《凰歌》 第1章 教训恶奴 “谁敢泼!公主千金贵体,你们敢反了不成?” “来人!把李嬷嬷拉开,其他人帮公主清醒清醒,看她到底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 …… 锦瑟只感觉头疼欲裂,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似远又近,抬起仿佛千斤重的眼皮,入眼就看见一盆水正要向自己脸上泼来。 锦瑟伸手一挡,那盆水顿时打翻淋在端水的婢女身上。那婢女惊叫一声,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 “看,我就说公主是装病。赶紧起来,皇后娘娘那里可耽误不得。”一个面相尖刻的老妇见锦瑟已经坐了起来,冷笑一声,伸手便想将锦瑟从床上拽下来。 感觉有人的手搭上了肩头,锦瑟条件反射的抬手,手臂一拨,屈指在对方腋窝处狠狠一击。 那老妇尖叫一声,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扶着肩头连连跌退几步。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锦瑟,一时间竟然呆在了那里。 锦瑟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才抬起头,视线挨个儿扫过床前众人,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视线,她们都是…… 脑袋蓦地一疼,无数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朝辉王朝的二公主锦瑟,幼年丧母,在宫中受尽冷眼欺凌。今日是她与长公主的及笄礼,一早却被个脸生的太监骗到荷花池边推了下去! 锦瑟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她记得,自己所在的车队全都被炸飞了,明明自己已经死了,醒过来竟然成了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所以,她这是穿越了? 此时那个面相尖刻的老妇终于回了神,盯着锦瑟恨声道:“二公主,及笄礼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您既然这么有精神头,可别误了吉时!否则皇后娘娘怪罪,您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 锦瑟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二公主原本的记忆告诉锦瑟,就是皇后害死了公主的母妃,纵容宫中其他人欺负她。带头的就是这个面相尖刻的老妇,皇后身边贴身的大宫女,刘嬷嬷。 既然占了你的身份,我必替你报仇,那些欺辱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来人,替本宫更衣。”锦瑟掀开破旧的薄被,径自下了床。 “你……”自诩在宫中地位不低的刘嬷嬷,发现自己竟然被无宠的二公主给无视了,气的浑身微微打颤,抬手指向锦瑟。 可是她仅吐了一个字,就被锦瑟冷冷打断。 “一个贱婢,竟然敢对本宫不敬!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 “你敢!”刘嬷嬷震惊的望着锦瑟,二公主明明一向胆小懦弱,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对自己这个皇后身边的大红人下手? 服侍二公主的李嬷嬷已经冲了上去,不等刘嬷嬷反应过来,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啪”的一声,干脆响亮! 刘嬷嬷哪里在皇后宫外吃过这等大亏,张牙舞爪的去抓李嬷嬷的头发。 两人立刻扭打在一处,可惜刘嬷嬷作为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哪儿是平日里干惯了粗活累活的李嬷嬷的对手。三两下已经被李嬷嬷压住,坐在她胸口,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 不多时刘嬷嬷已经发鬓散乱,一张脸红肿不堪。 锦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一抬手:“停下,让她滚。吉时不可耽误,先来替本宫更衣。” “是。”李嬷嬷连忙起身。 刘嬷嬷此时哪里还有之前嚣张狂妄的样子,捂着脸连滚带爬到了门槛处,回头狠狠瞪向锦瑟:“二公主,来日方长!” 锦瑟双眼微微一眯,瞥向刘嬷嬷的眼神冰冷如刀。刘嬷嬷感觉心脏仿佛用力被人捏了一把,吓得不敢再多留,飞快跨过了门槛。 第2章 跋扈长公主 “公主,您今日可把老奴吓坏了。”李嬷嬷一边手脚麻利的替锦瑟更衣,一边忧心仲仲的说着,“奴婢知道您委屈,想出口恶气。也是奴婢莽撞,刚才应该劝着些您。那个老东西回去,定要给皇后告状,您少不了要吃亏的。”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管让他们放马过来,本宫接着就是。”锦瑟一脸淡定。 李嬷嬷的手微微一顿,忍不住看了锦瑟一眼。 二公主自小性子温和,失了母妃之后便愈发沉默寡言。若是平日里受了这等气,八成是自己偷偷抹些眼泪,怎么也不敢惹事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竟像换了个人似的。 锦瑟见李嬷嬷看自己,忍不住心里一突,赶紧握住李嬷嬷的手柔声道:“从前我胆小懦弱,连带着你也受了不少苦。如今我已明白,在这深宫之中,一味委曲求全,是无法保得平安的。从前多亏有你护着,今后,本宫必不会如从前那般任人欺凌了。” 出身军人世家,常年穿梭战场,身为军医外科第一把手,到了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异世大陆,凭借一身本领和先进的理念,如果还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那可真是白穿越这一遭了! 还未等李嬷嬷说什么,趾高气昂的声音,炸响在门外。 “锦瑟,你这个小贱人,给本宫滚出来!” “公主,奴婢出去看看。”李嬷嬷捏了下拳,便欲出去。 锦瑟伸手拦住李嬷嬷:“不用理会,帮我梳头。” 长公主琦瑄在门外嚷了半天,发现竟然没人理她,气的七窍生烟。 今日及笄礼,父皇特意邀请了朝中众臣的公子。名义上是为公主们及笄礼赛马球庆贺,实际上却是暗中选婿。 去年的宫宴上,只远远一眼,琦瑄便对武侯府的三公子顾廷仪一见倾心。听说父皇也颇为看重他,欲下嫁公主联姻。宫中适龄的公主只有她跟锦瑟,只可惜她昨日才从母后口中得知这消息,否则也不会今天一早匆匆下手,准备不全,竟然没除掉锦瑟这个小贱人! 一想到锦瑟那张比自己更美的脸,琦瑄就觉得坐立难安,生怕顾廷仪见了她,会被她勾了魂儿去。 琦瑄等不住了,不等身后的宫女跟上来,便怒气冲冲的进了殿中。 锦瑟从铜镜中瞥了一眼来势汹汹的长公主,屁股都没抬一下,自顾描眉:“长公主这是来接锦瑟,一同去及笄礼的吗?” “放屁!”急怒之中,琦瑄伸手抄起一边架子上的小花瓶,朝着锦瑟就砸了过去。 锦瑟头一偏躲了过去,扔下青黛,唰的起身:“身为公主,如此言行,也不怕失了天家风范。难道皇后娘娘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说话做事的?” “放肆!”琦瑄的贴身宫女吟春终于赶了上来,“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样与长公主说话!” “你才放肆!本宫与长公主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贱婢插嘴!”锦瑟冷冷横向吟春,“李嬷嬷,给我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拉出去,送入暴室受罚!” 李嬷嬷忠心耿耿,立刻就起身去拉吟春。吟春自然不肯乖乖就范,伸手想推开李嬷嬷。 此时锦瑟已经悄悄走到两人跟前,趁着吟春不注意,偷偷伸出了脚。吟春顿时身体不稳,锦瑟及时扯住李嬷嬷退开,还不忘在吟春膝盖后弯处快速的踢了一脚。 “啊!” 吟春尖叫着朝一旁倒去,条件反射的去抓身边的东西。好巧不巧一把扯住琦瑄的衣袖,只听“滋啦”一声,琦瑄的广袖被生生拽出一个大口子。 看着破损的吉服,琦瑄傻眼了,都忘了找锦瑟的茬,一脚踹在吟春身上。 “你个贱婢,竟然扯坏本宫的吉服!” 吟春自是不敢躲,一个劲儿抱头求饶。 “长公主,奴婢犯了错,拉出去打死便是。眼下当务之急,是吉服怎么办。”锦瑟故作好心。 琦瑄又在吟春肩头踢了一脚,才气呼呼的抬头。她在锦瑟身上扫了两眼,抬手一指:“把你的吉服脱下来给本宫!” 第3章 及笄礼出丑 这一闹,距离及笄礼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刻钟了。琦瑄在一众宫俾的服侍下,换上了锦瑟的吉服,生怕误了及笄礼,她也来不及再做什么。 不甘心的琦瑄在门口恨恨瞪着锦瑟:“今日及笄礼,你最好老实本分些。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什么妄念,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锦瑟微笑不言,恭送长公主出了宫门。 …… 没有轿子,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凤仪殿门外时,及笄礼已然开始了。 时间赶得正巧,皇后刚刚致辞完毕,锦瑟便跟在长公主身后,进了殿中。 长公主琦瑄斜睨了一眼锦瑟,暗中咬牙。不过看她穿着半旧的裙子,首饰也寒酸的要命,不觉又得意了几分。 而锦瑟目不斜视,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终于到了加笄的重头戏,皇后亲手为琦瑄插上鎏金八宝琉璃簪。皇帝则是郑重宣布,册封琦瑄为朝阳长公主。 轮到锦瑟,为她加笄的只是个礼教嬷嬷,加笄的簪子也由八宝改为五宝。太监宣旨,皇帝册封锦瑟为朝云公主。 册封完毕,两人跪地行礼谢恩,只听“嗤”的一声,殿中响起一大片低呼与倒抽冷气的声音。 “啊!怎么会这样!”琦瑄惊慌的捂着身侧,连皇帝平身都没等,直接站了起来。 只见她的吉服身侧,被崩开了两条长长的口子,从连接袖子的地方,一直崩裂到腰间。由于想把口子捂住,琦瑄用力过猛,右臂的袖子又是一声裂响,只剩肩头还连着半寸。 长公主琦瑄是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身材珠圆玉润。锦瑟平日里被宫人们欺负,能吃饱饭已经不错,自然身量纤细。可是琦瑄却非要穿锦瑟的吉服,怪谁呢? “是你!是你害我!”琦瑄已经六神无主,尖叫一声,扬手就要打锦瑟。 “朝阳!”凤位上的皇后猛地坐直身子厉喝一声,琦瑄的手一顿,僵在了空中。 皇后淡淡瞥了一眼半分未动的锦瑟,语气云淡风轻:“扶长公主去更衣。” 宫女连忙上前,用身子挡住朝阳,扶着她匆匆从侧门走了出去。 此时再看锦瑟,银丝闪红的半旧襦裙,反倒衬得她容颜娇艳。素银的发饰环绕鎏金五宝琉璃簪,不喧宾夺主,正如她本人一般得体大方。 殿中坐着的朝臣夫人们,纷纷看着锦瑟点头。 皇帝也不知是为了掩饰尴尬,还是怎么的,竟然出口赞了锦瑟一句姿容出众,端庄淑德,可为公主表率。 锦瑟只是静静听着,嘴角微微牵出一丝笑意。 为了尽快揭过之前殿上发生的闹剧,之后正笈和二加的流程都被免了。锦瑟和琦瑄匆匆对宾客致了谢礼之后,皇后便将众人都挪去了御花园后的校场。 琦瑄已经换了一身金丝滚边的孔雀羽长裙,坐在皇后身侧,不住的低声对皇后撒娇,还时不时横一眼锦瑟。皇后则是一脸浅笑,低声对琦瑄说着什么,仿佛在安慰她。 锦瑟只当没看见,悄悄拉了下李嬷嬷的衣角:“长公主看上的,是哪家公子?” 第4章 大胆顾廷仪 结合今日发生的一切,锦瑟就猜到了这群人里,八成有琦瑄看中的人。阻止她来,多半是怕她抢了长公主的风头。 “那位黑衣的,武侯府顾家的三公子,顾廷仪。”李嬷嬷飞快的低声说了一句。 锦瑟朝着场中看去,这位武侯府出身的公子,果然长得英俊不凡。骑在马上也是风姿卓绝,放到现代,绝对横扫万千迷妹。 只是他一直落在众人后面,还被挡的严严实实,开场到现在,连马球都没摸到过。 可再仔细观察,顾廷仪操控马匹的技术娴熟精湛,几次都是故意让人别到了前头。他薄唇衔着淡淡的笑意,细长的眉目间透着几分玩味之色,分明是根本不想出风头。 锦瑟装着喝茶吃点心,其实目光一直紧紧黏在顾廷仪身上。 冷不防,顾廷仪在策马跑过的时候,朝锦瑟这边瞥了一眼。 似笑非笑,目标又明确是她。 锦瑟毫不避讳的回以微笑,表情一片坦然,其实心已经跳到咚咚直响。 这人警觉性也太高了,竟然发现自己在偷窥他? 突然,琦瑄发出一声尖叫:“雪球!我的雪球!” 锦瑟顺着琦瑄的目光看过去,一只小白狗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径直跑进了马球场,一头扎进了飞奔的马群之中。 场内的公子们听到琦瑄大喊,大都勒马停了下来。 场上的顾廷仪,仿佛终于找到了出手的机会,潇洒利落的一杆挥出。 只听“嗷呜”一声,马球狠狠砸中小狗的脑袋,刹那间血花四溅! 锦瑟捂了下嘴,连忙垂首敛目,将满脸的惊讶之色都藏了起来。她万万没想到,顾廷仪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等她几秒之后再抬起头,琦瑄已经跑到了马球场中,就站在顾廷仪面前,手指着顾廷仪的鼻子:“下来!打死了本宫的雪球,本宫要治你的罪!” 顾廷仪朝琦瑄抱拳一礼,似乎完全没有下马的打算,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前方座上的帝后。 “陛下,皇后娘娘,此场球赛是否暂停?”顾廷仪的语气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因为打死了雪球而有任何愧疚或惶恐。 皇帝没有说话,开口的是皇后。她微笑着对顾廷仪点了下头:“如此情形,只得暂停了。” “你什么意思,还不下来请罪!你是不把父皇母后和本宫放在眼里吗!”琦瑄不依不饶,对着顾廷仪大吼起来。 顾廷仪一脸糊涂的看着琦瑄道:“朝阳公主何出此言,敢问朝阳公主,您的狗跑入场中时,卫官可有击鼓暂停球赛?” “没有又怎么了,本宫那么大声,你难道聋了吗?”琦瑄狠狠瞪着顾廷仪,“别人都停下了,你为何还要击球?” 顾廷仪不慌不忙,抱拳扬了扬:“此场球赛,由陛下亲自击鼓开赛,未得允许私自暂停,岂非抗命?公主若要怪微臣球技不佳,微臣惭愧,自当承认。可您要治微臣的罪,那微臣还得问问公主,球赛之中失手打死胡乱闯入的狗,是犯了律典之中哪一条?” 锦瑟忍不住在心里为顾廷仪拍手叫好,这一番话,不仅表达了他以皇命为先的立场,还委婉的暗示了公主仗势欺人。如此一来,即便他是故意打死了琦瑄的狗,也无法说他做错了什么。 琦瑄被顾廷仪堵得不知道说什么,气的跺了下脚,转身朝坐席跑去。上了台阶,她便一把拽住皇帝的衣袖,撒娇道:“父皇,顾廷仪巧言善辩,您要为女儿做主啊。” 第5章 微臣请罪 皇帝微微皱了下眉,朝皇后那边看了一眼。 皇后立刻低声朝琦瑄喝到:“胡闹,还不过来。” 琦瑄最怕皇后,不甘心的瞪了一眼顾廷仪,不情不愿的回到皇后身边坐下了。 此时,顾廷仪反而下了马,单膝跪地朝着帝后垂首抱拳:“启禀陛下,微臣请罪。” “哦?”皇帝微微坐直了身子,“你又要请罪?” “是,微臣有罪。此场球赛,本为两位公主及笄之礼做庆贺,微臣却惹得公主不快,自当请罪。”顾廷仪语气诚恳。 东侧的坐席上,一个中年男人越众而出:“陛下,此事全都是犬子的错,微臣教养不善,自请罚奉三月,寥做弥补。” 皇帝哈哈一笑:“小女孩娇蛮了些,玩笑话而已。爱卿言重,罚奉就免了,平身。” “父……”琦瑄刚刚急火火的开口,便被皇后冷冷横了一眼,连忙把嘴闭上了。 顾家两父子起身之后,皇后笑吟吟的说道:“还是让朝阳给顾三公子敬酒赔罪,化干戈为玉帛,此事便当揭过,可好?” 顾廷仪嘴里说着“不敢”,已经麻溜儿的接过了宫女呈上来的酒杯:“微臣多谢陛下和皇后娘娘宽宏,微臣回府之后,定当为公主精心挑选几只灵犬来,以慰藉公主痛失爱犬之心。” 顾廷仪如此上道,帝后一脸欣慰。 琦瑄只能端起玉杯,朝顾廷仪举了举,就当敬过了。 两人饮了酒,太监匆匆跑进场内,把雪球的尸体捡了出去。卫官重新击鼓,马球再次开场。 不过这么一闹,琦瑄看着顾廷仪的眼神,和之前那种娇羞又倾慕的样子,完全不同了。如果不是皇帝和皇后都在坐在这儿,她恐怕早就拂袖离场。 倒是锦瑟看的兴致勃勃,心情大好。这个顾廷仪挺不错的嘛,不畏权势,胆大手狠,最重要的是,他和琦瑄不对路!这俩人如果凑到一起,武侯府恐怕天天鸡飞狗跳,说不定连带着皇宫里都要闹腾个没完。 到时候皇后肯定天天为他俩的事头疼去了,还哪儿有功夫找自己的茬? 锦瑟越看这个顾廷仪越顺眼,帅哥,你可别把琦瑄的小脾气放在心上,一定把她娶了呀! 而顾廷仪不知道为什么,之后也是时不时就看锦瑟一眼,感觉就好像两人在眉目传情。 锦瑟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顾廷仪频频对自己侧目,就算琦瑄生气没注意,皇后也能看到啊!他这是故意的,想让两人把气撒到自己头上? 锦瑟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偷瞄向皇后和琦瑄。 琦瑄倒是没什么,一脸气闷的坐在皇后身边。可皇后表面看起来是在看马球赛,目光却一直在坐席处逡巡。 锦瑟看向皇后的时候,皇后忽然回了头,与锦瑟的目光在空中相碰。 锦瑟心脏一缩,连忙低下了头。 如今她可不是那个在家里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而是这皇宫里最不受宠的落魄公主。群狼环伺,没有做好准备之前,还是别招惹皇后才好。 于是球赛一结束,锦瑟便借口早晨落水受了风寒,身体不舒服,溜了。 回到宫中,屁股都还没坐稳,就有个小宫女跑来叫门。 “朝阳公主见您身上穿的衣衫都旧了,就差奴婢来给公主您送几件新衣裳。”小宫女笑吟吟的将手里的托盘交给了李嬷嬷,“朝阳公主特意吩咐了,要奴婢看您更衣了再走,若是衣裳不合身,奴婢就立刻送去司衣库改。” 锦瑟心中冷笑,之前她在吉服上动了手脚,让琦瑄出了那么大的丑,她还会好心给自己送衣服? 这衣服绝对有问题! 锦瑟装作欢欣不已的站了起来:“呀,这襦裙的颜色真好看。李嬷嬷,快替本宫更衣。” 第6章 过敏反应 进了后殿,锦瑟立刻和李嬷嬷把琦瑄送来的衣服,全部抖开检查了一遍。 没有藏针,也没哪里开线,衣料柔软光滑,都是上好的成衣。 “奴婢估摸着,许是皇后怕别人说她苛待您,就让长公主给您送衣服,显示她对您的照顾?”李嬷嬷迟疑的猜测着,“今日,京中王公贵族重臣家眷均在,可是作秀的好时机。” “总觉得不止这样。”锦瑟一边想着,一边挠起了手背。 “先将这件穿起来,把外面的人打发了。”李嬷嬷叹了口气,正准备给锦瑟更衣,忽然发出一声低呼:“公主,您的手……”锦瑟低头一看,她的两只手不知何时起了一大片小疹子,又红又痒,她挠过的地方,甚至都肿了起来。 这是非常明显的皮肤过敏症状,锦瑟在记忆中略一搜索,便得知二公主对桃毛过敏,宫中很多人都知道。 真是好心机! 桃毛蹭在衣服上很难发现,等到衣服上了身,就会引起浑身红肿发痒。要是短时间内想不到原因,没有及时做应对处理,过敏反应必然越来越严重,甚至会引起窒息死亡! 锦瑟微微眯了眯眼,忽然大声惊叫了起来:“李嬷嬷,这,这怎么回事,我身上好痒啊!” 锦瑟一边叫一边给李嬷嬷使眼色,李嬷嬷立刻会意,装作惊慌不已的样子接口道:“公主,您哪儿痒,快让老奴看看。” “全身,全身都痒。”锦瑟的语气都快哭出来了,一边说一边跳脚,故意推倒了衣架。 “公主,别挠,都挠破了!这要留了疤可怎么是好!” 小宫女听到后殿的动静,连忙捂起偷笑的嘴,悄悄溜出了宫门。 …… “公主,人已经走了。”李嬷嬷看着锦瑟的手,心疼不已,“老奴去给您请太医。” “不必去了,今日本宫落水都没有太医来,这点小事,你怎么可能请的来太医?”锦瑟略一沉吟,“走,我们去小厨房。” 李嬷嬷用水瓢舀了水缸里的凉水,让锦瑟洗了两遍手。之后锦瑟在小厨房翻翻找找,总算是看到了一颗半蔫的大白菜。 “找个东西来,帮我把这个捣碎。”锦瑟剥了几片大白菜的叶子,见李嬷嬷一脸为难的站在原地,不禁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李嬷嬷眼圈有些发红:“公主,老奴无能。这白菜……” 锦瑟看到李嬷嬷的样子,马上明白了。 宫里人人拜高踩低,锦瑟被欺负的更是厉害。这宫里的膳食,有时候是御膳房那边做好没有派完的剩饭剩菜,有时候是快要坏掉的蔬菜和生了虫的米。 这颗半蔫的大白菜,恐怕就是她跟李嬷嬷今天的口粮了。 锦瑟认真的看着李嬷嬷:“李嬷嬷,您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您跟着我过这种苦日子了。” “公主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真是,真是折煞老奴了。”李嬷嬷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老奴这就去拿石臼。” 李嬷嬷用干净的纱布,将捣碎的大白菜帮锦瑟敷在了手上。 “舒服多了。”锦瑟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公主,这大白菜还能治病?”李嬷嬷好奇的看着锦瑟的手。 “大白菜有很好的杀菌消炎的作用,在没有其他药物的情况下,用来对抗皮肤过敏,非常好用。”锦瑟条件反射的说了一句。 李嬷嬷诧异的望着锦瑟,锦瑟这才惊觉说错了话。 “这是我闲来无事,从医书上看来的。”锦瑟立刻解释了一句,并且岔开了话题,“李嬷嬷,这会儿父皇定在宴请群臣,是个好机会,咱们到御膳房去。” 第7章 纨绔公子 锦瑟脑子里虽然有二公主的记忆,不过这位二公主放在现代也算标准宅女一枚了。出了宫门,如果不是有李嬷嬷带着,锦瑟绝对要迷路。 锦瑟并没打算进御膳房,李嬷嬷也主动提出,御膳房里人多忙乱,怕冲撞到公主,于是锦瑟便在御花园里等李嬷嬷。 正是初夏时节,御花园里花团锦簇。 锦瑟已经想过,无论自己是要保平安还是帮二公主报仇,都得有所准备。自己的一身医术,是自己最大的倚仗。 只是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亏得自己也通中医,不过看今天的情形,自己想去御药房拿药是不可能了,还得在其他地方想办法。 于是锦瑟的目光,就瞄准了御花园。 这棵木兰花树长得真好,花蕾不少,可惜自己够不着。先记下位置,回头来摘。 这棵栀子花树也是枝繁叶茂,先折几枝下来,清热解毒的好东西。 咦?墙角居然有几株三七,记下记下,晚上就来连根挖走。 锦瑟正在专注的做着“采花大盗”,脑袋几乎要扎进花丛,却听身后响起不应出现的男声, “这花儿,有那么好看吗?” 锦瑟一惊,差点儿一头栽倒,急急转身,又被花枝勾住了裙角。穿惯了军服的她本就不适应这广袖长裙,手忙脚乱的拉着裙摆,却是越急越拉不开。 此时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轻轻从花枝上摘下了锦瑟的衣裙。 “多谢顾公子。”锦瑟觉得自己丢人丢大了,连忙低着头从花丛里走出来,后退几步与顾廷仪拉开距离。 “朝云公主客气。”顾廷仪抱拳行了个武将之礼。 “顾公子想是走迷了路,落霞台在那个方向。”锦瑟定了神,指向御花园东南角。 落霞台就是今日阖宫宴饮的地方,哪怕是隔着整个御花园,锦瑟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丝竹之声。 “听闻朝云公主身体不适,没想到竟然在这逛园子。”顾廷仪语气有些调笑。 锦瑟嘴角一撇,差点儿没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大宴群臣,你不是也溜出来了么。” 不等顾廷仪再开口,锦瑟快速福了福身:“本宫还有事,告辞。” “微臣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顾廷仪横移一步,竟然挡住了锦瑟,“今日马球赛上,公主对微臣频频侧目,微臣还以为公主很想与微臣结识,怎么见到微臣又急着走呢?” 被人当面拆穿,锦瑟微微有些慌,只好硬着头皮顶了一句:“马球场上那么多人,谁看你了!” 顾廷仪听完,嘴角立刻勾了起来,一副轻浮浪荡的模样:“素闻朝云公主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是倾城之姿。只怕今日过后,不少王公贵族家的少爷,都要对公主您魂牵梦萦了。” 锦瑟心里一顿,终于抬起一直低垂的脸,脸色却是狠狠沉了下去:“武侯府的嫡亲公子,原来也不过是个纨绔。亏得武侯行伍出身,身体康健,否则怕是早就被你气死了。” 顾廷仪不怒反笑:“圣上庇佑,武侯府全家身体都好得很。” “入夏了,公子怕是有些上火,还是多喝点菊花茶。”锦瑟白了一眼顾廷仪,“皇宫大内,天家重地,不是你家可以随便闲逛的后花园。我看你还是早些回落霞台,省的又要跟父皇请罪!” 说罢,锦瑟冷哼一声,自顾拂袖而去,再也没看顾廷仪一眼。 这次顾廷仪倒是没拦,只是看着锦瑟的背影,表情有些玩味。 普通闺阁女子,若是遇人调戏,该是又羞又怒,不知所措才对。这位久居深宫的二公主,反倒进退自如,不慌不乱。 传闻中她胆小如鼠,这样的女人,竟然也会拿出身份压自己? “比起那个草包朝阳,倒是强多了。”顾廷仪摇头转身。 不过,这样的女人,就更不能进顾家大门了! 第8章 赵美人说媒 一直到回宫,锦瑟还在心里嘀咕。 这个顾廷仪是吃饱了撑的吗,好端端的跑来调戏自己一番,难不成是知道了今天马球赛的猫腻,觉得琦瑄难为良配,就打了自己的主意? 可是看他在马球场上的表现,明明是个很有城府的人,不应该啊。 想不通。 宫里宫外的人事太过复杂,二公主的记忆并没有很大帮助。锦瑟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至少要先分清敌我,明白状况。 天色渐暗,锦瑟倚在窗边看书,她要以最快的速度了解这个陌生的朝辉王朝。 “公主,赵美人来了。” 锦瑟觉得好奇怪,二公主住的漪澜殿向来冷清,连阿猫阿狗都懒得来。今天真是热闹,人一拨接一拨,自己是不是该受宠若惊一下? 锦瑟让李嬷嬷先去接待,自己理了理衣服,才去了前厅。 二公主与赵美人只能算得上相互见过,根本没打过交道。锦瑟心里疑惑,脸上却是带着微笑,与赵美人问了安。 “公主,臣妾今日做了些玫瑰酥,想着公主喜欢,便带来了。”赵美人笑容亲和,“小小心意,恭贺公主及笄。” 赵美人身后的宫女,连忙拎着食盒上前,取出里面的玫瑰酥,放在了锦瑟面前。 锦瑟拈起一块玫瑰酥,笑意吟吟:“多谢赵美人好意,只是,不知赵美人听谁说,本宫喜欢玫瑰酥呢?” 赵美人脸上划过一丝讶异,只是一句客套话,二公主居然刨根问底起来。语气虽软,感觉却有些咄咄逼人。 “自然是向皇后请安的时候,听其他妃嫔说的。”赵美人微微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又亲切起来,“哎呀,几年不见,公主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了。今日及笄礼上,朝阳长公主都被您比下去了呢。” 锦瑟放下手里的玫瑰酥,笑容渐淡:“赵美人此言差矣。朝阳长公主乃皇后嫡出,金尊玉贵,凤仪万千。本宫区区一个庶出的公主,如何能与长公主做比。” 赵美人却不赞同:“同是天家血脉,如何比不得?何况,是陛下金口玉言,称赞您可为公主表率。” 锦瑟皱了皱眉,哂笑一声,懒得同她再拐弯抹角:“赵美人,您今日是特地来恭维我的?只是本宫不明白,我一个落魄公主,巴结我有什么好处。” “公主,您这话从何说起。”赵美人显得十分意外,“臣妾今日只是来恭贺公主及笄之喜,您若嫌弃臣妾拙心,臣妾走就是了。” 赵美人说着,就站了起来,满脸的不高兴。 不过锦瑟一眼就看出她在装样子,要走你就走啊,站着不动是几个意思? 锦瑟决定再推她一把,于是自己也站了起来,懒懒的摆了摆手。 “李嬷嬷,送送赵美人。” “你!”赵美人没想到锦瑟居然这么狠,一时间进退两难。 “怎么?赵美人还有话要说?”锦瑟微微歪着脑袋,“那就说,省的耽误了您的晚膳。” 赵美人咬了咬牙,兀自重新坐了下来,只是这次,却装不出亲切的样子了。 “既然朝云公主喜欢直来直去,臣妾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马球赛上,臣妾看那武侯府的三公子,对公主您颇为留意,公主您也到了该议嫁的时候了……” “所以,你是来替本宫说媒的?”锦瑟笑了,坐回椅子上,支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赵美人,“我说赵美人,您一个美人,怎么操起皇后的心来了?” 第9章 琦瑄拒婚 赵美人大惊失色:“二公主,如此僭越的话,可不能乱说。” “本宫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锦瑟一脸无辜的看着赵美人,“本朝公主们的婚事,除了陛下亲自指婚的,其他都由皇后操持,连公主们的亲娘也做不得主。您既不是我的母妃,也没有父皇口谕,就这么跑来给我说亲事,本身就已经僭越了,不是吗?” 赵美人的表情变了好几变,才勉强镇定下来:“二公主,臣妾就直说了。您的亲事,皇后娘娘是不会操心的。皇后平日里如何待你,您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如果您想嫁个好人家,不如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我考虑了又如何,好像你能做的了主似的。”锦瑟的语气有些嗤之以鼻。 “只要公主愿意,臣妾有八分把握!”赵美人坐直了身子,有些紧张的盯着锦瑟。 锦瑟心里一顿,微微眯了眯眼,并没有立刻回复。 赵美人口气这么大,是谁在给她撑腰?重要的是,对方为什么想让自己嫁给顾廷仪? 这边赵美人正在游说锦瑟嫁给顾廷仪,那边凤仪殿里,帝后也在跟琦瑄说,让她嫁入武侯府的事。 “你不是很喜欢顾廷仪吗?武侯府军权在握,顾廷仪又是长房嫡子,本朝各家公子,还有几个能跟他比?”皇后一脸的苦口婆心,其实牙根都快咬碎了! 自己怎么生了琦瑄这么个笨女儿,在这种时候闹脾气,难道看不见皇帝脸色不好吗? 琦瑄摇着皇后的胳膊,撒娇道:“母后,您又不是没看到他多跋扈。他根本没把女儿放在眼里,女儿嫁过去,还指不定要受什么罪呢!” 其实琦瑄哪是担心这个,皇宫里的人各个都围着她转,顾廷仪这个混蛋,打死她的雪球不说,还一点儿不给她面子。 她怎么也得让顾廷仪好好给自己赔礼,否则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你是长公主又是嫡公主,身份如此尊贵。武侯府上下都是懂规矩的,怎么会给你脸色看?”皇后将琦瑄拉近,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 可惜琦瑄是个没眼力劲儿的,她满脑子都是今天顾廷仪对她的视而不见。 琦瑄还想着,再撒会儿娇,让父皇叫顾廷仪来哄自己高兴再说。 没想到皇帝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自顾起身,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不愿,此事作罢便是。” 说完,皇帝就朝门口走去。 “皇上!”皇后连忙出声,想拦住皇帝,却被琦瑄拽住了胳膊。 “母后,您看父皇,他都不疼儿臣了。”琦瑄嘴巴撅的几乎要能挂油瓶。 皇帝脚步顿了一下,可惜并未停留,也没让皇后和琦瑄看到他脸上失望的神色。 皇后被琦瑄扯住,眼看皇帝已经出了凤仪殿大门,气的脸色铁青,转头劈手就给了琦瑄一个巴掌。 “蠢货!” “啪”的一声,打的琦瑄脑袋都歪到了一边。 琦瑄捂着脸,猛然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死死憋着眼泪,委屈无比的望着皇后。 “你听着,立刻去跟你父皇道歉,说即便不给你另建公主府,你也愿意嫁给顾廷仪。”皇后疾言厉色道。 琦瑄的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即便是害怕,依然大吼出声:“不建公主府,让儿臣嫁到武侯府里面做媳妇看人脸色?我才不去!” 琦瑄尖锐的声音穿透了凤仪殿的高墙,让还未远去的皇帝听的清清楚楚。 皇帝面色铁青的摇了摇头,这样的女儿,就算嫁进了武侯府,也没有一点儿用处。 跟在皇帝身边的马公公,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的脸色:“皇上,咱们回紫微宫吗?还是去哪个娘娘那儿?” 见皇帝一言不发,马公公揣测着皇帝的心思,试探着询问道:“皇上,今日二位公主及笄,您要不要去看看朝云公主?” 第10章 宫内行凶 皇帝移驾漪澜殿的时候,正好看到赵美人离开。 轿撵远远停在漪澜殿外的长街上,并未上前。夜色里,赵美人完全没看到皇帝,倒是她志得意满的脸,在漪澜殿门口的灯火映照下,清晰无比的落在了皇帝眼中。 半晌,皇帝也没开口说到底是走是留,马公公绞尽脑汁的寻思该怎么开口问,只见几个人从另一个路口急急走来,径直闯进了漪澜殿里。 琦瑄脸上的红印都没消,半边脸颊还肿着。本来这种时候,她是不会让人看见自己的窘态的。 可是因为顾廷仪的事,被母后责打,父皇也不站在自己这边,琦瑄已经气昏了头。 她必须立刻出了这口恶气!划花锦瑟的脸,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解气的事! 因为是偷溜出来的,琦瑄只带了贴身宫女吟春和两个太监。吟春因为早上扯坏吉服的事,正想找机会立功,一进漪澜殿,便朝着牙床上的锦瑟冲了过去。 “你干什么!” 李嬷嬷连忙跑来阻拦,却被两个太监抓住,紧紧按在了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锦瑟不动声色,直等到吟春冲到近前,突然将手里的书摔了过去。厚厚的书脊不偏不倚砸在吟春鼻梁上,吟春一声尖叫,捂着脸滚倒在地。 琦瑄见吟春如此不中用,气急败坏的对那两个太监喊道:“还不给本宫把那个小贱人抓住!今日本宫非得剥了她的皮!” 两个太监正在用绳子捆李嬷嬷,听到琦瑄叫喊,其中一人腾出手来去抓锦瑟。 锦瑟掉头冲进了内殿,抓起女红篮子里的剪刀,回头的时候,那太监正好扑来。 掐住二公主脖子的瞬间,那太监只觉得腹部一凉,顿时瞪大了眼睛。 锦瑟心知今日之事绝对无法善了,一狠心,握着剪刀的手再次用力,卡在脖子上的双手,终于软软的滑了下去。 推开太监的尸体,锦瑟沉着脸走了出去。另一个太监还未起身,便被锋利的刀刃割破了颈动脉。 琦瑄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吓得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你,你竟敢在宫内行凶!”琦瑄浑身颤抖着往门口缩,“你别过来,你,你别过来!” 锦瑟沉着脸朝琦瑄一步一步走过去,一直走到琦瑄跟前,才蹲下了身子。 “你走开!”琦瑄已经吓破了胆,闭着眼睛两手胡乱挥着。 锦瑟一把扣住了琦瑄的手腕,还带着血的剪刀,已经抵在了琦瑄的脖子上。 恐惧感顺着琦瑄的脊椎一节一节向上炸开,她脑子里嗡嗡作响,瞪着惊恐的眼睛,直直盯着锦瑟。 “我从来不曾招惹你,一直避着你让着你,你却无论如何都不放过我。” “你想我死,那我就先让你死。反正就算被皇后治罪,我也已经拉了你做垫背。” “我不亏!” 锦瑟的脸此时在琦瑄眼里,简直就像从十八层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听到锦瑟的话,琦瑄再也支持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还以为你多能耐呢,一吓就晕了。”锦瑟不屑的踢了一脚琦瑄,起身翻了个白眼,却看到门外一袭明黄的衣袍。 锦瑟的心脏狠狠一缩,一秒之后,她镇定自若的朝着门外的人拜了下去。 “见过父皇。” 第11章 嫁给顾廷仪 赵衍没有说话,背着双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的端端正正的锦瑟。 胆小怯懦,畏首畏尾,这是曾经的二公主,给这位当朝皇帝留下的唯一印象。在今日及笄礼之前,她的样子都已经在赵衍脑海中模糊了。 然而今日的及笄礼上,他忽然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不寻常。 当时只以为是琦瑄的不当,才衬得她出众了些,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如此狠辣的一面! “起来。”皇帝跨过门槛,径直走到了上首的位置。 马公公是个有眼色的,立刻差人将太监的尸首拖了出去,吓晕的琦瑄也挪去了偏殿。 很快,殿里除了皇帝和锦瑟,只剩守在门口的马公公。 “你不错。”皇帝靠在椅背上,身子微微斜着,一只胳膊支在扶手上,非常放松的样子。虽然他脸上的笑容并不明显,不过真正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其实很好。 锦瑟有些吃不准皇帝的意思,低着头,并没有吭声。 “朕原先是想让朝阳嫁入武侯府,现在看来,你是更合适的人选。”皇帝一边说着,目光在漪澜殿里扫了一圈,“明日朕会着人将漪澜殿重新修整一番,下个月初三就是好日子,你准备准备,嫁给顾廷仪。” 倒吸冷气的声音,忽然从屏风后面传来。 皇帝眉头微微一皱,马公公立刻快步走到了屏风后面,拽出了一个人来。 头发散乱,满脸血痕,不过皇帝却一眼认出了她。 “吟春?”皇帝的脸色沉了下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奴婢之前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吟春不顾一切的扑倒在地,拼命的磕头。额头碰在地板上,嘭嘭直响。 皇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拉下去处置了。” 马公公二话不说就要将吟春拉出去,吟春吓得面无人色,只一个劲儿的大叫“皇上饶命啊”,凄厉的声音几乎要刺穿锦瑟的耳膜。只是她的尖叫并不能改变皇帝的心意,人还未出门槛,已经被打晕了过去。 见锦瑟尤自端坐,脸色都没有变一下,皇帝更加满意了。 “你这里就一个嬷嬷伺候,也太不像话了。该添的人手,该加的东西,朕明日会着人都办来。”皇帝站了起来,走到锦瑟面前,忽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朕的锦儿长大了。” 皇帝的手落下来的时候,锦瑟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差点儿没忍住将他推开。锦瑟自知现在装不出什么感激涕零的模样,只能一直低着头。 “在你出阁之前,朕会让人守着漪澜殿,也免得来往恭贺之人,扰了你的清静。”皇帝在锦瑟肩上轻轻拍了拍,“朕还有朝务要忙,你早些歇着。” 直到皇帝带着乌泱泱一群人离开了漪澜殿,锦瑟才长长出了口气,只觉得后背都汗湿了。 虽然接触不多,可是这个皇帝却给了锦瑟一种极度阴沉的感觉。 不过更让锦瑟头疼的是,他竟然突然跑上门,就要自己嫁给顾廷仪? “公主,您没伤着!”忠心的李嬷嬷送走了皇帝,马上跑回来关心自己的主子。 “没有。”锦瑟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苦思半晌,只能怀着最后一丝期待,看向李嬷嬷。 “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不出嫁的?” 第12章 赐婚 李嬷嬷几乎是在宫里待了一辈子,可是皇帝亲自指婚还想着怎么能不嫁的,锦瑟大约是头一个了。 “没办法?”锦瑟的眉头皱的更紧。 先前对于锦瑟来说,顾廷仪只是琦瑄看中的人。可是仅仅几个小时之内,赵美人来游说,皇帝甚至亲口赐婚,还是在看到自己做了那些事的情形下。 此时的顾家,在锦瑟眼里无疑就是龙潭虎穴! 锦瑟愁眉苦脸的,自己还要留在宫里,为二公主和她母妃报仇呢!她根本不想嫁人,更不想趟什么浑水。她还想等大仇得报,再溜出宫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呢。 “公主,老奴觉得,与其在宫里受气,不如嫁到武侯府。您可是公主之尊,到了侯府里,您就是最大的。”李嬷嬷倒是有些喜滋滋的。 锦瑟不知道怎么跟李嬷嬷解释,只苦笑了一下,就说累了,洗漱上了床。 一夜,锦瑟都辗转难眠,甚至开始计划出逃。没想到第二天起来,居然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您说说,这像什么话!”李嬷嬷气呼呼的数落着,“那个什么惜娘,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一个姑娘家的,竟然住在别人家府上!那个顾廷仪也是个不知好歹的,竟然还敢让陛下赐婚!陛下什么时候给平民赐婚过,简直是大不敬!” 锦瑟眯着笑眼,嘴上应和着,心里乐开了花! 今天早朝,身为都尉府副校中郎的顾廷仪,在朝上请求皇帝给他赐婚。赐婚的对象,据说是与他指腹为婚的李惜娘。 说起这个李惜娘,也是个可怜人。原本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府小姐,可惜前几年家道中落,曾经的锦衣玉食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母亲过世之后,她便住到了表姨母,也就是顾廷仪家里。 按说如果顾廷仪和李惜娘真是指腹为婚,就算是皇帝想下嫁公主,也只能让公主做平妻。 可是堂堂公主,哪里有给人做平妻的道理?这婚事自然就得黄了! 锦瑟开心的不要不要的,恨不得放串鞭炮来庆祝,马公公忽然来了。不仅他来了,还带了一大票宫女太监,将各种东西一箱一箱往自己宫里抬。 “马公公?”锦瑟有些懵,“这是……” “这是皇上吩咐下来,要给您添置的东西。”马公公堆着笑脸,“还有这些下人,都是仔细挑过,来伺候您的。” 锦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婚事都黄了,皇帝怎么还给自己塞人添东西,这是打算又让她嫁给其他人吗? 见锦瑟一脸迷惑,马公公给她提了个醒:“朝云公主,皇上今日早朝的时候,已经亲口给您和顾中郎赐婚了,礼部和内侍殿的人一会儿就会带圣旨过来。” 锦瑟大惊:“不是说,顾廷仪请父皇赐婚李惜娘吗?难道,难道……” 锦瑟没把“难道要我去做平妻”这话说出来,皇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有损威仪啊! “公主您说笑了,皇上怎会给一介平民赐婚。”马公公一副“你懂的太少”的样子,“顾中郎堂堂武侯府嫡子,李惜娘怎么配得上。皇上说了,既然顾中郎想成亲,公主您正合适。” 锦瑟呆立当场,完了,圣旨都下来了,自己想跑都跑不掉了。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此时武侯府里,与锦瑟一样有些发呆的人,还有顾廷仪。 第13章 顾家防范 “皇帝竟然如此不顾脸面,真是没想到。”大夫人喃喃自语。 昨晚,宫里传来皇帝想将朝云公主下嫁的消息之后,顾家一众人就立刻开始想对策。 武侯顾锡儒出身行伍,虽然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实质的军职,军中将领却有不少是他门下弟子,甚至还有两个将军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顾锡儒在军中可以说是名声赫赫,顾家两个儿子也在各军任要职。比如顾廷仪这个都尉府副校中郎,就统管着京城的四支禁军之一,是正经的实权人物。 皇帝下嫁公主,无非是一边拉拢,一边监视。 那个朝云公主一向不受宠,突然要给她赐婚,还是嫁进武侯府,在顾家人眼里,这根本就是皇帝准备向他们动手的信号! 顾家几个重要人物齐聚一堂,商量了半宿,只能在皇帝开口之前,抢先请求赐婚别人,才能把皇帝堵回去。 只是没想到,皇帝一句话,就翻转了他们想要的结局。 “本来皇帝还找不到借口塞人,现在可好,下个月初三就要完婚。赶得这么急,就是要断了我们所有后路。”顾锡儒用力拍了一把桌子,气的脸都红了。 “是妾身低估了皇上的决心。”大夫人连忙认错。 一直没出声的顾廷仪,忽然站了起来。 “父亲,母亲,如今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不如还是商议一下,等公主嫁进来,该如何防范才是。”顾廷仪面色镇定,“公主下嫁,陛下已经亲口说明不会另建公主府,那就意味着她会带着很多人进入武侯府来。公主身份尊贵,府中庶务,若是还由母亲做主,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不敬的罪名。” 一句话,众人立即议论纷纷。 顾廷仪说的不无道理,那么多眼睛那么多嘴,稍一不慎,指不定就会被扣上什么帽子,到时候顾家就大难临头了。 “咳咳。” 太夫人清了清嗓子。 “你们吵嚷了半天,都不如廷仪看的明白。”太夫人拨动手里的佛珠,慢条斯理道,“既然公主是娶定了,那就赶紧准备着。公主一个女儿家,即为人妻就不便抛头露面,我看将听雨阁和后面玉兰馆打通,重新砌墙做院,既清静又宽敞,作为大婚新居便合适。至于庶务,也只有我这个老太婆舔着脸拿来,才没人能挑什么毛病。” 众人纷纷点头,又提起其他细节来。 武侯府忙着防锦瑟,锦瑟也没闲着。 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漪澜殿一下从皇宫里最无人问津的地方,变成了最炙手可热的的去处。 每天来送礼问候的人,都是络绎不绝。不过宫门口守着的侍卫可不是摆设,除了皇后之外,还没一个人能成功踏进漪澜殿的大门。 “从前还真是小看你了。”皇后一边喝着今年新供的龙井,一边挑眉斜眼睨着锦瑟,“你宫里的茶水,都赶上我宫里的了。” “皇后若是喜欢,尽管都拿去。”锦瑟丝毫不惧,笑眯眯的看着皇后,“对了,父皇还赐了我许多新制的首饰花钿,我会差人给朝阳姐姐也送些过去的。” 赤裸裸的炫耀! 因为不肯下嫁顾廷仪的事,皇帝最近完全冷落了琦瑄,连凤仪殿也只去了一次,还是去吩咐皇后为锦瑟置办嫁妆的! “这些小玩意儿,我凤仪殿还不缺。”皇后重重将茶杯落在了案几上,冷哼道,“就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嫁进武侯府,有你好看的!” 锦瑟不气不恼,依然笑眼弯弯:“多谢皇后娘娘记挂,既然父皇让我嫁而不是朝阳姐姐,想必是觉得我这个庶女,比嫡公主更合适。” 第14章 提点与警告 气走了皇后,锦瑟进了内殿,赶紧继续她的准备工作。 亏得皇帝赐婚,现在锦瑟想要什么东西,都变得容易多了,御药房的药材被她变着花样要来了许多。 有治病的,也有害人的。 倒不是锦瑟想做什么,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别看现在漪澜殿人多的很,其实只有李嬷嬷一个信得过。就连李嬷嬷都察觉出门口的侍卫,名为保护实为软禁,锦瑟只要踏出漪澜殿一步,他们必然不离左右。 如今,锦瑟的一举一动,都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 锦瑟已经想通了,谁说出了宫就不能给二公主母女报仇了?皇帝这么顾忌顾家的权势,哪怕是舔着脸硬塞,都要把自己嫁过去,可见顾家不好惹! 如果顾廷仪肯帮自己,那报仇的事绝对会变得容易许多。 皇帝想看自己干什么,那就让他看好了,自己光明正大的要东西,藏着掖着反而让皇帝疑心。 至于嫁过去嘛…… 她想顾廷仪多半也不想娶她,那她在武侯府的生活,或许比想象的要轻松愉快多了。 大婚的一切准备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成婚的日子终于临近。 大婚前一夜,许久没有露面的皇帝,忽然来了。 没有任何客套,皇帝开口就问锦瑟:“锦儿,朕要你嫁入武侯府,你是怎么想的?” 相比上一次,锦瑟的态度轻松了许多。 她微微偏着头,斟酌着说:“顾家势大,女儿嫁过去,顾家也算半个皇亲国戚了,今后会更加尽心为父皇做事。” “那你觉得,顾家人对你,又是怎么看的?”皇帝继续问。 锦瑟心里顿了顿,依然面带微笑:“武侯府上下,定会感念父皇圣恩。”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皇帝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 锦瑟的心一提,皇帝继续冷冷开口:“整整十年,你装作谨小慎微,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知道明哲保身,心思不简单啊。” 锦瑟很想喊冤,二公主真的只是胆子小而已! “顾家三代老臣,军权在握,称的上权倾朝野。若是有一天,他们生出了不臣之心……”皇帝阴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锦瑟。 锦瑟敛在衣袖下的手轻轻一抖,连忙拜下:“身为公主,一切当以朝廷为先,以父皇为先。” “你明白就好。”皇帝满意的点了下头,起身就走。 到了门口,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了顿:“即便你嫁入顾家,他们也不会真的拿你当媳妇。你要时刻记得,锦儿,你只是朕的朝云公主。” 送走了皇帝,锦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狠狠发了顿脾气。 皇帝的话既是提点,也是警告! 十年不曾关心自己的女儿,二公主被欺负成这样,皇后是主谋,你个狗皇帝也是帮凶! 现在来施舍点小恩小惠,就想让自己感激涕零?随便吓唬吓唬,就想让自己俯首为臣? 做梦去! 锦瑟气呼呼的坐倒在牙床上,眼珠一转,忽地又笑了。 既然你这么忌惮顾家,希望将来别后悔让我嫁过去。 第15章 你也真能装啊 第二天锦瑟起的很早,天都没亮,已经开始做准备。披上金线绣成的大红色嫁衣,锦瑟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脸庞还有些青涩,却是美的艳丽动人。 “年轻真好啊!” 锦瑟摸了一把几乎能掐出水来的光滑皮肤,第一次觉得穿越到这么一具身体里,也不是什么坏事。 对于出嫁,锦瑟本能的有些紧张。 上辈子成天在战地里风吹日晒,条件有限,过的像个糙汉子。忙碌到二十八岁的“高龄”,都没来得及谈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这辈子倒好,肤白貌美身段娇柔,重点才来不到一个月,竟然就当新娘了! 为了显示对这场婚礼的重视,皇后亲自主婚。婚礼的过程冗长繁杂,到了晚上,锦瑟已经累得只想立刻躺下睡觉。 二公主的身体,还是太弱了啊。 “公主,可使不得!”李嬷嬷急火火的阻止锦瑟扯掉蒙了一天的盖头,“驸马爷还没来,您可不能乱动!” 锦瑟郁闷的放下手,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顾廷仪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嘿嘿笑着,脚步凌乱的朝喜床走来。 “大胆!公主在此,不得放肆!”李嬷嬷立刻张开双手,像是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把锦瑟挡在了身后。 锦瑟悄悄撩起盖头看了一眼顾廷仪,反倒是放心了。 她拉了一下李嬷嬷:“没事,你下去。” 李嬷嬷大惊失色:“公主,驸马醉成这样,老奴,老奴……” “不是备了醒酒汤嘛。”锦瑟摆手。 “那老奴去热一下。”李嬷嬷连忙去端桌子上的醒酒汤。 这一避让,顾廷仪正好倒过去,跌在了喜床上。 锦瑟侧身让开,又推了下李嬷嬷:“不用忙了,你去。” 李嬷嬷虽然不放心,可这新房里,她留着也不是事儿,只能出去。 “公主,老奴就守在门口。”李嬷嬷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出去带上了门。 门刚一合上,锦瑟一把就将盖头扯了下来,长呼一口气。 公主的盖头可不是一张简单的红布,上面还用金线绣了许多花样,盖上气闷的要死。加上重重的金冠,早压得锦瑟脑袋都疼了。 扔下盖头,丢掉金冠,锦瑟活动了一下脖子,抓起桌上的苹果狠狠啃了一大口。 “喂!”锦瑟走到床边,轻轻踢了一脚顾廷仪的腿,嚼得满嘴汁水飞溅,“别装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我面前演什么聊斋。” 顾廷仪一动不动,好像真的醉死过去了。 锦瑟也不管,一边啃苹果,一边给自己倒了茶,啃完苹果继续吃点心,直到饥肠辘辘的胃被填满,才心满意足的呼了口气。 “你也真能装啊,我吃了这么久,你一动不动,不累吗?” 见顾廷仪还不起身,锦瑟干脆端起桌上的醒酒汤,朝着顾廷仪的脸用力泼了过去。 一瞬间,顾廷仪唰的起身翻跳,不仅成功躲开了泼过去的醒酒汤,还站定在了锦瑟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虽然脸色微红,双目却是清明沉静,哪里有半分醉倒的样子? “身手不错嘛。”锦瑟丢下碗,后退两步,坐在了梅花圆杌上。 因为顾廷仪太高了,已经成年的顾廷仪,比锦瑟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整整高出一个头去。 锦瑟觉得,站在他面前,实在太没气势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对我,对公主,都更好些。”顾廷仪被拆穿,竟然也不羞不恼,悠然弹了下衣摆,“倒是公主您,非要将我弄起来,是想跟我圆房吗?” 第16章 咱们就算是圆房了 顾廷仪故意挑了眉,笑容狭促,简直跟当初在御花园调戏锦瑟的时候,是一个浪荡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不是锦瑟心里确定他根本不想跟自己怎么样,看起来顾廷仪下一秒就要扑到她面前似的。 锦瑟优哉游哉的望着顾廷仪:“我在宫里的时候,托人打听了一下李惜娘。” 顾廷仪一怔,这时候,她提惜娘做什么? “李惜娘住在武侯府也有几年了,据说容貌出众,而且对你心有所属。你要真是个纨绔公子,早把她收房了。” 不等顾廷仪说什么,锦瑟继续道。 “御花园里,你出言调戏我,和在马球场上打死朝阳的狗,目的都是一样的。况且你求父皇赐婚的时间也太巧了,摆明是不想娶我。不对,你不想娶任何父皇赐婚的女人。” “其实我们的想法相同,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你,可惜咱们都身不由己。既然如此,我们和平共处,在皇帝面前装一装恩爱夫妻,回到武侯府关起门来,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互不招惹,如何?” 顾廷仪半晌没有说话,忽地轻笑一声,坐在了锦瑟对面。 “你怎么总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我确实是故意打死了朝阳公主的狗,只是因为我看不惯她那副跋扈的样子。想娶惜娘,不过是怕娶个公主回来太麻烦。至于在御花园里说的那些话,我倒是真心的呢。”顾廷仪勾着唇角睨向锦瑟,依旧一副纨绔模样。 锦瑟才不信他是纨绔,撇了撇嘴:“行了,我知道你信不过我。累了一天,我先睡了。” 锦瑟就这么自顾卸了妆,脱下华丽却沉重的大婚礼服,钻进了被窝。 “对了,打地铺或者睡外间,你自己随意啊。”锦瑟又转头看了一眼顾廷仪,好像她才是这里的原主人一般,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身边忽然一沉,锦瑟条件反射的睁眼,顾廷仪的脸竟然距离自己不到十公分! 锦瑟猛地身体后仰,瞬间拉开了与顾廷仪的距离。 然而锦瑟后退,顾廷仪马上欺近,甚至隔着被子翻身压在了锦瑟身上。 “娘子如此善解人意,新婚之夜,为夫怎么舍得让娘子独卧空床?”顾廷仪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锦瑟脸上,灼热的温度,让锦瑟从脸到脖子都开始发红。 慌了几秒,锦瑟忽然展颜一笑,胳膊动了动,示意顾廷仪稍稍把身体抬起一点。 顾廷仪想看锦瑟还有什么花招,却不想,锦瑟手一抬,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驸马可真是疼惜本宫,本宫很感动呢!”锦瑟笑颜如花。 顾廷仪也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没看到那匕首一般,身子骤然往下一压。 “你疯了啊!”锦瑟低呼一声,立刻将匕首放平。 “我看公主也很疼惜微臣,舍得不伤微臣半分呢。”顾廷仪得寸进尺。 锦瑟一眯眼,握着匕首的手猛地抽出,划过顾廷仪的胳膊,血顿时流了出来。 顾廷仪黑着脸翻身下床,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口,星眸半眯:“婚床暗藏利器,公主的心思还不一般啊。” “你别误会啊,我只是想着,既然你都不把我当外人,那我也不用跟你客气是不是。” 锦瑟说着,掀开被子下了床。 “喂,让让。” 顾廷仪半步未退,锦瑟也不恼,兀自蹲下身子,用一条素帕将他滴在地上的血胡乱抹了几下。 “嗯,这下才算是齐活儿了。”锦瑟满意的对着素帕点了点头,“明天让你家嬷嬷收起来,咱们就算是圆房了。” 第17章 惜娘闹场 第二天早上,锦瑟起床的时候,顾廷仪已不在屋里,就连昨夜打的地铺都收拾掉了,看不出一丝不妥。 等到锦瑟收拾妥当,一转身,顾廷仪就斜靠在门口,挑眉看着她。 “怎么样,看着还行?”锦瑟提起裙摆,原地转了个圈。 新婚燕尔,锦瑟打扮的自然喜庆。大红短衣配粉色金线绣花的曳地半身裙,艳丽大方又不俗气。头发已经盘了起来,代表着她已为人妇的身份。 虽然已经成婚,顾廷仪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锦瑟的模样。 二公主其实长得很漂亮,柳眉凤目,檀口琼鼻。不过她从前总是缩头缩脑的,再漂亮都打了折扣。 如今锦瑟明媚而不张扬的笑容,让这张脸看起来,竟然有些惊为天人。 顾廷仪垂眸掩去眼中惊艳之色,站直身子朝锦瑟伸出了手:“时候不早了,走。” 两人并肩而行,十指相扣。顾廷仪一脸的温柔体贴,锦瑟一副的小鸟依人,无论谁看,都是一对甜蜜的新婚夫妻。 锦瑟不知道暗地里掉了多少鸡皮疙瘩,这个顾廷仪,竟然比自己还能演!不给你颁个影帝,简直对不起你的演技! 进了太夫人住的慈安堂,顾廷仪才松开了锦瑟的手。 慈安堂里坐满了人,见锦瑟进来,太夫人和大夫人率先起身,按照宫里的规矩福了福身。 锦瑟没有阻止,微笑着受了。 之后有嬷嬷拿了蒲团过来,锦瑟恭恭敬敬的给太夫人和大夫人奉了茶,完全没有摆一点儿架子。 太夫人暗松一口气,立刻堆出笑脸:“快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了,坐。” “等见过了各位长辈再坐,锦瑟不累。”锦瑟微微一笑。 太夫人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语气依然热络:“公主说的什么话,老身与大夫人舔着脸倚老卖老便罢了,哪儿还有让其他人受公主行礼的道理。” “既然为人媳妇,礼数自然是要周全。”锦瑟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祖母还是叫我锦瑟。” 太夫人尴尬的赞道:“果然是天家出身,识大体。” 锦瑟知道,太夫人这是在提醒家中亲眷,自己就算已经嫁给了顾廷仪,身份依然摆在那,要时刻小心提防。看来这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才是掌握顾家内宅的重要人物。 等锦瑟与二夫人三夫人见了礼,才回到顾廷仪身边坐下。 之后是平辈和小辈们给锦瑟见礼,一个上午,锦瑟笑的脸都要僵了,只等和大家一起再吃顿午饭,她就可以解放了。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太夫人眉头一皱:“大喜的日子,是谁如此晦气!” 门口的嬷嬷立刻将门帘一挑,一张梨花带雨的清丽面孔,印入了锦瑟眼中。 惜娘忙乱的擦着脸上的眼泪,可是偏偏越擦越多,帕子都湿了大半,依然满脸泪痕。 她无措的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快步上前直直跪在了锦瑟面前。 “惜娘失礼,请公主责罚。” 锦瑟微微挑了下眉,不看惜娘,而是一脸无辜的看向了太夫人:“祖母,她是谁啊。怎的来了慈安堂,不先见过祖母和母亲,反而朝我这个新妇行起大礼来了?” 第18章 戏弄惜娘 “还不快起来!”太夫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李惜娘居然对太夫人的话充耳不闻,一把抓住了锦瑟的脚腕:“公主,惜娘求公主开恩,不要赶惜娘走。” 惜娘哭的惨兮兮的,好像锦瑟对她做了什么似的。太夫人虽然疾言厉色,却不见一个人来拉李惜娘一把。 锦瑟的脸蓦地沉了下去:“放开,你抓疼本宫了!” 一字一顿,锦瑟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自称“本宫”。 李惜娘一听,哭的更厉害:“公主大人有大量,求公主不要怪罪惜娘,惜娘保证,只留在三少爷身边伺候,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 表面的哭求,其实是当众打锦瑟的脸! 锦瑟身为公主,驸马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传出去她就成全京城的笑话了。可是顾廷仪当初在皇帝面前亲口求赐婚,锦瑟若是现在处置了惜娘,她同样无法避免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锦瑟不再理李惜娘,而是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太夫人:“祖母,这位姑娘看来不怎么懂礼数。这次锦瑟陪嫁里面,正好有个礼教嬷嬷。您看是将她送到我那儿去呢,还是等锦瑟回去之后,让礼教嬷嬷到慈安堂来伺候?” 太夫人一听,连忙看向身边的嬷嬷:“瞎了吗!还不快去把她拉走!” 李惜娘被两个嬷嬷拽起来往门外扯,她还兀自高喊着“求公主开恩”。 “等等。”锦瑟忽地一抬手,绽开笑意看向李惜娘,“你想伺候你家三少爷是不是?” 李惜娘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什么又改了主意,依然抓紧时机挣开嬷嬷的手,又噗通一下朝着锦瑟跪了下去:“求公主开恩。” “既然这么想伺候三少爷,等下你就到听雨阁去找李嬷嬷,让她安排你在听雨阁当差。听雨阁的大丫鬟已经有了,你就做个二等丫鬟,不委屈你。”锦瑟揣着明白装糊涂,说完,又看向上座的太夫人,“祖母,您不会怪锦瑟自作主张?” 大夫人急忙看向太夫人,脸色已经完全白了。 李惜娘是大夫人的表外甥女,她来闹,原是大夫人出的主意。 大夫人虽然觉得李惜娘配不上自己儿子,但是却不妨碍她拿惜娘牟利。她打定主意,锦瑟不敢也不能把惜娘怎么样,所以故意要下锦瑟的脸面。也好让锦瑟知道,这武侯府里,除了太夫人这个祖母,她这个当婆婆的也不能轻视。 况且锦瑟下嫁,害的她连庶务都得交给太夫人,手里的进项生生少了一大半,她怎么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没想到,锦瑟不仅没吃亏,倒反将了她一军。 都怪自己疏忽,惜娘应该先自报家门才对啊! 李惜娘此时已经愣在了原地,她好歹是官家小姐出身,就算住在武侯府寄人篱下,她的表姨母也是大夫人。武侯府上下,都把她当表小姐对待,这个女人竟然让自己去听雨阁当二等丫鬟? “哎呀,都怪老身糊涂。”太夫人轻拍了一下座边的小几,朝惜娘使了个眼色,“你看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还不快起来见过三嫂!” 惜娘此时终于回过神,连忙从地下爬起来,朝着锦瑟盈盈福身:“惜娘见过三奶奶,三奶奶若不嫌弃,叫惜娘表妹便好。” “怎么,原来是表妹啊。”锦瑟装作一惊,嗔怪的看向顾廷仪,“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都闹笑话了。” 第19章 要人 确实闹了笑话,可惜这件事传出去,别人也只会笑话惜娘,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我以为你知道她是谁。”顾廷仪语气不以为意,轻巧的把皮球又踢回了锦瑟这边,“你不是昨晚还给我说,想见见惜娘吗?” “原来她就是那个惜娘啊!”锦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抱歉的对惜娘笑了笑,“表妹,我忘了你今日照理不能进内堂,看你进门就跪,还以为你是哪个院里的丫鬟,真是不好意思。” 惜娘算不得顾家人,今天的场合自然不能待在内堂。锦瑟话里话外嘲讽她不识大体,上不得台面。 被人这样笑话,惜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却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吞:“惜娘不如三奶奶出身天家贵胄,不懂礼数,让三奶奶见笑了。” “既然是个误会,说开了便好了。”大夫人连忙出来打圆场,“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去用膳,说了这么会子的话,都让咱们新进门的媳妇饿着了。” 大夫人招呼众人出去用膳,惜娘并未跟着,手里绞着帕子恨恨盯着锦瑟的后背。 众人气氛和谐的吃了一顿各怀鬼胎的饭,散席回到听雨阁,锦瑟才算是松了口气。 “公主,您刚跟驸马爷去慈安堂,宝华就不见了,直到一刻钟之前,她才回来。”李嬷嬷一边为锦瑟更衣,一边悄悄对她说。 宝华是内侍殿送来伺候锦瑟的几个丫鬟之一,据说之前伺候过太妃,年纪相对也较长,便顺理成章的成了锦瑟这边的大丫鬟。除了一直贴身照顾锦瑟的李嬷嬷,锦瑟手下的丫鬟里,便属宝华身份最高。 锦瑟点了下头,宝华肯定是宫里的眼线,只是不知究竟是皇帝派来的,还是皇后那边的人。 李嬷嬷年纪大了,且她跟锦瑟亲近人人都知,自己需要人手啊。 锦瑟干脆去找顾廷仪要人。 你不是怕我来武侯府做卧底吗?那我就让你在我身边安排人手,也好让你放心。 顾廷仪听完锦瑟的话,懒洋洋道:“既然娘子嫌身边的人不好用,我将绿鞘调回去便是。她原就是听雨阁的大丫鬟,如今在书房伺候笔墨,还算个稳当的。” 当下,顾廷仪便将绿鞘叫了进来,让锦瑟看。 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平平,却有股不同于一般丫头的从容镇定。能进书房伺候,可见深受顾廷仪信任,用来帮自己分辨身边的眼线,是非常适合的人选。 “我想让你回听雨阁当差,你可愿意伺候我?”锦瑟故意端了公主架子,微微抬起下巴。 绿鞘脸上没有半分被轻视的恼怒,稳稳跪下:“奴婢任凭三奶奶差遣。” 锦瑟便将绿鞘带回了听雨阁,就跟宝华安顿在一个屋里。 “你们一个是本宫从宫里带出来的,一个是武侯府的老人了。今后齐心协力好好当差,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两个丫鬟连忙称是,相互看了一眼,只一刹那,就有种火花四溅的感觉。 锦瑟非常满意,丫鬟的事情就让丫鬟先盯着。眼下,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第20章 做戏做全套 民间有三日回门,公主也有三朝归宁。 新婚第三日的归宁,便是锦瑟眼下的头等大事。 “公主归宁,按例是先去拜见皇帝,然后再见生母。我母妃早亡,所以还得去见皇后。皇后一直看我不顺眼,到时候为难我,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恩爱夫妻嘛,我自然是要维护你的。”顾廷仪故意酸了锦瑟一句。 这两日,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就连李嬷嬷都以为两人是真的琴瑟和谐。殊不知关起门来,锦瑟连一句话都不会跟顾廷仪多说,若非有事,只当他是空气。 这样一个变脸自如的女子,可见心机深沉,怪不得能在皇后手下安稳度日。 锦瑟听了顾廷仪的话,知道他在讽刺自己,心里不禁有气。 凤目一横:“昨日在慈安堂,惜娘来闹场的时候,你无动于衷的很明显呢。慈安堂虽说是你祖母的院子,可是谁也不能保证,皇帝派来的眼线打听不到什么。昨天的事情十有八九已经传进宫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皇帝问起来,你怎么圆场。” 身为公主,锦瑟应该称圣上为“父皇”的,顾廷仪只听锦瑟一口一个皇帝的叫,语气中也无半点亲昵,不禁猜测起她与皇帝的关系。 若是二公主对皇帝十年来的不闻不问心怀有怨,并不是真心为皇帝办事,或许可以将她拉到武侯府这边呢? 见顾廷仪不说话,锦瑟以为他在思考明日如何应对,忍不住又嗤笑一声:“做戏做全套,以后如果再出纰漏,你可别往我身上扣黑锅。” “做戏做全套?”顾廷仪忽地一挑眉,伸手搂住了锦瑟的腰,笑容邪肆,“既然要做全套,那日的素帕明眼人稍一细看就知道不对,为夫还是跟娘子圆了房更好。” 锦瑟被顾廷仪箍在怀里,两手动弹不得,气急败坏的踩了他一脚:“放开,青天白日的,你作死啊!” “新婚燕尔,还分什么白天晚上。”顾廷仪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干脆把她压在案边,将她的腿也抵住,“娘子觉得呢?” 上辈子锦瑟也是在男人堆里待惯了的,身为医者,什么没见过,哪怕是把人扒的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她也从来没有脸红过。 可是与一个男人以如此暧昧的姿势搂在一起,呼吸交缠,耳鬓斯磨,他身上充满男性气息的味道不停的钻进她的鼻子,锦瑟脸脖子都红了,眼睛往哪儿看都不知道。 “顾廷仪!你别得寸进尺!”锦瑟咬着嘴唇,又羞又恼的瞪了他一眼。 顾廷仪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可是看到锦瑟面染红霞,楚楚动人的样子,内心竟有些蠢蠢欲动。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小厮的声音。 “三少爷,老爷叫您去书房一趟。” “知道了。” 被这么一打断,顾廷仪的旖旎心思瞬间冷却。他放开锦瑟,理了理衣服:“如果这件事出了纰漏,那就是你的问题。你也且好好想想,若是今后被揭穿,你该如何圆场。” 第21章 你不想与我,做真夫妻吗 锦瑟气的牙根痒痒,伸手在顾廷仪胳膊上的伤处狠狠捏了一把。 见顾廷仪倒吸冷气脸色发黑,锦瑟快速后退,朝他比了比拳头。 顾廷仪就这么冷着脸朝门口走去,不过出了房门,他立刻换上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 朝云公主下嫁,带过来的丫鬟嬷嬷足有二十人。听雨阁里最不缺宫里的眼线,决不能在这里被看出什么端倪。 顾锡儒同样是担心明日公主归宁,两人在皇帝面前露了马脚,特意将顾廷仪叫来叮嘱了一番。 不知皇后会如何刁难她,自己又该如何维护她呢? 想着明日的事,顾廷仪微微有些走神。 顾锡儒看儿子这样,以为他年轻气盛被锦瑟迷了心窍,轻轻敲了下桌子:“廷仪,朝云公主确实貌美,可她毕竟是皇室的眼线,无论如何都碰不得的。” “儿子省的。”顾廷仪笑笑,“朝云公主对儿子也根本没有半分倾慕,爹尽管放心。” 这句话说的,反倒让顾锡儒不悦起来。 自己的儿子一表人才,武功卓越,是多少京中闺秀思慕的对象。那个朝云公主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一枚棋子,空挂着公主的名头,在宫里过的连下人都不如,竟然还看不上自己儿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顾锡儒脸一挂,“若是皇帝将我们顾家治罪,她也在劫难逃。陛下心狠,儿子都舍得,何况她一个公主。她已经是你的媳妇,你若能将她拉到顾家这边,可得不少助力。” 想当初,皇帝不顾在西凉为质的大皇子,突袭西凉,一举吞并西凉十八座城池。西凉国君气愤之下将大皇子诛杀,更给了皇帝借口,大军压境,直杀的西凉国君狼狈离宫避祸,彻底将西凉吞并,这才有了今日的朝辉王朝。 大皇子在西凉国时,忠心耿耿,不断刺探情报传来,才让皇帝有机可趁。可是最后,竟然连尸首都没找到。 教训在前,朝云公主想也知道大皇子的事,可她还是来了。 “爹的意思,是想叫儿子色诱公主?”顾廷仪眉眼一挑,完全没给自己亲爹面子,“您不是刚才还说,朝云公主碰不得吗?” 顾锡儒老脸一红,依然振振有词:“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朝云公主身世可怜,她若真心相对,你也可以礼相待,总好过她一人孤苦。” “儿子知道了。”顾廷仪似笑非笑的瞥了自己老爹一眼,明明是让自己干龌龊事,还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好像真为朝云公主打算了似的。 是夜,顾廷仪将伺候的仆婢都打发了出去,坐在床边看着锦瑟。 锦瑟明白他有话要说,便拽了个圆杌来坐在了他对面。 “我仔细想过了,陛下生性多疑,即便嫁了你过来,对你怕也不是十分信任。你我日日在人前演恩爱夫妻,总有露马脚的一天。” 顾廷仪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跟锦瑟说话,锦瑟几乎想仰天大笑,老天开眼,这家伙总算不把我当贼防了! 嗯,肯定是武侯对他说了什么,果然当爹的比儿子慧眼识人,不愧是能当侯爷的! “所以我要了绿鞘来,听雨阁的眼线,我肯定是要收拾干净的。”锦瑟努力压着想上扬的嘴角,语气轻快,“放心,不会很久的。” “不,你错了。”顾廷仪摇头,“陛下若对武侯府内的事一无所知,必然疑心更盛。” 锦瑟一想也对,微微皱了眉头:“那你的意思?” “过来。”顾廷仪朝锦瑟招了招手。 锦瑟连忙凑过去,附耳到顾廷仪面前。 “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才难分辨。”顾廷仪声音极轻,仿佛羽毛挠进锦瑟的耳朵。 锦瑟抬手就想去搓耳朵,忽然手腕被顾廷仪一把捉住,一拽一圈,锦瑟已经坐在了顾廷仪的大腿上。 “你不想与我,做真夫妻吗?” 第22章 归宁 顾廷仪乌黑的双目仿若无底深潭,神情也不似捉弄玩笑,好像是认真的在问锦瑟的意思。 锦瑟的脸忽地就红了,马上推了顾廷仪一把。顾廷仪却将她揽的很紧,这一推,竟没有推开。 “你,你别贴这么近。”锦瑟莫名有些心虚,“你这是跟人商量事情的态度吗?” 顾廷仪不说话,只盯着锦瑟的眼睛。 锦瑟内心十分承认,如果放到现代,如果她还是曾经的那个锦瑟,此情此景,她绝对流着口水把顾廷仪吃干抹净。 可惜她现在是二公主锦瑟,两人之间的关系复杂的比做一台超时长手术更让她心累。 何况在她看来,以顾廷仪的城府,才短短两天,对她不再那么警惕是有可能的,对她完全信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到此,锦瑟马上冷静了下来。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锦瑟抬头迎上顾廷仪的目光。 顾廷仪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你怀疑我别有用心?” 感觉顾廷仪的手松了一些,锦瑟立刻从他腿上跳了下来。 “感谢你愿意相信我,不过我一直觉得,所谓真夫妻,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只是单纯的想和对方长相厮守。” “或许你觉得,我们圆了房,我就会从心底里认可你是我的丈夫,这与在外人面前做戏是不同的。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女人心海底针,作为丈夫的你并不是真心爱我这个妻子,我总有一天会心生怨恨。” “到时候,即便我本来不是皇帝的眼线,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你难受,哪怕是拉上整个武侯府为你陪葬,我也在所不惜。” 见顾廷仪的眉头越皱越紧,锦瑟话锋一转。 “其实我也觉得,我们演恩爱夫妻,确实不合适。皇帝根本不会相信我们情投意合,我们俩相敬如宾,他才觉得合情理。所以,我们还是做战友比做夫妻好,你说呢?” 锦瑟如此大方的将“恶毒”的想法坦白,让顾廷仪微微有些吃惊。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被锦瑟说服了。 先不论身份,他对这位美丽聪慧的二公主,更多的是欣赏,而不是男女之情,至少现在不是。 “好。”顾廷仪点了下头,“如你所愿。” “那就说定了。”锦瑟朝顾廷仪伸出手。 顾廷仪有些不解,锦瑟就用另一只手拉起他的手腕,与自己握了下手。 “这是握手礼,代表我们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君子协议。”锦瑟眉眼弯弯。 顾廷仪看着锦瑟,心中不禁生出一点疑问,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第二天两人整装待发,却不见李嬷嬷人影。此时宝华来禀告,李嬷嬷不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昨夜便一直腹泻。今早已经请了郎中来瞧,不过怕是赶不及陪公主一起回宫归宁了。 不用想,肯定是宝华做的手脚。 锦瑟不动声色:“既然李嬷嬷病了,你同去便是。” 宝华立刻眉开眼笑的应了,跟在两人身后出了听雨阁。 进宫没多久,宝华便借口腹痛要去如厕,不知跑去了哪儿。 锦瑟有些郁闷,要是手里有gps定位器,想知道宝华是谁的人,还不易如反掌? 可惜锦瑟也只能想想,与顾廷仪先去紫微宫拜见了皇帝。 皇帝对锦瑟归宁,似乎并不上心。并没有特意准备,见到两人,也只是随口寒暄了几句,便说还有朝务要忙。两人识趣的告辞去凤仪殿,这回却是一进门就碰上了大阵仗! 第23章 这罪名找的……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速速现原形!” 只见一黄袍老道手持符纸,朝着锦瑟的脑门直直拍过来。 锦瑟还没动,身边的顾廷仪突然出手,猛地扣住了老道的手腕,顺势一扭,狠狠将他的胳膊别到了身后。 “疼疼疼!快放开贫道!”老道龇牙咧嘴的大叫起来。 “顾中郎,不得无礼!”皇后身边的刘嬷嬷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又不敢上前,急的在一旁直跳脚。 锦瑟斜了一眼刘嬷嬷:“刘嬷嬷,你这掌事宫女是怎么做的。皇后宫里,怎么连这种下三滥都能进来。” “你别胡说!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请来的上仙!”刘嬷嬷恨恨瞪着锦瑟,“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锦瑟与顾廷仪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只听有太监报“皇后娘娘驾到”,锦瑟才屈膝行礼,而顾廷仪还是抓着老道,并未放开。 皇后在一众仆婢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看也没看锦瑟,冷脸对顾廷仪道:“顾中郎,放开马道长。” “皇后娘娘,请恕微臣无礼。此人心怀不轨,若将他放开,恐伤及娘娘凤体。”顾廷仪面色歉然,手上却暗中加大了力道。 那老道疼得“嗷呜”一声,泪花已经泛了出来。 “本宫让你放开他!”皇后重重一哼,“看来你也被那个脏东西迷了心窍,来人,将顾中郎与那个妖女一同拿下!” “谁敢!”锦瑟一下站了起来,横眉冷对上前的侍卫。顾廷仪倒依然是一脸轻松的样子,略瞥了一眼包围他们的侍卫,那些侍卫便喏喏不敢上前。 顾廷仪身为都尉府副校中郎,宫中侍卫算是他的下属,别人不知道顾廷仪在军中是什么样,他们轮值操练,还能不清楚? 可是如此对峙,也不是办法。 顾廷仪手上又加了些力道,那老道终于两眼一翻疼晕了过去。他丢开老道,抱拳朝皇后一礼。 “皇后娘娘,今日微臣同朝云公主归宁,奉陛下旨意前来凤仪殿问安。这老道袭击公主在前,您却着人要拿我们,不知是什么道理?” “朝云公主?”皇后冷笑一声,“顾中郎怎么知道,你身边的女子就是朝云公主?” 顾廷仪一怔,朝云公主的花轿是从宫里直接抬进武侯府的,难不成皇后的意思,是武侯府换了人? 这罪名找的……也太可笑了! 锦瑟上前半步,毫不客气的盯着皇后的脸:“皇后娘娘,您身为中宫,应该知道在宫中散布流言有违宫规。无凭无据,无论您是什么身份,也不能信口雌黄!” “无凭无据?”皇后扫了一眼锦瑟,“好,我就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都把人带上来!”刘嬷嬷连忙招呼了一声。 几个宫女太监,甚至还有御医,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太监搬来一把太师椅,皇后摆开架势坐定,连让两人进殿的打算都没有,直接就要在院子里审两人。 锦瑟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施施然对皇后行了个礼:“皇后娘娘,儿臣虽为公主,却已经出嫁,驸马更是朝廷命官。无论您今日想做什么,都要想清楚后果。” “你威胁本宫?”皇后眸中冷光更盛。 “儿臣不敢。”锦瑟依然微笑满面,“只是皇后娘娘这般阵势,父皇怕是很快就要来了,儿臣可是父皇亲口赐婚的呢。” 第24章 铁证如山 皇后瞳孔一缩,锦瑟抬出皇帝来压她,她也要顾忌。 可是! 现在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先别急着在本宫面前自称儿臣,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一会儿自有分晓,便是陛下来了,也容不得你狡辩!”皇后冷哼一声,态度坚决。 “奴才在荷花池边发现二公主的时候,二公主已经断,断气了。” “奴婢当时与李嬷嬷一同将二公主抬回漪澜殿,二公主的身子都凉了。” “二公主醒来之时,奴婢就在屋子里。她的眼神,眼神可怕极了,好像吃人的恶鬼。” …… 本以为皇帝会很快来救场,没想到,直到几个宫女太监说完了证词,也没见皇帝半个人影。 锦瑟听了他们的话,简直都要笑了。 “水鬼?你们说本宫是水鬼?”锦瑟张开双臂,让所有人都将自己看的清清楚楚,“本宫哪里像水鬼了?” “妖女莫要狡辩!二公主性子和善,从不苛待宫人。你醒来之后立刻指使李嬷嬷责打老奴,长公主身边的吟春,尸体可是从漪澜殿抬出来的!”刘嬷嬷理直气壮道。 “什么性子和善,你想说的其实是本宫从前好欺负!”锦瑟冷冷横了一眼刘嬷嬷,“这几个宫女太监,又不是太医,证词根本就是莫须有。何况他们原就不在漪澜殿当值,本宫从前怎样,他们如何得知,又如何能证明本宫变了?” “而且……”锦瑟勾起唇角,“吟春的尸体从漪澜殿抬出去的时候,父皇可就在漪澜殿里坐着呢。难道,你想说父皇也是水鬼吗?” “大胆!” “放肆!” 众人七嘴八舌的呵斥起锦瑟来。 皇后手一抬:“想你这妖女也不会这么轻易承认,传太医。” 之前一直侯在一边的太医,弯腰恭敬上前,跪在了皇后面前。 “回禀皇后娘娘,朝阳长公主自二公主出嫁前日,从漪澜殿回来之后,先是昏迷不醒,醒来又有些神智不清。微臣替公主看过,公主不仅受了极大的刺激,且有风邪入体之症。” 锦瑟在心中暗笑琦瑄草包,不过被她吓唬了一下,居然吓疯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后睨向锦瑟。 锦瑟一脸无辜:“皇后娘娘,朝阳姐姐从漪澜殿挪回去的时候,吟春已经死了呢。” 众人一听,立刻叽叽喳喳起来。 朝阳跋扈人尽皆知,即便她身边的宫女日子也没好到哪儿去。如果是吟春怨恨她害死了自己,化作冤魂纠缠她,也不是没可能啊! 皇后脸一沉,大家立刻都低下了头。 “马道长,这妖孽还是给您来收拾。”皇后盯着锦瑟的眼睛,恨声道。 那黄袍老道的胳膊之前被顾廷仪拧脱臼了,刚被御医接上,还疼得脸色发白。一听皇后召唤,连忙上前称是,转身看向锦瑟,马上又扬起下巴,端起架子来。 “你这邪祟倒是巧言善辩,本上仙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作恶多端的妖女!” 话音一落,马道长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大大的黄纸,唰的抖开。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瓶子,往嘴里倒了口水,装模做样的做了个法,噗的将嘴里的水喷在了黄纸上。 只见水珠溅落,黄纸上竟然缓缓出现一个淡红色的人影,与锦瑟分毫不差! 马道长袖子一甩,锦瑟身边飘点火光,有如白日鬼火浮现。 “妖女显形了!”刘嬷嬷抓紧机会大呼一声。 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齐齐朝后退了半步,仿佛靠的锦瑟近一些,便会被她夺了命去! “铁证如山!还不将这妖女拿下!”皇后扬声指向锦瑟。 第25章 当面拆穿 这次即便是有顾廷仪在,侍卫们也不敢后退,硬着头皮要来抓锦瑟。不想锦瑟哈哈大笑起来,惊得那些侍卫惶恐不安。 “皇后娘娘,这便是您的铁证?”锦瑟满脸讥诮,“我已经不知道应该说您见识浅薄,还是您因为朝阳公主气昏了头,竟然让这种江湖骗子给蒙了。” 不等皇后反应,锦瑟忽地上前,一把夺过马道长手里的瓷瓶。马道长立刻就想把瓷瓶抢回去,顾廷仪手一伸,将马道长推的一个趔趄。 “对公主无礼,你是长了几个脑袋?”顾廷仪闲闲的斜了一眼马道长,“希望道长您已经修炼成仙,否则您今日,怕是没命走出这凤仪殿了。” 马道长的半边身子都还疼着,看到顾廷仪,吓得立刻就往后缩,只是眼睛依然不肯放弃的盯着锦瑟手里的白瓷瓶。 “几个宫女太监,一个江湖骗子,污蔑本宫是水鬼,本宫就是水鬼了?”锦瑟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了皇后身上,眉梢微挑,“公平起见,皇后娘娘不如找些人来做见证?若我真是马道长口中的邪祟,您也好向父皇禀明,将我羁押对不对?” 皇后脸色变了几变,锦瑟是明着说她做事不公。 凤仪殿里全都是皇后的人,即便咬死了锦瑟是水鬼,说出去众人也只会觉得,是皇后故意找茬。 “你要公允,好!来人,去请陛下过来!” 锦瑟心中微微讶异,皇后是真的这么信任马道长,还是有其他后招? 没过多久,皇帝的轿撵已经到了凤仪殿外。 “怎么,有人说朕的锦儿是水鬼?”皇后坐在正殿上首的椅子上,眼睛只微微一眯,马道长已经吓得跪倒在地。 “启禀陛下,二公主落水之后性情大变,且长公主进了漪澜殿就被阴邪之气侵蚀,贫道,贫道……”马道长一边说,一边抖着手擦额头上的冷汗。 刘嬷嬷心一横,快步上前跪下:“陛下明鉴,刚才那妖……二公主已经显了形,有马道长的法术为证!” 马公公将有淡红色人影的黄纸呈了上来,刘嬷嬷不忘在一边煽风点火,将锦瑟身边出现鬼火的事告知了皇帝。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顾廷仪走上前,朝皇帝一礼。 “说。” 顾廷仪指着黄纸:“令黄纸显出人形,此事微臣也能做到。” “哦?”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顾廷仪,“你且做来让朕看看。” 太监抬了张桌案来,顾廷仪便用毛笔沾着不知什么水,在黄纸上画了副肖像。趁着水迹未干,又将一包黄色的粉末倒在了纸上。等黄色的粉末凝固在纸上,他便将之前马道长拿的那个瓷瓶连同纸张一同呈给了皇帝。 “请陛下将瓷瓶中的水倒在纸上,便有分晓。” 皇帝从马公公手里接过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水倒在了黄纸上。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黄纸上看,只见瓷瓶里的水流过之处,黄纸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宽袍斜髻,可不正是马道长? 皇帝看向皇后,马公公也将黄纸陈到了皇后面前。 顾廷仪趁机解释道:“姜黄遇碱就会变红,事先用姜黄沾水画出人像,需要的时候便喷上碱水,就是所谓的鬼怪显形。至于朝云公主身边的鬼火,不过是有人在袖子里藏了磷粉,趁机甩出所致。” 皇帝看了一眼马公公,马公公立刻着人抓住了马道长,当众剥下了他的外袍,果然发现了不少“道具”。 皇后脸色变了变,立刻跪在了皇帝面前:“陛下恕罪,臣妾有句僭越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26章 皇后被斥 “皇后最是懂规矩的,既知不当讲,那不讲也罢。”皇帝瞥了一眼皇后。 皇后原是装腔作势的拿乔,想翻出最后的底牌,却不想皇帝如此不给面子,脸上的表情刹那间精彩万分。 锦瑟差点儿没憋住笑出来,看到皇后攥着帕子的手都捏白了,简直想吹个口哨。 不过皇帝还是给了皇后台阶下,他将目光转向锦瑟和顾廷仪:“朝阳病了,皇后心急。” “那朝云去看看朝阳姐姐。”锦瑟谦卑福身,“只是那马道长,装神弄鬼实在可恶,着实耽误了朝阳姐姐的病情。” 皇帝有意试试锦瑟:“那你觉得马道长该如何处置?” 锦瑟眼珠一转:“回父皇,皇后娘娘受这小人蒙骗,将他交于皇后娘娘处置,最适合不过。” 皇帝满意的点了下头:“如此甚好。至于朝阳,等她大好了,你再看她也不迟。” 马公公送走了锦瑟和顾廷仪,皇帝屏退众人,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皇后现在,可算是明白状况了?” 之前皇帝虽然没有明言,却是至始至终站在锦瑟那边。皇后心有不甘,却只能将脊背伏得更低。 “陛下,就算锦瑟不是水鬼,她自落水之后便性情大变,实在可疑。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社稷!” “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皇帝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三分薄怒,“今日你所作所为,可让朝云有半分为难?倒是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着顾家人的面,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朝云今日作何表现,你看的一清二楚!嫁过去三日,已经能让顾廷仪对她施以援手,还懂分寸知进退,将那妖道丢给你处置。你的朝阳,可有这些能耐?” 皇后一阵心惊,原来陛下将锦瑟嫁到顾家,不是因为琦瑄闹脾气不肯去,是他看中了锦瑟的本事? “你这几日就在自己宫里好好待着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朕!” 皇帝冷哼一声拂袖离去,皇后终于呆呆的跌坐在地。 完了,这下别说锦瑟不是水鬼,就算她是,只要她能为陛下办事,陛下也会给她撑腰。 想到此,皇后愈发气恼琦瑄不争气,气的胸口闷痛。 而此时锦瑟在马车上,却是心情大好。 “皇后肯定气坏了,那个马道长非死不可。还有那些跑来作证的宫女太监,皇后一个都不会放过。” 顾廷仪饶有兴致的看着眉飞色舞的锦瑟:“他们死不死,与你何干。他们被皇后处置,你却在我面前表现的如此高兴,不怕我觉得你狠心毒辣?” “既然要害人,就得有背负后果的觉悟。”锦瑟无所谓的耸耸肩,“何况他们是替皇后办事,他们死不死,是皇后说了算,与我何干?” “好一招一石二鸟,让陛下觉得你懂分寸,坏事还都让皇后做了,你倒撇的一干二净。” “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锦瑟只当听不出顾廷仪话里的弦外之音,嘻嘻一笑,“今日还要多谢你,免得我被皇帝猜忌。” “说起这个……”顾廷仪盯着锦瑟的眼睛,“我虽明白马道长的法术尽是些骗人的伎俩,却也不知他具体是如何操作的。你一个深宫女子,却连姜黄的份量该用多少都一清二楚。” “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27章 你怎么总是说错话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么基本的化学反应,锦瑟当然知道,可她却不能说实话。 “宫里常日寂寞,总得找些事情来打发晨光。”锦瑟托着下巴,将眼神挪开,“幸好宫里人人当我不存在,我偷偷去书阁找些闲书看,也没人管我。” 锦瑟语气之中透出的寂寥,让顾廷仪心里微微发涩。 是自己太过分了吗,何必对她事事疑心防范,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娇弱女子罢了。 回了武侯府,锦瑟故意摆了张臭脸,将宝华叫了过来。 “今日本宫归宁,你倒好,一进宫就跑的不见人影,害的本宫被皇后为难,连找个下人帮手都找不到。倒是拿赏赐的时候手脚麻利,你就是这么伺候本宫的?” “公主息怒,奴婢如厕之后立刻去了紫微宫,可是门口的侍卫说您和驸马爷已经去了凤仪殿。等到了凤仪殿,守门的太监又不让奴婢进去,还是皇上来的时候,奴婢才趁机跑进去的。”宝华跪在地上,看似一脸惶恐,眼珠却是转个不停。 “这么说,还是本宫错怪你了?”锦瑟冷哼一声。 “奴婢不敢。”宝华连忙叩头。 “本宫看你没什么不敢的!”锦瑟气呼呼的指向门外,“出去!在廊下跪两个时辰好好思过,再有下次,你这个大丫鬟就别当了!” 宝华委屈起身,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屋外廊下,跪在了地上。 听雨阁里下人不少,廊下位置显眼,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的到。宝华只觉羞愤难当,恨恨朝着窗户望了一眼,攥紧了衣摆。 锦瑟在听雨阁用过午膳,便叫绿鞘来陪自己去院子里转转。 “东院包括咱们住的听雨阁,大夫人和老爷住的朝明堂,太夫人的慈安堂。南院是大少爷的梧桐苑,四少爷的明涛阁,二小姐出嫁前住的碧云轩,还有五小姐的桃花坞。二房三房都住在西院,离咱们这比较远,平日里也少走动。”绿鞘一边走一边给锦瑟介绍。 “惜娘住在哪个院里?”锦瑟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表小姐住在南院,在二小姐的碧云轩后面,有个单独的小院子。”绿鞘也不隐瞒,如实道来。 除开二房三房不算,长辈们都住在东院,小辈们都住在南院,只有顾廷仪这个特例,虽为小辈,却也住在东院。 怪不得人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湖边,只听前面亭子里有刺耳的喝骂声传来。 “谁说表哥喜欢她了,不过因为她是公主,表哥不得已才装作与她举案齐眉,表哥心里是有我的,迟早会纳我过门!你这吃里扒外的下贱坯子,明日我便叫人牙子来,将你提了脚发卖到勾栏院去!” “表妹好大的威风啊。”锦瑟施施然走了过去,恨不得手里再有把扇子扇两下,更配自己说的风凉话,“我竟不知表妹如此有心气,好歹是官家出身,心心念念的竟是想给人做妾。” 惜娘看到锦瑟,又惊又气又怕,连忙福身:“三奶奶好。三奶奶错怪我了,都是这刁奴欺辱我,三奶奶可要为我做主啊。” 话未说完,已是泪意盈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表妹,你怎么总是说错话。你要找人做主,应该去找大夫人,大夫人做不了主的,就去找太夫人。你是不是妄想的太厉害,分不清现实了,都没做三少爷的妾呢,就把我当主母了?” 第28章 恶人先告状 惜娘被锦瑟噎的说不出话来,怔然许久,才又悲呼一声,抹着眼泪道:“惜娘自知轻贱,寄人篱下,连下人都能随意欺辱。” “你的意思,是我欺负你了,还是拿我跟下人比?”锦瑟眉梢一挑。 “惜娘不敢,惜娘说的是那刁奴!”惜娘连忙低头认错。 锦瑟凉凉瞥了惜娘一眼,“这话你该说给太夫人听,府中庶务由太夫人做主,这话若是由旁人传进太夫人耳朵里,她会以为你责怪她老人家教奴不善。” 惜娘大惊失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怕又被锦瑟挑出错来,只哭的更厉害。 锦瑟最烦这种张嘴就掉眼泪的主儿,成天就知道哭哭哭,也不怕把眼睛哭瞎了!懒得再理会惜娘,锦瑟带着绿鞘转身回了听雨阁。 晚膳时分,顾廷仪夹着菜,漫不经心的看了锦瑟一眼:“到底我也没纳妾,你何必非揪着人不放。还是说,你忌讳着之前我请陛下赐过婚,怕我被人抢了去?” 锦瑟一听,霎时间明白,定是下午的时候惜娘跑去找了顾廷仪,恶人先告状。 奶奶的,真是不要脸! “美人儿落泪,把你的心都哭疼了。”锦瑟不屑的撇了撇嘴,“我正吃饭呢,别恶心我啊。” 顾廷仪微微皱了下眉:“你就这么容不下惜娘?” “你没完了是不是!”锦瑟啪的将筷子拍在桌上,“你要那么心疼她,明日我去找太夫人说,让你纳她做妾。反正我们不过是演夫妻,有她在,你也不用打地铺了!” 顾廷仪原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锦瑟竟然发了火。武侯府里,还从来没人这么给他脸色看的。 顿时,顾廷仪也来了火气,故意呛声道:“进门三日,便要驸马纳妾,公主是这边博了贤惠的名声,也让陛下可名正言顺的拿武侯府问罪了是不是?” “顾!廷!仪!”锦瑟嗖地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一个大男人,成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觉得我傻是怎么的,皇帝问罪武侯府,我有什么好处?” 顾廷仪虽然知道锦瑟说的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怼她:“顾家存在,便让陛下如芒在背,你为陛下去了心头大患,好处自不言说。” “你!”锦瑟气的差点儿就想掀桌子了,手臂一划指向门口,“本宫今日身子不爽,驸马爷去侧屋睡!” 照规矩,公主若是不想与驸马同眠,自可让驸马去偏厅就寝,属君臣之礼,谁也挑不出错来。 筷子一甩,顾廷仪头也不回了出了门。 “公主,您这是……驸马爷怎么走了?”李嬷嬷进来捡起地上的筷子,打量着锦瑟的表情,“跟驸马爷吵架了?” “最讨厌这些臭男人,看人掉两滴眼泪,就以为她真受了委屈。”锦瑟一屁股坐下,气鼓鼓的瞪了一眼门口,在心里暗骂顾廷仪臭傻逼。 李嬷嬷不知道锦瑟在园子里碰上惜娘的事,一头雾水的看着锦瑟。 “把东西都撤了。” 锦瑟不想跟李嬷嬷多解释,也没法跟她解释,起身进了内堂。 夜里,顾廷仪在侧屋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是气闷。 自己并未偏帮惜娘,不过是想劝公主宽宏些,省的传出去别人说她刻薄。她倒好,指着自己鼻子骂不说,还一言不合就把自己赶出来! 一个翻身,顾廷仪从床上跳了下来,推门出了偏厅。 第29章 我看你就是醋了 明明刚才还很气恼,出了屋子被夜风一吹,顾廷仪顿时清醒了。 跟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本想回侧屋继续睡,脚却不听话的走回了正屋门口。等回神过来,人已经进了卧房。 蹑手蹑脚的到了床边,听到锦瑟均匀的呼吸声,顾廷仪又恼了。 你睡的倒是香啊! 抬了手,又悻悻垂了下去。算了,女人本就没道理可讲。 转身打开床脚的箱子,顾廷仪垂头丧气的打起地铺来。 锦瑟正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屋子里好像有些响动,立刻从枕头下面抽出匕首,猛地坐了起来。 “谁在那里!” 帘子一掀,顾廷仪抱着铺盖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锦瑟:“那个,若是我今夜在侧屋睡了,只怕别人知道又要胡思乱想。” 锦瑟看着顾廷仪明明憋屈还得装大方的样子,“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我说,你找借口也不找好点儿的。女子吃醋与夫君斗气,不是常事吗?牙齿还会咬着舌头呢,如果咱俩连嘴都不拌,才不像真夫妻。” 顾廷仪忽地就来了精神,丢下铺盖,蹭到了床边:“你的意思,你是吃醋了?” 锦瑟不觉脸一红,扭过头去:“谁吃醋了,我就是打个比方。” “我看你就是醋了。”顾廷仪忍不住想逗逗锦瑟,转了个方向,又到了锦瑟面前,“你放心,我对惜娘并无半分遐想,何况娘子闭月羞花,聪敏贤惠,我又怎么会看得上她?” “没个正经。”锦瑟白了顾廷仪一眼,伸手一拉,用床帘把顾廷仪隔在了外面。 顾廷仪碰了一鼻子灰,嘴角倒是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若她不是公主…… 顾廷仪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整好铺盖,在地上睡了。 三朝归宁已过,顾廷仪开始和从前一样上朝当职了。锦瑟也像个贤惠的妻子那样,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准备吃食,里外打点。待顾廷仪走了,她还要去太夫人屋里请安,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半分不妥。 只是顾家上下对她依然防范着,谁也不与她亲近,更别提串门。 听雨阁仿佛成了第二个漪澜殿,冷冷清清。 锦瑟乐得清静,关起门在院里做锻炼。 二公主确实长得漂亮身段又好,只是身体素质实在太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长期营养不良,还严重缺乏运动。锦瑟可不想哪天被这副娇弱的身子骨拖累,那可实在太亏了! “公主每日会在院子里待一个时辰,做什么,嗯……叫瑜伽的。” 顾廷仪书房里,绿鞘面无表情的说着。 顾廷仪微微皱眉,瑜伽是个什么东西,没听闻有哪一路功夫叫这个名字。 “公主见下人们偷看,还教了几个小婢女,奴婢瞧着似是没什么不妥。” 思忖片刻,顾廷仪决定亲眼看看,以他的见识和眼力,只消看上一盏茶的功夫,便能知道分晓。 正好第二天顾廷仪不当职,他起来之后便去了书房,掐着差不多的时间,折回了听雨阁。 走到后院,果然看到锦瑟坐在一张毯子上,盘着双腿,两手放于膝上,双目微阖,缓缓做着深呼吸。 这是在练内功? 顾廷仪看的出神,脑子里思索着二公主怎么会武功,是谁教她的? 可是落在旁人眼里,顾廷仪“深情款款”的盯着锦瑟,连眼神都舍不得挪一下。 趁人不注意,那人从侧门偷偷溜了出去。 第30章 传授“武功” “奴婢觉着,顾中郎瞧上了公主的美色,对她的防范之心并不强。不过奴婢也未发现公主有何图谋,许是顾家上下都还警惕着,她怕打草惊蛇。” 离武侯府不远的长街角落里,宝华对一个头戴布巾,遮了大半脸的妇人低声说道。 “公主发现你的身份了吗?” “没有,只是那绿鞘盯得紧,奴婢难得偷跑出来一次。”宝华提起绿鞘,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恨恼,“同是大丫鬟,公主里外总带着她,说是她对侯府更熟悉。” 妇人朝宝华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在宝华耳边低语了几句,掏出个瓷瓶塞给她。 宝华眉开眼笑,揣着瓷瓶回了武侯府。 …… 此时锦瑟正在给顾廷仪“传授武功”。 “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干什么,靴子脱了。” 锦瑟硬是扒掉了顾廷仪的靴子,拉着他一起坐在了毯子上。 “脚后跟对准身体的中心……对,背挺直……放松……呼气……吸气……” 顾廷仪跟着锦瑟的指点做,果然是入定的动作。 “好……对……你听,鸟儿在鸣叫,你闻,有花香随风而来……” ??? 顾廷仪睁开眼睛扭头看向锦瑟,这是什么内功口诀? “别胡思乱想!”锦瑟发现顾廷仪看自己,眼睛一瞪,“冥想是要全身心放松,感受生命的美好,体会宁静和安详。” 顾廷仪硬着头皮重新闭上眼睛。 冥想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锦瑟开始教顾廷仪各种瑜伽的初步动作。 “你筋挺软啊,居然趴的下去!” “对,姿势很标准,保持。” “不错嘛,一只脚站的也这么稳。” 一刻钟之后,顾廷仪终于落荒而逃。 他觉得自己蠢透了。 宝华回来的时候,顾廷仪正好离开。见没人发现她出去,她便进了小厨房,果然看到李嬷嬷正在给公主做点心。 宝华凑了过去,装着打下手,和李嬷嬷闲聊了起来。 宝华故意把话题往绿鞘身上引,说她常往驸马爷的书房里去,还日日戴着驸马爷从前赏的一枚簪子。 李嬷嬷听了有些忧心,绿鞘虽然成日里板着一张脸,可她原就是伺候驸马爷的,也得驸马爷信任。若是她背后挑唆,想借机爬上驸马爷的床,也不是没可能啊。 “我瞧着驸马爷刚才走的时候,绿鞘好像也跟去了。” 在围裙上抹了两把手,李嬷嬷急匆匆的出了小厨房。 宝华也赶紧跑了出去,偷偷溜进了李嬷嬷的房间,将瓷瓶里的东西倒了好些在李嬷嬷的茶壶里。之后又回到房间,把瓷瓶塞到了绿鞘枕下。 下午锦瑟正在屋子里看书,忽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还没叫人问是怎么了,一个小婢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公主,公主不好了,李嬷嬷她,她……” 锦瑟一听李嬷嬷有事,丢下手里的书立刻就往外跑。 只见李嬷嬷房门外面围了一群仆婢,屋子里像是有人在吵架。 “都让开!”锦瑟冷喝一声,一众仆婢连忙低头退开,给锦瑟让出路。 锦瑟进了屋子,发现宝华和绿鞘都在,宝华一看到锦瑟立刻就跪了下来:“公主!绿鞘吃里扒外暗害李嬷嬷,您可要为李嬷嬷做主啊!” 第31章 李嬷嬷中毒 锦瑟根本没空去管宝华,径直冲向了李嬷嬷的床。翻眼皮,闻呼吸,听心脉,锦瑟已然明白李嬷嬷是怎么回事。 “去打盆热水,看小厨房有没有牛乳,还有生鸡蛋,立刻拿过来!” 宝华愣在原地,公主这是干什么? 倒是绿鞘听了锦瑟的话,转身就走。 “你站住!”宝华一把揪住了绿鞘的裙摆,“你想趁机潜逃?” 绿鞘咬了咬牙根,朝锦瑟福身:“公主明鉴,奴婢没有害李嬷嬷,自然不会潜逃。” 锦瑟心急如焚,哪儿有功夫现在跟她们纠缠,便朝门外大吼:“都傻了吗!本宫是不是使唤不动你们了!” 门口围着的仆婢立刻一哄而散,跑去准备锦瑟要的东西。 “公主……”宝华扯着绿鞘的裙子,膝行几步到锦瑟脚边,“奴婢……” “给我滚到一边去!本宫现在没时间给你们断官司!”锦瑟一声厉喝,柳眉倒竖,“若是李嬷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的命!” 从未见过锦瑟如此发火的宝华,被锦瑟的喝骂吓了一跳。 绿鞘趁机抽出宝华攥住的裙角:“公主,奴婢去请郎中来。” “让别人去,你在这待着。”锦瑟看也没看绿鞘一眼。 绿鞘福了福身,出去了一下,又回来悄悄站在了一边。 小婢女们手忙脚乱的端着锦瑟要的东西进来,锦瑟要给李嬷嬷催吐,可是她根本抬不起李嬷嬷的身子。一个小婢女见状,连忙上来帮锦瑟将李嬷嬷的身体扶了起来,面朝下趴在床边。 强灌了些温水,锦瑟把手伸进李嬷嬷嘴里抠她的喉咙。不顾被李嬷嬷吐出的东西溅了一身,锦瑟又给李嬷嬷喂下了牛奶和生鸡蛋清。 “你去我屋子里,把我妆台下面的箱子打开,里面有个描金的盒子,给我拿来。”锦瑟吩咐打下手的小婢女。 小婢女连忙应了,急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拿了盒子回来。 锦瑟从盒子里拿了个瓷瓶出来,用水将药粉化开,喂李嬷嬷喝了下去。 喝完药,锦瑟又给李嬷嬷施了针,李嬷嬷很快就醒了。 “公主……”李嬷嬷还有些晕乎乎的,见公主坐在自己床边,就想撑着身子起来。 “先别动。”锦瑟按住李嬷嬷的肩头,“郎中一会儿就来,我会让他给你开写温补祛毒的药,这几日你就好好歇着。” 李嬷嬷带着几分迷茫点了头。 锦瑟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宝华,绿鞘,你们俩现在开始就守着李嬷嬷,一步都不许离开。什么时候李嬷嬷大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来见我。” “是。”绿鞘低头应了。 “可是公主,李嬷嬷病了,奴婢和绿鞘都守着她,您身边就没人伺候了啊。”宝华连忙说道。 锦瑟冷笑一声:“怎么,你是连本宫的主都想做了?” “奴婢不敢。”宝华连忙低头。 锦瑟有些烦躁了摆了摆手:“都散了,你,把李嬷嬷屋子里能进嘴的东西都拿了,跟我走。” 锦瑟指的是刚才上来帮手的小婢女,那小婢女曲了曲膝,手脚麻利的用托盘将李嬷嬷桌上的茶壶点心都装了,跟在锦瑟身后出了李嬷嬷的屋子。 “东西放下,先替本宫更衣。”锦瑟睨了一眼那小婢女,兀自进了内室。 第32章 小婢女喜鹊 锦瑟打量着为自己更衣的小婢女。 年纪约莫十二三,长得挺清秀,虽然努力在镇定,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还是出卖了她紧张的事实。 “你叫什么名字?”锦瑟淡淡问道。 小婢女连忙跪下:“回公主,奴婢叫喜鹊。” “起来说话,衣带还未系好呢。” 喜鹊连忙站起来,慌张的帮锦瑟系衣带,这次手却抖得厉害,半天没系好。 “我自己来。”锦瑟拂开喜鹊的手。 喜鹊又急忙跪下,脸都憋红了,眼眶里泛着泪花:“奴婢粗手笨脚,没伺候好公主,请公主责罚。” “没事。”锦瑟自顾系好了衣带,坐在了牙床上,“你是侯府里的奴婢,还是从宫里跟出来的?” “回公主,奴婢是内侍殿指派到公主宫里的。”喜鹊马上回话。 问了几句,锦瑟就把喜鹊的来历打听清楚了。 喜鹊原是花房的宫女,因为锦瑟出嫁,擅长各种活计的宫女都要有,可花房里大都是太监,喜鹊抓紧机会塞了些银子,便被内侍殿调去了漪澜殿。 锦瑟之前做过功课,知道宫里的宫女最不喜欢去的地方,除了浣衣局,便是花房。这两处的活计都累,也没有油水,做好了是上面的太监嬷嬷领功劳,出了差错便是她们自己背黑锅。 喜鹊今年十二岁,十岁进宫,两年来一直待在花房。即便是调进了漪澜殿,也只是做洒扫之类的粗活,八成没什么背景靠山。 锦瑟觉得喜鹊有眼色,有意提拔她:“这两日你先跟着本宫伺候,本宫升你做二等丫鬟。” 二等丫鬟的月例比粗使丫鬟高出整整二两,喜鹊大喜过望,重重磕下头去:“谢公主恩典。” 此时郎中已经来了,为李嬷嬷诊脉之后开了药方。 锦瑟特意让郎中检查了那些从李嬷嬷屋子里拿来的食水,郎中将茶壶单独拎了出来:“禀公主,这壶水里被人下了乌头碱。” “喜鹊,带人去搜,谁的屋子都不能放过,发现可疑的东西,立刻呈上来。”锦瑟想试试喜鹊的成色。 喜鹊领了命,立刻找了两个婆子,一间挨一间的开始搜屋。 锦瑟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乌头碱毒性极强,纯的乌头碱几毫克就能致死。幸亏这里的提纯技术不足,加上李嬷嬷没喝太多下了毒的水,又发现及时,做了抢救,才捡回一条命。 上次李嬷嬷腹泻,是宝华想跟着自己进宫动的手脚。可是明摆着是丫鬟闹事,又牵连的李嬷嬷中毒。 听雨阁里,是得好好整治整治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喜鹊带着一个婆子进来复命。 “禀公主,所有的屋子都搜过了,这是吴妈妈在绿鞘枕头底下发现的。”喜鹊把一个小瓷瓶呈给了锦瑟。 锦瑟让喜鹊把瓷瓶拿给了郎中。 “是乌头碱。”郎中非常确定。 “先生辛苦了。”锦瑟对郎中点了下头,“李嬷嬷她……” 郎中晓得这高门大院里水深,连忙回道:“李嬷嬷是吃错了相克的食物,休息几日便好。” 锦瑟满意的笑了笑:“喜鹊,带先生去领赏,之后好好送先生出去。” 第33章 开审 接连几日,锦瑟一直按部就班的过。虽然谁都没处置,听雨阁里却是人人自危。 好些人找喜鹊探口风,尤其是那些巴结过绿鞘的,都生怕牵连到自己。不过喜鹊口风甚严,什么都问不出,何况她也不知道公主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到了第四日夜里,宝华终于忍不住溜出了听雨阁,想向宫里求救。没想到听雨阁好出,却在武侯府的偏门被守门的小厮逮住,押了回来。 “大晚上的,你是想去哪儿啊。”锦瑟悠悠吹着茶杯上的浮叶,语气听不到究竟是怒是疑。 宝华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公主明鉴,奴婢,奴婢是想去找绿鞘害李嬷嬷的证据。奴婢想那毒物,定是绿鞘从侯府外面弄来的,所以……” “所以想去找那毒物的来路?”锦瑟勾唇一笑,瞥了一眼宝华。 “对对!”宝华连忙点头。 锦瑟没说话,看了一眼喜鹊,喜鹊立刻捧了个册子过来翻开:“宝华,本月初二申时从偏门出,申时二刻回。初七卯时三刻,自偏门出,午时回。绿鞘本月无出府记录。” 宝华没想到自己出入侯府居然被门房记录了下来,顿时脸色一片惨白。 “本宫嫁入侯府不到半月,从来没有打发任何奴婢出去过,你却一连出去了两回。初七那天你上午出去,下午李嬷嬷就中了毒,是不是有点儿太巧了?”锦瑟靠在椅背上看着宝华。 “奴婢,奴婢只是嘴馋,出去买些点心吃。”宝华狡辩道。 “好,就算是你说的这样。”锦瑟看了一眼喜鹊,“去叫李嬷嬷和绿鞘。” 宝华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果不其然,李嬷嬷来了之后,就跟锦瑟说明了,是宝华告诉她,绿鞘对驸马爷似乎别有用心,她才训斥了绿鞘。 绿鞘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那日李嬷嬷叫了奴婢单独说话,话里话外暗示奴婢不可肖想三少爷。奴婢并未有此心思,便如实对李嬷嬷说了,李嬷嬷似是不信奴婢的话,就训斥了奴婢几句。” “你还说你是不你做的,李嬷嬷训斥了你,转脸便中了毒,除了你,还能是谁做的!”宝华抓紧机会指着绿鞘。 绿鞘不紧不慢:“奴婢对李嬷嬷并无怀恨,也没有进过李嬷嬷的屋子。奴婢并非单独居住,有人刻意栽赃也不是没可能。” 宝华急了:“你这是攀诬我!李嬷嬷中了乌头碱的毒,你枕头下面又正好藏着乌头碱,你还狡辩!” “乌头碱?”绿鞘扭头看向宝华,“你怎知李嬷嬷中了乌头碱的毒,你又怎么知道我枕头底下藏了乌头碱?” “我,我是听别人说的!”宝华连忙分辩,“喜鹊带人搜屋,吴妈妈从你枕头下面找到了装有乌头碱的瓷瓶。” 说完,宝华对着锦瑟连连磕头:“公主,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对绿鞘想勾引驸马爷的事实在看不过眼。只是奴婢人微言轻,所以才告诉了李嬷嬷,公主明鉴啊。” “不是你做的,本宫自然不会冤枉你。”锦瑟笑吟吟的看着宝华,“只是本宫想知道,你一个宫女,怎么知道乌头碱是什么?还有,你是从谁口中听说,李嬷嬷中的是乌头碱的毒?” 宝华哑然无语,一旁的绿鞘躬了下身子。 “公主,奴婢有事禀报。” 第34章 借刀杀人 “这几日,奴婢和宝华按公主吩咐照料李嬷嬷,不曾踏出过李嬷嬷的屋子一步。每日来送汤药和膳食的,都是小厨房的宝月。每次宝月来,都会跟宝华说一会子话,且会避开奴婢和李嬷嬷。” 锦瑟看了一眼喜鹊,喜鹊立刻出去叫了宝月来。 宝月一脸茫然,跪地问安之后,便一语不发。 锦瑟冷着脸问宝月:“你与宝华关系很亲近吗?你们每日都说了什么?为什么要避开绿鞘和李嬷嬷?” 宝月吓得身子一抖,连忙扣头:“禀公主,奴婢和宝华是同乡。这几日奴婢去送药食,不过与宝华闲话几句。宝华不喜绿鞘,所以才拉着奴婢避开了她,不是奴婢有意的。” 锦瑟没说话,一旁的喜鹊问她:“你可知李嬷嬷中的是什么毒?” “奴婢不知,奴婢只听郎中说,李嬷嬷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才导致中毒的。”宝月身子抖个不停。 “明明是你跟我说,李嬷嬷中了乌头碱的毒!”宝华喊起冤来,“公主,奴婢连李嬷嬷的屋子都没出过,都是宝月跟奴婢说的啊!” 锦瑟朝喜鹊使了个眼色,喜鹊便从袖子里取出了个瓷瓶,拿到了绿鞘和宝华面前。 “就是这个!奴婢见绿鞘拿过这个瓷瓶!”宝华抢先开口。 绿鞘看了瓷瓶一眼:“回公主,奴婢没见过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 “给宝月看看。”锦瑟吩咐。 喜鹊又将瓷瓶递给宝月,宝月小心的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翻。 “公主,奴婢看着仿佛是宫里的东西,奴婢在御药房见过……”话未说完,宝月打了个冷战,急急补充道,“奴婢眼拙,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许是奴婢看错了。” “你没看错,这就是宫里的东西。”锦瑟脸一沉,“宝华,你说这是绿鞘的东西,可是绿鞘从未进过宫,她从哪儿弄来宫里的东西?” “她,她……”宝华说不出话了。 “喜鹊,去书房把驸马爷请来。”锦瑟沉声道。 喜鹊立刻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便带了顾廷仪回来。 顾廷仪跨过门槛,就看到锦瑟坐在上位,满脸的不悦。再看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结合这几日听来的消息,大致明白了是在做什么。 他走到锦瑟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一眼不发的看着锦瑟。 锦瑟却没看顾廷仪,自顾开口说道:“宝华下毒暗害李嬷嬷,栽赃绿鞘,按照宫规,当赐死。只是本宫已经嫁入侯府,便该照着侯府的规矩来。” 顾廷仪从善如流的接口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照侯府规矩,应将宝华送去掌事院,领鞭刑五十。” 宝华一听,立刻大喊起来:“驸马饶命!驸马饶命啊!” “不过呢,宝华伺候本宫也算尽心,将功抵过,就罚鞭刑二十。”锦瑟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不明白锦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依着她的意思点了下头。 “谢公主大恩!”宝华连忙扣头。 鞭刑五十,她不死也残了,若只是二十鞭子,还能留一条命。 “李嬷嬷,劳烦您亲自将她送去掌事院。” 李嬷嬷领命,拉着宝华便出了听雨阁。 “口舌易生是非,宝月闲话多嘴,罚奉半个月。” 宝月如获大赦,连连叩头。 “至于绿鞘,你虽然是被栽赃的,可是此事却是因你而起。”锦瑟说的是绿鞘,眼睛却盯着顾廷仪,“你是武侯府的老人了,又是驸马爷亲自指派来的,至于你该如何处置,驸马爷做主。” 第35章 下不为例 顾廷仪被锦瑟看的浑身不自在,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绿鞘……罚奉三个月。” 见锦瑟眼角一挑,顾廷仪连忙又补充了一句:“贬做二等丫鬟。” “奴婢谢三少爷。”绿鞘面无表情的磕头,跟着喜鹊一起出去了。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了顾廷仪和锦瑟。 锦瑟冷着一张脸,只喝茶不说话,顾廷仪莫名有些心虚。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什么都没做,还依着锦瑟的意思罚了绿鞘,有什么好心虚的? 于是顾廷仪清了清嗓子:“你是这院里的主母,处置丫鬟这等小事,你看着办便是,何须将我叫来。” “你也会说我是这院里的主母啊。”锦瑟放下茶盏,冷笑睨着顾廷仪,“今日的事情,你定觉得绿鞘是无辜的。” 顾廷仪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绿鞘是我向你要来的,放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让你安心。可她说到底是我的丫鬟,你不时便招她去问话,不知情的人会怎么想,知情的又会如何看我这个主母?” “绿鞘一个姑娘家,她不知道避嫌,你也不知道吗?” “苍蝇不叮无缝蛋,若是她没有把柄可抓,又怎会被宝华利用,拿来对她陷害栽赃?” 照锦瑟的意思,不止绿鞘有错,连顾廷仪都有错。而且绿鞘被罚,其实还是顾廷仪的错导致的。 顾廷仪老脸一红,起了身,朝锦瑟的方向深深作揖:“为夫知错了,娘子便不要生气了罢。” 本来锦瑟还火大的要死,结果顾廷仪这可怜又无辜的表情,让锦瑟顿时没绷住,“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锦瑟赶紧又绷回了黑脸:“知错就好,下不为例!” 顾廷仪一脸嬉笑:“知错知错,下不为例!” 看锦瑟不气了,顾廷仪凑到跟前,没话找话:“娘子,既然已经确定了是宝华下的手,为何你还要留她一命?” “不是你说不能对身边的眼线赶尽杀绝吗?”锦瑟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何况她究竟是谁的人,我都没搞清楚。如果她不是父皇派来的,那我身边肯定还有其他眼线,我得弄明白是谁。” “那个宝月呢?”顾廷仪又问。 “宝月……我得再观察一下。之前她可能只是想借着同乡的身份巴结宝华,看她刚才是真害怕,应该什么都不知道。”锦瑟回忆着之前的情形。 “宝华若不是陛下的眼线,你尽可以处置了,想来陛下也不喜欢别人在你身边安插眼线。”顾廷仪若有所指。 “有道理。”锦瑟沉吟起来。 如今自己在明,其他人在暗,对自己着实不利。或许可以借皇帝的力,不仅可以知道皇帝派来的眼线是谁,还可以确定自己身边有没有其他眼线。 而且若是做的巧妙,还可以将皇帝的眼线一同除了,把黑锅丢给别人背就是! 顾廷仪见锦瑟一直想着这事,安慰她道:“此事心急不得,已经除了宝华,剩下的尽可慢慢料理。” 见锦瑟只胡乱点了下头,顾廷仪只得岔了话题:“娘子,正好为夫有件事想与你商议。” “什么?” “过几日是尚书府三小姐的生辰,今日已经送了帖子来,娘子可愿与为夫同去?” 锦瑟总算看向顾廷仪,眼里带着狐疑:“尚书府三小姐还未出阁,一个闺阁女子,为什么给你个大男人送帖子?” 第36章 彩衣鹌鹑 闺阁女子过生辰,多半是写了花笺给闺中密友,断没有给外男送帖子的道理。 更何况,顾廷仪这个外男,还是一个已经有老婆的外男! “所以为夫,这不是跟你商量嘛。”顾廷仪舔着脸嘿嘿一笑,“你嫁给我也快一个月了,总不能天天闷在家里不出门。” 锦瑟明白了,多半是那个尚书府的三小姐对顾廷仪有意思,但是顾廷仪对她又没什么想法,就想拉自己去做挡箭牌。 锦瑟抱起胳膊:“去也不是不行……” “那便说定了。”顾廷仪一拍手,就想脚底抹油开溜,“时候尚早,书房里还有几份公文要看……” “你要走我就不去了。” 顾廷仪刚迈出一步,又转回了身子,苦着脸看着锦瑟:“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尚书府三小姐,我以前没见过,跟我说说。” …… 两日后。 “尚书府挺气派嘛,比武侯府的园子也不遑多让。”锦瑟走在顾廷仪身边,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园林。 亭台水榭,花木繁盛。从正门进来,已经走了一刻钟,三小姐的绮罗阁连院墙都还没看见。 “韩尚书是肱骨之臣,韩家太祖更得配享太庙的殊荣,府邸自然不同凡响。”不知为什么,顾廷仪的话里,带着一股子不屑的味道。 锦瑟瞄了顾廷仪一眼,什么都没问。 总算走到了绮罗阁门口,门槛还没跨过去,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带着惊喜的味道迎面扑来。 “廷仪哥哥!” 一个身穿水红襦群的年轻女子,径直跑到了顾廷仪面前,仿佛没看到他身边的锦瑟一般,亲昵的挽起了顾廷仪的胳膊。 “廷仪哥哥,你怎么才来呀,都快开席了。”女子撅着嘴,朝着顾廷仪撒娇。 锦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尚书府三小姐,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却差不多有自己两个宽。妆容衣饰一看便知是精心选过,可惜有些没有自知之明,穿了时下新式的窄袖襦裙,更显得胳膊粗壮。 刚才飞扑而来的样子,不似轻灵的小鸟,倒活像只裹了彩衣的鹌鹑。加上故意捏尖的嗓子,想让人不起鸡皮疙瘩都难。 “三小姐,这位是朝云公主,在下的妻室。”顾廷仪面带微笑,一边介绍锦瑟,一边抹开了三小姐的手,还往锦瑟身边靠了一步。 三小姐韩静宜微微蹙了下眉,满脸不情愿的朝锦瑟胡乱福了福身:“静宜见过朝云公主。” 都不等锦瑟开口,她又再次拉住顾廷仪的手腕:“廷仪哥哥快进去,我备了你爱吃的点心,还有你最喜欢的盐酥鸡。” “三小姐客气了,我跟娘子一同进去就好。”顾廷仪再次抹开韩静宜的手,这一次,他干脆挽住了锦瑟的手,看着锦瑟眼神温柔如水。 顿时,韩静宜的脸色就黑了,看向锦瑟的眼神也是冰冷锐利,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似的。 锦瑟故意往顾廷仪身上靠了靠,伸手帮他抹了下衣袖的褶皱,递给他一个同样温柔的微笑。 韩静宜眼见着两人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脸色黑的都要滴出水了。 “对了!”锦瑟突然想起什么,嗔怪的看了一眼顾廷仪,“来恭贺韩小姐生辰的,怎将礼物忘了。” 转过头叫喜鹊,喜鹊立刻捧了个雕花的檀木盒子上前。 “是顾郎亲自嘱咐的,妹妹看看可喜欢?”锦瑟从喜鹊手里拿过盒子,递给了韩静宜。 韩静宜本来不想接,一听是顾廷仪嘱咐的,立刻眉开眼笑的拿了过来。打开盒子一看,笑容顿时僵住了。 第37章 吃不得半点亏 盒子里是一只白玉镯,玉质细腻如同凝脂,看不见一点儿杂质。 韩静宜最喜欢白玉,收到这样的礼物,本该开心才是,可是这只白玉镯的尺寸,她的手根本戴不进去! 锦瑟故意微微将袖子拉起一些,露出纤细手腕上,与盒子里那只白玉镯几乎一模一样的镯子来,比到韩静宜面前。 “听闻妹妹喜欢白玉,本宫特意选了这白玉镯。妹妹你看,送你的这只,与本宫这只原是一对呢。顾郎说你与他自小便认识,亲如兄妹,本宫也想与你做好姐妹。”说罢,不忘柔柔的看一眼顾廷仪,“顾郎不怪我擅自做主?” “怎会,娘子用心了。”顾廷仪挽住锦瑟的手。 韩静宜的脸色早已黑的像锅底,好在此时身后又来了别的客人,顾廷仪便赶紧带着锦瑟进了绮罗阁。 “你明知她……怎么还选了这样的礼物。”顾廷仪低声问锦瑟,语气好气又好笑。 锦瑟翻了个白眼:“既然她不敬我,我也不必给她脸。别说你带我来,没想过会这样。” “你就吃不得半点亏。”顾廷仪忍不住抬手刮了下锦瑟的鼻尖。 锦瑟瞪着眼睛去咬顾廷仪的手,又让顾廷仪捏了下脸颊,两人便打闹起来。 门口的韩静宜一边与好友说话,眼睛却还黏在顾廷仪身上。见他夫妻二人如此亲昵,更是恨得想将锦瑟活吃了! “那便是陛下亲口赐婚的朝云公主?” 说话的是韩静宜的闺中密友,礼部侍郎的嫡女白嫣。 “狐媚妖精,下贱坯子!”韩静宜低声咒骂道。 “别乱说话!”白嫣连忙用手里的紫竹团扇遮了韩静宜的嘴,“她是公主,若被她听见,你跟你爹都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公主,她在宫里过的还不如我身边的丫鬟。”韩静宜见左右没人注意她们,拉着白嫣到了角落里,“我爹说的,本来要嫁给廷仪哥哥的是朝阳长公主。也不知这狐媚东西使了什么计策,哄的陛下改了主意,让她嫁了。” 白嫣点着头,若有所思:“我听闻朝阳公主病了?” “从她宫里出来便病了,皇后娘娘说她是水鬼呢!”韩静宜仿佛亲眼看见一样,说的有鼻子有眼,“她及笄礼那日早晨落了水,醒来便性情大变……” 锦瑟与顾廷仪两人没待多久便开了席,因顾廷仪是男客,要去外院就席,锦瑟便独自留在了内院。 锦瑟贵为公主,本应坐在主宾桌,可她和来的人都不认识,也不爱应酬,干脆自己找了个角落,只想等散席就走人。却不料韩静宜突然过来,亲昵的挽了她的手臂。 “姐姐可叫我好找,姐姐贵为公主,怎能坐在这里,也显得我府里的下人忒不懂规矩。”说着,就拉着锦瑟往主宾桌走。 刚才在门口才给过她难堪,锦瑟才不相信韩静宜心这么宽。她才不怕韩静宜耍花招,反倒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韩静宜拉着锦瑟的手亲亲热热的坐下:“各位,这位姐姐大家从前都未曾见过。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朝云公主,廷仪哥哥才娶不久的新夫人。” 霎时间,各色目光落在锦瑟身上,有嫉妒的,有鄙夷的,还有不怀好意的。 锦瑟愣了一下,这什么情况,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看她,她招谁惹谁了? 第38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原来这就是朝云公主啊,听闻相貌出众,我看比婉柔姐姐差远了。” “就是就是,婉柔姐姐长得漂亮才情又好,大家都是知道的。” “不过仗着自己是公主,否则怎么轮的到她做廷仪哥哥的妻室。” “若婉柔姐姐是公主,哪里有她的立锥之处。” 有人带头,一桌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完全没把锦瑟这个“朝云公主”放在眼里。 韩静宜脸上的笑容得意极了。 朝云公主本就不受宠,这一桌坐的还都是达官贵人家中的小姐,何况法不责众,就算朝云公主生气,怕也是不敢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何况是自己的生辰,廷仪哥哥都得给自己面子,她敢不给吗? 锦瑟听了几句就明白了,这些人八成都是抱团的小姐妹,替一个叫“婉柔”的女孩鸣不平,一起排斥自己罢了。 “不如咱们都回去找爹爹,一起上书请陛下收回这门亲事,将婉柔姐姐指给廷仪哥哥,那才是美事。” “对啊,咱们去找爹爹上书。她跟廷仪哥哥一点儿都不配,还是婉柔姐姐好。” 众人见锦瑟也不吭声,觉得她是软柿子,都想给这位朝云公主脸色瞧。 锦瑟一开始并不想跟一群小丫头片子计较,不料她们越说越过分,仗着自己的爹当靠山,只差当场叫顾廷仪来写和离书了。 老娘要嫁要离,那都是老娘的事!皇帝的意思老娘都敢阳奉阴违,你们又是哪根葱,在这对着我指手画脚? 哂笑一声,锦瑟忽地站起来,一把扯掉了桌上的织锦桌布。 顿时桌上的杯碟碗盏撒了一地,稀里哗啦的碎瓷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将内院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堂堂公主,怎如市井泼妇一般!”一个眉角缀着宫花的女孩,指着锦瑟的鼻子叫喊起来,“今日静宜生辰,你是故意来捣乱的吗?” 锦瑟勾起嘴角,慢悠悠的朝那个女孩走了过去。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话未说完,锦瑟忽然伸出手,一个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 那姑娘捂着滚烫的脸颊,难以置信的望着锦瑟:“你竟然敢打……” “啪”的又是一个耳光,抽在她另一边脸上。 “本宫就是打你了,如何,去找你爹告状啊!” 那姑娘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锦瑟嗤笑一声转过身来,不屑的目光缓缓划过周围众人。 这一群闺阁小姐哪见过锦瑟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抽人脸的,顿时纷纷避开锦瑟的目光。 “本宫给你们点儿颜色,你们便上赶着想开染坊了?” “你们口中的婉柔姐姐是谁,本宫不知道。本宫只知道,你们受了罚,她可不会替你们受过。” “本宫与顾郎是父皇亲口赐婚,你们长了几个脑袋,居然在这大言不惭,质疑父皇的决定?” “这些话往轻了说是对父皇不敬,说重了就是谋逆!什么是谋逆,下场又会如何,你们不会不知道。本宫倒想知道,你们的爹爹,可保得住你们!” 一众人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几个胆子小的,已经被吓得哭了起来。 韩静宜也早就傻眼了,她根本没想到锦瑟会当场发难。 仗势欺人从来都是这些“官二代”们惯用的手段,没想到被锦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韩静宜只觉得丢人到极点,可她作为东主,此时却不得不出面收拾残局。 “朝云姐姐,她们都年纪小不懂事,胡乱说的。您就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别生气了。”韩静宜满脸堆笑,拉住了锦瑟的手。 锦瑟瞥了一眼韩静宜:“看在你的面子上?” “是是,妹妹今日生辰……”韩静宜忙不迭的开口。 话未说完,却被锦瑟漫不经心的打断:“把你的手拿开,你生辰关本宫什么事。咱们很熟吗,你在本宫跟前,有什么面子?” 第39章 我没生气 顾廷仪赶到的时候,内院的席面早已停了。韩静宜哭的稀里哗啦,其他人都噤若寒蝉,哪里有半分庆生宴会的气氛。 顾廷仪赶紧找了个借口,拉着锦瑟离开了尚书府。 一路上,无论顾廷仪怎么问,锦瑟都不开口。到了听雨阁,锦瑟直接把屋门一关,将顾廷仪挡在了外面。 “公主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惹她,她跟我置什么气。”顾廷仪只得拉着喜鹊问。 喜鹊为难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与顾廷仪走到一边,悄悄把今天的事说了。 “公主本是不想跟那些小姐们计较的,可是她们话说的太难听了,故意叫公主没脸。”喜鹊说着,看顾廷仪的眼神也有些不好了,“驸马爷,您别怪奴婢多嘴。下次再有这种事儿,驸马爷您还是自个儿去,反正那些闺阁小姐的名声是她们自己的,碍不着咱们公主的事儿。” 说完,喜鹊居然也不理顾廷仪了,调头就走。 “嘿!真是什么样主子教什么样的奴婢……”顾廷仪气的要跳脚,却又悻悻垂下了脑袋。 今天还真不怪公主不给韩家面子,那群小丫头胆子也忒大了,什么话都敢说。何况姚婉柔今日又不在,她们上赶着巴结什么,真是给自己找事儿啊! 屋子里,喜鹊一边替锦瑟更衣,一边宽慰她:“公主您也别生气了,左右那些小姐的话也做不得数。” “我没生气啊。”锦瑟撇撇嘴,“气大伤身,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来伤害自己的身体。” “对对对。”喜鹊连忙点头,继而又皱着眉头看向锦瑟,“可是您的样子,分明是在生气啊。” “我得让某人涨涨记性。”锦瑟斜了一眼屋门的方向,“今日你可把门看好了,不许他进卧房一步!” 喜鹊哪里知道,顾廷仪就算是进了卧房,也只是打地铺的命,只当公主是吃醋耍小性子,掩着嘴偷笑起来。 此时尚书府里,白嫣安慰着韩静宜:“都是我不好,早听闻她胆小怯懦,你又说她不受陛下宠爱,还以为她只会当个缩头乌龟,哪想她竟如此霸道。” “好好的宴会,都被她给搅合了。”韩静宜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也不知道她在廷仪哥哥家里,是怎么耍公主威风呢!” 白嫣微微叹了口气:“她如此跋扈,顾中郎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 韩静宜顿时脑补出,朝云公主在武侯府里闹得天翻地覆的画面,越想越觉得顾廷仪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得解救廷仪哥哥,赶走那个妖女! “咱们去找婉柔姐姐,让她跟廷仪哥哥说,廷仪哥哥肯定会听她的。”韩静宜自觉主意不错。 白嫣却摇了摇头:“婉柔姐姐是闺阁小姐,不方便出面。” 韩静宜咬着手指想了半天,终于眼睛一亮:“那咱们去找云诗姐姐!她是廷仪哥哥的亲姐,与婉柔姐姐也一向交好,必然不会看着那个狐媚东西在武侯府作威作福!” 第40章 顾云诗质问 第二天锦瑟在院子里练瑜伽的时候,李嬷嬷带着太夫人身边的赵妈妈来传话。那位已经嫁入鲁国公府的顾家二小姐顾云诗回门省亲来了,今日午膳让顾廷仪和锦瑟去太夫人的慈安堂用。 因为她已经算是鲁国公府的人,新婚第二天认亲见礼的时候并不在场,所以锦瑟嫁入顾家快一个月,还从未见过这位顾家二小姐。 不过锦瑟并未多想,等顾廷仪下了朝,便告诉了他这事。 “我二姐回来了?”顾廷仪显得非常意外,立刻转身,“我现在就去慈安堂。” 锦瑟连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顾廷仪瞥了一眼锦瑟,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稍停两步,与锦瑟并肩而行。 顾廷仪走的比平时快许多,锦瑟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见顾廷仪眉心一直蹙着,锦瑟忍不住拽了下他的袖子:“你二姐回门省亲,怎么好像你不高兴,你跟你二姐关系不好吗?” “她是我亲姐姐。”顾廷仪一句话就表明了态度。 锦瑟不明白怎么回事,干脆站住了:“你让我缓口气。” 顾廷仪显得有些郁闷,不过也停下了,只是眼睛看着慈安堂的方向,并未说什么。 锦瑟想了想,开口道:“你二姐有什么事,是不方便让我知道的吗?” “倒也不是不方便讲给你,只是说起来复杂,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说起。”顾廷仪又微微叹了口气,“我怕这么一会儿我说不清楚,误导了你,反而不好。” “那就捡重点说一下。”锦瑟望着顾廷仪。 顾廷仪沉吟片刻:“我二姐与我母亲关系不大好。” 锦瑟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两人匆匆赶到慈安堂,隔着帘子就听见屋子里似有争吵的声音。等两人进去了,却是太夫人笑吟吟的拉着顾云诗的手在说话,好像两人听错了一般。 不过细心的锦瑟还是发现了一旁坐着的大夫人脸色不济,连锦瑟和顾廷仪进来行礼,都只“嗯”了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看,我就说你们姐弟亲,廷仪这是刚下朝就过来了。”太夫人看样子倒是真开心,眼睛笑的几乎只剩了一条缝。 顾廷仪还没说话,顾云诗便拽着太夫人的胳膊娇嗔道:“廷仪娶了媳妇,哪儿还记得姐姐呀!” 言罢,又看向顾廷仪:“廷仪,你说是也不是?” 原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可是顾云诗的目光却若有若无的扫过了锦瑟。 锦瑟心里顿时沉了一下,没搞错,又是冲着她来的? “二姐,你这是什么话。”顾廷仪无奈的看着顾云诗,“我只是最近公务繁忙不得空。” “带你媳妇去给尚书府三小姐贺生辰就有空,到鲁国公府去看看姐姐就不得空了?”顾云诗这次干脆将目光落在了锦瑟身上,而且站了起来。 “民女顾云诗见过朝云公主,礼数不周,请公主勿怪。”顾云诗说着,就朝着锦瑟的方向拜了下去。 锦瑟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二姐何必多礼,都是一家人,叫我锦瑟就好。” 顾云诗却执意不肯直接起来:“君臣之礼不可马虎,还请朝云公主许民女将礼行了。” 锦瑟只得松手让她行了跪拜大礼,之后又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顾云诗看着锦瑟的眼睛,直言不讳道:“听闻公主跋扈霸道,昨日在韩小姐的生辰上大发威风,搅得韩静宜最后连宴会都没办完就匆匆散了,有这么一回事吗?” 第41章 我只是羡慕她 “二姐!” “云儿不可胡言!” 顾云诗话一出,就让在座顾家人全都大惊失色。尤其是太夫人,惊得脸色煞白,连忙起身就想给锦瑟道歉。 锦瑟根本没理其他人的反应,只看着顾云诗。 锦瑟是有些诧异的,倒不是诧异顾云诗的责问,而是诧异顾云诗如此直白。别说拐个弯儿暗示了,就连言语也没有稍微委婉些的意思。 “昨日韩小姐的生辰宴会上,本宫确实训斥了她们,二姐可知为何?”锦瑟脸上忽地浮起了笑容,没有半分自责和内疚。 不等顾云诗开口,锦瑟又自顾接口道, “韩小姐生辰,递了帖子来邀请顾郎而不是本宫。闺阁小姐邀请外男,此为一不妥。” “顾郎为避嫌带了本宫去,韩小姐却在门口对顾郎拉拉扯扯,此为二不妥。” “席间众小姐言语有失,韩小姐身为东主却无所作为,此为三不妥。” “本宫本不愿计较,可她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本宫,甚至质疑父皇的决定!还打算让他们的爹爹联名上书,让顾郎改娶一个叫婉柔的女子。” “她们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本宫当面训斥,已是给足了面子。若是那些污言秽语传入父皇耳中,后果如何,二姐您觉得呢?” 顾云诗来,自然是因为韩静宜告状,不过她并不十分相信韩静宜的话。因为韩静宜不提旁事,只不断夸大锦瑟在席间如何耍威风,如何不给她面子,继而隐约暗示锦瑟在武侯府多半也是目中无人。 顾云诗其实是想看看,公主是否真的性格嚣张,她担心自己的弟弟在公主那儿受委屈,所以才立刻回门。 此时听了锦瑟的话,顿时明白韩静宜根本就是在颠倒是非。 固然公主有扯皇家威仪做虎皮的嫌疑,可是她说的一点儿没错。 公主嫁入顾家之前,她也觉得姚婉柔与弟弟更相配。可是公主与弟弟的婚事,是陛下金口玉言。公主在席上训斥她们,这件事便能就此揭过了,若是还继续纠缠,闹到金銮殿去,韩静宜她们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想明白此节,顾云诗对着锦瑟福身拜了拜:“云诗多谢公主,公主深明大义,云诗佩服。” “二姐言重了。”锦瑟连忙伸手去扶顾云诗,“二姐仗义执言,才是真性情。” 眼见没闹出什么风波,太夫人暗出一口长气,连忙打圆场。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坐下,开始拉起家常。 因为顾云诗回门,午膳的时候,除了远在博州任职的大少爷,顾家一大家子人都到了。 顾锡儒身为侯爷,除了大夫人这个正妻,家里还有两房妾侍。生下四少爷的方姨娘之前来见了礼就走了,毕竟身为妾侍,这种场合是没资格入席的。倒是柳姨娘抱着五小姐,舔着脸上了桌,大夫人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厉害。 顾云诗久未回门,大家的话题自然都围绕着她转。不想柳姨娘突然干呕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怎么搞的,身子不适就在院子里歇着,来凑什么热闹。”大夫人黑着脸斜了一眼柳姨娘,低声嘀咕,“真是倒胃口。” 柳姨娘吓得连忙放下五小姐,起身请罪。 “大夫人赎罪,妾身,妾身……” “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成什么体统。” 大夫人正想借题发挥,把柳姨娘赶走,不想柳姨娘面上一红,偷偷瞄了一眼顾锡儒,羞涩道:“大夫人,实在是妾身近日闻不得这荤腥味道……” 似是没看到大夫人难看到极致的脸色,顾锡儒喜上眉梢:“可是有了?” 柳姨娘扭扭捏捏的点了下头:“已经一个多月了。” 太夫人也高兴的很,连忙叫柳姨娘坐下,忙不迭的问这问那。 顾云诗被冷落了下来,神色有些落寞。锦瑟就坐在她旁边,见状便低声安慰了一句:“公公和祖母一时高兴,多问几句罢了。” 顾云诗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对着锦瑟苦笑了一下:“我只是羡慕她。” 一句话,锦瑟不禁眉角微微挑了一下。 顾云诗这意思……是想要孩子了? 第42章 资源利用 顾云诗在顾家行二,今年二十四岁了。她嫁的是鲁国公府家长男嫡子,虽是正妻,可是出嫁五年却一无所出。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世界,顾云诗五年生不出孩子,在婆家的日子看来也并没想旁人想的那么风光。 “二姐可曾瞧过大夫?”锦瑟低声问了一句。 顾云诗看她神色诚恳,没有任何奚落的意思,便点了下头:“不知喝了多少汤药了。” “那宫里的御医呢?”锦瑟又追问了一句。 顾云诗眼神一亮,却又暗了下去:“这等事,怎好请御医。” 锦瑟有心自己替顾云诗诊治,可惜她擅长的是外科,对妇科不怎么在行。听顾云诗这么说,立刻桌下轻轻拍了一下顾云诗的胳膊:“正好这几日我也感觉有些不适,想请御医来瞧瞧。二姐多留几日陪陪我,可好?” 顾云诗大喜:“真是谢过弟妹了。” 皇帝不是叫她亲近武侯府的人吗,放着这么好的资源,她为何不用? 下午,锦瑟就让李嬷嬷拿着自己的对牌入宫去请御医,还特意嘱咐了,要请擅长千金科的御医来。 “公主,您嫁入侯府时日尚短,不必这么心急。”李嬷嬷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喜滋滋的。 公主和驸马爷真是感情好,成亲还不足一月呢,已经急着想要孩子了。 锦瑟满头黑线,本想说是给顾云诗请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云诗嫁的是堂堂鲁国公府,五年无所出却没请御医去看,想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自己还是别多嘴的好。 顾云诗此时在大夫人房里,听大夫人唠叨柳姨娘,本就不耐烦,心里又惦记着锦瑟那边请御医的事,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云儿,云儿!”大夫人皱了皱眉,“你娘都要被那个小妖精逼死了,你还想什么这么入神?” 顾云诗有些不悦的看向大夫人:“娘,您是正室,柳姨娘不过一个妾,您这话从何说起。” “你也是正室,这几年你相公纳了几房妾了?你心里好受?”大夫人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起来。 这本就是顾云诗心头的一根刺,还被自己的亲娘这么说,她顿时拉下脸:“我没孩子,您脸上就有光了是不是?您有气去找柳姨娘撒,我去找三弟了。” 顾云诗起身就走,理也不理气的脸色煞白的大夫人,头也不回的出了朝明堂。 顾云诗本是想去听雨阁的,又担心自己太过心急,有些不好意思。回了自己曾经的闺房,却又坐不住,干脆在园子里转悠,不想碰上了李惜娘。 “二姐!”李惜娘欢欢喜喜的跑过来,问了安便拉住顾云诗的手,“惜娘正想去找二姐呢!” 顾云诗其实很不喜欢自己这个“远房表妹”,却又碍着母亲的面子,只能应付她一下,便神色淡然道:“你找我有事吗?” 李惜娘察觉了顾云诗的冷淡,装作不知,委屈的看着顾云诗:“惜娘好久没见二姐了,想的很嘛。公主嫁进来之后,廷仪哥哥都不来看惜娘了,惜娘一个人好寂寞。” 李惜娘本就生的清秀可人,这时做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更是柔弱惹人怜。 可惜,她撒娇找错了对象。 “你一个闺阁女子,三弟懂得避嫌是为你好,省的你将来嫁不出去。”顾云诗抽出被李惜娘握住的手,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年纪也不小了,没有爹娘在身边,自己更该懂得分寸。” 李惜娘没想到顾云诗如此当面打脸,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顾云诗也是讨厌李惜娘动不动就掉眼泪惹人烦,正想走,只听身后传来顾廷仪的声音:“二姐你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 话音未落,李惜娘的哭声猛然拔高。 第43章 寻死觅活 顾廷仪隔着月亮门就看到顾云诗的侧影,想着自己从慈安堂找到碧云轩,可别再跟人错开了,赶紧叫了一声。却不想这一句之后,凄凄惶惶的哭声一下就钻进了耳朵。 “惜娘?”顾廷仪眉心微蹙,瞥了李惜娘一眼,才看向顾云诗,“二姐,你们这是?” 顾云诗还未说话,李惜娘突然哀哀叫了一声表哥,一头扑进了顾廷仪的怀里。 “表,表哥,我,我……”李惜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廷仪求助的看了一眼顾云诗,顾云诗瞪他一眼,没好气的伸手抓住李惜娘的肩头。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一个女孩子,还要脸不要了?” 顾云诗本就有意挤兑李惜娘,手上用了八九分的力气,结果这一扯,李惜娘还在顾廷仪怀里,她的衣襟却被顾云诗整个儿扯开了。 肩头后背,大片的肌肤被日头照的刺眼的白,藕荷色的肚兜都露了出来。 顾廷仪身子一僵,李惜娘身边的丫鬟已经惊叫起来,李惜娘抬眼一看,直接晕倒在了顾廷仪怀里。 伸手抄起李惜娘的腿,顾廷仪将她打横抱起来,冲进了院子。顾云诗跺了下脚,连忙追着顾廷仪去了。 锦瑟在听雨阁左等右等也不见顾廷仪回来,御医已经到了,就在正厅候着。锦瑟正准备打发人再去找,绿鞘忽然从门外进来,快步走到锦瑟身边耳语了几句。 锦瑟脸色大变,起身就往门外走。 “公主,老臣……”御医赶紧追问。 “等着!”锦瑟头也不回,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住,转身过来看向御医,“大人多等些时候,不妨事。” “不妨事不妨事。”御医连忙堆笑。 锦瑟特意遣了李嬷嬷陪在御医身边,一边走一边听绿鞘说,李惜娘为保名节撞了柱,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已经在那边了。 疾行到李惜娘住的那个小院子门口,锦瑟发现月亮门边上有什么东西,叫绿鞘拾起来一看,居然是条腰带。 “收起来。” 李惜娘住的院子只是个小院子,天井不过丈余,里面一共四间屋子,进门直对就是正厅,左右各一间耳房,还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给下人住的。 锦瑟在天井里,就听见呜咽的哭声。正厅大门敞着,太夫人,大夫人,顾廷仪还有顾云诗,都坐在里面,一应丫鬟婆子都守在院子里。 锦瑟进去给太夫人和大夫人见了礼,右边耳房里立刻传来一声叫喊:“让我死了,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锦瑟瞥了一眼耳房的门帘,面色淡然的问道:“祖母,究竟出了什么事?” 太夫人叹了口气,转过脸去。这等丢人的事情,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顾云诗朝锦瑟招了招手,叫她过去前前后后的把事情都说仔细了。 “都怪我不好。”顾云诗满脸内疚,“若不是我扯了她的衣裳,也不至如此。” 其实顾云诗扯了李惜娘的衣服,并不是什么大事,偏偏不巧的是,顾廷仪在场。这种封建社会,没出嫁的女子身体被男人看到,那是天都塌了的大事,传出去就没法嫁人了。 “所以,现在只有让顾郎纳了惜娘做妾?” 顾云诗更是自责的抬不起头来:“若是不这么做,惜娘名声毁了不说,三弟怕也会被言官弹劾。惜娘如今寻死觅活,万一再闹出人命,三弟的前程……” 仿佛是为了应和顾云诗的话,右边耳房里又是一阵吵闹。一个丫鬟冲出来跪在太夫人面前,纳头便拜:“太夫人慈悲,救救我家小姐!” 第44章 天下想攀高枝的女子多了 太夫人满脸为难的看着锦瑟,锦瑟垂眸朝太夫人福了福身:“祖母,此事不能草率决定。” “公主,您这分明是想逼死我家小姐啊!”李惜娘的丫鬟倒是忠心,泪光盈盈的望着锦瑟,和李惜娘那副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锦瑟轻笑一声,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你家小姐自己不检点,何苦来求祖母?” “公主怎么这么说话,扯了我家小姐衣裳的是二小姐!”丫鬟一脸怨怼。 “那你怎么不说,二姐为何要扯你家小姐衣裳?”锦瑟眉梢一挑。 那丫鬟不言语了,支吾一阵,又往太夫人脚下爬了两步:“太夫人,我家小姐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人看了身子,可叫她怎么活啊!” 锦瑟冷哼一声:“收起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本宫在宫里见过的,比你们知道的多多了!” 说完,锦瑟叫了绿鞘进来,将在月亮门边捡到的腰带呈给了太夫人。 “祖母,这条腰带是我刚在外面捡到的,烦请二姐看看,是不是惜娘之前系的那条。” 顾云诗看了一眼,其实她也记得不太清楚,不过这时候,必然是顺着锦瑟的意思,坚决表示这就是惜娘刚才身上那条腰带。 “二姐一个女子,能有多大力气?就算她失手扯住了惜娘的衣裳,怎么会连腰带都扯掉了?” “这腰带上没有半点撕裂的痕迹,明显是自己松开的。” “惜娘一个女子,扑进男人怀里,还自己松开了腰带,她想做什么,不是明摆着吗?” “朝云公主!” 李惜娘不知何时从耳房里走了出来,一手颤颤巍巍扶住了门框,用又哀又怨的目光盯着锦瑟。青肿的额头,让她看起来更加可怜。 “打从您进了侯府,就对惜娘百般看不顺眼,不过是因为廷仪哥哥曾在陛下面前亲口求赐婚。惜娘自知轻贱,可您也不能这样作践我啊!” 李惜娘声泪俱下,话里话外都是锦瑟冤枉她的意思,那柔弱的样子,仿佛心碎欲死,随时都会倒下。 “我作践你?这腰带难道不是你的?”锦瑟笑了,“你雷声大雨点小的闹,怎么撞了柱,脑袋连点儿油皮都没破,这寻死寻得也忒假。” 李惜娘抬手抹泪遮掩羞红的脸:“当时二姐用力甚大,我也不知这腰带怎么就会松开了。惜娘虽不是什么大户出身,也晓得礼义廉耻,怎么会自己解开腰带啊。” 说着,李惜娘偷偷瞥了一眼顾廷仪:“女子名节事大,惜娘的身子已经被三少爷瞧见了,若是三少爷不肯收了惜娘,惜娘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顾廷仪微微蹙了下眉,却未开口。 锦瑟冷眼看着李惜娘:“照你的说法,天下想攀高枝的女子多了去了,哪家姑娘要是看上了哪位公子,干脆到他面前袒胸露怀,不就遂了心愿,还何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李惜娘脖子都涨红了,她说不过锦瑟,干脆松开门框,朝着太夫人就跪了下去:“太夫人,公主强词夺理,求太夫人做主啊!” 其实让顾廷仪纳李惜娘为妾,在太夫人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纳妾而已,和在人牙子手里买个丫鬟并没什么两样。 可让太夫人为难的是,顾廷仪娶的是当朝公主,且才新婚。若是这么快就纳妾,岂不是将把柄给了皇帝? “惜娘,你才受了伤,还是快回去躺下,省的落了病根。”一直未出声的大夫人忽然开口,给李惜娘使了个眼色,又将目光转向了太夫人,“母亲,媳妇有个想法,您可愿听听?” 第45章 左右一个贱妾 太夫人早是烦得不行,便让大夫人说说她的主意。大夫人坐直了身子,看着满屋子人缓缓开口。 “惜娘这样哭闹,院子里的下人都看到了。此事若闹得满城风雨,对廷仪对顾家都不是好事。” “何况纳妾而已,只要院子里的主母点了头,奉了茶便成了。咱们关起门悄悄做,至于纳妾文书,过段日子再聘便是,想来惜娘也不会不愿意。” 纳妾不是大事,这话说到了太夫人心坎里,听的太夫人连连点头。 锦瑟却是直皱眉,这不是正好遂了惜娘心愿? 大夫人紧接着又开口:“惜娘这孩子也是命苦,公主,您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儿上,给这孩子一条活路。” “母亲,慎言。”顾云诗皱着眉头,对大夫人摇了摇头。 大夫人连忙起身给锦瑟道歉,只一副无奈又苦涩的表情。 “母亲不可。”锦瑟立刻扶住大夫人,心里叹了口气。大夫人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婆婆,真的跟人家对着干,自己跟顾家人的关系就更尴尬了。 “既然母亲都开了口,那我纳了惜娘便是。”顾廷仪忽地站了起来,冷脸看向大夫人,“左右一个贱妾,母亲和祖母就不必劳心了,由我娘子全权做主就是了。” 顾廷仪这话说的极不给大夫人面子,太夫人却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那就如此说定了。” 事情既定,太夫人匆匆离开,大夫人去耳房看惜娘,顾廷仪挽起锦瑟的手,想同她一起回听雨阁。 “二姐,你与我们同去。”锦瑟抽开顾廷仪的手,拉住了顾云诗。 惜娘的事弄成这样,顾云诗自责不已:“弟妹,你别怪三弟。” “哎呀,我请来的御医已经在听雨阁候了好久了。若是我们再不去,人家恐怕要走了。”锦瑟嗔了一眼顾云诗。 顾云诗一听御医还在,大惊失色,惜娘的事本只有顾家人知道,若是让御医听到风声那还得了? “对对,我们赶紧去。”顾云诗反手抓住锦瑟,两人快步往听雨阁走。 御医在听雨阁等的昏昏欲睡,偏偏李嬷嬷紧紧看着他,他连屁股都没法挪一下。终于盼来了正主,御医连忙抖擞精神,仔细给顾云诗把起脉来。 很快御医便捻着胡须笑道:“夫人只是有些体寒,待老夫开个方子为夫人调理些时日,夫人便可心想事成。” 顾云诗听了大喜,出手便打赏了御医一百两的银票。 送走了御医,顾云诗便想着投桃报李,干脆先装作没看到顾廷仪冷硬的脸色,拉着锦瑟去了内厅。 “弟妹,这件事委屈你了。不过我看三弟那脸色,他对惜娘,怕是连最后那点儿怜悯都没了,即便惜娘进了门,也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你是妻,惜娘是妾,而且廷仪也说了,她只能做贱妾。你大可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仪给她立规矩,廷仪必会给你撑腰。他要敢委屈你,你便尽管告诉我,让我来收拾他。” 锦瑟只闷头听着顾云诗的话,也不吭声。 自己和顾廷仪不过假扮夫妻,还是自己说的,关起门来各过各的,顾廷仪纳不纳妾,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是为什么,顾廷仪开口说要纳了惜娘的时候,自己这心里这么堵得慌呢? 第46章 宝宝委屈,宝宝心里苦 顾云诗在听雨阁没待多久就走了,想是这种时候,三弟定有许多私房话要与弟妹说。 顾廷仪确实有话跟锦瑟说,可是锦瑟却不想看到他。倒不是因为生他的气,而是看到他,锦瑟竟然有些心慌。 锦瑟躲进了卧房,只想让自己冷静一下,顾廷仪却是不屈不挠的追了进来。 锦瑟干脆钻进了被子里,转过身去不看他,还把头也蒙上了。 床边微微一沉,锦瑟知道,肯定是顾廷仪坐在那了。她也不回头,继续装鸵鸟。 “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顾廷仪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波澜,“让我纳惜娘为妾,我也是不愿的。” 锦瑟本来不想说话,此时却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你想不想是你的事,跟我解释什么。我也没不高兴,就是觉得惜娘小人得逞,心里堵得慌而已。” 声音掖在被子里有些闷闷的,仿佛带了浓重的鼻音。 顾廷仪沉默了。 好半晌,谁都没说话,锦瑟回头偷偷瞄了一眼顾廷仪,却不想顾廷仪正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这一回头,四目相接,锦瑟一怔,倔脾气忽地就上来了。 “你看我干什么!”锦瑟干脆一把掀了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直瞪着顾廷仪。 顾廷仪也是愣了一下:“我不能看你吗?” 锦瑟恼了:“你,你要看去看惜娘啊。她为你这般寻死觅活,你去看她,她肯定高兴的很!” “她高不高兴与我何干?”顾廷仪一脸疑问。 锦瑟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你不爱看她,那你爱看谁看谁去,为什么要看我?” “你是我娘子,我不看别的女子,一直看着你,你反倒不愿意了?”顾廷仪挠了挠下巴,“娘子的想法,为夫真是捉摸不透。” 锦瑟唰的将脸拉了下来:“顾廷仪,你别在我这装傻充愣,我不吃这一套!” 顾廷仪嘴角抽了抽,有些郁闷的垂下了脑袋。 “锦瑟,我是真的不想纳惜娘。”顾廷仪微微叹了口气。 “惜娘在府上住了几年了,她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可她偏偏不肯认命,总想着攀高枝。若不是她身在深闺,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你以为她真非我不可?” “今日我被她算计,偏偏又分辩不得,你当我不比你气?” “你可知道,我只要听见她娇滴滴的叫我一声表哥,我一个头能有两个大。看见她掉眼泪,更是躲都躲不及。” “若不是因为母亲,我早想法子将她撵出去了,如何会沦落到要纳这祸害做妾的地步。”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顾廷仪一副宝宝委屈,宝宝心里苦的样子,明明是吐槽诉苦,锦瑟却被他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好歹人家也是清秀佳人一枚,给你做妾替你暖床,怎么你还一副吃了亏的样子。”锦瑟抱起胳膊,斜眼睨着顾廷仪。 顾廷仪哭丧着脸:“谁爱要她谁要去,我根本不稀罕。” “那你稀罕谁?”锦瑟目光闪躲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那个婉柔姑娘吗?” 等了一会儿,顾廷仪才低声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炉边美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锦瑟酸溜溜的接口,却不想顾廷仪忽然将她的手拉了过去。 “娘子如此好,为夫还何必牵挂别人?” 第47章 大夫人心计 锦瑟手抖了一下,脸唰的红到了脖子根。 突如其来的撩,闪了老娘的腰啊! 锦瑟才不想在顾廷仪面前露怯,赶紧绷住脸,昂着下巴看顾廷仪。 “你别以为说几句好听话哄我,这事儿就过去了。我看大夫人的意思,惜娘是纳定了。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不喜欢她,她要是招惹我,我可不会给你面子。” “你是妻她是妾,你爱如何管教她都随你,只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顾廷仪说的认真。 锦瑟这次是真的拉脸了,阴阳怪气道:“说了半天,还是心疼她啊。” “我心疼她作甚。”顾廷仪“嘁”了一声,“我只希望,娘子能把她安排远些,省的她成天哭哭啼啼,吵得我脑仁疼。” 锦瑟这回是终于是绷不住了,笑着白了顾廷仪一眼:“你呀!” 这边锦瑟和顾廷仪已经和好,那边的惜娘和大夫人却不知情。 “公主性子高傲,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廷仪纳了你,她必心中不悦,搞不好要摆十天半个月的臭脸。你想想,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动不动在自己面前耍威风?”大夫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性子柔和,此时陪在廷仪身边,两相比较,他自能发现你的好。” “可是表哥认定我算计了他,肯定已经恼了我了。”惜娘委屈的低头,泪花又在眼里打转。 “你算计又如何?你是喜欢他,想与他厮守才出此下策。一个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性命都豁出去了,他总不是石头,哪儿能不动心?你越是可怜,越是显得公主跋扈无礼,天长日久下来,他的心还能不偏向你?”大夫人眼珠转个不停。 惜娘越听越觉得大夫人的话有道理,只要自己成了表哥的枕边人,他总有一天会爱上自己。 大夫人看惜娘听进了自己的话,也暗暗高兴。 她不能把公主怎么样,但是弄个小妾去日日让公主怄气,总有一天能把婆婆的威严竖起来! 纳妾的日子定在了半个月后,为了不让皇帝抓把柄,顾家上下严令不许外传。 为了不露马脚,顾云诗住了三天也走了。 走前,顾云诗拉着锦瑟的手细心叮嘱道:“弟妹,我知道你是宫里出来的,想来各路争宠献媚的手段都见识过。只是这惜娘忒没脸没皮,什么下三滥的招儿都能使出来,你可得警醒着些。” 锦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性格耿直,不爱拐弯抹角的二姐,笑嘻嘻的答道:“若是廷仪不给我撑腰,我就去找二姐给我撑腰。” “这就对了!”顾云诗笑着拍了拍锦瑟的手背,“我且回去了,你得空记得来找我玩儿。” “一定!”锦瑟点头。 大约是怕锦瑟心里不痛快,回宫告状让皇帝恼了顾家。这半个月,顾家上下对锦瑟的态度可是好的不得了。 太夫人特地从自己当年的嫁妆里,挑了一支凤穿牡丹的金步摇送了锦瑟,还给听雨阁上下加赏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这些事落在李惜娘眼里,更是恨得她牙根都痒痒。 她卧床五日,顾廷仪来都没来一次不说,连伺候她的下人都觉得她恐怕无法得宠,成天无精打采的。 锦瑟倒是好吃好睡,加上一直练瑜伽,气色更加红润了。 眼看日子就要到了,锦瑟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柳姨娘忽然来了听雨阁。 “妾身见过公主。”柳姨娘扶着明显还很平坦的小腹,装模做样的半福了福身,“公主近日忙碌,妾身厚颜想来帮衬公主一把,不知公主可否嫌弃妾身一点儿拙心?” 第48章 柳姨娘投诚 锦瑟跟柳姨娘从来没打过交道,不过柳姨娘跟大夫人不对付人人都看得出来,想也不是来帮李惜娘说好话的。 果不其然,柳姨娘先是拐弯抹角的说了一大通惜娘的坏话,又唉声叹气的为锦瑟鸣了半天不平。锦瑟听的心里直翻白眼,轻轻咳嗽两声:“柳姨娘有什么话,且直说。” 柳姨娘连忙坐正了身子:“妾身私心想着,三少爷纳妾,公主心里怕是不痛快。若公主愿意,明日妾身必不会让那狐媚东西讨了好去。” 锦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皮也不抬:“本宫既为正妻,自然容的下惜娘这个妾侍,柳姨娘何出此言?” 在柳姨娘心里,顾廷仪和李惜娘是青梅竹马。顾廷仪虽然娶了公主,对李惜娘八成也旧情难了。公主端着面子,不好表现出来,其实心里怕是恨不得吃了李惜娘呢! 柳姨娘没有家世,在府里全凭着武侯的宠爱。可是她一个姨娘,太夫人不可能帮着她。自己只生了个女儿,这一胎是男是女还未可知,若是能有公主给自己撑腰,以后大夫人还敢给她脸色瞧? “话虽如此,可是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让出?妾身有孕以来,太夫人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大夫人不是一样日日叫了妾身到跟前立规矩?”柳姨娘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三少爷年纪轻,那惜娘又生的一副狐媚样子,最是能撒娇扮弱的讨男人怜爱。若是明日公主还不拿出正妻的款儿来让她知道厉害,以后还指不定怎么给您找气受呢!” 见锦瑟不说话,柳姨娘以为她已经意动,眼巴巴的盯着锦瑟:“妾身愿为公主分忧。” “柳姨娘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惜娘毕竟与顾郎有婚约在前,本宫见她痴心一片,也不想与她为难。”锦瑟放下茶杯,若有深意的看了柳姨娘一眼,“姨娘如今身子重,也不便劳心,还是回去歇着。” 柳姨娘没想到锦瑟居然不接受她的好意,顿时有些愤愤,强压着满心不悦,出了听雨阁。 “主子,奴婢看公主不是不想为难惜娘,只是碍着三少爷的面子,不敢做的太明显。”路上,柳姨娘身边的丫鬟绿屏低声对柳姨娘说,“公主想必是不知道主子的手段,以为自己在宫里见识多了。您不妨做个投名状,只要做的漂亮,公主还能不领情?” “对啊!”柳姨娘回想着锦瑟之前那个眼神,“当着下人的面,她怕是不好宣之于口。等着瞧,明日我定叫惜娘好看!” “也能杀杀大夫人的威风!”绿屏立刻接口。 柳姨娘越想越是得意,连忙扶住丫鬟的手:“走,咱们去见太夫人。” 听雨阁的库房里,李嬷嬷一边陪锦瑟挑东西,一边嘀咕道:“一个姨娘,竟然跑到公主面前投诚来了,真是不知所谓。” “宫里不也是这样,弱势的依附强势的,她虽是武侯的侍妾,却没有靠山,自然只能来找我。”锦瑟漫不经心的翻检着东西,“就这几样,给惜娘送去。” 李嬷嬷心疼的把盒子都抱起来:“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锦瑟狡黠一笑:“能发挥作用,才算的上好东西。” 第49章 纳妾 因这纳妾是得悄悄做的,没有摆酒席,连文书都要等半年后才去聘。不止如此,锦瑟以不便声张为由,把李惜娘安排在了听雨阁深处的一个小院子里。别说花轿了,见礼时得她还自己走到正厅,李惜娘只觉得满心都是委屈。 可这是她能嫁给顾廷仪的唯一机会,她必须得抓住。 时辰到了,李惜娘由丫鬟扶着走了出去。 没有鞭炮齐鸣,也没有张灯结彩,听雨阁里平静的仿佛和平时没任何区别。李惜娘每一步都走的心酸,好不容易迈过了听雨阁正厅的门槛,想到顾廷仪就在前面,忽地又涌起一大波甜蜜与羞涩来。 揭了盖头,李惜娘看到坐在上位的顾廷仪和锦瑟,猛然间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已经为人妾侍的身份,不禁眼圈一红。 “小家子就是小家子。”柳姨娘不屑的瞥了一眼李惜娘,低声嘀咕了一句。 柳姨娘是代表顾家长辈来的,今日顾廷仪纳妾,长辈们不方便在场,却得委派一个人来代表他们见礼。原本这件事该由顾家大奶奶,也就是顾廷仪的大嫂来做,不过这位大奶奶年后去了博州探亲,至今还未回来,柳姨娘便向太夫人讨了这差事。 李惜娘听见柳姨娘的话,用力攥着手里的帕子,脸都憋白了。 锦瑟轻咳一声,看了一眼李嬷嬷。 李嬷嬷连忙挺直脊背,唱礼道:“新人给三爷三奶奶敬茶。” 李惜娘从喜鹊呈的托盘上端起茶碗,在两人面前跪下,将茶碗高举过头。 两人各自接了茶碗,象征性的喝了一口,锦瑟依例训导了惜娘几句。 “礼成。” 听见李嬷嬷唱礼,李惜娘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还不等她羞涩的看一眼顾廷仪,顾廷仪已经起身去后面换衣服了。 “都进了门了,日子长着呢,心急什么。”柳姨娘掐着腰走了过来,笑着揶揄了一句李惜娘,“太夫人大夫人都是疼你的,嫁礼我都带来了。” 李惜娘一听,连忙跪了下去。 她是妾,说白了就是奴婢,虽然柳姨娘也是妾,可她现在代表的却是太夫人和大夫人。 柳姨娘打开了手里的盒子:“这簪子是太夫人赏的。” 李惜娘深深磕头,双手接过簪子。 李惜娘刚准备站起来,柳姨娘又转了身,从丫鬟手上拿过另一个盒子。回头一看李惜娘已经起来了,眉头一皱:“还有大夫人赏的东西呢。” 李惜娘只得连忙又跪下,恭恭敬敬的接了大夫人赏的镯子。 “哎呀,看我这记性!”柳姨娘忽地一拍脑门,“太夫人说大奶奶不在,她便做主替大奶奶给你备了礼。” 接连三次,李惜娘终于明白柳姨娘根本就是在借机羞辱她,气的脸色发白。 “祖母一番好心。”锦瑟凉凉瞥了一眼李惜娘,悠悠道。 当家主母发了话,就算李惜娘再不愿意,再不想跪,也得跪下。 一边磕头,泪珠已经滚滚而落,李惜娘声音打着抖:“惜娘谢太夫人赏赐。” “错了,是大奶奶的赏赐。”柳姨娘认真的指正道。 李惜娘差点儿哭出声,两手高举过头顶:“惜娘谢大奶奶赏赐。” 这一哭,柳姨娘总算逮到了机会。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夫人一片好心,几个主子都给你脸。公主更是明事理的,还是新妇就容你过门。你却一副辛酸委屈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第50章 今晚一定会来 李惜娘被柳姨娘骂的抬不起头来,倒是她身边的丫鬟上前扶住她,边为她拭泪边道:“柳姨娘,听雨阁的正经主母还在这坐着呢。” 言外之意,是嫌柳姨娘管的太宽了。 柳姨娘虽是妾却是武侯的宠妾,哪里能容一个丫鬟指摘自己。正想发作,却见那丫鬟冷冷望过来,竟是大夫人身边的绿芜! 柳姨娘的话本能的咽了回去,绿芜丢给她一个哂笑,朝锦瑟福了下身:“三奶奶,奴婢送李姨娘去更衣,三少爷还等着呢。” 锦瑟没说话,只是撩起眼皮瞥了一眼柳姨娘。 柳姨娘身子一颤,对啊,自己要做投名状,怎么能被一个丫鬟唬住! 柳姨娘干脆不看绿芜,只盯着李惜娘:“李姨娘,你平时是怎么管教下人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母还未发话,你的丫鬟倒是主意大的很呐。” 绿芜本就是大夫人特意拨给李惜娘,想以此震慑锦瑟,哪知半路杀出个柳姨娘。 李惜娘知道锦瑟的厉害,怕再争下去,又被锦瑟抓住什么小辫子,咬牙朝着锦瑟又跪了下去:“都是妾身平时管教下人不严,请三奶奶责罚。” 锦瑟轻轻笑了笑:“你年纪轻,不会管教下人也正常。无妨,我将张嬷嬷拨给你,她原是宫里的礼教嬷嬷,让她去帮你调教下人,最合适不过了。” 李惜娘没想到自己先认错,反而让锦瑟往自己身边插了人,她却无法拒绝。心里暗恨,嘴上还得道谢。 “瞧瞧,天家贵胄,就是有气度,有风范。”柳姨娘在一边笑的合不拢嘴,“既然这边事了了,我这就去向太夫人回话。” “你也去。”锦瑟朝李惜娘摆了摆手,仿佛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 李惜娘在房里等顾廷仪,从午膳等到晚膳,直到天都黑透了,顾廷仪也没来。 “表哥怎么还不来,他该不会不来?”李惜娘绞着帕子,在门口走来走去,伸长了脖子往院外看。 绿芜在一旁安慰道:“不会的,三少爷许是公务繁忙。你是新人,三少爷今晚一定会来的。” 眼见着听雨阁里的灯一盏盏的熄了,院子里也安静下来,李惜娘心中的羞怯和期待,与越来越暗的光线一起,越来越黯淡。 “你不是说今晚表哥一定会来吗,为什么还不来。”李惜娘紧紧攥着帕子,死忍着眼里的泪意。 绿芜是姨母的人,她不敢教训。 “或许,三少爷还在书房。”绿芜微微皱了眉,语气也有些虚。 都这么晚了,三少爷是武官又不是文臣,怎么可能看公文看到这么晚? 李惜娘已经忍不住了,轻轻呜咽了两声:“那,那你就去书房找他。今日……他怎么能把我一人晾在这儿。” 绿芜虽然是大夫人派来的,却明白的知道,若是办不好差事,大夫人那边可讨不了好。 咬了咬牙,绿芜心一横:“奴婢这就去找三少爷。” 绿芜走了,李惜娘想起白天受的折辱,越想越难过,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你不是偏要给我做妾吗?真给我做了妾,你又如此伤怀,怎么,觉得给我做妾太委屈了是不是?” 李惜娘正哭的伤心,忽然听到了顾廷仪的声音。等她挤掉眼里的泪水,慌忙抹着脸站起来的时候,顾廷仪早就没影子了。 “表哥……表哥!”李惜娘尖叫一声追了出去。 第51章 这货是个闷骚 “我就说我去的晚点,她肯定又要哭天抢地,正好给我机会发作。”顾廷仪翘着腿靠在桌边,用银叉往嘴里塞着西瓜,话说的含糊不清,语气里的得意却是掩不住。 锦瑟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顾廷仪在外人面前从来都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穿了武服更是英挺不凡,不知惹得多少京城闺秀芳心乱颤。偏偏与她独处的时候,不是吊儿郎当就是嬉皮笑脸。 若说从前还是因为防着她,故意装了纨绔德行,如今却是怎么看怎么像脱了缰的野马,毫不拘束的露出了真性情。 原来这货是个闷骚啊! “其实你也不必做的这么绝,反正祖母说了,纳妾的事情不宜张扬,我就借着这名头,跟她说你最近还是留宿在我这边不就行了?” 顾廷仪立刻挺直了身子:“你我是……战友,怎么能黑锅全让你背了。” 纳了妾又不许夫君去妾侍房里,任谁都要说一句这正室是妒妇。 锦瑟心头微微一暖,笑着朝顾廷仪眨了眨眼睛:“我是公主,嚣张跋扈是应该的嘛!” “那也不行,我一个大男人,该担当的时候就得担当。”顾廷仪把银叉一丢,“就这么说定了。” 这边厢锦瑟和顾廷仪笑语晏晏,李惜娘那边却是悲悲戚戚。 特意换了的粉红床帐和被褥,仿佛都在笑话她不自量力。李惜娘哭的几乎要晕过去,第二天醒来,眼睛肿的像桃子一般,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 可她还是得收拾妥当去给主母请安,这是身为妾侍必须要做的。 李惜娘战战兢兢,生怕锦瑟给她找茬,锦瑟还没从慈安堂回来,她就已经在正厅外面等着了。 倒不是李惜娘去的太早,而是太夫人想着昨日顾廷仪纳妾,担心锦瑟吃味,特意留了锦瑟在慈安堂说话。 “廷仪昨夜没去惜娘那?”太夫人听锦瑟说,顾廷仪还是在她那留宿的,不禁皱了眉头。 太夫人昨天下午已经听柳姨娘添油加醋的说了李惜娘是如何哭哭啼啼的,虽然心里不喜李惜娘如此,却没想到锦瑟这样不依不饶。 锦瑟马上装出一副自责的样子来:“都是孙媳不好,没能劝得了顾郎。也不知他昨夜去了惜娘那里,怎么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孙媳定再好好劝劝他,总不能让惜娘妹妹委屈了。” “你的意思,廷仪去了惜娘那,又回了主屋?”太夫人连忙追问。 锦瑟默默点了下头。 太夫人对李惜娘的性格自然是了解的,联想昨日情形,当下就猜了个七八分,立刻堆笑起来。 “她一个妾侍,廷仪去不去那是廷仪的事,哪儿轮得到你为她日日操心。” 两人又絮絮说了半晌,太夫人才让锦瑟回去了。 此时李惜娘已经在正厅候了小半个时辰,站的腿都有些发麻了。好不容易熬到锦瑟回来,请安的时候差点儿跪不下去。 “你过门的事外面的人都还不知道,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请安,也太张扬了。”锦瑟自顾用着早膳,看也不看李惜娘,“这段日子,你就先不必来了。” 自己巴巴上门来等了这么久,却换来这样一句话,李惜娘只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浑身忍不住的发抖。 “是,惜娘知道了。” 李惜娘攥着裙摆,在绿芜的搀扶下艰难的走出了正厅。 “走,我们去姨母那!” 第52章 态度改观 不知李惜娘是不是学乖了,接连数日,锦瑟都没有再见过她。张嬷嬷回来禀报,李惜娘最近苦学厨艺,似乎是想“曲线救国”。 是谁说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原来这话哪里的人都信啊! “她爱折腾就叫她折腾去。”锦瑟毫不在意。 锦瑟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信心,反正她觉得无论李惜娘怎么花样百出,顾廷仪都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了。 月底,好消息从鲁国公府传来。嫁入鲁国公府五年无所出的顾家二小姐顾云诗,终于有身孕了! 太夫人大夫人都高兴的不要不要的,一得知消息马上带了成堆的东西跑去鲁国公府看望顾云诗。 锦瑟也随着一起去了,她同样很为顾云诗开心。 “我能怀上身孕,多亏了弟妹。” 卧房里,顾云诗斜靠在云丝软枕上,朝坐在远处的锦瑟招了招手。 “二姐言重了。”锦瑟起身走过去,坐在了床边,顾云诗立刻拉住了她的手。 “祖母,母亲,是弟妹从宫里请了御医来为我调养身体,还寻了上好的坐胎药给我送来。这件事她不许我跟你们说,我也生怕又是白忙碌一场,才一直未向祖母和母亲提及。” 言罢,顾云诗又看向锦瑟:“你虽是我的弟妹,倒比一般的亲妹子更让我觉得亲切。” 太夫人和大夫人看向锦瑟的眼神,总算比从前柔和了许多。以前装出的假亲切,和眼下的真感动,着实是不一样的。 “你这胎来的不易,可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出任何闪失。”太夫人仔细叮嘱顾云诗。 “对,趁着机会,赶紧把你房里那些莺莺燕燕打发掉,省的看着心烦。”大夫人也连忙接口。 太夫人立刻横了大夫人一眼,柳姨娘有孕却被大夫人日日叫去立规矩的事,被锦瑟使了个法子,借下人之口告诉了太夫人,太夫人正不满呢。 “你这是为她好吗?他们夫妻关系才缓和不久,你这不是给云儿找事?”太夫人训了大夫人一句,转头对顾云诗说,“你别太在意那些,好好生下嫡子才是要紧的。” 一家人在鲁国公府直待到用过午膳才离开,锦瑟答应顾云诗,之后一定多来陪她给她解闷。反正锦瑟在武侯府里也是每天闲待着,无聊的都快长草了。 从前不轻易出门,是因为武侯府上下对她戒备甚严,她不想让顾家人对她的行踪想入非非。现在顾家人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又有了顾云诗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她总算能出去透口气了。 “你二姐说喜欢荣世堂的桃花酥,明日我买了给她送去,要不要帮你带东西或者带什么话?”锦瑟一边整理手下的布料,一边问顾廷仪。 “你这是要给我那未出世的小外甥,亲手做衣裳吗?”顾廷仪瞄了一眼那些布料,“我说娘子,你连个荷包都没给我做过,为夫可要吃小外甥的醋了。” 让锦瑟做伤口缝合,她绝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最好,捻针绣花做衣服,可真是难为了她。 “我是觉得这布料柔软,给孩子做衣服合适,想让李嬷嬷做了送给二姐的。”锦瑟不好意思的看着顾廷仪,“我不会绣花。” “不会可以学嘛。”顾廷仪捏住锦瑟的一角袖子,小狗似的巴巴望着她,“学了给我做一个,好不好?” 锦瑟心里是想拒绝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变了:“你想要什么花样?” “娘子只管做,只要是你做的,什么花样都行。” 第53章 碰瓷的 “你想要什么样的花样子,做绣帕还是香囊?”顾云诗问锦瑟。 锦瑟不好意思说实话,支支吾吾道:“就,一般的,大众点的。不能太复杂,不然我怕我绣不好。” 顾云诗扬了扬嘴角:“送给三弟?” 锦瑟被顾云诗当面戳穿,脸立刻羞红,可她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干脆认了。 “他想让我给他做个荷包。” “荷包啊。”顾云诗略一沉吟,“不如绣翠竹。刚柔并济,潇洒俊逸,绣工也简单。” 锦瑟想了想,竹子好,不像那些花啊蝴蝶啊什么的,图案简单颜色也单一。 锦瑟觉得自己是赶鸭子上架,绣的不好也说的过去。没想到拈起绣花针,她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快速上下翻飞,用深浅不一的绿色表现轮廓色彩变化,甚至还参杂了好几种不同的针法。 “弟妹可真谦虚,这绣活儿比宫里的绣娘都做的好呢。”顾云诗边看边赞赏,将布料一翻,“呦,还是双面绣。” 锦瑟有些傻眼,自己什么时候会绣花了? 回去的路上,锦瑟在车里苦思冥想,难不成除了记忆,二公主原本会的东西,如今她也会了? 锦瑟有些跃跃欲试,她准备回去把琴棋书画都试一遍,二公主好歹是金枝玉叶,搞不好还会很多她意想不到的东西呢? 这一想,锦瑟就有些着急,催着车夫快一些。可是几分钟之后,马车偏偏减了速,甚至停下了。 “怎么回事?”锦瑟皱着眉头掀开帘子。 “公主,前面好多人围着,把路堵了,奴婢这就去看看怎么回事。”喜鹊在车窗外迅速福了福身。 喜鹊很快来回禀,前面有辆板车撞了人,被撞的那个腿断了,要索赔二十两银子。可是撞人的车夫坚持自己只是刮了对方一下,绝不可能将对方的腿撞断。 两人在那争吵扯皮,加上一堆看热闹的,把路堵死了。这跟前也没有其他岔路,想绕路还得兜个大圈子。 锦瑟一把掀开了门帘:“我去看看。” 锦瑟的身体素质比起出嫁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再配合一些在军队里学过的小技巧,锦瑟很快拨开人群走到了里面。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是你的车撞倒了我,二十两,一个子儿都甭想少!”一个穿着青灰色布衣的年轻汉子,揪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 “你,你这是讹诈!”中年男人额头青筋都挣出来了,可对着人高马大的年轻汉子,气势明显弱了大半截。 “腿断了还这么中气十足啊。”锦瑟悠悠走出人群,指着年轻汉子被刮破的裤子道,“你这伤根本不是骨折,破了些皮肉而已。” “姑娘,他的腿确实断了。”一个鼠须男走了出来,“鄙人是郎中,刚才已经给他看过了。” “那我看看。”锦瑟居然径直走过去,伸手捏住了年轻汉子的腿。 人群立刻炸开了,一个姑娘家的,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摸一个男人的腿! 然而更劲爆的立刻就来了,锦瑟两手一用力,那男人的裤子从破口处“呲拉”一声被拽开,整个小腿就这么大喇喇的露了出来。 几个围观的妇人连忙用手捂住眼睛,又从指缝里偷偷往那精壮的腿上瞧。 “果然断过。”锦瑟站了起来。 那年轻汉子一听,揪着中年男人的手马上加了力气:“听见没有,这事儿就是说到京兆府去,你也得赔钱!” “喂,我只说你的腿断过,又没说是他撞断的,你起什么劲儿。”锦瑟皱了眉头,“你的腿明明是上个月断的,骨折线都愈合了,跟他没关系。” 年轻汉子不屑的睨了一眼锦瑟:“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你又不是郎中,充什么大个儿!” “那我的诊断呢?” 锦瑟回头,一位白衣男子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他身旁还跟着个小童,手里提着药箱。 “无羡公子?”人群里传出惊呼声。 第54章 带刀名医 说起无羡公子,在京城里的名头是响当当的。 据说他本人是个医术高超的大夫,虽然极少出手给人诊治,不过但凡他肯治,就没有医不好的病患。 他还是整个朝辉王朝最大的药商,他名下的大药房,分号甚至开到了偏远的月支国,只要是这世间有的药材,就没有他弄不到的。 当然锦瑟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多牛逼,只看他白衣飘飘气质出尘,身旁的小童提着药箱,再加上人群里的惊呼,估摸着他八成是个名医。 不过那个那个断了腿的年轻男人就不同了,短短几秒,额头上竟然已经出了汗。 “当街讹诈,按律当杖刑五十,罚银二两。”无羡公子一边说一边往那年轻大汉身边走去,似乎是打算看他腿上的伤口。 “奶奶的,算老子倒霉!”那年轻大汉将中年男人一推,虽然一瘸一拐,却是速度飞快的钻进了人群。那个鼠须大夫溜得更快,此时已经不见人影了。 中年男人忙不迭给无羡公子道谢,在他看来,是无羡公子震慑了小人。 无羡公子淡淡一笑,如同谪仙般不可亵渎的气质,让人群鸦雀无声,不自觉的散开。 可怜的喜鹊终于挤到了自家主子身边,顾不得满鞋的脚印,快速朝锦瑟福了福身:“主子,咱们该回了。” 锦瑟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无羡公子,确切的说,是盯着无羡公子腰上的坠子。 或许在别人眼里,无羡公子腰上挂的就是个细长的玉石坠子,可是锦瑟却从那坠子侧面发现了金属光泽。 玉坠的长度一只手刚好握住,里面的金属光泽,属于折叠起来的刀背。无羡公子大约也不可能在腰上挂把水果刀,他是个大夫,最有可能的,他这玉坠根本就是把玉石手柄的手术刀! 因为对中医并不十分精通,这里的医术药典锦瑟恶补过不少。针灸是有,却没有任何哪本书里提及手术刀。现在居然碰上一个带刀的医生,锦瑟立刻来了兴趣。 “主子?”喜鹊有些焦急的拽了下锦瑟的衣袖。 主子可是已经出嫁的妇人,在大街上盯着一个男人看,被人认出来可就不得了了! “敢问无羡公子,您这坠子是哪儿买的?或者……可以转卖给我吗?”锦瑟脸上有毫不遮掩的渴望。 喜鹊一听,暗出一口长气,原来是看上了人家的玉坠啊。 无羡公子怔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腰上的玉坠,语气歉然:“此为友人所赠,恕在下无法出让。” “这样啊……”锦瑟失望的走近了些,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快速问了一句,“你会人体解剖吗?” 无羡公子顿时瞳孔收缩如针,只一秒,他已经换回平时淡然的浅笑:“姑娘说笑了。” “是嘛……”锦瑟冲无羡公子微微挑了下眉,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无羡公子微微垂了眸:“如果姑娘很喜欢这个玉坠,我可以介绍我的朋友给姑娘。他的玉刻技艺,当世无双。”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锦瑟一挥手,“喜鹊,走了。” 还在回家的路上,锦瑟已经琢磨着该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这位“带刀名医”。在现代,人体解剖是每个医学生都要学习的,可是在这里,用刀去割尸体,绝对会毁了一个医生所有的名誉和前途。 这位无羡公子还真是意识超前,不知道他尝试过外科手术没有。 “想什么想这么出神?” 听雨阁里,顾廷仪伸手在锦瑟面前摆了摆:“你不是说,在我二姐那给我做了荷包吗?” “还没做好。”锦瑟条件反射的答了一句,抬手在袖子里摸起来。 咦,明明揣在这儿的,东西呢? 此时,同安堂内院后厅。 “呦,这是哪家小姐送的,绣的可真精致。”某人一把抢过无羡公子手里的荷包,眉头一皱,“怎么口都没收就送来了。” “我也想知道,她究竟是何许人。” 无羡公子看着荷包,手不自觉的摸上了腰间的玉坠,指尖在玉坠侧面轻轻摩挲起来。 第55章 公子世无双 锦瑟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已经做了大半的荷包,本打算让喜鹊再找找,转念一想又作罢了。 虽说绣了大半天,丢了有点儿可惜,可是兴师动众的找,谁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端。巴掌大的东西,重新做一个算了。 第二天,锦瑟就在房里给顾廷仪重新做荷包。 “公主的绣活儿还是这么好。”李嬷嬷笑吟吟的端着个盒子进来,在锦瑟身边打开,“公主您挑挑,穗子上是用翡翠还是玉石?” 盒子里满满当当装着圆润的珠子,红的珊瑚,绿的翡翠,白的玉石,黄的蜜蜡,分在一个个小格子里,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锦瑟低声念了句,“用玉石。” 月白的云锦上几支翠竹傲立,收口的穗子坠了莹润的玉珠。锦瑟用了整整一天才将这个荷包做好,李嬷嬷和喜鹊都是赞不绝口,可锦瑟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驸马爷一定喜欢。”喜鹊调皮的眨眼,“奴婢这就去书房请驸马爷过来。” 锦瑟皱着眉抬手制止她:“我再想想。” “公主,要不您再加个如意云纹?”李嬷嬷指着荷包右下的空白处。 对啊,云锦平滑,只有翠竹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如果再添上点云纹,肯定更好看。 只是云纹绣起来有些费时,等顾廷仪收到这个荷包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娘子的手艺,怕是宫里最好的绣娘也比不过。我带出去,要被那帮没有媳妇的小崽子们羡慕死。”顾廷仪将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云纹,朝云,翠竹配云纹,意思是我与她吗? “你别以为夸我两句,就能让我给你再多做点儿东西啊。这荷包我做了两天,绣的眼睛都要花了。”锦瑟抱着胳膊,上扬的嘴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住。 “娘子辛苦啦。”顾廷仪喜滋滋的在腰带上挂好荷包,顺势揽过锦瑟,在她脸上“唧”亲了一口。 这一下,两人都愣了。 锦瑟忽地后撤好几步,面无表情的低着头。顾廷仪僵在原地,局促的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 “主子,午膳好了。”门外传来喜鹊的声音。 “知道了。”锦瑟扬声,没看顾廷仪,抬脚从他身边走过。 顾廷仪忽然伸手抓住了锦瑟的手腕,锦瑟身子僵了僵,神色复杂把手抽了出来,先一步离开了。 午膳时给两人布菜的是绿鞘,饶是绿鞘不近人情,也发现了气氛有些诡异。 公主只顾低头吃饭,一句话都没说过。三少爷则总是用失魂落魄的目光看着公主,筷子停在嘴边半晌,菜都掉下去了,自己还不知道。 锦瑟吃的很少,她心里有些乱,几乎是胡乱塞了点儿东西,就说自己吃饱了。锦瑟离桌,顾廷仪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丢下筷子去了书房。 下午顾廷仪在书房里看兵书,整整一个时辰,连一页都没看完。书页上那些文字的线条,仿佛都弯曲成了锦瑟的脸,俏皮的,羞涩的,娇嗔的。 顾廷仪有些烦躁的丢开兵书。 她为什么要退,她为什么要抽开手?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吗? 第56章 谣言 “少爷,李姨娘来了。”小厮连晋走进书房,“绿鞘说您午膳用的少,还是再吃点儿。” 自打李惜娘开始苦练厨艺,只要顾廷仪在府里,她都会避开锦瑟,在下午会给顾廷仪送些吃的到书房。 有时候是一碟点心,有时候是一道甜汤,没有一次重复过花样。不过顾廷仪从来没让她进过书房,更没收过她送来的食物,来来回回就丢两个字出去,“不见”。 李惜娘一反常态的没有哭闹,只是坚持来。这么些日子下来,别人不知道顾廷仪怎么想的,反正顾廷仪身边的两个小厮,都对李惜娘产生了不小的同情。 顾廷仪本就心烦,不悦的横了一眼连晋:“我要吃自会吩咐你,都说了,不见她。” “您要不想见李姨娘,就只把吃食留下,这不是现成的嘛。”连晋劝道。 顾廷仪张口,忽然顿了顿:“那,东西留下,让她回去。” “哎,奴才这就去。”连晋立刻转身去了。 李惜娘把食盒递给连晋,不禁喜上眉梢。虽然顾廷仪还是不肯见她,可是他已经肯吃自己做的东西了,这就是好的开始。姨母说的对,自己只要再坚持些日子,定能让表哥回心转意。 可是她没想到,顾廷仪虽然留下了她送的芙蓉蛋卷,却是一口都没吃。 “都赏给你了。”顾廷仪两手枕在脑后,嘴角微微勾着,“想个法子,让公主知道我留了李姨娘的吃食。” “啊?”连晋愣了一下,“少爷,您这是……” “让你去你就去。”顾廷仪皱着眉头朝门口扬了扬下巴。 连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少爷这是故意想让公主吃醋?可公主吃醋了,岂不是要跟少爷闹出不愉快来,少爷这是图什么? 不过既然主子吩咐了,连晋自然要照做。 “李姨娘今日赶得巧了,少爷午膳用的少,就留了她送的芙蓉蛋卷。” 连晋是原话是这样的。 “李姨娘今日送的芙蓉蛋卷,少爷用的可香呢。” “少爷夸李姨娘的芙蓉蛋卷做的好,怕是已经不生李姨娘的气了。” “少爷吃了李姨娘送的芙蓉蛋卷,还跟她在书房说了好一阵子话,李姨娘这是要得宠了。” …… “公主,三少爷今日在书房宠幸了李姨娘。”李嬷嬷愁眉苦脸的看着锦瑟,“下人们都已经传开了,您可得想个法子啊。” 锦瑟呼吸一滞,感觉胸口有些酸酸的刺痛。 “她是顾廷仪的妾,他乐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有什么好想办法的。”锦瑟面无表情,手下笔走龙蛇。 二公主的书法不亚于她的绣工,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婉然若树,穆若清风。 “可是,可是……”李嬷嬷有些着急。 “别可是了,我自有分寸。” 李嬷嬷出去了,锦瑟终于停了笔,一大滴墨汁掉在纸上,毁了整副字。她撂下毛笔,随手将纸张拿起来揉了揉,丢进了一旁的纸篓里。 等不到晚膳,顾廷仪就从书房出来了。 她已经知道了,她会怎么样?拈酸吃醋的骂自己几句,还是拉着脸不理自己? 顾廷仪盘算着是不是说几句好听的,顺势表明了心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他确定,自己就是心悦她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今日倒早。”锦瑟看到顾廷仪,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我去看看晚膳。” 锦瑟的表情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语气也和平时没有一点儿区别。 顾廷仪有些意外:“娘子,你……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第57章 活该你睡地上 锦瑟有些疑惑的看着顾廷仪:“怎么?你有事?” “没有没有。”顾廷仪连忙摆手。 锦瑟收回目光,出去了。 顾廷仪挠了挠下巴,该不会是连晋事情没办好,她还不知道? 顾廷仪走到门口,招呼连晋过来问话。 “那事儿,你没跟人说?” “说了啊,特意等着宝莲在不远处的时候说的。宝莲肯定听见了,她嘴碎,一顿饭的功夫整个儿听雨阁的人都能知道,说不定太夫人都知道了呢。” 顾廷仪摆了摆手,让连晋走了。 奇怪,难不成是下面的人怕她不高兴,故意瞒着她了?那自己到底是提,还是不提啊! 顾廷仪纠结了。 带着锦瑟送的荷包显摆了几天,顾廷仪又到了五日一休沐的时候。 这几天锦瑟都表现的很正常,好像一点儿都不知道李惜娘那事。所以顾廷仪特意又留了一次李惜娘送来的汤羹,想着这回她该跟自己发发脾气使使小性子了。 可是从书房回去,锦瑟依然如故,顾廷仪有些郁闷了。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根本不介意?如果她完全不在意,那我此时表白心意,她拒绝了怎么办? 一整晚,顾廷仪都看着锦瑟欲言又止。锦瑟不是没发现,但她什么也没问。 有什么好问的,别说是书房了,他就算跟李惜娘在花园里办事,只要他乐意,自己有什么立场过问? 或许自己可以提醒他,他完全可以去李惜娘那过夜,总好过打地铺。 锦瑟一抬头,顾廷仪立马挪开了目光,这落在锦瑟眼里,就成了顾廷仪心虚的证明。 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活该你睡地上! 第二天,锦瑟带着自己特意给未出生的小外甥做的肚兜,去看望了顾云诗。顾云诗开始害喜了,吐的厉害,脸色看着十分不好。 “今日开始换糙米饭,多吃些绿色蔬菜,还可以适当吃些果仁。还有香蕉,不过香蕉性寒,你可以蒸熟了吃。”锦瑟给顾云诗递了温水过去,“要少量多餐,别成天躺在床上,还是要下来走走。” 孕吐是怀孕期间内分泌剧变造成的,使用维生素b6调节过度孕吐,是一种常见的办法。这里没有现成的维生素b6药片,锦瑟只能让顾云诗从其他途径补充。 顾云诗喝了些温水,感觉稍微好了一些,不禁问锦瑟:“弟妹还懂医术呢?倒是没听人提起过。” “有兴趣,就跟御医学了点皮毛。”锦瑟早就想好了借口。 顾云诗自打怀孕以来,身上就多了层母性的柔和光芒。联想锦瑟在宫里的生活,学医术恐怕全为自保,顾云诗不禁心疼的摸了摸锦瑟的脸:“还好你与三弟琴瑟和谐,等以后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更完满了。” 顾云诗这么一说,锦瑟不禁又想起李惜娘的事,笑了笑没说话。 顾云诗不舒服,锦瑟待了一会儿就走了。马车行到当日遇上有人碰瓷儿的地方,锦瑟掀开车帘,叫了喜鹊过来。 “到无羡公子的医馆去。” “主子,这会不会不太好?”喜鹊感觉有些为难。 公主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玉器没有?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主子找无羡公子又不是寻医问药,传出去怕是会叫有心人做了文章。 “人家医馆开门做生意,我们还不能去了?”锦瑟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明白喜鹊的担忧,又补充了一句,“二姐害喜的太厉害了,我去问问有什么法子缓解。” “主子对二小姐真好。”喜鹊笑开,吩咐车夫去无羡公子的医馆。 到了同安堂,锦瑟没有着急去找无羡公子,而是先在药房里转了转。药房规模很大,一共三层。一楼全是药柜,二楼是大夫看诊的地方,三楼暂时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不过倒是很有些小型医院的感觉。 锦瑟正准备找个人问问,怎么才能见到无羡公子,一个药童跑了过来,朝着锦瑟作了个揖。 “姑娘,我家公子在三楼等您。” 第58章 拜师 锦瑟带着喜鹊上了三楼,小厮没有领锦瑟进门,在门口就停下了脚步,还拦了喜鹊,说公子只请了小姐。 “主子!”喜鹊焦急的喊了一声。 “没事,你就在门口等我。”锦瑟摆摆手。 锦瑟也不想让喜鹊跟着,毕竟她跟无羡公子要讨论的事情,在这里相当惊世骇俗,她可不想吓坏了这个小丫头。 锦瑟没想到的是,进了门,倒是她被吓了一跳! 原以为一楼的药柜已经够多了,三楼的药柜更是多的数不胜数。从地上到屋顶,满满当当的格子,还有一面墙上全都是医术,比起皇宫的书阁也不遑多让。 锦瑟一边看一边往里面走,心里暗自讶异。转过数道屏风,终于看到了坐在桌边的无羡公子。 “鄙人这厢有礼了。” 无羡公子见到锦瑟进来,立刻起身作揖。 锦瑟也福了福身:“公子下午好。” 无羡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迅速烫了茶杯,倒入金黄的茶汤:“刚煮好的石芽,姑娘尝尝?” 锦瑟接过抿了一口:“加了松实、蘼芜、水苏和柑橘,倒是清新。” 无羡公子脸上漾起浅笑:“姑娘也好茶道?” 锦瑟笑了笑,没接口。 她哪儿好什么茶道,她其实很喝不惯这边煮的跟汤似的茶水。还是白开水好,保湿养颜,还能促进新陈代谢,避免得各种结石病。 锦瑟不接话茬,无羡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自己想问的事,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锦瑟没有这种说话之前还要先抛砖引玉一番的习惯,开门见山的问起无羡公子:“能给我看看你的坠子吗?” 无羡公子摸了摸腰上的坠子,心一横,解下来递给了锦瑟。 寒光闪闪的刀锋划开锐利的光芒,锦瑟微微眯了眼,虽然刀刃略长了些,不过已经和现代手术刀很像了。 “一个成年人有206块骨头,其中包含颅骨29块,躯干骨51块,四肢骨126块。组成人体的肌肉有639块,由60亿条肌纤维组成。”锦瑟合起手术刀,笑吟吟的递给无羡公子,“您解剖过几具尸体?” 无羡公子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嘴巴大张着,哪里还有半点儿谪仙一般的气质。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她,她好像不仅做过真正的人体解剖,仿佛还,精通此道?! 锦瑟见无羡公子不接手术刀,便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很多病症,只用药石见效很慢,尤其是一些急症,直接动手术反倒能救人一命。”锦瑟一手撑着侧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无羡公子,“其实手术刀应该无菌保存,否则用起来会造成伤口感染。你虽然随身带着,不过我猜你还没在活人身上用过,对不对?” 无羡公子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脑子僵着,哪里想到回答锦瑟的问题。 锦瑟皱了下眉头,在无羡公子面前摆了摆手:“喂!回神了!” 无羡公子连忙吸了一下已经溢到唇边的口水,总算勉强敛回了之前那股出尘的气质。 抬起袖子遮住有些发红的脸,无羡公子不自然的轻咳了两声,忽然起身朝锦瑟深深作揖下去:“姑娘博学,鄙人自愧不如。若姑娘答应,鄙人想拜姑娘为师,随时侍奉左右。” 拜师? 这个锦瑟还真没想到。 其实锦瑟倒是很想收这个学生,锦瑟这几天已经打听过了,无羡公子可不是普通的名医,或许自己还可以借着他重新操刀做手术呢!况且他还有一个这么大的药房,以后自己如果要用药,岂不是更方便了? 不过嘛…… “你想拜师?”锦瑟笑眯眯的看着无羡公子,仿佛看着小红帽的狼外婆,“我一个女子,你拜我为师恐多有不便。不如这样好了,我名义上拜你为师,咱们私下里相互切磋医术。” “姑娘想的周到,只是如此,岂不是让在下占了许多便宜?”无羡公子是个正直boy,“至少让在下安排正式的拜师礼……” “咱们就不搞这些虚的了。”锦瑟摆摆手,一副无视虚名的世外高人姿态,“三人行必有我师,谁是师傅有什么要紧?” 不等无羡公子赞叹,锦瑟又接口道, “当然了,你是男人,又有这么大的药房,咱们需要什么东西,由你出面采买也更合适对不对?” “如果遇上疑难杂症需要咱们一起研究,诊金记得分我一份,不用多,你三我七就行。” “还有还有,你那手术刀刃口锋利,韧度也非常好,记得给我也弄一把来。” 无羡公子:“……” 第59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继御医之后,锦瑟又请了名医无羡公子去给顾云诗安胎,顾云诗感动的不得了,连带着顾家人和鲁国公府,都对锦瑟怀以感激之情。 其实锦瑟高调请无羡公子过去,不过是为了将“无羡公子觉得自己资质出众,收了自己当徒弟”这件事告诉顾家人。虽然锦瑟已为人妇,拜师学医有些不妥。可无羡公子的身份在那摆着,跟无羡公子关系亲近,是许多京城权贵求之不得的事。 “有相熟的名医,谁都不会拒绝。而且无羡公子名头大,说出去也有面子。” “这些也就罢了,同安堂分号众多,这意味着什么?” 喜鹊绞尽脑汁的琢磨着:“意思是同安堂有钱?” “何止有钱,还有人脉有消息有路子。你想想,月支国那种偏僻地方都有分号,哪里有些风吹草动,无羡公子还能不知道?” 锦瑟耐心的给喜鹊讲解。 “所以我早就跟你说,我拜师无羡公子这件事,顾家人肯定不会反对。” 旁的喜鹊不是很明白,但她知道,无论经商还是做官,消息和人脉都是顶重要的。 两人正在房里说话,张嬷嬷突然来了。 “公主,大事不好了,驸马爷要让连晋娶月坠。” 月坠是李惜娘的贴身丫鬟,从她娘家带来的。李惜娘当初寻死觅活,跑出来跟锦瑟理论的就是月坠。 锦瑟愣了一下,连忙问张嬷嬷:“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据说是连晋自己去求的驸马爷,驸马爷当场就允了。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奴也不清楚,您还是去问问驸马爷。” 锦瑟略一思索:“喜鹊,走。” 两个下人成婚,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可连晋是顾廷仪的贴身小厮,他娶了月坠,就等于李惜娘掌握了顾廷仪的一举一动。 锦瑟觉得顾廷仪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答应了,一定有他非答应不可的理由。 锦瑟刚出听雨阁,迎面就碰上了顾廷仪。 “你知道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不过顾廷仪知道锦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锦瑟点了点头。 顾廷仪微微皱了下眉头:“回去说。” 两人坐在内厅,下人们都被打发了出去。顾廷仪绷着脸,嘴唇紧抿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顾廷仪端起茶抿了一口,沉声道:“连晋破了月坠身。” “什么?”锦瑟低呼一声,“连晋和月坠早就心心相印吗?他没告诉过你?” 顾廷仪坚决的摇了摇头:“连晋和月坠平日并无往来,况且他早就跟他老家的一个姑娘定了亲。只是那姑娘的父亲前年过世了,要守孝三年,两人只等着孝期结束就完婚,也就还有几个月了。” “那他怎么又跟月坠?”锦瑟直觉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事。 “我也不知道。”顾廷仪气恼的重重靠在椅背上,“就在刚才,连晋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事。连晋是个有担当的性子,他说毁了月坠的清白,不能不娶她。” 锦瑟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理了理纷乱的思绪。 “你还是仔细说说,你的意思,连晋是今天下午突然做了糊涂事?他去了李惜娘的院子?” “没有。是月坠来拿食盒,连晋带她去自己房里取,鬼迷心窍的就……” 顾廷仪忽地砸了下桌子:“定是月坠做了什么手脚,她是逼着连晋非娶她不可!” 顾廷仪娶李惜娘就是因为他“毁了李惜娘的清白”,如今连晋要娶月坠,也是同一个原因。在一个坑里连栽了两次,顾廷仪怎么能不恼。 “月坠来拿食盒,为什么去了连晋屋里,她给连晋做了吃的?” 顾廷仪一怔:“不,是李惜娘送来的蜜汁蜂巢糕,她送来的东西我一直都是给连晋的……” “她算计的其实是我?”顾廷仪唰的起身,双拳紧握,“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锦瑟见顾廷仪有立刻就去找月坠算账的意思,连忙拦住了他。 “你等等,拿贼也要拿赃,你有证据吗?你就这样去说月坠的不是,她若咬死不认,你能如何?” 第60章 我什么时候害你了 顾廷仪气的直想砸东西:“难道还叫我捏着鼻子认了?这样的污糟事,一再姑息后果不堪设想!今日我必得将这贱婢惩治了,否则若是其他奴婢也有样学样,顾家岂不是乱了套!” “我来。”锦瑟横移一步,挡在了顾廷仪面前。 “你?”顾廷仪犹豫了一瞬。 “对,我来。”锦瑟看着顾廷仪的眼睛,“管教奴婢,本就是主母的责任。” 不等顾廷仪再说什么,锦瑟大脑飞速转动:“你现在立刻去问问连晋,蜜汁蜂巢糕还有剩下的没有,如果有,带了东西去李惜娘那。” 顾廷仪并不啰嗦,听完马上走了。 “来人!” 锦瑟高呼一声,喜鹊马上推门进来。 “去告诉李嬷嬷,带人将李惜娘的院子围了,看住她们,别让她们说话。尤其是月坠,我跟三少爷过去之前,院子里什么东西都不许她们动!” 锦瑟带人去北院借了两条狗来,等她到李惜娘的院子里,顾廷仪已经在那等着了。 李惜娘跪在地上,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脸上还挂着泪痕,明显是哭过了。月坠跪在李惜娘身后,一脸的失魂落魄。 锦瑟也不理她们,直接问顾廷仪:“东西呢?” “没有了。”顾廷仪摇了摇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神色间怒意更深,“连晋说没吃完,但是东西找不到了。” 锦瑟略一沉吟:“搜,哪怕将这里翻过来,也得给我搜出东西!” 李嬷嬷一听立刻带人在进了李惜娘的卧房,翻箱倒柜跟抄家似的。 李惜娘急了,膝行两步望着顾廷仪和锦瑟,哭道:“三奶奶,到底怎么回事,您就算要惩治妾身,也得让妾身死的明白啊。” “那蜜汁蜂巢糕是你亲手做的?”锦瑟悠悠开口,“有旁人帮手吗?” 锦瑟这么问,任谁都能明白是蜜汁蜂巢糕出了问题。 李惜娘连忙回答:“蜜汁蜂巢糕是妾身做的,做好之后妾身亲口尝了,绿芜当时就在厨房,她也看到我吃了。” “也就是说,这东西在送到三少爷书房之前,只有你经手了?”锦瑟微微勾唇。 李惜娘立刻为自己开脱:“妾身做好之后便去更衣了,东西就放在厨房。厨房里人多手杂,谁碰过妾身也不知道啊!” “东西做好,你就放在厨房里,也不怕别人拿去了?”锦瑟才不信,“绿芜呢,她不是当时也在厨房吗,你就没让她看着?” “绿芜伺候妾身更衣,是月坠看着的。”李惜娘说完,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把揪过了月坠,也顾不得她是自己娘家带来的丫鬟,柳眉倒竖,“说,你是不是在蜜汁蜂巢糕里动什么手脚了?” 月坠感觉浑浑噩噩的,任由李惜娘撕扯摇晃她,她也一言不发。 李惜娘丢开月坠,哭着扑倒在地上:“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妾身只是给三少爷做了些点心,妾身没有干任何坏事呀!” 锦瑟微微皱了皱眉,轻轻靠在了椅背上:“李姨娘,顾郎将月坠赐给连晋为妻的事,你可知道了?” “什么?”李惜娘抬起头,惊讶的望了一眼锦瑟和顾廷仪,又猛地扭头去看月坠。 月坠此时终于回了魂儿,尖叫一声抓住了李惜娘的胳膊:“小姐,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为什么要如此害奴婢!奴婢跟了您十年,十年呐!” 月坠喊得撕心裂肺,剧烈的痛苦让她双目腥红,仿佛择人欲噬!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害你了!”李惜娘慌张的用力甩着胳膊,想将月坠的手甩开。可是月坠抓的死紧,尖锐的指甲隔着薄薄的衣料陷入李惜娘的手臂中。 两人正纠缠不休,李嬷嬷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公主,驸马爷,东西找到了。” 第61章 两证清白 李嬷嬷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个瓷瓶。 “这是在下人屋子里的找到的,放在床底,藏的颇为严实。” 顾廷仪示意李嬷嬷把东西呈上来,锦瑟则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叫人将李惜娘和月坠分开了。 “这是什么?”顾廷仪随手拔开瓷瓶的塞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一股甜香冲入鼻尖,顾廷仪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立刻明白了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李嬷嬷,拿出去喂外面那条公狗吃一点。”锦瑟说着,眼神在李惜娘和月坠之间逡巡。 李惜娘神色慌张,月坠面色惨白,似乎谁都有嫌疑,又好像都能找到其他理由开脱。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两条狗狂躁的叫声。李嬷嬷回来禀告,那公狗吃了瓶子里的东西就发了性,一边说着,一边鄙夷的望了一眼李惜娘和月坠。 “三少爷三奶奶明鉴,那脏东西不是妾身的,妾身每日足不出户,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李惜娘哭哭啼啼的为自己分辨,一转头,看着月坠的目光充满愤恨,“一定是这贱蹄子做的,她前几日还出过府!” 月坠同样是怒目圆睁:“奴婢出府是姨娘吩咐,去给您买点心材料的,奴婢的月银都要补贴娘家,哪里来的余钱买这种东西!” 锦瑟没心情听她们吵,勾勾手示意李嬷嬷过来。 “没有找到剩下的蜜汁蜂巢糕吗?” 李嬷嬷摇头。 锦瑟又去问顾廷仪,顾廷仪说连晋发现剩下的蜜汁蜂巢糕没了,他就立刻在书房附近找过,一路过来都有留意,但是没发现被丢弃的蜜汁蜂巢糕。 锦瑟觉得奇怪了。 如果这件事是李惜娘做的,她应该自己去拿食盒,怎么会让月坠去? 可如果这件事是月坠做的,想借此爬上顾廷仪的床,结果却错被连晋破了身。为了遮掩她动手脚的事实,她拿走剩下的蜜汁蜂巢糕不奇怪,那她也应该一回来就立刻告诉李惜娘这事。毕竟顾廷仪已经说了会让连晋娶她,在李惜娘这儿,算是大功一件。 两人似乎并没有提前商议好,月坠又在事后没有告诉李惜娘,更主要的是找不到剩下的蜜汁蜂巢糕,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三少爷,三奶奶,奴婢没有做过这等污糟事!奴婢知道此时百口莫辩,奴婢愿一死以证清白!” 月坠忽然朝着顾廷仪和锦瑟磕了个头,起身朝着墙壁狠狠撞了过去。 “快拦住她!”锦瑟失声叫道。 话音未落,顾廷仪已经冲了出去,一把揪住了月坠的衣袖。 只听“撕拉”一声,月坠的袖子被顾廷仪撕裂,而月坠则是一头撞在了墙壁上。“砰”的一声血花四溅,月坠的身体软软滑了下去。 锦瑟连忙跑过去,伸手探了下月坠的鼻息。 屋子不大,月坠又被顾廷仪拉了一把,力度和速度都不够,月坠只是晕了,并未死。锦瑟马上用手帕按住了月坠脑袋上的出血部位,吩咐人带月坠下去上药止血。 起身盯着李惜娘,锦瑟嗤笑一声:“若不是顾郎刚才拉了一下,月坠就死了。我想她的清白已经不用证明,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惜娘愣怔了一会儿,忽地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划破了手掌。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惜娘愿对着祖宗起誓,惜娘从未在蜜汁蜂巢糕里动过手脚,若有半句虚言,必死无全尸!” 鲜血顺着李惜娘白皙的手掌流下,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红的刺目惊心。 第62章 畏罪自尽 锦瑟和顾廷仪对视一眼,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不等两人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夫人忽然来了。 “哎呦这是怎么了?惜娘,你的手怎么伤成这样了!”大夫人匆匆跨过门槛,心疼的用帕子给李惜娘把手包了起来。 “姨母!”李惜娘见了大夫人,忍不住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 “廷仪,怎么回事啊。”大夫人皱着眉头扫了顾廷仪一眼,目光掠过锦瑟,微微不悦。 “母亲,今日顾郎险些被人暗害。”锦瑟抢在顾廷仪前面开口,“已经证明东西是从李姨娘院里拿出去的。” 锦瑟本想着,大夫人心疼儿子,听到顾廷仪被人加害,肯定会站在他们那边,至少不包庇李惜娘。 果然,大夫人脸一沉:“暗害?你的意思是惜娘院里有人给廷仪下毒?” “倒不是毒药……”锦瑟话未说完,就被大夫人抢断。 “既然不是毒药,又怎么成了暗害?”大夫人脸色更不好看,“公主,您身份尊贵,老身本不该说教您。可老身今天不得不说,您既为廷仪的正室,接了惜娘的茶,便该有做正妻的肚量。” “母亲,儿子还是给您细说说为好。”顾廷仪踏前半步,将锦瑟护在身后,把从李惜娘送吃的到连晋做了糊涂事,以及两人来搜出迷情药的事,全都告诉了大夫人。 “这样的事情,若睁只眼闭只眼,以后定会出更大的乱子。” 大夫人听完,不气不恼,让人将李惜娘扶下去休息,自己坐在了上首。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只是这剩下的蜜汁蜂巢糕没了,你们怎么就能肯定是那东西出了问题?你们虽搜出了迷情药,可是也不能证明就有人用了。现下两人为证清白弄成这样,你们也不相信她们会做这样的事?” 顾廷仪刚一皱眉,大夫人立刻接口道:“不过这样的污糟事,肯定是要查清楚的,传出去惹人笑话不说,今后侯府还如何治下?我看这样,惜娘的院子你们先派人看管着,好好将这件事查清楚。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该发落谁、该如何发落,家法处置。” 大夫人都这样说了,两人也不好再做什么,只能先离开了。 为了找到剩下的蜜汁蜂巢糕,顾廷仪又带人将书房里外附近全部找了一遍,还又仔细问了一遍事情的前后经过,确定他在做了糊涂事,去找顾廷仪之前,剩下的蜜汁蜂巢糕就放在他屋子的桌上。 “两个可能,第一,月坠寻死或许是真心的,可她并不清白,是想畏罪自尽,蜜汁蜂巢糕就是她拿走处理掉了。” “第二,在连晋离开到我们去李惜娘那里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进了连晋的房间,拿走了蜜汁蜂巢糕。这就意味着,我身边有别人安插进来的人。” 说完,顾廷仪面色铁青。 锦瑟皱了下眉头:“就算你身边有人被收买了,那也不可能是李惜娘。她又没钱又没势,谁会依附她?” “你不觉得,我母亲来的太巧了?”顾廷仪右手紧紧捏着拳,“还有绿芜,她是母亲拨给李惜娘的丫鬟,刚才我们去李惜娘那,你有看到绿芜吗?” 锦瑟短促的“啊”了一声:“你的意思,是绿芜在你母亲的授命下,给蜜汁蜂巢糕做了手脚?” “只有这一个解释了。”顾廷仪气恼的捶了下椅子扶手,“连晋是个明白人,我虽然一直将李惜娘送来的东西给他,他定也不会告诉别人。想是绿芜觉得时机成熟了,就动了手脚,而我身边被收买的人又恰巧发现了我没吃李惜娘送的东西,便通知了绿芜。否则来的就不该是月坠,而是李惜娘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剩余的蜜汁蜂巢糕找不到,李惜娘和月坠如此力证清白,就都能说得通了。 可这也给顾廷仪和锦瑟出了难题。 事情是大夫人授意绿芜做的,别说现在没证据,就算找到了证据,难道还让大夫人去掌事院领罚? 锦瑟正愁眉不展,喜鹊忽然慌张的跑了进来。 “三少爷三奶奶,大事不好了,月坠畏罪自尽了。” 第63章 这件事我来查 两人匆匆赶到李惜娘的院子里时,月坠已经被人从屋子里抬了出来,被一条旧床单裹着,放在院子的角落里。 张嬷嬷跪在锦瑟面前:“公主恕罪,都是老奴办事不利。老奴本想为公主分忧,不成想月坠认罪之后便用剪刀自尽了。” “她认罪了?”锦瑟有些意外,之前那样刚烈的以死以证清白,转眼就认罪了? “是。”张嬷嬷点头,“她说她本是想引诱驸马爷的,却阴差阳错成了连晋的人。她还说剩下的蜜汁蜂巢糕就是她拿走的,埋在院子的花丛里。老奴去挖了东西回去,她已经死了。” “既然如此,拉出去好好埋了。”顾廷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臂挡了一下锦瑟,“派个人去告诉母亲。” 锦瑟心下不悦,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可顾廷仪要保他母亲的颜面,自己如果执意再查下去,两人必得闹翻。 锦瑟沉默着,她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竭力争取顾家上下的信任,争取顾廷仪的信任,希望他们能帮助自己为二公主报仇。可是顾家凭什么为她去得罪当朝皇后?她对顾家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一路沉默着回到听雨阁正厅,锦瑟对顾廷仪说自己有些累了,想小睡一会儿。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顾廷仪拉住了锦瑟,“你觉得我是在维护我母亲,对不对?” 锦瑟有些烦,不想听他说什么大道理,随意摆了摆手就往里面走。 顾廷仪固执的转身,干脆拦在了锦瑟面前:“娘子,我是为你好。张嬷嬷是你指派过去的人,难不成你想让别人说,这整件事其实是你在背后指使的吗?” 锦瑟愣了一下,对啊,张嬷嬷是自己指派给李惜娘的人。 “之前你说要让连晋娶月坠这件事,你都给谁说了?”锦瑟立刻抬头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微微叹了口气:“娘子,听我的,此事……” “不是不是。”锦瑟急忙打断他,“你还记得之前李惜娘和月坠的反应,月坠一直魂不守舍,李惜娘也不知道你将她赐给了连晋为妻,那张嬷嬷怎么知道的?” 顾廷仪马上反应了过来:“她定是一早就知道蜜汁蜂巢糕有问题。可她是你从宫里带出来的,即便不为你所用,也不该被我母亲收买才对啊。” “她若是假意被你母亲收买呢?”锦瑟一边说一边思索着。 “你想想,你母亲指使绿芜在点心里动手脚这事,只要仔细捋一捋,还不是很快就能想明白?她出面栽赃月坠,死无对证,不是为了大夫人和李惜娘。” “因为若是你认可这结果,就是你在维护你母亲,若是我认可,那就是我想撇清干系。两夫妻相互猜忌,结果或许就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所以张嬷嬷是皇后的人?”顾廷仪略沉吟片刻,“这件事我来查。” 锦瑟没说话,她还有另一层担忧。如果张嬷嬷是皇帝派来的人呢,不希望她跟顾廷仪夫妻恩爱的,可不止皇后一个啊。 可她该怎么对顾廷仪开口呢?说皇帝离间我们夫妻关系,是因为我是他派来的卧底吗? “娘子,你不必太过忧心。既然你已经嫁于我为妻,我定会保护好你。有我在,无论是谁都不能害你。”顾廷仪执起锦瑟的手,语气温柔而坚定。 锦瑟满脑子都是张嬷嬷的事,根本没注意顾廷仪。 该不会皇帝想借此机会敲打自己?他对自己起疑心了吗? 第64章 无价之宝 顾廷仪受伤了,很伤很伤。 自己如此深情表白心意,结果人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简直伤透了顾廷仪的心。 好几天,顾廷仪见了锦瑟都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只等着心上人抚慰。 锦瑟总算瞧出了顾廷仪不对劲,朝他招了招手:“来,伸手。” 顾廷仪立刻喜滋滋的握住了锦瑟的手。 “我让你伸手,不是让你抓我的手。你抓住我的手,我怎么给你号脉啊。”锦瑟白了一眼顾廷仪。 顾廷仪一愣:“号脉?你为什么要给我号脉?” “我看你这几天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锦瑟一边说,一边强行将顾廷仪的手翻过来,“我跟你说啊,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你不要因为自己是男人,就讳疾忌医,得了病也硬挺着,小病拖成大病就不好了。” 说着,锦瑟微微蹙了眉:“脉象很正常啊。” “娘子,我没病。”顾廷仪苦了脸。 “没病你成天愁眉苦脸的做什么?”锦瑟推开顾廷仪的手,横了他一眼。 “我!”顾廷仪话到嘴边,又改了,“公务上的事,有些为难罢了。” “哦,这样啊。”锦瑟咂了砸嘴,想问是什么事,又怕顾廷仪觉得她有意探听,只能拍了拍顾廷仪的肩膀,“顾大人,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慢慢想啊。” 下午李嬷嬷带了个丫鬟来,那丫鬟带着无羡公子的帖子,说是之前锦瑟托他琢的玉器已经做好了,让她去药房取。 锦瑟一拍脑门,对啊,自己还“拜了无羡公子为师”呢,人家东西都准备好了,这次去可得教点儿东西才行。 准备了两天,锦瑟带了一副很大的画轴去了同安堂。 “东西我不白拿,这个给你。”锦瑟将画轴递给无羡公子。 无羡公子有些疑惑的接过画轴打开,发现里面画了一个人。不是什么人物肖像,只有一个人的轮廓,但是人的器官和内脏,无不精细呈现,还用蝇头小楷标注了名称。 “此画当为无价之宝!”无羡公子墨玉般的眸子仿佛发了光,语气里尽是赞叹。 锦瑟不禁有点儿小嘚瑟,装模做样的轻咳了两声:“好好看啊,我可是要抽考的。” 锦瑟的渊博深深折服了无羡公子,他对着锦瑟一揖到底:“徒儿自当努力研习。” 锦瑟拿着无羡公子给她新做的手术刀,又从他那借了两本医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同安堂。 锦瑟前脚刚走,一个男人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走到了无羡公子身边。 “那荷包,就是她的。”男人望着早已没有人影的门口方向,“果然生的标志,怪不得连从不近女色的无羡公子,都动心了呢。” “丛泽你别乱说,朝云公主学识过人,我拜她为师是诚心的。”无羡公子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去看画轴。 “死鸭子嘴硬。”丛泽斜眼瞧着无羡公子,“你要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干嘛把这东西一直揣在怀里?” 右手忽地伸手探进无羡公子怀中,又闪电般抽出,速度快的只在人眼里留下一抹残影。手指微曲,一枚荷包挂在指尖,轻轻摇晃。 无羡公子的脸蓦地沉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丛泽,却不伸手拿回那荷包。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丛泽只觉得后脖子凉风直吹。 “我错了,我怕你了行不行,还给你。”丛泽把荷包往无羡公子手里一塞,撇了撇嘴,“博彦,有件事我可还得提醒你。即便她未嫁做他人妇,她也是公主,赵衍的女儿。” 无羡公子猛地攥紧了荷包,一语不发。 第65章 卖娘救祖 锦瑟今日出门,除了到同安堂一趟,还要去看看顾云诗。可是到了鲁国公府,才知道顾云诗不在,和鲁国公世子也就是她老公,一起进宫给太后请安去了。 “主子,下次还是先递了帖子再来的好。”喜鹊认真的看着锦瑟,“高门贵女之间哪怕关系再好,相互往来也是要先送了花笺才上门的,这是礼数。” 锦瑟对这些繁琐的礼仪非常讨厌,忍不住在喜鹊脑门上轻轻戳了一指头:“年纪不大怎么说话像个老嬷嬷似的,动不动就礼数规矩的。” 喜鹊顿时脸一红:“是李嬷嬷教我的。” 锦瑟知道李嬷嬷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照顾她怕是力不从心,有意培养喜鹊当接班人,时不时提点着。 “好啦,下次我一定先写花笺,不会叫你被李嬷嬷训的。”锦瑟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云,“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咱们逛逛。” 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人流不息,街边店铺林立,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两人边走边看,锦瑟忽然发现一个小巷子口围满了人,拔脚就往那边走。 “主子!” 喜鹊想拉自己主子,奈何她人没主子高,腿没主子长。等她走到人群外围,锦瑟早已挤进人群去了。 喜鹊心疼了看了一眼脚上才做好没多久的鞋,一咬牙,也挤进了人群。 锦瑟拨开人群走到最里面,才发现这里跪了个小男孩,大约十岁左右的样子,穿了一身粗布衣服,身前的地上铺了一张白布,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四个字,卖娘救祖。 听说过卖身葬父母的,这儿子卖娘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看热闹的人不少,却没人询问,毕竟这里只有小男人一个人,并没有看到他娘。 锦瑟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了下来,歪着脑袋看他:“小弟弟,你要卖你娘?” 小男孩抬起脏兮兮的小脸,用力点了下头:“我祖父病了,娘让我来将她卖了,好救祖父性命。姐姐,您要买我娘吗?我娘说只要一百两就好了。” 人群里传来一阵哄笑,锦瑟终于明白为什么看热闹的人多,却没人上前了。 如今在人牙子手里买个身强力健的奴婢,也不过花十几两银子。这小男孩的娘什么样都不知道,居然要一百两。一百两银子,足够京城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三年的花销了。 锦瑟没有买奴婢的打算,也没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抱歉的对小男孩笑了笑,站了起来。 小男孩明白了锦瑟意思,也不知是因为是担心祖父还是太过失望,两行清泪忽地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在脏兮兮的脸蛋上划出两条清晰的泪痕。 “主子。”喜鹊不知何时到了锦瑟身边,轻轻拽了下她衣袖,声音有些低沉,“您帮帮他。” 喜鹊年纪虽小,却很懂事,这还是第一次对锦瑟提出这种近乎无理的请求。 锦瑟看了喜鹊一眼,抿了下嘴唇,重新蹲在小男孩面前。 “一百两银子我没有,不过我是大夫。你带我去你家,我来帮你祖父看病,不收你的诊金和药费,这样你也不用卖你娘了,好不好?” 小男孩猛地抬起头:“真的?” “真的。”锦瑟笑吟吟的点头。 “谢谢姐姐!”小男孩用力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额头都磕青了。 喜鹊连忙将小男孩从地上拉了起来,掏出帕子替他将脸擦了擦。 众人见锦瑟要把小男孩领走,也开始散了。 此时,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人,突然从地上抄起了那块“卖娘救祖”的白布。 “一百两是,我出了。” 第66章 我有手抖的毛病 锦瑟抬头望去,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抖着手里的白布,下巴昂着,一副拿鼻孔看人的模样。 “你要买他娘?”喜鹊立刻上前半步,用纤细的身子护住锦瑟,一脸不悦道。 这男人的穿着打扮也不像名门出身,竟敢用这种态度对着公主。 男人根本没理喜鹊,而是朝小男孩招了下手:“过来,带我去你家。” 锦瑟轻轻将喜鹊拨到身后:“大叔,你说要买他娘,你有钱吗?” 男人睨了锦瑟一眼,笑的猥琐:“本公子有没有钱关你什么事,怎么,难道你也想卖身?” 喜鹊急了,直想冲过去撕了这贱男人的臭嘴,却被锦瑟紧紧抓着。 男人见锦瑟不说话,得意忘形的又靠近了些,伸出手去勾锦瑟的下巴。还有半寸就碰到那滑腻肌肤时,男人忽然身子一僵。 他感觉有个锋利的东西,就刺在自己的命根子上! 男人小心翼翼的低头,女子长长的衣袖掩住了她手里捏的东西,可是一闪而过的光,还是证明她手里抓肯定是某种利器。 锦瑟笑吟吟的看着男人:“我呢,有个手抖的毛病,公子说话还是当心些。否则我一激动,手抖得厉害了些,怕是要伤了公子呢。” 男人下意识的想缩紧双腿,又怕自己一动真的伤了命根子,连忙拼命堆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着锦瑟连连作揖。 “都是在下孟浪,冲突了姑娘,姑娘高抬贵手,您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 喜鹊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锦瑟表情不变依然笑吟吟的,手下却是一转,刀锋划破了男人的腿根。 “啊!” 男人尖叫一声,一下蹿的老高,连滚带爬的钻进了巷子里,瞬间没了人影。 锦瑟用帕子擦掉了手术刀上的血迹,随手将丝帕划破,一脸嫌弃的扔了。 “主子,您没事。”喜鹊连忙凑过来,左右看看无人注意,压低声音问,“您真把他……” “划破了他腿上的一点皮而已。”锦瑟将手术刀收好,朝小男孩招了招手,“来,我们走。” 大约是锦瑟用刀伤了人还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吓坏了小男孩,他死活不肯去锦瑟身边,紧紧靠着喜鹊。不过他还是带着两人,去了他的家里。 朝辉王朝以北为尊,平民大都住在城南。小男孩带着两人越走越深,一拐弯,呈现出的是与整洁宽敞的朱雀大街完全不同的景象。 脏乱不堪的巷子,低矮的窝棚,难以描述的味道在四周弥漫,一不小心可能还会踩到什么不明物体。小男孩轻车熟路的带着两人左弯右拐,总算到了一个外面看着还比较干净的棚子前面。 “娘!娘我回来了!”小男孩高喊着推开木板拼凑的大门钻了进去。 锦瑟在门外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立刻跟着小男孩进了棚子。 木棚被薄薄的挡板分成了两间,逼仄的屋子里光线黯淡,一个女人领着小男孩站在屋里,一脸平静的看着锦瑟。 锦瑟倒是有些意外,因为她没想到小男孩的娘看起来这么年轻,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却好像睿智的长者,让她整个人透出一股看破红尘的气质,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主子?”喜鹊见锦瑟盯着人家发呆,连忙碰了下锦瑟胳膊。 锦瑟回神过来,正不好意思的想跟人见礼,那女人忽然浑身一震,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把柴刀,朝锦瑟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 第67章 剖开他的肚子 锦瑟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顺势抱头就地一滚,就听到门口“哎呦”一声。 男人的声音? 锦瑟抬头,女人手中柴刀刀尖指地,而地上躺了个男人,胸口被女人的脚踩着,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肩膀痛叫。 “怎么是你?”锦瑟起身,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往门口走。 地上那个,正是之前朱雀大街碰上的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你们认识?”女人目光一斜,态度明显冷了几分。 “我们主子才不认识这种无赖。”喜鹊连忙跑过来,自责的替锦瑟拍打衣裙,“主子你没事。” 她刚才被那个女人吓傻了,这会儿刚回过神。 “我没事。”锦瑟朝喜鹊笑笑,转向那女人,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们?”锦瑟瞄了一眼那男人的腿根,拿出了手术刀,“你不说也不要紧,我有门路,可以送你去宫里当公公。” “别!我说,我说!”男人终于萎了。 “所以,你早在半月前看到人家的时候,就惦记上了。今天终于逮到机会,想着我们俩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跟过来了?”锦瑟笑吟吟的弹了下手术刀,“胆子挺大嘛。” 孙政财发誓,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倒霉过。 他不过是想欺负欺负孤儿寡妇,调戏调戏小美女,却不想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小的见了血还一脸笑眯眯的,大的那个腿还不如他胳膊粗,却拎着把比他骨头还硬的大柴刀。被柴刀背打到的肩膀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疼的他一直倒抽冷气。 “两位姑奶奶饶命,两位姑奶奶饶命啊!”孙政财哭丧着脸,扑在地上对着两人连连磕头。 “你走。”女人将柴刀重新别在腰后,“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下次,我就不会用刀背了。” 孙政财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女人的家,喜鹊追到门口,确认他走远了,才对着门外啐了一口。 “不要脸!” 锦瑟这时才对着女人微微福身:“还不知夫人怎么称呼,我叫锦瑟。” “宝里蝶。”女人回答的很直接,“你真的是大夫?” 知道自己看起来确实不像医生,锦瑟只能对宝里蝶笑了笑:“带我去看看病人。” 宝里蝶也不啰嗦,带着锦瑟去了内间,喜鹊和小男孩就留在了外面。 简单的木板床上躺着个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明明人瘦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肚子却鼓起一个大包。见到锦瑟进来,男人连忙撑着床想坐起来,锦瑟连忙伸手:“大叔您别客气,您是病人,还是躺着。” 男人望了一眼宝里蝶,见她点头,才又躺回了床上。 锦瑟一边按着男人的肚子,一边问他病情,得知他肚子里的东西已经长了大半年了,之前一直没多少感觉,偶尔腿麻,直到最近才痛的受不了。 男人腹部张了个直径至少十公分的硬包块,足有一个成年男人的拳头大小,按起来有游移感。由于没有b超,锦瑟仅能凭手感判定,包块位置在皮下而不是腹腔。锦瑟又看了他之前的药方,基本都是清热祛毒,活血止痛的药材。 结合男人的叙述和锦瑟自己的经验,锦瑟判断他应该是长了脂肪瘤或者皮脂腺囊肿,因为长得太大压迫到了血管和神经,才会觉得疼痛难忍。 如果真是普通的脂肪瘤或者皮脂腺囊肿,只要一个小手术就能解决,但是锦瑟不敢确定,宝里蝶能不能接受“手术”这种治疗方法。 “我需要剖开他的肚子才可以治好他。”锦瑟镇定的看着宝里蝶,“当然,这是有风险的,他的身体现在很虚弱。”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各种仪器来监视或者稳定他的生命体征,更没有齐全的手术设备和无菌环境。 宝里蝶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一只手紧紧攥着。 许久,宝里蝶都没有出声。 锦瑟知道“手术”对这里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超前,人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只能抱歉的对宝里蝶笑了笑,准备离开了。 “等等。”宝里蝶突然抓住了锦瑟的胳膊,“你有几分把握?” 第68章 我们接受 宝里蝶明显很紧张,抓着锦瑟胳膊的那只手十分用力,直直盯着锦瑟的眼睛。 锦瑟不想欺骗宝里蝶,说了个保守的数字:“三成。” 宝里蝶很失望,她松开了锦瑟手臂:“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能理解。”锦瑟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我不是想打击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实情。保守疗法对他的作用不大,他肚子里的东西不取出来,他就会持续的衰弱下去。不管你弄来多少银子,你也救不了他。” “你的意思,取出来他就能痊愈?”宝里蝶似乎又燃起了些许希望。 “有机会。”锦瑟点了下头。 宝里蝶咬了咬嘴唇:“能不能让我们商量一下。” “好。”锦瑟干脆的去了外间。 喜鹊和小男孩已经混熟了,知道他叫苍河,今年十一岁,不仅会写字,还能算一些简单的算数。 锦瑟回头望了一眼内间洗的发白的门帘,不禁猜测起这一家三口的身份。 先不说宝里蝶这名字根本不像本地人,看她的行为举止和说话口吻,也不像这种地方出身的人。 还有那个病人,说是苍河的祖父,可是刚才明显他是看着宝里蝶的脸色行事。即便普通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可他对宝里蝶的态度,不像是对着自己的女儿或者儿媳妇,反倒是像下人对主人。 “苍河,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锦瑟笑眯眯的摸了下苍河的脑袋。 苍河还是有些怕锦瑟,往喜鹊身后缩了缩:“两年多了。” “那之前呢?”锦瑟又问。 苍河不说话了。 锦瑟更确定他们一家三口不是本地人,不禁有些头痛。之前宝里蝶发现孙政财在门外偷窥,居然拿着柴刀冲了过去,即便是在贫民窟里,这种反应也太过激了不是吗? 正想着,宝里蝶出来了。 “锦瑟姑娘,我们商量好了。”宝里蝶快速眨着眼睛,感觉很不安,“我们接受。” 离开了宝里蝶的家,锦瑟直奔同安堂。 “拿笔来。”锦瑟一点儿都没跟无羡公子啰嗦。 文房四宝很快呈上,无羡公子亲自动手磨墨,锦瑟唰唰唰写了一长串的东西,将清单给了无羡公子。 “这上面的东西,你多久能准备好?” 无羡公子飞快的扫了一眼:“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吩咐人去采买,晚上就能准备好。” “那你这里有地方安置病人吗?” “病人?”无羡公子有些糊涂,“什么病人?这些东西和病人有关吗?” 不怪无羡公子糊涂,谁看到这份清单都会糊涂。一百支无烟蜡烛,三十块小圆镜,纱布,棉花,鱼线……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做一台手术。”锦瑟对着无羡公子正色道,“虽然只是个小手术,不过条件有限,病人的状况也不是很好,我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手术?”无羡公子激动的脸色有些发红,“您要做手术?” “是的。”锦瑟点头,“病人家里没有实施手术的条件,而且手术之后病人不能立刻走动,需要一个地方安置他。” “这些徒儿来办,三日之内,必然准备妥当!” …… “手术,要做手术了!” 无羡公子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一直亢奋的低声嘀咕。 同安堂的伙计全都面面相觑,公子这是怎么了?这真是自家那个宠辱不惊,气质清冷如谪仙的无羡公子吗? 第69章 娘子别生气 锦瑟还是第一次回去的比顾廷仪还晚,东奔西跑了一天,肚子早就饿的咕咕直叫。 “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灰头土脸的,是不是在哪儿摔了?”钗鬟有些乱,裙子膝盖处明显脏了一块,好像在地上打了个滚似的。顾廷仪连忙拉过锦瑟左看右看,生怕她磕破了一点儿油皮。 “说来话长,有吃的么。”锦瑟在屋子东张西望,平时小几上都会放碟点心的,今天怎么偏没有了? “晚膳已经好了,去偏厅用。”顾廷仪拉了锦瑟就走。 锦瑟是真的饿坏了,风卷残云的往嘴里塞东西,差点儿噎住自己。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米饭,锦瑟不矜持的打了个嗝,真舒服。 “你午膳也没用吗?怎么饿成这样,出门没带银子?”顾廷仪伸手揩掉锦瑟嘴角的酱汁,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没顾上嘛。”锦瑟不好意思的用手背抹着嘴,“我跟你说哦,过几天我……要去看无羡公子诊治一个疑难病人,先跟你报备一下。” 又去找无羡公子? “你最近跑同安堂跑的很勤嘛。”顾廷仪一边盛汤一边说,语气不禁有些酸溜溜的。 “我在家也没事做啊。”锦瑟耸耸肩。 顾廷仪语塞,府中庶务有太夫人管着,听雨阁的事李嬷嬷就能打理,锦瑟待在家还真是挺闲的。没有相熟的闺中密友,除了去找顾云诗,她还就剩同安堂能去。 “那你今日究竟是做什么去了?”顾廷仪表面漫不经心,耳朵却竖的高高的。 “我跟你说哦,我今天跟喜鹊去逛朱雀大街,碰上个卖娘救祖的小男孩。”锦瑟故作神秘。 顾廷仪肯定想不到还有卖娘救祖的,他一定很好奇。 “这等事……有人将你当做了那孩子的娘?”顾廷仪忽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是哪个不长眼的,你画个画像出来,为夫必得好好教训他!” “还有那个孩子的样貌你也给我画下来,我得让他娘涨涨记性,居然跑到朱雀大街去当街揽客,必得让她狠狠吃顿板子!” 锦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听到“当街揽客”四个字的时候,气的脸都红了。 “你胡说什么呢!那孩子祖父病重,家中又一贫如洗,所以她娘才想卖身为奴给家里人治病,你别侮辱人家的人格!”锦瑟狠狠剜了顾廷仪一眼。 “卖身为奴?”顾廷仪愣了,“是卖身当奴婢?” “那你以为呢?”锦瑟黑着脸。 顾廷仪连忙讪笑道:“娘子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想岔了。” 见锦瑟还是沉着脸,顾廷仪又拉过锦瑟的手往自己身上打:“你用点儿力气,别气坏了自己。我以为你遇上了歹人嘛,我也是担心你。” 锦瑟斜睨着顾廷仪:“你对卖身之事很敏感嘛,是不是也曾在街上买过哪家的小娘子啊?” “没有,绝对没有!”顾廷仪立刻摆手。 “那你怎么一听卖娘救祖,就想到那方面去了?”锦瑟白了顾廷仪一眼。 顾廷仪苦着脸解释了半天,锦瑟才明白,所谓“卖娘卖姐救某某”,是一些在家中做妓子的女人想出来的法子,若被官差抓住,还能诡辩脱身,早就不甚新鲜了。 三年前正逢开国百年祭典,京中狠狠整治了一番治安,还抓了不少打着卖身的旗号仙人跳的。顾廷仪当时负责城内治安,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苍河说他们住在城南那片棚户区两年多了,是不是说明他们三年前还不在京城? “娘子,明日我就调两个影卫来负责你的安全,他们无事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绝对不会碍你的眼,省的你出门我就悬心。”顾廷仪又找到了机会暗示自己的心意,“娘子哪怕掉根头发,为夫都会心疼的。” 不是京城人氏,跑到京城来,甚至沦落到要住贫民窟也不走,究竟图什么? 锦瑟猜测着宝里蝶三人的身份,又将顾廷仪给无视了。 第70章 手术 无羡公子对手术的事格外上心,才不过两天就打典好了一切。锦瑟接到通知,立刻找无羡公子要了人,去将宝里蝶一家都接到了无羡公子的别院里。 锦瑟巡视了一下手术室,干净敞亮的一间大屋,镜子和蜡烛的方位也都布置好了,勉强能替代手术用的无影灯。干净的棉花纱布,甚至弯型缝合针都已经预备妥当,只等她动刀。 “做手术之前要戴上帽子和口罩,避免感染伤口。明天你给我打下手,我要什么你就给我递过来,知道了吗?”锦瑟又叮嘱了一遍无羡公子。 无羡公子专门用个小本儿把锦瑟的话都记录了下来,当真像个听话的好学生。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锦瑟在无羡公子的别院里套上白大褂,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师傅,可以开始了。”无羡公子极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锦瑟回了神,对他点头:“开始。” 短短的一个小时,消毒,开刀,去除病灶,伤口缝合。锦瑟的手很稳,每一步都如同曾经那样精准熟练,还不忘时不时给无羡公子做一些说明。 虽然条件简陋,幸好锦瑟没有判断错误,病灶只是个脂肪瘤。手术很顺利,之后伤口愈合身体调养的事,就交给无羡公子全权负责了。 走出屋子的时候,宝里蝶就在门外等。 “怎么样?他……我爹还好吗?”宝里蝶紧张的盯着锦瑟。 “等麻药过了,他就会醒的。”锦瑟微笑着对宝里蝶说,“你们安心在这住段日子,他的身体需要时间恢复。” 宝里蝶眼圈忽然一红,落了滴泪。 “宝里蝶今后任凭姑娘差遣。”宝里蝶对着锦瑟拜了下去。 锦瑟赶紧拉她:“别别别,等你爹身子养好了,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姑娘救命大恩,若宝里蝶知恩不报,还不如不要做人了。”宝里蝶的语气非常坚定。 锦瑟想了想:“那好,半个月之后,我再来接你们。” 宝里蝶家里条件那么差,想必是没有多少谋生手段。到侯府里做事,好歹有个稳定收入。况且听雨阁里的人自己又不敢用,李嬷嬷年纪大了,喜鹊又太小,宝里蝶应该能成为一个好帮手。 回到听雨阁的锦瑟心情很不错,让人搬了躺椅在后院的树下乘凉。阳光透过宽大的树叶漏在身上,温度不热不凉,锦瑟舒服的眯起眼睛,不一会儿就开始犯迷糊。 “公主,公主?” 锦瑟微微皱了眉,谁这时候来打扰自己小睡啊。 李嬷嬷伸手扶锦瑟起来:“公主,李姨娘带五小姐过来看您。” 锦瑟伸了个懒腰:“知道了,我这就去。” 不过个把月的功夫,李姨娘圆润了一圈,肚子凸了些,不过不是显怀了,而是吃胖了。 “妾身见过三奶奶。”李姨娘朝锦瑟打了个千儿。 五小姐跟着福身:“云润见过三奶奶。” 锦瑟抿了口茶水:“姨娘身子重,怎么还过来了,坐。” 李姨娘还是那么会说话,一边坐下一边夸了一遍锦瑟的好气色,又夸她有本事助二小姐得子,不愧是天家出身。 锦瑟对李姨娘也算有了几分了解,听她这么说话,就知道她有事要求自己。 锦瑟并不想和李姨娘多往来,之前她为自己给了李惜娘难堪,自己也帮她免了去大夫人房里请安,一来一往算是扯平了。在那之后,李姨娘也有请锦瑟去她那坐坐,锦瑟都推了。 只是锦瑟低估了李姨娘的脸皮厚度,自己不去,她还能上门不是? 果不其然,李姨娘拐了个大弯子,终于说到正题。 “长兴伯府的夫人要办诗会,据说请了大儒到场。我家云润自小爱诗词,还望公主能带云润去见见世面。” 第71章 我跟你一起去 锦瑟瞬间抓住了重点,长兴伯府,夫人,诗会。 放下茶杯,锦瑟嘴角微微勾起两分:“云润今年十五了,也该议亲了。” 锦瑟这么不客气的揭破李姨娘的心思,李姨娘的脸色瞬间有些尴尬:“云润还小,不着急议亲。只是她常在深闺,妾身想叫她开开眼界而已。” 从诗会突然说到议亲,感觉好像八竿子打不着,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的很。 这种场合,想必是各家公子小姐齐聚,如果云润真的擅诗词,正好能露脸,博个才女的名声。若是由自己带着去,别人觉得顾云润和公主亲厚,无形中又抬高了顾云润的身份。 顾云润生的更像李姨娘,双眸中似含了一汪春水,好看的很。有名有貌又有公主做靠山,顾云润虽是庶女,也不愁嫁个好人家了。 “开眼界确实是应该的,不过长兴伯府的夫人办诗会,帖子要递也是递去太夫人那,李姨娘来找我怕是心思用错了地方。”锦瑟悠悠开口,“云润是侯府的五小姐,侯爷和大夫人自会替她打算,姨娘请回。” 李姨娘还想说什么,顾云润倒是先坐不住了。 “娘,咱们就别打扰公主了。公主贵人事忙,咱们还是去找太夫人。”顾云润拉了一下李姨娘的袖子,一脸不高兴。 “云润年纪小不懂事,公主见笑了。”李姨娘说着,起身行礼,“妾身和云润就先告辞了。” 出了听雨阁,顾云润便迫不及待的咒骂开:“一个连公主府都没捞着的庶出公主,若她不是会投胎成了金枝玉叶,和我有什么区别。娘您真是太给她脸了,您好歹也是她的长辈,她还敢说教您。” “我的小祖宗,你可小声些。”李姨娘连忙去捂顾云润的嘴,“娘这么做小伏低不都是为了你的将来?你以后若是嫁了高门贵婿,娘也好挺直腰杆做人了。” 虽然在锦瑟这里碰了软钉子,李姨娘却未就此放弃,第二天趁着顾廷仪休沐,又去找了他说项。 顾廷仪虽然不怎么搭理李姨娘,却想着自己的妹妹,便回去和锦瑟商议。 “你是不是傻啊,李姨娘的心思在诗会上吗?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诗会上那么多豪门公子,顾云润要是看上了哪个,她不会告诉李姨娘?到时候李姨娘绝对又来找我!” “这种忙根本不能帮,一旦开头就没完没了。” “何况顾云润的婚事,理应由大夫人做主,她来求我,把大夫人摆在哪儿了?大夫人是我婆婆,你是想让我跟你亲娘摆擂台吗?” 顾云诗被锦瑟训的一愣一愣的,一脸讨好的拉起锦瑟的手:“娘子思虑周全,都是为夫想的太简单了。” “你要真为你妹妹好,不如让她多跟太夫人亲近,她若得太夫人青眼,自然不愁婚事。”锦瑟白了顾廷仪一眼,把手抽了回来,“你个大男人,不懂后宅这些女人家的事正常,以后你少搀和就是。” “为夫受教了。”顾廷仪朝锦瑟长长作揖。 “真是懒得跟你计较。”锦瑟起身准备更衣,“我去看看前两天那个病人。” “又去无羡公子那?”顾廷仪不禁想起昨日影卫回禀的话,无羡公子为病人诊治,关起门屏退左右,只有朝云公主一个女子留在室内。 顾廷仪信得过锦瑟的人品,但他信不过无羡公子啊! “病人安置在无羡公子的别院,我当然得先去找他。”锦瑟对着镜子理了理发鬓,“别挡路啊,我换身衣服就走,争取早去早回。” 说着,喊了喜鹊进来伺候更衣。 “那我跟你一起去。”顾廷仪在屏风外面对着锦瑟说,“二姐受无羡公子照料,我应该去道谢才是。” 换好了衣服锦瑟走出屏风,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廷仪:“去道谢,不该先递了帖子,定好时间,然后携了礼物上门,才叫道谢吗?” 顾廷仪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择日不如撞日,无羡公子想也不是拘泥于虚礼的俗人,娘子是无羡公子的徒弟,到时替我说两句好话便是。” 第72章 顾廷仪你够了 锦瑟和顾廷仪到了同安堂,才知道无羡公子这两日都在别院。到了别院,锦瑟见到眼下乌青像大熊猫一般的无羡公子,着实吓了一跳。问过才知道,无羡公子在手术之后,便一直衣不解带的守在病人床前。 “宝里蝶不在吗?”锦瑟觉得奇怪。 当着顾廷仪的面,无羡公子怎么好说,锦瑟一直叮嘱他注意不要让病人的伤口感染,他生怕出了半分意外,所以才跟孝子似的守着人家,只能装医德高尚。 “她在,我只是不放心,所以才亲自看着。”无羡公子咽了口浓茶提神。 “那我去看看,不用叫人带路了,我认识地方。”锦瑟说着,就自己往里面走去。 这话落在顾廷仪耳朵里,醋坛子顿时就打翻了。 她来过多少次了?下人也不要,都熟到这地步了吗? 立刻吩咐喜鹊跟过去,顾廷仪转头望着无羡公子,阴阳怪气道:“从前倒不曾听说无羡公子对哪位病患如此上心,是为了给我娘子授课,才特意留在自己别院的吗?” 若不是顾廷仪在,无羡公子早就跟着锦瑟一起去看病人了,正好可以请教拆线的事情呢。无羡公子本就觉得顾廷仪十分碍眼,如此一来更是没了好脸色。 “此别院本就是为病情复杂的病患准备,医者父母心,何须大肆宣扬?”无羡公子撩起眼皮睨了一眼顾廷仪,就好像在说,老子才懒得跟你这种沽名钓誉之辈一般见识。 “既是父母慈心那便多操些心,我家娘子生性单纯一心向学,可她毕竟出身尊贵,公子至少也得带个奴婢在身边才是。”顾廷仪言外之意,你们关起门给病人治病,我可是知道的!你如此不顾男女大防,难不成是打了什么歪主意? “公主学医专注,觉得什么都不懂的下人在一边反而碍手碍脚。不过顾中郎思虑有理,鄙人带个药童便是。”无羡公子语气淡然,不过倒是退了一步。 不是因为别的,他刚才终于看到了顾廷仪腰上的那枚荷包。 掺了银线的月白丝线绣成云纹,衬得挺拔的竹枝更加青翠欲滴。这荷包一看就用了很多心思绣成,公主对顾中郎的心意不言而喻。 无羡公子不禁摸了摸胸口,他找了最好的绣娘将那个没有完成的荷包做好了,可是无论怎么看,都不如顾廷仪腰上坠的那枚好。 “你把人照顾的不错呀。”锦瑟从后院回来,大咧咧的伸手去拍无羡公子的肩头。眼角的余光瞥到一边的顾廷仪,抬起的手赶紧缩了回去,改为抱拳。 “师傅,徒儿真心敬服!” 无羡公子淡淡笑了笑,如同锦瑟初次见到他时那般气质清冷如谪仙,只可远观而无法亲近:“一会儿让下人取了我给他开的药方,你带回去看看。” 两人又待了一小会儿就告辞了,马车上,锦瑟斜眼盯着顾廷仪,面色不善。 “娘子,你怎么这么看我。”顾廷仪委屈巴巴。 “你是不是跟无羡公子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啊,无非就是称赞他心善。”顾廷仪有些心虚。 锦瑟不说话,还是盯着顾廷仪。 “对了,前面就是宝月楼了,咱们今日不在家用晚膳了,去宝月楼吃,好不好?”顾廷仪蹭到锦瑟身边,有意岔开话题,“你不是爱吃鱼吗,宝月楼的师傅做的珍珠灌汤黄鱼是京中一绝,去晚了可订不到了。” 锦瑟往一边挪了挪,避开顾廷仪,合上眼睛闭目养神:“我累了,你想吃就自己去吃。” “娘子……”顾廷仪契而不舍的继续往锦瑟身边蹭,“学医疲累,吃些好吃的不是心情舒爽嘛。” “顾廷仪你够了!”锦瑟恼怒的推开顾廷仪,“你的事我从来不多过问,我只与无羡公子学医你却如何都不放心,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第73章 我有病,很病很病 锦瑟是真的怒了。 从马车上开始就不再跟顾廷仪说话,回到听雨阁直接把门一关。 “驸马今日去别处歇。” 锦瑟只觉得自己从没这样委屈过,嫁入侯府几个月,她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生怕顾家人怀疑她别有用心。她事事先与顾廷仪商议,以顾家为先,哪怕受了大夫人算计也没有反击。 想想在这种地方,碰到一个能接受西医理念的人有多不容易?顾廷仪还要出面阻挠,难不成还担心自己借着无羡公子给宫里传话不成! 锦瑟越想越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她就不该想着借助武侯府的力量,要为二公主报仇,自己想办法就是! 锦瑟已经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找个理由回宫一趟,或者干脆跟皇帝做交易。 冷静,冷静,与皇帝交易是下下之策,或许自己可以先找找皇后的把柄,找不到就去找皇后娘家的错处。 一阵凉风忽然吹进屋子,烛火一阵轻摇,而正在思考怎么扳倒皇后的锦瑟,根本没有发现。 后窗飞快的打开又合上,一个黑影轻巧的翻进来,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床铺。 对了,下个月宫里应该有场祭祀,为秋季丰收祈求风调雨顺,自己何不借机回宫? 正想着,床帘忽然被掀开,锦瑟瞳孔一缩,拿匕首已经来不及,条件反射的一脚踹了过去。 小巧的脚掌被人整个儿握住,对方的大拇指还在光滑的脚背上蹭了两下。 “娘子……”顾廷仪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你还没睡呢。” 锦瑟还以为是什么胆大包天的采花贼,发现是顾廷仪后怔了一瞬,随即气急败坏的抬起另一只脚,狠狠踢向了顾廷仪的下身。 这下可好,两只脚都被顾廷仪抓住了。 “放开!”锦瑟用力踢踹。 “不放。”顾廷仪不退反进,干脆坐到床边,抱住了锦瑟的两条腿。 锦瑟死活挣不开顾廷仪的手,狠狠剜了顾廷仪一眼:“你有病啊!” 顾廷仪低了头,却还不忘把锦瑟的双腿继续牢牢抱着:“对,我有病,很病很病。” 锦瑟猛然间听到“很病很病”这么个说法,愣怔了两秒,顾廷仪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这么说话。 “有病就去找大夫,跑我这儿发什么疯。”锦瑟沉着脸瞪着顾廷仪。 顾廷仪抿了抿嘴唇:“娘子,这病只有你能治。” 言罢,又用小小的声音接了一句:“相思病。” 锦瑟差点儿就笑了,被气笑。 顾廷仪还真以为自己是十六岁的怀春少女,随便说两句甜言蜜语就小鹿乱撞不知所措?他们之间那点儿小暧昧,说穿了不过是顾廷仪的刻意试探,和她的着意逢迎,谁不清楚谁,何必拿这个来哄人? “顾廷仪,你这样就没什么意思了。”锦瑟松开撑在床上的手,重新躺了下去,眼睛望着头顶的床帐,平静道,“我们之间不过是互惠互利,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要不我干脆把话挑明了,其实我……” 话未说完,一张火热的唇忽然覆了上来,将锦瑟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锦瑟身子一僵,一口咬在顾廷仪嘴角,顾廷仪却更加不管不顾的将她抱紧,淡淡的血腥味顺着他的舌尖刺入她口中。 第74章 强扭的瓜不甜 顾廷仪不想听锦瑟后面的话,他怕她说,“其实我喜欢的是无羡公子”。 虽然顶着“驸马爷”的头衔,可是他却不是她的心上人。 想到这个,顾廷仪就更恼了,不理锦瑟的反抗,结结实实吻了她一炷香的时间。 唇分的瞬间,顾廷仪还来不及说两句甜言蜜语,只听“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疼起来。 “顾廷仪,你这个混蛋!”锦瑟双目通红,她虽然不会像一般小姑娘似的,被强吻了就哭哭啼啼起来,心里却是极度气愤! 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顾廷仪目瞪口呆的望着锦瑟,连脸颊的痛感都忘了。 自己张这么大从来没对那个姑娘如此不管不顾的厚过脸皮,自己的意思难道表达的不够明白,她为什么就是不懂? 不懂,还是不想懂? “你就那么……”顾廷仪苦涩开口。 “对!”锦瑟怒目圆睁,狠狠瞪着顾廷仪。 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顾廷仪起身放开锦瑟:“早些歇着,我走了。” 锦瑟警惕的望着顾廷仪,更将顾廷仪伤的体无完肤,他扭头离开,一连十日都再也没回听雨阁正房歇过。 这十日里,锦瑟跑无羡公子的别院倒是跑的更勤了。病人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快许多,这几日不仅能下地活动了,在无羡公子的照料下,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只是天气炎热,刀口有些轻微的发炎,锦瑟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弄点儿强效消炎药。 “主子,驸马爷已经在书房住了好些日子了,您还生气呢?”喜鹊一边给锦瑟打着扇,一边小心翼翼的替顾廷仪说话,“驸马爷不过是爱吃醋了些,那也是因为他爱惜您呀。” 喜鹊都有些同情顾廷仪了。 她当日值夜,眼见着驸马爷失魂落魄的从屋里出来,连她在门口打瞌睡都没看见。明明没见驸马爷进屋,想是翻窗户进去的,就算公主是金枝玉叶,驸马爷也是抹了脸面的,公主为何还气不消? “我没气啊。”锦瑟撇撇嘴。 锦瑟早就消气了,碍不着为这点儿事气那么多天。可顾廷仪一直住在书房,她总不好去把人叫回来打地铺,书房好歹能睡床不是吗? 喜鹊打量着锦瑟的表情,想是自家主子脸皮薄,眼珠转了转:“主子,最近天热的不行,书房里的铺盖也不知换了没有。驸马爷一个大男人哪里会操心这些,主子不如去看看。” 喜鹊撺掇锦瑟主动去找顾廷仪,锦瑟怎么可能不明白?她也确实该跟顾廷仪把话挑明,省的他一天到晚疑神疑鬼。 锦瑟放下手里的医术:“行,去看看。” 天气燥热,哪怕是从园子里穿过去,也没有一丝凉风。从听雨阁到前院距离不短,走到顾廷仪书房的时候,锦瑟热的脸都红了。 “三奶奶……”连晋看到锦瑟过来,忙不迭的请安,眼睛却忍不住往书房的方向瞟。 锦瑟见连晋神色异常,直接绕过他径直走向了书房门口。 门是虚掩的,还留了条缝。锦瑟推门而入,只见顾廷仪将李惜娘压在地上,李惜娘两手紧紧抱着顾廷仪的后背。 “嗡”的一声,锦瑟感觉浑身的血似乎都涌上了头顶。 “三奶奶!”连晋追过来,却被锦瑟一把推开,夺门而逃。 第75章 你怎么不早说! 连晋瞥到屋内的情形,忍不住心里叫苦。只是眼下,他总不能把自家少爷从姨娘身上拉开不是? 连晋关了房门匆匆退出,却不知道里面的李惜娘其实已经快断气了。 自打上次月坠的事之后,顾廷仪再也不收李惜娘送来的任何东西,甚至明言不需要她再送东西过来。李惜娘只能成天在顾廷仪书房跟前打转,只求能跟顾廷仪辩白自己的委屈。 可是顾廷仪哪怕见了她,也从来不愿跟她多说一句话。只今日不知为何,顾廷仪不仅将她叫进了书房,还与她说了好一会子话。 李惜娘虽然不怎么聪明,也听出了顾廷仪和公主似乎闹了不愉快。再加上顾廷仪一边与她说话一边灌酒,显然是借酒消愁。 李惜娘忍着满心酸楚,听顾廷仪在她面前说他对公主是何等心悦,她极尽温柔的安慰,只盼得到顾廷仪的一丝怜惜。可是顾廷仪眼里根本没她,饶是醉的趴倒在案上,嘴里依然唤着“锦瑟”二字。 看到顾廷仪不省人事,李惜娘忽然胆子大起来。 这是顾廷仪的书房,下人不能随意进出。她何不趁此机会,将生米煮成熟饭? 李惜娘用尽了力气才将顾廷仪从案桌上扶起来,可是她没想到顾廷仪这么重,脚下被顾廷仪踉跄的步伐绊着,两人滚地葫芦似的摔在了地上。 李惜娘本想叫人进来,只是顾廷仪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喷在她耳侧,她发现他还是第一次与她如此靠近。她醉了,偷偷亲吻着顾廷仪的侧脸。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立刻抱紧顾廷仪。 公主果然误会了,可是李惜娘被顾廷仪整个人压在地上,死沉死沉的,像是胸口压了座大山。等她想开口求助的时候,气都已经快喘不过来了。 “三,三少爷。”李惜娘艰难的推着顾廷仪,想从他身子底下挪出来。 “娘子……”顾廷仪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复又将李惜娘搂住了。 若是换个场景,李惜娘估计美的要冒泡,可是她实在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自己非得被三少爷活活压死不可! 李惜娘心一横,张口用力咬了一下顾廷仪的耳朵。 “嘶!”顾廷仪倒抽一口冷气,总算睁开了朦胧的醉眼,“惜娘?” 发现自己压在人家身上,顾廷仪以最快的速度爬了起来,狠狠甩了几下脑袋:“连晋!” “三少爷。”连晋进来,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面红耳赤的李惜娘,立刻脑补歪了。 “吩咐煮一碗解酒汤,顺便端杯冰水过来。”顾廷仪搓着脸颊,看了一眼李惜娘,“你出去。” “少爷。”李惜娘连忙凑到近前,拉住顾廷仪的袖子,盈盈双目含情脉脉的望着顾廷仪,“您醉了,惜娘留下照顾您可好?” “不必。”顾廷仪生硬的抹开李惜娘的手,“以后无事不要在书房附近打转。” 李惜娘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瞬间又憋得通红,哭着跑出了顾廷仪的书房。 见连晋还杵在原地,顾廷仪不禁皱了眉:“怎么还在这。” “三少爷,三奶奶刚来过了。”连晋顿了顿,“三奶奶看见了。” 顾廷仪身子一僵。 “你怎么不早说!”几秒之后,顾廷仪一把拨开连晋,朝门外冲了出去。 第76章 我心甚悦 “主子,主子您消消气。”喜鹊小跑着追在锦瑟身后,急的都要哭了。 自己出的什么馊主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让主子去书房?要去自己为什么不提前先让人看一眼,怎么能让主子一去就碰上这种事! 锦瑟咬着嘴唇,大步流星的往听雨阁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她是正妻李惜娘是侍妾,何况她跟顾廷仪不过夫妻之名。她大可以气定神闲的告诉连晋自己来过了,然后端着公主的矜持与架子,施施然回听雨阁就是。 可她就是跑了,甚至是夺门而逃的。那个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窒息似的揪痛。 身后顾廷仪从书房出发,连轻功都用上了,也不走正路,翻墙跨院,终于在花园小径上拦住了锦瑟。 “娘子,娘子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顾廷仪急急抓住锦瑟的手。 锦瑟压抑着内心如潮的翻滚,淡淡望着他:“是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她是你的妾,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从前锦瑟就是这么想的,可如今这话从嘴里说出来,竟割的唇舌生疼。 “娘子,你别说气话。”顾廷仪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今天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觉得李惜娘和自己一般,都是爱而不得的可怜人,便把她叫到书房说话。 说话就说话,喝酒做什么? 真是该死! “我没说气话,我说的都是实话。”锦瑟把手往回抽了抽,顾廷仪捏的紧,没抽出来。 喜鹊瞧着驸马爷来哄公主了,偷偷后退几步,躲远了。 顾廷仪一用力,把锦瑟紧紧抱进了怀里。 “娘子,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她,真的!我刚才只是喝醉了,摔在她身上,我没碰过她,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锦瑟被动的让顾廷仪抱着,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愣愣听他说。 “我早该跟你表明心意,可我怕你不喜欢我,会拒绝我。我不是不肯让你学医,我只是嫉妒无羡公子。你与他有共同的话题,可以与他探讨医术。而我只是一介武夫,我,我怕我配不上你。” 锦瑟抬头,傻傻的看着顾廷仪:“你说什么呢,我是公主,是皇帝塞进武侯府的人,你脑子长包了?” “你是什么身份究竟有何要紧?我心悦你,便足够了!”顾廷仪目光坚定。 我心悦你,我心悦你。 哎呀,我的妈,这是古代人说我爱你的意思吗? 锦瑟的超长情感反射神经,终于在这一秒明白了顾廷仪在对自己表白,顿时面飞红霞。 “你……心悦我?”锦瑟不禁有些扭捏。 “我心甚悦。”顾廷仪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没骗我?”锦瑟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我顾廷仪对天发誓,我若欺骗娘子……”顾廷仪指天誓日。 “行了行了。”锦瑟连忙打断他,用手按住他发誓伸出的手指。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天打雷劈之类的话,知道他有诚意,不是骗自己的就行了。 顾廷仪反握住锦瑟的手。 “我若欺骗娘子,便叫我此生无子无女孤独终老,下辈子做牛做马任你使唤。”顾廷仪用自己的额头抵住锦瑟的额头,语气如他的目光一般温柔。 锦瑟只觉得顾廷仪漆黑的双目如同两汪深潭,要将她溺毙在他的缱绻深情中。 呼吸交缠,本就燥热的空气如同要烧起来,两片嘴唇在缓缓的靠近。 “主子,主子?” 锦瑟如同触电一般从顾廷仪怀里弹出来,羞恼的回头。 喜鹊躲在高大的梧桐树后面,看都不敢看这边一眼,闷声道:“主子,宫里来人了,请主子和驸马去前厅接旨呢。” 第77章 这里好的很 宫里突然传旨,锦瑟担心了一路。到前厅才发现只来了个太监,传的是皇后口谕,说朝阳公主大好了,要在行宫办百花宴,请朝云公主和驸马三日后一同赴宴。 “劳烦公公跑一趟。”顾廷仪客气道,“朝阳公主怎么将宴会办在行宫了?” 一旁的小厮连忙上前递了银票,太监瞄了下银票上的数字,眉开眼笑道:“早前儿几个月,哦,就是朝云公主归宁之后几天,皇上说宫里不清静,就挪了朝阳公主去行宫。如今公主大好了,可不就在行宫摆宴了,也好在回宫之前去去晦气。” 朝阳是从锦瑟的漪澜殿出去之后就病了的,太监突然反应过来说错了话,急忙说自己还有其他府上要去,匆匆溜了。 “朝阳是公主里面最得皇帝宠爱的,竟然会被挪去行宫养病,好奇怪啊。”锦瑟微微皱了眉。 “会不会是你归宁的时候,皇后出了丑,陛下迁怒朝阳公主?”顾廷仪兀自说着,又摇了摇头,“也不对,若是因为皇后迁怒了她,应是当日就下旨,怎会又隔了几天。” “或许是因为别的事。”锦瑟有些郁闷,宫里没有自己的眼线,真是个麻烦事。 行宫距离京城有一天的车程,锦瑟和顾廷仪提前一天出发,当日傍晚才赶到行宫。到了之后,锦瑟发现他们来的已经算晚的了,行宫里已经住了不少人,除了几位公主,还有许多官宦人家的公子和小姐。 “皇后娘娘说了,公主您已经出阁,不方便与小姐们住在一起,把您和驸马爷安排在西边的月华小筑。那边地方清静,也凉快。”带路的太监躬着身,笑容谄媚眼神却有些鄙夷。 两人看破并不说破,跟着太监越走越觉得偏僻。锦瑟忍不住冷笑,想是皇后受了皇帝教训,不敢在宫里明目张胆的苛待自己,到了行宫就胆气壮了。那月华小筑,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到了门口,太监就匆匆回去复命。两人走进月华小筑,发现院子表面上打扫的倒是干净,只是院子里的野草都长了快有半人高,倒是把原本的花木都压了下去。 进了屋子,地方狭窄不说,后窗居然还破了个洞,只拿花盆挡着,都没说补一下。 “这地方怎么能住人。”李嬷嬷气的脸色发青。 这不仅叫公主没脸,若是驸马爷因此看轻了公主,那可怎么是好。 “这是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啊。”顾廷仪眼角微挑,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娘子,要不要换个地方?” “才不换,这里好的很。”锦瑟眼珠滴溜溜的转。 “看来你是有主意了。”顾廷仪笑起来。 此时琦瑄的常春阁里灯火通明,十来个官宦小姐坐在里面,众星捧月一般将琦瑄围在中间。琦瑄享受着久违的被吹捧的滋味,不禁有些飘飘然。 那个小贱人就算嫁了顾廷仪又怎么样,不照样没人搭理她,且等着明日好好看她笑话。 夜深了,两道黑影闪过月华小筑的墙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78章 取巧而已 百花宴,顾名思义是要赏花的。皇后也是花了心思,遮阳的棚子搭在御花园里,用餐的时候不仅能看到御花园里的花团锦簇,还能闻到阵阵花香。 乐府的乐师和舞姬穿梭花丛之中,翩翩起舞,与花丛彩蝶相映成辉,倒是难得的有趣。 “嫡公主就是嫡公主,宴会都如此别出心裁,朝云公主,你说是不是呀?”韩静宜斜眼看着锦瑟,上次生辰被她闹散,韩静宜还记恨着呢。 锦瑟不动筷,只是抿了口桂花酒,眼皮都懒得撩一下:“有御花园做景,借了地利罢了。” “你敢说朝阳公主的宴会不好?”韩静宜眼一横,“好像你能做的比这更好似的。” 锦瑟睨了一眼韩静宜,不屑的笑笑,没搭理她。 韩静宜气不过,冷脸道:“只晓得吹牛,你倒是说说,这百花宴还有哪里可精进?” “韩小姐,你家的礼教嬷嬷很是失职啊。”锦瑟扭过头去看歌舞,“本宫是公主,与本宫说话,记得要用尊称。” 韩静宜气的脸都红了:“你!” 只是她话未说完,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说什么这么热闹,也叫本宫听听,一起热闹下。” 锦瑟回头,琦瑄被一大群宫女簇拥着,甩着帕子朝这边走过来。众人立刻起身行礼,口中高呼“朝阳长公主千岁”。 “长姐安好。”锦瑟只是行了个常礼,面带微笑,“多日不见,长姐的气色红润了不少。” “身边少了个可以逗趣儿的人,日子倒是无聊了许多呢。”琦瑄昂着下巴,言外之意锦瑟在宫里,就是她面前的跳梁小丑,让人逗乐的角色而已。 “今日人多热闹,长姐倒是可以好好逗趣儿一翻,是不是?”锦瑟似笑非笑。 “那是当然了。”琦瑄洋洋自得,却没发现所有贵女都不高兴了。 她们虽然不是金枝玉叶,也是高门嫡秀,怎的到了公主面前,就成了供人取乐的了? 一旁的刘嬷嬷连忙轻咳了两声,琦瑄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赶紧岔开了话题:“刚才你们在说什么,说的那样热闹?” 韩静宜顿时抓住了机会,连忙跟琦瑄告状:“回禀朝阳公主,朝云公主说您这百花宴只是借了地利,取巧而已。” “这宴会是母后亲自着人办的,妹妹出宫几个月,竟是连母后办的宴会都瞧不上了?”琦瑄瞪向锦瑟。 锦瑟不慌不忙:“皇后娘娘治理后宫千头万绪,想是下面的奴才办事不利。朝云看来,这百花宴名不副实。” “大胆!”琦瑄一挥衣袖,“你倒是说说,这百花宴到底哪里名不副实,说不出来,我便去回禀母后,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一众贵门小姐静等着看热闹,男宾桌那边都有不少目光被吸引过来。一个太监匆匆躬身过来,在琦瑄耳边低语几句,又退到了一边。 “母后已经知道了,让你亲自到前面去解释呢。”琦瑄不怀好意的笑道。 这个小贱人真是会作死,自己还没动手,她已经上赶着出丑了。 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到了主位前面,琦瑄已经耐不住高声宣布锦瑟诋毁皇后娘娘。 “长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锦瑟一脸无辜的看着琦瑄,“我何时诋毁皇后娘娘了?” 说完,不等琦瑄开扣,锦瑟朝着皇后福了福身:“母后,儿臣想您治理后宫定是忙碌不堪,此为行宫,处处比不上宫里。这宴会取名百花宴,儿臣一听便心向往之,哪想这些奴才办事如此不牢靠,毁了母后您的巧思。” 皇后不愧是做了二十几年中宫的人,比琦瑄能沉得住气多了,微笑看着锦瑟。 “听朝云之言,是猜到了本宫的心思。那你倒是说说,本宫是如何想的?” 第79章 百花争辉 锦瑟又朝皇后福了福身,退后一步,侧身看向众人。 “百花宴,顾名思义是以百花为宴。宴会开在御花园,能欣赏百花,此为其一。” “然说到底,百花宴,重点还是在这个宴字上。” “皇后娘娘既然取名百花宴,定是想以百花入菜,菜肴既精致又可口,才不负百花宴之名。” 众人听的直点头,有御花园百花可赏,又有百花入菜,有景有宴,才是真正的百花宴。 “只是行宫不比宫里,皇后娘娘虽有巧思,底下的奴才却不得力。御厨无法以花入菜,只有拿这桂花酒充数了。”锦瑟说完,朝皇后福了福身,“不过儿臣觉得,虽然没有百花菜肴,今日来的小姐们环肥燕瘦各具风姿,姿容更胜百花。再加上皇后娘娘这母仪天下的牡丹花王,倒也能算是真正的百花宴了。” “啪”“啪”“啪”,皇后轻轻拍了几下巴掌,众人立刻跟着皇后一起鼓掌,顿时掌声雷动。韩静宜心有不甘也只能跟着鼓掌,只盼着她登高跌重,来个人压压她的风头。 “朝云深的本宫之心。”皇后面上笑的满意,心里却是恨不得把锦瑟碎尸万段了! 锦瑟一番话,看似捧了皇后,将所有缺憾都推到了奴才们的身上。可事实却是,奴才们都归皇后管,奴才办事不利,皇后责无旁贷!而且经她这么一说,要不是因为这么多高门贵女撑场面,这场百花宴不仅名不副实,反而成了一场笑话。 皇后能高兴才怪! 琦瑄没能让锦瑟出丑,倒被她出了风头,更是恨得牙根痒痒,连忙朝皇后福身:“母后,儿臣也觉得,既为百花宴,朝云妹妹又将各家小姐比作百花。不如让朝云妹妹吟诗一首,就以花为题,献给母后,岂不更好?” 琦瑄对二公主可算非常了解。漪澜殿常日无人踏足,二公主在宫里弹琴绣花,或者写字画画以打发晨光。无论女红还是书画,练的多了自然不会太差。可是无人教导,书法绘画可以临摹,作诗就不行了。 锦瑟也没想到琦瑄会来这么一出,眼角的余光瞥到顾廷仪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担忧,心里一暖,笑着对琦瑄说:“今日这么多闺秀在场,想来擅诗词的也不少。既是百花宴,自然要百花争辉,我还是不献丑的好。” 锦瑟这番话得到了身后一众闺秀赞赏,这么好的机会,谁不想不风头?有不少擅长诗词的小姐,已经开始在心中暗暗打腹稿,只想着待会儿一鸣惊人。 “不错,既是百花宴,哪有一枝独秀的道理。本宫看不如就先从各府小姐开始,朝云压轴。”皇后笑吟吟的把锦瑟捧上了火堆。 “婉柔姐姐最善诗词,婉柔姐姐先来。” 锦瑟听到了身后韩静宜激动的低呼,心里一跳,这个婉柔的名字,不仅在韩静宜的生意宴会上听过,顾云诗对她也是赞不绝口。 今天,终于能见到真人了吗? “姚婉柔,从你开始。”琦瑄朝女宾桌那边叫了一声,不知是热的还是兴奋,脸色微微发红。 锦瑟顺着琦瑄的目光看过去,一位身着浅蓝色襦裙的女子,从人群中站起。 柳叶眉柔媚惑人,鹅蛋脸小巧精致,身姿窈窕笑容端庄,好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 姚婉柔轻轻拎起裙角,款款走到众人前面,对着皇后盈盈一礼。 “婉柔才疏学浅,愿抛砖引玉,斗胆在皇后娘娘与公主面前献丑了。” 第80章 君子如兰,不媚流俗 姚婉柔微微垂着头,似在思考,只是静静站着,仿佛是画中仕女活了过来。众人的目光都凝在她身上,韩静宜她们甚至屏住了呼吸。 姚婉柔忽地抬起头,声音清丽:“丽宇芳林映高阁,新装艳质可倾城。娇女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园林。” “好!”皇后还未开口,男宾桌那边,就有人低声叫道。 “怎么个好法?”琦瑄迫不及待的张口,丢了个得意的眼神给锦瑟。 锦瑟也好奇谁这么捧场,扭头看去,男宾桌有个男人站起来,朝着皇后和琦瑄行了礼。 “姚小姐此诗不仅有御花园的美景,更有花间美人的妖娆媚丽。诗句对仗工整,回环往复,美人美景相互照应,美不胜收。”说完,那人朝着姚婉柔又是一礼,“素闻姚小姐擅诗词,江某佩服。” “姚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能让江太傅赞一声好,可是比许多皇子都出色了呢。”皇后给了姚婉柔一个赞赏的眼神。 “皇后娘娘谬赞。”姚婉柔对皇后一礼,又转身朝着江太傅曲了曲膝,之后便退回了女宾桌那边。 虽然姚婉柔珠玉在前,可是挡不住各家小姐想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欲望。有姚婉柔开头,凡是觉得自己作诗不错的,都上来吟了一首。还有个直接唱了词,虽然词做的不怎么样,胜在歌喉婉转,也得了皇后赞誉。 百花宴变成了赛诗大会,后来各家公子也忍不住上了台。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尤其是皇后娘娘借口更衣离开之后,原本拘着的礼数也被抛去了九霄云外,众人开始提议做些什么小游戏。 之前没讨到便宜的韩静宜连忙高声叫道:“朝云公主还未作诗呢!都已经这么久了,公主肯定早就想好了,咱们可不能让朝云公主白费心思啊。” 韩静宜并不知道朝阳公主在百花宴之前,就已经给姚婉柔打过招呼。更不知道江太傅也是朝阳公主授意,要好好夸赞姚婉柔的。她只觉得婉柔姐姐得了太傅称赞,那个什么朝云公主肯定比不上。 这种时候把她拉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诗不如婉柔姐姐,恐怕要被笑话个一年半载。 谁让她之前要“一枝独秀”的? 从姚婉柔出场,锦瑟就一直冷眼旁观。琦瑄玩的小把戏她早就看明白了,心里暗骂韩静宜这个狗腿子真是称职。 有韩静宜牵头,再加上起哄凑热闹的,锦瑟再次被放在了所有人视线之前。 作诗锦瑟不会,可是作为一个有五千年灿烂文明历史的现代穿越者,背几首诗,还能难住锦瑟? “锦瑟才疏学浅,不如各位小姐能以百花入诗,便选一种花为题作诗。”锦瑟十分谦虚。 “果然没真才实学,想投机取巧。”韩静宜小声嘀咕。 锦瑟没有理会她,朝花园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在了桌上的兰花上,朗声道:“能白更兼黄,无人亦自芳。寸心原不大,容得许多香。” 琦瑄斜眼睨着锦瑟,一脸“就知道你没什么水准”的表情。 一众女宾也不说话,她们中有不少都去了韩静宜生日宴,有机会让锦瑟出丑,她们巴不得呢。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琦瑄正准备开口嘲笑锦瑟,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让她感觉非常刺耳的声音。 “妙!当真是妙!” 琦瑄气呼呼回头,看到说话的人,顿时愣了。 姜源,开国以来第一个三元魁首,乡试,会试,殿试,三试均为榜首,陛下钦点的文曲星。他从来清高,和武侯府都没什么往来,居然会开口称赞锦瑟的诗? “兰花素有品、姿、色、香四美,朝云公主的诗不仅面面俱到,更是意境深远。姚小姐的诗辞藻华丽,却不如朝云公主,词句一扫浮华之风,似君子如兰,不媚流俗,令人敬佩。”姜源对着锦瑟深深一礼。 第81章 哀声阵阵 “主子,您没看见,刚才朝阳公主脸都要气歪了。还有那个韩小姐,三元魁首都不认得,还敢说人家不会品诗,真是笑死奴婢了。” 喜鹊跟在锦瑟身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今日百花宴,锦瑟可是出尽了风头,“珠玉在前”的姚婉柔成了衬托她的绿叶。更别提目不识人的韩静宜,得知了姜源的身份之后,羞的只差钻进桌子底下去了。 “言多必失,这是皇家行宫,可不是听雨阁。”李嬷嬷横了喜鹊一眼。 这次来行宫,锦瑟不仅带了李嬷嬷还带了喜鹊。李嬷嬷一心教导喜鹊,越发老成持重。喜鹊年纪小,被李嬷嬷说了一句,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倒是不再开口了。 百花宴办了大半日,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都还是在行宫住下,等明日见过皇后就各自回家。不想到了晚膳时分,行宫里开始闹起来了。 最初是韩静宜,忽然上吐下泻个不停。赶去看她的白嫣没多久也开始不舒服,吐了两次之后歇在了韩静宜那边的耳房里。韩静宜的丫鬟去请御医,结果半道上让琦瑄的人给截走了,说是朝阳公主身子不适,让她们去请别的御医来。 可是行宫里能有几个御医,除去琦瑄在这养病特意拨来的一个,还有一个御医当天轮值。当时已经有很多人出现了呕吐和腹泻的症状,就算是把那个御医拆成十八片,也顾不过来啊! 各家下人为了将御医请去看自己主子,吵得天翻地覆,小厮们先动了手,不多时就弄出了全武行,叮叮当当打了起来。 刘嬷嬷去禀告皇后,哪知皇后也出现了腹泻的情况,哪里还顾的上其他,强行将另一个御医也招去了皇后那边。 等皇后服过药,才知道行宫里早就乱作一团,气的半死,一口气把所有动了手的丫鬟小厮全部押了起来。 “皇后娘娘,当务之急是先给各家公子和小姐治病。可是御医只有两个,实在是看顾不过来,要不要奴婢去请些大夫回来?”刘嬷嬷瞧着皇后已经气的发青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 “请大夫?你是不是嫌这事儿还闹得不够大,非得连夜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本宫办的百花宴出了问题,让所有来的人都吃病了?”皇后狠狠瞪了一眼刘嬷嬷,“去!拿着本宫的对牌,即刻去宫里找御医!除了随侍皇上的御医之外,其他的全部招到行宫来!给你三个时辰,御医到不了,你也别回来了!” 刘嬷嬷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恨不得自己多张两条腿。 “来人!差两队侍卫,将御膳房给本宫围了!” “看紧所有出口,不许任何人进出!什么理由都不行!” “派人去对宾客名单,将生病的人数,症状,全部统计下来呈给本宫。” 一道道懿旨发出去,行宫里总算安静了不少。只是生病的人实在多,四处哀声阵阵。 “我就说这里好的很,外面都闹成那样了,看看咱们这儿,多清净。”锦瑟丢了颗姜香梅子进嘴里,斜靠在牙床上,眉眼弯弯。 “闹得这么大,你就不担心皇后查到你头上?”顾廷仪笑着望了一眼窗外,“若我料想不错,今晚皇后一定会搜宫,你好歹也装装样子嘛。” 锦瑟立刻坐起来,压低声音问道:“东西你都处理干净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顾廷仪抬了下巴,“你当我这个都尉府副校中郎是白做的吗?” “你没吹牛,那就查不到我们头上。”锦瑟狡黠的转了转眼珠,“你等着,还事儿没完呢。” 第82章 治病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锦瑟让顾廷仪带了些药丸,找了几个他平日里有交情的人去分发了。只说是他们夫妻俩吃了这药有效,让他们试试。吃了药的人很快就止住了腹泻,其他等不及御医来的人,便纷纷跑到月华小筑找锦瑟和顾廷仪求药。 “只来行宫小住两日,并未料到会出这种状况,药已经没有了。”顾廷仪一脸抱歉的对众人说。 “顾中郎,人命关天啊,这种时候你可就别藏着掖着了。” “对啊顾中郎,皇后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出,我们连大夫都找不到,你可得帮帮咱们。” 其他人纷纷附和。 顾廷仪苦笑起来:“朝云出门之前只带了些应急药物,还都是从无羡公子那儿讨来的。不是我小气不给,是真的没有了。你们看这月华小筑,哪里能藏的了东西?” 月华小筑是真的小,一共就一进,左右各带一个耳房,可以说一眼就能从这边望到那边。屋内陈设简单,东西都摆在明面上,顾廷仪拿出来的药箱里,只有一瓶金疮药和一卷干净纱布,再无其他东西了。 “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别的办法了。”左边耳房的门帘被挑起,锦瑟走了出来,“本宫随无羡公子学医的时日虽然不长,不过这次带来的药丸,用的方子我倒是知道。” “若是各位愿意一试,本宫可以将方子写出来,各位拿去御药房照方煎药便可。不过各位体质不同,这药也不一定适合所有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犹豫不决,靠门站着的一位小姐忽地拨开门帘冲了出去,门外立刻传来呕吐的声音。 “敢问公主,若是这药吃了不起效,会不会加重病情啊?”有人壮着胆子问。 锦瑟笑着摇头:“那倒不会。” “敢请公主赐药。”那人立刻起身。 众人得了药方,连忙从月华小筑告辞。之后再来的人,李嬷嬷一律告诉他们,药方已经拿去御药房了,让他们去御药房拿药。 待刘嬷嬷急匆匆带着好七八位御医赶到行宫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吃过药了,御医们再把脉,也已经没有大碍了。 此时皇后所在霁月阁,太医院院判祁太医正在回禀情况。 “即便是传染性的疫病,也不可能传染的这么快。好在情况并不算严重,吃了药休息两日便可好了。” “你的意思,是宴席出了问题?”皇后沉着脸,“会不会是有人下毒?” 祁太医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行宫虽然不是皇宫,守卫也不是一般森严,让这么多人同时中毒,那得要多大剂量的毒物?何况他已经在御膳房找到了变质的食物,那么多眼睛看见了,如何硬说成是下毒? 宴席出了纰漏,无论是食物变质还是有人下毒,那可都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啊! “微臣已经查验过了,食物并未出现问题。微臣细细思索过,今日天气炎热,宴会虽然有遮阳篷,食物依然处于高温之中。听闻各家公子和小姐在宴会上吟诗作词,历时两个多时辰,想是食物在高温之中时间太久了,于是变了质。” “当时宴席之上,众人饮酒吟诗,想并未发现食物变质,便吃了下去。再加上高温,不少人都有些中暑,所以才会造成肠胃不适,导致腹泻呕吐。” 一番话,将所有问题全部推在了宴会众人身上。全是他们自己不小心,宴席绝无任何问题! “御医说的有理,百花宴上气氛热闹,那些公子小姐们玩得开心,哪儿还注意着其他?这宴席是奴婢亲眼看着做的,若是食物有问题,奴婢一定能发现。”刘嬷嬷连忙接口。 皇后暗暗咬着牙,她才不信祁太医的解释,身为中宫二十几年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可是她必须得信,还得让所有人都信,否则就是她这皇后无能! “把结果告知各家公子小姐,嘱咐他们晚膳注意饮食。祁太医,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皇后扶额甩了甩帕子。 祁太医如蒙大赦,立刻领命告退。 “娘娘,听说许多人都是在朝云公主那里求了药,吃过就好了。若是她动的手脚,那她有解药,便顺理成章了。”刘嬷嬷凑到皇后跟前,压低声音,恶毒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第83章 先发制人 朝云! 皇后微微眯了眯眼,要说这行宫里有谁想跟她过不去,非朝云公主锦瑟莫属。听说她拜了无羡公子为师,身边又有顾廷仪这个都尉府副校中郎做帮手,想瞒过行宫里的侍卫在菜里动手脚,大约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娘娘,事不宜迟,您即刻宣她过来问话,奴婢再趁机带人将她住的地方好好搜一搜,定能搜出东西来。” “不妥。”皇后摇头,“若真是她做的,此时肯定已经将东西毁去,搜也搜不出什么来。” “就算没东西,奴婢也能搜出东西。”刘嬷嬷笑的阴毒,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栽赃陷害,她可拿手的很! 皇后思索片刻:“去把她叫来,不,将各府小姐都叫来,至于搜宫就不必了。” 刘嬷嬷领了命,马上带人去月华小筑押人。锦瑟见刘嬷嬷来势汹汹,心里已经有了定数,不等太监动手,便先发制人。 “你这胆大包天的狗奴才,如此辜负皇后娘娘信任!来人,给本宫将她绑了!” 顾廷仪前踏一步,太监们哪里还敢上前。连晋马上动手,三下五除二就将刘嬷嬷绑了个结实。 “朝云公主,奴婢是来……”刘嬷嬷本想说她是来传皇后懿旨,叫锦瑟去问话的。 “把她的嘴给本宫堵上!” 连晋马上用破布塞住了刘嬷嬷的嘴,刘嬷嬷呜呜的低叫,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后看见锦瑟压着五花大绑的刘嬷嬷回来,顿时暗叫不好,还不等她开口,锦瑟当着众人的面便跪在了皇后面前。 “母后,儿臣已经查明了,今日各府公子小姐急病,都是这奴才办事不利。丑时儿臣已经觉得桌上的菜肴有些变味,儿臣便想提醒刘嬷嬷换菜。可是这刁奴竟然仗着是幕后身边的大宫女,便惫懒懈怠,直到酉时宴会散去都未撤换过任何菜肴,致使众人急病。” “原本儿臣还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直到刚才太医来告知情况,儿臣才确定此事全是刘嬷嬷的疏忽渎职所致。所以特将此刁奴押来,听皇后娘娘发落!” 皇后本来是想将锦瑟叫来,问她药的事,顺便引导一下众人,让她们猜测是锦瑟在菜里动了手脚。谣言这东西不需要任何证据,只需疑心便足够。只要有了谣言,即便众人不信太医那套说辞,也只会往锦瑟身上联想。 没想到锦瑟反应这么快,太医才刚通知了结果,她居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刘嬷嬷是皇后的人,皇后更不好袒护,她正飞快的思索着该怎么化解眼下局面,有人忽然走了出来,朝着皇后和锦瑟一礼,然后看向了锦瑟。 “朝云公主,民女觉得,您将责任全都推在刘嬷嬷身上,有些不公平。” 锦瑟眉头飞快的皱了一下,姚婉柔脑子进水了吗?眼下分明是皇家内斗,隔岸观火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她一个礼部尚书的女儿搀和进来,也不怕浪高翻船,连累自己一家老小? “姚小姐。”锦瑟直视着姚婉柔的眼睛,“你的意思,本宫的话哪里不对吗?” 第84章 一波三折 姚婉柔曲了曲膝:“民女不敢,民女只是觉得,若公主一早发现菜肴变质,提醒大家一声便好了。” “对啊,她为什么不说?” “是不是故意想叫皇后娘娘出丑?” “她是想出风头,她不是懂医术吗?” 姚婉柔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皇后不禁多看了姚婉柔一眼,这个丫头倒是可以栽培,以后可以让她多进宫陪陪朝阳。 锦瑟面无表情的看着姚婉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家宴席之上,任何质疑都该先向上禀告,确定之后再做定夺。本宫只凭自己的感官臆断菜肴变质,便出声叫众人不许吃喝?姚小姐,你是希望本宫对皇后娘娘不敬,还是希望本宫和朝阳长公主闹出不愉快来?” 姚婉柔呼吸一滞,不等她开口,锦瑟又继续说道。 “百花宴是皇后娘娘亲手操办,刘嬷嬷身为她身边掌事宫女,在皇后娘娘离开的时间里,随时注意宴会上的情况,是她是职责。若是她听了本宫的劝告,当场撤换菜肴,又怎么会连累大家吃坏肚子?” “想这只是刘嬷嬷一时疏忽,她定已经长了教训。朝云公主这样将人绑来,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姚婉柔急急插了句话,想要大事化小。 锦瑟哂笑道:“姚小姐心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人吃了太多变质的食物,不止上吐下泻,甚至急病暴毙呢?” “在座都是些千金小姐,朝云公主何须如此吓唬人。”姚婉柔语气有些委屈。 “宫内无小事,刘嬷嬷这次能疏忽渎职,那下次呢?万一连累了皇后娘娘凤体,姚小姐觉得,她要如何担当?” 锦瑟步步进逼,姚婉柔跌退半步,脸色发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母后,刘嬷嬷犯下如此大错,还请母后严惩。”锦瑟朝着皇后拜了下去。 刘嬷嬷立刻呜呜叫起来,皇后马上抓住机会,笑着对锦瑟说:“便是她的错,也该叫她本人辩一辩,否则岂不是成了偏听偏信?” 一旁的太监会看眼色,赶紧取下了刘嬷嬷嘴里的破布。 “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朝云公主根本没有跟奴婢提过菜肴变质的事情!”刘嬷嬷大声叫喊着跪在了地上。 众人议论之声顿时轰响。 “朝云公主太过分了,为了出风头,竟然栽赃一个下人。” “就是,她死咬着刘嬷嬷不放,难道是和刘嬷嬷有私仇?” “刘嬷嬷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她倒是一点儿都不给皇后娘娘面子。” 锦瑟听得众人议论,依然不慌不忙。 皇后眉梢一挑:“朝云,这你如何解释?” “皇后娘娘,容儿臣问刘嬷嬷几句话,可否?” 皇后心中不安,面上依然镇定从容,身子往后靠了靠:“你问。” 锦瑟起身走到刘嬷嬷跟前,微笑看着她:“刘嬷嬷,你还记得韩家公子作诗的时候,你在哪里。” 刘嬷嬷当时紧跟着琦瑄,而琦瑄正在跟锦瑟找茬,问她如何以百花入菜。 “自然记得,奴婢在朝阳公主身后。”刘嬷嬷没抬头,恨恨朝着锦瑟的脚面翻了个白眼。 “当时朝阳姐姐说了什么?” 刘嬷嬷当即接口:“朝阳公主说,向来都是用花做糕点,还没听说过哪里用花做菜的。” 说完,刘嬷嬷暗道一声不好,之前皇后娘娘都承认了自己要以百花入菜,朝阳公主如此说,岂不是质疑皇后娘娘? 然而锦瑟却并未在这方面纠缠,而是继续问到:“那本宫是如何答的?” 刘嬷嬷抬头斜眼睨着锦瑟,想也没想脱口道:“朝云公主根本未将长公主放在眼里,根本没答她的话,还跟朝阳公主挑刺。” “本宫是如何挑刺的?你来学学。” 刘嬷嬷气呼呼的起身,昂着下巴看着锦瑟,一脸倨傲:“这菜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妥……” 话未说完,刘嬷嬷的脸色已经白了。 锦瑟转向皇后:“母后,刘嬷嬷分明记得儿臣说过的话,儿臣没有冤枉她。” 第85章 为虎作伥者,死有余辜 “皇后娘娘,奴婢以为当时朝云公主是在跟长公主挑刺,奴婢真的没想到朝云公主的意思是菜有问题。”刘嬷嬷朝着皇后连连磕头。 “刘嬷嬷,你的意思是我与长姐关系不睦?”锦瑟凉凉斜了一眼刘嬷嬷。 皇家内斗你死我活,可是表面上从来都是一团和气,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锦瑟和琦瑄的关系势同水火,可刘嬷嬷哪儿敢在众人面前承认? 刘嬷嬷支支吾吾半晌不知如何答话,皇后知道再让锦瑟说下去,刘嬷嬷只会错的更多。当即快刀斩乱麻,罚了刘嬷嬷三十大板,并扣半年月例银子。 至此,罪魁祸首被罚,众人纷纷散去,只剩皇后面色铁青的坐在原位。 本应是一场高兴热闹的百花宴,却得了这种结局,第二天一早,大家向皇后请过安,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行宫。然而这场风波,却还未完全平息。 百花宴上发生的事,很快就在京城内传开了。 有人暗地里嗤笑皇后,有人明面上称赞锦瑟,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猜测着其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曲折。 事情仿佛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终于有言官在上朝的时候弹劾了皇后,认为她对刘嬷嬷处罚太轻,有包庇之嫌。 “你猜陛下怎么说的?”顾廷仪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锦瑟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快来问我呀,快来问我呀! 锦瑟翻着手里的医术,头都没抬:“皇帝好面子,肯定是又重罚了刘嬷嬷,还斥责了皇后,顺便暗示所有人,这件事到此为止。” “刘嬷嬷被杖毙了。”顾廷仪挑了挑眉,“怎么样,高兴吗?” “你怎么说的我好像个变态,听到有人死就兴奋。”锦瑟横了顾廷仪一眼,顿了顿,有些不安却依然直视着顾廷仪的双眼,“不过说实话,她死了我确实高兴,你会不会觉得我恶毒?” “为虎作伥者,死有余辜。”顾廷仪认真道,“我已经知道她从前是如何对你的,这种人,痛快让她死了,反倒是便宜她。” “不过我倒觉得,陛下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顾廷仪微微垂眸,一边思索一边道,“刘嬷嬷是皇后的陪嫁丫头,跟在皇后身边二十几年,忠心耿耿。这种奴婢除非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是不会轻易赐死的,还是这么大张旗鼓的赐死。皇后毕竟是正位中宫者,陛下这么做,怕不仅仅是因为百花宴上的事。” 锦瑟的心微微一跳,皇帝对皇后有所不满了?皇后做了什么让皇帝这么不开心,才借处死刘嬷嬷敲打皇后? 是因为自己吗? 不,武侯府并未显露任何不臣之心,皇帝虽然警惕着,说到底也没真的打算灭了武侯府,应该不是因为皇后屡次为难自己的缘故。 或许是时候该回宫一趟了,自己亲眼看看,总比在这胡乱猜测的强。 不过回宫之前,锦瑟还有一件事要办,那就是将宝里蝶一家接出来。 “什么?你家主子不在?”锦瑟到了同安堂,才听说无羡公子外出的消息。 “回朝云公主,我家公子去了蜀中收一批珍稀药材,可能要个月之后才能回京。不过我家公子走前吩咐了,别院公主尽可放心使用,请公主不必见外。” 自己去行宫之前,都没听无羡公子提起要外出的事,走的这么急,也不跟自己打声招呼。 锦瑟闷闷的撇撇嘴,离开了同安堂,却未发现三楼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一袭白衣一闪而过。 第86章 宝里蝶恩将仇报 锦瑟在城西为宝里蝶一家置办了一套小院子,虽然地方不大,三间瓦房却是比他们之前在城南那个破木棚子强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以后你们就住在这,你随我入府做事,月钱应该够你们一家开销了。”锦瑟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望着打扫干净的屋子,还是很满意的。 宝里蝶神色淡然:“好。” “你先安顿,我过两天要进宫一趟,等我回了武侯府,你再过去。” “进宫?”宝里蝶忽地身子一颤,望着锦瑟的眼神竟然多了几分警惕,“你能进宫?” “宝里蝶姐姐,我家主子是陛下亲封的朝云公主。”喜鹊挺了挺小胸脯,很有些骄傲的意思,“怎么之前你在无羡公子那里,没人跟你提过吗?” 宝里蝶瞳孔一缩,内心巨震。她竟然是公主,是狗皇帝的女儿! 宝里蝶条件反射的朝后腰摸去,只是平日里别再腰带上的柴刀,早在无羡公子的别院就取下来了。宝里蝶当机立断,抬手拔下头上的铜簪,朝着锦瑟的脖子狠狠扎了过去。 锦瑟早在宝里蝶发问之时,便发现了她的异常。当宝里蝶举着簪子冲过来,锦瑟顺势抓住她的手臂,腰背发力,只听“嘭”的一声,宝里蝶被锦瑟狠狠摔在了地上。 宝里蝶还想返身起来,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已经抵住了她的脖子。 “娘!”苍河见势便要扑过来,喜鹊连忙抓住他。喜鹊虽比苍河大了一岁,个头也高一些,可苍河一个男孩子,几下便挣开了喜鹊,红着眼睛就要去抓锦瑟。 “别过来!”宝里蝶眼睛盯着锦瑟,朝着苍河微微抬起手。 苍河脚步一顿,喜鹊连忙上前抓住他,将他又扯开了些。 “你要杀就杀我,别碰苍河。”宝里蝶紧紧盯着锦瑟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屋子里那位,把你的吹箭放下。”锦瑟朝西厢房扫了一眼,里面的人身子一僵,从门后走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是一家人,苍河的年纪做你儿子着实大了些,至于你口中这位爹爹,应该是你的护卫。”锦瑟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吹箭,重新低头看向宝里蝶,“说起来我也算你的恩人了,你恩将仇报,肯定是有你的理由,就因为我是公主吗?” 宝里蝶嘴唇紧抿着不说话,锦瑟又道:“按照苍河的说法,你们是两年多前进京的。我猜你想杀的不是我,而是皇帝。” “你动手。”宝里蝶干脆眼睛一闭。 锦瑟却收起手术刀,站了起来:“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锦瑟率先转身,就这么背对着宝里蝶,大大方方走进了屋里。 宝里蝶睁开眼睛,见锦瑟完全是有恃无恐的样子,咬了下嘴唇,起身跟在后面也进去了。 “有些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先跟你说清楚。”锦瑟兀自坐下,抬头看着宝里蝶,“你实在太过莽撞了。” 宝里蝶呼吸一滞,顿时有些懵。 “你跟皇帝肯定有血海深仇,否则你不可能对我下手。可你一个弱女子,身边的一个小一个病,别说刺杀,你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着。” “如果我是你,知道自己能搭上公主这条线,一定隐忍不发,等待机会,说不定哪天就能见到皇帝了呢?” “可你一听我是公主,你就扑上来了,结果你连我都撂不倒,你以为皇帝身边那么多侍卫是摆着好看的?” “皇帝身体很好,以我的经验他再活个二三十年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的时间很充裕,我劝你还是安安心心先住下,报仇的事情慢慢琢磨。” “你觉得呢?” 宝里蝶目瞪口呆的看着锦瑟:“你,你到底是谁?” 第87章 她的秘密 “喏,这点碎银子你先拿着,算是我预付给你的工钱。” “里间桌子上有些布料,你自己动手,添置几件衣服应该足够的。” “对了,你们肯定还未落户。等我回来,再让顾廷仪帮你们把户籍手续办了。” 锦瑟叮嘱了宝里蝶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 宝里蝶有些犹豫的看着锦瑟:“朝云公主,你就不怕我跑了吗?” “跑?”锦瑟笑了,“你为什么要跑?” “我刚才刺杀了你,虽然没有成功,也应当以谋逆罪论处。你就一点儿都不计较?”宝里蝶微微皱眉。 “一场误会而已,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锦瑟撇撇嘴,“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 锦瑟带着喜鹊施施然走了,像是这院子里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过。 宝里蝶看着锦瑟乘坐的马车越走越远,松开已经将裙摆攥皱了的手,转身回到了屋里。 “小姐,咱们真的要在这住下?” 宝里蝶揽着苍河,轻轻摸着他的脑袋:“马龙,我有预感,这位朝云公主,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傍晚,顾廷仪回到听雨阁,鼻子动了动,将正在帮他更衣的绿鞘打发了出去。 “怎么有药油的味道,你受伤了?” 锦瑟翻了个白眼,顾廷仪这狗鼻子怎么这么灵! “一点小拉伤,没事。”锦瑟坐在椅子上,低头拨弄衣带。 “哪里伤了?”顾廷仪站到锦瑟面前,“让我看看。” “哎呀,都说了没事了。”锦瑟不高兴的横了顾廷仪一眼。 今天锦瑟将宝里蝶摔在地上的时候,由于用力过猛拉伤了肌肉,在宝里蝶面前她一直忍着,回到听雨阁就赶紧让喜鹊给自己擦了药油。她不想跟顾廷仪解释,因为越解释越麻烦,搞不好顾廷仪还会把宝里蝶抓起来。 “你自己跟我说的,小病小伤不及时治疗,越拖越麻烦,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就不同了?”顾廷仪沉了脸,“快点,别啰嗦。” 锦瑟没抬头,只是抬了眼,凶巴巴的瞪着顾廷仪:“我拉伤的部位在后腰,你想我脱了衣服给你看?” 顾廷仪一怔,顿时有些尴尬,眼神闪烁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行了,忙了一天饿了,先去用晚膳。” 虽然锦瑟不肯说自己为什么弄伤了,但是并不代表顾廷仪无法从其他途径知道。 “属下失职,今日宝里蝶听闻公主身份之后,突然暴起刺杀公主。”暗卫单膝跪在地上。 “什么!”顾廷仪猛地从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宝里蝶用发簪刺向公主的脖子,由于两人距离太近,属下没有来得及制止。公主将宝里蝶摔在了地上,用的应该是某种擒拿技法,属下见公主无恙,便没有现身。” 顾廷仪听着暗卫的回禀,重新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宝里蝶刺杀锦瑟应该是临时起意,可锦瑟居然没有追究,还着意隐瞒了自己。而且她竟会擒拿技法? 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第88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些是给父皇的,这些是给皇后的,还有这些,是给朝阳公主的。”锦瑟吩咐李嬷嬷将回宫带的礼物登记造册,“记得把我跟太夫人准备的礼物分开,不要混在一起了。” 喜鹊识字有限,只跟在李嬷嬷旁边学,一边看礼单,一边检查物品。 “主子,皇后娘娘和朝阳公主对您一点儿都不好,您怎么还送礼物给她们。”喜鹊小心的将登记好的玉石白菜盖上,抱起盒子放在一边。 这么好的东西,真是白瞎了。 “她们对我越是不好,我这表面功夫就越得做足了,不能让她们找到借口给我找麻烦。”锦瑟把目光从礼物上挪开,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她也很心疼啊! “对了,刘嬷嬷被杖毙之后,接替她的人是谁,打听到了吗?”锦瑟问李嬷嬷。 “是宜兰。”李嬷嬷回道。 宜兰也是凤仪殿的大宫女,打从皇后嫁给还没当皇帝的王爷起,就跟在皇后身边。只不过刘嬷嬷是皇后的陪嫁丫头,才没她上位的机会,如今可总算熬出头了。 “查查宜兰的底细,家里有多少人,做什么营生,都要查清楚。”锦瑟顿了顿,“还有,之前我吩咐你打听皇后娘家的事,你可有收获?” 李嬷嬷苦笑:“公主,皇后娘娘出身大家,我出面能打听到什么?要不您跟驸马爷商议一下,看他有没有办法?” 锦瑟想了想,虽然顾廷仪跟她表白了心意,可是在锦瑟看来,顾廷仪喜欢她,只是单纯喜欢她这个人,并不代表就会为她赴汤蹈火。如果牵涉到家族利益,作为顾家长房嫡子,他还是会将武侯府放在首位。 “容我在想想。”锦瑟在心里叹了口气。 想弄死皇后和琦瑄,她有很多种办法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弄死她们,就能算是为二公主报仇了吗? 她们母女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不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让皇帝废后,在锦瑟看来,根本不能解恨。 锦瑟垂眸半晌,忽地想起一个人来。 “李嬷嬷,再给我单独备一份礼物,不需要很贵重,心意到了就可以。” 李嬷嬷疑惑的看着锦瑟:“不知公主打算给谁的?” 锦瑟歪了脑袋:“还记得父皇赐婚那晚,除了琦瑄,还有一个人来了漪澜殿。” “赵美人?”李嬷嬷更糊涂了,“您打算去见赵美人?她虽然得宠,却无子嗣,而且年纪也不小了。若有新人进宫,她怕是很快就会被陛下扔到一边去。”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去看看她而已。”锦瑟摆摆手。 赵美人身后是谁,锦瑟一直没想明白,她试探过顾廷仪,已经确定赵美人与武侯府并未关系。 想扳倒皇后,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都得利用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不定赵美人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呢? 主仆几人正在房里说话,宝月忽然跑了进来。 “公主公主,张嬷嬷今日出府了,奴婢刚瞧见她回来,好像被人打了。” 锦瑟有些意外的望着宝月:“你怎么知道张嬷嬷今日出府了?你在留意她吗?为什么?” 第89章 放火 宝月自打宝华出事之后,便一直战战兢兢,生怕锦瑟怀疑她是皇后派来的眼线。宝月入宫四年,深知不得主子信任的下场,总在找机会证明自己。 可是锦瑟身边有李嬷嬷掌管一切,喜鹊又得脸,即便是驸马爷拨来的绿鞘,贬做二等丫鬟之后依然没有任何人敢轻视。 宝月便将目光盯在了李惜娘院子里。 “奴婢想,李姨娘不得驸马爷宠爱,怕是要怨恨公主,对公主不利,所以便着意留神着。今日辰时,奴婢去打扫后院,发现张嬷嬷从侧门出了听雨阁,奴婢便跟上了。” 不过宝月跟着张嬷嬷只走到武侯府后门,看她出去了,就又回了听雨阁。直到刚才,她发现张嬷嬷回来了,左脸颊有些红肿,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我知道了,你去。”锦瑟摆摆手。 宝月怀抱希望而来,原以为锦瑟会立刻到张嬷嬷那去查问,没想到只得了这么个结果,十分失望。 “等等。”锦瑟叫住了退到门口的宝月,“你继续留意着,若是下次张嬷嬷再出去,你立刻来通知我。” 宝月一听公主给她派了差事,立刻高兴的领了命。 “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锦瑟笑了笑。 “奴婢省的,奴婢谁也不会说的。”宝月激动的脸微微发红,快速退到了门外。 李嬷嬷看着锦瑟,感觉有些担心:“公主,张嬷嬷会不会是皇后的人?” “我也不清楚。”锦瑟倒是很淡定,“不急,会知道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日要进宫的缘故,夜里,锦瑟居然有些睡不着,不停的翻身。 “是不是拉伤的地方疼了?”睡在地上的顾廷仪忽然开口。 “还没睡啊。”锦瑟爬到床沿,抱着被子,下巴搁在手臂上,“我就是有些睡不着,是不是吵着你了?” 顾廷仪侧了身,一手支起脑袋,在黑暗中望着锦瑟:“担心明日回宫会出事?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用,我也没担心这个。”锦瑟摇头,“对了,张嬷嬷的事你查的怎么样?” “张嬷嬷在宫里走动频繁,在教坊司几年,与各宫的人都有往来。她和刘嬷嬷是同乡,不过现在刘嬷嬷死了,这条线断了。” 锦瑟点了下头,没有说话,顾廷仪也只是静静望着他,没再开口。 忽然,顾廷仪鼻子动了动:“什么味道?” 锦瑟用力吸了口气:“好像是烟味?” 有人放火! 两人不约而同的起身,各自拿起外袍快速穿戴起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两人的想法,后窗传来一声轻微的裂响,锦瑟回头一看,橘色的火苗舔透了窗户纸,整个窗户瞬间燃烧起来。 顾廷仪一把将锦瑟拉过来抱起,脚下一点便朝门口冲去。 “走水了!快来人!走水了!”锦瑟大声叫喊起来。 一个个丫鬟仆婢衣衫不整的从自己屋子里跑出来,听雨阁里顿时一片混乱。 锦瑟一把拽过六神无主的喜鹊:“去找李嬷嬷,派人看住听雨阁所有出口,只许进不许出!” 喜鹊连忙小跑着去了。 顾廷仪正在指挥众人救火,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丫鬟,穿过混乱的人群,直直朝着锦瑟走去。 “娘子小心!” 锦瑟回头,一道寒光朝着自己迎面刺来! 第90章 怎么是你 顾廷仪离得太远,饶是拼尽全力扑过去也已经来不及,几乎目眦欲裂。 危急之间,锦瑟猛地往后一仰,做了个下腰的姿势。只是锦瑟练习瑜伽的时间并不够,身体的柔韧度还不达标,加上后背的肌肉拉伤还未痊愈,锦瑟这一仰之后,根本来不及再做下一次躲闪。 对方一刺不中,马上调转刀尖朝下扎,眼看锋利的刀尖就要刺中锦瑟的心口,“砰”的一声闷响,丫鬟的身体横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地上。 “娘子,你怎么样!”顾廷仪一把拉起地上的锦瑟。 锦瑟指向那个被踹飞的丫鬟,急切道:“快抓住她,她要自尽!” 顾廷仪立刻转身冲去,一脚踹在对方肩上。匕首摔出,这一次,那丫鬟总算躺在地上不动了。 锦瑟跑过去,拨开丫鬟脸上散乱的头发,不由一惊:“宝华?怎么是你?” 因为顾廷仪和锦瑟发现的早,听雨阁的火势并未蔓延开,然而因为对方泼了火油,依然损失不小,尤其是内室,几乎烧塌了一半。武侯府上下都被惊动了,太夫人,大夫人和顾锡儒全都跑来查看,好在除了几个下人救火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些轻伤,并无其他人员伤亡。 由于锦瑟身份特殊,得知抓住了宝华,几人也未多问,只安慰几句便离开了。 此时,锦瑟和顾廷仪坐在听雨阁后殿,也就是从前的玉兰馆正厅,五花大绑的宝华就跪在正中。 “说,你究竟是奉什么人的命令来放火的?”锦瑟冷冷注视着宝华,“我已经饶过你一次,不可能再饶你第二次了。” 宝华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在听雨阁放火,意图刺杀我和顾廷仪,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宝华依然不说话,只是身子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 “娘子,这等贱婢,不用刑是不会招的。”顾廷仪站了起来,“还是我来问。” 宝华的脸色瞬间白了,不想朝云公主拉住了顾廷仪的衣袖。可是她还来不及高兴,就听朝云公主淡淡道,“别伤的太明显了”。 顾廷仪不是狱卒,然而他出身行伍,自然知道怎么下手能让人痛又不会留下太多痕迹。宝华本来就只是个普通宫女,又不是什么死士,没几下就招了。 “是张嬷嬷,是张嬷嬷叫我来的!”宝华边哭边叫,“张嬷嬷说,如果我能杀了公主,就给我钱将我送出武侯府。” 宝华自打上次被赶出听雨阁,就一直在北院干杂活,还被北院的掌事特别“照顾”。她从前是风光的大丫鬟,哪里受得了这种苦。可她是从宫里跟着锦瑟出来的,根本走不出武侯府一步。 直到今晚张嬷嬷找上她,说如果她能杀了锦瑟,就给她一大笔银子,送她远远离开京城。 “你这么容易就信她了?”锦瑟嗤笑一声,“你当我们好糊弄呢,她定是告诉了你她的靠山。” 宝华眼珠乱转,紧紧咬着嘴唇。 “来人!”顾廷仪朝门外高喝一声,连晋立刻推门进来,“去把张嬷嬷叫来。” 连晋立刻去了,锦瑟望着宝华,笑了起来。 “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你今天干的很好,真好。” 宝华慌张起来,对着锦瑟不住的磕头:“公主饶命,真的是张嬷嬷让我来的,公主饶命!” “放心,我才不会让你死呢。”锦瑟摆摆手。 顾廷仪不解的看向锦瑟,见锦瑟招手,走过去俯身凑到她面前。 锦瑟在顾廷仪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顾廷仪恍然,直起身子,与锦瑟对视一笑。 不多时,连晋回来了。 “少爷,三奶奶,张嬷嬷不见了。” 第91章 上眼药 从宝华口中,锦瑟已经知道,今晚的火不是她放的。现下张嬷嬷不见了,那纵火之人是谁,自然一目了然。 罪魁祸首虽然跑了,但是不代表锦瑟和顾廷仪就会自认倒霉。 “大人,你没骗我们,公主带来的下人在你家纵火行凶?” 值班房里,顾廷仪正跟一群同僚吐槽,惹得众人脸色各异。 这是陛下要对武侯府动手了? “唉,这宫里出来的下人就是不好管啊,自己做错事受了罚,竟然就想要主子的命。要不是我动作快,我家娘子昨晚怕就已经成了刀下亡魂了。”顾廷仪一脸无奈。 众人相互递着眼神,原来不是陛下要动手,是有人想杀公主,顾廷仪这驸马爷只是被殃及的池鱼。朝云公主与皇后和长公主不睦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大家不禁摇头。 朝云公主又不是皇子,皇后未免太过咄咄逼人了。而且公主都已经嫁了人,还跑去夫家行凶,简直张狂。 而此时,锦瑟正在紫微宫,一脸委屈的跟皇帝告状。 “父皇疼惜儿臣,出嫁时送了二十仆婢,却成了旁人在儿臣身边安插细作的机会。昨晚若不是顾廷仪警醒,今日儿臣怕就不是坐着轿子,而是躺在棺材里被抬回宫了。” “儿臣为父皇办事,不敢惜身。只是儿臣才得了顾家些许信任,就出了这等事,怕是之前的努力全都要化作飞灰了。” 皇帝面无表情,只有目光之中偶尔闪过的阴沉之色,能让人窥得他此时很不高兴:“那个刺杀你的贱婢呢?” “儿臣已经带进宫了。儿臣不知她究竟是单纯的怨恨儿臣,还是得了其他人的授意,意图扰乱父皇大计,所以不敢私自处置,还是交给父皇审问的好。”锦瑟一脸谦卑。 从紫微宫出来,锦瑟直奔凤仪殿,将给皇帝说过的话又给皇后说了一遍。 这么好的给皇后上眼药的机会,锦瑟怎么会放过呢? 皇后咬着牙,一脸心疼的看着锦瑟:“我儿受惊了。” “母后,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宝华和张嬷嬷都是内侍殿送来的,儿臣只等母后为儿臣讨公道了。”锦瑟一边说,一边假惺惺的拭着眼角。 “你放心,意图谋害皇嗣之人,本宫决计不会放过。”皇后用力一拍桌。 离开凤仪殿,喜鹊不解的低声问锦瑟:“主子,您都已经将宝华交给陛下审问了,为什么还要告诉皇后娘娘?” “我身为公主是皇室中人,出了这种事,肯定是要告诉皇后的。皇后是后宫之主,这件事她就必须要查。不管张嬷嬷和宝华是不是她的人,她都得拿出个交待来。” “现在张嬷嬷不见了,皇后找不到人,就是她无能,找到人,就得带到父皇面前去。若她敢动手先把张嬷嬷杀掉,那这件事就得砸在她头上,不管是不是她指使的,她都会变成幕后黑手。” “就算张嬷嬷不是她的人,我们也算是借皇后的手把她除掉了,而且还能让皇后和张嬷嬷的主子结下梁子,让他们狗咬狗。” “皇后无论怎么做,都是出力不讨好,咱们只需在一旁瞧热闹,难道还不好吗?” 锦瑟笑眯眯的一扬手:“走快点儿,赵美人住的有些远,我还得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家呢。” 第92章 安阳伯府来的帖子 在琼花宫见到赵美人,锦瑟才知道她晋了婕妤。 锦瑟很意外,原本打算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送了礼物,只略坐了坐就走了。 “赵美人晋婕妤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李嬷嬷同你讲过吗?”锦瑟皱着眉头。 喜鹊歪着脑袋:“李嬷嬷没说过呢,不过奴婢可以去打听打听。” 锦瑟沉吟片刻:“好,正好我要去给母亲上柱香,你快去快回。” 半个时辰后,打听到消息的喜鹊和锦瑟一起出宫了。 喜鹊说,赵婕妤是锦瑟归宁之后封的,册封礼并未张扬。 “奴婢还听说,皇后从行宫接了朝阳长公主回去之后,陛下一次都没去过凤仪殿,倒是经常去琼花宫呢。” 锦瑟不禁有些奇怪,琦瑄就是她归宁之后被挪去行宫养病的,赵美人又这么巧同时封了婕妤。皇帝在百花宴之后频繁出入琼花宫,看来这个赵婕妤和皇后不对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主子,奴婢已经关照过宫里的小姐妹,让她将宫里发生的事都记下来。若是得了方便,就把消息递出宫。”喜鹊望着锦瑟的眼神微微不安,“主子,您会不会怪奴婢自作主张?” “你在宫里还有小姐妹?怎么不早说啊。”锦瑟笑着捏了下喜鹊的脸颊,“做的好,我会再打点一下,不会让你的小姐妹吃亏的。” 晚上锦瑟见了顾廷仪,把宫里的事都告诉了他。 “赵世娴入宫有六七年了,从采女熬到美人就用了五年时间。这一下跨过了容华,顺仪,充媛三阶,从美人晋了婕妤,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是不是太奇怪了?” “我已经知道琦瑄为什么会挪去行宫养病了。”顾廷仪却答非所问,“听说她的奴婢私自出宫,被人检举了,陛下说既然她这么不爱在宫里待着,就干脆去行宫养病好了。” 锦瑟听完,忍不住“啊”的低呼一声。 “我就说皇上也不喜欢别人在你身边安插眼线是不是?咱们发现宝华不对就是你归宁之后没几天的事,我看宝华八成是朝阳公主的人。”顾廷仪笑着往椅子上靠了靠,“可是这事在皇上眼里,就成了皇后授意。皇上觉得皇后手伸的太长,再加上百花宴的事,不待见皇后也就顺理成章了。” “赵世娴偏在这时候晋封婕妤,检举朝阳的,想必就是她了。”锦瑟微微偏了头,“她忽然崛起,也不知道是搭上了什么靠山。” “她搭上什么靠山关我们何事,我们只需要知道,未来皇后怕是要跟她斗的你死我活,没时间给我们找茬不就好了?”顾廷仪望着锦瑟的侧脸。 他最爱锦瑟这样侧脸垂眸的样子,温柔美好极了。 锦瑟咬了下嘴唇,抬头看向顾廷仪:“赵世娴曾在皇帝赐婚之前,来游说我嫁给你,她没那么简单。” 顾廷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 武侯府与赵世娴素无往来,她游说锦瑟嫁给自己,打的什么主意? 两人正在说话,喜鹊来了。 “主子,隔壁安阳伯府的小姐递了帖子来,请您明日去她家里做客。” 锦瑟愣了一下,安阳伯府的小姐,她好像不认识。 “呦,这次怕是来者不善呐。”顾廷仪一副想笑又憋着的表情。 锦瑟眼一横:“又是你惹来的桃花债?” “我说娘子,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这安阳伯府的小姐,可是你自己惹来的。” 第93章 追求爱情的林小姐 听完顾廷仪的解释,锦瑟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招惹上了这位伯府小姐。 安阳伯府嫡女林妙言,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在伯府中算的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去年这位林妙言小姐过了及笄礼,安阳伯夫人便开始给她张罗合适的人家。只是她这个看不上,那个不中意,挑来捡去就是没个合适的人选。 直到秋狩的时候,林妙言在皇家猎场看到了姜源,从此惊为天人,甚至私下里跟小姐妹们说起,非这三元魁首不嫁。 原本作为一个新科状元,若是能娶到伯府的嫡亲小姐,怎么算都是一桩美事。可是姜源得知之后,却公开表明自己不会和安阳伯府议亲,理由是自己出身微寒,配不上伯府小姐。而且自己才刚刚登科,正是报效朝廷的时候,没有心思娶亲。 这话说的婉转,其实就是姜源没看上林妙言。 按说这样的事传出去了,林妙言一个闺阁小姐该是面上无光,恨死姜源了。没想到林妙言却对姜源更加死心塌地,甚至把姜源当成了自己未来夫君那样,护得滴水不漏。 倘若姜源跟哪位小姐某日碰巧说了句话,林妙言第二天就会请人家上门,而且安阳伯府也没有任何劝她收敛的意思。久而久之,那些原本也看好姜源,想跟他议亲的其他家族,自然也都把姜源排除在外了。 “那日百花宴,林妙言与你同桌,就隔了三个座次。”顾廷仪已经不憋了,大大方方笑开,“我只是没想到,你都已为人妇,林妙言居然也不放过。” 喜鹊撇撇嘴,低声嘀咕:“这安阳伯府的小姐,怎的这般不知廉耻。” “我倒觉得,这位林小姐是个性情中人。”锦瑟不以为然。 作为一个封建礼教制度下的大家闺秀,林妙言不过是敢于大胆的追求自己的爱情,凭什么要被人耻笑? 第二天,锦瑟备了份薄礼,正儿八经像是做客那样,去了安阳伯府。 林妙言虽然是打算“警告”锦瑟的,到底锦瑟是公主,她并不敢太放肆,在院里摆了小宴款待锦瑟。 林妙言亲自执壶为锦瑟斟茶:“此茶名为白云茶,虽然不如龙井碧螺春那般有名,不过产量极少,公主尝尝。” 锦瑟哪里会品茶,装模做样的抿了一口,笑道:“香味如兰,果然是好茶。” 林妙言听完,好像十分开心,特意把茶壶捧在手里给锦瑟看:“朝云公主才华过人,您觉得此诗如何?” 锦瑟凑近茶壶看了一眼,两行小字,字体飘逸又不失遒劲,上书“瓶悬金粉师应有,筯点琼花我自珍”。联想林妙言请自己过来的原因,锦瑟笑吟吟的抬头:“这是姜源姜公子的诗。” “只有他的诗,才能这般言词绯丽又不流于俗。”林妙言眼中醉色一闪而过,面颊亦有些飞红。 说完,林妙言又道:“这是姜公子今年春宴上送与我的呢。” 锦瑟有些意外,姜源不是看不上林妙言么,为什么又赠诗给她? 此时,林妙言已然说道开,原来是安阳伯府春宴,请了姜源来。姜源十分喜欢白云茶,喝完便做了这两句诗,还留了墨宝,林妙言便嘱咐人烧纸了这套茶具。 锦瑟不禁有些失笑,人家明明是品茶作诗,想那墨宝也是身为客人不好意思推辞才留下的。结果到她这儿,就成了人家特意送她的诗,她是不是有点儿太会自我陶醉了? 不过林妙言如此拐弯抹角,不过就是为了告诉锦瑟,我林妙言对姜源有意思。 锦瑟十分上道的点头:“姜公子对林小姐有心了。” “你也这么觉得?”林妙言眼睛一亮,“朝云公主,妙言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公主可否能答应。若是公主肯帮忙,妙言定当重谢!” 第94章 顾云润来访 林妙言絮絮叨叨说了半晌,锦瑟才听明白,原来林妙言想给姜源送一套茶具做回礼,上面要有相关诗词。然而市面上能买到的,林妙言觉得不够别出心裁,可她自己又不擅长作诗,便想跟锦瑟讨一首来用,而且这诗词还得算在林妙言头上。 “妙言自知厚颜,只是姜公子他对朝云公主赞不绝口,所以,所以……”林妙言有些不好意思。 林妙言长得并不丑,杏目樱唇,脸颊有些微微的婴儿肥,十分可爱。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林妙言这么一心一意的,姜源怎么就看不上她呢? 锦瑟的八卦之魂,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林妙言如此用心良苦,姜源却无动于衷,其中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细节,自己该不该帮她呢? 锦瑟正犹豫着,林妙言身边的丫鬟来报,武侯府五小姐来了,人已经到安阳伯府门口了。 “云润来了?”锦瑟有些意外,“你跟她认识?” “武侯府与安阳伯府只一墙之隔,我们当然认识,从小时候就常一起玩呢。”林妙言点头,“您若是介意,我就去跟她说我有客,让她先回去。” 没有递帖子就上门了,而且林妙言完全没不高兴的意思,可见两人关系挺亲近的。 锦瑟笑了笑:“她是我的小姑子,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客随主便。” 不一会儿,顾云润就来了。 顾云润一脸兴奋,见到锦瑟在,不禁愣了一下:“公主也在啊。” 按道理来说,顾云润应该称锦瑟为“三嫂”的,锦瑟立刻就听出了顾云润语气里对自己的抵触,倒是林妙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云润你来啦,我正跟朝云公主说在茶具上题诗的事呢,你快帮我说两句好话。”林妙言拉过顾云润,朝锦瑟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顾云润脸色一僵,小声对林妙言说:“妙言姐姐,您不是让我帮你写的吗,怎么又去求朝云公主,我都写好了。” 顾云润声音虽小,可是几人离得近,锦瑟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 林妙言脸色顿时有些尴尬,扯着顾云润后退两步:“姜公子在百花宴上赞过朝云公主,朝云公主写的他肯定更喜欢。” “可是姜公子的生辰就快到了,姐姐你还要烧制茶具。万一朝云公主一时想不到好的,岂不是耽误姐姐的大事?” 林妙言一听,也有些犹豫起来。烧制一套满意的茶具,少则日,多则一月有余。姜公子的生辰只有不到两个月了,若真赶不及呢? 但是自己话都说出去了,人家是公主,总不好又立刻收回,何况人家万一能及时想到呢? 朝云公主的诗句,可是姜公子赞赏过的呀! “姐姐,作诗有多难您也知道,这几句诗我都想了好久了。朝云公主虽有才,这么短的时间,未必就能想的比我好。”顾云润撅着嘴,偷偷白了锦瑟一眼。 见林妙言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想是不愿轻易放弃朝云公主那边,顾云润眼珠转了转:“要不,姐姐把清泽哥哥叫来,让他做决断?” “这……” 发现林妙言有些意动,顾云润又加了把劲儿:“清泽哥哥不是与姜公子交好吗,他定更了解姜公子的喜好。公主大度,想也不会为这么些小事不高兴。姜公子的生辰礼物,可不能大意呀!” 林妙言果然有些紧张起来,咬了下嘴唇,看向锦瑟:“朝云公主,都是妙言思虑不周,妙言想请胞兄来品鉴一下您跟润云妹妹的诗词,您觉得可好?” 第9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先找了人帮忙,后又求到自己头上,这件事本是林妙言做的不地道。若是其他人就罢了,锦瑟找个借口推辞便是,可是顾云润的坚持,让锦瑟有些不悦。 你和林妙言是闺中密友,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是真为林妙言好,为什么非得当着我的面挑破?你是想让林妙言下不来台,还是想让我当场翻脸?而且你还撺掇林妙言找她胞兄来品诗,为了证明你的诗更好吗? 锦瑟心里憋了气,冷冷扫了一眼顾云润,朝林妙言笑道:“好啊,那就请林小姐把胞兄请来。” 就算你顾云润有两把刷子,我也得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人外有人。 “现在?”林妙言愣了一下,“哎呀,都是我话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您想好了,我再请胞兄来。” “我知道,我已经想好了。”锦瑟淡淡开口。 “真么快!”林妙言瞪大了眼睛,随后立马笑开,“还是朝云公主厉害,我这就叫人去请哥哥来。” 短短时间,锦瑟已经看出林妙言是个单纯性子,不过是被宠着长大,任性了些而已。至于顾云润对自己的敌意,想是上次没有答应柳姨娘带她去诗会而产生的。 这足以说明顾云润倒是个小心眼儿又记仇的性格,她居然能和大小姐脾气的林妙言成为好友,真让人意外啊。 不过这意外,很快就变成了不意外,因为林妙言的胞兄林清泽来了。 顾云润见到林清泽的瞬间,马上就变成了大家闺秀的模样,规规矩矩的问安,细声细气的说话,一抬眸一摆手,都含着婉约的柔美。 锦瑟看到顾云润的眼神,所有疑问都立刻有了解释。 原来顾云润和林妙言做朋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不知小妹请了朝云公主做客,招待不周,还望公主恕罪。”林清泽大约已经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满脸歉疚,“题诗的事情都是小妹胡闹,求朝云公主只当听了个笑话,不要跟小妹计较。” “林公子太客气了,都是邻居,我与林小姐是平辈论交,你就不要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了。否则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这公主多跋扈呢。”锦瑟笑起来。 “就是就是,公主可亲切了!哥哥,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咱们都平辈论交。”林妙言有些急不可耐,“公主已经帮我想好了,你快看看嘛,她俩的诗到底谁的好。” 不给林清泽再推辞的机会,顾云润已经从袖子里取了张纸笺出来,递给了林清泽。 林妙言马上凑过去,低声念道:“茶饼嚼时香透齿,水沈烧处碧凝烟。” 林妙言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不住的点头,林清泽也是眼前一亮,嘴角扬了起来。 顾云润一看两人的反应,顿时得意满满,忍不住瞥了一眼锦瑟。 这两句诗她想了半个多月,她就不信锦瑟这么短时间想出来的,能和她比。 见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尤其顾云润还下巴微抬,好像自己已经赢了的样子,锦瑟施施然伸手,拿起一只茶盅的盖子。 “我想的,只有一句。” 第96章 青梅竹马奈若何 “我想的,只有一句。”锦瑟的右手食指点在茶盅盖子上,绕着盖钮慢慢画了一圈,口中随之念道,“可以清心也。” 顾云润的眼神之中闪过几分轻蔑之色,明明给了你台阶下,你偏不,这是打算用公主的身份压人喽? 林妙言的脸色也有些尴尬,只有林清泽沉吟片刻,朝着锦瑟作揖道:“朝云公主巧思,怪不得姜源兄赞不绝口。” 顾云润马上不服气了,可是在林清泽面前,却不好开口质问,眼珠一转,碰了下林妙言的胳膊。 林妙言果然一脸疑惑的问林清泽:“哥哥,朝云公主想的明明很平常呀,你不必为了讨好她故意这样说,公主不是小心眼儿的人。” 林清泽瞪了林妙言一眼:“你作诗不行,怎么连脑子都糊涂了?朝云公主的意思,是围着这盖钮写一圈,你自己写出来看看。” 林妙言闻言也不啰嗦,让人拿来文房四宝,自己动手写了出来。 “咦?这句话怎么……”林妙言拿着纸左转右转,“好像任何一个字,都可以做句首呀。” “这便是朝云公主的高明之处了。”林清泽笑起来,“若是姜源兄得了这套茶具,一定爱不释手。” “太好了!” 林妙言一听姜源会喜欢,立刻转身冲到锦瑟面前,好像是想抱她一下,忽地又想起锦瑟的身份,赶忙打了个千儿,“妙言谢过朝云公主!” 顾云润面目阴沉的盯着锦瑟,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 自己挖空心思半个多月,就是为了让林清泽高看自己一眼,现在全毁了。 这个女人真可恨! 锦瑟瞥了一眼顾云润,冲她勾了勾嘴角。顾云润连忙低头,把一脸的愤恨之色全部掩饰了起来。 林妙言开心,拉着锦瑟不放,林清泽对锦瑟十分佩服,几人便干脆坐下聊了起来。 看得出林清泽和顾云润之间不止是邻居往来这么简单,林清泽的眼神偶尔会在顾云润身上停留,顾云润便会娇羞的垂眸。不过锦瑟也发现,林清泽对顾云润的好感,似乎并不是非常强。 顾云润是庶女,林清泽却是安阳伯府的嫡子,且是安阳伯唯一的儿子。哪怕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可顾云润的身份,并不足以成为下一任安阳伯夫人。 锦瑟看在眼里,但没太在意。 林清泽想娶谁又不关她的事,顾云润如果能成为林清泽的正妻,也算她有本事了。 锦瑟想着今天还要去接宝里蝶,虽然林妙言再三挽留,还是在午膳之前离开了。 回府用午膳太浪费时间,锦瑟打算带喜鹊去找家馆子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去接宝里蝶。 两人路过朱雀大街,便在一家叫天禧楼的饭店要了雅间。还未上菜,门敞着,几个公子哥儿打扮的人从锦瑟所在的雅间门口路过,边走边说话。 “那顾家小姐虽是庶女,不过生的貌美如花,听说还颇有才情。” “好歹是武侯府的小姐,再普通也比一般人家好些。” “所以说张兄好福气,那些嫡女们成天端着,没意思的很。庶女也有庶女的好处,温柔似水啊。”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语气说不出的猥琐。 锦瑟眉头微微一皱。 虽然武侯府二房和三房也有几个庶出的小姐,不过说到长得好看又有才情,别人她不知道,顾云润倒算对的上号。 不过他们说的若真是顾云润,林清泽那边又算怎么回事? “主子,要不奴婢过去悄悄听听?” 第97章 遭遇调戏 锦瑟想了想:“你去,若他们说的真是顾云润,你再去跟店里的小厮打听一下,那几个都是什么人。” 过了一阵子,喜鹊回来了,说那几个都是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公子哥儿。 “奴婢听着,他们说的应该是前几日大理寺少卿吴家办的那场宴会,五小姐和那位张公子在宴会上眉目传情,五小姐还送了绣帕给那位张公子。” “你确定她们说的是顾云润?” “嗯。”喜鹊点了下头,“奴婢听小厮说,那张公子是户部尚书张大人家的公子。” 锦瑟闻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林清泽是安阳伯府的嫡子,未来的安阳伯,可那个张公子只是个户部尚书的儿子,两人身份差的也忒远。 闺阁女子送出贴身物品,等于明着告诉对方,自己倾心于对方。就算是顾云润想一边跟林清泽暧昧,一边再勾搭个备胎,那也不该选张公子啊。 “这事不要声张,先吃饭。”锦瑟朝喜鹊招了招手。 喜鹊哪里敢和锦瑟同坐一桌,死活不肯过去,说自己去一边站着吃就行。 “让你过来就过来,把门关上,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锦瑟瞪了一眼喜鹊,“快点儿,别啰嗦了,我还赶时间呢。” 喜鹊见锦瑟不高兴了,连忙把门关上,小心翼翼的坐在锦瑟下首,飞快的往嘴里扒起饭来。 “慢点儿,别噎着了。”锦瑟笑着用筷子轻敲了下喜鹊的手背。 两人正吃着,门口忽然吵嚷起来,冷不防,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呦,果真是有个小娘子在这。” 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吊儿郎当的用手里的折扇指着喜鹊,问一旁的小厮:“你说的可是她?” 喜鹊早在门被推开的时候就站了起来,努力咽下嘴里的饭菜,伸开手臂挡住锦瑟:“大胆!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能随便闯进别人的雅间来。” “小丫头,不是你先去跟人打听我们的嘛。”另一个青衫男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目光落在锦瑟身上,顿时眼睛一亮,“小娘子,你若是想跟咱们几个认识认识,何必叫下人打听,你自己来,我们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呀。” 说着,那人便朝锦瑟走近了两步。 “滚出去。”锦瑟撩起眼皮瞥了那人一眼,对着门口几人道,“五息之内,从外面把门带上,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几人面面相觑,哄堂大笑起来。 “呦,这小娘子脾气还挺大。” “有性格,我喜欢。” “来来来,咱们干脆换在这儿吃,美人相伴岂不快哉?” 站在锦瑟跟前那个年轻男子,已经嬉皮笑脸的伸了手,朝锦瑟脸上摸过来。 下一秒,只听他“嗷”的一声,抱着右手跌退几步,鲜红的血,透过被划破的衣袖,滴滴答答掉下来。 门口几人齐齐愣住,只有个机灵的小厮,见状立刻跑去楼下叫人了。 “小贱人,你敢动刀!”青衫男子登时红了眼睛。 其他几人也回过神来,其中一人跑过去将青衫男子往后拉了两步,朝门口叫道:“快拿干净纱布来!” 此时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跑到了雅间门口,呼啦啦全部冲了进来,将锦瑟和喜鹊围在了中间。 “今日老子非得让你知道知道厉害。”青衫男子朝着锦瑟狞笑道,“给我把她绑了!” 第98章 踢到铁板 青衫男子叫喊的时候,锦瑟正在心里默念,五,四,三,二,一。 几个彪形大汉正撸了袖子准备动手,雅间的窗户“砰”的一声破碎,他们还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七歪八扭的跌倒在地,瞬间不省人事。 顾廷仪派给锦瑟的暗卫刚刚破窗而入,对手就倒在了地上,没有丝毫犹豫,暗卫手腕一转,短刀的刀柄打在扶着青衫男子旁边的那人肩上。男人痛叫一声跌开几步,暗卫短刀一转,刀刃便架住了青衫男子。 眨眼之间,雅间里的力量对比就调转了过来,即便锦瑟这一方只有三人,门口挤着的那些人却一步不敢上前。 笑话,暗卫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们一群公子哥儿,哪个敢跟暗卫对着干?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青衫男子,脸已经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一个劲儿用眼神朝他那帮狐朋狗友们求救。 总算有个灰袍男子上前一步,沉着脸朝锦瑟作揖:“之前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子张世杰张公子,还请姑娘看在纯妃娘娘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暗卫面无表情的看向锦瑟。 “原来纯妃手下的狗。”锦瑟微微挑了眼角。 灰袍男子一怔,咬牙道:“张公子是纯妃娘娘的亲侄子。” “那又如何,纯妃的娘家人就了不起了吗?”锦瑟嗤笑一声,转向暗卫,“给我打断他一条腿。” “不要!” “不可!” 几人惊声阻止,然而暗卫根本不为所动,脚尖猛地朝张世杰小腿踢去。只听“咔嚓”一声,张世杰这次连痛叫都没发出,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姑娘,你也太狠辣了。”灰袍男子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张世杰,眼睛有些发红,“还请姑娘留下名号,等张公子醒了,我们也好有个交待。” “你也配问本宫的名字?”锦瑟看也不看满地的人,带着喜鹊径直朝门口走去,“我们走。” 锦瑟自称“本宫”,众人顿时明白这次是踢到铁板了。眼睁睁看着锦瑟走出了房门,谁也没再出声。 从天禧楼出来,锦瑟横了那暗卫一眼:“顾廷仪什么时候开始让你跟着我的?” 暗卫只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说话,你是哑巴吗?”锦瑟怒气冲冲的低吼一声。 暗卫依然垂首不言,一副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锦瑟气的简直想打人,不过她也明白这暗卫恐怕只听顾廷仪的命令,恨恨跺了下脚:“给我消失,现在,立刻!” 这次暗卫倒是十分听话,转身没入熙攘的人群,不一会儿就看不见躲去哪儿了。 “主子,咱们还是快走。”喜鹊已经跑去把让车夫把马车驾了过来。 到底还是在天禧楼附近,万一那些公子哥儿又叫更多人来,刚才那个护卫只怕双拳难敌四手。 “好好吃顿饭都要被人搅合。”锦瑟低声在心里骂了一句三字经,“走。” 两人上了马车,饭馆门口的小厮立刻转身跑了回去。 此时饭馆里的伙计正在手忙脚乱的做担架,准备将张世杰抬去医馆。那小厮跑回灰袍男子身边,低声道:“马车上有武侯府的标志。” “快去通知张家的人,让他们立刻到武侯府去讨公道。”灰袍男子吩咐小厮。 小厮一愣:“这……” “让你去你就去!”灰袍男子脸一沉。 小厮赶紧点头:“小的这就去。” 第99章 规矩就是规矩 锦瑟到宝里蝶家的时候,宝里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就等着锦瑟来了。 作为一个要去别家府里做工的人来说,主子亲自来接简直是无上荣耀,宝里蝶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的裙子上有血迹。”宝里蝶指了下锦瑟的裙角,也没问是怎么弄上的,“需要换身衣服吗?” “不用了,咱们这就回。”锦瑟摆手。 宝里蝶点头,转身嘱咐苍河在家要好好听马龙的话,便跟着锦瑟出了家门。 锦瑟上车的时候,正好看见追到门口的苍河正恋恋不舍的望着马车,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倒是硬生生忍住了没哭出来。 “过几天你娘就会回家看你的。”锦瑟忍不住安慰了苍河一句,“男子汉,要坚强哦。” “嗯!”苍河快速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全都憋了回去,对着锦瑟重重点头。 武侯府的马车宽敞,三人坐在里面也不觉得拥挤。喜鹊依然是忧心仲仲的样子,锦瑟倒像个没事人似的,跟宝里蝶介绍武侯府里的情况。 “你在府里就跟喜鹊住一个屋,喜鹊年纪小有时候压不住人,李嬷嬷年纪大了精力不济,院子里那些丫鬟婆子以后就靠你管了。” “那个宝华还有张嬷嬷,都确定了是皇后那边的吗?”宝里蝶问了一句。 “宫里还没消息,宝华八成是朝阳的人,张嬷嬷还不好说。”锦瑟答道。 “我知道了。”宝里蝶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对主子要自称奴婢。”喜鹊忍不住纠正宝里蝶,“这是规矩。” 宝里蝶露出些许自嘲的笑容,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淡然:“奴婢知道了。” “没有外人的时候,你直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的。”锦瑟对这些规矩本就不是很感冒,不过谁让她顶着公主的身份,规矩还是得守着。 “规矩就是规矩,如果不打心眼儿里记住,总有一天会吃教训。”宝里蝶轻笑,“奴婢会守着规矩的。” 马车碌碌行到了武侯府大门口,锦瑟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了门口一脸焦急的李嬷嬷。 “公主,你可回来了。”李嬷嬷一看到锦瑟,马上奔了过来,“户部尚书张大人的夫人来了,正在太夫人房里,说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打断了张公子的腿,正闹呢。” 锦瑟早就想到,张世杰他们那帮人,想是仗着有纯妃撑腰,平日里胡天胡地惯了。就算一时被自己的身份震慑,来日肯定还是会想办法报复。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 “来了几个人,都是些谁?”锦瑟边走边问张嬷嬷。 “只张家大夫人来了,随身带了个婆子。”张嬷嬷答道,“张夫人拿了血衣,话里话外说您仗势欺人,公主,您可得赶紧想个法子啊!” “太夫人那边有说什么吗?”锦瑟不慌不忙的问道。 李嬷嬷连忙回答:“太夫人只差人来寻公主,留了口信说若公主回来了,请您去一趟慈安堂,旁的倒是没说什么了。” “没有质问的意思,也没有宽慰的话?”锦瑟哂笑。 李嬷嬷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 “你去给太夫人回话,就说我已经回来了,但我身子不适,不能去见张夫人。若张夫人想见我,我就在听雨阁恭候。”锦瑟说完,转头对喜鹊道,“你再辛苦跑一样,拿着我的对牌进宫,给我请一位太医来。” “公主,这怕是不好。”李嬷嬷有些犹豫,“太夫人定会心中不悦”。 “她爱悦不悦。”锦瑟冷笑一声,“她不把我当自己人,想隔岸观火,就别怪我拖武侯府下水了。” 第100章 这便是我武侯府的待客之道 “您听听您听听,这像什么话!她好歹也是小辈,居然让我去听雨阁见她?我说老太太,您家里规矩可忒不严谨,就算她是公主,那也是嫁进您家里的媳妇!祖母的话都当耳边风,可见平日就跋扈,您这个祖母也不管教管教!”张夫人横眉倒竖,数落的唾沫星子飞溅。 太夫人也没想到,一向恭谨的锦瑟会不来。不过张夫人话说的难听,太夫人也有些不高兴了。 “要说起规矩么,您也知道她是公主,身娇肉贵的。以君臣之礼论起来,您是个没有诰命在身的臣妇,去见她也是应该的。”老太太双目微阖,缓缓拨动着手里的佛珠,“武侯府的规矩再大,也大不过皇家。张夫人,您可得慎言。” 太夫人在锦瑟没回来之前,一直就在张夫人面前和稀泥。张夫人原以为太夫人觉得理亏,今日这公道她是讨定了。没想到锦瑟那边一句话,太夫人的风向就变了,心里暗骂“这老不死的真是不要脸,真拿自己当皇亲国戚了”。 张夫人下巴一抬:“老太太,您的意思是,真打算让我去见她?过门就是客,这便是您武侯府的待客之道吗?” “您说的没错,这便是我武侯府的待客之道!”老太太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一个户部尚书的老婆,居然跑到我武侯府来撒野。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呢? “堂堂武侯府,原来也是这样仗势欺人的!”张夫人噌地站了起来,“既然老太太都这样说,那我这个臣妇,就去拜见一下咱们金尊玉贵的公主!” “香河,备轿。”太夫人瞥了身边的赵妈妈,“老身也去听雨阁瞧瞧,天可怜见的,但愿我那孙媳妇没给吓坏了。” 张夫人听到太夫人说备轿的时候,还以为是给她备的,暗中得意这老不死的也不敢把她得罪狠了。没想到太夫人说是给自己备的,张夫人气的冷哼一声,朝太夫人胡乱福了下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太夫人坐着轿子,先一步到了听雨阁。也没叫人通传,自己进了内室。 只见锦瑟只穿了中衣,头上还戴了病人用的抹额,斜倚在凭几上,李嬷嬷正在给她喂水喝。 “太夫人。”一旁的喜鹊连忙行礼。 锦瑟一抬头,嘴里说着“祖母怎么过来了”,作势就要下床。 “快别下来了。”太夫人赶紧过去,在锦瑟床沿坐下,心疼的摸了摸锦瑟的脸,“孩子,你可受惊了。” “祖母来,就是心疼孩儿了。”锦瑟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太夫人可不是来赶着关心锦瑟的,只是她之前已经给了张夫人难堪,急着先一步到,就是为了问清楚天禧楼里发生的事。 “好孩子,张家的人说是你先差人去打听他家公子,是不是他诬陷你?” 锦瑟摇头:“确实是我先叫喜鹊去打听他是谁的。” 太夫人呼吸一滞,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搞了半天还真是公主先招惹人家的,一个出了阁的妇道人家,打听外男算怎么回事? “祖母,锦瑟是听见他们议论武侯府,才让喜鹊去打听的。”锦瑟的样子更委屈了,“他们说云润与那张公子私下传情,说的可难听呢。” “什么!”太夫人一惊,来不及再多问,绿鞘已经进来了。 “太夫人,三奶奶,张夫人来了。” 锦瑟看也没看太夫人,朝绿鞘微微点头:“让她进来。” 第101章 彻底撕破脸 张夫人进来了,锦瑟根本连挪一下屁股的打算都没有,依然倚在凭几上。张夫人摆足了架子,由婆子扶着走进来,站在那里等着锦瑟给她行礼问安。 锦瑟只当没看见她,对太夫人说道:“锦瑟已经让人去宫里请御医了,祖母不必担心。” 太夫人暗惊一下,脸上依然带着慈祥的微笑:“让御医来看看,也是好的。” “咳咳。”张夫人身边的婆子装着咳嗽了两声,“顾家三奶奶,这是我们尚书府的大夫人。” 锦瑟这才把目光挪到张夫人脸上,凉凉一瞥之后,问李嬷嬷:“张家大夫人是几品诰命?” 李嬷嬷早在太夫人来之前,就得了锦瑟授意,找人查问过了,马上答道:“张钱氏并无诰命在身。” “这样啊。”锦瑟转回头,“张钱氏,见到本宫,为何不行大礼?” 张夫人眼睛顿时瞪大了:“你一个小辈,对我不尊称一声夫人,居然还叫我给你行大礼?” “李嬷嬷,掌嘴。”锦瑟眼一眯。 张夫人和她身边的婆子都没反应过来,李嬷嬷就已经冲到张夫人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啪”的一声脆响,张夫人脸颊上立刻浮出了五个手指印。 “夫人!”婆子惊叫一声。 张夫人被打了耳光,立刻甩开婆子,指着锦瑟鼻子骂到:“你个小贱蹄子竟然如此张狂,你等着,待我禀明了纯妃娘娘,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锦瑟猛地坐直了身子,一拍凭几:“张钱氏侮辱君上,来人,给本宫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交由京兆府发落!” “你敢!”张夫人挺直了脊背,“纯妃娘娘可是四皇子的生母,本夫人对纯妃母子有救命之恩,你一个庶出的公主,你敢动我?” “张钱氏,你目无法纪藐视本宫在前,口出秽语侮辱君上在后,别说你只是纯妃的嫂子,即便你是纯妃的亲娘,本宫也照打不误!”锦瑟冷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罪妇给本宫拉出去!” 门口等着婆子听到锦瑟的声音,冲进来抓住张夫人就往外拖。张夫人身边的婆子一个人也拦不住,反倒被连掐带打推倒在地。 “还敢抗命!罪加一等!”锦瑟指着两人,“全都给本宫拉出去,一人加掌嘴二十!” 太夫人一看闹成这样,连忙偷偷扯了一下锦瑟衣袖,不住的给锦瑟使眼色。 锦瑟却完全不理,直到两人被扯出屋子,才悠悠看向太夫人。 “祖母,咱们先发制人,无论谁问起都是她张钱氏不知礼法,轻狂嚣张的错。还是说,您是想让张钱氏当着你的面把云润的事儿挑破?” “可是纯妃娘娘和四皇子那边,不好交待啊。”太夫人皱了眉头。 “那就是您的事儿了。”锦瑟重新倚上凭几,“祖母,锦瑟护得是武侯府的颜面,总不能叫孙媳妇一个小辈把所有事都扛下来,你说是不是?” 太夫人自知理亏,加上锦瑟的身份摆在那,她也只能吃了这个暗亏。 “孩子,你放心。祖母知道你是为了侯府,别说纯妃娘娘,这件事就是说到陛下面前去,祖母也一定站在你这边!” 太夫人到底是在武侯府见过风浪的人,话说完,心已经定了下来。 反正人都打了,那就干脆把脸彻底撕破好了! 第102章 来的正好 张夫人和婆子都挨了打,脸也疼屁股也疼,趴在凳子上站也站不起来。张夫人自觉受了奇耻大辱,在听雨阁院子里对锦瑟和武侯府破口大骂。 “都是一帮死人吗?还不把她们扔出去!”太夫人跨出门槛,重重哼了一声,“自己理亏还到武侯府上门闹事,挑衅公主藐视皇家,这就是下场!” “你个老不……呜呜……”张夫人话未说完,就有婆子上前用布塞住了她的嘴,张夫人只能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太夫人,不断发出“呜呜”的低叫。 张夫人好歹是官眷,被听雨阁的婆子用担架抬着出了武侯府,那婆子还得忍着身上的伤痛,跟在后面一路小跑,跑几步就得歇一会儿。 担架被抬出武侯府正门,直接就被扔在了地上。在一旁等待的车夫看到自家夫人横着出来,差点儿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两下眼睛,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夫人。”车夫连忙跑过来,从张夫人嘴里取下了布团。只是男女有别,他也不好伸手去扶张夫人。 婆子终于赶到,扶着张夫人站了起来。 张夫人疼的脸都扭曲了,好不容易爬上马车,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天杀的武侯府,给我等着!” 张夫人前脚离开武侯府,顾廷仪后脚就回来了。 锦瑟一回到侯府,暗卫就到军中去找顾廷仪。顾廷仪听说了发生的事,生怕锦瑟吃亏,骑马便往家赶。从侧门匆匆进入听雨阁,却听见院里的丫鬟婆子叽叽喳喳正说刚才张夫人被打的事,疑惑的进了门。 顾廷仪进了内室,发现锦瑟正跟太夫人说话,顿时一怔:“祖母,您也在啊。” “你怎么回来了?”太夫人望了一眼门外,不禁有些忧心,“消息传得这么快?” “是府中护卫去通知我的。”顾廷仪走到床前,“祖母,张夫人她……” “是我让人打的。”锦瑟平静的开口,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顾廷仪。 “都是云润这丫头不检点,招惹了张世杰那纨绔,才惹来这番麻烦。”太夫人面有薄怒,“户部尚书治家不严教子不善,廷仪,明日上朝,你就到陛下面前参他一本。” 太夫人话音未落,绿鞘又来禀报,大夫人和柳姨娘都来了。 “她们来的正好。”太夫人沉着脸看向绿鞘,“去,把五小姐也叫来!” 大夫人和柳姨娘进门之后,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两人给太夫人请了安之后,就坐在了一边,十分乖觉的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绿鞘来回禀,五小姐不在府里,桃花坞的下人说,她接了隔壁安阳伯府的帖子,找林小姐玩去了。 “你教的好女儿!都快到晚膳时分了,还不知道回家!一天到晚的往外跑,哪儿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太夫人气的差点儿将手里的佛珠扔到柳姨娘脸上。 柳姨娘一惊,立刻起身朝着太夫人跪了下去:“太夫人息怒,妾身这就让人把云润叫回来。” “让人叫她回来?你是不是嫌武侯府还不够丢人的,还要上赶着叫安阳伯府的人知道,你教出来的女儿是个什么货色吗!” 柳姨娘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大喊冤枉:“太夫人,您怎么能这么说云润,她可是您的亲孙女啊!” 第103章 我打死你 最近因为柳姨娘有孕,偏爱吃酸的,桃花坞的膳食便紧着柳姨娘的口味,所以顾云润特意在安阳伯府留到用过晚膳才回了武侯府。还没走到桃花坞,已经有丫鬟急匆匆的迎面过来。 “五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太夫人生了大气了,您赶紧去听雨阁。” “祖母在听雨阁?”顾云润眉头一皱,想当然的以为,因为上午在安阳伯府的事,锦瑟朝太夫人说了自己坏话。 “不止太夫人在,大夫人和柳姨娘也都在呢。”丫鬟回道。 顾云润一听更气,这个朝云公主真是会恶人先告状,便宜已经都叫她占去了,她竟然还跑去挑唆祖母,一点小事闹这么大! 世上为何有如此可恨之人!? 顾云润甩着帕子,大步流星的朝听雨阁走去。她要去向祖母剖白,让大家都看看那女人的真面目! 丫鬟一看顾云润的样子,连忙追了过去:“小姐,您有错在先,见了太夫人可不能这样。您得服个软认个错,否则太夫人肯定要责罚您的。” “等我见过祖母,还不知道谁该受罚呢!”顾云润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走的更快了。 由于张夫人来找太夫人讨公道的事,下面人都只知道和锦瑟有关,并没想到一切都是因为顾云润而起。丫鬟听了顾云润的话,不禁暗自猜测,小姐在安阳伯府,难不成不是玩了一天,而是有其他事? 这一想岔,原本打算劝顾云润的话,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反正自己已经提醒过小姐了,主子们的事,自己还是少搀和。 顾云润进到听雨阁的时候,还面带薄怒。柳姨娘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她只当没看见。往太夫人跟前一跪,立刻就委屈的撅了嘴,两手伏上太夫人的膝盖,可怜巴巴的仰头看向太夫人。 “祖母,公主她……” 话未说完,太夫人劈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抽过去:“你还知道回家的?” 顾云润被这一巴掌打的直接趴到在地,脑子里嗡嗡直响。 “云润!”柳姨娘低呼一声,冲过去抱住顾云润,母女俩跪坐在一处。 “太夫人,纵使云润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她。云润是您的亲孙女,您要打就打我!”柳姨娘说着,已经大哭起来。 顾云润被太夫人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半晌没回过神。 大夫人也被太夫人这一巴掌给惊到了,顾云润嘴角都被打破了,可见太夫人用了多大力气! 不过很快,大夫人又得意起来。柳月珍这妖精仗着自己有孕,这段时间没少给她气受。呵呵,现世报了? “娘,云润一个女孩子家脸皮薄,您打也打了,训斥几句,她知道错就好了。”大夫人在一边假惺惺的劝道。 “脸皮薄?我看她脸皮厚的很!”太夫人气的胸口急促起伏。 锦瑟连忙起身,给太夫人抚着胸口:“祖母别动这么大气,气大伤身。” 顾云润这时总算回过了神,脸颊和嘴角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怒气攻心彻底失去了理智。 “你这贱女人,我打死你,打死你!”顾云润甩开柳姨娘猛地起身,朝着锦瑟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 第104章 我敢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顾云润刚扑过去,就被丫鬟婆子们七手八脚的拉开了。太夫人刚刚缓和一些的怒气再起被撩起:“赵妈妈,给我将这个孽子拉去院里打十板子,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柳姨娘一听太夫人要打顾云润,哭着膝行至太夫人脚下,一把抱住了太夫人的腿:“太夫人您息怒,云润是个女孩子家,挨不得这样打啊!” 太夫人根本不为所动,冷眼看向赵妈妈:“打!” 顾云润立刻被拖了下去,听着院子里女儿传来的惨叫声,柳姨娘心里疼的像是被人挖了一块,哭的气都快上不来了。 “现在知道心疼了?若你早些将她管教好,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老身看你根本不会教孩子,等你这胎生下,还是抱去给大夫人养,省的孩子又被你教坏了!”太夫人横了一眼柳姨娘。 柳姨娘哭声一顿,继而更加尖锐。 大夫人喜出望外,马上起身搀扶起柳姨娘:“妹妹你别哭了,你还怀着孩子呢,若伤了胎可怎么好。你这样哭,云润听了也心疼啊!” 此时赵妈妈来回禀,板子已经打完了,问是否将顾云润送回桃花坞去养伤。 “抬走,伤好之前,不许她出桃花坞一步!等伤好了,让她到祠堂去,每天跪两个时辰,好好反省她自己犯下的错!”太夫人手一挥。 “你们都记住了,云润的绣帕是丢了,被张世杰拾去的。把你们下面的人都看好,谁敢乱嚼舌根,一律发卖!” 大夫人连忙低头称是,柳姨娘哭声虽小了,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祖母,这么晚了,您还没用膳呢。李嬷嬷点心做的好,我让她给您做些?”锦瑟轻轻拉住太夫人的手臂。 “还是你懂事,自己都病了还惦记着祖母。”太夫人拍了拍锦瑟的手背,轻轻叹了口气,“太医让你好好歇着,你就好好歇着,祖母先回了。” 太夫人走了,还不忘把大夫人和柳姨娘一起叫走。 锦瑟叫喜鹊撤了凭几,吩咐喜鹊拿些上好的金疮药送去给顾云润。 “公主,五小姐怕是不会领情。”喜鹊撇了撇嘴,“您这下是把柳姨娘和五小姐都得罪惨了。” “她领不领情是她的事,你只管送就是。”锦瑟摆了摆手。 “打是太夫人打的,罚也是太夫人罚的。公主当时不说话,是因为她们该打该罚,现在送药,是为了表示自己顾念亲情。”宝里蝶说完,看向锦瑟,“只要武侯和驸马知道公主送了药,就可以了。” 锦瑟有些意外,宝里蝶比自己想象的要心思缜密许多啊! 喜鹊走了,宝里蝶又对锦瑟开口道:“得罪柳姨娘和五小姐不要紧,不过您把太夫人也得罪了,值得吗?” “不会!”李嬷嬷低声惊呼,“太夫人哪里对公主生气了?她刚才不是对公主很好吗?” “那是她不得不这么做。”锦瑟斜靠在枕头上,冷笑一声。 “为了不把顾云润的事牵扯进来,她就得咬死是张家人先惹了我。不管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她都得力挺我到底。” “她是被我利用了,她自己也明白,可她为了武侯府的颜面,不得不被我利用。” “而且不仅是她自己,还有武侯,还有顾廷仪,整个顾家都要站在我这边!” “什么?”李嬷嬷差点儿尖叫出来,忧心仲仲的望着锦瑟,“公主,那您岂不是把整个武侯府的人都得罪了?驸马爷那边……” “我敢做自然有我的道理。”锦瑟垂了眸,心里却不想嘴上说的那么无所顾忌,“到底我是公主,父皇会帮我的。” 第105章 前朝后宫 第二天上朝,顾廷仪在皇上面前参了户部尚书治家不严教子不善两大罪状! 户部尚书马上反驳,将锦瑟先伤了张世杰的事情拿出来说道,自己的妻子只是上门去讨公道,竟然也被打的皮开肉绽,话里话外都是锦瑟和武侯府仗势欺人。 顾廷仪虽是武将出身,没有文官那等舌灿莲花,却是很会审时度势。扯着皇家威仪做虎皮,将张夫人母子的所作所为,直接上升到了对皇帝的不恭不敬。 当初在百花宴上得了顾廷仪夫妻照顾的人,也出面站在了武侯府这边。 朝云公主心慈大方,在行宫的时候住的偏僻也未有半分怨言,可见不是惹事的人。众人急病马上出面赠药,足以说明朝云公主仁心。如此人品,打了张钱氏母子,定是因为他们有大错在先!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同一时间,身为三品诰命的武侯府太夫人,也正在凤仪殿里给皇后娘娘告状。 张钱氏仗着自己对纯妃有恩,目无法纪出言不逊,连公主都敢侮辱!可见张世杰平时也没少狐假虎威,谁知道还有多少欺男霸女,横行嚣张之事。 皇后双眸半眯坐在凤位上,脸上怒气沉沉,心中却是大喜过望。 自己膝下无子,纯妃却接连生下了两位皇子。虽然大皇子已经没了,陛下却因为大皇子的事对纯妃始终心存歉疚,即便纯妃年纪已经不轻,陛下待她依然多有偏爱。加上四皇子聪敏,很讨皇帝喜欢,纯妃在后宫的地位仅在自己之下。 这件事若是处理的好,说不定就能除了纯妃这眼中钉肉中刺,即便除不掉纯妃,也能狠狠打压她的风头! 前朝后宫,都在因为这事闹个不停。锦瑟这个始作俑者,却是舒舒服服躺在听雨阁后院的躺椅上,一边有喜鹊打着扇,一边用银叉从冰鉴里叉了西瓜来吃,简直不要太悠闲。 “公主,都这个时辰了,驸马爷还未下朝回来,您说会不会有什么事啊。”喜鹊时不时就朝前院看,只是除了重修房屋的工人施工弄出的声响,哪里有驸马爷半个影子。 “着什么急,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锦瑟咬了一口冰镇西瓜,惬意的呼了口气。 “可是太夫人也没回来,宝里蝶姐姐昨天不是说,您把武侯府上下都得罪了,您也不担心吗?”喜鹊说着,自责的低了头,“都怪奴婢不济事,让张世杰的人看到了,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张世杰他们想必是天禧楼的常客,你不用着急往自己头上揽错。”锦瑟不在意的摆摆手,“等着,最迟午膳时分,宫里就要来人了。到时候你还得跟我一起进宫,给我当证人呢。” 果不其然,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宫里的人就到了。而且来的不是别人,竟是皇帝身边的马公公。 “杂家给公主请安了。”马公公只朝锦瑟打了个千儿,“公主,陛下请您进宫呢。” 锦瑟给喜鹊使了个眼色,喜鹊赶紧将银票塞到马公公手里。 “马公公,父皇打算在哪里见本宫呢?” 第106章 朝云若是男儿身 紫微宫御书房,皇帝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冷脸看着跪在殿中的锦瑟。 皇帝没有说话,但是锦瑟可以很明确的感觉到,他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好半晌,皇帝才缓缓开口:“朕的朝云好生威风,做了武侯府的媳妇,便是将一般官员的家眷都不放在眼里了,可以随意责打了是不是?” 锦瑟连忙低头:“儿臣不敢,儿臣这么做都是为了父皇。” “是吗。”皇帝冷哼一声,“顾廷仪父子早朝时参了张启明,两边人吵得不可开交。朕若站在武侯府那边,便会有人说朕徇私维护女儿,朕若不站在武侯府那边,又会惹得武侯心存怨怼。” “你一个公主,连朝堂之事都插手了,还敢说是为了朕?” “父皇,儿臣冤枉,顾廷仪父子参张大人是太夫人的意思。”锦瑟委屈的看向皇帝,“儿臣承认,儿臣是故意打了张钱氏,只是这其中还有其他原委,父皇可愿听儿臣禀报?” “说!” 锦瑟看了一眼左右的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帝给马公公递了个眼色,马公公立刻带着所有宫人出去了。 御书房里瞬间只剩了锦瑟和皇帝两人,于是锦瑟也不隐瞒,干脆把自己在天禧楼听到张世杰他们议论顾云润的事说了出来。 “儿臣原想私下里将这事告诉太夫人,以博得太夫人信任。没想到儿臣的丫鬟打听张世杰,被他们发现了,只好先声夺人。” “儿臣回到武侯府,只有李嬷嬷在门口等。太夫人既没有派人来告知儿臣情况,也没有安慰儿臣的意思,根本就是想隔岸观火。儿臣便想着,与其费劲讨好武侯府的人,不如干脆将他们拉下水,让他们不得不站在儿臣这边。” “此事无论父皇做了何种决断,武侯府与张大人家都会交恶。若父皇肯帮儿臣一把,说不定武侯府便会与张大人彻底决裂。” “何况儿臣并无诬陷张钱氏母子,他们确实行事嚣张在先,儿臣不过推波助澜。” “即便外人觉得父皇偏帮武侯府,结果也是疏远武侯府。武侯府那边说不定还会沾沾自喜,更加松懈。久而久之,哪里还会有人再帮武侯府说话?” “武侯府没了盟友,自然越来越式微,到时候便不足为虑。无论父皇想做什么,应该也容易多了。” 锦瑟说完,重新垂下脑袋,静静等着皇帝的回应。 过了片刻,皇帝才缓缓开口:“朕的锦儿心思缜密,朕没有看错人。朝云若是男儿身,朕都想立你为太子了。” 锦瑟心脏一缩,双膝跪地深深叩下头去:“父皇谬赞,儿臣只是一心为父皇办事,哪里能和哥哥们比。儿臣这点小把戏,哥哥们恐怕都不放在眼里。” “你也无需如此自谦。”皇帝抬手叫锦瑟起来,“此事父皇已有定计,你到皇后那边去。” 锦瑟暗暗呼了口气,躬身告退。 锦瑟刚一出门,李嬷嬷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问道:“公主,陛下没责怪您。” 锦瑟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了,走,去凤仪殿。” 第107章 先有君臣 张世杰和张钱氏都是白身,加上锦瑟身为公主也属后宫,所以两人被打的事儿,最终还是落到了皇后那边审理。 凤仪殿也好久没这么热闹,皇后特意请来后宫所有位分高的妃嫔见证,加上两边各自的证人,站的坐的跪的乌泱泱一大片。 “回皇后娘娘,公主昨日到天禧楼吃午饭,张公子几人从雅间门前经过,吵吵嚷嚷的打扰了公主。公主对奴婢说,高门大户人家的公子,理应知礼得体,才不堕了家门风范,所以叫奴婢去打听都是谁。” “哪知几人突然闯入公主所在的雅间,污言秽语实在难听。张世杰还指使手下意图对公主不利,若不是护卫及时出现,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喜鹊跪在凤仪殿正中,朝皇后回禀。 张世杰被打断了腿,自然无法进宫说明情况。至于他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平日里哪进过皇宫,何况张世杰确实先调戏了公主,众人跪在屏风外面一句话都不敢说。 喜鹊之后,李嬷嬷继续朝皇后说明,张钱氏在听雨阁是如何口出狂言,目无尊卑。 “张钱氏直骂公主是小贱蹄子,还说公主是庶出的,若敢动她,便要禀告纯妃娘娘,叫公主吃不了兜着走。” 凤仪殿里轰然议论开了。 “张钱氏一个白身,见了公主不行礼,反倒拿起架子来了,胆子也忒大。” “张钱氏如此出言不逊,不仅是对公主不敬,简直不把皇上和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还不是仗着纯妃做靠山。” “皇后娘娘家里也没这样的亲戚,纯妃倒是比皇后娘娘还厉害。” 张钱氏屁股开了花,她身边的婆子一样下不来床,来的人只是尚书府里的管事,只道自家夫人伤的如何严重,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起不了身。 “纯妃,你可有话说。”皇后眼角微挑,睨向纯妃。 纯妃之前一直面无表情,此时起身单膝跪在皇后面前,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这些都是朝云公主和武侯府的一面之词。若说张世杰年轻不懂事,冒犯了公主,臣妾相信。可是张钱氏身为官眷,也是出身名门的闺秀,多年来一向规矩。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臣妾不信。” “武侯府里那么多下人都看见了,你说不信就不信呀。”闵昭仪翻了个白眼,她是三皇子的生母,有机会打压纯妃,她自然不遗余力。 “武侯府的下人自然是站在武侯府那边的,纯妃娘娘的话也不无道理。”刘嫔与纯妃向来交好,立刻反驳道。 “朝云,你说。”皇后看向一边的锦瑟。 锦瑟起身朝皇后和各宫娘娘行了礼,走到纯妃侧面:“敢问纯妃娘娘,您刚才的意思,是我的奴婢诬陷张钱氏吗?” 纯妃站起来看向锦瑟:“朝云公主身为女子,打听外男便已不妥。身为人妇,接到长辈通传却不前往,臣妾觉得这架子也不是一般的大。臣妾是不是可以这样揣测,公主打断张世杰的腿在前,不敢与张钱氏对质。没想到张钱氏一心为儿子求公道,便去见了公主。公主恼羞成怒,又打了张钱氏,还指使武侯府太夫人进宫颠倒黑白,以便自己脱身?” 李嬷嬷气的正想跟纯妃理论,锦瑟微微伸手挡住了她,笑着看向纯妃。 “纯妃娘娘,敢问在您心里,到底是先有君臣,还是先有礼法?” 纯妃一怔,咬了咬牙:“自然是先有君臣,可是……” “既然是先有君臣,那本宫就请纯妃娘娘记住。本宫虽然已经出嫁,可本宫首先是父皇亲封的朝云公主,无论何时何地,本宫都以父皇为先,以皇室为重!” “纯妃娘娘身为后宫女子,心软慈善,只觉得世人都是好的。可张钱氏母子的所作所为,若本宫视而不见,那才是令皇室蒙羞!” 第108章 带节奏 锦瑟和纯妃理论的时候,皇后身边新的掌事宫女宜兰,快速从人群后面绕过,走到皇后身边,低声对皇后耳语了几句。 听了宜兰的禀告,皇后的嘴角微微上扬。宜兰退到一边,皇后立刻便抬手制止了纯妃想要继续分辩的欲望。 “纯妃,朝云公主和武侯府这边人证颇多,张钱氏母子却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替自己分辨。本宫看来,此事再明了不过,做了错事的人,自然拿不出自己清白的证据。” “皇后娘娘!”见皇后打算给这事定性了,纯妃急忙出声意欲再做辩驳,可皇后根本不给她机会。 “你不用再说了,张钱氏母子不敬尊上,口出狂言,实为大不敬!公主对他们只能算是小惩大诫,本宫觉得,罚的还算轻了。本宫会彻查两人往日行径,若还有其他不法之事,来日便交由大理寺,数罪并罚。” “而你,纯妃,虽然你什么都没做,可张钱氏母子却是仗着与你的交情,才敢如此狂妄。” “来人,把纯妃带下去,禁足春熙宫,待本宫查明所有情况,回禀陛下,再做定夺。” 纯妃大呼冤枉,只是皇后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的痛脚,怎能轻易放过。不给纯妃再多说一句话的机会,当即就把人拉了出去。 皇后突然坚决的定罪,让众人一时间有些愣怔。皇后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目光施施然从所有人脸上划过。 “张大人已经被陛下贬官了。” 皇后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恍然。刘嫔之类为纯妃说过话的连忙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闵昭仪之类和纯妃过不去的都眉开眼笑,恨不得再多说两箩筐的风凉话。 皇后满意的看着众人,往凤位上一靠:“纯妃娘家人不检点,连累了纯妃。本宫倒是想提醒各位姐妹们一句,谁家里若是有不长眼亲戚,近日可千万别犯到人手里。” 说着,皇后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锦瑟,语气也大有深意。 皇后这一瞥,大家就都明白了——原来此事是陛下偏心朝云公主! 这朝云公主可真是厉害,近十年默默无声,在皇宫里几乎像个透明人。及笄礼上一鸣惊人之后,原以为随着她嫁入武侯府,便会和从前一样淡出众人视野。没想到这几个月,只要与她有关的事,没一件能轻易过去的。 抢了朝阳公主的驸马,大闹韩尚书家三小姐的生日宴,前些日子在行宫里,连皇后都没讨得好!刘嬷嬷这才死了没多久呢,纯妃又栽了,看来朝云公主在陛下心中,份量不轻啊! 锦瑟朝着皇后扬唇一笑,表情毫无顾忌。 皇后向来会带节奏,进宫之前她就已经想到了。反正无论如何,这一局自己已经赢了先机,就算皇后故意转移视线,结果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况且若是众人听了皇后的弦外之音,刻意疏远了武侯府,皇帝肯定会高兴。皇帝高兴了,自己想做的事,就会变得容易了。 而且皇后好像忘了一件事,宝华和张嬷嬷的事,她还没给自己交待呢! 第109章 信任 “皇后打压了纯妃,现在正得意,为了把纯妃钉死,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寻找张世杰母子曾经犯错的证据。张世杰那种人肯定还犯过其他事,就算没犯过,皇后也会弄出罪证来。” “武侯府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所作所为全都是因为忠心于陛下。所以这件事,我们已经摘干净了。” 听雨阁内室,锦瑟坐在椅子上,神色淡然的垂眸对顾廷仪说。 顾廷仪眉头微皱:“你叫暗卫打断张世杰的腿之后,就已经想好对策了?” 锦瑟摇了摇头:“回府之后,临时决定的。” 如锦瑟所料,顾廷仪半晌都没有吭声。他也明白了,锦瑟是故意拖了武侯府下水,把事情闹大的。 “其实,我相信以你的聪慧,肯定能想到其他办法解决这件事。祖母她……全都是为了顾家着想,你这次这么做,祖母和父亲心里对你的成见恐怕会更深。”顾廷仪微微叹了口气。 锦瑟心头一震,抬头看向顾廷仪:“你相信我?” “我信。”顾廷仪毫不犹豫的点头,“你叫喜鹊去打听张世杰,也是因为云润。你若不是为了武侯府,根本不必多管闲事。” 说着,顾廷仪伸手将锦瑟的手拉过去握在了自己掌心里:“我知道是祖母的态度让你寒心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再给他们一些时间,让他们了解你,知道你并不想害顾家任何人,好吗?” 锦瑟咬了下嘴唇,鼻尖有些发酸。 本来她都已经做好了被顾廷仪质问的准备,毕竟就算这件事皇帝不责怪武侯府,锦瑟逼着武侯府无端树敌,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本以为今日他们会吵得天翻地覆,没想到顾廷仪不仅没有责怪她,还反过来安慰她。 “谢谢。”锦瑟抿唇对顾廷仪笑了笑。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顾廷仪握紧锦瑟的手,嘴角撑开好看的笑纹。 如所有人所料,皇后在查办张世杰母子这件事上,可以用雷厉风行来形容。短短半个月,大理寺就翻出张世杰一大堆旧账,状告张世杰母子二人的苦主,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从强占民田到强抢民女,张世杰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手里,甚至还有几条人命。 “大理寺已经判了张世杰流放边境。”喜鹊兴奋的对锦瑟禀告着事情的最新动态。 “张钱氏呢?”锦瑟问。 “张钱氏悬梁自尽了。”说话的是宝里蝶,“张启明严令尚书府封口,对外声称张钱氏是得了急病暴毙。” 锦瑟好奇的看着宝里蝶:“那你怎么知道的?” “奴婢早就叫马龙留心张启明府里,前几日回家,是他告诉我的。”宝里蝶答的一脸平静。 张启明虽然被贬了官,但是纯妃还没倒,他家里的守备也不可能太松懈。马龙居然能弄到情报,自己给他做手术真是赚大了! “公主,宫里来人了。”几人正说着话,李嬷嬷喜滋滋的从门外走了进来,“马公公带了不少东西来,说是要嘉奖您和太夫人,公主您快去前面领旨。” 第110章 双喜临门 “奴才恭喜朝云公主,恭喜太夫人。”马公公眯着笑眼对锦瑟说,“您可是本朝第一位得陛下追加封号的公主呢。” 锦瑟一副欢喜的表情:“父皇不怪儿臣鲁莽已是最大的恩惠,改日本宫会亲自进宫谢恩。” “公主,纯妃娘娘虽遭陛下斥责,到底依然在妃位上,您以后可得仔细着些。”马公公收了银票,压低声音对锦瑟说道。 锦瑟点头:“多谢马公公。” 马公公走了,太夫人因为晋了二品诰命,心里而对锦瑟的不满淡了下去。下人将宫里的赏赐抬进来,太夫人便随手挑了几样给她的,转赠给了锦瑟。 锦瑟有意与太夫人和好,又从自己的嫁妆里面选了一副玉如意还礼,还亲自送去了慈安堂。 祖孙俩说了好一阵子话,锦瑟的刻意讨好使气氛十分融洽,太夫人对这个孙媳妇也有几分满意了。 “公主既聪敏又大方,对侯府也算尽心,给廷仪做媳妇,实在是不错的。”武侯的书房里,太夫人与顾锡儒对坐,一边拨弄佛珠,一边对自己儿子说,“我看廷仪也喜欢她,今后他们俩若是能好好过日子,倒也不必如此提防,省的廷仪夹在中间,两头难做人。” 顾锡儒微微摇了摇头:“公主这吃不得半点儿亏的性子,迟早会给武侯府惹来麻烦。她自及笄礼突然崛起,至今顺风顺水。陛下看似不怎么关心这个女儿,其实事事都站在她那边。她嫁进来才几个月,还是多观察一下为好。至于廷仪,他既为嫡子,为武侯府分担就是他应尽的责任,母亲也别太宠他了。” 不过锦瑟得了加封,太夫人也晋了二品诰命,武侯府算是双喜临门。太夫人张罗了宴席庆贺,请了不少达官贵人的家眷来。 宴会上,众人马屁如潮,太夫人乐的合不拢嘴,就连武侯府的下人们,都挺直了腰杆,觉得与有荣焉。 然而武侯府里并不是人人开心,至少顾云润就怄得压根出血。 顾云润自打伤好了之后,每天都要去祠堂罚跪,而且太夫人还不许她出门。顾云润想求自己的母亲帮忙说项,可惜太夫人因为顾云润的事,同样恼了柳姨娘。何况柳姨娘更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要被大夫人抱去养,更是恨不得顾云润连桃花坞都不要出。 最后顾云润一横心,去找了李惜娘。 “你也太懦弱了,连宝华那种下人都不如,至少她还敢为了自己的未来搏一搏,你成天缩在这院子里,三哥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你?”顾云润斜眼横向李惜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李惜娘自打月坠死后,越发不敢招惹锦瑟,可是她又想得到顾廷仪的宠爱,成日矛盾纠结,人都瘦了一大圈。 “我能有什么法子,她是公主,是正室,而我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侍妾,表哥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说着,李惜娘的眼里已经盈了泪意。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要能把三哥哭来也行啊。只怕你就算哭瞎了眼,三哥也不会管你。”顾云润狠狠剜了一眼李惜娘,“既然当初你都能逼着三哥娶你,你就不能再多想想办法,把三哥的宠爱夺回去?” 李惜娘低了头,眼珠顺着下巴滴落。她何尝没有试过,结果却是顾廷仪对她越来越疏远。 听雨阁前院走水,顾廷仪和锦瑟搬到后院居住,与她住的院子近在咫尺,也没见顾廷仪去看过她一次。 “这样,我帮你一把。”顾云润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我想个办法等三哥休沐的时候,把公主支出去,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第111章 做自己 锦瑟又接到了林妙言的帖子,说是茶具烧制好了,请她去看。 “你要去安阳伯府?”顾廷仪咂了砸嘴,停了片刻才又问,“午膳前能回来?” “怎么,有事?”锦瑟一边挑着钗鬟,一边从镜子里看顾廷仪。 顾廷仪像是想说什么,结果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就是问问。” 锦瑟戴好首饰站了起来,顾廷仪又说:“前院已经修整好了,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看,若有哪里不满意,还可以改。” 锦瑟对住的地方并不挑剔,何况她觉得听雨阁已经很好了,便随意摆了摆手:“你觉得好就行,我没意见。” 锦瑟带着喜鹊出门了,顾廷仪从门口收回目光,郁闷的叹了口气。 算算日子,锦瑟嫁入武侯府也有三个多月了,除去应酬,两人还没一起出游过。顾廷仪本想着,今日趁着他休沐,和锦瑟一起出去走走,而且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小礼物给她。 这一切本打算当作给锦瑟的惊喜,所以顾廷仪并没有提前和锦瑟说好,没想到林妙言那丫头打乱了他的计划。 锦瑟迈出听雨阁大门的时候,第一次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她觉得顾廷仪好像有事瞒着她,或许自己今天应该早去早回。就是不知道林妙言请她过去,是不是只看看茶具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看完了林妙言献宝似的拿出来的茶具,林妙言又开始询问锦瑟的意见。 “我哥哥已经探过姜公子的口风,他似乎并不打算过生辰。我想为他办个生日宴,可是又怕他不领情。”林妙言眨巴着眼睛看着锦瑟。 锦瑟顿时也有些为难。 虽然和姜源并不熟悉,不过姜源的性格她也能猜出几分。 当初锦瑟在百花宴之所以吟那首诗,也是特意考虑过的。文人雅士大都清高,对花团锦簇并不十分感冒。锦瑟挑了首词句简单的诗,就是想引得这种人的赞赏。 姜源赞锦瑟的诗似君子如兰,不媚流俗,其实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 如果林妙言只是将宴会准备好,把姜源骗过去,再告诉他事实,恐怕姜源会当场说出些过于“耿直”的话,让林妙言下不来台。 这事难就难在,姜源对林妙言,并没有男女之间的好感。 “你觉得你有什么擅长的,是姜公子也喜欢的?”锦瑟问林妙言。 林妙言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脸突然垮了下来:“我觉得他喜欢公主这样有才情的女子,可我打小就不爱诗词歌赋,女红都做的马马虎虎,实在是没什么能博他喜欢的。” “我在他面前都按照大家闺秀的礼仪,规规矩矩,与他说话也特意软了嗓音,可他似乎并不在意。”林妙言越说越垂头丧气。 锦瑟感觉林妙言,似乎走入了误区。 以她前世的经验,那些古装剧言情小说里温文尔雅的男人,不是大都被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吸引了吗?林妙言在姜源面前装闺秀,不过是因为环境影响,她觉得闺秀才是男人喜欢的样子。可是自己在顾廷仪面前也从来没装过闺秀,顾廷仪不是也喜欢自己了? 想到这,锦瑟沾沾自喜之余,又有点儿不好意思。 哎呀呀,自己可真是厉害,也没干什么,居然就被那么大个帅哥看上了。 “公主,公主?” “啊?” 被林妙言一晃,走神的锦瑟赶紧把跑的太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正了正身子,锦瑟对林妙言认真道:“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做你自己。” 这边厢,锦瑟在给林妙言传授“追男大计”,听雨阁里,李惜娘走到了顾廷仪面前。 第113章 撞破 顾廷仪遭遇偷袭,第一反应是抬手挡住了眼睛。细腻甜香的味道随之散入口鼻,顾廷仪呼吸一滞,放下挡在眼前的手,李惜娘已经扑进了他怀里。 “表哥,惜娘不美吗?”李惜娘衣衫半解,内里竟连肚兜都没穿,隐隐露出一抹雪白,一双藕臂蛇一般缠上了顾廷仪的脖子,“表哥,请怜惜惜娘。” 猛然间的视觉冲击,让血气方刚的顾廷仪心跳骤然加速,药物的作用,让他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原准备推开李惜娘的手,用力握住了她的肩头。 …… 锦瑟在安阳伯府,不知怎么忽然心烦意乱起来,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妙言,我忽然想事,得回去了。”锦瑟干脆起身朝林妙言告辞。 林妙言嘴一扁:“不是说好了要看看菜色,顺便在我这用午膳的嘛。厨房已经在做了,就再晚一个时辰而已。” “其实这菜我看不看都不重要,我又不是姜公子。你让我看,不如让你哥哥看,他不是与姜公子交好吗,我与姜公子只一面之缘,我看哪里比得上你哥哥看有用?”锦瑟耐着性子宽慰了林妙言几句,“你别前思后想顾虑那么多,只要将你可爱的一面展现出来就是。” 林妙言还是不放心,又扯了锦瑟的袖子蘑菇了一会儿。见锦瑟决意要走,林妙言才无奈的将锦瑟送出了安阳伯府。 坐在轿子里,锦瑟感觉腿心一热,小腹隐隐作痛起来。 “这个月大姨妈怎么提前来了,幸亏我出来的及时,要不就得丢人了。”锦瑟呼了口气,可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肯定是内分泌作用,别胡思乱想的。 因为不方便下轿子,小轿从侧门进了武侯府,直接抬进了听雨阁。 锦瑟起身的时候特意摸了下屁股,还好没透出裙子,不过还是得赶紧回去把亵裤换了。 捻着小碎步穿过前厅到内殿,发现大白天门居然是关着的,锦瑟皱了皱眉,左右也无人来报任何情况,便兀自推了门进去。 寝室里传来水声,锦瑟愣了一下,顾廷仪在这洗澡呢?他怎么想起这个时间在这洗澡了? 喜鹊留在了外面,锦瑟进了寝室,果然看到顾廷仪泡在木质的大浴缸里。他仰着头靠在浴缸边,两眼眯着,脸颊潮红,连锦瑟进来都没发现。 而且锦瑟看他是姿势,一条胳膊杵在水里飞快律动,怎么看着不像是在洗澡,倒是像在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锦瑟忽地红了脸,连忙转身准备出去,这时顾廷仪终于发现了锦瑟。 “娘子!”顾廷仪的嗓音有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低哑,透出强烈的性感诱惑。 锦瑟耳朵都红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先出去了。那什么,等你完事了我再进来。” 锦瑟说完,心里暗呼不对,自己怎么能把已经看穿他在干什么说出来呢! 不行不行,不管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锦瑟抬脚就跑,还没到门口,身后“哗啦”一声,紧接着,一条精壮的手臂从身后紧紧箍住了她的腰。 “别走。”顾廷仪的身体紧紧贴在锦瑟身后,滴着水珠的脸埋在锦瑟颈间。 水珠是凉的,可顾廷仪的身体却烫的如同要烧起来。 第114章 不消停 顾廷仪粗重的呼吸喷在锦瑟后颈,嘴唇胡乱在锦瑟颈间蹭着。 锦瑟连忙用力扒他的胳膊:“顾廷仪,你,你先把我放开。” “不要……”顾廷仪含糊不清的吐出两个字,另一只手蹭着锦瑟的裙子往上捞。 “顾廷仪!”锦瑟又羞又恼,情急之下,用力在顾廷仪脚上踩了一下。 顾廷仪吃痛,猛然间感觉清醒了不少。手臂松了松,又贪恋的重新箍紧。 “娘子,我……”顾廷仪嗓音低哑,“你还不愿意吗?” 自打顾廷仪跟锦瑟表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只是顾廷仪一直没找到机会,与锦瑟成为真正的夫妻。今天借着药劲儿,顾廷仪只想让锦瑟成为自己真正的妻子,完全属于自己的女人。 锦瑟低着头,语气感觉快哭出来了:“顾廷仪,你快把我放开,我,我小月来了。” 顾廷仪身子一僵,不舍的松开锦瑟,随后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 锦瑟抓住机会跑到门口,头也不回:“我出去了。” 关上门,锦瑟呼吸急促,胸口不停起伏。顾廷仪滚烫的呼吸似乎还萦绕在自己耳后,锦瑟把手心贴在脸颊上,直接蹲在了门口。 顾廷仪他……真是讨厌死了! 锦瑟兀自蹲在门口,说不上心里到底是害羞还是生气,身后的裙子都潮乎乎的,锦瑟忍不住开始脑补顾廷仪的身材。 “主子,主子?” “啊!”锦瑟连忙站了起来,像是被抓了现行的小偷,心里慌得要命,“喜鹊,有事吗?” “主子,您蹲在门口干什么?”喜鹊语气有些疑惑,“您不是要更衣吗?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没有。”锦瑟心虚的躲避着喜鹊的目光,“那什么,顾廷仪在里面洗澡呢,我不方便进去换衣服。” 喜鹊愣了一下,驸马爷在寝室里洗澡?驸马爷不是向来在偏厅洗的吗,今日怎么换地方了,倒是稀奇。 “主子,那奴婢陪您去偏厅更衣。”喜鹊扶住锦瑟的手臂,“宝里蝶姐姐说有事要跟你讲,好像挺要紧的。” “哦,那我们赶紧的。”锦瑟连忙点头。 锦瑟在偏厅见的宝里蝶,还有急匆匆赶来的李嬷嬷。 “公主,今日李姨娘来找驸马爷了。”李嬷嬷一见锦瑟,就急忙说道。 李嬷嬷说,就在不久之前,她看见李姨娘衣衫不整的被顾廷仪推出门,之后顾廷仪便唤了连晋。连晋从屋里出来就吩咐人备水,说顾廷仪要洗澡,可是又偏不要一点儿热水。 水全都是连晋亲自提进屋的,顾廷仪一直没露面,而且吩咐了不许任何人靠近寝室。 “老奴总觉得这事蹊跷,便在正门上等着公主回来,不想与您错过了。” 听完李嬷嬷的话,锦瑟顿时明白了顾廷仪今天为什么大白天在卧室里泡凉水澡。 这个李惜娘,怎么这么不消停! “公主,奴婢也有事要禀告。”宝里蝶神色平静,语气也听不出半点波澜,可是说出的话,却让锦瑟大吃一惊。 第115章 我不同意 “李惜娘被推出门之后,就从侧门出了听雨阁,之后她一个人往南院去了。奴婢本以为她是打算去她以前住的院子,可是路过明涛阁的时候,李惜娘遇上了四少爷。” “李惜娘怎么会去找四少爷,这次的事情,难道和他有关?”锦瑟满脸不可置信。 顾家在军中威望甚高,顾廷仪和他大哥顾廷晓都在军中任职,但四少爷顾廷君走的却是另一条路子——读书考取功名。 顾廷君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去年中了举之后更是用功,一直在准备明年的殿试。或许是受了他娘方姨娘的影响,顾廷君话很少,也不爱出门,锦瑟嫁过来几个月,统共也没跟顾廷君打过几次照面。 他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宝里蝶摇了摇头:“奴婢不清楚,李惜娘和四少爷在花园假山内野合,奴婢不方便继续盯着,就回来了。” 宝里蝶此话一出,李嬷嬷一脸震惊,喜鹊羞的满面通红,锦瑟更是目瞪口呆! 顾廷君是不是疯了! 虽然外人不知道,顾家谁人不知李惜娘是顾廷仪的妾?他是要作死吗? “公主,此事是不是要告知太夫人?”宝里蝶看着锦瑟,冷静提醒道,“李惜娘虽然是三少爷的妾,可是此事牵扯四少爷,若瞒着太夫人,或许还会被李惜娘反咬一口。” 李嬷嬷顿时也回了神:“对对对,这得告知太夫人。” “先等等。”锦瑟皱着眉头摆了下手,“我先跟顾廷仪通个气,顾廷君是他亲弟弟,我不希望这件事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锦瑟原想着,顾廷君或许也和顾廷仪一样,中了李惜娘的药。只是顾廷君没有顾廷仪那么大的毅力,一时没有把持住。虽然不知道李惜娘为什么会这么做,可这件事说出来到底是丑事,而且对顾廷君的影响远远不如对李惜娘本人影响大,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不会有别人知道。 所以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顾廷仪自己出了寝室,锦瑟才在正厅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顾廷仪和锦瑟一样,听完之后目瞪口呆。然而不等他做任何决定,太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就来了。 “三少爷,三奶奶,太夫人请二位即刻到慈安堂去一趟。”赵妈妈的表情有些微微的尴尬。 锦瑟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问道:“可是跟四少爷有关?” 赵妈妈更尴尬了:“三奶奶,方姨娘和四少爷已经在那边了,您还是自己去问太夫人。” 锦瑟看向顾廷仪,顾廷仪皱着眉头起身:“走。” 一路上顾廷仪都没说话,锦瑟不知道顾廷仪到底怎么打算,不免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三哥好,三嫂好。” 一进慈安堂,顾廷君就先站起来向两人行礼,表情坦然,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感觉。 顾廷仪只“嗯”了一声,就在椅子上坐下了。 锦瑟挨着顾廷仪坐下,偷瞄了一圈,没看到李惜娘。 半晌,谁都没说话,空气中有种沉郁的气氛在缓缓流淌。 最终,还是太夫人无奈的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廷仪啊,有件事情,祖母想跟你商议一下。”太夫人倒是感觉挺不好意思,“据我所知,你跟惜娘至今没有圆房,她说是你房里人,其实不过是住在听雨阁的,是不是?” 顾廷仪抬头,直视太夫人的眼睛:“祖母,您不用绕弯子了,您打算让惜娘给廷君做妾对不对?这件事我不同意!” 第116章 她不配 顾廷仪不同意李惜娘给顾廷君做妾,态度异常坚决。太夫人和方姨娘满脸诧异,锦瑟也觉得意外。顾廷仪又不喜欢李惜娘,再说现在她跟顾廷君都那样了,让她给顾廷君做妾又不是做妻,有什么不行的? 顾廷君急了:“三哥,你对惜娘既无半点怜惜,又何必霸着不放!” “廷君!”方姨娘花容失色,猛地挺直身子叫了一声。见顾廷君愤愤的扭了头,赶忙赔笑着对顾廷仪说,“三少爷别怪廷君,他年纪小不懂事。” “我知道他年纪小不懂事,才不同意惜娘给他做妾。”顾廷仪板着脸。 顾廷君一听又想说什么,被方姨娘狠狠瞪了一眼,才满脸不情愿的坐了回去。 方姨娘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顾廷仪:“可是因为廷君还未娶妻,先纳了妾,怕影响前程的缘故?这个廷君已经与我商议过了,廷君只先将惜娘收房,将来等廷君正经娶了妻室,再给惜娘一个侍妾的名分便是。” 顾廷仪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干脆不看方姨娘,转头盯向顾廷君:“李惜娘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倒是准备的周全!前程你都敢拿来做赌,还等将来正经娶妻再给她名分!你这个做派,好人家的女儿哪儿还敢嫁你?” 顾廷君斜瞪了顾廷仪一眼,嘟囔道:“惜娘便不是好人家的女儿了吗?若不是因为她先担了你妾侍的名分,便是要我娶了她为正妻,又有何不可的?” “你还敢说这种话!”顾廷仪唰的就站了起来,“顾廷君你给我听好了,你是堂堂武侯府的少爷,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家的儿子!这事你就给我烂在肚子里,今后再不许提!” 顾廷君也炸毛了,脸红脖子粗的瞪着顾廷仪:“我便是未娶妻先纳妾,也总好过你新婚不足两月便纳妾!凭什么你可以纳妾我就不行?你诸多借口,不过就是碍着公主的面子,装模作样而已!” 顾廷君话音刚落,便被顾廷仪一拳打在肚子上。顾廷君是个文弱书生,哪里受得了顾廷仪一拳,瞬间弓着身子缩在了地上,疼得脸色煞白。 “廷君!”方姨娘惊慌失措的冲了过去,蹲在顾廷君身边扶住了他的胳膊,“廷君,你怎么样?” “没,没事。”好半晌,顾廷君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方姨娘额头上已经见了薄汗,满脸都是担忧。一咬牙,方姨娘起身对太夫人曲了曲膝:“太夫人,此事妾身本就不该多嘴,妾身先和廷君回去了,您与三少爷全权做主便是。” “娘!”顾廷君一把拽住了方姨娘的裙角。 “闭嘴!”方姨娘厉喝一声,朝顾廷仪点了下头,扶起顾廷君就出了门。 方姨娘和顾廷君走了,顾廷仪黑着脸坐回了椅子上。 太夫人拨弄着手里的佛珠,缓声道:“你不同意便不同意,下手何必那么重,廷君可是你弟弟。” “正因为他是我弟弟,我才管教他。”顾廷仪轻哼了一声,“不知道疼,怎么记得清。” 太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蹙了眉:“廷仪,你跟祖母说实话,你为何不同意廷君纳惜娘为妾?惜娘已经是廷君的人了,难道还要她继续担着你妾侍的名分?这岂不是乱了纲常?” 顾廷仪抬头看向太夫人:“祖母,原本我是打算将来为惜娘好好找个人家,便是门户低些也无所谓,至少让她为人正室,也算补偿她了。” “可是,她不配。” --- ps:已经和编辑说好,以后更新固定在早上九点半,至少有一更。 第117章 世事无绝对 如果说今天之前,顾廷仪对李惜娘还怀有几分愧疚之情,在被她下药之后,顾廷仪心中只剩了怒气。 毫无保留的,顾廷仪把李惜娘干的“好事”全都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气的脸色青白:“竟不知她是这种人,留在家中真是有辱门风!明日我便着人把她送到乡下的庄子上去,这祸害断不能继续待在侯府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廷仪沉着脸点了下头,“趁着四弟还未对她太过痴迷,让她离开侯府,否则将来会如何,便真不好言说了。” 从慈安堂出来,顾廷仪依然沉着脸。 锦瑟默默挽住了顾廷仪的手臂:“别想了,左右她明天就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我是担心四弟。”顾廷仪轻轻叹了口气,“他虽话少,脾气却是倔的很。只怕他认定的事,没那么容易改变。”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顾廷仪乌鸦嘴,晚上顾廷君听说了李惜娘要被送走的消息,居然又跑去慈安堂求太夫人。太夫人态度坚决,一定要将李惜娘送走。顾廷君便放话,若是送走惜娘,他也不在侯府待了。 “侯爷请了家法,还将四少爷赶去了祠堂罚跪。已经一个时辰了,四少爷似乎是没有悔意。”宝里蝶对锦瑟回禀道。 “知道了。”锦瑟点了下头,“顾廷仪呢,还在书房吗?” “是的。” 沉吟片刻,锦瑟站了起来:“走,我们去看看李惜娘。” 李惜娘住的院子在听雨阁最深处,与听雨阁后庭还隔着一个小花园。进了院子,廊下没有值守的奴婢,屋子里的灯火也显得有些暗沉。 宝里蝶推开屋门,锦瑟自己走了进去。 “是你来了。” 李惜娘见到锦瑟,没有半分意外,脸上甚至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倚在耳房的牙床上,似乎也没起来请安的意思。 锦瑟皱了皱眉:“你屋子里的下人呢?” “都走了。”李惜娘的语气浑不在意,“你是听雨阁的主母,院子里的奴婢换了地方,你竟也不知道吗?” 锦瑟有些意外,李惜娘的态度变化有些大啊,按照她原本的性格,这会儿不应该在独自流泪吗?她不仅很淡定,还会明着讽刺自己了,从前的李惜娘可不敢这样。 不过现在锦瑟没心情跟她计较这些,她来,只是想问李惜娘一个问题。 “你给顾廷仪下药的事,和顾廷君有关吗?”锦瑟开门见山,“其实你说不说都可以,我迟早都会弄明白真相。你如果愿意开口,明日我会替你打点一下,让你去个好些的庄子。” “好些的庄子,你以为这就算恩惠了?”李惜娘轻笑一声,“我是不会离开武侯府的。” 锦瑟冷了脸:“你还真把自己当表小姐了?你在武侯府的身份,说白了不过是个客人!就算你真是武侯府的小姐,太夫人要你走,你觉得你还能留?” 李惜娘扭了头不看锦瑟,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公主还是别那么自信,世事无绝对,且等着看。” 第118章 李惜娘离开 李惜娘去庄子上的事,由太夫人一手安排,按理不会出任何问题。可是昨晚与李惜娘见过之后,锦瑟心里就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一大早打发了宝月去偷偷盯梢。 “公主公主,人走了!”宝月飞奔进门,脸激动的红扑扑的。 “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李嬷嬷不悦的瞪了一眼宝月。 宝月脚步一顿,连忙惶恐的低头,先规矩的问了安,然后才慢慢对锦瑟说:“回禀公主,李姨……李惜娘已经走了。” “离开侯府了?”喜鹊忍不住问了一声。 “对,从角门离开的。”宝月点了下头,继续对锦瑟说,“奴婢在门上看着马车的没影子了,才回来的。” “老奴就说那小蹄子翻不出什么浪花了,太夫人派了赵妈妈来亲自看着,任她怎么闹都是要走的。”李嬷嬷提起李惜娘,不禁有些咬牙切齿,“这不消停的祸害,总算是打发了。” 皱了皱眉头,锦瑟问宝月:“李惜娘哭了吗?” “回禀公主,李惜娘没有哭闹,十分顺从。想是她知道自己闹了也没用,收拾了衣物细软,便走了。”宝月回道。 几人正说话,绿鞘带赵妈妈来了。 “三奶奶安。”赵妈妈笑的脸上像是开了朵花似的,“这是李惜娘那边的物品清单,她到听雨阁的时候三奶奶赏的东西,一件都没让她拿。” 赵妈妈递了单子上来,李嬷嬷接了给锦瑟,锦瑟只扫了一眼:“赵妈妈辛苦了,您自己捡两样喜欢的陈设回去,算是我一点心意。” “哎呦,三奶奶真是客气。”赵妈妈笑的更开心了。 李惜娘用过的东西,三奶奶身为公主怎么看得上,自己这回可真是当了个美差。 李嬷嬷陪着赵妈妈去选东西,锦瑟坐在椅子上发呆,她有点儿不敢相信,李惜娘真的走了,走的比自己想象的轻易太多。 李惜娘离开听雨阁,锦瑟忽然感觉侯府安静了不少。连着好几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日子过的十分平静。 直到一周后,依然在祠堂罚跪的顾廷君病了。 “公主,四少爷发了高热,刚从祠堂挪回明涛阁了。”宝里蝶语气有些忧虑,“他已经迷糊了,嘴里还叫着李惜娘的名字。” “那又如何,人都走了。”喜鹊撅着嘴翻了个白眼。 “只怕四少爷闹起来,最终又要把人接回来。”宝里蝶淡淡瞥了一眼喜鹊,又望向锦瑟,“四少爷如此倔强,怕是不会轻易放下李惜娘。公主,若您不想再有后患,奴婢觉得还是一了百了的好。” “一了百了?”锦瑟愣了一下。 “是。”宝里蝶点头,“马龙动手,干净利落,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也牵扯不到您身上。” 杀了李惜娘? 锦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她其实也挺可怜的。如今都已经走了,就放她一条生路。太夫人是绝对不会让李惜娘再回来的,顾廷君怎么闹都无济于事。见不到人,时间久了,也就淡了。” 锦瑟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心软,在未来酿成了不可收拾的祸患。 不过现下,听雨阁里的气氛喜庆热闹,没人在意已经离开的李惜娘。 失火的前院重新修整妥当了,锦瑟和顾廷仪要搬回前院去住。顾廷仪特意选了日子,放了炮竹庆贺,而且还把前院弄的张灯结彩的,甚至请了几位好友,要开个小宴。 锦瑟有些哭笑不得:“至不至于这么大阵仗,又不是乔迁新居,搬来搬去不还是在自己院子里?” “这次不同。”顾廷仪握住锦瑟的手,目光落在听雨阁的新匾额上,“这里现在,是你真正的家了。” 第119章 你我夫妻一体 因为顾廷君还病着,小宴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就散了。送走了客人,顾廷仪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锦盒递给锦瑟。 “一早就准备好的,本来打算带你出去的时候到店里让你看看。若是你不喜欢,还可以换其他的样式。”顾廷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虽然看着锦瑟,却是明显有些紧张。 锦瑟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对绞金红宝臂钏,金丝绕成同心结的样子,将璀璨的红宝石包裹在中间,款式新颖寓意永结同心。 “这算什么,定情信物吗?”锦瑟看着顾廷仪,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现在送是不是有点儿晚?” “你不喜欢?”顾廷仪眼中掠过一抹失望之色,垂了眸,顾廷仪苦笑一下,“不喜欢不用勉强,搁着就是了。” 锦瑟差点儿没笑出声,把手往顾廷仪面前一伸:“送都送了干嘛搁着,来,给我戴上。” 顾廷仪惊喜的抬头,立刻将臂钏拿出来,小心的戴在了锦瑟手腕上。 锦瑟把两只手腕对在一起,第一次觉得硕大的红宝石与金子相配做成的首饰,竟然这么好看。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顾廷仪轻轻握住锦瑟的双手。 锦瑟脸红了一下,还真是定情信物。 “娘子,现在你心里可认我这个夫君了?”顾廷仪看着锦瑟,手指在锦瑟光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锦瑟故意瞪了顾廷仪一眼:“怎么,战友不想做了?” “只做战友可怎么行。”顾廷仪笑开,一把将锦瑟拽进怀里,“今后你我夫妻一体,无分彼此。” “你的意思,以后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了?”锦瑟语气微微不安,没敢抬头看顾廷仪的脸。 “那是自然。”顾廷仪没有丝毫犹豫。 “如果,如果……” 锦瑟原想问,如果我想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呢,可是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换了。 “如果我想开医馆当大夫呢?”锦瑟笑嘻嘻的抬头看向顾廷仪,“你会不会说,妇道人家不许抛头露面?” “开医馆?”顾廷仪愣了一下,“你想开医馆吗?” “随口一问而已。”锦瑟撇撇嘴。 虽然她确实是随便说的,不过顾廷仪的样子显然不想让她这么做。锦瑟不知不觉就撅了嘴巴,刚还说无论什么事都会支持自己,只是开医馆而已就这样,若是真让他帮自己扳倒皇后,他肯定一口拒绝。 “开医馆的手续应该不复杂,不过你没有做过生意,若真是想开,不如找无羡公子询问一下,至少有地方进药材。”顾廷仪认真的看着锦瑟。 锦瑟一愣:“你还真让我开啊。” 顾廷仪笑了:“不是你说想开吗?” 锦瑟连忙摇头:“别了别了,我才学了几天医,真开医馆我还怕给人治坏了。” 自己并没有开医馆的必要,何况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天天待在医馆给人看病啊。 “怕什么,你治不好,就送去给无羡公子治。他是你师傅,总不能让你坏了他的名声。”顾廷仪哈哈大笑。 锦瑟没好气的瞪着顾廷仪:“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肚子里装了醋缸吗?” “那你自己摸摸看?”顾廷仪将锦瑟的双手按在自己肚子上,“有醋缸吗?” 锦瑟故意在顾廷仪肚子上按了几下:“嗯,我看没有醋缸,倒是有条醋河。” “醋河?从哪儿流到哪儿的?”顾廷仪的手覆在锦瑟的手背上,拉着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两人变成相拥的姿势,锦瑟抿了唇,安静的听着顾廷仪越来越快的心跳,自己的心仿佛也随着一起跳的更快。 “阿锦。”顾廷仪忽然叫了一声锦瑟,声音低哑。 “嗯?”锦瑟抬头,迎上的是顾廷仪火热的双唇。 第120章 替顾云诗诊脉 “这臂钏看着不像是宫里的东西,甄宝斋买的?”顾云诗拉着锦瑟的手,目光落在她腕上,“红宝的首饰就是衬肤色,你皮肤又白,戴着真是好看。” “廷仪送的。”锦瑟抿着嘴唇,嘴角却止不住的朝上弯。 顾云诗微微讶异,打趣道:“三弟可算是开窍了,怪不得你笑的这么开心。” 松了手,顾云诗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歪着脑袋看锦瑟:“弟妹,既然你与三弟感情如此要好,打算什么时候添个孩子?” 锦瑟没吭声。 昨晚顾廷仪总算是没再打地铺了,从初夏到初秋,两人已经成婚几个月,终于圆了房。顾廷仪极尽温柔,可折腾了半宿,锦瑟今天还觉得有些没缓过劲儿来。 锦瑟很享受被顾廷仪爱着的感觉,只是撇开二公主这年纪,身体还未完全发育成熟,并不适合生育一事,锦瑟也并不打算现在要孩子。 二公主的仇还没报,锦瑟不想赌上所有,更不想有一天,要顾廷仪在她和武侯府之间做选择。 不过锦瑟的表现,被顾云诗理解成了害羞。 弟妹年纪还小,何况她跟三弟虽是奉旨成婚,却难得的情投意合,迟早会有孩子的。 况且顾云诗叫锦瑟来,还有别的事。 “无羡公子还没从蜀中回来吗?”顾云诗问锦瑟。 “二姐有事找他?” 顾云诗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最近倒是不害口了,可总觉得胸口闷。喝了几服药也没见好,所以想麻烦弟妹请无羡公子来给我看看。” 锦瑟摇了摇头:“他还没回来,要不我请御医来给二姐看?” “还是算了。”顾云诗连忙摆手,“许是最近天气热的缘故,睡的不太好。过几日若还没好转,我再请其他大夫来瞧便是。” 锦瑟飞快的皱了皱眉头:“二姐,你是鲁国公世子的正妻,请个御医来把脉又不是大事,怎么你……” 说到这,锦瑟忽然有些后悔,顾云诗一直没跟自己主动提过这事,或许是不好说,连忙补充道:“是我多嘴了。” 顾云诗脸色有些不自然,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她垂了头,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 除了皇帝的兄弟可封王,臣下之中,贵戚功臣的世袭爵位有公侯伯子男五个。封到公爵的,已经是到顶了,可见鲁国公府的荣耀。鲁国公府是太后本家,按道理在各公爵之中,鲁国公府的地位也是颇高的。 当然这是在外人看来,堂堂鲁国公府,该是何等显赫。实际上,皇帝对鲁国公府十分冷淡。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太后。 如今的皇帝并不是太后所出,太后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因是嫡子,冠礼之后,有人提出立他为太子。而赵衍那时虽然不是太子,却是所有皇子之中最拔尖的,先皇也多次公开表示,他是自己最成器的儿子,很多人都已经将他当成了未来的皇帝。 “当娘的哪儿有不偏心自己儿子的,太后当初为了立荣王为太子,做了很多事。只是后来荣王意外身死,陛下才顺利登位。”顾云诗说到这里,停了片刻,才又继续道,“鲁国公府当初是站在荣王那边的,能一家平安已属万幸,与宫里就不得不多避忌着。哪怕是去看望太后,也是能少则少。” 锦瑟这才明白,为什么顾云诗五年无所出,都没有请过太医来看。 皇权斗争的可怕,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明白。 “二姐别担心,不请御医也不要紧,我来给你把脉。”锦瑟笑的俏皮,“只要二姐信得过我。” 顾云诗看着锦瑟笑脸,心中的不快也淡了下去:“你个鬼灵精,既然你有信心,那我这胎就交给你了。” 锦瑟吐了下舌头,拉过顾云诗的手,认真的把起脉来。 摸着脉象,锦瑟心里微微一突,谨慎起见,又换了只手,仔细诊了一炷香的时间。 “二姐,你的脉象有问题。” 第121章 菜玉枕 “怀孕的脉象为滑脉,由尺至寸有如行云流水,依次跳来。前次无羡公子来给二姐把脉的时候,还跟我说过你的脉象很稳,刚才我诊脉的时候,却发现二姐的脉象有些虚散,且微微偏沉,明显是有问题的。” 顾云诗一听,立刻慌了:“自有孕以来,我已是万般小心,安胎药都是一碗不落的喝,怎么会有问题?” 锦瑟沉吟片刻:“你的吃食都是谁在操持的,还有安胎药,用的还是之前无羡公子开给你的那副吗?” 顾云诗摇头:“有孕以来,我的吃食都是我的贴身丫鬟绿韵亲手做的。绿韵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她经手的饮食绝无问题。至于安胎药,我不害口之后便换了方子,算日子喝了有半个多月了。可是我胸闷是这几天才开始的,与安胎药应该无关。” “若是你换了药方之后立刻就胸闷,那岂不是太明显了?”锦瑟皱眉,“你今日的安胎药喝了吗?” “晨起喝过一次,卯时还要喝一次。”顾云诗答道。 锦瑟想了想:“你将你从觉得胸闷开始,吃过的所有东西全部告诉我。今日我在你这里用过晚膳再回去,可好?” “那就辛苦弟妹了。”顾云诗点头。 把顾云诗吃过的东西来回看了好几遍,从正餐到点心,都没有什么不妥的。锦瑟又看了一下药方,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之后锦瑟还到小厨房溜达了一圈,顾云诗的安胎药正在煎,煎药的丫鬟十分认真,也不像做贼心虚的人。 保险起见,药煎好之后,锦瑟甚至偷偷验了药渣,与药方一致,并没有被动手脚。 这就奇怪了,顾云诗的房间里没有熏香,饮食药物都没有问题,那对方是怎么做手脚的? “这药,还能喝吗?”顾云诗看着桌上的安胎药,犹豫的问锦瑟。 锦瑟也有些拿不准,要是能验血就好了,没有现代设备,真是麻烦啊! 锦瑟正郁闷,顾云诗忽然晃了一下,锦瑟连忙一把将她扶住:“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忽然有些头晕。”顾云诗扶了扶额。 “你快去躺下先。”锦瑟搀着顾云诗的胳膊,扶着她坐到床沿上,一手撑在顾云诗肩后,慢慢让她躺下。 俯身去拉云丝被的时候,锦瑟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一把将云丝被拉过来,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不对,味道不是被子上的。 “弟妹,你这是做什么?”顾云诗撑着身子想起来。 “你别动。”锦瑟去按顾云诗的肩头,目光忽地落在了她的枕头上,“二姐,你这枕头是新的?” 顾云诗点头,嘴角微微翘起:“前几日我睡的不好,长风便差人给我换了这菜玉枕,说是能安神。” 锦瑟将顾云诗又扶着坐了起来,拔下头上的金簪,在枕头的缝线处挑了个小口。拨弄几下,小口里滚出些褐色的小颗粒,锦瑟接在手里闻了闻,又找了水化开用舌尖舔了一点,顿时脸色大变。 这东西里面掺了微量的莪术和蜈蚣,是破血大热的药物,孕妇根本不能碰。 可是顾云诗说这枕头是薛长风,也就是她丈夫给她换的。 难道薛长风不想让顾云诗生孩子? 第122章 试探薛长风 顾云诗看见锦瑟的脸色,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我还以为他期盼嫡子,我有孕了他一定很高兴。日夜小心,却没有防备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了。”顾云诗攥紧了拳,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 锦瑟连忙宽慰顾云诗:“二姐,枕头虽然是姐夫给你换的,可这枕头又不是他亲手所做,说不定动手脚的是别人呢?你先别慌,晚膳的时候,让我试探一下。” 晚上薛长风早早就回来了,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出仕,可他又不愿闲待在家里,就在礼部挂了个虚职,每日去点卯即可。 见到锦瑟,薛长风还是有些意外的。 虽然自顾云诗怀孕以来,锦瑟常常到鲁国公府看望,不过也都是待上一个半个时辰就离开了,从未留到这么晚过。 “公主在府上用晚膳,为何不早些告知我。”薛长风的语气倒是没有责怪顾云诗的意思,反倒有几分打趣,“坊间有句话叫一孕傻三年,我看倒是不假呀。” “是我临时想留下的,有些日子没来了,想多陪陪二姐。”锦瑟对薛长风微微曲了曲膝,“姐夫不要怪我不懂礼数就好。” “诗儿如今不方便出门,有公主多来陪她,微臣高兴还来不及呢。”薛长风笑起来。 晚膳是在偏厅用的,薛长风小心的护着顾云诗的肚子,亲手为她布菜,生怕她用力过猛伤了肚子里的孩子。顾云诗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脸色并不太好。薛长风问的时候,她只说是还觉得胸闷,并没有提枕头的事。 锦瑟感觉薛长风不像是在演戏,如果他真是在演戏,那他的演技也实在太好了。 “姐夫跟二姐真是恩爱。”锦瑟掩口轻笑,“对了姐夫,我听二姐说,她那个菜玉枕芯的软枕,是你给他换的,你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个。” 薛长风笑的矜持,语气却是有些骄傲:“诗儿有孕,枕头这样贴身的东西,哪里能随便在外面买了用,是我差府里的绣娘做的。公主若喜欢,改日我再叫人做一个送到武侯府去。” “这样啊。”锦瑟点头,偷偷瞄了顾云诗一眼。 顾云诗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干脆撂下筷子:“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去歇了。” “诗儿?”薛长风连忙起身,绕到桌子那边,一把扶住了顾云诗的手臂,“是不是胸闷的厉害了?我着人去请大夫,绿韵,快,扶夫人回去躺着。” 顾云诗似乎是忍不住了,横了薛长风一眼:“我就怕躺的太多反倒不好了。” 薛长风一愣:“这怎么会,你不舒服,理应躺下歇息。” 顾云诗一咬嘴唇,嘴巴张了张,不过没说话,冷哼一声离开了。 锦瑟在这里,顾云诗这么不给薛长风面子,作为一个高门贵妇,实在是不体面。 薛长风不仅没有怪她,反倒过来给锦瑟赔不是:“诗儿近日身子不适,礼数不周,望公主勿怪。” “姐夫见外了,二姐虽不是我的亲姐姐,却胜似我的亲姐姐,我哪里会怪她。”锦瑟顿了顿,想着以顾云诗那样刚直的性格,恐怕今晚就会忍不住质问薛长风。 顾云诗和薛长风关系一直有些紧张,直到顾云诗怀孕才缓和。如果这个档口,顾云诗气急了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不管是不是薛长风在枕头上动了手脚,顾云诗将来的日子,恐怕都要不好过。 “姐夫,弟妹有件事,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第123章 有人拆开过 支走了所有仆婢,锦瑟压低声音,看着薛长风的眼睛:“锦瑟想知道,姐夫你真心想要二姐平平安安产下嫡子吗?” 薛长风顿时黑了脸,一直以来维持的矜持风度也瞬间抛到了脑后。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我薛长风堂堂鲁国公世子,难道还会暗害自己的妻儿?自诗儿有孕以来,我处处照顾多方小心,她身子不适,我立刻寻了大夫来诊治。我也不想诗儿难受,公主如此质问,是在责怪我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妻子吗?” “既然你问心无愧,那么我就告诉你二姐为何会身体不适。”锦瑟依然紧盯着薛长风的眼睛,“那个菜玉枕里面,被人混进了破血大热的药物。二姐日日睡在上面,轻则滑胎,重则一尸两命!” “什么!”薛长风大吃一惊,顾不得与锦瑟对峙,调头就跑。 锦瑟没想到薛长风居然跑了,连忙追出去,一直追进寝室,才发现薛长风慌张的在床边摸顾云诗的枕头。 “你怎么还把这个放在床上,快扔出去,不不,叫人来拿出去烧了!”薛长风扶着顾云诗的肩头起来,马上拎起枕头扔在地上,还用力踢了一脚。 一些零星的小颗粒从锦瑟挑破的口子里滚出来,滴溜溜撒了一路。锦瑟随手拾起几颗,握在掌中走到两人跟前。 “就是这个东西害的二姐不适,姐夫可曾见过?”锦瑟伸开手掌。 薛长风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之后便急忙看向顾云诗:“诗儿,这真不是我做的,我盼孩子还来不及,怎么会伤你?” 顾云诗垂着眸,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薛长风更是急了:“这是哪个天杀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叫我找出来,我非打死他不可!” “姐夫,若你想找出元凶,那就要尽快了。刚才你跑回来,院子里的下人都看见了,若是风声传到了对方耳朵里,怕就不好查了。”锦瑟提醒道。 “对对,让我想想。”薛长风来回踱了几步,扬声叫道,“绿韵,去把马绣娘叫来!” 很快,绿韵就带着马绣娘来了。马绣娘看到地上的枕头,身子一震,立刻跪倒在地。 薛长风问也不问就要打人,锦瑟连忙给顾云诗使眼色。顾云诗抬手制止了准备行刑的丫鬟,把除了绿韵以外其他仆婢都支了出去,淡淡开口:“马绣娘,这枕头可是你做的?” 马绣娘早已吓得面色惨白,点头哭道:“可是奴婢这枕头哪里做的不好,少奶奶枕着不舒服了?少奶奶赎罪,奴婢不是成心叫少奶奶不适的。” “我问你,这枕头的用料,都是你打哪儿弄来的?” 马绣娘抹了把眼泪,表情有些迷惑:“回少奶奶,枕芯的菜玉是公子爷差人送来的,里面苦荞皮和织锦料子都是从府里的库房领的,奴婢没有从府外买。” “苦荞皮?”顾云诗牵了下嘴角,冷哼一声,“你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苦荞皮。” 马绣娘脸色一白,急忙膝行几步,拉过地上的枕头看。 “少奶奶,这枕头被人拆开过。”马绣娘忽地抬头。 “废话,不拆开怎么知道里面的东西不是苦荞皮?”薛长风瞪着马绣娘。 “少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马绣娘连忙解释道,“奴婢缝这枕头的时候,纫了如意结收边,可是这枕头的缝合处不是如意结,这是有人拆开又缝上的!” 第124章 继承人 如意结收边法是一种非常繁琐的收边手法,不仅美观度高而且非常结实耐磨,一般会用在腰带之类的外部装饰上。因为这菜玉枕是薛长风亲自吩咐,为有孕的顾云诗安神用的,马绣娘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所以连缝合在内部的布料裁剪处,都特意用如意结收了边。 “拆开枕头的人,缝的很匆忙,内里针脚都大小不一。奴婢虽不济,好歹也是个绣娘,怎会做出如此粗糙的东西拿来给少奶奶用。”马绣娘一边哭一边将枕头的口子又扯大了些,把里面翻出来给众人看。 锦瑟凑过去瞅了一眼,果然如马绣娘所说,冲顾云诗和薛长风两人点了下头。 苦荞皮和枕头内现在的填充物明显不一样,如果对方是在马绣娘做好枕头之前动了手脚,马绣娘很容易发现。想必是枕头做好之后,匆忙拆开换了填充物又缝起来的。 “我问你,这枕头做好之后,你是不是立刻送来了?”顾云诗问马绣娘。 马绣娘点头:“枕头做好我就禀告了崔掌事,她差人来取的。奴婢将枕头送走之前还再三检查了,没有任何问题才敢让人拿去的。” “那这枕头就是崔掌事取走之后到送入我房里来的路上,被人动了手脚了。”顾云诗握了下拳,看向薛长风,“夫君,此事我必彻查到底。若到时牵扯出什么人来……” “查!彻查!”薛长风咬牙切齿道,“不管牵扯到谁,敢害我儿子,查出来看我不将他扒皮抽筋!” 锦瑟见薛长风如此护着顾云诗,心里暗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锦瑟对两人曲了曲膝,“二姐最近要注意好生调养,最好换个大夫再瞧瞧。” “今日多亏你了。”顾云诗对锦瑟点头。 回去的路上,锦瑟吩咐喜鹊,今日的事情回了府不要告诉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嘴巴不严的下人。 “主子您放心,这事儿奴婢谁都不说。”喜鹊连忙点头。 到了听雨阁,顾廷仪居然在正厅等着锦瑟回来。 “府里有事吗?”锦瑟微微讶异,“是不是四弟……” “四弟的高热已经退了,方姨娘守着呢。”顾廷仪摇头,凑近锦瑟低声问道,“你从未在鲁国公府待到这么晚过,是不是二姐出什么事了?” 锦瑟回身看了一眼,拉着顾廷仪去了内厅,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顾廷仪。 “二姐怎么样,还好吗?”顾廷仪一脸紧张。 “幸亏发现的早,调养几日应该就没事了。”锦瑟给顾廷仪宽心,“你放心,最近我会多去看二姐的。” 顾廷仪点了点头,只是眉头依然微微皱着。锦瑟以为他是担心顾云诗,又宽慰了他几句,顾廷仪却摇了摇头。 “阿锦,我今日去看望四弟,与他说了会儿话。那日的事情,与四弟似乎无关。”顾廷仪顿了顿,“你一向宽厚,那事之后你却从未去看过四弟一眼,想是还在生他的气。可我了解四弟的为人,这事他应该没有参与。” 锦瑟不禁也皱起眉头。 李惜娘委身顾廷君的时间也太巧合了,而且顾廷君还是那种态度,说他事先一点儿不知情,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 “其实你信不信倒也不是最打紧的,我只是担心那事还有其他人参与。”顾廷仪神色复杂,“下个月就是秋季的大祭礼,父亲打算在族内正式宣布我为爵位的继承人。” 锦瑟低低“啊”了一声:“你的意思,有人想对你不利?” 第125章 僵局 宣布爵位继承人,在侯府之内可算是一件大事。武侯爵位的继承者,不仅会成为下一任武侯,还会成为整个顾家的族长。 顾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除去最显赫的武侯府三房,还有许多旁支。比如武侯府之中二房三房里的人,在上一代和顾锡儒都是大房的人,和顾锡儒是嫡亲兄弟。顾锡儒的父亲去世,顾锡儒成了新的武侯,他的叔伯们便从武侯府中分了出去,三个兄弟成为了武侯府新一代的几房家长。 顾家三代武侯,分出去的叔伯兄弟何止寥寥。加上获封侯爵之前,顾家在京城同样是名门望族,甚至还有外地的其他分支,整个顾家,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家族和利益链。 族长,就是站在这个家族权力和利益最顶端的人。 牵扯到权力和利益,就少不了纷争。现在的二房三房似乎都很安分,那是因为顾廷仪和他大哥顾廷晓撑得住门面。可顾廷晓虽然能干却是庶出,而且按照在外领军的将领五年一轮换的规矩,他未来几年都无法回京。只要没了顾廷仪,二房三房的子嗣就和顾廷晓一样是爵位的竞争者。 面对这么大的利益诱惑,二房三房的人若没有半点动心,根本不可能! “若是李惜娘的事情,二房三房的人参与了,说明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了。”顾廷仪嘴角含着苦涩的笑,“我本不愿如此恶意揣测自家人,可这事出的时间也太巧了。万幸此事没有闹大,否则万一被陛下问罪,他们便可以此为由反对我继承爵位。” “兹事体大,咱们还是从长计议。”锦瑟沉吟片刻,“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派人盯着李惜娘,若此事还有其他幕后主使,想是还会跟李惜娘联系,你跟四弟也多走动些,必得在大祭礼之前,把这事弄清楚。” 锦瑟和顾廷仪商议之后,本想办一场宴会或者马球赛之类的,将几房的人都聚在一起,也好试探一下二房三房的态度。可是顾廷君虽然退了烧,依然精神萎靡。 顾廷君心思敏感,两人也不好这时候搞什么聚会,顾廷仪为了开解他,便常去跟他说话。然而顾廷君话里话外总不忘提起李惜娘,搞的顾廷仪十分不悦。 而锦瑟虽然嘱咐宝里蝶去让马龙盯梢,却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两人的调查,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因秋季的大祭礼在朝辉王朝是一场盛世,虽然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从皇室到民间,都已经开始准备了。武侯府本该是由太夫人操持,没想到一场急雨,太夫人着了风寒,大夫人又好巧不巧滑了脚摔坏了胳膊。 论资排辈,事情眼看就要落到锦瑟头上,锦瑟知道顾家人对她的提防,便提议叫顾云润操持琐事细节,太夫人和大夫人一同帮衬着。 “云润年纪也不小了,明年及笄礼之后便到了议嫁的时候。堂堂武侯府的小姐,自然是要嫁到别家去做主母的,这些事情都该学起来。多在祖母和母亲跟前,性子也能磨练的更稳重些,祖母觉得呢?”锦瑟一边喂太夫人喝药,一边轻言慢语的问太夫人。 太夫人咽下口中的药汁,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想的周全,不过云润以前没管过这种事,一来就碰上大祭礼,怕是会忙中出错。你心细又有主意,入府以来所有事都处理的妥帖,你就去帮帮她,若有不懂不会的,尽管来问我。” 锦瑟心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变为惊喜。 太夫人这是,开始接受她了? 第126章 柳姨娘的打算 为了回报太夫人的信任,锦瑟帮着顾云润操持事务,比顾云润这个名义上的掌事人更尽心尽力。下面的奴才发现锦瑟办事比顾云润牢靠,有什么问题也都去找锦瑟而不是顾云润。而锦瑟为了表明态度,天天往桃花坞跑,尽量让顾云润过手所有事。 锦瑟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注意顾云润这次在她面前极度乖巧。锦瑟说什么她都老实听着,话少的简直不像她本人。 锦瑟哪里知道,顾云润被免了祠堂罚跪,还能得以操持大祭礼的事,其实心里半点高兴都没有。 李惜娘偷鸡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如今都被赶去了庄子上。幸好没人知道,是她故意让林妙言叫了锦瑟去,更没有人知道,若事情不成便去找四哥,也是她出的主意。 顾云润现在巴不得将存在感降到最低,让谁都别注意她。可偏偏因为锦瑟的提议,她操持着大祭礼的事,人人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更是让她将锦瑟恨得牙根痒痒。 而不知情的柳姨娘,以为自己的女儿得了太夫人青眼,之前的忧虑立刻被抛去了九霄云外,偷偷叮嘱顾云润,在大祭礼的事情上给自己多捞点油水。 “娘你说什么话呢,大祭礼的事件件都有公主盯着,我能捞什么油水。”顾云润低着头往柳姨娘那边瞪了一眼,“公主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我还能跪祠堂,若再叫她抓住一次错处,我恐怕要跟李惜娘一样,被她从武侯府赶出去了!” “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你姓顾又不是她姓顾,你虽是庶出,那也是武侯府堂堂正正的小姐,还能被她一个外人赶出去?”柳姨娘一手撑着后腰,沉着脸训道,“大夫人凭什么总压着我一头,还不是因为她掌庶务的时候,给自己捞足了好处?下人们为什么听她的不听我的?就因为她是正妻?放屁!因为给她办事,赏的银子多!” 见顾云润不吭声,柳姨娘又软了语气,捏住顾云润的手。 “云润啊,娘还不是为了你好。将来你出嫁,若是嫁妆不够丰厚,到了夫家被看不起怎么办?大夫人那性子你是清楚的,她能给你准备多少嫁妆?还不是得咱们自己想办法?” “娘没本事,就算是把家底给你掏了,也是凑不了多少的。难道你想叫别人看你笑话,到了夫家抬不起头吗?” 顾云润没法跟柳姨娘坦白李惜娘的事,只能压着不耐烦,随口说了句“我知道了”。柳姨娘皱了皱眉头,知道女儿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暗自打算自己插手。 太夫人不是说了,这次大祭礼云润才是主事的,三奶奶不过是帮衬云润。只要自己借口叫云润多历练,把三奶奶支开不就好了? 趁着锦瑟还没来,柳姨娘瞒着顾云润,私下里去找了锦瑟。 锦瑟听完柳姨娘的话,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自己什么事都管着,顾云润怕学不到多少东西,而且自己管的太多了,万一又惹得太夫人起疑心,那可就大大不好了。 “柳姨娘,你放心,今日开始,我叫下人们将事务都禀告都去云润那里。我隔几日去桃花坞,与云润一起清点账目物料,若云润有确定不了的事情,再来找我商议,你看如何?” 柳姨娘笑的脸上像开了朵花:“哎呦,那可真是太好了,妾身谢过三奶奶。” 柳姨娘高兴离去,李嬷嬷皱着眉头进来,忧心的望着锦瑟:“公主,大祭礼的事马虎不得,您这样放手叫她自己操持,若出了什么错漏,太夫人怕是要责怪您呀。” 锦瑟笑着给李嬷嬷宽心:“李嬷嬷,你别太担心啦。这是顾云润在太夫人面前出风头的好机会,她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况且,我也有不得不让她自己操持的原因呢。” 第127章 通风报信 大祭礼当日,帝后要去祝台祭天,锦瑟这个公主,自然也是要跟随的。锦瑟今年新嫁,少不得要进宫去问安,并询问大祭礼当日安排。 “父皇,儿臣听顾廷仪说,武侯打算在秋季大祭礼的时候,正式宣布他为新的爵位继承人。” 紫微宫里,锦瑟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态度恭敬。 这还是锦瑟第一次主动进宫,找借口给皇帝“通风报信”。 “哦?”赵衍面色一沉,“顾锡儒正当壮年,这么早就开始打算,莫不是有了什么其他的心思?” “儿臣很少见武侯,也不知他为何会如此打算。”锦瑟微微顿了顿,“儿臣思忖着,或许是武侯防备着二房三房的人,所以想早点将继承人定下来,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赵衍的手指轻轻在龙椅扶手上敲着,一下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锦瑟定了定神,起身跪在赵衍面前:“父皇,儿臣斗胆,希望父皇能助顾廷仪一臂之力。” 果不其然,赵衍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锦儿,你是不是忘了出嫁之前,父皇跟你说过的话了?” “儿臣当然不敢忘,正是因为父皇的提点,儿臣才想让顾廷仪成为下一代的武侯。”锦瑟抬头,大胆的看向赵衍的脸,“父皇,儿臣是顾廷仪的嫡妻,儿臣又是公主之尊。只要将来儿臣产下嫡子,新的武侯就必然是儿臣的孩子。” 赵衍的心用力一跳! 锦瑟比他想的更聪明!这是兵不血刃就能拿下武侯府的好办法! 新的武侯是公主的孩子,就已经有了一半皇室血脉。只要这孩子听话,武侯府就成了皇室的强劲助力!即便这孩子叛逆,只要再给他许配一位皇室女子为妻,三代之内,武侯府便名存实亡,彻底并入皇家! 这办法看似见效缓慢,然而对付武侯府这种军权在握,不可轻易碰触的大家族,徐徐图之才是稳妥的上策。否则一个不慎,就会动摇江山根本。 赵衍心思电转,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顿时心情大好。 “大祭礼有官员升迁的传统,顾廷仪这几年在都尉府做的不错,朕便将他升为骑郎将,从二品,算是配得上他武侯府世子的身份了。” 锦瑟心中大喜,连忙叩头:“儿臣谢父皇信任。” “你事情办得好,父皇自然信任你,起来。”赵衍抬手让锦瑟平身,“今年大祭礼,你与顾廷仪都到前面来,与你的皇兄们站在一起。” 锦瑟再次叩谢皇恩,才起身坐下。 “父皇,这样会不会太显眼了?儿臣担心,武侯会怀疑儿臣。”锦瑟故意一脸认真的问皇帝。 “有功自然当赏。”赵衍微微一顿,“锦儿还不知道,上次刺杀你的那个贱婢已经供出了实情,她是西凉刺客,意图对皇室不利。你跟顾廷仪抓住了她,对社稷有功。” “原来如此!”锦瑟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儿臣可真是因祸得福了。” 从紫微宫出来,锦瑟的心情已经不如刚才皇帝同意了自己的提议那样好。 西凉刺客?锦瑟才不相信皇帝糊弄人的话,这不过是他说给外人的借口罢了。别说西凉灭国已经快十年了,当年的西凉皇室早已下落不明,就算真有刺客,就宝月那样的,能当刺客就有鬼了。 可皇帝这样一说,便是给宝月的事情定了性。哪怕张嬷嬷还没抓到,宝月刺杀她的事,也与后宫无关了,想得知张嬷嬷究竟是受谁的指使,八成是没戏了。 而且这件事是皇后主审,宝月是西凉刺客,那皇后也有功,本打算借这件事打压皇后的计划同样泡汤了。 这大约就是俗话里说的,福无双至。 锦瑟叹了口气,皇后那边,自己得再想起他办法了。 对了,朝阳的亲事至今未定,或许自己可以在这方面打算打算? 锦瑟一边想一边往凤仪殿走,此次进宫她要小住几日,必须得去拜见皇后。她不知道,皇帝身边的马公公,此时已经带了御召,出宫走上了前往武侯府的路…… 第128章 有福之人 锦瑟没有在凤仪殿见到皇后,只是差人来告诉锦瑟,知道她来过了。 “皇后娘娘为下个月大祭礼的事,忙的分身乏术,不如朝云公主晚些时候再过来。”宜兰态度恭谨,倒不似李嬷嬷那般鼻孔朝天。 “既然母后如此忙碌,朝云就不来打扰母后了。”锦瑟笑了笑,“不知长姐可在凤仪殿,长姐身子大好都这么久了,朝云还没好好跟她说过话呢。” “回朝云公主,朝阳公主并不在凤仪殿,奴婢也不知朝阳公主此时在哪儿,或许在她自己的九明阁。” 朝辉王朝的公主和皇子,都会在冠礼之后搬出生母的寝宫自己居住。因锦瑟生母早亡,漪澜殿本就只有她一人独居,所以及笄礼之后并没有挪地方。倒是琦瑄在获封长公主之后,被赐居九明阁。 九明阁距离凤仪殿不算远,琦瑄还是常被皇后叫到凤仪殿待着,以期自己言传身教,能让琦瑄更长进些。近日准备大祭礼之事,皇后更是恨不得把琦瑄拴在自己腰带上,让她事无巨细的学习所有管理事宜。 所以锦瑟去了九明阁,也没有见到琦瑄,顿时明白那个看似谦卑的宜兰,其实是个使软刀子的。相比刘嬷嬷一味只会用强的性格,这个宜兰怕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晚膳过后,锦瑟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再到九明阁去一趟,不想赵婕妤来了。 “好久不见公主了,公主一切可安好?”赵婕妤一进门,就对锦瑟行了个常礼。 锦瑟回礼,微笑道:“也好久没见婕妤了,上次在琼花宫匆匆一唔,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找婕妤呢。” 两人客气了几句,赵婕妤叫人呈了礼物给锦瑟。盒子打开,是两柄小臂长的羊脂玉如意,花纹雕刻的十分精美,一看就知道价值不低。 “婕妤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可叫我怎么收啊。”锦瑟微微讶异,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这赵婕妤怎么每次前来,都搞些她看不懂的动作。若说以前是为了拉拢她,现在她已经奉旨嫁给了顾廷仪,她又想做什么? “顾中郎升了骑朗将,顾家三小姐又获封容华,不日便要进宫,臣妾自然要来恭贺朝云公主呀。”赵婕妤笑吟吟的看着锦瑟,“自公主嫁入武侯府,府中便喜事不断,可见朝云公主是个福星呢。” 锦瑟心中大惊,顾家三小姐获封容华?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儿不知情? “臣妾晚膳时分打陛下那里得了消息,知道公主要在漪澜殿小住几日,便紧赶着来了。公主如此有福,臣妾也想来沾沾福气。”赵婕妤说着,掩口轻笑了几声。 锦瑟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父皇今晚在琼花宫用的晚膳吗?赵婕妤还说本宫是有福之人,本宫看赵婕妤福气也不浅,短短数月便晋了婕妤,父皇对婕妤才是宠爱非常呢。” “臣妾哪里是福气大,不过沾了公主的光。”赵婕妤竟然毫不避讳的将宝月的事情坦白了出来,“长公主气不过您嫁了好夫婿,在您身边安插眼线,正巧被臣妾发现了而已。” “那宝月是西凉刺客,长姐怕也是被她蛊惑的。”锦瑟不自觉的垂了下眸。 “朝云公主真是心善。”赵婕妤像是话里有话,“说到底还是长公主将那刺客派去了武侯府,险些伤了公主与驸马。若不是长公主自作主张,想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发生了。” 锦瑟飞快的皱了下眉头,这赵婕妤像是逼着自己说琦瑄的坏话,似是想说明她跟自己同样不喜皇后和朝阳。她这是打算,将自己引为外援,以稳固宫中地位吗? 第129章 后宫无人 锦瑟故意没有接话,只对赵婕妤笑了笑。 锦瑟以为赵婕妤会像她出嫁前那次一样,耐不住性子再次进逼,没想到赵婕妤起身曲了曲膝盖:“时候不早了,臣妾便不打扰公主休息了,臣妾告退。” 赵婕妤真的就走了,施施然离开,倒把锦瑟搞的不上不下,像是吊在了半空里。 这与她上次来游说自己嫁给顾廷仪时,做派完全不同。 若说之前的赵美人,似乎性格冒失演技尴尬,说话也有失分寸,现在的赵婕妤好像智商都随着位分晋升了好几阶。锦瑟才不信一个人会突然就变聪明了,想来是从前刻意装了傻,果然能在皇后手底下从美人跳到婕妤,赵世娴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锦瑟不明白,赵婕妤此次前来,到底是为什么?先借口恭贺来告诉自己三小姐获封容华的消息,又坦言自己晋位婕妤是揭发了琦瑄在自己身边安插宝月为眼线的事。 单纯和自己套近乎吗? 后宫女子抱团争宠又不是什么秘密,膝下无子的找公主甚至官员做外援也属于正常现象。赵婕妤要是真想拉自己当帮手,为什么不明说呢?毕竟自己是个已经出嫁的公主,总不可能经常入宫。她要是打了慢慢来的主意,真想跟自己达成共识恐怕不知道要等猴年马月去了。 “公主,陛下怎么忽然封了武侯府的三小姐做容华,之前您在紫微宫的时候,陛下可曾提起过?”李嬷嬷皱着眉头。 锦瑟这次入宫,特意带了李嬷嬷,以将武侯府大祭礼的事完全跟自己撇开。 锦瑟对李嬷嬷摇了摇头:“父皇只字未提。” “三小姐是二房的人,陛下这是想引起武侯府内斗?”李嬷嬷轻叹了一口气,“武侯府这才清静没几天,怕是又要闹腾起来了。” 李嬷嬷推测的一点儿都没错,此时的武侯府,确实是热闹非凡! 顾廷仪升做都尉府中郎还不满两年,又左迁骑朗将,这升职速度简直跟坐了火箭一样。而三小姐顾云娇今年十七岁,长居深闺,在京城闺秀之中声名不显。皇帝一点儿先兆都没漏,忽地就钦点了她入宫,而且还是直接成了容华,整个武侯府都震动了。 “本朝后宫妃嫔从低到高共有十四阶,依次是采女,秀仪,淑人,美人,容华,顺仪,充媛,婕妤,昭容,嫔,妃,贵妃,昭仪,以及中宫皇后。” “历来官员女子入宫,虽然不需从最低等的采女开始,大都也不过是封了淑人或者美人。容华这位分看似并不高,却正好脱离低阶,若是得到陛下宠爱,晋封至婕妤也不过几年功夫。” “如今后宫位分高的女子数量稀少,除去皇后不提,主位的昭容以上只有区区几人,更别提位同副后的昭仪,以及尊容的贵妃,更是无人获封。” “云娇乍然入宫,便得了容华一位,怕是整个后宫的眼睛,都要盯在她身上。” 太夫人一边拨动佛珠,一边缓缓道。 “又是给廷仪升迁,又是让云娇入宫,陛下可真是偏疼朝云公主啊。”大夫人说不上是喜是忧,只觉得摔坏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 “太夫人,云娇入宫也是好事。顾家在宫里没有人,云娇若得陛下垂爱,能在陛下面前为武侯府美言几句,武侯府不也多一重保障吗?”二夫人嘴角上扬,几乎要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 这么多年了,二房的子嗣之中没一个能与顾廷晓和顾廷仪兄弟相比的,如今云娇成了容华,二房总算能扬眉吐气一遭了。 “你知道什么!”太夫人不悦的横了一眼二夫人,“武侯府自公主嫁进来,便已经盯在陛下眼里。若是云娇不慎在后宫出了什么差错,自己性命不保不说,还可能祸及侯府!到时候你怕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二夫人被太夫人训斥,立刻悻悻垂首,不敢再言语。 “后宫无人啊。”太夫人叹了口气,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云娇入宫之后,得找个人与她相互扶持才行。” 第130章 求助锦瑟 锦瑟在宫里住了四天,在内侍殿确认了大祭礼流程,并且将礼服量好之后,就回到了武侯府。她原本是打算住满十日再回去的,好彻底将大祭礼的事情撇开,回头想想又觉得不妥。 太夫人难得开始接受自己,虽说顾云润需要历练,自己也不能真的甩手不管。况且自己刚一回宫,顾廷仪就左迁,顾云娇也获封,谁知道顾家人此时是不是又在怀疑她什么。 去紫微宫向皇帝告辞的时候,马公公说皇帝正忙着,锦瑟也没见到人。 不过锦瑟倒是见着了皇后。 “朝云和驸马为国尽忠,陛下也赏识武侯府,选了顾云娇进宫伺候。回去你可得好好跟武侯府的人提提,让他们要感念皇恩。”皇后坐在凤位上,笑的一脸嘲讽,“你父皇对你如此宠爱,武侯府的人必感与有荣焉。” “父皇对儿臣宠爱,是儿臣的本事。武侯府与有荣焉,是武侯府的忠诚。皇后娘娘放心,儿臣与武侯府都会感念皇恩的。”锦瑟微微扬着头。 然而话虽如此,锦瑟还是紧赶着回了武侯府。 顾廷仪去当职了,不过太夫人得知了锦瑟回府的消息,立刻差人来请了锦瑟过去。 太夫人风寒还未痊愈,靠在凭几上望着锦瑟:“孩子,宫里传旨的人说,因为廷仪和你送进宫去审问的那个丫鬟是西凉刺客,陛下才封了廷仪骑郎将,真是如此吗?” 这事顾廷仪肯定已经跟太夫人说过,太夫人却又来问,明摆也是不相信那一套,希望从锦瑟这里得到真正的答案。 锦瑟给太夫人宽心:“祖母,宝华虽不是西凉刺客,却实打实是长公主安插到我身边的眼线。长公主做出这种事,就是皇后的错漏。想是父皇为了皇后和长公主的颜面,才不得不如此对外宣称。” “琦瑄与我同日出生,如今我已嫁为人妇,琦瑄却还未议亲,这种事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父皇如此做,也是对我与廷仪的些许补偿罢了。” 太夫人点了点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 “不过三妹妹那边,祖母可要小心叮咛。长公主不喜欢我,我只怕她入了宫,会被琦瑄为难。”锦瑟一脸歉疚,“也是我拖累了侯府。” “孩子,都是一家人,你这话说的可见外了。后宫里的女人哪个是好相与的,无论有没有你,云娇入宫,都会被为难。”太夫人说着,朝锦瑟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锦瑟赶忙走到太夫人床边,太夫人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床沿上。 “孩子,祖母有件事想与你商议。” 锦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对太夫人说:“有什么事,祖母尽管吩咐。” 太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后宫艰险,云娇这孩子打小养在深闺,没你这样的见识与眼界。老身怕她入了宫,被为难事小,若被陷害牵连侯府……” “那祖母的意思?” “你在宫中长大,对后宫各位娘娘肯定比侯府的人了解的多。老身想为云娇找一位盟友,不为得宠,只要能让她安身立命便好了。” 锦瑟怔了一下,脑子里忽然闪过赵婕妤的脸,猛然间明白了赵婕妤那天跑去漪澜殿目的。 只是赵婕妤……究竟可靠不可靠呢? --- ps:前面有处笔误,被送进宫审问的是宝华不是宝月,特此更正。 第131章 拿主意 锦瑟对太夫人说,此事马虎不得,她要回去好好想想。反正顾云娇入宫是在大祭礼之后,大祭礼上,她还是有机会再见一次赵婕妤的。 晚上顾廷仪回来,锦瑟将给太夫人讲过的说辞,又对顾廷仪说了一遍。无论是上一次在皇宫里被皇帝责问,还是这一次她自己主动建议,这些事,锦瑟都不想让顾廷仪知道。 别说情投意合的经年夫妻之间,都需要经营才能家庭和睦。锦瑟和顾廷仪这样复杂的关系,有所保留对他对自己都好。 何况锦瑟对皇帝说的话不过是借口,也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皇帝的帮助。 顾廷仪听完,虽然还是有些疑虑,不过也并未多想,与锦瑟提起顾云娇入宫的事来。 “云娇就要入宫了,祖母有些担心,想为她寻一位盟友。其实有侯府为云娇做后盾,她入了宫只要安分守己,也不必非要与别人结盟。前朝后宫势力盘根错节,一旦找错了人,反而害了云娇。”顾廷仪抿了下唇,“此事你若没有把握,我便去跟祖母说,将这麻烦推了。” “皇后与朝阳视我为眼中钉,之前因为云润的事,侯府又得罪了纯妃。若是不为云娇寻个盟友,她一个深闺女子,进了后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怕性命不保。”锦瑟摇了摇头,“大祭礼还有一个月,此事容我斟酌些时候。”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顾廷仪和锦瑟才刚圆房还没几天,锦瑟就入宫了。虽然只有短短几日,顾廷仪依然觉得锦瑟离开了好久似的。 红烛帐暖,又是一夜春宵。 第二天顾廷仪走后,宝里蝶又悄悄端来了避子汤。锦瑟喝避子汤的事,除了宝里蝶谁都不知道,药材都是她让宝里蝶从外面的药铺分开买的。 李嬷嬷与喜鹊虽然忠心,可是这种事她们不会理解。只有宝里蝶,做事从来不问缘由,只要锦瑟吩咐,她只管照着做。 “李嬷嬷以为奴婢为你煎的是坐胎药,只怕时间久了,她们会起疑。”宝里蝶淡淡看着锦瑟,“公主若是要长久服用,还是想个其他法子才行。” “你提醒的对,要不这样,你帮我把药做成药丸,在你家里做,也好方便带进来。”锦瑟一口气把药灌下去,“马龙那边有消息了吗?李惜娘在庄子上,可还安分?” “李惜娘虽然被赶去了庄子上,不过太夫人还是给她留了体面。她不必干活,还有个小丫鬟伺候。她成日都待在屋子里,很少走动,倒是十分安分。” 锦瑟点了下头:“你让马龙一定盯好她,出入庄子的陌生人也要注意,我不信给她出谋划策的人,永远都不去找她了。” 收拾了一下,锦瑟去给太夫人请安,特意等到顾云润也去了,和她一起离开,去了桃花坞。 “哎呦,三奶奶才从宫里回来,怎么也不多歇两日。大祭礼的事有我一起帮云润盯着呢,出不了错漏。”柳姨娘见到锦瑟,永远是满脸堆笑的样子。不知道她是不是最近心情舒畅了,胃口也好了,整个人圆润了许多,堆笑起来眼睛都要挤没了。 “祖母让我帮衬着些云润,我若是太偷懒了,祖母怕是要责怪我。”锦瑟浅笑,转头看向云润,“此次大祭礼的吉服准备的怎么样了?廷仪升了骑郎将,还有三妹妹即将入宫,他们的吉服怕是要改改。” “宫里的旨意下来,我就已经吩咐了绣院赶制了。”顾云润连忙回答。 “不错,你这几日想是忙坏了,我去绣院看看进度。”锦瑟说完转身要走,柳姨娘连忙将人拦下。 “绣院的活计出不了错,三奶奶就不必看了。正好有件事,妾身想让三奶奶拿个主意。祭祖需要的三牲,下面的庄子供上来不少,您看用哪个庄子的合适?”柳姨娘一边说,一边给顾云润使眼色。 “哦哦,对,您看看哪个合适。”顾云润连忙翻找出一个单子,“三嫂,您拿个主意。” 第132章 捞油水 锦瑟扫了一眼单子,鸡鸭牛羊猪等各色禽畜数量都很多。柳姨娘还在一边念叨,说是某个庄子历年来养的禽畜最好,某个庄子供奉的最多,似乎是想让锦瑟从她推荐的庄子选。 锦瑟虽然没有主持过祭祀活动,不过为了这次大祭礼,特意问过李嬷嬷。 一般像是武侯府这样的大户,下面的田庄都会在祭礼的时候供奉禽畜来。从供奉里面挑出最好的,用来做祭祖的三牲,其余的全部在祭礼时宰杀做家宴,多余的就拿出去布施积德,根本没有说挑某个特定的庄子上挑供奉这种事。 锦瑟以为是柳姨娘和五小姐不知道这些,于是耐心给两人解说了。 “这些单子上的禽畜,半个月之后便要送来了。到时候叫懂行的掌事去挑,人选我去问问祖母,往年大祭礼的时候,都是哪位掌事负责挑选三牲的。” “啊?还要掌事的挑啊?”顾云润愣了一下。 “那是自然,我们又不会看什么样的禽畜才是品相好没生病的,不让懂行的掌事挑,难道要我们亲自去畜棚看吗?”锦瑟失笑,“畜棚里的味道可不好闻。” “三奶奶说的对,这都是我们疏忽了,哎呦呦,您看看,幸亏问了您一嘴,否则这三牲要是出了问题,惹怒了祖宗,可是大祸呀。”柳姨娘连忙拉起锦瑟的手臂,“就说是宫里出来的,这见识,一般女子哪里能比得?” 锦瑟只笑了笑,又问了些其他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告辞了。 从桃花坞出来,喜鹊仿佛欲言又止,锦瑟笑着睨了她一眼:“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主子,选三牲是大事,就算五小姐和柳姨娘不知道,掌事的也会提醒她们。”喜鹊撅着嘴。 “你的意思,是掌事的未尽责?”锦瑟微微皱了皱眉。 喜鹊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对锦瑟说:“主子,奴婢听宝莲说,柳姨娘私下里向庄子上要了好处。” 原来如此,怪不得跟自己推荐。 宝莲嘴碎,最喜欢八卦,原本锦瑟非常不喜欢她。现在看来,若是放对了地方,还是有用的嘛。 “要了多少好处?”锦瑟追问。 喜鹊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只听宝莲说哪个庄子的禽畜被选上了,是有奖励的,总也该有个二十两。” 才二十两。 锦瑟笑了笑,庄子上得二十两,能给柳姨娘的好处,有个十两八两就顶天了。虽然这放在普通人家算是一大笔钱,但是在武侯府里,也不过是柳姨娘一个月的月例而已。 柳姨娘会在祭礼的事情上卡油水,锦瑟早就想到了。只要她不太过分,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也无谓为了这点钱闹出不愉快来。 大祭礼在即,没人希望家里闹事。 可是顾云润却吓得半死,不住的问柳姨娘,锦瑟若是发现了她们做的手脚,会不会告诉太夫人。 “你放心,这点儿小钱,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说的。我们贪个几十两银子,太夫人就算知道也不过斥责一番,她不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太夫人不高兴。” “只要她别发现绣院里的事。” 然而此时,锦瑟带着喜鹊往北院的绣院走去。 “走快些,去完绣院,就回去用午膳。这都好几天了,我得去鲁国公府一趟。” 第133章 绣院疑云 锦瑟最终还是放不下吉服的事情,带了喜鹊去绣院看。 想当初锦瑟刚穿越过来,就在及笄礼上被琦瑄抢了吉服。及笄礼这么重要的场合,若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琦瑄身上那件吉服根本就是锦瑟的,否则锦瑟穿着私服入场,不仅会被赶出来,还会被降罪。 大祭礼的时候,顾廷仪可是要跟锦瑟一起站到皇子们那边去的。在比及笄礼更严肃盛大不知多少倍的大祭礼上,万一吉服有什么问题,被皇后或者纯妃逮住,丢官罢职那都是轻的。 两人还没进绣院,就听到了里面嘈杂的机杼声。锦瑟有些奇怪,跨过门槛,只见绣院里面所有的织机全都开动了,更是有至少二十个绣娘正在做绣活。 院子里放满了各种布料,比布匹店里还让人眼花缭乱。 “三奶奶安,三奶奶怎么到这儿来了。”一位掌事看到锦瑟,连忙迎了上来,“绣院忙乱,可别冲撞了三奶奶。” 锦瑟皱了眉:“怎么开了这么多织机,我记得府里没有这么多绣娘啊,在外面临时雇的吗?” “这……对,都是外面临时雇用的。”掌事连忙点头。 锦瑟眉头皱的更紧,自己回宫之前,还没有雇用这些绣娘,刚才在桃花坞,顾云润与柳姨娘也只字未提。怎么短短几天,绣院里就来了这么多绣娘,有那么多活计需要做吗? “大祭礼在即,掌事们都辛苦了。”锦瑟装作漫不经心的扫过院子,“临时找来这么多绣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为府里办事,应该的,应该的。”掌事忙不迭的点头。 “三少爷的吉服做的怎么样了?”锦瑟将目光落回掌事身上。 掌事连忙答道:“三奶奶放心,五小姐交待了之后,我便安排了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工,绝对耽误不了事。” “那就好。”锦瑟点头,“我的吉服会由内侍殿送来,你们就不必忙活了。” “奴才省的。”掌事堆笑。 从绣院出来,锦瑟回到听雨阁立刻找来李嬷嬷问话。李嬷嬷说,这种大祭礼上穿的吉服,由于一年仅在祭礼的时候穿一两天,所以除非特殊情况,是不会年年做新的。祭礼时候需要的绣品,宫里那边的需求量确实很大,至于武侯府里,是看府中究竟要做多大的排面。 “知道了,准备一下,我们去鲁国公府。”锦瑟点头。 锦瑟见到顾云诗的时候,她正好在喝安胎药。 “二姐觉得怎么样了?可有换了大夫瞧过?”锦瑟从绿韵手里将空碗拿过来,闻了下碗底残留的药汤,“已经换了方子了?” “换过了。”顾云诗点头,愤愤道,“上次的事情,我也已经查出来了,是个小妾胆大包天想毒害我母子。若不是大祭礼在即,府里见不得血,我岂能容她活到现在。” “查出来了就好,她是死是活不打紧,有她做例,其他人也不敢再胡来了。”锦瑟宽慰了顾云诗几句。 锦瑟心里揣着绣院的事,也没跟顾云诗蘑菇,直接询问了大祭礼需要的绣娘数量。 “武侯府那边的祭礼吉服,都是五年才新做一批。若是当年的需要新做,那提前三个月便会开始准备。至于祭礼上用的绣品也是有腐坏的才会做新的,所以祭礼的时候,府里那五六个绣娘完全够用。” 五六个绣娘?自己在绣院里见的绣娘,织布的加上做绣品的恐怕都有四十人了! 顾云润和柳姨娘在干什么? 第134章 胆大包天 内心深感不安的锦瑟,在鲁国公府仅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匆忙赶回了武侯府。在经过多方打听之后,确认了上一次府中的吉服是前年才做的,府里放绣品的库房也未出现大规模的布料绣品腐坏事件,而且府中近期也没有从外面找大批绣娘帮工。 “府中主子众多,所有吉服全部新做,涉及的用料人工数量庞大,需要的银子恐怕不下千两。” 锦瑟倒吸一口冷气,一千两银子,即便放在武侯府,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走,我们去桃花坞。” 柳姨娘和顾云润在锦瑟去过绣院之后,就已经得到了掌事的传话。顾云润吓得魂不附体,锦瑟来了都躲在内室没有出来,只有柳姨娘故作镇定,笑呵呵的问锦瑟是不是有什么事。 “绣院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雇了那么多绣娘,你们却都不跟我知会一声?”锦瑟开门见山,摆明了自己就是来问罪的。 “三奶奶,不是您说要让云润多历练吗?妾身想着这都是按部就班的事情,便没有特意跟三奶奶提。”柳姨娘张口谎话就来,“今年侯府喜事多,太夫人升了二品诰命,三奶奶得了封号,三少爷又左迁。今年族中祭礼,排场肯定要做大些才好是不是?” “祭礼做多大的排面都是有规制的,排场过大会僭越!”锦瑟脸一沉,“账本拿来,我看看你打算做多大排面。” “三奶奶这是做什么,妾身心里有数,账目肯定没问题。”柳姨娘笑的有些不自然。 “拿来!” 柳姨娘不情不愿的挪进了内室,不多时,捧着本账册出来。喜鹊接了账册,锦瑟调头就走。 “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什么问题。” …… “娘!怎么办!公主发现了,她把账册都拿走了!”顾云润拽着柳姨娘的衣袖,几乎要哭出来,“娘,我们现在就去找她认错好不好,我不能再被她抓住错处了!” “慌什么慌!”柳姨娘掰开顾云润的手,按着她的肩膀坐定,“她才几岁,会看什么账目?她拿走的不过是明账,真正的账本还在娘手里呢!你现在去认错,岂不是不打自招?” “可是,可是……”顾云润慌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没有可是!”柳姨娘柳眉倒竖,“云润你听好了,即便她查出账目有问题,你也得咬死不认!” 柳姨娘没想到,锦瑟不仅会看账目,而且翻了几页就发现了不对。朝辉王朝之中已经有了类似算盘的计数器,可是和受过现代教育的锦瑟比起来,这些账本简直再简单不过。 随便一加,就可以发现每一页的账目都有小出入,甚至有些账目根本不可能符合事实。 “金丝银线就买了三百两?即便是绣品全部重做,哪里需要这么多金丝银线?香烛一百两,她以为武侯府是宝象国寺吗?” 原本以为柳姨娘和顾云润胆子再大,捞个十两的油水,便是顶天了。没想到一查账簿,她俩入手的银子至少七八百两! “主子,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等驸马爷回来之后,跟他商议了再说?”喜鹊犹豫的问锦瑟。 锦瑟气呼呼的把账本往桌上一扔,拍案而起:“还等他干什么?现在就去慈安堂!” 第135章 她逼我的 锦瑟将所有账本里有问题的地方,都用笔圈了出来,太夫人拿到账目,随手翻了几下便面色铁青。 “这个柳茹沁真是胆大包天!”太夫人气的直咳嗽,好不容易顺了气,手一抬厉喝道,“赵妈妈!去!把那不守规矩的娘儿俩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柳姨娘和顾云润便到了。顾云润一直低着头,半个身子躲在柳姨娘身后。柳姨娘虽是极力镇定,微微颤抖的手却已出卖了她紧张的心情。 “不知太夫人和三奶奶叫妾身来,可是有什么吩咐?”柳姨娘努力的挤出笑脸。 太夫人原本依在凭几上,柳姨娘一张口,猛地坐直了身子。 “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看看你们娘儿俩干的好事!” 账册被太夫人直接甩了出去,差点儿拍到柳姨娘脸上。柳姨娘手忙脚乱的接过账本打开一看,几乎每一页都有被圈出的地方。 “这……这……”柳姨娘心思电转,“难道是账目出了问题?妾身这就将账房先生叫来。” “你还好意思叫账房来?”太夫人指着柳姨娘的鼻子,“我叫你们自己说,是给你们脸面!若你把账房掌事全都叫来了,最后无法自圆其说,我必得请家法,将你们俩处置了!” 柳姨娘狠狠咽了口唾沫,正想分辩,顾云润已经迫不及待的跪在了太夫人面前。 “祖母开恩,祖母开恩!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我愿意把贪下的银子都还回来!”顾云润朝着太夫人一个劲儿叩头。 “你干什么!”柳姨娘急急踢了一脚顾云润,压低了声音,“你这孩子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怎么说胡话呢!” 锦瑟撩起眼皮,嘴角勾着三分冷笑:“柳姨娘,你该知道我向来喜欢谋定而后动。你以为我没有真凭实据,会到祖母面前揭发你吗?” “妾身,妾身……”柳姨娘有些慌了,一咬牙朝太夫人跪下,“太夫人明鉴,妾身是想为云润多攒些嫁妆而已。妾身愿意认罪,妾身这就将贪下的八十两银子拿来。” 说完,柳姨娘便欲起身回去拿银票。 “你等等,你说多少?”锦瑟微微皱起眉头,“八十两?单这账目里对不上的数字,加起来也至少有一百五十两,还不算其他查不符实的项目。柳姨娘,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截留?” “妾身冤枉啊,妾身真的只留了八十两。其余的妾身都分给下面的掌事了,妾身多一个子儿都没拿啊!”柳姨娘呼天抢地的喊起冤来,“三奶奶,妾身哪有那么大的胆子独吞好处,真的只有八十两。” “呵呵。”锦瑟哂笑,干脆不理柳姨娘,直直盯住了顾云润的眼睛,“五妹,真的只有八十两?若是我查出不止这个数,你可知道后果?” 顾云润本就做贼心虚,让锦瑟刀子似的目光盯着,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祖母刚才已经对我说了,贪墨府中财物,按照家法,是要赶出侯府去的。”锦瑟看着顾云润的眼睛,悠悠道,“五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知错不改……” “我说,我说!”顾云润彻底顶不住了,快速膝行至太夫人床边,“祖母,都是我娘逼我的,都是她逼我做的!” 第136章 三嫂,呵 顾云润倒豆子似的,将所有贪污的钱都告诉了太夫人。除了买通账房在账目上做手脚以外,柳姨娘还私下里问各田庄索要好处,许诺谁出的价格最高,便选谁的禽畜做三牲。 所有购买的物品,账目数量都比实际数量翻了至少一倍,店铺都是柳姨娘找的,她还另外拿了一笔回扣。 这几项零零总总下来就已经超过了两百两,然而最大的好处还落在绣院。 吉服的面料都是上等丝绸,柳姨娘不敢作假,但是衬得里子,却是她吩咐人在府里现织的,织布的材料都是问下面的庄子硬要的。那些绣娘也不是正经绣娘,全都是她找来的农妇或者帮工,一天只要二十文工钱。 “娘说祭礼用的绣品,除了摆在人脸面前的,那些不显眼处的没人会注意。只用一天时间,无需绣的那么精致。”顾云润一边抹眼泪,一边飞快的说着,“祖母,云润真的怕极了,可是娘非逼我这么做!她说家里的奴婢肯为大夫人办事,是因为大夫人打赏起来出手阔绰,她本就只是个妾侍,若手里再没点儿银子,就更叫人瞧不起了。” “云润!我可是你亲娘啊!你怎么能为了撇清自个儿,如此污蔑我!”柳姨娘不知是惊是怕,颤抖着手指着顾云润,“什么叫我逼你的?拿银子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我逼你?” “我可没有拿银子,都是你拿的。”顾云润嘟囔一声。 “你!”柳姨娘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扣下的银子你四我六,你跟我算的清清楚楚!从小到大,你吃的用的但凡比不过别人,哪一样不是娘给你想办法的!如今你大了,翅膀硬了,你连屎盆子都往你亲娘头上扣,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的女儿!” “你给我穿金戴银,还不是你自己要争脸面!一开始你跟我说要捞油水的时候,我就不同意!如今祖母都知道了,你还不肯认错!从桃花坞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你说的,若是祖母问起,让我咬死不认?”顾云润反将柳姨娘一军。 柳姨娘彻底气疯了,一手叉腰,一手支着顾云润的鼻子:“好你个顾云润,之前你偷摸给李惜娘出谋划策的时候,怎么不跟太夫人认错?合着是你没找着替死鬼呢!你可真是没心没肺啊,连你亲娘你都能卖了给你顶罪啊你!” “你说什么?给李惜娘出谋划策?”锦瑟忽地坐直身子,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柳姨娘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气急了说错了话,可是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支支吾吾起来。 “三嫂您别听她胡说,我没有给李惜娘出谋划策过,我跟她一向不亲近,又怎么会给她当军师。”顾云润连忙对锦瑟说。 三嫂,呵。 除了过门第二天见礼那次,顾云润还是第一次在非正式场合叫锦瑟三嫂。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云润要真不心虚,她会叫自己三嫂? 锦瑟心思电转,深吸一口气,淡淡看向顾云润:“我一直觉得,林妙言请我去安阳伯府的时间太巧了。你与她一向亲厚,若她知道你如此利用她,你觉得今后她还会让你踏进安阳伯府的大门吗?” 第137章 最后一次机会 顾云润呆了呆,似是想向锦瑟求情,最后却还是抱住了太夫人的腿。 “祖母,我说,我都说。”顾云润吸了吸鼻子,“是李惜娘向我哭诉,三哥虽纳了她为妾,却连她的院门都不肯进。她求我帮她制造一次机会,只要将三嫂支出去一会儿就好。” “孙女见李惜娘哭的可怜,想着让她与三哥单独说说话。孙女真的没想到,她会做出那种事情。祖母,您一定要信我呀!” 太夫人看了一眼黑着脸的锦瑟,抿了抿唇,瞪向顾云润:“那你四哥呢,李惜娘又是怎么跟他搅合到一起去的?” 顾云润连忙摇头:“这孙女真的不知道,许是李惜娘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四哥心思单纯,就被她骗了。” “孩子,你觉得呢?”太夫人望着锦瑟,表情有些为难。 锦瑟垂眸片刻,看向太夫人:“事情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好在李惜娘这个主谋已经去了庄子上,否则真是要带坏弟妹们。只是这大祭礼的事,还得祖母定夺。” 太夫人知道,锦瑟不再追究之前的事,已经给足了顾云润面子。况且利用大祭礼谋私,危害的是武侯府的利益,自己绝不能轻纵! “大祭礼的事,你们娘儿俩就不要再管了。给锦瑟交接一下,让她来负责。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在锦瑟清查完账目之前,把你们贪下的银子都交上来。从今日起,你们娘儿俩就在桃花坞好好待着思过!” 柳姨娘和顾云润出去的时候,都是各自的丫鬟搀扶着。走出慈安堂,顾云润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刚才真的很怕,怕太夫人一句话,就会将她赶出府去。 回到桃花坞,顾云润还没坐稳,柳茹沁便将屋里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 “快!我们对一下账册,看看还能留多少银子。” 顾云润一怔,之前受的惊吓全部转为了怒火,气冲冲的对柳茹沁吼道:“还对什么账册,有多少算多少,全都交上去!” “你是不是疯了!我花了多少心思才弄了这点儿银子,难道全都白费了吗!”柳茹沁火气更大,“为娘把黑锅全都背下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才疯了!祖母已经说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还要截留,我立刻就去告诉祖母!”顾云润狠狠瞪着自己亲娘,好像对方是仇人似的,“你背黑锅又怎么了,你怀着身孕,祖母能把你怎么样?要不是我认错认得快,你以为我们能只是被罚在自己院儿里思过?” “好啊顾云润,你真是翅膀硬了,有你祖母撑腰,你亲娘都不要了是不是?”柳茹沁拍着腿干嚎起来,“你个小没良心的,娘要不是为了你,至于到这田地吗?” “为了我为了我,真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顾云润又气又恼,“接连几件事,祖母心里对我的印象只怕差到极点了,我明年就要议亲,若是祖母不给我做主,你也落不下好!” 柳茹沁抹了下没有半点儿眼泪的脸,冷笑着看向顾云润:“你以为你把黑锅都砸到我头上,太夫人就真的会信你了?她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人老成精的家伙,你要真等她给你做主,你就且等着哭去!” 第138章 拿来 柳茹沁说的确实没错,虽然顾云润把黑锅都砸给了自己亲娘,太夫人表面上也信了她的话,其实事实如何,太夫人心里门儿清。 “孩子,祖母就知道让你帮衬的没有错。你对侯府的事情一直都是上心的,祖母都看在眼里。大祭礼在即,老身是实在不想府中闹出什么事端来。” “云润那孩子其实是个好孩子,就是被她娘带坏了。可她都到了快议亲的年纪了,即便老身现在将她带在身边调教,只怕也有些晚了。” 锦瑟点头:“祖母,您说的我都明白。可云润怎么说都是顾家的小姐,若今后嫁出去再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才真是晚了。孙媳私心想着,祖母今后还是多让云润到慈安堂来,别总跟着柳姨娘。即便不能改变她的想法,至少不会让她越学越错。” “是这个道理。”太夫人点头。 锦瑟停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祖母,我总觉得嫁过来之后,府里总是事多,也不知是不是我八字不好,与侯府不合。正好快到大祭礼了,我想请钦天监的人来帮府里看看,您觉得如何?” “老身也觉得最近诸事不顺,请人来看看也好。”太夫人同意了。 晚上顾廷仪回来,听锦瑟说了白天的事,也气的半死。 “要不是因为大祭礼,各家都求个平安顺遂,祖母定要重罚她们母女。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她们捅了这么大的漏子却只是思过,下回她们怕是有胆子把侯府都卖了!” “祖母说了,再给她们最后一次机会。等我和掌事的都对过账簿上的数字,若她们还敢截留,大祭礼之后,我再请祖母出面。” “辛苦娘子了。”顾廷仪搂住锦瑟的腰,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坏笑道,“为夫得好好犒劳犒劳你。” “别闹。”锦瑟推了一下顾廷仪又凑过来的脸,“我还有正事跟你说。” “犒劳你也是正事!” …… 第二天,柳茹沁和顾云润将贪下的银子都送到了听雨阁。 “怎么才七百两,应该有九百二十两。”锦瑟瞥了一眼银票,“柳姨娘,云润,这可是祖母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三嫂……”顾云润抿了下唇,“那二百两,已经用掉了……” 锦瑟狠狠提了口气,才几天功夫,就已经把二百两花出去了。 这娘儿俩,出手可真够阔绰啊! “花哪儿去了?”锦瑟沉着脸追问。 “这……”顾云润看了一眼柳茹沁,“娘亲买了一处铺面。” “房契呢?拿来!”锦瑟一伸手。 “哎呦我的三奶奶呀,妾身给您跪下了行不行。”柳姨娘一下就哭了出来,“妾身没有什么资产,这铺面是想给云润添做嫁妆的。云润眼看就要议亲了,您就行行好,将这铺面留给她,您要妾身做什么都行!” “祖母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已经是额外开恩了,你们还想中饱私囊。何况云润的亲事嫁妆,自有太夫人做主。这铺面留不留,也该祖母说了算!”锦瑟再次将手一伸,“拿来!” “三奶奶,你,你……”柳姨娘忽然胸口一阵起伏,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第139章 倒打一耙 柳茹沁这一晕,听雨阁顿时乱了起来。 顾云润扶着柳姨娘,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柳姨娘就是不睁眼。喜鹊连忙叫了四五个丫鬟婆子来,把柳姨娘抬去了偏厅。 锦瑟没想到柳姨娘会晕倒,愣了一会儿,赶紧也去了偏厅。顾云润伏在床边抓着柳姨娘的手,哭的像是柳姨娘得了绝症似的。 “五妹,你先让让。”锦瑟微微皱着眉。 顾云润回过头,狠狠瞪着锦瑟:“三嫂,您也欺人太甚了!我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您要将她弄出个好歹来,怎么跟祖母交待!” “五妹你先别慌,容我给你娘把把脉。”锦瑟耐着性子对顾云润道,“你这样哭也无济于事啊。” “她又不是你娘,你当然不心疼了!”顾云润伸手挡住柳姨娘,不许锦瑟靠近,“我不要你把脉,我自己差人去请大夫来!” 锦瑟正想再劝劝顾云润,不要挡着她看诊。喜鹊忽然跑了进来,低声在锦瑟耳边道,太夫人和大夫人来了,已经进院子了。 锦瑟都没从偏厅出去,已经听到了大夫人的声音。 “人呢,人怎么样了?公主呢,公主在哪儿?” “祖母,母亲。”锦瑟跨出门槛,朝着太夫人和大夫人快步迎上去,屈膝道,“柳姨娘忽然晕倒了,现在偏厅歇着。” 大夫人听完,连忙就往偏厅跑,倒是太夫人落后一步,与锦瑟一同走。 “怎么回事?”太夫人皱着眉头。 “柳姨娘用贪下的银子买了一处铺面,孙媳问她要房契,她就晕过去了。”锦瑟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句,“许是急火攻心,应该很快会醒。” 两人说着进了偏厅,大夫人正掀了柳姨娘身上的薄被看她的裤子。 “阿弥陀佛,没有见红。”大夫人一条胳膊还用竹板固定着,依然努力的合十双手,“真是菩萨保佑。” 见锦瑟与太夫人进来,大夫人不悦的看着锦瑟:“你这孩子,明知柳姨娘有孕,有事为何不慢慢说。” 锦瑟不想为自己辩解,尽管她并未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还是对大夫人低头道:“是媳妇鲁莽了。” 大夫人见好就好:“为娘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顾云润一看大夫人这就不继续追究了,立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祖母,三嫂咄咄逼人,我娘她,她……” 太夫人到底是非常在意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连忙安抚顾云润:“云润你别急,大夫这会儿肯定在路上了,马上就来。你娘一定没事,乖,别吵着你娘了,啊?” 不一会儿,大夫就被请到了偏厅。 把过脉之后,大夫隔着屏风对几人道:“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可。” 大夫人忍不住追问:“那她怎么还不醒?” “请将此药放在夫人鼻下,夫人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大夫人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交给了一边的喜鹊。 喜鹊拔开药瓶的塞子,在柳姨娘鼻子下面熏了熏,柳姨娘立刻咳嗽着睁开了眼睛。一边的绿屏马上端了温水来给柳姨娘喝,柳姨娘喝了水,呼吸平稳了下来。 “太夫人,大夫人,怎么你们都来了。”柳姨娘声音有些虚弱,说完,忽然又惊慌起来,“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 “孩子没事。”大夫人宽慰道,“大夫已经看过了,你留神静养就是。” 柳姨娘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太夫人,大夫人,你们可要为妾身做主啊!三奶奶,三奶奶她,要害我的孩子!” 第140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你胡说!” 一旁的喜鹊头一个忍不住出声,被锦瑟瞪了一眼,只能愤愤的闭上了嘴。 “太夫人,大夫人,妾身没有胡言。妾身和云润到听雨阁交账,三奶奶就冷嘲热讽,步步紧逼。妾身自知犯了大错,应该教训,可妾身有着身孕,哪里经得住三奶奶言语刻薄。” 柳姨娘向太夫人和大夫人哭诉完,又看向锦瑟。 “三奶奶,妾身知道您是天家出身,重威严。可妾身怀的是侯爷的骨肉,身子不适,您却不肯让妾身回去歇息。您这难道不是存心想让妾身不好过,存心要害妾身的孩子吗?” 不肯让她回去休息?自己什么时候不肯了?何况她也没说她不舒服,怎么一下就成了自己诚心为难她了? 在太夫人眼里,锦瑟确实嘴巴厉害,当初李惜娘可不就被她收拾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想是她心里还为顾云润帮了李惜娘的事不满,加上两人贪墨府中财物,犯到她手里,就被她教训了。 柳茹沁又是个心眼儿小的,说不过锦瑟,就被气的晕了过去。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太夫人有些心烦的瞥了柳姨娘一眼,转头对锦瑟道,“孩子,祖母知道你眼里容不得沙子。只是柳姨娘如今身怀六甲,即便是犯了错,也得宽容些才是。” 锦瑟自问也不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炸,可是被人诬陷,她怎么忍得了? “祖母,柳姨娘并未对孙媳说过她觉得不适,孙媳也从未阻止她回去休息。是她……”锦瑟面无表情的开口,话未说完,又被顾云润打断。 “三嫂!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娘都这样了,您就忍心还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吗?”顾云润胸口剧烈起伏,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究竟是谁在说谎?你们母女做了错事,反而红口白牙的反咬我一口!”锦瑟狠狠瞪向顾云润。 “祖母你看她!”顾云润哭着扑到了太夫人腿边,“三嫂从未给过我跟娘好脸,我能忍,可是我娘她现在如何能受的这样的气。” “好了好了,你三嫂只是面冷,她不是存心的。”太夫人摸了摸顾云润的头,皱着眉在屋子里看了看,“你娘身子不适,还是先挪回桃花坞去。你跟着好生照料,晚些祖母再去看你们。” 柳姨娘被用软轿抬走了,顾云润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人离了听雨阁,锦瑟将太夫人和大夫人都请去正厅。 太夫人在上首坐下,眉头却还是皱着。 “孩子,这件事是祖母办的欠考虑。你进门才三个多月,府中的情况都不清楚,就将大祭礼交给你操持。这些日子你里外忙碌,祖母看你都有些憔悴了。这样,祖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母亲的手臂虽然还伤着,好在精神还不错,大祭礼的事,还是我们俩来办。” 主持不主持大祭礼,锦瑟根本不在乎。她忙里忙外,也不过是想报答太夫人的信任。 只是没想到,她兢兢业业,反倒栽在了两个犯了错事的人手里! “是,孙媳知道了。”锦瑟垂了眸。 柳茹沁,顾云润,既然你们已经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第141章 冲克 锦瑟请钦天监的人来,本是想为顾廷仪上位再加把火。不过现在,她已经改了主意。 钦天监油水少,使些银子就是了。没想到对方已经受过叮嘱,无论锦瑟要他说什么,他都会找出合理的解释来。 “五小姐今年犯冲,简单来说就是流年不利。这本没什么大碍,可那位柳姨娘今年有了孕,便与五小姐两相冲克。柳姨娘八字硬,没有被五小姐克到,于是冲撞了太夫人和大夫人。” 太夫人听完监司的话,连忙问道:“这……为什么之前没有冲撞到?可有化解之法?” “之前柳姨娘月份小,所以没有察觉。如今那位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这冲克的力量便会越来越强。听说四公子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明涛阁与桃花坞相去不远,怕也是受了影响。”监司一脸慎重,“依在下之见,将五小姐和柳姨娘分开,最好离得远一些。毕竟柳姨娘的八字,五小姐是压不住的。” 柳姨娘八字硬这事,太夫人从前并没听说过。柳茹沁不过一房小妾,过门的时候也没有正式过礼,根本没合过八字。这会儿被钦天监的监司道出,太夫人不禁就开始回想柳姨娘进门之后,发生过的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既然柳姨娘八字这么硬,那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影响吗?我听说,女人八字太硬,会克夫?”太夫人忍不住追问。 “原本是会这样,不过柳姨娘的八字恰被侯爷压制,正是阴阳平衡,倒不会影响侯爷。只是……这位柳姨娘的命格里,财星衰弱,很容易破财。” 容易破财?可不正是! 联想到大祭礼的事,太夫人更信了几分。 太夫人见监司似乎欲言又止,温和笑起来:“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不妨直说。” 监司抿了下唇,咬牙道:“太夫人,柳姨娘虽然不会影响到侯爷,可她的孩子生下来之后,若由她来抚养,只怕是要遭罪。” 太夫人皱眉问:“若是把孩子交给别人抚养呢?” “这样应该能好很多,只是孩子年幼,为防万一,最好还是不要让她见孩子。” 太夫人点了下头:“明白了。” 监司又说了两三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太夫人给了打赏,便告辞了。 监司走后,太夫人左思右想,决定先将柳姨娘和顾云润两人分开。 顾云润听了赵妈妈的传话,顿时脸色煞白:“什么?祖母让我去别院住?” “也就几个月的时间,等到你娘顺利生产之后,便立刻接你回来。”赵妈妈堆着笑,“太夫人让我先来跟五小姐知会一声,也好早做准备。” 赵妈妈走了,顾云润瘫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回过神。 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己去别院住?祖母这是彻底恼了自己,要把自己赶出侯府去吗? 柳姨娘见状,立刻出声宽慰:“云润你别怕,只要娘顺利生下这胎,侯爷定会对我与从前不同。你想啊,这孩子百天的时候,你的及笄礼也正好快到了。到时候我就求侯爷给你相看一门好亲事,想来侯爷也不会不同意的。” 第142章 煽动顾廷君 顾云润此时哪里听得进柳姨娘的劝说,满脑子都是太夫人要把她赶出侯府的念头。 柳姨娘越是安慰,顾云润越是惶恐不安,终于忍不住爆发起来:“既然是我们相互冲克,凭什么是我走不是你走?你不过是个妾,我可是侯府的小姐,是爹的亲生女儿!” “顾云润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娘!”柳姨娘气的横眉倒竖,一指头戳在顾云润额头,“怎么,现在嫌弃是我妾了?你娘我是妾,你也就不过是个庶女!等我生下这一胎,地位自然与现在不同,到时候你可别来哭着求我!” “你怎么知道你这孩子能顺利生产?就算是平安生了,万一不是男孩,讨不到父亲欢心呢?何况祖母恼了我,也会觉得是你教养不善,指不定等你生了孩子,就会抱去给大夫人!”顾云润毫不示弱。 柳姨娘被气的直跳脚:“我十月怀胎,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早知道当初生下你就应该把你扔到洗脚桶里溺死,今天也不会遭你这气受了!” “好啊,你既然看不上我,那我也不必给你做女儿了!我这就去回了祖母,以后这桃花坞,你自己住就是!” 顾云润拂袖而去,柳姨娘一屁股坐在圆杌上,恨得直咬牙。十五年啊,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女儿,怎么就养成一条白眼狼了呢! 顾云润怒气冲冲的出了桃花坞,本想去慈安堂向太夫人求情。走到半路,被花园湖面上吹来的冷风一激,顿时清醒了过来。 祖母没有把自己叫过去,而是让赵妈妈来传话,明显就是不想看见自己。就算自己去求情,八成也是见不到祖母的。何况祖母如今全副心思都在娘的肚子上,自己一个区区庶女,凭什么说动她? 脚步一转,顾云润走向明涛阁。 四哥和自己同为庶出,平时关系也亲厚些。而且他现在正病着,祖母也格外怜爱。若是他来开口求情,肯定比自己去说要好的多。 “四哥,祖母要把我赶出去了。”一见到顾廷君,顾云润的眼圈就红了,眼泪唧唧往下掉,“公主请了钦天监的监司来,说我与我娘相互冲克,祖母便要将我赶去别院住。” 顾廷君低着头没说话。 顾云润立刻恨恨道:“公主自己也是庶出,却偏与我们这些庶子过不去!她赶走了表姐,现在又要把我赶出去。四哥!若你还不帮我,以后顾家就要成公主的一言堂了!” 提起李惜娘,顾廷君不禁咬了咬牙。 李惜娘被赶出侯府,虽然表面上是太夫人的意思,可其中怎么可能没有公主推波助澜?原以为三哥是个明白人,可如今连祖母都被公主影响至深,谁知道什么时候,顾家就要姓赵了! “好!”顾廷君重重点头,“我晚上就去跟祖母求情,侯府这么大,怎么就容不下你了?若祖母不同意你留下,我就跟你一起搬去别院!看看到底是我们俩重要,还是公主她一个外人重要!” 第143章 急病 锦瑟正在让人张罗晚膳,宝里蝶匆匆而来,伏在锦瑟耳边低语几句。 “她去找了顾廷君?”锦瑟眉梢一挑,冷笑一声,“真以为有顾廷君帮忙,她就能留下了?” 锦瑟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取了个小纸包出来,递给了宝里蝶:“想办法让顾廷君吃下去,不该淌的浑水,他还是别搅合的好。” 顾廷君本打算晚膳之后便去找太夫人,为顾云润求情。没想到晚膳还没吃,顾廷君就忽然开始发热,出了一身冷汗。 方姨娘吓得连忙去找太夫人禀告,正好碰上了准备在慈安堂与太夫人一起用晚膳的锦瑟和顾廷仪。 “四弟的身子不是已经好了许多吗,怎么突然反复了?”顾廷仪眉头一皱。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午跟五小姐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方姨娘急的快哭出来,“太夫人,您快差人请大夫。” “四弟病的急,不如我先去给他把把脉。”锦瑟站了起来,“祖母,我先去明涛阁了。” “快去。”太夫人连连点头。 方姨娘本想跟着锦瑟一起,被太夫人叫住了。 “你说廷君下午跟云润说过话?之后就病了?” 方姨娘担心顾廷君,并未听出太夫人的弦外之音,点头道:“五小姐似是有事找廷君商议,与廷君说了好一阵子话。五小姐走了之后,妾身去看过廷君,廷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妾身问过他,他说没什么,可刚才却突然开始发热了。” 太夫人脸色有些发黑:“记住,廷君身子大好之前,不要再让他见云润了。” 方姨娘愣了一下,没敢多问,只答知道了。 “走,咱们都去看看。”太夫人扶着赵妈妈的手站了起来。 几人刚进明涛阁,就看到锦瑟从里面出来。顾廷仪连忙迎上去问顾廷君的情况,锦瑟微微笑了笑,与他一同走到太夫人面前。 “四弟没有大碍,我已经给四弟用了无羡公子给我的退烧药丸,估计很快就会起效。等他褪了热,修养两日便会好了。” 方姨娘连忙朝锦瑟屈膝:“妾身谢过三奶奶。” “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锦瑟笑着摇了摇头,“方姨娘快进去,让下面的人绞了热帕子给四弟擦擦身,烧会退的更快些。” 太夫人和方姨娘急匆匆进去看顾廷君,顾廷仪拉住锦瑟,到一旁小声问道:“四弟的病真是五妹冲克的吗?” “你怀疑是我动手脚了?”锦瑟斜眼看着顾廷仪。 “好端端的突然去慈安堂与祖母一起用晚膳,可不是太巧了?”顾廷仪皱了下眉头。 锦瑟撇了撇嘴:“若我说是,你会怎么样?” 顾廷仪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云润和柳姨娘这次做的太过分了,可四弟还病着,你这样折腾,他的身子受不住怎么办?” “我像是那样不知分寸的人吗?”锦瑟白了一眼顾廷仪,“你放心,我给他吃的是药不是毒,他退了烧之后,身子反而能大好。” “真的?” “那是自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顾廷仪看了锦瑟片刻,有些疑惑:“阿锦,你的医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第144章 站在你这边 锦瑟嘴角抽了抽:“也,也没有很好。只是碰巧在一本古医术上看到,便讨教了无羡公子。这药丸,还是无羡公子为了教我顺手做的。” “是吗?”顾廷仪垂了垂眸,“原来只是碰巧啊。” “当然是碰巧啊,我根本没那么厉害嘛。”锦瑟拉起顾廷仪,“你不是担心四弟吗?进去看看他。” 顾廷君这高热来的急去的也快,几人离开明涛阁的时候,烧已经基本褪了。方姨娘正忙活着让下人将顾廷君被汗濡湿的被褥换掉,顾廷君披着毯子坐在椅子上发呆。 祖母说五妹今年流年不利,冲克了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真不真,反正顾云润是走定了。”锦瑟躺在床上,两手枕在脑后,“太夫人已经让赵妈妈去看着她收拾行李了,明日一早就会出发。” 顾廷仪苦笑看着锦瑟:“你这次出手是不是有些太狠了,她毕竟也是我妹妹。” “怎么,觉得我过分了?”锦瑟顿时拉下了脸,“之前不是你说要给她们一个教训,我出手教训了,你又觉得我过分?” “阿瑾,五妹年纪还小,一个人去别院,怕是要胡思乱想。”顾廷仪苦笑更浓。 锦瑟瞪着顾廷仪:“年纪小不是犯错的借口,何况她与柳姨娘红口白牙的诬陷我的时候,难道就不过分了吗?” 顾廷仪顿时语塞。 “不过是去别院住几个月,又不是将她赶出侯府了。待柳姨娘生产之后,她就回来了。”锦瑟气鼓鼓的翻了个身,背对着顾廷仪,“如果到时候祖母不肯接她回来,我去跟祖母说,这总该行了?” “阿锦。”顾廷仪抬起手,轻轻搭在锦瑟臂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云润性格偏激,是该让她吃些教训涨涨记性。我只怕你睚眦必报,为自己惹来祸患。” “你的意思,是我小心眼儿喽?”锦瑟翻了个白眼,没有回头。 “我哪里这样说了,你可真是。”顾廷仪无奈的将锦瑟的身子硬转过来,“云润是我的庶妹,她做错了事,要教训,是侯府的家务事。可你若是在外面受了气,不告诉我,只一心自己想着如何还击,结果却无法收场,怎么办?” “我是你的夫君,这样的事你不觉得应该告诉我,让我来替你出头吗?否则什么事都让你自己做了,还要我干什么?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保护你,或者保护不了你?” “我……”锦瑟一激动,差点儿把要报复皇后和琦瑄的事说出来,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吐口的时候,还是变了。 “我不是生气嘛!明明是她俩做错了事,结果祖母反而不让我管大祭礼的事了。其实大祭礼的事我管不管都无所谓,我就是觉得委屈。”锦瑟不自觉的撅了嘴。 “我明白,我都明白。”顾廷仪俯身抱住锦瑟,“不管你做什么事,都有你的理由。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要记得,你我夫妻一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只要你告诉我,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145章 面见顾云娇 顾云润离开侯府的时候,可不像李惜娘那么平静。又哭又闹还砸了好些东西,明明头一日还嘴硬不给柳姨娘做女儿了,此时却硬拽着柳姨娘的胳膊不撒手,就是不肯出桃花坞。 宝里蝶到桃花坞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意外。 “三奶奶让我转告五小姐,你再闹也是白费,若不小心冲撞了柳姨娘的胎,就不是只出去住几个月那么简单了。”宝里蝶面无表情的看着顾云润,说完曲了曲膝,“话带到了,奴婢告退。” 顾云润跌退一步,直到宝里蝶都要走出桃花坞的院门了,顾云润突然发疯似的冲了出去。 “你也给我转告公主,这件事,我跟她没完!” “没完?没完又怎么样,就凭她,还能翻天不成?”锦瑟听完宝里蝶的话,不禁嗤笑一声,“会咬人的狗不叫,顾云润这样的,再来十个八个我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只是,五小姐这样去了别院,柳姨娘心里肯定有怨气。若她来日生下男胎,得了侯爷青眼,不知道会不会难为到主子。”喜鹊有些担忧。 “这后宅呢,最终还是太夫人做主的。”锦瑟抿了口蜜水,慢悠悠道,“我其实巴不得她生个儿子,若她生下儿子,肯定闹腾的更厉害。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么……呵。” 无需再操持大祭礼的事,锦瑟忽然间闲了下来。这一闲下来,锦瑟就琢磨着该怎么赢回太夫人的信任。 之前太夫人拜托她为顾云娇找个帮手,这事也该好好想一想了。不过二公主在后宫实在是没有什么有交情的人,对后宫里的事只有耳闻,根本不了解其他妃嫔。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个送上门的赵世娴了。 赵世娴特意表明善意,大约是想着一边跟顾云娇这个有侯府做靠山的抱团,一边还能卖自己个人情。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才是在后宫长盛不衰的基石。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确定她当初来找自己,到底是谁在给她撑腰。 锦瑟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去见见顾云娇。 顾云娇是二房嫡长女,不过在侯府小辈里,女子之中最大的是顾云润,接下来是三房的嫡长女顾云纤,所以顾云娇是三小姐。 锦瑟特意让绿鞘先去南院给顾云娇递了帖子,才与李嬷嬷一同去了顾云娇住的紫萝馆。 “云娇见过公主。”顾云娇规矩的行礼,脑袋垂着,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羽翼般,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妹妹太见外了,叫我三嫂便是。”锦瑟笑着托起顾云娇的双臂,“算起来你还长我一岁呢,我还占便宜了。” 锦瑟有意亲近,顾云娇却像是在回避锦瑟。 两臂轻轻往回一收,顾云娇起身退了半步,头依然垂着:“长幼有序,嫂嫂是三哥的嫡妻,怎么是占便宜。三嫂请上座。” 锦瑟不禁怔了怔,又微笑起来:“妹妹也坐。” 顾云娇垂眸坐在椅子上,才抬头看向锦瑟:“不知三嫂来,是有什么事吗?” 不知为什么,锦瑟觉得顾云娇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对自己的抗拒。因为她话一说完,就立刻又垂下了眼眸。虽然脸还对着自己,目光却没有再在自己身上了。 “妹妹可是不欢迎我?”锦瑟有些疑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惹妹妹不高兴的事了?” 第146章 标准答案 顾云娇并未答话,开口的是她身边的丫鬟绿萝。 “回三奶奶,我家小姐只是自小养在深闺不善言辞,面皮也薄了些。三奶奶能来,其实我家小姐心里高兴极了呢。”绿萝倒是个口齿伶俐的,脸上笑容满满。 顾云娇没看锦瑟,倒是轻轻点了下头。 “原来是认生。”锦瑟嘻嘻笑了笑,“也怪我,少来妹妹这儿走动。” “三奶奶是长辈,理应我们小姐去拜会您才是,是我们小姐礼数不周,三奶奶勿怪。”绿萝歉意的对锦瑟曲了曲膝。 锦瑟摆了摆手,依然看着顾云娇:“我这次来,也是有正事。下个月大祭礼过后,妹妹就要入宫了。妹妹对我在宫里的事,或许也有所耳闻。皇后娘娘正位中宫,凤仪威严,朝阳长公主么……喜欢跟人开玩笑,妹妹入宫之后,一定要多注意。” 锦瑟说的委婉,想来顾云娇身为二房的嫡长女,也不会是个傻子,听得懂她的意思。 “知道了,谢谢三嫂叮嘱。”顾云娇声音又轻又柔,脑袋也依然低垂着,听不出任何情绪。 锦瑟又继续道:“另外呢,祖母的意思,是让我找位妃嫔,与你守望互助。后宫尔虞我诈,妹妹性格纯善,只怕要吃亏。你乍然入宫,若有人帮着教着,肯定比孤身一人要强。” 顾云娇点了下头:“让祖母和三嫂操心了,一切但凭祖母吩咐。” “对了,还有纯妃。因为她娘家人的事,心里怕是在记恨侯府。你入宫之后,一定要注意纯妃和与纯妃走的近的妃嫔。” “是,云娇知道了。” 锦瑟不禁皱了下眉,顾云娇看似谦恭,可是锦瑟总觉得她好像不高兴的样子。自己好心好意的来,顾云娇感觉并不领情。而且她这“认生”的性格,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是态度冷淡,如果她入了宫还这样,绝对不可能讨得自己那个便宜爹的喜欢。 锦瑟有意试探,便问顾云娇:“不知妹妹对入宫作何想法?” 顾云娇怔了怔,似乎没想到锦瑟会问这个问题。 咬了下嘴唇,顾云娇头垂的更低了:“能得陛下钦点入宫,是云娇是荣幸。云娇不求恩宠显赫,只要不犯错,不连累侯府便好。” 锦瑟在心里叹了口气,顾云娇确实不傻,给自己的回答,简直跟答记者问似的,全是标准答案。然而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她心里是有其他想法的。 只是她不想告诉自己罢了。 既然她不想跟自己说,那自己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过些日子宫里的礼教嬷嬷就会来,若你有什么不懂或者想问我的,随时来听雨阁找我。”锦瑟言罢,就告辞了。 顾云娇屈膝恭送锦瑟离开,直到锦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顾云娇才站起来。 两滴眼泪,顺着顾云娇的脸颊蜿蜒至下巴,“啪嗒”,掉在了地上。 第147章 琦瑄的准驸马 大祭礼的日子越来越近,府中的人明显忙碌了起来。听雨阁里里外外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又做了装点,虽然感觉不像过年那样喜庆,却是格外隆重。 期间林妙言差人递了一次帖子,想邀请锦瑟出席她为姜源准备的生日宴会。锦瑟没去,找借口推辞了。 不过锦瑟听宝里蝶说,顾云润倒是去了,她现在住在别院,除了不能回府,并无其他约束。 顾云润也差人回府找过太夫人,说大祭礼的时候想回府来参加祭礼。甚至打算当日回来当日就走,并不留下过夜。 饶是如此,太夫人还是拒绝了。因为顾廷君的身体,在那次高热之后,果真彻底好了,太夫人的风寒没多久也痊愈。太夫人对顾云润今年流年不利的说法,更是坚信不疑,生怕她回来又冲撞到什么。于是便让人转告说,若是有心,自己在别院里斋戒一日,跪拜祈福,也是一样的。 这可气坏了顾云润,又在别院发脾气砸了一堆东西。 倒是锦瑟这些日子,过的十分惬意。闲着没事,去鲁国公府看望一下顾云诗,出门逛逛街,还在顾廷仪休沐的时候,跟他一起到郊外去玩了一次。两人甜甜蜜蜜,给人感觉比新婚的时候更恩爱了。 眼看大祭礼就要到了,喜鹊在宫里的小姐妹突然传了消息出来,说是皇后为朝阳公主选了驸马。 “应该是还没正式定下来,不过陛下似乎并不反对,人还是朝阳公主自己看上的。”喜鹊一边给锦瑟捏肩,一边说道。 “谁家的公子?”锦瑟半眯着眼睛,惬意的瘫在椅子上,感觉有些幸灾乐祸。 就琦瑄那性格,谁娶了谁倒霉,也不知道是谁家上辈子做了孽,摊上她这样的媳妇。 “姚尚书家的公子。”喜鹊压低声音,“姚婉柔的二哥,姚婧荣。” 锦瑟一愣,姚婉柔的二哥?姚婉柔是爹只是区区一个礼部尚书,四品官而已,还不如顾廷仪。姚婧荣撑死了是个五品,琦瑄那么心高气傲的性格,怎么能看上他? “姚婧荣是几品官?在哪个衙门任职?”锦瑟立刻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喜鹊。 喜鹊撇撇嘴,语气有些嫌弃:“似乎是个白身。” 白身? 锦瑟感觉更不可思议了。 姚婧荣就算貌比潘安,白身终究是白身。琦瑄之前看上的是顾廷仪,虽然没嫁成,也不应该标准一下就降到这么低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锦瑟眯了眯眼,姚婉柔和琦瑄似乎走的挺近,当初百花宴上,不就是她先出头的吗?琦瑄看上姚婧荣,中间肯定有姚婉柔牵线搭桥,说不定为了让自家哥哥娶这个长公主,姚婉柔还出了不少力。 锦瑟重新靠回了椅背上,姚婧荣就姚婧荣,一个白身,就算靠裙带关系入了仕,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傍晚,锦瑟与顾廷仪用晚膳的时候,顾廷仪故作神秘的看着锦瑟。 “今日朝上出了件大事,你猜猜,跟谁有关?” “谁?琦瑄吗?” “朝阳公主?”顾廷仪怔了一下,“你怎么想到她了?” “与我无关的事,你怎么可能特意跟我说?”锦瑟瞄了一眼顾廷仪,“你才没那么无聊。” 顾廷仪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也太聪明了,搞的我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锦瑟翻了个白眼,放下筷子,双手捧心:“夫君,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嘛。” 顾廷仪好笑的瞪了锦瑟一眼:“别那么恶趣味。” “那你就说呗。”锦瑟重新提起筷子。 这次,顾廷仪倒是把筷子停下了。 “今日早朝,陛下宣布了大祭礼左迁的官员任职,我本以为,我从从三品的都尉府中郎将左迁至从二品骑郎将,已经是骇人听闻的速度了。没想到还有一人,升迁的幅度更是匪夷所思。” “谁?” “礼部尚书姚恒。陛下封他为幽云太守,祭礼之后便即刻赴任。” 幽云太守? 锦瑟长大了嘴巴,筷子上的菜,直直跌了下去,顺着衣衫滚落脚边。 第148章 婚期定了 朝辉王朝的官职,入品的有九阶,即一品到九品,每一品又分“正”“从”两阶。太守是三品官,姚恒从四品礼部尚书左迁三品太守,从官阶上看,他跳过了从三品这一阶,而顾廷仪跳过了正三品这一阶,两人的升职幅度是一样的。 可是从官职上看,顾廷仪这个从二品骑郎将,管理的依然是京中禁军,而且头顶上还有骠骑大将军,勉强算个二把手。 太守可不一样,主管地方军政,是一地的最高长官,可直接上达天听,相当于现代社会的高官!而且幽云州是京城外的军事重地,同时下设十八县,农业也相当发达,幽云太守是绝对的肥差! 最重要的是,三公九卿也多出于太守。换言之,姚恒做了幽云太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未来得以回京,很有可能成为丞相、御史大夫之类的重臣! “旁人都羡慕我,说我娶了朝云公主,短短两年便升至骑郎将,前途无可限量。这下他们又该眼红姚家,一个白身的公子,还未娶长公主为妻,自己的父亲已经升至封疆大吏。”顾廷仪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悔,当初没主动向陛下提亲。” “朝阳公主在皇帝心中的份量,那是连一般皇子都比不得的。”锦瑟哂笑,“只是娶了朝阳,不见得就是什么美事。她那个性子,到谁家都会闹得鸡犬不宁。好在她不像我,皇帝肯定会给她另建公主府,就不用去祸害人了。” “这你倒猜错了。”顾廷仪眉梢一挑,“我听宫里的侍卫说,朝阳公主十分中意姚婧荣,恨不得即刻嫁过去,已经催着皇后选日子了。” “不至于。”锦瑟撇撇嘴,“她会嫁进姚家去,被婆婆管着?我不信。” “姚恒大祭礼后就要赴任了,他的夫人肯定是要跟着去的。姚家老太太身体很不好,根本不管事。” 所以就算嫁入姚家,对朝阳来说,也没有长辈需要应付。 “还是觉得不至于。”锦瑟干脆放下筷子,给顾廷仪算起来。 “公主出嫁,流程很繁琐的。朝阳是嫡公主,纳采、问名、纳吉、纳征是要开玉碟的,至少也得半个月。” “况且朝阳是长公主,她出嫁还不十里红妆?当初我嫁过来的匆忙,宫里也忙了二十多天,内侍殿几乎人仰马翻,很多东西都没有做全。朝阳会允许自己的嫁礼马马虎虎?” “我的嫁衣,是司衣库十个绣娘日夜赶工,做了半个月才做好的。朝阳的嫁衣必然比我的更加华丽,一针一线都马虎不得,那还不得做上三个月?” “而且我没有母妃,嫁妆都是宫里置办的。皇后娘娘肯定要给朝阳最好的,内侍殿打造一副出嫁的凤冠,怕也得个把月的时间。这还不算其他首饰,若是再做点儿别的,内侍殿的人就算一个劈成两半使,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弄完。” “你的意思,朝阳想嫁给姚婧荣,至少要几个月?年关不嫁娶,最快也得在十五之后,那还有半年多时间。” 两人正说着话,连晋忽然进来了。 “三少爷,三奶奶,宫里传话出来,说是朝阳公主的婚期定了。” “这么快!定了什么时候?”锦瑟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十月初六,老爷和太夫人让两位晚膳之后到老爷的书房去一趟。” 第149章 人选 锦瑟和顾廷仪得了消息,也没心思吃晚膳了,随便扒拉了几口,便赶去了顾锡儒的书房。 书房之内,只有太夫人和顾锡儒在。锦瑟与顾廷仪见了礼,分别落座。 “朝阳公主的婚期定了,你们知道了。”太夫人拨着佛珠,“十月初六,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祖母,父亲,可知为何赶得这样急?”顾廷仪看向两人。 太夫人没说话,顾锡儒眉头微皱:“我听说,西南那边的土司最近闹得越来越凶,陛下有意出兵,要赶在出兵之前让朝阳公主嫁出去。” “出兵和朝阳公主出嫁有什么关系?”顾廷仪不解。 “那位准驸马姚婧荣,前几日入军了。我揣摩着,陛下是想让他参加西南的战事,借口给他升职,也好配得上长公主的身份。”顾锡儒语气不屑。 “入军了?我居然不知。”顾廷仪微微讶异。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军职,挂了个参议的名号。”顾锡儒一脸嫌弃,“以为在军中做文职,便可瞒混过关?廷仪,到时你也得争取领兵出战。我可不想让人说,我顾锡儒的儿子,是靠裙带关系才当上骑郎将的。” 说完,顾锡儒又看向锦瑟:“为父对事不对人,你可不要多想。” “锦瑟明白。”锦瑟笑着点头,“廷仪武功卓越,真材实料,才不是姚婧荣那等人可以比的。” 听锦瑟夸顾廷仪,顾锡儒的嘴角已经不自觉的扬了起来。顾锡儒戎马半生,然而让他最感到骄傲的,却是生了顾廷仪这个儿子。虽然顾廷仪并未参与过大战,但是顾锡儒相信,凭自己儿子的才干,超越自己,只是差一个机会罢了。 “好了,叫你们来,是有正事。三天后就是大祭礼了,你们与皇子们同席,一定要注意言行,切忌祸从口出。”太夫人叮嘱道。 “祖母你放心,我和阿锦都是懂规矩的。”顾廷仪随意的摆了摆手。 “祖母是为你们好。”太夫人瞪了顾廷仪一眼,转头看向锦瑟,“孩子,之前祖母托你的事情,你可考虑清楚了?” 锦瑟知道太夫人这几天肯定就要问自己这事,早已做好了打算。 “祖母,人选我已经有了,是赵世娴赵婕妤。在宫里的时候,赵世娴便有意与我交好,上次入宫她也向我表达了善意。大祭礼的时候我还会跟她见面,到时候我会再确定一下。若她确实是好人选,我再转告祖母。” “婕妤?”太夫人微微皱了皱眉,“还不是主位?” “主位的妃嫔,大都出身大家,有各自的阵营和立场。三妹入宫已经备受瞩目,实在不适合再参与到这些后宫争斗中去。祖母既然只求三妹入宫能平安度日,保全自身,锦瑟觉得赵婕妤最为稳妥。”锦瑟认真道。 “锦瑟说的不错,武侯府也有自己的立场,无需和其他人搀和。”顾锡儒觉得锦瑟考虑的十分周到,不禁对她也另眼相看了几分。 “不过大祭礼的时候,你们不是要与皇子们同席吗?赵婕妤的身份,根本不能进祝台,你打算如何与她相谈?” 第150章 大祭礼 若是之前皇帝没有提让锦瑟跟顾廷仪与皇子们同席,她和官眷们一起,距离赵婕妤就近很多,完全可以找出机会交谈。 顾锡儒一问,锦瑟才猛然间反应过来。主位以下的妃嫔,在大祭礼的时候,只能站在祝台外围。因都是女眷,要避着文武百官,所以离得非常远。 “我让喜鹊进宫传个话给赵婕妤,等到祭天仪式之后,我去找她?”锦瑟询问顾锡儒的意思。 顾锡儒摇头:“不妥,你虽是公主却已经出嫁,无召遣丫鬟进宫,太惹眼了。传话的事就让廷仪去办,他也不是白做了两年都尉府中郎将的。” 锦瑟和顾廷仪回到听雨阁之后,顾廷仪便迫不及待的搂住了锦瑟的腰。 “为夫武功卓越,真材实料?怎么从未听你在我面前这样夸赞我?”顾廷仪坏笑着抵住锦瑟的额头,“在你心里,我真有这么好?” “瞧你这德性!”锦瑟嗔了顾廷仪一眼,“好歹是堂堂从二品骑郎将,夸你一句,你就飘飘然了?” “那也得看是谁夸的!”顾廷仪理直气壮,“娘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能和别人一样?其他人就算将我夸的天花乱坠,我也是一笑了之的。” “好好好,我说的不一样。”锦瑟笑的狭促,“毕竟当初在行宫里,你跟连晋半夜溜出去做坏事,都没被侍卫发现,足以说明武功卓越了。” “你竟然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终于到了大祭礼的时候。 锦瑟和顾廷仪起的很早,收拾停当之后,两人便去武侯府外院与顾锡儒和太夫人汇合,四人分别乘坐三辆马车,一同出发前往皇宫。 几人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已经有不少官员和家眷到了。顾锡儒与相熟的官员寒暄,太夫人应酬着官眷。而锦瑟与顾廷仪,因为要与皇子们同席,则往另一处宫苑走去。 “我与皇子们都不熟,只知道三皇子和七皇子与琦瑄走的近。”锦瑟低声对顾廷仪说,“你与哪位皇子更熟悉些?” “五皇子喜欢射猎,秋狩的时候打过两次交道。”顾廷仪飞快的回了一句,“你已为人妇,大可不必去跟皇子们见礼了,待会儿你直接去王妃们待的偏殿便是。” 锦瑟点头,两人进了宫门,宫娥引着顾廷仪进去正殿,而锦瑟则往偏殿去了。 当今皇帝膝下,不算已经夭折或者逝世的,一共有十一个孩子,却只有琦瑄和锦瑟两个女儿。九位皇子中,有六个已经成亲,不过三皇子只立了侧妃,至今还没有正妃。 锦瑟进到偏殿里,发现五位王妃都已经到了,连忙上前见礼。 “来的真是晚,果然公主就和我们这些做媳妇的不一样,大祭礼这样隆重的日子,都不必提前到。” 说话的四皇子的王妃秦氏,纯妃的儿媳妇。 锦瑟听了并未生气,而是笑吟吟的反问道:“四嫂是在说朝阳公主吗?背后议论人可不太好,长姐想是很快就到,不如等她来了,您再与她好好说道说道?” 第151章 有恃无恐 四皇子聪敏,也很会讨皇帝喜欢。虽然皇帝至今没有立太子,秦氏却私心里认为,自己八成会成为太子妃,乃至未来皇后。所以秦氏在众位王妃之中,向来自觉高人一等, 秦氏哂笑一声:“庶出就是庶出,哪怕是公主,也上不了台面。长公主会从凤仪殿和皇后娘娘的仪仗一同出发,根本不会过来。” 秦氏话的难听,除了和她抱团的二王妃李氏,其他王妃都假装没听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琦瑄会直接从凤仪殿走的事,锦瑟倒是不知道,装作傻兮兮的看着秦氏:“所以你刚才说的是本宫喽?” 锦瑟一脸傻气的样子惹得秦氏嗤笑起来:“那是自然。” 锦瑟朝秦氏弯唇笑了笑,端起手边的茶盏,忽地将里面的茶水全部泼向了秦氏。 茶水滚烫,虽然大半泼在了地上,也有零星几滴溅在了秦氏手背上。秦氏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身边的奴婢连忙跪下急匆匆的用帕子擦她裙摆上的水渍。其他王妃没料到锦瑟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全都有些发愣。 “你!你敢用茶水泼我!”秦氏指着锦瑟,“你个没教养的东西,待我回禀了母妃,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母妃是谁,纯妃娘娘吗?”锦瑟冷笑一声,“你尽管去说,我也会告诉父皇,你辱骂本宫藐视父皇,看看究竟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秦氏一怔,猛然间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陛下似乎非常偏袒这位朝云公主,甚至朝阳公主之前与她过招,也数次都落了下风。 “虽然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倒是没错。本宫是公主,与你这做媳妇的就是不一样!本宫是父皇的血脉,四哥也是!若你惹得父皇不快就是让四哥不快,四哥要是因为你被父皇冷落,你这王妃也就做到头了!” 秦氏原本还恼怒异常,听到锦瑟最后一句话,心里狠狠抖了抖。太子一天未立,皇子们之间的斗争就不会结束。若自己在父皇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连累四皇子做不了太子,自己将来的荣华富贵怎么办? 只是众人面前,她哪肯落了面子,恨恨瞪了锦瑟一眼:“你最好有你说的那么得父皇偏疼。” 言罢,秦氏冷哼一声,带着婢女出了偏殿。二王妃李氏很快也跟了出去,偏殿里顿时安静下来。 谁都不说话,各自喝着茶想着自己的事,就好像坐在一起的,是一群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太监来传话准备启程之后,几位王妃匆匆站起来整理衣衫首饰。锦瑟特意让她们先走,不料出了门,五王妃竟站在门口,似是专门在等她。 “妹妹刚才话说的有些过了,虽然父皇疼爱妹妹,可四皇子也是深得圣心,真闹起来谁都不好看。”五王妃语气诚恳,“毕竟纯妃娘娘日日伴驾,总比妹妹能见到父皇的次数多,妹妹可不要太过有恃无恐了。” “锦瑟谢五嫂关怀。”锦瑟对五王妃曲了曲膝,“五嫂不必担心,她才不会真的去告状。况且锦瑟就是有恃无恐,不怕别人知道。” 第152章 震撼 五王妃苦笑着摇了摇头,拍拍锦瑟的手臂,一语未发,先一步离开了。锦瑟落在后面慢慢走,在宫门口与等在那的顾廷仪汇合,一同前往广午门。 直到上了马车,顾廷仪才压低声音开口。 “刚才和四王妃吵架了?”顾廷仪似笑非笑,微微把头偏向锦瑟,“你怎么到哪儿都能闹出事,也忒不安生。” “是她先来挑衅的。”锦瑟翻了个白眼,“不过是因为武侯府和纯妃之间的事,她想落我的面子,好去四皇子和纯妃面前卖好,也不掂掂自己有多少斤两。” “那五王妃呢,人家好心好意,你到把人厥回去了。”顾廷仪说着,学着锦瑟的语气,“锦瑟就是有恃无恐,不怕别人知道。” “你讨打!”锦瑟气呼呼的朝顾廷仪小腿踢过去。 两人本就在马车里,外面还有大批宫女随从,锦瑟这一踢根本没用力,幅度也很小。以顾廷仪的身手,当然可以轻易躲过,不过他没躲,故意龇牙咧嘴的受了,惹得锦瑟差点儿没憋住笑出声来。 “好啦,五王妃和我又不熟,突然来关心我,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锦瑟说着,眼睛垂了下去,声音轻的只有顾廷仪能听见,“再说和她们比起来,我就是有恃无恐。她们个个都想自己的丈夫成为太子,她们好做太子妃,有所求自然有所忌惮。我能讨到父皇欢心,又有夫君疼爱,我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怕。” 若不是在这里,顾廷仪真想将锦瑟抱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只是眼下这环境,顾廷仪也只能从吉服宽大的袖子下面伸出手,将锦瑟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一路行至祝台,锦瑟在马车里早已晃得睡了过去。 顾廷仪轻轻摇了下锦瑟:“阿锦,快到了。” 锦瑟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无意识的吸了吸几乎流到嘴角的口水,问顾廷仪:“啊?到了?马车怎么还没停?” 锦瑟卸下所有防备,迷迷糊糊的可爱模样,让顾廷仪忍不住一把搂住锦瑟,狠狠在她唇上偷了个香。 这下锦瑟完全清醒了,连忙抬手去捶顾廷仪的肩,却被顾廷仪一把攥住手腕,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马车停下,顾廷仪才放开气喘吁吁的锦瑟。 “朝云公主,顾大人,请下车。” 听着外面太监的声音,锦瑟匆匆忙忙的整理着衣服,只来得及用力白了顾廷仪一眼。顾廷仪也不恼,他乐着呢。 从车里下来,两人与众皇子和王妃一同行过石板路,踏上祝台的台阶。 锦瑟抬头,高耸的大门立在山腰,门敞着,皇帝已经进去,皇后的凤驾正在穿过。与巨大的门相比,穿门而过的人显得那么娇小,让锦瑟心中一震。 等锦瑟自己跨过祝台大门,看到山巅恢弘庄严的祝台,仿佛整个世界都匍匐在祝台脚下,锦瑟彻底被震撼到了。 从现代穿越到这个地方,哪怕皇宫里是金碧辉煌,武侯府也是宽敞大气,可锦瑟一直打心眼儿里觉得,这是一个愚昧落后的地方。直到看见祝台,锦瑟忽然发现,自己小看了这里的人。 锦瑟心中生出一股豪迈之气,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 第153章 有刺客 大祭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帝后祝祷,献祭太牢,呈玉铺帛,注酒焚香,以帝后为首,向天地行三跪九叩之大礼。伴随着庄严的钟鼓乐声,祀官诵读祭文,几乎所有人都在诚心诚意的向上天祈求。 只有锦瑟,时不时拿眼角的余光去瞄别人,以防自己的动作出现失误,被人看出来。而且她以前从来没参加过祭祀活动,更别提这么大型的祭祀。要是有条件,她更想从祝台顶端俯视下方,那场面一定比想象中更加壮观。 “天佑朝辉,国祚绵长!”祝台最上面的皇帝,两手张开,仿佛要拥抱苍穹。 “天佑朝辉,国祚绵长。”底下的人跟随皇帝一同高呼,声音振聋发聩。 秋季大祭礼主要是为了祈祷今年五谷丰登,禽畜旺盛,以及来年风调雨顺。冗长的祭天仪式,从上午一直进行到下午。锦瑟饥肠辘辘,后悔自己没在身上塞点儿零食,只盼着前方正在进行祭舞快点儿跳完。 手背轻轻被人碰了一下,锦瑟扭头,发现顾廷仪飞快的瞥了她一眼,又立刻将目光投回前方。不过顾廷仪的手,却从宽大的吉服袖子下面,悄悄塞了点东西给锦瑟。 锦瑟偷瞄了一下左右,没人注意她,低头扫了一眼手心,是一颗黑不溜秋的圆形珠子。锦瑟愣了一下,又看向顾廷仪,顾廷仪只能又瞄了她一眼之后,以手抵唇,轻咳了几声,同时快速的将同样的一个圆珠子塞进了嘴里。 原来是吃的! 锦瑟心中一喜,也学着顾廷仪把珠子塞进了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锦瑟简直都要哭了,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颗糖。 终于到了在大鼎中焚烧祭文和祭品的最后阶段了,锦瑟觉得不止是她,几乎所有人都一脸疲惫。锦瑟眼巴巴的盯着祀官,恨不得自己上去帮他。那祀官也不知是不是又累又饿的太狠了,拿着祭品的手不停的发抖。 这祀官看着虽然不是很壮,也不像是这么虚弱啊,自己一个女孩子都没像他那样,至不至于? 不对! 锦瑟的心突然狠狠跳了一下,这祀官有问题! 她刚扯了一下顾廷仪的袖子,祀官突然捏碎了一块准备焚烧的糕点,将点心粉末兜头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帝后撒了过去。 “护驾!有刺客!护驾!”马公公反应最快,冲上前去一手护住皇帝,扯着嗓子高声喊了起来。 一直立在祝台边缘,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御林军,此时像是猎豹一般,迅速扑向了祀官。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祝台瞬间陷入了混乱。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面的人有的想跑,有的想救驾,有的人在叫喊,还有不知所措的被人群挤来挤去。 “都别乱!都别乱!” 皇子们拼命的维持着秩序,可是祝台下面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几个人的声音几乎完全被压了下去。 锦瑟忽然听到一声闷哼,曾经常年身处战地的警觉,猛然间苏醒。 “快去救驾!” 第154章 后继有人 锦瑟对当今圣上,她的便宜爹赵衍,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她知道,赵衍不能死,至少今天,绝对不能死! 顾廷仪也察觉到了不对,带着锦瑟朝祝台前方拼命靠近。然而人流汹涌,他们刚才已经被冲到了后面,顾廷仪一只手还搂着锦瑟的腰,进度十分缓慢。 “顾大人!”五皇子从斜刺插来,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刀刃上还滴着血。 “那边!”顾廷仪毫不犹豫的朝人群中一指。 五皇子也不多言,与顾廷仪并肩,朝着顾廷仪指的方向突入过去。 两人看似绕了个弯,其实顾廷仪一眼就看出了人群的薄弱处,带着五皇子左突右冲。前方视线忽地一清,两人总算顺利冲出了人群。 从祀官突然行刺到人群混乱,再至顾廷仪和五皇子成功杀到皇帝身边,前后最多过了十分钟。然而对紧靠祭桌,看着眼前的御林军与不知哪里冒出的刺客拼斗的皇帝来说,好像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那么漫长。 “跟着五皇子。”靠近皇帝的顾廷仪,一把将锦瑟推到了五皇子身边,自己则返身冲进御林军中。 “御林军,圆阵防御!不许任何人靠近!燃狼烟!” 顾廷仪随手从一具刺客的尸体上抽起一把长剑,朝着被动防御的御林军大喊一声。 御林军的首领早在刺杀开始的时候,就被刺客偷袭致死,御林军群龙无首,加上刺客占了先机,一时间节节败退,只是勉强抵挡。顾廷仪的进入和指挥,让本就训练有素的御林军战士们,迅速扳回了劣势。 狼烟已经燃起,祝台上的御林军也稳住了阵脚,然而下方的人群还是一片混乱。 顾廷仪握紧手中长剑,跳上祝台的围栏,运足内力,朝着人群大喝一声:“所有人原地跪下!扰乱秩序者,格杀勿论!” 顾廷仪的声音虽然传到了下方,可是乱哄哄的人群一时间哪里平静的下来。顾廷仪并不是御林军首领,到处乱跑的又都是官员嫔妃,御林军哪里真敢下手。 “顾卿!”皇帝忽然叫了顾廷仪一声,“接着!” 顾廷仪条件反射抬手,抓住了皇帝抛过来的东西。 紫金龙令! 顾廷仪对着皇帝用力点了下头,将紫金龙令高举过头,再次对着下方高声喊道:“陛下有旨!所有人原地跪下!御林军听令!乱闯乱走者,杀!浑水摸鱼者,杀!惊声尖叫者,杀!” 紫金龙令特有的光泽,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格外醒目。 御林军见到了紫金龙令,顿时放开了手脚。几声惨叫之后,人群终于开始恢复冷静,不多时,大部分人就都跪在了原地。混在人群里的刺客见大势已去,在留下几具尸体之后,其余人都像来时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了。 此时山下的驻军也赶了上来,配合御林军清查人群。 顾廷仪暗呼了一口气,丢下手里的剑,单膝跪在皇帝面前,双手奉还紫金龙令。 皇帝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这位武侯府的接班人,直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才从顾廷仪手中拈起了紫金龙令。 “顾锡儒后继有人。”皇帝说着,将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摘了下来,扔到了顾廷仪手里,“朕看中的女婿,果然没让朕失望。” 第155章 争吵 由于刺客突入,大祭礼最后的结束的十分匆忙。未烧完的祭品和祭文胡乱扔在祝台上,前一刻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此时却趴在地上毫无声息,飞溅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为保万全,帝后的銮驾先一步回宫,晚宴也取消了。经过御林军的逐一排查,大部分人也都顺利离开祝台,踏上回家的路。许多人回到自己家中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哪怕是顾锡儒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回想起当时突发的一切,也是心中惴惴。 “今日幸亏廷仪反应迅速,救驾之后又稳住了人群。否则即便山下的驻军上来了,被乱哄哄的人群挡住,一时也靠近不了陛下。”太夫人有些失神,“祝台守卫森严,那些刺客是哪儿来的呢?” 厅里的气氛微微压抑,赵妈妈忽来禀报,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以及各位小姐前来探望。话音未落,大夫人已经急匆匆的掀了门帘冲进来。 “母亲可安好?老爷和廷仪没事!”大夫人径直走到了顾廷仪身边,“血!怎么有血!哪里伤到了!快,请大夫!” “母亲您别慌,这不是我的血。”顾廷仪连给大夫人使眼色,“祖母有些受惊,我和父亲都没事。” “在家中听闻祝台出了事,吓得我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大夫人揩了下眼角的泪花,朝太夫人曲了曲膝,“媳妇失礼了,母亲勿怪。” 太夫人一脸疲惫的摇了摇头没说话,此时二夫人三夫人带着几位小姐也都进来了。顾锡儒与顾廷仪不方便在场,先一步离开。锦瑟也想回去,眼见看太夫人精神不太好,与顾廷仪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留下了。 夫人小姐们叽叽喳喳的围在太夫人身边,表达着自己的担心,询问着大祭礼上发生的事。 锦瑟皱了皱眉,走过去站在太夫人身边:“祖母今日累了,我来跟大家说。” 言罢,便将大祭礼上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讲了讲。 “大祭礼上出了这等事,父皇定要严查,各位心里知道便是,万万不要多言,省的惹来祸事。”锦瑟好心叮嘱了一句。 “这我等都明白,公主无需反复申述。”二夫人瞥了一眼锦瑟,又一脸担忧的望向太夫人,“母亲近日本就疲累,又遇上这等事,大嫂的手臂还未好,明日家中祭礼可怎么办。” “我手臂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母亲精神不济,自有我来操持,弟妹不必挂心了。”大夫人连忙说道。 “大嫂的手臂还不便用力,若是祭礼上出了差错就不好了。”二夫人满脸假笑,“我这不也是为家里好,祝台的大祭礼已经弄成那样,家中的可再不能有问题。” “你的意思,我没有能力主持明日家中祭礼了?”大夫人眼睛一瞪。 “好了!吵什么吵!”太夫人烦躁的拍了一把旁边的小几,“我是老了,可还没老到不中用!都回去,我要休息了。” 二夫人不甘心的偷偷瞄了大夫人一眼,屈膝退下了,其他人也跟着出了慈安堂。 “你也回去。”太夫人看向大夫人。 “是,母亲,您好好歇着。”大夫人告退,锦瑟跟着大夫人一起往外走。 “锦瑟,你留下。” 第156章 暂缓 锦瑟没料到太夫人会留下自己,心中诧异了一下,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她乖巧的走回太夫人身边,曲了曲膝:“祖母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太夫人忧心的望了锦瑟一眼,低下头,长长叹了口气:“唉,廷仪今日所作所为,怕是让陛下心中不快了。” “祖母,廷仪救驾有功,还及时镇住了场面,父皇为何会不快?”锦瑟不解,“那紫金龙令,不也是父皇给他的吗?” 太夫人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孩子,你对你父皇了解多少?” 锦瑟的心一提,赵衍拿回紫金龙令的时候,目光深处隐藏的阴沉,忽地从脑海中浮起。 顾廷仪未请皇命便擅自下令御林军“格杀勿论”,虽然是为着快速平定刺客不得已而为之,说到底还是僭越了。只是当时场面乱糟糟的,顾廷仪怕也没多想。 “父皇……有些忌惮父亲,父亲如今已经不去军营,毕竟还担着镇国大将军的职位。至于廷仪,父皇总觉得他还年轻,少了些历练。”锦瑟说完,自己都觉得说服不了自己。 就锦瑟了解的,不算这次左迁,他也是从一个小小的骑长,靠能力和军功一步步爬到了都尉府中郎将的位置上。虽然这其中难免有因为出身武侯府而得到的便利,如果他自己本身能力不够,也不可能升的这么快。 皇帝忌惮武侯府,绝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个顾锡儒。他今日在祝台上说的那句“后继有人”,不摆明了对顾廷仪也十分警惕吗? 一个在军中有着强大影响力,族群庞大,盟友众多,还有出色继承人能继续发扬光大的武侯府,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不忌惮。 “之前廷仪的父亲说,陛下有意南征,让廷仪也请命出战。原本老身并未觉得不妥,可眼下这时节,廷仪还是韬光养晦更为稳妥。”太夫人拉过锦瑟的手,“我知道廷仪心中有抱负,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在京中已是名声在外,若再总是力争上游,陛下难免心中有微词。你们小两口感情甚好,你帮我多劝劝他,越是有功,就越是要谦卑,切不可在陛下面前露出任何骄傲之态来。” “锦瑟知道,廷仪心中肯定也明白,祖母不要担心。”锦瑟安慰了一句太夫人。 “还有一事。”太夫人顿了顿,“你父亲将在明日家中祭礼上,宣布顾廷仪为继承人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会劝过他,让他先将此事缓缓。否则廷仪刚刚救驾,就立刻成为武侯府世子,太容易引人遐想了。” 锦瑟苦笑,本来顾廷仪做世子跟他救驾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偏偏这时候出了这种事。不过反过来想想,早继承晚继承都一样,现在缓缓也好。 “今日你也没见到赵婕妤?”太夫人同样心中苦涩,“出了这种事,云娇又马上要入宫,老身真是担心啊。” 锦瑟咬了下嘴唇:“祖母,锦瑟明日祭祖之后,便立刻入宫看望父皇。” 第157章 夫妻商议 锦瑟回到听雨阁的时候,顾廷仪不在,问过绿鞘,说是顾廷仪并未回听雨阁。锦瑟想了想,顾廷仪应该在顾锡儒的书房里,摆摆手让绿鞘先退下了。 绿鞘一走,李嬷嬷赶紧上前来:“公主,太夫人可是想叫您进宫打听刺客的事?陛下现在肯定正窝火,您可得多为自己想想。” “太夫人留我不是为这个,只是担心顾云娇入宫的事。”锦瑟摇了摇头,“李嬷嬷,今日刺客出现的时候,祝台外面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祝台外面?”李嬷嬷低头回忆起来。 大祭礼这种场合,各府跟着去的奴婢都只能在马车附近等,位置离山下的军营还有一段距离。 “各家丫鬟马夫基本都在各自凑堆聊闲话,还是狼烟燃起来的时候,有人发现了,老奴才知道祝台上面出了事。”李嬷嬷一脸愧疚,“老奴无用。” “不怪你,那些刺客来无影去无踪的,定对祝台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知道你们那边人多车也多,肯定不会靠近。”锦瑟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有些微微的失望。 祀官突然出手刺杀皇帝,说明这些刺客在宫里肯定有内应,祀官属礼部,说明官员之中也有和刺客有联系的。而且锦瑟直觉不止那祀官一人。下面的丫鬟马夫能跟着去大祭礼,都是各家的心腹,多少应该知道些,只是李嬷嬷事先并不知情,没有发现也属于正常。 锦瑟正垂首沉思,忽然听到顾廷仪叫了声“阿锦”,抬起头,顾廷仪跨过门槛进来,脸色明显不是很好。 锦瑟让李嬷嬷先出去了,给顾廷仪倒了杯茶水:“怎么了,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顾廷仪接过茶杯,一口气倒进嘴里,将杯子顿在了小几上:“父亲训斥了我,说我不该在大祭礼上出风头,更不该僭越指挥御林军。” 御林军是皇帝亲卫,直接受命于皇帝,除了皇帝之外,除非手持紫金龙令,否则谁的命令都不会听。 “当时情形危急,我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又不是我想故意出风头。”顾廷仪有些气闷,“那么多皇子,除了五皇子之外,一个都没上去。五皇子又不肯离开陛下左右,难道要等着山下的驻军上来了,为护驾杀死更多人,才好吗?” “父亲都明白,他只是怕你因为此时惹来祸患。当时你那句格杀勿论一出口,我都吓了一跳。虽说你是为了保住更多人,可是那些被御林军杀死的人,估计家里人要记恨你了。”锦瑟苦笑一下。 顾廷仪皱了皱眉:“御前如此失仪,还是在大祭礼上,就算御林军不杀他们,陛下也会杀。” “可你不是皇帝,这个决定,不应该你来做。” 顾廷仪郁闷的抬头看向锦瑟:“娘子,父亲已经训够我了,怎么你也要训我。” “我这是训你吗?我这是跟你理论好不好?”锦瑟失笑,“好啦,父亲说你都是为你好。不过还有件事,你听了怕是更要郁闷。” 锦瑟将太夫人说的,推迟让顾廷仪成为武侯府世子的事,告诉了他。本来锦瑟都准备好了一堆安慰的说辞,没想到顾廷仪听完,反倒完全没有不高兴的感觉。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顾廷仪摆摆手,“父亲正当盛年,我才不想这么早让人叫我小侯爷,省的一天到晚有人提醒我,我是投了好胎才能有今日。” 两人说笑几句,锦瑟跟顾廷仪说了打算明天进宫的事。 “主要是去见见赵婕妤,顺便打听一下刺客的事也好。反正大家都会打听,也不差我们一家。” “大祭礼,朝中休沐三日。明日家中祭礼结束,我也会去一趟军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关刺客的线索。” 两人就此说定,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凌晨时分,整个京城都因为一件事而沸腾了起来。 第158章 五皇子上门 “父皇急病?怎么好好的突然病了?”锦瑟一边急急套衣服,一边问顾廷仪。 “宫里刚刚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夜半时分突然吐了血,随即昏迷不醒。太医全都被急召入宫,可陛下究竟怎么了,还没有查出来。皇后手令,京城内城戒严,皇宫更是只许进不许出。”顾廷仪沉着脸在镜子前面坐下,快速的束起披散的头发,“我猜测,陛下八成是中毒了。” 中毒? 锦瑟猛然间想起祀官捏碎的那块点心,当时皇帝看着一点儿事都没有,锦瑟还以为是点心里的毒太微弱,撒到皇帝身上的又太少,最多会让他身体不舒服几天。没想到皇帝居然吐血昏迷了,这么霸道的药性,居然拖了好几个小时才发作,到底是什么毒? “你今日定是进不了宫了,我现在去请示父亲,你在听雨阁等我。” 锦瑟以为顾廷仪会去很久,结果前后最多半小时,顾廷仪就回来了。 “父亲不许我出门,他说他会亲自去询问陛下的情况。”顾廷仪一屁股坐在圆杌上,“家里的祭礼照旧进行,一切从简。祖母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准备了,让我们更衣之后直接去祠堂。” “我是公主,关心父皇是应该的,我跟父亲一起入宫。” “现在宫里是皇后主持一切,她会让你进宫门?就算她让你进去,陛下昏迷不醒,没人维护你,万一她趁机给你安什么罪名怎么办?”顾廷仪直摇头,“你老实在家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顾廷仪说完,干脆拉着锦瑟去偏厅洗漱,闭口不谈刺客的事。 两人更衣之后去了祠堂,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天边泛出鱼肚白的时候,除了在别院的顾云润,大房二房三房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虽然不知道家里的祭礼到底什么样,不过为这忙活了大半个月的锦瑟,很直接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一切从简”。准备的许多东西都没有用上,祭祖之后一家人吃了个饭,就算完事了。 太夫人在席间暗示大家没事都在家里待着,这段时间少出门。 “平阳候府里还递了帖子,明日我们还去吗?”二夫人问太夫人。 “去什么去!”太夫人横了二夫人一眼,“怎么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你有心思去,人家还没心思招待呢。” 二夫人讪讪低头,没有再说话。 散席之后,顾廷仪本打算陪锦瑟一起去慈安堂,向太夫人说明锦瑟无法入宫的事。小厮来报,五皇子来了,除了要见顾锡儒和顾廷仪,还点名让锦瑟也一起过去。 这个时候,五皇子不在宫里侍疾,跑来武侯府做什么? 几人赶到外厅,就看到五皇子一脸焦虑的在那走来走去。 “侯爷,顾兄,朝云,你们来了。” 几人立刻见礼,五皇子胡乱摆了下手:“侯爷无需客气,本王今日来是有事相求的。” “父皇的事,想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五皇子眉头紧皱,“当时父皇就在我母妃宫里,我母妃被皇后拘禁了,还请几位助我一臂之力。” 言罢,五皇子朝几人抱拳,深深一辑。 第159章 婉拒 五皇子的生母韩昭容出身不高,生下五皇子之后还依然是个婕妤,直到五皇子冠礼之前,才被封昭容。锦瑟出嫁之前,跟宫里的主位娘娘们都打过照面,可韩昭容张什么模样,锦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韩昭容似乎跟从前的二公主差不多,属于深居简出的类型,且存在感极低。可以想见韩昭容并不受宠,昨晚皇帝会在她那儿,八成是因为五皇子白天救驾有功,皇帝才会破天荒的去她那儿一次。 锦瑟瞥了一眼顾锡儒,见他面有难色,上前对五皇子曲了曲膝:“五哥莫急,昨日父皇遇刺,夜半又突然吐血昏迷,皇后想是一时乱了阵脚,所以才会将韩娘娘扣下了。韩娘娘一向谨慎,定然不会跟刺客有牵连,待皇后查明真相,一定会把她放了的。” “朝云妹妹的意思,是武侯府不愿帮忙了?”五皇子脸一沉。 “殿下,不是臣等不愿相助,宫里现在的情形如何,殿下想必比臣等更清楚。臣等连皇宫都进不去,实在不知如何帮忙啊。”顾锡儒叹了口气,“殿下,微臣有句话,虽不中听,可也要奉劝殿下一句。” “想必您是做了考虑才会来武侯府求助,然而这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昨日殿下才跟廷仪携手护驾,今日若臣等进宫为韩昭容求情,别人会不会以为,武侯府与殿下私交甚笃,甚至结党营私?” “陛下才刚刚昏迷,您就联络朝臣质疑皇后的决定。待陛下醒了,想的恐怕不是您担心韩昭容,而是另有所图啊。” 五皇子脸色骤然一变:“可我母妃怎么办?我母妃胆子小,父皇在她宫里昏迷,她已经受惊不轻。现在又被拘禁着,只怕日子久了要生病。” “五哥,韩娘娘被皇后拘禁在哪儿了?”锦瑟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在她自己宫里。”五皇子说完,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清平殿所有宫人都被皇后送进了暴室,还派了两队侍卫值守,就连与母妃同住的张淑人都被一起关在宫里。张淑人身怀有孕,皇后也没有丝毫开恩的意思,我都不敢想我母妃现在该怕成什么样子。” “张淑人身怀有孕?几个月了?”锦瑟一愣。 五皇子有些不高兴的瞥了一眼锦瑟:“仿佛只有一个多月,你问这个干什么。” “五哥,你有没有想过,皇后娘娘其实并不是冲着韩娘娘去的,而是张淑人呢?”锦瑟认真的看着五皇子的脸,“有孕头三个月,胎气最不稳了。若是这时候她保不住龙胎,也是她自己的过错,与皇后无关。” 五皇子愣了一下:“倒是这个理。” “皇后只有朝云公主一个女儿,十三弟今年都四岁了,宫里可是有年头没有孩子出生了。”锦瑟又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见五皇子发呆,顾锡儒趁热打铁:“殿下,您还是立刻去宫里侍疾的好。若是陛下醒了,见其他皇子都在,唯独缺了您,迁怒了韩娘娘,就更不妙了。” 第160章 自己的担当 哄走了五皇子,顾锡儒长出一口气,对锦瑟勉强笑了笑:“多亏你反应迅速,齐王性子倔,若无此等借口,真不好推脱。” 锦瑟摇头:“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宫中妃嫔数量不少,也几乎每年都会听闻某位妃嫔有孕。可是近几年,只有陶婕妤在纯妃娘娘的庇护下生了十三皇子,剩下的要么生不下来,哪怕生下来也养不活。” “你怀疑是皇后在捣鬼?”顾廷仪一挑眉,“若真是她,被陛下抓住把柄,她怕是后位不保。” “我也没有证据。”锦瑟有些郁闷。 “好了,现在不是管别人闲事的时候,你们俩先回去,为父进宫一趟。”顾锡儒向顾廷仪,“无论我今日能不能进宫,之后能不能回来,你都在家好好待着。休沐结束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知道了知道了。”顾廷仪撇了撇嘴。 出了正厅,顾廷仪干脆拉起锦瑟的手,溜溜达达的往花园去了。两人赏花逗鸟,好不惬意,顾廷仪干脆叫连晋去拿渔具来,打算在湖边钓钓鱼。 “你这是破罐子破摔了?真当在放假啊。” “那能怎么办?父亲又不让我出门。”顾廷仪以手遮阳,望了一眼无云的天空,“你去凉亭里坐,别晒坏了。” “哪儿就那么娇气了。”锦瑟嘴里说着,还是嘱咐人搬了椅子和遮阳伞来,和顾廷仪一起坐在了湖边。 望着一动不动的鱼漂,锦瑟拖着下巴:“父皇虽然现在昏迷不醒,可让云娇进宫是早就定下的事,后天云娇就要入宫了。我和赵婕妤昨天没说上话,宫里现在又这个情形,没有完成祖母的嘱托,我心里真是堵得慌。” “这有什么,待会儿你回去修书一封,让云娇进宫带给赵婕妤。等陛下醒了,你进宫去探望的时候,再顺便跟赵婕妤见一面呗。”顾廷仪的语气似乎并不在意这事,“祖母实在是太过谨慎了,云娇性子安静从不惹事。再说还有武侯府替她撑腰,能出什么事。” “你就不怕她在宫里被欺负?”锦瑟皱眉看向顾廷仪。 “被欺负?”顾廷仪笑了笑,“后宫里谁能不受气?即便是皇后,前几次不也被你气的不轻?身为武侯府的女儿,若是有人提点还无法自保,那就是她自己笨。”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后宫与前朝利益纠葛,勾心斗角远胜宅门,嫔妃们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云娇一个小姑娘,又是在武侯府锦衣玉食养大的,去了哪种地方,怎么可能事事都处理得当?”锦瑟觉得顾廷仪大男子主义,不服气的争辩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和要走的路。”顾廷仪没有看锦瑟,只慢慢说道,“当初二姐也不想嫁入鲁国公府,结果不还是嫁了。云娇入宫既然已成定局,再担心再多想都没有任何意义。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路,只有让云娇自己走。无论是儿子和是女儿,既然生在武侯府,就要有自己的担当。” 锦瑟低头不语,因为顾廷仪说的没错。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前朝后宫,哪里没有风险?哪里不会受气?他们都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顾云娇,入宫之后会怎样,主要还是得看顾云娇自己。 锦瑟抬头对顾廷仪一笑:“所以我还算命好?” “还算?”顾廷仪睨了一眼锦瑟,“嫁给我,你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两人打闹起来,没有看到树丛之后,紧紧攥着裙角的顾云娇。 第161章 半夜偷溜 “主子,夜都深了,驸马爷怎么还不回来?”喜鹊一边给锦瑟捏肩,一边往门外望,“驸马爷可真是勤谨,休沐的日子还要去书房看兵书。” “什么时辰了?”锦瑟又翻了一页医书。 “回主子,快子时了。” 都快十一点了?锦瑟将手里的书放下,垂眸想了想:“小厨房还有绿豆汤吗?去盛一碗,我带去书房给廷仪。” 锦瑟没带喜鹊,而是让宝里蝶提着食盒与她一同去了顾廷仪的书房。房门口的连晋似乎有意阻止锦瑟进门,一直挡在锦瑟前面,不停的找借口拖延锦瑟的脚步。 锦瑟干脆站住了,从腰间的针囊里抽出一根银针,在连晋眼前晃了晃:“我这几日正在研习针灸,你是不是想让我在你身上试试?” 连晋忙往后退了一步,苦笑道:“三少奶奶,要不您先到偏厅坐坐?三少爷嘱咐了不许人打扰,您进去了当然没事,只是小的怕是要被三少爷打板子了。” “宝里蝶,你在这看着连晋。”锦瑟猛地沉下了脸,“你再挡我,现在我就叫你吃板子。” 连晋身为顾廷仪的贴身小厮,自然是会功夫的。可锦瑟发现,连晋只要面对宝里蝶,就莫名的腿软。果然,锦瑟拎过宝里蝶手中的食盒,快步走向了书房。连晋只在身后叫了两声“三少奶奶”,却没有追过来。 推开书房的门,锦瑟发现书桌后面没有顾廷仪的影子,顿时一愣。 “廷仪?”锦瑟将食盒放下,在书房看了一圈,顾廷仪根本不在书房! 怪不得这么晚还没回来,这家伙绝对是偷溜出去了! 锦瑟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书房椅子上,这个顾廷仪真不仗义,你要出去好歹跟我说一声呀,太不把我当自己人了! 生了会儿闷气,锦瑟又疑惑起来。 这么晚了,军营里早就熄灯了,顾廷仪会去哪儿呢? 锦瑟起身在顾廷仪书桌上随手翻了翻,摆着的除了都尉府的公文,就是几本兵书。锦瑟还发现了西南的地形草图,上面有顾廷仪用不同颜色的笔做的标注,应该是在假象若领兵出征西南土司地界,该如何行军。 锦瑟也没有翻箱倒柜,收拾好书桌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锦瑟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睛不知不觉就闭上了。 “咚”的一声,是窗户的木框打在墙壁上,锦瑟猛然惊醒。一睁眼,顾廷仪捂着左臂,一脸诧异的看着锦瑟。 两人四目相接,顾廷仪转头就想溜。 “站住!”锦瑟飞快的从桌子后面绕出去,压低声音,“你的胳膊怎么了?” “没事,一点擦伤。”顾廷仪笑着打哈哈,“我去洗把脸,你等我一下。” “擦伤?你大半夜穿着夜行衣,到哪儿擦伤去了?”锦瑟冷着脸,一把拽开顾廷仪捂在左臂上,指缝间已经渗出血的右手。 “你!”锦瑟用力咬了下嘴唇。 至少三厘米深的伤口,皮肉都有些翻卷了,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骨头,明显是利刃所伤! 顾廷仪张了张嘴,不等他说话,锦瑟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回去拿药箱,你在这等我。伤口处理好了之后,我们再慢慢说!” 第162章 夜探皇宫 “没有麻药,你得忍着点儿。”锦瑟拔开烈酒的瓶塞,“要不你咬个什么东西?” “不用了。”顾廷仪深吸一口气,“开始。” 夜行衣的袖子已经被顾廷仪扯掉了,锦瑟看了一眼顾廷仪胳膊上的伤口,咬牙将烈酒倒在了上面。顾廷仪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却是一声没吭。 锦瑟知道越拖越不好,干脆不再看顾廷仪,全神贯注的开始缝合伤口。 针尖快速的穿过皮肉,锦瑟的手十分平稳。四针之后打结剪线,先敷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纱布覆盖伤口,然后用白布裹好固定。做完这一切,锦瑟垂下手,才发觉自己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好了。”锦瑟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 顾廷仪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不过并没有说话。 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完全没有麻醉,顾廷仪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过,锦瑟不禁对顾廷仪有些另眼相看。 忽然间,锦瑟没有了质问顾廷仪的心思:“你也累了,要不今晚你先在书房歇着,省的我夜里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我先回去了。” “阿锦。”顾廷仪猛地伸手攥住了锦瑟的手腕。 锦瑟刚刚转过的身体,又被顾廷仪拉了回来。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很疼?”锦瑟微微皱眉,“我没有准备止痛药,你先忍忍,我现在就去给你煎。” 顾廷仪摇了摇头:“你不问我去了哪儿吗?” “既然你避着我出去,就不想让我知道。你如果真想告诉我,明日再说也行。夜深了,我也困了。”锦瑟对顾廷仪笑了笑。 “我和你一起回去。”顾廷仪起身,“帮我换身衣服。” “你就别折腾了。”锦瑟按住顾廷仪的肩头,“都这么晚了,宝里蝶和连晋还在外面候着呢,也让他们早点儿休息。” 锦瑟硬是让顾廷仪留在了书房,带着宝里蝶回了听雨阁。 第二天,锦瑟还睡的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脸上痒痒的,哼哼唧唧的抬手去抹脸,结果碰到了一只手。 撑开眼睛,顾廷仪就坐在床边,身上居然还套着那身缺了条袖子的夜行衣。 锦瑟猛地就清醒了,一下坐了起来,往窗外看去:“天亮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就穿着这衣服,也不怕别人看到!” “丑时。”顾廷仪嘴角噙着笑,“看你睡得香,就没有叫你。” 锦瑟白了顾廷仪一眼:“丑时回来干嘛不睡,你就在床边坐了一夜?” “娘子睡着的样子都这么好看,看一夜也不乏味。”顾廷仪的嘴巴像是抹了蜜,“时辰还早呢,你再睡会儿。” 锦瑟掀了被子就要下床:“你是不是疼得睡不着?我现在去给你煎药。” “不是,我只是在想些事情。”顾廷仪用右手挡住锦瑟,“阿锦,昨晚我进宫了。” 锦瑟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顾廷仪的左臂:“你的伤?” 顾廷仪点了下头,苦笑一声:“不小心被宫里的侍卫发现了,毕竟是皇宫大内,不是行宫那种地方能比的。” “你进宫干什么?父亲昨夜难道没回来?” “我想亲眼看看陛下的情况。”顾廷仪看着锦瑟的眼睛,“我想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了。” 第163章 不臣之心 顾廷仪虽然进了宫,可惜在紫微宫外就被发现了,根本没有看到皇帝。 “皇后八成以为又闹刺客了。”锦瑟扯了扯嘴角,“你胆子也真大,这个时候还敢半夜溜进宫去。” 顾廷仪没说话,只是看着锦瑟。 锦瑟垂了眸,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前一心希望顾廷仪能完全的信任她,可是当顾廷仪真的摆出了完全信任的姿态,锦瑟又有些怕了。她一开始不过是希望借助武侯府的力量,替二公主和她母妃报仇,然而她却忘了一件事。 得到信任的同时,也代表自己进入了对方的体系。一些自己不想牵扯进入的事情,就不得不置身其中了。 锦瑟迟疑不定,顾廷仪同样内心翻涌不停。 他深知她嫁给自己的目的,不管这个女人是否自愿,从她进入武侯府成为自己妻子那天,她就已经成为了皇帝的耳目。他拒绝过,远离过,还是爱上了她。她身上有那么多秘密,他也不问,他希望自己能够对她完全的信任。 今天,或许他们能真的消除彼此间最后一点怀疑,真正亲密无间。也可能反目成仇,变成不死不休的敌人。 半晌,锦瑟才抬起头。 “若是皇帝醒不来了呢?”锦瑟平静的看着顾廷仪,“武侯府是准备支持某位王爷,还是揭竿而起,自立为王?” 顾廷仪心脏狠狠一缩,嘴唇却是微微上扬:“若你是我父亲,你会怎么做?” 锦瑟愣了一下,随即飞快的思索起来。 “若是皇帝醒不来,皇子们立刻就会斗起来。四皇子燕王最得皇帝宠爱,且纯妃的娘家才被贬,他肯定第一个出头。但三皇子楚王与八皇子靖王都和皇后走的近,如今宫里是皇后做主,皇后娘家的权势远超纯妃,四皇子必败无疑。” “不过这次祝台出现刺客的事,也不好说会不会跟哪位皇子有关。如果有关,说明他手里已经掌握了一定的势力。三皇子和八皇子都没什么实权,真斗起来只能仰仗皇后,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武侯府军权在握,不需要着急站队。除非……” 锦瑟说到这里,轻轻咬了下嘴唇。 “除非什么?”顾廷仪追问道。 “除非,武侯府在这次事件之前,早就有不臣之心。”锦瑟盯着顾廷仪的眼睛,一字一句,“父亲他,也想做皇帝吗?” 顾廷仪失神片刻,笑着摇了摇头:“父亲说过,武侯府就是武侯府,做臣子没什么不好的。” 锦瑟听完对顾廷仪一笑,心却提了一下。她有句话想问顾廷仪,不过没有问出口。 “我想,陛下会醒的。”顾廷仪垂眸,“我总觉得这次刺杀,不像是想要陛下的性命。” “什么意思?”锦瑟有些糊涂了,“毒药,刺客,不都是冲着他去的吗?不要他的命,何必折腾这么多?” “若你要用毒药杀人,会选择这种延迟发作,且不会直接要命,让人有机会救回来的毒药吗?”顾廷仪反问锦瑟,“即便刺客身手都不错,面对御林军,数量也着实少了些。” “这根本就是一次早就注定了会失败的刺杀,既然注定要失败,那为什么还要行动?” 锦瑟顿时明白了顾廷仪的意思:“那你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顾廷仪郁闷的摇了摇头,“行军打仗我还行,这弯弯绕的权术谋算,可就不是我擅长的了。” “既然不为刺杀皇帝,那对方就一定会露头。”锦瑟胸有成竹道,“等着看,皇帝醒来之后,或许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164章 不想入宫 休沐的最后一日,顾廷仪老老实实待在听雨阁。他手臂上的伤需要时间恢复,更何况若是被人发现,很容易将他和夜探皇宫的人联系起来,进而牵扯到大祭礼的行刺。到时候顾廷仪就算长了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锦瑟倒是出去了一会儿,顾云娇明日要入宫,太夫人让锦瑟过去,听顾云娇说说礼教嬷嬷给教的规矩,有没有哪里疏漏的。 顾云娇的紫萝馆热闹了一整天,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反复叮嘱顾云娇入宫之后一定要安分谨慎,但是也不能堕了武侯府的名声。直到晚膳之前,紫萝馆的人才都散了,只留下二夫人陪着自己女儿。 “唉,云娇啊,明日你就要入宫了,可陛下偏偏病着,短时间内,你恐怕见不到陛下了。”二夫人一脸忧郁的望着顾云娇。 顾云娇低着头,没说话。 二夫人继续道:“娘就你这一个女儿,你弟弟又不争气,娘这辈子可就指望你了。等陛下身子大好了,你可要好好表现,争取出人头地,让娘也风光风光。你别听太夫人她们在那危言耸听,你是武侯府出去的,和那些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可不一样,你得记住,啊?” “娘,我累了,明日还要早起的。”顾云娇抬起脸,眼睛却依然垂着。 “对对对,你可得养好精神,明日进宫了还有的忙呢。况且,万一陛下明日就醒了呢?”二夫人起身,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进宫带的东西都预备齐了,明日一早娘再来送你。” 二夫人已经出了紫萝馆,顾云娇还呆坐在椅子上。 太夫人满心只希望她入宫不要犯错连累侯府,娘只惦记着自己的富贵风光,没有人问过她的想法。 她不想入宫,不想活的提心吊胆,更不想给一个年纪足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当妾。可是皇帝亲口点了她入宫侍奉,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从前幻想过的举案齐眉,相夫教子,统统都像泡沫一般破碎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沐浴了。”绿萝轻声道。 顾云娇失神的抬头看向绿萝:“绿萝,你也不想入宫?” 绿萝是顾云娇的贴身丫鬟,顾云娇入宫,绿萝是要当陪嫁丫头一起入宫的。 绿萝几乎可以说和顾云娇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明白顾云娇的心思,但她没想到顾云娇会宣之于口,脸上伸手虚掩住顾云娇的嘴巴。 “小姐,您可小声些。”绿萝回头瞥了一眼敞开的房门,压低声音,柔声对顾云娇说,“奴婢知道小姐委屈,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护着小姐。无论小姐在哪里,奴婢都陪着您。” 顾云娇的眼泪滚出了眼眶,埋头在绿萝身上,低声抽泣起来。绿萝一手揽住顾云娇的肩头,一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低眉敛目,一言不发。 第165章 养精蓄锐 夜已深了,然而武侯府不止顾云娇一个人睡不着。顾廷仪和锦瑟,也躺在床上低声说着话。 “明日早朝,如果皇帝还没醒,怎么办?”锦瑟大睁眼睛望着头顶的床帐,“或许皇后明日会到金銮殿去,毕竟皇帝什么情况,她现在最清楚。” “国不可一日无君,若陛下这几日都不醒,恐怕很快就会有人提出,让某位王爷监国了。”顾廷仪将右手枕在脑后,“昨日父亲到大理寺询问过,那些刺客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用的武器也都是普通的铁剑。祝台里里外外都搜索过了,那个祀官也自尽了,根本没有线索可查。你说策划这次刺杀的人,怎么还不露头呢?” “这才两日,你急什么,何况皇帝都没醒呢。”锦瑟瞥了顾廷仪一眼,“万一明日早朝,就有人提出监国的事情,怎么办?” “这些事有丞相和御史大夫们操心,和我们这些当兵的有什么关系。”顾廷仪撇了撇嘴,“任他们怎么想,武侯府持中不言便是。” “无论如何,明日总是能入宫了,你可得小心手臂上的伤。”锦瑟咬了下嘴唇,“若是有可能,亲眼看看皇帝现在的情况最好。” “我知道,只怕皇后不愿意让我们见。” “睡,明日还不知什么情形,得养精蓄锐。”锦瑟转头看向顾廷仪,“有什么情况,一定记得通知我。” “我会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顶小轿便抬着顾云娇离开了武侯府。太夫人直看着轿夫转过墙角,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轻叹一口气,带着众人回了府中。 顾廷仪没有去送顾云娇,也不知哪儿来的兴致,在院子里和连晋对练,“不小心”被连晋划伤了胳膊。 锦瑟要请大夫,可早朝耽误不得,只能自己给顾廷仪包扎了。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还将这件事念叨了好几次。这一下,武侯府是个人都知道顾廷仪今早练武的时候手臂受了伤,要不了多久,这件事也能传到其他府去了。 “公主,奴婢觉得这办法瞒得过一般人,恐怕瞒不过皇帝。”宝里蝶面无表情的看着锦瑟,“他疑心重,心思又阴沉,稍微想想就会发现破绽。” “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皇帝现在又没醒。”锦瑟摆了摆手,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宝里蝶。她见过皇帝吗?她怎么知道皇帝的性格?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想要皇帝死呢? 不过锦瑟并未多问,只听宝里蝶对自己禀报,顾云润今天一早送了信回武侯府,说听闻了大祭礼上发生的事,想回来看望父亲。 “太夫人怎么说?”锦瑟问宝里蝶。 “太夫人拒了,说府里已经够不太平的了,让她别回来添乱。” “太夫人原话就是这样?”锦瑟有些吃惊。 太夫人很少说重话,看来这几日她确实担忧又心烦。 宝里蝶点了下头,顿了顿,又开口道:“李惜娘不知道是不是病了,马龙说,她大祭礼之前就想出庄子去看大夫,但是被嬷嬷挡下了。闹了一回也没什么结果,这两日倒也不提了。” “她八成是在庄子里熬不住了,想跑。”锦瑟嗤笑一声,“不必理会,叫马龙回来,以后也不用盯着她了。我有另外一件事,要交给你们去做。” 第166章 陛下有旨 大祭礼之后第一次朝会,所有人都到的格外早。顾廷仪和自己的父亲顾锡儒站在一起,没有与任何人闲话,只耐心等着宫门开的时刻。 从天蒙蒙亮等到完全天光,紧闭的宫门终于缓缓打开,一个太监从里面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懿旨,今日休朝,请各位明日再来。”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反应,太监转身跨回门内,沉重的大门再次关闭。 等在门外的文武百官顿时炸开了锅。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即便陛下未醒,她有何权力随意休朝?” “陛下昏迷,朝会也休止,若传到臣民耳中,怕是要人心惶惶了啊。” “刺客未查明,皇后娘娘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听说前天夜里,还有刺客意图不轨呢。” “是啊是啊,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刺客,如此胆大包天。” 顾廷仪与顾锡儒对视一眼,顾锡儒微微摇了摇头。两人不管在大门前吵嚷着要面见帝后的言官,返身上了马车。 “居然休朝了,皇后娘娘这一手让人出乎意料。”顾锡儒眉头紧皱,“难道陛下真的不行了,皇后这是在打算后事?” “即便是皇后也不能随意插手政事,可几位皇子都在宫里侍疾,会不会是被皇后扣住了?”顾廷仪顿了顿,“可惜我们无法入宫,宫里的眼线现在也传不出消息来。”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顾锡儒面色深沉。 两人回了府,锦瑟听说今日皇后竟然休朝了,也意外的不得了。皇后即便正位中宫,朝政的事情也是不能搀和的。 “我要试试能不能进宫去,总这么干等着不是办法。”锦瑟咬了下嘴唇。 “昨日你不是还劝我,怎么今日你倒着急了?”顾廷仪摇头道,“还是再等等,你现在别进宫。” “等到什么时候?皇后今天可以休朝,明天也可以,如果她一直拖着呢?紫金龙令现在肯定也在她手里,御林军都听她的,她一天不许人进宫,我们就得一直等下去。”锦瑟几乎坐不住,恨不得插了翅膀立刻飞到紫微宫。 顾廷仪这会儿倒沉得住气了:“再等两日,若两日后皇后继续休朝,我去找二姐,以探望太后的名义,试试能不能进宫。” 第二天,果然如锦瑟所言,皇后又传旨休朝了。文武百官几乎都要按捺不住,可是皇后已经调来了御林军,将皇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除非带军冲击禁城,否则谁也进不去。 第三天,就在皇后再次宣布休朝,文武百官群情激昂,御史大夫以死进谏,差点儿撞死在宫门前的时候,皇宫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陛下有旨,宣,大理寺卿郎辛,刑部尚书吴晋元,御史中丞周豪,兵部尚书米志成,进宫觐见。另,封户部侍郎谭中勤为从四品长史,即刻上任,钦此。” 马公公一甩手里的拂尘:“各位大人,请。” 被点到的名字的人,神色不一的跟着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皇宫。马公公还未转身,一群人便围了上来。 “陛下醒了?” “陛下现在身体如何?” “明日早朝不休朝了,陛下可以朝会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着,马公公面上堆笑,朝众人打了个千儿。 “各位大人,陛下已经醒了。各位大人不如先回去,有何事上奏,明日早朝见到陛下再说。” “马公公,谭中勤到底是……” 马公公神秘的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走了。 第167章 药引 皇帝昏迷三天,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封了一个户部侍郎做长史。不到半天功夫,这位名叫谭中勤的原户部侍郎的大致资料,就已经放在了武侯府顾锡儒的书房桌子上。 “谭家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谭中勤入仕靠的是祖辈余荫,接替他父亲的主事一职。做了七年主事之后升了郎中,又过了五年升到侍郎。一个荫官出身,升职的速度如此之快,若不是能力卓绝,便是很会讨上司喜欢。”顾廷仪随手将那几页资料放下,“父亲,这上面说,谭中勤昨日引荐了一位大夫给皇后娘娘,救醒了陛下,才得以被封长史。我看他八成是个马屁精,这次走了狗屎运罢了。” “陛下昏迷不醒,谭中勤引荐大夫。”顾锡儒喃喃道,“会是巧合吗?” 顾锡儒的疑问,在两个时辰之后就得到了答案。因为锦瑟听闻皇帝醒了,立刻带着李嬷嬷进了宫探望。在紫微宫的偏殿里,她见到了谭中勤引荐的那位大夫,一个她完全没想到的人——无羡公子。 锦瑟惊讶的差点儿忘了给皇帝行礼,无羡公子笑着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赶紧跪下拜见皇帝。 “起来,赐座。”皇帝靠在龙椅上,面色虽然不是很红润,至少也恢复了六七成。 “儿臣听闻父皇醒了,不来亲自看看,总是不能放心。”锦瑟一副孝顺女儿的样子,“父皇觉得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的?女儿带了支红参来献给父皇,微薄心意,希望父皇不要嫌弃。” “你有这份心就好。”皇帝声音不大,也可能是因为病了,感觉眼神更加阴沉,“听说你五哥去过武侯府?” 锦瑟心里一提,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五哥当日在大祭礼上,和顾廷仪联手狙杀刺客,便找我们几人询问,记不记得看到过什么蛛丝马迹。”锦瑟说着,看了一眼无羡公子,欲言又止。 无羡公子十分识相的对皇帝一辑:“陛下,草民该去给您煎药了。” “嗯。” 无羡公子躬身退出,锦瑟等着门关好了,才继续说道。 “五哥前去武侯府,其实是皇后娘娘将他母妃扣住了,他担心自己母妃,想叫武侯和女儿出面求情。只是顾锡儒多有顾忌,说他这样会被人说与武侯府结党营私,想皇后娘娘只是一时情急才扣住了韩娘娘,就将他推走了。” “儿臣看着,五哥确实只是担心韩娘娘,生怕父皇知道他去武侯府会不高兴,又连累到韩娘娘,于是立刻就走了。” 皇帝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过了片刻,突然问锦瑟:“那日祝台上,你可还记得什么?” 锦瑟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犹豫着回答:“儿臣当时又惊又怕,实在没注意到什么。只是回到侯府之后,有件事儿臣越想越奇怪。若说那些刺客想对父皇不利,为何会用延迟发作的毒药?皇后娘娘当时就在父皇身边,也没见她有什么,会不会那祀官撒到父皇身上的,只是某种药引,真正的毒,早就已经下在父皇身上了?” 第168章 该怀疑谁 赵衍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锦瑟的猜测,其实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只不过那祀官撒到他身上的,确实是毒药,真正的药引,反而一直戴在他身上。 “这件事朕已经在查了,锦儿就不必挂心了。”皇帝随口说完,看着锦瑟脸,“顾廷仪与你五哥这次救驾有功,朕想着总要赏他们些什么才好。你日日在顾廷仪身边,你说朕该赏他什么呢?” 锦瑟嘴角抽了抽:“父皇,顾廷仪是您的臣下,又是您的女婿,救驾是他的本分。父皇不管赏他些什么都可以,父皇您拿主意便是。” 赵衍问锦瑟其实是有意试探,得到的回答让赵衍很满意,于是他随手解下腰间的一块龙凤玉佩:“这块玉佩朕带了二十二年,还是先皇赏的,朕就赐给他了。” 锦瑟恭敬的接过玉佩谢恩。 皇帝又道:“武侯府的人已经入宫了,朕再赐号给她,就赐襄,嘉奖武侯府救驾有功。” “儿臣就先替襄容华谢过父皇了。”锦瑟又曲了曲膝。 从紫微宫出来,锦瑟看到了提着食盒侯在门外的无羡公子,想着自己“拜他为师”是京中都知道的事情,便上去打了招呼。 “师傅不是去蜀中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锦瑟歪着脑袋,一脸俏皮,“回来了也不告诉我,怕我因为你不辞而别的事上门去责怪你吗?” “有些事情,便提前回来了。”无羡公子含笑答道,“上次走的匆忙,等我回到同安堂,定再拜会朝云公主。”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宫里做太医。”锦瑟若有所指。 “草民胸无大志,自己当老板当的很惬意。”无羡公子笑容更浓。 宫里人多眼杂,何况还是在紫微宫里面,两人也没多说话。无羡公子提着盛了药的食盒进门,锦瑟则走向了宫门外。 这次她来,首先是要看看皇帝的真实情况,其次要去拜会赵婕妤。她不能在宫里久留,顾云娇那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就没有必要特意再去见一次了。 从紫微宫到琼花宫,要路过琦瑄住的九明阁。锦瑟并没有进去九明阁的打算,不过从宫门口过去,走到转角的时候,九明阁的大门正好开了,一群仆婢簇拥着一男一女走出来。锦瑟连忙和李嬷嬷躲在了墙角处,支起耳朵偷听。 女的正是朝阳长公主琦瑄,而男的锦瑟不认识,匆忙瞄了一眼是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与琦瑄说话的神态,感觉十分亲昵。 “你带谭中勤进来引荐无羡公子的事情,父皇那边已经知道了,给你的嘉赏,过几日由马公公亲自送去府上。”琦瑄一副小女儿神态,“婚期不用推迟,你可要好好预备着。” “这是自然,我是日夜期盼着呢。” 躲在转角的锦瑟听到两人说话,顿时明白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姚婉柔的二哥,琦瑄的准驸马姚婧荣。 听姚婧荣在跟琦瑄告辞,锦瑟也赶紧拉了一下李嬷嬷的袖子:“快走,别被看了。” 去到琼花宫的路上,锦瑟还一直在想。姚婧荣与谭中勤认识没什么好意外的,可是谭中勤又为什么会引荐无羡公子给皇帝呢?除了自己这个特例,从来没听说无羡公子与哪位官员家里走的近,自己该怀疑谁,谭中勤,还是无羡公子? 第169章 结成盟友 “朝云公主可是稀客,快请上座。”赵婕妤满脸堆笑的将锦瑟请进了琼花宫正殿,“佩兰,去沏一壶皇上赏的雨前龙井来,吩咐小厨房做最拿手的芙蓉卷给公主尝尝。” “赵婕妤客气了,本宫不便久留,不用忙了。”锦瑟善意还以笑脸。 “哪里的话,朝云公主来,嫔妾喜不自胜。”赵婕妤说着,给一边的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便将宫内其他宫女带着一起出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朝云公主可是为顾容华来的?”赵世娴知道锦瑟不爱拐弯子,干脆也开门见山,“信,嫔妾已经收到了。多谢公主看得起嫔妾,嫔妾定当好好护着顾容华。” “那本宫就先谢过赵婕妤了。”锦瑟点了下头,李嬷嬷立刻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了赵婕妤面前,“送礼物实在太过惹眼,若是别人知道,想偏了,倒是给婕妤惹麻烦。如今父皇恩宠,琼花宫想是开销也不小,这点儿银子给您略作补贴,希望赵婕妤不要嫌弃。” 锦瑟嘴里的这点儿银子,足足有三千两。当然不是锦瑟掏腰包,而是武侯府太夫人的手笔。太夫人对顾云娇入宫的事十分担忧,生怕她哪里出了茬子。 “这怎么好意思。”赵婕妤看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嘴角实在压不住往上翘的意思。 她一个婕妤,月例银子才五十两,手里哪里有过这么多钱。 “既是将襄容华托付给您了,这也是应该的。”锦瑟看着赵世娴的反应,心里很满意。 “襄容华?”赵婕妤疑惑的看向锦瑟。 “本宫刚从父皇那边过来,父皇赐了顾荣华封号为襄,嘉奖武侯府在大祭礼的时候救驾有功。马公公应该过会儿就会来传口谕了,本宫只是提早知道一些。” 赵世娴听到此言,更肯定了自己拉拢朝云公主的心思。 “顾大人武功卓绝,公主真是好福气。当初嫔妾叮嘱钦天监的监司,到您府上为您办事,也不知他的差事办的怎么样,公主可否满意?”赵婕妤笑吟吟的看着锦瑟。 锦瑟略感意外,她还以为监司是受了马公公的叮嘱,没想到居然是赵婕妤。 “赵婕妤有心,本宫真要好好谢谢你。”锦瑟说着,从发间取下一支白玉簪子,“小小心意,婕妤一定要收下。” 送出贴身之物,意味着两人正式成为盟友。赵婕妤高兴的不得了,在她看来,这支白玉簪可比那三千两银子贵重多了。 两人客套完了,锦瑟见气氛差不多,便开口问赵婕妤,皇后封闭皇宫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紫微宫闹了刺客,公主想必也知道了。”赵婕妤说完,往门口瞥了一眼,又将声音压低一些,“皇后娘娘疑是皇子之中有人与刺客勾结,甚至祝台行刺的事,就是某位皇子策划的。” “皇子?为什么会怀疑到皇子们头上?” “公主您想想,若说祝台平时看守的并不严密,可那些官员们对皇宫的地形,哪里能有这么熟悉?那个刺客溜进宫里,一个人都没惊动,甚至还避开了轮值的侍卫。嫔妾觉得,皇后娘娘的怀疑,不无道理。” 锦瑟心中失笑,顾廷仪原本是都尉府中郎将,宫里的侍卫排次,他可比皇子们清楚多了。不过只要没怀疑到武侯府头上,怀疑谁都无所谓。 “还有一事。”赵婕妤感觉神秘兮兮的,“朝阳公主的婚事您也知道了,不过您可否知道,为何长公主会嫁的如此着急?” 第170章 交底 听赵婕妤提起琦瑄,锦瑟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吊了起来。要说当初皇帝着急把自己塞到武侯府,是怕夜长梦多,那琦瑄这么着急,难道还能是怕姚婧荣跑了不成? “就在长公主婚期定下之前,朝阳公主曾经生了一次病,听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肠胃不适。臣妾还曾去探望过,虽然未得入门,却听到宫女说公主又吐了,然而并未宣太医。之后没几日,皇后娘娘就将婚期定了下来。长公主自此便深居简出,对外说是在准备出嫁,可臣妾觉得,长公主像是存心避忌着见人。” 锦瑟心中大震:“你的意思,朝阳与姚婧荣逾了礼制,已经珠胎暗结?” “这个臣妾没有证据,只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上猜测的。”赵婕妤抿了抿唇,“长公主的性子,您再了解不过。若不是因为担心月份大了被人看出来,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她如此着急的要嫁出去?” 锦瑟觉得赵婕妤的话不无道理,除了这个理由,琦瑄还真的不可能将自己的婚事赶得如此急切。 “本宫知道了,谢赵婕妤提醒。”锦瑟对赵婕妤点了下头,“本宫也还有一事,关于那个谭中勤……” “这个么……臣妾只知道,他是由姚婧荣推举给长公主,又由长公主带去见了皇后。臣妾听闻公主拜了无羡公子为师,原来公主也不清楚吗?” “赵婕妤消息真是灵通,连本宫拜了无羡公子为师这种琐事都知道。”锦瑟话里有话,“本宫还以为赵婕妤久居深宫,对外面的事情了解不多呢。” 赵婕妤垂了下眸,轻咬嘴唇:“臣妾知道,因为臣妾当初去游说公主嫁给顾将军,所以公主对臣妾一直心有疑虑。臣妾干脆向公主交个底,吏部中郎裴肃与臣妾家里是远亲,臣妾当时觉得,顾将军八成是看不上朝阳公主的。只要运作得当,您便可以取而代之。” “臣妾这么做,也不过是想寻个强有力的靠山,思忖着您若能嫁入武侯府,定惦记着臣妾的这份情谊,能在适当的时候帮臣妾一把。臣妾年纪已经不轻了,膝下又无子,如今才堪堪当上婕妤,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希望熬到主位。” “臣妾不想晚景凄凉,还望朝云公主能怜悯臣妾,臣妾定当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你就这么肯定,本宫能帮到你?”锦瑟盯着赵婕妤的眼睛。 “公主您是武侯府的儿媳妇,陛下也对您多有偏爱。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或者纯妃,也只有您可以依靠了。”赵婕妤语气坚定。 锦瑟微微勾了唇:“那你为什么不选皇后或者纯妃?本宫已经出嫁,远不如她们那么方便。” “皇后娘娘无子,迟早权柄旁落。至于纯妃娘娘……”赵婕妤顿了顿,“她一心为自己儿子,臣妾若是依附于她,多半会被她当作一枚棋子,不知哪天就会祸事临头。” “臣妾与公主没有任何直接的利益冲突,只有这样,臣妾和公主,才都能安心。” 第171章 任命主帅 “她真这么说?” 武侯府听雨阁,顾廷仪听完锦瑟说赵婕妤的事,不禁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将武侯府和朝云公主引为外援,对赵世娴来说绝对有非常大的好处,如此一来两方都能得利,实在是再好不过。 “我觉得她是个爽快人,也是个明白人。作为后宫妃嫔,与武侯府确实没有直接利益冲突,而且有我作为缓冲,也扣不上私下结交朝臣的帽子。”锦瑟眉头微皱,“只可惜无羡公子入宫治病究竟还有什么内情,只能等到父皇痊愈之后放他出宫,我们才能知晓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可以称得上平静,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由五皇子负责,皇帝醒来第一天宣召的几位大人从旁协助,调查祝台上发生的事情。进度虽然不快,却是每隔几日就有新线索。比如那个祀官虽然自尽了,可他还有族人可以查。他捏碎的点心从何而来,又是怎么进入祭品当中的。只能说如果皇帝真的下定决心要查一件事,无论掩饰的如何缜密,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所有人都怕自己被对手趁机打压,甚至招来灭族之祸,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好在,经过近两个月的多方审查,祝台上的刺杀,被定性为西南土司暗中勾结朝中官员,意图谋害皇帝的逆行。 “西南土司愈发跋扈,朕决定出兵。”皇帝背着手站在龙椅前方,“命,镇国大将军顾锡儒为主帅,曹泰、强中杰为副将,汪松韩为后勤总管,统领骠骑营十万兵马,以最快速度开拔。” 曹泰和强中杰立刻出列领旨,汪松韩懵了一下,也赶紧领旨,反倒是顾锡儒磨磨蹭蹭走到前面,对着皇帝一辑。 “陛下,征战西南兹事体大,臣近日腿疾复发,只怕难当主帅大任。臣恳请陛下另任主帅,臣愿作为参议,随军出征。” 顾锡儒这些年一直在找借口推脱战事,颇有种蓄意引退的感觉。在顾锡儒看来,当年灭掉西凉,武侯府的军功已经够多,再多,就有功高震主之嫌。况且顾廷仪总有一天会超越自己,身为臣子,若是到时顾家已经成为赏无可赏,加无可加的尊贵地位,皇帝铲除武侯府的决心,就会更加坚定。 顾锡儒在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同样也在给武侯府找缓冲,只可惜皇帝不愿意。 “顾卿的腿疾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作为主帅,也无需顾卿亲自披甲上阵。西南土司盘踞几百年,没有顾卿坐镇中军,朕心难安啊。”皇帝一脸信任的看着顾锡儒,“此事朕决心已定,半个月内,大军出征,朕亲自为你们践行。” 顾廷仪捏了捏手中笏板,正欲出列请命随军,顾锡儒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正巧斜过眼睛,瞪了一眼顾廷仪。 顾廷仪只得无奈的低头,听着自己的父亲对皇帝说“臣等定竭尽所能,不负皇恩”。 散朝之后,皇帝到凤仪殿用早膳。 皇后一边给皇帝布菜,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西南地形复杂,环境险恶,征战土司着实是难事。曹泰和强中杰都是陛下的家臣,陛下让顾锡儒做主帅,是打算先将他除掉吗?” 皇帝头也不抬:“谁说朕要除掉武侯了?顾锡儒用兵如神,当初若不是他,西凉怎么能那么快拿下。如今出征西南,除了他,还有谁能担得起主帅的位置?” “是臣妾愚钝。”皇后连忙低了头。 “你不是愚钝,你是聪明过头了。”皇帝喝完碗里的豆浆,把碗往桌子上一扔,“你还是多操心一下瑄儿的婚事,其他事,皇后就不必挂心了。” 第172章 游园会 已经入秋,京城的气温还是高居不下,不过因为大祭礼的事情紧张了许久的人们终于放下心来,京城里开始变得和以前一样热闹。赏花会,游园会,马球会,各家公子小姐仿佛要狠狠释放一下近两个月被压抑的心情,武侯府的小姐公子们,几乎天天都能收到来自各处的帖子。 锦瑟也受林妙言邀请,参加了一次游园会。 秋季荷花已经谢了大半,林妙言却偏偏找了一处带荷塘的园子宴客。巧的是宴会时忽然下起小雨,而亭子上正好有“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字,林妙言觉得十分应景,不免暗中有些小得意。 “这园子忒偏僻,天公也不作美,人家的裙子都弄脏了。”韩静宜拎着裙角,不悦的嘟着嘴,“妙言,你是打哪儿知道这处园子的,在这种地方做宴,可不像你的风格。” 白嫣在一旁附和:“是啊,从前不都选芙蓉园那些名苑吗?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刚才本想去划船的,现下都挤在这亭子里躲雨,好没意思。” 自打林妙言和锦瑟走的近,韩静宜她们那帮小姐妹就疏远了林妙言。 林妙言不服气的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转而凑到姜源跟前:“姜公子觉得,妙言选的地方如何?” 姜源将手中合起的折扇轻敲在手心,望着前方被风雨吹打的湖面:“虽然夏日荷花繁盛,却没有秋天这种萧瑟凋零之感,别有一番风味。” 听姜源如此说,林妙言喜不自胜。韩静宜她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姜公子说这里好,那这里就好。 林妙言转头偷瞄了一眼锦瑟,笑眼弯弯。 锦瑟之前给林妙言出主意,让她做自己。姜源的生日宴上,林妙言试着放开了手脚,俏皮活泼的样子,果然让姜源对待她的态度有了些改观。这次游园会选的地方,也是听了锦瑟的意见。一开始林妙言还有些犹豫,不过想到这里也算个新鲜去处,便定在了这儿。能得到姜源一句夸赞,林妙言心里美的冒泡。 锦瑟回以微笑,目光又转向湖面。 皇帝决心出兵西南是早有准备,两天前顾锡儒带领的先锋军已经开拔,听说后勤方面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补给随后就会跟上。顾廷仪没能跟去,郁闷的不得了,这几天都没什么精神。 而且还有六天,就是琦瑄大婚的日子了,无羡公子却还在宫里没有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当面问问之前的情况。 仆婢们温了酒端到廊下,公子小姐们玩起行酒令。 “朝云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一名年轻男子在身后低声问锦瑟。 锦瑟转身,陌生的脸孔:“不知阁下是?” “在下翁丛泽。”男子对着锦瑟一辑,“鄙人是博彦的好友,刚从蜀中回来,博彦托我将一物带给公主。” 博彦是无羡公子的字,知道的人很少,会这样称呼他,定是相交匪浅的人。 锦瑟随着翁丛泽离开了亭子,顺着抄手回廊,朝园子深处走去。 第173章 云南白药 “之前博彦去蜀中采买药材,鄙人一直随行在侧。之后博彦有事,便先一步回京,前日鄙人才将货物押送回来。”翁丛泽一边走一边说,“鄙人本应一月前便能回京,只是听了博彦吩咐,又往云贵方向折走,买了博彦特意交待之物。” 翁丛泽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这便是博彦让鄙人特意采买的白药,鄙人已经试过,止血效果非常迅速。此药的药方掌握在土司手中,产量也极少,京城之中没有任何药铺售卖。若不是博彦说起,鄙人竟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良药。” 锦瑟从翁丛泽手里接过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和前世的云南白药味道几乎一样。 她还是之前给马龙做手术的时候,为了止血问无羡公子要过云南白药,只是无羡公子手上并没有。无羡公子之后问过她关于白药的事,她怕说漏嘴,只是含糊提起在宫里听过,并不知道这是名贵的药物。 锦瑟还以为这里并没有云南白药,没想到无羡公子竟然放在了心上,还让人特意去找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真的有这药! “廷仪成日舞刀弄枪,上次就不小心伤了手臂,好半晌止不住血。有这药,本宫就放心多了。”锦瑟收起瓷瓶,朝着翁丛泽微微躬身,“谢过翁公子,今日还特意在游园会上送药来。” “鄙人并不是特意来送药的,鄙人与韩家二公子有几分交情,今日也是来游园的,只是不想公主也在。”翁丛泽说着,“博彦已经交待过,此药要在同安堂上柜出售。所以鄙人没有到府上去,也是想保密。” “本宫明白。”锦瑟点头。 无羡公子的商业头脑还真不错,知道独家垄断销售,哪怕没有药方,只要源源不断的拿到货源,还怕赚不到钱? 猛然间,锦瑟想起顾锡儒已经出征,西南很快就要起战事,到时候怕是无法进货。锦瑟本想问问翁丛泽,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同安堂的人,再说先锋军都出发了,现在再说,也于事无补,便没有提。 沉默了片刻,翁丛泽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对锦瑟说:“博彦递了口信,说这几日便会离宫。约公主五日后到别院一聚,请公主不要告知他人,包括驸马爷在内。” 锦瑟的心提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好,本宫定准时赴约。” 虽然不知道无羡公子为什么要单独约自己见面,还搞的神秘兮兮的,不过拿到云南白药的锦瑟十分开心,根本没在乎这事。 在前世,云南白药的精确药方也是国家保密的,锦瑟只知道其中几味主药。最主要的是,云南白药是标准军用配套药材,不仅能快速止血,还有活血止痛、解毒消肿的功效。顾廷仪迟早是要上战场的,如果能在这里研制出近似的药物,绝对能帮到大忙! 沉浸在欣喜之中的锦瑟,没有看到躲在不远处的顾云润,提起裙角蹑手蹑脚的溜了。 第174章 赔钱 为避嫌,锦瑟和翁丛泽是分开走的。锦瑟回到凉亭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不少人都去了湖面上泛舟。 “主子怎么去了这么久,奴婢正想去找您呢。”喜鹊抖开披肩,想给锦瑟披上,“秋雨寒凉,主子可别受风了。” “不用,我不冷。”锦瑟推开披肩,目光飘向湖面。 林妙言和姜源同乘一小舟,由一名下人划桨,在残荷之间缓缓行进。姜源虽然没说话,不过看林妙言有说有笑的样子,两人应该是相处不错。 “我们去九曲桥上走走。”锦瑟对喜鹊抿嘴一笑,“好久没出来玩了,也该散散心。” 院子里的荷塘面积虽然比不上御湖,不过胜在九曲十八弯,荷丛幽深,还有锦鲤在莲叶间嬉戏,风景也算是不错。喜鹊取了鱼食跟在锦瑟身后,漫步走上九曲桥。 “主子您看,那几条锦鲤尽是红色的呢,多喜庆。”喜鹊指着水面。 锦瑟探头去看,冷不防脚底被人绊了一下,差点儿一头栽进湖里。多亏锦瑟一直坚持锻炼身体,柔韧度极佳,回手勾住栏杆,才堪堪稳住。 刚松了口气,那只装着云南白药的瓷瓶,忽地从锦瑟怀里掉了出来。伸手去抓已经来不及,锦瑟眼睁睁看着瓷瓶落进了水里,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主子!”喜鹊吓得鱼食都扔了,一把抱住锦瑟的胳膊。 锦瑟顿时气炸,还未回头,就听韩静宜在身后道歉:“民女听闻这里有红鱼,便想凑过来瞧,没想到大意撞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大意?”锦瑟眉梢一挑,“韩小姐,你三番五次与本宫过不去,本宫都没有与你计较。你可知刚才你撞到本宫,将本宫打算献给父皇的药掉进了水里,你倒是说说,本宫该如何恕你的罪!” “献,献给陛下的药?”韩静宜顿时有些傻眼,也根本没想过,要献给皇帝的药,锦瑟为什么会随身揣着。 “民女,民女这就派人下去捞!”韩静宜连忙转身大喊,“来人,快来人!” 很快就有小厮护院飞快奔来,下水去捞瓷瓶。可荷塘底下全都是烂泥,哪里那么容易捞上来。 其实这瓶云南白药就算掉了,大不了再去问无羡公子买一瓶。锦瑟只是生气韩静宜总跟自己过不去,故意冷着脸一句话没说。 等瓷瓶被捞上来,塞子已经浸了水,里面的药粉也潮了。 “朝云公主恕罪,民女真不是故意的。”韩静宜跪在锦瑟面前,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 祝台刺杀的风波才刚刚平息,韩家因为和那位自尽的祀官私下有些交情,险些被牵连。今日若是锦瑟落水,反正桥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韩静宜大可耍赖不认。可是偏偏锦瑟没掉进去,掉下去的却是献给皇帝的药,韩静宜吓得半死,生怕自己被陛下问罪,乃至累祸全家。 “怎么了?”林妙言拨开人群,看韩静宜可怜巴巴的,想起从前一起玩关系也甚亲密,不免心软,“韩小姐做了什么错事,公主就看到妙言的面子上,小惩大诫好不好?” 锦瑟看了一眼林妙言,眼角的余光瞥到紧跟上来的姜源,呼了口气。 “既然妙言妹妹为你求情,本宫也不为难你。那药是本宫托无羡公子去蜀中的时候,特意寻来的,价值千金。你将药钱赔给本宫,本宫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韩静宜呆呆的望着锦瑟,价值千金?那么小个瓷瓶,里面的药值一千两银子? “你这是讹诈!” 第175章 吃了个大亏 白嫣怒气冲冲的上前:“朝云公主,我哥哥是宫里的御医,我从未听说过什么药这么一小瓶就值一千两银子。你这分明是假公济私,讹诈静宜!” 白嫣的哥哥是御医,她也读过不少医术,自问对珍稀药材的价格有所了解,所以才敢出头。而且白嫣想的很周全,若能证明朝云公主是讹诈,她不仅在众人面前让朝云公主出了丑,还能卖韩静宜一个人情。 “你哥哥是御医?”锦瑟看着白嫣,冷笑了一声,“那你回去问问你哥哥,一支千年灵芝,价值几何?” “千,千年灵芝?”白嫣嘴角抽了抽,“怎么可能有千年灵芝,御药房里珍藏的灵芝,年份最久的也不过一支一百二十年的紫芝。”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何况你哥哥是御医,又不是御药房总管,对御药房的珍藏,怎的如此熟悉?”锦瑟若有所指,“难道你哥哥对御药房的珍藏,有什么想法?” 白嫣后背顿时出了一片冷汗:“我,我哥哥也只是听其他御医说的,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 “那你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质疑本宫?”锦瑟眼神一冷。 白嫣吓得赶紧跪地,与韩静宜并排,一对难姐难妹的模样。 “本宫向来讲理,从来不会无的放矢。韩小姐,今日无论你是不是故意撞了本宫,大家都看到,那药已经废了,本宫只问你要回本金,未做其他惩戒,已是格外开恩。” “是是是。”韩静宜忙不迭的点头。 “至于你,白小姐,你不敬本宫,本宫只当你是一时情急,口无遮拦。不过出风头也不是这么个出法。以后说话还是先过过脑子,别将孤陋寡闻当做骄傲的资本。” “民女,民女知道了。”白嫣脸颊涨红,攥着裙摆低声回道。 “今日林小姐是东主,看在她的面子上,本宫也不多与你们计较了,起来。”锦瑟抬眸看向林妙言。 林妙言自然不傻,连忙跟着打圆场:“我给大家准备了藕粉桂花糖糕,还是热的呢,大家都去尝尝。静宜,嫣儿,一起去啊。”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都跟着林妙言吃点心去了。韩静宜失魂落魄的走在人群后面,不自觉的回头看向锦瑟。 锦瑟还站在原地,见韩静宜看她,嘴角一勾,露出个笑脸。韩静宜却生生打了个哆嗦,连忙回头,捻着小碎步飞快的跟上了前面的人。 “真是痛快。”喜鹊狠狠朝韩静宜和白嫣的方向白了一眼,“自作自受。” 说完,又望向锦瑟:“主子,那药真是您准备献给陛下的吗?现在没有了,可怎么是好?” “我骗她们的。”锦瑟低低笑了一声,“韩静宜总跟我过不去,这次得让她吃个大亏,好好涨涨记性,以后她就不敢再乱来了。” 一千两的银子,对尚书府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钱,更何况韩静宜?锦瑟说的没错,韩静宜这次真的是吃了好大一个亏,她的脑子已经完全乱了,藕粉桂花糖糕吃进嘴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自己一年的零花钱,也不过二百两,自己从哪里凑这么多银子出来啊! 第176章 耳边风 五日后,无羡公子别院。 “听闻韩家小姐这几日变卖了不少首饰,还四处找人借钱。真是没想到一瓶小小的白药,竟将堂堂尚书府小姐逼到如此狼狈境地。”无羡公子一边给锦瑟斟茶,一边淡淡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公主还是适时高抬贵手,给韩小姐一个台阶下。” “你跟韩家有交情?”锦瑟端起茶杯抿了口,抬头望着无羡公子。 无羡公子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干嘛帮她求情?”锦瑟不自觉的撅了嘴,“谁让她总是找我茬,我不让她好好吃个教训,她还真当我好欺负。” “一千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现在她还瞒着家里长辈,若是韩尚书知道了,皇后说不定就会知道。之前陛下昏迷,皇后护得宫中周全,如今在陛下面前十分得脸,你就不怕皇后趁机找你麻烦?”无羡公子盯着锦瑟的眼睛,“还是说你只等着这事闹的人尽皆知?你还有后手?” 锦瑟皱了皱眉,歪头望着无羡公子:“怎么在你心里,我是个如此工于心计,心胸狭窄的人吗?我确实是讹了她,只不过想一劳永逸的解决后患,也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不想以后总是被这种无聊的人纠缠。你以为我还有什么后手?因为韩静宜惹了我,我就要弄死她吗?” 无羡公子定定与锦瑟对视了几秒,垂下眸:“是我多虑了。在宫里住了些日子,也听了些许关于公主的传闻,现在想来,你跟皇后既是死对头,她故意在背后抹黑你,也不意外。” 锦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无羡公子说的含蓄,什么些许传闻,谁知道皇后和琦瑄私底下会怎么说自己,恐怕说成心狠手辣的祸国妖孽也不一定呢。 “行了,你今天神神秘秘把我叫来,总不至于就是为了劝我为人宽宏大量一些?”锦瑟往椅子背上一靠,表情有些不悦。 “今日请你过来,自然是有要事想告知。”无羡公子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你也知道,我在宫里这段日子,基本都待在陛下左右,有些事情,碰巧听到了一言半语。” “陛下此次派兵出征西南,是早有打算,即便无法将西南土司连根拔起,也要做出显着成绩来。” “已经派出的十万兵马,只是第一步。后续还要增兵,不过增兵多少,我就不太清楚了。” “之前我以为,陛下大张旗鼓的派出十万兵马,只是想展示国力。可眼下看来,这场仗恐怕是真的会打起来,而且持续几年也未可知。” “几年?”锦瑟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之前半点征兆也无,怎么可能一下打几年?何况打仗劳民伤财,陛下怎么会做如此决定?” “这些话,你应该去问你父皇。”无羡公子平静道,“我私下告诉你,只是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武侯府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人当家,不管你的丈夫如何出色,如今武侯府里的顶梁柱依然是武侯顾锡儒。” “而且顾廷仪他……或许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信任你。” 第177章 信,不信 锦瑟觉得无羡公子有夸张的嫌疑,笑着问他:“你又在宫里听说了什么?” “这回不是听说,而是亲眼目睹。”无羡公子的目光之中,含了几分感慨之色,“武侯府在宫里安排了人,你应该也知道。做臣下的想尽力得知主上的心思,是人之常情,你可知武侯府在宫中的眼线是什么人?” 锦瑟被无羡公子看的浑身不舒坦,不自觉的换了个姿势:“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反正不会是后宫妃嫔。” “确实不是后宫妃嫔。”无羡公子点了下头,“马公公身边有位成公公,是他的徒弟,听说当初是直接从内侍殿选来的孩子,已经跟在马公公身边十年有余。” “你每一次进宫,见了什么人,谈了什么事,这位成公公都会着意留心。并记下来,通过宫中一名侍卫,传到武侯府中去。” “你与陛下几次密谈,究竟说了些什么内容,这位成公公可是非常想知道呢。” 锦瑟感觉身体麻了一下,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不过她仍然镇定的笑了笑:“你也说武侯府如今是顾锡儒做主,顾锡儒一直因为我是公主而对我心有提防,这也算人之常情。” “以顾锡儒和顾廷仪的父子关系,你以为顾廷仪会不知道?”无羡公子轻笑摇头,“还是你宁愿自欺欺人,认为顾廷仪对你的信任,如同你对他一样?或者你也并不在乎,他是否真心对你信任?” “好了!”锦瑟的脸猛地一沉,“你不必特意跟我说这些,武侯府上下哪些人信任我,哪些人又怀疑我,我比你清楚。倒是你从未提过与哪位官员有私交,怎会由谭中勤引荐入宫给皇帝诊治?大祭礼上闹刺客,皇帝吐血昏迷,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偏偏你提前赶回来了,还立刻就救醒了皇帝,只是巧合吗?”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无羡公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锦瑟,“我不否认入宫诊治,我也怀了私心。我想做皇商,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何不能放手一试?” “那我恭喜你,你成功了!”锦瑟没好气的瞪了无羡公子一眼,“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等等!”无羡公子快步走到锦瑟跟前,将一个瓷瓶递给她,“那瓶药受了潮,已经不能用了,这瓶你拿去。” 锦瑟本不想接,可是想到西南的战事可能要持续很久,咬着嘴唇拿了过来:“白药金贵,今日出来没有带银子在身上,改日我再差人到同安堂去送药钱。” 从别院出来,锦瑟的脸色一直不好。喜鹊之前在房门外候着,并不知道锦瑟和无羡公子说了什么,便来宽慰。 “主子,是不是那药无羡公子那里也没有了?要不奴婢给您去其他药铺找找,同安堂没有的药,其他地方或许有的卖呢?”喜鹊眨巴着眼睛。 锦瑟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药拿到了,只是这药着实金贵,我有些心疼罢了。” 别院正厅,无羡公子还望着锦瑟只喝了一口的茶水发呆。翁丛泽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吊儿郎当的斜倚在了锦瑟之前坐过的椅子上。 “人家是顾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少奶奶,不信自家相公,难道还信你?”翁丛泽说着,随手拈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口中咀嚼起来,“不过信不信也不要紧,这根刺,还是扎下了。” 第178章 蠢蠢欲动 晚上锦瑟见到顾廷仪的时候,很想当面问问他,事情是不是真的像无羡公子所言,成公公是武侯府的眼线,并且武侯府非常在意自己与皇帝密谈的内容。 几次话到嘴边,锦瑟都忍住了。 她与顾廷仪单看身份本就立场相对,况且既然自己对他都有秘密,他对自己有所保留也不算特别过分。 锦瑟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想的果然没错,自己与武侯府之间,顾廷仪选择的确实是武侯府。 “怎么又叹气了?”顾廷仪转头看向锦瑟,“是我最近担心父亲,疏忽了你的缘故吗?为夫向你赔不是了。” “没有。”锦瑟表情复杂的笑了笑,“我今日去见无羡公子了。” “哦,他出宫了啊。”顾廷仪点了下头,什么也没问。 顾廷仪当然知道锦瑟去了无羡公子别院,他一回来,暗卫就向他禀告了这件事。他让暗卫跟着锦瑟,并不是想监视她的一言一行,只不过担心她的安危罢了。 “他今天告诉了我一件事,我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不过你听了可千万不能激动。”锦瑟拽了个圆杌过来在顾廷仪对面坐下,“西南这场仗,短时间内不会打完,你父亲在战场上,或许要留个两三年也不一定。” “两三年?”顾廷仪眉头一皱,“西南土司的势力盘根错节,那里的地形又易守难攻,还有各种毒虫瘴气为天然屏障。难道陛下以为,两三年时间,就能拿下西南?” 锦瑟一愣,她还以为顾廷仪会觉得两三年太久,没想到他还嫌时间短了? “西南土司盘踞已经几百年,比朝辉王朝的历史还要久。添油战术根本不适合对付土司,想将土司势力连根拔起,要么制定百年策略渗透瓦解,徐徐图之。要么倾全国之力,重兵压境,一鼓作气将那里拿下。” “十万人虽然不少,可是面对西南土司,根本不够看。” 顾廷仪眉头紧皱。 “喂,你是不是想岔了?”锦瑟抱起手臂,“你爹才是主帅,这些事情他来操心就够了。我告诉你的意思,是要你好好想想,万一你爹几年都不能回来,武侯府没有当家的,你该怎么办?” 顾廷仪一怔,对锦瑟笑了起来:“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武侯府虽不是铁板一块,可是二房三房无人能与我和大哥相争。武侯府的人不蠢,当家的强力,才能保住武侯府百年基业不衰。无论后宅里平日怎么闹腾,到了正事面前,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顾廷仪对武侯府信心十足,可惜他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在顾锡儒离府的时候,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 “听闻云娇入宫之后,十分得陛下宠爱,我看要不了多久,云娇就能怀上龙种。”二夫人转着眼珠,“母凭子贵,云娇在后宫站稳了脚跟,就能帮到她弟弟。大哥如今身在战场,万一有什么不测,咱们廷杰也好争一争这侯爷之位了。” 第179章 绿萝的决定 “妇人之见!”二老爷顾锡承瞪了一眼二夫人,“廷杰能与廷仪比?一个白身,拿什么跟人家争?况且陛下对武侯府视作眼中钉,没有个儿高的在上面顶着,靠廷杰,武侯府迟早玩儿完!” 二夫人一手掐腰,猛地坐直了身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儿子!廷杰虽是白身,也没缺胳膊少腿,怎么就非比他顾廷仪差了?再说了,陛下把公主嫁给顾廷仪,摆明了是防着他。若是廷杰做武侯,想必更合陛下心意,加上云娇帮衬,还有你我协助,就比不过一个顾廷仪?” “你就是个缩头乌龟,自己争不过你大哥,连自己儿子都不敢跟大哥的儿子争,没出息!”二夫人啐了二老爷一口。 这句话可戳到了二老爷心窝子里,顿时火冒三丈:“什么不敢!我那是为侯府着想!再说云娇能不能顺利怀上龙种还是两说,你现在做这白日梦,可太早了!” “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二夫人翻了个白眼,满心都是顾云娇产下皇子之后,让二房扬眉吐气的期待。 然而这份期待,却不是顾云娇的。 “小姐,陛下今日点了您侍寝,您该去沐浴了。”绿萝轻声提醒正在发呆的顾云娇,“热水已经备好了,花瓣也撒上了,过一会儿水该凉了。” 顾云娇回了神,表情有些恹恹的。她根本不喜欢皇帝,皇帝对她也没有任何特别,每次侍寝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生不如死。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朵刚刚盛开的花儿,在正灿烂的时候,就被无情的剪下来插进了花瓶里。从此无法再享受阳光微风,空剩一具躯壳,再好看也不过是尸体罢了。 “绿萝,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顾云娇靠在绿萝身上,轻轻抽泣起来,“为什么他要选我侍寝,后宫那么多人,为什么是我?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绿萝搂住顾云娇单薄的肩,心中刺痛:“小姐,您就当是为了老爷夫人。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好不好?” 顾云娇想到入宫之前,娘亲殷切的嘱咐,感觉更加伤心。她不想在后宫出人头地,不想做什么宠妃,她只希望皇帝不要找她,最好忘了她这号人才好! “小姐,奴婢知道您委屈了。”绿萝蹲下身子,捧起顾云娇的脸,“您若真的不想去,奴婢代您去。” “这怎么可以!你以后还要出宫嫁人的,何况若惹怒了陛下,他杀了你怎么办?”顾云娇用力摇头。 “小姐,在奴婢心中,您是最好的小姐,谁也不能与您相提并论。无论为您做什么,奴婢都心甘情愿。”绿萝轻笑着为顾云娇揩掉脸上的泪痕,将顾云娇抱紧,“就让奴婢去试一试,若是成了,今后奴婢便替您分担,您也少些委屈。” “绿萝,你对我真好。”顾云娇把脸埋在绿萝肩颈处。 “奴婢是小姐的奴婢,除了对您好,奴婢还能对谁好?”绿萝轻轻拍了拍顾云娇的后背,“奴婢得赶紧去准备了,否则误了时辰,陛下真的生了小姐的气,那就不好了。” 第180章 获封采女 第二天一早,顾廷仪和锦瑟正在用早膳,连晋匆匆跑进来,在顾廷仪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顾廷仪一把将筷子拍在了桌上,杯碟碗盏齐齐一跳,“她们是不是疯了!” “怎么了?”锦瑟连忙放下筷子,“一大早出了什么事生这么大气。” “云娇她……”顾廷仪只说了三个字,就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我得去找祖母。” 说完,顾廷仪起身就走,三两步已经跨出了门槛。 “你慢点儿!太夫人这会儿也在用早膳呢,你今日休沐,急什么!”锦瑟连忙追了出去,可听雨阁里已经没了顾廷仪的影子。 气的跺了下脚,锦瑟转头回了内室。顾廷仪这么急匆匆的跑出去,别人看见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想,自己得稳住。 “喜鹊,快点帮我更衣。” 梳妆完毕的锦瑟带着喜鹊,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去了慈安堂。结果进了院子,发现连赵妈妈都在房门外守着,似乎只有顾廷仪和太夫人在屋子里密谈。 锦瑟停了脚步:“劳烦赵妈妈通传一声,锦瑟来向祖母请安了。” 很快,赵妈妈就将锦瑟请了进去,喜鹊十分识趣的候在了门外,赵妈妈为锦瑟添了茶之后,也退出了房门。 “祖母,云娇出了什么事吗?要不要我待会儿入宫去看看?”锦瑟小心的看着太夫人的脸色。 太夫人掐着手里的檀木佛珠,指甲盖都泛白了:“我本以为云娇性子安静,不喜惹是生非,进了后宫能安分守己。结果这才多久,就干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来!” “祖母您息怒,或许不是云娇的主意呢?”顾廷仪感觉像是在安慰太夫人,自己的眉头却都皱着没展开。 “到底出什么事了,可否告知与我?”锦瑟看看太夫人,又看看顾廷仪。 顾廷仪张了张嘴,有种难以启齿的感觉。 太夫人又攥了下佛珠:“云娇她,真是将我们顾家上下的脸,都丢尽了!” 听了太夫人简短的叙述,锦瑟才明白,昨天夜里,陛下本来点了顾云娇侍寝,却不知为何临幸了顾云娇身边的丫鬟绿萝。今日一早绿萝便被赐了采女的位分,依然和顾云娇同住。而顾云娇居然也没有表示出半点儿不悦,欣然接受了一切。 绿萝是顾云娇的陪嫁丫头,按说应该对顾云娇最忠心,竟然抢了顾云娇的恩宠。顾云娇让自己的奴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爬上了龙床,不仅自己要丢人,恐怕武侯府都要被人笑话死。 “这,这……”锦瑟脑子也有点儿懵,“孙媳曾经见过那绿萝一次,很是伶俐。或许是云娇在宫中感觉孤苦无依,被绿萝花言巧语所骗也说不定呢?” “一定是这样!”顾廷仪气的拍了下桌子,“二婶平日里也不知是怎么管教下人的,这等心机深沉的奴婢,竟然还叫跟着云娇陪嫁入宫!真是不知所谓!” “这等攀龙附凤,卖主求荣的贱婢,不处罚以后武侯府便不要抬头做人了。”太夫人重重哼了一声,“赵妈妈!去将二夫人请来!” 第181章 嫡庶尊卑 “什么!绿萝这个贱婢竟然抢了云娇的恩宠?”二夫人听了锦瑟的转述,眼睛瞪得像只青蛙一般,“亏我念着她在云娇身边伺候了十二年,才让这个贱坯子跟着云娇去宫里享福,她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十二年你都没看出这个丫头是个什么性情,老二媳妇,我该说你蠢,还是说你驭下无方?”太夫人脸一沉,“你别告诉我绿萝不是家生子,她的父母何在?” 二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太夫人也生了自己的气,连忙跪下:“母亲息怒,媳妇再蠢也不可能让个外人陪着云娇入宫啊。绿萝确是家生子,她的父母都在北院做工,媳妇这就将他们叫来。” “叫他们来干什么?难道还要我亲自教训?”太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二夫人,“这是你二房出的事,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明日朝阳长公主大婚,你们二房一个都别去了,好好给我在家闭门思过!” “母亲,总不能让我家老爷一个人……” “我看老二也没有去的必要了,自己家都管不好,出去了也是丢人现眼。”太夫人重重一哼。 “母亲!大哥如今本就不在,我家老爷也不去,陛下若是怪罪武侯府不敬长公主怎么办?”二夫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大哥在为国征战,陛下怎么可能怪罪侯府,何况还有老三和廷仪在,难道没了二房的人,陛下就会怪罪?老二媳妇,你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太夫人脸色更难看。 二夫人连忙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是媳妇说错了话。媳妇的意思是,云娇如今都是后宫妃嫔了,我家老爷不去,只怕陛下觉得我们自持身份,要怪罪武侯府不敬。” “放肆!”太夫人一把拍在身边的桌子上,“武侯府什么时候变成二房当家了?嫡庶尊卑有别,云娇首先是武侯府的女儿!就算你大哥不在,我这个老婆子也在,还有老大媳妇和廷仪在,什么时候轮到二房到陛下面前去装岳丈!” 二夫人语塞,连忙低了头,不敢再说话了。 “回去好好管教你二房的人,也仔细想想,摆正你们二房在侯府里的位置。”太夫人已经不想再看二夫人,脸一转,“你下去。” 二夫人一脸惶恐的低着头退出了房门,等走出慈安堂的院子,才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 这个老不死的,只偏心大房,我们家老爷难道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大哥如今身在战场,谁知道是不是皇帝故意想叫他去送死!将来爵位若是落在我们二房手里,你个老不死的可等着! “祖母,云娇那边,要不要我进宫去看看?”锦瑟不想理会武侯府三房之间的纷争,但是顾云娇在宫里的处境,是太夫人最关心的。 “不必了。”太夫人靠上椅背,感觉有些疲倦,“这个时候入宫,陛下心里会怎么想?绿萝的位分是陛下给的,轮不到我们武侯府的人说三道四。” 第182章 招摇 第二天早上,锦瑟送走了去上朝的顾廷仪,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李嬷嬷捧着件衣服进来,发现锦瑟躺在床上,连忙放下手里的衣服,跑到了床边:“公主啊,今日可是朝阳长公主大婚的日子,您怎么又躺下了?得赶紧起来准备了啊。” “有什么好准备的。”锦瑟嘟囔着翻了个身,“皇后又没宣我入宫,我等廷仪回来一起去观礼便是。这么早起来干什么,不如多睡一会儿。” “等驸马爷回来?那岂不是到下午了?您就算不送亲,也得与太夫人她们一起提前到姚太守府上去恭贺。迎亲的花轿中午就会进太守府,您现在还不起来,一会儿太夫人差人来叫您,您可怎么解释?”李嬷嬷伸手去拉锦瑟,“好公主,老奴知道您不想去参加长公主的婚宴,可是面子上总得过得去呀。” 锦瑟郁闷的不行,把头埋在枕头里胡乱蹭了几下,还是撅着嘴坐了起来。 “好好,我现在就起来。” 锦瑟打着呵欠坐在镜子前面,由李嬷嬷给她梳头。李嬷嬷手很轻,梳子蘸了上好的桂花油,从头皮缓缓滑至发尾。乌黑的长发被一股一股盘上脑后,用白玉簪子和珍珠珠花固定住。 “公主的头发可真好,与辰妃娘娘一样。”李嬷嬷嘴角含笑,“当年陛下就曾夸赞过辰妃娘娘的头发如乌玉一般,黑亮光滑。” 辰妃,二公主的母妃,一个在二公主的记忆里,都已经面目模糊的女子。二公主的记忆告诉锦瑟,辰妃是被皇后害死的,可是具体是怎么害死的,二公主也不知道。 “李嬷嬷,我母妃到底是怎么被害死的?”锦瑟从镜子里望向李嬷嬷。 李嬷嬷的手顿了一下:“公主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公主当时,不是也在场吗?” “时间太久了,我记得不太清楚了。”锦瑟连忙说道,“我只是希望自己能记的牢一点,有朝一日,或许能为母妃讨回公道。” “算啦。”李嬷嬷笑着摇了摇头,“只要您过的好,辰妃娘娘在天上就会高兴的。” 收拾停当,李嬷嬷正在为锦瑟理裙摆,赵妈妈就来了。 “太夫人来问三奶奶可否能出发了,马车已经备好了。” “你去回话,说我马上就去慈安堂。” 出门之前,锦瑟打发李嬷嬷去拿给琦瑄特意准备的礼物,自己则从头上拔下了及笄礼那日受赏的鎏金五宝琉璃簪,换了一支镶红宝石的凤凰衔珠步摇,重新戴上了。 李嬷嬷走到门口才发现锦瑟换了首饰,可是太夫人在前,她不好拦住锦瑟,只能上前两步紧跟在锦瑟身后,压低声音问道:“公主,您怎么换了这支步摇,老奴刚才不是跟您说过,昨个后宫里才出了那样的事,您今日还是低调点好。您戴这步摇,也太招摇了。” “怕什么,我今日就是要去招摇的。”锦瑟抬起下巴,步摇在白玉簪和珍珠珠花的衬托之下,耀眼异常,“我堂堂朝云公主,还能因为武侯府的一个奴婢抬不起头吗?快走。” 第183章 坦然面对 “那个就是朝云公主,刚入夏就嫁入武侯府的那位。” “那就是朝云公主啊,听说陛下非常偏疼,今日明明是长公主大婚,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呢。” “你听说了吗,武侯府的奴婢爬了陛下的龙床,昨儿个刚封了采女。我要是她,今天定要装病不来,真是丢死人了。” “要不人家怎么是公主呢!反正都是武侯府出去的呗,谁当娘娘都是给武侯府张脸面,给她张脸面,呵呵。” 大夫人听见那些奚落声,忍不住怨怼的望了一眼锦瑟头上的步摇。真是的,这种时候明明应该低调的,她倒好,戴这么打眼的首饰,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似的。 锦瑟对着大夫人微微笑了笑,抚了下发鬓,指尖从步摇上垂下的珍珠坠子上划过,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孩子,你今日这步摇,倒是很别致,以前没见你戴过?”太夫人到底是见过风浪的,淡定的看了锦瑟一眼,只不过语气里也有点埋怨的感觉。 锦瑟弯起嘴角:“祖母您也喜欢吗?这是锦瑟出嫁之前,父皇特意赏的,锦瑟今日还是第一次戴呢。锦瑟想着,今日是长姐大婚,总要打扮的喜庆些才好嘛。” “已经为人媳妇这么久了,怎么也该稳重些。”大夫人忍不住开口,“你也道今日是你长姐大婚,你倒打扮的快赶上新娘子了。” 锦瑟歪着脑袋看向太夫人:“锦瑟也是公主,还得了父皇特意追加封号,这是长姐都没有的殊荣。即便锦瑟珠翠满头,只要没有逾矩,谁能说些什么?” “你明知绿萝那贱婢在宫里干了什么好事,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等着看武侯府的笑话,你还打扮的这么招摇,难道你是缺心眼儿吗?”大夫人咬牙低声对锦瑟快速道。 “原来母亲是怕丢人。”锦瑟轻笑一声,“丢不丢人的,事情已经出了。武侯府的人若是再缩头缩脑的,岂不是更招人耻笑?既然事已至此,坦然面对是武侯府的气度。” 说着,锦瑟忽然提高了音量,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绿萝受封采女,是父皇的意思。父皇的决定,武侯府没有资格置喙,什么时候又轮到别人说三道四?” “到底是武侯府出去的人,哪怕区区一个奴婢,也能入得父皇的眼。总好过有些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后宫里钻,可惜父皇就是瞧不上。”锦瑟说着,斜眼往那些说长道短的女人那边瞥了一下,满眼的不屑,“今日长姐大婚,是喜庆的日子。还是祈祷这些闲言碎语别传进父皇耳朵里,省的惹父皇生气。” 之前说闲话的几个人连忙转过了脸,没有一个敢与锦瑟对视。 大夫人看到那些人的表现,顿时心里暗爽,也挺直了腰杆。对嘛,自己家的奴婢都能当后宫妃嫔,可不比她们强得多? 太夫人之前因为这事,心里一直憋着气。听了锦瑟的话,忽然间也想开了。 堂堂武侯府,就该有武侯府的气度!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狭隘之人,理他们作甚? “祖母,您觉得锦瑟说的对吗?” 锦瑟与太夫人相视一笑,太夫人对锦瑟这个孙媳妇,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第184章 婚礼饿晕 朝阳公主虽然算得上仓促出嫁,不过婚礼也着实盛大。为了迎公主进门,尚书府,不,现在应该叫太守府了,进行了一次全面翻修。不过再翻修,姚家的园子也不能自己变大,宾客来的多,几乎都要坐不下。 姚太守已经赴幽州任职,这种封疆大吏没有皇帝的特许是不能随意回京的。不过幽州距离京城并不算很远,快马加鞭七八日便可到京城。不知道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琦瑄的想法,姚太守在自己嫡亲儿子娶公主这样的大日子里,竟然都没有回来。 深居简出的姚家老夫人总算派上了用场,像个木偶似的坐在上首,代替姚太守和夫人受了新人跪拜。 当初锦瑟出嫁的时候,只觉得这冗长的婚礼仪式累的要死。如今自己坐在下面优哉游哉的观礼,倒恨不得这仪式再复杂些,复杂到琦瑄憋不住甩脸子闹脾气,那可就有乐子瞧了。 只可惜琦瑄再任性,也知道今天必须沉得住气。只是她今天起得本就早,再加上没吃东西,到了下午的时候,若不是脸上妆容浓厚,恐怕已经面无人色。 此时正好由喜娘捧了粟米饭上来,这是朝辉王朝的婚礼习俗,新人要在婚礼上从一个碗里各盛一勺粟米饭出来吃,意思从此就是一家人,要吃一家饭,和现代西式婚礼上发誓生老病死都会相伴一生的意思差不多。 喜娘将粟米饭捧到了两人中间,其实婚礼上吃这饭,都是吃一小口意思一下。也不知道琦瑄是不是饿的太狠了,直接拿起一旁的银勺子挖了满满一大勺粟米饭,飞快的将勺子送进盖头里,塞得满嘴都是。 然而粟米粗糙,远不如大米那般入口软糯香滑,琦瑄又吃的急,只觉得一阵恶心,“哇”的一下将刚刚塞进嘴里的饭全都吐了出来。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婚礼上把饭吐出来,可是大大的不吉利。人群猛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前面的琦瑄。 琦瑄也有些慌了,尤其是这一口吐完之后,恶心的感觉依然如同潮水般连绵涌来。心里一急,琦瑄干脆装作体力不支,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一次人群全部惊慌起来,尤其姚家主母不在,太夫人受了跪拜之后也回去了,根本无人主持大局。 此时身为未嫁女的姚婉柔,也顾不得抛头露面,挺身而出指挥下人将朝云公主先送去寝室休息,又转身安抚前来的宾客。为了转移注意力,干脆提前开了席,端着菜的下人流水般穿入,来宾也都是识趣的人,不一会儿就稳住了局面。 “朝阳公主这是怎么了,竟然饿晕了?”大夫人压低声音,眼珠偷偷左右瞄着,“朝阳公主的身子,有这么弱吗?” 婚礼上饿晕过去,传出去可是天大的笑话。何况今日来观礼的人茫茫多,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这样的事,琦瑄和姚家全都面上无光,搞不好以后人家一提起他们,立刻就会想起这事。 “朝阳公主身体不适,身为妹妹,朝云该去关心一下。”锦瑟起了身,“祖母,母亲,我去去就来。” 第185章 会哄人的姚婧荣 “姚婉柔这个小贱蹄子,口口声声说婚宴定会准备的毫无疏漏,端上来的粟米饭居然这么不合口,难道不知道我会饿吗!”琦瑄此时正在房里发脾气,盖头早就扔到了一边。 陪嫁丫鬟慧兰小心的替琦瑄抚着后背,帮她舒缓恶心不适的感觉:“殿下,反正已经过来了,要不用些什么缓缓?后面的仪式……” “还后面什么!丢人丢的全京城都知道了,本宫才不出去让他们继续看笑话!”琦瑄横了慧兰一眼,“驸马呢?” “驸马爷现在应该在前面招呼宾客,过会儿就会来看公主的。” “我都晕倒了,他还有心思招呼宾客!”琦瑄更气,随手去抓床上的枕头,想扔出去撒撒气。可婚床上的枕头都很沉,随手一抓当然抓不起来,反而刮到了琦瑄指上长长的指甲。 琦瑄“哎呦”一声,正巧姚婧荣推门进来,立刻冲到床边。 “我的心肝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到哪里了,快让为夫看看。”姚婧荣一脸的心疼急切,轻轻握住琦瑄的手,好像她真的受了什么重伤似的。 “你怎么才来。”琦瑄看到姚婧荣,气虽然没消,却是忍不住软了语气,跟他撒起娇来。 “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丢这么大的人吗?”琦瑄说着,眼圈也红了,“这下全京城都要笑话我,你说怎么办!” “去给公主煮一碗燕窝来。”姚婧荣淡淡看了一眼立在一旁垂首不语的慧兰。 慧兰屈膝应“是”,退出新房关上了门。 慧兰一走,新房里就只剩了琦瑄和姚婧荣。姚婧荣在琦瑄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我家瑄儿又漂亮身份又尊贵,哪个不长眼的敢笑话你。如今婚嫁,普通人家女子也提前偷偷用些吃食,反倒是你金尊玉贵的,还尊了禁食的规矩,这才是女子表率。”姚婧荣语气温柔似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更是一流,“待我改日禀明母后,母后定然也会这么说的。” 琦瑄觉得姚婧荣说的太对了,无论自己为什么没吃东西,反正自己饿晕表示自己没偷偷吃东西,可不是该为表率?这么一想,立马破泣为笑,仰头看着姚婧荣:“那等归宁的时候,你可一定要跟母后说啊。” “那是自然。”姚婧荣在琦瑄鼻尖上轻捏了一下,看着琦瑄欲滴的红唇,忍不住俯下身,将琦瑄压在了床上。 两人唇舌纠缠、耳鬓厮磨,不一会儿就干柴烈火起来。琦瑄身上繁复的嫁衣被扯得七零八落,口中急促的喘息着。 “客,客人,还没走呢。”琦瑄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清醒。 “管他们作甚。”姚婧荣执起琦瑄的手,从掌心到指尖,飞快留下一串细碎的吻。 琦瑄的身子软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赶紧伸手去推姚婧荣:“我的肚子,肚子。快起来,不行。” “都三个多月了,胎像已经稳固了。”姚婧荣凑在琦瑄耳边,轻柔的声音如同咒语一般迷惑人心,“放心,我会很轻的,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的。” 躲在窗外偷听的锦瑟,心脏猛地一缩,左右看看无人发现,赶紧提起裙摆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第186章 姚婧荣手段厉害 回到席上的锦瑟,表情淡定,与太夫人和大夫人说,自己并未见到朝阳。所有人都知道琦瑄和锦瑟不睦已久,没见到也很正常,便没再多问。 直到傍晚婚宴结束,武侯府众人和下午结束当值赶来参加喜宴的顾廷仪一起,与姚家人告辞,坐到马车上,锦瑟才对顾廷仪开口。 “琦瑄已经怀孕三月有余了,赵婕妤果然没猜错。” 未婚先孕,哪怕是琦瑄身为公主,传出去也是天大的丑闻。而且女子未嫁先逾矩,真的从律法上追究起来,可是要浸猪笼的! “姚婧荣手段厉害。”顾廷仪突然冒出一句,听的锦瑟有些懵。 无非就是仗着长相出众,再加上嘴甜会哄人,还有姚婉柔从旁相助,有什么厉害的? “礼部,是六部之中实权最弱的一部。姚恒能做幽云太守,完全是因为姚婧荣娶了朝阳的缘故。” “这我知道啊,为了匹配长公主,总得有个看起来门当户对的身份。” “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幽云太守?”顾廷仪目光凛然,“陛下难道不清楚,太守一职意味着什么吗?给驸马家中一个显赫的身份,完全可以封爵。历朝历代,这种情况大都是封个不世袭的爵位,然而姚恒却得了幽云太守一职。即便有人帮衬,也可见姚婧荣厉害。不仅能让朝阳对他言听计从,还影响到了皇后,甚至陛下。” 这么一听,锦瑟忽然觉得姚婧荣没自己想的那么没用。虽说还是吃软饭,不过软饭能吃到这程度,也是本事。其他人羡慕也好,眼红也罢,真让他们娶了琦瑄,得到的好处绝对没有姚家这么大。 “之前听父亲的意思,姚婧荣迟早会随军出征西南。此人心机深沉,又能说会道,若是对待不慎,只怕到了军中,要出麻烦。”顾廷仪微微皱了眉头。 “要不你先写信将此事告诉父亲,琦瑄有孕,生产之前姚婧荣肯定不会离京,要去也是一年半载之后的事了。如果战事顺利,那时候说不定已经在准备班师回朝,就不会有他什么事了。”锦瑟安慰了一句顾廷仪。 “但愿如此。” 回到武侯府,太夫人累了一天先去歇了,不过大夫人却是兴致勃勃,拉着三夫人一起议论朝阳公主婚宴上发生的事,甚至还把二夫人也请了过来。 大夫人说的口沫横飞,毕竟看见朝阳那么丢人的事实在难得,又在太守府憋了一天,同时也存了炫耀的意思,绘声绘色的把琦瑄吐了粟米饭,又饿晕过去的事,仔细的给二夫人描述了一遍。 “这事你知道就行,出去了可别乱说。那位朝阳公主可是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陛下也一向疼爱,别惹得祸从口出。”大夫人洋洋得意的看着二夫人。 “看大嫂说的,弟妹哪里是不知轻重的人。”二夫人口中如此说,心里却是转过了一道道的念头。 得想办法将这件事告诉云娇,好借云娇的口,让陛下知道大夫人不敬公主。陛下越是不喜欢大房的人,自己家廷杰就越有机会。而且云娇这样做,陛下一定也更高兴,说不定心情一好,自己也能得个诰命呢? 第187章 点燃 顾云娇盯着母亲的书信发呆,正好绿萝进来,便走到了跟前。 “是家里的信?” 顾云娇回了神,垂眸点了点头,把信递给绿萝:“你看看。” 绿萝怔了一下,把信接了过来,快速浏览一遍,绿萝皱了眉头:“小姐,夫人的意思是想您跟陛下告状?” “她是想让廷杰和廷仪哥哥争。”顾云娇语气平淡,“她想太简单了,唇亡齿寒的道理,竟然也不明白吗?” 之前绿萝获封采女,却连累自己的父母被二夫人重罚的事,顾云娇并没有瞒着绿萝,还写信为绿萝辩白,责怪母亲不该如此。顾云娇和绿萝本就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经过那件事之后,两人的感情更加亲密,相互更为信任。 绿萝自然知道,顾云娇根本不想争宠:“夫人这样,也是希望小姐能更得陛下青眼。不过既然此事不可为,这封信留着就是祸害。” 说完,也不管顾云娇微微诧异的目光,取过火折子,将信点燃扔到了一边的铜盆里。 顾云娇看着信慢慢化为灰烬,微微有些走神,绿萝却在此时握住了顾云娇的手。 “夫人不明白小姐,奴婢明白。有奴婢在,小姐不愿做,不能做的事,奴婢都不会让小姐做的。” “都是采女了,怎么还奴婢奴婢的。你我本就情同姐妹,以后别这样了。”顾云娇扯了扯嘴角,她这会儿心里不知为何堵得慌,实在笑不出来。 “在奴婢心里,小姐永远是奴婢的小姐。”绿萝蹲下身子,定定望着顾云娇的眼睛,拉着顾云娇的手贴在了自己脸颊上,“小姐的手怎么这么凉,还有半个月就要立冬了,小姐定要先顾着自己的身子。” 说着,绿萝伏在了顾云娇膝上,一只手还紧紧握着顾云娇的手:“在这后宫里,奴婢也只有小姐相依为命了。” 顾云娇鼻尖一酸,俯身抱住绿萝:“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话没说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滴进了绿萝的后颈。绿萝连忙抬头去给顾云娇擦眼泪,看着顾云娇痛苦的样子,绿萝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吻上了顾云娇的嘴唇。 顾云娇浑身狠狠抖了一下,立刻就去推绿萝。绿萝却死也不松手,将顾云娇抱的更紧。顾云娇挣扎了几下,想到绿萝与自己过去种种,又想到如今自己的在宫中的情境,渐渐不再抵抗。 两人相拥,极尽缠吻,绿萝心潮澎湃,顾云娇却是在努力发泄。 “小姐。”绿萝轻吻着顾云娇的耳垂,“以后奴婢替您去争,替您去斗,奴婢护着您,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做绿萝的小姐。” 顾云娇浑浑噩噩的点头,她已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深闺女子,绿萝的手指仿佛带着异样的魔力,将她心里已经痛苦而扭曲的欲望逐渐点燃。 顾云娇抬手搂住绿萝的腰,语气如同梦呓一般:“绿萝,我也只有你了。” 第188章 会诊 天气开始转凉,武侯府里算的上风平浪静,只是朝堂最近不太安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祭礼上出了茬子的缘故,今年秋季,南方地区居然闹了蝗灾,很多地方的农田都减产的厉害。文臣们已经在上书劝陛下收兵,毕竟打仗劳民伤财,而且拨款赈灾,又是一大笔银子。 户部尚书主管钱粮,是个实打实的肥差。原本这个位置是纯妃娘家哥哥坐的,武侯府和张家冲突那次,原户部尚书张大人被贬了官,皇后赶紧弄了自家人上去顶了这位置,只是没想到,上位还没几个月,就遇上了这等麻烦事。 锦瑟的眼睛,也盯着户部尚书。 赈灾拨款,向来是贪官污吏眼里的肥肉。如果户部尚书趁机贪下赈灾的银子,锦瑟就有借口去皇帝那告皇后的状!纯妃的娘家人不干净,锦瑟不信皇后的娘家人能两袖清风。只要能找到一处把柄,京兆府严查下去,一定能找出更多的罪状来! 原本被派去盯着谭中勤的马龙,受命混进了新的王尚书家里。谭中勤盯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什么特别情况,扳倒皇后更要紧,锦瑟也顾不得太多了。 此时锦瑟只觉得手下能用的人太少,外面除了马龙,再没有别人能帮他办事,于是便琢磨着是不是暗中培养些人来。 想着想着,锦瑟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无羡公子。 锦瑟虽然得了云南白药,可是想研制出相近的方子,需要大量的药材进行实验,而且也需要人手帮忙。原本以锦瑟和无羡公子的关系,这都不是什么事。然而上次在别院见过无羡公子以后,锦瑟心里就感觉别扭的很。 无羡公子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客观来讲也是为了自己好,但锦瑟心里就是感觉憋了气,送药钱都是让喜鹊去的,自己压根没露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巧合,锦瑟正琢磨是不是再找无羡公子多买点白药,宝里蝶就来报,说无羡公子送了帖子来,请锦瑟去同安堂。 帖子里说,无羡公子那边来了个棘手的病人,请锦瑟一同去会诊。 先不论无羡公子自己就是个名医,他手下还有好几个行医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会来请锦瑟会诊,八成病人的病情和马龙类似,是需要进行外科手术的。 锦瑟犹豫了一会儿:“备车,你陪我同去。” 到同安堂的时候,常跟着无羡公子的那个小药童已经候在门口。见到锦瑟,连忙上前引路,带着她跟宝里蝶去了后院。 “公主。”无羡公子见到锦瑟,先行了个常礼,“病人就在里面。” 说完,无羡公子瞥了一眼宝里蝶。 锦瑟摆手:“不用避着她,还是需要帮手的。” 无羡公子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和锦瑟一起进了一个房间。 “我已经初步检查过,脉象很奇怪,症状类似中毒,可又不是中毒。”无羡公子边走边跟锦瑟说,“我在他后腰处看到一个小包,摸起来与之前马龙腹中肿块有些像。” 两人走到床前,锦瑟见床上趴了一名男子,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不过盖了床薄被。 锦瑟一脸平静的掀开被子,想看看无羡公子所说的,病人后腰上的包。不料被子一掀开,身后的宝里蝶忽然跌退一步,“啊”的低低惊呼了一声。 第189章 给为师一个面子 锦瑟和无羡公子同时转头看向宝里蝶,尤其锦瑟心里大感意外。宝里蝶一向淡定,总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感觉,这个病人哪里特别,竟然会让她在人前失态? 宝里蝶此时呆呆望着趴在床上的男子,似乎完全忘记了锦瑟和无羡公子还在近前。锦瑟眼尖的看到宝里蝶缩在袖子里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心里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宝里蝶,你认识他?”锦瑟又回头看向床上趴着的男人。 那人脸朝床内侧着,根本看不到长什么样子。即便趴着,后背和手臂的肌肉线条依然十分利落。不过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许多新旧叠加的伤痕。以锦瑟的眼力,可以看出有的伤痕已经很多年,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白印,而最新的,才刚刚愈合不久,疤都没掉。 宝里蝶终于回了神,几步冲到床边,伸手按在了男子后腰上。她指尖按下的部位,正好在男子后腰那个鹌鹑蛋大小的包上面。 被宝里蝶一按,男子口中溢出几声痛苦的低吟,但是依然没有醒来。 宝里蝶猛地直起身子看向无羡公子:“敢问无羡公子,这位病人,是谁送来的?” 无羡公子面色平静:“没有任何人送他来,昨日我发现他晕倒在我园子外面,便差人将他带到了这里。” “既然如此,可否请无羡公子将他交与奴婢?”宝里蝶直视着无羡公子的眼睛,“奴婢看他身无长物,即便您救了他,他恐怕也没有能力支付诊金。” 无羡公子十分意外,紧接着犹豫了起来。 其实无羡公子并不在太意这个人的死活,他捡了这人来,八成是出于职业病。马龙的那次手术,让他看到了医术的另一个世界,但是他还徘徊在那个世界的门外。 这个病人,或许能让他走进那个世界。 宝里蝶似乎有些急切:“奴婢可以保证,此人和马龙不同,公主殿下的治疗方法不会奏效。” “你怎么知道?”锦瑟好奇的看着宝里蝶。 宝里蝶咬了下嘴唇:“公主,可否容奴婢回去再向您解释?” 锦瑟顿时有些为难,病人躺在无羡公子的同安堂里,宝里蝶和无羡公子非亲非故,而且看无羡公子的样子,似乎并不想把人交给宝里蝶。 想要人,恐怕还得自己来说。 “那个……”锦瑟别别扭扭的开口,也没看无羡公子的脸,“反正也是你捡来的,要不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宝里蝶带他回去?” 无羡公子也垂了眸,以问代答:“是朝云公主想问无羡公子要人,还是锦瑟想问博彦讨个人情?” 锦瑟愣了一下,她明白无羡公子话里的意思,知道他是在埋怨自己疏远了他。 瞄了一眼无羡公子,虽然还是白衣出尘的谪仙模样,却不知为何有种委屈的感觉,锦瑟顿时觉得自己小气了。 大咧咧的走过去,在无羡公子的肩头捶了一下:“我说你这个做徒弟的,就不能给为师一个面子吗?” 无羡公子立刻抬头,眼睛都亮了起来,朝着锦瑟一辑:“既然师傅开口,徒儿现在就差人将他抬到马车上去。”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不愉快,就此翻篇。 第190章 宝里蝶的真实身份 宝里蝶归心似箭,锦瑟也就没在同安堂多待。人不方便带回武侯府,而且宝里蝶似乎也没打算把人带去武侯府。两辆马车径直去了宝里蝶住的院子,车夫帮手把人抬到了卧房。 “娘,是阿鬼叔叔!是阿鬼叔叔!”苍河跪在脚踏上扒着床边,“阿鬼叔叔怎么了?” 宝里蝶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锦瑟,摸了摸苍河的脑袋:“去给公主倒茶,别吵着阿鬼叔叔。” 苍河乖巧的点头,起身去倒茶了。 宝里蝶却没有立刻对锦瑟说什么,锦瑟也不急,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等着。 “他是我的爱人,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沉默许久,宝里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锦瑟大感意外。 刚才苍河叫这个男人“阿鬼叔叔”,苍河是宝里蝶的儿子,宝里蝶又说着男人是她的爱人,这,这是什么关系? 宝里蝶似乎猜到了锦瑟的想法,微微苦笑:“苍河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锦瑟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就算这里的女人出嫁早,以宝里蝶的年纪,有个苍河那么大的儿子,也是件不太正常的事。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之前说我治不了他,我看你知道他的病情?”锦瑟问道,“你有办法救他吗?” “有!”宝里蝶点头,非常坚定,“所以我才带他回来。” 言罢,宝里蝶忽然跪在了锦瑟面前:“公主,奴婢要向您告假一月,等奴婢救醒他,求您帮他落户京城。” “你先起来。”锦瑟伸手就去拉宝里蝶,“落个户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无需行此大礼。你的假我准了,等下我再让喜鹊给你送点银子来,救人要紧。” “不,公主不明白。”宝里蝶却跪在地上坚决不起来,“阿鬼是通缉要犯,若被人发觉肯定会连累公主。可是奴婢现在别无他法,只能求公主帮忙。” 通缉犯? “他犯了什么事?”锦瑟意外的往床那边看了一眼。 宝里蝶抿了下嘴唇:“刺杀朝廷要员。” 锦瑟明白了,宝里蝶想杀皇帝,那她的爱人去刺杀朝廷官员,应该也是为了她。 “无妨,我会给他弄个新身份,就和你们一样。现在你们俩团聚了,这是好事。有了新的身份,你们就能重新开始。” “谢公主大恩。”宝里蝶对着锦瑟磕了个头,才缓缓起身。 这时苍河进来了,端着放了茶壶茶杯的托盘。一边给锦瑟倒茶的时候,眼睛还一边瞄着床上的男人。 宝里蝶看着苍河,眼神温柔起来。她将搂过去苍河,摸着他的脑袋,轻声开口:“公主一定很好奇我们的身份,从前我们瞒着公主,是因为性命攸关。如今奴婢已经明了,公主绝不是皇帝那样的人。” “你们认识皇帝?”锦瑟觉得奇怪,据她所知,皇帝继位之后并未出过宫,宝里蝶从哪儿认识的皇帝。 没想到宝里蝶摇头:“不,奴婢没有见过他。可他害的奴婢家破人亡,此仇不共戴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里蝶抬头看向锦瑟:“奴婢来自西南十万大山,公主可能没有听说过。不过西南那边的人都知道,十万大山里有个蛊神教,奴婢曾是蛊神教的圣女。如果没有当年的事,苍河如今,该是蛊神教的教主了。” 第191章 蛊神教 锦瑟知道十万大山,也知道蛊神教。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锦瑟为了尽快了解朝辉王朝的情况,看了许多书籍,不仅有皇家记录,还有许多民间杂谈。有关西南和蛊神教的事,她在书里看到过不少,只不过都零零碎碎不成系统罢了。 听完宝里蝶的话,锦瑟嘴巴大张,惊讶的要命。 西南地区不像朝辉王朝,并没有一个集中的政权统治。大大小小的土司掌握着各种资源,算的上群雄并立。而十万大山的蛊神教,是西南地区最大的教派,教中信徒无数,连土司的任免都能影响。蛊神教的教主,几乎等于西方中世纪的教皇,在西南就是无冕之王! 蛊神教的圣女也不是什么小角色,教主很少出面,所有的决定几乎都通过圣女来传达,圣女就相当于教主的代言人。 宝里蝶是圣女,苍河是教主? 锦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如果把她在朝辉王朝的身份放到西南,她给宝里蝶当侍女还差不多。 “四年前,老教主病故,原本苍河该继任新教主。没想到有人暗中篡改了老教主的遗命,将我和苍河都赶出了神殿。我带着苍河回了寨子,却不想给寨子引来了大祸。对方派人来追杀我们,寨子里的人无一幸免。阿鬼拼命拦住了刺客,让马龙护着我们逃了出来。” “马龙暗中潜回蛊神教,才得知皇帝买通了大长老。皇帝垂涎西南已久,就选了蛊神教开刀,连老教主的死都有待推敲。” “这一切都是皇帝造成的,我身为蛊神教圣女,怎么能不杀了狗皇帝,为老教主和寨子里的人报仇?” 宝里蝶神情坚定,短短一段话,勾勒出了一场血火交加的政(xie)变。 锦瑟久久不语,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宝里蝶和皇帝之间的仇恨,其实无关个人,这是两个政权的碰撞,是统治者之间的战争,宝里蝶他们只是斗争之下无辜的牺牲者。 “我知道我不可能劝你放下仇恨,毕竟我自己都做不到。不过我还是要劝你,就算你再恨,现在的你根本杀不了皇帝。我希望你能暂时忘掉这些,做你现在该做的事情。或许将来时机成熟,你想报仇,我一定不会拦着你。” 锦瑟言罢,站了起来。 “你今日就留下照顾他,不必跟我回府了。” “谢公主。”宝里蝶曲了曲膝。 锦瑟摆摆手,自顾走了。坐在马车上,锦瑟一直在想宝里蝶跟自己说的话,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忽然,锦瑟想到此次出兵西南的事。 皇帝四年前就对蛊神教下了手,现在就算没有把蛊神教完全掌握在手里,也肯定能让蛊神教帮自己。出兵西南,蛊神教八成是皇帝的底牌。 可是蛊神教毕竟是西南地区的教派,不可能明着帮朝辉王朝对付土司们。这场仗,恐怕真的会像无羡公子所言那样,没个年,根本不会结束。 明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是锦瑟只觉得心里乱的不行。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通过这场战争,推动着她朝某个前景未知的方向走去…… 第192章 顾云润屋子里的男人 转眼间,立冬的日子到了。 顾锡儒出征已经快两个月,算算时间,大军此时应该刚到西南不久。不过如此大阵仗的出兵,西南土司自然早早就得了风声,一边给皇帝上书信分辩刺杀一事,一边也在积极备战。 宝里蝶的事,锦瑟没有告诉顾廷仪,只说苍河病了,她让宝里蝶留在家里照顾儿子。 闲来无事,锦瑟去鲁国公府看望顾云诗。一段时间没见,顾云诗的身材圆润了很多,锦瑟为她把了脉,脉像有力,母子都很健康。 这大约是近期唯一一件让锦瑟觉得开心的事,两人一起聊天散步,锦瑟的心情也畅快了不少。 本来锦瑟打算在鲁国公府陪顾云诗吃完午饭再回去,喜鹊忽然跑来,悄悄在锦瑟耳边道:“柳姨娘动了胎气,太夫人请公主回府。” 锦瑟眉头一皱,柳姨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而且她动了胎气跟自己又没关系,太夫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弟妹有事就先回去,我很好,不用挂心。”顾云诗抚着高高凸起的肚子,微笑对锦瑟说。 锦瑟点头:“那我先告辞了,下次再来看姐姐。” 车夫紧赶着回了武侯府,一进门,赵妈妈已经在等着锦瑟了。 “柳姨娘如何了?前几日不是已经请了产婆来,难道情况不好?”锦瑟立刻问赵妈妈。 赵妈妈瞥了一眼锦瑟身后的喜鹊,压低声音对锦瑟道:“柳姨娘正在生,太夫人请公主回来,是因为五小姐的事。” 顾云润?她不是在别院住着吗?难道她又惹了什么幺蛾子? 锦瑟跟着赵妈妈去了慈安堂,只见除了太夫人,大夫人也在,地上还跪着个婆子,似乎是柳姨娘跟前的人,不过没见顾云润。 “祖母,母亲。”锦瑟屈膝见了礼。 “锦儿回来了,坐。”太夫人看着脸色很不好,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锦瑟坐下,看了一眼地上的婆子:“锦瑟听闻柳姨娘动了胎气,难道是这个不长眼的奴婢冲撞了柳姨娘所致?” 太夫人没说话,狠狠瞪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婆子。 大夫人郁郁开口:“先让她跟你把事情讲清楚。” 婆子得了大夫人吩咐,偷瞄了一眼锦瑟,战战兢兢的把之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今日她得了柳姨娘的嘱咐,去别院给顾云润送冬衣,不想却发现顾云润屋子里有外男在。婆子没敢露面,匆忙赶回来跟柳姨娘说这事,没想到柳姨娘激动过了头,动了胎气导致早产了。 婆子虽然没有明说,不过锦瑟也能猜到,顾云润屋子里那个外男,恐怕不止是跟顾云润关起门来说话,否则柳姨娘不至于受这么大刺激。 不过即便如此,锦瑟还是不明白,太夫人为何非要把自己叫回来。 锦瑟抬头看向两人,眼里依然是不解的神色。 “你可知,云润房里那个男人是谁?”大夫人神情复杂。 这我怎么猜得到! 锦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锦瑟不知,还请母亲明示。” 大夫人看了一眼太夫人,苦笑着开口:“云润房里的男人,是八皇子,靖王。” 第193章 哪个重要 锦瑟惊得连呼吸都忘了,愣愣望着大夫人好半晌。直到觉得气闷,才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什么?云润她……她怎么认识的八皇子?” “我们也不清楚。”大夫人叹了口气,“将她送去别院,原本是想叫她安安静静的反省,谁成想会弄出这种事。我已经差人在别院等着了,只要八皇子一走,就立刻将云润接回来问清楚。” 锦瑟眉头微皱,大夫人坏事了。 八皇子和顾云润的事,除了柳姨娘,应该只有现在这房间里的人知道。大夫人派了人去,这件事就盖不住了。 “锦儿。”太夫人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有种豁出去的感觉,“云润若是不能成为八皇子房里人,她这辈子就毁了。武侯府与诸位皇子们都没什么交情,你看……” “祖母是希望我出面,让八皇子娶了云润?”锦瑟眉头皱的更紧,“先不说八皇子和朝阳关系亲近,我与他素无往来。若云润真嫁到了靖王府,哪怕以她的身份,根本做不了正妃,可武侯府的立场呢?” “云润不过是个庶女,当个侧妃就了不起了,哪里能代表武侯府的立场。”太夫人喏喏开口,强自辩解道,“何况你与皇后不睦的事情,京城里无人不知。既然八皇子亲近皇后,陛下就不会因此而觉得,武侯府是倒向了八皇子。” “侧妃?祖母,您这是自欺欺人吗?”锦瑟有些生气,“八皇子亲近皇后不假,可若是云润成了八皇子的侧妃,别人难道不会觉得,八皇子是一边找皇后当靠山,一边拉拢武侯府为后盾吗?” “可是云润她跟八皇子已经这样了,不让她嫁过去,她这辈子还能嫁给谁?她是武侯府的女儿,即便嫁入皇子家中,难道还要她当侍妾?那武侯府的面子往哪里放?家中出了这样的丑事,武侯府今后当如何自处,二房三房还有未出阁的女儿呢,她们岂不是也要受云润拖累?”太夫人满面愁容。 “祖母,究竟是武侯府的面子重要,还是父皇对武侯府的看法重要?”锦瑟心里更窝火,语气也凌厉起来,“难道非要让父皇对武侯府起了疑心,祖母再想如何弥补吗?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别说是祖母,武侯府中哪个能弥补的了?” 太夫人一时语塞,大夫人连忙瞪了锦瑟一眼:“这孩子,有话慢慢说。” 锦瑟也察觉到自己语气重了,可是心里烦乱,撇过脸去低声说了句“祖母赎罪”。 大夫人一向不喜欢柳姨娘,抓紧机会凑到太夫人身边坐下,挽住了太夫人的手臂。 “母亲,锦儿话虽不好听,可说的都是事实。咱们武侯府向来中立,从不与皇子们多来往,难道要为了区区一个庶女,给侯府招来灭顶之灾吗?” “侯爷如今身在战场,身为中军主帅,若是知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心里还不乱了套?沙场凶险,咱们可不能拖了侯爷的后腿啊!” “你的意思……”太夫人犹豫的看向大夫人。 “事到如今,为了咱们侯府,云润必须得舍出去了!” 第194章 我的儿子 经历了柳姨娘的生产,锦瑟才明白在古代,为什么有女人生孩子就等于在鬼门关走的一遭这个说法。 无论胎儿情况怎么样,只有顺产这一个选择,而且产婆经验再丰富,也比不上经过系统训练的妇产科医生,对于一些突发状况,并不能很好的做处理。 柳姨娘生产并不顺利,产婆说胎位不太正,从下午折腾到天黑,孩子还没生出来。哪怕是经历过血火考验的锦瑟,听着柳姨娘的惨叫,心里不禁也有些发毛。 不过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很沉得住气,大夫人当初生顾廷仪的时候,可是足足生了四个时辰才生出来。 大夫人瞥了一眼闭目掐动佛珠的太夫人,低声问了一句身后的丫鬟:“云润还没回来吗?” “回夫人,门房那边没有传话呢,应该还没回来。” “都这么晚了……”大夫人若有所指的低叹一声。 太夫人掐动佛珠的手顿了顿,又继续默念起经文来。 终于,绿屏兴冲冲的跑进了偏厅,气都没喘匀先曲了曲膝:“生了生了,恭喜太夫人,恭喜大夫人,柳姨娘生了。” “儿子还是女儿?”太夫人立刻站了起来。 “是位小公子!”绿屏一脸喜庆。 太夫人一听柳姨娘生了儿子,连忙双手合十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兴冲冲的就往门外走。大夫人和锦瑟马上跟在太夫人身后出去,几人没有注意,顾云润已经到了桃花坞的门口。 顾云润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奶娘正将刚裹好的小婴儿抱给太夫人看,大夫人也凑在跟前,丫鬟婆子们都围着。 柳姨娘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像个女鬼也没人理她,却笑得一脸满足。 “祖母,母亲。”顾云润行了礼,看都没看一眼自己的弟弟,只是走到了柳姨娘床边,“娘,您还好吗?” “娘没事儿。”柳姨娘催促着顾云润,“快去看看你弟弟。” 柳姨娘太高兴了,她生下儿子了,她终于给侯爷生下儿子了!有了儿子,她就可以母凭子贵了! 顾云润撇了下嘴,不情不愿的凑到太夫人跟前,瞄了一眼刚出生的小婴儿。 “呀,怎么这么丑。”顾云润低声惊叫一句。 此话一出,太夫人第一个不高兴了,然而太夫人还未来得及训斥顾云润,襁褓里的小婴儿忽然嘴巴一瘪哭了起来。只是不知为何,婴儿哭声细微,简直像只小奶猫似的。 奶娘连忙将孩子抱起来轻轻颠着哄,太夫人也着急的看着小婴儿。 小婴儿似乎有些喘不上气,脸都憋紫了,没哭几声就没了声息。 奶娘手一抖,差点儿把襁褓掉在地上。 “怎么了?”太夫人撑着赵妈妈的手臂噌地站了起来。 “小公子?小公子?”奶娘轻轻晃了几下襁褓里的小婴儿。 小婴儿没有任何反应。 锦瑟急忙冲过去,指尖探向小婴儿的脖子,小婴儿已经没了脉搏。 锦瑟想给小婴儿做急救,却不想柳姨娘突然从床上扑了下来,一把从奶娘手里抢走了自己的儿子。 “儿子,儿子?”柳姨娘用力晃着小婴儿,猛地惨嚎起来,“我的儿子!” 第195章 顾云润的未来 柳姨娘哭的撕心裂肺,将婴儿死死抱在怀里谁都不给。锦瑟没有再试图从柳姨娘那抢孩子,这孩子本就是早产,耽误了这么会儿功夫,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已经救不回来了。 太夫人脚下一晃,差点儿晕过去,幸亏一旁的赵妈妈及时将她扶住。 “孽子!”太夫人直直指向顾云润,“你这个孽子!来人,请家法!” 顾云润委屈极了,不过还是立刻跪在了地上:“祖母饶命,祖母,云润什么都没做啊!” 太夫人怒极反笑:“什么都没做?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愣着干什么,老身的话难道没人听见吗!” 不一会儿,一根拇指粗的藤条被捧到了太夫人面前。 “打!给我狠狠的打!” 太夫人面色铁青,像是想要了顾云润的命。顾云润被抽的满地打滚,尖叫求饶,太夫人也无动于衷。锦瑟感觉再这么打下去怕是要出事,刚想向太夫人求情,却被大夫人一把拽住了袖口。 “她亲娘都没说话呢。”大夫人说着,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柳姨娘。 顾云润应该是听到了大夫人的话,手脚并用的往柳姨娘身边爬去:“娘,娘您救我啊!救我啊!” 柳姨娘披头散发,满眼只有怀里已经死去的儿子,对于顾云润的哭求充耳不闻,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她跟那个死去的小婴儿。 “娘!弟弟没了,您只有我了!您得救我啊!”顾云润一把攥住了柳姨娘的裙摆,面目狰狞的扑到了柳姨娘身上,“您的后半辈子只有我了!只有我了!” “云润,怎么吃着打还不长记性,你这是诅咒你娘今后再生不出孩子了吗?”大夫人轻飘飘的瞄了顾云润一眼,“看来教训的还是不够。” “打,给我打死这个孽障!”太夫人刚坐下,又差点儿站起来,气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锦瑟连忙给太夫人顺气,低声在太夫人耳边道:“祖母,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产婆都还在呢,不如到慈安堂去,关起门来慢慢说。” 太夫人一听还有外人在,总算恢复了些理智。 “先住手。”太夫人扶着赵妈妈的手站了起来,“把五小姐带上,去慈安堂。” 几人从桃花坞回到慈安堂的时候,顾廷仪已经在门上等着了。看到顾云润被两个婆子架着过来,表情一滞,看向锦瑟。 锦瑟对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黑着脸的太夫人看到顾廷仪,神情缓和了些:“廷仪,你怎么也过来了。” “孙儿之前不方便去桃花坞,自然要来祖母这里等消息。”顾廷仪说着,看了一眼顾云润,“听说祖母请了家法?” 太夫人想起顾云润就是一肚子火,重重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就先进去了。 锦瑟赶紧低声将之前桃花坞发生的事告诉了顾廷仪:“祖母现在恐怕觉得是她克死了刚出生的弟弟,所以才气的这般厉害。” 顾廷仪对顾云润没有半分同情:“她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我六弟。” 几人进了慈安堂,分别落座。晕过去的顾云润并没有被带到屋子里来,而是直接被扔到了柴房里。 本来锦瑟觉得顾云润虽然可恶,但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可是她一错再错,尽管锦瑟有些心软,却也没出声替她求情。 谁都没说话,气氛很是压抑。 不一会儿,赵妈妈来了,低声对太夫人说:“五小姐已非完璧之身。” 饶是已经知道,太夫人依然脸色白了白:“你们都下去。” 下人们鱼贯而出,关起了房门。 “老身已经想清楚了,为了侯府的名誉,对外就声称柳姨娘失了孩子心灰意冷,自请出家为尼。云润为全孝心,便和柳姨娘一起落发了。” “柳姨娘也……”锦瑟有些吃惊,“祖母,柳姨娘没做错什么啊。” 在锦瑟看来,柳姨娘这人虽然虚荣贪财,却没害过别人,比顾云润强多了。而且柳姨娘还不到三十岁,哪怕没了这个孩子,以后还是有机会再生育的,何必赶尽杀绝? “教出云润这等女儿,你还说她没错?”太夫人眼神凌厉的横向锦瑟,“身为人母,将女儿养育成此等德性,便已经是罪不可恕!” “柳姨娘早产,不就是云润行为不检害的,因果报应不爽,这对母女留在侯府里,谁知道以后还会弄出什么事来。”大夫人也在一边帮腔。 锦瑟语塞。 “只是,她们未必肯。”顾廷仪忽然开口,“而且云润与靖王有染,哪怕去了庵堂,八成也不会老老实实待在那。” “那就在侯府后门外面给她们建个庵堂,让她们俩住进去。”大夫人眼珠一转,“柳月珍无足轻重,云润到底是侯爷的孩子,到外面的庵堂去,也是不好。” “好,就这么办。”太夫人揉了揉眉心,“侯府又不是养不起她们俩,省的去了外面再给侯府丢人。” 几人三言两语,就这么决定了柳姨娘和顾云润的未来。锦瑟没有再说话,只垂首默默听着。 太夫人一天之内大喜大怒,也是累极了。正准备让几人都回去,赵妈妈忽然叫门。 “又什么事。”太夫人明显很不耐烦。 “太夫人,五小姐醒了。”赵妈妈面色焦急,“她说她已经有了身孕,是王爷的孩子。” “什么?”大夫人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她说她有了靖王的孩子?” “是。”赵妈妈点头,“她说王爷不日便会上门求娶,这可如何是好?” 大夫人眼神一冷,转头看向太夫人:“母亲,事到如今,干脆一碗落胎药灌下去,一了百了。” 太夫人脑子已经乱了:“若靖王责问起来,我们要如何应对?” “我堂堂武侯府,还要怕一个靖王吗?”顾廷仪冷哼一声,“云润一日未出阁,就依然是顾家的女儿。我们顾家的女儿要怎么处置,是我们顾家的事,外人哪里有资格插手?” “别乱话说,人家是皇子!”大夫人吓得赶紧给顾廷仪使眼色。 “祖母,母亲。”锦瑟起身,朝两人曲了曲膝,“锦瑟有个想法,祖母和母亲可愿一听?” 第196章 给你指条明路 “武侯府的家事,外人自然没有资格插手,可是现在难就难在云润已经有孕。” “给云润灌落胎药好办,灌了之后呢?靖王若恼羞成怒,云润有孕的事情,还能盖得住吗?倘若这件事若是抖出去,武侯府就会在京城之中抬不起头来,武侯府还未出阁的小姐们又怎么办?” “退一步来说,靖王并不愿意为了云润而得罪武侯府。可是靖王对云润是否真心暂且不论,皇后对武侯府有敌视之意大家都是知道的。若是此事被皇后知晓,她会拿来做什么文章就不一定了。靖王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若是牺牲一个靖王,能拉上武侯府陪葬,这样的好机会,皇后一定不会放过!” “你的意思,云润现在是豆腐跌进了灰堆里,吹不得动不得了?”大夫人有些不悦,“你这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母亲,您常年身居后宅,对朝堂之事怕不了解。廷仪,你总该知道,有时候要人死,并不一定需要对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只要有一点小把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锦瑟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虽然身为武官,对朝堂之中的权力争斗又怎么会不明白。别看武侯府如今风光无限,登高便易跌重,对武侯府虎视眈眈的人,随时都在准备着扑上来咬掉武侯府一块肉! “可是让云润嫁入靖王府也不妥,即便她是庶女,到底还是武侯府的人。”顾廷仪有些犹豫。 “庶女是什么?妾的女儿。妾就是奴婢,奴婢的女儿依然是奴婢。”锦瑟冷声道,“柳姨娘是良妾的事,别说外人,武侯府里的人也没几个清楚的。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女儿,对外声称柳姨娘是贱妾,云润一个贱妾的女儿,送给靖王做美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可是,武侯府从来没有给任何皇子送过什么美姬啊。”太夫人皱了皱眉,还是觉得不妥。 “云润不是说,靖王不日便会上门提亲吗?”锦瑟微微一笑,“王爷自己上门,醉酒之中看上了武侯府的一个奴婢,武侯府岂有不给的道理?” “你想到是不错,可是事情想这么办,还得云润自己愿意。她若不肯配合,靖王也不是好糊弄的。原本好歹能捞个侧妃当,结果却变成了没名没分的美姬,她怎么肯。”大夫人眼睛一翻,不屑的撇了撇嘴。 锦瑟朝太夫人曲了曲膝:“若祖母信得过,云润那边孙媳去说。至于柳姨娘……” 锦瑟又笑着对大夫人曲了曲膝:“母亲身为主母,自然是需要劳烦您了。” 一刻钟之后,柴房里。 顾云润已经醒了,抱着膝盖缩在墙边,轻轻倒抽着冷气。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云润期待的望向门口,一袭湖绿色的裙角飘入视线,顾云润心一提,立刻扭过脸去。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是怎么落魄的吗?”顾云润紧紧攥着拳头,“赵锦瑟你这个蛇蝎妇人,我顾云润就算是被祖母打死,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锦瑟慢悠悠的走到顾云润面前:“地上凉,你不是有孕了吗,还是别坐在地上的好。” “你是来猫哭耗子假慈悲的?”顾云润狠狠转过脸来,“我呸,大夫人是不是让你煎落胎药来,药呢,你藏什么?” 锦瑟饶有兴致的盯着顾云润:“看来你对大夫人很了解嘛,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会落到这般田地?” “还不是因为你!”顾云润红着眼睛,“自打你嫁入侯府,处处与我过不去,我挨板子受家法,哪一次不是因为你?” “你可真会无视自己的错误,就你这样的,进了王府,恐怕会被人啃得渣子都不剩。”锦瑟抱起手臂。 顾云润一愣,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祖母舍不得让我落胎!只要我嫁进了王府,武侯府就能多一重助力!靖王可是皇子,祖母不敢得罪的!” 说着,顾云润已经扶着墙挣扎着站了起来。即便浑身是伤,她也依然努力的挺直了脊背,高傲的昂起下巴,仿佛此时的她已经是靖王妃一般。 “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锦瑟上下打量了一眼顾云润,“你的智商和你的身份,都配不起王妃的头衔。想进王府,我现在给你指条明路。” “你?”顾云润眉头一皱,警惕的望着锦瑟,“你又想玩什么花招,我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 锦瑟呵呵一笑,弹了下裙摆沾上的木屑:“不好意思,你的段位太低,我实在没心思跟你玩花招。我只是来跟你说清楚,进王府可以,名分你就别奢望了。如果你肯好好听话,我可以亲自为你保胎,让你顺利进入靖王府。” “如果你不肯配合,我看落胎药都可以省了。反正祖母已经决定把你舍掉,等到夜深人静,将你大头朝下塞进桃花坞的井里,正好和六弟的丧事一起办。” 顾云润的身体狠狠抖了抖,依然强撑道:“你别想吓唬我,我是爹的女儿,族谱上有我的名字,祖母不可能这样对我。” “是不是吓唬你,你自己心里清楚。”锦瑟脸一冷,“我没时间和你在这蘑菇,想从这扇门里横着出去还是竖着出去,选!” 第197章 顾云润的盘算 锦瑟亲自将顾云润送到了慈安堂门口,她嘴角轻勾,划出冷酷的弧度:“我知道你不甘心,进了王府自己去争,凭着你的肚子,还怕做不了王妃吗?” 顾云润抖了一下,低眉顺眼的对锦瑟福了福身,在丫鬟的搀扶下,步履阑珊的离开了。 回到桃花坞的时候,顾云润还有些浑浑噩噩的。那个女人太可怕了,进门半年,廷仪哥哥向着她,连祖母也愿意听她的话。如果不按照她的要求做,自己或许连今晚都活不过了。 “小姐,您要去看看姨娘吗?”丫鬟小心翼翼的望着顾云润。 娘亲? 顾云润忽然回了神,眼中泛起沉沉的冷光。 这个没用的女人,当初自己被赶去别院的时候就护不了自己,现在又连累的自己非得没名没分的到王府去!孩子没了是她的报应!管她是死是活! 顾云润正准备骂几句,话到嘴边,又转了口风:“娘今天定是身心俱疲,我去了又惹起她的伤心事,还是不打扰她了,让她好好休息。” 说完,又吩咐丫鬟去转告绿屏,今晚一定看好柳姨娘,千万不能让她着了风寒。 桃花坞里的下人们还以为顾云润心善孝顺,即便受家法的时候柳姨娘一句都没为她求情,还是顾念着亲情,却不知顾云润已经有了别的盘算。 靖王去年刚刚成婚,娶得正妻是皇后的侄女,其实靖王心里根本不喜欢王妃,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抱紧皇后的大腿。自己很快就要以美姬的身份进入王府,自己必须多带点银子防身。孩子生下之前,怕是没法进位分。而且一个美姬,武侯府也不会准备什么嫁妆。 靠自己攒下的那点例银肯定是不够的,必须得哄着娘把她手里的钱财资产都给自己,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回到房里,顾云润脱下衣裙,从镜子里看着自己身上遍布的青紫伤痕,攥紧了拳头。 “小姐,上次三奶奶送来的金疮药还有些,奴婢给您抹上。”顾云润的贴身丫鬟绿筠捧着金疮药过来。 “扔出去!”顾云润转过头,狠狠瞪了绿筠一眼,“以后我的屋子里,不许出现任何她送来的东西!” …… “你今日为何要维护云润?”听雨阁里,顾廷仪一边帮锦瑟取下发簪,一边像是不经意的问她,“其实她跟靖王的事还没揭到台面上,即便按照祖母的办法做,靖王来了,也不能说什么。” “她到底是你的庶妹,虽然错了,但是罪不至死。”锦瑟扯了下嘴角,“其实她是死是活,我并不在意,我仅仅不想她的事落人话柄,变成武侯府的污点而已。” “你不怕她将来爬到王妃的位置上,跟武侯府做对吗?”顾廷仪将手里的发簪发下,又拿下一朵珠花。 锦瑟噗哧一笑:“你觉得她有那个本事吗?靖王妃可不是吃素的,何况靖王也不傻,云润能爬到庶妃的位置上,就已经顶破天了。” “这难说,她肚子里不是揣着一个重重的筹码吗?”顾廷仪说着,低头咬住了锦瑟的耳垂,“连云润都有孕了,你说,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呢?” 第198章 武侯府不过如此 顾云润果然没有撒谎,三天之后靖王就上门了。太夫人早有准备,马上让人去叫回了当值的顾廷仪。 顾锡儒不在,靖王想求娶顾云润,只能太夫人和大夫人点头做主。可两人就是不给靖王开口求亲的机会,加上顾廷仪在旁搀和,硬是拖延到了午膳。 为了“款待稀客”,太夫人按照打听来的靖王喜好备了酒菜宴席,甚至安排了歌舞助兴。 靖王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自己虽然是个王爷,可是既没有四皇子那样受皇帝喜爱,也没有三皇子那样受皇后重视,还没有五皇子那样身手过人能领实职又兼救驾有功。在九个皇子之中,自己实在平庸,一般官员或许还会巴结几分,像武侯府这样权势滔天的豪门,将自己捧做座上宾,根本没必要。 靖王略想了想,觉得武侯府是知道了自己来的目的,刻意讨好。毕竟自己哪怕再平庸,好歹也是个王爷,况且顾云润身怀有孕,若是自己不要她,武侯府的脸可就没处搁了。 想到这些,靖王不免有些飘飘然,忍不住也拿起架子来,干脆先不着急提亲的事,而是畅快的饮酒吃菜,听歌赏舞。 顾廷仪对靖王虽然没什么好感,但是原本也谈不上恶感。可是他搞大了顾云润的肚子,弄的侯府不得不小心应对,让顾廷仪十分恼火。况且他一向没觉得靖王哪里出色,让他夸靖王,他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不过太夫人和大夫人没有这些顾虑啊,两人笑眯眯的把好话说了一箩筐,什么仪表堂堂风流不羁,什么文采出众武功卓越,简直是闭着眼睛各种胡说,吹的靖王好像是皇帝内定的太子人选一般。 靖王听的高兴,喝的痛快,不知不觉就开始眼花了。 一名舞姬正好舞到了靖王面前,轻纱荡漾身姿曼妙,脸上遮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盈盈的眸子,柔荑擒起酒壶,主动为靖王斟酒。 两人靠的极尽,靖王喝了酒本来就自制力下降的厉害,加上那舞姬暗送秋波,柔软的身躯若有若无的往他身上蹭,靖王胆子一大,伸手把人搂了下来。 “看不出武侯府还会弄这么一出,简直和花楼里有的一比了。”靖王兀自想着,却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靖王贴身小厮看到自家王爷搂住了武侯府的舞娘,心里本来是突了一下的,不过见太夫人几人虽然面有不悦之色却没说什么,干脆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自家王爷什么德行自己还不清楚吗,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舞姬一杯接一杯的给靖王倒酒,美人在怀,靖王自然是一杯接一杯的喝。没过多久,靖王一头倒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廷仪,老身看王爷不胜酒力,不如先安排到偏殿略做休息。”太夫人看向顾廷仪。 “孙子这就安排。” 顾廷仪差人将靖王扶去了客房,那位舞姬也随着一起进去了,而且顾廷仪并未阻止,仿佛还是故意的一样。没多久,守在门口的小厮就听到了屋子里男女交缠的声音。 原来这武侯府,也就不过如此嘛。 第199章 联合演戏 “王爷,您虽然贵为皇子,云润毕竟是我顾家的女儿,您今日可得给武侯府一个交代。”太夫人坐在客厅主位上,一脸寒色。 靖王脑子已经有些乱了,怎么好端端的睡了一觉,睁开眼什么都不一样了?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靖王终于睡醒了,转头一看,身边的女人却不见了。靖王没有多想,大咧咧的叫人来更衣,身边的小厮立刻冲进屋子,告诉他武侯府的人已经在正厅等他了。 靖王一开始还觉得武侯府的人真是上道,有求于自己,所以姿态放得这么低。没想到,去了正厅,太夫人一脸不悦,顾廷仪面色凛然,还有自己那个根本不熟的朝云妹妹也坐在一边。 靖王还没开口,就被太夫人劈头盖脸一顿问责。靖王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之前他睡的那个美姬,就是顾家的庶女顾云润。太夫人的意思是,武侯府的人原本根本不知道那个舞姬是顾云润,让她扶靖王去休息,也只是因为靖王醉酒之中还抓着她的手不放,没想到靖王居然趁机不轨,强占了顾云润。 “身为皇子,光天化日之下,在臣下的家里强占民女。这件事若传进宫里,我武侯府的面子固然是丢尽了,你靖王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太夫人冷着脸。 靖王还有些糊涂,不过也是明白厉害关系,连忙出声道:“什么叫本王强占民女?明明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当事人在这儿,是不是强占,一问便知。”顾廷仪冷哼一声,“让五妹进来!” 顾云润是被人扶进屋里的,面色惨白的她看到靖王之后,立刻就哭了出来。不管太夫人怎么问,顾云润都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什么都不说,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靖王一下就急了:“云润,你倒是跟你祖母解释啊!” “我,我……”顾云润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祖母,八哥。”锦瑟站了起来,朝两人分别福了福身,“还是让云润先去休息,看她的样子,实在是问不出什么话。锦瑟有个主意,不知祖母和八哥是否愿意听听?” 太夫人还未说话,靖王便急火火的开口:“你说。” 锦瑟看了下太夫人,太夫人冷着脸点了下头,摆手叫下人扶顾云润下去,才缓缓开口。 “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对武侯府和靖王都不好,咱们还是心平静气好好商议,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才好。” “现在云润已经是八哥的人,这个无可置疑,想保住两家的名声,八哥非得让云润进了王府才行。” 太夫人不置可否,靖王则频频点头。 反正他来的目的就是求娶顾云润的,虽然刚才云润的表现……不过这样也没坏处啊! 锦瑟面带微笑,话锋却是蓦地一转:“云润虽然是武侯府的女儿,不过却是个贱妾生的庶女。八哥身为皇子,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做妃子,也实在说不过去。” “顾云润小姐怎么说也是武侯的女儿……”靖王正想反驳,锦瑟又打断了他的话。 “这话母后可不一定同意,八哥的王妃想必也不爱听,庶女就是庶女,何况是贱妾生的。”锦瑟笑吟吟的看着靖王。 靖王一哆嗦,顿时不说话了。 靖王来武侯府前确实想过,母后一定不喜欢自己娶一个武侯府的庶女做侧妃,但是顾云润口口声声说自己能让武侯府帮自己,对母后来说,有武侯府做助力也是美事一桩。虽然知道自己的斤两,争皇位怕是争不过其他几位皇子,不过只要武侯府肯在关键的时候帮自己一把,这一世的逍遥王爷,自己也能做下去不是? 顾云润之前告诉自己,她的母亲是良妾,虽然没有八抬大轿进门,也是过了聘礼写了文书,在府里颇受武侯偏爱。如今朝云却说顾云润是一个贱妾生的,听语气顾云润母子在武侯府里也并不怎么受重视,那自己纳她为侧妃,之前的如意算盘岂不是都落空了? 母后可不是好糊弄的啊! 靖王正想附和锦瑟的话,然而抬头看到太夫人和顾廷仪冰冷的脸色,想到武侯府的权势,嘴皮子哆嗦了一下,又没敢说话。 真计较起来,在父皇眼里,武侯府可比自己这个没用的儿子重要的多! “那个,既然又要顾小姐入王府,又不能纳她为妃,这,这可怎么办?”靖王小心翼翼的询问锦瑟。 锦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来回踱了几步。 “祖母,您看让云润以美姬的身份入王府可好?云润身份卑微,只当是送给王爷的。”锦瑟说完,又看向靖王,“八哥若只是讨个美姬入府,母后和王妃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 美姬? 靖王眼睛一亮,这好啊,一个美姬而已,不就是一个奴婢?武侯府给自己送个奴婢,谁还会刻意打听那个奴婢是什么人? 哪怕心里已经认定,靖王依然不忘在嘴上客套一下:“这会不会委屈了顾小姐?” “若是八哥怕云润妹妹委屈,多照顾她几分便是了。”锦瑟笑道。 “好好好,就按朝云妹妹的意思。”靖王连忙点头。 “不过这件事,八哥可切记不要在外面多嘴,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锦瑟提醒道。 靖王频频点头答应:“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没什么好再多讨论了的。太夫人冷着脸点了头,顾廷仪也只是重重哼了一声表示同意。靖王一脸赔笑,只觉得总算糊弄过了这一关了。 锦瑟以妹妹的身份将靖王送到了门口,顾云润自然也跟在后面。不过顾云润现在的身份只是个武侯府送出去的奴婢,没有资格乘车,必须得走着跟在马车边去王府。 临出门的时候,锦瑟站在顾云润身边,也不看她,只是低声开口:“靖王恐怕对你之前的反应很不满,不过去了之后怎么哄他,就是你的事了。武侯府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 第200章 一碟点心 不得不说顾云润还是有两手的,加上肚子里的那个,进了靖王府半个月,靖王不仅没追究她在武侯府的时候为什么不帮自己说话,待她反而更好了。虽然顾云润的身份只是一个美姬,待遇却已经快赶得上庶妃。而且靖王只有一个正妃,没有侧妃,这位靖王妃的性格也很柔和,顾云润的日子可谓十分滋润。 这天顾云润回来看柳姨娘,故意打扮的花枝招展,披金戴银好不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靖王妃。 进了桃花坞,下人们都来巴结,顾云润出手也阔绰,每个人都得了几吊钱的打赏。 柳姨娘没有出来迎顾云润,她还在为那个才出生就死去的儿子伤心。虽然顾云润离开之前也多有安慰,可那是她辛苦怀胎生出来儿子啊!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忘记呢? “我说娘,你怎么还看这些东西。”顾云润见柳姨娘抓着从前给孩子准备的小肚兜发呆,一把就夺了过来。 柳姨娘一惊,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抢,但她这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哪里是养尊处优的顾云润的对手。不仅肚兜没抢过来,还被顾云润一把推回了椅子上。 “娘!你清醒点好不好!弟弟已经没有了,你再伤心有什么用!”顾云润厉喝一声。 见柳姨娘被喝住,顾云润又放软了语气:“弟弟没有了我也难过,但是人总得向前看。如今爹爹不在府里,谁能替你做主,你这样我在王府里怎么放心啊?” 此时绿屏端了点心茶水上来,顾云润瞥了一眼,满脸不悦道:“怎么如此贱价的点心都拿来,我娘平日里就吃这些吗?” 绿屏端来的是一小碟牛乳白糖糕,做法简单口味清甜,拇指大的小方糕也显得精致可爱。材料虽说很常见,不过武侯府平日里吃的点心,也大都是这样。今日叫顾云润一说,忽然显得廉价了。 绿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下意识的喏喏道:“这是从府里的膳房拿来的,原是特意做给三奶奶的,只听五小姐回来了,所以便先叫奴婢端来。” 顾云润一听是做给锦瑟的,脸色更加难看:“什么意思,叫我拾人牙慧吗?桃花坞小厨房里的人都死了?不会现做?” 绿屏瞄了一眼柳姨娘,支支吾吾道:“大夫人,大夫人说柳姨娘是贱妾,许她住着桃花坞已是格外开恩,桃花坞里的小厨房已经撤了。” 顾云润顿时怒火上头,一把抢过绿屏手里的牛乳白糖糕,就要往地上砸。手举起来,又落下去了。 瓷碟被她随手扔到一旁的桌上,顾云润摆摆手让绿屏下去,关上门挽住了柳姨娘的手臂。 “娘,都是因为女儿您才受这样的委屈,是女儿不孝。”说着,顾云润嘤嘤抽泣起来。用帕子抹了一下并未见泪水的眼角,顾云润又道,“娘,如今女儿在靖王府,只是个美姬,王爷虽然恩宠,可是肚子里究竟是男是女孩未可知。女儿若不能爬到王妃的位置上,只怕将来您这苦日子是熬不出头了。” 柳姨娘垂着眼默默坐着,眼泪嗒一下滴在了顾云润的手背上。儿子啊,自己的儿子若是能保住,自己眼下又怎么会是这等光景? “娘,您放心,女儿一定争气!等女儿做了王妃,他们亏了你的,欠了你的,一分不少都要让他们还回来!”顾云润连忙搂住柳姨娘的肩头,说完,顾云润语气又是一柔,“娘,您帮帮女儿好不好?您帮女儿争到了王妃之位,到时候有女儿为您撑腰,他们决计不敢再亏待您了,好不好?” 柳姨娘缓缓抬头看向顾云润,看着女儿期盼的目光,“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云润啊,你跟娘为何都这么命苦啊!” 顾云润见柳姨娘肯说话了,立刻拍着柳姨娘的后背柔声安抚。好一阵子柳姨娘才缓和下来,虽然没有立刻问顾云润在王府如何,倒是叮嘱了几句让她小心安胎。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柳姨娘便一脸倦色。顾云润说去厨房吩咐午膳,扶着柳姨娘上床,让她先睡一会儿。自己端了那碟牛乳白糖糕出去,吩咐人送回听雨阁。 “三奶奶的东西,我们娘儿俩怎么敢拿,还是叫三奶奶自个儿吃。”顾云润说着,呸的往上面吐了口唾沫。 绿筠心下一惊,不过为了巴结顾云润,特意笑开:“小姐真是知书达礼,送回去还不忘添点回礼。” 顾云润对绿筠还是很满意的,绿筠原是顾云润的贴身丫鬟,若顾云润正常出嫁,是要跟着去做陪嫁的。可顾云润是以美姬的身份出去的,一个奴婢怎么可能再带伺候的奴婢去,绿筠便留在了桃花坞。 顾云润在王府虽然得宠,到底只是个美姬,且是先有孕后入府,王府里的丫鬟表面恭敬,心里根本看不上她。顾云润要在王府争宠,身边的人却不得力,这次回武侯府,也是想物色个心腹带去王府。 绿筠的特意露脸,让顾云润立刻上了心:“到底是跟了我七八年的,还是你伺候的好。” 绿筠自己也想跟顾云润去王府,桃花坞如今在武侯府本就被其他院里的人瞧不起,她一个被顾云润撇下的,更被瞧不起。绿筠连忙屈膝:“小姐还能记得奴婢这点儿好,便是小姐对奴婢格外恩遇了。” 一个有心收人,一个刻意巴结,顾云润已经打定主意,等下去见太夫人的时候,一定要把人要走。 自己好歹是顾家的女儿,不过要个奴婢,太夫人不会不答应的。 这边厢顾云润进了慈安堂,那边绿筠也到了听雨阁。 “五小姐说,这糕点既然原是做给三奶奶的,她不便夺人所好,还是送来给三奶奶,三奶奶勿见怪。”绿筠低着头站在锦瑟面前。 锦瑟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看向身边的喜鹊。 “五小姐有心了,你下去。”喜鹊开口道。 绿筠走了,锦瑟让喜鹊把那碟点心拿出去倒了。 “怎么了主子,您担心她在点心里下毒吗?” “下不下毒的,晾她没那个胆子。不过吃的东西谨慎点没错,经了别人的手,我是绝对不会进口的,去扔了。” 第201章 打雪仗 顾云润本是打算在慈安堂陪太夫人用午膳的,暗想自己回来的这么风光,太夫人总该对她高看一眼了!可惜太夫人见到顾云润心里就来气,敷衍了几句,应了她要人的请求,便叫她走了。 “你虽然不是正儿八经出嫁的,好歹也已经是王府的人了,不要无事总回武侯府,靖王府现在才是你该待的地方。”太夫人面无表情的拨动着佛珠,下了逐客令。 顾云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得牙都要咬碎。可是在太夫人面前她哪儿敢撒野,低头允了声“是”,缓缓退了出去。 压着心里的怒气,顾云润又强作笑脸陪着柳姨娘用了午膳,还留了些衣料给柳姨娘,嘱咐她天冷了,要先顾着自己的身子。 柳姨娘到底是做娘的,自己虽然难过,还是顾念着自己女儿。虽然顾云润没有开口,柳姨娘却偷偷塞了一百两的银票给顾云润。 “王府里开销大,你又没有嫁妆,这些银子你拿着防身。” 顾云润心里一喜,却坚定的将银票推回了柳姨娘手里:“娘,女儿在王府里,还有王爷眷顾着,府里的人也不敢太苛待我。这些银子还是您自己留着,女儿如今照顾不到您,万一冬天他们克扣您的炭火吃食怎么办?” 柳姨娘见顾云润如此惦记着自己,想着之前顾云润受的委屈,不免更内疚:“娘没本事,没法让你有名有分的进王府。如今娘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你一定要拿着,不然娘不放心。” 顾云润犹犹豫豫的接过银票,又抱了下柳姨娘:“娘,女儿没法经常回来,不过您有事的话,一定不能瞒着女儿,要去王府告诉我呀。” “好了好了,去。”柳姨娘拍拍顾云润的后背。 顾云润带着绿筠离开了桃花坞,走之前特意去慈安堂告别,太夫人没见她。 “都是三奶奶挑唆的。”绿筠低声为顾云润抱不平,“要不是三奶奶的主意,太夫人原是想叫小姐以侧妃的身份嫁入靖王府呢。” 顾云润用力磨了磨牙,这个女人,等着,总有一天自己要她好看! 天气越来越冷了,京城下了今年第一场大雪。一夜过去,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几乎能没到小腿肚。 “雪这么大,连门都出不去,真是闷死了。”喜鹊垂头搭脑的,“宝里蝶姐姐也不回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算算日子,宝里蝶已经近一个月没露面了。宝里蝶不来,马龙那边的消息也没人带过来,但是锦瑟并不着急,马龙进户部尚书府的日子还短,有些事欲速则不达。 锦瑟回头看了一眼喜鹊:“嫌闷啦?那我们出去堆雪人。” 喜鹊眼睛一亮:“好啊好啊,奴婢去给主子拿斗篷。” 锦瑟被喜鹊裹得严严实实,毛皮围脖雍容华贵,可惜朝辉王朝的手套和现代手套虽然款式接近,只不过不分五指,带着手套拿暖手炉却不太方便,也没那么暖和,于是锦瑟握着暖手炉把手踹在了袖子里。 丫鬟们被喜鹊叫来堆雪人,锦瑟看的心痒也想去,还没上手就被李嬷嬷挡了回来:“公主您可不能这样,万一手上长了冻疮可怎么好。公主如今已为人妇,要端庄,您在一边看着就好了。” 锦瑟撇撇嘴,眼珠一转,干脆把丫鬟们叫过来,分成两队,让她们打雪仗。自己当裁判,还规定赢了有赏赐。丫鬟们一听打雪仗还有赏赐拿,更高兴的不得了,一个比一个卖力。 李嬷嬷毕竟年纪大了身上火气没那么旺,看了一会儿便去忙自己的事了。李嬷嬷一走,锦瑟便将什么端庄丢去了九霄云外,加入了雪仗大军,玩的不亦乐乎。 因这大雪,顾廷仪提前下了值。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也不知哪儿来的雪球直奔他面门而来,顾廷仪一歪头便躲了过去。再定睛一看,院子里一群人都玩疯了,连他回来都没人注意。 连晋刚准备咳嗽两声,提醒众人男主人回来了。顾廷仪却手一抬,大鹏展翅一般跳进了人群。 丫鬟们总算看到了顾廷仪,赶紧低着头退到一边。这下锦瑟不乐意了,捏起雪球就往顾廷仪身上砸。 顾廷仪堂堂二品骑郎将,从军多年武功了得,哪里是锦瑟能比的?左躲右闪,锦瑟不仅一个雪球都没砸到他身上,反倒被他砸了好几下。 锦瑟更不甘心了,干脆拼着被顾廷仪的雪球砸到不管,直直往顾廷仪身上扑了过去。可惜院子里满是雪,玩了这么久地上又结了薄薄一层冰,锦瑟脚下一个趔趄。 顾廷仪一惊,生怕锦瑟摔了,飞身过去接她。刚把人抱住,后脖子一凉,一大把雪被锦瑟从他后衣领灌了进去。 顾廷仪身子一僵,锦瑟哈哈大笑起来,洋洋得意道:“中计了!” 顾廷仪哭笑不得:“娘子连美人计都使了,为夫怎敢不中?” 锦瑟瞪了一眼顾廷仪,挣扎着从他怀里站了起来:“有本事你别用轻功,咱们再比过!” 顾廷仪正想说“比就比”,瞥到锦瑟已经湿答答的袖口,一把拉过她的手,撸掉手套握在手里:“要比过两日我休沐了再比,你的手这么凉,还是先进屋去暖暖。” 喜鹊也怕锦瑟冻出个好歹来,连忙过来帮腔:“主子,您还是先进去,奴婢去烧一碗姜汤来。” 说着,又吩咐人再点两个炭盆进屋,叮嘱锦瑟回去先更衣。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面人儿,还能一碰就碎了?”锦瑟感觉玩的不尽兴,撅着嘴跟顾廷仪回了屋里。 喝过姜汤,锦瑟将自己的手套拿来剪了。这手套又厚又笨,暖和是暖和,可是玩起来特别不方便。 “你剪这手套做什么?”顾廷仪好奇的凑过来笑道,“就算你赢不了我,也不用拿这手套出气?” “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锦瑟白了一眼顾廷仪,“等着,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202章 生财之道 锦瑟继承了二公主的记忆,也继承了二公主的技艺。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至少这女红是很出众的。将手套比划着剪出五根手指,翻过来用碎皮子裁成的细长溜儿缝到两边,五根手指就弄好了。再把手套翻回来,重新缝了一块能包住手指的圆套,在手背的位置接上。 “怎么样?”锦瑟把重新做好的手套戴在手上,给顾廷仪看,“如果觉得冷,就把手指这的套子套上,有需要的话就把套子翻开,不仅灵活还能御寒。” 锦瑟五根手指分开又合起来,得意洋洋的给顾廷仪显摆:“有了这手套,过两日打雪仗,我一定赢你!” 顾廷仪看着锦瑟的手套,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如今已经入冬,西南地区虽然没有北方这么冷,冬日里却也湿寒。军队配备的冬装里自然有手套,不过五指不分开的手套,抓兵器很滑,容易脱手,所以很多士兵都选择用布条将武器与手缠在一起。若是能改制成这样,作战时不仅能将武器抓的很稳,也省的兵器和手绑着不方便。 “想什么呢,该不会怕了?”锦瑟用手在顾廷仪眼前晃了晃。 “怎么会,娘子妙思,这手套果然很不错。”顾廷仪笑起来,“我正在考虑,是不是将这手套拿去给兵部尚书瞧瞧,给军队里也配上这样的手套。” 锦瑟也是上过战场的,立刻明白了顾廷仪所想。如今顾锡儒身在西南,有一分助力便多一分胜算。 不过朝辉王朝熟制皮革的能力,完全无法和现代相比,所以锦瑟摇了摇头:“若你真想给军队配备,这手套还得再改进一下。我给你先做一双,你试过之后若觉得好用,再去跟兵部尚书商议。” “娘子想的真是周全。”顾廷仪乐呵呵的把手递给锦瑟,“先量量尺寸,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为了赶时间,锦瑟当晚就给顾廷仪做了一双分五指的手套。这次锦瑟就做的精细多了,手指部分缝好之后,又用麻布特意加了一层面子,用来防滑。手腕的部位加了一条扣带,扣上之后可以收紧手腕的部分,不仅更保暖,还能防止手套受力掉落。 手套一做好顾廷仪就立刻戴上了,特意抽了一把长枪舞了一翻,感觉非常满意。 第二天,顾廷仪将手套戴去上朝,兵部尚书见了啧啧称奇,早朝的时候便奏请皇帝改制军队里的手套。皇帝将顾廷仪的手套拿去看了看,很快发现了这种手套的好处,不过这样的手套做起来比从前的样式工序复杂了许多,且如今已然入冬,便让兵部与户部先制作一批给军中将领换装。 “原以为顾卿的才能都在武功上,没想到在军备上也有如此巧思。”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廷仪。 顾廷仪连忙拜下:“回禀陛下,这是微臣的妻子朝云公主想出来的,原只是为了戏雪方便,并不是微臣的主意。” 原来是她? 皇帝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手套,这个女儿还真是会给自己惊喜啊。 皇帝对这手套的设计很满意,不仅赏了武侯府,还特意赏了锦瑟。锦瑟瞄了一眼送来的赏赐,咂了砸嘴。 这要是在现代,独家专利一申请,还不钞票滚滚来? 眼珠一转,锦瑟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自己在现代见过的东西那么多,只要照搬过来,再把皇帝也拉上车,给他分成,让他保证自己的独家销售,岂不是能赚很多钱?虽然眼下自己不缺钱,可是钱这东西,谁会嫌多? 朝辉王朝立国四百多年,每一代皇帝也算勤勉,百姓过的还都不错。若是这事能成,自己就算是卖布头,都能赚的盆满钵溢! 不过这件事得好好谋划谋划,毕竟皇帝那个老狐狸心机深沉,想利用他,没有足够的利益,可不好打动呢。 几日之后,锦瑟接了林妙言的帖子,请她初六去郊外赏雪。锦瑟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这几天赶制的“高跟鞋”,带了新做的炉袖,前去赴会。 林妙言见了锦瑟,一眼就看到了她的炉袖,好奇的拉着锦瑟问:“这是姐姐哪里买来的,瞧着好新奇。” “喜欢吗?”锦瑟笑着抽出手向身后招了招,喜鹊立刻捧了一副水红色的炉袖过来,锦瑟拿起递给林妙言,“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是给你准备的。” 林妙言惊喜的接过来,学着锦瑟连手炉一起揣进炉袖里:“呀,真暖和。” 其实这炉袖,是锦瑟照着清宫剧上那些妃嫔们冬天戴的手套做的。做工相当简单,用厚实保暖的毛皮逢起来,表面则用华丽的织锦做面,两边镶上白色的风毛,戴着可不比手套看好多了? 女人扎堆在一起,比得不就是谁的衣衫首饰更漂亮,更稀罕?尤其是这帮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们,别人有的东西,自己怎么能没有? 当大家聚到一起时,所有人都看到了锦瑟和林妙言戴的炉袖。林妙言得意洋洋的四处显摆,眼红坏了其他的小姐们。 众人走在一起赏雪,林妙言自然是跟在锦瑟身边。走了几步,林妙言终于发现锦瑟今天似乎与平时还有不同。明明她们俩身高差不多的,今天锦瑟却比她高出一个头顶去,显得身材更加挺拔窈窕了。 “姐姐,不过月余未见,你又长高了?”林妙言歪着脑袋,低声问锦瑟。 锦瑟噗哧一笑:“哪儿有人个子长得这么快,是这个。” 说着,锦瑟轻轻将裙角提起一些,腿一侧,露出足有七八公分高的鞋底。 “呀!这是什么鞋子?鞋底怎么这么厚?”林妙言一脸惊讶,顿了顿,又接口道,“这鞋底做的倒是精致,而且有裙摆遮挡,不仔细看也瞧不出来呢。” 锦瑟脚上的鞋子,类似现代的松糕鞋。不过锦瑟并未将鞋底做的上下同宽,而是像花盆底那样打磨了弧度出来,还在凹陷处镶嵌了碎珠子。走起路来,珠子在裙摆间若隐若现,风姿独特。 “不止如此,因为鞋底厚,为了走的稳当,你会不自觉的挺胸收腹,步态也显得更婀娜。”锦瑟悄声对林妙言说。 林妙言看了一会儿,将一只手从炉袖中抽出来,拉住锦瑟的手臂:“好姐姐,你这是从哪里买到这样多的好东西?” “想知道?”锦瑟眨了眨眼睛,“来,我悄悄告诉你。” 第203章 没钱了讨债去! 厚底鞋也好,炉袖也好,都被一众赏雪的小姐们眼红不已。锦瑟十分满意,她今天就是来做广告的,有了今天这广告的基础,京中的小姐贵妇之间很快就能传开。到时候大家一定四处打听求购,那自己的店开起来之后,必然是顾客盈门。 锦瑟甚至已经在朱雀大街定好了铺面,只等着装修完了就可以开张。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李嬷嬷跑来找锦瑟,说是手上的银子不够了。 “怎么可能!按照宫例,我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有两百两,就算以前的都被克扣了,我嫁出来也有大半年,平日里又没多少开销,手里至少也得有七八百两银子?”锦瑟一脸诧异,“那处铺面不是只要四百两吗?这才开始装潢,就花了几百两了?” 李嬷嬷苦着脸:“公主,您的月例银子虽然多,可是听雨阁的开销也不小啊。您是公主,虽然是嫁到顾家来的,可您只有宫例,顾家这边是不给您月例的。” “咱们听雨阁共有仆婢十九人,每个月仆婢的月例银子开支便有四十七两,小厨房每个月开支也有二十两左右,还有灯油烛火之类杂七杂八的琐碎开支,每个月也差不多有二十两。如今天冷,又加了炭火开支,每个月也要十两才够。” “这还不算之前听雨阁上下新制冬衣的一百两开支,您忘了,您给宝里蝶买的那处院子,还花了一百多两呢。” 锦瑟呆了半晌,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本来还以为自己是个大款呢,搞了半天是个伪大款! 锦瑟咬了咬牙:“那,我的嫁妆呢?不能变卖一些吗?” 提起嫁妆,李嬷嬷立刻变了脸,咬牙切齿道:“皇后给您置办的嫁妆,面上看着风光,金银珠宝玉器首饰自然一样不落,可是这些东西都是御赐,按律是不可变卖的。您是公主,及笄之后该享五百采邑。这采邑倒是一亩不少,但是今秋田庄交上来的赋税只有不到五十两,老奴问过才知道,那五百采邑全是荒地瘦田,根本没多少产出。”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锦瑟眉头一皱。 “田庄交采邑的时候,京城里正严查刺客的事,府里又一直风波不断,老奴实在是没有找到机会跟您说。本是打算明年开春之后再禀报公主,派人到庄子上去巡视,哪里知道,哪里知道……”李嬷嬷一脸愧疚,“都是老奴办事不利。” “这事儿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知道这些。”锦瑟连忙安慰李嬷嬷。 李嬷嬷连连告罪,末了,又一脸为难的看着锦瑟:“公主,您买的铺面已经把咱们手里的现银用完了。若是再没有银子进账,这铺面的装潢就得停了。” “我知道了。”锦瑟摆了摆手,“没关系,铺面你继续装,很快就会有银子的。” 李嬷嬷奇怪锦瑟能从哪里变出银子来,不过她没敢多问,先告退了。 锦瑟自然变不出银子,不过有人还欠了她一大笔钱。之前听了无羡公子的劝告,并没有逼的太紧,不过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也该去讨债了? 锦瑟递了帖子去韩尚书家,第二天便带着喜鹊上了门。 “什么?银子还不够?”锦瑟斜眼睨着韩静宜,“这都几个月过去了,韩小姐是打算赖账?” “没有没有,我已经尽力在凑了,可是,可是……”韩静宜声音越来越小,“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啊。” “正因为知道不是小数目,本宫才没有催你。可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总不能一直拖下去?”锦瑟用铜针挑了挑手炉里的灰,漫不经心的问,“凑了多少了?” “三、三百两。”韩静宜的头垂的几乎要埋进胸口。 “才三百两?”锦瑟嗤笑一声,“韩小姐,你这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吗?你可知欠一千两银子不还,若我上告京兆府,你会有什么下场?” 韩静宜吓得脸色惨白:“朝云公主,求您高抬贵手,我已经变卖了大部分首饰,能借的姐妹们都借过,实在凑不出更多来了。您再宽限我一段时间,到了年下父亲会额外封银子的,到时候我一定给您!” “年下?”锦瑟悠悠道,“欠债不过年啊韩小姐,您居然还打算把债欠到明年去?” “可是我真的没其他办法了啊。”韩静宜已经快哭出来了。 “既然你没办法,那本宫只能去找韩夫人了。”锦瑟直接起了身,“正好,本宫还未拜会过韩夫人,这便见见。” 韩静宜这事本就是瞒着家里的,哪儿敢让锦瑟去见母亲?况且母亲知道了,父亲就知道了,父亲若知道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还不得剥了自己的皮? 韩静宜当下就跪在了锦瑟面前,痛哭流涕:“朝云公主,我求求您了,您别告诉我母亲。” “上告京兆府和告诉你母亲,你选一个。”锦瑟居高临下的看着韩静宜。 “不要,公主,都是民女不识抬举,都是民女的错,求公主饶过民女,民女以后再也不会跟您做对了。”韩静宜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 锦瑟没说话,脑子里转过一个主意,不过还是在心里默默数着韩静宜打了自己二十个耳光,才又坐了回去。 韩静宜一看锦瑟态度有软化,连忙抬头,满怀期望的看着锦瑟。 “本宫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既然你都这么求本宫了,本宫就再宽限你一段日子。好在这事不过几个人私底下知道,闹到京兆府也不好看。”锦瑟瞥了一眼韩静宜,“凑到的银子就先拿来。” 韩静宜连忙跑去取了个袋子来,里面有银票,更多的是碎银子。 喜鹊点了一遍银子,鄙视了看了一眼韩静宜:“主子,是三百两。” “这银子本宫收下了,韩小姐还欠本宫七百两。”锦瑟似笑非笑的看着韩静宜,“七百两,韩小姐估计又要凑个一年半载?” 韩静宜脸色通红,低着头没说话。 “本宫有个法子给你减轻些债务,韩小姐可愿听听?” 第204章 折磨 从韩府出来,喜鹊不解的问锦瑟:“主子,您为何要让她多去姚家走动,多和长公主亲近?您不怕她跟长公主告密,说您让她给您做眼线?” “韩静宜虽然蠢,不过她还没蠢得无可救药。她根本不会跟朝阳告密,否则朝阳第一个就要怀疑她。韩静宜巴结了姚婉柔那么久,姚婉柔对她的戒心肯定没那么大。” “想扳倒皇后,只揪一个户部尚书怕是份量不够。朝阳知道皇后的事情最多,而且她远没有皇后精明,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 “那等韩静宜还清了主子的债务之后,她还是有可能告密啊。”喜鹊还是不明白。 “她已经被我拉下水了,出卖过别人,别人还会信她吗?从今以后,她只有牢牢抱紧我的大腿,我说什么,她就听什么。”锦瑟勾起嘴角。 喜鹊恍然的点头:“还是主子聪明。” 锦瑟笑嘻嘻的弹了下喜鹊的额头:“都会拍马屁了啊。时间还早,走,咱们去看二姐去。” 锦瑟去看望顾云诗,自然不忘给她带一副炉袖去,不过顾云诗现在可不敢穿“高跟鞋”,锦瑟便也没带。 顾云诗十分喜欢这炉袖,尤其给顾云诗做的这副炉袖,是锦瑟亲自动手绣的花样,顾云诗更是赞不绝口。 “你想开店卖这个?”顾云诗听了锦瑟的话,感觉十分意外,“东西确实不错,不过想要仿制也很容易,你这店怕是不好盈利。” 顾云诗没有一上来就反对,反而给锦瑟分析利弊,让锦瑟非常开心。 “这我都想好了,您把这炉袖翻过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个小布片?”锦瑟故作神秘。 顾云诗照锦瑟的话,把炉袖翻了过来,里面确实有个小布片,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锦”字。 “这个是我店里的商标,有这个东西,就代表是我店里出去的。店名我都想好了,就叫云锦阁,我会请父皇帮我写匾额,以后商标上的这个字,也按照父皇的手书来绣。”锦瑟眨巴了一下眼睛。 “商标?果然是个好主意。”顾云诗笑了起来,“有陛下亲笔御书,谁还敢不给你这云锦阁面子?” 有了三百两银子的进账,云锦阁很快装修完毕。锦瑟没有用武侯府的绣娘,而是让李嬷嬷在外面找了几个绣娘,先赶制了一批炉袖和高跟鞋出来。 开张之前,锦瑟特意进宫去找了一趟皇帝。 “你的月例银子不够用吗?”皇帝正在看折子,头都没有抬,只随口问了一句。 “母后给儿臣的采邑,今年的收成只有五十两。再过两个月就是年下了,哪里都要花银子,儿臣无法,只能厚颜来求父皇帮忙了。儿臣一个公主,总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锦瑟顺便可怜兮兮的告了皇后一状。 皇帝对于锦瑟提出那个“分成”不是很感兴趣,在他眼里,这么个小玩意儿能卖几个银子?不过锦瑟来求他帮忙,却没有找武侯府出面,侧面说明了锦瑟是向着自己的。 皇帝不仅答应了给锦瑟写匾额,还封了五百两银子给锦瑟做资金。锦瑟喜出望外,连连谢恩,美滋滋的离开了紫微宫。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高兴离去的锦瑟,哼笑一声。一点小恩小惠而已,只要这个女儿牢牢握在自己手里,还怕武侯府能翻出什么浪花去? 因着锦瑟入宫,皇帝忽然想起了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的顾云娇,便点了她晚上侍寝。 “这个朝云公主不能安分些吗?陛下好不容易过了新鲜劲儿,非要让他想起我来吗?”顾云娇把锦瑟差人送来的炉袖一把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小姐,可使不得!”绿萝连忙把炉袖捡了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让陛下看到,还以为您跟公主不睦。陛下偏疼朝云公主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况朝云公主身份尊贵,您这是大不敬啊!” 顾云娇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只恨自己生在了武侯府,只恨自己没有早早定了亲,否则自己何须到这吃人的后宫来?! 这几个月,由于顾云娇得宠,绿萝又被封了采女,加上两人出自武侯府,皇后对两人也没什么好脸色,虽然下面的奴婢不敢对她们不敬,那些进宫时日长的妃嫔们却是明里暗里的跟两人过不去。 顾云娇本就不愿进宫,况且身为二房嫡女的顾云娇从小也是被呵护着长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心里对锦瑟的怨恨更深,连带着也恨起自己的出身,恨起武侯府来。 “小姐,要不,奴婢和从前一样,去跟陛下说小姐身子不适,奴婢代您去。”绿萝搂住顾云娇的肩膀。 顾云娇顺势靠在了绿萝怀里:“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也要被人作践。可今次和往常不同,你若去,陛下心中定会不悦,还是我自己去。” “小姐受苦了。”绿萝心疼的抱住顾云娇。 按照宫例,去紫微宫侍寝的妃嫔,无论什么身份品级,丑时一到就必须被送回自己的宫苑去。其他人巴不得时间过的慢一些,可顾云娇却只觉得漫漫长夜如此难熬。 尤其今夜不知为何,陛下兴致格外高涨,顾云娇只觉得自己不堪蹂躏,恨不得立刻死了便什么都干净了。 皇帝突然扳过顾云娇的脸,伏在她身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不愿意伺候朕,对吗?” 顾云娇一愣,顿时吓得亡魂皆冒,脸上的血色“唰”的褪了个一干二净。 “没,没有,臣妾,臣妾……”顾云娇不知该如何分辨,额上细细出了一层冷汗。 “你不必解释,从朕第一次见你,朕就看出来了。你跟绿萝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朕不知道?”皇帝面无表情。 明明地龙滚烫,顾云娇却只觉得手足冰凉,生怕下一秒,皇帝就会将她从紫微宫丢出去,打入冷宫永无再见天日之时。 看着顾云娇的表现,皇帝却忽然笑了起来:“不过朕就是喜欢看你这个样子,明明不愿意,却还要曲意逢迎。你觉得是折磨,朕折磨你,倒实在是快乐的很呢。” 顾云娇如坠冰窖,颤颤闭上眼睛。一滴泪珠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滑出,很快渗入额角的发中,消失不见。 第205章 京城里的有钱人真是多啊 五日之后,挂着御笔亲书的匾额,云锦阁开张了,不想第一天开门,就有人闹事。 “这么个玩意儿,就要五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 说话的年轻女子披着淡紫色的斗篷,她身后也没有跟丫鬟,瞧着十分面生,饶是喜鹊见过的人不少,一时也拿不准这是哪家的小姐。 正在喜鹊心下为难不知该如何应对时,老成的李嬷嬷走了过来。 “云锦阁开门做生意,所有的货品都是明码标价。云锦阁的炉袖用的都是西北的皮革,上面的锦缎也是从皇商处订购的。您若是觉得贵,您可以不买。” 李嬷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什么样的刁难没见过,一番话说的绵里藏针,批紫色斗篷的女子顿时语塞。 仿佛是有些气急败坏,女子眼睛一瞪:“不就是用料考究些么,我府里比这好的料子多了去了,回头叫绣娘给我做一个便是,还真以为我非得在你们这破店里买吗?” “这位小姐,您是不识字吗?”李嬷嬷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云锦阁挂的牌匾您若看不懂,那您去找人问问再说。” 女子一愣,转头出了店,等看清了牌匾上的字,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牌匾上的落款是陛下的私印,她是不是瞎了?” “听说这店是朝云公主的产业,连牌匾都是陛下亲笔手书,这份荣宠瞎子都能看见,她还敢仿制云锦阁的东西?这不是瞎子,是傻子!” 店里有人窃窃私语,披着紫色斗篷的女子脸色也由白转红,赶紧将斗篷拉的更低些,急匆匆的踩着小碎步走了。 锦瑟在二楼目睹了一切,悄悄将喜鹊叫了过来。 “去,跟着她,看看她是哪个府里的。” 约莫半个时辰,喜鹊回来了。 “主子,她是姚府的,不过她回府的时候是从侧边的角门进去的,开门的小厮对她也不甚恭敬,她会不会是姚府庶出的小姐?” 锦瑟冷笑起来:“庶出的小姐?我看她根本就是个丫鬟。她首饰看着不错,不过双手却不似普通小姐贵妇那样娇嫩,明显是干活的手。而且姚府现在是什么地位,堂堂幽州太守家里,就算是庶出的小姐,出门会不带丫鬟?” 喜鹊一惊:“您的意思,她是长公主派来的?” 说罢,又赶紧压低声音,朝楼梯口瞧了一眼:“会不会是韩静宜说漏嘴了?” “不会,就算是韩静宜说的,也不是说漏嘴。而且那丫鬟看着不像宫里出来的,我倒觉得是姚婉柔派来的人。” 喜鹊皱眉:“那个姚婉柔派人来捣乱,是想讨好长公主吗?” “有这个可能,也有别的可能。”锦瑟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不必太在意,留心着些便是。” 不过云锦阁的货品也真的不便宜,一副炉袖至少五两银子,高跟鞋就更贵了。普通的绣鞋就得八两一双,特别定制的二十两起步。若是鞋底想雕花,鞋面要缀宝石珠子,那就更贵了。 顶着皇帝手书的牌匾,开业第一周,云锦阁的毛利便达到了八十两。 锦瑟不禁感慨,京城里的有钱人真是多啊! 嗯,自己得赶紧再想点儿新花样,多赚点银子才好! 然而李嬷嬷很快就又来跟锦瑟诉苦了:“公主,老奴日日往云锦阁跑,听雨阁的事情都没人管了。宝里蝶又不在,这帮丫头婆子最近惫懒了许多,您可得想想办法啊。” 由于锦瑟不方便经常出门,所以除了开业第一天,之后就由李嬷嬷在店里坐镇。宝里蝶不在,主管下人们的事又落在了李嬷嬷身上,她还要往云锦阁跑,以她的年纪,难免精力不济。 锦瑟有些头疼了,自己手里会管账的只有一个李嬷嬷,喜鹊还得跟着自己,云锦阁以后可是自己手里下金蛋的母鸡,一般人自己不放心啊! 锦瑟开店,顾廷仪自然也知道,见她愁眉苦脸的,便故意调笑道:“怎么,银子赚的太多,愁着怎么花了?” 锦瑟白了一眼顾廷仪,不过还是将自己的难处说给了她。 顾廷仪听完,略沉吟片刻,抬头道:“你让绿鞘去,绿鞘伺候过我笔墨,不仅识字还会看账本。虽然她性子冷淡了些,不过为人认真,交给她的事,她就算做的不出彩,也不会出错。” 锦瑟想了想,觉得顾廷仪的提议还挺靠谱,当下就叫了绿鞘过来,让她明日跟李嬷嬷去云锦阁,若是能接替李嬷嬷,今后就让她负责云锦阁的事。 “记住,不管绣娘们能做多少,每天上的货不能超过二十件,包括订做的。东西多了就不稀罕了,明白了吗?”锦瑟嘱咐绿鞘。 “奴婢记住了。”绿鞘一本正经的点头。 顾廷仪饶有兴致的看着锦瑟:“娘子的聪慧真是让为夫意外,不仅通医术,还会做生意,娶了你这样的媳妇,我可真是赚大了。” 锦瑟不禁有些小得意:“我聪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才知道你赚大了吗?” 顾廷仪哈哈一笑,将锦瑟搂进怀里:“为夫愚钝,哪儿比得上娘子?” 锦瑟眉眼弯弯,更是感觉美的冒泡了。 几天之后,宝里蝶总算回来了。 “家里的事,都料理好了吗?”锦瑟关切的问宝里蝶。 宝里蝶微微一笑,看着心情不错:“谢公主记挂,阿鬼已经没有大碍,再将养些日子便能大好了。” “那就好,等他好了,让他也帮我做事,可以吗?”锦瑟问道。 “但凭公主吩咐。”宝里蝶点头。 宝里蝶回归之后,李嬷嬷感觉轻松了很多。由于暂时没有新品种的货物上架,云锦阁的生意虽然没有刚开业那么火爆,倒也非常平稳。 不知不觉年关将近,锦瑟的小日子一直过的非常滋润。或许是最近一段时间过的实在太过顺风顺水,某人的骤然出现,让锦瑟顿时措手不及。 第206章 李惜娘回归 锦瑟近半个月都在研究怎么在现有条件下做出指甲油来,试过许多材料都不满意,还是到无羡公子那里看到阿胶,才想起自己或许可以用鱼骨胶试试做底。 锦瑟正在小厨房用石锅亲自熬鱼骨胶,宝月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公主,李惜娘回来了。” 李惜娘? 锦瑟一怔,她是被太夫人亲自下令赶去庄子上的,怎么可能回来?看管的她的人呢? “她自己回来的?”锦瑟皱着眉头问宝月。 宝月摇头:“听说是明涛阁的人接回来的,现下已经在慈安堂了。” 那肯定是顾廷君做的了,原以为安分了几个月,他已经将李惜娘淡忘了,竟然还惦记着。 锦瑟解了围裙,吩咐宝月去打水让自己净手。还没更衣,赵妈妈就来请锦瑟了。 “祖母这个时候叫我,有什么事吗?”锦瑟明知故问。 让太夫人知道自己院里的丫鬟四处游荡听壁角,太夫人肯定不高兴。 赵妈妈堆笑道:“太夫人想请公主去给李姨娘把把脉,看看她的身子究竟哪里不适。” 身子不适不请大夫,反倒找自己来把脉,李惜娘恐怕不是生病了。而且赵妈妈叫她李姨娘,谁的姨娘? 锦瑟也不多问,带着喜鹊去了慈安堂。 几个月不见,李惜娘看着没有从前那样水灵了。没了锦衣玉食和丫鬟伺候,素面朝天的李惜娘,皮肤明显干燥缺水,而且还瘦了很多,旧的衣裙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未施粉黛的脸上,两个乌青的黑眼圈显眼异常。 方姨娘也在,不过没见顾廷君。 “祖母。”锦瑟屈膝问安。 “孩子,你来啦。”太夫人笑容显得有些讪讪,“香河都跟你说了,你帮惜娘看看。” 锦瑟将目光转向李惜娘,李惜娘神色平静,坐下轻轻拉了下衣袖,伸出了纤细的手腕。 锦瑟也想知道李惜娘到底怎么了,把她的手臂放在桌上,四指搭上了她的腕脉。 几秒之后,锦瑟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向李惜娘。 李惜娘却依然是神色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锦瑟会这样。 “换一只手。”锦瑟不甘心的说道。 从左手换到右手,脉象都是一样的滑脉。锦瑟的心狠狠沉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就那么一次,她居然就有了? “怎么样?”太夫人有些着急。 锦瑟理了理心绪,抬头看向太夫人:“祖母,她已经有近五个月的身孕了。” 锦瑟说着,还是没忍住用眼角的余光往李惜娘的肚子上瞟。 从进门到现在,李惜娘基本一直坐在那里,之前她起身给自己问安的时候,自己也没多注意,加上衣服宽松,根本没发现她的肚子有些凸起。 此时再看,她的肚子显然比平常怀孕五个月的肚子要小,很可能是孕中照顾不周导致的。 太夫人一听李惜娘果然有孕了,算算日子,正好是顾廷君的孩子,嘴角不由翘了起来。倒是方姨娘微微皱了皱眉,好像并不开心。 “惜娘和廷君本就有夫妻之实,如今孩子也有了,便挑个吉日过了文书,正式让廷君将惜娘收房。”太夫人似乎已经定了主意,开口看着众人道。 锦瑟暗呼一口气,听太夫人的意思,李惜娘就算嫁给顾廷君,也是个妾。 一向话少安静的方姨娘,却站起来对太夫人曲了曲膝:“妾身想问太夫人,惜娘是身份,是侍妾还是良妾?” “自然是良妾。”太夫人没看李惜娘,“明年就要殿试了,若廷君能及第,不日便会入仕。老身定会为他寻一门好亲事,找个高门女子给他做正妻。” 方姨娘这才又曲了曲膝:“妾身替廷君谢过太夫人。” “你看看你,瘦了这么多,得好生调养调养。”太夫人看着李惜娘的眼神有些心疼,“这可是大房第一个重孙,你可得好生仔细着,啊?” “惜娘谨记。”李惜娘说着,作势就要站起来。 “坐下坐下,你看你那小脸都没什么血色,回去要好好休息。”太夫人连忙摆手。 于是李惜娘只是抬了下屁股,又坐了回去。 太夫人又跟方姨娘说为李惜娘安排住处的事,锦瑟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暗中打量李惜娘。眼皮一抬,却正好与李惜娘目光相接。 李惜娘看着锦瑟,嘴角飞快的勾了一下,眸色凛然。只是一瞬间,李惜娘又恢复了平淡的表情,目光也错开了,仿佛锦瑟看到的是幻觉一样。 但锦瑟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李惜娘那充满挑衅和胜利的目光,就是冲着她来的! “锦儿,你看惜娘这胎还稳当,我怎么觉着她的肚子这么小。”太夫人看了一眼李惜娘,又将目光投向锦瑟,“惜娘一个女孩子,到外面找大夫也不方便。你既然会医术,就费费心多去照看着。” “祖母宽心,惜娘的肚子虽然看着不明显,但是胎像却很稳。只要好生将养些日子,补补身子,肚子里的孩子很快就能长起来了。”锦瑟微微笑了笑。 太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嘱咐了方姨娘几句,让她先将李惜娘带去安置。太夫人特意留下锦瑟,锦瑟就知道太夫人肯定又要让自己去安抚顾廷仪。 果不其然,太夫人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孩子,我知道让惜娘回来,你心里肯定不舒服,廷仪也不会高兴。尤其当初是廷仪一力主张让惜娘离开的,知道她又要回来,还要给廷君做妾,怕是要气坏了。” “可惜娘她毕竟你婆婆的表外甥女,又怀了廷君的孩子……大房兄弟三个,至今还没有一个有后的,祖母心里也不是滋味啊。” “好在惜娘和廷君两情相悦,今后我会叫你婆母好好管教着,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过他们的日子,你跟廷仪就别跟惜娘再计较过去了,好不好?” 太夫人又是卖惨又是说软话,锦瑟现在如果出声反对,就太说不过去了。 何况,李惜娘今后是顾廷君的妾,又不是顾廷仪的,太夫人肯特意安抚她,也给足了锦瑟面子。 锦瑟微笑点头:“孙媳会跟廷仪好好说的,祖母不必担心。” 太夫人这才笑着点头,又跟锦瑟拉了几句家常,才让她离开了。 从慈安堂出来,喜鹊就愤愤不平:“太夫人根本已经想好了,才把主子叫去,什么到外面找大夫不方便,还不是想借着主子给武侯府遮丑?” “知道就行了,何必说出来。”锦瑟淡淡开口。 “那您还要去那个李惜娘安胎?”喜鹊嘴巴一撅。 锦瑟冷笑一声:“去,当然要去,我要让她知道,就算她借着肚子里的种回了武侯府,有我在,她也得老老实实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第207章 三奶奶可满意了 傍晚顾廷仪到家,听了锦瑟跟他说的事,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什么?李惜娘回来了,祖母还让她给廷君做妾?”顾廷仪怒气十足,“祖母这是怎么了?年纪大了所以心慈手软了吗?这样的女人,就算怀了廷君的孩子,也不该让她再进顾家大门!” “可她已经回来了,你生气也无济于事。”锦瑟瞪了一眼顾廷仪,“你从前不是一直稳稳当当,遇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最近越来越莽撞,脾气也愈发大了?” 顾廷仪怔了怔,走到锦瑟旁边坐下,一把将锦瑟腰搂住:“还不是娘子惯的,有你这样的贤内助,谁还能时时刻刻绷着?” 锦瑟对着顾廷仪皱了皱鼻子,无奈又想笑:“净知道说好听话哄我。” “哪里是哄人的?娘子本就漂亮又聪慧,我不过是说事实。”顾廷仪一脸无辜。 未等锦瑟说什么,顾廷仪又道:“为夫自然知道,即便我不说,娘子也会把李惜娘收拾的服服帖帖。为夫不过是随口说两句,图个嘴上痛快罢了。” “你别捧我啊,李惜娘如今在祖母眼里金贵的很呢,我哪儿敢收拾她,毕竟她肚子里那位可是大房第一个重孙。”锦瑟撇撇嘴,“若是大哥有孩子就好了。” 提起这个,顾廷仪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大哥的事情他自有想法,大嫂现在不是在博州吗,或许等她回来,会带着大哥的孩子一起回来呢。” 顾廷晓是顾锡儒的第一个儿子,足足比顾廷仪大了六岁。他成婚也已经七八年了,却一直无所出。放在别的高门大户之中,早就张罗着不知道给他纳了多少妾室了,可顾廷晓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妻子,身边再无其他女人。 锦瑟自然知道这些,她也就是顺嘴一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李惜娘都怀孕五个月了,其他人怎么赶,也不可能比李惜娘早生下孩子。 “李惜娘这一胎,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再说了,她的孩子只能是庶子,不足为虑。”顾廷仪用下巴磨了磨锦瑟的脸,“我还是期盼着娘子能早日怀上身孕,咱们的孩子,一定是最好的。” 锦瑟嗔了顾廷仪一眼,不想被他猛地含住红唇,辗转厮磨起来。 第二天上午,锦瑟主动去看望李惜娘,还带了不少补品。 “这些补品你慢慢吃,吃完了我那儿还有,不必省着。”锦瑟坐在李惜娘对面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剃着指甲,态度居高临下。 “多谢三奶奶挂怀,不过太夫人已经送了不少补品来,妾身如今身子太虚,只怕虚不受补。三奶奶的好意,妾身心领了。”李惜娘靠在榻上淡淡道,言下之意,是不愿收锦瑟的补品。 锦瑟放下手,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李惜娘:“怎么,你怕我在补品里下毒?” “怎么会,三奶奶说笑了。”李惜娘抬头,毫不避讳的对上锦瑟的目光,“太夫人让您照顾妾身的胎,若是妾身跟妾身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自然是三奶奶的过错。三奶奶不会那么笨,在这个上头动手脚。” 锦瑟心中一顿,却是面不改色:“是嘛,正好我已经吩咐了给你煎安胎药,这会子想是应该好了。我这就让人去给你端来,你身子虚,这安胎药可得按时按量,一碗不落的喝。” 说着,锦瑟看了一眼喜鹊,喜鹊立刻会意的转身,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药回来。 “去,端给李姨娘。”锦瑟定定望着李惜娘的眼睛,唇角勾起。 李惜娘终于不那么淡定了,连忙看了一眼床边的丫鬟:“哪里敢劳烦三奶奶身边的人,绿颂,还不把药接过来。” 绿颂连忙走到喜鹊面前,喜鹊却不肯把药给她:“主子吩咐奴婢亲手将药送到李姨娘手里,奴婢不敢违拗。还望李姨娘不要嫌弃奴婢粗笨,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您喝药的。” 绿颂不过是李惜娘的丫鬟,连一等丫鬟都不是,哪里敢跟喜鹊这个公主的心腹丫鬟较劲。头一低,绿颂直接退到了一旁。 喜鹊将药碗的托盘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用手背在药碗外面试了试温度:“李姨娘,这药现在已经不会烫口了,您请用。” 说着,喜鹊直接把碗递到了李惜娘的嘴边。李惜娘怔怔看着药碗,却不敢张嘴。 太夫人虽然让公主照顾自己的胎,却没有说让她全权负责。何况自己如今是顾廷君房里的人,不管出什么事,明涛阁第一个跑不掉责任。眼下自己需要明涛阁,需要顾廷君的保护,明涛阁决计不能被牵连。 再说了,谁能保证公主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害自己?人家怎么说都是顾廷仪的正室,而且还是公主之尊,自己区区一个庶子的妾,哪怕被她弄死了,谁又敢拿公主怎么样? “不敢喝?”锦瑟冷笑了一声,“以为你去庄子上住了几个月,学的长进了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李惜娘被锦瑟一激,伸手就将药碗接到了自己手里,一股脑儿灌了下去。 把空碗往喜鹊手里一塞,李惜娘脸色微微涨红:“三奶奶可满意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给你配的安胎药,用的可是上好的药材,都是为了你好。”锦瑟笑吟吟的站起来,“行了,你好生歇着,若是有事尽管到听雨阁找我,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锦瑟带着喜鹊走了,补品也带走了。既然人家不收,正好不用自己破费了。 “主子,您若想提防着李惜娘,何不干脆塞个人过来,在她跟前盯着就是了。”喜鹊满不在乎的说,“奴婢瞧着方姨娘对她也不甚上心,院子里只有一个丫鬟伺候呢。” “她如今又不是听雨阁的人,我可不能明着给她塞人,太夫人会不高兴的。”锦瑟伸手在喜鹊的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啊,多跟宝里蝶和李嬷嬷学学,别那么沉不住气。” 喜鹊吐了下舌头,笑嘻嘻的看着锦瑟:“那奴婢让宝月多注意着这边?” 锦瑟想了想:“也好,如今她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总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第208章 她这是什么意思 李惜娘大清早突然跑来听雨阁的时候,锦瑟非常意外。听喜鹊说李惜娘的丫鬟手里还抱了个坛子,似是来送礼的,锦瑟就更意外了。 这李惜娘被从武侯府赶出去了一次,果然比之前聪明了不少,若是从前的李惜娘,绝对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让她进来。”锦瑟理了理衣裙,起身去了外间。 李惜娘的脸色看着好了许多,回武侯府不到十天的时间,人也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么干瘦了,看来补品是真的吃了不少。 “妾身给三奶奶请安。”李惜娘一手撑着后腰,慢慢屈膝。 “李姨娘身子重,免礼。”锦瑟坐在上首,动也没动一下,“喜鹊,去给李姨娘拿杯蜜水来。” “原来三奶奶晨起要喝一杯蜜水的事,是真的呢。”李惜娘轻轻一笑,“妾身在庄子上的时候,得了一坛枇杷蜜,听说是上等的好蜜。妾身自有孕便吃不得甜的,所以将这坛蜜带来给三奶奶,还希望三奶奶不要嫌弃妾身的一片拙心。” 锦瑟每天早上要喝一杯蜂蜜水的事,在武侯府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女人喝蜂蜜水好处很多,更何况锦瑟每天早上都要吃药,喝蜂蜜水也正好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把药吃了。 锦瑟斜靠上椅背:“看来李姨娘在庄子上的时候,四弟还是多有照应的。我和廷仪都不知道,四弟对李姨娘如此情深义重呢。” 锦瑟笑的轻佻,暗示李惜娘不自重,瞒着所有人和顾廷君私下往来。此时锦瑟倒是有些后悔,当初让马龙盯了一个月,并未发现有人去探望李惜娘,就让人走了。看来自打李惜娘离开武侯府之前,就已经在谋划着回来的事,否则两人不可能这么沉得住气。 “妾身得四少爷垂爱,必当竭尽所能报答。”李惜娘面不改色,“妾身从前年纪轻不懂事,如今只想安安稳稳为四少爷生下孩子,其他别无所求。” “你若真这么想便是好的,想来你安稳,也不会有人会找你的晦气,毕竟你今时不同往日嘛。”锦瑟拈起身边的茶盏,抿了一口水,意思就是该送客了。 李惜娘也识得眼色,说还要去给太夫人请安,就先告辞了。 李惜娘出去的时候,宝里蝶正好进来。两人擦肩而过,李惜娘瞥了一眼宝里蝶手里的药盒,仿佛并没有在意,施施然离开了。 喜鹊望着李惜娘消失在门口,皱着眉头问锦瑟:“主子,您说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来向您低头服软吗?” “你觉得呢?”锦瑟挑了下眼角,“我们早就撕破了脸皮,她知道她说的话我根本不会信。” “那她这是什么意思。”喜鹊微微撅了下嘴。 “她这是做给太夫人看的。”宝里蝶把药盒递给锦瑟,曲了曲膝,“公主,这是十日的药。” “你先放下。”锦瑟点了下头。 “公主吃了这么久的药,怎么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倒是让李惜娘那个不知羞的占了先机。”喜鹊有些小郁闷,“主子,奴婢给您倒蜜水去。” 锦瑟吃避孕药的事情,原本只有宝里蝶一个人知道。可喜鹊天天在锦瑟身边伺候,哪儿能不被她发现。不过喜鹊以为这是锦瑟调身子的药,锦瑟还跟喜鹊说,不想让顾廷仪知道,是怕自己没怀上孩子反让顾廷仪空欢喜,等有孕了,再跟顾廷仪说。 喝了药,锦瑟将药盒收了起来。 喜鹊问李惜娘送来的那坛枇杷蜜怎么处置,锦瑟目光一横:“李惜娘从前送过什么‘好’吃的,难道你已经忘了?” “奴婢就是觉得可惜了这么一坛好蜜。”喜鹊吐了下舌头。 几天之后,锦瑟带着喜鹊去云锦阁巡视。一来年关将近,过几天锦瑟就打算让云锦阁关门歇业,好让大伙提前准备过年,二来指甲油上货已经三天了,锦瑟想去看看销售的情况。 “云锦阁做的都是精品,不管是炉袖还是绣鞋,别的店里哪里有,这指甲油更是巧夺天工之作。” 刚上楼梯,锦瑟就听到有人在夸自己店里的东西,自然很高兴。 没想到接下来却是绿鞘冷冰冰的声音:“你不用在这废嘴皮子了,再不走,我可叫伙计撵你了。” 锦瑟有些奇怪,绿鞘做事向来稳妥,绝对不会这么跟客人说话。能在二楼却不是客人,说话的人是谁? “妹妹,姐姐我真是为了云锦阁好,你就让我见见你家主子。”说话的人语气恳求。 绿鞘正准备赶人,抬眼一看锦瑟从门外进来了,正想问安,锦瑟却悄悄对她摇了摇头。 店内站了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身上穿着天水碧的斗篷,手工看着不错,不过明显已经旧了。靠近脚边的地方,似乎开过线,又被小心的补过,不仔细倒是瞧不出来。 “夫人好。”喜鹊脆生生的对着妇人打了个千儿,“夫人瞧着面生,从前没见过呢。” 喜鹊的话算起来有些唐突,那妇人却不恼,反而笑呵呵的冲喜鹊点头:“好俊俏的丫头,妾身不是什么夫人,不过确实第一次来。” 说着,妇人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锦瑟:“这位夫人是云锦阁的常客,能到二楼来,想必还是贵客。夫人真是好眼光,云锦阁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呢。” “是吗?”锦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妇人,“我瞧着也就那样,不过稀罕了些。” “哪儿止稀罕,您看看这手工,看看这用料。”妇人比着手势,引着锦瑟往货架上瞧,“妾身看着夫人肤白若雪,指如青葱,若是再涂上这指甲油,那就更好看了。” 喜鹊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妇人可真有意思,又不是店里的伙计,居然帮着招呼起客人了。可她哪儿知道,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客人,这站着的可是云锦阁的主人呢! “丫头可别笑,妾身说的都是真心话。妾身瞧着,夫人的肤色更适合正红色的指甲油,红色明艳,涂上能让手也显得更白呢。”那妇人一本正经道。 说完,那妇人突然对锦瑟拜下:“朝云公主,不知妾身可还能入得了您的眼,可否让妾身到您的云锦阁来讨份差事呢?” 喜鹊顿时不笑了,锦瑟眉梢一挑:“你怎么知道我是朝云公主?” 第209章 宁香伶 “夫人年纪轻轻,梳的却是妇人的发髻,再看您的谈吐气度,便知道您出身不凡。” “若夫人是客人,绿鞘小姐见您上来,岂有不招呼您的道理?妾身在绿鞘小姐眼里就是个麻烦,哪里有为了个麻烦不理贵客的做法?” “即便是看您的丫鬟在跟妾身搭话,也会给您先行礼。然绿鞘小姐却是安静的站在一边,显然是得了您的示意。这云锦阁是谁的产业,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绿鞘小姐会听您的吩咐,您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妇人保持着单膝跪地行大礼的姿势,说话却是条理清晰,不慌不忙。不过她的手捏的很紧,显然也是紧张的。 锦瑟打量着她,并不着急开口。从喜鹊手里接了热茶慢慢喝了些,才缓缓问道:“想到本宫手下讨差事,你是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呢?” 妇人脸上一喜,连忙道:“妾身名唤宁香伶,夫家姓宋,原是晋州人士,五年前到了京城来讨营生。妾身家里也是做小生意的,妾身常年帮着自家相公操持生意,所以也略懂皮毛。” “原来是生意人。”锦瑟轻笑一声,“你不帮着你家里操持生意,怎么想起到云锦阁来讨差事?” 妇人也不隐瞒,说来京城之前,自家相公也是雄心壮志,想着京城乃天子脚下,百姓生活富足,肯定能将生意做大。来了才发现,京城里没关系没人脉,想站稳脚跟实在是难。这五年下来,别说把生意做大,家底基本都赔空了,所以这宁香伶才想着凭本事出来讨碗饭吃。 锦瑟漫不经心的用铜针挑了下手炉里的灰:“若是小生意,恐怕想赔钱也赔不了太多。能把家底赔光,你家里肯定也不是卖什么小玩意儿的。” “公主蕙质兰心,妾身敬服。”宁香伶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妾身家里是做大宗皮货生意的,只是这京城的份额不好拿,皮货千里迢迢从西北运来,路费人工已经不便宜,拿不到玉碟,再好的毛皮都只能放在仓库里生虫。皮货生了虫,就废了。” 锦瑟知道宁香伶所言非虚,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不是说你开个店就能从外面进货,更何况是从西北蛮夷之地进货,万一你通敌夹带呢?想拿到进货资格,就要有户部给你开的手帖份额,否则即便你有货也不能进京城。 从晋州跑到京城来,若是人生地不熟的,就算你想疏通路子,都不知道拿银子给谁送。毕竟这是京城,头上掉下一块砖砸到三个人,两个说不定就有官身。 而且京官和地方官不同,地方上山高皇帝远,有些地方办事吃相就难看了很多。京城里的水深,即便你找对了门,人家也不一定会收你的银子。 没有路子就拿不到份额,没有份额就不能卖货,若只在城外卖,便只能压低价格贱卖,成本都不一定收得回来。 不过即便她说的都是真的,还是有一个问题。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既然家底儿都赔光了,你们何不回晋州去?总归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想重新开始也不是太大的难事。如今都到了要出门讨营生的地步了,何必非得留在京城呢?” 锦瑟撩起眼皮,凉凉的瞥了一眼宁香伶。 宁香伶的脸色总算变了变,目光也垂了下去:“妾身,妾身……” “你既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这云锦阁不是好进的。你以为你跟着你相公做过些生意,我便会留你?我是什么身份,只要我开口,比你更有本事的人,会排着队的上门来求我,何必非要你呢?”锦瑟把手炉递给喜鹊,“有些凉了,帮我重新添些炭火,顺便送她出去。” “公主,朝云公主,妾身的相公得了重病,如今已经不能起身,哪里还能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回晋州。妾身之前不说,是怕公主觉得晦气。妾身求公主发发善心,便是在云锦阁做个洒扫也好,让妾身一家有口饭吃。”宁香伶猛地双膝跪地,朝锦瑟磕起头来。 “京城里能讨口饭吃的地方多的很,不止我云锦阁一家。”锦瑟表情平静如水,“你走。” 宁香伶见锦瑟心意已决,知道自己再求也没用了,也不敢多做纠缠。虽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却还是跟锦瑟跪了安,才起身跟着喜鹊出去了。 “绿鞘,她若再来,记得别再带她上二楼了。” “是,奴婢记住了。”绿鞘点头。 绿鞘办事其实也有个好处,就是吩咐她做的事她就照办,从不多问。不过喜鹊就不一样了,不明白的就要问个清楚。 “主子,您是怕她别有用心吗?”喜鹊打了帘子进来,将换了炭火的手炉递到锦瑟手里。 锦瑟笑了笑:“她说的可怜,谁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年关将近,我可不希望手下出什么乱子。” 不过这个宁香伶倒给锦瑟提了个醒,云锦阁虽然顶着御笔亲书的匾额,可不代表谁都不敢打云锦阁的主意。绿鞘做事虽然认真,但她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年轻姑娘,一来不好总算抛头露面,二来坐镇云锦阁也是份量不太够。 锦瑟愈发觉得自己手下可用的人太少,可是培养自己人这种事,又是个天长日久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出来。 问了一下近期的销售情况,锦瑟没在云锦阁多留。快过年了,自己手里的银子又很充裕,锦瑟打算逛逛街。 云锦阁的货品种类还是太少,虽然指甲油是个消耗品,可过完年很快就到开春了,炉袖就该下架。而且锦瑟打定主意,云锦阁要走高端精品路线,不新奇不独特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在云锦阁卖的。闷在侯府里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如出来走走,说不定能有什么灵感呢?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锦瑟觉得有些累了,却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主子,前面就是宝月楼了,您要不要进去吃点儿东西歇歇?”喜鹊指着前面不远的一座三层小楼。 已是午膳时分,喜鹊一提锦瑟顿时觉得饿了,于是便往宝月楼走。 两人还没走到宝月楼,路过一家铺子门口,一个女人突然踉跄着从里面跌出来,差点儿撞到锦瑟身上。 喜鹊眉头一拧,抬头看清那女人的脸:“怎么又是你?” 第210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宁香伶看见锦瑟和喜鹊,脸上顿时一喜,然而嘴角刚翘起来,又赶紧往那店里看了一眼。此时这家店厚厚棉门帘被掀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走了出来。 那女人看着二十五六年纪,圆脸厚唇,珠翠满头。一袭白底的红梅洒金斗篷,双手揣在炉袖里,脚上的高跟鞋雕花缀宝,锦瑟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不算首饰,她这套行头也要二百两才够。 “怎么,还赖在门口呢?”女人轻蔑的看着宁香伶,目光瞥到一边的锦瑟,不禁冷笑一声,“这是找了帮手啊,怪不得不走了。” 说着,那女人朝锦瑟微微曲了曲膝:“这位夫人想是还不知道宋家的情况,不管宁香伶给您许了什么好处,我给您三倍添上,您就别多管闲事了。” 喜鹊眼睛一瞪,正想说话,锦瑟抬手制止了她。她本就没打算管闲事,也不想理这个傲慢的女人。 “喜鹊,我们走。” 锦瑟转身,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带着喜鹊就要离开。 宁香伶急了,想开口叫人,可是又觉得在大街上叫破朝云公主的身份实属不妥,咬着嘴唇没敢吐字。 “别看了,人都走了。”那女人缓步走到宁香伶面前,突然甩了一个巴掌在宁香伶脸上。 “滋味如何?” 宁香伶恨恨盯着那女人,一手捂着脸,却是没吭声。 那女人居然又反手打了宁香伶一巴掌。 “刁雪兰,你适可而止!” “我就不止呢?站好了,躲什么!今日让本夫人出了气,本夫人心情好了,赏你口饭吃。” 刁雪兰对着宁香伶左右开弓,打的宁香伶双颊红肿。朱雀大街上人不少,此时已经为了许多在那看热闹。宁香伶可能也是被打急眼了,想还手,却被刁雪兰身边的婆子一左一右抓住了胳膊。 “还想反抗!也是,当初堂堂宁夫人何等风光,压得我刁雪兰头都抬不起来。如今被我打,想是气坏了。”刁雪兰伸出涂了红色丹蔻的长指甲,挑起宁香伶的下巴,“想想你儿子,今年都要考举人了,啧啧,真有本事。可他若是没了手,他今后该怎么办啊。” “你别动我儿子!”宁香伶怒吼一声。 刁雪兰轻笑:“好啊,你跪下求我,给我舔鞋底,我就放过你儿子。” 宝月楼雅间,喜鹊和锦瑟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闹剧。 喜鹊眉头紧皱:“这刁雪兰也太蛮横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何必当街如此折辱别人,叫人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锦瑟自问不是什么圣母,如果看见个有难处的就要帮,那她也什么都不用干了。只是这个刁雪兰实在太过跋扈,看的她心里来气。 “去,拿着我的腰牌到店里找个伙计,把那个刁雪兰赶走,吵吵嚷嚷的,打扰我吃饭的心情。” 此时宁香伶已经被两个婆子按着跪在了地上,用力压着她的脖子让她往刁雪兰的鞋上靠。宝月楼的伙计拨开人群走到刁雪兰身边,快速的在刁雪兰面前晃了一下手里的腰牌:“这位夫人,马上就是年下了,大家图个喜气祥和,您差不多就得了,为新年添点儿喜气。” 刁雪兰根本没看清伙计手里的腰牌,只斜眼睨了那伙计一眼:“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的,滚一边儿去。” 那伙计被骂了,也不恼,反而笑吟吟的看着刁雪兰:“小的不是什么能上台面的东西,但是您堵在甄宝斋前面,扰了甄宝斋的生意不说,我宝月楼的客人也被您吵着了,否则小的哪里会到您跟前来讨晦气?我们宝月楼的雅间里此时坐着几位贵客,要不您看在他们的面子上……” “宝月楼的贵客关我什么事!那是你宝月楼的事!”刁雪兰说着,横了一眼身后的丫鬟,“死人吗?给我把他弄走!” 丫鬟上前去推伙计,那伙计动作灵敏,一侧身就躲过去了。 “夫人,您这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您是真不知道还是眼睛瞎,这腰牌您是真不认识吗?”伙计无奈,只能再次摊开掌心。 刁雪兰是真不认识,皇宫的大门朝哪儿开她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认识宫里的腰牌。 但是她不认识不代表周围没人认识,有眼尖的发现腰牌是宫里的东西,随即吆喝一声,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化作鸟兽散。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真,但为了看热闹把小命搭上,那就不值了。 刁雪兰有些愣,跟着她的丫鬟婆子也怕了。 “夫人,要不,要不咱们先回。”刁雪兰的丫鬟低声问道。 刁雪兰从来都横行霸道惯了,就这么走了感觉面上挂不住。可是她又担心,这腰牌代表的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毕竟这里是京城,达官显贵多如牛毛,万一对方真是惹不起的主呢? “你等着!”刁雪兰指了指地上的宁香伶,“我们走。” 宁香伶见刁雪兰走了,擦了下嘴角的血迹,对伙计福了福身:“多谢贵人救命之恩,能否让妾身当面致谢。” “不必了,人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图你报恩,你快走。”伙计摆摆手,“赶紧回家看着你儿子。” 刁雪兰面色一变,又对那伙计曲了曲膝:“贵人大恩大德,妾身改日必报。” 楼下终于安静了,锦瑟却没了吃饭的心情,可是菜已经点了,不吃又觉得浪费。好在自己没什么事儿,干脆和喜鹊一起边吃边聊,一晃就磨蹭了一个多时辰。 吃饱喝足休息好了,锦瑟带着喜鹊出了宝月楼。走了几步,锦瑟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不过没有回头,径直进了个无人的巷子。 “行了,别鬼鬼祟祟的,出来。”锦瑟站定转身,微微抬起下巴。 还是那条天水碧的斗篷,不过这次身边多了个青衫少年。 宁香伶拉着儿子给锦瑟跪下:“公主,您大恩大德,妾身和犬子无以为报,只能来给您磕几个头。” 锦瑟不说话,之后两人还真的只是磕了几个头,就起身走了。 锦瑟若有所思的看着宁香伶消失的方向,带着喜鹊离开了原地。 第211章 事发 “宁香伶的情况和她本人说的,基本没什么出入。而且她相公确实病了,据说已经躺在床上七八天。但她家里并没有穷到她说的那地步,还是高门大院仆婢成群。” “只不过他们夫妻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如今府里当家的是个叫刁雪兰的贵妾,她这个正妻倒是什么都管不着的。” 顾廷仪将温好的酒分别倒了两杯,递给锦瑟一杯:“你叫我查她,是打算真让她去云锦阁做事?” 锦瑟接了酒杯过来,抿了一小口:“绿鞘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以后还得嫁人呢。总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也不好看。” “为什么不让宝里蝶去?”顾廷仪仰头喝完酒,提起筷子夹了口小菜。 “宝里蝶……是个面冷的,不适合做这个。”锦瑟苦笑,“我再想想。” 一晃又是一周过去,眼见就是除夕了,武侯府里四处都重新装点了一番,看着年味十足。大家脸上也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听雨阁的仆婢们,今年锦瑟额外给封了一个月的月例做年赏,大家干起活来都格外卖力。 不过顾廷仪最近却好像有心事,锦瑟问了,他也只说是朝堂上的事,并未细讲。本来锦瑟不想多问,但是看他闷闷不乐的,便叫宝里蝶去跟连晋打听了一下。 “仿佛是有几人联合参了武侯,说他太过保守,到西南好些时日了,都未取得什么显着的战果。”宝里蝶面无表情。 “西南土司盘踞几百年,那是说打下来就能打下来的吗?小心驶得万年船,大军开拔匆忙,谨慎些是应该的。”锦瑟听了不觉气闷。 可是十万大军在外,后勤补给花费着实不是小数字,之前还花了大笔银子赈灾,国库不充裕,皇帝着急也是正常的。 “马龙那边可有发现什么?”锦瑟看向宝里蝶。 宝里蝶摇头:“户部尚书似乎是得了皇后的授意,去年秋天赈灾的银子一点儿都没敢截留,还专门派人督查发放。虽然不免被地方盘剥,不过比往年的情况倒是好多了。” 皇后果然小心,想来短期内还真抓不到她那边的把柄了。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西南,除夕之夜阖宫宴饮,若是西南还没有捷报,恐怕皇帝心里就更有气了。 顾廷仪不知道顾锡儒是怎么想的,西南形式再复杂也好,哪怕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总是不动手啊。可是心里再着急,顾廷仪也无法催顾锡儒。 父亲行军打仗多年,有他自己的考量,不知道那边的实际状况,说什么都是闲的。 饶是心里明白,顾廷仪心里依旧有些郁闷。除夕那天,依然是待在书房里,看着西南的地图发呆。 连晋忽然推门进来,恭声道:“三少爷,四少爷和李姨娘来了,说是有要事找您商议。” 顾廷仪皱了皱眉,他们俩能有什么事,八成又是后宅什么鸡毛蒜皮的狗屁倒灶事。 可是顾廷仪可以不见李惜娘,却不好推了四弟,便让人进来了。 顾廷君和李惜娘问了安,前后落座,顾廷君板着个脸,李惜娘也皱着眉头,谁都不说话。 “不是有事找我吗,怎么又都不吭气?”顾廷仪自己也还郁闷着,语气便没太客气。 李惜娘看了一眼顾廷君,见顾廷君点头,小心翼翼的瞧着顾廷仪的脸色问道:“三哥是已经知道了三奶奶的事吗?看着心情好像不太好。若是已经知道了,我和廷君就不多插嘴了。” 顾廷仪一听是有关锦瑟的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个李惜娘真是不消停,又来挑拨自己和锦瑟的关系了? 不过顾廷仪还是想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便开口问道:“阿锦能有什么事?” 李惜娘低头咬了下嘴唇:“三哥,您跟三奶奶成婚这么久了,三奶奶的肚子还没有动静,您可知道缘由?” 顾廷仪心里一顿,嘴上不以为然道:“阿锦与我成婚时日尚短,何况她还年轻,没怀上孩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三哥就没想过,是三奶奶不想有孕吗?”李惜娘快速的瞄了一眼顾廷仪,又把眼睛垂了下去。 “你究竟想说什么,别绕来绕去的。”顾廷仪拉了脸。 李惜娘连忙赔罪,急声道:“惜娘发现三奶奶一直在吃避子的药物,而且,而且似乎是打从嫁给三哥没多久就开始吃了。三哥,三奶奶与您不是感情要好的很吗,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想给您生孩子?” “你胡说什么!”顾廷仪忍不住捏紧了座椅的扶手,“李姨娘,你可知道信口雌黄诬陷阿瑾,是什么罪过?” “三哥,惜娘是什么性子,您难道不清楚吗?这样大的事,惜娘怎敢胡言?”李惜娘的眼泪是说来就来,“惜娘知道这事情之后,也是震惊万分,反复确认了才敢和廷君一起来告诉三哥。惜娘都是为了三哥好,三哥您即便信不过惜娘,难道您还信不过廷君吗?” 顾廷仪紧紧捏着座椅扶手,浑身都绷紧了。李惜娘的嘴巴还在开开合合,但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嗡嗡作响。 阿瑾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她对自己的感情是假的吗?她瞒着自己吃避子的药物,是单纯不想给自己生孩子,还是另有目的? 她的目的是什么,她,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自己的? “三哥,这是我从药铺里重金买来的方子,三嫂身边那个叫宝里蝶的丫鬟,每次去都是照这个方子抓的药。她非常谨慎,一副药分别在两个药铺各抓一半,若不是心里有鬼,何须如此?”顾廷君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了顾廷仪。 顾廷仪看不懂药方,但是顾廷君会拿出来,肯定已经找郎中确认过这药方上的药是做什么的,不怕他再查。 “这药宝里蝶每十日抓一次,在家中制成药丸带入府来。若三哥还是不信,大可自己去听雨阁找找,听雨阁里肯定还有三嫂没吃完的药,拿来和这方子对比一下,便什么都明白了。” 顾廷仪呆呆望着手里的药方,一颗心彻底乱了。 第212章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见顾廷仪不说话,顾廷君低声叫李惜娘先回去。 等李惜娘走了,顾廷君看着顾廷仪又道:“三哥,当初公主嫁进来,祖母是如何嘱咐的,父亲又是怎么交待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朝云公主聪敏貌美,又事事处处为武侯府设想。可三哥,你有没有想过,她若不是这样,你和祖母对她的戒心怎会日趋变淡。这还不到一年功夫,你将她视作贤内助,祖母也觉得她是好孙媳。若再过个一两年,武侯府对她来说,还有秘密可言吗?” “能被陛下看中,指婚给你做妻子,朝云公主的本事还需要怀疑吗?她不给你生孩子,说不定就是在为她自己的后路打算!” “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没有孩子,将来有一日陛下对侯府动手,以她的聪明,她何愁不能全身而退?” “三哥,你好好想想,公主对你难道没有任何隐瞒,她对你,对侯府,真的是一心一意吗?” 顾廷君一番话,让顾廷仪本就已经有些乱的心,更加七上八下。 顾廷仪自认也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还能如何做想? “三哥,父亲如今身在战场,若陛下想对武侯府动手,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顾廷君在顾廷仪已经开始焦灼的心上,又泼了一瓢热油,“这件事眼下还只有我跟惜娘知道,然兹事体大,祖母迟早会得到风声,你还是好好想想。” 顾廷君说完,留下顾廷仪一个人在书房,悄悄退了出去。 顾廷仪愣愣发了半晌的呆,扬声将连晋叫了来。 “今晚家宴的时候,去听雨阁里找一盒药……” 锦瑟来叫顾廷仪更衣的时候,顾廷仪早就将药方收好,重新拿起了西南地区的地图。 “好了别看啦,快跟我回去换衣服,再晚一会儿,祖母可要催了。”锦瑟笑吟吟的拉起顾廷仪。 顾廷仪扯了下嘴角,放下手中的地图,跟锦瑟一起回了听雨阁。 没叫人伺候,锦瑟亲手为顾廷仪更的衣。她动作轻柔,仔细的为他抹平领口的褶皱,挂好腰间的香囊,与所有爱慕夫君的小妻子一样,眼角眉梢含着浓浓的甜蜜。 “好不好看?”锦瑟把顾廷仪推到铜镜前面,“我让李嬷嬷教我做了半个月呢,还好正合身。” 墨色的绸缎上合着亮黑色的花纹,既不张扬也不老气。袖口用银线绣了一圈如意云纹,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点缀。腰间是镶了白玉的腰带,悬着那枚翠竹香囊,衬得整个人挺拔如竹,既韧且刚。 “很好看,你的手艺,从来没有差过。”顾廷仪垂眸,心中复杂的握住锦瑟的手,“阿锦,你做这衣裳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锦瑟愣了一下,有些羞涩的抿着唇:“自然是想着你了。” 顾廷仪转身将她搂住:“阿锦,你是我唯一心悦的女子,我希望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要骗我,好吗?” 锦瑟心里打了个突,狐疑的抬头看向顾廷仪:“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说这个,你是听谁说了什么吗?” 顾廷仪望着锦瑟的脸,险些就将避子药的事情问出来,话在喉咙里憋了回去,顾廷仪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今年父亲不在,有些挂念他。” 锦瑟想起宝里蝶跟自己说过的事,连忙安慰顾廷仪,叫他别太过担心。如今天寒,战事稍缓也是正常的。等到明年开春,说不定武侯便会立刻拿下一场大捷。若战事果真旷日持久,武侯也总有机会回京述职。一切,只需静静等候便是。 顾廷仪听了锦瑟的话,心中却泛起几分失望。 自己从未跟她说过西南战事,她如何得知前方毫无战果?是有人从宫里给她传信了吗?还是说,她根本就时时刻刻在留心武侯府中所有事情? 扯了扯唇角,顾廷仪松开锦瑟:“走,要不得迟了。” 家宴设在内院花厅,武侯府三房齐聚,一大家子老的小的,好不热闹。二房三房都已经有了重孙,被自家人领着到太夫人面前磕头,太夫人笑的开心,一个赏了一个大红包。 “廷仪,你们俩也要抓紧了,早日让娘抱抱孙子。”大夫人看着二房三房的小辈也眼红,对着顾廷仪和锦瑟道。 锦瑟有点儿不好意思,顾廷仪却是什么都没说。 开宴了,锦瑟与太夫人她们同坐一桌,与顾廷仪自然就分开了。宴席上也是热热闹闹,或许是为了讨个来年吉利,饭桌上大家都是有说有笑,谁也没特意找谁的晦气。 正吃着,连晋从外面进来,附在顾廷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顾廷仪对他点了下头,不多时便借口出去了。 等顾廷仪再回来,脸色已然有些发黑,不过入席之后便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之前顾廷仪出去,锦瑟并未发现,这会儿看顾廷仪回来了,便下意识的望向他。两人目光向交,锦瑟抿唇一笑,顾廷仪也淡淡笑了笑。 然而锦瑟依然察觉到了顾廷仪微笑之下掩饰的颓然,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顾廷仪这样闷闷不乐的,真的只是因为武侯吗? 家宴之后要守岁,众人聚在一起打马吊推牌九。太夫人年纪大了,子时刚过便去歇了。锦瑟对马吊和牌九都是一窍不通,坐在那直打瞌睡。 然而顾廷仪却是在牌桌上大杀四方,像是吃了枪药似的,出手毫不留情,打的三房几个同辈兄弟脸色都变了。 过年打牌都是混个时间图个乐子,顾廷仪却想把人家底儿都赢光似的,明显是不对劲啊! 锦瑟心里突然揪了一下,连忙唤过喜鹊:“跟我回一趟听雨阁。” 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锦瑟匆匆赶回去,立刻在自己的梳妆台上下翻找起来。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今天早上自己吃过药以后,明明就收在这的,怎么会没了? 一股冷风吹过,烛火狠狠闪了闪,锦瑟猛地回头,发现顾廷仪居然回来了。 他斜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的,正是她那个放避子药的药盒:“在找这个?” 锦瑟心中暗呼不妙,连忙跑到顾廷仪身边:“廷仪,你听我解释。” 锦瑟伸手去拉顾廷仪的胳膊,却被他轻巧闪过。锦瑟的心狠狠一沉,手顿时僵在了空中。 第213章 出大事了 “朝云公主想跟微臣解释什么?解释这药只要停用,依然不妨碍受孕,还是解释您瞒着微臣,是不想让微臣知道了伤心?”顾廷仪把玩着手里的药盒,垂眸敛目,语气里带着两分自嘲,“微臣以为,微臣对公主一片痴心,公主亦是如此。却未想到,微臣自视过高,对公主来说,微臣也不过是公主达成目的的跳板罢了。” 顾廷仪一口一个“微臣”,锦瑟的心已经落到了谷底。 早就知道这事一旦败露,顾廷仪绝对会怀疑自己。可是却没有想到,他完全不想听自己的解释。 可锦瑟还是抱着希望:“廷仪,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也罢,等你冷静一下,我再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 “没什么好解释的了。”顾廷仪猛地用力,木质的药盒顿时被他捏的粉碎,“以后公主也不必吃这药了,毕竟是药三分毒,公主还是保重玉体。微臣今后便宿在书房,不会再让公主费心了。” 言罢,顾廷仪转身就走。锦瑟本想去拉他,不想顾廷仪用了轻功,人眨眼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锦瑟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喜鹊进来的时候,锦瑟还坐在地上。 喜鹊连忙拉起锦瑟:“主子,地上凉,您怎么在这儿坐着?” 锦瑟没说话,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主子,主子?”喜鹊轻轻晃了晃锦瑟的手臂,“主子,您若身子不适,不如先歇了,花厅那边,奴婢去跟大夫人回话。” 锦瑟稍稍回了神,往门口望了一眼:“好,你去。” 拂开喜鹊的手,锦瑟摇摇晃晃的自己进了寝室。坐到床边,锦瑟低着头发呆,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说好的会相信自己呢,为什么就因为一盒药,便翻脸不认人了?自己一直以来为武侯府做的,为他打算的,难道他都忘了? 锦瑟脑子里忽然闪过无羡公子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苦笑,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自己,否则怎么会立刻将她的所有都推翻? 锦瑟心里难过的要命,却不知此时顾廷仪在书房,也是心痛如刀绞。 以为自己不问,她总有一天会说。以为自己不言,她总有一天会跟自己坦白真意。可是没有想到,自己越是信她,越是疼她,她越是拿捏着自己。作为自己的妻子,她却不愿为自己生儿育女,除了有私心打算,自己想不到还会有其他任何理由! 她从来都有她自己的打算,将他排除在外的打算! 顾廷仪想着两人相处的过往,忽然发现锦瑟从未正面对他说过任何她心悦自己的话。顾廷仪出了一背的冷汗,用力捏住了自己的膝盖。 所以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吗? 他心悦于她,她便干脆逢场作戏,她的所有温柔似水,所有柔情蜜意,原来都是刮骨钢刀,淬毒利刃吗? 顾廷仪在书房坐了一夜,锦瑟也在寝室坐了一夜。都是无眠的夜晚,都是锥心刺骨的纠结,可是谁都没有先去找对方。 喜鹊进来看锦瑟是否歇息的时候,悚然发现锦瑟就坐在床沿,衣衫首饰还是昨晚那些,两眼肿的像核桃一样。 “主子,您怎么了?您一夜没睡?”喜鹊急匆匆冲到床边,“您究竟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宫里找御医?” 锦瑟恍惚的抬起头,看着喜鹊,笑容苍白:“御医来有什么用?我也是医生,可医生治得了病,医不了心。” 喜鹊愣了一下,犹豫的问锦瑟:“主子,您该不会跟驸马爷吵架了?您别伤心,驸马爷是个大男人,没有那么小心眼儿。奴婢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驸马爷向来都是先顾着主子的。等气消下去,驸马爷定会来跟您道歉的,到时候您再收拾他,可别把自个儿的身子弄坏了呀。” 从前,他确实是这样。可今后,他还会再来吗? “主子,不管怎么样,您还是先睡会儿。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按理来说,您跟驸马爷都是要回宫请安的。您这样子,进了宫怕是不好啊。”喜鹊小心的伸手,将锦瑟头上的钗鬟一件件取下来,“现在时辰还早,奴婢午时再来,您跟驸马爷下午进宫,想是也来得及的。” 对,今天是大年初一,自己还得回宫。如果让皇后知道自己和顾廷仪之间有了嫌隙,皇后肯定要高兴坏了! 锦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你提前半个时辰来叫我,如果到时候驸马爷没回听雨阁,你让宝里蝶去请顾廷仪过来。” “主子您忘了,宝里蝶姐姐昨儿就出府了,是您说让她回去跟苍河他们一起过年的。那……奴婢是不是把宝里蝶姐姐叫回来?”喜鹊扶着锦瑟的后肩,让她在床上躺好。 锦瑟怔了一下,摆摆手:“不必了,宝里蝶好不容易才跟苍河多待几天,叫绿鞘去。” 锦瑟一夜没合眼,本就累极了。可是躺下之后,却觉得这床今天怎么这么大,空落落的让人怎么翻身都感觉不踏实。 人睡的半梦半醒的,就听门外似乎有吵嚷的声音。 “喜鹊妹妹,你就让我进去,真的是出大事了!”说话的应该是宝月,语气里尽是急切。 “嘘!你小点儿声!公主身子不适还在睡,你等她睡醒了再说不行吗?”喜鹊恼怒的压低声音。 “等不了了,我真得立刻告诉公主!” 锦瑟掀了床帘,对着门口叫了一声:“喜鹊,什么事儿?” 外面的声音顿时停了,喜鹊推门进来,宝月也跟着跑进来,立刻跪在了锦瑟面前。 “公主,刚才李惜娘不知和太夫人说了些什么,此时太夫人、大夫人还有四少爷、李惜娘,全都在驸马爷的书房里。连晋守在外面,奴婢靠近不得,只隐约听见太夫人说,要给驸马爷纳妾!” 锦瑟的身体狠狠抖了一下,纳妾? 是了,自己不想生孩子,有的是人愿意给未来的侯爷生孩子。 可是纳妾…… 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是皇帝派来的奸细,那我就好好搅合一下你这武侯府! 第214章 绝户毒计 这边厢锦瑟忙着起床洗漱上妆,那边厢顾廷仪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半个时辰之前,太夫人大夫人和四弟李惜娘联袂而来,太夫人逼问顾廷仪,锦瑟吃避子药的事是不是真的。 顾廷仪虽然心里有气,到底潜意识里不想将这件事闹大,所以什么都没说。 可太夫人一看顾廷仪满眼的血丝,就知道他一宿没睡。 小两口平时关系好的蜜里调油,别说吵架,拌嘴都很少,顾廷仪忽然这样,事情不就明摆着了? “都是老身的过失,看着公主为武侯府劳心出力,便以为她是真的站在武侯府这边。这人年纪大了,心也变软了,叫她轻易便得了阖府上下的信任。”太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大夫人连忙开口:“母亲也别自责,想想当初张夫人来家里,公主雷厉风行便将人处置了,便该想到她心眼儿多下手也狠。咱们都是些深宅妇人,哪里比得了公主在宫里见识的多。要说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后宫可不是比咱们这后宅要厉害百倍千倍?” “母亲,祖母,现在说这些也是晚了。当初公主嫁进来之前,不是商议过该如何防范吗?孩儿认为,有必要将这些措施重新提起来。”顾廷君一本正经,完全是为武侯府着想的做派,“公主是三哥枕边人,还得三哥多多注意。” 顾廷仪面无表情的听着,不支持也不反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惜娘知道这种场合自己是插不进嘴的,许她坐在这里,也是太夫人想跟顾廷仪当面对质,看她是否跟自己撒了谎。然而现在这一步直接被跳过,李惜娘暗自得意。 赵锦瑟,从前你无论如何都容不下我李惜娘,如今风水轮流转。等着,这还只是个开始,我总有一天要把你也赶出武侯府去! 李惜娘故意轻声低哼了一下,惹得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这边。 “惜娘失态,请太夫人和大夫人赎罪。”李惜娘谦卑而恭顺,低着头小声道,“刚才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惜娘没忍住…… 提起孩子,太夫人猛然间像是想到什么:“好算计!朝云公主,可真是好算计!” “母亲,什么意思?”大夫人迷惑的看向太夫人。 “廷仪是大房嫡子,也是咱们武侯府最出色的孩子,爵位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如今他的身份是驸马,轻易纳不得妾,若公主永远无所出,那咱们武侯府,岂不是后继无人?”太夫人脸色发黑,“朝云公主这一手,玩的可是绝户毒计啊!” “这怎么行!”大夫人立刻坐不住了,“母亲,既然朝云公主不想给廷仪生儿育女,那咱们就得赶紧物色人选,为廷仪纳妾啊。” “你想的容易!当初廷仪纳了惜娘,一来是廷仪有错在先,二来是公主刚入府还未站稳脚跟,自然是不会闹。现在她的心思已然败露,便是撕破脸皮也顾不得了。她是公主,嫁到顾家还不足一年,你想给廷仪纳妾,公主能答应?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吗!”太夫人横了一眼大夫人。 大夫人也没了主意,病急乱投医:“廷君,你书读得多,你可有什么法子?” 顾廷君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张口道:“短时间内纳妾怕是不行,但三哥也不能无子。或许可以物色个良家女儿,先养在外面的别院里,等以后生下孩子,继续养在外面,或者带回来养在祖母膝下都好。到时木已成舟,公主再闹也好,至少不会绝了三哥的后嗣。” “你让廷仪养外室?”太夫人皱了眉,“这若传出去,怕是对侯府的名誉有损啊。” 太夫人出身名门,养外室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母亲,子嗣重要啊,这种时候了,还计较什么脸面。若是廷仪无子,祭祖的时候,我们如何面对顾家列祖列宗!”大夫人已经要哭出来。 “怎么,娶了本宫,驸马让顾家丢人了吗?” 门忽然被推开,锦衣华服,浓妆繁饰的锦瑟,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跨过门槛,昂首走进了书房。 太夫人、大夫人、顾廷君和李惜娘同时脸色巨变,只有书桌后的顾廷仪,依然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锦瑟的存在。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夫人支支吾吾。 锦瑟没有理她,微微曲了曲膝:“祖母,母亲,锦瑟是来接廷仪一同入宫的。今日初一,按理本宫应该携驸马一同回宫问安,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有事,不如等我们从宫里回来,再慢慢商议?” 太夫人脸色又变,刚才他们说的话,也不知道公主听去几分。眼下侯爷不在,公主若带着廷仪一去不复返,武侯府就完了! “公主殿下。”太夫人起身,朝着锦瑟单膝跪下。 “母亲!”大夫人瞪大了眼睛,连忙去拉太夫人。 哪怕是锦瑟嫁入侯府的时候,太夫人也没有给她行过如此大礼! 太夫人甩开了大夫人的手,依然跪着:“公主殿下,自您下嫁侯府,老身自问对您并无半点亏待。廷仪对公主更是一片痴心,只想与公主携手白头。今日的事情,是老身糊涂,该请公主过来一同商议才是。” “对对对,是我们不对。”大夫人也赶紧跪在了太夫人身后。这个时候,不管怎么样得先保住廷仪! 见太夫人都跪下了,顾廷君和李惜娘也只能赶紧跪下。霎时间,屋子里除了顾廷仪,其他人都跪在了锦瑟面前。 锦瑟望着跪在地上的太夫人,没有半点儿要扶她起来的意思:“怎么,祖母担心锦瑟与驸马去了宫里就不回来了?本宫刚才不是说了嘛,有事等我们从宫里回来再说。” 太夫人还想说什么,顾廷仪忽然推开椅子,快步走到了锦瑟身边,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阿锦,你跟我出来。” “干什么?有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吗?这里都是侯府的自家人,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锦瑟抬眸,直直迎上顾廷仪的目光。 第215章 陌生 顾廷仪神情复杂的望着锦瑟,手攥的更紧:“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不必搅得整个侯府都不安宁。” “你我之间的事?”锦瑟冷笑一声,“你们一家子关上门算计我的时候,你怎么没觉得这是你我之间的事?” “阿锦,你确定真要这么做吗?”顾廷仪微微眯了眯眼,“便是赔掉往日所有恩情?” 锦瑟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睛疏地变红。 她果然没想错,自己和武侯府之间,他更看重的永远是武侯府,他更相信的永远是侯府里的人! “往日恩情,呵,虚情假意,也算得上往日恩情吗?”锦瑟心中刺痛,扯开嘴角,笑看顾廷仪,“在你心里,可有把我当作你真正的妻子?” 转在眼眶里的泪水,被锦瑟生生憋了回去。 她冷下脸:“本宫现在要进宫问安,你去是不去?” “你这是逼我在你和侯府之间做选择吗?”顾廷仪用力咬了咬牙。 他若现在不加解释扭头就走,太夫人他们必然以为顾廷仪已经被锦瑟彻底迷了心窍,再不管武侯府的死活了。在他们心里,锦瑟便成了妖颜惑水。即便回来之后说再多,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是不可弥补的裂痕。 可他若与太夫人他们慢慢说道,锦瑟也必不会等他,在她心里,他便是弃她于不顾,他们从前的感情,即便是真,现在也变成了假的。且他身为驸马不与公主一同进宫,若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谁也不敢保证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你走还是不走?”锦瑟直盯着顾廷仪的眼睛,不给他一秒多想的时间。 顾廷仪深吸一口气,用只有锦瑟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娘子,若陛下知道你吃避子药,你又当如何解释?” 锦瑟只觉得浑身都麻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顾廷仪:“你威胁我?” 顾廷仪心中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瞳仁:“你若并未为陛下办事,怎会觉得是威胁?我将来会成为侯爷,你的儿子会继承我的爵位,再挑皇室女子继续联姻,三代之内,武侯府便名存实亡。这些话,原来是你真心所想?” 锦瑟脑袋里“嗡”的一声。 怎么会,顾廷仪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和皇帝密谈的内容?顾家在皇宫里的眼线,究竟有多少?皇宫里的秘密,还有什么是武侯府不知道的? 这,才的陛下口中权倾朝野的武侯府吗! 锦瑟跌退半步,若不是脸上妆容浓厚,此时怕是已经面色惨白。 “原来是真的。”顾廷仪抬眸,笑容冰冷,“好,微臣现在就陪公主一同入宫。” 顾廷仪放开了锦瑟的手腕,转身扶起太夫人:“祖母,你们先回去,我不会有事的。” 太夫人犹疑的看了一眼锦瑟,刚才他们说了什么,后面的几句太夫人并未听清。不过看公主失魂落魄的样子,想是顾廷仪抓住了公主的什么把柄。 “好,你可千万早去早回。”太夫人轻拍了一下廷仪的手背,“你爹不在,如今侯府可就指着你了。” “祖母放心。”顾廷仪点了下头。 众人小心的绕开锦瑟退了出去,顾廷仪看了锦瑟一眼,进了书房里间。很快,他便换了一身朝服出来,依然是英俊挺拔,只是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香囊,不见了。 “公主,可以启程了。”顾廷仪比了个请的手势。 锦瑟抬头,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顾廷仪,朝夕相处肌肤相亲的男人,感觉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 锦瑟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却在跨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险些扑倒在地。 顾廷仪及时将锦瑟捞了起来,扶她站稳之后,却立刻松开了手。 锦瑟攥了一下空荡荡的手心,从李嬷嬷手里接过手炉和炉袖,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一路无话,两人入宫拜见皇帝,不想朝阳和姚婧荣正在紫微宫里。 朝阳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毕竟她嫁给姚婧荣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两个多月过去,脸盘明显又圆润了一圈。不过冬日里的衣裳厚,身上倒也不大看的出来。 “好久不见朝云妹妹了,听说妹妹开了一间铺子,生意很是红火。”琦瑄笑着瞥了一眼锦瑟,“只不过借着父皇的脸面去赚银子,也不怕朝臣们笑话。” 锦瑟今天只觉得心累,不想跟琦瑄说嘴,便没有吭声。 “朝云自然比不上长公主,在皇后娘娘的呵护下长大,金尊玉贵。”顾廷仪笑呵呵的开口,“武侯府比不上皇后娘娘家大业大,朝云的店铺,也不过是卖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图个乐,让长公主见笑了。” 锦瑟微微诧异的瞥了一眼顾廷仪,他向来不爱跟女人拌嘴,今天怎么和琦瑄打起嘴仗来了?皇帝面前,不怕听了让皇帝不高兴吗? 然而皇帝哪里会不高兴,皇帝高兴还来不及。 顾廷仪这么不管不顾的向着锦瑟,足以说明锦瑟在他心里的地位! 朝云抓住了顾廷仪的心,皇帝掌握着朝云,就是掌握着武侯府的未来! 琦瑄剜了顾廷仪一眼:“打发时间也得顾着皇家脸面,顾将军身为驸马,也当一切以皇室为先,以父皇为先。” “微臣以为,云锦阁在京城口碑优秀,也是给陛下张脸啊。”顾廷仪对着皇帝拱了拱手,“朝云母妃早逝,若不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悉心教导,怎会让朝云公主如此聪慧,能做出让京城中的其他闺秀,都做不出的事情。” 琦瑄顿时语塞,横了一眼姚婧荣,想让他开口为自己讨回面子。 不想皇帝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朝阳事事以朕为先是不错的,不过朝云的云锦阁,朕也有份,勉强算个皇家生意。” 琦瑄愣了一下,她以为锦瑟只是花言巧语哄着父皇为她写了一副匾额,没想到云锦阁的生意,居然父皇也有份? 其实早在年前,锦瑟就想着得讨皇帝开心一下。毕竟西南一直没有捷报,皇帝心疼银子。虽说云锦阁的进项比起军费开支不过九牛一毛,但是这实打实的银子拿在手里,谁的心情都会好一点。 于是除夕那天,锦瑟就已经差人把之前说好要给皇帝的份额又添了些,足足一千两银子送进了宫。 云锦阁开业不到两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银子,一年能有多少?皇帝意外之余自然对锦瑟更高看了一眼,这会儿当然也要帮锦瑟说话了。 琦瑄没讨到便宜,心里不爽,不多时便去了凤仪殿。 锦瑟其实也想走,可她不想去凤仪殿继续跟琦瑄闹腾,便留在了紫微宫。 “顾卿最近可有收到家书,十万大军程兵边境,武侯什么时候才会动手?”皇帝的目光跳过锦瑟,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心里一顿,皇帝这是在变相的催促父亲,看来皇帝的耐心已经快到极限了。 第216章 关心则乱 “回禀陛下,微臣并未受到父亲家书,之前父亲也只写过一封家书回来,对西南的战事只字未提。西南战事乃国家大事,想来父亲会直接向陛下禀告。至于父亲什么时候会动手,想来父亲身为主帅,会有他自己的考量。”顾廷仪表情恭顺。 只是顾廷仪的话,说了等于没说,皇帝心里还是不满意的。 然而不等皇帝再问,锦瑟撅着嘴开口:“父皇,您若想赶儿臣走,您就直说嘛。后宫不得干()政,女儿身为公主,这些事情是不许听的。” 皇帝一怔,哈哈笑起来:“还是朝云懂事,好了好了,今日你们回来看朕是家事,咱们不谈国事。” 顾廷仪微微颔首,锦瑟眼角的余光落在他身上,他却并未看锦瑟一眼。 虽然是过年,皇帝依然要处理朝务,两人坐了一阵便从紫微宫离开了。 出了宫门,顾廷仪低声对锦瑟说了声“谢谢”。锦瑟愣了一下,想他应该是为之前自己阻止皇帝继续问西南战事,而对自己道谢的。 果然是生分了,居然还要道谢。 锦瑟心中苦笑,脸上却是毫无表情:“你先帮我说话的,咱们算是扯平了。” 顾廷仪没有说话。 两人又去了凤仪殿,这次锦瑟学聪明了,知道琦瑄在那,干脆对宫女说,不打扰皇后和长姐共聚,送了礼物就走了。 不过两人并未立刻离开皇宫,顾家怎么说都有个女儿在宫里,自然要去看看。 “我们一起去,时间怕来不及。你去看顾云娇,我到赵婕妤那打点一下。”锦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外男无令不可进后宫,云娇那边赶不及便不去了,微臣在宫门外等公主。”顾廷仪说完,抱拳一礼,调头就走。 锦瑟看着顾廷仪的背影,咬了下嘴唇,转身往琼花宫走去。 等锦瑟从琼花宫出来,日头已经偏西。赵婕妤特意备了轿送锦瑟出宫,否则靠她两条腿,走到宫门口,宫门都要落锁了。 顾廷仪在宫外左等右等不见锦瑟,再过一刻钟宫门就要下钥了,她怎么还没来? 她是打算在皇宫留宿吗?和那些乡野村妇一样,与夫家闹了脾气,便回娘家住。她这是心虚了,所以在逃避吗? “连晋,让车夫过来,我们回府。”顾廷仪沉着脸。 “三少爷,这宫门还没关呢,还是再等等。”连晋劝道。 “我叫你去就去!”顾廷仪有些不耐烦。 “三少爷,您是不是恼了公主了?奴才知道,公主这次的事确实做的不地道,可是您也该听听她的解释啊。”连晋仿佛有些为锦瑟不平。 顾廷仪却是更气了:“你究竟是我的奴才还是朝云公主的奴才?连你都帮着她说话,可见她多会收买人心!” “三少爷您消消火,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只是觉着,这事儿发生的也太巧了。要说公主吃那药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连您都没发现,倒是那足不出户的李姨娘知道了?”连晋话里有话。 顾廷仪怔了怔,是李惜娘又在搞鬼? “苍蝇不叮无缝蛋,她若没做这事,又怎么会让人抓到小辫子?”顾廷仪哼了一声,语气倒是没那么硬了。 连晋一看有戏,连忙继续说道:“三少爷,奴才觉着,公主若对您真是毫无情意,凭她的聪明才智,想坑您的机会多了去了。您想想,最近因为西南战事,您在朝堂上有多为难,谁不知道。可这件事不早不晚,偏在这时候被人发现了。若放在从前,您怎会不给公主解释的机会?” “奴才觉着,这事儿您身在其中,关心则乱。公主若对您真的无情,何必枯坐一夜,哭的眼睛都肿了。您从前可见过公主如此浓妆艳抹?想是眼下乌青,所以才涂了那么厚的脂粉来遮啊。” 顾廷仪有些犹豫。 是啊,从前自己那么相信她,即便听了宫里传来的那些话,都只是压在心里,甚至没有告诉父亲。为何这次,却是事情一出就对她失去了信心呢? 然而不容顾廷仪多想,宫门开始关闭了。 顾廷仪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她若不出来,就说明她是真的心虚了。 沉重的宫门一点一点的合上,顾廷仪的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 “等等!” 李嬷嬷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宫门内传来:“朝云公主的轿子即刻就到!” 守门的侍卫一听,赶紧重新将宫门打开,不一会儿,锦瑟从轿子里下来,快步走出了宫门。 看见顾廷仪的瞬间,锦瑟下意识的嘴角往上翘了一下,转瞬想到两人现下已经闹掰了,锦瑟又重新绷住了脸。 “等急了。”锦瑟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语气淡然,“琼花宫离宫门远了些。” 顾廷仪点了下头,朝锦瑟伸出手:“无妨,我们回去。” 锦瑟看着顾廷仪的手愣了一下,他这是在求和? 有没有搞错!发脾气的是你,现在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想求和?你真当我是面人儿,高兴了就让你随意揉搓? 锦瑟没有管顾廷仪的手,抬脚就往停马车的地方走。 顾廷仪将伸出的手重新捏成了拳,背到身后,一言不发的跟在了锦瑟身后。 上了马车,顾廷仪原想问锦瑟为什么要吃那药,他觉得连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自己至少应该听她的解释。然而锦瑟一上车,就靠在角落闭上了眼睛,明显是不想理他。 顾廷仪也有些恼了,索性坐在另一边,也闭上了眼睛。 马车安静的行驶,锦瑟原只是闭目养神,不想真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中,感觉顾廷仪拉了她一下,可是她浑身软软的,连眼皮都撑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锦瑟的脑袋狠狠撞在车壁上,这才倒吸一口冷气睁开了眼睛。 可是当她睁开眼,却愣住了。 顾廷仪不在身边,马车行驶的速度飞快,而且感觉明显不在城里,因为路格外不平整。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第217章 蓄谋已久的劫持 锦瑟一手扶着又闷又痛的脑袋,另一只手撑住车厢内壁以稳住身体。头格外沉,有种宿醉醒来之后的感觉。 自己应该是中了某种麻醉药,是迷烟吗?那顾廷仪呢,他为什么不见了? 锦瑟揉了几下太阳穴,轻轻将车窗的帘子挑开一条缝。马车果然不在城里,入目都是树林。借着缝隙里透进来的那点光亮,锦瑟忽然发现马车上有血迹! 血迹?谁的血,难道是顾廷仪的? 锦瑟一下就有些慌了,难道对方是冲着她来的,知道顾廷仪武功高强,所以迷翻了他之后,立刻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锦瑟狠狠哆嗦了一下,脑子里乱七八糟。对方是谁,为什么要劫持她? 马车又是一颠,锦瑟差点儿扑倒。也幸亏这一颠,锦瑟迅速回了神。 冷静,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锦瑟收拾心情,重新睁开眼睛。 如果对方是在车里杀了顾廷仪,肯定不止这么点血。而且这血迹没有拖拽的痕迹,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糟糕。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顾廷仪中了迷烟之后立刻发觉了,和对方冲突了起来。为了避免伤到自己,所以冲出了车外。对方的人数一定不少,反正至少困住了顾廷仪,否则车夫没有机会带着自己跑掉。 锦瑟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坠,坚硬而温润的质感,让锦瑟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还好对方没有时间搜身,手术刀还在,缝在袖子里的药也在,自己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马车跑的这么快,除了要尽快带自己离开之外,前方肯定还有对方的人等着接应。现在外面只有一个车夫,是自己逃跑的最佳时机。 可惜跳车是肯定不行的,马车只能从前面出去,车夫立刻就会发现。而且马车跑的速度很快,自己就这么跳出去,十有八九会受伤,万一伤到腿脚,自己更跑不掉了。 定了定神,锦瑟猫起腰站了起来,她准备趁车夫不备,将他从马车上推下去。自己虽然不会驾车,但是骑马不成问题,只要抢来一匹马,自己就能脱身了! 努力平稳着身体,锦瑟的手刚触到前面的车门,忽然听到几声长嘶,车夫居然在这个时候勒了马,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 锦瑟一愣,赶紧回到原位坐下,闭上眼睛继续装晕。 果然,车门立刻被打开,有人跳上了马车。之后锦瑟便被两个人一前一后抬了起来,从马车上被抬进了一间屋子里,扔在了一堆干草上。 锦瑟心里揪着,生怕对方对她不利。她今日是进宫去问安的,身上的药物不多,很可能不够用。这个时候去摸手术刀也来不及了,好在对方放下她之后,便出去了。一声门响,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又等了大约两分钟,锦瑟睁开了眼睛。 一间不大的空房,除了被锁住的门,只有一扇小小的气窗。锦瑟悄悄起身,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窗户。窗户虽然不大,自己应该勉强可以钻过去。但是这窗户有些高,不踩着东西自己绝对爬不上去。 可是这房间里除了地上那堆干草,实在是没有其他东西了,锦瑟咬牙跳起来够了一下,可惜,没够着。 如果自己会轻功就好了。 锦瑟暗叹一口气,以前怎么就没想起让顾廷仪教教她,只是现在想这些也晚了。 正是深冬时节,这空房里没有地龙也没有火盆,冷的厉害。 锦瑟裹紧了斗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这绝对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劫持行动,对方知道她跟顾廷仪的身份,计划的非常缜密,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顾廷仪。 虽然自己得罪过的人不少,可是没有一个值得对方如此大动干戈。 所以对方是冲着顾廷仪,或者说冲着武侯府来的? 武侯府丢了公主,皇帝必然震怒,武侯府上下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把自己杀了不是更方便吗,为什么还要留自己一命? 难道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对方想得到的东西吗? 锦瑟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能有什么东西让别人惦记的? 锦瑟这边想的头疼,顾廷仪那边更是急的上火。 之前顾廷仪发觉马车里被吹入了迷烟,立刻便闭了气。他本想提醒锦瑟,没想到拽了她一下,她却毫无动静,明显已经中了迷烟。顾廷仪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动手,再晚只怕是来不及了。 抽出腰间软剑,顾廷仪立刻就冲出了马车。车夫的头颅冲天而起,血溅了顾廷仪一头一脸。然而他都来不及抹一下,利箭“咻咻”的破空声已经逼至面门! 顾廷仪弹身而起,劈开了射向自己的两支利箭,这才发现马车已经不在城里,跟在车外的连晋和李嬷嬷也不知去向。 紧接着几十个黑衣人将顾廷仪团团围住,顾廷仪自问这些人还困不住他,可是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却让他不得不防。缠斗之间,不知哪里又冒出个人,推开已经死去的车夫,架着马车飞快的逃向密林深处。 顾廷仪立刻急了,下手越发狠厉。可这些黑衣人也是悍不畏死,甚至好像不怕伤痛,只要没有被刺中要害,对方就像没事一般继续战斗。加上有弓箭手袭扰,虽然杀不了顾廷仪,却成功拖延了他的脚步。 等顾廷仪将这些黑衣人全部撂翻,马车早已没了影子。 生生忍住追上去的念头,顾廷仪调头往西飞奔而去。城外十里是京城禁军驻扎的地方,只要到了那儿,就可以调集人手展开搜捕,一定能及时将她救回来! 阿锦,等我! 第218章 逃! 顾廷仪和锦瑟深夜未归,武侯府里也乱了套。 大夫人以为顾廷仪被锦瑟带进皇宫扣下了,急的差点儿闭过气去。幸亏还有太夫人坐镇,一边派人去宫里打听情况,一边派了府中侍卫暗中外出搜索。 直到连晋浑身是血的带着李嬷嬷回府,武侯府的人才知道顾廷仪和锦瑟在宫外出了情况。 “母亲,这可怎么办啊,廷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大夫人哭的天昏地暗。 “嚎什么!你急着给谁号丧呢!”太夫人厉喝一声,大夫人吓了一跳,猛地收了声。 “现在不止是廷仪,公主同样下落不明,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你,整个武侯府的人都活不了!”太夫人紧紧攥着手里的佛珠,脸色乍青乍白,“立刻派人,到宫里去禀告情况,廷仪武功高强,肯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太夫人咬的牙根几乎都要出血。 廷仪,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整个武侯府顿时运转起来,府中侍卫几乎倾巢而出,管家带着武侯府的令牌入宫面圣。不多时,马公公带着皇帝手令,连夜出城赶往京郊禁军营地。 “顾大人已经来过了?”马公公传了旨之后,听到禁军里的副将回禀,顾廷仪在一个时辰之前来过军营,带了五百兵马出去了,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军中有令,没有皇帝的手令,无论任何人,最多只能调动五百禁军。顾廷仪来调了人,说明顾廷仪显然没事,有事的是朝云公主。 对方掳走了朝云公主,这可就值得深思了。朝云公主又不是皇子,对方没有杀了她而是将她掳走了,除了能打击武侯府,还有什么作用? “烦请大人尽快调集人马,协助顾大人搜索朝云公主的下落。”马公公微微颔首。 “谨遵陛下旨意!”副将一抱拳,转身出了营房。 很快,漫山遍野的火把照亮了京郊,数千人被派出来搜索锦瑟的下落。 顾廷仪骑着快马,已经顺着马车之前跑出去的方向追了大半个时辰。一声长嘶,马匹被勒住。 那些黑衣人出手狠辣,招招夺命,可见对方是想格杀自己。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阿锦。 虽然忽然降下的大雪掩盖了车辙的印记,可也不至于痕迹全无。自己快马加鞭,这半个时辰至少跑了二十里路,却一点儿发现都没有。 顾廷仪当时也吸入了少量的迷烟,可以断定迷烟的效果应该只能持续两个时辰左右。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阿锦八成已经醒了。她如果醒来,发现自己在路上,定会想办法逃走,不管能不能逃掉,至少也能留下线索。 对方蓄谋已久,断不会犯这样大意的错误,他们一定将阿锦带去了某个地方,藏了起来。 顾廷仪调转马头,看来不能一味往前找,得回去让禁军分散开,再往两边找找看。 就在外面大批人马正在寻找锦瑟的时候,锦瑟自己也在思忖着逃脱的办法。 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过对方敢不绑她也不塞她的嘴,想来外面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 这样的地方,规模一定不大,所以人数肯定不会太多。只是凭她手里的东西,想逃出去也不容易。至少眼前这门这窗,她就出不去。 屋子里冷的像冰窖,锦瑟暗忖这些把她劫来的人心也真大,就不怕自己冻死? 正想着,门外有了动静,听脚步声只有一个人。 锦瑟连忙躲在门边,打开手术刀,屏住了呼吸。 稀里哗啦的开锁声传来,门被推开,一个男人提着简易的碳炉踏入房间。 男人也没想到锦瑟已经醒了,更没想到锦瑟手里会有利器。虽然及时抬了手,却不料锋利的手术刀扎穿了手心,划破了脖子上的动脉。 “咚”的一声,碳炉重重落地。锦瑟暗叫一声不好,推开还未倒下的男人拔腿就跑。 然而这声音还是惊动了院子里的人,锦瑟摔出了袖子里的迷药,直扑院门。紧追而来的人被迷药迷倒了几个,其他人不禁顿了下脚步。就这么一顿,锦瑟抓紧时机打开了院门,飞奔而出。 星月无光,四周仿佛都是一样的山林。锦瑟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便只能一头朝前扎。 深冬的山林之中尽是落光了叶子的干枯树枝,大雪将地面完全覆盖。锦瑟跑的一脚深一脚浅一脚,几次险些摔倒,她不敢停下,刚才至少还有三个人没有中迷药,对方还有马,若是她敢慢一点,立刻就会被抓回去。 跑,跑,拼了命的往前跑。哪怕身后已经能听到马蹄声,锦瑟也依然咬着牙奋力奔跑。 脚下一滑,锦瑟没有稳住猛地滚到在地,要命的是居然滚到了一片斜坡处,顿时顺着斜坡连滚带滑的掉了下去。浑身都被地上的石头撞的生疼,锦瑟只能全力护住脸。不知滚了多远,锦瑟只觉得身下一空,不知掉进了什么地方,摔的锦瑟几欲吐血。而且锦瑟惯性的又滚了几下,狠狠撞上不知什么东西,身体才停了下来。 锦瑟只觉得胳膊钻心的疼,八成不是骨裂就是骨折。然而锦瑟眼下却顾不了太多,赶紧放下手,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条深沟里。 头顶上只有一条不算很宽的缝隙,其他地方都被横七竖八的枯枝败叶和白雪覆盖。 摸了一下冻得硬梆梆的土壁,锦瑟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八成是爬不上去的。 借着雪光,锦瑟迅速打量了一下这条沟。自己掉下来的地方靠近这土沟的一端,另一端掩在黑暗里,也不知道有多深。如果没有什么冬眠的毒蛇猛兽,这里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藏身处。 锦瑟用手术刀将斗篷的里子割下一条。这手术刀的手柄是玉质的,有些滑,刚才扎人的时候把自己的手也划破了一些。锦瑟用布条把伤口缠住,也好更稳的抓住手术刀。 壮了壮胆,锦瑟深吸一口气,朝着土沟的另一端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第219章 救命啊! 顾廷仪在回身不久之后遇到了武侯府的侍卫,听闻连晋和李嬷嬷已经回了府,心中稍安。 若是李嬷嬷被杀了,便是找回锦瑟,她也一定会难过死。 不过现在锦瑟还没找到,顾廷仪的心也没法放下。吩咐所有侍卫朝两边散开,顾廷仪继续加快速度往回赶。 让禁军将整个京城围起来,掘地三尺,他就不信找不到锦瑟! “顾大人,那些黑衣人的尸首我们已经查验过了,身上没有任何印记,用的武器也都是普通的铁剑,没留下任何线索。”禁军里的副官向顾廷仪禀告。 顾廷仪微微皱了下眉,京城高官家中豢养暗卫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死士绝对不会多。这些死士身手都不错,除非像是武侯府这样几代从军的府邸,一般人家里养不出这么多的死士。 顾廷仪的心猛地一颤,不知为何,这些死士让他想起了秋季大祭礼上的那次刺杀。 那些刺客也和这些死士一样,身手高强悍不畏死,来无声息去无痕迹,即便留下的尸体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 难道这些死士和那些刺客,其实是一伙人? “吩咐禁军以城门十里为界,圆形散开,向内推进查找,一块地皮都不能放过!” “遵命。” 副官去指挥禁军,顾廷仪则换了一匹马,背了弓箭,朝着他们被截杀的反方向跑去。 此时锦瑟缩在地沟里,正祈祷着外面那些人不要发现她。 她听到马蹄从地沟附近踏过的声音,有人在低声说话,但是她一句都没听懂。 锦瑟不禁有些心惊,这些人居然不是京城人士,甚至可能根本不是朝辉王朝的人!她一个公主,连京城都没出过,怎么会惹来异邦人士的劫持? 难道是西南土司派来的人,他们想用自己来威胁皇帝退兵? 不,不对。 锦瑟暗自摇头,如果想威胁皇帝退兵,一个公主的份量绝对是不够的,要劫也得选个皇子动手。掳走她还不如掳走顾廷仪,至少顾廷仪是顾锡儒的儿子。若大军主帅心中不安,还怎么打胜仗? 就在这时,有人跳下了马,朝着地沟的方向走了过来。 锦瑟立刻屏住了呼吸,浑身不自觉的紧绷。她待的地方在地沟另一头,正好有块凹陷,锦瑟一动都不敢动,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土壁。 头顶喀拉拉一声,扑簌簌的落下一大团雪沫,正好盖住了锦瑟掉下来的时候留下的痕迹。火光缭绕了一下,对方似乎没有看到她,转身走了。 听着马蹄声逐渐远去,锦瑟终于长呼了一口气。可是她依然不敢从地沟出去,先不说她左臂还疼的要命,不用看也知道胳膊绝对肿了。即便她能爬出去,万一又被那些人发现,她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地沟比之前被困住的房间更冷,寒风不时从头顶的缝隙吹进来。锦瑟用右臂把自己抱紧,只能盼望天快些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锦瑟开始咳嗽头疼。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冻感冒了,如果再这么一动不动的待下去,等不到别人找到她,她自己或许就会先冻死。 用了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在锦瑟口中弥漫开来。锦瑟扶着土壁站起来,慢慢活动了一下手脚,开始试着往地沟上面爬。 此时顾廷仪已经找到了锦瑟之前被困的小院,果然如他所料,这地方和之前那马车跑的方向完全相反。他们被截杀的地方在京城东门附近,这小院却在南门外五里处。 倒在院子里的那具尸体,让顾廷仪明白锦瑟已经逃了出去,顾廷仪立刻上马,顺着院外的痕迹追了出去。 顾廷仪一心只想着快点找到锦瑟,却没有发现,他前脚刚离开那院子,几个人便悄悄溜了进去。 此时锦瑟正跌跌撞撞的走在山林里,四周漆黑而寂静,偶尔响起她踩断枯枝的声音。然而锦瑟也顾不得这些了,她的脑袋沉得要命,双腿就像灌了铅,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忽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是那些抓她的人! “救命啊!”锦瑟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几乎用尽了剩余所有的力气。她不知道有没有用,可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马蹄声立刻变得急促,几秒之后,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锦瑟感觉自己被狠狠打了一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喉头一甜,吐了口血出来。 两人翻身下马,他们知道锦瑟手里有利器,还有迷药,并不敢莽撞上前,小心翼翼的靠近锦瑟。 锦瑟趴在雪窝里,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了。 我今天是不是要死了? 锦瑟扯开嘴笑了笑,真是没想到,以为自己从现代穿越过来,即便不能叱咤风云,也该能保一世平安。结果却遭此横祸,才来了不到一年就要客死异乡。 那两人已经走到了锦瑟跟前,未免锦瑟再用迷药,都用面巾捂住了口鼻。两人抖开绳索,正打算将锦瑟捆个结实,丢到马上带走。 一支冷箭突然不知从哪儿射来,角度刁钻的直直插进了其中一人的脖子。那人闷哼一声,捂着脖子滚倒在地。另一个人立刻将手里的绳索舞的虎虎生风,一边护住了身前,一边扑到了锦瑟身旁,一把将锦瑟拉起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顾廷仪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手里的弓再次拉开。那人并不知道他所在的方位,虽然大半身子被锦瑟挡住了,却还有小半露了出来。 他此时心急如焚,可是对方用锦瑟做挡箭牌,却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瞄准。 忽然,那人放下了手里绳索,拔出了腿间的匕首,抵在了锦瑟的脖子上:“出来,我数三下,你再不出来,我就杀了她!” 顾廷仪握紧了手里的弓,不行,射不到要害,对方可能会伤害阿锦。 “一!” “二!” 一声闷响,顾廷仪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把你手里的弓箭扔掉!扔远一点!” 顾廷仪顺从的扔出了弓箭,还张开了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其他武器。 “转过去!” 见顾廷仪听话的转过身背对着自己,那人心里一喜,拽着锦瑟朝马匹的方向慢慢靠过去。 将锦瑟丢上马背,那人迅速翻身上马,用力一抖缰绳。 然而马匹还未跑起来,他只觉得后心一疼,直挺挺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第220章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锦瑟昏昏沉沉的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对方身上的味道是如此熟悉。 “顾廷仪?” “是我!阿锦,你怎么样?” 可惜顾廷仪没等来锦瑟的回答。知道接住她的是顾廷仪,锦瑟总算能安心的晕过去了。 等锦瑟再醒来,自己已经躺在了听雨阁寝室的那张大床上。刚动了一下,锦瑟就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阿锦,你醒了?”顾廷仪猛地站了起来,俯身看向锦瑟。 锦瑟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声音嘶哑:“顾廷仪,好疼。” “哪里疼?”顾廷仪紧张的问。 “都疼,浑身都疼。”锦瑟扁了嘴,“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水。” 片刻之后,顾廷仪端着热水疾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把锦瑟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用勺子舀了水,仔细吹温了,才送到她嘴边:“慢点喝,小心别烫着。” 锦瑟像个巨婴一样,让顾廷仪伺候着一勺一勺喝了半碗热水,又重新被他扶着躺下。 “还是疼。”锦瑟望着顾廷仪,眼泪唧唧就流了出来。 顾廷仪手忙脚乱的给锦瑟擦着眼泪:“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护住你,我马上让人请御医过来。” 喜鹊闻声进来,看到锦瑟醒了,双眼立刻就红了。 “快,让御医过来,说公主醒了,觉得不舒服。”不等喜鹊开口,顾廷仪立刻催促道。 “奴婢这就去!”喜鹊快速福了福身,撒腿就跑。 “御医在府里?”锦瑟皱着眉头看顾廷仪。 顾廷仪点头:“你没有醒,我怎能让御医回去。若是你醒来哪里不舒服,便可立即叫御医来看,可以少耽搁些时间。” “可你这样,万一……” 锦瑟话未说完,顾廷仪便用手指点住了她的嘴唇:“嘘,别说了。你现在是病人,养身子最重要。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别操心。” 锦瑟眨巴了几下眼睛,鼻尖酸酸的,明明是想把眼泪憋回去的,反而流的更多了。 “阿锦你别哭,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顾廷仪只觉得锦瑟把自己的心都哭疼了。 说话间,御医已经被喜鹊带来了。一老一小气喘吁吁,可见御医是被喜鹊一路拖着跑过来的。 “微臣参见朝云公主,顾……”老御医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撩起衣摆就要下跪。 “你先看看公主怎么样。”顾廷仪一个闪身就冲到了御医面前,根本不等他跪下去,拉着他就冲到了床边。 御医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到了床边。长出一口气,先平稳了自己的呼吸,才隔着丝绢为锦瑟诊了脉。 “朝云公主的左臂伤及筋骨,需得好好用药,两个月内都不能使力。至于公主感觉浑身疼痛,应该是被钝器打击之后肺腑震荡,兼被寒气侵体所致。” “微臣这就去给公主开方子,只要公主安心静养,不日便能好起来。” “知道了,多谢张太医。”顾廷仪点了下头,“烦请张太医立刻为公主开药。” 喜鹊跟着张太医去煎药了,顾廷仪为锦瑟掖好被角:“你需要多休息,再睡会儿。小厨房熬了粥,等好了我再叫你吃。” 锦瑟望着顾廷仪,他的脸色有些憔悴,胡子拉碴的,眼睛里也都是血丝,明显很久没合眼了。 “你多久没睡过了?” “我将你带回府的时候,你发了高热,烧的浑身滚烫。你不醒,我哪里睡得着?”顾廷仪摸了摸锦瑟的脸,手掌里粗粝的茧刮过锦瑟娇嫩的皮肤,却让锦瑟感觉格外舒服。 “你也要休息呀,否则我还没好,你又病了怎么办?” 顾廷仪微微笑了笑:“我是男子,习武多年,日不睡根本不打紧。你不用担心我,只要你能快些好起来,我也心安了。” “不行,你又不是铁打的。”锦瑟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了顾廷仪的胳膊,“你也一起睡,我想你抱着我睡。” 顾廷仪执起锦瑟的手:“听话,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等喝完了粥,我就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锦瑟看了顾廷仪几秒,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顾廷仪望着锦瑟安静的睡脸,微微叹了口气。 两天前的凌晨,顾廷仪抱着浑身滚烫的锦瑟,一脚踢开听雨阁的门,用最快的速度换了她身上潮湿的衣服,将她放在榻上用被子裹紧。御医来之后,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忙活了整整两个时辰,锦瑟的高热才开始逐渐消退。 顾廷仪当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是空白的,有种仿佛随时会失去锦瑟的错觉。看着她在昏迷之中紧皱的眉心,痛苦的表情,顾廷仪恨不得能替她受了这些苦楚。 这两日,他衣不解带的守在她身边,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现在她终于醒了,好像整个世界随着她醒过来,都变得鲜活了一般。 罢了,不管她究竟想做什么,只要她能待在自己身边,能这样对自己撒娇,跟自己说话,什么都不重要了。若是有一天她要对武侯府不利,大不了自己就将她带走,远远离开京城,叫她无法再卷入这争斗便是。 这样即便是对不起侯府,也是自己对不起,不关她的事。 很快,锦瑟醒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武侯府,太夫人派人去宫里回禀皇帝,毕竟锦瑟被劫的事惊动了圣上。等她好了,少不了还得入宫去回话。 太夫人叫赵妈妈把自己这两日抄写的佛经拿去烧了还愿,公主醒了就好,她醒了,武侯府就安全了。 武侯府里所有人都在庆幸,亏是顾廷仪及时救回了公主,没有惹出更大的祸患。唯一不高兴的,恐怕就是李惜娘了。 自打在宝里蝶手里看到那个药盒,李惜娘就上了心。派人跟踪,多方打听,好不容易发现那药的作用。 特意选在除夕当日抖出来,以为能彻底让顾廷仪和锦瑟决裂。没想到不知哪里冒出的一群刺客,把事情打了个茬,单看顾廷仪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照顾锦瑟,就知道自己的心思大半白费了。 “廷君,三哥对公主吃避子药的事,恐怕要既往不咎了。”李惜娘抚着肚子,“我不是非要挑的他们夫妻不和,只是公主不肯要孩子这事,终究对侯府和三哥不利啊。” 顾廷君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武侯府的将来都在三哥肩上,你放心,他现在不追究不代表以后不追究,他是未来的武侯,他一定会为侯府打算的。” 第221章 带你去个地方 锦瑟又在床上躺了三天,这三天里,顾廷仪一直陪在她身边,哪里都没去。 太夫人天天都会来看看锦瑟的情况,顾云诗和鲁国公世子也来看了锦瑟,就连隔壁安阳伯府的林妙言和林清泽兄妹,都来探望过锦瑟的病情。 锦瑟上辈子当医生当惯了,还是第一次以病人的身份躺在床上,被这么多人探病,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骨头都要躺酥了,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嘛。”锦瑟右手拽着顾廷仪的袖子,不停的晃。 锦瑟发觉了顾廷仪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撒娇最管用了。 不想顾廷仪一口拒绝:“不行,外面天那么冷,你风寒未愈胳膊还伤着,哪里都不许去。” “我不出门,我就到听雨阁的院子里转转,有你陪着我呢,好不好?”锦瑟扁着嘴,大眼睛眨巴眨巴,小狗似的一脸期待。 顾廷仪扶额,锦瑟越来越恶趣味,动不动就拿这种眼神看着他,看的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好,要穿厚些才行。”顾廷仪无奈的点头。 “相公最好了!”锦瑟立刻掀了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太大扯得左臂又一阵发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廷仪连忙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慢些,小心你的胳膊!” 被顾廷仪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像只小猪的锦瑟,总算是走出了房门。用力吸了一口清新而冷冽的空气,锦瑟心里还没来得及美一下,就立刻咳嗽起来。 “你再这样,就立刻回屋。”顾廷仪一边轻拍锦瑟的后背为她顺气,一边警告她。 锦瑟止住了咳嗽,朝着顾廷仪吐了下舌头,脸上漾开笑容。 不过锦瑟也不敢造次,让顾廷仪牵着手在听雨阁里走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毕竟是过年呢,那么人来拜访,你总不露面也不好。”锦瑟一边让顾廷仪给她解斗篷,一边对顾廷仪说。 “你病了。”顾廷仪言简意赅。 “可我病的又不是很严重,再说过了十五就要上朝了,到那时候我要还没大好,难道你连上朝都不去了?”锦瑟皱了眉头。 顾廷仪随手将锦瑟的斗篷搭在衣架上,继续解外衣:“说了你只需安心养病,什么都不要操心,你怎么总记不住。” “可能我天生就是劳碌命,让我像只猪似的吃饱了睡,睡够了吃,我真是浑身难受。”锦瑟唧了一下嘴,“不要岔开话题,你也总该到同僚那边去走动一下,一天到晚陪着我,不知道还以为我把你拴在身上了呢。” 顾廷仪不为所动,还是那句,“你病了”。 “那刺客的事呢,都这么多天了,你难道不用查?”锦瑟皱了眉。 “这事发生在京郊,合该京兆府去查,为何非要我去?”顾廷仪面不改色。 锦瑟觉着有些不对了,按说顾廷仪身为骑郎将,事情又发生在他俩身上,他怎么可能不插手调查?就算这事归京兆府管,顾廷仪这样完全不闻不问的,也不应该啊。 “是不是没线索?”锦瑟垂眸思索,“之前我也想过了,对方蓄谋已久,怕是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破绽。对了,他们说的不是官话!” 顾廷仪心里一跳,那些人不是京城人士? 这几天顾廷仪一直陪着锦瑟,虽然没有过问任何刺客的事,其实早已派了暗卫去调查当日的情况。 笑话,差点儿害死锦瑟的人,顾廷仪怎么可能不想把对方揪出来抽筋剥皮!只是那座关过锦瑟的小院子,都不知何时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暗卫还没有找到新的线索,顾廷仪便耐下性子先看顾着锦瑟的病。 现在从锦瑟口中得到了这么重要的信息,顾廷仪脑子里马上有了大致的方向。 “你要想让我出去,就快点儿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锦瑟好奇的看着顾廷仪。 顾廷仪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锦瑟郁闷了,顾廷仪到底想带自己去哪儿呢?这冰天雪地的,城外那些荒地里的雪足有三尺厚,城里那些有名的园子自己也去的差不多了。 顾廷仪这么神秘兮兮的,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的地方,可是还能是哪儿呢? 锦瑟这心里就跟小猫在挠似的,为了快点好起来,锦瑟开始琢磨抗生素的事了。中药里没有消炎药这个概念,清热解毒的药物大都带一些消炎的功效。中药治病副作用小,但见效慢,一个风寒就拖了七八天还没好全。如果有抗生素,估计吃一天的药,自己就能活蹦乱跳了。 以眼下的条件,想弄出抗生素,只能往青霉素上打主意。毕竟青霉素被研制出来的时候,社会生产力也并不高,是眼下最有可能弄出来的抗生素药品。 可惜想归想,锦瑟自己现在还病着,顾廷仪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她根本不可能去研制青霉素。 好在作为一个医生,锦瑟对自己的身体情况非常了解,每天该喝多少药,哪种药品的剂量需要调整,锦瑟自己就搞定了。再配合适当的室内运动,在元宵节前一天,锦瑟虽然左臂还没好,感冒却是痊愈了。 “明日城里有灯会,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要带我去逛灯会呀?”趁着顾廷仪帮她换药,锦瑟笑嘻嘻的看着顾廷仪,“我的风寒症已经好了,可以去了呦。” “灯会上人太多,若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你的手臂,又伤了怎么办。”顾廷仪用剪刀剪断纱布,轻轻的打好结,“看在你最近极是乖巧的份儿上,明日我就带你出去。” “上午还是下午?顺便再去逛逛灯会好不好?”锦瑟眨巴着眼睛,又用那种小狗一样的眼神望着顾廷仪。 顾廷仪最近被锦瑟看的太多,已经找到了对应的技巧。很简单,不看她的脸就是。 顾廷仪拉下锦瑟的衣袖,眼眸一直垂着:“说了不能去灯会,你的手臂还未好,你若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好嘛好嘛,不去灯会就不去灯会嘛。”锦瑟撅了下嘴,“那你明天一定要带我去好玩儿的地方哦,我都要闷死了。” “放心,你一定会觉得有意思的。”顾廷仪刮了下锦瑟的鼻尖。 第222章 百邦城 可能人就是这样,平时宅在家不出门也不觉得着急,因为你知道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出去。然而被盯着在家小心翼翼的养病,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许做,在屋子里闷了十几天,锦瑟对于顾廷仪要带她出去这事,显得非常迫不及待。 早上锦瑟早早就起来了,不过顾廷仪比他起的更早。顾廷仪的生活极度自律,哪怕不上朝,也只比平时多睡半个时辰。无论刮风下雨,起来之后都雷打不动的去院子里练半个时辰武。 锦瑟洗漱完毕之后,顾廷仪正好进来。大冬天的清晨,顾廷仪只穿了一身黑色的单衣,丫鬟端了热水进来,顾廷仪便解开衣带,随手脱下外袍丢在衣架上。 精壮的上半身没有一丝赘肉,肌肉线条充满力量的美感又不夸张,真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锦瑟看的有点流口水,长得又帅身材又好,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武功又高家世又好,要不怎么京城里那么多闺秀,都对顾廷仪暗自倾心,果然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老公啊。 顾廷仪洗了脸擦了身,转头一看锦瑟正盯着自己后背发呆,怔然一笑,展臂将锦瑟搂进怀里。 “看够没有?要不为夫将衣裳都脱了,你慢慢看,仔细看?” 锦瑟被当场抓包有点儿脸红,抬头白了顾廷仪一眼:“你是我男人,我看看不行啊!反正以后你也只能让我看了,我不着急。你赶紧收拾,还要出门呢!” 顾廷仪忍不住低头含住了锦瑟的红唇,只是软玉温香在怀,耳鬓厮磨唇舌纠缠,顾廷仪反倒心里更痒痒了。 锦瑟之前一直病着,他满心牵挂的都是锦瑟的病体,哪儿有心思想别的。如今锦瑟的病已经好了,算算夫妻俩都半个多月没亲近过,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顾廷仪要还能忍,那他就真不是男人了。 锦瑟一声低低的惊呼,顾廷仪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进了寝室。 “别闹,你快放我下来。”锦瑟拍了顾廷仪一把。 顾廷仪果然立刻把她放下了,不过是放在了床上。 “哎呦,我胳膊疼。”锦瑟假装皱眉。 “是不是我碰到了,快让我看看。”顾廷仪马上一脸紧张。 锦瑟偷偷瞄了一眼顾廷仪,哪知两人正好四目相对,锦瑟连忙低头,顾廷仪当即便知道锦瑟是在骗他。 “好你个小东西,今日为夫且得好好振一振夫纲!” 两人这一折腾,坐着马车离开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锦瑟撅着嘴,本来今天她做好了准备要玩一天的,这下可好,半天就耽搁过去了。 顾廷仪倒是满面红光,看到锦瑟撅嘴,又故意靠过去作势要亲她。 “讨厌。”锦瑟一脸嫌弃的推开顾廷仪,完全忘记了之前是自己先流着口水盯着人家看的。 顾廷仪也不恼,伸手把锦瑟搂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锦瑟在顾廷仪肩头蹭了蹭,低着头小声道:“以后,我不吃那药了。” “无妨,你若不想要孩子,那便不要。”顾廷仪淡淡道。 锦瑟没有抬头,语气软糯:“我不是不想要,只是不想那么早当娘。我还小呢,还想让你多疼两年。有了孩子,你的心思若都到了孩子身上,不疼我了怎么办?” “傻瓜,我怎会因为有了孩子就不疼你,我会永远疼你,一辈子都疼你。”顾廷仪低头,在锦瑟发间落下轻轻一吻。 不想计较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反正她这样说,他就这样信。 马车出了内城,行至外城城南,顾廷仪扶着锦瑟下车,打发车夫在找个地方等着。锦瑟左右看了看,外城她一向少踏足,这里更是没来过。不同于内城的宽阔整洁,外城的街道显得有些逼仄,不过人气倒是挺旺,明明年还没过呢,街上的店铺已经都开了门,沿街的摊贩也不少。 “就是这儿?”锦瑟抬头看向顾廷仪。 “往前走走就到了。”顾廷仪给锦瑟拉好斗篷。 顾廷仪特意叮嘱,锦瑟今日打扮的非常低调。贵重的首饰一律都没带,一头乌发用一支白玉簪子盘起,点缀了几朵珠花。顾廷仪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两件棉布的斗篷,把锦瑟一身华服遮了起来。 没办法,锦瑟的衣裳用料没有一件不讲究,哪怕看着再普通的衣服,都是精工细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贵重。 炉袖也没带,顾廷仪牵着锦瑟的手,另一只手缩在袖子里又有斗篷拢着,倒也不冷。 七弯八拐,顾廷仪带着锦瑟走街串巷,若不是提前知道他们有目的地,锦瑟还以为顾廷仪是来带她逛街的。 直到两人走到一处安静的街上,四周一家店铺都没有,行人也是寥寥无几,顾廷仪才顿住了脚步。 “到了。” 锦瑟一脸茫然,这儿就是顾廷仪要带自己来的地方? 顾廷仪扬起唇角,指着前方那扇紧闭的大门:“走,今日带你开开眼,见识见识京城里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待锦瑟被顾廷仪领着,叩开大门走进去,锦瑟才蓦地瞪大了眼睛——这里果然与众不同! 店铺林立,摊贩众多,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的人声被厚厚的房顶墙壁完全阻断,这里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锦瑟已经心痒难耐,这些摊贩卖的东西也稀罕,外面都没见过呢! “想想我是做什么的,京城里有什么地方我不知道?”顾廷仪拉着锦瑟往里走,小心的不让别人碰到锦瑟。 不多时,两人行至一家饭馆,顾廷仪随意拣了张靠墙角的桌子,便和锦瑟坐了下来。 店小二上的是奶茶,店里的食客大都吃的是烤肉烤饼一类的食物,与京城的风格格格不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锦瑟总算察觉了不对劲,靠近顾廷仪,压低声音问道。 “这是百邦城,京城里异邦人士聚集的地方。”顾廷仪若有深意的看着锦瑟,“这里虽然也有少数京城人士,但大都是外族异邦,大约是这世上各邦人士最为齐全之处了。” 锦瑟恍然,原来顾廷仪带自己来,是为了这个! 第223章 十成把握 锦瑟悄悄打量了一下饭馆里的人,虽然店小二和掌柜的都穿着京城服饰,不过店里的客人却穿什么的都有。她跟顾廷仪坐的这个位置也很讲究,虽然靠墙,看不到窗外,却能将整个店里的桌子都收在眼底。 锦瑟被劫走的时候,听到过对方说话。虽说是听不懂,可若是再听到有人用同样的语言说话,还是能分辩出来的。 比如隔壁桌那几个穿着大皮袄的人,说的就是不知道哪里的方言,饶是人听不明白,也能感觉出一股剽悍之气。 “那几人都是从北塞之外过来的。”顾廷仪见锦瑟看那几人,低声调笑了一句,“你这样一直盯着别人看,人家怕是会以为你看上他了。” 锦瑟嗔了顾廷仪一眼,端起了桌上的奶茶。 “这奶茶的味道不错,你可以尝尝,初时可能不习惯,习惯了也别有一番滋味。”顾廷仪善意的提醒锦瑟。 锦瑟闻了闻,直接仰头咕嘟嘟喝完了。之后还意犹未尽的咂了砸嘴,好像没喝够。 顾廷仪看的眼睛都瞪直了,这奶茶是粗茶和牛奶煮的,里面还放了盐巴。这是塞外人的喝法,京城里的人第一次喝,大半都会皱眉,若是娇气些的小姐,恐怕喝一口都会吐出来,锦瑟居然没有一点儿不适应? 顾廷仪哪里知道,锦瑟当年跟着部队满世界跑,吃过的东西五花八门。当初她在雪区还喝过酥油茶呢,早就习惯了各种口味。倒是朝辉这边的菜色,大都中规中矩,她偶尔还嫌淡。 这奶茶的煮的十分地道,茶香奶香相得益彰,很对锦瑟的口味。 不一会儿,烤肉也上来了,不像锦瑟前世吃过的那种用签子穿起来的烤肉,这烤肉应该是整块肉在火上烤出来的,用刀片的极薄,撒了特殊的香料,吃到嘴里油而不腻,碳烤的香味瞬间散满口腔。 锦瑟吃的大呼过瘾,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忽然,店铺另一头坐的一桌客人招呼了一声店小二,锦瑟的筷子顿时停了一下。 那人说的是官话,但是口音明显不是京城人,倒是有几分那天将她掳上马的那个黑衣人的感觉。锦瑟侧耳细听,亏是店里的人不太多,那桌人加了菜的时候又用他们方言商议了几句话,锦瑟倒是听清楚了。 “那些是什么人?”锦瑟用身子挡着手,指了指那个桌子。 顾廷仪瞥了一眼,黑色的斗篷,黑色的缠头,再听他们说话,顿时心下了然。 “西南来的。” 锦瑟一愣:“西南不是正跟咱们打仗吗,他们不怕被当成奸细抓起来?” “西南土司林立,派系众多,关系错综复杂。又不是所有土司都在跟咱们打仗,不过这百邦城最近从西南来的人,也比从前少了很多。”顾廷仪答道。 锦瑟点了下头:“好像就是他们。” 这次轮到顾廷仪愣了一下,他想过很多种可能,自然也想过动手的可能是西南土司派来的人。不过他也和锦瑟一样,觉得若是西南土司想劫持皇嗣胁迫皇帝退兵,最有可能的是劫持皇子,不应该大动干戈却劫了锦瑟这个庶出公主。 “有几成把握?”顾廷仪十分谨慎。 锦瑟想了想:“七成。” 七成把握,已经不小了。 不过顾廷仪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先吃,吃完了我们再去其他地方走走。” 两人吃完了烤肉,结了账从店里出去,在百邦城走了一会儿,又去了个茶楼似的地方。 说是茶楼,又不像茶楼,里面没有说书的也没有卖唱的,端上来的也不是茶而是一种味道很淡的酒。不过和京城的茶楼唯一相像的,大约就是都有一群人在里面闲聊逗趣。 这里的人比之前那个饭馆的人要多了很多,更是来自天南海北,说的话各种各样。 “我们右边有一桌西南来的,你现在再听听,还是像吗?” 锦瑟沉下心听了一会儿,忽然又觉得自己没那么大把握了。 锦瑟只觉得头晕,好像自己突然到了国外。想她英语法语甚至阿拉伯语都懂一点,这里的人叽里呱啦,愣是一个字儿她都不明白。 “怎么又觉得不像了?”锦瑟苦着脸看顾廷仪。 顾廷仪笑着安慰锦瑟:“这些番邦语言很多都很像,因为我们听不懂,所以很容易搞混。没关系,你多听听,无法确认也没关系,总归也能当条线索来查。” 锦瑟正觉得郁闷,那桌人忽然说了个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锦瑟一下就直起了身子。 这个词她听过,当时她躲在地沟里,听到那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就说过这个词! “没错了没错了,我现在有十成把握,一定是,绝对是!”锦瑟激动的脸微微发红。 “十成把握?” “十成把握!” “确定了就是,剩下的交给我就好。”顾廷仪微笑起身,“这里太吵了,我们走。” 两人从茶楼往外走的时候,一个人正好从外面急急跑进来,差点儿撞在锦瑟身上。顾廷仪及时护住了锦瑟,将那人一拉一推,那人转了个圈擦着顾廷仪被推了过去,等他站稳抬头,顾廷仪和锦瑟已经走出了茶楼。 这一幕,被二楼的一个青衫客看在了眼里,他也立刻起身出了茶楼,选了两人离去的反方向,快速行去。 半个时辰后。 “公子,他们去了百邦城,肯定是发觉了什么。明明他们没有抓到活口……现在怎么办?”青衫客有些紧张。 白衣公子面不改色,斜在牙床上看一本传记:“无需慌张,死无对证的事情,便是查到了,也不过是莫须有。” “可是有时候莫须有,便已经是足够的理由。” “那也不干我们的事,出手的是土司派来的人,怎么查都牵扯不到我们身上。” 青衫客咬了咬牙:“公子,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我们还要做什么?我们做的已经很多了。”白衣公子翻了一页书,“记住,我现在不在京城,半个月之内,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224章 特殊服务 从百邦城出来,顾廷仪本是想带着锦瑟立刻回府的。冬日里天黑的早,虽说元宵灯会晚上才开始,这会儿摊贩们已经开始在街道上摆货,再迟些人就更多了。 可锦瑟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哪儿肯轻易回去。软磨硬泡的,非让顾廷仪带她去逛逛。 顾廷仪拗不过锦瑟,想了想,吩咐车夫往城西去。那边有家小食铺子,东西做的很有滋味,只是铺面偏僻,所以客人并不多。到那里坐上一阵,也不怕被人冲撞了锦瑟。 马车行到铺面所在的巷子口,两人便下来了。这巷子窄,马车不好行进,锦瑟也巴不得不坐马车,自己多走几步。 铺子名叫食锦记,一间不大的门面,只摆了七八张桌子,今天客人到多,几乎已经坐满了。 顾廷仪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跟锦瑟走了进去,坐定之后,顾廷仪熟门熟路的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不多时,菜便上来了。 一小碟豆腐,一小碟煮豆子,一小碟圆子,卖相都还不错,只是和其他食肆菜馆比起来,未免有些寒酸。 顾廷仪用勺舀了点豆腐到锦瑟碗里:“你尝尝,这是食锦记的招牌菜。” 想想京城里那些名酒楼,宝月楼的灌汤黄鱼,天禧楼的烧片糟鸡,都是从选料到制作全部精工细作。这食锦记,居然拿豆腐做招牌菜? 锦瑟将信将疑的抿了一小口,马上变成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豆腐看着和普通的豆腐没什么区别,吃到嘴里却有一股不同的清香。没有半分普通豆腐的豆腥气,口感嫩滑,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和酒香,如果再调上焦糖,几乎和现代的布丁有的一拼了。 顾廷仪看着锦瑟意外的表情,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我没骗你,果然与众不同,对不对?” 顾廷仪提起筷子,正准备再挟一颗珍珠圆子,一个六七岁的小女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顾廷仪:“大哥哥,买支花。您的夫人长得漂亮,鲜花配美人,一支只要一个铜钱。” 小女童说着,将一个藤编的篮子捧到桌边。 篮子里插了几支鲜花,不是什么名种,放在夏天一个铜钱就能买一盆。但在这样冰天雪地的时节,这些花也着实得来不易了。 顾廷仪转过来,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小女童一眼:“我身上没有铜钱,给你半两银子,你找的开吗?” 小女童愣了一下,约莫是到这店里来的客人,从来没有身上没铜钱只有银子的,小女童有些傻眼,偷偷往店铺里面瞄了一眼。片刻之后小女童立刻又换上笑脸:“大哥哥,要不您到老板那去换些铜钱,老板那里还有比花更好的东西,可以送给您的夫人呢。” “好啊,那你带我去看看。”顾廷仪毫不迟疑的站了起来,嘱咐锦瑟等他一下,就跟着小女童往后面去了。 锦瑟看了看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回头,又继续吃起那碟豆腐来。 此时顾廷仪已经跟女童走到了店铺里间,一个年轻男人笑呵呵的对顾廷仪打了个千儿:“这位爷,一看您这英武不凡的气派,就知道您是做大事的人。您的夫人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小店近日特别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儿,便是特意为您这样的客人服务的。” 顾廷仪不说话,只看着那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似乎有些怵,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堆笑开口:“爷,是这样的。” 如果花五十个铜钱,可以找专门的人来假扮可怜的卖唱小姑娘,到时候只需要赏她一两个铜钱,便可以在夫人面前显示出自己的慈悲怜悯之心。若是肯花半吊钱,便会有“高利贷”来欺负卖唱姑娘。 “爷您可以在咱们店里出手把人打跑,在夫人面前彰显您的英雄气概。您放心,咱们找的人出手绝对有分寸,不会伤到您的夫人半分!被打的时候,惨叫也绝对包您满意!” 听了年轻男人的说明,顾廷仪有些哭笑不得。这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从前这店里可从来没有这些“特殊服务”。 “不必了。”顾廷仪从钱袋里取出一块碎银子,随手扔给对方,“那一篮花,我买下了。” 锦瑟在外面等的有些无聊,顾廷仪终于出来了。听了顾廷仪跟她说自己进去之后遇到的事,锦瑟两眼发亮! “人呢,带我去见见他,这可是人才!” “都是些旁门左道而已。”顾廷仪不太赞同。 “你懂什么,这要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他就真是个天才了!”锦瑟十分坚持。 笑话,在这种时代这种地方,能想到这样的营销手段,绝对是做生意的奇才!这样的人是自己需要的,云锦阁里现在正缺这样的人! 顾廷仪没办法,只得让着锦瑟去了后面。这次那个年轻男人就更怵了,支支吾吾半晌,才说这些主意不是他想出来的。 “那是谁,人在店里吗?”锦瑟焦急的问。 年轻男人额上已经见汗,眼珠不停的乱转,就是不肯开口。 锦瑟见状,直接把顾廷仪的钱袋抢过来,拿了个五两的银锭塞给对方:“你放心,我们不是想找麻烦,我只想见见他。” 男人见了银子,马上往后门一指:“人在花房,从这出去就是了!” 锦瑟都顾不得管顾廷仪,拔腿就往后门跑。顾廷仪无奈的跟上,脚下一点,后发先至,替锦瑟打开了门。 店铺的后门出去是个小院子,后门外面挂了一串铃铛,门一开,便是一串清脆的铃声。 “花卖完了?还是要找人卖唱?”一个女人拍打着围裙上的泥土,从左边的一个小房间里走了出来。 听到声音的时候,锦瑟就觉得有些耳熟,等人站到面前,锦瑟顿时愣住了。 “是你?” 宁香伶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碰上锦瑟,站在她身边那位爷,不用猜也知道身份了。 “妾身见过公主,见过顾大人。”宁香伶连忙跪了下去。 锦瑟看了看宁香伶,又看了看顾廷仪。见顾廷仪对她点头,便让宁香伶起来了。 “当日本宫还真没看出,你有这份儿才能。”锦瑟面带微笑,“跟本宫走,到云锦阁去,才不算浪费你这样的人才。” 第225章 看你的本事 今儿是元宵,年还没过,云锦阁自然还没重新开业。不过这也不妨碍锦瑟这个老板进去,顾廷仪早就打发了暗卫回府去取钥匙,还把绿鞘也叫了过来。 这是顾廷仪在遇刺之后刚做的决定——以后无论自己在不在锦瑟身边,只要锦瑟出门,暗卫都要跟着,而且暗卫的数量也由一个增加到了三个。 三人进了云锦阁,暗卫立刻关了大门,守在了云锦阁门口,绿鞘则立在两人身后。 半个月没开门,店里落了一层灰。宁香伶十分有眼色的用自己的衣袖擦了凳子让锦瑟和顾廷仪坐下,她今天穿的只是一身普通的棉布衣服,想来那件天水碧的斗篷,也只有到台面上才能穿。 “云锦阁如今只有三种货品,货架空置的很多。不过不要紧,本宫会尽快想出新货上架。除了这个,在经营上,你可有什么建议能提给本宫的?”锦瑟看着宁香伶,这是对她的考验。 宁香伶站在两人面前,荆钗布衣也不怯场,倒比那个年轻男人强多了。 “公主,妾身虽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不过妾身看的出来,云锦阁做的是高端生意,客人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您这店里的货品虽然稀奇,可是若论起服务来,就差的远了。” 绿鞘顿时拉了脸,显出不悦的神色。 武侯府是什么门户,自己从小在侯府长大,见过的名门闺秀,大户夫人多不胜数,礼仪规矩绝对一丝不会错!这个女人不过跟着自家相公做过点小生意,就跑来指摘云锦阁,简直不知所谓! 宁香伶像是绿鞘肚子里的蛔虫,马上继续说道:“绿鞘姑娘是侯府出来的,规矩自然不错。绿鞘姑娘常在侯府,不像妾身常年抛头露面的,不知道在店里做生意,和在府里接待客人,那是不一样的。” “客人来云锦阁买东西,图的是什么?图的是别处没有,图的是穿戴出去有面子。既然如此,为什么云锦阁的待客之道,不能更让客人感觉更加宾至如归呢?” “就拿这炉袖来说,皮料妾身还是懂一些的,炉袖用的都是西北来的上好皮料,可即便都是上好皮料,难道也不能再分个高低了?” “云锦阁的客人既然都是有身份的,那买东西的时候,自然也得彰显她们的身份。和普通的店铺一样,让人站在大堂里选,落了档次。既然货架空置那么多,为何不干脆撤了,另做几个雅间。若是有贵客来了,沏一壶上好的茶,让人把东西端到雅间里,给客人时间慢慢挑选。” “咱们还可以给常来的客人一些特别的便利,比如店里上了新货,就请画师专门制成册子,送到对方府上去。若客人定了花样尺寸,做好了,咱们就送货上门。不仅可以多收一些服务的费用,还能让客人足不出户便能买到店里的东西。” “当然了,这样做成本上或许会增加一些,但是能收到册子,就表明自己是云锦阁的贵客。那些小姐贵妇们设宴的时候,若是将册子拿出来显摆,这不也是替咱们云锦阁宣传了口碑吗?” “咱们还可以将这些贵客单独列出来,给她们一些其他客人没有的便利。比如在货品上绣上对方的名字,或者加一张花笺,写两句雅诗。与众不同,这不就是那些客人所追求的东西吗?” 锦瑟听的简直满意极了,她虽然来自现代,可是常年待的地方是战场,对于做生意自然不精通。云锦阁能这么挣钱,靠的主要是店里的东西新奇,还有独家垄断的销售模式。而宁香伶的建议,几乎是提出了一个高端奢侈品牌的雏形,甚至还有会员制!锦瑟仿佛看到大笔大笔的银子,飞一般落入自己的口袋。 “你的建议都很不错,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云锦阁的副掌事。除了绿鞘之外,你可以差使店里所有的人,你的想法也全都能实现。当然,你需要把这些都写出来,对,做成报告。你每次有什么新的主意,便做成报告给绿鞘,让她带回侯府交给本宫。只要本宫觉得可行,你便放手去做。你的月钱,暂时定为五两银子,每售出一件货物,我再给你加一钱银子的提成。能赚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锦瑟说完,又垂眸想了片刻。 “云锦阁的后院有两间空屋,还有个小厨房,你若愿意,可以和你儿子搬过来住。但你要注意,库房也在后院之中,库房里绝对不能有明火,若库房走水,我唯你是问!” 宁香伶大喜过望,自打她和儿子从家里搬出来,每个月最多能赚二两银子,大多时候连一两银子都难赚。而且要供儿子读书,她已经典当了所有能典当的东西。每个月至少五两银子的收入,已经能比府里老管事了。 最主要的是,跟儿子搬到云锦阁,今后她再也不用怕刁雪兰来为难她。刁雪兰再泼辣,也不敢跑到云锦阁来撒野! “妾身谢公主大恩,谢顾大人大恩!”宁香伶双膝跪地,深深磕下头去。 锦瑟看了绿鞘一眼,绿鞘立刻上前将宁香伶扶了起来。 “宁掌事,你若想感谢我,就多用些心思在云锦阁上。这云锦阁,我父皇也占了分子的,你可明白?”锦瑟似笑非笑的看着宁香伶。 宁香伶有些吃惊,脑子里瞬间转过许多念头。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屈膝颔首:“妾身必不负公主所望!” 锦瑟给宁香伶预支了一个月的月钱,让她先回去了,云锦阁要立刻再装修,怕是十天半个月又开不了门。 锦瑟还不忘交待绿鞘:“宁香伶就交给你了,让她尽快记住来店里的人都是什么身份。礼仪规矩也要她快些掌握,切不能在贵客面前失了分寸。等有一天,她能取代你坐镇云锦阁,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你一个姑娘家的,总让你抛头露面也是不妥。你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我也好给你留意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绿鞘没想到锦瑟会突然跟她说这些,顿时脑子发懵,不知所措的看向了顾廷仪。 “这是看在你这段时日在云锦阁劳心劳力,主母替你打算,你也不谢恩?”顾廷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绿鞘明白,顾廷仪这是彻底将听雨阁交到了锦瑟手上,那么未来的侯府后宅,锦瑟便是当仁不让的女主人。 绿鞘马上单膝跪地:“奴婢谢三奶奶恩典。” 第226章 纯妃翻身 元宵佳节,一般府中晚上都会有家宴。不过今年因为顾锡儒不在,锦瑟的手臂又伤着,太夫人干脆没有设宴,只让厨房做了元宵分下去,各方各院自己过自己的。 为了弥补锦瑟不能去灯会的遗憾,顾廷仪让人在听雨阁的廊下挂满了彩灯。天已经黑了,各色彩灯发出温暖的柔光,很是漂亮。锦瑟看见装点一新的听雨阁,自然惊喜非常。 宫外有灯会,宫内也有宫宴。然而由于皇帝那边还是没有收到西南的捷报,席间一直脸色不好看。不过顾锡儒似乎也知道皇帝的耐心已经快到极限了,在军报之中暗示最近会有动作,只是也没有提及确切的结果。 皇帝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乐坊舞姬的舞蹈,眼神在四处逡巡。 “顾容华呢,怎么没来。”皇帝看向身侧的皇后。 “顾容华前几日染了风寒,臣妾便让她在自己宫里歇着。”皇后立刻回禀。 “病了?”皇帝顿了顿,“朕去看看。” “皇上,宫宴才开始,您离席怕是不妥啊。”皇后急忙劝阻道。 皇帝脸色一沉:“朕做事,什么时候要你教了?” 皇后心里一顿,赶紧低下了头:“臣妾该死,臣妾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皇帝没说话,转回了头,不过到底还是没走。 “年年都是这些东西,来来回回,也没个新意,看的人都生厌了。”皇帝哼了一声。 声音不到,不过也足够坐得近的嫔妃和皇子们听到了。 纯妃忽然站了起来,朝着皇帝曲膝颔首:“陛下,臣妾倒是准备了新鲜玩意儿,不知陛下可否有兴趣一观呢?” “哦?”皇后靠上椅背,“什么新鲜玩意儿?” “还请陛下容臣妾卖个关子,许大家移步御花园。”纯妃微微笑着。 “走。” 皇帝起来了,妃嫔和皇子们自然也要跟上。纯妃走在皇帝身侧,引着众人往御花园行去。 进了园子,只见回廊上每隔一丈便挂了一盏彩灯,纯妃扬手轻拍几下,一群太监便匆匆抬过来几个架子,把上面的东西放在了地上。 “这是?”皇帝看向纯妃。 “这是京城外闫家堡研制出的新烟火,衡儿说夜里很是好看,臣妾也没看过,所以想借着这机会,与陛下一同观赏。” 原来是烟火。 皇帝饶有兴致的勾了下手:“点上,让朕也看看。” 太监马上打燃了火折子,上前将引线点燃。 “咻”的一声,红色的光芒从粗壮的纸筒中喷出,高高蹿上天空。紧接着,“砰”的一声,光芒炸开,炸成一大片火光。 后宫嫔妃们都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这奇景。即便是胆子小些的,也捂着耳朵目不转睛,一脸兴奋。 其实烟火在朝辉之中并不稀罕,可是能蹿的这么高,炸开的火光这么大,就十分稀罕了。每个纸筒里能发出两枚烟火,这一排纸筒片刻也就放完了。 不过纯妃还有准备,让宫女们拿出了不少孔明灯。 “今日宫外有灯会,臣妾听闻民间有不少人会将心愿写在灯上放飞,臣妾也想凑个趣儿。”纯妃笑语晏晏,“臣妾备了笔墨,还请陛下先写。” 皇帝的兴致已经被纯妃调动了起来,伸手便拿过笔墨,在最大的那只灯上写了个“万事顺意”。有皇帝开头,其他嫔妃也纷纷凑过来,往灯上写心愿。 “爱妃写了什么?”皇帝嘴角含笑,凑过去看纯妃的灯。 纯妃也不藏,大大方方的把灯给皇帝看。 望张淑人顺利产子,母子平安。 皇帝有些意外,张淑人的身孕已经快足月了,临盆在即。不过张淑人一向不得宠,与纯妃也没有什么往来。纯妃居然会在灯上为张淑人祈福,着实难得。 “爱妃倒是心慈。”皇帝仿佛话里有话,眸光沉沉的打量着纯妃。 纯妃屈膝道:“宫里好几年没有添丁之喜了,臣妾希望张淑人能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儿子,为皇家开枝散叶。” “爱妃有心了。”皇帝朝纯妃伸出手。 纯妃立刻将自己的手放入皇帝的掌心,对皇帝相视而笑。 一旁的皇后看着皇帝与纯妃,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纯妃自打被娘家牵连,禁足了好些时候。皇后本想将纯妃钉死,奈何大祭礼上突然闹起刺客,打乱了皇后的计划。之后便是准备琦瑄出嫁的事,皇后忙的脚不沾地,哪想到皇帝没多久便借着生辰之由,给纯妃解了禁足。 不过纯妃自打那时候就一直称病,几乎很少出宫,皇后暂时腾不出手来,还想着过些日子再料理她。不想一时大意,今日又让她翻身了! 皇后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悄悄招了下手,唤来了站在不远处的宜兰。皇后在宜兰耳边快速的低声吩咐了几句,宜兰点头,即刻离开了御花园。 一只只孔明灯升上了夜空,大家都仰着脖子看,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灯,祈祷着自己的心愿能够实现。 “皇上,不如今晚臣妾陪您去看看张淑人。”纯妃语调温婉。 皇帝迟疑了片刻,不过还是点了下头:“好,那便去看看。” 纯妃打的好算盘,张淑人临盆在即,皇帝去看过她,自然要到自己宫里歇息。谁知道从张淑人那出来,皇帝居然说要回紫微宫看折子。纯妃心里恼怒,却只能恭顺的送陛下离开。 御驾行过长街,皇帝忽然抬了手:“去碧凝宫。” 抬轿子的人赶紧调头往碧凝宫走,心中暗暗咋舌。 碧凝宫是顾容华住的地方,今晚明明是纯妃出尽风头,没想到这顾容华没有露面,居然还把纯妃娘娘给比下去了。 御驾到了碧凝宫外,宫门已经关了。皇帝没让马公公叫门,直接让人把宫门推开了。 宫里黑灯瞎火的,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守夜的丫鬟坐在廊下打瞌睡,都没发现有人进来了。 直到御驾行至近前,那丫鬟才睁了眼,惊恐万分的扑倒在地:“皇上圣安!” “没用的东西。”皇帝眼神阴冷的看了那丫鬟一眼,“拉下去处置了。” 说完,兀自推门进了室内。 第227章 这是朕的后宫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内室之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让皇帝面色更沉。快步踏入内室,绿萝正手忙脚乱的帮顾云娇系衣带,而她自己也只穿了件藕荷色的肚兜,亵衣胡乱套在身上,衣带都没有系。 看到皇帝进来,绿萝和顾云娇赶紧跪地问安,两人的头都垂的很低,顾云娇额上更是出了一层薄汗。 内室的光线十分昏暗,只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支蜡烛,拢在浅黄色的灯罩里,晕开一片暧昧的颜色。 皇帝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的打量着两人。 明明是两个女人,明明同为后宫妃嫔,明明是一个府里出来的,为何感觉却有些怪异?难道她们在密谋什么,还是说在背后暗骂诅咒朕,否则为何如此惶恐? 皇帝并未往其他方面想,然而皇帝不说话,顾云娇和绿萝心里却打鼓的厉害。两人典型的做贼心虚,尤其是绿萝,吓得面色惨白,支在地上的手都有些发抖。 静。 内室之中静的让顾云娇和绿萝害怕,只有蜡烛的灯花发出的哔啵声,偶尔轻响一下。 顾云娇猛地咳嗽了几声,终于打破了这寂静。 “听说你病了,朕来看看。”皇帝如同突然回神,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坐下,“睡的这么早,怎么也不见伺候的奴婢。” “回禀陛下,萝采女陪着臣妾,臣妾就让丫鬟出去了。臣妾身子不适,不喜欢有人在旁。”顾云娇垂着脑袋,语气恭顺却略显冷淡。 “哦?”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顾云娇,“既然不喜欢有人在旁,为何又让绿萝陪着,还同睡在一张床上。” “回禀陛下,今日元宵佳节,小……顾容华难免思念家中亲人,难以入眠。是以奴婢在这里陪着顾容华,以慰顾容华思亲之苦。”绿萝见顾云娇语塞,赶紧抢着开口。 “贱婢!”皇帝突然抄起一旁桌上还盛着一块点心的瓷碟,朝着绿萝扔了过去,“朕在跟顾容华说话,谁让你插嘴了!” 瓷碟狠狠砸在绿萝头上,一声闷响,绿萝低声痛呼着跌过去。 顾云娇立刻扑过去抱住了绿萝,绿萝一个劲儿的对顾云娇使眼色,推开她重新跪好。 顾云娇恼怒异常,垂着头,怨恨的盯着那双明黄色的靴子,手指紧紧抠着冰冷的地面,指尖都发白了。 “既然顾容华思念家人以致难以入眠,朕就在这儿陪着顾容华。”皇帝悠悠开口。 绿萝又想说什么,被顾云娇抢断:“陛下,臣妾风寒未愈,若是过了病气给陛下,岂不是臣妾的罪过。” “朕身强体健,区区风寒算什么?”皇帝盯着顾云娇,“还是顾容华不喜欢朕留下?” “臣妾岂会不喜欢陛下陪着,陛下,让萝采女出去。”顾云娇说着,膝行至皇帝脚下,伸手去脱皇帝的靴子,“陛下,臣妾让人打盆热水来,给陛下烫烫脚解乏。” 说着,顾云娇略回头横了绿萝一眼:“还不快去。” 绿萝赶紧起身,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往外退。 “慢着。” 绿萝脚步一顿,抬头看向皇帝。 “朕什么时候让你走了?”皇帝嘴角噙着恶意的笑,“既然你要陪着顾容华,怎么又要走?你就留在这,与朕一起陪着顾容华。” 说着,皇帝一脚踢开顾云娇,兀自走到了床边坐下:“愣着干什么,还不来替朕宽衣!” 绿萝顿时脸色一白,噗通跪倒在地:“陛下,这,这如何使得?” “朕是天子!天命所受!这是朕的后宫,你们都是朕的女人,朕要你们怎么样,你们就得怎么样!”皇帝微微眯了眼,“还不滚过来!” 绿萝死死咬着嘴唇,快速膝行至皇帝面前,伸出颤抖的手替皇帝宽衣。皇帝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一把拽过绿萝,将她用力按到榻上,撕开亵衣,一口咬在了绿萝的肩头。 绿萝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将愣怔在地上的顾云娇惊的回了神。顾云娇发疯一般冲到了床边,一把抓住了皇帝的衣袖。 皇帝阴沉着脸回头瞪向顾云娇,眼神之中的狠厉之色让顾云娇狠狠打了个冷颤。她连忙松开了手,无措的跪了下去。 皇帝起了身,伸手挑起顾云娇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脸:“今日元宵佳节,朕就与顾容华和萝采女,好好贺一贺这节日。” 顾云娇颤抖着,死死攥紧衣摆。眼里的泪水,颤颤流下。 噩梦一般的半个时辰,皇帝几乎将绿萝蹂躏了半死,仿佛暴君一般,对着绿萝又掐又咬。而顾云娇就跪在床边,听着绿萝痛苦的低呼,不敢想象接下来轮到她的时候,自己又会被怎么折磨。 外面忽然吵嚷起来,马公公叩了门:“皇上,皇上?” “何事!”皇帝厉喝一声。 “皇上,皇后娘娘派人来禀,宫里走水了。”马公公小心的答道。 皇帝眉头一拧,起身一把拽起顾云娇:“更衣!” 如同死里逃生般巨大的喜悦席卷了顾云娇全身,她忙不迭的去拿皇帝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替他穿上。 抚平龙袍的衣领,顾云娇单膝跪地:“恭送陛下!” 皇帝急匆匆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步:“容华好好养身子,过些日子,朕再来看你和萝采女。” 说完,皇帝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顾云娇只觉如坠冰窖,跌坐在地。 皇帝出了碧凝宫,轿子匆匆往南行去。 “走水的是韩昭容和张淑人住的清平殿,韩昭容倒是无碍,张淑人受惊动了胎气,这会儿正在皇后娘娘的凤仪殿里生产。”马公公一边小跑着跟着轿子,一边快速对皇帝说。 “好端端的怎么走水了?”皇帝一脸不悦,他还没用“正餐”,顾云娇的哭求声会是怎样的,他心里还在期待着。 “仿佛是孔明灯落在院子里起了火……”马公公心中暗道不好。 放孔明灯是纯妃娘娘出的主意,当时还祈求张淑人顺利产子,却偏偏烧着了张淑人住的清平殿。之前出的风头,怕是立刻就要遭罪了。 “孔明灯吗?”皇帝坐正了身子,若有所思。 第228章 纯妃受陷,皇后遭罚 清平殿里,救火队正在忙着救火,而韩昭容和张淑人此时都在凤仪殿,皇帝便径直朝凤仪殿去了。 凤仪殿的西厢房里,张淑人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听的人心惊。皇帝的脚步只在皇后与一众妃嫔迎上来的时候顿了一下,便一言不发的进了凤仪殿的主殿。 坐定上首,皇后与妃嫔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臣妾失职,今日清平殿走水未能及时发现,以致大火蔓延,惊了张淑人的胎,请陛下责罚。”皇后率先请罪。 皇帝没说话,目光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妃嫔们。皇帝明显难看的脸色,让所有人心都提着,大气都不敢出。 “韩昭容。” “臣妾在。”韩昭容连忙叩下,声音微微颤抖,“清平殿走水,臣妾身为清平殿主位,责无旁贷。” “朕又没问你的罪,你急着揽什么责。”皇帝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今日这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臣妾,臣妾不知。”韩昭容声如蚊呐,“臣妾当时已经就寝,是丫鬟来禀,臣妾才慌忙出来的。” 韩昭容的衣衫有些凌乱,头发也披散着,看样子没有撒谎。 “回禀陛下,福安在清平殿的院子里发现了些东西。”皇后扭头,朝着后面跪着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立刻起身出去,不多时便捧了个托盘回来,上面是被烧的只剩一小点的孔明灯。 纯妃脸色大变,眼睛死死盯着托盘。事先她没有把准备的东西告诉任何人,就是怕出这种事。孔明灯和烟火都是从京城外的作坊采买的,千防万防,竟然还会被人钻了空子! 对,纯妃此时非常肯定,清平殿大火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否则为什么这么巧,自己这头为张淑人祈福,转眼清平殿就着火了? 福安跪在皇帝面前,双手高举过头,将托盘呈给皇帝:“启禀陛下,这是奴才从院子里的梨树下捡到的,那梨树紧靠清平殿东厢,想是梨树先着了火,火势才蔓延直房屋。” 纯妃脸色一变,马上叩头在地:“臣妾该死,臣妾一心只想博陛下一笑,没想到会酿下此等祸患。都是臣妾疏忽,臣妾请陛下责罚。” 皇帝看了一会儿托盘上的东西,手一挥,让福安退下。 “看来清平殿走水纯属意外,纯妃虽是无心之失,到底是酿成了灾祸,这责罚么……”皇帝顿了顿,“罚半年月例银子,补贴清平殿的修整支出。” 纯妃大喜,连忙谢恩。 “倒是皇后,确实有些失职。”皇帝双眸微眯,“皇后如今满心惦记着朝阳的身孕,操持六宫事务恐怕力有未逮。就让闵昭容替皇后分担一下,刘嫔也可以帮衬些,皇后便好好看顾着朝阳的身孕。” 皇后脸色惨白,嘴唇抖了抖,低下头去:“是。” 折腾了半夜,张淑人终于产下一位小公主。然而张淑人受惊过重,产子之后便血崩而亡。 皇帝将张淑人追封了容华,嘱咐三日后下葬,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悲痛,仿佛死的不过是宫里的一条狗,尽显凉薄之色。 天还未亮,清平殿走水,皇后被削权的事便传到了各要臣家中。很多人都不明白,明明放孔明灯是纯妃的主意,为什么皇帝对纯妃的责罚显得不痛不痒,反而重罚了皇后? “皇后自作聪明,她以为别人都傻呢?宫里好几年没有孩子出生了,父皇心里恐怕早就怀疑皇后。张淑人在父皇吐血昏迷的时候,就受了惊吓,所幸没有滑胎。这次她又想一石二鸟,把张淑人和纯妃全都料理了,父皇自然生气。”锦瑟一边让顾廷仪替她更衣,一边和他说道,“你看着,今日早朝,皇后的娘家人绝对会蹦跶。他们越蹦跶,父皇越生气。” “扈国公也不是蠢货,出言维护是必然的,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但他也一定不会过分维护,否则惹怒了陛下,遭罪的还是自己的女儿。”顾廷仪嘴角微微翘着,“这身衣裳颜色不错,不过我还是喜欢看你穿红,红色明艳,也衬你的肤色。” 锦瑟今日穿的是一套浅紫色的冬衣,显得清爽而素雅。 “宫里才出丧事,我穿红戴绿的,不是找事嘛。”锦瑟白了一眼顾廷仪,“你下朝之后记得等我一起回来啊。” 年已经过完了,顾廷仪自然要上朝,而锦瑟则是入宫去向帝后说明当日被劫的事情。顾廷仪跟锦瑟说,刺客来自西南的事,除了皇帝谁都不能讲,毕竟他们是从宫里出来之后遭的祸,连晋和李嬷嬷也是在宫门外不远处就被迷晕了,谁知道宫里有没有什么人与西南有牵扯。 皇帝在早朝,所以入了宫,锦瑟先去了凤仪殿。皇后被罚,脸色自然不好看。 “皇后娘娘千万保重凤体,看您眼下乌青,昨夜没睡好。”锦瑟笑吟吟的望着皇后,“这后宫里嘛,有风光的时候便有狼狈的时候,您可得想开些。” “本宫有什么想不开的,再怎么样,本宫都是皇后。倒是你,被贼人掳劫了一个多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顾大人亲自出手也没留下一个活口。”皇后冷笑。 皇后言下之意是锦瑟失身了,顾廷仪为了遮丑才灭了刺客的口。 “皇后娘娘受了父皇责罚,怎么记性也差了,忘了上次大祭礼上的事。当时刺客人数众多,结果呢?那么多御林军在场,也没抓住一个活口,何况禁军搜捕之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难道还能怪律法不该定下无皇命不得私自行动的条例吗?”锦瑟轻飘飘反将皇后一军。 “牙尖嘴利,本宫看你还能趁多久的口舌之快。那些刺客一次动手不成,说不定还在哪里对你虎视眈眈呢。”皇后冷哼一声。 “这个就不劳皇后娘娘操心了,刺客的事已经有了线索,自有人会追查。”锦瑟不慌不忙的拈起茶杯,抿了口水。 “什么线索?”皇后来了精神,若是能让自家人率先抓住刺客,立下大功,自己不就能翻身了? 锦瑟抬眸瞥了一眼皇后:“皇后娘娘急什么,等父皇来了,再容儿臣细细禀告。” 第229章 教训顾云娇 锦瑟在凤仪殿等到早朝散了,却没等来皇帝。马公公来传旨,说是皇帝正跟几位大人商议要事,让锦瑟去碧凝宫看看顾云娇。等皇帝忙完了,再去碧凝宫叫锦瑟。 “儿臣遵旨。”锦瑟屈膝接旨,哂笑睨了一眼皇后。那眼神似乎在说,就算你还是皇后又怎么样,父皇摆明不想见到你。 皇后坐在凤位上,面无表情,只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待锦瑟出了凤仪殿,皇后才猛地起身,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这个小贱人!总有一天,本宫要你死的难看!” 行在长街上,锦瑟装作不经意的问引路的小太监:“顾容华在宫里可还好?” “回禀公主,顾容华很得皇上宠爱,昨日宫宴上,皇上听说顾容华病了,散席之后本是由纯妃陪着去看了张淑人,结果最后还是去了碧凝宫。若不是因为清平殿走水,昨夜应该就宿在那儿了。”小太监是个机灵的,把该说的都说了。 “那清平殿走水是父皇去了碧凝宫之后的事?” “是,清平殿走水的时候,皇上到碧凝宫已经有一阵儿了。皇后娘娘原以为皇上在纯妃娘娘那,差人去了之后,才知道皇上在碧凝宫,一来一回又折腾了些时候。” 锦瑟明白了,清平殿走水,孔明灯都已经放了大半个时辰,按说早该飘远了。即便落下引起火灾,也应该在宫宴未结束之前就落下了。皇后绝对是临时决定在清平殿放火,否则不会弄出这么大的疏漏,怪不得皇帝那么干脆的罚了皇后。 不过还好皇后干了这件蠢事,现在纯妃正得意。否则昨晚皇帝陪着纯妃去看了张淑人,结果却没去纯妃那,而去了顾云娇那,纯妃绝对要记恨上顾云娇了。 到碧凝宫门口,小太监要走了。锦瑟大方的打赏了他一锭银子:“以后本宫入宫,你多到本宫跟前来服侍,少不了你的。” 小太监眉开眼笑的收了银子,躬身退下了。 大白天的,碧凝宫的宫门也是关着的。李嬷嬷上去叫门,很快就有太监从里面将宫门打开了。 走进宫里,锦瑟就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所有的仆婢都一脸紧张,进殿禀告的丫鬟差点儿被门槛绊倒,吓得头上冷汗直流。 顾云娇没有出来,出来的是绿萝。绿萝对锦瑟行了大礼,说顾云娇今日病的有些厉害了,所以才未能出来相迎。 “风寒又反复了?”锦瑟眉心微蹙。 绿萝苦笑道:“顾容华身子弱,昨夜又受了惊,所以病情便反复了。” “我去看看。”锦瑟跨过门槛,径直去了寝室。 顾云娇虽然醒着,不过人躺在床上靠着软枕,脸色白的厉害。锦瑟进门的时候,顾云娇作势要下床行礼,被锦瑟拦了。 “顾容华身子不好,还是躺着。” 丫鬟搬了凳子过来,锦瑟就坐在了床边。 “进了宫才知道你病了,可让御医看过,药吃了吗?” 顾云娇点头:“劳公主挂心,臣妾已经吃过药了。” “怎么脸色还这么难看,来,我给你把把脉。”锦瑟说着,就去拉顾云娇的手。 顾云娇却胳膊一缩,躲过去了。 “御医已经看过了,就不劳公主操心了。公主今日怎么进宫了?可是府里有什么事?”顾云娇装作一脸关切,不过是想岔开话题。 锦瑟飞快的皱了下眉,不过还是顺着顾云娇的话头道:“你不知道我跟你三哥初一那天遇刺的事吗?” 顾云娇一脸诧异,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绿萝。绿萝也是茫然的样子,两人对这件事居然一点儿都不知情。 “这么大的事,你母亲也没有在家书里告诉你?”锦瑟觉得奇怪。 不应该啊,顾云娇到底是武侯府出去的,就算宫里的人不告诉她,二夫人也应该在家书之中告知。作为武侯府的人,侯府里出的大事,她必得知情才行,否则若后宫之中有人借机生事,顾云娇岂不是无法提前准备? 而且宫里不是还有赵婕妤吗,难道她也没来跟顾云娇通个气? 此时顾云娇已经醒过了神,连忙追问顾廷仪和锦瑟可有受伤。 “廷仪没事,我也只受了些外伤,已无大碍。”锦瑟淡淡道,“我与你三哥出事是在初一晚上,你那时还未生病。” 顾云娇有些不自在的微微扭开脸,没说话。 身后的绿萝倒是赶紧开口了:“小姐自入冬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大舒服,所以甚少出门,也没见什么外人。除夕宫宴那天,小姐便着了风寒,只是一开始没当回事,拖了几日身子越发不好了,这才请御医来瞧的。” “本宫和顾容华说话,没问你,你插什么嘴。”锦瑟目光凌厉的横了一眼绿萝,“已经是采女了,进了宫,还这般没规矩吗?” 绿萝“噗通”跪倒在地:“公主恕罪,我家小姐……” “还你家小姐,云娇如今是父皇是顾容华,这里是后宫,你且得记着你们的身份!” “公主何必为难绿萝,她只是习惯如此称呼,何况公主是武侯府的人。”顾云娇看向锦瑟,语气里似有埋怨的意思。 锦瑟冲绿萝发火,其实就是做给顾云娇看的,她对顾云娇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十分恼怒。想家里太夫人为她殚精竭虑,自己回回入宫都去赵婕妤处打点,不都是为了她? 她倒好,动不动就搞个沉默对抗,什么都让绿萝给她开口。对着自己都这样,想来对赵婕妤更是不假辞色。万一对着皇帝还这样,皇帝一不高兴,罚了她事小,牵连武侯府又该如何? “你嘴里说着知道我是武侯府的人,心里可也是这样想的?若你心里也这样想,本宫问话你又为何不答?”锦瑟已经够了,再不想惯顾云娇这臭毛病,瞬间把脸拉的老长,“本宫对绿萝说的话,也是同你说的!你现在是父皇的顾容华,你不想争宠出头不要紧,武侯府也不稀罕,但你得时刻谨记,如今你的生死荣辱不单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若在宫里出了什么错漏连累侯府,休怪本宫到时翻脸无情!” 第230章 我猜的 锦瑟从碧凝宫里出来时,叫了碧凝宫的首领太监卓安问话。首领太监是武侯府那边打点过的人,锦瑟对他比对顾云娇还放心些。 “顾容华性子冷淡,入了冬之后就更少出门了,夜里基本都是天黑不久便会歇下。所以宫里的下人们,平日里难免懈怠。昨晚陛下来碧凝宫,守夜的宫女在打瞌睡,让陛下处置了。”卓安低着头。 怪不得见到自己进来,宫女太监们紧张成那样。 锦瑟往碧凝宫望了一眼:“萝采女脑袋上那个包是怎么回事?” 锦瑟早就发现了绿萝额头上的包,但她不想问顾云娇,想来顾云娇和绿萝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实话。 卓安小心的瞄了一眼锦瑟的脸色:“昨夜陛下来的时候,顾容华和萝采女已经歇了。也不知道萝采女怎么惹了陛下生气,让陛下用盘子砸了脑袋。” “你的意思,顾容华和萝采女是一起睡的?两人都在正殿内寝?”锦瑟急声问道。 “是,顾容华与萝采女关系亲近,顾容华不喜欢宫里的宫女伺候,大多时候都是萝采女一人伺候顾容华。偶尔萝采女会与顾容华同寝,最近顾容华身子不适,萝采女也多陪着顾容华些。”卓安语气谨慎,只是奇怪,顾容华和萝采女都是女人,睡在一起又怎么了,至于这么急吗? 锦瑟心里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绿萝和顾云娇的感情恐怕不单是主仆之情这么简单。可两人在自己面前,也并未流露出任何不妥的地方,但愿是自己多心了。 锦瑟是奉旨到碧凝宫等皇帝召见的,所以也没去其他地方,干脆朝紫微宫走。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发现闵昭容身边围了好几个位分低的宫嫔,众星拱月一般在御花园里赏雪。闵昭容是三皇子生母,位分算不上高,堪堪到主位而已。可皇后受罚,她得了协理六宫的大权,此时比纯妃还得意。 闵昭容没看到锦瑟,锦瑟也刻意躲着不想跟她打照面。 这个女人实在太蠢,皇后还没倒,就这么着急的显摆。也不想想自己自己只是个区区昭容,派头搞的跟昭仪似的。昭容昭仪,一字之差,地位云泥之别,怪不得生了三皇子这么多年,还只是个昭容。 可惜锦瑟有意躲,偏偏就叫人看见了。闵昭容身边的宫女瞧见了锦瑟,偷偷指给了闵昭容。 “朝云公主!”闵昭容高叫一声,“许久未见了,今日倒是巧。” 锦瑟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昭容娘娘安好。”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闵昭容端着架子,竟然都没有回礼,“看你来的方向,是刚到碧凝宫去了?听说顾容华得了风寒,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锦瑟想起顾云娇就是一肚子火,闵昭容这副做派,更让锦瑟心里不爽的厉害。 锦瑟干脆也不装了,凉凉望着闵昭容:“本宫奉旨入宫,不巧父皇正在接见朝臣,所以去顾容华处坐了坐。若闵昭容惦记顾容华的身体,您亲自去看看她便是,本宫又不是御医,看不出顾容华好不好。” 闵昭容脸上顿时浮起怒容,区区一个庶出公主,对自己居然如此不敬! “听说公主在宫外拜了名医为师,怎么,还看不出一个风寒好没好吗?”闵昭容嘴角勾出两分嘲讽的笑意。 锦瑟也冷笑起来:“闵昭容,你的位分只在昭容,与本宫说话的时候,要自称臣妾才不显失礼。得意切忌忘形,你从前跟着皇后娘娘,怎么她也没教你吗?” “你!”闵昭容柳眉倒竖,锦瑟这是嘲笑她以前抱着皇后大腿,现在却得意忘恩了。 “对了,本宫今日已经见过皇后娘娘。凤仪殿里如今冷清,想来皇后娘娘正寻思着,会有谁去看她。”锦瑟丢给闵昭容一声嗤笑,“本宫还要去紫微宫,就先告辞了。天冷路滑,昭容娘娘当心崴脚。” 言罢,锦瑟稍稍屈膝,便转身扬长而去。 闵昭容当着众人的面被锦瑟奚落,脸上挂不住:“都散了,本宫累了。” 宫嫔们行礼散去,闵昭容连忙低声吩咐身边的宫女:“走,去凤仪殿。” 宫女呆了呆。 “愣着干什么!难道等着来日皇后翻身,再来挑本宫的错吗?”闵昭容狠狠瞪了宫女一眼。 宫女赶紧低头,吩咐后面的奴婢调头跟上。一行人匆匆忙忙,朝着凤仪殿行去。 锦瑟进了紫微宫,见马公公守在外面,便微笑上前。 马公公笑的抱歉:“朝云公主,皇上正在跟朝臣们商议开春之后修建水利的事,怕是今日没时间见公主了。” “无妨,那本宫改日再来。”锦瑟对马公公点了下头,转过身去,又转了回来,“本宫有句话想告诉父皇,还望马公公代为转达。” “您吩咐。” 锦瑟左右看了看,勾勾手示意马公公靠近些。待马公公弯着腰把耳朵凑过来,锦瑟才用手挡着,在马公公耳边快速说了一句:“西南那边想是狗急跳墙了,让父皇安心,若本宫猜的不错,不日便会有捷报传来。” 马公公听完,诧异的望了锦瑟一眼,随即立刻笑开:“皇上听了这消息,一定高兴!” “那就借公公吉言。”锦瑟笑眼弯弯,又嘱咐了一句,“此事干系重大,除了父皇,还望马公公不要告知任何人。” “奴才明白。”马公公低头打了个千儿,“奴才恭送朝云公主。” 从紫微宫出去,李嬷嬷马上急着问锦瑟:“公主,这事儿可是驸马爷告诉您的?” “不是啊,我自己猜的。”锦瑟撇撇嘴。 “猜的?”天寒地冻,李嬷嬷愣是出了一头冷汗,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凑在锦瑟身边,“您,您这是谎报军情,这是大罪啊!” “猜错了才是谎报,猜对就不是了。”锦瑟笑嘻嘻的拍了拍李嬷嬷的胳膊,“嬷嬷放心,我还没活够,不会坑自己的。” 第231章 三皇子和蛊神教 顾廷仪在宫门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等来锦瑟,直等到锦瑟从宫门里出来,才急急上前:“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锦瑟笑嘻嘻的扶着顾廷仪的手上了马车。 这次顾廷仪谨慎多了,马车走出去没多久,就打了车帘往外看了看。连晋和李嬷嬷都在,路也走的没错。 “今日不是暗卫也跟着吗,不用这么小心。”锦瑟满脸不在乎。 顾廷仪摇头:“那些人掳劫你也不知是什么目的,一次不成难免不会有第二次,小心一些总没错。” “那我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锦瑟靠上顾廷仪的肩。 顾廷仪送锦瑟回了府,自己还要去军营当值。也没进门,在门口换了马就走了。 “驸马对公主真是越来越好了。”李嬷嬷说着,轻叹了一口气,“只是之前那事,太夫人只怕对公主心里有怨了。” 锦瑟心里明白,但她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在乎了。与顾廷仪在一起这大半年的时间,锦瑟已经看的出来,顾廷仪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人,不会盲目听从任何人的意见,不止太夫人,或许顾锡儒对他的影响,都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 自己虽然身处武侯府的后宅,可太夫人对自己基本没有任何约束力。其实自己只要跟武侯府后宅里的女人们和平相处,就完全足够。刻意讨好没有任何必要,只要自己还是公主,只要顾廷仪的位置没有动摇,别人对自己有没有怨气,关自己什么事? 人嘛,就活这么一辈子短短几十年,自己过的舒心,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吗? 年过完了,宝里蝶也回来了,而且带来了一个十分让人意外的消息。 “阿鬼在京中发现了蛊神教的人,前几日,阿鬼看着他们进了三皇子的府邸,约莫一个时辰才出来。他们住在城外的客栈,而且几乎不出门,应该不是来找我跟阿鬼的。” 三皇子,闵昭容的儿子楚王? 锦瑟皱了皱眉,楚王这个人锦瑟并未怎么接触过,不过就道听途说来看,他这人不如四皇子燕王那么会讨皇帝喜欢,也没像五皇子齐王那样是个豪爽刚直的人。他年纪在皇子之中颇长,偏偏头上还有个二皇子宣王。而且他至今没有正妃,同为皇后党,还不如八皇子靖王能娶到皇后的侄女做妻子。 高不成低不就,野心倒是不小。在朝廷与西南开战之际,他居然私下里见蛊神教的人,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了,他和闵昭容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等等,有点不对劲。 “你说阿鬼看到蛊神教的人去了楚王府,是哪天的事?” “五日前。”宝里蝶答得非常肯定,“他们是从后门进的楚王府,三人都戴了斗篷。阿鬼认出了其中一个,是西南那边的一个土司,势力范围不是很大,但他的女儿是蛊神教的神妃,他本人也是蛊神教的外长老。” 神妃?外长老? 见锦瑟一脸茫然,宝里蝶又解释道,所谓神妃,就是蛊神教教主的女人。蛊神教的教主和皇帝一样,可以有很多女人,但是这些女人进了蛊神教,就会吃下一种绝育的蛊,永远生不出孩子。蛊神教还保持着古老的禅让制,由上一任教主指定下一任教主的身份,让神妃绝育,就是保证教主不会徇私。 至于外长老,在锦瑟听来,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作客教授一样。只在蛊神教挂个长老的名字,其实蛊神教的事,他根本没权利参与。不过即便这样,很多势力不大的土司依然打破了头要当这个外长老,每年给蛊神教无数供奉。蛊神教在西南地位超然,做了蛊神教的外长老,就相当于受了蛊神教的庇护。 “这不是捏着鼻子哄嘴吗?”锦瑟撇了撇嘴,“神妃不能生育又怎么样,教主难道不能去找别的女人生?生不出孩子的神妃,就算能在教主跟前吹枕头风,教主就能永远听她的话了?再说做了蛊神教的外长老,保得住这一辈的平安,也保不住下一辈的。自强才能腰杆硬,靠别人,岂不是把自己的命运都交给别人掌控?” 宝里蝶的表情有点复杂,她从前是蛊神教的圣女,自然也是忠心于蛊神教的。蛊神教的地位在她心中,原本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可是经历了教中变故,她也开始明白,无论什么地方,权力斗争都是存在的,蛊神教也不会幸免。 就好像现在的教主,不就是大长老的傀儡吗? 锦瑟说这些也只是纯吐槽,蛊神教怎么样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只关心楚王见这几个人,究竟是想干什么。毕竟顾锡儒现在,可是正在跟西南打仗呢。 而且还有一个疑点,皇后犯了错,皇帝把协理六宫的大权交给了闵昭容,另让刘嫔从帮协助。按说闵昭容的位分还不如刘嫔,况且主位上还有其他妃嫔,怎么协理六宫的事就轮到闵昭容了? 这件事,和楚王见蛊神教的人有关吗? “你之前说,朝廷插手了蛊神教的事,那你知道具体是谁跟那边联络的吗?会不会是三皇子?”锦瑟追问。 宝里蝶想了想:“应该不会,皇子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会冒风险进入蛊神教。我离开蛊神教之后也留意过,跟大长老有来往的是西陵太守,能支使太守的,除了皇帝,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人。” 也对,如果是皇帝想利用蛊神教影响西南战事,来的人绝对不会是个外长老。 锦瑟心里有了定计:“你让阿鬼盯着楚王府,他在京城是生面孔,不会叫人认出来。蛊神教那边他就别露脸了,我让顾廷仪的人去。之前绑架我的人就是西南来的,正好能名正言顺的查查,楚王和蛊神教,到底有什么牵连。” 还有一句话,锦瑟没说。 如果绑架自己的死士来自蛊神教,那蛊神教绑架自己,又有什么目的呢? 第232章 新货上架 晚上顾廷仪回来,听了锦瑟的话,有些意外:“什么?楚王私下见了蛊神教的人?” 锦瑟点头:“皇帝把协理六宫的大权给了闵昭容,或许是知道了楚王接触蛊神教的事呢?你说他会不会打着主意,想利用蛊神教的势力来影响战局。如此一来,他就在皇帝面前立了大功。燕王虽然会讨皇帝喜欢,到底争太子位的时候,实打实的功劳更有利。” 顾廷仪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这可不好说。楚王接触的人只是个外长老,而且他做这件事,在陛下面前能不能讨到好,关键还在剩下两个人身上。” 锦瑟一愣:“为什么?” “你想想看,如果那两个人也是蛊神教的,那么楚王接触的就是蛊神教。如果那两个人只是那个外长老的护卫或者随从,那楚王接触的,就是西南土司。”顾廷仪看着锦瑟,目光大有深意,“在这种时候,接触蛊神教和接触当地土司,性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锦瑟立刻明白过来了。 如果楚王接触的是蛊神教,那么就可以说是为了战局谋划,如果楚王接触的是西南土司,搞不好就会被扣上通敌卖国的帽子! 皇子勾结外敌这种事实在太敏感了,锦瑟心里有些打鼓:“那你还要查吗?还是我进宫去告诉父皇?” “我当然要查,这几个人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了。前段时间我一直在想,那些人掳劫了你,不尽快离开京城,为什么反而留在不远处?如果他们是想将你转交给旁人呢?会不会就是这几个人?”顾廷仪顿了顿,“不过此事还是需要告知陛下,只是不能由你去,我去为好。” “你这是在保护我?”锦瑟歪了脑袋,朝顾廷仪眨了眨眼睛,“怕皇帝知道,我身边有人能认出蛊神教的人,会怀疑我?” “陛下多疑,谁都不会完全信任。”顾廷仪揽过锦瑟在怀,“你是我的娘子,保护你是我的职责。已经出过一次疏漏,决不能有下一次。” 锦瑟满心甜蜜的抬头,伸手勾住顾廷仪的脖子,主动献上红唇。 顾廷仪手臂一紧,将锦瑟牢牢箍住,仿佛要将她与自己揉成一体。 不多时,房里便一片春色。 锦瑟像条美女蛇一般缠在顾廷仪身上,手指的指甲几乎抓破顾廷仪的后背。 交颈缠绵,顾廷仪咬着锦瑟的耳垂:“阿锦,你爱我吗?” “你说呢?”锦瑟的眼睛仿佛蒙着一层朦胧的水雾,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盛着什么样的情绪。 顾廷仪眸色暗了暗,更加用力的抱紧锦瑟:“你我心心相印,两心相许。” 第二天一早,顾廷仪就派了人去盯那几个西南来的人。锦瑟被顾廷仪叮嘱最近不要出门,锦瑟闷在家也没事做,干脆寻思起之前想的青霉素的事来。 听雨阁很大,前院后院几进几出的屋子暂且不算,以前李惜娘住的那个小院子,如今也依然空在那。 锦瑟觉得,无论是实验青霉素也好,研究云南白药的药方也好,都需要一个安全封闭的环境。武侯府里的安全性自然不用提,李惜娘以前住的那个小院子,独门独院的,小是小了点,可是封闭性倒也不错。 于是锦瑟干脆让下人把那个小院子重新打扫整理了一遍,搞成了药房和实验室。青霉素的霉菌最初就是在橘子上培植出来的,好在冬日里橘子也好弄,锦瑟干脆让人买了两大筐来,还买了不少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单独圈养,以便菌种培育出来之后实验药效。 虽然在朝辉之中待了许久,可论起骨子里的本能,锦瑟觉得自己还是更偏向纯粹的西医科研人员。一头扎进实验室里,锦瑟就几乎忘记了外面的一切。 要不是绿鞘来回禀,云锦阁已经重新装修完毕,宁香伶希望锦瑟尽快想出新的货品上架,锦瑟恐怕还要在实验室里继续待下去。 青霉素的霉菌已经开始培植,锦瑟心里正痒痒,哪里有心思想这些。宁香伶却是隔天就催一回,甚至干脆跑到武侯府来找锦瑟了。 “公主,这年都过完半个月了,再过些日子开了春,炉袖可就不好卖了。您之前不是说会尽快出新货吗?妾身日日在店里着急,可是没有新货,妾身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店里的流水怎么能涨上去啊。” 锦瑟有些走神,霉菌已经培植到第三代了,这边没有高精仪器,精炼提纯还有些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宁香伶不知道锦瑟在捣鼓这些,看锦瑟神不思蜀,脸色也不太好看,以为她是最近想不出新货所以憔悴了,便叹了口气:“妾身也知道,催着公主着实为难。公主您都憔悴了,还是先好生保养,妾身再另想他法。” 说着宁香伶就要起身告辞,锦瑟这才回了神,让人送宁香伶出去。 宁香伶行了礼,又转回头来:“公主,女人的美貌很短暂,您天生丽质也得珍惜啊。” 宁香伶不过是从锦瑟略显憔悴的脸上,联想到了自己年老色衰被夫君不喜,最终让刁雪兰设计,只能带着儿子离开家的事,有感而发。 锦瑟听完,却是忽生一计! 实验室都搞好了,除了药品,自己还能弄点儿其他的不是吗?虽然条件简陋了些,那东西做简单点就好了呗! “你先等等,你跟我来。” 锦瑟转身进了偏厅,宁香伶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了上去。 只见锦瑟匆匆行至桌案后面,取了一张纸。宁香伶十分有眼色,赶紧帮着磨墨,锦瑟随便取笔蘸了下,在纸上画了一个图案来。 一张脸的形状,眼睛嘴巴都只用了个圈代替,脸侧还有几条线,这是什么?面具?公主的新点子就是在云锦阁卖面具? “找上好的蚕丝,按照我画的这样让人做出来。”锦瑟拉过宁香伶,给她解释这东西怎么裁剪。 宁香伶也是个聪明人,顿时明白了这东西的用处:“公主的意思,是要它能完全贴合在脸上?” “对!”锦瑟点头,“这是云锦阁下一款新货,美白补水面膜!” 宁香伶稍一琢磨,眼睛就亮了起来:“妾身这就准备,保证面膜供不应求!” “去。”锦瑟摆摆手。 锦瑟没想到,自己只是灵光一闪的主意,不久之后,居然在朝辉掀起了一场护肤狂潮! 第233章 浓雾 云锦阁第一款美白面膜上架的时候,西南的捷报正好传来。顾锡儒一战之中歼敌三千余,俘虏人数过万,之后趁胜追击,成功占据了一块有利位置,几乎将当地最大的一个土司势力打残。 土司联军全面后缩,主动让出了一大片地盘,使联军行动更有余地。如此大胜,让皇帝龙颜大悦。不止嘉赏了全军上下,还加封了顾锡儒为镇国武侯! 镇国武侯相当于三等公,看来若是顾锡儒能为朝辉再次开疆拓土,以后他的爵位就不是武侯,而是镇国公了。 顾锡儒在早朝时听得消息,激动的连军营都没去,直接回家报喜了。太夫人听完顾锡儒的喜报,笑的脸上像开了朵花,忙不迭的嘱咐大夫人准备宴席——这么大的好事,武侯府定要请亲朋好友前来贺一贺。 锦瑟准备亲自去姚府送帖子,虽然自己跟朝阳不合,到底是名义上的姐妹,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朝阳的驸马姚婧荣不在,去兵部衙门当值了,接待锦瑟的是姚婉柔。 “嫂嫂前些日子着了风寒,不便见客,还望朝云公主见谅。”姚婉柔对锦瑟颔首,表现落落大方,“武侯府大喜,小妹与哥哥定当前往恭贺。” “既然长姐身子不适,那朝云就先告辞了。”锦瑟淡淡起身。 姚婉柔礼节性的留客,锦瑟推辞,很快就出了姚府。 “公主怎么不在姚府多留片刻,套套姚婉柔的话也好。朝阳公主怀有身孕定当万般小心,怎会这么巧着了风寒?”宝里蝶扶着锦瑟上马车。 喜鹊来了小日子,锦瑟今日出来便带了宝里蝶。 锦瑟和姚婉柔虽然接触很少,但是她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姚婉柔。当初百花宴上和朝阳联手给自己设局先不提,这人表面看着大方,实则心机深沉。想想当初自己刚与顾廷仪成婚,那么多小姐妹替她抱不平,可见她多会邀买人心。锦瑟才不相信,若是她私底下没有说过什么,其他人会傻了唧什么都不管的替她出风头,倒是她自己置身事外,撇的一干二净。 这种人,能不打交道,还是离远点儿好。 锦瑟撇撇嘴,朝姚府大门瞄了一眼:“不爱看姚婉柔的脸,假惺惺的。” 说完,锦瑟低头往马车里钻。 车帘掀开的刹那,宝里蝶突然跳上车,一把拽住了锦瑟。锦瑟猝不及防,差点儿从车上摔下去。还不等锦瑟问宝里蝶怎么了,宝里蝶拉着锦瑟飞快的下了马车,一路跑开十几米才停下来。 “车里有什么东西?”锦瑟已经反应了过来。 “有人在车里下了蛊。”宝里蝶的目光犀利如剑,锦瑟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宝里蝶,“这车不能坐了。” 两人就在姚府大门外不远处,其实最安全的办法就是退入姚府。可是锦瑟不想这样做,对方一定是上次劫了自己的那伙人,他们动手了,说明人就在这附近! 楚王和蛊神教接触的事情,被顾廷仪禀告给皇帝之后,皇帝便派了掖庭令的人接手。其他的调查暂时都没什么进展,若是能想办法擒住今天的人,就能知道究竟是谁想抓自己了! 总是被动等待别人上门,可不是锦瑟的风格,既然有了机会,定得主动出击! “你能找到下蛊的人在哪儿吗?”锦瑟左右瞄了一下。 姚府大门外就是一条青石路,这种高门大户住的宅子,门口的路虽宽,但白天也很少有人来往。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锦瑟觉得这路上安静的过分,除了寒风掠过的声音,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宝里蝶皱了下眉:“公主是打算以身犯险?就算奴婢找出下蛊的人,你也没有能力擒住对方。” “我带了很多东西,完全能给对方一个惊喜,再说这不是还有暗卫呢嘛?”锦瑟朝宝里蝶眨了眨眼睛,语气又转为忧虑,“在城内动手,对方人一定不多,只是刚才你突然拉我下车,估计已经打草惊蛇了。” “那倒未必。”宝里蝶却摇了摇头,“用蛊的人习惯用蛊来感知一切,车里的蛊没有动,对方八成还躲在暗处等待机会。” 两人立刻简单合计了一下,由宝里蝶来寻找下蛊的人,找到位置之后,让暗卫们动手包围,锦瑟下药把对方迷翻。 锦瑟按照顾廷仪的嘱咐,掏出红手帕扬了扬,等了一会儿,暗卫们居然没有出现。 “暗卫恐怕已经被收拾掉了。”宝里蝶攥住了锦瑟的手腕,“来的是高手,好在我们还有机会退回姚府。” 锦瑟也意识到自己想的简单了,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收拾掉顾廷仪给她派的暗卫,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两人相对一点头,悄悄往姚府大门口快步走去,眼看就要走到门前,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阵大雾,近在咫尺的姚府大门,就这么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蛊?”锦瑟顿时停住脚步左右张望。 四周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超过一米,雾气浓的简直如有实质。 宝里蝶也有些懵:“奴婢没有见过这种蛊,这,这好像不是蛊。” 不是蛊?大白天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起这么大的雾?还能是见鬼了吗! “我记得姚府的大门就在我们左手边,往前再走十步就是。”锦瑟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些,“我们走。” 一,二,三……十步之后,两人四周依然是大片浓雾,哪里有姚府大门? “我们再走走?”锦瑟开始有点儿紧张了。 当眼前发生的事情超过自己所知的极限,未知的东西总是能让人恐惧和不安。 宝里蝶摇了摇头:“公主,我们还是留在原地的好。我们看不到四周,乱走说不定会走入对方的陷阱,至少待在原地暂时还是安全的。” 然而宝里蝶话音刚落,浓雾之中便出来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雾气忽然间淡了许多,一大片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快速爬来。 锦瑟瞪大了眼睛,想也不想,反手抓住宝里蝶:“快跑!” 第234章 究竟你有什么重要的地方 跑,跑,锦瑟头都不敢回,把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了,只管往前跑。在潜意识里,锦瑟依然觉得自己还在姚府附近,只一墙之隔,姚府里的人迟早会发现动静。 可是大雾之中,人的感官已经降至最低,锦瑟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跑到了什么地方。 视线忽然一清,浓雾仿佛眨眼间散去,猛然间变强的光线让锦瑟忍不住抬手挡住了眼睛。 很快,锦瑟就听到了宝里蝶的惊呼,放下手,发现自己和宝里蝶居然身处一片荒林之中,那些毒虫也不见了踪影。 锦瑟愣住了,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自己才跑了多久,京城的内城都不可能跑出去,怎么会来到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 “这一定是幻觉,幻觉。”锦瑟低声念叨了一句,给自己打气,转头看向宝里蝶,“这一定是幻觉,对不对?” 宝里蝶松开了死死咬住的嘴唇:“是幻觉,但我们中了阵法,如果找不到生门,就会被困死在这阵里。” 锦瑟有些傻眼,阵法,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 身为现代人的锦瑟当然听过诸葛亮八卦阵困陆逊的典故,但是锦瑟一直觉得这种事水分很大,估计是借助了某些工具,造成了人的视觉盲点或者错觉之类的。 可是当自己真的身处其中,锦瑟完全懵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能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其他地方? 别慌,镇定,越慌死的越快。 锦瑟做了几个深呼吸:“你懂阵法吗,我们要怎么找生门?” 宝里蝶摇头:“若论蛊术,我没见过的着实不多,可是阵法,我也只是听说过,对破阵一无所知。” 锦瑟想了想:“我知道了,刚才那些毒虫有可能也是幻象,就是为了把我们俩驱赶到这个地方。不管是谁用阵法困住了我们,至少对方没打算立刻要我们的命,这阵里面大约也不会有什么致命的陷阱。我们就在这找找,说不定有机会瞎猫碰上死耗子。” “好。”宝里蝶点了下头,“不过我们眼下身在阵中,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说着,宝里蝶从袖筒里抽出一节细细的竹管打开,两个白色光点从里面飞了出来。 “这是什么?”锦瑟好奇的看着光点像小虫一样围着两人飞来飞去。 “七彩流萤,是一种蛊。”宝里蝶眼睛紧紧跟着那两个小光点,嘴巴里咕噜了几下,也没听到她发出什么声音,那两个白色光点就朝前飞了出去。 “我们跟着它们走。”宝里蝶伸手一指。 荒林仿佛无边无际,流萤飞的很快,锦瑟和宝里蝶一开始还讨论一下怎么出去,后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停,先停下。”锦瑟拽住了宝里蝶,“我走不动了,让我,让我休息一会儿。” 说完,锦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宝里蝶召回了流萤,靠着锦瑟坐倒在地。 “我觉得我们,得适当保存一下体力,要不还没找到生门,我们先累死了。”锦瑟背靠着一棵大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宝里蝶默不作声,半晌,她突然抬头看向锦瑟:“阵法起源于西凉,后来随着西凉国灭,懂阵法的人越来越少。不管谁网罗到此等能人,除非必要,是绝对不会动用的。你只是个庶出的公主,嫁入武侯府也不过是皇帝的权术所致,究竟你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让对方无论如何都要抓到你?” 宝里蝶的疑问也是锦瑟的疑问,此时更是顾廷仪迫切想要知道的。 锦瑟和宝里蝶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姚府大门外,车夫等了半天,回头一看发现没人了,立刻知道不妙。马车就停在姚府大门不远处,若是两人又进了姚府,车夫一眼就能看到,可是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回府,车夫直接解了一匹马奔向了军营。 顾廷仪立刻带了亲卫疾奔至姚府门外,除了三个暗卫的尸体,没有发现半点锦瑟和宝里蝶的影子。 “暗卫的尸体上没有伤口,面部青赤,口部有血渍,像是中毒。”亲卫首领检查过尸体,向顾廷仪回禀。 没有伤口却是中毒而死,对方用了毒烟? 不可能,毒烟太明显,暗卫们又不是待在狭小的室内,不等毒烟飘至面前就会发现,怎么可能中毒烟? 车夫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对顾廷仪道:“三少爷,之前公主上过马车,但是掀了车帘之后又被她的丫鬟拉下去了,并未进到马车里,马车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她的丫鬟,哪个丫鬟?是喜鹊吗?”顾廷仪立刻追问。 车夫摇头:“是宝里蝶。” 顾廷仪立刻检查了马车,发现里面确实有些不寻常的痕迹,联想宝里蝶的身份,当下便有了推断。 宝里蝶发现了马车里被人放了蛊,所以拉着锦瑟下了马车,两人退到远处避开了有蛊的马车,可是之后呢? 她们为什么没有退回姚府暂避,难道是去找下蛊的人了? 不会,锦瑟没有那么大意,她一定召唤过暗卫,暗卫没有现身,她就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绝对不会贸然做什么。她没有去姚府,肯定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不了。 经历过上次的事情,顾廷仪专门指派了一个护院给锦瑟做车夫。车夫身上也是有功夫的,如果是有人动手掳劫,绝不至于悄无声息就将两人弄走了。 可是能没被车夫发现而把蛊下在马车里,对方也有可能是用了什么特殊的蛊,让两人安静的跟着对方走了呢? 不对,要是有这种蛊,何必还冒险在马车里下蛊? 顾廷仪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派人散开四下寻找锦瑟她们,自己则调转马头朝着城西跑去。 但愿那个阿鬼是个蛊术高手,否则锦瑟性命危矣! “唉,你看,那边有个小木屋!” 此时在阵中,锦瑟和宝里蝶终于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走,过去看看!” 第235章 你们为什么抓我 顾廷仪快马加鞭赶到城西,虽然是第一次上门,顾廷仪其实对宝里蝶住的这个小院子早就了若指掌。 锦瑟常来的地方,顾廷仪怎么可能完全不关注。这院子看似平平,其实里外布置了许多陷阱。若不是从大门扣门进去,十有八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顾廷仪见到了阿鬼和苍河,苍河躲在阿鬼身后,眼睛却是滴溜溜转个不停。而阿鬼一脸木讷,眼神空洞的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听顾廷仪表明了身份,也没有任何反应。 “阿锦和宝里蝶出事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宝里蝶三个字,阿鬼的眼睛突然亮了。 没有多余的话,阿鬼反手把苍河推进屋子里,看着顾廷仪道:“走!” 两人赶到姚府大门外的时候,亲卫们依然没有任何发现。不过如此大阵仗的寻人,自然惊动了姚府里的人。 姚婉柔带着姚府的护卫出来,对着顾廷仪盈盈一礼:“若有婉柔能出力之处,还请顾大人不要客气。” 顾廷仪犹豫了一瞬,没有提锦瑟和宝里蝶不见的事:“不知府内门房的侍卫可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比如有没有陌生人经过?” 姚婉柔立刻让人去问,眼角的余光扫过溜着墙根像是在找什么的阿鬼,装作不经意的询问:“顾大人可见过朝云公主了?今日朝云公主来送帖子,可惜哥哥不在,嫂嫂又风寒未愈不便出面,婉柔此厢还要与顾大人请罪,希望顾大人不要责怪姚府怠慢了公主。” “我是从东营过来的,没有回府。”顾廷仪面色淡然。 “这里!有东西!”阿鬼忽然抬起手叫到。 顾廷仪立刻对姚婉柔抱拳一礼:“东营查案,请姚府紧闭门户,以免误会冲撞。” 言罢,转身朝阿鬼走去。 姚婉柔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阿鬼的方向,带着护院回了姚府。 顾廷仪走到阿鬼所在的地方,发现阿鬼指着墙根处的一个小洞。洞不大,约莫一指粗细,像是被人凿开的。 阿鬼把手伸到了顾廷仪面前:“里面还有魁香,有人在这布过阵。” 顾廷仪闻了闻,魁香独特的气息萦绕鼻尖,心顿时一沉。 原来是阵法?又下蛊,又布阵,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好在阵法一旦布开,就不能轻易挪动,布阵的人一定还在附近! “搜!刮地三尺,也要找出布阵之人!” 顾廷仪和阿鬼忙着在阵外寻找布阵之人,阵中的锦瑟和宝里蝶已经进了小木屋。 “你不是说这是阵法吗,怎么还会有间房子?”锦瑟掀开水缸的盖子,里面盛满了清水。 屋子里有床铺,甚至灶台锅碗一应俱全,好像专门放在这等着人来住似的。 宝里蝶有些犹豫:“听说阵法自成空间,有时候把人困住又奈何不得对方,还要不能让对方有损伤,所以会在阵法之中特意做一处生地。这里会不会就是生地?” “怎么,把我们困在阵里的人,还想让我们在这生活下去?”锦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特别监牢吗?倒是比刑部大狱的条件好多了。”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在这里我们是安全的。”宝里蝶舀了水出来,“烧些开水喝,我再找找有什么吃的。” 两人跑了这么久,确实又累又饿,可惜宝里蝶没有找到吃的,两人喝了些热水,不知不觉困意袭来。 宝里蝶已经趴在了桌上,锦瑟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 “咚”的一声,锦瑟也趴在了桌上。 “她们晕了。”门外,不知何时冒出了几个人,两个黑衣男子带着一个年轻女人,小心翼翼的进了小木屋。 “多了一个,怎么办?”其中一人指着宝里蝶问道。 “杀了。”那女人立掌成刀,轻轻一划,“时间紧迫,顾廷仪随时可能进来,得立刻换皮面。只要有我在,顾廷仪不会怀疑的。” 两个男人立刻动手,一个抖开绳索去绑锦瑟,另一个抽出匕首,抓住了宝里蝶的头发。 男人拉起宝里蝶,两个白色光点突然从她怀里飞了出来。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白色光点忽然飞进了他的耳朵。 另一边去绑锦瑟的男人同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不停在地上打起滚来。 女人马上慌了,转身就准备跑。身后的宝里蝶和锦瑟同时起身,抓住女人按倒在地。 一只蜈蚣从宝里蝶的袖子里爬出来,张牙舞爪的停在了女人的脖子处:“再动一下,你必死无疑!” 那女人身子一僵,果然不再动了。 锦瑟赶紧从那个在地上打滚的那人手里拽过绳子,打算把这女人绑了。没想到宝里蝶一拉之下,居然没把这女人拉动。 “装什么死,起来!”锦瑟一脚踢在女人背上,那女人还是一动不动。 锦瑟和宝里蝶对视一眼,连忙将女人翻转过来,两人同时呆了一瞬。 “怎么是你!”宝里蝶意外非常,这个女人是听雨阁的丫鬟,锦瑟从宫里带出的二十个宫女之一,名叫宝婵。宝里蝶在听雨阁帮着李嬷嬷管教下人,对听雨阁的仆婢十分熟悉。 锦瑟脑子也懵了一下,除去宝华和张嬷嬷,自己身边居然还有细作。而且宝婵平日里十分低调,存在感极低,锦瑟从来没有关注过她。没想到她不止是细作,而且看起来还不是宫里那边的细作! 宝婵此时口鼻溢血,眼见就不活了。她望着锦瑟咧开嘴,满口鲜血染红了她的牙齿,面容扭曲而惊悚:“你,你逃不掉的。” 锦瑟一惊,连忙抓住她的肩膀:“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宝婵却不说话,嘿嘿笑了几声,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脑袋歪了下去。 “阿锦!” 不多时,木屋的门轰然破开,顾廷仪冲了进来,一把拉起锦瑟:“阿锦,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锦瑟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地上那两个还有气的男人,语气森然:“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从他们嘴里挖出东西来!如果你挖不出来,我就亲自来!” 第236章 玉牌 “愚蠢!愚蠢!愚不可及!”京郊一处偏僻的院子里,黑衣公子手持皮鞭,狠狠抽打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上次的行动失败了,你们还没有吸取教训吗?为何不等我的命令私自动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上!” 男人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汗混合着血水流过伤口,痛的他面容扭曲,然而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 院门忽然被推开,一个青衫男子快步进来,脚步顿了一下,连忙跑到黑衣公子旁边,一把夺下了他的皮鞭:“行了,再打要出人命了。事已至此,你打死他又能怎样?” 黑衣公子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里。 青衫男子连忙给地上跪着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紧跟着黑衣公子进了屋子里。 “大公子,来,消消气。”青衫男子倒了杯水递给黑衣公子,“林殊也不是故意的,他怎么想到两名蛊师加上一个阵师,还没能拿下一个弱女子。他又不是为了私心,你打也打了,就别再气了。” 大公子接过水杯,一口气灌下,停了一会儿,才沉着脸问道:“无羡公子那边,有没有说什么。” “他啊,他能说什么,成天盯着朝云公主给他的那副图,只差朝自己身上划刀子了。”青衫男子一屁股坐在大公子旁边的椅子上,靠着椅背撇了撇嘴,“不过要我说,大公子,有一点您可得跟他好好学学。上次行动死了那么多西南来的人,他顶着西南那边的压力,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定力可比你好多了。” 大公子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上次死的又不是他的人,他当然不心疼。这次折损了一个阵师,我倒看他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阵师确实宝贵,可是宝婵死了,我只怕他们查出什么来。”青衫男子皱了皱眉,“西南那边也是不省心,守着好好的清平关,居然跑出去跟顾锡儒决战,你说他们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他们是太过自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若是能再耗上些时候,皇帝就会沉不住气将顾锡儒召回京。没了顾锡儒,曹泰和强中杰根本不足为虑,别说十万兵马,就算再来十万也得在西南折戟而归!”大公子眉毛跳了跳,火气又有上扬的趋势,“消耗朝辉兵力的大好机会,就这样被错过了,辛苦我等了这么久!” “机会总是有的,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一两次的失败,也不算什么。”青衫男子连忙安慰道,“只要让西南牢牢拖住朝辉的兵力,我们很快就能再有机会的。” “你再去找无羡公子一趟,我看想抓住朝云,恐怕只有他好下手了。”大公子转头看向青衫男人。 “阿嚏!” 锦瑟揉了揉鼻子,谁又惦记着自己呢,是那些人没抓住自己,又再进行下一次计划吗? 锦瑟黑着脸丢下手里的书,转身躺平在了牙床上。 一连三天,锦瑟都把自己关在听雨阁里。 锦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小看了朝辉的人。奇奇怪怪的蛊,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阵法,这些现代没有的东西,却在这里出现在自己眼前。身为一个军人,宝婵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居然没有想到那两个男人会和宝婵一样,都在牙齿里藏了毒药,这里的细作也比自己想的要更加训练有素。 虽然顾廷仪活捉了那个布阵的人,可惜那人至今还一字未吐,倒是顾廷仪在宝婵的身上发现了一枚玉牌。 玉牌的材质看不出哪里特别,正面雕了一朵不知名的花,背面则刻了一个“兴”字。 拿到玉牌的锦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听雨阁整个搜了一遍。无论是谁的房间,连被褥都一起翻开,可惜也没有再找到相同的玉牌。 锦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失望,这枚玉牌,成了她眼下手里唯一的线索。 这几天她翻了很多书,希望能找到玉牌上这花到底是什么东西,却是一无所获。 “主子,您要不将这花画出来,去找花匠看看,兴许有花匠认得这花呢?”喜鹊把锦瑟翻过的书摞起来,抱着放回书架上,“奴婢想着,咱们府里的书虽然不少,可也不尽全,既然书里没有,找人问可能还快一点。” 锦瑟也想过找人问,可是这花既然这么罕见,翻了那么多书都没有,可见这玉牌不简单。贸贸然找人问,万一被有心人知道,这玉牌说不定就没用了。 忽然,锦瑟眼睛一亮。 无羡公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而且他是医生,对草木的熟悉不在花匠之下。既然没有信得过的花匠,那找无羡公子问,说不定能有所得呢? 锦瑟猛地从牙床上翻起身:“快帮我更衣,我要去一趟同安堂。” 半个时辰后,锦瑟已经进了同安堂。常跟着无羡公子的小药童在楼下,说明无羡公子就在三楼。锦瑟正准备上去,却被小药童拦住了。 “我家公子正在见客,请公主到后院偏厅稍等,让我去通报一声。”小药童对着锦瑟倒是一点不惧,一板一眼的对锦瑟说道。 锦瑟朝三楼看了一眼:“好。” 有侍从引着锦瑟往后院走,进了偏厅,椅子还没坐热,就看到无羡公子和另一个人进来了。 “朝云公主安。”翁丛泽对着锦瑟一礼,“好久不见,听闻武侯府大喜,草民先在这里贺过。” “是你啊。”朝云公主起身还礼,对着翁丛泽一笑,“确实好久不见,看来你就是无羡公子的客人喽?” “受战事影响,西南那边的白药进货渠道恐怕会断,丛泽正与我商议,是不是另辟蹊径。”无羡公子浅笑落座在锦瑟旁边,“今日你怎么有空来?前不久不是还有刺客意图对你不利,你出门也不多带些侍卫么?” “三日前他们又动手了,我想他们不会这么快再出手,连续两次失利,总得再好好计划计划。”锦瑟摆摆手,“今日来,我是有事找你。” 无羡公子和翁丛泽脸上都露出惊容,翁丛泽皱着眉头:“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天子脚下居然也如此猖狂。” “所以我来找你帮忙啊。”锦瑟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卷递给无羡公子,“你帮我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花。” 无羡公子接过纸卷展开,翁丛泽也凑了上来,两人看到纸卷上的花样,同时心头一沉。 第237章 辰妃安氏 “这个花……是不是芍药?”翁丛泽摸着下巴,“看着有点像。” “不是芍药,芍药的花瓣不是这个形状。”锦瑟摇头。 “那牡丹呢?”翁丛泽开始乱猜了,“或者绣球花?” 锦瑟哭笑不得:“都不是,我这几天翻了好多书,也没找到这是个什么花。” “好端端的你找这花干什么,这花跟那些刺客有关?”翁丛泽挠了挠头,“刺客的衣服上绣着这种花吗?” 锦瑟没有合盘托出,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当日死了个女刺客,这花样就是从她身上找到的,我想要是能找出这花究竟是什么花,或许有发现。” 说完,锦瑟看向无羡公子:“你走过那么多地方,难道也不知道这种花?” 无羡公子淡淡笑了笑:“天下之大,一个人所知难有万一,我就算不知道也不奇怪。不过这花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容我想想,等我确定了,就告诉你。” 锦瑟一听无羡公子见过,顿时笑了起来:“那就拜托你啦,你最近不会再出远门了?” “我才刚从琼州回来,好歹也要歇上些日子。”无羡公子失笑,“放心,我一定尽快找到这花,找到之前,我绝不离京,如何?” “不至于不至于。”锦瑟连忙摆手,“总不能耽误你的生意,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只能说明老天爷不给机会。” “老天爷不给机会?”无羡公子深深看了锦瑟一眼,“所以,你也信命吗?” 锦瑟愣了一下,撇了撇嘴:“以前我不信,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我也有点儿信了。” 几人又闲话了一阵,锦瑟不敢逗留太久,留下了纸卷就告辞了。 翁丛泽望着锦瑟离开的门口:“博彦,看来她对你并非完全信任。这迷霜花分明是她从玉牌上拓印下来的,她却对你只字未提。” 无羡公子垂眸看着手里的纸卷:“她就是这样的人,表现的好像没心没肺,其实对谁都藏着三分戒备。别说是我,就算是顾廷仪,又得了她几分信任?” 翁丛泽回头,盯着无羡公子的脸:“怎么,你吃顾廷仪的醋?” “我有什么资格吃顾廷仪的醋。”无羡公子自嘲的笑了笑,“你无需如此,我是什么身份,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 晚上,锦瑟和顾廷仪用罢晚膳,顾廷仪将锦瑟叫去了书房。 “可是有什么发现?”锦瑟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里不免有些期待。 顾廷仪特意把自己叫到书房来,就是怕隔墙有耳,一定是有了什么重大的发现! 顾廷仪让锦瑟先坐下,随后取了张纸出来递给她:“这是我从礼部找到的,关于你母妃的事。” 锦瑟愣了一下,二公主的母妃和刺客的事,难道有关? 锦瑟接过纸张,发现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只写了辰妃安氏入宫和逝世的年份,诞下二公主的年份,生前居于漪澜殿,没了。 “只有这么多?”锦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二公主的母妃身居妃位,按说这样的后宫妃嫔,将来即便史书之上没有太多笔墨,也不至于只有这么点记录。她从哪儿来,是谁家的女儿,是以什么身份入宫,又经历了哪些擢升,一句都没有提。 “会不会是礼部的记录只有这么多,详细的记录在内侍殿?”锦瑟问的犹犹豫豫,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内侍殿有关于辰妃更多的资料。 顾廷仪摇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些刺客为什么要抓你。出嫁之前,你久居深宫,连宫门都没有踏出过,怎么会招来那样的刺客?我想既然你身上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或许能从你的母妃那边下手。没想到我费尽力气从礼部找来的东西,就只有这么几句话。” “礼部对后宫妃嫔的记录,绝对不会如此简单潦草。即便皇后不喜欢你的母妃,如今她也不在了,不会影响到礼部记录。礼部的记录如此简单,只能有一种可能。” “皇帝?”锦瑟脱口而出,说完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抹掉我母妃的记录,他恨我的母妃?还是说他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事?” 顾廷仪没有立刻回答锦瑟的问题,而是指着纸上那句,关于辰妃逝世年份的记录道:“有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一年,对你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时间,但这一年确实特殊。这一年,我父亲从世袭的平安伯,被加封为武侯,朝辉设立安西都护府,西凉国国灭。你母妃逝世的日子,就在西凉国灭之后十天。” 锦瑟感觉浑身麻了一下,辰妃和西凉有关?难道她是从西凉嫁入皇室,相当于和亲公主之类的身份? “我的母妃,不是皇后害死的吗?”锦瑟脑子里有些乱。 二公主的记忆里,辰妃就是被皇后害死的。皇后嫉妒辰妃受宠,总是为难她。不过二公主当时还小,很多事情只记得个大概,而她认定辰妃是皇后害死的,其实主要还是来自于辰妃死后,宫里的人对她的态度。 二公主从小受欺负,带头的又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和皇后的女儿琦瑄,李嬷嬷的话里也暗中流露着辰妃的死于皇后有关的感觉。可是辰妃到底是怎么死的,二公主完全没有印象,似乎她的记忆里缺失了这重要的一段,就连之前锦瑟问起李嬷嬷,她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锦瑟努力的整理着自己的思绪,顾廷仪也没有说话,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想。 “十年,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太久之前的事。我的母妃若是从西凉嫁入皇室,老人们应该都会知道?其他人我不敢确定,李嬷嬷一定知道,可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提过?”锦瑟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还有一个人,你的父亲,如果我母妃真是西凉人,他一定比谁都清楚。” 说着,锦瑟忽地抬起头看向顾廷仪:“武侯从未对你提过我母妃的身份吗?太夫人呢?武侯府对我的提防,是不是不仅来自于皇帝,还有我母妃的缘故?” 第238章 太聪明的女人都命短 顾廷仪心中微微有些难过,辰妃的身份顾锡儒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太夫人似乎也不清楚。锦瑟身为辰妃的女儿,身边的李嬷嬷才是对辰妃最熟悉的人。可是当辰妃的身份有了疑问,她想起的首先是武侯府的人是否对她有所隐瞒,却没有任何责怪李嬷嬷的意思。 说到底,锦瑟对武侯府所有人,包括他这个枕边人的信任,都还比不过李嬷嬷。 顾廷仪吸了口气:“父亲和祖母从未与我说过你母妃的身份。祖母对后宫了解不多,虽然她身有诰命,也只有偶尔年节时才会入宫请安,除了应酬皇后,与其他妃嫔均无往来。眼下父亲不在,若我们在家书之中询问你母妃的事,被陛下知道,难免引起不快。我想你母妃的事,除了陛下,还是后宫里的人最清楚。” “你想让我去问皇后?”锦瑟皱了眉头, “你与皇后的关系如何,我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件事交由我去查,我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顾廷仪垂了眸,“其实你母妃来自西凉也只是我的猜测,实际如何,还是等我查清楚了再说,你也不要过多思虑了。” 锦瑟点了点头:“好,我也会侧面问问李嬷嬷。她不肯说一定有她的理由,她护着我长大,没有她我或许都活不到现在,我不想为难她。” 顾廷仪感觉心里舒服了一点,抬头对锦瑟笑了笑:“你们主仆情深,难得如此忠心的下人,未免造成嫌隙,你还是不要多问了。” 锦瑟知道顾廷仪这是为她着想,但是真让她不问,她做不到。她本以为自己只是穿越到了一个落魄的庶出公主身上,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还能有其他谜团。 已经经历过两次刺杀,尤其是第二次,宝婵分明说了“换皮面”这种话,让锦瑟深觉不安。锦瑟并不怕别人要对付她,她只怕敌人躲在暗处,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算计她。不将辰妃的秘密弄清楚,锦瑟的心永远踏实不下来。 于是趁着李嬷嬷给她梳头的时候,她从镜子里看着李嬷嬷的脸:“李嬷嬷,我跟我母妃像不像?” 李嬷嬷怔了一下,挤出一点不自然的笑容:“公主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下个月就是母妃的忌辰了,我想请庵里的师傅做场法事。这些年都只能在宫里的佛堂给母亲上香,我想若我和母妃长得像,就找个画师来,按照我的样子画一张母妃的画像,在后院隔一间屋子,供奉母妃的牌位,也好让我对母妃的思念有个寄托。” 李嬷嬷皱了皱眉头:“公主,太夫人的寿辰也在下个月,这样大张旗鼓,太夫人知道了心里难免忌讳。” “为太夫人贺寿是尽孝,为我母妃吊唁也是尽孝,太夫人不会怪我的。”锦瑟顿了顿,“我不会张扬的,法事到山上的庵堂里去做,也不会冲撞了太夫人。” “如此也好。”李嬷嬷点了下头,“不过这画像我看就免了,公主的容貌与辰妃娘娘是有五六分像的,不过要依着公主的样貌画出辰妃娘娘的画像来,未免难为了画师。即便画了,也没有辰妃娘娘的韵味,不如不画。” “那宫里为什么也没有母妃的画像呢?”锦瑟装作单纯好奇的样子问李嬷嬷,“宫里有位有份的妃嫔,都有画像挂在长寿宫,偏偏我母妃没有。难道又是皇后捣的鬼?父皇怎么也不管管。” 锦瑟看着就像一个为母亲抱不平的孩子,李嬷嬷并未多想,只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公主可不要乱说话,陛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锦瑟撅了撅嘴,转过身去望向李嬷嬷:“李嬷嬷,你跟我说说我母妃的事。” 锦瑟明亮的眼睛里装满期待,李嬷嬷心里酸了酸,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锦瑟的头发:“辰妃娘娘是老奴遇过最好的主子,她美丽善良又温柔,对下人们十分体贴。只是天妒红颜,未能让她长久平安的生活下去。老奴以为,太聪明的女人都命短,不过公主不同,驸马待公主极好,公主一定能跟驸马爷白头偕老的。” 锦瑟觉得李嬷嬷话里有话,似乎是察觉了她的试探。锦瑟干脆不再多问,只让李嬷嬷将辰妃的生辰八字写给她,好让她拿去庵堂做法事的时候用。 锦瑟拿到辰妃的生辰八字时,感觉惊了一下。礼部的记录只有辰妃入宫和逝世的日子,并未写明辰妃的年纪。锦瑟没想到,辰妃会这么年轻! 十年前,也就是辰妃逝世的时候,她才二十二岁,这代表她十六岁就生下了二公主。虽然朝辉的女孩子都早婚,不过一般也是过了十六岁的及笄礼才会嫁人。而按照辰妃入宫的日子推算一下,她十三岁就入宫了! 锦瑟更加怀疑辰妃是被西凉送到朝辉和亲的,否则后宫选秀,采女最小也要十四岁,十三岁的辰妃,是怎么入宫的? 如果辰妃是西凉的和亲公主,那么她就有可能是西凉最后的皇室血脉,而二公主也算是半个西凉皇室的人。可是西凉都灭国十年了,就算二公主身上流着西凉皇室的血,抓她又有什么用? 锦瑟将自己的疑问说给了顾廷仪,顾廷仪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顾廷仪倒是又发现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辰妃入宫的年份,与大皇子去西凉做质子的年份是相同的。 西凉嫁公主和亲,朝辉送皇子为质,两国以这种方式达成联盟,互不侵犯,似乎是再合理不过的。 “只是十几年前的事,为什么就只言片语都没留下?”锦瑟有些恼。 “西凉国灭,陛下下令毁去一切与西凉有关的东西,就连文字记载也统统抹掉,就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西凉国一般。”顾廷仪叹了口气,“陛下如此做法,也是为了稳定局势,让西凉人尽快接受自己已经是朝辉人的事实。” “是吗?”锦瑟冷笑。 他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冷酷无情,好大喜功的性格! “莫急,我已经在查了,很快会有消息。”顾廷仪揽住锦瑟的肩,“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 第239章 百花插屏 顾廷仪没想到,调查辰妃的事情居然比他想象的要困难许多。 辰妃十三岁入宫,二十二岁去世,在后宫生活了九年之久,除了李嬷嬷,还有不少伺候过她的下人。可是找了一大圈,除了李嬷嬷,顾廷仪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伺候过辰妃的仆婢还活着。 辰妃当年身居妃位,漪澜殿里的丫鬟太监至少三十人。只是辰妃死时,皇帝就因暴怒处死了大半的下人,剩下的几个在辰妃死后短短不到一年里,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或被处死,或于意外死亡,还有被罚入暴室熬不过死掉的。 在宫里待了十几年的老嬷嬷老太监也不是没有,可是一旦被问起辰妃,这些人要么闭口不言,要么讳莫如深,辰妃这两个字就好像宫里的禁忌,谁都不愿提。 “真的一个都找不到?”顾廷仪看着宫里来传信的侍卫,面色黑沉,“找不到奴才就找主子,这还要我教吗?” 侍卫立刻单膝跪地:“少爷,老爷吩咐过,不得与后宫妃嫔轻易接触。” 顾廷仪眼睛眯了眯:“你的脑子就不能转转弯?宫里还有个地方,里面多的是不如奴才的主子,只要一点点好处,她们什么都肯说。下一次,别再告诉我‘查不到’这三个字,明白吗?” 侍卫赶紧低头:“明白。” “记住,不能露了痕迹,该吐的都吐清楚了,就别留活口了。”顾廷仪摆了下手,“去。” 三日后,冷宫里闹了场火灾,死伤不少。可惜冷宫里的关着的人,没有任何人关心。这场火灾,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顾廷仪总算如愿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不过依然不够解开辰妃身份的所有谜团。 “二十年前,陛下与西凉国君在冷泉关有一唔。两国达成协议,决定结成联盟。陛下从冷泉关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你的母妃,但是当时她并不是后宫妃嫔的身份。直到一年后,大皇子被送入西凉为质,你的母妃才成为安美人。” “你的母妃受封之后,原本也只是偏居漪澜殿,陛下整整两年都没有见过她。之后不知为何,你的母妃忽然得宠,一年之内便从美人升至安嫔,并且在生下了你之后获封辰妃。” “之后你的母妃在后宫可算风头无两,连皇后都要让她几分。据说当时陛下还动了要封她为昭仪的心思,不知为何又没有封。而你母妃失宠,与朝辉突袭西凉的时间也算吻合。” 顾廷仪把自己的调查的结果,如数告诉了锦瑟。 锦瑟不禁皱眉:“这么说我母妃确实是西凉人,可她也不是来和亲的,至少一开始不是。我怎么感觉,她当时被带到朝辉来,也有些为质的感觉,否则为何一年后才成了美人?但是两国交换质子,不都是送皇子吗,皇帝怎么会带我母妃回来?” “这件事过去太久了,你的母妃在西凉时究竟是什么身份,或许除了陛下和李嬷嬷,再没有第三人知晓。”顾廷仪拍了拍锦瑟的手臂,“总算是有些进展,其他的你先别急,我继续查便是。” “那,那你查到我母妃是怎么死的吗?”锦瑟有些不自然的捏了下衣角,“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顾廷仪抿了下唇:“据说是自尽,当时陛下盛怒,处死了所有在场的下人。” “也就是说,我母妃到底怎么死的,除了皇帝和李嬷嬷,也没有其他人清楚了?”锦瑟有些失望。 顾廷仪没有说话。 其实除了皇帝和李嬷嬷,还有一个人也一定清楚内情。马公公自打皇帝登基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若说皇帝身边发生的事,除了皇帝本人,只有马公公知道的最多! 可是顾廷仪并不想跟锦瑟提他,提了,锦瑟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去询问马公公,很可能在皇帝面前露了马脚。而他顾家在皇帝身边安排的人,也绝对不能为了这件事暴露。 无论辰妃是什么身份,无论那些刺客为什么想抓锦瑟,只要找到那些人,将他们铲除,就够了! 之后的半个多月,锦瑟依然把自己关在听雨阁里。她有些烦躁,有种局面无法受控的感觉。每天,她把最多的时间都泡在她的实验室里,不仅又做出了三款新的面膜,青霉素也研究也有了重大突破,已经可以做外用药。 太夫人的寿辰不知不觉近了,李嬷嬷几次三番提醒锦瑟准备寿礼。锦瑟没心情想这些,干脆嘱咐李嬷嬷去她的嫁妆里找件合适的送给太夫人便是。 不过锦瑟不出门,倒是有人上门找她。 顾云诗挺着大肚子来到听雨阁的时候,锦瑟吓了一跳,赶紧让人准备软垫,把牙床抬出来然顾云诗躺着。 “哪儿那么娇气,我没事。”顾云诗笑着握住锦瑟的手,“别让她们忙了,这么多人吵得我头疼,让她们都下去。” “好好好,你有身孕你最大,你说什么都行。”锦瑟看了一眼喜鹊,喜鹊立刻将其他丫鬟全都遣了出去,只她自己留下伺候。 顾云诗扶着腰缓缓坐下:“再过十几天就是祖母的寿辰了,虽说今年不是大寿,但也逢十,我给祖母准备了一份礼物,特意拿来给你看看。” 顾云诗身后的丫鬟立刻呈上了一副绣图,图很大,喜鹊与她一起展开给锦瑟,看样子应该是做插屏用的。 “这么大一副,你怀着身孕还做这个,多费神啊。”锦瑟嗔怪的瞪了一眼顾云诗,“再过不久你就该生产了,也不知道保养。” “我成日闷在家里,再不找些事情做,可不得憋坏了。”顾云诗笑吟吟的指着绣屏,“你绣活好,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我也好赶紧改过。” 锦瑟站了起来,走到绣屏前面细细的看。 这百花图显然用了很多心思,色彩艳丽又不俗气,花蕊的部分,还坠了米粒大小的玉珠,看着大气华贵。 锦瑟的指尖轻轻拂过绣品,突然停在了一朵花上。这花,和那玉牌上的花是一样的! 锦瑟猛地抬头,紧紧盯着顾云诗:“二姐,这是什么花?” 第240章 产自关外的稀有玉石 顾云诗被锦瑟吓了一跳,锦瑟也发现了自己语气太过紧张,连忙抿了抿唇:“把东西放下,你俩先出去。” 绿韵看了一眼顾云诗,顾云诗轻轻点头,两个丫鬟便一起退出了房间。 “怎么了,这花是不是哪里有问题?”顾云诗一脸担忧的看着锦瑟。 锦瑟走到顾云诗跟前,握住了她的手:“二姐,我与廷仪被刺客截杀的事情,你知道的。其实前不久那些刺客又动手了,我们按住了没有外扬。” “什么!”顾云诗惊得花容失色,“你跟廷仪有没有受伤?刺客呢,抓住了吗?” “我们没事,刺客也抓住一个活口,廷仪正在审问。”锦瑟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从一个女刺客身上搜到了一枚玉牌,那玉牌上便刻着这种花。” 顾云诗的手狠狠抖了抖,仿佛有些失神:“你说女刺客身上,带着玉牌?” 锦瑟点头,简单的说了一下当时的事。 顾云诗听完脸色大变,立刻扶着后腰要站起来,锦瑟不知其所以然,一边搀住顾云诗,一边问她怎么了。 “快,你跟我回国公府。”顾云诗焦急万分。 锦瑟连忙唤来下人,吩咐备车,留了口信便匆匆跟着顾云诗往鲁国公府去。 一路上,顾云诗的脸都绷得紧紧的,嘴唇也死死抿着,一句话都没说。到了鲁国公府,马车直接从侧门进了院子,直到顾云诗住的地方才停下。 顾云诗下了马车,便直奔内室而去。锦瑟紧跟其后,并且将所有下人都挡在了门外。 顾云诗在妆台盒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抓起一件东西回过身:“弟妹你看,是不是这样的玉牌?” 顾云诗展开的手心里,安静的躺着一枚小小的玉牌。约莫两指宽半指长,向着锦瑟的这一面上,雕的正是那不知名的花。 锦瑟立刻将玉牌拿起翻了过来,背面也同样刻了个“兴”字。 “二姐,这玉牌你是从哪里来的?” 顾云诗脚下一软,后背重重靠上妆台。锦瑟连忙将她扶住,搀着她慢慢走到软塌边坐下。 喝了口水,顾云诗才缓缓对锦瑟道,府里有个鲁国公世子几年前从外面买回来的美姬,之前一直安分守己,非常受鲁国公世子的宠爱。直到菜玉枕那件事,顾云诗才发觉她并不像表面那么乖巧。 那美姬十分会以退为进,挑动其他人闹事,而她自己向来撇的干净,顾云诗虽然怀疑却也没有证据。 于是顾云诗便买通了那美姬身边伺候的丫鬟,直到前段时间,顾云诗抓住了她夜里与陌生男人见面,便干脆给她安了个私通的罪名将她处置了。 “这玉牌是从她那搜到的,上面的花我也不认识。只是这玉牌材质特别,我也是见猎心喜才留了下来。”顾云诗一脸后怕,“难道她跟宝婵一样,也是潜伏在府里细作,想换了我的皮面,将我取而代之?” “二姐你先别慌,到底这玉牌的事情还没有暴露,不如你找个名头将府里搜一次,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细作,也好安心。”锦瑟握住顾云诗的手,又缓声问道,“二姐,你刚说这玉牌材质特别,究竟哪里特别呢?” 顾云诗回了神,无力的笑了笑:“弟妹,从前别人都说你在宫里受欺负,我还不信,我想你这性子怎么会被人欺负。现在我是真的信了,你贵为公主,却连酒漂红都不认得,可见从前在宫里确实艰难。” “酒漂红?”锦瑟懵了一下。 顾云诗对锦瑟解释道,酒漂红是一种十分稀有的玉石,表面看着和一般的白玉没什么区别,甚至成色看着很次,然而一旦遇酒,酒漂红就会发出红色的光芒,和淡淡的香味。 “酒漂红产自关外,数量极其稀少,价格昂贵,达官显贵家中的贵妇名媛,都以佩戴酒漂红的饰物为荣。要说这最有名的,应该是宫里的一尊玉屏。雕的是日出东方,祥云漫天。据说那玉屏上若是倒了酒,就仿佛满天霞光灿烂,美不胜收。” 产自关外的稀有玉石? 锦瑟皱了眉头,压低声音问道:“二姐,你的意思,这酒漂红的原产地,是西凉?” 顾云诗一听,连忙伸手去捂锦瑟的嘴:“弟妹,如今那里只有安西州,你可不要再说错话了。” “锦瑟省的。”锦瑟苦笑着点头。 阵师来自西凉,这玉牌也出自西凉,看来那些刺客,果真是西凉人了。 可是自己和顾廷仪在百邦城确认的,那些死士明明又是西南来的,难不成是西南土司接手了西凉残部?对,很有可能,当初西凉国灭,皇族无一幸存,可是西凉的传国玉玺却下落不明,据说是被西凉残部带走了。 若真是如此,西南的实力恐怕比朝辉想象的更加雄厚! 可是这依然无法解释,那些刺客抓自己,到底是想做什么。 “二姐,我看这玉牌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由我带回去交给廷仪。你产期将近,还是不要操劳过多,自己且小心便是。”锦瑟嘱咐顾云诗。 顾云诗重重点头:“你放心,我虽是女子却也出身武侯府,堂堂武侯的女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叫人害了的。倒是你,在刺客没有抓住之前,定要少出门,出门也要带足侍卫,千万注意安全。” 锦瑟笑着点头,叮嘱顾云诗不要忘了将绣品上的那朵花拆了,绣成别的图样,否则万一将来牵扯出什么,那可真是冤枉死了。 在鲁国公府又待了一会儿,锦瑟便告辞了。 出了府门,喜鹊忙着让车夫赶紧回去,锦瑟却打了车帘:“慢着,我要去一趟尚书府。” 喜鹊皱着眉头:“主子,咱们今日出来的急,只有两个护院跟着,怕是不妥,还是先回家。” “不用怕,走就是。”锦瑟摆了摆手。 自打知道了辰妃来自西凉,顾廷仪又给锦瑟增加了暗卫,如今锦瑟只要出门,便会有整整一队十二个暗卫跟着。况且她去尚书府是临时决定,她才不信那些刺客能未卜先知。 “主子……”喜鹊还是不放心。 “这样去好像也不太合适。”锦瑟忽然改了口,还没等喜鹊的嘴角弯起来起来,锦瑟又道,“这样,先去云锦阁,我备些薄礼,再到韩大人家拜会。” 第241章 意外收获 锦瑟没有先送拜帖,突然登门造访,韩尚书一家措手不及。韩夫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满脸堆笑的将锦瑟请进正厅。而锦瑟则是端足了架子,慢悠悠的落座上首,云淡风轻的送了礼物。 韩静宜的父亲韩束是工部尚书,工部在六部之中话语权最轻,管的事却是最杂,又不像户部那样油水足,韩家的府邸虽然气派,说到底还是承了祖上余荫。比起其他几部,韩家的家底并没有那么足。 韩夫人一看锦瑟送来的都是云锦阁的紧俏货,脸上的笑意完全压不住:“公主大驾光临,还如此客气,妾身真是惶恐。” “惶恐就不必了,本宫与韩小姐是朋友,和尚书府自然关系也亲近。”锦瑟捻着茶盏,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在杯盖上划着,“本宫好久都没见过韩小姐的面了,只好亲自登门,希望韩夫人不要责怪本宫不请自来就好。” 韩夫人满脸堆笑:“都是静宜不懂事,妾身这就让她过来。” 说着,韩夫人立刻给身边的丫鬟使眼色,只是心里不禁有些嘀咕。之前朝云公主大闹韩静宜生日宴,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两人的关系该是很僵才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近,竟然会特地登门拜访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朝云公主上门,韩夫人也不敢怠慢。等着韩静宜来的功夫,拐着弯儿的拍了锦瑟好大一通马屁。 锦瑟也不言语,只笑着听,心里却是有些感慨。怪不得位高权重的人身边,总有那么几个没本事的马屁精身居要职,这马屁拍的好,果然让人听着舒坦。 不多时,韩静宜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进门的时候,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母亲!”韩静宜一进门,马上叫了一声韩夫人,然而立刻记起锦瑟在,又赶紧对锦瑟行大礼,“民女请朝云公主安。” 韩静宜此时惴惴不安到了极点,心里像是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朝云公主突然来访,该不会是跟母亲说了自己欠她银子的事,要是母亲知道自己欠了朝云公主那么多银子,绝对会扒了自己的皮的! “静宜怎么如此见外,快起来,坐啊。”锦瑟抬了抬手,喜鹊立刻会意的上前,将韩静宜扶了起来。 韩静宜心虚的不敢看锦瑟的脸,怯怯望了一眼韩夫人,见韩夫人皱眉,只能硬着头皮对锦瑟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下首。 “静宜,你怎么这么久了也不去武侯府找我玩呢,我这些日子不方便出门,在家都闷坏了。”锦瑟嗔怪的瞪了韩静宜一眼,“今日我若不来,你是不是还要等到下次妙言做宴的时候,才会找我说话?” 锦瑟从前哪里对韩静宜这样说过话,韩静宜更是担心的后背都出汗了。 “我,我听闻公主前些日子出了些事,怕贸然上门会扰了公主,所以,所以才没去。”韩静宜低着头,越说声音越小。 “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公主待你亲近,怎会嫌你。”韩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都是妾身教导不善,教出来的女儿小家子气,公主勿怪。” “本宫不会怪她的,你说是不是啊,静宜?”锦瑟笑着看向韩静宜,话里有话。 韩静宜连忙点头:“是是是,公主大度的很,之前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先去探望公主的。” “这就对了。”韩夫人笑着起身,对锦瑟曲了曲膝,“不如公主去静宜那边玩,妾身这就去吩咐厨房,公主定要在这里用了午膳再走。” “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锦瑟也站了起来,“静宜,我们走,到你院子里去。” 韩夫人先一步离开了,韩静宜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对锦瑟努力挤出笑脸:“公主怎么忽然来了,我还担心,担心……” “担心我是来要债的?”锦瑟似笑非笑的看着韩静宜。 韩静宜心里一颤,连忙往门口望了一眼,确定韩夫人没有去而复返,赶紧对锦瑟说:“公主还是先去我那儿。” 进了韩静宜的心水居,韩静宜马上把伺候的丫鬟全都支了出去,关起了房门。 “公主开恩,这些日子朝阳公主身体不适,我去了几次姚府都没有跟姚婉柔说上几句话。我是诚心为公主办事的,公主千万要相信我呀!”韩静宜哭丧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望着锦瑟。 锦瑟轻轻笑了一声:“看来你不傻,知道我上门是在催你。从年前到年后,你一丁点儿有价值的事情都没有发现。我可是免了你三百五十两银子的债务,你自己说说,你值吗?” 韩静宜低下头,手指绞着裙摆,没有说话。 “行了,有些事点到为止,今天我来,是有另一件事让你办。”锦瑟抬手,喜鹊马上把纸卷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这花样是我从一块玉牌上拓印下来的,你看看有没有见过。” 韩静宜连忙把纸卷拿起来展开,看清了纸卷上的花样,面上猛地一喜:“公主,这花样我见过!” 锦瑟原本并没对韩静宜见过这花样抱有希望,她只是觉得韩静宜的身份不起眼,或许可以帮她在其他官宦家中查找一下,不料居然有意外收获。 “你见过?在什么地方见到的?” 韩静宜张了张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从前跟姚婉柔去过教坊司,我就是好奇,叫她带我去开开眼界。我,我没在里面多待,进去了最多一炷香的时间。” 教坊司其实就是官妓营,归礼部管,里面的女子大都是犯官家眷。虽然招待的都是王公贵胄,说白了还是个风月场所。未出阁的女孩子去这种地方,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说什么闲话。 韩静宜扭扭捏捏,锦瑟十分不耐烦:“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没问你这些!” 听闻锦瑟语气发沉,韩静宜一个激灵,连忙继续道:“我偷偷溜进了教坊司的头牌姑娘房里,在她的琴案下面发现了一个暗格,我实在心痒痒,就把暗格打开了。没想到那暗格里确实放了极昂贵的东西,是一枚酒漂红的玉牌。玉牌上的花纹,和这个一模一样!” 第242章 我也要去 从韩府回到听雨阁,锦瑟让喜鹊关了房门,才从怀里取出两枚酒漂红的玉牌,摊在桌上细细看着。这两枚玉牌,一枚是顾云诗交给她的,还有一枚是从韩静宜的妆台夹层里拿出来的。 之前锦瑟听韩静宜说起,她在教坊司见过这玉牌,一开始很高兴,觉得又多了条线索可查,而后又忍不住怀疑,韩静宜偷溜进别人的房间,在暗格里看到这玉牌,按说应该很心慌才是,怎么就能把花样记得如此清楚? 韩静宜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没等锦瑟逼问几句,就自己招了。 韩静宜虽是官宦小姐,手头却向来没有很阔绰,酒漂红这种奢侈的饰品,她是绝对买不起的。当她发现一个青楼女子居然有酒漂红制成的玉牌,忍不住便起了据为己有的心思。想着教坊司里的女子即便丢了东西,也找不到自己头上,便大着胆子揣了出来。 只是她虽然偷了玉牌,又不敢正大光明的戴,便藏在自己屋里,时不时拿出来把玩一番。这酒漂红的玉牌,在她屋子里已经放了一年多了,她连最亲近的白嫣都没告诉。 锦瑟只跟韩静宜说了一句,这玉牌和谋逆的刺客有关,就吓住了韩静宜。锦瑟看出韩静宜不想把玉牌白白给她,便给韩静宜写了一张花笺,留了私印,可以凭花笺去云锦阁订做一双高跟鞋。 酒漂红的玉牌虽然珍贵,却无法戴出去,而且不仅是贼赃,还牵扯上刺客,标准的烫手山芋。高跟鞋就不一样了,过些日子开了春,就会有各种宴会,可以穿出去显摆,韩静宜觉得自己不仅没亏,还赚了,于是锦瑟便顺利将玉牌带出了韩府。 看着桌上的玉牌,锦瑟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已经是她发现的第三枚玉牌了,除了宝婵身上的那枚在顾廷仪手里,剩下的两枚分别来自鲁国公府和教坊司。玉牌的主人暂时都是女人,而且还都是些能接近达官显贵的女人。 若说教坊司好进,鲁国公府如今也不如从前风光,可是皇宫总该是防守重重?宫里的宫女太监,也都得是按族谱网上查三代,没有任何问题才能进宫当差的,宝婵却还是混进去了。若再大胆些推测,京城的官宦门第里,有多少丫鬟侍妾也有这种玉牌?她们到底都是什么身份?想做什么? 顾云诗可是说过,鲁国公府那个美姬,是鲁国公世子几年前买进府的。多年前就开始做这样的事,对方所图,锦瑟只能想到一件,谋逆! “怎么也不点灯?”房门忽然被推开,顾廷仪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锦瑟愣了一下,抬头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 顾廷仪随手擦着火折子将屋子里的落地灯台点燃,回头就看到了桌上的那两枚玉牌。 顾廷仪快步上前,先看了看玉牌,又抬头看向锦瑟:“怎么又多出两个?哪里发现的?” 锦瑟没有隐瞒,将两枚的玉牌的来历和盘托出。 “二姐她……已经把人处置了?”顾廷仪皱起眉头,“她见的那个人呢?” “都处置了,没留活口。”锦瑟见顾廷仪一脸失望,连忙道,“不是还有教坊司可查吗?” “你忘了,礼部尚书原本是姚恒。他左迁幽云太守之后,礼部尚书的空缺就提了原本的礼部左侍郎。那人还是姚家的子侄,姚志松。”顾廷仪不禁叹了口气,“姚志松此人,唯姚恒马首是瞻,你说韩静宜是跟着姚婉柔去的教坊司,我想这姚志松,八成早被姚婧荣收至麾下。” 锦瑟明白了,教坊司如今被牢牢控制在姚家手里,顾廷仪要是去教坊司查玉牌的事,姚婧荣马上就会知道。姚婧荣知道了,就代表琦瑄也知道了。以琦瑄那巴不得自己赶紧死的性格,绝对要出来横插一竿子,搞不好就把得事情闹黄。 锦瑟摸了摸下巴:“要不,我们秘密潜入?” “我正有此打算,教坊司可不是皇宫大内,想来一个头牌的屋子,我也不至于潜不进去。”顾廷仪微微侧着头,“只要把人找到了,先劫出来,姚婧荣就算找到我头上,也晚了。” 锦瑟眼睛一横:“你说什么?你打算孤身一人去钻教坊司头牌的屋子,还要把人劫出来?喂喂喂,你的夫人可在你面前站着呢,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顾廷仪顿时哭笑不得:“我去教坊司又不是去会姑娘,我这不是按照娘子的吩咐,去办正事吗?” “你去过教坊司?知道头牌住哪个屋?”锦瑟抱起手臂,上下打量着顾廷仪,“没看出来啊,顾大人原来还是个风流种。” 哪知话音未落,顾廷仪忽然将锦瑟拉进怀里,紧紧箍住:“娘子这是醋了?” 顾廷仪的鼻尖几乎就碰在锦瑟鼻尖上,锦瑟脸微微一红,猛地把脸往后仰了一下,狠狠瞪了顾廷仪一眼:“你这是犯规耍赖!我不管,我也要去!” “乖,那种地方,我夜里带暗卫去就是,你就别闹了。”顾廷仪不依不饶的再次凑近,手指轻轻划过锦瑟一侧的耳廓,在另一侧的耳垂上舔了一下。 锦瑟顿时觉得腿有点发软,伸手攥住顾廷仪的衣袖:“别,别给我使美男计,我没闹,我要一起去!” 顾廷仪干脆不在给锦瑟说话的机会,直接将她的嘴堵上了。锦瑟挣扎了一下,可她这副小身子骨,哪里拧得过顾廷仪? 不多时,两人已经滚在了榻上,顾廷仪咬着锦瑟的耳朵,磨蹭着不肯给她:“还去不去了?” 锦瑟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顾廷仪你欺负我!我不管,我就要去!” 锦瑟毫无预兆,哭的稀里哗啦,顾廷仪被锦瑟突然这一哭,搞的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边抓着帕子给锦瑟擦脸,一边垂头丧气的表示,等今夜丑时过后,就带锦瑟一起去教坊司。 锦瑟立刻收住了眼泪:“干嘛要丑时那么晚,我们现在就去!来来来,我给你化化妆,我的技术好的很,绝对不叫人认出咱俩来!” 第243章 逛教坊司 “呦,这不是荆大人嘛,有些时日没来了!”身段丰腴的管妈妈带着讨好的笑容,飞快的靠了过来,脚步一顿,望向锦瑟和顾廷仪,“两位爷看着面生,头一次来?” 锦瑟下意识的往顾廷仪身后躲了躲,荆凯踏前半步:“管妈妈,这两位是鄙人的好友,您明白的。” 说着,荆凯朝管妈妈手里塞了锭银子。 荆凯是顾廷仪的下属,在禁军东营任职,率领的是顾廷仪的亲卫军,算是顾廷仪的心腹。本来锦瑟打算和顾廷仪两个人来,可顾廷仪说不妥,便叫了荆凯出面。 此时锦瑟也明白了顾廷仪为什么要让荆凯一起来,管妈妈那双眼睛想是识人无数,精明之中带着老辣,如果没有荆凯挡在前面,管妈妈恐怕立刻就会怀疑两人身份。 管妈妈不动声色的掂了掂手里的银锭子,笑意更盛:“荆大人真是客气,兰沁等您等的望眼欲穿,妾身带您上楼去。” “不必了,我们自己上去。”荆凯手一挥。 “三位爷先上楼,妾身这就把姑娘们带过去。”管妈妈识相,笑着离开。 荆凯这才略略侧身:“顾大人,请。” 顾廷仪点了下头,拉着锦瑟的手上了楼。 教坊司虽说也是风月场所,不过和普通的秦楼楚馆比起来,更多了几分文雅和私密。大厅虽然敞阔,却没有几个人在那,层叠的垂幔和屏风上,大都有文人骚客留下的墨宝。 锦瑟甚至在一面墙上看到了姜源作的诗,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古人诚不欺我,想那些文豪大儒与青楼女子留下了多少风流韵事,看来朝辉也是一样的。 三人到了楼上,荆凯熟门熟路的推开了一间房门,顾廷仪用眼神示意他先进去,两人跟在后面踏入。 没有姑娘热情的迎上来,房门洞开,就听到低沉的琴声响起,悠悠袅袅。 不过锦瑟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屏风后面的女人,素色的绣屏隐约透出纤细的身姿,只印一道倩影在屏风上,更让人心里痒痒。 锦瑟清楚的看到荆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忍不住偏过脸去暗笑,不料被荆凯发现了,闹了个大红脸。 “兰沁,出来,今日还有客人在。”荆凯连忙朝屏风后的女人叫到。 琴声一顿,屏风后的女人站了起来,缓步走出,朝着三人盈盈一礼,声音软糯:“奴家见过几位大人。” 说完,微微抬了眸,朝着荆凯幽怨一瞥。 那眼神看的锦瑟一个女人都觉得心疼,更何况荆凯,几乎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看来荆大人果然是许久没来了,兰姑娘这是想你了。”锦瑟忍不住打趣了荆凯一句。 荆凯不好意思的朝顾廷仪和锦瑟一辑:“让……公子笑话了。” “荆大人性情中人,有什么好笑的。都站着干什么,坐啊。”锦瑟大咧咧的先坐下了。 逛窑子嘛,不就是来寻欢作乐,那么拘谨干什么? 顾廷仪紧挨着锦瑟坐下,被锦瑟横了一眼:“你坐这么近干什么,起开点,一会儿姑娘们来了往哪儿坐?” 顾廷仪居然伸手将锦瑟揽在了怀里,笑意之中噙着警告:“你的意思,还想要姑娘陪?” 锦瑟此时完全是一副男子打扮,只是她和顾廷仪比起来个子实在娇小,又细皮嫩肉的,倒是像个水灵灵的小倌。传说不少官宦显贵人家有喜好男风的兴趣,眼见两人一个贴着一个,分明是打情骂俏。兰沁身在教坊司,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倒是荆凯一脸便秘的表情,思谋着以后会不会有谣言说东营之中男风盛行。 兰沁淡定朝几人福身:“奴家去给几位大人煎茶。” 不等兰沁起来,门就被叩响,管妈妈带着一群年轻女子鱼贯而入。 “几位大人久等了。”管妈妈笑着打了个千儿,“大人们瞧瞧,可有看的入眼的?” 顾廷仪连眼皮都没抬,望着房间架子上的花瓶,一言不发。倒是锦瑟似模似样的把人都看了一遍,撇着嘴摇头:“庸脂俗粉,都是庸脂俗粉,教坊司就这等水准吗?” 姑娘们表情不好看,倒是管妈妈笑的更盛:“这位大人想是识人无数,是妾身招待不周,妾身这就换一批姑娘过来。” “不必了。”锦瑟手一抬,“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在下过来,就是想见见玲珑姑娘,旁的人,妈妈就不必带过来浪费时间了。” 玲珑就是教坊司的头牌,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年多,正是韩静宜给锦瑟的那枚玉牌的真正主人。 管妈妈心下恍然,不过这样的人她也见多了,堆笑着赔礼:“不是妾身不想让玲珑出来,实在是玲珑今日身子不爽……” “无妨,我会医术,正好给她瞧瞧。”锦瑟斜眼睨着管妈妈,一副老子很有钱很有势,你别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管妈妈倒也不慌,对着锦瑟福了福身:“这位大人瞧着年轻,想来不知道教坊司不是一般的风月场所,礼部每月都会巡视,妾身不敢拿捏身段,刻意推脱不让玲珑见客,玲珑姑娘是真病了。” 锦瑟眯了眯眼睛,盯着管妈妈的脸。 管妈妈话说的不软不硬,一是告诉锦瑟,教坊司有礼部和姚家罩着,让她别放肆,二来也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各自留了脸面和余地。 “既然玲珑姑娘病了,我们也就不强人所难。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顾廷仪忽然出声,对着站在最角落里的一个姑娘一指。 锦瑟又不愿意了,瞪向顾廷仪:“只叫一个怎么够。” 说完,豪气的朝着人堆一通乱点:“你,你,你,还有你,你们都留下。既然玲珑姑娘不能来,咱们就只能以量弥补了。” 几个姑娘欢天喜地的迎了过来,伺候这几位大人可比伺候那些脑满肠肥的老头子好多了! 管妈妈见状,带着剩下的姑娘退了出去。 酒菜很快就摆了上来,锦瑟左拥右抱,就着一位姑娘的小手抿了口米酒:“大爷我要问你们一个问题,谁答出来了,这个就是谁的。” 第244章 头牌玲珑 锦瑟随手丢了个银锭子到桌上,十两的银锭子着实不轻,丢在桌上“嘭”地一声。此时的锦瑟像极了一位暴发户,满脸拿钱砸人的模样。 锦瑟粗俗至极的表现,却没有引来任何一个姑娘的鄙视,几个姑娘依然笑意盈盈,七嘴八舌的捧场,问锦瑟想知道什么。 锦瑟左右瞟了一眼:“你们谁知道玲珑姑娘的房间在哪儿?” 姑娘们顿时不说话了,只有一个穿绿衫子的女子伸手搂住了锦瑟的脖子,娇声道:“奴婢们伺候的不好吗?大人怎么总惦记着玲珑妹妹,奴家可真是伤心。” 顾廷仪实在憋不住了,一把扯开绿衫女子的手,把锦瑟拽到了自己身边来。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锦瑟横眉瞪着顾廷仪:“你干嘛!” “别闹了,否则我可不保证我会做什么。”顾廷仪黑着脸。 早就知道锦瑟死活要跟来,绝对不只是想开开眼界这么简单。换了身衣服,就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我又吃不了亏。”锦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还不忘狠狠白一眼顾廷仪。 “我吃醋行不行?”顾廷仪一脸气闷。 锦瑟“噗哧”一声笑出来,干脆坐到了顾廷仪的大腿上,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下姑娘们的表情就更精彩了,那绿衫女子看着两人,嘴角抽了抽:“原来两位大人是真的瞧不上奴婢们,要不,要不奴家给两人大人叫几个小倌来?” “哪个小倌比得上我这小倌好?”锦瑟说着,在顾廷仪的下巴上一抹,十足的调戏良家民女的架势。 顾廷仪脸更黑了。 绿衫女子暗自猜测着,原来这位大人才是三人之中身份最高的,而且看他之前的表现,应该是男女通吃。快速打量了一下顾廷仪的面孔,绿衫女子自觉比不过人家,伸手将桌上那十两的银锭子拿了过来。 “玲珑妹妹就住在三楼最里面那间房,奴婢们先下去了。” 锦瑟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眼睛只盯着顾廷仪的脸。几个姑娘行了礼便退出了房门,而锦瑟还坐在顾廷仪的腿上。 荆凯浑身都不自在极了,干脆拉住兰沁:“走,我们去花厅坐坐。” 兰沁也有些郁闷,还没听说来逛窑子的人,自己先在窑姐儿的屋子里搞上了!现在自己还得给他们腾地方,这算怎么回事? 兰沁和荆凯前脚从屋子里出去,锦瑟立刻就想从顾廷仪的腿上下来。 “现在想走了?”顾廷仪一把箍住锦瑟的腰,不许她乱动。 “既然玲珑不来,咱们不得去会会她?”锦瑟眼珠四处乱转,“你看我戏演的多好,现在估计所有人都以为咱们俩在这干那什么的事,绝对不会有人打扰的。机会难得,咱们得抓紧时间!” “既然我这小倌比谁都好,你还惦记着玲珑?”顾廷仪手臂一用力,锦瑟的身体顿时紧贴在了顾廷仪的胸前。 “我这不是,不是说笑的嘛。”锦瑟嘴角抽了抽,一本正经道,“咱们可是来干正事的!” “没看出来,朝云公主还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调戏姑娘戏弄小倌,都轻车熟路,以前跟谁来过?”这回轮到顾廷仪似笑非笑的看着锦瑟。 锦瑟慌了两秒,干脆脖子一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何况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话本?”顾廷仪一愣。 锦瑟趁机推开顾廷仪,从他腿上跳了下来:“赶紧的,脱衣服。” 今日两人过来,原本是打算以客人的身份会会这头牌,试探她一下。没想到出师不利,还好他们还有备用计划。 冬天人本来就穿的多,两人的衣服里面各自套了一身夜行衣,也没人发觉。快速的脱了外面的衣服,顾廷仪推开窗看了看,朝锦瑟伸了手:“待会儿记得抓紧我。” 兰沁的屋子在二楼,就在玲珑那间屋的斜下方,离得并不算很远。顾廷仪翻窗出去,一手搂着锦瑟,脚下一点,两人便蹿了出去。锦瑟只觉得眼睛一花,顾廷仪的手已经抓住了玲珑那间屋子的窗棂。 锦瑟舔湿手指,在窗户纸上捅了个眼儿。 一个女子盘膝坐在床上,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脸,不过能看出那女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会武功!”顾廷仪附在锦瑟耳边快速的低声说道,“我怀疑她不是病了,是练功出了问题。你不要出声,我一人进去。” 此时玲珑正努力运转着体内滞涩的内力,根本没发现窗户外面翻进了一个人。实在不是她不够警惕,她毒发已经两个月了,能撑住这口气已属不易,如今五觉迟钝,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顾廷仪轻手轻脚的靠近,眼睛紧盯着双目紧闭的玲珑。脚下的地板忽然发出“咯吱”一声,顾廷仪心头暗道一声“不好”,飞速朝着玲珑扑了过去。 就在玲珑睁开眼的瞬间,顾廷仪的一只手已经按在她肩上。 玲珑本就手脚无力,被顾廷仪瞬间的冲击力撞的往后倒去。顾廷仪不敢松手,两人便径直滚到了床上。 “不想死就别出声!”顾廷仪一手捏着玲珑的脖子,微眯双眼。 玲珑能潜伏教坊司,还当上了头牌,本事自然也不容小觑。仰头望着蒙面的黑衣人,玲珑不但没有露出半分害怕,反而柔柔一笑,眼睛里的媚意几乎要滴出来:“这位爷若是想见奴家,何不正大光明从前门进来。奴家一个青楼女子,哪值得爷大晚上偷爬窗户?” “不用装了,你是什么人,在下心中分明。”顾廷仪冷笑一声,“你也不必试了,你内力紊乱,不是我的对手。” “爷在说什么,奴家怎么听不懂?”玲珑迷蒙着双眼,抬起下巴,“爷,您这样压着奴家,奴家要喘不过气了。” 玲珑红唇微张,仿佛发出无声的邀请,饱满的胸脯紧贴着顾廷仪的前胸。 顾廷仪顿时觉得两人姿势不雅,不过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否则当初和锦瑟新婚,他也不会故意靠近试探。不过顾廷仪还是抬了下身子,抓着玲珑慢慢起来,捏着玲珑脖颈的手却一丝都没有松开。 玲珑暗恨顾廷仪警惕,自己的美人计居然毫无效果。不过玲珑依然没有放弃,起身的时候隐蔽的拽开了自己的衣带。 玲珑之前在运功逼毒,原本就只穿了一件中衣。当两人起身,玲珑身上唯一的中衣也顺着肩头滑了下去。红色的肚兜将玲珑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如雪,顾廷仪下意识的转了脸。 就在此时,变故忽生。 第245章 屋里被堵 一道白雾在顾廷仪脸侧悄无声息的炸开,顾廷仪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甜香味,连忙运功闭气,却已经来不及了。眼前一阵发黑,顾廷仪握着玲珑的手也松开了些,玲珑趁机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朝着顾廷仪的脖子狠狠扎过去。 “住手!玉牌你不想要了吗!” 玲珑忽然听到一声娇喝,闪着寒光的匕首在距离顾廷仪脖子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 锦瑟之前一直扒在窗户外面,可是这大冬天的,只穿着夜行衣实在冻得不行,她便开了窗打算翻进来。没想到人还没完全进去,就看到了玲珑要拿匕首捅顾廷仪。 此时锦瑟哪里还管得了许多,会不会引来旁人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只能先从怀里摸出玉牌,悬在面前。 玲珑一把抓过已经中了迷烟的顾廷仪挡在身前,匕首紧紧抵在顾廷仪脖子上:“把玉牌扔过来!” “不行,咱们一换一,你放开他,我给你玉牌。”锦瑟没有看顾廷仪的脸,只盯着玲珑。 “你当我傻么?我放了他,你们联起手来,我还能逃掉么?”玲珑脸上漾起几分冷笑,手下微微用力,顾廷仪的脖子立刻见了血,“我数三下,你若是不把玉牌扔过来,我就杀了他!” “一!”玲珑说完,立刻开始计数。 锦瑟知道这是碰上狠茬了,连忙摆手:“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要玉牌,我给你就是,你别伤害他。” “那你还不把玉牌扔过来!”玲珑面色一沉。 锦瑟堆笑起来:“可是我把玉牌给你了,我手里没了筹码,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把他杀了,我岂不是也在劫难逃?” 玲珑盯着锦瑟,目光分毫不让:“现在他在我手上,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讨价还价?我耐心有限,快把玉牌给我!” 锦瑟撇了撇嘴:“好嘛,我给你就是。” 说着,锦瑟往两人跟前走了几步。 “不许靠近,只把玉牌扔过来!”玲珑十分警惕。 “那你让让呗,我总得扔到床上去,否则掉地上摔碎了,你又要他的命,我跟谁去哭?”锦瑟一脸委屈。 玲珑咬了下嘴唇,小心翼翼的在顾廷仪伸手转了半圈,匕首一直不离顾廷仪的脖子。顾廷仪也不知是不是迷烟吸的太多,被玲珑浑浑噩噩的扯着,也稍微侧了下身子。 “我扔了啊。”锦瑟活动了下手腕,眯起眼睛瞄了一下床的位置,猛地将手里的玉牌扔了出去。 玲珑登时一喜,没注意本来几乎要晕倒的顾廷仪什么时候抬手摸上了自己腰带。只一个侧脸的功夫,顾廷仪朝着玲珑的怀里狠狠一靠,撞的玲珑往后倒去。顾廷仪顺势仰头转身,抽出腰间的软剑,薄而锋利的剑身迅速划过玲珑的手腕,匕首“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顾廷仪立刻制住了玲珑,却不想玲珑张嘴就要叫喊,此时锦瑟已经冲了过来,迅速将两手大拇指插进了玲珑嘴里,两手抓着玲珑的腮帮子一抬,卸开了她下巴的关节。顾廷仪顺势在玲珑喉咙上捏了一下,这下玲珑彻底哑了,大张着嘴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眼睛死死瞪着两人。 “真险。”锦瑟拍了拍胸口,连忙抓住顾廷仪的手臂,“你怎么样,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无事,一点皮外伤。”顾廷仪轻笑了下,随手撕下一条衣摆,将脖子上的伤口缠了起来。 锦瑟皱了皱眉头:“你这样容易被人瞧出来,要不你先让她换了我的衣服,带她离开。” “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人在此。”顾廷仪一口拒绝。 “你就先把她带出去,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接我不就好了?你动作越快,回来的越早,我越安全。再说她不是称病不见客吗,也不会有人进来的。”锦瑟摇着顾廷仪的手臂,“都这时候了,总不能功亏一篑啊。” 顾廷仪绷着脸不肯答应,锦瑟磨蹭了一阵,踮起脚尖附在顾廷仪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顾廷仪顿时感觉浑身有些发烧,幸好蒙着脸,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好不好?好不好嘛!”锦瑟一个劲儿的给顾廷仪撒娇。 顾廷仪这哪里还能再说不,只能将玲珑拽起扛在肩上:“你老实在这等着,我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嗯?” “好的好的,你快去快回!”锦瑟用力的点头。 顾廷仪不放心的捡起地上的匕首交给锦瑟,才又从窗户翻出去了。锦瑟把窗户关好,回去把玉牌又揣进怀里,然后在玲珑的屋子里翻找了起来。 身为教坊司头牌,玲珑妆台里的首饰比一般的官宦小姐都好,锦瑟也找到了韩静宜说的那个暗格,只是此时里面什么都没有了。锦瑟想了想,找了块布把首饰都包了起来,还特意将暗格敞着,玲珑不见了,教坊司一定会找,或许可以制造她潜逃的假象呢? 床铺,书架,琴案,锦瑟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却是再没有任何发现。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锦瑟皱着眉头,目光在房间里来回逡巡,最后落在了屋门口的一个大花瓶上。 这花瓶足有半人高,很是显眼。可是越显眼的地方,人越容易遗漏。锦瑟拿过祝台,对准花瓶口看了看,还真的发现里面有个东西。 锦瑟伸手下去够,可是她胳膊不够长,花瓶的瓶口又小,卡的她腋下生疼,却还是够不着花瓶底的东西。 锦瑟放下祝台,正准备试着将花瓶放倒,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管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玲珑,姜公子来了,说是知道你病了,特意来瞧你的。” 锦瑟顿时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她还穿着夜行衣呢,怎么看都不是来干好事的。何况玲珑现在不在屋子里,要是有人进来发现了她,那就完蛋了! “玲珑?”管妈妈又敲了几下门,“你可是睡下了?” 顿了顿,只听管妈妈说道:“姜公子,玲珑想是睡下了,要不妾身陪您进去瞧瞧她,您即刻就出来,可好?” 锦瑟呼吸一滞,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什么了,垫着脚尖迅速跑到床边,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下一秒,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第246章 “污蔑”姜源 锦瑟背朝两人躺在床上,浑身绷得紧紧的。好在两人虽然都进了屋子,管妈妈却只站在门口,只有姜公子一个人靠近了床边。 床沿微微一陷,一只手搭在了锦瑟肩头,似乎是想轻轻把人转过去,看看“玲珑”的脸。 锦瑟的身子顿时一僵,姜公子发现“玲珑”醒着,连忙问道:“玲珑,你怎么样?” 姜源?管妈妈口中的姜公子居然是姜源? “玲珑?”姜源把脸凑近了些。 锦瑟怕姜源把管妈妈惹来,心一横,干脆转过了身。 姜源一看转过来的人不是玲珑,表情立刻就变了。锦瑟赶紧把被子拉下来,打手势做了个噤声的表情,一个劲儿朝姜源挤眉弄眼。 姜源怔了怔,这才认出床上躺的是锦瑟,脸色有些不自然。 “姜公子……”锦瑟努力学着玲珑的声音,又把嗓音压低,“妈妈,可否让女儿同姜公子单独叙话。” 玲珑可是管妈妈的心尖肉,何况姜源还是姚婧荣特意嘱咐要笼络的对象,自然没什么好不答应的。管妈妈往床边看了一眼,不过姜源正好挡住了锦瑟,管妈妈并未发现眼前的“玲珑”已经换人了,笑着叮嘱了“玲珑”几句,便先退出了房门。 门关上,锦瑟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姜源也马上起身后退,朝着锦瑟一辑:“微臣见过朝云公主。” “姜公子不必多礼。”锦瑟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姜源发现锦瑟一身夜行衣,更是瞳孔一阵震动。 锦瑟抿了抿嘴唇:“此事与你没有关系,本宫也不想将你牵扯进来,你且记住,今晚你见到的就是玲珑本人,以后无论是谁问起,你也必须得这么说。” 姜源微微一皱眉,语气铿锵:“敢问公主,玲珑姑娘现在何处?她虽身在教坊司,却也不能无故受冤。”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帮她叫屈?”锦瑟不悦的看着姜源,“你可知本宫之前遭遇刺杀之事?” 姜源浑身一震:“玲珑姑娘与刺客有关?公主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以为我会把她带走?在你眼里,本宫是那种不讲道理滥用私行之人吗?”锦瑟冷哼一声,“姜源,你即为三榜魁首,想来是个聪明人,明白什么时候该装糊涂。刺客之事牵连甚广,走出这个门,最好就忘掉。你前途光明,还是不要搅合到这种事里。” 姜源脸上浮现出几分挣扎之色,锦瑟背着手站在姜源面前,心里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自信无疑。 姜源这种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大都是一根筋的倔脾气。看他之前的表现,对玲珑有情那是不用说的,单单吓唬他,八成是不行的。 果然,片刻之后,姜源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看向了锦瑟:“可是微臣已经知道了,还请公主明示。否则明日早朝,微臣便亲自去问陛下,为何朝云公主会穿着夜行衣出现在教坊司。” 锦瑟心下叫苦,姜源说得出这话绝对做得到。 眼珠一转,锦瑟抬起下巴,上下打量起姜源来:“姜公子,本宫记得你虽为三榜魁首,却只官居五品。玲珑姑娘身为教坊司头牌,见一次想来不便宜。你的身家,根本成不了玲珑的入幕之宾,还是说,你和玲珑一样,表面的身份只是掩饰,暗地里却做着谋逆窃国的勾当!” 姜源面色一沉,立刻为自己分辩起来,情绪激动的简直比挖了他家祖坟还夸张。文人嘛,好面子,最重视自己的声誉,被人如此“污蔑”,怎么可能不当回事? 姜源噼里啪啦的说着,言语慷慨激昂,锦瑟却只面无表情的听。她在计算时间,顾廷仪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很快,一丝喜色浮现在锦瑟嘴角,姜源完全没有发觉从身后靠近的顾廷仪,忽然脖子一疼,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顾廷仪瞅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姜源,“他怎么会在这?” “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再说。”锦瑟拉着顾廷仪来到门口的大花瓶旁边,“里面有东西,但是我够不着,你帮我拿出来,我们就走。” 顾廷仪个子高胳膊也长,轻易便取出了花瓶里的东西。一只做工粗糙的锦盒,不过两人没时间细看,揣上就走了。 姜源醒来的时候发现锦瑟已经不见了,顿时有些为难。刚才自己帮朝云公主做戏,骗了管妈妈,此时屋里没有玲珑,自己就算是出去叫冤,能有谁信? 姜源无奈,只能偷偷溜出了玲珑的屋子。走出教坊司,姜源望了一眼街上的灯火,咬牙朝着武侯府行去。 此时锦瑟和顾廷仪已经到了听雨阁,两人换下夜行衣,将那个锦盒拿了出来。 锦盒上有个小小的搭扣,锦瑟小心的取掉,用指甲挑开了盖子。 “空的?”顾廷仪一怔,把锦盒拿起来用力倒了几下,盒子里是一档一档的格子,用包了布的硬纸挡片分开,被顾廷仪这么一倒,挡片立刻掉在了桌上。顾廷仪看了看盒子底,又抽出小刀划开了锦盒的面料,然而一无所获。 锦瑟觉得奇怪,一个空盒子而已,何必藏起来?若是做的精致些,说不定还可能是首饰盒,但是这锦盒如此粗糙…… 顾廷仪把那些分格的挡片拿了起来,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然后凑在鼻下闻了闻:“阿锦,这是什么味道?” 锦瑟连忙拿过挡片,仔细嗅了嗅。这盒子放在玲珑房里肯定已经时间不短了,上面染着玲珑屋里香料的味道。然而那一丝淡淡的药味,却依然没有消散。 锦瑟闻了好久,实在闻不出是什么药,只能把挡片先放下。 “一,二……”顾廷仪数了数,“是十二格,里面原本放了十二枚药丸?” 锦瑟咬了下嘴唇:“算了,咱们干脆去问正主。既然已经把她抓来了,绝对要让她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吐出来!” 第247章 窝里反 武侯府地牢,锦瑟还是第一次进来。地牢的门居然在顾锡儒书房的院子里,表面上看不见一个守卫,其实暗地里有整整两队暗卫守护。 “哎呀,忘了一件事。”锦瑟一拍脑门,“姜源是个性子倔强的,没有得到答案,保不齐会找上门来。此时不宜闹大,还得跟门房通知一声。” 顾廷仪闻言,打手势叫了个暗卫出来,让他去门房等着,如果姜源真的来了,就先把人带去听雨阁偏厅候着。 之后,两人才从一间杂物室的暗门进了地牢。 玲珑此时被五花大绑,扣在一座木架子上。身上还套着锦瑟去教坊司时穿的衣服,不过嘴巴依然张着,有口水滴滴答答的顺着嘴角滴落,与曾经那个烟行媚视,楚楚动人的教坊司头牌比起来,可谓狼狈到了极点。 锦瑟左右看了看,伸手取下墙上的一只火把,朝玲珑走去。 玲珑马上瞪大了眼睛,用力挣扎起来,嘴里“呃呃啊啊”的叫着,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锦瑟一把捏住了玲珑的下巴,将火把对准玲珑的大张的嘴巴。玲珑浑身僵硬,以为锦瑟下一秒就要将火油滴到她嘴里,不想锦瑟只对着火光看了看了她的口腔内,然后又后退了半步。 “你看她里面的槽牙,上面有个小眼儿,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行动的时候就把毒药卡在这里,若行动失败,就咬破药囊自尽,免得落了活口,之前那几人,都是这样死的。” 顾廷仪凑过去看了看,玲珑的后槽牙上果然有个小眼儿,约莫能卡住一枚绿豆大小的药丸,和他们在阵中发现的那三人一模一样。 “看来他们还真是一伙的。”顾廷仪从锦瑟手里接过火把,“行了,后面的事就交给我。” 顾廷仪觉得,审问犯人难免要动刑,锦瑟一个女人肯定见不得这些。 然而锦瑟却不肯走:“那个阵师至今还一字未吐,我对你审问犯人的能力十分怀疑,这次我要亲眼看着。” 锦瑟见顾廷仪迟迟不肯决定,翻了个白眼,抬手把玲珑的下巴先装上去了。 玲珑的嘴一合上,立刻就“呸”的一口朝锦瑟脸上吐来! 口水喷了锦瑟一脸,锦瑟攥了攥拳头,抽出帕子将脸擦干净,猛地反手一巴掌抽在玲珑脸上。 玲珑的脸被打歪到了一边,嘴角都裂了,渗出丝丝血迹。 锦瑟甩了甩又疼又麻的手,冷笑看着玲珑:“只可惜,你吐的不是毒药,伤不了我一丝一毫。你好好想清楚,若是你配合一点,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你们有本事就把我杀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玲珑转过脸,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锦瑟。 锦瑟笑了笑,看向顾廷仪:“帮我个忙,把她扒光。” 玲珑虽然是教坊司的姑娘,也没受过这等屈辱,立刻叫骂起来。然而众人充耳不闻,暗卫对顾廷仪的命令也执行的非常彻底。不需要顾廷仪动手,几个暗卫三下五除二就将玲珑扒了个精光。 “有件事情你或许不知道,我是无羡公子的徒弟,无羡公子对人体解剖十分感兴趣,就是还没做过活体解剖。什么是活体解剖呢,就是把人活生生的切开,剥皮割肉,取出内脏。” 锦瑟让人取了笔墨来,笔尖蘸饱墨汁,轻轻点在了玲珑的身上。 笔头冰凉的触感,让玲珑狠狠抖了一下,她极力蔑视的看着锦瑟,身体却不自觉的紧绷了起来。 “我对人体很了解,哪怕是顾廷仪,或许都没有我这么了解。让你死,实在太简单了,我知道怎么在你身上用刑,能让你受到最大的痛苦,而不会让你失掉性命。”锦瑟一边说着,一边将笔顺着玲珑的身体慢慢往下滑。 玲珑一丝不挂的被一群大男人围着,本就羞愤难当,而锦瑟故意将笔头从她身上一些敏感的地方划过,更让她羞愤欲死。 笔尖最后停在了玲珑的肚脐处。 锦瑟用笔围着玲珑的肚脐画了个圈:“这里,如果用带钩的刀刃捅进去,可以直接把你的肠子拽出来。你放心,人的肠子很长,少个一两尺的,绝对死不了。” 玲珑的脸色瞬间白了,眼睛死死盯着锦瑟:“你这个毒妇,毒妇!” “谢谢您的夸奖。”锦瑟眯了眯眼。 锦瑟没有注意,顾廷仪和一旁的一名暗卫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笔锋继续往下,在玲珑的大腿上轻轻划了两下。 “这里呢,切开可以看到你的骨头,还能避开主要的血管。只要及时缝合治疗,你也死不了。” 锦瑟沾了沾墨,又在玲珑的双膝上各画了几笔:“膝盖是个十分有意思的地方,结构复杂,从侧面划开,可以完整的取下你的膝盖骨。玲珑姑娘身为教坊司头牌,想必舞姿也十分婀娜,若是没了膝盖骨,你就跳不了舞了。” “哦对了,我可以让人立一面镜子在这里,等我给你上了麻药,你就可以亲眼看着我做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我想一定很有意思。”锦瑟歪了脑袋,对着玲珑弯起嘴角。 也不知是冷还是怕,玲珑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色乍青乍白的厉害:“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杀了我!” “玲珑小姐的记性真差,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死太简单了,让人生不如死,可是件技术活儿呢。”锦瑟笑眯眯的望着玲珑。 顾廷仪忍不住了,一把握住了锦瑟的手腕,拉着她退到了一边。 “你拉我干嘛,我还没说完呢。”锦瑟有些不高兴的瞪着顾廷仪,“你没看她已经吓坏了吗?等下我动了刀,她的精神就会完全崩溃,我们问什么她都会说的。” 顾廷仪沉着脸:“你从无羡公子那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人体解剖?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学来干什么用?” “什么叫伤天害理,这是医学!”锦瑟也把脸拉了下来。 玲珑看到两人窝里反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毒妇!你吓不到我的!来啊,你来解剖我啊!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会说的!” ---- 第248章 鱼与饵 锦瑟气的要往刑具案那边冲,却被顾廷仪抓住硬生生拽了回来。两人正争执不休,有暗卫来禀,姜源已经到了武侯府,正在听雨阁偏厅等候朝云公主。 “你去应付姜源,这里还是交给我。”顾廷仪眉头紧皱。 锦瑟咬了咬嘴唇,狠狠瞪了一眼玲珑,又转头看向顾廷仪:“你若撬不开她的嘴,后果自负! 看着锦瑟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地牢,玲珑笑的妩媚:“顾大人如此正直,怎么会娶了朝云公主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我真替顾大人惋惜。” 顾廷仪面不改色:“你无需激我,朝云公主那一套,我不会。我是个军人,不是狱卒,我会对你用的,只有军营里学来的东西。” 言罢,顾廷仪看着玲珑道:“来人,上碾刑!” 玲珑大惊失色,没想到顾廷仪比锦瑟还狠!锦瑟那般用刑,折磨的更多的是人的精神,可受了碾刑,一般人死都死不出个人样! “顾大人手下留情!奴家把知道的都告诉你!”玲珑赶紧大叫起来,楚楚可怜的望着顾廷仪,“求顾大人怜惜,奴家这身子,如何能受得了碾刑之苦?” 顾廷仪一抬手,准备刑具的人立刻将刑具又放下了。 顾廷仪走近了两步,上下打量着玲珑。玲珑身无寸缕,将羞红的脸偏到了一边。 “既然你要配合,那就好好配合。”顾廷仪朝一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 暗卫上前,解开了玲珑身上的绳索,还扔了斗篷,让她把自己裹起来。 “玲珑谢顾大人。”玲珑抓紧了斗篷,一双盈盈含情目,润的仿佛要溢出水来。 顾廷仪蹲下身子,伸手挑起玲珑的下巴:“你要真的谢我,等下若姜源来了,你就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玲珑听闻姜源可能会来,顿时心下一喜,觉得自己脱困有望,连忙点头。 顾廷仪收手,起身嘱咐暗卫:“让文书来记录她的供词,嘱咐厨房做些热的吃食,地牢阴冷,别把玲珑小姐冻出个好歹来。” 玲珑暗自为自己的魅力得意,大名鼎鼎的武侯府公子,不是也一样舍不得伤她吗?等她从这里出去,今天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活! 玲珑一边给文书给着假供词,一边对顾廷仪暗送秋波。不多时暗卫来报,姜源闹着要见玲珑,朝云公主已经答应了,人现在已经在来地牢的路上。 “知道了,你们都先出去。”顾廷仪点了下头。 眨眼间,牢房里的人走了个一干二净,除了顾廷仪和玲珑,再无旁人。 顾廷仪走到了玲珑面前:“地上凉,你还是起来,站到那边去,等下不许跟姜源有任何身体接触。” 顾廷仪指着牢房角落里的一小堆干草。 “多谢顾大人。”玲珑乖巧的点头,撑着地面想要起来,却“哎呦”一声往旁边跌去。 顾廷仪没动,眼睁睁看着玲珑摔倒,面无表情道:“你不必演了,即便你再美,在我眼里,你依然是个犯人。” 玲珑暗骂顾廷仪是个榆木脑袋,委委屈屈的望了一眼顾廷仪:“奴家只是腿麻了而已。” 玲珑话音未落,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玲珑!”姜源从门外冲了进来,几步跑到玲珑面前,就要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顾廷仪横移一步,直接挡在了姜源前面:“她是重犯,许你见她已是额外开恩,明白吗?” 姜源情绪有些激动:“玲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说她与刺客有关?她只是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和杀人不眨眼的刺客牵扯到一起去?” 顾廷仪沉了脸:“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问题,你有资格问吗?” 姜源面色涨红:“既然她与刺客有关,就该送去京兆府,或由大理寺审问,为什么要关在武侯府地牢?物不平则鸣,下官身为言官,自然有资格问!”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你就去问她,让她亲口告诉你。”锦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没有进门,只站在门边:“廷仪,你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姜源,机会我给你了,记住,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顾廷仪又叮嘱了一遍两人不许有身体接触,然后就出了地牢,还关上了门。 姜源立刻便冲到玲珑身边,一把将玲珑抱起:“他们有没有对你用私刑?” 玲珑看着姜源,泪珠立刻便滚落下来,伸出一双雪白藕臂,抱住了姜源的脖子:“姜公子,奴家是冤枉的!是朝云公主,她捏造了证据,是她污蔑奴家的!” 玲珑身上什么都没穿,只过了件斗篷。这么一抱,斗篷立刻从身上滑落。 姜源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他与玲珑虽然偶尔会单独叙话,可是两人从未有过肌肤之亲。何况姜源一个未曾婚配的大男人,猛然间被一个身无寸缕的女人抱住,霎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猜,玲珑会不会对姜源投怀送抱?” 此时牢房外的走廊尽头,锦瑟正跟顾廷仪坐在一张木桌前喝着热粥。地牢常年没有阳光照射,阴湿寒冷,锦瑟的身子骨没有顾廷仪那么好,已经有些冷了。 顾廷仪往牢房那边看了一眼,感觉有些不放心:“你用姜源做饵,玲珑若不上钩,可不是白费心思?这里是武侯府,姜源一介文儒,怎么可能将玲珑带出去?玲珑恐怕不会信的。” “是人都怕死,当一个人走到了绝境,任何救命稻草都会抓住,哪怕真的只是一根稻草。玲珑现在想是觉得自己还没到绝境,即便不上钩,我们也没有损失。”锦瑟搅了搅碗里的热粥,“等她发觉自己真的到了绝境,哪怕我们抛出的饵没那么诱人,她也会动心的。” 第249章 毒发 锦瑟和顾廷仪都没想到,玲珑并不是练功出了问题,内力紊乱,而是她体内的毒性发作,急需解药。他们都低估了玲珑所遇到困境,此时的玲珑,根本已经到了绝境,而姜源就是她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地牢阴冷,玲珑又被顾廷仪封住了内力,加上体内毒性发作,即便是紧紧贴在姜源怀里,依然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姜源连忙捞起地上的斗篷把玲珑裹住,愤愤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说你是刺客,还这般羞辱你!我要去与他们理论,让他们即刻放了你,要不就去陛下面前弹劾他们!” “姜公子别走!”玲珑急忙拽住姜源,“你若一去不复返,奴家可如何是好?” “我怎么会将你一个人丢下?我来就是为了你,没有个结果,我是不可能走的!”姜源语气坚定。 可玲珑根本不敢让姜源离开,只要姜源在自己面前,妙招损招,好歹还有办法可想。可若是姜源出了这道门,自己就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姜公子要为奴家讨说法,奴家喜不自胜。奴家只怕武侯府势大,朝云公主铁了心要奴家背这黑锅,又连累了姜公子。即便他们不会明着与姜公子过不去,也能虚与委蛇,拖延时间。” “朝云公主和顾大人刚才都已经准备给奴家上刑,若不是姜公子及时赶到,奴家怕是已经不能与姜公子说话了。姜公子出了这道门,即便有心为奴家讨公道,只怕等您回来,奴家也只剩了一具尸身。” “奴家命薄,死不足惜。只是,只是奴家若去了,以后便再也见不到姜公子了。” 玲珑窝在姜源怀里,泪意盈盈,楚楚可怜的望着姜源。 姜源低头望着玲珑惨白的面孔,感受到她身体的轻轻颤动,更是心疼不已。此时正好响起敲门声,一名侍卫端了热姜汤进来,说是给玲珑姑娘暖身的。姜源连忙接过,亲手将热姜汤喂给玲珑喝。 玲珑乖巧的小口抿着姜汤,脑子里拼命想着如何从这道门走出去。眼看一碗姜汤见了底,玲珑却怎么都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情急之下偷偷在自己的天枢穴上狠狠一按,“噗”的吐出一小口血来! 只是玲珑没想到,自己这一按,让毒性发作的更加猛烈。吐血之后她不仅没有感觉到松快,反而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眼见就要晕过去。 姜源看到玲珑吐血,第一反应是姜汤有毒,猛地摔出手里的碗,回头瞪着侍卫道:“没想到武侯府也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快请大夫!” 锦瑟和顾廷仪在门外听到姜源的叫喊,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两人连忙冲进牢房,只见玲珑已经晕了过去,嘴角的血还兀自往外慢慢流着。 顾廷仪立刻就要上前,却被锦瑟拉住:“我先给她把脉。” “别碰她!”姜源愤愤不已的盯着锦瑟,“朝云公主,之前你分明说,若我能劝得玲珑,便不会对她下手,为何还要在姜汤里下毒?究竟她怎么惹了你,竟要你非取了她的性命不可!” “我要真想要她的命,早就要了,何必等着你进来的时候,给她下毒?”锦瑟横了一眼一旁的侍卫,“把他拉开!” 侍卫即刻上前拉开姜源,锦瑟将四指轻轻搭在了玲珑的腕脉上。 不多时,锦瑟皱起眉头看向顾廷仪:“有地方安置她吗?她如果继续待在地牢,恐怕有性命之忧。” 顾廷仪略一沉吟:“府内恐怕不太合适,不如连夜将她挪去别院。” “玲珑究竟怎么了?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姜源努力挣扎着,想甩开侍卫的手。可惜他一介儒生,被牢牢抓住,根本挣脱不得。 顾廷仪转头冷冷扫了一眼姜源:“姜大人,我想提醒你一句,你首先是朝廷命官!玲珑牵涉进的,是犯上谋逆的大罪!你得想想你十年寒窗苦读,究竟值不值得赔在她身上!” 姜源被顾廷仪的气势镇住,一时语塞,顾廷仪一挥手,几个侍卫便抬着玲珑离开了地牢。 锦瑟跟着顾廷仪走到了地牢门口,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姜源:“姜公子,我现在要跟去别院为玲珑医治,你要不要一起来?” 姜源连忙点头:“我去!” “那就走。” 一个时辰后,几人已经到达了一处别院。这里并不是之前顾云润待过的那个院子,而是另一处别院,地方不大,却是极为幽静。明处的护院并不多,建筑的设置却是非常适合暗卫藏身。 锦瑟四处打量了几眼:“这里倒是不错。” “这园子记在我母亲名下,算是她的私产,不过平时都是我在用。”顾廷仪说完,微微顿了顿,“你不怪我?” “怪你干嘛?怪你没告诉我,你还有这么个园子?”锦瑟笑着白了一眼顾廷仪,“狡兔三窟,只要你不是用来金屋藏娇,你爱买几处园子,我才懒得管。” 姜源跟在两人身后,见两人走的不紧不慢,忍不住快步追上来:“玲珑命在旦夕,还请朝云公主快些。” “你急什么。”锦瑟横了姜源一眼,“我之前已经让人用参片吊住她的气,她又不是受了剧创,一时半刻死不了。” 见姜源还想说什么,锦瑟干脆摆了摆手,让引路的侍卫走快些。三人进了屋,姜源想看看玲珑的情况,被顾廷仪一把拉开。 “既然你怕她死,就别妨碍阿锦为她诊脉。” 姜源总算彻底安静下来,顾廷仪也静静的坐在了一边。 床上的玲珑双目紧闭,呼吸有些急促,嘴唇微微发紫。锦瑟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闻了闻她嘴边的气味,这才开始为她诊脉。片刻之后,锦瑟收了手:“她中毒了,是一种慢毒,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毒。她刚才吐血昏迷,是因为毒性发作。” 说完,锦瑟摇了摇头,又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第250章 长点儿心眼儿 “怎么个奇怪法?”姜源忍不住出声追问。 “她这毒分明中了很久了,毒性已经深入骨髓,想彻底解除恐怕是没有办法的。可是她毒发似乎又没那么久,有什么毒药能在一个人体内潜伏好几年吗?”锦瑟低着头。 锦瑟的问题其实只是在问她自己,在她眼里,自己才是医生,姜源和顾廷仪八成是不知道答案,没想到顾廷仪却是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个锦盒!”顾廷仪言罢,立刻叫人把锦盒取来,放到锦瑟面前,“这盒子里的十二个格子,想来放的就是解药。每个月按时服用一粒,便能压制毒性,防止毒发。而她的解药吃完了,不知为何又没有拿到新的解药,只能用内力勉强压制。今晚我封住了她的内力,毒性便骤然爆发,所以她才会吐血昏迷。” “怪不得她那么想拿回玉牌!”锦瑟右手握拳,在左手手心里一砸,“我明白了,我之前一直在想,这些女子被送入各个地方,她们背后的势力要怎么才能控制她们不叛变,原来用的是这个法子!” “分发解药的,想是认牌不认人,玲珑没了玉牌,就拿不到解药,所以她才会那么想将玉牌拿回去。” 锦瑟和顾廷仪你一言我一语,姜源却是急了。 “敢问朝云公主,既然没了解药,玲珑的性命……可否让人拿着玉牌,先去取解药?” “可以啊,问题是去哪儿取?”锦瑟似笑非笑的看向姜源,“你是知道他们的联络方式,还是知道他们的联络地点?” 姜源的脸顿时涨红:“我,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那不就得了。”锦瑟两手一摊,“你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就算我们手里有玉牌,又能怎么样?” 姜源一脸忧心的望向玲珑:“难道,就只能等她醒了才问她吗?可是如今没有解药,她怎么才能醒来?” “我先开个方子给她,若她喝了药还不醒,我再为她施针祛毒。等她醒了,若你能说服她跟我们合作,供出背后之人,将解药拿到手,我便在父皇面前为她请功。我一个人没有办法,不过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是医科圣手,里有了样本,总能想到办法给她解毒。她的命能不能保得住,就看姜公子能不能劝得动她了。”锦瑟望着姜源,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锦瑟和顾廷仪出了屋子,留下姜源陪着玲珑,两人兴步行至花园,顾廷仪才停了下来。 “你真的打算把姜源牵扯进来?”顾廷仪看着锦瑟的目光有些不解,“他太过迂腐呆板,只怕会坏事。” “就当是为了妙言。”锦瑟叹了口气,“姜源身为三榜魁首,何等骄傲风光,可是他却看不上安阳伯府的嫡女,心心念念牵挂着一个教坊司的头牌,你觉得是为什么?” 顾廷仪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这能为什么,男人总是喜欢温柔多情的女子,玲珑身为教坊司头牌,应付男人的手段,哪里是姜源招架的住的? 不过顾廷仪还是一本正经道:“姜源出身微寒,在林妙言的家世面前只怕有些抬不起头。” “男人嘛,都是好面子的,我看他不止是抬不起头,他恐怕是担心娶了高门贵女,被人笑话是吃软饭倒插门。”锦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贵自重,都是他自己内心的自卑作祟。” “所以你想借这件事,在陛下面前为他邀功,好让他更配得上林妙言?”顾廷仪微微皱了下眉头,“只怕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不光是这样,我还想让他长点儿心。我看他是书读的太多,脑子都读木了,他该睁眼看看这世界,学学什么叫人情世故,明白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是好女人。” 顾廷仪听完,笑着伸手揽过锦瑟:“你与林妙言平日里走动也不算太多,居然也如此为她打算。” “关系好不好,本就不在走动多不多。妙言秉性纯良,虽然有些见色忘友,不过却是个值得交的朋友。”说着,锦瑟猛地打了个喷嚏。 顾廷仪连忙拉着锦瑟回屋,玲珑安置在西厢,他们则进了正厅。 屋子里的火盆烧的暖烘烘的,已经是深夜,锦瑟忍不住开始打呵欠。顾廷仪想让锦瑟先睡,可是锦瑟说要等着药煎好了,给玲珑喂下去之后,立刻给玲珑施针,硬挺着不肯睡。 顾廷仪便抱了锦瑟在贵妃榻上,让她稍微打个盹儿:“等她吃了药,我立刻叫你。” 锦瑟也确实困了,在顾廷仪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锦瑟做了个怪梦,梦到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在抚摸自己的脸,温柔至极又冰冷至极。她忽然捏开了锦瑟的嘴巴,将一枚玉牌塞进了她嘴里。 锦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紧张的呼吸起伏不定。 顾廷仪连忙搂住她:“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锦瑟眨了眨眼睛,感觉到顾廷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逐渐平静下来:“没事,估计是最近天天想着查玉牌,做梦都是玉牌。” 顾廷仪笑着吻了一下锦瑟的侧脸:“别急,已经有了重大突破,即便姜源说不动玲珑,咱们还有其他办法。” “玲珑醒了?”锦瑟连忙坐了起来,“她喝了药吗?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叫醒你做什么,现在玲珑那边有姜源就足够。”顾廷仪摸了摸锦瑟的头发,“你还是再睡会儿,今日可是累坏了。” 锦瑟想了想,没有坚持过去。不过顾廷仪说的没错,玲珑那边现在有姜源,确实就足够了。 玲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挪到了屋内,心中顿时一喜,觉得自己错有错着,至少走出了那个地下监牢。这里想来也是防守严密,可是即便再严密,也比那个地牢要好出去的多。 果不其然,玲珑发现了守着自己的姜源,而且姜源依然还是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虽然言语间已经流露出知道她中了慢毒的事,问的却依然是她的身体状况。 玲珑让姜源扶着自己坐起来,柔柔弱弱的靠在姜源怀里:“奴家现在即便是死了,死在姜公子怀里,奴家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姜源立刻用手指点住了玲珑的嘴唇:“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朝云公主说了,只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便为你请功。玲珑,我不在乎是你什么身份,我也不信你是自愿帮助那些刺客,你也是受害者,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玲珑抬起头,忽然搂住姜源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嘴唇。 第251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姜源的身子绷紧了几秒,赶紧推开了玲珑。 玲珑怔了一下,望着姜源,眼中似有泪意:“姜公子,是不是嫌弃奴家。奴家自知不是清白之身,配不上姜公子,奴家,奴家……” 玲珑越说越伤心,低头轻声抽泣起来。 姜源立刻慌了,搂住玲珑安慰道:“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在我眼里,你是最美好的女子。只怪我没有能力将你带出教坊司,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我若现在占了你的便宜,岂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 玲珑抬起泪眼看向姜源:“姜公子,奴家知道你是谦谦君子,奴家只是想谢谢你。奴家什么都没有,只有这身子……” 两人顾着说话,没有注意到屋子里什么时候飘进了一些淡淡的烟雾,姜源看着玲珑的眼神逐渐变得意乱情迷。 手臂不自觉的更加用力,床帐落了下来,掩住了里面的春意。 正厅里,锦瑟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廷仪:“没想到你这里准备的齐全,连迷情烟都有。” “反正姜源也没有损失。”顾廷仪看着锦瑟的表情有点儿无奈,“你别多想,这东西虽然备了,也是第一次用,我可从来没拿它祸害过其他女子。” “信你就是。”锦瑟朝顾廷仪做了个鬼脸。 只是锦瑟心里还是转过了一个念头,顾廷仪在她眼里,虽然不是迂腐之人,可是有些手段,也不是他会用的。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并不是一句说说而已的话。今天若是换了别人,给姜源和玲珑下迷情药,就不知道有几个能做得出来了。 不过对付要害自己的人,什么手段都不过分。锦瑟在心中对自己说。 第二天,教坊司头牌失踪的事情,轰动了京城的纨绔子弟圈子。 有人说玲珑是蓄谋已久的偷跑,所以早早就装病不见客。也有人说是玲珑这段时间不见客是拿捏身价,被人一气之下劫走了。还有人说玲珑或许是被人秘密接走,金屋藏娇。 然而众说纷纭,却有一个人躲不过被问话——姜源。 姜源是玲珑消失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管妈妈亲自领着他进了玲珑的房间,看着他与“玲珑”说了话。 玲珑虽然只是个风月女子,可她所在的不是普通青楼而是教坊司。进了教坊司的女子,就等于是朝廷的“货物”,且还是你花再多银子也不能带回家的“货物”。如今“货物”丢了,这是打了朝廷的脸,必然严查! 教坊司隶属礼部,调查的事情,自然落在了现任礼部尚书姚志松身上。 姜源是个说假话很容易被戳穿的人,好在锦瑟早就想到了这个,提前给姜源支了招。到了六部衙门,进了礼部大堂,姜源对着姚志松,只一味端着文人儒生的架子,与姚志松理论起君子之道来。 姚志松虽然也是大儒门下,可是论起嘴皮子功夫,哪里说得过三榜魁首的姜源?被姜源搞的头都大了,只能速速打了圆场把人送走,这才得以清静几分。 可是虽然姚志松说不过姜源,姜源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风言风语依然私下里传开了。 锦瑟正在实验室里研究青霉素的进一步提纯,喜鹊匆匆来报,说隔壁安阳伯府的林小姐来了,急着要见她。 锦瑟换了身衣服,在听雨阁正殿见了林妙言。 林妙言一脸焦急,对着锦瑟胡乱福了福身,便抓住了锦瑟的手:“公主,这次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救姜公子,他性子高傲,怎能让人如此污蔑,此刻定然心如刀绞。” 锦瑟拍了拍林妙言的手背,让她别急,坐下慢慢说。 “这事出在教坊司,你何不去找姚婉柔试试?如今长公主是她嫂嫂,想来她说话也比我好用。”锦瑟笑着对林妙言说,“你与我走的近,虽然大家知道,不过姚婉柔应该不会拿这件事为难你。” “我,我已经去过了。”林妙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只是想为姜公子洗清冤屈。” “难道姚婉柔没答应帮你?”锦瑟语气似不经意,实际上却留了神。 林妙言的身份摆在那,何况这也是拉拢姜源的好机会,姚婉柔怎会推拒? 果不其然,林妙言支支吾吾的开口,说是姚婉柔都答应了要帮姜源说话,林妙言便去找姜源,希望他出面做宴,答谢姚婉柔。 哪知姜源一听,不仅不敢写林妙言为他做的一切,反而生了大气,直接将林妙言从家里赶了出去。 “姜公子定是觉得我这么做是侮辱了他的人品,姜公子一向敬佩公主,若是公主出面,姜公子应该就不会恼了。”林妙言的语气里有委屈,只是依然为姜源打算着。 锦瑟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林妙言难道是上辈子欠了姜源的,怎么就能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不过锦瑟也没说什么,先安慰了林妙言几句,便对她保证道:“你放心,此事无论怎么查,我都不会让姜源蒙冤。风言风语没有人能控制的了,姜源清者自清,也不会在意这些风言风语的。” 林妙言还想说什么,锦瑟又立刻接口道:“我明日会请他到府上来,不过你还是不要露面的好,省的他又错怪你。” 林妙言这才放了心:“公主大恩,妙言都不知道要如何谢你了。” 锦瑟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来日若姜源知道领你的情,你再谢我不迟。” 林妙言红了红脸,低头小声道:“我只想要他好,不用他领情。” 锦瑟觉得自己该说的话也说到了,便没有多劝林妙言。反正玲珑现在的真实情况自己心知肚明,姜源本就不会有事。林妙言不要牵扯进来,看到姜源对玲珑那样如珍似宝的态度,对她也是好事。 不过想到这些,锦瑟对玲珑就有了更多的怨气。送走了林妙言,便让宝里蝶来陪她去别院。 “我们去好好会会这位头牌,晾了七八日,想她也该着急了。” 第252章 推她一把 玲珑在屋子里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以为来的是姜源,千娇百媚的笑意刚刚挂起来便僵在了脸上。 “看到我,花魁娘子似乎不太高兴啊。”锦瑟径直走进去,自顾坐在了椅子上,不一会儿,宝里蝶奉了茶上来,之后便站在了锦瑟身后。 玲珑对锦瑟似乎没什么害怕的感觉,轻松自在的靠在软枕上,也没有起身的意思:“朝云公主大驾光临,还这样好好与奴家说话,奴家受宠若惊。” “在这住了几天,就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锦瑟丢给玲珑一个嘲讽的笑意,“你是不是以为,我要靠你找出你身后之人,不敢动你?” “难道不是吗?”玲珑也毫不客气的哂笑,“若不是这样,公主好吃好喝的养着奴家,还派了这么多人守着,还能是为顾大人纳妾做准备?” “我不让你死,不过是卖姜源的面子。他曾在百花宴上替我解围,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不过天大的人情,也有还完的一天,你也不可能靠他护一辈子。再说了,我已经知道玉牌的作用,即便没了你,我还可以找其他人,反正你身上的毒不解,难受的是你又不是我。”锦瑟一脸无所谓。 玲珑掩唇一笑,媚意横生:“可公主还是来了,说明奴家在公主心里的份量,也不像您说的那么轻呀。” 锦瑟微微眯了眯眼,玲珑能做上教坊司头牌,果然还是有点儿能耐的,不是个空有皮相的蠢货。 锦瑟抿了口茶水,对玲珑微微一笑,忽然高喝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便有几名侍卫快步进入,单膝跪在锦瑟面前。 “把她给我拖到院子里去,泼她几桶凉水,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你敢!”玲珑总算急了,猛地坐直了身子,“你对我用刑,如何跟姜公子交待!” 锦瑟不屑的瞥向玲珑:“我有什么不敢的,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我手里的阶下囚,可不是姜源养在这的情妇。” 言罢,锦瑟横了一眼几名侍卫,侍卫们立刻起身,将玲珑从床上拽了下来。 玲珑自打毒发吐血之后,虽然每日都有喝药,内力却依然被封着,身体十分虚弱。才刚开春,天气本就寒冷,只穿了中衣的玲珑被侍卫像牲口一样擒着胳膊拽到了院子里,一桶冷水兜头泼下,玲珑浑身立刻紧缩在了一起,冻得脸色发青,牙齿不住的打颤。 玲珑原本还想骂锦瑟几句,可惜她实在冷的厉害,舌头都木了,呜呜呀呀半天没说出一句能让人听懂的话,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锦瑟。 “看来你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的状况啊。”锦瑟居高临下的望着浑身湿透的玲珑,一摆手,第二桶凉水又狠狠泼在了玲珑身上。 “哗啦”一声,玲珑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开始木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果然是只有嘴皮子厉害。”锦瑟撇撇嘴,“来人,让玲珑小姐洗个热水澡,可别把她冻坏了。” 几名侍卫马上将玲珑提了起来,拖进了一间空屋,直接将她身上湿掉的衣服全部扯下来丢开,扔进了浴桶里。 侍卫们手里拿了刷马的刷子,把玲珑提在手里,像刷洗马匹那样刷了一通。又粗又硬的毛刷从玲珑娇嫩的皮肤上狠狠扫过,刷的她全身又红又痛,而且那些侍卫还非常认真的将她身体的每一块都刷了一遍,胸口腿心都没有放过。玲珑吃痛之余,居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在体内升腾而起。 玲珑的心跳开始变得急促,脸也变得一片通红,而锦瑟就站在一边,好整以暇的欣赏着这一切。 看到锦瑟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玲珑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羞辱,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朝锦瑟吼道:“你以为你这样做能击垮我吗?我玲珑在教坊司这些年,多少男人从我身上滚过去了,你以为我在乎吗!” “你若不在乎,你喊什么。”锦瑟轻描淡写道,“就算你不在乎,姜源也不在乎吗?他虽心知你的身份,但他若亲眼看到你与其他男人苟合,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你这个毒妇!你不敢杀我,便只能折磨我!你以为折磨我,就能让我对你屈服吗?”玲珑双手抓着浴桶的边缘,喊得脖子上青筋爆出。 “屈服?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锦瑟蔑笑,“本宫不过今日闲着无聊,过来找点儿乐子。时候也不早了,再过半个时辰,姜源该来看你了。你还是赶紧拾掇拾掇,省的姜源看到你这一副发情畜生一般的模样,心里恶心。” 言罢,锦瑟调头就走,看也不再看玲珑一眼,几名侍卫也跟着锦瑟出了空屋。 玲珑先是被泼了冷水,又被洗刷了一番,浑身无力。她心中焦急,顾不得其他只能手脚并用的爬出了浴桶,一个踉跄跌在地上,磕得膝盖一片青紫。 湿衣服已经被侍卫们撕成了布片,玲珑咬牙拽了块窗幔下来,将自己勉强裹住,跌跌撞撞的出了屋门。 然而空屋在院子东北角,玲珑几乎横穿了整个小院才走到西厢。这院子里虽然大都是暗卫,不过护院丫鬟婆子也配备齐全。玲珑一路走过去,只觉得各种目光落在她身上,灼的她心如铁烙。 好不容易进了西厢关上门,玲珑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朝!云!公!主! 玲珑咬牙切齿的攥着手里的窗幔,等我逃出去了,必将你今日给我的羞辱百倍奉还! 而此时锦瑟已经到了别院门口,正扶着宝里蝶的手上马车。想了想,锦瑟把宝里蝶也叫到了车上。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如此对她,你觉得过分吗?”锦瑟看着宝里蝶,“客观一点。” 宝里蝶毫不迟疑的摇头:“对待敌人,若是心慈手软,反倒是害了自己。只是奴婢不明白,公主这样做,目的是什么?单纯的羞辱她,并不能让她开口。” “我没想过她会对我开口。”锦瑟挑了挑眉,“人都是有底线的,当底线被击垮,就会崩溃。我没那么多时间一直等她慢慢想对策,我不过推她一把,让她快点儿出逃。” “奴婢明白了。”宝里蝶点头,“蛊虫奴婢已经放下了,只要蛊不解,无论她走到哪里,奴婢都能找到她。” 第253章 玲珑逃走 玲珑是习武之人,对自己身体的状况比一般人更为了解。如今她体内的毒性虽然被药物压制了,可她能感觉到,药物的作用已经有一丝减弱,照这速度下去,两个月之内,若不换药力更强的药物,她必然毒发而亡! 还有一点同样让玲珑心焦。 今日朝云公主已经忍不住开始对她用刑,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若再受刑,毒发的速度肯定更快。 不行,必须要想个办法搏一搏,死在这里,自己要如何甘心?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玲珑连忙放松绷紧的身体,换了柔弱的表情,待到姜源走到面前,一滴眼泪正好滚落。 “怎么又哭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姜源急忙上前,隔着被子搂住了玲珑。 玲珑不说话只是哭,姜源一个劲儿的哄一个劲儿的问,好久她才抽泣着开口:“奴家只是看到姜公子,觉得感动极了。奴家如今朝不保夕,随时都会毒发而亡,只怕不能报答姜公子的一片恩情。” “我不需要你报答我,我来看你,都是我自愿的。”姜源心疼的将玲珑抱紧,“玲珑,你听我一句劝,与朝云公主合作好不好?有了解药,你便不必再受制于人。你可以有新的身份,新的开始,你我便能长相厮守了。” 玲珑垂着眸,脸上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其实心里暗笑姜源天真。自己如果真的和朝云公主合作,她拿着玉牌去取解药的时候,就是她命丧黄泉的时候! 对朝云公主这样的人物来说,教坊司女子的性命何其轻贱。何况她所接受的训练,她体内的毒药,更是早就让她丧失了信任别人的能力。 “让奴家再考虑考虑。”玲珑喏喏开口,“奴家不想负了姜公子的一片深情。” 姜源一听,欣喜若狂。 玲珑之前一直不肯松口,现在说考虑,显然就有了商量的余地。玲珑心里是有他的,自己终于感动她了! 姜源捧起玲珑的脸,亲吻起她的嘴唇,玲珑顺势勾住了姜源的脖子,与他一起滚到了榻上…… 缠绵过后,姜源抱着玲珑躺在榻上,玲珑的手细细抚过姜源的脊背。 姜源家中虽然不是什么富户,可他小小年纪时便显露出了不同于一般孩童的聪慧,父母拼尽全力供他读书,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重活,皮肤虽然不像女子那般细腻,却也是十分光滑。 玲珑的手忽然一顿,一条计策浮上心头。 五日后,锦瑟和顾廷仪正准备就寝,连晋忽然匆忙前来,说别院的护院首领来了,请顾廷仪和锦瑟即刻到别院去。 两人对视一眼,马上更衣动身,出门之前,锦瑟特意带上了宝里蝶。 “姜大人每次来,都要待一个多时辰才走,今日待了两个时辰,属下本也并未多在意。可是没想到,刚才姜大人在屋子里喊救命。属下进去之后,发现姜大人浑身是血,属下已经上了止血药粉,可是姜大人受伤颇重……”护院首领低着头跟在两人身后,快速的对顾廷仪禀告着。 锦瑟脚步一顿:“宝里蝶,快去后院药房,将架子上青色和白色的药瓶还有我的药箱一并拿来。” 宝里蝶领命正要调头,顾廷仪手一伸:“她脚程太慢,连晋,你去,我们在侧门等你,你速去速回。” 连晋拿了药回来,锦瑟和顾廷仪正好上了马车。锦瑟嘴唇紧紧抿着,顾廷仪拉过锦瑟的手,轻轻握住:“不必太过担心,姜源不会有事的。” 两人赶到别院的时候,姜源已经陷入了昏迷,他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后背只盖了一块白棉布,上面满是血迹。 顾廷仪快步上前,轻轻将棉布掀起来,瞳孔顿时微微收缩了一下:“玲珑剥了他后背的一块皮。” 锦瑟打开药箱,带上了鲨鱼皮手套:“我要给他检查伤口。” 参差不齐的切口,显然不是利刃造成的。锦瑟在伤口处发现了一些细微的颗粒,小心的拿手术刀挑出来放进手心,对着烛火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居然是碎瓷片。 手指张开,大概量了一下,后背被剥了皮的部位约莫有二十厘米见方,创口过大无法缝合。所幸没有伤到什么大血管,虽然看着很可怕,不过只是皮外伤。 护院已经给姜源上过金疮药,不过因为伤口面积太大,加上之前流血过多,药粉被冲掉了不少。而且上药之前,护院也没有给伤口消毒,锦瑟决定给姜源重新上药。 “帮我把他按住。”锦瑟后退一步,看向顾廷仪,“我要给他冲洗伤口。” 几个护院上前按住了姜源,锦瑟拿出酒精,小心的倒在了姜源的后背。 姜源顿时痛叫起来,浑身用力挣扎。 “别动!”锦瑟厉喝一声,“你要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忍着!” 姜源身子一僵,总算不反抗了。可是酒精冲在后背的伤口,那锥心刺骨般的疼痛,让姜源不自觉的想挣扎。 等锦瑟把加了青霉素的伤药重新敷在姜源后背上,用干净的纱布裹好,姜源早已又疼得晕了过去。 “明天天亮之后,把他送去无羡公子的别院。”锦瑟面无表情的摘掉鲨鱼皮手套,再没看姜源一眼。 转回头,顾廷仪已经不在寝室,此时他正在正厅,询问护院和暗卫们今晚的情况。 其实看到姜源后背被剥了皮,顾廷仪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与护院们的说辞一对,便了然于心。 玲珑剥了姜源的皮,定是为了做人皮面具。其实姜源在这,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将他的脸皮剥下来,只是相较后背的皮,剥下一个活人的脸皮,难度要大得多,玲珑手里没有利刃,便只好退而求其次。 想是玲珑早已经做了准备,屋子里并没有姜源的衣服,可见她是戴好皮面之后,穿上了姜源的衣服,假扮姜源出了别院。玲珑身材高挑,并没有比姜源矮多少,而且她走的时候夜已深了,就这么骗过了护院的眼睛。 暗卫们虽然按照顾廷仪的吩咐,跟着“姜源”出了别院,看着他回了自己家,可是暗卫们也没有料到,他们跟着的,竟然是个冒牌货! “现在再赶去姜府,必然已经来不及了。”顾廷仪看着锦瑟,“你的后招,确定有用吗?” 第254章 欲擒故纵 “此蛊名为子母牵,由两条蛊虫炼成。奴婢下在玲珑身上的那只蛊虫为子蛊,子蛊会以最快的速度潜入中蛊者的身体里,且中蛊者毫无所觉。天涯海角,母蛊都会带着奴婢找到子蛊。”宝里蝶手腕一翻,也不知是从哪里爬出一条黑虫,安静的蛰伏在她手心。 “那玲珑现在身在何处?” 宝里蝶手指曲了曲,又全部伸展,手心里的黑虫马上朝着她的小指方向爬去,头顶的触角拼命的摇动。 “自此向西,距离不超过八里。” 顾廷仪他们所在的这处别院,处于京城内城的东部,往西去不仅没有出城,反而是更向着中心方向去了。顾廷仪曾经负责过京城治安,对京城的内城分布十分明了,略一思索,便确定了地点。 “宝里蝶说的应该是直线距离,从这里往西八里范围之内,除了赏荷的明园,便是朱雀大街以及周边宅院。朱雀大街人流颇大,房屋繁多,可是朱雀大街的巡视也很严格,若我是玲珑,一定会选明园做藏身处。”顾廷仪看向锦瑟。 锦瑟点了下头,又望向宝里蝶。 “敢问顾大人,明园距离此处距离多远?”宝里蝶问顾廷仪。 顾廷仪不假思索道:“从别院西门出去,隔一片竹林便是明园,整个明园占地方圆四里左右。” 宝里蝶听完,单膝跪在两人面前:“奴婢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玲珑此时此刻必然在明园。” 顾廷仪即刻唤来连晋,吩咐他派五十暗卫将整个明园包围,无论何人进出,都要跟踪确认身份。 “我们还得替玲珑宽宽心,即刻派人搜查她的下落,且偏就不找明园,只管朝朱雀大街搜。”锦瑟抿唇一笑。 第二天天还没亮,京兆府的衙役以及负责城防的官兵,便气势汹汹的涌入朱雀大街,几乎将整个朱雀大街搜了个底朝天,就连酒馆客栈的库房都没有放过,一个挨一个开门查看。 据说,是胆大包天的贼人闯入了三榜魁首姜源姜大人的宅院,不仅偷盗了财物,还将姜大人打伤了。贼人连夜出逃,姜大人家的护院在朱雀大街附近跟丢了人,所以认定那贼人还藏身在朱雀大街附近。 朱雀大街是什么地方,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能在朱雀大街开铺面的,在京城里非富即贵。突然被如此搜查,这些在京城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掌柜们哪里会真的乖乖合作,面上应付着官差,底下却打发了人迅速去禀告店铺真正的主人。 很快掌柜们便发现,京兆府的衙役多是出工不出力,走个过场便也完了。而负责城防的官兵却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有些店里设了暗阁都能给你找出来,非要打开一探究竟才肯作罢。 于是顾廷仪在早朝之后,便被一群人堵在了门口,询问他查找贼人的事情是否属实。更多的是人精一样的同僚,询问他何时与姜源的关系如此亲近了。 “我只是公事公办罢了,姜大人受伤颇重,此时正在无羡公子的别院救治,我还要再去看看他,好问清昨夜究竟是何状况。”顾廷仪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态度。 不过顾廷仪还没离开宫门,就被马公公请了回去,马公公说是皇上口谕,传顾廷仪去紫微宫问话。 “微臣参见陛下。”顾廷仪低头垂眸,面目沉静。 皇帝正在看折子,随手抬了抬,示意他起来:“赐座。” “谢陛下。”顾廷仪恭谨起身,规矩的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姜源那边是怎么回事?哪个不长眼的贼会去他家里偷东西?”皇帝的语气里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睛只是随意的瞥了一下顾廷仪,又继续看案上的折子了。 姜源家里并不富裕,住的宅子还是当初太后寿辰上献了一篇诗文,太后赏他的。虽然地处内城,和宝里蝶在城西的那个院子其实差不多。 顾廷仪一板一眼道:“回禀陛下,姜大人家中并无贼人偷盗,此中另有内情。” 皇帝提了笔,在折子上朱批,并未抬头:“说说。” 昨夜顾廷仪和锦瑟打算搜街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皇帝八成会过问,已经想好了说辞。如果所有事情实话实说,一个官员居然倾心于一名刺客,姜源在皇帝面前必然讨不了好。 于是姜源被顾廷仪说成了这件事最大的功臣,是他发现了玲珑有异常,推测她与朝云公主被劫有关,便私下联络了顾廷仪,两方联手想要套出玲珑背后之人。只是不慎中了玲珑的诡计,被其所伤,好在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便只等着玲珑去联络她背后的势力了。 皇帝听完,并未对姜源的事情有所表示,只是继续打开了下一份折子:“那刺客的身份查明了吗?你说她之前在教坊司多年,礼部那边的记档如何?” “回禀陛下,玲珑并非罪臣家眷,是被卖入教坊司的官奴。具体的,想必姚大人更清楚些。” 顾廷仪的语气虽说是公事公办的感觉,却是一句话就把姚家坑进了沟里。 教坊司打姚恒起,便控制在姚家手里,现在姚恒去做了幽云太守,新任礼部尚书依然是姚家人。一个刺客在教坊司潜伏了好几年都没被发现,不是礼部失职,还能是什么? 皇帝的脸色果然不好看起来,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对顾廷仪点了下头:“朕知道了,你与朝云被刺之事,朕也一直记挂着。若有需要其他衙门配合,记得先来知会朕一声。顾将军在前线为国杀敌,不能让他为家宅之事分心。” “微臣明白。” 从紫微宫离开,直到走出宫门,上了马车,顾廷仪才搓了搓有些发僵的脸颊,不屑的朝紫微宫的方向瞥了一眼。 锦瑟被劫,若没有牵涉到朝政,皇帝哪里会在意一丝一毫?若不是事发在朝辉与西南开战之时,皇帝想必连问都懒得多问一句。今日假惺惺的把自己招去问话,更多是,怕是担心京城之中潜伏的刺客数目繁多,威胁朝廷。 如果今天被问话的是顾锡儒,他定然将查明的情况和盘托出。可惜顾廷仪不是顾锡儒,他根本没有提起玉牌的事,他们还发现了其他刺客的事情,顾廷仪也一句都没说。 不过顾廷仪不知道,他前脚离开紫微宫,皇帝后脚便叫了马公公到跟前。 “命人去安西州,这一次,记得斩草除根。” 第255章 死心眼儿 姜源出了事,平日里与他走动较多的朋友都去了姜府探望,只是姜源如今身在无羡公子别院,那些人自然是没见到姜源。不过没见到姜源,人也就走了,只有一个依然巴巴的找去了无羡公子的同安堂——林妙言。 可惜林妙言到同安堂的时候,无羡公子正在别院和锦瑟为姜源治伤,林妙言依然没找到人。想起锦瑟是无羡公子的徒弟,于是林妙言干脆一咬牙,又跑去武侯府找锦瑟帮忙了。 于是锦瑟下午回家的时候,听闻李嬷嬷说林妙言已经在听雨阁等了自己一天了,马上就明白了林妙言的来意。 进了听雨阁,林妙言直直便迎了出来:“朝云公主安,朝云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锦瑟看到林妙言眼圈发红,知道她心里焦急,连衣服都没换,只解了斗篷让喜鹊拿下去,便拉着林妙言的手进了正厅。 锦瑟没有对林妙言隐瞒姜源的伤势,不过玲珑和姜源的事,她没有多提,只把与顾廷仪商议好的,给皇帝的那套说辞,又搬出来给林妙言说了一遍。 林妙言根本不关心什么刺客不刺客的,她心心念念惦记的都是姜源。听到锦瑟说姜源伤势颇重,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朝云公主,您可否让我去照顾姜公子,无羡公子的医术我不怀疑,可姜公子和他并不认识,住在他的别院养伤,心里定然也不舒服。” “妙言,你这么做恐怕不妥。”锦瑟微微皱了眉头,“姜源和你无亲无故的,你堂堂安阳伯府的嫡亲小姐,跑去伺候他,传出去你的清誉怎么办,你父亲母亲……” “我不管,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若不去,我心里怎么放得下!”林妙言咬了下嘴唇,“我是安阳伯府唯一的女儿,爹娘从来都是顺着我的,他们不会阻拦的。” 话虽这么说,只是后半句,林妙言的语气显然有些发虚。 锦瑟抿了下嘴唇,耐心劝道:“姜源受伤也算是因为公事,不让他在姜府养伤,也是怕那些刺客对他不利。无羡公子那里毕竟不方便,等过几日,他伤势好些了,我着人将他挪到武侯府的别院去,到时候你再去看他,可好?” 林妙言低着头,却不说话,明显是不想等。 锦瑟有些无奈,罢了罢了,姜源经此一事,对玲珑的心思肯定也与之前不同了。被玲珑剥皮,身心俱伤,这时候林妙言去温柔照顾,他也总该能领林妙言的情了? 叹了口气,锦瑟对林妙言道:“这样,明日我还要去无羡公子的别院,你便与我同去。不过我们事先说好,你去便去,我走你也得走。至于之后……我会跟无羡公子说好,你若要去探望姜源,不可逗留超过一个时辰,否则我便不带你去了。” 林妙言顿时破泣为笑:“一定一定,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让我去,我保证不乱来。” 第二天,锦瑟准备出发去无羡公子别院之前,差人去请林妙言,却不想林妙言一早就在武侯府外等着了。锦瑟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喜鹊快些备好车马,别让林妙言等太久了。 到了无羡公子别院,林妙言片刻都等不及了,与无羡公子匆忙见了礼,知道了姜源在何处,便立刻跑去了。 锦瑟对无羡公子苦笑了一下,无羡公子望了一眼林妙言的背影,倒是颇有几分感慨的模样:“早就听闻林小姐对姜源倾心,却不想倾心至此,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无羡公子这是羡慕姜源了?”锦瑟微微有些诧异,“倒从未听闻无羡公子有什么红颜知己。” “既然是知己,那不知的人,不认识也罢。”无羡公子恢复了一贯云淡风轻的模样,与锦瑟讨论起姜源的伤势来。 人的皮肤是保护人体的重要屏障,姜源的后背失了一大块皮肤,只是敷药定然是不行的。其实姜源后背的创口面积虽然大,也不是不能缝合,不过当时锦瑟当着顾廷仪的面,不方便动手,加上锦瑟对姜源心里有气,便没有多管。 只是锦瑟疏忽了眼下的医疗条件,把姜源晾了一天,伤势愈发重了,整个人烧的浑浑噩噩。昨日锦瑟在无羡公子的别院待了一天,就是和无羡公子在对姜源后背的伤口进行紧急缝合。 幸好锦瑟的外科手术经验丰富,加上青霉素的作用,姜源几乎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又生生被拽了回来。而且有无羡公子照顾,今日姜源的烧已经退了大半。 可这落在林妙言的眼中,姜源受的罪几乎就像是在她心头剜肉,看着姜源脸色苍白的趴在床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林妙言顿时泪流不止,瞬间就将和锦瑟的约定抛诸脑后,软磨硬泡,一定要留下照顾姜源。 锦瑟为林妙言着想,咬死了不肯答应,想着林妙言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看到姜源背后的伤势,八成吓得要做噩梦。于是故意打开纱布,当着林妙言的面,让无羡公子的人给姜源上药。 果不其然,林妙言只看了一眼姜源背后狰狞的缝合线,脸色瞬间便变得惨白如纸,手都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他醒了见你在这,心里还更有负担,不如等他好些了,你再来看他。”锦瑟趁机继续劝林妙言。 林妙言抖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林妙言忽然用力攥紧了裙摆,对着锦瑟行了大礼:“朝云公主,求您让我在这里照顾他,只要他醒了,我立刻就走。” “你!”锦瑟气的跺了下脚,“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啊!你与他又无婚约,你这样为他,将来他若不肯娶你,你还怎么嫁人?” 林妙言低着头,眼角的余光落在姜源脸上,语气坚定:“只要他能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我照顾他只是我自己愿意,与他娶不娶我没有关系。” 第256章 明园 锦瑟劝不住林妙言,不代表她没有别的办法带林妙言走。在林妙言的茶水里加了点迷药,锦瑟让两个婆子把林妙言抬上了马车。 林妙言半路就醒了,闹着要下车,被锦瑟狠狠骂了一顿。 “妙言,你只惦记着自己的情郎,你不关心自己的清誉,可你也得为你的父母考虑。你父亲是堂堂安阳伯,你与姜源的事,早已不知是多少人的笑料,可你的父母依然护着你,不计较自己是否丢脸,所以你便心安理得,一再伤害爱你的人吗?” “姜源受伤虽是因公,可他若不去那教坊司,若与那玲珑没有牵扯,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一个女子爱慕一个男子没有错,但你若为了他什么都不管,将自尊都抛弃了,如此卑微的姿态,即便求来了他的感情,也只能是怜悯居多!” “一个只可怜你的男人,抱着这样的心情,哪怕娶了你,能和你相守白头吗?他的心不在你身上,迟早也会纳了旁的女人,到时候你就算身为主母,依然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胡诉衷情,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即便你不求回报,只要守着他就可以。但你要想清楚,人生一世几十年,与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天天在一起,你迟早会累,会倦,会厌。等你耗光了所有的热情,消磨了所有的耐心,然后呢,与他和离吗?” “我必须告诉你,无论你心里对姜源有多少思慕,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你也得心里有数!你若毫无底线的为他付出,将来受伤后悔的,只有你自己!” 锦瑟从未对林妙言说过如此重的话,林妙言一时之间也不敢再闹了。只是她眼下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虽然低着头不吭声,心里想的依然还是姜源。 锦瑟也知道多说无益,闭口不再言语,只亲自把林妙言送回了安阳伯府,并私下里见了林清泽一面,让他好好看着林妙言,不要让她再任性妄为了。 林清泽显然也对林妙言的胡闹十分头疼,而且有些话不好说的样子,感谢了锦瑟之后,亲自将锦瑟送出了安阳伯府的大门。 喜鹊不解的问锦瑟:“主子,既然林小姐不领情,你又何必如此?” “妙言是个好姑娘,只是被情感冲昏了头。”锦瑟淡淡笑了笑,“我朋友不多,妙言算一个,我不想她将来后悔。” 约莫是锦瑟与林清泽见面起了作用,之后林妙言便没有来找过锦瑟,也没有再去无羡公子的别院。 一连七八日,林妙言都没有出过安阳伯府的大门,不仅如此,玲珑居然也没有从明园踏出一步。 锦瑟没想到玲珑这么能沉得住气,心里不禁有些嘀咕。玲珑内力被封,又身中剧毒,该不会死在明园了? “她没死,这奴婢能确定。”宝里蝶对锦瑟解释,“若她死了,奴婢这蛊定然有反应,而且奴婢感觉有些奇怪,她好像……” 宝里蝶停了一下,感觉有些不确定。 “好像什么,你说。”锦瑟望着宝里蝶的眼睛。 宝里蝶表情有些迷惑:“奴婢的蛊告诉奴婢,玲珑不仅没死,身体似乎还恢复了不少。奇怪,她现在的情况,身体应该是每况愈下才对,怎么会恢复呢?” 锦瑟也不禁愣住了。 难不成玲珑躲在明园里,不仅是因为现在明园人少客稀方便藏身,还有其他原因? 晚上顾廷仪回来,锦瑟连忙去找他问明园的情况。 顾廷仪停了锦瑟的话,眉头一皱:“明园是三皇子的产业,否则其他园子都在京城外城或城郊,明园如何能在内城里占那么大一片地方?不过据我所知,明园也不过是三皇子敛财的一处产业,他本人很少踏足,平日里都是交给底下的管事打理。里面是仆婢也不是楚王府派过去的,要么是帮雇,要么是从人牙子手里买的,与楚王府并无牵连。” “不过,明园的客人大都是达官显贵,楚王本人偶尔也会在明园做宴,或许明园里面,也有和玲珑一样的人?” 锦瑟想了想,也觉得有这可能。他们已经发现了三个有玉牌的女人,身份各不相同,谁知道京城里还有多少像玲珑宝婵这样的人?而且玉牌的事情,都是他们的推测,那些有玉牌的女人之间相互是否认识,平日里会不会联络,他们也不知道,保不齐玲珑躲进明园里,是因为里面有和她一样的人呢? “要不,查一查明园?”锦瑟用征询的语气问顾廷仪。 “不妥。”顾廷仪立刻摇头,“我们派暗卫盯着明园,其他人并不知道。可若是调查明园里所有人的底细,哪怕做的再隐秘,也难免被旁人知道。明园毕竟是楚王的产业,刺客的事情我们没有和陛下交底,楚王若参上一本,我们就是欺君之罪。” “那我们就只能等了?”锦瑟有些不甘心的咬了下嘴唇,“可是玲珑如果现在已经有了解药,她还会不会去拿药就不好说了。她若一直躲着,不与背后的人接触,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天气已经暖和了不少,明园很快就要迎来今年的第一批客人。玲珑名声在外,一定会在这之前离开明园,不会太久的。”顾廷仪说着,伸手将锦瑟揽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两手圈着锦瑟的腰,微微笑着,“只要盯紧了明园,就不怕玲珑跑了。” 锦瑟一手撑在了顾廷仪胸口,抬头望向他:“玲珑会易容,虽然之前是我们有意放纵,可如今她在明园里,搞不好还有帮手,万一暗卫没盯住可怎么办?” “祖母的寿辰还有几日就到了。”顾廷仪开口,说的好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锦瑟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一个名正言顺且不会遭人怀疑的理由。”顾廷仪笑容更盛,“玲珑不出来,那我们就进去,试试她到底有多能沉得住气。” 第257章 接连意外 顾廷仪趁着休沐,和锦瑟去了趟明园,仆从随侍带了一大批,乌泱泱好大排场。 “咱们明园荷花出名,其他花木也不少,再过个七八日,这些桃花杏花的,便都要次第开了。”明园的管事笑的谄媚,“到底是武侯府的眼光好,咱们明园里的春日宴,不比皇家园林的差多少呢。” “那我们便把园子包下了,你们且提前准备好了,太夫人寿宴那日,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随意进出,明白吗?”锦瑟一脸挑剔的四处看着,似乎是在打量环境。 “小人省的,朝云公主和顾大人请放心,我们明园的口碑在京城里那是顶好的,定不会出错。”管事连连点头。 顾廷仪把管事给打发了,说要在园子里四处转转,锦瑟和顾廷仪也就地分开,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各自携了大批仆从离去。不想顾廷仪走到东边的池塘附近,碰上了无羡公子。 无羡公子一身白衣,立在一棵梨树下,梨树上雪白的花蕾散发出淡而冷冽的清香,更衬得无羡公子仿若谪仙一般。 无羡公子见到顾廷仪,微笑着行礼:“明园的荷花要开,还得等上些日子。” 顾廷仪心里有些生疑,面上倒是未露分毫:“我不是来看荷花的,过几日家中有个小宴,听闻明园春景不错,便定了这里。倒是无羡公子好雅兴,一人出来在这,也不着人伺候着。” “一时兴起,过来看看。”无羡公子抿了抿唇,“这里离同安堂不远,现在还算清静。” 同安堂距离明园确实不远,而且京城内城里,这么大一片园林,明园也是独一份儿了。无羡公子的语气里透着疲惫,似是累坏了,特意到明园来透口气。 顾廷仪一想,作为同安堂的老板,无羡公子想来平日里十分忙碌。现下姜源还在无羡公子的别院养伤,据说伤势有些棘手,定是更加身心俱疲,找个清静之处独处上片刻,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忙里偷闲。 顾廷仪平时也很忙,加上现在顾锡儒远在西南,更比平日里操劳了许多,不免在心中对无羡公子生出几分理解的感觉。 “在下还得替阿锦谢过无羡公子,姜源的事情,本不该麻烦公子。过几日我会命人将姜大人接出来,请陛下命御医照料,让公子少些操劳。阿锦拜在公子门下学医,公子想也费了不少心神,什么时候公子得了空,在下定得与公子喝一杯。” 顾廷仪语气恳切,无羡公子倒是怔了一下,连忙回道:“顾大人言重了,朝云公主天资聪颖,在医术上的天赋鄙人也自愧不如。所谓学生也不过是挂名,倒是鄙人从公主身上学了不少。鄙人身为医者,医治伤患乃是分内之事,谈不上操劳。何况鄙人如今顶了个皇商的名头,替朝云公主做点事情,也是应当的。” 虽然无羡公子语气谦恭,到底他出现在明园有些奇怪,顾廷仪有意套话,便跟无羡公子攀谈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次没有锦瑟在,顾廷仪和无羡公子之间少了些针锋相对的锐利。 顾廷仪出身武侯府,虽然是武将,毕竟从小便师从名家,天文地理无不知晓。而无羡公子能创下同安堂的偌大产业,数术杂学也是涉猎颇广。两人聊的十分投契,无羡公子言语之中流露出的一些理念,与顾廷仪居然不谋而合。 顾廷仪干脆让明园的管事在附近的花厅里上了几个小菜,温了酒,和无羡公子边吃边聊了起来。同样年纪轻轻且身负重担,短短一个时辰,两人之间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若不是锦瑟逛完了园子找过来,顾廷仪还想跟无羡公子多聊一会儿。 “你们俩倒是会偷闲,都在这吃上酒了。”锦瑟娇嗔着白了顾廷仪一眼,“既然聊得如此投契,不如回府上去,我们还没在听雨阁招待过无羡公子呢。” 顾廷仪还没说话,无羡公子已经起身,朝着两人一辑:“我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同安堂里还有事等着我处理,今日就不去府上叨扰了,谢过公主美意。今日与顾大人详谈甚欢,来日顾大人得空,在下定设宴相邀。” 无羡公子告辞离去,锦瑟望了一眼他背影消失的方向,转头看向顾廷仪:“你刚才是在套他的话?他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未免太巧合了。” “本来我也有些怀疑,不过……”顾廷仪顿了顿,“他和玲珑若有联系,派个人来便是,用不着自己出面。何况他不过一介商贾,应该不会牵涉到谋逆之事里。” 锦瑟对顾廷仪的话倒不赞同,商人又怎么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吕不韦当年也就是个投机倒把的商人,作为商人,窃国难道不是最大的生意? 不过锦瑟不愿如此恶意的揣测无羡公子的意图,更不想随随便便给人安什么帽子,何况无羡公子可是自己的“师傅”呢! “园子我逛完了,果然是个好地方。”锦瑟对顾廷仪眨了眨眼睛。 顾廷仪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家。” 两人还没到家,马车行至半途忽然停了下来,暗卫和宝里蝶几乎是同时到来。 “公主,大人,玲珑死了。”宝里蝶一脸凝重,“我的蛊刚才忽然断了联系,她定是出了什么事。” 连晋也得了从暗卫那听来的消息:“三少爷,三奶奶,明园里刚才抓了个贼,据说是管事早有察觉,今日设了陷阱,一举将那贼人擒住了。只是那贼人反抗激烈,被明园的护院失手打死了。明园的管事已经去了京兆府报备,尸身现下就在明园。” 顾廷仪和锦瑟相视一眼,震惊非常。 “咱们回明园去?”锦瑟皱着眉头问顾廷仪,“这事情出的蹊跷。” “不妥。”顾廷仪立刻摇头,沉吟片刻,顾廷仪对锦瑟道,“你先回去,我去一趟京兆府。” 锦瑟心里焦急,却也知道自己跟去太扎眼,只能带了人先回武侯府。没想到更大的意外紧接着发生,她前脚刚进听雨阁,后脚就有同安堂的伙计拿了无羡公子的信物前来。 “我家主子请公主和顾大人去一趟别院,姜大人出事了。” 第258章 西凉杂记 锦瑟一听姜源出事了,等不及顾廷仪回来,自己先赶往了无羡公子的别院。刚下马车,锦瑟就看到了已经在门口等他的无羡公子。 “我赶来的时候,姜源还清醒着,幸好刺客那一剑未尽全力,没有伤到要害,我已经替他缝合了伤口。”无羡公子一边带着锦瑟疾步朝院内走,一边对锦瑟说明情况。 就在之前不久,无羡公子的别院里闯入了一名刺客。对方似乎就是冲着姜源来的,没多久就找到了姜源暂居的那间屋子。也得庆幸姜源命大,刺客闯入的时候,他正好觉得有些饿,起了床去拿点心吃。所以刺客刚刚翻窗进入,就被他看到了,马上大声呼救。 护院闻声前来的时候,姜源已经跑出了屋子。不过他本就体弱,加上伤势未愈,被刺客逼到了墙角。还好刺客见护院人多,马上就调头逃离,情急之下只刺了姜源一剑,被姜源用手臂挡住了。 “我给他用了些安神的药物,他现在正在昏睡中。”无羡公子面有愧色,“你把人交给了我,我却没有看好,都是我的错。” “怎么能怪你,是我的疏忽,没想到刺客会来刺杀他。”锦瑟心里有点乱,“你这里有人受伤吗?” “那刺客逃的很干脆,我手下的护院根本追不上他,怎会受伤。”无羡公子叹了口气,“姜源逃过一劫全凭运气,我只担心那刺客刺杀不成,还会再来。” 锦瑟点了下头:“他在这确实不安全了,还连累你有危险。等下顾廷仪来了,我会立刻让他把人挪走。” 进了屋子,锦瑟先检查了一下姜源身上的伤势。都是皮外伤,而且无羡公子处理的不错,倒不用太担心,只是失去的血不是一下两下能补回来的,姜源的脸色看着有些苍白。 见锦瑟不说话,无羡公子出言安慰了锦瑟一句:“你也不必太过忧愁,你不是说之前他接触的那个刺客在你们的掌控之下吗?只要事情了结,姜源就安全了。顾廷仪能力出众,一定会很快将这些刺客拿下。” 锦瑟闷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那刺客已经死了。” “什么?”无羡公子不禁低低惊呼了一声,“那你们抓住与她联络之人了吗?” 锦瑟苦笑:“别说抓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无羡公子似乎是想追问,嘴巴张了张又没问出口,抿了抿唇,在锦瑟肩上轻拍了一下:“总有其他法子可想。” 锦瑟心里气馁至极,冲口道:“之前我跟顾廷仪商议严密,总以为万无一失,可她还是死了。我手里的线索已经全部断了,想查都没有方向。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可想,还有什么能查!” 无羡公子不知怎么安慰锦瑟,忽然轻笑了一下:“谁说没有,之前你拿来的那个花样,我想到了。” “你想到了?”锦瑟愣了一下,“是什么花?” 无羡公子做了个手势让锦瑟跟他走:“你跟我来。” 锦瑟跟着无羡公子去了别院的书房,无羡公子翻翻找找,从架子最顶上的一个带锁的盒子里拿了本书出来。书保存的很好,不过边角略微有些泛黄,可见有些年头了。锦瑟的目光从书面上掠过,看到上面《西凉杂记》四个字,瞳孔顿时一缩。 “今日与顾大人交谈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这本书,本来是打算晚上过来给姜源查看伤势的时候再找的。”无羡公子面色淡定,一边说着,一边将书页翻开,飞快翻动了几页之后,无羡公子把书递给了锦瑟,“你看这花,与你拿给我的花样,是不是一样的?” 玉牌上的花样经过了美化处理,与这书上的图案当然不可能一模一样。然而花瓣的形状和叶片的样子等一系列特点,和那玉牌上的花样绝对是相同的! 锦瑟连忙看旁边的注释,迷霜花,闾山之巅特有的植物,数量十分稀少。据传这种花是一个神秘组织的标志,不过也只是传说,没有什么切实证据。 据锦瑟所知,闾山在安西州的南部,虽然名字叫“山”,其实是一大片山脉地区,地形复杂,而且山峰海拔极高。 闾山将安西州和西南地区分割了开来,说白了,闾山就是曾经西凉与西南土司各部之间的天然屏障。闾山之中物产丰富,西南土司也曾觊觎过闾山,可惜闾山在朝着西凉的那一面地势较缓,对着西南那边甚是陡峭,而且西南土司群雄并立,没有一个统一的集权,所以闾山一直掌握在西凉国的手里。 正是因为有闾山的存在,西凉不用直接面对西南土司的威胁,加上与朝辉之间有一片戈壁相隔,才能在群强环伺的情况下,发展了一百多年才被朝辉灭亡。 如今西凉虽然已经不复存在,可是闾山却不在朝辉的掌握之下。顾廷仪曾对锦瑟说过,西凉败军大都逃进了闾山,至今那附近还有小股叛军作乱。可惜在皇帝眼里,一群残兵败将根本不足为虑,闾山附近也都是些不毛之地,加上闾山地形复杂,花大批兵力进去平叛得不偿失。况且他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征服西南上,小小闾山之事,直接交给了安西州的太守。 在朝辉之中,本地的驻军大都是从当地招募的。安西州原本是西凉国土,皇帝也担心安西州军队数量多起来会生出什么叛乱之事,所以安西州的军队数量一直维持在一个勉强够用的水平上。安西州土地偏贫瘠,税却定的不少,安西州的太守即便有心,手里没兵没钱,也只能对着闾山干瞪眼了。 “竟然是闾山特有的花。”锦瑟喃喃低语了一句。 酒漂红,迷霜花,都是西凉特有的,那这些持有玉牌的女人是什么身份,便呼之欲出。 西凉有人想复国!而且布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本书能不能借给我?”锦瑟看向无羡公子。 无羡公子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淡淡一笑:“你知道这是什么书吗?” 第259章 将门虎女 锦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摇头:“有什么要紧的吗?” “身为皇室公主,即便不涉朝堂事,陛下对西凉的策略,你也应略知一二。”无羡公子说着,目光仿佛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旋即便又恢复清明,“这《西凉杂记》全书共有九册,列禁书首位,若让有心人知道武侯府里有这种不该出现的东西,一顶谋逆的帽子扣下来,即便有武侯府权势再大,也难免动荡一番。” 锦瑟当然知道,在征服了西凉国之后,皇帝不择手段的抹灭了一切西凉国存在过的痕迹,首当其冲的便是西凉国的文字书籍等物。《西凉杂记》的作者是谁锦瑟不知道,她随意翻看了几页,明显这是一本“西凉”人写的书籍。里面不仅记载了西凉的物资产出,还有各地风土人情,甚至民间传说。在锦瑟看来,这《西凉杂记》几乎可以称为“西凉百科全书”了! 这样的书,会被皇帝列为禁书实在不意外,想想武侯府里的情况,锦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书确实不能拿回武侯府去。 锦瑟愈发觉得烦闷,在武侯府中四处被掣肘,如果自己能有个秘密基地就好了,无论做什么都方便。 在将书上有迷霜花的那两页抄录下来之后,锦瑟辞别了无羡公子,回武侯府的路上,锦瑟一直盘算着,自己如今不大不小也算个富婆,云锦阁收入稳定,看来得谋个合适的宅院给自己了。 顾廷仪回到武侯府,也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死的确实是玲珑,而且她藏身明园究竟是与谁接触也完全找不到头绪。而且玲珑死在明园,调查的事情归京兆府管,自己也不好插手。除了迷霜花,两人手中关于刺客的线索,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锦瑟眉头紧锁,这些手里有玉牌的女人显然不是少数,麻烦的是她们身后还有更大的势力企图为西凉复国。而自己如今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公主,总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武侯府里保命。 “我想去一趟安西州。”锦瑟轻咬了一下嘴唇,“迷霜花,酒漂红,都出自闾山,这个组织的大本营一定就在闾山里。” “不行。”顾廷仪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人在京城,无论如何我也可保你安全,若你离了京城,难保发生什么其他意外。安西州是对方的巢穴所在,你跑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锦瑟当然不会做千里送人头的事,她有自己的想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京城离安西州那么远,即便他们再查,再抓人,对方不过损失些外围和皮毛,核心根本不会动摇。就算退一步,他们去了安西州,说不定能搞清楚辰妃真正的身份,弄明白二公主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这些人不惜投入非要她死不可。 “我想去找我母妃的家人。”锦瑟对顾廷仪撒了个小小的谎,“既然我母妃是从安西州来的,这才十年时间,她的家人说不定还在世。了解当年的情况,我觉得是解决这事情的重点所在。” “这种事我可以让手下的人去查,何必非要你亲自跑一趟。”顾廷仪还是不同意。 “安西州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少说两个月,再加上找人调查,搞不好就得个小半年,我总不能不出门。”锦瑟见顾廷仪不为所动,嘴角也耷拉了,眼皮也垂下来了,语气里带了些许悲凉,“我本以为自己就是个落魄公主,却不想自己的身世还藏着秘密。人活在世,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明白,这样稀里糊涂的就被人盯上了性命,我又如何甘心?” 顾廷仪心里一紧,连忙将锦瑟拉进怀里抱住:“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的阿锦,你不要难过,这件事我定会为你追查到底。” 锦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顾廷仪在去安西州的事情上不肯松口,锦瑟虽然能自己偷溜出去,可如今有人想杀她,她要是不带人手,怕是前脚走出京城地界,就得横尸当场了。 锦瑟自认也不是死钻牛角尖的人,可是她不知为何,对于去安西州的渴望愈发强烈。那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直觉,仿佛安西州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她一定要去寻个究竟才行! 几日之后,太夫人的寿辰到了。明园出了人命案子,宴会自然是不会去那里办了,索性就在家里摆了个小宴。因不是大寿,也没有请什么外人,宴上又是一群后宅女人你来我往,锦瑟只觉得烦闷至极,加上心里搁着事,几乎没说什么话。 因是为哄太夫人高兴,大夫人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宅子里唱戏,一群人坐在台下听着戏子咿咿呀呀,锦瑟不懂戏也不爱听,索性独自一人溜达到了湖边。 不多时顾云诗挺着个大肚子慢慢走了过来,立在了锦瑟身旁:“怎么了,看你闷闷不乐的。” 顾云诗临盆在即,锦瑟本不想跟她说这些烦心事,可是整个武侯府里,除了顾廷仪,锦瑟也没个说话的人。几次对着顾云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 “你想去安西州?”顾云诗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锦瑟点头,没有接话。顾云诗正想说什么,身后有动静传来,回头一看,是顾廷仪见两人没了影子,也寻到了湖边。 看见了顾廷仪,顾云诗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扶着腰走进了湖边的凉亭,招呼两人一起跟上。三人分别落座,顾廷仪还未开口,顾云诗便白了他一眼。 “廷仪,这事儿我可得好好说说你。为了安全不让锦瑟随意走动,这和养了只鸟儿,怕它被鹰叼去,将它关在笼子里有什么区别。顾家三代将门,你顾廷仪身为骑郎将,若连自己妻子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赶紧辞官归田罢了。” 顾廷仪虽然之前不在,听顾云诗如此话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苦笑:“二姐,此事没有你说的那么轻易。” “这其中曲直我虽并未完全了解,但我知道一件事。因噎废食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你堂堂将军,战场厮杀也不见得会眨眼,何必怕了一群残兵败将?” “安西州是父亲平定的,你是他的儿子,连陪着自己的妻子去查些陈年旧事都不敢,真当是堕了你顾家继承人的身份!” 第260章 请旨 顾云诗话说的直白难听,却是成功激起了顾廷仪心里的豪气。 顾廷仪年少便因身处武侯府,才智出众武功卓绝而名扬京城。从军这些年,维护过京城治安,剿过匪,拿过贼,当年武侯顾锡儒平定安西州,才十几岁的顾廷仪虽然也跟着去了,却是被保护的很好,带着一支三十人的小队,在大战过后做些扫尾的活儿。 虽然当时他很不乐意,可想着父亲身为大军统帅,不可再让父亲分心,便只能老老实实。他的心里一直渴望着一场真正的战斗,如今有机会深入闾山直捣叛军黄龙,他为何还要退避? 忽然,顾廷仪眼睛一亮:“明日我便修书一封,让暗卫八百里加急送去给大哥。大哥驻守的博州毗邻安西州,若是大哥能帮忙,那就更方便了。” “不妥,驻地守军无皇命不能离开守地,否则便会以谋逆罪论处。我知道你无法带京中禁军去安西州,可博州与安西州离得再近,那也不是一个地方,大哥怎能随意调军?”顾云诗面色难看,“廷仪,没了军队,你的胆子就没了?” “二姐,我再怎么不济,也从军这些年了,怎会疏漏如此重要的事?”顾廷仪微微一笑,“今晚我便入宫请命,陛下一定会应允我的请求!” 顾廷仪声音不大,语气却异常坚定。锦瑟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心中不免有些惴惴。她不希望顾廷仪为了她,去跟皇帝做什么交易,那无异于与虎谋皮。如果眼下去安西州真的那么困难,那自己只能忍着了。 顾廷仪看出锦瑟担心,伸手搂住她的肩头:“你不必多虑,既然你想去,为夫便陪你去。龙潭虎穴也好,刀山火海也罢,我不信,还有能挡得了我顾廷仪的人!” “这才是我顾家儿郎!”顾云诗一把拍在顾廷仪肩头,“好样的,等你走的时候,二姐设宴为你们践行!” “不可,此事必得低调。”顾廷仪连忙冲顾云诗摇头。 顾云诗心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如今锦瑟被刺客盯着,若是大张旗鼓的出城,谁知道会不会惹来杀手追杀。从京城到安西州路途遥远,大哥也不能率兵从博州来接,还是安全为先。 不多时,有下人来报,皇帝得知今日太夫人寿辰,特意赐了些东西下来。而且来送东西的是马公公,太夫人让几人即刻去前厅。 几人赶到时,恩赐之物的清单已经念完了。马公公还带了一副卷轴过来,说是顾荣华请他带给太夫人的贺寿之礼。卷轴是她亲手书写的一个寿字,算是礼轻情意重。 顾云娇入宫也有段时日了,这还是第一次送东西回来。锦瑟微微蹙了下眉头,朝辉提倡孝道,太夫人这种身份,无论在什么家庭,都是很重要的。太夫人寿辰,虽然不是大寿,只写了一个“寿”字来做贺礼,也着实太敷衍了。 你要真是不想花钱,自己写张“万寿图”也算是个事儿啊!何况所谓“万寿图”,也不是真写一万个寿字,各种字体写一个,也就二三十个字,还显得自己费心了。 虽然不想这么揣测,锦瑟还是不禁暗自猜想,难不成顾云娇在宫里过的不好,对顾家有了怨念?想到此,锦瑟不禁心里一突。 顾家虽然不求顾云娇在宫里出人头地,做什么主位娘娘,只求她平平安安就好。可若顾云娇自己生出了旁的心思,对顾家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顾家人谢了恩,锦瑟本想跟顾廷仪说道一下这事,一转眼,顾廷仪却已经跑到太夫人跟前去了。太夫人正和马公公说客套话,顾廷仪打蛇顺杆上,提出要代太夫人去宫里给陛下谢恩。 一般这种情况,是不需要当日便入宫谢恩的,第二天下朝之后顺便去谢恩就是了。马公公到底是见过风浪的,微微诧异的瞄了一眼顾廷仪,脸上的表情依然是笑眯眯的。 “既然顾将军要去,那便即刻随老奴进宫,时辰不早了,再晚些时候,宫门就要下钥了。” 顾廷仪点头,转身给了锦瑟一个安心的眼神,便随着马公公走了。 顾家人堆在一起看那些宫里的赏赐,围着太夫人说吉祥话,道武侯府与其他门第就是不一样。太夫人过的也不是大寿,只自家人关起门做小宴,陛下居然也赏了这么多东西。 “好了好了,老身还等着那后半阙戏呢。”太夫人乐呵呵的摆了摆手。 大家众星拱月一般,又簇拥着太夫人去了后院。 锦瑟担心顾廷仪,便和顾云诗坐在后排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问顾云诗腹中胎儿的情况,只觉得时间过的慢的要死,每一秒仿佛都被拉长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戏唱完,天色已经暗了。太夫人上了年纪,折腾了一整天累的不行,便遣散了众人回了慈安堂休息。锦瑟将顾云诗送上了侯府的马车,顾云诗看锦瑟一下午都闷闷的,还安慰了她两句,让她别担心,才离去了。 锦瑟回到听雨阁,宝里蝶早就张罗好了晚膳,然而锦瑟没有半分胃口,筷子都没提起来,又让人把菜撤了。 锦瑟心情不好,喜鹊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连忙挡了一下准备撤菜的人,可怜巴巴道:“主子,您好歹要吃些,否则驸马爷回来,知道您没用晚膳,怕是要责罚奴婢们的。” 锦瑟不禁好笑的瞪了喜鹊一眼:“廷仪哪里是这样的人,我一顿不吃又饿不死。” “主子……”喜鹊努着嘴,捏了点锦瑟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锦瑟无奈,只好将筷子重新拿了起来:“好好好,我便吃些。” 喜鹊喜滋滋的给锦瑟布菜,锦瑟第一口还没吃进嘴里,门外绿鞘便走了进来:“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锦瑟早就等的急不可耐,立刻扔下筷子奔出了花厅。顾廷仪正往花厅里进来,锦瑟差点儿一头撞在顾廷仪身上。 “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可不像你。”顾廷仪伸手捏了一下锦瑟的鼻尖,呵呵一笑,“这么记挂为夫吗?” 锦瑟娇嗔着白了一眼顾廷仪:“怎么去了这么久,怎么样,父皇怎么说?” 第261章 西行泰安 “呀,准备了这么多菜呢,都是我爱吃的。”顾廷仪的目光越过锦瑟肩头,落在饭桌上,随即又收回来转向锦瑟,给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吃,以后不必特意等着我。快,咱们先吃饭。” 锦瑟微微怔了一瞬,马上明白了花厅人多眼杂,有些事情不好说出口。撒娇的拍了一把顾廷仪的胸口,转头看向喜鹊:“快去给廷仪打净手的水来。” 压着急切的心,锦瑟像往常那样用了晚膳,等回了听雨阁内殿,将喜鹊都打发了出去守门,才又问顾廷仪:“今日去宫里,结果如何?” “没有把握,为夫怎么会去面圣。”顾廷仪金刀大马的斜靠着贵妃榻,一只脚踩在身侧,表情称得上眉飞色舞,“你准备准备,咱们后天就出发。” 后天?这么快? 锦瑟因感觉难以置信,反而愣在了原地。突然,她急切的跑到顾廷仪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你跟皇帝做了什么交易?他怎么会这么轻易让我们去安西州?还答应了大哥调军?廷仪,你糊涂啊,皇帝心思深沉阴狠,他……” “阿锦阿锦,你莫急,别怕,我没有与陛下做交易。”顾廷仪连忙安慰锦瑟,顺势将她拉进怀里,“我只是给陛下献了一计。” “献计?”锦瑟有些狐疑的看着顾廷仪,“献什么计。” 顾廷仪附在锦瑟耳边,低声说了自己跟皇帝达成的协议。锦瑟眼睛一亮,掩唇轻笑:“你这一计,当真是献在了皇帝心坎上,怪不得他那么急着让我们出发。” 二公主本就美,锦瑟这一笑,仿佛阳春化雪,明媚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顾廷仪在锦瑟耳上轻咬了一口:“出门在外就没那么方便了,人生苦短,还得及时作乐为妙。” 一声短促的低呼,锦瑟已经被顾廷仪抱着翻身压在了贵妃榻上,连那后半截的呼声,都让顾廷仪吞进了嘴里…… 收拾东西,安置姜源,交待云锦阁的生意,忙忙碌碌的两天一晃就过。收拾停当的锦瑟和顾廷仪,只带了喜鹊和连晋,从顾廷仪的那处别院,乘着一辆普通的马车,低调离开了京城。 出幽云州之前,顾廷仪还是十分谨慎的,毕竟距离京城不远,锦瑟一直带着斗笠面纱,从不在人前露面。出了幽云州地界又走了七八日,终于算得上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了。 顾廷仪又买了一辆马车,将行李之类的物品挪去了后面,喜鹊也坐到了后面的马车里,不必几人挤在一起了。 虽是赶路,顾廷仪也不忘忙里偷闲,变着法儿的给锦瑟寻些好吃的野味。正是仲春,虽然北方地界才化雪不久,郊外的青草也只钻了点嫩芽,对于不必时时刻刻操心,成天紧绷神经的锦瑟来说,能够呼吸自由空气,比那些名苑胜景更加美妙。 一路西行,走过高山大河,穿过戈壁荒漠,等一众人到达安西州的时候,已经是初夏时节了。 “总算到了。” 喜鹊从马车上跳下来,狠狠伸了个懒腰,一抬眼,见连晋正扶着锦瑟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连忙跑过去把手里的斗篷给锦瑟披上了。 “主子,安西州比京城冷好多呢,您可仔细着别着了风寒。” 锦瑟安静站着让喜鹊系斗篷的带子,自己则抬眸往四周看了过去。 这里是他们此行的第一站,安西州首府泰安城。 泰安城原是西凉国都,安西州盛产砖石,泰安城城墙高大宏伟不输京城。加上泰安城是当初西凉灭国时,唯一没有经历大规模战火的城市,如今是整个安西州最繁华的城市。 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不时还能看到打扮奇特的关外番邦人,即便没有京城那么热闹,也差不了几分了。“几位客官一路辛苦,里边请。”店小二热情而谦卑。 在安西州讨营生,没几分眼力劲儿是不行的。这几位客官虽然衣着不打眼,气质却不一般,还有两辆马车,定是非富即贵呀! 锦瑟和顾廷仪相视一眼,微微一笑,由喜鹊搀着跨过门槛,进了客栈里面。 顾廷仪不负店小二的期望,直接包下了客栈顶层的三间天字号上房,这下整个客栈三楼,除了顾廷仪几人,再没有旁人了。 安置了东西,喜鹊张罗着让锦瑟泡个热水澡解乏。 马车不比汽车,即便顾廷仪已经非常努力,在车里铺了厚厚的毯子,然而没有轮胎和减震系统,这几十天的颠簸,饶是锦瑟身体素质已经不错,还是疲惫异常。 等泡完澡,用了饭,锦瑟迫不及待的钻进了舒服的被窝。哪怕顾廷仪在边上毛手毛脚,她也没力气搭理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顾廷仪拨开锦瑟脸上的发丝,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悄无声息的下了床。 隔壁房间里,顾廷仪坐在桌边,身前两人单膝跪地。 “大少爷的信属下已经带来,请三少爷过目。” 连晋伸手接过信,看过信封上的火漆完好无损,转交给了顾廷仪。顾廷仪拆开信件,快速浏览了一遍,随即便取了火折子,把信烧了。 “之前嘱咐的事情,可有线索了?” “属下等办事不利,还未有确切线索。” 顾廷仪没说话,停了一会儿,顾廷仪才摆了下手:“多派些人手出去,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线索。” “是,属下明白。” “去。” 跪在地上的两人低头一礼,其中一个已经站了起来,另一个人却犹豫了一下。 “怎么,还有事?” 那人微一沉吟,便开口道:“三少爷,属下之前听闻了一件怪事,有个村子因为山火被烧了大半,村里人无一活口,全都葬身大火之中。” 顾廷仪心里突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正月时,说是在山中祭祀引发的山火。可当时已经过了年节,又未至春播,村里人去山中祭祀实在不合理。” “无一活口,就更不合理了。” 顾廷仪双目微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哪怕当时他们并没有来安西州的打算,那村里人的死,却仿佛与他们来安西州是有关联的。 “去查,把这件事查清楚,再来回禀。” 第262章 “大家闺秀” “这下贱丫头,又惹小姐生气,几天没抽你是不是皮痒了!” “常嬷嬷我错了!别打我!” “打!给我狠狠打这个贱坯子!” 城外官道边,一个腰身粗壮的老妈子,手里攥着根柳树条子,正作势欲打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小女孩看着约莫十一二岁,抱着脑袋不停求饶。旁边还有个穿着绿裙子的年轻女孩,柳眉倒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的小女孩不住的喝骂。 锦瑟和顾廷仪正巧路过,看到这一幕,锦瑟不禁皱了眉,停下马车看了一眼喜鹊。 喜鹊会意,跳下马车快步走过去朝着几人福了福身:“小姐安好,不知这丫头哪里惹您生了这么大的气。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瞧见了,怕要坏了小姐宽厚的名声。奴婢看着丫头也知错了,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她。” 绿裙女孩斜着眼,将喜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小姐教训自家奴才,需要你指手画脚?” 喜鹊还想再劝一句,只前踏了一步,那绿裙女孩便一脸不耐烦的摆了下手:“滚开,再碍事,本小姐连你一起打!” “还不滚!”一旁的老妈子直接伸手推了喜鹊一把。 喜鹊猝不及防往后一跌,以为自己要摔个屁股墩儿,却被一双手托住了。 “主子。”喜鹊回头见是锦瑟,连忙站稳,退到了旁边。 “你教训你的奴婢,别人管不着,可我的奴婢,又什么时候轮到你的下人碰了?”锦瑟冷冷注视着绿裙女孩。 老妈子腰一挺:“嘿,今天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哪里来的杂碎……” “啪!”的一声,还没等她骂完,脸上突然狠狠挨了一巴掌。老妈子像个水桶般滚到在地,整个人被打懵了,捂着脸半晌都没回过神。 绿裙女孩见自己的下人被打了,正欲跳起来骂人,一抬头,发现那冷着脸立在一旁的男子,生的格外俊朗挺拔,一时竟看痴了,讷讷片刻,连忙将手放下,羞涩的绞起了帕子。 “嫚君见过公子,今日被下人气晕了头,叫公子见笑了。”绿裙女孩软着嗓子,嗲声嗲气的朝顾廷仪曲了曲膝,说完,狠狠剜了一眼坐在地上还在发愣的老妈子,“常嬷嬷,还不给人道歉。” 老妈子这才回过神,赶紧翻身跪下,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却未藏好眼中的不忿:“老婆子冒犯了,还请见谅。” 顾廷仪根本没看两人,只冷着脸站着,锦瑟忍着心里的好笑,冲绿裙女孩点了下头:“那便不打扰小姐了。” 说完,几人正欲转身离开,那绿裙女孩却忽然“哎”了一声:“今日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让嫚君赔个不是,否则嫚君心中难安。” 锦瑟故意没说话,目光瞄向顾廷仪。 顾廷仪无奈,只得硬梆梆的回了句:“不必了,在下与夫人还有事要办……” “看几位走的方向,可是要去水昌堡?嫚君的父亲在水昌堡里还有些人脉,公子有什么事,不妨让嫚君尽些绵薄之力。”绿裙女孩不依不饶。 “我家小姐是南庆县令周大人家的嫡女。”老妈子常嬷嬷及时低声补充了一句。 常嬷嬷有眼力劲儿,周嫚君满意的瞥了她一眼,又抬眸看向顾廷仪,羞涩一笑。 南庆县令的女儿? 水昌堡是南庆县管辖下的一个村子,就在泰安城西边三十里的地方。 锦瑟不等顾廷仪拒绝,马上点头笑道:“原来妹妹是周大人嫡女,那便麻烦妹妹了。” “阿锦……”顾廷仪的眉心已经微微蹙了起来。 “咱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有地头蛇帮忙不是更好?”锦瑟朝顾廷仪眨了眨眼睛,笑着看向周嫚君,“我们正打算去水昌堡,妹妹是要回家吗,不如同乘?” 锦瑟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嫚君心里要欢喜疯了,努力的压抑着表情,做一副大家闺秀模样:“那便麻烦姐姐了。” 说完,偷瞄了顾廷仪一眼,率先往马车那边走去。 常嬷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一把揪起地上的小女孩,低声道:“小姐不能去通判家里了,你去给马小姐通报一声。” “是。”小女孩忙不迭的点头,爬起来跌跌撞撞的顺着官道往泰安城的方向去了。 常嬷嬷扶着周嫚君上了马车,锦瑟也进去了。 按常理,周嫚君是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与外男同乘的,顾廷仪便打算和连晋一起坐在外面。 “哪里有客人占了主人位置,把主人赶到马车外面去的?顾大哥是正人君子,还有姐姐在,不会碍着嫚君的声誉的。” 周嫚君不由分说,抓着顾廷仪的胳膊,硬是把他拽进了马车里。拽进来之后,装模作样的害羞了一下,便靠着顾廷仪坐了下来。 顾廷仪拉着脸,不动声色的往一旁挪了些,周嫚君居然立刻又往顾廷仪身边靠了靠。顾廷仪再挪,周嫚君再靠。顾廷仪求助的看了锦瑟一眼,锦瑟却笑眯眯的不说话,顾廷仪只得又挪了挪位置。 好在马车够大,挪了几次,眼看已经靠到了门边,顾廷仪实在忍不住了,起身换去了对面,而且这次干脆将锦瑟一把拉进怀里搂住了,两眼一闭,一副不听不看不理的架势。 锦瑟见再如此下去,顾廷仪八成要生气了,赶紧抢在周嫚君说话之前笑着开了口:“妹妹,这里距离水昌堡还有些距离?” 周嫚君看顾廷仪不理她,悻悻的点了下头:“还有十几里路。” 垂头丧气了一会儿,周嫚君又打起精神笑了起来:“你们是去水昌堡办事?办什么事啊。” “我们去找个人。”锦瑟含糊道。 “找人啊。”周嫚君追问,“是探亲还是访友?” “访友。” “那人家住哪儿?你们去过吗?要不要我帮你们指路?” 锦瑟微抿了一下唇:“其实我们要找的人具体住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是受人所托,来寻人的。” “寻人啊!”周嫚君眼珠转了转,“寻人找里正最快了,水昌堡的里正我认识,我带你们去找就是。” 第263章 吹牛 去往水昌堡的路上,锦瑟三两下就把周嫚君的情况套了个一清二楚。 周嫚君是南山县令家的大小姐,南山县令周大人膝下仅有一个儿子,还是嫡子,宝贝的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周嫚君和他哥哥从小关系亲近,加上又是嫡长女,在南山县简直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南山县辖下的几个村镇,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这周家这两个嫡子女。 今天她本来要去泰安城,赴马通判家的小姐做的小宴,谁知马车坏在了路上,偏偏还是在水昌堡到泰安城之间的地方。周嫚君等不及就想走着去泰安城,可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走的了那么远的路。走了半个时辰还没走出去五里地,就累的半死,于是便叫常嬷嬷责打身边的丫头出气。 锦瑟心里极度鄙视周嫚君,脸上却依然云淡风轻:“妹妹不去赴宴,通判家的小姐怕是要不高兴了。我们也不是很赶时间,这里距离泰安城也就几里路了,要不还是送妹妹去泰安城。” “不用不用!”周嫚君马上拒绝,“走了那么久,鞋子都弄脏了,还赴什么宴。何况我还要给顾大哥赔不是,等找到了人,你们都跟我回南山县,让我做东宴请你们才行。” 说着,周嫚君还故意将裙摆提起来一些,把她的鞋子露了出来,用丝帕装模作样的扫了扫,其实就是想显摆自己脚上的那双“高跟鞋”。 锦瑟之前根本没注意,这一看才发现,周嫚君穿的居然是自己云锦阁出来的东西,不禁有些讶异。算算日子,云锦阁开张也就半年时间,而且上架的商品一直严格控制着数量,安西州距离京城那么远,竟然也有货物流入? 锦瑟装作没见过,左右看了看周嫚君脚上的鞋子:“妹妹这双鞋倒是别致。” “这可是京城买的,云锦阁,当朝公主开的店,陛下亲手写的牌匾,一般人可买不着里面的东西。”周嫚君见目的达到,得意洋洋的抬了下巴,“怎么样,没见过,整个泰安城,除了太守夫人,就只我有一双。其他官宦家里的夫人也好,小姐也好,都没有呢。” “哦,这样啊,那很贵。”锦瑟故意做出心疼的表情,“这一双鞋,是不是得五两银子?” “五两?”周嫚君忍不住蔑视的瞧了一眼锦瑟,“五两买个鞋底儿都不够,你看,这鞋尖上坠得可是南珠,我这双鞋是订做的,要一百两呢。” 说罢,周嫚君将锦瑟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她首饰简单衣料也单调,不禁更加得意。 “这个女人也就长得有点儿姿色罢了,跟我怎么能比。等我找到机会与顾大哥单独相处,以我的身份容貌,让顾大哥休了这个女人娶我为妻,还不是手到擒来?”周嫚君暗自想着。 “这么贵的鞋子,穿在脚上踩在地下,真是可惜。”锦瑟摇了摇头,心里想的却是,你怎么不说这鞋一千两? 周嫚君脚上的鞋子明显比她的脚大了一点,要么不是按照她的尺寸订做的,要么就是故意做大了一点,能够多穿两年。鞋尖上的南珠都是些不值钱的碎珠子,鞋底用的也不是主流的菜玉,而是最次的粟玉,名字叫“玉”,其实是一种石头。一百两的高跟鞋,云锦阁不是没有卖过,但这个价格的鞋是谁买的,锦瑟心里都有数,周嫚君绝对是在吹牛逼。 “你懂什么,一看就没见过世面。这鞋子贵都是其次,主要是身份。”周嫚君脸上的鄙视都已经压不住了,“你当什么人都能穿这鞋么?顾大哥,你说是不是?” 周嫚君扯了这么一大通,无非是想在顾廷仪面前显摆一下自己,顺便踩一脚锦瑟。可惜顾廷仪不仅没理她的问题,眼睛都没睁,简直当她是空气一般。 锦瑟笑了笑没说话,打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路边是大片的农田,虽然已是初夏,安西州的气温还不高,农田里尽是翻地的农民。换句话说,安西州的春耕才刚刚开始。 看到了农田,就意味着距离水昌堡不远了。 一路上,周嫚君都在想方设法的跟顾廷仪搭话,然而顾廷仪搂着锦瑟,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吭。周嫚君气的不行,看着锦瑟越看越不顺眼。 自己堂堂南山县令家的大小姐,从来没对哪个男人倾心过。今日遇见了顾大哥如此丰神俊逸的男子,这是天定的缘分,哪里能让这贱女人挡了路? 这个贱女人定的勾搭男人的手段了得,在外人面前被顾大哥搂着,也不嫌臊得慌。不行,顾大哥八成让这贱女人迷了心窍,等到了南山县,哼! 马车终于进了水昌堡,周嫚君打了车帘对着外面常嬷嬷吩咐了一句,常嬷嬷便坐到了马车前面,给连晋指路朝里正家的方向行去。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也没叫人提前知会一声。”水昌堡的里正是个干瘦的小老头,搓着手堆着笑,对着周嫚君点头哈腰。 “本小姐想来就来,怎么,是不是下次本小姐来,还得先差人给里正大人您送个拜帖?”周嫚君斜眼看着里正,鼻子里哼出个不屑的单音。 “大小姐说的哪里话,小人,小人这不是怕招待不好大小姐么。”里正连忙解释道。 “行了,废话那么多。”周嫚君白了里正一眼,转脸便换了表情,语气软糯,“顾大哥,这就是水昌堡的里正,你们想找谁,问他就行了。” 顾廷仪左右瞟了一眼,里正立刻便会了意:“哎呦,真是怠慢了大小姐和贵客,快里边请。” 里正弯腰请几人进自己家里去,周嫚君本来还不想进去,见顾廷仪已经往里走了,只能不情不愿的跟上。 等进了里正家里,下人上了茶退出正厅,顾廷仪才看着里正道:“敢问里正,这里可有住着一位姓关的妈妈,年纪五十左右的?” “姓关?”里正垂头想了想,苦笑道,“这位公子,水昌堡里倒是有几户姓关的人家,不知您要找的哪一个呀。” “从前在西凉皇都里伺候过的那个。”顾廷仪淡淡开口。 “啊?”短促的低呼一声,里正脸色大变,嘴巴紧紧闭上,不说话了。 第264章 瘸腿女人 前朝,对于如今的安西州民众来说,其实并不算一件很遥远的事。然而由于朝辉对这里定下的政策,安西州的民众对前朝的事情一句都不敢提,更何况水昌堡的里正,大小也算个官,那就更不敢说了。 里正偷偷拿眼去瞄周嫚君的脸色,心里苦的跟吞了黄连似的。 这小姑奶奶向来麻烦,没想到这次竟然带了个更大的麻烦来,居然还一脸不在乎。这位公子年纪这么轻,也不忌讳着,万一惹了麻烦,还不得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周嫚君见里正半晌不说话,有些不耐烦了,便开始催促里正。里正进退两难,忽然眼前一亮,对顾廷仪反问了一句:“敢问公子找那位关妈妈,可是有什么事?” 里正心想,周大小姐自己是得罪不起的,若是能问到点线索,将来如果出了事,自己好歹能将功折罪。 顾廷仪没有回答里正的问题,而是斜眼瞟了一下周嫚君,低声像是自语一般轻笑了一下:“还以为周县令的嫡女面子有多大呢。” 这句话声音虽不大,也足够在场的人听清楚。周嫚君一心想在顾廷仪面前表现,哪儿受得了这个! “孔老头!你别不识相!本小姐带人来找你办事是给你面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你一个小小里正,有什么资格问东问西的?”周嫚君横眉竖眼,瞪着里正大吼起来。 “是是是,大小姐教训的是。”里正一看周嫚君怒了,连忙点头,“下官马上去查记档,还请大小姐和几位贵客稍候。” 不一会儿,里正就将那位关妈妈的存档拿了过来,毕恭毕敬的呈给了周嫚君。周嫚君自然对关妈妈是谁没半分兴趣,转手便给了顾廷仪。 顾廷仪将记档打开看了一遍,又让锦瑟也看了一遍,两人相视一眼,把记档还给了里正。 “麻烦孔大人了。”顾廷仪起身,朝着里正点了下头,便要告辞。 “可要小人差人带几位去找那位关妈妈?”里正总算聪明了一回,想着自己打发个机灵点的去盯着,也总比现在两眼一抹黑的强。 “有本小姐在,还需要你带路?”周嫚君白了一眼里正,朝顾廷仪柔柔的笑了笑,“顾大哥,水昌堡我熟得很,我带你们去就好了。” “周小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已经耽误了周小姐好些时候,便不劳烦周小姐了。”顾廷仪话说的客气,语气依然是冷冰冰的。 周嫚君正想说什么,眼珠一转,居然同意了不带几人去找关妈妈:“那嫚君就先到堡主家里小坐,等顾大哥办完了事,咱们再一起去南山县城。” 说着,周嫚君还抓住了顾廷仪的胳膊:“之前就说好了,要让嫚君到南山县城做东宴请顾大哥的,如果顾大哥再推辞就是看不起嫚君,嫚君可要生气了呢。” 周嫚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语气里大有“你不跟我去南山县城,我就死跟着你一步不离”的意思。 顾廷仪和锦瑟根本没打断去南山县城,转念一想,见过关妈妈之后,只要不去找周嫚君,立刻离开就好了,于是就干脆的点了下头。 “那顾大哥便先去忙。”周嫚君对顾廷仪曲了曲膝,斜了一眼常嬷嬷,抬手一划,“常嬷嬷,去给顾大哥带路。” 几人按照记档上的地址,找到了一户小院落。顾廷仪原想打发了常嬷嬷的,可是这老婆子说什么都不肯走,顾廷仪只得跟连晋使了个眼色,让他见机行事。 喜鹊去叫门了,好半晌才有人开门。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拄着根拐杖,一脸警惕的打量着门口几人:“你们找谁?” 喜鹊正要开口,锦瑟上前一步对那女人福了福身:“可是关妈妈?妾身受李嬷嬷指点,前来寻您的,这是李嬷嬷让妾身转交给您的书信。” 锦瑟把信递上去,女人却没接:“你们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李嬷嬷。” 说罢,女人伸手就要去关门,锦瑟连忙一把挡住,急切道:“关妈妈,我知道您不想再跟过去扯上什么关系,我不远万里从京城寻来,只为一个答案,还请您指点迷津。” 关妈妈完全不为所动,正要用力,锦瑟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我是辰妃安氏的女儿!” 这一次,关妈妈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抬头看向锦瑟,看的很仔细。 “你有什么证据吗?证明你是她的女儿?”关妈妈依然拉着脸。 锦瑟连忙从怀里掏出个小银锁,递给了关妈妈。 关妈妈将银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肯让几人进门,一瘸一拐的走在了前面。不过走到屋子门口的时候,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锦瑟:“老婆子怕吵,你一个人跟我进来。” 顾廷仪有些担心锦瑟,锦瑟对他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还偷偷指了指自己的袖口。顾廷仪知道锦瑟在袖口的袋子里放了药粉,关妈妈的腿脚不便,想来不会有事。 “我在外面等你。” 锦瑟跟着关妈妈进了屋,进门的厅很狭小,地上放着个炭盆,只有一张很旧的摇椅,一张旧木桌和一个可以坐的木头墩子。 关妈妈自顾坐在了摇椅上,重新打量起了那个银锁,也没有半分招呼锦瑟的意思。 锦瑟不生气也不着急,她静静坐在了离摇椅最近的那个木头墩子上,凝实着关妈妈。 过了好久,关妈妈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锦瑟愣了一下,马上回答:“快十一年了,您也知道吗?” 关妈妈这才哼笑了一声,瞥了一眼锦瑟:“若是她还在你身边,你又何必千里迢迢来找老婆子我?说,你想问什么?老婆子丑话说在前头,你问你的,想不想答,就是老婆子我的事了。” 锦瑟抿了抿唇,小心开口道:“关妈妈,您从前跟我母妃很熟,她在安凉国的时候,究竟是身份?嫁到朝辉,是和亲的吗?” 第265章 独家买卖 关妈妈听了锦瑟的问题,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朝锦瑟伸出了手:“你不是有封信吗,给我看看。” 锦瑟立刻把李嬷嬷写的信递给关妈妈,关妈妈打开,很快看完了,随手揉了揉就丢进了一边的炭盆里。 信瞬间就被烧成纸灰,关妈妈沉吟片刻,重新靠回了躺椅上,表情变得平静了许多。 “一晃,都十几年啦。”关妈妈的语气盛着无限感慨,“若不是老婆子我腿瘸了,当年跟思月去朝辉的人,就是我啦。” 锦瑟听了关妈妈的话,立刻变得激动了许多。关妈妈的意思,她比李嬷嬷更加了解辰妃安氏,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她八成清楚! 不过锦瑟没说话,静静等着关妈妈的后文。 “小姐从小就美,也极为聪慧,从前总有人开玩笑,说她若进了宫,必然是凤位上的那个。但她怎么可能进宫,她的身份,绝对不可能进宫。不,不是绝对,她最后不还是进宫了么。”关妈妈苦笑了一下,“只不过进的不是西凉皇宫,对她或许也是件好事。” 思月就是辰妃安氏的名字,她生性跳脱,不喜欢条条框框,对那些礼法约束,更是不屑一顾。然而她又偏偏生的十分尊贵,在很多时候,必须守着那些刻板的规矩,甚至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关妈妈是安氏的乳母,从小便看着她长大,两人的关系亲密堪比母女。然而即便如此,对安氏的严苛规矩,同样适用于安氏身边的人。关妈妈因为一次意外瘸了腿,于是她便被强行从安氏身边驱逐了。 听到这里,锦瑟有些诧异。即便在朝辉皇宫,哪怕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有一点身体残疾也并不是非常要紧,只要主子愿意,奴婢就不会被清退出宫。 “已经快十一年了,老婆子和思月也是十几年没见过了。”关妈妈叹了口气,然后看向锦瑟,“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这时候忽然想起来找我?” 锦瑟也有点郁闷,说李嬷嬷并不知道安氏曾经的身份。主要李嬷嬷是安氏入宫之后才跟在她身边的,对于安氏的过去并不了解。 关妈妈没说话,直勾勾的盯着锦瑟——这并不能成为说服她的理由。 锦瑟抿了抿唇:“其实是我三番五次遭遇刺杀,而且想害我的人似乎还是安西州的人。出嫁之前,我只是个养在深宫的公主,哪里值得人对我如此打工干戈?我实在是想不通,只能从我母妃身上查找原因,然而宫内对我母妃的记录十分稀少,我更是摸不着头绪,于是便破釜沉舟,来了这里寻找答案。” “刺杀?” 关妈妈的瞳孔瞬间缩了缩,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冲出口,却被生生咽了回去。她靠回躺椅上,冷笑了一声,斜睨着锦瑟:“你们这些朝辉皇宫里出来的尊贵人儿,谁知道做过什么事遭人恨。” 锦瑟没有生气,只正色看着关妈妈:“关妈妈,您想必也是见多识广,您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关妈妈没有回答锦瑟的问题,抬眸望着老旧的天花板。半晌,才又继续说话。 然而关妈妈并没有再说安氏的事,只讲自己那年可谓到了人生低谷,被清退之后回了家,丈夫没多久就生病死了。她跟女儿相依为命,若不是原来攒了些家底,孤儿寡母的日子就要更难过。 几年后,关妈妈的女儿出嫁了。原以为日子会好起来,没想到女儿第二年就因为难产一尸两命,关妈妈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我一个瘸腿老婆子,又没法去种田,只能把地租赁出去,靠收点租子过活。”关妈妈说的越来越琐碎起来,“哎哎呀,你看老婆子我屋里的东西,都旧的不成样子啦。” “关妈妈,这次您帮了我,我会感谢您的。”锦瑟连忙出声。 “这就好。”关妈妈喜滋滋的坐起来,“人情归人情,交易归交易。你是她的女儿,那就是朝辉的公主。刚才那小伙子是你的驸马?看着不错嘛,配得上公主的身份,家里也是大官。” 锦瑟微微有些诧异于关妈妈前后的态度,不过她还是点了下头:“如果您能告诉我真相,您开个价,我一定尽量满足您。” 关妈妈满意的点了下头:“那这就好。老婆子虽然被清退出来了,当年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你要知道的事情,老婆子都清楚的很。现在已经没有西凉国了,物是人非,你想知道的事情,也只有老婆子清楚。这独家买卖,老婆子可是喜欢的很,一口价不二话,一万两白银,只要你拿得出,老婆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万两? 锦瑟愣了一下。 一万两白银对锦瑟来说,着实是个很大的数目。云锦阁虽然赚的多,可是毕竟开张的时间不够长,投入同样十分大,她哪里拿得出一万两白银来?顾廷仪或许有,可顾廷仪也不可能随身带一万两的银票在身上啊! “这……关妈妈,您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您先告诉我,我母妃当年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一定尽快回去将银子凑来,到时候您再回答我其他问题,可以吗?” “这可不行!”关妈妈两眼一翻,“这个问题可是最关键的,我告诉你了,你若是再不回来了,那我一个瘸腿老婆子,哪里找你去?你们这些尊贵人儿,说话不算数的,老婆子见得可多了。” “那我先付定金,我身上……”锦瑟连忙掏口袋翻找,把所有银票和碎银子都拿出来,也只有不到三百两。 “这点儿钱,啧。”关妈妈上下瞟了锦瑟一眼,“你还是自己收着吃饭用。” 锦瑟无奈,只得说出去找顾廷仪商议。 “行啊,不过你们要商量自己回去商量去,老婆子家里不宽裕,可没有给你们吃的午饭。”关妈妈直接下了逐客令,“你们回去想清楚了,下次再来,就带足了银票来,否则老婆子可不欢迎你们。” 第266章 夜宿周府 锦瑟有些懊恼,一开始她以为,关妈妈是李嬷嬷指来找的人,想来这事情应该容易。解开了自己的身世谜团,她再备上厚礼来谢便是。没想到关妈妈这么不好说话,只能把今日准备的见面礼先送了。 关妈妈毫不客气的收了礼物,不过同样毫不客气的拿了东西就关了大门。 “顾公子,我们小姐还在堡主家里等着呢。若是您事情办完了,奴婢这就带二位去接小姐如何?”常嬷嬷过来曲了曲膝。 顾廷仪对锦瑟出来的这么快心有疑问,恨不得赶紧打发这老婆子,和锦瑟单独说话,根本没搭理常嬷嬷。 锦瑟勉强笑了笑:“那就请常嬷嬷带路。” 上了马车,顾廷仪便迫不及待的询问锦瑟到底怎么回事。 “关妈妈要一万两银子,你身上可有带那么多银票?”锦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微怔了一下,立刻回答:“我并未随身带这么多银子,不过无妨,我派人去我大哥那边取,只是关妈妈,她可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锦瑟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她只说我想知道的她都知道,却一个字都不肯吐露。想是这些年穷苦日子过怕了,一定要见了银票才肯告诉我。” “不必担心,我着人快马加鞭,不出十日定能回来。到时候一切就都可明了了。”顾廷仪搂过锦瑟,轻声安慰道。 顿了顿,顾廷仪又有些郁闷的开口:“可你为何非得跟那周嫚君纠缠。你该不会是闲闷,故意留着她逗趣的,我可没觉得有趣。” “我听说当年朝辉大军势如破竹,不少西凉官员见无力抵抗便望风而降,尤其是靠近泰安城这一带的。后来西凉国破,皇帝为了嘉奖他们也为安抚人心,有许多官位不高的旧臣都保留了原职。县令不是什么高官,且我听周嫚君言语间,跟京城似乎有联系,若这南山县令也是当年的西凉旧臣,或许能打听到什么呢?”锦瑟抬头望着顾廷仪道。 顾廷仪苦笑着摇了摇头:“南山县令若是旧臣,还能留下,想也不是蠢货。” “我本就没指望他能开口。”锦瑟笑了,“他家里不还有一群下人呢嘛?” 两人到了堡主家门口,周嫚君正好出来。看来这水昌堡她还真是熟,常嬷嬷没跟着,还有其他人做眼线。 水昌堡堡主并未现身,也没有帮周嫚君备车,只送了个食盒出来,里面放了果子点心之类的东西,于是周嫚君又厚着脸皮挤到了锦瑟和顾廷仪的马车上来。 这一次顾廷仪学聪明了,上车就靠在角落闭目养神,任凭周嫚君如何套近乎,也一句话都不说。周嫚君自讨了个没趣,说了几句,便也没再开口了。 等几人到了南山县城,已是申时,周嫚君之前所说的“酒楼宴请”也变成了“家中宴请”,还请了自己的哥哥前来作陪。 周嫚君的哥哥周泉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周嫚君的嘱咐,在席上一直不停的跟锦瑟说话,极度明显的在替自己妹妹制造和顾廷仪说话的机会。 可惜周嫚君不是个太聪明的,周泉开口,锦瑟便将话头抛给顾廷仪,周嫚君想插嘴却是插不进来,急的直给她哥哥使眼色。 然而周泉却好像没看见,脸上虽然装的一副正派模样,眼睛却一直没离开锦瑟,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进肚子里一般。 这席面在两人有意的拖延下,直吃到了傍晚才结束。眼看天就要黑了,周嫚君便说走夜路回泰安城不方便,让两人留宿家中。 “南边的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顾大哥和嫂嫂只管安心住下。小弟与顾大哥一见如故,十分仰慕顾大哥风采。明日我带顾大哥和嫂嫂在南山县好好玩玩,略尽尽地主之谊。南山县虽没有什么名山大川,也是有很多妙处,顾大哥和嫂嫂一定会喜欢。”周泉眼睛看着顾廷仪,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在锦瑟身上。 “那便叨扰了。”想着锦瑟的打算,顾廷仪淡淡点了下头。 南山县令的家宅倒是规模不小,一个七品官员的家,和一般京城五品官的宅院比起来也不遑多让。顾廷仪与锦瑟住的那个院子十分靠内,三进三出的厢房,几人一进去,院子门口立刻站了一队家丁守门,也不知是防着人进去打扰,还是防着顾廷仪他们跑了。 不过区区家丁,顾廷仪根本没放在眼里,不仅派了暗卫去拿银票,还让人到周嫚君与周泉院子里偷偷探听一下,看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锦瑟也抓紧机会与周嫚君派来送东西的婆子套起了话,得知南山县令果然是前朝旧臣,家里确实也有不少家生仆婢自打前朝起就一直伺候着的。可惜东拉西扯的一堆,这些下人对于曾经西凉皇都里的隐秘旧事,却是一概不知。 锦瑟知道自己刚来,问的多了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便没再多说。闲话了几句,就将那婆子打发了。 喜鹊一脸不忿道:“主子,这一家可都是些什么豺狼虎豹!那周嫚君没脸没皮的缠着驸马爷,那个周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奴婢之前在席上瞧着,恨不得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想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南山县令,定也不是什么好官!” “出来这些日子,少了约束,我看你胆子都大了。”锦瑟笑着在喜鹊脑袋上点了一指头,“这里山高皇帝远,你当是还在京里,什么话都敢说啊!” 喜鹊连忙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主子是担心,隔墙有耳?” “这可不好说。”锦瑟故意笑着瞥了一眼顾廷仪,“你看看这院子里的阵仗,怕是周嫚君铁了心不让咱们‘顾大哥’离开南山县城了。” 顾廷仪无奈的看了一眼锦瑟,这丫头的恶趣味怎么愈发强了。 不过锦瑟的玩笑话并不只是玩笑,此时周嫚君与周泉正在屋子里,关了门窃窃私语。 “我看顾大哥对那个小贱人紧张的很,还是得先想法子除了那小贱人,否则顾大哥定不会将我看在眼里。”周嫚君绞着帕子,恨声道。 “这倒不难。”周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有个法子能一箭双雕,你我均可称心如意。” 第267章 礼尚往来 “什么?周泉想给我们的点心里下药?”喜鹊惊呼一声,气的辫子都要翘起来了,“这一家子混账东西,好歹是官宦人家出身,居然这么没脸没皮,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我们才来呢,就这么沉不住气。”锦瑟撇撇嘴,看向顾廷仪。 “今晚的点心不吃就是,只怕他们变本加厉,那在周府就得处处小心了。”顾廷仪想到周嫚君的嘴脸,就有些不耐烦,“阿锦,不如我们立刻离开,他们也找不到我们。” “只怕没那么容易,看他们这做派,肯定是平日里就胆大包天惯了的,搞不好我们直接离开,还会发海捕公文抓我们呢。”锦瑟一手支起下巴,“海捕公文我们倒是不怕,只是一旦闹开了,我们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顾廷仪只觉得头疼,可转头一看锦瑟的表情,嘴角便忍不住向上扬起:“阿锦,我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是已经有主意了?” “我有什么主意,我不过是想着,咱们可以礼尚往来嘛。”锦瑟调皮的眨了眨眼,让喜鹊从随身的包袱里取了个小瓷瓶来,“喏,你把这个让他们吃了,包准他们明天连地都下不来,绝对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啦!” 第二天早上,仆婢将饭菜都送来了院里。常嬷嬷也来了,说是大少爷和大小姐今日身子不爽,不能陪他们出去玩了,实在抱歉。 “不舒服?是不是病了?”锦瑟一副关心的样子,“我们身为客人,理应去看看的,三郎,你说是不是?” “娘子所言极是。”顾廷仪点头应和。 两人一起先去了周嫚君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摔砸的声音。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周嫚君的声音尖利之中透着虚弱,“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请个大夫都……” 话没说完,就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冲出来。 “顾大哥,你怎么来了!”周嫚君下意识的就想往顾廷仪身边冲,脚还没抬起来,脸色忽然一变,夹着腿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锦瑟和顾廷仪进厅坐下,没多久周嫚君就被丫鬟扶着,一副娇羞模样扭着腰进了正厅。可惜锦瑟的“关切慰问”还没结束,周嫚君又夹着腿急匆匆的往外跑,这次再想装大家闺秀模样,也装不出来了。 两人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待够,就出了周嫚君的院子。得知周泉那边也是这样,干脆就没过去。 等回了他们住的院子,顾廷仪立刻就绷不住了,差点儿笑出声:“我当你给他们用的是什么药,原来竟是巴豆这东西。” “巴豆多好,价廉物美,给他们用别的药,我还嫌费了银子。”锦瑟吐了下舌头,“就算等郎中来了,给他们扎了针用了药,他们也得虚两天才能缓过来,这时间,足够了。” 没有周嫚君和周泉来打扰,锦瑟假意装作无聊,请了院子里的婆子小厮吃酒赌钱。几两黄汤下肚,众人的话匣子都打开了。 “要说安西州的前朝旧臣,就数咱们家老爷混的好。虽然官职不高,却是自在的。哪里像是合阳庄那些人,性命都保不住,成日里还嘚瑟个没完。” “就是就是,他们不就仗着在旧皇宫里当过差,手头宽绰些,还看不起咱们大人。” “合阳庄?不是说他们正月里在山中祭祀,引发了山火,才遭了祸事吗?”顾廷仪听到此话,连忙追问。 “什么山中祭祀,这都多少年了,天兴祠都没了,还有什么好祭祀的?我看定是遭了山贼,官府老爷又懒得为他们那些人再生事端,便随意找了个名目糊弄了过去罢了。” “哎,这也难说,不是那什么巫大人也在合阳庄吗?搞不好还真是祭祀,只不过没有圣女,惹了神灵怒火,反倒他们自己遭了秧。” 说完,几个人还嘿嘿哈哈的笑了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锦瑟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合阳庄,什么天兴祠,还有顾廷仪怎么像是知道这事? 果不其然,顾廷仪绕着弯子和那些人套了套话,虽然说的东一句西一句,锦瑟在一旁听,很快也明白了事情。 就在正月里,一个叫合阳庄的地方起了山火。因是事情发生在夜里,救火不及时,全庄上下五十多人无一活口,全都被烧死了。 合阳庄这地方,住的全都是在西凉旧皇宫里当过差的人。不仅有太监宫女,甚至还有几名曾经的官员。这些仆婢口中的巫大人就是曾经的礼官,专门负责祭祀等事务,曾经十分受西凉皇帝看重。 官府给出的说法,是合阳庄的人夜里偷偷在山中祭祀,所以才引起了火灾。确切的情况,虽然众人各有猜测,却没人能道出个所以然来。 “那些人不是该被发还原籍吗?怎么集中在了一个村子里?”锦瑟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 “那些大人们的心思,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蠢人怎么猜得出来。”一个婆子撇撇嘴,又灌了口酒道,“那巫大人可是会巫术的,也不知道他算没算出自己会死在祭祀里。” 巫术? 锦瑟对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向来不屑一顾,不过像是这种人,一般都知道不少皇室秘辛,八成是被灭口了。 可是为什么呢,正月里,他们还没准备来安西州。况且西凉都灭国十年了,怎么现在突然被人灭了口? 不好! 锦瑟连忙将顾廷仪拉到一边:“关妈妈那边,你可留了暗卫?若她再出事,恐怕……” 顾廷仪明白锦瑟的意思,立马给连晋使了眼色。连晋点头,悄悄消失在了人群后面。 顾廷仪拍拍锦瑟的手背:“放心,我之前就留了一个暗卫在那,连晋会再派几个人过去,绝不会让关妈妈出任何意外。” 不到晚饭时间,院子里的婆子小厮就已经醉的东倒西歪,就连院外守门的家丁,都喝了酒靠在墙根打盹儿。 “少爷,不好了。”连晋悄悄将顾廷仪叫到一边,“关妈妈不见了。” 第268章 密道 “什么?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锦瑟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个瘸腿的老妇人,怎么可能在暗卫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阿锦稍安勿躁。”顾廷仪一看锦瑟的表情,连忙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院子外面还有其他人在。 锦瑟呼吸急促,紧紧咬着下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廷仪。 “今日下午,加派的两名暗卫与之前留下的暗卫汇合,盯着关妈妈的院子直到天黑。然而天黑了很久,也不见屋内掌灯,几人便起了疑心,偷偷进去查看,这才发现关妈妈不见了。” “连晋仔细询问过,之前留守的那名暗卫并未擅自离守,他可以用人头作保,关妈妈绝对没有踏出过院门一步。” “可是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锦瑟压着声音,只觉得喉咙都有些发紧。 关妈妈可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具体的还不清楚,我已经加派了人手过去搜查。关妈妈腿脚不便,哪怕白天就已经不在屋内,一天时间她也不可能离开太远,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找到了呢。”顾廷仪给锦瑟宽心。 锦瑟咬牙想了片刻:“我要过去亲眼看看。” 顾廷仪微一沉吟:“也好,今晚我们干脆就离开,再在这里纠缠下去,白白浪费时间。” “那周嫚君……”锦瑟皱眉。 “放心,我有法子让他们兄妹俩不敢轻举妄动。”顾廷仪微微勾了下嘴角。 耐着性子用了晚膳,锦瑟以醉酒想早些歇息打发了院子里的仆婢婆子们。锦瑟收拾好东西,去隔壁间找顾廷仪的时候,他正好写完了一封不知什么东西,还掏出个小印章出来,在上面盖了一下。 盖好印章之后,顾廷仪将信交给了连晋,连晋拿了信,转身便出去了。 “看来你是真着急,夜行衣都换好了。”顾廷仪这才笑着看向锦瑟。 锦瑟瞪了顾廷仪一眼:“还有心情说笑,可以走了吗?” “走。”顾廷仪随手熄了桌上的灯。 天刚黑透,几个黑色的人影翻过了周府高高的院墙,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顾廷仪准备的齐全,马车已经县城外等着。主仆四人出了南山县城,便立刻上了马车。晚上城外也不需再刻意隐藏,暗卫们骑着马紧随其后,用最快的速度朝关妈妈家的方向行去。 路上,锦瑟想起顾廷仪写的那封信,便向顾廷仪问起来。 “知道枢密院吗?”顾廷仪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锦瑟。 锦瑟点了下头:“是专门替朝廷发放公文的机构,好像还负责归档整理机密事务。” “这只是明面上的。传闻枢密院中有一支特别的使卫,专替陛下刺探情报,暗中监视朝廷官员。”顾廷仪对锦瑟神秘一笑。 锦瑟恍然大悟,这不就跟东西二厂似的!这周县令是前朝旧臣,若知道家里最近来了客人又忽然不见了,肯定会以为他们俩是枢密院的使卫,来暗中查访他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举动!如此一来,周嫚君即便想再找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找了! “真是好主意!”锦瑟还未来得及高兴,又担心起来,“不会被戳穿吗?” “枢密院的使卫,是纸面上不存在的人。那周县令是个聪明人,看完那信绝对会立刻烧掉,也必然不会去找人求证,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顾廷仪信心十足,“他只会暗自担心,夜不能寐,挖空心思的想自己近期有没有什么错漏之处。能教养出周嫚君和周泉这样的儿女,你觉得他能是个清白好官?” 这下锦瑟才算是彻底放心了,周嫚君和周泉胆子再大也是仗着他们的爹撑腰,如果周县令严令他们不许生事,他们绝对不敢肆意妄为。 快马加鞭,锦瑟几人很快便赶到了关妈妈家里。此时,暗卫们已经在关妈妈家里找到了一条密道,密道居然不短,从关妈妈家里直通水昌堡外的田间。 “属下等仔细搜查过了,关妈妈带走了一些东西,想是银钱细软之类的,并不多。炭盆里有烧过的纸灰,已经无法看出之前写的是什么。”一名暗卫单膝跪在顾廷仪面前,“属下无能,请主上责罚。” 顾廷仪摆了下手,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一边的锦瑟。 此时几人都在关妈妈的卧房里,之前锦瑟并未进来,现下还不甘心的在四处仔细查看。 “这是什么?”锦瑟将屋子里唯一一个制作精良,明显之前一直小心保存着的木盒拿了起来。 暗卫没说话,直到顾廷仪看了他一眼,他才回道:“这盒子就摆在桌上,属下已经看过,盒子里是空的。” 锦瑟打开了木盒,果然是空的,她不死心的摸了摸盒子里的衬布,发现里面有微微的凹痕。 见锦瑟皱了眉,顾廷仪伸手将盒子拿了过来,指尖一边从凹痕处扫过,一边说道:“这盒子不厚,入手却沉,是难得是木材,这样的盒子,里面装的定是重要的东西。这盒子之前一直被小心收着,虽然有年头了,外面却没有任何磨损。盒子里装着的物件是硬物,且年岁久了,才会在内衬上印出痕迹来。关妈妈走的匆忙,需要轻装,便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把这盒子弃了。” 顾廷仪说着,忽然轻咦一声:“阿锦,那玉牌你随身带着吗?” “玉牌?哦,对,带着的。”锦瑟连忙掏出玉牌递给顾廷仪。 顾廷仪将玉牌往盒子里一放,玉牌的大小形状居然跟盒子里的凹痕完全一致! 两人对视一眼,都震惊异常。 关妈妈居然也有一块这样的玉牌! “不可能!”锦瑟下意识的轻呼一声,“我跟她说我被刺杀的时候,她的表情绝对不知道此事!” “关妈妈的身份,大有蹊跷。”顾廷仪微微眯了眼,合起木盒,在掌中敲了两下,“阿锦,你说她是李嬷嬷让你找的人?李嬷嬷不是入宫之后才在你母妃身边伺候的吗,她又是如何得知关妈妈的事的?” 第269章 慌张的心跳 锦瑟愣了一会儿,她以前并未想过这事,只觉得李嬷嬷伺候了辰妃那么久,知道辰妃一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或许,是当年母妃从西凉国带去的贴身奴婢告诉她的?”锦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根据关妈妈之前说过的话推测,辰妃当年入朝辉后宫,身边是带了贴身仆婢的,否则关妈妈也不会说出“当年陪着思月去朝辉的人,就是我啦”这种话。只是这个人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二公主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李嬷嬷也从未提过这样一个人。难道在辰妃去世的时候,她也被赐死或者殉主了? 锦瑟有些气馁,原以为找到了关妈妈,自己所有的迷惑都能解开了。眼见着柳暗花明,却不想峰回路转,关妈妈不见了,又牵扯出更多的谜团,让锦瑟完全没了头绪。 顾廷仪抬手揽住锦瑟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阿锦,其实关妈妈失踪也未尝是件坏事。至少我们能确定,她之前并不是信口开河,她绝对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要我们找到她,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 锦瑟失神的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宽慰自己。可是安西州这么大,他们又是微服私访来的,要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关妈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在关妈妈的家里一直等到天亮,可惜暗卫也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唯一能让锦瑟有点希望的,就是暗卫发现了一些关妈妈离开的痕迹,已经有一队人追踪而去了。 顾廷仪决定先跟锦瑟回泰安城,先休息一下,再想起他法子。 天大亮的时候,顾廷仪和锦瑟在泰安城的一家客栈歇了下来。而此时的南山县令家中,却是乱做了一团。 先是周嫚君发现顾廷仪和锦瑟不见了,跑去找周泉商议,人还没走进周泉住的院子,半路就被自己的老爹叫去了书房。 一通仔细询问之后,周县令将周嫚君和周泉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严厉叮嘱他们近期安分守己,绝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前思后想觉得不保险,周县令甚至给两人下了禁足令,一个月之内不许踏出家门一步! 等周嫚君和周泉走了,周县令立刻命人准备车马,亲自去了水昌堡,当然免不了又去了一趟关妈妈的家。只是此时院落之中早已人去楼空,关妈妈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暗卫们带走了,连半张纸头都没留下。 周县令连忙给水昌堡的堡主和里正下了封口令,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中,把所有和锦瑟顾廷仪接触过的人统统叫过来,严密盘问。得知锦瑟问过前朝的事,周县令吓出了一身冷汗,脑海里不自觉的联想到了之前合阳庄的事。 “真是讨债鬼啊!”周县令跌坐在椅子上,发了半晌的愣,猛地回过神来,“快备车马,去泰安城!” 或许是白日里睡觉不安稳,也可能是心里有事睡不踏实,才过晌午,锦瑟就已经醒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的床铺是空的,顾廷仪并不在。 锦瑟一骨碌就从床上翻了起来,刚把脚塞进鞋子里,房门就开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就起了?”顾廷仪绕过屏风,手里拿着碟点心,“是不是肚子饿了?刚做好的玫瑰酥,吃一块?” 锦瑟看到顾廷仪,慌张的心跳忽然就平复了下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身在安西州,睁开眼睛发现顾廷仪不在,她有多紧张,多慌乱。 “你去哪儿了。”锦瑟微微撅了嘴,刚刚起床的嗓音带着些低哑,满是委屈的感觉。 顾廷仪抿唇轻笑:“我只是去打点一下,怎么,你还怕我去找那周嫚君不成?” 锦瑟心知顾廷仪这是抓住机会揶揄自己,忍不住白了顾廷仪一眼,又立刻心疼起来:“你是没有睡吗?忙了一夜,怎么也不休息一会儿。” “无妨,我不累。”顾廷仪随手放下点心,挨着锦瑟在床边坐下,“想着我们怕是要在泰安城多待些日子,总住在客栈不方便,就叫人去租了个院子。连晋先去打点了,关妈妈的东西也已经搬过去了,明日我们便可过去入住。” 锦瑟心里惦记着再查验一遍关妈妈留下的物品,哪里还有心思在客栈多待,立刻站了起来:“干什么等到明天,我们现在就去。” “你急什么。”顾廷仪好笑的拉住锦瑟,将她拽到了自己腿上坐下,“临时租赁的院子,东西都不齐全,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可是多等一刻,关妈妈就跑的更远了啊。”锦瑟不依,抱着顾廷仪的胳膊撒起娇来,“出门在外哪里还讲究那么多,之前赶路的时候也不是没住过破庙,现下有床有被的反倒还不能住了?我们走嘛,关妈妈一刻不找到,我的心就一刻不踏实,就算你强将我绑在客栈,我也休息不好呀!” 顾廷仪不松口,锦瑟干脆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咬着顾廷仪的耳垂低声密语。顾廷仪哪里忍得了这般诱惑,偏偏锦瑟抓住机会在他肋上一戳,泥鳅似的从他怀里溜了出来。 “现在就去。”锦瑟背着手站在顾廷仪前面,红唇嘟着。 顾廷仪起身,猛地将锦瑟抱住,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下:“你这小狐狸,去就去,不过今晚决不能熬夜,东西都在手上了,慢慢看才能看出不寻常的地方来。” 锦瑟忙不迭的点头,马上叫喜鹊来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几人就退了客房,坐上马车往顾廷仪租赁的院子行去。 考虑到安全问题,顾廷仪租的院子在泰安城的内城,从客栈过去,正好要经过泰安城守的私宅。周县令正好从宅子里出来,上了自家的马车。 虽然锦瑟一行人并未见过周县令,不过官府马车自有规制,加上上面的印记,喜鹊立刻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周县令从泰安城守家中出来?”锦瑟皱了皱眉,看向了顾廷仪,“他该不会没你想的那么聪明,去找泰安城守求证了。” “停车。”顾廷仪朝车夫喝了一声,低声对锦瑟说道,“你先去安顿,我查探一下情况,随后就来。” 顾廷仪起身下车,锦瑟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角。顾廷仪回头,看到的是锦瑟略显担忧的眼神。 “要小心。” 顾廷仪心头一暖,执起锦瑟抓在他衣袍上的手,重重落下一吻:“放心,这点儿小事,还难不到你夫君。” 第270章 大局观 顾廷仪到达他们租住的院子时,天早就黑了。锦瑟还在后院的厢房里检查关妈妈留下的东西,只是顾廷仪不在,锦瑟的心一直悬着,一下午翻来覆去的抖着几件粗布衣裳,根本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顾廷仪进屋的瞬间,锦瑟立刻就站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怎么才回来,晚膳还没用,饿不饿,他们没有发现你?”锦瑟丢下手里的衣裳,朝着顾廷仪快步迎上去。 “在京里的时候,怎么发现你对我如此牵肠挂肚。”顾廷仪笑着揽住锦瑟,“看来以后要多出来走走。” 锦瑟的脸蓦地有些发红,顾廷仪趁机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刚才喜鹊跟我说,你也没用晚膳,非等我回来一起?” 锦瑟低了头:“我不是担心你嘛。” “知道你担心我,如今出门在外,我是男子,风餐露宿也不打紧,你一个女儿家的,还是要多保重身子才是。”顾廷仪一边说,一边握住锦瑟的手,牵着她往外走,“先去用晚膳,咱们边吃边说。” “你说周县令离开之后就直接回南山县去了,没多久泰安城守就备轿出城了?”锦瑟小口喝着米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廷仪。 “对,他去了合阳庄。” “合阳庄?那地方不是起了火,所有人都烧死了,想来已经是一片废墟,去那干什么?” “就因为没人会想到,废墟里还藏着秘密。” 合阳庄距离泰安城并不远,说是个庄子,其实根本没有田。但是庄子不小,藏在山林之中。那些房子虽然已经烧成废墟,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一起建起来的,所有的房子都差不多规制。 眼下的合阳庄确实是一片废墟,却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庄子外面居然有守卫岗哨警戒,顾廷仪跟进去的时候,发现有人巡逻。 “你说,一个已经烧光了的废墟,有什么好看守的?”顾廷仪笑了笑,“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里面藏着什么?”锦瑟的胃口被掉了起来,“难不成是枢密院设的什么秘密据点?” “当然不可能。”顾廷仪失笑,“枢密院的使卫受枢密使指挥,而枢密使只听陛下一人的。枢密使的身份神秘,朝臣们根本不知道是谁,你觉得这样的机构,怎么会在安西州设据点。” “那泰安城守去干什么啊。”锦瑟眉头一皱,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难不成,合阳庄里还有人没死,被秘密关押在那?” “聪明!”顾廷仪点了下头。 合阳庄里从前住着的都是些在西凉皇宫里伺候过的人,要么是那种品级不高却知道很多的官员,比如巫大人,要么是有头有脸的仆婢,比如伺候过帝后的老奴。 一开始把他们都圈禁在这里,想是皇帝担心西凉残部会卷土重来,留着这些人以备不时之需。不过时间久了,安西州一直太太平平的,皇帝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合阳庄的大火是为什么起的,顾廷仪并未听到,不过今晚泰安城守去了之后,就有几具尸体被抬出去埋了,想是处理掉了一些知情人。但是合阳庄的守卫并未撤出,表明里面还有人被关押着。 若只是一般的宫廷秘闻,锦瑟八成兴致缺缺,反正又不关她的事。可是合阳庄里的人身份特殊,锦瑟就起了心思。 那个巫大人听说在西凉皇宫里伺候了很久,他很大概率知道辰妃从前的身份。如果能把他弄出来…… “你说……”锦瑟刚一开口,顾廷仪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 “你想让我把里面的人弄出来?”顾廷仪似笑非笑的看着锦瑟,“周县令以为我们是枢密院的人,就立刻去找了泰安城守,而泰安城守又去了合阳庄,这表明合阳庄起火的事,八成是宫里的意思,搞不好,还是真的枢密院来人指示的。” “那不是更妙了?”锦瑟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你想啊,泰安城守对外说的是合阳庄的人都死绝了,却还偷偷关押着一些人,周县令一定是知道这事的。你不是说了,他会苦思冥想自己哪里做错了事,合阳庄那些活口,就是他们的把柄。即便我们劫了人出来,他们也会以为是枢密院做的!” 顾廷仪听完,没有立刻说话,喝了口汤,垂眸低声道:“你说的是不错,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泰安城守是瞒着枢密院留下的活口,发现人不见了,泰安城守会怎样?欺君罔上,还是这样敏感的身份,陛下震怒绝对会诛他九族。他若狗急跳墙,作为安西州的大吏,为了自己也为了族人,他必得揭竿而起,到时便是一场战争。” “战争,谁赢谁输,都是老百姓吃苦。” 锦瑟愣了一下,下意识喃喃道:“不至于,这么严重吗?” “你觉得呢?”顾廷仪抬眸,瞥了她一眼。 锦瑟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嫩了点,她一直觉得自己够聪明,在现代看了那么多宫廷剧,对那些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已经有了很多了解,况且自己还曾经是一名军人,说白了,她的心态有些凌驾于这里的人之上。 然而真的遇到这些事,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够全面,没有看到真正的大局。只有真的置身其中,才能明白中间的残酷,从小便在朝廷的漩涡里长大的顾廷仪,在这些事情上,比她更加敏锐。 锦瑟沉下了心,小口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 “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打开局面的办法。”顾廷仪忽然出声,“只是这办法有些冒险,而且成功之后,我们得立刻离开安西州,无论你愿不愿意。” 离开安西州?锦瑟有些犹豫。 那个巫大人知不知道辰妃的身份暂且不论,就算知道,他一个礼官,又不想关妈妈成天陪在辰妃身边,能知道多少辰妃的事? 若是他知道的不多,无法为自己解惑,那就还得去找安西州其他的知情人。 为了他一人,放弃其他所有线索,值得吗? 第271章 上门 三天时间,顾廷仪陪着锦瑟将关妈妈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哪怕是那些桌椅板凳,都从关节处拆卸开了,寻找里面是否藏有暗格。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比如关妈妈供着的一个小小的神龛,经调查确定,是信奉一个叫天兴祠的西凉当地教派的人才会供奉的。还有些零散的其他物件,也只能表明关妈妈是个念旧的老人,还在心里偷偷记着那些西凉国的旧俗,其他便再无所获。 关妈妈会去哪里,要去干什么,是单纯的跑了还是要去找什么人,没有任何头绪。 又过了几天,追踪关妈妈的那队暗卫回来了。据回禀,关妈妈应该是有功夫在身的,若不是因为瘸了一条腿,恐怕他们早就跟丢了。他们追着关妈妈留下的痕迹,一直到了泰安城北边很远的一个镇子,可惜到了那里之后,他们便完全失去了关妈妈的踪迹。哪怕几人还留在当地调查了一天,也没有任何收获。 关妈妈那边彻底断了线,锦瑟心里很急,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要沉住气,然而顾廷仪那边传来的消息,让她顷刻间便坐不住了。 “他们要处死合阳庄里的人?”锦瑟有些吃惊,“为什么?” “这几日,我一直让暗卫在秘密探查合阳庄里的情况。现在里面关押的人,最多不超过五个,而且我亲自去看过,有一个囚犯看守的甚为严密,不像是会武功的人,手脚却均被铁链捆着,应该就是那个巫大人。昨夜,我听合阳庄的守卫说,城守觉得合阳庄已经不安全了,准备将所有人都处死,只是还在犹豫要不要留下巫大人。” “事情紧急,若是我们再不行动,那个巫大人恐怕就要死了。” 锦瑟死死咬着嘴唇,巫大人若死了,他就会带着所有的秘密,永远闭上嘴巴。 这几日顾廷仪已经与她分析过,对辰妃了解最多的人,如今除了关妈妈,就只剩巫大人和传说中的西凉残部。西凉残部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是否还在,也没人清楚。关妈妈下落不明,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巫大人! 锦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几番权衡之后,便下了决定:“照你说的做,先把巫大人弄出来,之后我们便去找大哥。” 当晚,顾廷仪和锦瑟一番乔装之后前往泰安城守府。泰安城守也是安西州的太守,作为安西州的封疆大吏,架势自然与众不同,看门的守卫见顾廷仪和锦瑟是生面孔,打扮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连传话都不肯。 “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城守大人是你们说见就见的吗?”守卫鼻孔朝天,伸手就要来推锦瑟,“滚滚滚,别脏了我们门口的台阶。” 手还未碰到锦瑟的肩膀,顾廷仪突然上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直接将人扇倒在地。另一名守卫大惊失色,刀还没拔出来,又被顾廷仪一脚踢翻。 “来人!快来人!”那名倒地的守卫疾声高呼,声音含糊不清,喊完便“噗”的吐了颗牙齿出来。 而此时顾廷仪早已闲闲的与锦瑟后退了几步,从腰间抽出一方雪白的丝帕,慢悠悠的擦起自己那只打了人巴掌的手来。 大门里呼啦啦一下冲出来七八名带刀的院卫,二话不说抽出明晃晃的刀,盯着顾廷仪和锦瑟。 “都拔刀了呢,奴家好怕哦。”锦瑟笑眯眯的扫过一众院卫,脸上倒是没有半分害怕的样子,语气忽然沉了下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还想杀人吗?” 院卫们一时被问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算有个胆子大些的上前了一步,可惜话还未说出来,就“噗通”栽倒在地。其他人顿时一惊,然而几人也与那人一般,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地上,虽然意识清醒,却是动也不能动,话也说不出。 “小人姓黄名元,忝为城守府管事,还敢问两位贵人来城守府可是有事?”一个身穿藏青色的管事服的男人此时终于快步走到了门口,朝着顾廷仪和锦瑟两人作揖拱手,态度谦恭。 “总算有个会说人话的出来了。”顾廷仪将那擦完手的雪白丝帕夹在指间往前一递,斜睨着黄管事,“拿去给曹珂。” 黄管事抬了下脚,可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又有些不敢出来。抬头看到顾廷仪似笑非笑的表情,和一脸无所谓在玩指甲的锦瑟,额上不禁冒了层薄汗出来。牙一咬心一横,黄管事硬着头皮跨过门槛,只觉得微微有些眩晕,倒也没有大碍,于是他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双手接过丝帕。 “还请两位贵人稍候。”黄管事后退两步,转身跑进府门,朝着书房飞奔而去。 此时城守府的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指着顾廷仪和锦瑟看热闹。城守府里的人平时高高在上惯了,哪里被人看过如此笑话,将倒地的院卫抬进去时,都觉得面上无光,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快些进府被墙挡住才好。 顾廷仪是个从小便被人瞩目惯了的,完全不在意。锦瑟虽是女儿家,却也毫无羞涩之态,甚至大大方方的转身,朝离她最近的那个老妇人笑了一笑。 两人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泰安城守便已经赶到,堆笑着将两人请了进去,还不停的给顾廷仪赔罪。 “其他人便罢了,那个出言不逊的,还是得再涨涨教训,省的下次冲撞了大人的贵客。”顾廷仪面带微笑,眼中的冷光却让泰安城守心里狠狠一紧。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泰安城守连连点头,转脸看向身后的管事,“给我打断他一条腿,扔出泰安城,永远不许回来!” 第272章 笑面虎与冷面阎王 泰安城守府,前院花厅。 顾廷仪和锦瑟坐在上首,而泰安城守曹珂坐在左下第一张椅子上。桌上的茶水已经半凉,几人说着些毫无营养的话,东拉西扯没有正题。 顾廷仪和锦瑟自然是在故弄玄虚,偏偏曹珂心里有鬼,心虚的人,难免就会多琢磨。琢磨什么呢,琢磨顾廷仪和锦瑟干什么来了。 之前顾廷仪递给黄管事的那方丝帕,是上好的丝绸,虽然织法上看不像宫内贡品,但曹珂细细摸过,用得起这种帕子且不当回事的人,绝对非富即贵。尤其那帕子上,还用月白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印记,枢密院的印记。 印记很小,且在雪白的丝帕上十分不显眼,曹珂看到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些慌了。毕竟周县令家里之前已经去过枢密院的人,听他的形容,和眼前这两人正好吻合。 合阳庄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 曹珂看着顾廷仪一张一合的嘴,眼角的余光,从顾廷仪身上扫到了锦瑟身上。 枢密院里有女官吗?还是这女人只是顾大人的相好?按说枢密院规矩严苛,刚才进花厅之后,那位顾大人却未阻止这女人坐在上首,说明两人至少是平级。男尊女卑,女子能与男子同坐,说不定还不止是平级。 也只有枢密院那种地方,才可能出现女官等级甚高的情况,这女人,一定不好对付。 “曹大人,你说呢?”锦瑟自然发现曹珂走神了,故意问了一句。 “啊。”曹珂连忙垂首将目光拉回来,刚才那位顾大人说了什么,好像是要做宴,把泰安城里的大小官员都请来? “大人赎罪,安西州地处西北,气候不比南方。此时各地耕种刚刚开始,泰安城各府衙门公事繁忙,怕是不好凑日子。”曹珂毕竟是做泰安城守的人,官场打滚多年,脑子里马上滚过了许多事情。 把所有官员全都请到一起做宴,难不成是陛下这么快便要动手了?当众把跟合阳庄有关的官员统统治罪,杀鸡儆猴,还能防止叛乱,一石二鸟? “哎呀,曹大人考虑的甚是周全,都是我们对安西州的情况不熟悉,竟然提了如此荒谬的建议。”锦瑟故作为难的样子,“只是,要将泰安城的官员们都一一见一遍,怕是耗时长久,我们无法在安西州逗留时日太长,这可如何是好。” 曹珂听完锦瑟的话,忍不住追问道:“大人想见泰安城的官员们都见一见,可是有事?” 话音刚落,顾廷仪便轻咳了两声,端起身边的茶盏,垂眸抿了一小口:“曹大人慎言。” 曹珂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头:“下官只是想替大人分忧,并无窥探大人公务之意。” “曹大人言重了。”顾廷仪微笑抬头,“其实也算不得公务,只是如今朝辉与西南开战已经数月,进展却颇为缓慢,想来安西州也是个能人异士颇多之地,见一见这里的官员,也好集思广益。” “听说安西州有能人懂得巫术,也不知与那蛊术相比,哪个更胜一筹。”锦瑟马上接话,语气里似乎有些雀跃。 曹珂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安西州地界上,除了巫大人,还有哪个懂巫术?早前传话来说要斩草除根,现在又提起这等事…… “是否更胜一筹,眼见为实。若是真能寻得一两位能人,进献上去,也是美事。”顾廷仪看了锦瑟一眼,语气凉凉,“只是寻能人异士,也是为了西南战事考量。若是能力不济,他自己千刀万剐倒是无妨,耽搁了正事,那便万死难辞其咎了。” “无论如何,总是得试一试对不对?万一这巫术真是奇妙无穷呢?反正即便失手了,他自己一样活不得,为了他自己的脑袋,他也得下死力气不是?”锦瑟笑嘻嘻的眨了眨眼睛。 两人似乎就要拌起嘴来,一个笑面虎一般,满脸笑意话里却是处处可以找人开刀,一个冷面阎王一般,言辞犀利且分毫不让,相信他办起事来绝对更加心狠手辣。 曹珂忽然想起之前黄管事禀告的事,那些院卫倒地的消无声息,难不成是这位女官的手笔?看来是她身怀异术,所以才对会巫术的人满心好奇。 曹珂才不会因为两人拌嘴就以为两人之间关系紧张,何况之前听周县令说两人扮作夫妻,这其中关系似乎就更为微妙。 只是,到底他俩谁才是主事之人呢? “身为朝廷官员,为朝廷办事,自然是要不遗余力的,曹大人觉得呢?”顾廷仪忽然将话头又抛到了曹珂这边。 曹珂连忙点头:“是是是,属下身为泰安城守,虽愚钝不堪,但感恩朝廷,自然是要尽心尽力。” “那找人这事,我看就交给曹大人办。”顾廷仪微笑看着曹珂,眼神却冷的厉害,“上面的吩咐,鄙人也是为难不已,希望曹大人不要让鄙人失望才好啊。” 曹珂顿时语塞:“大人,这……” 不等曹珂多言,锦瑟忽然开口:“曹大人做安西太守,已经十年多了。” “是。”曹珂垂眸,心有不解,同时也心头微凉。 安西州在朝廷位置敏感,安西太守表面与其他州郡太守无异,是为一方封疆大吏。然而,曹珂在这位置上一坐十年有余,其中经历种种,他早就已经知道,他的官位其实已经到头了。或许等到他年老的时候,还可以得蒙圣恩,被召回京城给个虚衔高位养着,想要位列三公九卿,他这辈子都无望了。 “曹大人是想在安西州待一辈子吗?”锦瑟对着曹珂眨了眨眼睛。 曹珂一惊:“下官,下官唯皇命是从,陛下让下官去哪里,下官便在哪里。” “曹大人的意思,是不想回京了?”锦瑟却步步紧逼,“安西州北风冷硬,曹大人便一点都不想念京城繁华吗?” 曹珂脑门上的冷汗已经顺着脸颊往下流,这位女官的话也太过直白了,自己要是说错一星半点,岂不是更让人抓住了把柄? “曹大人,眼前就有个机会嘛。”锦瑟似笑非笑的看着曹珂,“身为臣下,不擅自揣测圣意自然是好,可若完全不得圣意,也不是为官之道,曹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第273章 姨娘云烟 款待二人的晚宴非常短暂,倒不是曹珂不想铺张,实在是顾廷仪和锦瑟两人不怎么给面子,只说乏了想早些休息。将两人安顿好,曹珂有些恍惚的回到书房,盯着衣架上的官服和乌沙,愣愣发了半晌的呆。 曹珂的仕途并不算十分顺利,早年受祖上余荫进了工部,后又进过吏部,也曾在兵部做过侍郎。他为官谨慎,一直兢兢业业,十年前出任安西太守,他也曾以为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应,一时意气风发。 然而在这个位置上坐的越久,他越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太守。并不是他能力出众,也不是他得了皇帝青眼,实在是这个位置如同个烫手山芋,枢密院盯得紧,搞不好弄起了叛乱就得掉脑袋。 安西州土地贫瘠,加上平定西凉之后,好几年各方面都未能缓过来,收入远远比不上南方富饶之地。与朝辉之间的戈壁更使得这里几乎成为一块飞地,平日里无人问津。说白了,或许在皇帝心里,只要安西州还是朝辉地图上的一块,那么这里的人生活得怎么样,皇帝根本不在意。 曹珂这个安西太守,表面看着仿佛风光,然则在皇帝眼里根本没什么份量。这几年他也看开了,这里山高皇帝远,自得其乐便是,于是渐渐也有些飘了。否则以他从前的胆量,怎么敢偷偷留下合阳庄的人? 顾廷仪与锦瑟的到来,让曹珂紧张的同时,心里也蠢蠢欲动起来。 安西州北风冷硬,京城的繁华,怎能让他不想念? “叩叩”,书房想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曹珂猛地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进来。” 房门被推开,穿着水红襦裙的女子提着食盒款款而入。 “大人。”女子微微屈膝行礼,将食盒放下,取出里面的糕点,柔声道,“这么晚了,大人想是有些饿了,奴婢刚做好的点心,大人用些。” 玫瑰乳酥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曹珂晚膳用的少,闻到味道立刻感觉腹中空空。 “云烟,过来。”曹珂朝女子招了招手。 云烟立刻将自己的柔荑放入曹珂掌中,转身倒入曹珂怀里,坐在他大腿上。 云烟是曹珂府上的六姨娘,今年才刚刚二十岁,入曹府却已经三年有余,是如今曹珂最宠爱的姨娘。 曹珂一边揉着怀中女子年轻娇嫩的身体,一边嚼着玫瑰乳酥:“前些日子着了风寒,身子才刚好,更深露重,何必亲自送点心过来?” “大人很久没这么晚还不睡了,奴婢担心大人的身子。”云烟嗓音娇柔,脑袋靠着曹珂的肩膀,一手环在他脖子上,“大人,奴婢伺候您歇了。” 曹珂丢开没吃完的玫瑰乳酥,搂着美人滚上了床铺。 一番云雨之后,曹珂躺在枕上,依然睁眼看着床顶的幔帐。 云烟伏到曹珂肩头:“大人今日怎么了,心事重重的,可否说与奴家?” “唉……”曹珂叹了口气,“枢密院又来人了。” 云烟很会安慰人,而且嘴巴紧,还是书香之家出身,曹珂时常与她说公事。 云烟听了曹珂的话,立刻明白了他的担忧:“大人可是担心枢密院知道了合阳庄的事情?” “他们八成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上门。”曹珂眉头紧皱,将顾廷仪和锦瑟上门让他找人的事说了一番,“你说说,若不是知道巫怀安还活着,他们怎么会让我找会巫术之人?这是要拿我的把柄啊!就算我死撑着不交人,可那顾大人已经说了,寻找会巫术的人这事,就交到我手里了,我若办不成,枢密院的手段,我不死也得脱层皮!” 云烟没有马上接嘴,只听曹珂抱怨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大人,奴婢倒觉得您不必如此烦忧。听那两位大人的意思,您若将巫大人交给他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曹珂有些烦躁的收回了抱着云烟的胳膊,将身子转了过去。 曹珂的表现分明是不想跟云烟多说了,若是平时,云烟一定知情识趣的闭嘴。可是今天,云烟却不依不饶的将曹珂的身体扳了回来。 “大人,照您的说法,枢密院的人已经知道了此事,他们根本没必要上门让您多做防备。他们大可将此事直接禀告给陛下,何必多此一举?既然他们来了,说明他们并不打算就此事找大人的麻烦。” “奴婢愚见,西南战事进展不顺,陛下或许给枢密院下了什么密旨,那位女官身怀异术便是最好的证明。况且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把人交给他们有何不可。这人交出去了,便不在大人手上了,之后若要再追究起来,也有枢密院的人担着。” “何况,您与京城关系不深,若是能搭上枢密院,对您的仕途也是有好处的呀。” 曹珂被云烟说的心动了起来,枢密院是什么地方,能跟那里搭上关系,自然是好处多多。若是有他们相助,或许自己能提早回京呢?曹家在京城还有些根基的,回去了哪怕做个士大夫,也比在安西州吃冷风强不是? 见曹珂意动,云烟继续游说道:“当然,您把人交出去了,他也不再是巫大人了。至于是什么人,您安个清白身份就是。这里是安西州,您堂堂太守,说他是什么人,还能不是不成?” “有道理。”曹珂点了下头,“只是这人嘴巴硬,即便交给了枢密院,也不一定能为朝廷所用啊。” “这个嘛……”云烟咬了下嘴唇,“大人,枢密院手段多,您尽可以将这难题给那两位大人呀。” 曹珂眼睛一亮:“对啊!能人异士嘛,总是有些脾气的。能不能收服巫怀安,那就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曹珂有些兴奋,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云烟,本该温柔的眸子里,氤氲着沉沉的暗光。 第274章 大漠景致 曹珂心中有了主意,便也不心慌了,开始琢磨着怎么巴结两位“枢密院的大人”。 巫怀安在合阳庄受了刑,直接交上去是不妥的,怎么都得养一养,至少皮面上看着不能过不去。养伤需要时间,两位大人定然着急,若是想些法子让他们暂时乐不思蜀,不仅能拖延一段时间,还能拉进关系,可不是一举两得? 第二天,曹珂便向顾廷仪提议,带他们去看看安西州独有的风景。 “曹大人心里可是已经有人选了?否则怎还有心情玩乐。”顾廷仪凉凉的瞥了一眼曹珂。 “找人需要时间,下官只是觉得,让两位大人住在下官家里,实在闷得慌,不如出去走走。等我们回来了,这人应该也就找好了。”曹珂堆笑着回道。 “听曹大人的意思,要去的地方还挺远?”锦瑟的样子有些期待,“安西州我还是第一次来,曹大人就带我们去见识见识。” “不急,先说说要去几日,什么时候回来。否则时日太久了,上面不好交代。”顾廷仪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 曹珂见顾廷仪不好糊弄,只得硬着头皮:“七天,七天之后咱们回来,到时候一定把人交到两位大人手上。” 原本曹珂还提议叫几位官员和官眷作陪,想着人多了,你来我往也好拖延时间,却被顾廷仪拒绝了。 锦瑟对于别人是生面孔,可保不齐安西州的官员里有见过自己的人。 “鄙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顾廷仪冷着脸。 “下官思虑不周,人少好,人少清净。”曹珂陪着笑脸。 出游的计划定了,顾廷仪让暗卫叫来了连晋和喜鹊。曹珂见两人身边凭空冒出两个下人,心里更加认定两人出身枢密院,行事谨慎,不愿意他府上的下人伺候。做了大半日的准备,曹珂携了一众仆婢还抽调了整整一千军士在城外接应,没带曹夫人,却是带了云烟随行伺候,车队从城守府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走了两日,才到了地方,且已经是下午了。 一弯碧水清澈寒凉,水边大片的芦苇丛外是粗壮的胡杨树,红柳将漫漫黄沙挡在最外围。红日偏西,照的满眼都蒙了一层橘色,一眼望去,尽是大漠的豪迈苍凉。 没有房屋,只有水边有个木台子,应该是很久前就有的。下人们手脚麻利的清理地面搭起大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安西州的风景不比江南婉约柔美,两位大人可别见笑。”曹珂选这里也是用了心思的,枢密院的人在京城待得久了,什么样的名苑没有去过,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到这荒凉大漠里来,反倒显得别致。 “曹大人过谦了,这里的景色,独有一番滋味。”锦瑟望着远处的沙丘,深深吸了口气。 见顾廷仪和锦瑟像是对这里挺满意的样子,曹珂就更放心了些。很快,水边的台子外面摆好了桌椅,帐篷也搭起来了,厨子将安西州特有的美食一道道端上桌,几人在台前依次落座。 曹珂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群西域游艺人,台上的游艺人弹着胡琴敲着手鼓,蒙了面纱的舞娘赤脚踏着轻快的节奏翩翩起舞。舞娘的裙摆掩映在芦苇丛中,手腕上的银铃合着手鼓的敲击声,气氛仿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锦瑟津津有味的吃着美食,看着表演,根本没心思搭理曹珂。顾廷仪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与曹珂你来我往。曹珂还想从顾廷仪嘴里套些话出来,可惜顾廷仪年纪虽轻,却是从小就跟在顾锡儒身边,在官场里厮混过来的,哪里那么容易着了他的道,说的尽是官场上相互恭维的废话。 正吃着,锦瑟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个年轻女人走到了台子边,对一旁的下人说了些什么,那人便对台上的舞娘打了几个手势。舞娘会意,旋转着从台子上跳了下来,舞到了几人面前。 鼓点变得缓慢下来,胡琴的乐曲也开始悠长。舞娘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从一边的托盘上捧起琉璃杯,把鲜红的葡萄酒倒入其中,款款献到顾廷仪面前。 蒙着面纱的西域舞娘身材热辣,一双深邃的大眼睛被长长睫毛点缀的仿佛上好的黑曜石,泛着诱人的暗光。 顾廷仪随意的瞥了舞娘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舞娘颔首,如法炮制又给锦瑟也献了一杯酒。 锦瑟也接了酒杯,却没像顾廷仪那样一口喝了,只浅浅抿了一口。葡萄酒甜醉,不知是不是工艺落后的原因,酒液微微有些浑浊,而且味道也没有那么醇厚,回味更是有点发酸。 曹珂到底是做了十年太守的人,很会察言观色,锦瑟放下杯子皱了皱眉,曹珂便立刻横了舞娘一眼。那舞娘也不惊慌,笑着转身又舞回了台上。 大漠里天黑的早,加上两日马车颠簸,众人吃饱喝足便回了各自的大帐。 在城守府的时候,顾廷仪和锦瑟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不过却是各自住着一间屋子。曹珂不好随意揣测两人的关系,何况他还有其他安排,便给锦瑟和顾廷仪各准备了一顶大帐。 锦瑟进入帐篷之后,发现里面已经放好了浴桶,兑好了玫瑰花水的热水腾着白气,香胰都准备了。 “曹珂一个大男人,心倒是挺细。”锦瑟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子,“喜鹊,帮我更衣。” 喜鹊上前,一边给锦瑟宽衣,一边说道:“这些好像不是曹大人准备的,是他的六姨娘云烟。曹大人好歹也是一方大员,出来竟也不带正室,反而让一个姨娘随行,真是不成体统。” 锦瑟脑子里立刻闪过之前在台子边上看到的那个年轻女人,似乎就是她给舞娘示意,让她下来敬酒,胆子倒是挺大。 “主子,奴婢刚才听那些下人嚼舌根,说是那位六姨娘还给驸……顾大人做了特别安排,您沐浴之后,是不是过去瞧瞧?”喜鹊压低了声音,往顾廷仪大帐的方向瞥了一眼。 锦瑟一愣,笑了。 “我有什么好瞧的,只怕她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别被踢坏了。” 踏进浴桶,锦瑟舒舒服服的泡在热水里,闭上了眼睛。 第275章 巫怀安到手 锦瑟刚泡完澡出来,就听喜鹊说顾廷仪从帐子里撵出了个女人,是之前献舞的那个西域舞娘。而且不多时,曹珂就被连晋叫去了顾廷仪的大帐,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今晚那个六姨娘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喜鹊揶揄道,“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还以为谁都吃这一套呢!真是活该。” 锦瑟靠在软垫上敷着面膜:“你不喜欢那个六姨娘?她也没招惹你。” “主子。”喜鹊撅了嘴,“她给顾大人送女人呢,您都不生气呀。” “知道结果的事情,有什么好气的。”锦瑟又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车马劳顿,也可能是洗完热水澡太舒服了,锦瑟只觉得困意上头,面膜没敷多久就掀了,胡乱洗了把脸,蒙头睡了过去。 一连几天,曹珂变着各种花样安排两人游玩,除了上湖泛舟垂钓,在林子里射猎,还带两人去了附近另外几处景色别致之处。曹珂不愧为安西州的大吏,身边的厨子厨艺非常好,各种安西州特产的食材在他手里仿佛能做出无穷无尽的花样,使用的调料也有许多是京城里的馆子不用的,风味别具一格。 锦瑟倒是玩的挺爽,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不过第六天,顾廷仪就开始催着曹珂回去了。 一方面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身份越容易暴露,另一方面,他跟锦瑟能这么顺利的离京,是和皇帝做了交易的,若在安西州盘桓的日子太久,恐怕皇帝会不高兴了。 曹珂有心再拖延几天,可惜顾廷仪怎么都不肯:“说好的七天,回去路上还要两日,足足八天时间了。” 曹珂无奈,只得吩咐手下人打道回府,又磨磨蹭蹭的收拾了半日,总算启程了。 回到泰安城的时候,巫怀安已经在守城府,不过他被下了药,一直昏迷着。 “这就是你找来的人?这是下了药了?”锦瑟打量着巫怀安昏迷中的脸,巫怀安比她想象的年轻多了,可能还不到四十岁,那么他当年在西凉皇宫做礼官的时候,估计还不到三十,啧啧,真让人意外。朝辉那边负责祭祀的礼官,没有一个不长白胡子的呢! “大人见谅,这有点本事的人,心气儿都高,更何况他是如今安西州仅存的巫术师了,哪里肯听下官的话。下官怕若不将他制住,会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曹珂堆笑,“当然了,两位大人手段非凡,对付他肯定手到擒来,下官把人交到二位大人手上,有二位大人看着,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等他醒了,二位大人尽可试试他的能耐,只是这人性格倔强,不肯为朝廷效力,下官无能,还望二位大人能劝得了他。” 锦瑟微微一怔,和顾廷仪对视一眼,都听懂了曹珂的话外之音。 喏,人我给你们了,保证也是有本事的,你们随便试。不过他可是个不听话的,而且我也搞不定他,反正人到你们手里了,你们有能耐就自己让他听话。 锦瑟没想到曹珂居然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不仅心中失笑。不过她完全不惧,她和皇帝曹珂之类的人不一样,他对巫怀安没有任何企图,况且她如今顶着二公主的身份,看在辰妃面子上,巫怀安对她也会客气点……? “对了,二位大人还需注意,他脚上还那双鞋可千万不要取下来。”曹珂指着巫怀安的脚,“此人轻功非凡,若是让他失了禁锢,也是麻烦。” 锦瑟看向巫怀安的脚,发现他脚上套着一双金属鞋,看样子还不是生铁的材质,光泽非常特别。 锦瑟正想问曹珂,巫怀安什么时候会醒,顾廷仪忽然开口道:“既然曹大人如此说,那我们就放心了。也不必等他醒来,我们这就带人离开。” 这回不仅曹珂愣了,连锦瑟都愣了,有没有必要这么着急,不怕曹珂起疑吗?他俩如今可是在安西州的地界,如果曹珂怀疑两人身份,就他们带的那不到一百的暗卫,恐怕都无法全须全尾的离开安西州。 “西南战事紧急,我等必得立刻赶去。”顾廷仪垂了下眸,然后示意曹珂跟他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枢密使大人传令,让我等即刻启程去办另一间差事。” 曹珂恍然大悟,连忙点头低声道:“那就不耽误两位大人的功夫了。” 顾廷仪点了下头,沉吟了一秒,又继续对曹珂叮嘱了几句,意思是让他注意周县令,话里话外暗示枢密院会跟皇帝参他一本。 曹珂表情严肃的应着,心中暗喜。枢密院的人都十分不好说话,性格倨傲,肯出言提醒,这就是念着他的好了。当然这还不算攀上关系,还得再下点儿本才行。 “既然两位大人还有公务在身,下官这就命人护送两位大人启程。”曹珂还想再卖点人情,顺便在路上让手下跟顾廷仪他们讨要个联络方式,也方便以后走动。 “秘密公务。”顾廷仪沉了下脸,见曹珂眼中有些慌乱,顾廷仪掏出一个小小的玉佩,偷偷塞给了曹珂,“城外西郊有一家猎户,今后还望大人多多照看。” 曹珂大喜,这是跟枢密院搭上线了啊!忙不迭的把玉佩收好,曹珂马上给身后的掌事使眼色,不多时掌事便送了一千两银票来。 “下官招呼不周,这点心意还望二位大人不嫌弃。”曹珂奉上银票。 两人带着昏迷中的巫怀安离开了城守府,曹珂亲自将两人送到了门口,目送马车离开了。 马车里,锦瑟让顾廷仪扶着巫怀安坐好,自己伸手搭在了他的腕脉上。过了一会儿,又翻了下巫怀安的眼皮,撸起他的袖子和裤腿,简单检查了一下外伤。 “还好,没有大碍,两个时辰之内应该可以醒来。”锦瑟收了手,长舒一口气,“人总算到手了,我们今晚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收拾东西上路?” “不,我们不回去了。”顾廷仪摇头,“我已经命人回去传话,他们会在城外二十里处与我们汇合。” 锦瑟不禁皱了下眉头:“怎么忽然这么赶,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276章 落崖 马车出城上了官道,车夫便策马跑了起来。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在马车里吃了些曹珂为他们准备的干粮点心,一直没有下车。 顾廷仪喝了口水,将水囊递给锦瑟:“枢密院的人到安西州了,我们再不赶紧离开,就要露馅了。” “什么?真的枢密院的人到了?”锦瑟一惊,接过水囊咕嘟嘟灌了几口,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有人传信。”顾廷仪含糊了一句,“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泰安城附近,我已经派人去给我大哥传话了,我们先往东走,然后……” 顾廷仪话未说完,马车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接着车速便慢了下来,甚至停住了。 顾廷仪皱了下眉,起身打开车厢门:“怎么回事。” “路上有碎石,前面那块很大,得去搬开才行,否则会撞坏车底。”车夫一边答着,一边跳下车,“大人不必担心,安西州这边风沙大,土质又松,这种情况经常有。” 车夫边说边往前走,还未走出几步,一支冷箭忽然“嗖”的射来,直直钉入车夫胸口。车夫眼睛一瞪,霎时扑倒在地。 顾廷仪瞳孔骤然收缩,飞身滑到车夫的位置上,捞起缰绳用力一甩:“驾!” 也不管前方碎石挡路,顾廷仪驾着马车飞驰起来。由于碎石颠簸,锦瑟一手抓着巫怀安,一手紧紧扣着马车,身子剧烈的晃动着。马车冲过最大的那块碎石时,锦瑟的身体甚至被撞的抛飞起一截,脑袋险些撞到车顶。好在马车似乎没出什么问题,依然在飞速前进。 锦瑟咬着嘴唇,用力深呼吸来平复紧张的心情,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连晋和喜鹊都被打发回去收拾东西了,所以马车和车夫都是曹珂准备的,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她跟顾廷仪要去哪里,何况如果是因为他们身份暴露,就不会弄一堆碎石做障眼法,而是直接派兵来追才是。 若是一般山贼劫道,应该不会杀死车夫。来的路上他们不是没遇过山贼,都是一群人拿着刀剑明晃晃的冲出来,只不过他们随行的暗卫很多,除了她跟喜鹊人人都会武功,从未吃过亏。 可今日因为汇合地点不远,所以并未派暗卫随行。而且刚才没听到有人冲出来,大概率不是山贼,那又会是什么人?难道那些追着她的刺客,一路从京城跟了过来? 若是只有她跟顾廷仪,他们完全可以弃车骑马离开,偏偏还有个昏迷的巫怀安,他们无法把车弃了。锦瑟额上已经见了薄汗,此刻只能寄希望于这车足够结实,能撑到他们汇合的地点附近,车速这么快,半个时辰就好了。 然而天公不作美,车底忽然传来一声裂响,整个车厢往一边狠狠倾斜过去。锦瑟还未反应过来,直觉得一股大力直接将自己从车厢未关好的门里甩了出去。 “阿锦!” 顾廷仪的声音传入耳中时,锦瑟甚至大脑僵的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后背狠狠撞在了不知什么东西上面,锦瑟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拆散了,扑倒之后又顺着一个斜坡滚了下去。 当身体开始下坠,锦瑟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能抓到的东西。两手顺着碎石杂草滑下,手心割的生疼,一片指甲也生生被掀掉了。 要死了吗? 锦瑟忍不住苦笑,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几次三番落入这等险境,只是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在劫难逃。 闭上眼睛,锦瑟放松了身体,死就死,反正到朝辉这些日子,已经是自己白捡的了。 忽然,腰间一紧,锦瑟蓦地睁眼,看到的是顾廷仪的脸。 “阿锦,抱紧我。”顾廷仪一手箍着锦瑟的腰,另一只手已经抽出软剑,用力插入了山壁之中。 锦瑟下意识的环住了顾廷仪的脖子,只是脸还仰着,定定望着他:“你何必……我们会死的。” “我不许你死,低头!”顾廷仪抱着锦瑟的手又紧了紧,将她塞进自己怀里。 锦瑟听话的低头闭上了眼睛,把脑袋紧紧贴在顾廷仪胸口。两人的身体依然是不停的下坠,锦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粉身碎骨,不过有顾廷仪陪着,她觉得很满足。 顾廷仪忽然松了手,两人在空中旋转了几圈,重重滚倒在地。顾廷仪双手抱着锦瑟的脑袋,用力按在自己怀中,生怕伤了她。等两人身体停住,锦瑟只觉得头晕脑胀,好半天才撑着身子从顾廷仪身上爬起来。 “阿锦,你怎么样?”顾廷仪坐了起来,两眼在锦瑟身上不停逡巡。 “我没事。”锦瑟有些恍惚,她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脚底是黄土和沙石掺杂的地面,或许是因为比较松软,落下来的时候她都没怎么感觉到疼。 抬头看了一眼,他们落下来的地方大约有七八层楼那么高,而她所受最重的伤,居然只是刚刚掉落的时候,双手去扒山壁的划伤。 “你的手!”顾廷仪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啦锦瑟的手腕。 锦瑟这才觉得剧痛袭来,指甲被掀飞的左手中指,疼得好像火烧一样。锦瑟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却发现地上斑驳的血迹。 血?自己的手受的伤,不可能流这么多血啊? “顾廷仪!”锦瑟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蹲下身子去摸顾廷仪的身体。 顾廷仪的右手小臂上被山壁突出石头割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而他为了止住两人身体下坠,一直用力用右手抓着软件,伤口裂的更厉害,血已经将他的衣袖完全染红了。 “你受伤了,怎么不说!”锦瑟眼睛发酸,马上从怀里抽出帕子,先将顾廷仪的手臂扎住止血。 “我不打紧。”顾廷仪另一只手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我们得赶紧找路上去,否则要是被人堵在这里,怕是更难逃脱了。” “先等等。”锦瑟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袖口腰间,那些装了药的小口袋里,大都是迷药之类的东西,手掌上的血糊了她一身。 她终于想起来,从小腿上的绑带里抽出个小瓷瓶——她随身携带的云南白药! 第277章 前后无路 没有酒精清洗伤口,只能先做紧急处理。锦瑟将一瓶白药几乎都洒在了顾廷仪手臂的伤口上,又撕了一截里衣给顾廷仪重新缠起伤口。 手指更疼了,但是锦瑟顾不上那么多,顾廷仪飞身跃起拔下还插在崖壁上的软件,一手挽住锦瑟,带着她开始顺着崖底往前走。 离开泰安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西北的天黑的早,此时日头已经西沉。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日天黑的比往常更快,无遮无挡的崖底,风声开始呼啸,没走多远,头顶居然开始落雨。 “得找个地方避雨。”顾廷仪抬头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幕,又看向前方,“前面好像走不过去了。” 锦瑟咬了下嘴唇:“走到头看看再说。” “好。” 果然如顾廷仪说的一般,走出两三百米的样子,就真的无路可走了。山崖在他们面前裂开一道细缝,再往里就全是黄土砂石。 “往回走走看,或许能找个避雨处。”顾廷仪松开锦瑟的手臂,转到她前面半蹲,“我背你,这样快一些。” 锦瑟稍想了一下,也不矫情,飞快的爬上了顾廷仪的后背,抱紧了他的脖子。 脚下一点,两人便飞速蹿了出去,迎面的风雨甩在锦瑟脸上,糊的她睁不开眼睛。风声在耳边尖叫着,锦瑟只觉得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每次顾廷仪只是稍稍落地借力,便又飞腾出去。没多久,顾廷仪忽然一转前进的角度,停了下来。 “你先在这里避避。” 锦瑟下意识的从顾廷仪背上滑下来,头顶的雨似乎小了许多,抹了下脸上的水痕,锦瑟才发现两人停在崖底一个洞穴里。 说是洞穴,其实不过是一个内凹的浅坑,从洞口到最里面最多不过两米。不过这仅有的凹陷处,却成功将大部分风雨挡住了。 “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顾廷仪在锦瑟肩上握了一下,再次冲入雨幕之中。 锦瑟只“哎”了一声,顾廷仪的身影便已经消失了。她无奈只能往后退了些,抱起双臂,等待顾廷仪回来。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似乎都过的极为缓慢。锦瑟有些焦急的在洞内转来转去,眼睛不住的往外面望着。可惜黑沉沉的雨幕遮挡了所有的视线,耳边除了风雨声,什么也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锦瑟只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顾廷仪终于回来了。 “廷仪!”锦瑟立刻迎了上去。 顾廷仪连忙往里走,成功把锦瑟阻在了洞内:“那边也一样,这里没路可以上去。” 见锦瑟皱了眉,顾廷仪又接道:“也是好事,说明这里想下来,只能从崖上下来。现在雨这么大,他们恐怕无法下来了。这里距离我们汇合的地方不远,连晋他们迟迟见不到我们,很快就会找来。” “那我们……”锦瑟有些担忧的往外看了一眼。 “只能先等着了。”顾廷仪说着,开始动手解开腰带,把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 刚才在外面,顾廷仪的外袍已经完全淋湿了。在手里一拧,水便噼里啪啦的流了下来。而锦瑟在刚刚落雨的时候便被顾廷仪背着,胸前基本是干燥的,只有外衣后背湿了。不过顾廷仪还是让锦瑟将外衣脱了下来,省的湿衣服贴在背上,受凉生病。 锦瑟拔下头上的发簪插在洞壁上,将两人的湿衣服挂起来晾着。夹杂着雨滴的风吹进来,锦瑟不禁打了个寒颤,顾廷仪连忙搂住锦瑟,用自己的体温帮她取暖。 顾廷仪随身倒是带了火折子,可惜没有干燥的木柴可以生火。洞里倒是有些干草,拢起来勉强能坐下一个人,两人便紧挨着坐在一起。 “刚才药都给我用了,你手上的伤可怎么是好。”顾廷仪把锦瑟搂在怀里,让她的后背贴在自己胸前,整个人环着她,最大限度的保持她的体温。 “只是皮外伤。” 手心里的划痕早就止了血,只是有些地方被细小的碎石嵌了进去,等出去了得立刻清理。手指已经肿了,火烧似的疼,可锦瑟不想让顾廷仪担心,强忍着抬头冲顾廷仪笑了笑。 见顾廷仪一副自责的样子,锦瑟连忙找话题岔开:“巫大人是不是还在马车里?” 顾廷仪一边思索一边道:“之前我只顾着救你,实在顾不得他了。不过他身无长物,又昏迷着,那些人应该会直接将他撇下,现在八成还在马车里,只是不知醒了没有。” “但愿他还在马车里,要不我们费了那么大功夫把他弄出来,岂不是白忙一场。”锦瑟有些郁闷的呼了口气,“也不知是什么人半路劫道,会不会是京城里刺杀我的人?” “应该不是。”顾廷仪摇头,“这一路行来,并没有人跟着我们,何况我们的行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今日劫道的人明显提前做了预备,应该不是冲着我们,只是我们倒霉被撞上了。” “希望我们没有倒霉到底,那些人能真的放过巫大人,别用他泄愤。”锦瑟压抑着心中的焦急,又往雨幕里看了一眼,心里暗暗祈求,老天爷你可给点儿力啊,千万别让巫大人死了啊! 然而锦瑟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巫怀安不仅没死,而且境况比他们俩好了十万八千倍! 身下是铺了厚厚垫子的软床,轻薄又保暖的云丝被盖着,金属鞋已经除了,身上还未好全的伤口全部重新处理换了药,穿着干净的裘衣裤舒舒服服的靠在床上。 “所以,你们假扮山贼,将我救了出来?”巫怀安斜倚着身子,眼眸低垂,“辛苦你们了。” “不敢当,这都是属下们应该的。让大人受了这么久的苦楚,都是属下们办事不利。”巫怀安面前坐着个女人,乌发朱唇,钗鬟琳琅,竟然是曹珂的六姨娘云烟! “接下来呢,你们打算将我送去哪儿?”巫怀安语气平淡,只是言语之中,似乎有几分嘲讽的意味,“闾山大营你们恐怕不放心我,朝辉官府里有我的画像,藏在哪儿合适?还是说,让我戴了皮面,扮作旁人?” 第278章 获救 “大人,您这么说话就见外了。”云烟微微蹙了眉,“您是大祭司,即便被俘这些年,一直在朝辉掌控之下,可圣女一日没有免去您大祭司的职位,您就依然是大祭司。” “所以,你们在意的还是我这一身巫术了。”巫怀安缓慢的点了下头,“是打算让我教徒弟吗?” 云烟没想到巫怀安居然马上便猜到了上面的意图,一时有些语塞。 巫怀安是西凉国最有名的巫术师,也是圣女钦点的大祭司,他的巫术造诣,在西凉国内无人可及。然而他被俘这么多年,不好说有没有叛变之心,所以上面的意思是,将他藏到其他地方,继续替组织培养巫术师,这样就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还不用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伤害组织的地方。 “大人,奴婢接到的命令,只是将您营救出来,之后有人会送您去西南。”云烟微微抿了下唇,“您在西南是生面孔,总能自在些。” “西南啊。”巫怀安的语气似乎有些出神,片刻之后,他才又问,“把我要出来的那两个人,你说是朝辉枢密院的?他俩落了崖,可见了尸首?” “曹珂说他们是枢密院的人,应该是了。只是他们落崖之后便起了风雨,山崖实在不好攀爬,况且我们的人并未露面,他们即便没死,也不会想到是我们做的。”云烟的语气十分肯定,言罢,起身朝着巫怀安屈膝一礼,“大人,时候不早了,奴婢还得回城守府,先行告退。” “嗯,去。” 巫怀安看着云烟走了,掀了云丝被下床,往窗口走了几步。推开窗户,雨滴裹在冷风里斜冲而来,撒了巫怀安一头一身他却毫不在意,甚至伸出手去接屋檐上落下的雨滴。 “大人,您身体未愈,还请关窗,免受风寒。”一个侍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对着巫怀安谦卑行礼。 只是侍卫动作谦卑,语气却是命令式的,巫怀安嘴角牵起几分自嘲的笑意,也没说话,重新将窗户关上了。 合阳庄也好,这里也罢,即便日后去西南,都是被监视着软禁着,又有何不同呢? 巫怀安重新上了床,门窗隔绝了所有风雨,屋内温暖安静,可是巫怀安的心却有些发凉。他望着屋顶,出起神来。 此时的锦瑟也在努力的往外面看:“廷仪你听,好像有人在叫我们?” 顾廷仪撑开有些发沉的眼皮,侧耳仔细听了听:“好像……是连晋的声音。” “他们来了!”锦瑟从顾廷仪怀里挣出来,伸手拽下一遍的外衣,迅速穿上,之后又摸了摸顾廷仪的外袍,咬了下唇,“你的衣服就别穿了,他们应该带了干衣服和斗笠过来。” “嗯。”顾廷仪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好半天才起身,“我去放信号。” 顾廷仪从靴子里抽出一根小竹管,对着外面的雨幕甩了出去。红光冲进雨幕,飞快的就消失了。不过这已经足够到了崖底的连晋看见,暗卫们立刻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坐在了温暖的房屋之内,喝着喜鹊早就准备好的姜汤驱寒。 “巫怀安不见了?”顾廷仪皱眉看向连晋,“派人去找了吗?” “没有找到。”连晋低着头,“暗卫们在附近发现了大量马匹的蹄印,不过由于雨水冲刷,实在无法分辩之后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如果真是山贼,要么杀了巫怀安泄愤,要么丢下他不管,怎么会把他掳走?”顾廷仪揉了揉发胀眉心,“泰安城那边有动静吗?” “枢密院的人应该快到到泰安城了。”连晋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一边的锦瑟和角落里的喜鹊。 锦瑟明白了,她们在这里,连晋有话不好说。 “廷仪,我去处理下手上的伤口。”锦瑟起了身,“喜鹊,我们去拿药箱。” 喜鹊立刻过来扶起锦瑟,两人便出去了。 到了另一间厢房,锦瑟吩咐喜鹊点了好几支蜡烛,伸开手掌让喜鹊帮她把手心里的碎石挑出来。喜鹊一看锦瑟的手,眼圈立刻红了:“主子,您怎么伤成这样!” “没事,已经不怎么疼了。”锦瑟给了喜鹊一个安慰的眼神,“我手伤了不好自己来,你心细,一定帮我把伤口弄干净。” 用烛火过了银针,几次想下手又没敢,喜鹊可怜巴巴的抬头看向锦瑟:“奴婢,奴婢怕弄疼您。” “放心大胆的来,伤口又不深,不会疼的。”锦瑟鼓励喜鹊。 喜鹊做了几个深呼吸,咬牙抓住锦瑟的手,开始帮她清理手掌里的碎石。一开始喜鹊的手还有些发抖,不过在锦瑟不断的鼓励和安慰之下,她也渐渐稳住了。大约花了半个时辰,喜鹊终于将锦瑟手掌里的碎石土渣之类的全部都挑干净了。 “那个瓶子,对,用棉签蘸着给我把手擦一遍。”锦瑟继续吩咐喜鹊,用她自制的棉签和酒精消毒。 喜鹊的动作很麻利,而且手也不重,锦瑟看着喜鹊,脑子里不禁冒出个念头,朝辉这边好像没有护士这个职业,喜鹊倒是可以往这方面培养培养。 擦完了手心,喜鹊又把锦瑟掉了指甲的手指头也擦了一遍,小心的用纱布包好固定。做完这一切,喜鹊才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 “主子,奴婢没弄疼您。”喜鹊咬着嘴唇看向锦瑟。 “没有,你做的很好。”锦瑟冲喜鹊笑,“去问问那边说完了没有,廷仪也受了伤,我要替他检查一下伤口。” 喜鹊领命过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主子,驸马爷说咱们要立刻启程,马车已经备好了,您今晚先委屈一下在车上睡。” “立刻走?”锦瑟不禁皱了眉,“我去看看。” 锦瑟本想去检查一下顾廷仪手臂上的伤,可是顾廷仪说已经处理过了,枢密院的人随时会到泰安城,他们现在还离泰安城太近,必须马上走。 两人上了马车,锦瑟看顾廷仪胳膊上包裹的布已经换了新的,便放心的靠在了顾廷仪身上,闭上了眼睛。 风雨呼啸,几十匹马护送着两辆马车,急急消失在了深沉的夜幕之中。 第279章 你不要小看我 就在锦瑟和顾廷仪离开城守府几个时辰之后,真正的枢密院的院卫,便到了曹珂府上。这时曹珂才知大事不妙,但是又不敢当着枢密院的人说出合阳庄的事,只得暗地里让心腹带兵去追锦瑟和顾廷仪。 曹珂的手下找到了坏在半路上的马车,也去山崖下面搜寻了,然而一无所获。身为安西州的大吏,曹珂手下的能量不可小觑,很快便找到了他们汇合的地点,顺着痕迹一路追踪,只可惜几番进出城镇,人流彻底让他们失去了追踪的方向。 惶惶不安的曹珂跟手下心腹三番五次商议,最终自以为是的将二人当成了西凉残部,目的就是为了把巫怀安救出去。于是曹珂当即发了通缉令,命画师画出两人画像,加急派往安西州各地。可惜做贼心虚的他,并不敢明目张胆的通缉巫怀安。 巫怀安早该是个死人了,枢密院的人还在,若通缉巫怀安,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我们这是在往哪儿走?”锦瑟拨开马车的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不是要出安西州吗?怎么又往南了?” 顾廷仪那出早就准备好的安西州地图,指着一处对锦瑟说:“我们去这里,跟我大哥汇合。” 锦瑟看向地图,那是安西州的最南端,一个叫山北的小镇。前两天他们一直在往东走,今日突然转了方向,原来是要去这里。 “你大哥在那?”锦瑟皱了皱眉,“他是博州的守军将领,没有皇命,私自离开驻地,是死罪。” “陛下的密令应该到了,他可心急的很呢。”顾廷仪笑了笑,宽慰锦瑟,“你忘了,陛下对西南势在必得,若不是为此,我们如何能离京呢?” “不是说要到夏末秋初才过去,现在还有段日子啊。”锦瑟不解。 “行军打仗,粮草先行。我们即便是打算偷袭,也得为大军做准备。想夏末秋初到达西南,便得提前月余行军,况且大军不是说走就走,后勤还得提前准备。若不碰头做计划,怎么能秘密行军?”顾廷仪耐心给锦瑟解释道,“行军打仗你不懂,听我的就是了。” 锦瑟心中暗想,我以前也是军医,怎么就不懂了,只是没想到古代行军安排需要这么长时间而已。不过锦瑟也没再提,而是岔开了话题:“出来也有段日子了,算一算二姐的产期将近,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 “家中有祖母坐镇,不会出什么乱子的。”顾廷仪揽住锦瑟的肩膀,“再睡会儿,这两日一直待在马车里,没有好好休息过,等今晚我们找个村镇借宿,让你舒展一下身子。” “我没事。”锦瑟摇了摇头,眼睛瞥到顾廷仪搂着自己的右手,连忙坐直了身子,“你的手臂怎么又渗血了,让我看看。” “不打紧,昨日在药铺里,大夫不是帮我处理过了吗?”顾廷仪把手抽了回来,“想是伤口有些深,愈合需要时间,慢慢就好了。” 锦瑟眉头紧皱:“这两日,你不让我帮你换药,就是不肯让我看你的伤口,今天你再不让我检查,哼!” “我们在赶路,又没有伤筋动骨,皮肉伤,我这不是怕你看不得。”顾廷仪还想糊弄锦瑟。 “我怎么会看不得,我,我跟无羡公子替人做手术的时候,把人的肚子都切开过,你这点伤,我有什么看不得的?”锦瑟作势要发脾气,“快,把你的手拿来给我!” 顾廷仪见糊弄不过锦瑟,干脆一把将人搂住,狠狠吻了起来。锦瑟在顾廷仪怀里不停挣扎,可是顾廷仪的胳膊像是铁钳一般箍着她,箍的她动弹不得,只能老老实实被顾廷仪吻着。 等到这张牙舞爪的小猫终于乖顺了,顾廷仪才眯着狭长的凤眸,抵着锦瑟额头对她笑:“你都不听我的话,还让我听你的话,这可不公平。” 锦瑟瞪着顾廷仪,呼吸急促,片刻之后,锦瑟忽然推开了顾廷仪,用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你别胡思乱想了。”顾廷仪笑着拽开锦瑟的手,“男儿天生体热,再说好端端的我怎么会发烧。” “不对,你就是发烧了。”锦瑟沉了脸。 顾廷仪还想顾左右而言其他,锦瑟忽然高喊了一声:“停车!” “不用停!”顾廷仪紧接着叫了一声。 “我说停车!”锦瑟推开顾廷仪就想往车门走。 “不必停,继续走。”顾廷仪伸手将锦瑟拽了回来,眉头终于蹙了起来,“阿锦,你别闹。” “我哪里闹了,是你在胡闹!”锦瑟黑着一张脸,“你的伤口发炎了对不对,否则以你的体格,怎么会轻易发烧?那晚淋了雨,我不过咳嗽了几声,你就特意去药铺给我买药,你的伤多严重我当时又不是没看见,我是大夫,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 顾廷仪眉头紧锁:“只是皮外伤。” “好了,别再用这话敷衍我。我知道你是怕我们走的慢了,被曹珂的人追上。追上又怎么样,大不了我们亮明身份,他敢拿我们怎么样?”锦瑟的声音越来越高,很有即将爆发的趋势。 “阿锦,我们刚刚还说此次为何能出来,你转眼便忘记了?若是我们身份暴露,之前与陛下说好的计划就有可能出现纰漏。打仗不是儿戏,我父亲在西南,我还要带着你与我大哥一起去西南,我们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于此,若西南那边起了防备,我们很可能失败,甚至有去无回!”顾廷仪也绷了脸,“你说是我这点伤要紧,还是后续的计划要紧?” 锦瑟咬着嘴唇,眼圈不禁红了。她怔怔看了顾廷仪半晌,才开口道:“那今晚停下的时候,我要亲自给你换药,你若不答应,我宁可不去西南。皇帝若怪罪,责任我来担。” 见顾廷仪还想说什么,锦瑟干脆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小看我,就这百十个暗卫,我若真想闹事,你一定看不住,你想不想试试?” 第280章 买鸡 顾廷仪知道,锦瑟此时的执拗,是劝不住的,只得答应了晚上停下的时候让她检查伤口。锦瑟这才安静了下来,靠在车厢边上闭目养神。 下午的时候,马车路过了一个村子。暗卫们隐去了身形,只留了人充作护卫,由连晋和喜鹊在旁服侍着,到村子里找了户人家借宿。 村子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农户们也不宽裕,靠着周围的薄田过日子。顾廷仪一出手便给了五两银子,借宿那家的老夫妻眼睛都直了,忙不迭的把人请进了屋里。 老夫妻收了钱,自然把主卧收拾出来让给了两人,自己则去伙房弄吃的。老旧的房子光线很暗,卧室甚至没有窗户,不适合检查伤口。锦瑟跟顾廷仪去了后院,搬了凳子来坐下,锦瑟才小心翼翼的拆开了顾廷仪手臂上缠着的白布。 如她所料,伤口果然有些发炎了,而且伤口的最深的地方,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 虽然安西州的夏天来的晚,然而这里的白天比京城更热,昼夜温差极大。如果再继续拖下去,伤口化脓,恐怕后果就更严重了。 锦瑟当机立断,决定给顾廷仪做伤口缝合。 顾廷仪手臂上的伤很长,约莫要缝个七八针,还要进行彻底的消毒。由于手上没有局部麻醉药品,锦瑟决定给顾廷仪全麻。 “这样也好,你可以好好睡一觉。磨刀不误砍柴工,休息好了,后面我们才好继续赶路。”锦瑟对顾廷仪说。 顾廷仪却不想吃麻沸散,他知道那药吃了,可能两三天都缓不过劲儿来:“之前你也给我缝过伤口,我忍得住。” “你这样不行,劳累和伤病一直积累在身体里,更容易爆发。你想想,万一我们在去西南的路上,你病倒了呢?对后续计划是不是更不利?”锦瑟苦口婆心,“这麻沸散的药方,是我从无羡公子那里特意讨来的。他和几位大夫一起调整过,药效不同,最多明日中午你就会完全清醒的。” “这里距离泰安城还是太近了,再过几日,或者我们到了北山镇,再休息调养也不迟。”顾廷仪坚持己见。 “顾廷仪!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啊!”锦瑟气的简直想摔东西。 “好了阿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真的没关系,我的身体比你想的要好的多。”顾廷仪不温不火的望着锦瑟微笑。 锦瑟是真的没脾气了:“好,我可以答应你不用麻沸散。但你也要答应我,之后换药的事情让我来。” “好。”顾廷仪点头点的干脆。 由于锦瑟早就知道此次出来要去西南,药品器械准备的很齐全。缝合针,缝合线,镊子,钳子,酒精,纱布,一应准备俱全。室外虽然光线好,可是有风,容易沾到粉尘,锦瑟便叫人用布匹将两人围了一圈。 “这个吃了。”锦瑟从一个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递给顾廷仪,“止痛的。” 顾廷仪也不含糊,仰头咽了下去。 做好准备,锦瑟让顾廷仪将手臂放在自己膝盖上,开始为顾廷仪清创,做伤口缝合。 被石头划破的伤口,皮肤破口参差不齐。之前的处理都太过简单,发炎使得伤口微微翻卷,看起来就像一张咧开的嘴。 连晋在一旁都看的眉头微皱,锦瑟却面不改色,手稳得如同最精密的机械。 整整八针,锦瑟缝的并不算慢,可是缝完之后,依然出了一头的汗。止血、上药、重新包扎伤口,锦瑟做完了这一切,才长呼一口气。 幸亏药箱里还有青霉素和白药,应该能起到作用,只是顾廷仪的低烧还未退,今晚还是要吃些清热消炎的药物。 “照这个方子去抓些药来,七碗水煎成一碗,廷仪得在睡前喝。”锦瑟将药方交给连晋。 只是连晋苦了脸:“三奶奶,这村子里没有药铺诊所,这里不像泰安城附近的村镇那么密集,最近的镇子快马加鞭也要一日一夜才能赶到,恐怕……” 锦瑟咬了咬唇,外出带的东西有限,她都只带了最不好找的成品药。即便那辆专门装东西的马车里,也没有什么药材。 忽然,锦瑟想到了办法:“之前在药铺给我开的药呢?拿来给我。” 之前由于锦瑟咳嗽,顾廷仪开了止咳的药物给她,里面有几味药便可以清热化瘀。锦瑟迅速从药包里把药材捡了出来,虽然份量不足,勉强能先对付一下。 “先把这些煎了,等下吃过晚饭,给廷仪喝。” 由于锦瑟一行人多,傍晚时分,老夫妻把家里所有的吃食都端上了桌,还到同村猎户家里,去佘了一只兔子来。糙面野菜,油盐也少,唯一的荤腥就是那盘兔肉。 喜鹊看了一眼饭桌,皱了眉头:“五两银子都够买买只羊了,你们也忒油滑,怎就做了只兔子。我家主子最近身子不好,去买只鸡来,我要煲汤给我家主子喝。” 老夫妻搓着手,老头开口对喜鹊说:“姑娘,不是我们不肯买鸡,只是五两银子,村里没人能找开。兔子本就已经是佘的了,再佘鸡,人家不肯呀。” “找不开又如何,谁家养了鸡你们告诉我,我自己去买。”喜鹊不悦道。 老夫妻隔壁家里就养了鸡,喜鹊自己去了。 隔壁住的是一家四口,房子便比老夫妻家里好许多,见喜鹊穿的衣料像是城里的小姐,眼珠一转,便将三十个钱一只的鸡,提价到了一百钱。 喜鹊要了两只,在钱袋里翻翻捡捡,找出了那块最小的碎银子:“不用找了,手脚麻利些杀了洗干净,我急着用呢。” 接了钱的妇人连忙点头:“小姐您放心,马上就好。” 妇人和媳妇捉了鸡拿去后院宰杀,妇人的丈夫凑了过来:“哪来的小姑娘?怎把家里下蛋的母鸡也杀了?” “人家给了半两银子呢!”妇人利索的拔着鸡毛,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下次赶集,再去买只母鸡便是,咱们可赚大了。” 男人听着自己老婆的话,心思不禁动了起来。这么个小姑娘,一出手就是半两银子……他直起腰朝喜鹊走了过去,笑的一脸憨厚。 第281章 招贼 自打进了安西州,喜鹊就没开心过。这一路风餐露宿就不提了,赶路就是这样,没有办法。 可到了泰安城,先是碰上那个讨人厌的周嫚君,看的她着实窝火,后又丢了关妈妈,让主子迫不得已跟驸马爷进城主府去冒险。曹珂府里也没个好东西,好不容易弄出来了巫怀安,没想到半路上又出了劫道的,眼下巫怀安也不见了。前前后后半个月,到头来白忙活一场不说,还把主子累的够呛,驸马爷也受了伤。 主子金尊玉贵,堂堂公主一路颠簸受苦,路上吃的都是干粮,现下进了村户,再不吃好些,身子怎么受得住? 喜鹊正焦心的等着后院的人收拾鸡,农户手里捧着两个鸡蛋过来,硬要往喜鹊手里塞,说是给的银子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家里不宽裕,就剩这两个鸡蛋,让喜鹊也一并拿了去。 喜鹊心中还暗道这农户算个老实的,心眼儿不错,耐着性子与他说了几句话。不过喜鹊虽然年纪小,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说话十分小心,并没有透露出什么信息来。 农夫只从喜鹊嘴里得知,她这鸡不是要买给自己的,是要给她的主人吃,心里又转过了几圈。 自己去过泰安城,远远见过那些大户人家的丫鬟,穿的跟小丫头差不多。想来这小丫头的主人,也是个富户。听小丫头说话的口音,根本不是安西州的人,吃饭这样精细,或许是江南那边来的富户?听说南方人吃东西可讲究了! 见识浅薄的农夫越想越自以为然。 南方人脾气软,他在泰安城里就见过南方来的皮货商人,被那些西域蛮人欺负。这些人有钱,虽然身边总是雇佣不少护卫,但带的货物也多,指头缝里漏出来的,就够自己赚一笔了。 正想着,农妇提着处理好的鸡来了。可喜鹊手里拿着鸡蛋,没法再拿鸡,于是农夫自告奋勇的要帮喜鹊送到隔壁去。 回了老夫妻的家里,顾廷仪和锦瑟已经在吃晚饭了,喜鹊拿了鸡去厨房炖,没注意那农夫拉着老两口聊了起来。老两口是老实人,除了对方给了五两银子不敢说之外,马车停在哪儿,来的贵人夫妻俩带了多少仆从,都讲的一清二楚。 晚上喜鹊炖好了鸡汤,端去给锦瑟两人喝,锦瑟趁着顾廷仪不注意,在鸡汤里放了点安神药。她知道自打离京,顾廷仪即便睡觉也很警醒,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醒来,肯定一直没休息好,想让他今晚睡个好觉。 连晋体恤暗卫们也辛苦颇久,让他们做了点简单的机关预警,便没有让人留下值夜。半夜里,一院子的人都睡的正沉,两个人影扒着后院的矮墙,悄悄翻进了院子里。 两人摸到了马车附近,打了车帘,借着月光往里看。 “爹,空的,什么都没有,没货。”农夫的儿子一脸晦气,“该不会是没办货。” “若没办货,他们身上定带了不少银子。”农夫咬牙将脸转向屋子那边,“咱们进去,包袱他们肯定随身带着呢!” 言罢,两人蹑手蹑脚的往屋子里进,刚一推门,不想“叮铃铃”一阵脆响。两人吓坏了,慌不择路的钻进了院子里的草堆。 立刻有灯火亮起,连晋和暗卫们全都起了身。发现屋门开了缝,连晋赶紧敲了敲:“少爷,少奶奶,你们可还好?” 顾廷仪吃了安神药,根本没听到响动,倒是锦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怎么了?” “好像有贼。”连晋轻声道。 锦瑟连忙摸过床头的火折子打亮:“屋里没人进来。” 连晋关了门,与暗卫们打手势,两个暗卫立刻在院子里四处搜寻,剩下三个轻巧翻过围墙,检查起了院外的情况。 藏在草堆里的农夫父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后背一片濡湿。妈呀,这些护卫身手也太好了。六七尺的院墙,一跳就不见了,完蛋,这可招惹大人物了。 农夫胆子小,在草堆里一直抖,不多时便被暗卫发现,一把将两人揪了出来。 “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啊!”农夫扑倒在地,不停朝着连晋磕头,“是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大老爷放了小人!” 院子里吵吵嚷嚷的,锦瑟,喜鹊,老夫妻,都被吵醒了。老夫妻两人披了衣服扒在窗口瞧,见被逮住的是邻居父子,大吃一惊。老婆子本来想出来求情,被老头一把拉住——这些贵人,他们可惹不起。 “怎么回事。”锦瑟被扰了清梦,心情自然不好,黑着脸走过来。 连晋还未说话,喜鹊咦了一声:“这不是隔壁住的父子俩吗?你们这些刁民,之前还装好心给我送鸡蛋,原来是起了坏心思!” 锦瑟瞥了喜鹊一眼,喜鹊便将去隔壁买鸡的事跟锦瑟说了。 “你真是,我还以为那鸡是这家人养的,出门在外如此招摇,怎能不惹贼人惦记。”锦瑟瞪了喜鹊一眼。 “少奶奶,要如何处置两人?”连晋看向锦瑟。 锦瑟垂了下眸,这里距离泰安城只有几天路程,闹大了容易引人注目。清了下嗓子,锦瑟微微抬起下巴:“若是平日,我定要将你们两个刁民扭送官府,让你们好好吃些苦头!”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农夫又急忙告饶。 “闭嘴!吵得人头疼!”锦瑟立刻出声喝止,只怕他声音太大引来旁人。 农夫不敢说话了,趴在地上一直抖。 “将他们绑了,留个人在这看着他们,让他们好好吃一夜冷风。”锦瑟哼了一声,调头就走。 喜鹊连忙跟在锦瑟身后,直到进门了,锦瑟才压低声音迅速吩咐道:“天一亮我们就走,还有两个时辰,你别睡太死了。涨个教训,以后切忌不可再招摇。” 喜鹊知道自己闯了祸,连连点头:“主子您放心,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重新回到卧室,见顾廷仪还在熟睡,锦瑟微微笑了笑,轻手轻脚的躺在了他身旁。 第282章 你自己琢磨 天蒙蒙亮的时候,喜鹊便起了。昨日闯了祸,主子吩咐的事情可不能再出差错。 自己先梳洗好了,便去厨房烧热水。端了水盆绞了热帕子,才去叫锦瑟起身。 “廷仪,廷仪?”锦瑟晃了晃顾廷仪,“天亮了,该起了。” 顾廷仪撑开迷蒙的睡眼,看了一眼锦瑟,又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清醒了一下:“天才刚亮,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起来吃东西,吃过我们就走。”锦瑟没有先提昨晚的事。 “好。” 顾廷仪迅速起身穿衣,锦瑟也忙着梳头,没有注意顾廷仪穿衣的动作与平时相比微微有些僵硬。 离开之前,锦瑟又让喜鹊给了老夫妻几钱碎银子做饭钱,并委婉暗示他们不要乱说话。老夫妻两人虽然人老实,却也不蠢,活了几十岁的人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明白的。 两人上了马车,锦瑟才提起昨晚的事,并且坦言自己在鸡汤里放了安神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咱们立刻出发,接下来两日便不停了。” 顾廷仪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一行人前脚离开村子,下午官府的画像便到了村长手里。巴掌大的村子,什么事都传的飞快,老夫妻昨天招呼了一群人借宿的事儿,自然也人人都知道了。 “村长,昨晚我见过那两人,就是画像上的这两人!”老两口隔壁的农夫指着村长手里的画像,咬牙切齿道。 农夫和儿子吹了大半夜的冷风,家里的两个妇人也被暗卫看守着不许闹腾,等两人回去的时候,一家四口抱头痛哭,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农夫心里只恨不得找个机会报复,想若他们落在官府手里,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先上门偷东西被抓,才落得如此下场。 一听村里来过通缉犯,一众村民都紧张起来。 “你确定是这两人?”村长表情严肃,“这是太守大人发下来的,出了茬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农夫愣了一下,他其实根本没见过顾廷仪,锦瑟也只是黑天半夜借着月光瞄了一眼,当时他吓得半死,哪里看清了人张什么样? “他们住在张老头家里,村长您问问他两口子!”农夫不敢把话说死了,立马将老两口拉出来挡枪。 “张老头,你来看看!”村长抖着手里的画像。 老头心里有些紧张,慢吞吞的挪到了村长跟前,眯着眼睛看那画像:“是有点儿像,不过又不太像,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眼睛不好使,哪里看得清喽。” “你再好好看看,分明就是这个女人!”农夫急的拽住老头的衣服,指着锦瑟的画像,“你敢说不是?” 张老头不悦的瞪了一眼农夫:“你到我家送鸡的时候,他俩又不在院儿里,你哪里仔细瞧过他们的模样,莫非……” “是,是我在院门口的时候,瞅,瞅见的。”农夫急忙打断张老头的话。 可不能让他说完,否则自己半夜去偷东西的事儿败露了,轻则被人嚼舌根,重则要上公堂的! “天儿都黑了,你远远瞅一眼就这么肯定,眼神儿咋比马猎户还好使呢。”张老头嘟囔了一句,眼神似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农夫,“人家借宿我们家,是给了些银钱,你家卖鸡不是也得了半两银子么,还眼红我们老夫老妻的。” 张老头这一说,众人看向农夫的眼神就变了。农夫自己心虚,也不敢咬死非说借宿的是画像上的人,只能恨恨瞪了张老头一眼:“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定了收了人好处。” “村长,您这可要为老头子做主啊!人家在我家借宿,吃了两餐饭,一共就给了几钱碎银子。我还佘了马猎户一只兔子,还了账还能剩下几个,何苦包庇他们!”张老头说着,立刻从怀里掏出包了好几层的碎银子,小小的一块,看着也就七八钱的样子,还不到一两,是早上喜鹊才给的那块。 村长连忙出声安慰张老头,并狠狠白了一眼农夫:“为这点银子包庇通缉犯,除非是脑门被驴踢了。张老头两口子一直本分,你去年修院墙还占了人家地方,今日又来惦记人家进账,真是不知所谓!行了行了,都散了。” 村长摆摆手,让众人离开,自己调头先回家了。张老头两口子相互搀扶着回家,农夫则还站在原地,目光怨毒的盯着两人的背影。 “老头子,他会不会来找茬啊!”老婆子有些担心的往后望了一眼,“那画像你可看清了,真不是昨天那些贵人?” “不是不是。”张老头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他个老赖,记恨我们又不是一两天了。他半夜来我家院儿里偷盗,他才不敢到处乱说呢!现下咱们有钱了,去隔壁村儿看咱们外孙去。” 此时的喜鹊坐在后面那辆装东西的马车里,不停打着车帘往后看。另一个暗卫正跟连晋换了班驾车,连晋进了车厢休息,又看到喜鹊看外面。 “你瞧了一整日了,看什么呢。”连晋伸了个懒腰。 “连晋哥哥,昨日我闯了祸,主子虽说没怪罪,可我也怕又惹上麻烦。”喜鹊低了头,撅着嘴坐在角落里,“主子骂我一顿,我心里也好受些。”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成天胡思乱想什么呢。”连晋哈哈笑了两声,“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祸闯多了自然就聪明了。你还小,成天跟李嬷嬷学老成,似模不似样的。” “我学的不像吗?”喜鹊抬头看了一眼连晋,又苦了脸,“可我是主子的贴身丫头,不稳重怎么行。” “你主子身边有李嬷嬷这样的老仆,又有宝里蝶这样的得力干将,可是她这次出门却带了你,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连晋笑着问喜鹊。 喜鹊一愣,对啊,要说出门在外的,宝里蝶姐姐比自己更合适,为什么主子带了自己呢? “你主子喜欢你,也是栽培你呢!”连晋双手枕在脑后,靠在了车厢上,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锦瑟为顾廷仪缝合伤口的模样,感慨道,“你的主子呀,心思比一般男子还深,脑子也比一般男子都厉害。你多跟你主子学学,可不是比跟李嬷嬷学强得多?” 对哦! 喜鹊眨巴了一下眼睛,很快又蹙了眉:“连晋哥哥,你这是夸我们主子还是骂我们主子呢!” 连晋歪着脑袋瞥了喜鹊一眼:“就说你年纪小,听不懂人话,你自己琢磨去。” 第283章 谷仓避雨 马车走了两日,暗卫从城镇里发现了通缉顾廷仪和锦瑟的画像,原本计划进城休息的众人,只能绕城而过,继续风餐露宿。 来之前听说安西州干燥少雨,然而这一路上,动不动就下起雨来。众人没有走官道,捡的都是偏僻的小路,雨后泥泞难行,下雨不仅严重影响了众人前进的速度,吃饭夜宿等一系列事情都不免被干扰。 顾廷仪手臂上的伤口,不知为何愈合的非常缓慢。锦瑟手里的青霉素倒是不少,可是白药并不多。自打朝辉和西南开战,无羡公子那边的白药便比从前少了许多,锦瑟手里所有的白药统共也就三个小瓶,此时已然见底了。 “也不知这安西州的天气怎么如此反常,有时候热的要死,突然下起雨又没完没了的。”锦瑟微微叹了口气,“前两日露宿的时候,你的手臂见了水又有些发炎了,上次让暗卫买的药也快吃完了,下个镇子还远,这可怎么是好。” “没关系,我们随身带了金疮药,白药珍贵,就别再浪费了。等到了山北镇,我哥哥那边的军医定是准备的更齐全。如今天热,伤口愈合的慢也是有的,你就别太担心了。”顾廷仪伸着手臂让锦瑟包扎,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微笑着宽慰她。 当晚,众人再一次找了个背风处夜宿,半夜又忽然下起雨来。由于只带了一顶小帐篷,平时都让锦瑟和喜鹊两个女孩子睡,等她们被叫醒跑进马车避雨,锦瑟才发现顾廷仪身上的衣服又湿透了。 “这么下去不行,下次不能再避了,我们乔装进城,休息两日再走。”锦瑟咬着嘴唇。 “距离山北镇也就七八日的路了,赶一赶就好了。”顾廷仪一边擦着湿透的头发,一边对锦瑟笑,“眼看就要到地方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功亏一篑?” “那至少得进城买药啊,这么大的雨,火也生不起来,姜汤都没法煮。那些暗卫们这些日子也够辛苦的,后面还要跟我们一起去西南,你就不怕他们累坏了?”锦瑟还想换个方法劝顾廷仪。 “朝辉军令,若遇紧急军情,将士未到目的地之前不得卸甲不得下马。即便那些送军报的人,接连七八日都待在马背上也常见,没你想的那么娇气。”顾廷仪呵呵一笑,“好了,你再睡会儿,天亮之后又得赶路了。” 说完,顾廷仪率先抱起胳膊,靠在一边闭目养神起来。锦瑟气呼呼的瞪了他一会儿,只能微微叹了口气,支着下巴出起神来。 然而第二天天亮的很晚,因为大雨一直没有停。众人勉强上路,走了半日,却走不了了。 一条大河横在他们的去路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河里水位大涨,水流湍急,原本的滩涂的地方都有好几尺的水深。我们找人探过了,马车过不去的,摆渡的船家也没有了。”连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少爷,这有个村子,要不我们去避避,等雨停了再走。” 顾廷仪从车门往河的方向望了一眼:“好,这次我们扮作商队,暗卫们轮班休息,这么大的雨,他们也得避避。” 知道已经发了通缉令,所以进了村,众人直奔村长家中去了。或许是运气好,大雨也拖慢了各地文书发放的速度,这个村子的村长并未接到通缉两人的画像。 不过锦瑟还是带了面纱,一众人也并未在村长家中借宿,而是出钱租了村子里一处谷仓,向村民们买了些吃食。 谷仓不小,还未到收货的季节,谷仓里只有些去年的陈粮,在角落里堆了一小堆。顾廷仪让人在谷仓靠南的地方用树枝布料围了个简易的幔帐,让暗卫们都进了谷仓避雨。 头顶有了遮挡,火也生起来了,不一会儿众人身上也都暖了起来。喜鹊煮了一大锅姜汤,暗卫们有序的排队,沉默的喝着。 “你去找个人家,买个浴桶来。”锦瑟悄悄将喜鹊拉到一边。 喜鹊听锦瑟要买浴桶,也觉得身上粘乎乎的:“都好几日没洗澡了,主子难受坏了。” “机会难得,你快去快回。”锦瑟推了一下喜鹊,“记得叫连晋派个人手给你,否则你可搬不过来。” “哎!”喜鹊脆生生的应了。 锦瑟抓紧时间,将马车里剩余的药物全都找了出来。这几日凡是停下休息的时候,锦瑟都会到附近找找有没有药材,虽然收获不多,加上之前买的和带的,总算有点存货了。 先把暗卫给顾廷仪抓的药拿出来煎了,剩下的挑挑捡捡,全都拿去让人煮上。 等喜鹊将浴桶带回来,锦瑟便立刻让人烧水,把煮好的药汤也倒进去,叫来了顾廷仪。 “进去泡泡,对你的身体有好处。”锦瑟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动手开始解顾廷仪的衣裳,“你手臂不要碰水,我来帮你擦身,喜鹊还在烧水,若是水凉了就再添热水进去,多泡一阵,让药材发挥作用。” “不用了。”顾廷仪挡了锦瑟的手,好笑的看着她,“我只是手臂受了伤,还不至于要泡药浴。” “药浴只是一种治疗的手段,和吃药针灸没什么不同。我这几日没有休息好,你也一样。你身上有伤,身体却一直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所以才愈合缓慢。不要跟我讲些有的没的,我是大夫,你要听我的。”锦瑟用命令的语气对顾廷仪说。 顾廷仪拗不过锦瑟,只好应了:“可我有些饿了,要不这样,我自己进去泡着,你去帮我拿些饼子过来。对了,上次喜鹊煮的鸡汤味道不错,要不你让她再煮一锅,多煮几只,让大伙都吃一些。” 锦瑟见顾廷仪肯听话了,终于有了笑意:“这有什么难,你赶紧进去泡着,现在水温正好,我去让喜鹊煮鸡汤来。” 锦瑟转身跑出了幔帐,去找喜鹊煮鸡汤。喜鹊一听驸马爷夸赞了自己的手艺,心里也美滋滋的,马上去找连晋要人一起去买鸡了。 锦瑟嘴角含笑,一边往碟子里拾着饼子肉干,一边让人帮她灌一壶热水。忽然,锦瑟手下顿了顿,转头朝着幔帐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第284章 试探伤情 自打两人落崖,如今也过了有十几日了。期间顾廷仪不是没洗过澡,不过都是跟暗卫们一起去附近的溪水河流之类的地方洗的,锦瑟自然不在旁边。 由于要么露宿,要么在马车上睡觉,顾廷仪也基本是衣不解带的情况。哪怕换衣服,也没当着锦瑟的面换过。 换句话说,除了顾廷仪手臂上的伤口,锦瑟完全没有看过顾廷仪身上其他地方。 十几天了,锦瑟虽然手里的药不是很充分,但是青霉素对于朝辉人来说,可不是一般的猛药。加上自己给他做了伤口缝合,又有白药敷着,顾廷仪的伤口竟然还没有愈合到可以拆线的程度,这绝对不正常! 没有等热水,锦瑟端着盛着食物的碟子,快步走进了幔帐。 此时顾廷仪整个人几乎都泡在浴桶里,除了右手右臂搁在浴桶边上,身体其他部分都泡在水下,仅露了个脑袋出来。 “水不烫?”锦瑟拽了个木头墩子过来,坐在了浴桶旁边,把碟子递给顾廷仪,“喏,喜鹊去买鸡了,鸡汤要煮好还得段时间,你先吃点干粮。” 顾廷仪居然没伸手,侧着脑袋望向锦瑟,嘴角微微勾着,眼神在水雾之中十分撩人:“我是病人,我正在听大夫的话泡药浴,不如夫人喂我吃?” 锦瑟的脸微微红了红:“爱吃不吃,我才不喂你。” “夫人害羞了?”顾廷仪轻笑,语气揶揄,“只是拿手喂我吃东西,以前又不是没喂过。” 锦瑟连忙拿手去捂顾廷仪的嘴:“你小声些,这又不是在家里!” 锦瑟的脸都红透了,隔着一层幔帐,外面的人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声音哪里掩得住?锦瑟脑海里全是两人之前在家里卿卿我我的时候,锦瑟喂过顾廷仪吃东西,顾廷仪还从锦瑟嘴里抢过果子呢。 顾廷仪趁机在锦瑟耳垂上吮了一下,锦瑟“哎呀”一声,差点儿把手里盛干粮的碟子丢出去。狠狠白了一眼顾廷仪,锦瑟伸手拿了一块肉干塞进顾廷仪嘴里:“叫你话多!” 顾廷仪被塞了一嘴肉干,嚼得有些费劲。他也不恼,笑嘻嘻的看着锦瑟。锦瑟无奈:“别噎着了,我去拿水来。” 喂顾廷仪吃了些东西又喝了水,锦瑟总算想起自己的目的:“我来帮你擦背,来,转过去。” “夫人也好几日没洗澡了,不如为夫来帮夫人擦背?”顾廷仪忽然伸手搂住了锦瑟的腰,就要把锦瑟往浴桶里拽。锦瑟吓了一跳,扑腾了两下又不敢挣扎的太厉害,怕顾廷仪手上伤口崩裂,可是又怕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两手急急撑住顾廷仪的胸口。 “作死啊你!”锦瑟气哼哼的瞪着顾廷仪,“我衣裳都湿了,这才刚换的!” “湿了就湿了,又不是没有其他衣裳替换了。”顾廷仪直勾勾的望着锦瑟,声音低哑,“阿锦,我想你了。” 锦瑟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顾廷仪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两人的夫妻生活十分频繁。不过最近因为情况特殊,顾廷仪也十几天没碰锦瑟了,马车里拉拉手亲亲小嘴儿什么的,就已经是极限,锦瑟自然知道顾廷仪是什么意思。 顾廷仪这样诱惑,锦瑟也不是不心动,可是现在这情况,条件也不允许啊!让她就隔一道幔帐跟顾廷仪在里面做点什么,那外面的人岂不是全都知道了? “别闹,你好好泡着,我去换件衣裳。”锦瑟泥鳅似的从顾廷仪怀里挣扎出来,跑去一边换衣服了。摸了摸自己烧呼呼的脸,锦瑟长呼了一口气。算了,他泡澡的时候自己可不能再过去了,要不再找机会。 顾廷仪泡完澡,锦瑟想去帮他穿衣服的时候已经迟了。顾廷仪自己穿好了中衣,正在系外袍的带子。 “我来。”锦瑟拂开顾廷仪的手,替他将衣带系好,拉平衣服的褶皱,围上腰带。 两人贴的很近,呼吸可闻,锦瑟忽然抬头亲了下顾廷仪的下巴,低头轻笑。 “你这小妖精,刚才这不许那不行,现在又来勾引我。”顾廷仪一把将锦瑟箍住,低头吻上她的嘴唇。 锦瑟抬手抱住了顾廷仪的后背,两手在他背上缓缓滑动着。摸到肩胛骨的时候,顾廷仪的身子忽然紧了紧,锦瑟心里一提,正想推开顾廷仪,哪知顾廷仪一翻身,将锦瑟压到了地铺上。 “小妖精,现在看你还往哪儿跑。”顾廷仪说着,就要去解锦瑟的衣带。 锦瑟连忙在他腰上戳了一下,顾廷仪身子一缩,锦瑟逮住机会逃了出来,跑到幔帐边,才扭头笑嘻嘻的看着顾廷仪:“鸡汤煮好了,出来喝。” 理了理衣裙,锦瑟先跑了。走出幔帐,锦瑟脸上的笑容便凉了下来。 锦瑟刚才当然是故意的,她想试试看顾廷仪的后背有没有伤。记得那日落崖,两人落地的时候是顾廷仪的后背先着地,很可能有软组织挫伤。当时地上有没有坚硬的石头,锦瑟也并未注意,万一当时顾廷仪后背撞到什么东西上面,或许伤的更重。 是肩胛骨哪里吗?还是自己搞错了? 顾廷仪从地铺上起身,手背到身后摸了一下,呼了口气。她是不是起疑了?刚才没有被她发现。之后还是得再提防一些,等到了北山镇,让大哥的军医给自己慢慢诊治就好。 雨一直下到傍晚,今日是没法渡河了,很可能明天都不行。这河上没有桥,要等水退一些,马车才能从滩涂上过去。 顾廷仪心中焦急,他收到了京中暗卫的传信,姚婧荣请命去西南,陛下已经准了,还让他带了家臣和一些兵马一起去。信里的事是半个月前的,算算日子,姚婧荣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顾廷仪知道陛下向来不会把宝压在一处,姚婧荣的出征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普通的增兵,可是朝阳公主还未生产,姚婧荣就奔赴前线,顾廷仪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让他心中十分不安的味道。 第285章 面具人 第二天,众人还是没有上路,因为雨虽然停了,河里的水却还是高涨着。喜鹊去跟村民们打听了一下,他们如果想渡河,只能找船家将人运过去。村子附近那个渡口很小,船也不大,只能运人,马车是怎么都过不去的。 “村里人说,至少得再等上两天。”喜鹊向锦瑟回禀道,“想运马车,就得到七里外的大渡口去,那边是官渡,河水深,船也大。但是沿河没有路,需要绕很大一个弯,村长说需要的话可以让人带我们过去。” “知道了。”锦瑟点了下头,看向顾廷仪,“我们还是等,官渡那边盘查一定很严格,我们不一定能混过去。” 顾廷仪眉心微蹙,无可奈何的点了下头。 其实河对岸五里就有一个镇子,他们可以弃车过河,步行到那边之后再买马车。可是马车好办,马不好办。此次出行带了八队暗卫一共九十六个人,加上拉车的,他们有百多匹马。不是买不起这么多马,只是一个小镇里有没有这么多马匹是一回事,一下子买这么多马,绝对会被当地的官差盯上。 顾廷仪招手叫来连晋:“派几队暗卫到四周警戒,若是有送文书的官差,一定提前来报。” 在村子里待了三天,期间又下了一场雨,河水的水位不仅没降,反而又升了些许。锦瑟他们被迫继续在村子里待着,不想没等来送文书的官差,却等来了另一队人。 人不多,一共七八个,有男有女,没有马车,全是骑马轻装。其中一人脸上覆着张银色的面具,将整张脸都遮了。 这队人并没有与锦瑟他们照面,只是暗卫远远发现了踪迹,便向顾廷仪汇报。 “什么来路?”顾廷仪问道。 “像是江湖人士。”暗卫回禀,“那个戴面具的人被其他人围在中间,应该是首领。” 顾廷仪略一沉吟,吩咐道:“叫下面的人都小心一点,不要与他们碰面。他们是轻装,应该会直接渡河。” “是。” 顾廷仪有心想躲,哪只那么巧,锦瑟和喜鹊带着人去村子里买吃食,正好与那些人碰上了。 众人在乡间小路上相逢,错身而过,并未多做停留。喜鹊见到那个戴面具的人,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被锦瑟皱着眉头横了一眼:“别乱看。” “主子,那人好像在看您呢。”喜鹊小跑两步,凑到锦瑟跟前,说着,又飞快的回了下头,“嗯,就是看您的,他看了好几次了,会不会是见过您的画像,认出您了?” 锦瑟心里一跳,定了定神:“快点买了东西回去,他们离开之前,不要露面了。” 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声:“这位夫人,请留步。” 锦瑟假装没听见,拉着喜鹊继续走。 “前面那位青衣的夫人,请您留步。”身后的男声不依不饶的传来,而且听脚步,那人已经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 锦瑟无奈,硬着头皮停下,转过了身。叫她的正是那个戴面具的人,随行的几个暗卫立刻挪动脚步,隐隐将锦瑟护住。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锦瑟面无表情。 面具人朝锦瑟作揖:“冒昧打扰夫人,敢问夫人戴的耳坠是哪里买的,款式倒是新奇。” 锦瑟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叫她居然是问这种事,随口道:“是我母亲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哪里买的。” “哦。”面具人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再次作揖,“打扰夫人了。” 说完,面具人转身走了。锦瑟皱了皱眉,叫了个暗卫过来:“他好像认出我了,你去跟着他们。” 派了暗卫,锦瑟也不想去买东西了,干脆让喜鹊带人去,自己则调头回了谷仓。 “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顾廷仪往锦瑟身后看了一眼,“出什么事了吗?” 锦瑟便将路上遇到那些人的事告诉了顾廷仪:“问耳坠八成是托词,想走进仔细看看我的样子。你说万一他们真的认出我了,怎么办?” 顾廷仪眼中闪过一丝冷色,他没有回答锦瑟的问题,而是看向连晋,手掌划了一下。 “你要把他们都杀了?”锦瑟喉咙有些发紧,“只是猜测而已,没必要……” “放心,若不是,连晋不会动手的。”顾廷仪随口应了一句,便将话题岔开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连晋来回禀顾廷仪,说是那个戴面具的人向村长打听了他们。不过看样子那群人里面似乎只有那个戴面具的人对锦瑟的身份感兴趣,其他人都有些不耐烦,只想尽快渡河。 “他们走了吗?”锦瑟连忙追问。 “没有,河水太急,船家不肯摆渡。他们人人都有功夫在身,尤其是那个戴面具的人,手段十分诡异,差点儿发现了我们的暗卫。”连晋回道。 锦瑟有些郁闷,筷子提在手上,半晌没动。 顾廷仪为她宽心,夹了块肉到她碗里:“放心,我们人多,他们若生了旁的心思,定然过不了河去。” 锦瑟勉强笑了笑,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顾廷仪便打趣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耳坠真是你母妃的吗?上面的宝石成色似乎有些次,与她的身份很不相配。你是特意挑了这耳坠戴,不想太招摇?我们阿锦姿色出众,哪怕荆钗布衣,也掩不住光华啊。” 锦瑟白了顾廷仪一眼,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下耳上的坠子。 这耳坠确实是辰妃的遗物,李嬷嬷还说这是辰妃最看重的东西。虽然不怎么戴,但是保存的很小心,放在妆奁盒子底层,除了辰妃自己其他人都不许碰。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正在锦瑟他们为面具人的言行迷惑不解的时候,面具人也在应付身边人的询问。 “大人是看上了白天那个女子?倒是沉鱼落雁之姿。”一个身着紫色劲装的女人,斜倚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具人,“听说大人清心寡欲,原来也不尽然,只是瞧不上我等庸脂俗粉而已。” “自己心里怎么想,便会怎么揣度别人。”面具人语气冷淡,“我只是见那耳坠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大人的意思,那女子可能是……”紫衣女人猛地站直了身子。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面具人冷冷打断了紫衣女人的话,“许是我记错了,不必再提她。” 第286章 他是巫怀安 晚间,锦瑟在谷仓外面的空地上转来转去。面具人一直在她脑子里徘徊不去,搞的她心烦意乱。她将耳坠取下来,对着月光细细的看,就是个镶了绿宝石的银耳坠,除了银丝勾勒的图案不像宫里的东西,其他也没有哪里特别,街边的首饰铺子应该都能买到差不多的耳坠。 忽然,锦瑟身子一僵:“那人该不会真的认得这耳坠!” “你说什么?”顾廷仪的声音从锦瑟身后传来,“你一个人在这嘀咕什么呢?” 锦瑟见顾廷仪来了,将耳坠又拿起来对着月光给他看:“你瞧这耳坠,绝对不是宫里的东西对不对?宫里的首饰都讲究个名头,说出来要有个吉利的意思在里面。这个耳坠的图案就是个普通的椭圆形,风格也不像京城里的师傅做的,反而有点儿像关外的东西,是不是?” 顾廷仪看了看那耳坠,点头同意锦瑟的话:“或许是你母妃在西凉时用的东西,西凉与西域来往频繁,西凉的首饰做成这样并不奇怪。” “我母妃是西凉人,我们现在就在安西州,你说那个面具人,会不会是真的认出了这耳坠?” 锦瑟的心跳变得急促起来,将耳坠紧紧攥在手中。如果自己猜对了呢,要不要冒险试探一下?来安西州至今全无收获,这或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呢? “阿锦,我知道关妈妈和巫怀安接连失去行踪,你心中定是不快。如今我们要去西南了,更是无法继续追查你母妃的身份。可是眼下情况特殊,最好不要节外生枝。”顾廷仪劝了锦瑟一句,“你也说了,问耳坠八成只是托词,况且你也言明了这是你母亲的东西,若对方真的认得你母妃,他为何不向你言明呢?” 顾廷仪的话像是对锦瑟头上泼了一瓢凉水,锦瑟顿时萎了。对啊,如果对方真认得辰妃,哪怕不敢轻易言明,至少会多问几句。可是他反应那么冷淡…… 算了,顾廷仪说的对,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然而话是这么说,这念头却不是轻易能放下的。晚上锦瑟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披了衣服又去了谷仓外面。 夜空如洗,星月交晖,草丛里蛐蛐在不停的聒噪,却更显得四周静谧。 锦瑟望着头顶的星空,努力挖掘着二公主的记忆,辰妃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引得那些刺客对自己前赴后继? 夜风吹过,锦瑟拢了下衣襟,低头边想边小步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光线忽然暗了下来,锦瑟抬头望去,不知哪里飘来一片云,将月亮完全遮住了。 难道又要下雨? 锦瑟眉头一皱,转身就想回谷仓。可是当她转过头,却发现近在咫尺的谷仓不见了,自己身后和身前都是树林,四面八方都一模一样,好像自己瞬移到了某片密林中央,除了自己,周围再没有一个人。 锦瑟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是阵法,她竟然中了别人的阵法!此时乱走没有任何意义,以静制动才是最佳选择。 用力咽了下口水,锦瑟警惕的望向四周:“别躲了,我知道你能在阵外看得见我,什么人,出来!” “小妹妹胆量倒是不错,见识也挺广,竟然认得阵法。”一个紫衣劲装的女人从一棵大树上轻巧跃下,正落在锦瑟前方不足两米处,“还以为你们是什么过路商客,原来也掩饰了身份,搞的姐姐我都有些好奇了。” 紫衣女人边说边朝锦瑟靠近,伸了一根手指出来,似乎想要挑锦瑟的下巴:“告诉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人呐?” 锦瑟抬手打开女人的手:“谁是你妹妹,你是天煞孤星从小缺爱吗,这么喜欢乱认亲戚。” 紫衣女人顿时黑了脸:“牙尖嘴利,看来得先好好教训你一下!” 紫衣女人反手从腰后抽出一根皮鞭抖开,锦瑟瞳孔一缩,不退反进,用力将右肩撞进了女人怀里。紫衣女人没想到锦瑟会这样,被她撞的向后跌了一下。锦瑟抓住机会一脚踢向她的腿弯,紫衣女人顿时跪倒在地。锦瑟扑上去就将她按到了地上,两手用力掐住了她的脖子。 半夜出来,锦瑟身上没带任何药物,更没有武器。她不会破阵,但她知道这阵法一定是这个紫衣女人布置的。只要卡住她的脖子三十秒,她就会因大脑缺氧急性昏迷,那是自己唯一求救的机会! 只是锦瑟低估了紫衣女人的打斗经验,被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紫衣女人却没有去掰锦瑟的手。而是两手拉开皮鞭,瞬间缠住了锦瑟的脖子。 这下轮到锦瑟喘不上气,她的身体素质远不如紫衣女人,很快就双手无力,反被紫衣女人蹬地滑开,将她甩倒在地。 锦瑟捂着火辣辣的脖子大口喘着气,还未缓过来,只听一声脆响,腰上被皮鞭狠狠抽了一记,痛感顿时蔓延开来。 锦瑟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连忙就地滚开,然而紫衣女人的皮鞭却紧随而至! “看你这狐媚样子就觉得讨厌,先毁了你这张脸!”紫衣女人的皮鞭朝着锦瑟脸门抽来,锦瑟避之不及,只能团起身体双臂抱住头。 然而预想之中的痛感并未出现,那皮鞭似乎迟迟没有落下。锦瑟从胳膊的缝隙里往外看,意外发现那个面具人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只手抓着紫衣女人的皮鞭,两人一人一头相互角力,将皮鞭拉的笔直。 什么情况? 锦瑟放下手,悄悄起身往后挪。 “想跑?”紫衣女人眼角的余光扫向锦瑟,面带冷笑,“你在阵中,能跑到哪儿去?” 锦瑟一想也是,干脆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杂草,讥诮的望着紫衣女人。 “对,我是跑不了,不过你不也差不多么。还以为你多本事,就会欺软怕硬,鞭子叫别人抓着动都动不了,来啊,有本事你再拿鞭子抽我啊!” “你!”紫衣女人气的柳眉倒竖,狠狠瞪向面具人,“巫怀安你给我放手!别以为你是大祭司我就不敢动你了!” 锦瑟身体猛地一震,扭头看向面具人。 巫怀安,他是巫怀安,之前被自己弄丢了的巫怀安! “巫怀安,我是……” 锦瑟话未说完,几人中间忽然“轰”的一声,气浪掀起,锦瑟的身体狠狠向后抛飞。 第287章 我可不会死 锦瑟以为自己会撞到一棵树上,至少也会狠狠摔一跤,没想到自己被抛飞之后立刻便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阿锦,你没事?”顾廷仪一手揽着锦瑟的腰,关切的看着她。 “我没事,他们……”锦瑟心里着急,立刻抬头去搜寻巫怀安和那紫衣女人的身影,可是此时周围除了暗卫们,哪里还有巫怀安他们半个影子? “人呢?他们去哪儿了?”锦瑟从顾廷仪怀中挣出,急急的转着身子。 “连晋已经带人去追了。”顾廷仪再次握住锦瑟的手腕,“阿锦,不要担心,连晋带了一半暗卫去,绝对不会失手。” “什么?你的意思是连晋要去杀他们?”锦瑟更急了,“不行,他们不能死!” “怎么?” 不等顾廷仪再问,锦瑟便急急推了他一下:“那个面具人是巫怀安!你快去告诉连晋,千万不能把他杀了!” 顾廷仪心中暗道糟糕,面具人是巫怀安,他们住的地方一定有阵法,能不能围剿先不提,连晋和暗卫们很可能会被阵法拖住,导致那群人全部逃脱! “你先回谷仓,记得别乱走,我这就去。”顾廷仪说完,转身看向身边的暗卫,“看好少奶奶,她若掉了根头发你们就提头来见!” 言罢,顾廷仪转身要走,锦瑟忽然拉住他,将一副耳坠塞到了他手里:“拿着这个。” 顾廷仪微怔,点头飞身而去,瞬间便没了影子。 “主子!您没事!”喜鹊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头发披散着,衣服也穿的乱七八糟,“您可吓死奴婢了。” “我没事。”锦瑟勉强笑了笑。 喜鹊扶住了锦瑟的手臂:“您先回去,外面风凉,可别受了寒。” 锦瑟点了下头,跟喜鹊一起往谷仓走去。 喜鹊说,原本她睡的好好的,顾廷仪忽然跑来问她有没有看到锦瑟,喜鹊才赶紧起了。之后顾廷仪便带着暗卫们在四周找锦瑟,她不敢乱走,就在谷仓门口等着。直到刚才,听见“轰”的一声,就赶紧跑过来看看。 其实锦瑟所在的地方距离谷仓并不远,就在谷仓后面的树林里。她之前明明是在谷仓前面的空地,谷仓周围晚上有暗卫值守,锦瑟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意外。 锦瑟问了个暗卫,才知道晚上值守的暗卫死了一个,想是那个紫衣女人干的,不禁担心起来。 顾廷仪身边的暗卫是什么身手,她是见识过的。其他不提,曹珂这个安西州太守的府上,暗卫们来去自如从未被发现,就已经很能说明情况。可是那个紫衣女人却不声不响的杀了一个暗卫,连信号都没让人发出去。如果那七八人都有这紫衣女人的身手,加上一个巫怀安,顾廷仪会不会有危险? 锦瑟回到谷仓并没有睡觉,而是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完毕,而且还收拾好了东西。先不论顾廷仪他们回来的时候结果如何,这里都不能再待了。 清点了一下随身的药物,锦瑟按捺着心中的焦急,在谷仓等着消息。 天快亮的时候,顾廷仪回来了。 “怎么样,你没事?”锦瑟立刻迎了上去,目光忍不住往他身后看。 回来的只有顾廷仪和一些暗卫,没有看到连晋,也没有其他人。 “连晋呢?”锦瑟看向顾廷仪。 “他们跑了,连晋带人去追了。”顾廷仪看了一眼谷仓,“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走,连晋会来跟我们汇合。” “好。”锦瑟点头,一边跟顾廷仪往马车去,一边问他,“我们现在去哪儿?” “此路不通,只能绕路。我们去山北镇必须过这条河,这里是这条河最浅的一处,不过这几天我也打听到了其他地方可以过河,我们到那里去。”顾廷仪回道。 锦瑟没有多问具体要去哪儿,上了马车,顾廷仪才跟他讲了今晚发生的事。 顾廷仪追到那群人住的地方时,发现连晋他们果然中了阵法,不仅没有找到巫怀安他们,反而一群人都在原地打转。顾廷仪对阵法并不太懂,不过蛮力破阵还是可以的。当连晋他们出来之后,立刻便循着那群人离开的马蹄印追过去了。 “你放心,我已经跟连晋交待过了,巫怀安一定要活捉。” 锦瑟微微皱了下眉:“我听说今晚死了个暗卫,那群人恐怕不好对付,而且他们还懂阵法。” “阵法也不能万能的,需要提前布置。他们走的急,路上最多留一两个陷阱,暗卫们可以应付。阵师离开了阵法,实力便大打折扣,绝不是连晋和暗卫们的对手。我唯一担心的只是巫怀安,曹珂说他轻功十分了得,想捉住他恐怕会费些手脚。”顾廷仪的语气显得比较轻松,“不过只轻功好也没什么,捉住他只是时间问题。对了,那耳坠我给了连晋,若他真与你母妃认识,或许他会自愿前来呢。” “希望如此。”锦瑟挤了个笑脸。 她十分渴望连晋能带回巫怀安,但是她知道,顾廷仪已经尽力了,结果如何,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她不想再多说什么给顾廷仪增加压力,眼下只能祈祷连晋跟巫怀安他们之间的冲突不是太激烈,别搞得大家不死不休,到时候就算连晋抓住了巫怀安,对方恐怕也不会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事。 然而锦瑟并未想到,连晋平日里虽然只是跟在顾廷仪身边,像个贴身小厮似的人畜无害,其实他是顾廷仪手下暗卫们的首领,身手不比顾廷仪差多少。而且顾廷仪交待的任务,他绝对会不折不扣的完成。 比如现在,他刚刚将手中利剑从地上的尸体中拔出来。那一剑刺穿了对手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连晋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而是手腕一转,利剑再次落下,直接砍掉了对方的头颅。 这是第五个,对方还剩三人。 巫怀安看着连晋,脸上波澜不惊。 “这小哥儿真是狠辣。”紫衣女人紧握着手里的皮鞭,目光死死盯在连晋脸上,“巫大人,您若再不出手,咱们今日可都要留在这儿了。” 巫怀安凉凉的看了一眼那紫衣女人:“祸是你闯的,为何要我来收拾这烂摊子。何况要死也是你们死,我可不会死。” 紫衣女人一惊,转头看向巫怀安,却喉头一凉,紧接着温热的血液浸湿了自己的衣襟。 她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脖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巫怀安。他,他竟然对自己人出手,他在想什么? 第288章 面见巫怀安 巫怀安在想什么,紫衣女人是没机会知道了。不仅是她,巫怀安那一方仅剩的一人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连晋也愣了一秒,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及时作出判断,打了手势让所有暗卫将那最后一人团团包围。 只一个人,也不需要连晋再出手了。他朝巫怀安那边走了几步,但是并没有靠的太近,巫怀安的手段太诡异,紫衣女人的脖子几乎被切断,可巫怀安却连手都没有抬过。 “巫大人。”连晋对巫怀安点了下头,没有啰嗦任何场面话,而是直接展开手掌,“这耳坠是我家少奶奶让我交给您的东西,希望能与您一叙。” 巫怀安看了耳坠一眼,并没有接:“你家少奶奶的母亲是什么人?” “少奶奶家慈姓安,其他的,您可以直接去问少奶奶。” 果然没错! 巫怀安心中微微有些激动,不过他带着面具,谁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只是一叙?”巫怀安轻笑了一下,“若只是一叙,你们何必将他们都杀了?” “您对他们死活,有什么在意么?”连晋不答反问,“何况您说法有误,她可不是我们杀的。” 说完,连晋瞥了一眼地上紫衣女人的尸体。 巫怀安笑开:“不错,他们死不死与我何干。既然要去见你家少奶奶,那就走。” “不急,将这里收拾了再走,也不迟。” 连晋对巫怀安还是很警惕的,只怕他假意答应趁机溜走。紫衣女人的下场就说明了,跟巫怀安靠的太近,最后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不过有暗卫们一起,应该能把握大些。 巫怀安明白连晋的忧虑,也不催促,直等着暗卫们将那最后一人抓住,捆了个结结实实。那人倒是硬气,打算咬舌自尽,不过暗卫们应付这种场面已经十分有经验,直接将那人下巴的关节卸了。 一群人处理了尸体,掩埋了血迹,甚至对方的马匹都一起牵走了,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众暗卫将连晋和巫怀安簇拥在中间,朝着约定的地点,不紧不慢的行去。 锦瑟他们的马车走的并不快,一来他们要去的地方并没有路,马车在山道林间根本跑不起来。二来他们也是有意在等连晋他们。而且他们即将过河的地方,马车根本过不去,顾廷仪正在问锦瑟,哪些东西是必需品,银票细软可以随身携带,其他的一律都要扔掉。 他们有两辆马车,平时顾廷仪和锦瑟乘一辆,喜鹊在另一辆车里。不过那辆马车主要是用来装东西,有野外露宿时的帐篷炊具,一些药物,还有一箱东西,顾廷仪也不知道是什么,自打他们出来,锦瑟根本没打开过。 “其他东西都可以到前面的城镇里再买,我的药箱和另外那个红木箱子,必须要带。”锦瑟对顾廷仪说。 “药物也可以再配,等到了北山镇,你需要什么药品,写个单子出来,就算本地没有,我也可以让我大哥去弄。”顾廷仪顿了顿,“那个红木箱子里什么?” 红木箱子里的东西是锦瑟从自己的实验室带的,里面是青霉素培养仪器,以及一些青霉素菌种。锦瑟出门前就知道要去西南,战场上伤药用量巨大,青霉素必然可以派上大用场。正值夏季,哪里去给她找橘子,何况那些仪器也是她专门定做的。 到了西南,不知道什么条件,能不能再做一套仪器还是问题,而且从头培养青霉素,需要很长时间,她可等不起。 锦瑟不知道怎么给顾廷仪解释,顾廷仪所知的医疗系统和她熟悉的根本不是一套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世上仅此一套,或许以后可以多做几套,但是眼下条件不允许,绝对不能扔。”锦瑟语气坚定。 “好,我知道了。”顾廷仪点了下头。 晌午时分,众人停下了。 不仅是因为他们需要停下吃东西喂马,主要是连晋他们到了。 连晋没有急匆匆将巫怀安带去见锦瑟,而是先跟顾廷仪说了那紫衣女人的死。 “巫怀安此人手段诡异,心思也难以揣度,不宜让少奶奶与他靠的太近。”连晋说完,还把那耳坠还给了顾廷仪,“巫怀安只看了一眼,并未细究,属下担心有诈。” 顾廷仪接过耳坠:“你去休息,我会陪着阿锦。” 锦瑟都等着急了,见顾廷仪过来,马上问为什么不让她去跟巫怀安说话。 “人都来了,你还怕他消失吗?”顾廷仪好笑的将耳坠给锦瑟戴上,“他现在是我们的客人,总得留点功夫让喜鹊煮茶招待。我现在就陪你去见他,此人心思诡异,你可得提防着些。” 锦瑟迫不及待的点头,拉着顾廷仪就往马车那里走。 巫怀安一直在马车上待着,不仅外面有暗卫守卫,里面也有暗卫“做陪”。直到锦瑟和顾廷仪上了马车,车里的暗卫才出去。 “巫大人。”顾廷仪先朝巫怀安抱拳一礼,“久仰,这是内人赵氏。” 巫怀安此时已经拿下了面具,只对顾廷仪点了下头,目光便落在了锦瑟脸上:“你叫什么?” 外男直接问女子名讳是件很不礼貌的事,不过锦瑟根本不在意那些:“我叫锦瑟,巫大人,您认识我母亲吗?” 巫怀安看了看锦瑟的耳坠:“你母亲可是安思月?” 锦瑟点头,不禁有些激动:“对,就是她。” 巫怀安盯着锦瑟的脸,半晌都未说话,好久才开口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锦瑟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您不知道她过世很久了吗?” 巫怀安瞳孔一震,几乎下意识的绷直了身子:“你说什么?她死了?而且死很久了?” “嗯。”锦瑟点头,“快十一年了。” “不可能!”巫怀安几乎是惊呼出声,说完,他顿觉失言,低头扶额,“她居然……居然……” 锦瑟垂了眸,缓缓道:“当时我年纪还小,已经记不得她是怎么去的了。最近我碰上一些事,实在心中疑惑,希望巫大人能为我解答。” 第289章 辰妃的特殊身份 巫怀安似乎是难以接受辰妃死亡的消息,一直低着头,似乎也没听到锦瑟的问话。顾廷仪打了车帘让喜鹊送茶水进来,巫怀安便小口抿着茶水,还是一语未发。 锦瑟看他这样,便将自己前来安西州寻找关妈妈的事情说了:“我也不知道关妈妈为什么会跑,眼下知道我母亲身份的,或许就只有您一人了。” 巫怀安放下茶盏,悠悠看向锦瑟:“之前冒充枢密院的人,将我从合阳庄要出来的,就是你们。” 锦瑟点了下头。 “你说关婆子以索要一万两白银为借口,拖延时间跑了,你想不通为何。”巫怀安说到这,嗤笑了一声,“别说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关婆子从前与你母亲关系亲近,即便被清退了,与你母亲也一直保持着私下的往来。你若真是思月的女儿,想问什么她不会不告诉你,为何还要伺机逃跑?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巫怀安这么一说,锦瑟立马想到关妈妈是听闻自己被刺杀,忽然就变了脸。 “你母亲死了十一年了,你突然想起追究她的身世,一定也是因为你自己遇到了什么问题。究竟是何事?不妨告诉我听听,或许我能给你出出主意呢?”巫怀安的表情变得好整以暇,“不说也没关系,我一个亡国礼官,对朝辉的皇室秘闻,兴趣也不大。” 锦瑟对巫怀安,并不像对关妈妈一开始那么信任,而且关妈妈的事情也让她心里的警戒心更重了,所以没有打算跟巫怀安提自己被刺杀的事。 巫怀安心思缜密,感觉并不像普通的礼官,锦瑟决定赌一把。 “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锦瑟正色道,“我知道关妈妈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但是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我却不知道。若是我将所有的事告诉你,我怎么知道你能提供给我对等的信息?” 巫怀安笑了:“我与你母亲自小相识,我能成为西凉的礼官,也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 锦瑟心中不免激动,这么说巫怀安跟辰妃相熟的程度,不亚于关妈妈了? 锦瑟呼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递给巫怀安:“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巫怀安接过玉牌,眉心微蹙:“天兴祠的白玉牌?这是低等玉牌,你怎么会有此物?” 锦瑟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天兴祠这个名字了,不禁好奇:“到底什么是天兴祠,我只听说是西凉本地的一个教派,早就随着西凉国灭消失了。” “这个先不急,你先说说这玉牌你是怎么拿到的。”巫怀安拉回正题。 锦瑟便将自己被刺杀,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玉牌的事情告诉了巫怀安,不过她并未提起自己还有其他玉牌的事。巫怀安到底是西凉国的官员,照他的说法,那些暗中伺机造反的人背后八成是西凉残部。如果他知道了西凉残部死灰复燃,难免心里起什么念头。 锦瑟并不是觉得朝辉就比西凉好,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明白所有覆灭的国家想再改朝换代,基本都是天方夜谭。为这个费尽心思,下场都不会好。 巫怀安的反应和关妈妈一样,都很吃惊,仿佛锦瑟被有这玉牌的人刺杀,根本是不合理的事情。 “你确定对方是要杀你?”巫怀安直直盯着锦瑟的眼睛,语气十分严肃。 锦瑟认真点头:“当时我和我的婢女中了阵法,他们要剥我的脸换皮面。若我被剥了脸,难道还能活吗?” 巫怀安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再次开口道:“你一共被刺杀了几次,都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你细细道与我听,这其中恐怕有蹊跷。” 锦瑟和顾廷仪早就仔细研究过自己被刺杀的几次经历,自然是满腹疑问,见巫怀安似乎有解开疑点的可能,正准备跟他详细说道,不想一直坐在旁边未发一语的顾廷仪突然开口。 “她已经告诉了你原因,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们,她母亲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才对。” 锦瑟看向顾廷仪,已经张开的嘴巴重新闭上了。 顾廷仪说的没错,他们跟巫怀安又不认识,巫怀安说他跟辰妃很熟也是一面之词,他要不吐点干货出来,自己就先把事情一股脑儿说了,万一再整个关妈妈那种幺蛾子,自己岂不是要疯掉! 巫怀安微怔了一秒,顿时明白了顾廷仪的担忧。 “思月是天兴祠的圣女,我是天兴祠的大祭司。天兴祠是西凉国教,教主大都有皇室血脉,负责教内杂事。圣女是教内身份最崇高者,只有圣女可以否决教主所有的决定,甚至影响西凉皇室。历任大祭司都由圣女直接指定,负责保护圣女的安全,维护圣女在天兴祠内的地位。” 巫怀安说的十分干脆,没有丝毫隐瞒之意。 “至少西凉国灭之前,一直都是这样。” 这回轮到锦瑟和顾廷仪吃惊,他们完全没想到辰妃这个“和亲公主”的身份居然这么特别!西凉国教,那跟西南的蛊神教岂不是差不多?只不过西南没有一个中央集权,蛊神教的地位更高。 天兴祠圣女对拥有皇室血脉的教主有“一票否决权”,说明在教派之内地位尊崇。可是她又成了西凉在朝辉的人质,这个“圣女”在西凉国内的地位,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巫怀安显然没想到锦瑟脑子里瞬间转过了这么多念头,只继续说道:“你是思月的女儿,天生就是天兴祠的圣女,天兴祠的人不可能会想杀你,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看未必。”顾廷仪笑着摇头,“巫大人,既然您都说了,这是西凉国灭前的情况。如今西凉国覆灭已经十年有余,您一直被软禁在合阳庄,对于天兴祠现在的情况,恐怕不甚了解。” “您说锦瑟是天生的圣女,可她同样是朝辉皇室公主。如果您是天兴祠的教主,恐怕巴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 顾廷仪看着巫怀安,眼底闪过一丝凌冽的暗光。 第290章 瀑布 巫怀安仿佛没听看到顾廷仪脸上嘲讽的表情,只微微垂眸:“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不了解天兴祠。天兴祠的圣女是一脉相承的,圣女的丈夫对天兴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圣女的女儿,才能做下一任圣女,这是天兴祠的教规。” “这教规有些不妥。”锦瑟撇嘴,“圣女就一定会生女儿吗?如果圣女一辈子都生儿子怎么办。而且你怎么保证圣女生的女儿就能平平安安长大,没个什么三灾六病导致的先天不足,没个什么意外导致夭折的情况?” 巫怀安撩起眼皮,脸上似有冷笑:“圣女一定会生女儿,这是她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祭司会保证圣女生下健康的女儿,保护她平安成长为下一任圣女。” “这么说来,保护我和我母亲的安全,岂不是你的责任?”锦瑟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么巫怀安大人,我母亲去朝辉的时候你在哪里,她生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她死的时候,哦,对,她死的时候,你已经被囚禁了。我平安长大也跟你没半个铜子儿的关系。你这根本是自相矛盾,你的说辞漏洞百出,让我怎么相信你?” 巫怀安顿时语塞,脸色乍青乍白:“这是我的失职,我当时应该坚持跟思月一起去朝辉才是。身为大祭司,没有保护好圣女,我应自裁谢罪,但现在我找到了你。” 说着,巫怀安抬头,坚定的看着锦瑟:“你是思月的女儿,既然思月不在了,你就是圣女。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若谁想伤害你,必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锦瑟正想说“谢谢了您呐,我不需要你保护”,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巫怀安可是西凉国第一巫术师,这么个大能人,脑门被驴踢了才会往外推。何况身为前西凉国礼官,天兴祠的大祭司,他肯定知道很多跟西凉国有关的事。留他在身边,说不定能慢慢搞清楚想刺杀自己的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自己的安全也能多一重保障。 “巫怀安,你首先是天兴祠的大祭司,而我却没有圣女的名分。你确定,如果是天兴祠的现任教主要杀我,你也会以我的安全为先?”锦瑟盯着巫怀安的眼睛。 “天兴祠的大祭司本来就不归教主统管,祭司的责任是保护圣女,没有圣女就没有天兴祠。”巫怀安没有丝毫犹豫。 “可你太厉害了,西凉第一巫术师,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和那些人一样其实想要我的命。”锦瑟望着巫怀安的眼睛,“给我一个钳制你的手段,否则我不会相信你。” 这是锦瑟对巫怀安最后的试探。 “你可以给我一滴你的血。”巫怀安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诡异,“吃下你的血,我的命就在你手里了。” 锦瑟愣了一下,这是胡说八道的,她一个医生,还没听说谁能凭一滴血来掌握一个人的生命。 “天兴祠的戮心誓,是一种巫术,也是圣女必须一脉相承的最大秘密。整个天兴祠,只有圣女和大祭司知道。”巫怀安看向锦瑟的手指,“从你左手无名指上取一滴血给我吃下,若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锦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取一滴血不是难事,问题这个怎么验证?总不能给自己戳一刀,看看巫怀安会不会有事? “你若不信,我可以给你证明。”巫怀安仿佛语不惊人死不休,“毒狼也是天兴祠的人,你们留下他,无非是想知道天兴祠如今的情况。你喂他一滴你的血,我教你如何施展戮心誓。等他交待清楚了,你亲手处死他,这样你就能信我了。” 顾廷仪看出锦瑟的犹豫,率先出言:“让我们考虑一下。” 说完,顾廷仪便借口此地不宜久留,让锦瑟先出去吃东西。等他们过了河,再慢慢考虑巫怀安的提议。 “你觉得他能相信吗?”锦瑟望向顾廷仪。 顾廷仪摸了摸锦瑟的头:“你信不信他都不打紧,总归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对手是什么人。若你觉得留他在身边太危险,我便替你解决了这后顾之忧。”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有这种感觉。”锦瑟抿着嘴巴,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可是我的理智又在跟我说,他不能信任,他有事情在隐瞒我。” “好啦,先别想这么多。”顾廷仪笑起来,“之后我会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不让他有机会伤害你。我的阿锦如此聪慧,定能分辨出他哪句是假哪句是真。” 休息时间结束,众人再次启程。巫怀安就跟锦瑟和顾廷仪共乘一辆马车,他们也没有再提刺杀的事,锦瑟只是在问巫怀安玉牌的事,她需要了解天兴祠的结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根据巫怀安说的,玉牌在天兴祠分为四等,依次是白象,青蟒,赤龟,还有圣女专属的玄鸟。一般只说颜色,锦瑟手里的是白象玉牌,就是白玉牌。玉牌都是酒漂红制作的,白色的酒漂红产量最大。酒漂红的出产一直掌握在天兴祠手里,除了西凉皇室和天兴祠的人,没人知道酒漂红还有其他颜色。 这些玉牌代表持有人在天兴祠内的等级,天兴祠举行祭祀的时候,没有玉牌便不能参加,玉牌等级越高,位置就越靠近圣女。 也不知道是走到了什么地方,马车外的水声越来越大,以至于几人在车内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可我母亲没有玉牌啊。”锦瑟说完,打了车帘往外看,什么都没看清,反倒被溅了一脸水。 “她有的,只不过她去朝辉之前,将她的玉牌给了别人保存。玉牌代表了她,她不在西凉的那些年,天兴祠的祭祀,便由玉牌代替她的位置。”巫怀安笑着看锦瑟用帕子擦脸。 锦瑟皱眉,胡乱将帕子塞回腰间,想问顾廷仪他们到底在往哪儿走。话还未出口,马车停了,连晋敲了下车门:“少爷,到了,请您和少奶奶下车。” 锦瑟推开车门,只见一条瀑布悬在前面不远处,奔腾的河水砸落下来,轰鸣震耳欲聋。 “这就是我们要过河的地方?”锦瑟指着瀑布,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顾廷仪。 顾廷仪笑着摇头,指向瀑布顶端:“不,我们要到上面去。” 第291章 过河 一条河流从看不见的远方,顺着山间的低洼处奔流而来,在脚下的断崖处形成一条瀑布。瀑布大约有二十五六米高,溅起的水珠足有四五米高,落下的地方被砸了个水潭出来,继而水流变缓,继续朝东流去。 锦瑟他们要过河的地方,就在瀑布两岸。这里河水湍急,加上连日降雨,水位上升,两岸距离最近的地方,约莫也有个五六米远。如果从这里掉进水里,绝对会被急促的水流冲进瀑布。二十多米,即便下面是水潭,结果也不会好。 “你打算在这搭浮桥吗?”锦瑟皱着眉,“河水这么急,别说马车,人也不好过去。” “马车和不必要的东西,我们就地弃毁,只人和马匹过去便可。”顾廷仪说着,回头对连晋使了个眼色。 一队暗卫已经准备好了,骑在马上,脊背挺得笔直。连晋打了个手势,为首的暗卫便策马加速,朝着瀑布的岸边冲了过去。 锦瑟瞪大了眼睛,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暗卫控马技术了得,眼看马匹要冲进河水,他一提缰绳,同时提气轻身,马匹一声长鸣,高高跃了起来!几秒之后,马匹落在了对岸,前跑几步缓冲了一下,暗卫便一勒缰绳,让马停住了。 紧接着,第二匹,第三匹,一队暗卫有条不紊的策马跃过了瀑布两岸。当最后一名暗卫安全抵达对岸,锦瑟不禁松了口气,发现自己身体都绷得有些僵硬了。 原来还可以这么操作! “所有人都这样过河?”锦瑟不禁有点儿担心,“我骑马的技术没那么好,喜鹊肯定也不行,何况还有多余的马。刚才那一队暗卫,身上只带了自己的水囊干粮和部分草料,载重不多,如果再带上东西……” 锦瑟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岸边的箱子和包袱。细软衣物并不重,分开来让大家带过去也不是难事,就连药箱都可以把药物取出来和箱子分开来带。可是那箱青霉素培养仪器,根本不能拆开。 朝辉没有玻璃制造工艺,那些培养皿试管之类的,全都是琉璃制的,又薄又脆,碰不得压不得。铁架更是生铁制造,死沉死沉,放仪器的箱子就更别提了,空箱子就几乎跟一个年轻女子等重,还不好固定,怎么弄过去啊! “药箱我会让连晋带过去,至于你这个箱子,我亲自带过去,放心,不会有事。”顾廷仪对锦瑟道,“若不是要带马,这点距离,一跃便可过去,你和喜鹊让人带着就可以过去了。” “我不怀疑你,可是我怀疑马啊。”锦瑟望着顾廷仪,露出了一个像哭似的笑。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顾廷仪故意卖了个关子。 之后暗卫们便继续策马过河,有些轻功和控马技术更娴熟的暗卫,会一次带两匹马。双马同步,不过马上也没有多余的载重。 差不多过去了六七十个暗卫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续策马踩踏的缘故,当一个暗卫准备过河的时候,岸边那块地面忽然断裂了。马匹显然用力不到位,跳起来的高度不够,还未到河中央的位置便已经开始下落。 眼看连人带马就要落进河里,马背上的暗卫松开缰绳在马背上借力,一跃落在了河对岸。马匹一阵嘶鸣,跌落水中,瞬间被急涌的河水卷走冲下了瀑布。 顾廷仪没有管马,只是立刻去检查了一下断裂的地面。这里的地面都是山石,地面断裂的地方并没有完全断开,不过若是再来两下,绝对就会整块落进河里。断口距离河岸大约有个七八十公分,也就是说,河岸的宽度再次增加,想要策马过河的难度变得更大了。 “马匹负重全部丢弃。”顾廷仪当机立断。 马匹想要保持体力,不能只在野外吃些青草,必须随身携带干草料。暗卫们二话不说,将马上的水囊干粮都解下来扔了,草料也丢了。马上除了马鞍,便什么都没剩下。 如此又过去了一些暗卫,直到还剩最后一队暗卫的时候,顾廷仪让连晋先带着药箱过去,又单独回来了一趟,把喜鹊也带了过去。 之后顾廷仪让暗卫取出了一条绳索,一端绑在这边的树上,另一端甩过去,让连晋他们绑在了河对岸,绷得笔直。一条麻绳便这样横在河面上,河中溅起的水花,不多时便已经将麻绳打湿了。 “请巫大人先行过河。”顾廷仪做了个请的手势。 巫怀安明白顾廷仪对自己的提防,轻笑点头。他走到河岸边,脚尖一点边落在了那绳索上,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踱过了河面。 “我先将那箱子带过去,之后再回来带你过河。”顾廷仪对锦瑟道。 他才不会让锦瑟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与巫怀安同在一边。 “箱子很重,可以吗?”锦瑟担心的看了一眼麻绳。 “放心好了。”顾廷仪摸了摸锦瑟的头发。 两手抓住箱子两边的铜环,顾廷仪便将箱子从地上抱了起来。他并没有从绳索上走,到了河岸边,直接飞身而起,只是箱子太沉,他没有直接跳到对岸就落了下去,吓得锦瑟脸都白了。 然而顾廷仪也没有落进水里,他在绳子上再次借力,麻绳被压得几乎按进了河面,顾廷仪再次起身,带着箱子稳稳落到了对岸。 锦瑟长出一口气,轻抚了一下胸口。还没等锦瑟这口气喘匀,顾廷仪脚下的山石突然崩断,顾廷仪手里的箱子还没放下,整个人便往前一栽。 如果顾廷仪此时丢开箱子,全身而退根本不是问题。可顾廷仪知道这箱子对锦瑟很重要,他没有松手,硬生生拧腰转身。然而如此一来那山石断裂的更厉害,眼看整块就要断开。 就在此时,顾廷仪只觉得一股力量传到腰间,似乎有根细绳甩到了自己腰上,顾廷仪马上借着这股力量后撤,脚下的山石“轰隆隆”一声滚落入河,转眼便消失不见。 第292章 毒药 顾廷仪站稳的瞬间,腰上的力量便消失了。 “少爷!”连晋正好赶到他身边。 顾廷仪放下红木箱,没看连晋,而是抬眸凝视着巫怀安:“多谢巫大人出手相助。” “顾大人客气。”巫怀安轻点了下头。 顾廷仪与连晋交换了一下眼色,回身去接锦瑟了。 此时锦瑟还惊魂未定,顾廷仪脚下山石断裂,可把她吓了个半死。顾廷仪一过来,她就拉着顾廷仪不停的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臂的伤口有没有崩开,有没有扭伤或者肌肉拉伤之类的。 “没有都没有,我好的很。”顾廷仪真想狠狠将锦瑟吻住,好让她那张小嘴没办法再问东问西。 “你刚才可吓死我了。”锦瑟撅着嘴在顾廷仪胸口捶了一把,“下次可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顾廷仪微笑。 若不是顾廷仪身上有伤,他带着那口箱子直接跃到河对岸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一来他不想在巫怀安面前露了底,二来还是想稳妥一些。 刚才巫怀安传到自己身上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自己居然没有看清。明明腰间有实感,可却没有看到绳子之类的东西,是巫术吗? 顾廷仪决定,之后的路上,还得再探探巫怀安的实力。 丢弃在原地的东西,暗卫们都处理掉了。顾廷仪带着锦瑟过去之后,剩下的暗卫解开绳索,也策马一一过河。只是河岸再次变宽,其中有两个暗卫的马落了水,好在人没事,而且他们还有多余的马匹,倒没有问题。 不过在买到马车之前,他们只能骑马或者步行。 连晋办事周到,已经先派了几个人去前面的镇子里买马车和用具,锦瑟他们则步行先往汇合处走。这里地势陡峭,没法骑马,不过东西都让马驮着,也没耽误多少。 路上巫怀安走在靠后的位置,连晋和一群暗卫落在更后面,而锦瑟和顾廷仪走在靠前的位置,边走边商议怎么处置那个俘虏。 巫怀安说他叫毒狼,是天兴祠的青牌侍者,说白了就是刺客保镖一类的人。之前跟巫怀安在一起的那几个,都是青牌侍者,他们负责保护巫怀安到天兴祠西南的一处分堂去,具体位置只有那个紫衣女人知道,巫怀安也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 毒狼被俘虏之后,就一直被捆在装货的那辆马车上,由连晋看守着。过河的时候毒狼是被打晕了带过去的,此时被一匹马驮着,由于穴道都封着,手脚也没松绑,并不怕他会醒来跑掉。可是这种人相当一个定时炸弹,如果可以,最好尽早处理。 “他被俘的时候想咬舌自尽,这种人嘴硬骨头更硬,想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来,不上大刑是不可能的。等下到了汇合的地方,我先想办法审问他,若是实在挖不出有用的情报,只能将他处死。”顾廷仪对锦瑟道。 对于朝辉军营了审问犯人的手段,锦瑟也有了解,若是将那些大刑一一尝遍,人死都死不出个形状来。可当初那个阵师被顾廷仪抓住审了一个月都没审出什么东西,可见这些人嘴硬到何种程度,锦瑟十分怀疑这个毒狼会不会吐口。 如果有吐真剂…… 锦瑟边思索边对顾廷仪说:“我倒是可以配些药给他吃下,只是这药方有些复杂,怕是一般药铺里买不齐全。” 顾廷仪听完二话不说叫了个暗卫过来,让锦瑟把需要的药材全部告诉他,反复确认记清楚了,马上赶去前面的镇子里买。等他们到了汇合处,那个买药的暗卫也来了,大多数的药材他都带了来,只是里面缺了一味重要的主药。 “镇子里的两家药铺属下都去过了,没有乌球刺卖。” 乌球刺是一种仙人掌科的植物,具有致幻效果,生长在沙漠地带,与现代的乌羽玉非常相似,是锦瑟无意中在一本医书里看到的。安西州多荒漠,相比其他作用相同的药物,乌球刺是最容易弄到的。这个药方的主药就是乌球刺,没有这味药,这方子就是废的。 “没有药也无妨,能问出多少东西就算多少。”顾廷仪安慰锦瑟,“我看这天兴祠里人不少,总有机会逮住下一个。” 锦瑟也打算放弃了,只让顾廷仪去用刑,就在此时,喜鹊来禀,说巫怀安求见。 他来干什么? 顾廷仪急着去审问毒狼,毕竟此地不宜久留,只等人员汇合就离开,于是便想将巫怀安打发了。 锦瑟伸手拦了一下顾廷仪,对喜鹊说道:“让他进来。” 巫怀安进来了,拱手行了礼,开门见山道:“顾大人可是要去审毒狼?” “是又如何?”顾廷仪不答反问。 “毒狼此人心狠手辣,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这里不是刑部大牢,顾大人想从他嘴里问出东西来,只怕难上加难。”巫怀安悠悠开口。 顾廷仪正要说话,锦瑟微笑着看向巫怀安:“那巫大人的良方是什么?我可不信你没办法,没有的话你不会来的。” 巫怀安没有回答锦瑟的问题,而是看向顾廷仪:“若顾大人信得过,不如让在下试试。” 顾廷仪微微皱了皱眉,他不信任巫怀安,自然不想让他试。可是他又想让巫怀安出手,好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要不,您顺便把戮心誓也教给我。”锦瑟坐直了身子。 “阿锦?”顾廷仪脸一绷。 “没关系的,巫大人如果想害我,这一路上有很多机会可以动手,何况我也有准备。”锦瑟对顾廷仪眨了眨眼睛,起身从药箱里拿了一个药丸出来。 “巫大人,这是我自己配的毒药,解药自然也只有我有。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样对我忠诚,那你就把这药吃了,如何?”锦瑟面带笑容,看着巫怀安的眼睛,“事先声明,这药虽然不是鹤顶红那种会让人立刻毙命的剧毒,不过没有解药的话,两个时辰之后你就会死哦。” 锦瑟就这么伸着手,一枚龙眼大小的药丸静静躺在她手心。 第293章 审问毒狼 巫怀安听完锦瑟的话,未有迟疑,拿起锦瑟手中的药丸便塞进了嘴里。锦瑟将水囊递给他,他也不喝,嚼了几下就将药丸吞了。 “味道倒是不苦。”巫怀安轻笑,“现在可以走了么?” 顾廷仪原本是打算只和巫怀安一起去的,锦瑟却坚持也要一起去。 “无妨,我审他不会见血,让圣女殿下同去便是。”巫怀安道。 锦瑟对“圣女殿下”这个名头十分不感冒,且人前如果巫怀安这么称呼她,难免有人上心多疑,便对巫怀安笑了笑:“巫大人是我母亲的朋友,就叫我锦瑟。” 巫怀安略一沉吟:“既然如此,你称我巫大人也不妥。我虚张你些岁数,你若愿意,可唤我一声安叔叔。” 顾廷仪暗自心想,你倒是会占便宜,这下就高出我们一辈了。 正想着,巫怀安对顾廷仪一拱手:“顾大人,巫怀安此名人前不便提起,在下字仲衍。” 顾廷仪反应很快,点头道:“仲衍兄说的是。” 顾廷仪他们待的地方是个废弃的荒村,房子塌了大半。顾廷仪和锦瑟待的那个院子最为完整,而毒狼则被暗卫们看守在院子的柴房里。几人一起去了柴房,顾廷仪将暗卫们都支了出去,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院门。 此时毒狼已经醒了,穴道被封,手脚被捆,连下巴都被卸掉,只能恨恨瞪着顾廷仪和锦瑟。当他看到巫怀安和顾廷仪他们站在一起,情绪立马激动起来,对着巫怀安乌哩乌拉,不知道吼了些什么。 “你无需如此激动,出发之前,便有人跟你交待过。”巫怀安走到毒狼面前,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子,“天兴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天兴祠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着,巫怀安两手一用力,便将毒狼的下巴合了回去。毒狼张口就要骂巫怀安,一个字都未吐清,巫怀安便张开了双手。 巫怀安的十指上各带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戒指,十枚戒指之间有细细的线连着,那线居然是透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随着巫怀安十指张开,那些线猛地绷直,像针一样从毒狼脑袋的各个方向扎了进去! 毒狼眼睛瞬间瞪圆,几滴口水从他长大的嘴巴里流了出来,滴在了地上。渐渐的,他的眼神开始变空,身体也松弛了下去,眼皮耷拉着。 巫怀安手指动了动,毒狼便坐直了身子,如同一具扯线木偶。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巫怀安没有回头。 锦瑟对巫怀安的手法十分好奇,觉得他应该是用那些线刺激了毒狼的大脑,使他处在了一种半催眠的状态。她反而没有急着问毒狼问题,而是凑到了巫怀安身边。 “安叔叔,如果我用银针在相同的位置刺下去,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吗?”锦瑟一边打量毒狼脑袋上那些线扎入的位置,一边歪着脑袋瞄巫怀安。 巫怀安有些意外,摇头道:“没有巫术相配合,仅用银针是不行的。” 锦瑟有些垂头丧气,先不管巫怀安怎么把线弄的那么坚硬,就刺激大脑这一步,也无法从解剖学的角度来解释,巫术和蛊术阵法一样,都是超出了她理解范围的东西。 不过锦瑟并未陷入其中,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始询问毒狼她想知道的事情。 这个毒狼人如其名,不仅像狼一样狠毒,也同狼一样喜欢独居。作为一个青牌侍者,他知道的东西并不多,就连现任教主都没见过。不过他的下线和上线怎么联系,他倒是都仔细说明了。可惜他的上线和下线都在安西州,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天兴祠的其他事情毒狼也说了一些,然而对于锦瑟而言,基本没什么用处。 但是从毒狼这里,锦瑟得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天兴祠的总堂并不在安西州,而是在京城!教主也大都待在京城里,闾山大营里只有一些阵师,和西凉残部一起藏在闾山深处。 至于京城里那些人为什么刺杀锦瑟,为什么想换她的皮面,毒狼一概不清楚。 “他没骗我们。”锦瑟有些泄气的看了巫怀安一眼。 巫怀安摇头:“天兴祠是这样的,负责一件事的人不会去打听其他人负责的事,他不知道也不奇怪。何况他在安西州,京城里的情况,他就更不清楚了。” 锦瑟郁闷的撇了撇嘴,正准备跟巫怀安说她问完了,顾廷仪走了过来。 “曹珂府里,你们的内线是谁?” 毒狼木然的耷拉着眼皮,机械的回答道:“毕云烟。” “安西州里还有多少官府有你们的内线?” “这件事只有尊者知道,我不知道。” “尊者在哪儿?叫什么?” “尊者就是尊者,尊者在闾山。” 锦瑟翻了个白眼,等于没说。 顾廷仪皱眉,天兴祠这种结构,能够最大程度保护他们的机密,看来锦瑟的问题,得等回京之后才能解决了。 也好,天兴祠的总堂不是在京城吗?到时候便将它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辛苦仲衍兄,剩下的事,交给暗卫们处理。”顾廷仪对巫怀安点了下头。 巫怀安看向锦瑟:“要试戮心誓吗?” 锦瑟并不想学,这玩意儿太鸡肋了,只能对天兴祠的人起作用,而且还得先让人家吃下自己的血。想想自己遇刺的几次情况,哪儿有机会达成这个先决条件,学了也没用。 不过锦瑟还是点了下头,她对巫术挺感兴趣。 巫怀安当下便将戮心誓教给了锦瑟,泼了点水在毒狼脸上,毒狼悠悠转醒了。 此时巫怀安已经收了手,再次卸掉了毒狼的下巴。锦瑟按照巫怀安教的,用银针刺进了自己的穴位。 毒狼惨叫了一声,身体开始不停的抽搐。锦瑟拔了针,毒狼便长呼了一口气,似乎也没那么痛苦了。 “如果你想让他死,再下针一分便可。”巫怀安眼睛微垂。 “不用了。”锦瑟盯着自己手里的银针,感觉有些恍惚,“让暗卫来。” 第294章 让他做你的暗卫 锦瑟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而且很不舒服。戮心誓,好像将别人和自己绑在了一起,而且对方是自己的替身,不管自己受什么伤,都由对方来替代。 不过巫怀安给她解释了,戮心誓并不会转移伤势。比如锦瑟被人砍了一刀,锦瑟依然会受伤,不过中了戮心誓的人同样也不好受就是了。 锦瑟不知为何对戮心誓感官极差,这玩意儿不就是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别人好过的典型么?得知戮心誓无解,她更是浑身起鸡皮疙瘩,忽然间,她想起一件事。 “我母亲会这个么?”锦瑟看向巫怀安。 “她自小在天兴祠长大,又是圣女,自然是会的。” “那她用过吗?” 巫怀安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原本身为大祭司,我应该在授位仪式那天,接受她赐下的戮心誓。只是当时她身在京城,所以……” “你不是说你的大祭司之位是我母亲指定的吗?她在京城,怎么指定?”锦瑟怀疑的看着巫怀安。 “是在她走之前指定的。”巫怀安轻轻叹了口气,“她说,若有一日她继位圣女,我便是大祭司。只可惜,她继位圣女不足两年,西凉便国破了。” 锦瑟默默的点了下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下午,去镇子里买东西的暗卫们都回来了。由于镇子规模有限,买来的马车都是旧马车,而且比之前的马车小很多。因为大部分时间需要露营,炊具和一套被褥是怎么都得有的,再加上药箱和仪器,一辆马车直接塞满了,喜鹊都只能坐在马车外面。 锦瑟心疼喜鹊年纪小,不想让她风吹日晒的,就做主让她与顾廷仪同乘。喜鹊却死活不肯上锦瑟坐的那辆马车,毕竟锦瑟坐的那辆马车也不大,她跟顾廷仪两人占了大部分地方,一些另一辆马车放不下的衣物细软也放在里面,如果再加上喜鹊,就十分拥挤了。 “距离山北镇也不远了,之后我骑马便是。”顾廷仪笑着对锦瑟说,“我顾家军武世家,若让我大哥看到我只图享受,连马都不骑,八成要骂我没出息。” “那我与你一起骑马可好?”锦瑟眨巴着眼睛,“正好练练马术。” 顾廷仪想了想:“好,不过你每日骑马走上两个时辰就可以了,其他时间还是坐马车为好。” 锦瑟下巴一抬:“怎么,顾大将军看不起我,觉得我不能骑马赶路?” 想当初在部队的时候,别说马了,骆驼咱都骑过,有什么了不起! 顾廷仪失笑道:“我怎么就看不起你了,你一个女子,哪里比得上男子皮糙肉厚的。” 锦瑟还就不信了,让连晋给自己牵了匹马过来,利索的翻身骑了上去。 顾廷仪一看,也不多言,骑着马与锦瑟并肩而行。 若不是因为这个荒村距离河岸太近,他们完全可以就地过夜。可是他们刚在之前那村子里闹了一场,越早远离这是非之地越好。 路不太好,马的速度并不快,正好将就了锦瑟的半吊子骑术。天黑时分,众人停在了一片树林里,开始寻找合适的地点宿营。 暗卫们去寻找食物,顾廷仪抱着锦瑟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在她耳边低声问:“你今日给巫怀安那毒药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锦瑟转头看他。 “如果是真的,药效现在应该发作了。”顾廷仪嘴角含笑,“你是不是都忘记这件事了?” 锦瑟吐了下舌头,她是真忘了。 之前她就是想蒙一下巫怀安,看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他犹豫了,不敢吃那药,就说明他心里有鬼。可他吃的一点儿都没含糊,而且也没来问一句解药的事,说明他对自己很信任。 “可是我们之后要办的事情不容闪失,带着他在身边我怕不方便。”顾廷仪有他自己的顾虑。 在北山镇和顾廷晓汇合,再带兵突袭西南这件事,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若是成功,顾家地位更加显赫,也更招同僚嫉妒、皇帝猜忌。巫怀安身份敏感,万一被人发现,捅到皇帝那里,一顶谋逆的帽子扣下来,顾家也兜不住。 “你是怕,有人认出他的身份?”锦瑟抿了下唇,“要不让他先回京?” “不妥,天兴祠的总堂就在京城,他身为天兴祠的大祭司,不可能没人认得。”顾廷仪思索片刻,“之前他说天兴祠的人要让他去西南,恐怕天兴祠的人也不放心他,若他在京城露面,八成会出事。” “那你说怎么办?” 顾廷仪想了想:“阿锦,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打算让他做什么?” 锦瑟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觉得巫怀安本事挺大,这样的人招揽到自己这边,总比落到天兴祠的人手里强。 “其实我想过,你身边的婢女,喜鹊年纪尚小,只能照顾你起居。宝里蝶虽会蛊术,但若遇上危险,也无法保你万全。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若你能说服巫怀安,让他做你的暗卫,那便万无一失了。” 让巫怀安给自己当暗卫?他能同意吗? 锦瑟有点儿拿不准主意,暗卫这活儿,不仅辛苦而且危险,平日藏身暗处,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以锦瑟的眼光来看,做暗卫简直毫无人权可言。顾家的暗卫都是顾家从小培养,忠诚度毋庸置疑。可巫怀安怎么说也是天兴祠的大祭司,身份高高在上,他肯做暗卫吗? 不等锦瑟说话,顾廷仪继续道:“巫怀安此人心思深沉,我看不透他。他若答应做你的暗卫,你必须对他用戮心誓。没有一个钳制他的可靠手段,我宁愿杀了他,也不放心他跟在你身边。” 锦瑟犹豫了一会儿:“好,我去同他商议一下。” “不是让你商议,是让你命令他!”顾廷仪语气坚决。 “这不好。”锦瑟咬了下嘴唇,“怎么说他都是我母亲的旧识。” “既然他视你为圣女,他就是你的下属,即便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他若没有这个打算,那他也不能留了。” 第295章 大哥大嫂 吃罢晚饭,锦瑟去找了巫怀安。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跟巫怀安开口。抛开他的身份不提,以巫怀安的本事,不管被什么人招揽,肯定都会被奉为上宾。让人给自己做个小暗卫,着实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什么事,不妨直说。”巫怀安的语气很温和,仿佛有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是不是顾廷仪不放心我,希望你给我用戮心誓?” 锦瑟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你都一并说来,只要与你有利,要我怎样都是可以的。”巫怀安微笑。 锦瑟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安叔叔,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暗卫?” 巫怀安笑开:“这有何不可,做你的暗卫正合我意。我身份特殊,不宜公开露面。做你的暗卫,不仅能留在你身边,还能时刻保护你,有什么不好的?” 锦瑟撩起眼皮,小心翼翼的瞧着巫怀安:“你不生气?” “不生气。” “真不生气?” “真不生气。” “做暗卫,就要跟顾家的暗卫一样,穿着打扮要一样,而且还得听从顾家的命令,否则会被军法处置。”锦瑟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我可以跟顾廷仪说,你是我的私人暗卫,不需要听从顾家的管理。” “顾廷仪让我做你的暗卫,无非是想我泯灭于众人之间,不受人瞩目。顾家那么多暗卫,多一个少一个,不会有人在意。可若这些暗卫里面出现了一个特立独行的,你觉得会怎么样?”巫怀安反而好脾气的给锦瑟做起了思想工作,“你不要觉得做了暗卫就是委屈了我,祭司也好,暗卫也罢,保护你都是我的职责。我已经失职了一次,决不能再有第二次。顾廷仪肯让我做你的暗卫,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那……那戮心誓……”锦瑟低了头,感觉自己有点过分。 “身为祭司,接受圣女的戮心誓本就是应该的。”巫怀安正色道,“锦瑟,你心地善良,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你我相识不深,虽然几番试探我并无露怯,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我是死士呢?我知道你是因着你母亲的缘故,所以才会对我格外照顾。但你要记得,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有太多变化的可能,不要太过感情用事,尤其是关系到你身家性命的时候。” 巫怀安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锦瑟的眼睛。他说的认真而严肃,一番话完全是设身处地的为锦瑟着想,毫无私心。 锦瑟有些感动。 自打来到朝辉,宫里的人算计她,顾家的人防备她,她跟顾廷仪算是棋逢对手,两厢情好之后才互相叮嘱照顾。没有人像是巫怀安这样,如益友更似良师。 上辈子,锦瑟的生活虽然紧张,却也单纯。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利益相争,她自省过大局观不如顾廷仪,她需要巫怀安这样的人,在身边保护自己,同时也教导自己。 “你的话,我记住了。”锦瑟郑重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开始。” 锦瑟刺破手指,将戮心誓种入巫怀安身上。巫怀安接受的很虔诚,那是刻在他骨血之中的虔诚,对圣女的虔诚。 巫怀安就这样成了锦瑟的暗卫,他当下就去找了连晋,一身黑色劲装换下了身上的白袍,和其他暗卫制式相同的面具,遮在了脸上。 七日之后,锦瑟和顾廷仪一行人到达了山北镇。 山北镇在安西州的最南端,距离闾山不远,甚至站在镇子里远眺,就能看到闾山的轮廓。其实锦瑟更想到镇子南边更靠近闾山的那个小村子去,可是那村子里实在人少,他们一群人进去太过扎眼。 这镇子与京城自然不能比,不过大约因为靠近闾山,有不少靠山吃山的人在镇子里做营生,还有不少外地商人前来收山货,山北镇显示出了一种堪比泰安城的奇特繁荣。 顾廷晓已经到了,且从一个富商手里盘下了一座挺大的园子,顾廷仪他们与顾廷晓接上头之后,便直接去了那座园子。 马车停在园子门口,顾廷晓夫妇亲自迎接,这也是锦瑟第一次见到顾廷仪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 顾廷晓和顾廷仪的样貌并不相似,只有那道锋利的剑眉,与顾廷仪一模一样。或许是常年在外带兵的缘故,顾廷晓显得很严肃且老成,即便在见到顾廷仪的时候,也只露出了些许微笑。 “三弟,好久不见了。”一位年轻妇人迎上来,她梳着飞天髻,头顶斜插着一支云凤纹金簪,身着一袭莲青色的素雪绢云形千水裙,低调中透着华贵。不用说,她就是顾廷晓的夫人,锦瑟的大嫂胡湘君了。她的目光转向锦瑟,笑道,“这就是三弟妹,还未曾见过,快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 几人进了前厅,分别落座,锦瑟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顾廷晓和他夫人面前,屈膝行礼。 “锦瑟见过大哥,大嫂。” “不必多礼。”顾廷晓只点了下头。 “真是知书达理的好女子,怪不得母亲在家书里也总夸你呢。”胡湘君亲自扶了锦瑟起身,“快坐下做说话。” 刚见面,顾廷仪和顾廷晓不可能立刻就开始讨论军事,几人拉了会儿家常。午膳时间到了,大家便换去了花厅用膳,席间多是胡湘君在跟顾廷仪夫妻说话,顾廷晓很少开口。一顿饭吃完,胡湘君招呼着人带顾廷仪和锦瑟先去安置,还细心的准备了洗澡水,让两人沐浴更衣,洗去这一路的灰尘和疲惫。 “今日你们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找你说话。”胡湘君拉着锦瑟的手,态度十分亲昵,“这里不比自家府上,缺东少西的,若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你尽可来跟我说。我是你嫂嫂,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第296章 小题大做 锦瑟泡在浴桶里,喜鹊在旁伺候着,两人闲聊起胡湘君,觉得这位顾家大奶奶很热情。反正相比锦瑟刚到武侯府的时候,其他顾家人的态度,都没这位大嫂对锦瑟热情。 “大奶奶亲切,待人也细心,可惜大奶奶不在京城里,否则主子平日里还能跟她多走动走动。”喜鹊感觉有些可惜。 锦瑟也挺喜欢这位大嫂,在这种大环境下,千里追夫到军营,背地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说她不懂事不识大体。可她是为了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心愿,这样不受束缚的心,是锦瑟欣赏的。 泡完澡,锦瑟趴在床上,舒舒服服的让喜鹊给自己按摩。 这几天,锦瑟一直坚持骑马和顾廷仪一起赶路。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怎么样,后来路好了,速度提上去了,锦瑟感觉骑一天马简直要累死她。浑身酸痛不说,大腿内侧更是被马鞍磨得又红又肿。那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顾廷仪说每天让她骑马两个时辰就可以了,如果时间再长点,她肯定坚持不住。 不过锦瑟骑马的技术是真的长进了一大截,毕竟过段时间就要去西南了,不能拖了顾廷仪他们的后腿。 锦瑟半眯着眼睛,感觉舒服的快睡过去了,身上的小手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双大手,力气更重了些,不过按完感觉也更棒了。 锦瑟像只猫儿那样哼唧着,那双手按着按着也不规矩起来,有心无意的碰着她的敏感处。 锦瑟眉头一皱,抬起上半身扭过头,都没看清楚人,嘴唇就被准确的叼住了。 极尽缠绵的热吻,锦瑟气喘吁吁的抱着顾廷仪的脖子娇嗔道:“早就发觉你换了喜鹊,没想到你胆子不小,天都还亮着呢,这里可不是听雨阁。” “不是听雨阁又如何,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的夫人,我心尖儿上的女人。”顾廷仪一边说着,一边咬着锦瑟的耳垂。 锦瑟推了顾廷仪一把:“别闹,大哥可能随时会来找你呢。” “别看他总是板着脸,他知情识趣的很呢,不会来打扰我们的。”顾廷仪坏笑一声,压着锦瑟滚到了床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别胜新婚。锦瑟和顾廷仪虽然天天都在一起,可因着条件限制,两人也十几天没亲近了。看得见吃不着,更挠的顾廷仪心里痒痒。 顾廷仪仿佛饿极了的野兽,恨不得将锦瑟连皮带骨头吞进肚子里。锦瑟淹没在顾廷仪给予的浪潮之中,用尽力气拥抱着顾廷仪。 这一折腾,直折腾到了晚膳时间。顾廷晓夫妻并没来请两人吃饭,而是非常体贴的把饭食送到了两人下榻的院子里。 锦瑟腿酸的连床都不想下,窝在被子里让顾廷仪喂她。 顾廷仪喜欢锦瑟对他这样撒娇,这个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小女人,只有在这时候才会收起她的爪子,温和又乖顺。 锦瑟被顾廷仪搂着睡了一夜,直睡到了第二天天大亮。锦瑟睁眼的时候,顾廷仪还躺在旁边,锦瑟趴在他肩上用手指轻轻描画他的眉眼,只觉得心里软软的,暖暖的。 指尖停在顾廷仪唇上,锦瑟皱了眉。 顾廷仪呼出的气息微微发烫,锦瑟忽然惊觉顾廷仪从来没有睡到这么迟过。他作息规律严于律己,别说这次出来了,在武侯府的时候,即便休沐的日子,同样是清晨便起来练武的。 锦瑟立刻起身下床,先替顾廷仪号了脉,然后将喜鹊传了进来。 “驸马爷还没起呢。”喜鹊偷瞄了一眼床铺,偷笑道,“不过驸马爷一路辛苦,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主子你也应该再睡会儿。” “嘘,小声点。”锦瑟眉心微蹙,“你去告诉连晋请大奶奶过来,然后立刻进来帮我研磨。” 喜鹊愣了一下,不过什么都没多问,马上福身告退,不多时便端着文房四宝进来了。 胡湘君来的时候,锦瑟已经开好了方子,叫连晋拿去抓药了。 “弟妹这是……”胡湘君看着衣衫不整,头发还披散着的锦瑟,“可是有什么急事?” “大嫂,廷仪病了。”锦瑟皱着眉,“还劳烦您转告大哥一声,廷仪实在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公务之事,怕是得推迟一些日子。” “这么严重?”胡湘君吓了一跳,“昨日看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忽然……” 胡湘君脑子里不禁转过了好几道弯,顾廷仪身体向来康健,看着和锦瑟感情好,也不至于因为纵欲过度累病? “他路上便受了伤,之前怕我担心一直隐瞒着。我们一直在赶路,又缺少药物,他手臂的伤势好的极慢。我刚才发现他后背还有伤,只怕动了筋骨。” “我想是他的伤情拖了太久,愈发严重了。昨日到了山北镇,见到大哥,他这一路上绷着的那口气忽然松开,便一下爆发了。” “廷仪伤了筋骨?”胡湘君不免有些担心,“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弟妹你放心,营中军医这次也随侍,他定能治好廷仪的。” 胡湘君走了,锦瑟想着一会儿顾廷晓和军医也要来,赶紧让喜鹊伺候自己洗漱更衣。顾廷晓急急赶来时,锦瑟刚把衣服理好,连忙出去迎接了。 顾廷晓绷着一张脸,没多看锦瑟一眼,直奔床边而去。军医行了礼,也急匆匆的进了内室。 此时顾廷仪已经醒了,只是头还闷闷的有些发晕。正撑着身子想起来,就看见顾廷晓和军医进来了。 “大哥,你这是……”顾廷仪怔了怔,“我不过起的晚了些,你也太兴师动众了。” “躺下。”顾廷晓黑着脸,二话不说按住了顾廷仪的肩头,“让大夫瞧瞧。” 顾廷仪舔着脸笑开,都不知道自己脸色苍白的厉害:“不过是连日赶路有些累了,是不是阿锦跟你说我手臂的伤势迟迟未愈?她尽会小题大做,大哥你……” “躺下!”顾廷晓脸一沉。 顾廷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深知自己这位大哥的性子,悻悻躺了回去,伸出了自己包裹着纱布的右臂。 第297章 夸锦瑟 因为锦瑟一路特别注意,顾廷仪右臂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不过线还没拆。 “卫大夫,我弟弟的伤怎么样?”顾廷晓看着顾廷仪受伤的右臂,眉头紧皱,“这伤有日子了,怎么还缝着?” 卫大夫放下顾廷仪的手臂,转头看向锦瑟:“敢问夫人,三公子之前用的都是什么药,药方您留着吗?” “外伤用的是西南的白药和我自己研制的药粉,一开始口服新伤断续汤,只是这一路药材总不相同,后来我便给他换了桃红四物汤。” 锦瑟回答的毫不犹豫,从顾廷仪的伤口是怎么造成的,何时发现的,做了什么样的紧急处理,期间什么时间沾过水什么时候发过炎,伤口恢复的速度和程度,都一一对卫大夫详细说明了。 “不过他还有其他伤处,一直瞒着我,我今早才发现,就在后背。” 顾廷仪正想辩解,锦瑟狠狠瞪了他一眼,到了嘴边的话,又被顾廷仪咽了回去。 卫大夫正惊讶锦瑟医术不错,听闻顾廷仪还有其他伤处,连忙转身对顾廷仪一辑:“还请三公子脱去中衣,让老夫检查一下您后背的伤势。” 顾廷仪一个男人,要宽衣解带,胡湘君待着不方便,锦瑟就以不打扰大夫诊治为由,拉着胡湘君出去了。 两人在外面坐着喝茶,胡湘君上下打量着锦瑟:“太夫人在家书中说,你拜了无羡公子为师,本以为是闹着玩儿的,没想到你医术如此精湛。三弟手臂上的伤口都这么久了,看着还如此骇人,若不是你胆大心细,一路照料的无微不至,他那胳膊定伤的更严重。” “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锦瑟扣着手心里的疤,有些闷闷不乐,“他一路瞒着我,我本以为他只有手臂一处外伤,今早看了他的后背,才发现他背上大片青紫。若是寻常伤势,这么久痕迹早该淡了。他就是怕我闻出来会担心,不敢在后背用药,也不知现在究竟如何。” 锦瑟早上只大致看了看,小心按了两下,根据这段时间顾廷仪的表现来看,肯定没有骨折。但是那么大片的青紫,即便没有用药,也不至于这么久了一点儿不见好。顾廷仪至少有软组织挫伤,甚至有骨裂,就只等卫大夫检查个结果出来。 “弟妹也不要太担心了,男人从武,哪个不是三天两头这磕那碰的。”胡湘君为锦瑟宽心,大约也是在军营见多了,笑呵呵的看着锦瑟,“卫大夫最善长跌打骨伤,有他在,三弟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此时内室之中,卫大夫正在仔细检查顾廷仪的后背:“大公子,三公子这是伤到筋骨了,须得好好用药才行。” “没那么严重。”顾廷仪堆笑看向顾廷晓,“大哥,你也知道,这当大夫的,都恨不得把风寒说成肺痨……” “你闭嘴,听卫大夫的。”顾廷晓呵斥了顾廷仪一声。 顾廷仪砸了一下嘴巴,倒是老实了。 卫大夫差人取了药酒过来,在手心里搓热了,贴上了顾廷仪的后背:“三公子,您这后背淤血不散可不行,老夫这就给您揉开,您可忍着点。” 顾廷仪把脸往床里面一转:“没事,你尽管来。” 卫大夫已经快六十了,保养得宜,身体很好,手上的力道也不小。顾廷仪被揉的龇牙咧嘴,硬是忍住了一声没吭。 “好了。”卫大夫接过连晋手里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药酒,“过犹不及,我先开个方子给您吃着,明日再来看您恢复的如何。” “卫大夫,我们三少奶奶刚才已经给三少爷开过方子了,药正煎着。”连晋说着,从怀里抽出药方,“这是药方。” 顾廷晓听了连晋的话,又习惯性的皱了眉头。在他眼里,一个后宅妇人懂什么岐黄之术,更何况她出嫁前是千尊万贵的公主,三弟伤的这么重,怎么能让她拿来胡闹。 “这方子有功力啊。”顾廷晓正不高兴,就听到卫大夫的感慨,“看不出三少奶奶年纪轻轻,医术造诣却是如此高超,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老喽。” “卫大夫,您的意思,我们三少奶奶的药方没问题?”连晋偷瞄了一眼顾廷晓的脸色,故意问卫大夫。 卫大夫点头:“此药方以祛瘀活血为主,退热平气为辅,同时温补经脉,即便我开方子,也就是这个水准了。” 顾廷晓有点不相信,看向卫大夫:“当真?” “千真万确。”卫大夫说着,指向顾廷仪的手臂,“如今天气炎热,三公子手臂伤势虽愈合缓慢了些,倒不曾发炎,想都是三少奶奶的功劳。” “我家娘子医术过人,我的伤口便是她亲自缝合的。大哥,你别看阿锦是个女子,她是巾帼不让须眉,不信你问问连晋,她自己研制出的外伤药粉,功效十分惊人。之前姜源被人剥了后背一大块皮,要不是我娘子妙手回春,他连性命都保不住。”夸起锦瑟,顾廷仪便忍不住洋洋得意。 顾廷晓横了顾廷仪一眼:“那你还隐瞒伤势?” 顾廷仪顿时语塞,讪笑道:“我不是怕她担心么。” “怕她担心,你就不疼了?”顾廷晓满脸不悦。 “嘶,谁说不疼了,疼死我了。哎呦,总算是见到了大哥,这我不就能安心养伤了么。”顾廷仪厚着脸皮。 “既要做大丈夫,就别喊痛。”顾廷晓哼了一声。 顾廷仪嬉皮笑脸:“她面前,我从来没喊过疼。” 卫大夫对着顾廷晓和顾廷仪一辑:“大公子,三公子的伤势想来也无需老夫操心了。三少奶奶请您来,大约是担心三公子继续隐瞒伤情,将您抬出来压着他治伤呢。不过三公子,您这伤势需要调养,这些日子,您得听从三少奶奶的医嘱,不可再乱来了。” 顾廷晓“嗯”了一声,对顾廷仪道:“好好养伤,时间还久,你若怕耽误事,就早点好起来。” “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好了。” 第298章 大男子主义 锦瑟和胡湘君在外面说了会子话,见卫大夫一干人等都出来了,胡湘君便起身问卫大夫顾廷仪的伤情。 “三少奶奶照顾的很好。”卫大夫一开口,先奠定了一个好的基调。 之后卫大夫将顾廷仪的伤势大致给胡湘君说了说,本想锦瑟医术不低于自己,还是不多言为好。但身为医者的本能,还是让他忍不住叮嘱了锦瑟几句。 “三公子如今吃着药,最好忌口,吃清淡些。三公子后背伤了筋骨,还需三少奶奶费心调养,莫让三公子伤上加伤了。” “我知道了,谢谢卫大夫。”锦瑟点头。 “那三弟就交给你了,你让他安心养着,其他事,都先不急。”胡湘君按着锦瑟的手背,缓言道。 锦瑟没说话,而是看向了顾廷晓:“大哥,我们最多能在山北镇待多久?” 顾廷晓眉头一皱:“怎么,你也要去?” 锦瑟一愣,随即道:“我自然是要去的,出门之前,我跟廷仪说好了……” 顾廷晓打断了锦瑟的话:“刀剑无眼,到了战场上,廷仪无力分心保护你。你身为内眷,随军有违常理,待三弟好些,你与湘君先回京。” 锦瑟还没说话,胡湘君先不愿意了:“好好的怎么又让我回去,不是说好了,等过年的时候我再回去吗?” “军事要务,年前我不一定能回博州。”顾廷晓语气生硬。 锦瑟有些生气,顾廷晓怎么这么大男子主义!可是转念一想,这里是朝辉,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顾廷晓这种大男子主义也是人之常情。 锦瑟耐了性子:“大哥,我不会拖累你们的。我会骑马,也能自保。我是医生,对外伤很有研究。这次过来,我特意带上了我制作药物的仪器,我的药效果很好的,我相信自己能帮上你们。”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顾廷晓态度坚决,“你若不肯,那就让廷仪与你一起回去!” 锦瑟咬着嘴唇,攥紧了衣摆。顾廷仪为了此次突袭准备良久,怎么可能说不去就不去?顾廷晓也太霸道了,他是大哥又怎么样,凭什么他一句话,自己就得灰溜溜滚回京城? 锦瑟的脸也绷了起来:“我跟廷仪去西南,是父皇特许的。不能您一句话,就不让我们去了。” “什么,你要去西南?”胡湘君忽地站了起来,“不是说在安西州剿匪吗,为何要去西南?西南有父亲大人在,你们兄弟俩凑什么热闹。” 顾廷晓脸黑的像锅底:“军事机密,怎能随意宣之于口!你不必抬出陛下压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说你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言罢,顾廷晓也不管锦瑟气愤的脸色,直接拂袖而去。 胡湘君愣了一会儿,抓住了锦瑟的手腕:“弟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我听杨副官说,廷晓只是来安西州协助剿匪,怎么忽然要去西南了?西南不是有父亲坐镇中军吗,陛下的意思,是要顾家男儿全都上西南战场?是不是陛下对顾家有猜忌,想……” 说到这里,胡湘君才惊觉自己失言,连忙住了口。顿了几秒,才又不好意思的堆笑道:“弟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他们。” “大嫂,不是我不肯同你讲,既然大哥没说,我说了他定要嫌我多嘴。我只能告诉你,此次突袭是廷仪向父皇提出的,父皇只是想尽快拿下西南。”锦瑟为难道。 胡湘君见锦瑟不肯细说,也不问她了:“那我去问廷晓,你好好照顾廷仪。” 说完,胡湘君便告辞了。 锦瑟郁闷的回了内室,顾廷仪吃了药,正打算下床活动一下筋骨,锦瑟看他下床了,脸一挂:“你不好好休息,又想作什么幺蛾子。你伤成这样,你大哥已经对我不满了,你非得作的他把我撵回京城你才开心吗!” 顾廷仪连忙过去搂住锦瑟的肩膀:“怎么生气了?我大哥没有对你不满啊,卫大夫已经告诉他了,这一路都是因为你细心照料才能让我保住这条胳膊。他知道你对我很好,怎么会对你不满?” “我不过是个拖油瓶,你这伤,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锦瑟扭了下肩膀,甩开顾廷仪的手臂,气呼呼的坐在桌边,“还不回床上去,躺不了就趴着,不然我叫人拿副凭几过来给你。” 顾廷仪见锦瑟如此不高兴,便先回了床上,老实趴好,后才支着下巴看着锦瑟:“究竟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发这么大火。” 锦瑟委屈极了,只觉得鼻尖都有些发酸,闷声道:“大哥不许我去西南,说等你伤好了,便叫我跟大嫂一起先回京去。我做了那么多准备,他一句话就不许我去了,凭什么呀!” 顾廷仪意外的没有安慰锦瑟,而是沉默了下去。锦瑟气呼呼的碎碎念,其实她也没想怎样,不过憋着气想吐槽罢了。 直念了好久,锦瑟口干舌燥,才端起茶壶倒了杯水,咕嘟嘟的灌了下去。 “阿锦,其实我也不想让你去西南。”顾廷仪低声开口,“那是战场,男人杀敌就是为了让女人避免这些残酷的事情,西南情况危险,我怕我无法保全你。何况我们要随军,你跟着也不方便。” 锦瑟气的直瞪眼:“你怎么也说这种话!” 顾廷仪苦笑:“我只是怕你受伤。” 言罢,顾廷仪故意岔开话题:“对了,你若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二姐孩儿的满月酒。我听闻四弟今年殿试中了,是二甲十一,等到了秋天便该某差事了。家里这么多事,祖母年纪大了,你回去帮衬一把也好。” “你也觉得我去西南只能拖后腿,是吗?”锦瑟咬着嘴唇,直直盯着顾廷仪的眼睛。 “阿锦,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廷仪还想劝她。 “行了,你们不过觉得我是个女人,什么都不懂,战场杀敌是你们男人的事,轮不到我一个女人指手画脚。”锦瑟气的忽地站了起来,“那就遂了你们的心愿,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收拾好了立刻回京!” 第299章 惊喜的味道 顾廷仪知道锦瑟说的是气话,可他并不想哄锦瑟。因为若他这边口气一软,锦瑟就一定会要求跟着自己去西南。 其实顾廷仪早在出发前就想好了,等跟大哥汇合,便叫连晋带着所有暗卫护送锦瑟回京。锦瑟聪明识大体,只要自己好好说道,她不会任性的。而在自己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就让连晋一直留在锦瑟身边,负责她的安全工作。 原本顾廷仪还是有顾虑的,怕连晋一人照顾不周,可眼下有了巫怀安在,想来以锦瑟的聪慧,在自己回京之前,一定能保全好自己。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偏在这时候伤疾发作,又叫大哥抢先说了不许锦瑟跟去西南的话,倒叫锦瑟误会他嫌弃自己拖后腿。 顾廷仪趴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锦瑟连摔带打的将衣物细软包裹好,出去的时候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顾廷仪不禁出了口闷气,她正在气头上,等缓缓再同她慢慢说理。 其实锦瑟确实也只是一时生气,跟顾廷仪说立刻收拾东西回京,也着实是气话。可是刚才她故意在屋子发脾气,顾廷仪却连吭都吭一声,只能说明他跟顾廷晓一样,都是心意已决,只想让自己回京去。 锦瑟更气了,出发的时候明明说好了,等办完了自己的事,就一起去西南。锦瑟甚至还吩咐宝里蝶做了准备,想着西南形式复杂,可以让宝里蝶和阿鬼做向导,他们直捣黄龙一举拿下蛊神教。到时候便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借力打力整合西南土司的势力,并最大程度减小战乱带来的损失。 锦瑟也知道顾廷仪是为她好,但她依然生气。 为什么他就这么不相信自己,不相信即便到了战场上,自己能保护好自己,还能帮上他的忙? 锦瑟在廊下站了两分钟,招来喜鹊,去了胡湘君那里。 锦瑟不请自来,做足了礼数。不仅带了礼物,也没有贸贸然闯进去,而是站在院门口,耐心的等着小厮进去通传。 过了一会儿,只见顾廷晓板着脸从院子里出来。跟锦瑟照面的时候,也没有跟她客气的意思,只哼了一声就走了。 锦瑟不禁皱了皱眉,顾廷晓对自己就这么不满吗,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不过锦瑟也没吱声,跟着丫鬟进了屋。 胡湘君坐在正厅上首,见到锦瑟便起身来迎。她的态度远没有昨天那么热情,眼圈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刚哭过。 锦瑟行礼,将礼物奉上,见胡湘君有些心不在焉,锦瑟便没提顾廷仪想让自己回京的事,而是与胡湘君拉起家常来。 锦瑟到底在武侯府待了大半年,期间胡湘君都不在,便跟她说起自己在武侯府这段日子发生的事。 “大嫂不在家这段日子,侯府里几个兄弟姐妹都成了家。四弟纳了惜娘为妾,云润也去了靖王府,还有二房的云娇,现下是父皇的襄容华。” “去年许是家里流年好,二姐有了身孕这几日就该临盆了,云润和惜娘也有了身子,今年顾家要添好几个孙辈,太夫人恐怕要高兴坏了。” 胡湘君自然知道顾云诗有孕的事,云润和惜娘也怀孕了的事倒是不清楚。听了锦瑟的话,不禁呆愣了一阵,喃喃道:“一下子这么多人都有了?” “是啊。”锦瑟的语气有些感慨,“我长姐朝阳公主也有身孕了,临盆应在初秋。” 胡湘君听着,眼泪忽地就掉了下来。 锦瑟连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好端端的,大嫂怎么哭了?” 胡湘君赶紧抽出自己的帕子,胡乱擦了脸,堆笑出来:“让弟妹见笑了,想我嫁给廷晓都好几年了,却还是无所出,我对不起他。” 锦瑟倒没觉得胡湘君哪里对不起顾廷晓。她一个女人,能不顾他人议论,跑到博州来跟自己的丈夫在一起,照顾他的生活,只是没生孩子而已,就对不起他了? “大嫂不必如此伤怀,要不等您回了京,我也找宫中擅长妇科千金的御医来帮您调养一下?”锦瑟小心的试探胡湘君的口风。 不料胡湘君却一口拒绝:“御医我也看过的,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汤药,都没什么用。能在廷晓身边照顾他,我已经很知足了,孩子,就顺应天意。” 锦瑟却觉得胡湘君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千里追夫,她不想要孩子就见鬼了!按说她应该抓住一切机会才是,为什么要拒绝自己的好意? 锦瑟还想旁敲侧击一下,了解胡湘君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料胡湘君却岔开话题,问起锦瑟去西南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婢女前来禀告,说路姨娘求见,来送自己亲手做的点心。 胡湘君眉头一皱:“我有客人在,让她送去廷晓书房。” “大嫂,要不让她进来。”锦瑟却笑着拦了丫鬟,“早起到现在我都还没吃,现下真是有些饿了。” “呀,你怎么不早些说,我让厨房送点吃的来。” “这不有现成的?” 胡湘君无奈,还是让路姨娘进来了。 “妾身见过大奶奶,见过三奶奶。”路姨娘倒是规矩,一进门就行了大礼。 锦瑟暗地里打量这位路姨娘,长得很普通,穿着打扮也很朴素。一袭鹅蛋的百褶如意月裙,头上几支素银插花,只有手腕上那个珊瑚手镯红的亮眼。不过看她年纪似乎不小了,约是已经过了三十,贴在地面上的手骨节粗大,一看就不是娇生惯养来的。而且锦瑟在武侯府的时候,听说顾廷晓除了妻子之外并无妾侍,这路姨娘,难道是近期才在博州纳的? “你起来。”胡湘君面色淡然,“辛苦你还亲自做点心来,以后不必如此了。” “大奶奶说的哪里话,妾身得以留在将军身边,是大奶奶宽厚。”路姨娘垂着眸,不看胡湘君,也不看锦瑟,“不知大奶奶有贵客在,妾身唐突,妾身先行退下了。” 胡湘君点头:“嗯,你去把。” 路姨娘放下点心,行礼退出。锦瑟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又看向胡湘君。 “这是安西州的奶酥,我还不会做呢。”胡湘君堆笑,笑的有些勉强,“若是不合弟妹的口,我叫小厨房再做点其他的送来。” “不必麻烦,我今日托大嫂的福,也尝尝鲜。”锦瑟笑着拿起一块奶酥送进口中。 入口奶香浓郁,还加了坚果碎,甜咸得宜,与平淡外表给人的印象大不相同,很有些惊喜的味道。 第300章 非去不可的理由 胡湘君一直神不思蜀,而且锦瑟觉得她与顾廷晓的关系,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便干脆没有开口多提其他。吃了几块奶酥,锦瑟便借口顾廷仪还在病中,起身告辞了。 院子锦瑟不熟,回去的时候绕迷了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一转头,顾廷晓从自己不远处走过,径直进了不远处的小院子。 “你去找她了?”顾廷晓不悦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是。”女声淡然,听着仿佛是那位路姨娘? “你找她作甚,过几天她就会跟朝云公主一同回京。”顾廷晓道。 “只是送碟点心,她又不是豺狼虎豹,不会吃了我。”路姨娘语气依然平淡。 “你何必讨好她,若不是她……”顾廷晓忽然拔高了音调。 路姨娘突然打断:“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何况我也不是讨好她。” 顿了顿,路姨娘语气稍微温和了些:“听说你弟弟病了,还好吗?” 顾廷晓沉声道:“卫大夫说他旅途劳顿,后背的伤不仅动了筋骨,肺腑亦遭震荡。伤后拖着没有治疗,一路疾行,伤上加伤。如今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强行上路会有危险。” “三少爷武功高强,又有那么多暗卫跟着,怎会受此重伤?三少爷并不是讳疾忌医的人,为何又拖着不治?”路姨娘语气疑惑。 “还不是因为朝云公主。”顾廷晓气道,“廷仪在信中并未详细说明,今日也未来得及细问。可看他的样子便知道,里里外外的护着那朝云公主。三弟的伤必由朝云公主而起,一路疾行定也是受了她的连累。她还想跟着去西南,简直无法无天。” 停了片刻,路姨娘又问:“三少爷答应了吗?” “廷仪再宠她,也不会由着她胡闹。此去西南任务艰巨,若朝云公主有任何闪失,岂不是给了皇帝抓我顾家把柄的机会?到时就算我们立下天大的军功,恐怕等来的不是加官进爵,而是牢狱之灾了。”顾廷晓重重哼了一声,“我会叫廷仪送她回去的,到时候她也会一起回去。等我回京述职,自会休了她。” “她到底是胡将军的嫡女,胡将军是你父亲的密友,你这样做,岂不是伤了你父亲和胡将军的心。”路姨娘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半分劝人的感觉。 “她与我成婚十年依然一无所出,我休她,有何不可?”顾廷晓说完,语气软了许多,“到时我会给你正室的身份,绝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此去西南危险重重,等我们走的时候,你也回博州去。你留在博州,我才安心。” “我不回博州。”路姨娘语气平淡,却丝毫不留反驳的余地,“比起从前那些任务,去西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你说过,你此生都不会再逼迫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 “可是……”顾廷晓有些急了。 “没什么可是。”路姨娘说完,似乎就进屋了。顾廷晓应该是追着她进去,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便再听不清楚。 锦瑟左右看了看,应该没有人发现她跟喜鹊来过这里,两人立刻匆匆离开。 路上,锦瑟叮嘱喜鹊不可将刚才的事告诉别人,哪怕是顾廷仪也不行。 “主子,大少爷想休妻,这可是大事。”喜鹊一边说一边偷瞄四周,生怕自己的话被别人听去了,“大奶奶是将门嫡女,太夫人恐怕不会答应,到时且有的闹呢。” “他们闹他们的,不牵扯到我便罢了。”锦瑟说着,眉心飞快的蹙了一下。 恐怕到时想不被牵扯都难,算了,眼下的问题,顾廷仪和顾廷晓都不想让自己去西南,自己刚才又在顾廷仪面前撂了狠话,现下倒是骑虎难下了。 锦瑟回了她跟顾廷仪住的院子,不过并没进屋,而是让连晋叫来了巫怀安。 “廷仪和他大哥都不想让我去西南,你可有法子说服他们?” 巫怀安立在下首,如同其他暗卫那样,颔首垂眸,并未看锦瑟:“敢问公主,您可有非去西南不可的理由?” 一句话,倒把锦瑟问住了。 要说非去不可,也不至于。 以顾廷晓对自己的防备,无论她提出什么样的计划,顾廷晓都不会听。自己就算去了西南,恐怕也只能老实待在后方大营,哪怕帮他们救治伤员,也会被顾廷晓拒绝。何况这次顾廷仪和顾廷晓去西南,是偷袭,或许连顾锡儒都不会提前知道。恐怕顾廷晓还会担心,自己跟皇帝沆瀣一气,一路通风报信,意图坑害顾家。 现在顾廷仪手下只有这几十暗卫,军队是顾廷晓的。若自己执意要去,说不定顾廷晓连顾廷仪都会赶回京城。 锦瑟不禁有些气恼,果然是手里有兵腰杆子硬,京城里抬出皇帝狐假虎威那一套,顾廷晓根本不吃! 见锦瑟久久不语,巫怀安开口道:“公主不是说,天兴祠的人三番五次刺杀您。不如回京之后,属下替您好好调查一番此事。等驸马爷凯旋,公主的心事也了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锦瑟有些犹豫:“安叔叔,天兴祠的人肯定认识你,你去调查这事,反而不方便。” “属下有这个。”巫怀安从怀中掏出一枚红色的玉牌,“有赤牌在手,属下尽可便宜行事,请公主放心。” 赤龟玉牌,在天兴祠代表了极高的地位,只要出示玉牌,哪怕对方乔装蒙面,一般人也根本不敢问他的身份。可他却不知道,如今的天兴祠,与从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京城,一座华丽的庄园内。 黑衣公子眉头紧皱,盯着手里的飞鸽传书。 巫怀安失踪了,和他一起的人全都下落不明? “大公子,您说巫怀安会去哪儿?”青衫男人瞥了一眼秘信,“巫怀安可是大祭司,天兴祠一日没有圣女,他这大祭司的地位就是至高无上的。” 黑衣公子沉吟片刻,忽然眉头舒展,将捏着密信的手用力握紧:“巫怀安果然背叛了天兴祠,不过这事还轮不到我操心,要头疼,也是那位头疼。” 说完,黑衣公子哈哈大笑,手掌松开,密信已化为纸屑,簌簌飘落。 第301章 我不去西南也可以 锦瑟回房的时候,顾廷仪正乖乖趴在床上,其实心里七上八下的厉害。 其实锦瑟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顾廷仪就起来了,还叫了连晋来询问锦瑟去了哪儿。得知锦瑟去了胡湘君那,以为她是想拉自己大嫂当外援,劝说自己让她一起跟去西南。 顾廷仪甚至都想好了怎么跟锦瑟讲道理,可是左等右等锦瑟都没回来,又找了连晋去打听了一次,才知道锦瑟已经离开了大哥大嫂的院子。 于是顾廷仪有些着急了,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走的头都有些晕了。直到连晋来禀,说锦瑟已经回来了,不过叫了巫怀安去偏厅说话,顾廷仪才坐下。 顾廷仪在猜测,锦瑟为什么找巫怀安,想明面上答应自己回京,暗中让巫怀安帮她去西南吗?直到听见门响,顾廷仪才赶紧跑到床上趴下,眼巴巴的望着内室拱门那里的隔断屏风,等着锦瑟进来。 当锦瑟的身影从屏风后转出,来到顾廷仪面前时,顾廷仪立刻挂上了笑脸。 “阿锦,你回来啦!” 锦瑟闷闷的“嗯”了一声,坐在了桌旁的圆杌上,并没看顾廷仪。 顾廷仪只觉得一腔热忱撒了个空,不禁有些气闷,委屈巴巴的望着锦瑟。可惜锦瑟没看见顾廷仪这个“受气小媳妇”似的模样,依然低着头,兀自想着自己的事。 良久,屋内无人说话。 顾廷仪郁闷了,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爬起来,凑到了锦瑟身边,碰了一下她的胳膊:“阿锦,你还生气呢?” “啊?”锦瑟迷茫的抬起头,只一秒,眼神立刻有了焦距。她瞪了顾廷仪一眼:“你可想过,若我跟大嫂一起回京了,那你跟大哥的行踪,岂不是就等于昭告天下了?你们可是偷袭,若是西南得了消息,你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原来是担心我跟大哥啊。”顾廷仪嘿嘿一笑,坐在了锦瑟旁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肩,“你放心,我算过日子了。” “我们翻闾山进西南,最多只要十天时间。按照计划好的行军路线,一个月内必跟父亲汇合。就算中途出了什么茬子,父亲也能接应我们。而你们从山北镇回京,路上慢慢走,走他两三个月,等你们回去,说不定正好捷报入京。到时候,全天下人都知道我跟大哥去干什么了,还怕什么行踪暴露?” “你可知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锦瑟故意冷了脸,“闾山高险,你们翻山入西南,若是遇上极端天气呢?如今仲夏,西南潮湿炎热,蛇虫鼠蚁泛滥,你保证不会拖延行军?你觉得两个月内你们已经解决战斗了,但是万一超时了呢?” 顾廷仪正想说话,锦瑟手一竖阻止了他,继续说道:“你让我们在路上慢慢走,走两三个月。你可想过我跟大嫂两个女人,在外多有不便。即便有暗卫相护,你能保证这一路就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万一路上我们被西南的探子发现,他们谎称挟持了我们,你跟大哥远在天边,怎么确定我们是否安全?” 锦瑟的一连串提问,搞的顾廷仪也有些犹豫了。 思索片刻,顾廷仪试探的开口:“要不,你跟大嫂先回博州,等我们顺利与父亲汇合,你们再从博州出发回京?” “博州就没有别人的眼线了?我们离京的时候,虽是悄悄走的,可我们一走几个月,当初是让家里人对外宣称我们去江南游玩了。若我突然出现在博州,不是傻子都能猜出其中有诈,西南那边有了警觉,你们的偷袭计划还能成功?”锦瑟翻了个白眼。 “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带你去西南反而对此次突袭最为有利了?”顾廷仪不禁眉头紧皱,“阿锦,去西南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无非想表明我们在去西南途中就可能损兵折将。可若军中男儿都有遇险的可能,你一弱质女流,就更危险了。” “其实我不去西南也可以。”锦瑟垂眸玩自己的指甲,“有巫怀安带着暗卫护送,想来路上也不会有太多危险。我一人低调回京,到家便闭门不出,再怎么样也能隐瞒些日子。” “不错,你与大嫂一同回去,确实不如你独自回去。”顾廷仪点了下头。 “至于我自己研制的外伤药,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多做一点,让你们带去西南,以备不时之需。”锦瑟继续说。 “那就太好了。”顾廷仪忍不住凑过来,想亲一口锦瑟。 锦瑟一抬手,却是将顾廷仪的嘴巴挡住了:“不过要我回去,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顾廷仪捉住锦瑟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锦瑟抽回手,转身面对顾廷仪,正色道:“此次突袭之后,你跟你大哥都不能留在西南,必须立刻离开。” “大哥身为博州驻军将领,即刻回程理所当然,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西南?”顾廷仪眉毛一跳,“阿锦,可是你担心陛下觉得我顾家功高震主?” 锦瑟默默点了下头。 皇帝对武侯府的提防已经很重了,此次派顾锡儒担任主帅,也许更多是因为顾锡儒带兵打仗确实有一套。可等征服了西南呢?到时大陆一统,顾锡儒这把利剑还有何用?若顾家儿郎均是光芒万丈,皇帝岂能容得下他们?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顾家的功劳越大,皇帝除去顾家的决心越坚定,动手越早。若皇帝真要动手,一定不会让顾锡儒他们回京,而自己身为皇帝派到顾家的暗棋,自己无论站在哪边,都不会有好下场。 顾家只有韬光养晦,才是上上之选。对自己,对顾家,都好。 顾廷仪忽然一笑:“阿锦,西南没有那么好打,我心中自有分寸。” “那你也得立刻回京!”锦瑟脸一拉,“你就当我无理取闹,我不想你建功立业,你安生待在武侯府,让我日日看见你,我才能安心。” 第302章 怼顾廷晓 顾廷仪与锦瑟的第二次会谈,又以不欢而散收场。 顾廷仪想不通锦瑟为何坚持不许他留在西南,他不想做一个名义上的武将,驰骋战场是他的夙愿。锦瑟也同样想不通顾廷仪为什么非得去打仗,难道除了打仗,顾廷仪就没有其他途径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吗? 其实锦瑟让顾廷仪突袭西南之后立刻回京,也是巫怀安的建议。 锦瑟刚才在偏厅,跟巫怀安仔细讲了自己几次遇刺的经历,在得知刺客除了阵师,大部分来自西南之后,巫怀安提出了一个可能。 西凉残部和西南土司的势力,八成已经联合在了一起。 跟西南这场仗打了快一年,朝辉在西南投入的兵力已经增至五十万。皇帝不断增兵,造成的结果很可能是朝辉国内兵力空虚。西凉残部意图复国已经是明摆的事,连天兴祠的总堂都搬去了京城。若是他们趁机偷袭,京城很可能一夜沦陷。 到时顾家作为朝辉最显赫的军武世家,加上顾锡儒又是灭国祸首,顾家绝对第一个被拿来开刀!若真有那么一天,顾锡儒远在西南,顾廷晓身在博州,若顾廷仪也不在京城,顾家就完了! 可是这话,说到底不过一个猜测。西凉残部什么时候会动手?究竟有多少兵力,能不能攻入京城,谁知道?顾廷仪不可能为了这样的理由,放弃在西南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更何况顾廷仪还有他自己的考量。 姚婧荣已经去了西南,现在差不多到了。他这么急过去,谁知道打的什么算盘。父亲此去西南,所带亲卫军不过五百。曹泰和强中杰又均是陛下家臣,父亲可谓孤立无援。若姚婧荣暗中搞什么小动作,父亲很可能有危险,自己不在父亲左右,如何能安心? 顾廷仪与锦瑟均是坚持己见,最终气的锦瑟摔门而去。 这一次锦瑟直接去见了顾廷晓。 顾廷晓见锦瑟来,还以为她又来跟自己说要去西南的事,脸色十分不好看。 而锦瑟像是根本没发觉一般,自顾坐下,拈起茶杯吹了下浮叶,眼皮都没抬。 “我已经跟廷仪说过了,你们不想让我去西南,可以,但是我不能跟大嫂一起回去。您不想大嫂留在身边是您的事,我虽是您弟媳,但我没有义务帮您收拾烂摊子。大嫂的去留是您的家事,我不想参与。” 顾廷晓没料到锦瑟说话这么不客气,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黑更沉。 “这里有卫大夫在,廷仪的伤势有他看顾,想也不必我过多操心。女子随军多有不便,我这就告辞回京。” 顾廷晓一怔,想是顾廷仪劝服了他,这朝云公主也算知情识趣,心中稍安。 不想锦瑟话锋一转,语气更为犀利:“至于突袭西南之后,大哥与廷仪是走是留,均由你们兄弟自行商议。若顾家不怕功高震主,尽可多立些军功,最好能将西南尽数划入朝辉版图,到时凯旋,让陛下十里相迎,才显得顾家男儿本事。” “你!”顾廷晓终于忍不住,额上青筋一跳,硬生生将粗口咽了回去,“弟妹可真是为顾家着想啊!” 顾廷晓眉毛乱跳,这朝云公主真是牙尖嘴利,偏偏顾家现在却不好得罪她。 “大哥也这么觉得吗?朝云感激涕零呢。”锦瑟哂笑一声,眉梢一挑,“还是大哥深明大义,不像有些人,成天防贼似的防着自家人,也不嫌累得慌。” 顾廷晓自然听出锦瑟语气之中的揶揄,可他却不能发作,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 “弟妹说的是。”顾廷晓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急不可耐的下了逐客令,“那就不耽误弟妹上路了。” “我这就走了。”锦瑟起身,施施然朝顾廷晓行了个半礼,“朝云预祝大哥和廷仪行事顺利,马到功成。” 走出顾廷晓的书房,锦瑟立刻让喜鹊叫来的巫怀安。这次连院子都没回,只让喜鹊将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拿出来,再带上自己的药箱和仪器,立刻回京。 “主子,您不跟驸马爷知会一声吗?”喜鹊有些慌,“您是不是跟驸马爷吵架了?” “我们没吵架,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我今日便回京。”锦瑟一脸平静,“我是嫁给他了,并不是卖身给他了。我堂堂公主,想走想留还得看别人脸色?” 喜鹊小心翼翼的捏住了锦瑟一角衣袖:“主子,奴婢就这么进去拿东西,驸马爷恐怕不允,不会让奴婢出来的。” “不允?”锦瑟冷笑一声,“告诉顾廷仪,你来不来我都会走,一刻钟之后你不来,我便与巫怀安两人上路。” “那如何使得!”喜鹊惊叫一声,“主子,您别生气,奴婢这就去找驸马爷,让他跟您赔礼道歉!” 喜鹊说罢,转身就跑。 “不必了。”锦瑟淡然转身,“现下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不见最好。来日方长,给他时间慢慢想清楚。” 锦瑟自顾说,也没管喜鹊听没听进去。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园子的侧门走去。等她走到门口,巫怀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你去叫辆马车来,我们要回京了。”锦瑟微微一笑。 巫怀安往锦瑟身后看了看,不仅不见顾廷仪,连喜鹊都没影子,不禁想询问一二。然而转念一想,眼下自己是顾家暗卫,暗卫做事,从来不问缘由,这里虽然是顾廷晓买下的宅院,也不敢确定没有他人眼线。于是巫怀安未发一语,立刻领命离去。 不到一刻钟,巫怀安就带着马车来了。锦瑟二话不说钻进马车,命巫怀安亲自驾车,只等喜鹊来了,就立刻离开。 “阿锦?”车门忽然被打开,顾廷仪跳了上来,“你与我置气,打我骂我都好,为何要不顾自己安危。你先跟我回去,要走也不急在这一时。” 锦瑟扭开脸,眼睛完全不看顾廷仪:“早走晚走都是走,不如早走的好。你放心,我不会提前暴露行踪,耽误你们突袭西南。” “阿锦……”顾廷仪上前,想来拉锦瑟的手。 锦瑟抽了下胳膊,躲开了。 第303章 先不走了 顾廷仪的脸色蓦然间苍白的厉害,捂着胸口,“呜”的呕出一口血来。 锦瑟眼角的余光瞥到顾廷仪指间的血迹,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你怎么样?怎么会吐血了?来人!快来人!”锦瑟一脚踹开车门,“快扶三少爷回房!” 几个院卫跑过来,七手八脚的将顾廷仪从马车上抬了下去,用担架迅速挪回了院子。锦瑟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等人被放到床上,锦瑟连忙拉过顾廷仪的手腕为他诊脉。 顾廷仪心跳的很快,脉象有些虚浮。锦瑟眉头紧锁,她把脉的水准实在不够高明,完全摸不出顾廷仪为什么会吐血。 “喜鹊,快去请卫大夫。”锦瑟咬着嘴唇。 “不必了。”顾廷仪连忙阻止,“没事,就是刚才气不顺,那口血吐出来,反而好受多了。你叫卫大夫来,势必又要惊动大哥,如果他又迁怒你,岂不是我的罪过?” 锦瑟望着顾廷仪的脸,鼻尖一下就酸了:“你,你是不是被我气的?我没关系,你的身体重要。” “哪里,想来是当初受伤,体内本就气血不畅所致,跟你有什么关系。”顾廷仪弯起嘴角,唇上还挂着一丝血迹。他的目光越过锦瑟落在后面的喜鹊身上,“都出去,不要声张。” 喜鹊看向锦瑟,见她偏过头对自己点了一下,才应了“是”,带着一众仆婢出了屋子,轻轻关上了门。 锦瑟使劲儿把眼泪憋了回去,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我扶你起来,让我看看你后背的伤势。然后我再重新给你诊脉,我医术不精,得多做点检查。” “不必了,我真的没事。”顾廷仪笑着翻手,抓住了锦瑟的手腕,用力一拽,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上。 锦瑟低呼一声,连忙撑住身体,生怕压到顾廷仪。顾廷仪却将她的胳膊捋下去,紧紧抱着,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承受着锦瑟的重量。 “阿锦,我身体底子好,将养几日便会好的。我不要卫大夫替我诊治,你留下陪我,等我好了你再走,好不好?” “嗯,好。”锦瑟想也不想,立刻点头答应。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让顾廷仪痊愈。这是她的责任,她必须负责到底。 “那你也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顾廷仪轻笑,吻了吻锦瑟的头发。 “不气了。”锦瑟声音闷闷的,“你想怎么样都依你。” 说完,锦瑟抬了头:“让我起来,压着胸口气血不顺,何况你后背还有伤呢。” “不要,我想抱着你。”顾廷仪不肯撒手。 锦瑟抿了抿唇:“那我躺到你旁边让你抱着好不好?” “好。”顾廷仪答应。 锦瑟替顾廷仪脱了鞋子,宽了外衣,盖上薄被,才钻进被子躺到了顾廷仪旁边。她枕着顾廷仪的手臂,将头埋到顾廷仪的颈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吵。”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顾廷仪搂着锦瑟的手臂又紧了紧。 “那你睡会儿,病中需要多休息,身体才能康复的快。” “好。” 锦瑟就这么看着顾廷仪,直到他闭上眼睛,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熟了,才悄悄起身。她拿来了自己的药方,仔细回忆着顾廷仪的脉象,想着到底是自己药用的不对,还是顾廷仪有什么情况自己没诊断出来。 又对药方做了些许修改,锦瑟悄悄叫来喜鹊,让她按自己改过的药方重新煎药。 “主子,马车里的东西还在奴婢房里。”喜鹊试探的看着锦瑟的脸色,“奴婢晚上再给您送来?” “好。”锦瑟点了下头,“我们先不走了,等廷仪大好了,我们再回京。” “哎,奴婢知道了。”喜鹊俏生生的点了下头,“奴婢去煎药。” 顾廷仪这一觉睡得时间着实有些长,直到晚膳时分才起来用了些白粥小菜。好在顾廷仪持续的低烧褪去了,脸色稍微好看了些。饭后锦瑟陪顾廷仪在园子里走了走,约莫半个时辰,就赶紧回去吃药了。 锦瑟看了顾廷仪的后背,由于没有仪器检验,只能估摸着他有软组织挫伤。锦瑟调制了些药膏,敷在了顾廷仪背后,不过顾廷仪就躺不下去了,只能趴着睡。 一连五天,锦瑟都精心仔细的照顾着顾廷仪,院门都没出过。期间顾廷晓来过一次,没给锦瑟好脸,锦瑟同样也没给他好脸。而且锦瑟还把自己院子里的护卫全部换了,凡是顾廷晓的人一个没留,只让连晋派暗卫轮换值班。 顾廷仪知道后哭笑不得:“你何必这么做,他是我大哥,又不会害我。” “他不会害你,但他手下是什么人我又不知道。何况安叔叔的身份不能泄露,少一个外人自然多一分保障。”锦瑟振振有词。 顾廷仪无奈的点了下锦瑟的额头:“你根本就是小心眼儿,故意气我大哥。” “是又怎么了。”锦瑟撅了撅嘴巴,干脆承认了,“气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如果他气的吐血,只能说明他比我还小肚鸡肠。” 顾廷晓确实很气,不过锦瑟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只能生了顿闷气。 倒是胡湘君一直没露面,不过院子里的东西从未短缺,也知道是这位女主人在帮着操持。锦瑟没多过问,她知道顾廷晓的想法,却不清楚胡湘君的想法,但她不想打听,这不关她的事。 有充分的休息,对症的药物,精心的照料,加上顾廷仪身体底子本来就好,不过一星期,顾廷仪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胳膊上的线也拆了。 “以后这里要留一条很难看的疤了。”锦瑟的指尖轻轻扫过顾廷仪手臂上那条蜈蚣似的突起。 “我又不是女子,用不着那么好看。”顾廷仪笑着抓过锦瑟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说的什么话,你我夫妻,还要这么见外吗?”锦瑟白了顾廷仪一眼,认真起来,“对了,这几天我想了个法子,等到了西南,你与父亲商议一下。” 第304章 得此良妻,夫复何求 “苦肉计?”顾廷仪眉头微皱,“这招也太险了,有必要吗?父亲这主帅是陛下亲口任命,何况西南局面不知何时才能稳定,更换主帅岂不是军心不稳?” “你好好想想,当初父亲被任命主帅时,是不是再三推辞?而且他明知你也想去西南,却不许你开口。他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全顾家吗?”锦瑟耐心道,“现下你不是担心姚婧荣在那边搞小动作么,那就釜底抽薪,让他失去父亲这个目标。你年轻,到时候军功尽可让曹、强两位将军去领,顾家不必出风头,皇帝的戒心也会小很多。” “可是……唉……”顾廷仪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我也是为了顾家好。”锦瑟只能宽慰顾廷仪,“你去跟父亲好好商议一下,先让父亲与陛下请命另任主帅,陛下不允就继续请命。西南几十万大军不可能一直陪父亲拖着,皇帝等不住的。” 顾廷仪沉默着,他知道锦瑟说的不错,可他就是不甘心啊!他是想去做父亲的左膀右臂,去征战沙场,而不是去为别人做嫁衣。 “陛下对顾家的戒心……真到了,如此地步吗?”顾廷仪微微垂着头,“是不是我突袭西南之后立刻回京,能免了让父亲使这苦肉计的必要?他毕竟身在西南,我怕他若再受伤,那他……” “或许可以。”锦瑟抿了抿唇,“总之顾家,只能有一个将军在西南。” 顾廷仪沉默片刻,重新抬头,握住了锦瑟的手:“阿锦,你跟我讲句实话,当初陛下将你嫁给我,有没有嘱咐你什么?” 锦瑟没想到顾廷仪会突然这样问,心瞬间揪紧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即便她还没有开口,她的一切表现都已经落进了顾廷仪的眼里。 她脑海之中忽然闪过顾廷仪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她跟皇帝在书房密谈的内容他都知道,或许这是个机会,是个自己对他坦白的机会。 “廷仪,你信我吗?”锦瑟紧紧盯着顾廷仪的眼睛,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我自然信你。”顾廷仪回答的毫不犹豫,“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但我想先知道,陛下对顾家的提防到底严重到了何种程度。” 锦瑟深吸了一口气:“皇帝从没对我说过要铲除顾家的话,但我能感觉到,如果条件允许,他会毫不犹豫的将顾家人赶尽杀绝。当初我对他说,让他支持你做武侯,等我生下儿子继任武侯这事,就是为了保住顾家。若不是顾家势大,而且他还想征服西南,他早就动手了。” “也就是说,征服西南之时,就是我顾家被铲除的开始。”顾廷仪面色深沉,“我懂了,看来我跟大哥的疑虑不假,我们的防范也不是没必要。” “你的意思?”锦瑟询问的看着顾廷仪。 “你应该不知道,陛下防备顾家,并不是仅是因为我父亲用兵如神。当年父亲征战西凉国,带领的精锐顾家军足七万有余。这是父亲亲手打造的铁血战部,这才是我顾家立足朝堂的根本!”顾廷仪眼神雪亮。 说起顾家军,其实是从顾家祖上还是平安伯的时候便已经组建的,与京城禁军和肃州梁家军齐名,是朝辉的三大王牌部队之一。 禁军首领向来是皇帝心腹,这也是顾廷仪虽然一直统领着一支禁军,哪怕升职中郎将,也始终无法成为禁军首领的缘故。肃州梁家军是镇北候梁洛组建的军队,为朝辉守护着北方边陲,也是顾锡儒拿下西凉之后,被皇帝特意捧起来平衡顾家实力的家族。 “外人只知西凉一战,顾家军损伤颇重,如今登记在册的只有堪堪五万。其实我大哥一直在博州秘密练兵,如今顾家军已经扩充至十万。我与大哥所有产业的进项,都用在了这支队伍上。若有一天,陛下逼的顾家走投无路……” “你们就打算起兵造反?”锦瑟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件事如果被皇帝知道,他现在就会灭了你顾家满门!” “我知道。”顾廷仪笑了,笑的很轻松,“父亲一生都只想做个人臣,他虽提防着皇帝,却也从未有过如此大不敬的想法,更别提像我和大哥这样付诸行动。” 锦瑟眼眶有些发红,顾廷仪肯告诉自己这些,就表明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他在自己面前,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秘密。而且顾廷仪告诉她这个秘密,几乎也是告诉了她,如果皇帝想铲除顾家,那么他顾廷仪便会先下手为强!换句话说,顾廷仪起兵造反,只剩下时间问题了。 “我明白了。”锦瑟郑重的对顾廷仪点头,“我是你的妻子,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顾廷仪笑开:“果然是女生外向,嫁了丈夫便不要爹了。” “他也配做我爹?”锦瑟不屑的轻啐了一口,“在他眼里,我不过是铲除顾家的棋子,我母妃的死,咎其罪魁祸首也是他。每一回在他面前自称儿臣,我都恶心的要死,他跟皇后就是一对狗男女,渣到一家去了。” 这下两人算是彻底向对方交了底,心中对彼此的最后一丝疑虑都已经打消了。 “如果是这样,那计划就要改一改了。”锦瑟摸了摸下巴,“突袭西南之后,你就留在那边,反正去西南是皇帝让你去的,你留下别人也无话可说。我出门时就已经让宝里蝶和阿鬼去朝辉与西南的边境了,你尽可以让他们帮你再给蛊神教找点儿麻烦,尽快在军队之中树立威信。等到年底,我就忽悠皇帝叫你回京述职,顺便宣布你成为武侯府世子。我明天就赶紧回京,我也有事情要忙了。” “你要做什么?”顾廷仪抱住锦瑟,调笑道,“难道你还想弄支娘子军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全是军队,打仗打的是什么,除了人就是钱!”锦瑟眨巴着眼睛,“人你有了,我得多赚点钱才行!皇帝盯顾家盯得紧,可我不同,我的云锦阁,皇帝也有份儿,他巴不得我多赚些呢!” 顾廷仪“唧”在锦瑟脸上亲了一口:“得此良妻,夫复何求?” 第305章 回京 锦瑟这次是真要走了,带了一半暗卫,也没有让连晋护送,临时任命了巫怀安顶替连晋的职责。 临走前,她把青霉素培养仪和菌种交给了卫大夫,教会了他使用方法。 “这是我自己研制的消炎药,外用没有任何问题,稀释之后也可以少量内服,对大部分伤病都有效果。”锦瑟恳切的叮嘱卫大夫,“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不过到了战场上,你尽可以试试效果。只有一点,这东西必须对顾家之外的人保密。” 卫大夫是顾家军的军医,自然也是顾廷晓的人。虽然他从未见过这种制药法,不过以一名医生的身份而言,他愿意相信锦瑟。 “必不负公主所托。”卫大夫郑重道。 顾廷仪将锦瑟送到了门口,多日不曾露面的胡湘君也出现了,忙着让人清点物品,不要落下了什么东西。或许是顾廷仪跟他大哥说了什么,顾廷晓这次虽然还是板着个脸,至少没再给锦瑟脸色看了。 “廷仪,其他的都不重要,你一定得平平安安的。”锦瑟看着顾廷仪,认真道。 “放心,你我成婚才一年,我怎能舍得抛下你。”顾廷仪笑着在锦瑟脸上捏了一把。 “又没个正形。”锦瑟嗔了一眼顾廷仪,“好了,我走了。” 顾廷仪扶着锦瑟上了马车:“阿锦,一路小心。” “知道,你不必担心我。”锦瑟笑了一下,然而想到两人即将分开数月,最终还是没忍住,声音有些呜咽,“我在京中等你。” “嗯。”顾廷仪摸了摸锦瑟的头发,转身跳下了马车。 长鞭脆响,车轮碌碌响起,锦瑟打了车帘,将脑袋伸出去看顾廷仪,顾廷仪也站在原地,对锦瑟挥手告别。直到马车转弯,顾廷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锦瑟的视线中,她才坐回马车,用手指揩了一下眼角的泪痕。 “主子,您别难过了,好男儿志在四方,驸马爷这是给顾家,给您争脸面去了。”喜鹊递上帕子,“等您回京了,二小姐的孩儿已经生了,您就有小外甥了。” 锦瑟接过帕子擦了下脸,吸了吸鼻子:“说的对,回去的路上我们就留心一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给我小外甥带回去当礼物。” “算起来,惜娘的孩子,也快生了。”锦瑟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主子,那李惜娘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四少爷一个妾室,您还惦记她的孩子呢。”喜鹊撅着嘴。 “李惜娘不重要,但她的孩子虽不是嫡子却是大房长孙,若能一举得男,到时候她母凭子贵,说不好还要整什么幺蛾子呢。”锦瑟撇撇嘴。 喜鹊掰了会手指头:“主子,您到京城的时候,正好是李惜娘临盆的日子呀。” “是呢。”锦瑟悠悠开口,“还有云润,也快了。” 喜鹊算的没错,锦瑟回到武侯府那天,李惜娘的孩子正好出生。 因为锦瑟是低调回来的,没走正门,而是提前让暗卫回来递了消息,从侧门悄悄进了武侯府。回听雨阁的路上要路过明涛阁,就听里面乱糟糟的,便留了神。 一回去,锦瑟便将宝莲叫到了跟前。 “公主,您回来啦!”宝莲见到锦瑟,开心的不得了,“驸马爷呢?” “多嘴!”喜鹊倒是学了几分李嬷嬷的威风,立刻呵斥了宝莲一句。 宝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头认错。 “主子叫你来是有事问你,明涛阁今天闹哄哄的,可是有什么事?”喜鹊板着脸替锦瑟问道。 “回公主,李姨娘临盆了。”宝莲立刻回答道,“听闻胎儿太大,这都生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没生出来,产婆和大夫都在桃花坞想办法呢。” “胎儿太大?”锦瑟微微一挑眉,“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她都六个月的身孕了,肚子还不怎么显眼,怎么会胎儿太大?” “公主,这段时间您不在府里,不知道李姨娘作妖的厉害呢!”宝莲一说起八卦,眼睛都圆了,吐沫星子飞溅,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就跟自己亲眼看见了似的。 据宝莲说,锦瑟走了之后,李惜娘便成天以大房唯一的孙媳辈自居,动辄打骂下人。方姨娘虽有心管她,可是方姨娘向来说话不顶事,加上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又有顾廷君相护,更是得意非凡。因她腹中胎儿一直比较小,她就亲自去求了太夫人,说要给孩子进补。 李惜娘肚子里毕竟是大房第一个孙子,太夫人也很重视,便允了。于是她就叫人成日给她送补品,明涛阁里就像不要银子一般流水似的进各种药膳佳肴,李惜娘的肚子便飞快的大了起来。 “太夫人年纪大了,怎么大夫人也不管她吗?”锦瑟皱了皱眉,“她毕竟只是廷君的妾室,传出去要叫人笑话啊。” “李惜娘也算有些小聪明,她从来不敢在太夫人和大夫人面前放肆,只回了明涛阁里作威作福。太夫人和大夫人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就只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个月方姨娘被她气的不行,以为老爷祝祷为名,到山上的庵堂住了半个月,就为躲清静呢。” 说完,宝莲又嘟囔了一句:“到底她跟大夫人还是亲戚,以前不就仗着这层关系,在府里当表小姐么。” 锦瑟冷笑了一下,呵呵,还是妾室就跟自己婆婆过不去,虽说方姨娘也只是个妾室,但到底是顾廷君的亲娘。看来李惜娘是打定了主意,要抱紧大夫人的腿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盯着些明涛阁。” “公主,奴婢这就去!”宝莲磕了头,马上起身跑了。 “喜鹊,替我沐浴更衣,我要去慈安堂。”锦瑟揉了揉眉心。 喜鹊抿了下唇:“主子,您刚回来,不休息一下吗?” “我们一走几个月,太夫人和大夫人等廷仪的消息怕是等急了,我还是早些过去。对了,把我那套仪器的图纸找出来,再吩咐府里的工匠替我制一套,动作要快。”锦瑟摆了摆手,心中暗叹,时间紧迫啊! 第306章 大房长孙 锦瑟想的没错,李惜娘到底只是个妾,生产之时太夫人和大夫人去看过了,并未守着,此时两人正在慈安堂等明涛阁的信儿。 锦瑟去的很低调,没带喜鹊,而且换了丫鬟衣裳跟李嬷嬷一并去的慈安堂。直到太夫人看见锦瑟,才惊呼一声,连忙叫人看座。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这副打扮?”太夫人左右打量着锦瑟,“出去几个月,瘦了这许多……廷仪呢,廷仪回来了吗?” 见锦瑟不说话,太夫人忙把屋里丫鬟都先打发了出去。 人走了,锦瑟才道:“祖母,孙媳回来的事不敢叫人知道,后院里人多眼杂,所以才这副打扮。廷仪还未回来,此时正在西南,想来再过些日子就会有他的消息了。” 大夫人一听急了,忽地站了起来:“你们不是去了安西州吗?廷仪怎又去了西南?他是跑去找他父亲了?这个孽子,不得皇命怎敢轻易乱跑啊!” “母亲别急,廷仪去西南是得了父皇密令的。因事关重大不敢外传,所以才没跟母亲和祖母交待。”锦瑟连忙宽慰大夫人。说着,将顾廷仪走前就已经做好的突袭计划大致跟太夫人和大夫人说了一下。 “大哥带了五千精兵一同前往,还有几十暗卫在旁相护。我回来的路上,接了廷仪的飞鸽传书,他与父亲那边已经联络上了,可保万无一失。想必再过几日,捷报就会进京,到时祖母和母亲便大可安心了。” “刀剑无眼,哪里有什么万无一失之说!才那么些人,万一伤了可怎么是好啊!”大夫人又急又怕,说话也没分寸起来。 还是太夫人横了她一眼,轻咳一声,大夫人才赶紧坐了回去。 “廷仪是我武侯府的嫡子,又如此卓越,锡儒的事业迟早也是要交到他手上的。此去西南,说险也是险,好歹手下的兵是他亲大哥带的,又有自己父亲相护,是好历练。”太夫人心里其实也担心,到底还是沉得住气,缓缓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孩子,只是委屈了你。你与廷仪才新婚,他就去了西南,这一下,可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锦瑟听出了太夫人的弦外之音,这是拐着弯儿的问锦瑟,知不知道顾廷仪是要在西南长期待着了还是其他的。 “祖母,西南有父亲坐镇,还有曹泰与强中杰两位将军从旁协助,哪里能轮得到廷仪做什么。廷仪在京中还有职务,不会在西南长久留着。想来最迟年下的时候,父皇便会叫他回京了。”锦瑟笑道。 “阿弥陀佛,老天爷庇佑。”大夫人连忙双手合十,闭上眼出了口长气。 太夫人往大夫人那边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虽没说什么,不过锦瑟却从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咂摸出了些味道。 她嫁入顾家时日也不短了,后院的事一向是太夫人管的。太夫人已经七十了,其他府里这样年纪的老祖宗,早就不管事享清福去了,家里的事情不是交给儿媳便是交给孙媳,哪里有顾家这样的。虽然锦瑟也明白,太夫人管事想是顾家人怕大夫人压不住自己,但太夫人自己对大夫人也多有不满。 锦瑟和大夫人接触不多,不过几番下来也看得出,大夫人管家没问题,可若遇上大事,便有些稳不住了。尤其是事情一旦牵扯到顾廷仪,更是慌得连个主意都没了。顾廷仪以后可是要跟他大哥一起造反的,家里主事的女主人若是不能镇定下来,后院起火,顾家军再骁勇善战,也是白搭。 “祖母,孙媳回来的事情,在西南捷报传来之前,不能外泄。只怕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对侯府不利。”锦瑟是看着太夫人说的话,实际却是说给大夫人听的。 太夫人听完马上点头:“赵妈妈,你去吩咐下,叫底下人都把嘴巴闭严实了,若有半点走漏风声的,立刻叫人拉去掌事院打死!” 说完又看向大夫人:“你那边也是一样,事关廷仪和侯府安危,可把你底下的人的舌头管好了。” 太夫人语气严厉,大夫人同样担心儿子,直点头说一定,赵妈妈也不敢担待,马上去了。 赵妈妈前脚刚出去,又有丫鬟进来报说,李惜娘生了,是个男孩,明涛阁特来报喜。 “是男孩?”太夫人喜上眉梢,“快快,我们一同去看看。” 锦瑟只对太夫人福了福身:“祖母,明涛阁人多,孙媳就不去了,等改日孙媳再去给四弟道贺。” “嗯,没错,你先回听雨阁去,你回来的事,明涛阁那边我也不会提的。”太夫人笑呵呵的对锦瑟点了下头。 太夫人并着大夫人去明涛阁了,锦瑟也和李嬷嬷一同回了听雨阁。 一回去,锦瑟便将一众丫鬟仆婢全都叫到了跟前。 “今日起,听雨阁闭门谢客,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打牌吃酒蹿院子聊闲话,我一概不咎。今日我回来了,外边不相干的再往听雨阁来,都给我打发出去。我回来的事情,所有人不得外传,若有半点不遵,也不必劳烦掌事院,直接在后院打死了,夜半就拉去乱葬岗里扔了,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锦瑟疾言厉色,一众仆婢赶紧应“是”。 让底下人散了,锦瑟只留了李嬷嬷,询问她自己走的这几个月,武侯府以及京城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朝阳公主生了,是个女孩儿。朝阳公主生产没几日,姚驸马便随军一同去了西南。老奴听说,此次增兵二十万,领军的是个从五品武略都尉,官阶上,还低了姚驸马半级。”李嬷嬷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哪怕不懂行兵打仗,只从官位品级上便觉出了猫腻,“公主,您说这二十万大兵,会不会明里是那将军统领,暗地里却是听命于姚驸马的呢?” 锦瑟也明白李嬷嬷的顾虑,轻轻点了下头。 “当兵的不是文人,官阶大有时也不顶事。姚婧荣从前又不曾从军,下面的人恐怕不会听他的呢。” 只是锦瑟面上笑的轻松,心却还是不免提了起来。这宽心的话,也不知是说给李嬷嬷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307章 捷报 整整十天,锦瑟待在听雨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不是扎在实验室里,便是待在后院陪苍河。 宝里蝶和阿鬼被锦瑟遣出去做事了,马龙也在户部尚书府上给自己当卧底,苍河无人照应,锦瑟出门前就已经将苍河接到了武侯府,就住在从前李惜娘住的那个小院子里。 苍河年纪虽小,好歹从前是蛊神教的准教主,不仅会读书识字,天文地理,算数杂学,甚至策论治国也都接触过一些,受的几乎是帝王教育了。而且苍河和宝里蝶一样,也会用蛊,只不过没有宝里蝶那般精通。 从前锦瑟与苍河接触不多,这几天接触多了,发现苍河非常聪明,很多东西一点就透,不免有些后悔。苍河天资甚高,自己从前真是太忽略他了,也没叮嘱宝里蝶送苍河去书塾读书。苍河在京中几年,几乎都是待在家里,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低迷。 只是一般书塾,锦瑟并不想送苍河去,只怕误了他。这么聪明的孩子,理应有个好老师教导才是。左思右想,锦瑟找来了巫怀安,希望他担任苍河的老师。 锦瑟也没对巫怀安隐瞒苍河的身世,如今的听雨阁,除了李嬷嬷和喜鹊,锦瑟最信任的人就是巫怀安了。 “公主是想我教苍河什么?巫术吗?”巫怀安平静的望着锦瑟,“您希望他以后为您效力,还是另有安排?” 锦瑟倒是没想那么多,被巫怀安问了,才思索片刻,歪着头道:“我只觉得他这么聪明,白白浪费了天资未免可惜。宝里蝶虽然是我的婢女,但苍河有他自己的人生。他现在还小,对于未来应该也很迷茫,我只希望有个人引导他,教育他,等他想好了未来要做什么,让他自己去做便是,不需要非得给我报恩或者什么的。” “明白了。”巫怀安点头,“只是我如今的身份是顾家的暗卫,明着执教恐怕有些不妥,便夜里来。” “好,那就这么定了。”锦瑟点头。 于是第二天晚上,巫怀安就开始给苍河上课,除了苍河之外,锦瑟还给安排了个旁听生,喜鹊。 并不是锦瑟对喜鹊的期望有多高,只不过想让喜鹊学学知识开拓下眼界,毕竟她以后要跟在自己身边,至少得会识文断字,何况跟着旁听完全是蹭的。喜鹊却认为这是锦瑟对她的额外栽培,听的认真极了,哪怕不睡觉,功课也不能落下。 苍河和喜鹊虽然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却从不调皮。两人一同听课,闲暇时还相互探讨课业,十分上进,直让锦瑟有种老怀大慰的感觉。 只不过宝莲还是时不时送来些李惜娘的消息,让锦瑟听的烦心。果然她生了儿子腰杆更硬了,眼里更是容不得半点沙子,明涛阁有个婢女只不过在她儿子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碰了只茶盏,惊醒了她儿子,便被她发去掌事院打了二十鞭子。 “李惜娘不过是个妾室,便这样大威风,将来四少爷的正妻怕是斗不过她。”李嬷嬷一边为锦瑟梳头,一边叹气,“四少爷这样,以后是要家宅不宁啊。” “凭她作妖去,只要惹不到咱们头上,管她那么多闲事。”锦瑟撇撇嘴,“看她嚣张,因果报应不爽,总有一天落到她身上。” 两人正说话,喜鹊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跑的太急,还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主子,主子,大喜,大喜啊!” “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李嬷嬷瞪了喜鹊一眼,“都跟着公主出去一趟了,还这么不稳重。” 喜鹊被李嬷嬷训了,连上却依然是喜滋滋的,快速朝锦瑟福了福身:“主子,驸马爷打了胜仗,捷报今日早朝时已经传来了!” “真的!”锦瑟一听,也高兴坏了,下意识的想起身,差点儿扯着头发。 主仆几人正高兴,巫怀安在门外求见,他并未进门,只将顾廷仪发来的密信交给了喜鹊,让她转呈锦瑟。 锦瑟连忙捋开纸卷看了看,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驸马爷说什么了?”喜鹊伸着脖子,想看看信上的内容。 李嬷嬷笑着在喜鹊脑袋上打了一把:“你这小蹄子,驸马爷跟咱们公主的私房话,哪里能说给你听。” “李嬷嬷。”锦瑟撅着嘴撒娇,“廷仪不过是说他并无受伤,让我不要挂怀罢了。” “驸马爷这是心疼公主,怕公主在这边日夜牵挂,难免伤神,特意给公主传信。”李嬷嬷笑呵呵的对锦瑟说,“驸马爷对公主,真是极好的。” 锦瑟当然知道顾廷仪的用意,这种暗卫发的密信,都是由密语写成,由特别训练的信鸽或者寮鹰传讯,到手再让人翻译出来。为保安全,一般情况都不会发,顾廷仪怕她担心,嫌家书速度太慢,才用了密信报平安,真是十分上心了。 “太夫人和大夫人那边知道了吗?”锦瑟将信收好,才又问喜鹊。 “自然知道了,宫里人来报喜,是太夫人和大夫人去前厅接旨的,陛下还赏赐了许多呢。”喜鹊笑嘻嘻的回道。 锦瑟点了点头:“这下好了,我总算不用躲在听雨阁不敢出门了。准备一下,咱们先去太夫人那一趟,然后就到二姐那边去。” 李嬷嬷一愣:“这就去?会不会太突然了?” “家里这样大的喜事,太夫人肯定要设宴,到时听雨阁再门户紧闭反而惹人注意。若我现在大方现身,众人就会明白我是特意低调配合,暗里猜测武侯府计谋深沉,对武侯府另眼相看。”锦瑟挺直了身子,“而且我还有其他打算,趁着眼下父皇高兴,武侯府又炙手可热,将云锦阁的生意规模再扩大一番。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我可不怕银子咬手,何况以后使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第308章 泰安城事 锦瑟去慈安堂之后,听太夫人说要进宫谢恩,转念一想,干脆和太夫人一起进宫了。 太夫人是有诰命的,不过身为官眷,一般都是去见皇后。锦瑟与太夫人同去了凤仪殿,不想竟然发现朝阳也在。 朝阳已经出了月子,虽然丈夫不在,依然在太守府里摆了好大排场的满月酒。见了锦瑟,朝阳一贯的冷嘲热讽,锦瑟倒是耐着性子应付了一下,想从朝阳嘴里,套出姚婧荣去西南的目的。 “顾廷仪刚打了一场小胜仗,你就迫不及待的回来耀武扬威了啊。”朝阳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锦瑟,“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廷仪把整个西南都打下来了呢。” 太夫人没说话,她人老成精,自然明白朝阳公主嘴里讲的是顾廷仪,其实不过在跟锦瑟怄气。 “借长姐吉言,武侯用兵如神,西南总有一天会归顺朝辉。”锦瑟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我看朝辉在西南势如破竹,只盼姚驸马也能动作快一点,给长姐脸上也争些光彩。” “你!”朝阳气的蹭的站了起来,不过她居然没再说什么,而是对皇后福了福身,“母后,儿臣去看玉儿了。” “嗯,你去。”皇后点了下头。 朝阳甩着袖子走了,路过锦瑟的时候还剜了她一眼。锦瑟只当没看到,笑吟吟对着皇后。 皇后对着太夫人,自然不像对着锦瑟。还真摆了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关心了一下武侯府,并没和锦瑟说话。两人在凤仪殿略坐了坐就出来了,太夫人要去看顾云娇,锦瑟则要去见皇帝。 “到了陛下面前,你可千万别给廷仪邀功啊。”太夫人低声叮嘱锦瑟,“陛下身为一国之主,他心中自有定计。” “祖母,孙媳知道的。”锦瑟点头,本来她不想多说,可又觉得太夫人和顾云娇总比自己亲近些,便忍不住跟太夫人道,“祖母,您去见了云娇,多陪她一阵。她一人在宫中,定十分想念家人,您去了她肯定很开心的。” “好,好孩子,你去。”太夫人笑眯眯的。 锦瑟在紫微宫外面等了大约一刻钟,里面议事的大臣出来,她才见到了皇帝。 “当初顾廷仪说你们去安西州想看看你母妃的祖居之地,怎么样,找到了?”皇帝合上手里的折子,靠在龙椅上看向了锦瑟,目光深沉,“他对你倒是上心,礼部档案上找不到,便来问我,胆子也很大。” 锦瑟和顾廷仪去安西州,皇帝自然是知道的。顾廷仪当然明白他们不可能完全糊弄的了皇帝,便干脆说锦瑟思念辰妃,想去看看辰妃的祖居之地。从前锦瑟来御书房跟皇帝说话,皇帝大都是边看折子什么的边跟她说话,可见皇帝对锦瑟去安西州的结果,也十分上心。 “他不过是被儿臣纠缠的没办法,才硬着头皮来的。”锦瑟笑吟吟的看着皇帝,“何况他立功心切,要不是借着这个名头,怎么能让父皇许他去西南呢。” “你还没说你们去安西州的结果。”皇帝依然看着锦瑟的眼睛。 锦瑟立刻撅了嘴:“可别提了,父皇您跟他说,是在太平关附近遇到的母妃,儿臣都找到泰安城了,也没找到母妃的祖居。李嬷嬷原本还写了封信,叫儿臣去找个什么姓关的老妇人,说是母妃的奶娘。不想那老妇人一听儿臣是公主,狮子大开口,竟然要讹儿臣一万两白银。” 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恼怒,他没想到安思月身边的人,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一万两,顾廷仪帮你给的?”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锦瑟,“顾家也真是家大业大。” “哪里给了,顾廷仪也拿不出一万两银子。”锦瑟撇了撇嘴,“原本儿臣打算跟她商量一下能不能少给些,没想到那妇人竟半夜跑走了。” “跑了?”皇帝也有些意外,“她为什么跑了?” “儿臣也觉得奇怪,便让顾廷仪搜了她家里,可惜一无所获。”锦瑟一脸郁闷,随即气恼道,“都是那个周县令的女儿,非纠缠着我们去她家里住,否则也不能叫她跑了。” “周县令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锦瑟逮到了机会,赶紧跟皇帝告状,说她跟顾廷仪不想招摇,便假装过路商客。对于和周嫚君相遇的过程,锦瑟并未隐瞒,只稍微做了下“艺术加工”。 “儿臣去了周县令家里,才知道他竟是前朝旧臣,而且……”锦瑟说到这,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继续说。”皇帝对这些事十分敏感,不自觉的直了直身子。 “父皇,儿臣身为女子不该置喙朝政,只是这事实在蹊跷。儿臣和顾廷仪前脚离开周县令家里,第二天就发现他去了泰安城守处。本来他身为县令,面见城守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儿臣总觉得哪里不对,便叫顾廷仪着意留心了一下,不想竟发现他们在一个叫合阳庄的地方,不知道密谋什么。”锦瑟一本正经道。 锦瑟知道,等真正枢密院的人回了京,她跟顾廷仪在泰安城干的那些事,皇帝一想就能明白,干脆也不隐瞒。 她说他们在泰安城听说那个叫合阳庄的地方起了大火,人都烧死了,可是泰安城守还将那地方严加看守,顾廷仪就猜测里面还有什么人。于是他们便假冒枢密院的人去了泰安城守府,被他们发现泰安城守私自将一个叫巫怀安的人关在合阳庄。为了留下人证,他们就把巫怀安要了出来,打算带进京交给皇帝亲自审问。没想到他们才出泰安城,就叫人劫了道,巫怀安便失踪了。 “儿臣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儿臣跟顾廷仪是城守亲自派马车送出城的,离开泰安城还不到二十里便被人伏击。安西州再荒蛮,一州首府附近居然还有山贼出没,实在可疑。偏偏那巫怀安从头到尾一直昏迷着,儿臣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上。”锦瑟话里有话。 锦瑟一番话,成功将皇帝的思路带到了“泰安城守勾结属下,秘密窝藏前朝重犯,眼见事情败露,故意把人交出又自己抢回去”这条路上。而那姓关的妇人,八成私下与周县令也有交往,否则她失踪的时间,怎么就这么巧呢? 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半晌都没开口。 第309章 微薄心意 “好了,既然找不到,那便算了。你有心,去长寿宫给你母妃上柱香便是。”皇帝淡淡一语,便将锦瑟去安西州的事轻轻揭过。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问起了顾家军情。 “儿臣本想借着去西南,看看顾廷晓手下军队的情况,可是顾家人担心儿臣安危,不许儿臣去西南,儿臣也没有看到他们带的军队。”锦瑟一边说一边想,“据说顾廷晓带了五千精兵,在闾山附近秘密驻扎。儿臣亲眼看过闾山,着实是座险峰。要翻山越岭,再突袭西南,那五千精兵的战力想来不可小觑。” 这下皇帝才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顾家军确实不可小觑,否则朕也不会特意将他们放在博州,替朕镇着安西州的人。” “父皇圣明。”锦瑟不轻不重的拍了下皇帝的马屁,紧接着道出了此次面见皇帝的主要目的,“父皇,如今西南还在打仗,儿臣也想为父皇分忧。儿臣没有别的能耐,思来想去,只有替父皇赚些银子了。” 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锦瑟:“你的云锦阁做的是不错,可你知道打仗要花多少银子,你赚的不过九牛一毛。” “银子再少,也是儿臣的心意嘛。”锦瑟有些委屈的扁了嘴,“父皇可是看不上儿臣这点子微薄心意?” 锦瑟如此讨好,皇帝当然高兴。 “哪里是看不上,朕的锦儿素来会办事,说说,你又有什么鬼点子。”皇帝拈起一边的茶杯抿了一口,眉头一皱,“马应顺,送杯茶进来。” 反正锦瑟说的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便也不在乎马公公是不是进来。她说她想扩大云锦阁的规模,不仅京城,在一些南方富庶的城市里也开铺面。 “如今前线正在打仗,让那些有钱人家拿银子出来,他们定是不肯的。可若是在那些新奇玩意儿上花钱,他们可从来不心疼。若父皇肯支持儿臣,儿臣预计每年能给父皇赚个七八万两的银子。”锦瑟自信满满。 七八万两的银子放在国库里确实是九牛一毛,不过锦瑟有这个心,何况谁也不嫌银子多,皇帝自然允了。 马公公也适时的送上一记马匹:“陛下英明神武,朝云公主也是聪慧过人,京中没有任何闺秀比得上咱们朝云公主,都是陛下教导有方。” 皇帝哈哈大笑,大手一挥,便给锦瑟又追加了三千两白银的资金,这次还白纸黑字的给了锦瑟“独家销售权”。也就是说,云锦阁里不管卖什么,哪怕是卖手帕,其他人都不许仿制,否则就是从皇帝碗里抢肉吃。 从宫里出来,锦瑟乐的不想笑都不行,马上将宁香伶招进了府。 “咱们要扩大规模,京城里再新开三家铺面,下个月,你去趟江南,把我的手书带给江南制造局,然后在江南再开二十家铺面。” 宁香伶眉头一皱:“公主,咱们云锦阁的流水怕是支持不了一下开这么多店,人手也不够啊。” 宁香伶还有句话没说,指甲油和面膜的制造工艺,云锦阁都是严格保密的,可是炉袖和高跟鞋,只要手巧些的绣娘工匠看一看,很快就能做的八九不离十。虽然云锦阁打着皇家招牌,依然有人私下仿制,毕竟这些东西卖了那么多出去,难道你看见了,还能跑去问人家何年何月做的,是不是云锦阁的东西? “你看这是什么?”锦瑟将皇帝写给她的手书递给了宁香伶,“这是我父皇亲手写的,你知道做什么生意最赚钱吗?” 宁香伶皱了皱眉:“盐铁生意乃国之命脉,想来是最赚钱的。” “你错了。”锦瑟说的斩钉截铁。 宁香伶大吃一惊:“公主,难道还有什么比盐铁生意还赚钱吗?” “垄断。”锦瑟笑着看向宁香伶,“天下只你一家卖这东西,哪怕是卖香胰,也能赚的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宁香伶了然的点头:“有了陛下手书,想来那些人也不敢再偷偷仿制云锦阁的东西了。” “不仅如此,我还有个防伪的小办法。”锦瑟嘻嘻一笑,把办法跟宁香伶说了,又道,“明日你就将父皇的手书裱起来挂到云锦阁里去,今后,咱们要让朝辉所有的贵妇闺秀,以用云锦阁的东西为荣,这个大任,就交给你了。” 锦瑟在这边策划她的赚钱大计,当然是高兴万分,顾廷仪打了胜仗,顾家人也都与有荣焉。唯一不开心的,只有宫里那位襄容华,顾云娇。 锦瑟原以为,让太夫人去陪顾云娇多说些话,顾云娇的心情会好一些,没想到顾云娇送走了太夫人,马上就关起房门在内室大哭了一场。 “小姐,您可别再哭了,眼睛要疼的。”绿萝赶紧搂住顾云娇,“西南来了捷报,陛下夜里定要招您,倒是您若眼睛肿着,陛下要不高兴的。” “看我眼睛肿,他才高兴呢。”顾云娇抓起床上的绣枕,一把扔了出去,“他就是禽兽,是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小姐!”绿萝吓得连忙去捂顾云娇的嘴,“小姐,您心里再怎么恨,也不能宣之于口啊。口舌易生是非,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去,可怎么好啊!” “我怕什么,我是武侯府的嫡女,就算我不是大伯的女儿,也是他弟弟的亲女儿。哦,不对,现在该叫镇国武侯了。”顾云娇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顾家多威风,才打了胜仗,谁敢拿我怎么样。” 明知顾云娇说的是气话,绿萝依然耐心劝导:“小姐,宫里人哪个是好相与的,太夫人刚才不是也嘱咐了,叫您切不可骄纵。” “她才不是担心我,她只担心侯府,她怕我获罪牵连母家,我在宫里受怎样的欺负折辱,她都觉得是应该的。”顾云娇说着,脑海里不免浮现出当初顾廷仪那番话,顾家的女儿,要有自己的担当,更是不免悲从中来。 “他顾廷仪是男人,本该为家族出力,遮风挡雨。他们在外面风光,可知我有多苦?”顾云娇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绿萝,我真的好恨,我恨这吃人的后宫,我更恨,更恨!” 顾云娇最终是没将“武侯府”三个字说出来,垂了眼眸,蜷缩在了绿萝怀里。 第310章 忙碌 第二天,锦瑟去鲁国公府看望顾云诗和自己的小外甥,进门那阵仗可把她惊着了。 顾云诗这次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鲁国公老爷子亲自给起的名字,从薛家元字辈,为薛元吉,小名是薛长风起的,叫宝哥。 宝哥儿可真是个宝贝,鲁国公世子的嫡长子,府里上上下下都心疼的像眼珠子一样,成天十几个奶妈婆子围着,鲁国公夫人也三天两头就来瞧。 或许是顾云诗命里该有这福气,曾经薛长风屋里的几个侍妾也不是没生孩子,偏偏生了两个都是女儿,顾云诗生了嫡子,鲁国公府对她好的不得了。 “二姐这里真是热闹,多我一个也不嫌多了。”锦瑟打趣顾云诗。 顾云诗月子坐的好,脸上红润有光,身材也圆润了。她笑着给锦瑟丢了个白眼,将下人们都遣散了,只留了贴身的绿韵伺候。 “你和廷仪也真是,当初母亲说你们去江南游玩了,我就不相信,那时节上,你们怎会有心情去玩。果然不出我所料,什么去江南游玩,都是给廷仪打的幌子。”顾云诗拉着锦瑟的手坐下,“你是自己回来的,一路上可遇到什么麻烦事?” 锦瑟心里暖暖的,其他人见了自己,都是迫不及待的问顾廷仪的情况,只有顾云诗先关心了她。 “廷仪派了几十个暗卫护送我,哪里能有什么麻烦事。”锦瑟调皮的吐了下舌头,“何况我这么聪明,遇事也能逢凶化吉。” 锦瑟捡了些路上的趣事给顾云诗说,顾云诗知道她去安西州的目的,便询问她是否找到了辰妃的旧识。 “人是找到了,情况也了解了一些,不过反而更没有头绪了。”锦瑟抿了抿嘴,“好了二姐,这些事您也别替我操心了,如今廷仪派了高手在我身边,我的安全自不是问题。只是这次廷仪和大哥去西南,虽打了胜仗,可大哥和顾家军即刻就要回博州,廷仪在西南,手下的兵将又不是他自己带出来的,终归不放心。” 顾云诗垂眸思索片刻:“你见到大哥了,应该也见了大嫂。大嫂是胡将军的女儿,胡将军也是军中老将了,明日我去他府上拜会,让他牵头许陛下从博州调些人去西南,想来陛下会允的。” 提起胡湘君,锦瑟就想起那个路姨娘,不过她没立刻提,想过些日子再说。 “如今父亲不在京中,廷仪也身在西南,二房三房那些不成器的根本指望不上,你便多费些心了。”顾云诗握住锦瑟的手,“亏的有你,若是遇上什么麻烦,一定要来跟我说。” “我知道的二姐。”锦瑟说完,顿了顿,本想跟顾云诗讲讲顾廷仪的打算,转念一想他连顾锡儒都瞒着,要说也等他回来自己跟顾云诗说,便没多嘴,而是跟顾云诗去了偏殿看宝哥儿。 宝哥儿已经快两个月了,能吃能睡,可爱极了。锦瑟亲自画的图样,让人做了个像风铃那样的玩具,顾云诗看了十分喜欢,立刻便叫人挂在了宝哥儿的摇床上方。 “这个东西可巧,以前从未见过,是你云锦阁的新货?”顾云诗拨弄着上面的银铃铛,宝哥儿也好奇的盯着,眼睛眨巴着。 这东西只是锦瑟做了想送给顾云诗哄孩子玩的,顾云诗一提,立刻觉得云锦阁也能卖这个。 “二姐倒是提醒我了,我先让人做几个放在云锦阁卖卖看。” “你那云锦阁的生意可真是了不得,那个宁香伶是你从哪儿捡的宝贝,虽是个妇人,做生意却真是厉害,现在京中达官显贵家里,那些太太小姐,谁不买云锦阁的面膜和指甲油,真真是供不应求。” “二姐喜欢,我就多送二姐些,二姐这里如今人多,正好给我当了活招牌了。” 两人在屋里一边逗宝哥儿,一边说笑。直到宝哥儿困了,奶妈抱去喂奶,锦瑟看时间不早,便从鲁国公府告辞了。 她今天还得去一趟韩尚书府。 几个月没见韩静宜,韩静宜看到锦瑟依然是怕的不行,张口就说自己又凑了一百两银子,还差二百两,年底之前一定还清。 “本宫又不是来跟你要债的。”锦瑟坐下,支着下巴看向韩静宜,“本宫走了几个月,京城里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韩静宜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转过了弯儿,马上捡着些趣事跟锦瑟说了。什么这家小姐宴会上出丑了,那家公子打马球赢了好彩头,零零碎碎,没有一件是锦瑟想听的。 韩静宜看着锦瑟的脸色,有些懊恼的拍了下脑门,连忙说起了朝阳的事。 “朝阳公主早产生了女儿,没几天驸马就随军走了,京城里都在传,朝阳公主没生儿子,姚驸马不开心,所以才躲走了。”韩静宜说着,不屑的撇了下嘴,“他一个白身能半年之内升到五品,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姚驸马当真不开心?”锦瑟喝了口蜜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韩静宜,“本宫看是长姐不开心,他才急着去西南立功,好给长姐争口气。” “谁说不是呢。”韩静宜马上点头,“不过朝阳公主似乎并不想让他去,是他自己怕别人说他吃软饭。而且我听说,姚驸马离京之前,还跟朝阳公主吵了一架。” “哦?”锦瑟来了兴致,“吵什么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韩静宜低了头,“朝阳公主脾气大,不过对姚婧荣向来言听计从,也不知怎么会吵起来。” “这件事,你再帮我打听一下。”锦瑟嘱咐韩静宜。 “好,如今朝阳公主和婉柔姐姐关系非常好,我找婉柔姐姐问。”韩静宜点头。 锦瑟想那姚婧荣十分会哄人,跟琦瑄吵架吵得韩静宜都知道了,肯定不是普通拌嘴,说不定其中有什么猫腻。如果和姚婧荣去西南的事有关,自己得立刻让暗卫送信给顾廷仪。 给韩静宜送了点小玩意儿,锦瑟离开了尚书府。天黑之前,她还得再去趟同安堂。 自己研制白药的事,锦瑟决定要提上日程了。 第311章 有思想的女性 锦瑟去了同安堂,无羡公子却不在,伙计说他去了西南收购药材,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估计下个月才能回来。锦瑟一想,无羡公子八成是去搞白药了,等他回来,再与他商议一同研制白药的事,应该更有把握。 “主子,您都忙一天了,该回去用晚膳了。”马车上,喜鹊捶着自己的腿。 “嗯,现在咱们就回去。”锦瑟笑着捏了一把喜鹊的脸蛋,“看把你累的。” “奴婢不累。”喜鹊笑嘻嘻的凑到锦瑟跟前,帮锦瑟捏胳膊,“奴婢跟着主子,一点儿都不累。” “晚上还要上课,身体吃的消吗?”锦瑟把喜鹊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抹下来,“苍河基础比你好,若你跟不上,也不必太勉强。” “主子,您让我跟着苍河旁听,是对奴婢天大的恩宠,奴婢不会辜负您的。”喜鹊认真的看着锦瑟的脸,“奴婢身体好的很,分内之事也绝不敷衍,请主子放心。” 晚上锦瑟第一次去明涛阁看了顾廷君和李惜娘的孩子,顾廷君看着气色很好,今年他春风得意,殿试中了,儿子也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像之前那么一副郁郁模样。 李惜娘确实如宝莲所说,整个人圆润了一圈,不过她以前太瘦,如今胖一些看起来反倒顺眼许多。 只是他俩对锦瑟的态度有些冷淡,锦瑟不以为意,李惜娘恨毒了自己,带着给顾廷君吹枕头风,顾廷君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也正常。 锦瑟略坐了坐,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子,送了礼物便离开了,连孩子的名字都没问。 如锦瑟所料,顾廷仪在前线打了胜仗,顾家得了皇帝嘉许,太夫人便在家里摆了宴席,邀请京中亲朋好友前来同乐。不过宴席的规模不大,毕竟还是战时,太过招摇总招人眼红妒恨。 宴席是大夫人张罗的,锦瑟如从前一样,跟熟人在厅里说话,今天和她一起的是林妙言和顾云诗。林妙言现在终于如愿以偿跟姜源在一起了,姜源伤病之中得了林妙言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被她感动,去了安阳伯府提亲。安阳伯早知女儿心意,何况两人的事京中已然传的沸沸扬扬,便顺水推舟答应了。 “如今姜公子谋了工部的差事,我爹说年底便让我们完婚。”林妙言脸上虽有些羞红,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期待,“我哥哥亲自挑了处园子,正在整修,给我们做新婚居所。” 锦瑟有些感慨,这个姜源上辈子可能扶了一万个老奶奶过马路,才能积了这么大的阴德。娶安阳伯府的嫡出小姐为妻,人家自己带房带人,带田带钱不说,职场之中更有安阳伯为靠山,只要他不作妖,这辈子都能顺风顺水了。 “那就要先恭喜你了,未来姜夫人。”锦瑟笑着打趣林妙言。 林妙言也不扭捏,大方的朝锦瑟嘻嘻一笑,挽住了她的手臂:“妙言能嫁给姜公子,亏得公主从中帮忙,过两日我要在明园做宴谢公主,公主可不许不来啊。” 转眼到了月中,锦瑟接了林妙言的帖子,去明园赴宴。这次来的人可不少,林妙言可能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闺秀都请到场了,在明园里摆了二十桌,锦瑟看到了不少熟面孔,甚至包括那位并不经常应酬的姚婉柔。 林妙言在宴上坦诚自己即将出嫁,婚期就定在十月十六。几个小姐妹跟林妙言玩笑,说她不知羞,嫁人这种事不等父母发帖便自己先说了。 “谁不知道她上赶着想嫁给姜源,现在总算心愿的成,还不昭告天下。”白嫣在一边酸溜溜的翻了个白眼,用扇子掩着嘴,悄悄对韩静宜道。 白嫣家里原本也看中了姜源,只可惜她哪儿比得过林妙言家大势大,也没有林妙言那么豁的出去,自然也没她什么事了。 “别背后议论人。”与她们同桌的姚婉柔瞥了白嫣一眼,“人家求仁得仁,你自己不行,就别怪人家得偿所愿。” 韩静宜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歪头看向姚婉柔:“婉柔姐姐,您不觉得妙言之前那样大张旗鼓,实在有失规矩。身为安阳伯府的嫡亲小姐,一点也不知道矜持,为了个男子搞的天下皆知,背后不知被多少人笑话,也不丢脸吗?” “丢脸?”姚婉柔微微挑了下眉梢,“丢脸也不过是一时的,她现在不是要嫁了吗?过几年,这事说不定还会传为美谈,她过的开心顺遂,一时丢脸又算的了什么?” “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她现在对姜源那么百依百顺,万一将来姜源遇上了更加心悦的女子,非要纳了做妾,她岂不是得哭死。”白嫣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 “怎么守好得到的东西,那是她自己的事。至少她现在争取到了她想要的,那也是她的本事。总比眼看着自己喜欢的被旁人夺去,再在背后赤眉白眼的酸别人强。”姚婉柔垂下眼睫,淡淡一笑。 宴会开的热闹,众人行酒令,击鼓传花,笑作一团。明园里有自己的歌舞班子,配上丝竹管乐,还有扮丑供人消遣的淸角儿,乐得好不热闹。 锦瑟算是看明白了,这宴会不就是现代人结婚之前的单身夜么。之后林妙言恐怕就要在安阳伯府里备嫁,出嫁前就再不能这样闹腾了。 宴会直到天色渐暗才散了,韩静宜找了借口留了一下,找到了锦瑟,与她说了今天宴上姚婉柔那番话。 “她平时也是这种想法?”锦瑟有些好奇,“倒是与你们这些小姐妹不同,该不会是因为妙言出身安阳伯府,她才这么说的?” “婉柔姐姐一直是这样的,所以别人才说她清高有才。我们都觉得婉柔姐姐有主意,有想法,所以才觉得她好。”韩静宜认真道,“朝云公主,我并不是因为之前与她交好才说她好话,我倒是觉得,您跟她之间怕是有误会,否则您也会喜欢她的。” 锦瑟点了点头,确实,姚婉柔相比朝辉许多女子而言,确实是很有思想的女性了。如果不是因为朝阳公主,她们说不定真的能成为朋友。 第312章 只能是敌人 马车上,锦瑟一直靠在车厢边想云锦阁扩大规模的事。喜鹊却以为是韩静宜那番话,让锦瑟起了跟姚婉柔讲和的心思。 喜鹊思虑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主子,您真觉得姚婉柔人不错?可是当初她给您找了那么多麻烦事,自己反而撇的干净,可见城府极深,不是个好人。” 锦瑟怔了一下,随即被喜鹊逗笑了:“她给我找麻烦,自己却撇的干净,不正说明她聪明吗?你觉得我聪明吗?那你为什么不说我城府深,不是好人?” “那,那怎么一样嘛!” “怎么个不一样了?” 喜鹊说不出来,急的小脸通红:“反正主子是好人,就是跟她不一样。” 锦瑟被喜鹊惹得笑个不停,见喜鹊一脸委屈,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摸了摸喜鹊的脑袋。 “我与她不过立场不同,客观来讲,她并不是坏人。不管她做了什么,那都是她的本事。或许在你看来,她与琦瑄走的近,和皇后走的近,她便是坏人。但是换个角度,若我是她,那我也是坏人。” 喜鹊迷糊了:“怎么能这样说呢,主子哪里是坏人。” “谁好谁坏,并不是绝对的事情。比如一个人抢了别人的东西,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当然是坏人了!” “那如果他是因为家中贫困,无米下锅,他的老母亲卧病在床,他不过想给他母亲一点吃的,所以才抢了别人东西,你说他是好人坏人?” 喜鹊犹豫了:“这,这,我不知道。” 锦瑟微微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不能因为一个人做的某件事或者某些事,你就给他下定论,说他是好的或者坏的。” “那主子的意思,您觉得姚婉柔并不坏,所以想跟她交朋友了?”喜鹊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可是,可是奴婢总觉得,她不能跟主子做朋友。” “你说的没错。”锦瑟欣慰的点了下头,“我说姚婉柔并不是坏人,但也不证明我就要与她交往。我也说了,我们立场不同。” “所以因为立场不同,即便主子觉得姚婉柔人不错,但是您也不能跟她做朋友?”喜鹊犹豫的问道,“那如果她不帮皇后和朝阳公主,主子就可以和她做朋友了?” 锦瑟抬了头,望向前方:“皇后与我,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她是皇后阵营的人,这一点是她选的,她也没的退路。所以没有如果,我跟她,只能是敌人。” 喜鹊似懂非懂的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自己默默思索。锦瑟看了看喜鹊,也没再出声,继续想自己的事。 转眼月底到了,云锦阁在京城的另外两家分号也开了。锦瑟这段时间又在云锦阁上了几件新货,不过并未创新,只是做了些荷包手帕药香囊之类的东西,但是她特意嘱咐了宁香伶,今后凡是从云锦阁出去的东西,一定要在上面绣一个“锦”字。 这个“锦”字,今后就是云锦阁的logo。如同现代的商品一样,她要将云锦阁的品牌打出去,让这个“锦”字成为正品上品的象征。 当然这字也不是随便绣的,而是先单独做一个适合商品尺寸的类似布贴的东西,绣上去的位置也是各系列特定。所有logo全部都是用金丝或者银线绣成,再缝到商品上的时候,全部都要九十九针,一针不能多,也一针不能少。 宁香伶动身去江南之前,又来找了锦瑟一趟:“公主,云锦阁这生意越做越大,奴婢虽有心,却实在无法一个人掰成两半使。江南的新铺开张,奴婢怎么着都得去待上一段时间,还得抽调几个老人去帮手,京城的铺子还让绿鞘姑娘来管吗?” 锦瑟也有些为难了,京城里的铺子已经做了快一年,基本都上了轨道,让绿鞘去顶一段时间自然没问题。可宁香伶说的也是事实,她手底下只有宁香伶一个会做生意的,如果云锦阁真的越开越多,宁香伶就算把自己掰成两半也不够用啊。 “你可有什么主意?”锦瑟问宁香伶。 “奴婢在云锦阁里倒是发现了个好苗子,只是没有得公主允诺,不敢私自做主。奴婢还认识几个做事做老了的管事,如果公主放心,奴婢想让他们来给奴婢帮手。奴婢还想着,若是其他铺子里有好的,不如挖几个过来。今后铺子多了,管事肯定也更多,公主身边若有得力的,不妨再派奴婢几个,慢慢教着,总有一天能顶事。”宁香伶道。 锦瑟思虑了一番,在外挖掘人才自然是最快的,不过云锦阁是她的钱袋子,万一混进心怀不轨的人,那可就要了她的命了。内部培养虽然见效慢,人却放心的多,而且职场里面,升职加薪不就是最大的动力吗? “你认识的那些管事若愿意跟着你,你尽可以让他们到云锦阁来,不过我不想让他们做管事,让他们给云锦阁当教员。云锦阁里的人,今后都让那些管事都培养起来,你再选好的掌事,这事由你全权做主,只需将名单给我即可。到时你就当大管家,只管着这些掌事的,你觉得呢?” 宁香伶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锦瑟的意思:“就依照公主的吩咐,奴婢明日便动身,今天让绿鞘姑娘先到云锦阁来,奴婢给她交接一下。” “没问题。”锦瑟点头。 宁香伶走了,锦瑟却没回实验室,而是为云锦阁的人手发愁起来。江南那边开铺子,选址装潢招人,都不是问题,核心掌事还是得派顾家的,可是要让人从京城跑到江南去,人家肯吗?心里不肯,做事就不能尽心,总有一天出纰漏。 眼下顾廷仪不在,自己总不能为这点事让暗卫发信去找他帮忙,左思右想,锦瑟决定,去找太夫人。 顾家这么大的家族,江南那边也有分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事,顾家总不会不支持? 可是锦瑟没想到,太夫人听了她的求助,竟然并没有什么表示,甚至有点儿不开心。 “祖母,可是孙媳哪里思虑不周,祖母觉得不妥了?”锦瑟望着太夫人。 太夫人眼观鼻,鼻观心,缓缓拨动着手里的佛珠:“锦儿,祖母原以为你开那云锦阁只图一乐,可如今你却本末倒置。我顾家虽是武将世家,可我顾家同样是书香门第,与那贩夫走卒为伍,岂不是自甘堕落?” 锦瑟愣了。 第313章 出战 士农工商,除去下九流的行当,商人在朝辉的地位是最低的。哪怕你家里富得流油,富可敌国,商贾人家就是被那些所谓的“清流人士”看不起。 太夫人还是闺阁小姐的时候,她父亲是漳州刺史,标准的文臣“清流”。锦瑟为云锦阁的事来求助,太夫人打心眼儿里觉得锦瑟不务正业。何况锦瑟身为公主,又为人妇,成天为了赚银子挖空心思,简直不知所谓。 “孙媳只是想从家里找些可靠的人手。”锦瑟垂眸,装作理亏的样子,“云锦阁有宁掌柜打理,孙媳也很少过问。” “既然你手下有掌柜打理,人手的事自然给她去操心。你若空闲,在家里练练字弹弹琴,岂不清闲快活。”太夫人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锦儿啊,你身为皇室公主,身份尊贵,若是你银子不够使,尽管跟祖母开口。以后除了宫中的宫例,侯府也单独给你补贴一份月例,如何?” 锦瑟在心里狂翻白眼,我本来是来给顾家送钱的,现在变成我来要钱的了?可锦瑟又不能明着说,云锦阁赚的钱是为了给顾廷仪养军队的,只能连忙拒绝。 “祖母这说的哪里话,除开宫中月例不提,孙媳还自有五百采邑,银子怎么都够使了。” “既然银子够使,你就别成天在这些事情上磨功夫了。若是你不爱弹琴练字,多看看医书或者跟其他小姐夫人约着出去玩,都行。” “孙媳知道了。” 太夫人要午睡,锦瑟也不想再跟太夫人多说,便回了听雨阁。锦瑟越发觉得待在武侯府束手束脚,虽然太夫人和大夫人不太管她的事,可到底是自己长辈,不能真的完全不顾她们的意思,否则顾廷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偏偏这些长辈们都是思想禁锢的封建女性,就更让她难受了。 现在锦瑟总算是想起公主府的好来,可惜她这枚皇帝的棋子,却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武侯府的。 锦瑟摆了个大字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床帐,忍不住叹了口气。 顾廷仪啊顾廷仪,我真是后悔答应支持你。如果你现在在武侯府,那我这云锦阁的事,就可以让你去烦心了。如今你在西南倒是舒坦了,反让我在这为你发愁。 锦瑟不知道,相比身在西南的顾廷仪,她这吹着小风,随时有冰镇水果吃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坦。 顾廷晓带来的五千顾家军,在突袭任务完成之后,补充了补给,便随顾廷晓一起回了博州。顾锡儒生气顾廷仪不听自己的话,擅做主张跟皇帝请命跑到西南来,将他堂堂从二品骑郎将丢去了一个骑兵营做指挥使。 顾廷仪在京中统管是南方禁军,足有一万人,而一个骑兵营只有五百人。且西南地形复杂,又多毒虫瘴气,主力部队是步兵。骑兵虽然机动力强,然而平时除了做探哨,正面战场几乎没有骑兵的事。这让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的顾廷仪极度憋屈。 但是军队之中,最重要的就是服从纪律,顾廷仪虽然委屈,却也没有闹事。 你便是只给我五百人又如何,五百人用好了,也能做点事情出来! 想要手下的人听自己的,除了官阶之外,至少得跟大家打成一片。顾廷仪与这五百人并不熟,于是他干脆搬进了骑兵营,与众人同吃同住。普通的营帐哪里像家中大屋那样凉快又通风,即便是军官住的营帐,白日里同样气闷的厉害。 顾廷仪这辈子第一次来西南,水土不服的厉害。可他照样每日出操,早晚作息,与普通军士一样,一天未落。 除此之外,他还在骑兵营宣布了一条规定。 每天吃饭的时候,士兵先吃,然后军官再吃,最后才轮到一营之长。休息的时候也是一样,除了轮值人员,军官必须在巡查之后,确定士兵们都休息了,自己才能回房。 能当军官的,自然都是有些本事的,对顾廷仪的规矩不免心中不满。顾廷仪除了以身作则,还找机会与这些军官一一“切磋”了过来。 军队里大都是些大老粗,文邹邹的东西他们不爱理,但你功夫好,马术强,还会带兵,大家自然就服你了。 跟顾锡儒蘑菇了半个多月,顾廷仪总算能带兵出去。快马回营,顾廷仪连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就先将自己的副手叫了过来。 “左登,去传我命令,十息之内,校场集合。”顾廷仪一改在京中风度翩翩的样子,仰起脖子狠狠灌了一大口水,也不管有水珠混着汗珠顺着下巴流进脖子里。 “指挥使,刚才会议,您可是从顾帅手里讨到好差事了?”左登眉开眼笑。 顾廷仪眼睛一瞪:“废话那么多,叫你去你就去。” 左登连忙身子一挺,口道“接令”,一溜烟跑走了。 将桌子上的地图快速看了一遍,顾廷仪拿起长剑,大步往营帐门口走去。临到出门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又折返回身,从屏风后的床铺枕下取出了一个香囊,小心的揣进怀中。 顾廷仪来到校场时,整支骑兵营的人都已经到了,众人精神昂扬,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顾廷仪身上。 顾廷仪在人群前方站定,眼神缓缓划过整支部队:“所有人,随身携带三日粮草,五壶箭矢,一人双骑,一刻之后,随我出行!” 第314章 我可以的 “阿鬼,吃饭了。” 宝里蝶在粗布围裙上抹了一下手上的水渍,手脚麻利的将饭食乘出。阿鬼闻声从外面进来,将手里的柴刀立在一边。 净了手,宝里蝶正好递上手巾。阿鬼接过来擦了擦,再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宝里蝶额前的一缕头发垂下来,温柔的拂过她的脸颊,油灯黯淡的橘色光线,让平时不苟言笑、显得十分有距离感的宝里蝶,一时间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阿鬼突然握住了宝里蝶的手,展开她的手掌,粗糙的指腹在宝里蝶手心里慢慢摸着。 曾经,这是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那样娇嫩,如今,这双手的手心里,也已经磨出了消不去的薄茧。 阿鬼看宝里蝶,眼里有心疼。 “我很好,比在蛊神教做圣女的时候,开心很多。”宝里蝶也不将手抽回,只是望着阿鬼静静的笑,“我自己洗衣做饭,自己挣银子,心里很踏实。” 阿鬼默默的点了点头。 “吃饭,现在应该也不烫了。”宝里蝶反手拉住阿鬼,与他走到了“饭桌”旁边。 所谓“饭桌”,其实不过一块略平整些的石头,阿鬼花了很大力气弄进来的。他们住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屋子,只是一处不起眼的山洞。 这山洞,是当初宝里蝶他们逃离西南的时候,在路上发现的。洞口很小,人进来须得低头弯腰。可走进去之后,便是豁然开朗,不仅空间很大,而且地面也非常平整,洞内没有杂草植物,干净且不算十分潮湿。阿鬼砍了竹子做成竹架,铺上草席和被褥,便成了两人的临时藏身处。 今天的午饭是干粮配蘑菇汤,还有烤鱼。蘑菇是阿鬼在外面采的,鱼也是他抓的,只有干粮是当初顾廷仪留下的。 是的,宝里蝶和阿鬼在这山洞里待着,是顾廷仪的意思,他们在这里等待顾廷仪带兵来。 宝里蝶和阿鬼身份特殊,顾廷仪无法将他们带入军营,可是两人的作用又无法忽视,顾廷仪只能让他们藏起来。连晋三天来送一次吃食,两人的存在,除了顾廷仪和连晋,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两人正吃着东西,宝里蝶的手忽然顿了一下。外面的蛊虫有反应,有人来了。 今天不是连晋来送食物的日子,宝里蝶放下碗,递给阿鬼一个眼神。阿鬼瞬间便明白了宝里蝶的意思,迅速冲到一边拎起柴刀,在洞口处矮下了身子,而宝里蝶则立即吹灭了油灯,洞内的光线立马暗了下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便停在了洞口不远处,外面的人明显是直冲着这山洞来的。当那双马靴踏进洞内的时候,阿鬼瞬间抡圆胳膊,高高举起了手里的柴刀。 进来的人也极度敏锐,立即脚下一蹬,弯腰冲进了洞里。阿鬼见势正要扑上去,宝里蝶忽然出声:“是顾将军!” 阿鬼脚下一顿,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柴刀。 “你们可真够警醒的。”顾廷仪苦笑了一下,“要不是我反应快,这会儿可要人头搬家了。” “顾将军进来怎么一声不吭的。”宝里蝶重新点燃油灯,“我和阿鬼还以为是西南的人发现了我们。” “骑兵营的人就在不远处,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来这里找你们了。”顾廷仪恢复了干练的神态,废话不多说,“五百人,都是轻装,我们要去做一次侦查。我父亲好不容易允许我执行任务,我必须做好。” 说着,顾廷仪将身后挂的竹筒打开,抽出里面的地图。 “我们与西南打了一年仗了,除了清平关那次,平时对付的军队,都很难捉住踪迹。十万大山地形复杂,树木又多,西南的军队几乎是神出鬼没,我想找到他们主力所在的位置。”顾廷仪的手指落在地图上的一处,“这里是我们发现的最适合屯兵的地方,但是想过去,要路过好几道西南的关卡,你们能帮我吗?” 宝里蝶看着地图,心里微微有些讶异。朝辉图谋西南果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十万大山何其辽阔,许多本地人对距离很远的寨子都不清楚位置,这地图上居然标注的十分详细,就连蛊神教神殿的位置都有,和蛊神教里那份地图相比,差的也不算太多了。 阿鬼倒是没想那么多,皱着眉头仔细看着地图。按照刚才顾廷仪手指划过的位置,他们要从现在的地方过去,五百骑兵,确实很有难度。 不过…… 阿鬼碰了下顾廷仪的胳膊,然后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另一条线路。 “这么走?”顾廷仪转了下方向,“这里有路能过去吗?” 阿鬼点头,表情很坚定,这条路,他走过。 顾廷仪略思索片刻:“这里山峦密集,树木之下连太阳都看不见方位,很容易迷路。” 阿鬼立刻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可以带路。 “我也去。”宝里蝶也开口道,“如果这里真有重兵囤积,附近一定会有蛊神教的人放蛊虫警戒。阿鬼不会蛊术,我可以帮你们。” 阿鬼一听,立刻瞪了宝里蝶一眼,目光十分凶狠。 “不用担心,我可以的。”宝里蝶连忙安慰阿鬼,“朝云公主让我们来帮顾将军,顾将军就一定会照顾好我们,否则他没法跟朝云公主交待。” 阿鬼不听,扭过了头。 宝里蝶硬是转到了阿鬼正面:“你别这样,我的蛊术你不信吗?这些天我重新养了蛊虫,肯定不会有危险的。” 阿鬼急了,呜呜啊啊的连比带划,情绪十分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被他们抓到的。顾将军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会保护好我的。”宝里蝶抓住阿鬼的手腕,强迫他看着自己,“阿鬼,你忘了我们的仇吗?” 阿鬼身子僵了僵,虽然不再发出声音,表情却依然不愿意。 “这次,我们一起。”宝里蝶微微笑起来,“你也会保护好我的,我相信你。” 第315章 不需要语言 顾廷仪忽然带了两个人来,让骑兵营的人非常诧异。虽然这两人穿着打扮都是顾家暗卫模样,黑衣铁面,但那个女的一看身形步法就知道不会功夫,顾家暗卫里面还有这样的人吗? 不过良好的纪律让骑兵营的人没有一个发问,只是牵出两匹马分给两人。待宝里蝶和阿鬼上了马,众人便立刻开拔。 走了两个时辰,骑兵营的人才明白顾廷仪为何会带着两个人来——他们是向导。 阿鬼一骑当先,走在整个骑兵营的前面,所有人都跟着他的方向前进。两个时辰,他们已经翻越了一座大山,此时到达了一处溪流附近。 阿鬼停下了,下了马,给宝里蝶打手势。 宝里蝶立刻勒了缰绳,告诉顾廷仪他们该停下休息了。 “我们此次出行只带了三日粮草,要尽量赶路,此时才刚过正午,傍晚再停。”顾廷仪看向阿鬼。 阿鬼摇头,又比划了一阵。 “他说前面的路很难走,要穿过一处崖底,现在必须休息一下,到时候一鼓作气走过去。”宝里蝶说完,顿了顿,“西南这边到了夜里,毒虫会非常多,尤其崖底潮湿,更是蛇虫鼠蚁聚集之地。若是不小心被咬了,就麻烦了。” 顾廷仪恍然大悟,转头传令全军下马修整。 骑兵营执行的是侦查任务,路上不许生明火。众人下了马喝水吃干粮,还有把马牵去溪边饮水的,不过动静都不大。 阿鬼和宝里蝶也靠在树根边休息,两人距离骑兵营其他人都有些距离,尤其是阿鬼,除了宝里蝶,不愿意跟任何接触。 大约休息了一刻钟,阿鬼表示要去前面的高地上看看,让其他人在原地等。 阿鬼走了,顾廷仪才到宝里蝶身边问她:“他的喉咙治不好了吗?有没有让阿锦替他看过?” 宝里蝶摇头:“不想麻烦公主,何况阿鬼原本就不爱说话。” “不爱说话和不能说话是不同的。”顾廷仪笑了笑,“别怕麻烦,回去就找阿锦替他诊治。他不能说话,与人交流起来总是麻烦。” “不必了。”宝里蝶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和阿鬼之间的交流,不需要语言。” 是了,不需要,他们相互陪伴了二十年,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顾廷仪忽然有些羡慕宝里蝶和阿鬼,羡慕他们之间有如此默契,羡慕他们之间能如此信任。无妨,未来有一天,他与阿锦也会如此,相互信任彼此依赖,一个眼神便能说明一切。 很快,阿鬼回来了,给顾廷仪比了个出发的手势。众人重新上马,继续跟着阿鬼在山岳之中穿行。 此时远在京城的锦瑟总算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喝着冰镇绿豆汤,一边想怎么解决云锦阁人手的问题。 喜鹊打量锦瑟已经想了一上午了,试探着开口道:“主子,您想什么想了这么久,您不是说过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吗,要不奴婢把李嬷嬷也叫来,咱们一起想想?” 对啊,自己想不到,可以求助别人嘛! 锦瑟立刻起身:“快快,去把你老师叫来。” 仲衍老师? 喜鹊怔了怔,随即连忙屈膝:“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儿,巫怀安来了。 “再去盛一碗绿豆汤。”锦瑟借口将喜鹊支了出去,屋内没有旁人了,才向巫怀安提出了自己遇到的问题。 “天兴祠虽然是江湖组织,曾经却有西凉皇室支撑,教内规矩森严,若有违反便是重刑。”巫怀安道,“你若想借鉴天兴祠的办法,恐怕不妥当。你手下不是有个掌柜说能找些人手来吗,直接用就是。” “那些人今天能因为云锦阁的待遇好而跳槽到我这,明天就可以因为其他地方的待遇好而离开我这。云锦阁的真正收益,我连皇帝都要瞒着,何况他们?”锦瑟皱着眉头。 “你想用顾家人,是因为你觉得顾家人会对顾家忠诚,对吗?”巫怀安笑着摇头,“你院子里那么多丫鬟婆子,她们对你忠诚吗?” 锦瑟撇撇嘴:“除了李嬷嬷和喜鹊,其他人我都不放心,但是顾家人不一样啊。” “为什么?”巫怀安继续问。 “那些丫鬟婆子都是宫里送给我的陪嫁,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混谁的眼线。”锦瑟有些着急,“安叔叔,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啊。” “我不是正在告诉你解决之道吗?”巫怀安示意锦瑟不要着急,“顾家的掌事为何对顾家忠心,除了因为是家生子以外,他们的身契都在顾家手里,可以说活是顾家人,死是顾家鬼。除非他们犯上忤逆,违法作乱,否则有顾家庇佑,他们的生活无需担心其他,所以他们才对顾家死心塌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我是皇室公主,和顾家不一样。”锦瑟皱眉道。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巫怀安笑道,“对于你院子里那些仆婢来说,你的家族,最大的是帝后而不是你。如果你手里有个像顾家这样的家族,那你不就是最大的那个了吗?” 锦瑟还是不放心:“一张身契,能约束那么多吗?” “身契一旦签下,就是死也不能违反的。”巫怀安循循善诱,“身契签给你不保险,那你身边就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吗?你再想想,真没有解决之道了吗?” 锦瑟从巫怀安的话里似乎找到了点感觉,这里是朝辉,是封建社会,皇帝是最大的地主,所以他必须保护其他地主的利益,才能坐稳江山。身契这东西,放到现代当然是废纸,但在朝辉,一张身契就等于把人栓死在了一个地方。如果自己当幕后,扶持个人起来,让那些掌事都将身契签给自己扶持的人。不仅可以解决云锦阁的人手问题,还可以隐瞒云锦阁的真正收入。 锦瑟摸了摸下巴,宁香伶当初被她老公赶出家门,如今也算是带着儿子自立门户了。如果她成了京城商贾里的新贵豪门,不知道她的前夫做何感想呢? 第316章 不爱读书的余治 算了算手里的银子,锦瑟打算给宁香伶置办一处园子。 京城内城寸土寸金,而且非达官显贵无法购买居住,再有钱的商贾人家,想在京城置办园子,也只能置办在外城。不过既然是帮宁香伶置办家产,自然得问过她的意思,眼下她不在,于是锦瑟便想到了宁香伶的儿子。 锦瑟和宁香伶的儿子只有一面之缘,问了李嬷嬷,才知道宁香伶和她儿子还住在云锦阁后院。锦瑟摇了摇头,宁香伶也太俭省了,以她的收入,早该够在京城外城买个院子住了。 锦瑟叫喜鹊备了马,去了云锦阁。 锦瑟好久不到云锦阁了,云锦阁里似乎没了往日的热闹,不过锦瑟知道,别看大厅里人不多,那些关着门的雅间里,全都坐着挑选货物的贵妇闺秀呢。 绿鞘见锦瑟来,立刻将人请到了二楼,得知了锦瑟的来意,绿鞘亲自带着锦瑟去了云锦阁后院。 云锦阁的后院有三个房间,其中一间是库房,一间是绣娘们工作的屋子,还有一间住着宁香伶母子二人。 锦瑟敲了门,很快门便开了。 看到锦瑟,余治愣了一下,赶紧行大礼:“草民不知朝云公主驾到,请朝云公主恕罪。” “快起来。”锦瑟打了个手势,让余治起身,“你娘见了我也没有这样行大礼的,我们也算自己人了,你也不必如此。” “草民谢过朝云公主。”余治站起来,又作了揖,“不知朝云公主大驾光临,可是有事找我娘?她去南方了……” 说着,余治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这位朝云公主是自己母亲的大老板,母亲去南方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公主是来找草民的?”余治小心的抬头看了朝云公主一眼,又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对,有点事情,你娘不在,先问问你的意思。”锦瑟笑着说道,“不请我进去吗?” 余治这才连道失礼,把锦瑟请进了屋子里。 锦瑟也是第一次来宁香伶母子两人住的地方,这屋子很小,用屏风隔成了两间。外间支着一张板床,应该是余治睡觉的地方,靠窗的地方有张书桌,上面摆满了书。除此之外,便没什么其他东西了。 余治将书桌边的椅子拉开请锦瑟坐下,自己则站在了一边。 “不必如此拘束,你也坐。”锦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亲切一些。 可惜余治房间里唯一的椅子,让锦瑟坐了,余治回头看了一眼床铺:“草民还是站着,无妨的。” 锦瑟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有点尴尬,不过也没再多纠结,而是问起了余治生活的情况。 看得出一开始余治还很拘谨,不过余治今年刚过了冠礼,也就比锦瑟小一岁,两人说着话,余治发觉朝云公主确实很平易近人,渐渐的也就放松了。 “娘说如果买宅子,只能买到外城去,云锦阁在朱雀大街,来往太远。况且库房里还有那么多货物,我们住在这也能顺便照看,省的有贼人偷窃。” “当初让你们住在这,只想暂时让你们有个栖身处,可是这里的条件……你们母子住着也太委屈了。”锦瑟抿了抿嘴唇,“还是买处宅子的好,你们也能住的舒服些。” “其实住在这里也挺好的。”余治低声回道,“关了店门,母亲便能回来休息,不用再多赶路。我还能帮母亲看看账本,省的她太过操劳。” 锦瑟一听,好奇的问余治:“你还会看账本?” “家中经商,账本自然是会看的。”余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亲从小就教我,说将来哪怕无法有功名,至少有一技傍身,也不会饿死。” “那你中了秀才了吗?”锦瑟问这个问题纯属好奇。 没想到余治的脸瞬间涨红:“没,没有。” 锦瑟连忙宽慰余治:“没事没事,没中也没关系,你还年轻呢,慢慢考就是了。” 余治却罕见的没有赞同锦瑟的话,而是过了一阵,才小声嘟囔道:“其实我不爱念那些四书五经,我想跟母亲学经商,母亲却骂我没出息。” 宁香伶这就是典型的朝辉人思想了,士农工商,商贾不入流,儿子若能考取个什么功名,便是扬眉吐气了。不过锦瑟却不这么想,余治说想学经商,锦瑟很想支持他,可惜余治是宁香伶的儿子又不是自己儿子,她也不能说什么。 “出息不出息的,不是别人说了算的。你自己的生活,需要你自己来决定。你若真不想读书考功名,学经商也是一条出路。”锦瑟说着,又想到自己的来意,更加希望余治能跟宁香伶学经商,不禁自言自语道,“要不,我跟宁香伶商量商量?” “若真能如此,草民就先在这里谢过朝云公主了。”余治十分高兴,长长的给锦瑟一揖到底。 锦瑟有些不好意思:“你母亲只是受雇于我,又不是我的家奴。我只能与她商议,她若不愿,我也不可能强迫她。” “母亲肯定会听公主的。”余治却十分坚定,“公主金口玉言,您答应了我,可不能食言啊。” “好,好。”锦瑟硬着头皮答应了。 又坐了片刻,锦瑟就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锦瑟越想越觉得靠谱。只凭宁香伶一个人,恐怕独木难支。余治喜欢经商,如果他能继承宁香伶的衣钵,那他今后也不愁生路了。而且有他们母子俩一起帮自己,还愁云锦阁不能做大做强吗? 锦瑟开心的笑起来:“喜鹊,告诉车夫,先不回府,咱们到宝月楼吃鱼去!” “哎!”喜鹊脆生生的应了,立刻挑了车帘跟车夫说调头。 两人高高兴兴进了宝月楼,正准备进雅间,喜鹊轻轻拽了下锦瑟的袖子:“主子,那不是林小姐和姜大人吗?” 锦瑟转头往靠窗的位置看去,果然是林妙言和姜源。两人点了几个菜,正在那小酌。不过林妙言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姜源也面无表情,只是一个劲儿灌酒。 锦瑟微微皱了下眉头,不是十月十六就要办喜宴了吗,这是吵架了? 第317章 能买就能卖 “姜源哥哥,你别喝了。”林妙言伸手按了下姜源的手腕,“虽是夏日里,凉酒喝多了也伤身。” 姜源微微皱了皱眉,依然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不过喝完了这一杯,姜源便将酒壶放开了。 沉默片刻,姜源垂着眼眸开口:“我还是不想去你哥哥买的那个园子住,那么大的园子,要打理的人手,要使唤的仆众,我薪水微薄,养不起那么多人。” “不是说了不需要你养吗,他们都是我家的人,自有我父亲去支使工钱。”林妙言委屈极了,“你要不喜欢我父亲给银子,我的嫁妆里有田产有铺面,收入足够开支了。” “所以你一定要住那园子?”姜源语气不悦。 “园子在内城里,你去工部衙门办差也近些啊。”林妙言撅着嘴,“何况那园子哪里不好吗,你就不想住的舒坦些?” “住高门大屋,前呼后拥,就是舒坦吗?”姜源愈发不耐烦,“你早知道我家中什么条件,我习惯了,并不觉得那样就是舒服。还是说你嫌我家贫,看不上我那几间破屋,既然看不上,当初又何必……” “姜源哥哥,我没有嫌弃你。”林妙言连忙打断姜源的话,只是委屈的眼圈都红了,“我家里人也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买那园子,只是想我们住的近些。” “都在京城,远能远到哪里去。”姜源拉着脸。 林妙言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使劲儿憋着眼泪,却也不肯应姜源的话。 姜源见林妙言这样,轻叹一声,缓言道:“妙言,你可知我这段时间去工部上差,多少人背地里笑话我,说我是搭上了安阳伯府的小姐,才能出任工部的主簿。我姜源寒窗苦读十几载,三榜魁首,都被这安阳伯的光辉掩盖了。若我再住进那园子,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笑我吃软饭。妙言,既然你对我好,那也该多为我想想,不过是住的普通些,于我们的生活并无碍啊。我堂堂七尺男儿,走出门去却抬不起头,我,我……” 姜源越说越觉得气闷,自己心里也难受极了,语不成句,几乎要落泪。 “好了姜源哥哥,你别说了。”林妙言赶紧抹了一下溢到眼角的泪花,“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考虑周全。只是这园子已经买了,而且是我哥哥送我的新婚礼物,现在若推辞,我哥哥会不高兴的。” “能买就能卖嘛。”姜源终于缓和了神色,“那园子正在翻修,等翻修完了,还能多卖些银子,岂不是美事。若是你哥哥非要送你处宅子,不如在承德买一处小些的。承德距离京城近,又是我老家,一来咱们成亲之后去探亲的时候也有地方住了,二来若是你在京城待腻了,还可以过去玩一玩散散心,不是两全其美?” “在,在承德买宅子?”林妙言有些怔忪,一时间没回过神,“可我们平时又不住承德啊。” “总是要住的嘛,总不可能我们回承德的时候还住在客栈里。你连我在京城那处太后赐的院子都看不上,我家里承德乡下的祖屋,你更没法住了。”姜源继续劝林妙言,“承德的地皮又不贵,若你看不上那现成的宅子,就买块地修个园子,可比京城花的银子少多了。” 林妙言被姜源说的绕进去了,还真考虑起在承德买地建宅子的事。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觉得姜源说的句句在理,既然要嫁给他了,同他回乡省亲也是常理。乡下的老宅听说都很破,自己肯定住不惯,建个宅院也方便住宿。何况姜源说的没错,在承德建个宅子,比哥哥在京城买宅子肯定便宜多了。 “嗯,你说对,我今日回去就跟我哥哥说,让他在承德帮我们建个宅子。”林妙言笑起来,“我家里在承德也有产业,到时候派几个人去看守便是,也不麻烦。” “好!那我今日回去之后,便让我母亲着手翻修家里的院子。若你嫌小,我便把隔壁的院子也买下来打通,总不比你在安阳伯府住的那处院子小就是了。”姜源也笑了起来。 “姜源哥哥,你对我真好。”林妙言娇憨的拉住姜源的手。 姜源看着林妙言娇俏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微微荡漾,用拇指在她手背上蹭了蹭:“我们就快是夫妻了,你这样听话懂事,我母亲也会喜欢你的。” 林妙言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嗯,我会让婆婆喜欢我的。” 解决了宅子的问题,姜源心里舒坦多了,给林妙言也倒了杯酒,两人对饮了一杯。又坐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晚,姜源说该回去了,林妙言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林妙言正准备叫小二来结账,一转头,正好看到从雅间出来的锦瑟。 “是朝云公主!”林妙言跳起来,小跑着赶了过去,“朝云公主,你也来吃饭啊。” “妙言?”锦瑟装作之前没看见林妙言的样子,“你也来了啊,不过我刚吃完,你是准备在这吃晚饭?” “不是的,我是准备走了。”林妙言说着,不好意思的往后瞥了一眼,“下午跟姜源哥哥在这坐了一会儿。” 锦瑟顺着林妙言的目光看过去,姜源站在窗口位置,朝锦瑟作揖行礼,锦瑟也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既然你跟你的姜源哥哥在一起,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锦瑟故意揶揄林妙言。 此时姜源正好结了账走过来,对林妙言道:“妙言,既然朝云公主也要回府,你与她同路,不如结伴同行。” “啊?那你不送我啦?”林妙言有些失望的看向姜源。 姜源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快速的瞄了一眼锦瑟,继续对林妙言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又要耽误不少时辰,你若回去晚了,家里又要担心了。” 林妙言撅了嘴:“那好,我跟朝云公主一起走。” 姜源又对锦瑟一辑:“微臣告辞。” 说完,对林妙言点了下头,率先下楼去了。 第318章 富裕限制了想象力 锦瑟在宝月楼看到林妙言和姜源的时候,就发现他们之间气氛不对,于是便没有上去打招呼。这会儿和林妙言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自然也没打算问之前的事。 可是林妙言心里正雀跃,哪儿憋得住,开心的跟锦瑟分享自己的心情。 “姜源哥哥才华横溢,又是三榜魁首,递补入仕是迟早的事。也不知道是哪起子小人在背后嚼舌根,搞的姜源哥哥不开心,连我哥哥买的宅子他都不想住了。” “不过他说的也对,姜源哥哥堂堂七尺男儿,总不是出门抬不起头。若是男子因自己的妻子被人笑话,那就是做妻子的不称职,我要为姜源哥哥着想。” 林妙言叽叽喳喳的说着,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里有哪里不对。 锦瑟却越听越不是滋味,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那他为你着想了什么?” “他说哥哥买的宅子反正已经翻修了,再卖出去还能多卖些银子。回去之后我让我哥在承德买块地,给我重新修个宅子,我与姜源哥哥回去省亲的时候住。不仅住的舒坦,还省了银子,你说,他这不是为我打算吗?”林妙言美滋滋的说。 锦瑟皱了眉。 姜源不想住林妙言家里买的园子,锦瑟能理解,身为男人,都不喜欢被别人说吃软饭。扩建翻新现在住的那个小院子,也算是姜源能做到的极限了。 承德在京城北边,地属幽州,是个小县城,姜源的老家就是那里的。可是要说在承德买宅子,真是为林妙言着想吗? 姜源如今入仕,在工部做主簿,除非休沐或者外派,不可能跑去承德。姜源出身寒门,但如今有了安阳伯府为靠山,外派的苦差是轮不到他去的,也就是说,姜源一年之内可能回承德的时日寥寥无几,甚至根本不回去。 为了那几天要回去住的可能,专门在承德建个宅子,这是省银子吗?分明是浪费,是给他姜源荣归故里在脸上贴金! 不过想想小县城里,林妙言这样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姐,就算再好的客栈,她恐怕也住不惯。建宅子就建宅子,反正浪费的也不是自己的银子。何况宅子建了,也是安阳伯府的财产或者林妙言的嫁妆,与姜源无关。 只是锦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林妙言。 “妙言,有句话叫做门当户对,你听说过。” 锦瑟才开口,林妙言就不乐意了。 “朝云公主,怎么你也这样说。姜源哥哥是寒门出身没错,可那又怎样,他有才华,即便没有安阳伯府,他也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的。”林妙言撅着嘴。 “我又没说他不会出人头地,你听我说完嘛。”锦瑟耐着性子道,“我的意思是,他从小家境贫寒,偏你是豪门大户出身,整个安阳伯府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习惯了华服美食,习惯了一群人伺候,但是等你嫁给姜源之后,尤其你还不要你哥哥买的园子了,要去他家住,那你若是还这样,他心里肯定会不是滋味。” 林妙言这才笑开:“这些我都知道的。等我嫁过去了,只带两个陪嫁丫头,三个粗使丫头,五个婆子,一共十个奴婢就可以了。” 锦瑟不禁想要扶额,林妙言是不是因为富裕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先不说别的,十个仆从,加上他们小两口,还有姜源的娘,姜源家里住的开吗? “那吃饭呢,他娘做的膳食肯定不能和安阳伯府的厨子比,你吃的惯吗?”锦瑟问道。 林妙言歪头想了想:“那还不简单,我再带个厨娘去不就好了。” 锦瑟没有着急反驳林妙言,而是又继续问她:“你可去过外城,知道那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你的钗鬟首饰一看就贵重无比,衣料裁剪更是考究,外城道路不宽,很多地方马车不好走,只能步行。所以你只要出门,必然鹤立鸡群。你觉得姜源的娘发现这种情况,会开心吗?” “我不戴不就行了。”林妙言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衣裙我选些素色的就是,再说了,成亲之后我就是有夫之妇了,也不必经常出门的。”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锦瑟拍了拍林妙言的手臂,“只一点你要记得,无论你再爱姜源,也不能因为他失去自我。一个女人若是为了男人一味退让,总有一日,你会面临退无可退的境地。” 林妙言自然是知道锦瑟讲这些是为她好,虽然她这些日子不知听了多少这种话,已经烦的不行了,但她还是挂了笑脸出来:“那朝云公主在武侯府的时候,若是生了顾将军的气,是不是要把他撵出屋去?” 说着,林妙言挺直身子,微微抬起下巴,一手叉腰道:“本宫今日不爽,驸马爷去书房睡!” 锦瑟“噗哧”一下就笑了,还别说,一开始的时候,别说撵顾廷仪去书房了,顾廷仪就算在屋里,也是打地铺的呢!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厉害呀。”锦瑟笑着白了一眼林妙言,“不过你还真猜对了,有时候不给他几分颜色瞧瞧,他还以为我是好揉捏的呢。” 林妙言装作惊讶的样子:“呀,朝云公主真的让顾将军睡过书房啊!朝云公主真是女中豪杰,妙言佩服!” 两人笑做一团,林妙言更是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然而想到平日里自己看到的,顾廷仪和锦瑟之间那样和谐的感情,再想想自己和姜源之间的相处,林妙言不禁又有些惆怅。 “朝云公主,你跟顾将军感情那么好,也会吵架吗?”林妙言微垂着眸。 “牙齿都会咬着舌头,两个人一起生活,总有磕磕碰碰的。”锦瑟微笑道,“夫妻之间,该吵架的时候也是要吵的,不吵架,他怎知你委屈,你怎知他难过?只要注意着言语,不要吵过头就是了。” “那你们吵架了,怎么和好呢?”林妙言抬头,眼巴巴的看着锦瑟。 “等气消一些,相互给对方个台阶下,就和好了呗。”锦瑟说着,忍不住自己也笑起来,“总不能像小孩子似的,拌个嘴几天不理对方。” “哦,这样啊。”林妙言点了点头,只是神情,微微有些难过。 第319章 嫁妆单子 “又回来的这样迟,夫人知道了定要不高兴了。”刚进安阳伯府,林妙言的贴身婢女香雪便忍不住小声念叨起林妙言来,“小姐,您跟姜公子马上就要成亲了,照理说这段时间不应该再见面。您是伯府小姐,成天往外跑成什么样子。今日在宝月楼,竟还坐在大厅里。您毕竟还没出阁呢,这样抛头露面的太不应该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不是因为姜源哥哥觉得雅间太贵嘛。”林妙言气呼呼的瞪了一眼香雪,“成天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小姐,奴婢都是为您好。”香雪撅嘴道,“因为要嫁姜公子这事,夫人本就心里不舒服了,您要还因为偷跑出去跟姜公子见面惹得夫人不快,那以后姜公子来了,夫人岂不是要给他脸色瞧?到时候姜公子不开心,您也不高兴,又是何苦?” “好啦好啦,知道你为我好。”林妙言在香雪脸颊上捏了一把,“你可记得别说漏了嘴,我们今日是跟朝云公主出去了,门口的小厮都看到了武侯府的马车,定不会露馅的。” “奴婢省的。”香雪鼓了鼓腮帮子,没再说什么。 主仆二人偷偷溜回了妙心居,以为没人发现,不想刚进主屋,就看到安阳伯夫人坐在正厅上首。 “还知道回来啊?”安阳伯夫人冯氏脸黑的像锅底,“又跑出去见姜源了?” “母亲。”林妙言快速的屈膝行了礼,笑嘻嘻的飞奔到冯氏旁边,挽住了她的胳膊,“母亲可猜错了,孩儿是去找朝云公主玩了。” 冯氏一听林妙言是与朝云公主出去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原来是跟朝云公主出去的,怎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回来的这么晚,可用过饭了?” “吃了吃了,在宝月楼吃的。”林妙言松开冯氏的胳膊,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母亲今日是特地在等我吗,可是有事呀?” “没事就不能来了?”冯氏宠溺的在林妙言额头上戳了一指头,“你这丫头,成日里调皮的很,如今都要出嫁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说着,冯氏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婢女。婢女立刻将手里的单子递给了冯氏,冯氏转手给了林妙言。 “你看看,这是你的嫁妆单子,可还有什么想添置的。” 林妙言原不想看的,嫁妆这东西有母亲帮她准备就行了,自己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哪儿知道该准备什么?不过林妙言还是接了过来,打开随意瞟了两眼。 这一看,立刻就觉得有问题了。 “这么多东西啊。”林妙言将嫁妆单子一折一折的翻过去,“不行不行,母亲,这么多东西,要多大的地方才够放啊!” “你慌什么,那园子那么大,就住你和姜源还有姜源的娘,还怕没地方搁东西?”冯氏嗔了一眼林妙言,“这单子上的东西都是你平日里常用的,不过多了些不常用的东西,有备无患罢了。” “光是各种布料就五十匹,我哪里穿的了这么多啊。”林妙言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你是新嫁,怎可穿旧衣!这些日子给你制的新衣也不过每一季各两套,哪里够穿,到时候还不得现做?你自己算算,光是寝衣,裘衣,中衣,裘裤,衬裙这些的,还不得再做个几十件,姜源的工钱,怎够给你买这么多布料?现在带去了,总好过你嫁了人又回娘家拿东西,让人家知道了笑话。”冯氏笑道。 “可是,可是……”林妙言犯愁了。 她已经跟姜源说好了,不住那处园子了。姜源家里那个院子她偷偷去瞧过,即便将隔壁也买下来打通,左不过五进大小,再加上丫鬟婆子住的地方,哪里还能腾出那么多空做库房?可是这话她又没法马上跟母亲说,还得先跟哥哥商议,让哥哥去说,才不会惹母亲发火。 “还可是什么呀,我拿这单子来,是让你看有没有什么缺漏,又不是让你减的。”冯氏说着,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再说了,姜源家里什么条件你自己也清楚,不多带些嫁妆,你还指望他那点银子能养活你?” 说着,冯氏将茶盏往身后一递:“都凉了,香兰,去给我换一盅。” 香兰接了茶盏,快步退了出去。 冯氏这才又看向林妙言:“好了,你铁了心非要嫁与那姜源,母亲也不说什么了。无论你嫁与什么样的门庭,母亲总是想你过的好的。何况我堂堂安阳伯府嫁嫡女,便是十里红妆也是应当的。” “再说句难听的,你嫁姜源,本就是自己上赶着的,若再不多带点嫁妆过去,你那婆母看不起你怎么办?姜源出身寒门,他母亲原也就是乡野村妇,即便姜源是三榜魁首,你还能指望他母亲也知书达理吗?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 “姜源又不可能时时在家陪着你,若你跟婆婆相处不好,他是护着你,还是护着他母亲?何况你多带些人带些嫁妆,尽可以给你婆母也使些,让你婆母过的舒坦了,她少给你挑刺,你也能遂心一些不是吗?” 冯氏说的句句在理,林妙言也无可反驳,何况冯氏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好。林妙言咬着嘴唇半晌,才低声道:“那,那这单子先放在我这,我晚上再仔细瞧瞧。”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冯氏才走了。 林妙言看着嫁妆单子,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看着看着,眼泪不知不觉竟掉了下来。 “小姐,您怎么哭了。”香雪连忙抽出绣帕给林妙言擦眼泪。 这一下,林妙言哭的更厉害了:“香雪,我,我难受,我觉得对不起我娘。” “小姐,您怎么这么说啊。”香雪不明白林妙言的意思,“小姐您可别哭了,一会儿眼睛肿了,又该难受了。” 林妙言却忍不住,哭了好半晌才缓缓止住眼泪。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林妙言低声自语,“这一次,母亲一定要被我气死了。” 第320章 不许出门 清心馆里,林妙言和林清泽两兄妹对坐在花厅桌边,林清泽黑着脸,林妙言低着头。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姜源的意思。”林清泽说着,冷笑一声,“我看肯定是姜源的意思,你从小住惯了大屋,怎会突然想起猫到那小门小院去。” “哥哥,这真是我自己的意思。”林妙言抬眸,飞快的瞄了林清泽一眼,复又赶紧将眼眸垂了下去,“我今日跟朝云公主同游,她说起她跟顾将军成婚的事,我,我才想起来的。” 林妙言有些心虚,声音越来越低。 “你放屁,朝云公主虽为金枝玉叶,和廷仪也算是门当户对。姜源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和廷仪相比?”林清泽根本不信林妙言的话,疾声道,“姜源小门小户的出身,你这园子田产一大堆嫁妆砸下来,他自觉气短,所以才来诓你。就你傻,他说什么你听什么,还变着法的撒谎帮他圆场。” 林妙言被林清泽劈头盖脸的训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哥哥,从小你待妙妙最好了,怎么你也来训我!你怎么不想想,若我坚持要住那园子,姜源哥哥心里不高兴,我们成了婚,他能待我好吗?你不许说姜源哥哥,你不许说姜源哥哥!” 林妙言一哭,林清泽就心软了,掏出手巾给林妙言抹眼泪:“妙妙,哥哥这是为你好啊。你为了姜源,自己的清白名声都不顾了,可他呢?明明他娶你是他的福分,可他却诸多要求。为了照顾他的面子,你的聘礼都是我私下去给他添了大半的,我安阳伯府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啊。” “你私下添聘礼给他,哪里全是为了他的面子,不也是为了安阳伯府的面子么。”林妙言吸着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呀!”林清泽无奈的在林妙言脑袋上戳了一下,“还没嫁人呢,就里里外外向着姜源,等你嫁过去了,可不定要怎么被他欺负。” “姜源哥哥才不会欺负我。”林妙言嘟着嘴,“哥哥,那你答应帮我去跟母亲说了?” “这事你先容我想想。”林清泽皱了眉。 “哥哥,好哥哥,你最疼妙妙了,你就答应我嘛。”林妙言抓着林清泽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晃。 林清泽被林妙言磨得没了办法,只得先松口:“好,答应你可以,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答应,别说一件,就是十件一百件,妙妙也答应。”林妙言仰着一张小花猫似的脸,朝着林清泽嘿嘿笑。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林清泽瞪了一眼林妙言,“从今日起,你不许再去见姜源,好好在家中备嫁。若你待不住,尽可以写了花笺请人来家里陪你,但你自己,在上花轿之前,绝对不能再踏出安阳伯府一步!” “啊?”林妙言苦了脸,“哥哥,我成亲还有三个多月呢。” “三个月你就等不住了?是不是明天就想住到姜源家去啊?”林清泽虎了脸,这次是一步都不打算退让,“就这个条件,你若答应,我明日就去跟母亲说项,你若不答应,那这事你就自己去和母亲讲。” 林妙言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垂头丧气的收回挽在林清泽胳膊上的手:“好嘛,我答应你,不见就不见。” “这才乖嘛。”林清泽在林妙言脑袋上摸了摸,“好妙妙,你须得记得,父亲母亲和我,无论做任何事,都是为你着想的。” “我知道了。”林妙言嘟囔了一声,“哥哥,那我回去了。” “去。”林清泽笑着点头。 林妙言前脚离开清心馆,林清泽就将自己的贴身小厮叫了过来:“今晚抽个时间,将妙心居的嬷嬷都叫过来,嘱咐一定要把小姐看好了。还有各个门房上的小厮,哪个敢放小姐出府,直接拉去掌事院打死!” “知道了少爷。”小厮连忙点头,就准备去通知门房了。 “回来!”林清泽又把小厮叫了回来,“明日你去工部衙门找姜源,就说我要见他,等他下了差,到宝月楼找我。” “明白。” 林清泽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抓起桌上的凉茶一口气灌了两大杯,丢下茶盏就往冯氏的院子里去了。自己要做的事情,需得和父亲母亲通个气,否则将来妙妙闹将起来,还是得母亲出面才行。 天已经黑了,此时安阳伯夫妇正在院子里纳凉。亭亭如华盖一般的榕树树冠下,两块席垫,一张竹桌,夫妻俩正在对弈。 冯氏见儿子来了,笑呵呵对他招手:“来,看看你父亲这棋,是不是快输了?” 安阳伯林熠沣却趁着冯氏抬头,估计打翻了棋盘:“哎呀哎呀,真是不慎。” “你这老不羞,竟然耍赖。”冯氏瞪了一眼林熠沣,“儿子面前,也不做个好些的榜样。” “哎?耍赖也是门学问,耍赖耍的好了,也是能成事的。”林熠沣捋了捋下巴上的小胡子,故意岔开话题,“清泽,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可是有事?” “父亲,母亲。”林清泽拱手行了礼,“儿子有事要与父亲母亲商议。” 安阳伯夫妻对视一眼,由下人扶着,从席垫上起来了:“走,进屋去说。” 三人进了正厅,林清泽把下人们都打发了出去。安阳伯夫妇一看这架势,眉头先皱了起来。 “泽儿,这是做什么?”冯氏正看向林清泽的脸,“出什么事了?” “母亲,儿子要说的事情,家里这些下人们能不知道最好,传出去总是伤颜面的。”林清泽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不是妙妙?”林熠沣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父亲母亲,你们先勿动气。”林清泽连忙缓和气氛,“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子已经有对策了。” 冯氏等不住了:“究竟什么事,你仔细说来听听。” 第321章 这件事不好接 锦瑟一觉睡醒就听喜鹊说,隔壁安阳伯府递了帖子,林清泽今日想来拜会,问锦瑟是否得空。 “你确定没错,是林清泽不是林妙言?”锦瑟从镜子里看向喜鹊,“他找我干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有关林小姐的事,想拜托主子。”喜鹊一边帮锦瑟戴钗鬟,一边娇笑道,“主子也算是林小姐和姜大人的媒人了,或许是谢媒呢?” “尽胡说。”锦瑟从镜子白了一眼,“你叫门房的去回一声,就说我今日有空,他随时可以来。” 用罢早膳不久,林清泽就来了。 锦瑟请林清泽在正厅见,两人相互问候了一下。林清泽问起顾廷仪要在西南待多久,锦瑟打着马虎眼,说自己也不知道。絮絮了一阵,林清泽终于切入了正题。 “此次前来打扰公主,其实是为了舍妹。”林清泽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下眼眸,“妙言出嫁在即,照规矩不适合再与姜源见面。可我那妹妹的性子公主也知道,若许她出门,她是绝对不会避着不见姜源的。可让她老实待在家里,又实在是难为了她。” 锦瑟点头,并未说话,只等着林清泽继续。 “如今已是七月了,妙言满打满算也就在家里待三个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这段时间公主若得空,就多去府中陪陪妙言,顺便教导教导她。”林清泽满怀诚意的抬头,看着锦瑟的眼睛,“若林某的请求为难了公主,公主尽可说来,无需有任何顾虑。” 锦瑟没有直接拒绝林清泽,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去陪妙言并不为难,只是有个问题,你想让我教导她什么?” “在下希望公主能跟妙言说一说婚后的生活,与丈夫的相处之道。”林清泽感觉有点儿尴尬,“您跟廷仪伉俪情深,京中的人都是知道的。公主与妙言年纪相仿,平日里也亲近,您的话她多少能听进些。这些日子,我母亲与她说了许多,妙言已经不耐烦的紧了,所以在下才硬着头皮来求公主。” 林清泽话说的委婉,锦瑟是个人精,怎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林妙言和姜源的婚事是怎么来的,除了林家人,或许最清楚的就是锦瑟了。林妙言对姜源唯命是从,姜源说什么她听什么,这点安阳伯府的人肯定也知道,就怕林妙言嫁给姜源之后吃亏。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林家的人,林妙言恐怕都听腻了。何况锦瑟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这件事让锦瑟来干,确实再合适不过。 只是说到底,锦瑟对林家来说,还是个外人,姜源会向林妙言提亲,锦瑟也算间接帮了不少忙。如果林妙言嫁过去之后过的幸福就算了,要是不幸福,林家人说不定会迁怒锦瑟,进而迁怒武侯府。 一句话,这件事不好接。 见锦瑟半晌不语,林清泽有些着急:“朝云公主,在下知道您心中有顾虑。在下以安阳伯府世子的名义,担保今后无论妙言发生什么事,安阳伯府与武侯府的交情,都不会因此而有变化。” “清泽兄言重了。”锦瑟扯了个笑脸,“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只怕这事我做不好。” 锦瑟抿了抿唇,决定还是将林妙言答应姜源要换宅子的事,说与了林清泽。 “我不知道妙言有没有跟你提这件事,昨天她与我说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不妥,只是她如今满心向着姜源,我也劝不动她。”锦瑟苦笑了一下。 林清泽暗暗吸了口凉气,连忙问锦瑟:“这件事妙言昨晚已经告诉我了,只是不知她还与谁提过?” 锦瑟对林清泽的态度有些疑惑:“应该是没有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林清泽皱了皱眉,咬牙道:“不瞒公主,这件事家父家母都不同意,我也不想这样。我已经约了姜源今日在宝月楼见,要拒了他这要求。” “这……妙言的意思呢?” “我们打算瞒着妙言。”林清泽继续说道,“就是因为要瞒她,所以才不许她出门,等娶亲那日,花轿直接从安阳伯府进新园子。等妙言发现,一切也已成定局了。” 锦瑟大吃一惊:“这,这怎么使得。就算妙言不与姜源见面,他们书信往来,也能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妙言若闹将起来,岂不是更不好?再说姜源若就是不肯答应住那新园子,你要如何?即便你强压他答应了,他心里也有疙瘩,要是他因为这件事怨怼妙言,还是害了妙言啊。” “他敢!”林清泽脸一绷,“妙言是我安阳伯府唯一的女儿,是我们林家的掌上明珠,他若敢亏待妙言,我定要他好看!” 锦瑟心里发苦,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姜源娶林妙言本就是为了报恩,其实这也算一个好的开始。林妙言性格不错,长得也好看,对姜源更是死心塌地,日子久了,姜源对她的感情也会好起来的。只是林家势大,一大堆嫁妆砸下去,姜源本就已经气短了,若林家再如此强势,只怕最后受苦的,还是林妙言。 锦瑟思虑片刻:“这样,今晚清泽兄去见姜源的时候,我也一起去。无论如何,姜源当初遇刺,在无羡公子别院里,我也看顾过他的伤势,他应该会给我几分薄面。” 锦瑟其实就是想去做个调剂,省的林清泽和姜源闹得太僵。锦瑟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林妙言要去照顾姜源的时候,自己就该坚定拒绝才是。 唉,恋爱中的女人啊,智商为什么都这么低呢? “那清泽就先谢过朝云公主了。”林清泽有些激动,起身对着锦瑟一辑到底。 “不必如此客气。”锦瑟连忙抬手让他起身,“我的朋友不多,妙言算是最亲近的了,我只希望她幸福就好了。” 林清泽笑开:“有朝云公主如此闺中密友,是妙言的福气,也是我林家的福气。” 第322章 干脆退婚 下午,锦瑟和林清泽一起在宝月楼见了姜源。为了说话方便,林清泽特意要了最里面的雅间,上了菜之后便让服侍的仆从都退出去关上了门,不许任何人打扰。 姜源一看林清泽这架势,加上他不太好看的脸色,就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姜源干脆后发制人,垂眸对林清泽道:“清泽兄,不知今日这宝月楼里,摆的可是鸿门宴么。你堂堂安阳伯世子一人不够,还拉了朝云公主作陪,这是打算以势压人?” 姜源话一出口,林清泽的火气就上来了。 锦瑟一看苗头不对,连忙在桌下虚按了一下林清泽的手臂,笑着开口:“姜大人何出此言,清泽兄是妙言的兄长,我与妙言虽没有血亲关系却胜似姐妹。如今妙言出嫁在即,我们约你一起吃顿饭而已,姜大人是不是想多了?” “吃顿饭而已?”姜源嘴角噙着一丝嘲弄的笑意,“如果只是吃顿饭,何必遣散仆众,关起门说话。想是两位不愿让人知道,你们来势汹汹,怕落人话柄罢了。” “姜源,你别蹬鼻子上脸的!从前我安阳伯府敬你是三榜魁首,金科状元,所以才礼贤下士,想要同你交好。我林清泽自认待你不薄,可你呢?”林清泽额上青筋直跳。 “礼贤下士,好一个礼贤下士。”姜源脸上嘲讽意味更浓,“林清泽,所以从你我一开始相交,你就没把我姜源当过真正的朋友。你是高高在上的安阳伯府世子,你所谓的待我不薄,不过是对我这个白衣出身的穷酸书生施舍冷饭罢了。” “你!”林清泽被姜源气的不知该如何辩解,只恨不得上去三两拳将他打趴下算了。 不得不说姜源嘴皮子确实够厉害,句话就将林清泽的意思扭曲了。仿佛安阳伯府的人骄傲不可一世,他自己一下就成了弱势被欺负的那一方。 “姜大人,你这话可就错了。”锦瑟原本只想打圆场,可两人一开始就火药味十足,而且姜源的态度也让锦瑟觉得过于偏激,加上换宅子的事,心里自然就偏向了林清泽,“遣散仆众,关起门说话,我们可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是为了你。若是外面的人知道,你还未娶安阳伯府的小姐过门,就怂恿她为你自己买地置宅,别人会怎么看你?” 姜源脸一绷:“朝云公主何出此言,我从未让林小姐为我买地置宅,就连她家里新婚要为她置办的宅院,我都与她商议过要退掉。我姜某人虽不是大户出身,也懂得礼义廉耻,根本不想占安阳伯府半点便宜。” “你嘴里说着不想占安阳伯府的便宜,可你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工部的任职,你已经从安阳伯府得了好处,现在又来卖乖,里里外外的好处都让你一人占尽了,这合适么?”锦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一边当着女表子一边又要立牌坊,你真以为别人都傻吗? 姜源的脸色瞬间涨红:“我,我乃三榜魁首,陛下钦点的金科状元!出任的不过一个小小工部主簿,这是朝廷派给我的职务,怎算是从安阳伯府得的好处!” “姜大人读书这么多年,对朝辉的典律难道还不熟?就算你是状元,除非有人举荐,否则也得等到有官职空缺才能递补。况且向来举子中榜,都是秋季大祭礼之前,由礼部传达分配结果,最快也要年底也才能正式上任。” “姜大人中状元已经两年了,却一直没有递补官缺,姜大人以为是什么原因?你一介白身,哪怕是状元也至少得从七品官做起。你年中递补,做的是六品工部主簿,姜大人又以为是什么原因?” “六品的主簿,在姜大人眼里却是区区小官,看来姜大人是觉得委屈了。您才华横溢,文曲星转世,我看若不能做到三品大员,甚至官至宰辅,都是浪费了姜大人的才能啊。” 锦瑟心里早为林妙言受的委屈憋了一肚子不满,一顿阴阳怪气的数落,说的姜源哑口无言。他出任工部主簿本就是皇帝卖安阳伯府的面子,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可他就是不想面对这现实,不想让自己一个寒门布衣在面对安阳伯府的时候更矮一截。 林清泽见姜源被锦瑟怼的说不出话,心里痛快极了。因为林妙言的关系,林清泽对姜源各种看不顺眼,可偏偏还得为了自己的妹妹对他忍让。原本安阳伯府处处吃亏,可是被姜源的嘴巴一说,倒成了自家仗势欺人!这下总算出了口恶气! “朝云公主言重,之前是姜某失言,还请公主和世子见谅。”姜源虽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说错了话。 “好了,我知道你心里也委屈,来,我先敬你一杯。”锦瑟语气缓和,亲自倒了酒递给姜源。 姜源受宠若惊,连道“不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清泽兄刚才也是冲动了,其实我们尽是好意,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你跟妙言的幸福。”锦瑟没有摆架子,而是以普通朋友一般的口吻,和姜源叙说起来。 “讲句难听的,你也别生气。论出身门第,你与妙言天差地远,妙言能倾心与你,是你的福气。但事情也不能单从门第上看,你年纪轻轻便是三榜魁首,前途不可限量,妙言能嫁给你,也是她的福气。” 锦瑟这么一说,姜源的脸色总算好看了许多。 “姜源,妙言对你如何,我相信你心里是有数的。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远不如她对你那么多,你愿意娶她,是为报恩。既要报恩,那就该多为她着想,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锦瑟看着姜源的眼睛,语气恳切。 姜源没说话,只垂下了头,算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娶妙言,我们就不多做讨论了。只是大丈夫行走于世,顶天立地,你既然要娶妙言,今后她就是你的妻子,你的枕边人。若你不能真心待她,正好今日清泽兄在这,长兄如父,想也能代表安阳伯的意思。你便干脆当着他的面,将这婚事退了。与其日后痛苦,不如放各自一个自由,你觉得如何?” 锦瑟此话一出,不仅姜源吓了一跳,林清泽更是大吃一惊! 第323章 捧姜源 退婚大事可不是儿戏,如果姜源真的退婚,别说安阳伯府面上无光,以后林妙言想找个好人家恐怕也难。可偏说出这话的是朝云公主,还是林清泽自己请来的,林清泽虽为安阳伯府世子,其实也只是个白身,哪里敢当面驳斥公主的话。林清泽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捏着膝盖,呼吸都有些颤抖了。 好在姜源并未发现林清泽的紧张,因为他比林清泽更紧张! 姜源明白自己的出身,更明白自己这工部主簿的职位是怎么来的。朝云公主所言不虚,他毕竟出身寒门,中了状元两年都未曾递补上任,不就是因为没靠山没人举荐吗?若他真的退婚,先不说这工部主簿做不做的下去,得罪了安阳伯府,他今后的仕途可就算完了。 除非他能抱上比安阳伯府更粗的大腿,让安阳伯府的人投鼠忌器。但放眼京城,除了林妙言,还有哪家高门大户的小姐对自己如此青眼有加?还有哪个豪门贵族的族长,比林妙言更欣赏自己的才华?何况他自己拿得出什么有分量的条件,能让别人为了他而不顾安阳伯府的面子? 他姜源中状元两年,其他外地的举子进士,都各自回乡等待通知,只他留在京城里,不就是不想自己灰溜溜的回去被人看不起吗?若是自己真的退婚了,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姜源连想都不敢想! “朝云公主何出此言,下官,下官从未想过要退婚啊……”姜源喏喏,眼睛都不敢往朝云公主脸上看。 “你没想过要退婚啊,那就表明你也心悦妙言,对不对?”锦瑟掩口轻笑,“好啦,妙言成天患得患失,只怕你不喜欢她,有了你这明确的表示,她也好安心了。” “是……”姜源连忙接口,“是下官糊涂,早该对妙言表明心意。”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何必要理会外人说什么?”锦瑟等得就是姜源这句话,“姜大人是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清高,什么时候将那些背后爱嚼舌根的糊涂东西放在眼里了?他们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心里对姜大人不知有多妒恨,妒恨姜大人才华横溢又有娇妻在怀,更得安阳伯赏识。若不是你姜大人有本事,难道妙言瞎了眼才非你不嫁,安阳伯也是脑子进了水,才要把女儿许配给你?” 锦瑟对姜源一顿夸,夸得姜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禁也飘飘然起来。 对啊,我姜源所得一切,那都是我自己凭本事得来的!我堂堂三榜魁首,金科状元,何必理会那些小人,岂不是自降身价? “姜大人应该还记得我长姐的驸马,姚婧荣姚大人。曾经多少人在背后说他,因为娶了我长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是如今,人家姚驸马去了西南战场,想必不日便能建功立业。姚驸马家里确实因为我长姐得了些许好处,那我长姐就没好处了?难道他建功不是为姚家,不是为我长姐,不是为我父皇?” “只要今后姜大人在工部表现出色,早日争取加官进爵,姜大人自己开心,妙言不开心?安阳伯府不开心?” “姜大人,还是说您一个堂堂三榜魁首,金科状元,连这点自信都有没?” 锦瑟似笑非笑的看着姜源,只等他一个答案。 “下官当然有自信!”姜源胸脯一挺,“下官十几年寒窗苦读,不敢比肩先贤大能,也自认有几分才气。若是连个工部主簿都做不好,那下官便不如就此辞官算了!” “好!”锦瑟立刻又为姜源斟酒,“既然姜大人有如此豪情,未来可期!您就心安理得的受了妙言的嫁妆,反正将来你也可十倍百倍的还给安阳伯府,说不定将来安阳伯府,还要靠姜大人您呢。” “下官不敢,但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姜源接过酒杯。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林清泽也趁热打铁,将酒杯举了起来,“我说妹夫,我们安阳伯府将来可就指望你了。” 姜源被林清泽和锦瑟捧得天高地厚都忘了,爽快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话说开了,林清泽立刻叫了仆从进来伺候布菜,三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气氛好不热闹。不过姜源酒量不佳,散席的时候路都走不稳了。林清泽亲自派人,用自己的马车把姜源送了回去。 路上,锦瑟坐在马车里,林清泽则因要避嫌,骑马行在马车外。锦瑟打了车帘,与林清泽说话。 “今日真要谢谢朝云公主了,若是清泽自己来,恐怕要跟姜源打起来。”林清泽为人爽气,也不怕自嘲,“改日公主到安阳伯府,清泽定要同家父家母一起设宴款待,以谢公主大恩。” “清泽兄言重了,我也是为了妙言。”锦瑟轻笑,“我早知姜源表面清高,实则心中因门第之事十分自卑。今日我前倨后恭,也是迫不得已。希望姜源能明白清泽兄一番苦心,今后善待妙言便是。” “公主蕙质兰心,想必姜源能想通的。”林清泽点头笑道。 “说到此,我也得叮嘱你一句。”锦瑟正色看向林清泽,“我知道你心里因妙言的事对他不满,但妙言终归要嫁与他为妻,为了妙言,今后你见到他,可千万记得多给他点面子。姜源这种人吃软不吃硬,你多说两句好听的,比什么都强。” “公主教训的是,清泽必谨记在心!”林清泽在马上,对着锦瑟抱拳一礼。 说通了姜源这边,就只差明日去妙言那边再规劝一番了。锦瑟呼了口气,只要明天一切顺利,想来今后他们小两口就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毕竟自己当初帮了林妙言那么多,这下也算对安阳伯府有个交待了。 靠在马车上,锦瑟的思绪不禁飘向了西南。 也不知现在顾廷仪怎么样了,顾家军的人到了没有,他的计划还顺利吗? 第324章 追兵 夜色如霜,顾廷仪一行人正在朝着来的方向策马飞奔。最前面的阿鬼突然勒了缰绳,顾廷仪和骑兵营的人也赶紧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后面还有追兵,此地不宜久留。”顾廷仪面露急色。 今天下午,顾廷仪他们顺利到达了目的地,果然发现这里囤积了不少军队。顾廷仪派人分散勘察,摸清了这里驻兵的数量兵种等大致情况。正准备撤回的时候,有人不小心被对方的探哨发现,即便他们事先做了简单的准备,争取到了一小会儿时间,可是对方人多势众,如果他们不能保持速度,很快就会被后面的人追上。 阿鬼打了几个手势,示意顾廷仪他们全部下马,然后飞快的扯了自己的衣服,给马蹄包了布,然后把马上的干草和空箭囊扔在了地上。 顾廷仪不知道阿鬼是什么意思,但想他这样必有原因,便下令全体人员和阿鬼一样,用布将马蹄包裹起来。 五百人行动飞速,不一会儿便将所有马蹄包好,喂马的草料和空掉的箭囊扔了一地。阿鬼手一挥,示意大家跟上。一众人跟着阿鬼往前走,很快走到了一处山崖附近。 此处山崖有小河流过,植被不兴,大批人马根本藏不住。阿鬼却一言不发继续疾行,从侧面小心的下去了一段,朝南一转,顾廷仪发现这半山腰处居然有一条小路。 小路不到三尺宽,被山崖上流下的水冲刷,看表面就知道很滑,怪不得阿鬼让他们将马蹄都包起来。可是这路似乎并不是朝着他们回营的方向,若是顺着这路走,八成会进另一座山,很可能遇到其他探哨。 就在此时,阿鬼不走了,还把马交给了顾廷仪。他打了几个手势,脱掉了自己套在外面的暗卫制服,指了指那条小路。 “阿鬼让你们顺路走,我跟他去引开后面的追兵。”宝里蝶一边解释,一边也脱掉了自己的暗卫制服,“你们要尽量轻一点,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过去之后继续走,不用等我们。” “不行,这太危险了。”顾廷仪第一个不同意,“我可以派一队人断后,你们不能去。” 阿鬼有些焦急的比划了几下,推了一把宝里蝶,之后干脆不理顾廷仪,自己拔出腰后别着的柴刀,先一步往回去了。 “来不及了,你们放心,我们都是本地人,他们不会怀疑我们的。”宝里蝶一边说着,一边追着阿鬼去了。 顾廷仪皱眉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一咬牙:“所有人继续前进,注意控制马匹,不得发出声响。” 阿鬼爬到崖顶的时候,发现宝里蝶也追上来了。他有些无奈的瞪了宝里蝶一眼,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你一个人容易惹人怀疑,待会儿遇到追兵,我就假装生病,你背着我走。”宝里蝶低声对阿鬼道。 阿鬼点了点头,两人快步往回走了一截,听着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宝里蝶立刻爬上了阿鬼的背。 “大人,他们把喂马的草料和空箭囊都扔了,应该是想轻装赶回他们的大营去。” “他们的大营在那个方向,想骑马跑回去,路上还有我们三道关卡,他们要绕路,就肯定会被我们追上。” 一群人正在说话,忽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影,立刻有人举起了手里的长矛。 “什么人!” 阿鬼脚步一顿,停下了。 对面其中一人策马过来,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下阿鬼。 阿鬼和宝里蝶穿的都是本地的衣服,可天色都这么晚了,在军营不远处出现两个人,实在可疑。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那人用苗语厉喝一声。 阿鬼没抬头也没吭声,显得有些畏缩。 “大人,我们,我们是黑云寨的。”宝里蝶从阿鬼的背上滑了下来,一副虚弱的样子,靠在阿鬼身上,同样用苗语答道,“我丈夫不会说话。” 那人狐疑的看了他们几眼:“这么晚,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得了急病,我丈夫想带我去清水寨找项南(医生)。” 对方上下瞧了几眼宝里蝶:“你们寨子里没有项南吗,为什么要去清水寨。” “我们寨子里的项南前几天受召到神殿去了。”宝里蝶苦着脸。 神殿一年四季都有可能从某个寨子里召人去,现在正是战时,叫项南去神殿分配入军也是常事。那人没怀疑宝里蝶和阿鬼的话,只挥了下手:“前面戒严,不许过去,你们到别的寨子去。” 阿鬼一听急了,朝着那人不住的鞠躬,似乎是想让人放他们过去。 这时后面又来了一个穿蓝衣的人,不耐烦的对先前来的人问:“干什么,怎么这么久。” “他们是黑云寨的人,要去清水寨,现在不方便让他们过去。”那人答道。 蓝衣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宝里蝶和阿鬼:“你们从清水寨过来?” “是,大人。”宝里蝶连忙回答。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一群朝辉人?” 宝里蝶苦着脸:“大人,我丈夫背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过我确实听见过马蹄声,好像人不少。” “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蓝衣人立刻追问。 宝里蝶摇了下阿鬼的胳膊,阿鬼直起腰左右看了看,抬手指了个方向,又乌哩乌拉的比划了一阵。 “我丈夫说他们有好几百人,都朝那边去了。” 蓝衣人与之前那人对视一眼,朝身后打了个呼哨,宝里蝶以为他们要走了,没想到那蓝衣人转头指了几个人。 “你们几个,把他们俩绑起来,先带到军营去。审查过后,如果不是奸细再放他们走。” 阿鬼见状,立刻跪倒在地,不住的给蓝衣人磕头。焦急的跟他比划着,意思是宝里蝶有病,得赶紧看大夫。 “你放心,军营里有军医,你们不是奸细的话,军医会给她治病的。”蓝衣人说罢,手一挥,带着其余的人朝阿鬼指的方向策马飞奔而去。 此时,被留下的五个人已经下了马,取下绳子就要捆两人。阿鬼见状,立刻扬起了手里的柴刀。 “怎么,你们还想反抗吗?”其中一人脸一黑,一群人齐刷刷的亮了兵器。 五对一,阿鬼不怕,他从前是神殿里的护卫,这些人他还不放在眼里。可是对方已经包围了他们,不小心就会伤到宝里蝶。最重要的是刚离开的那些人并没走远,如果动起手来,这几个人发了信号,他们恐怕就插翅难飞了! 第325章 绕路 “阿鬼,你别激动,这些大人们不像不讲道理的,你把刀放下。”宝里蝶忽然拽住了阿鬼的胳膊,从他身后歪歪斜斜的走了出来。说着,宝里蝶又对几个人鞠躬:“几位大人,我丈夫只是担心我,没有要跟你们动手的意思。” 阿鬼看了宝里蝶一眼,夜色之中,宝里蝶侧着脸,眼珠飞快的朝他身侧的方向瞥了一下。 阿鬼握着刀的手落了下去,另一只手抓住宝里蝶,呜呜啊啊了几声。 “我没事,我还撑得住。”宝里蝶勉强笑了笑,脚下一软,就往地上跌去。 那几人见宝里蝶如此虚弱,手里的武器也放下了,其中两人还商量着是不是不用捆他们,毕竟看他们俩这样,一个病一个残,有他们五个人看着,也翻不出什么浪去。 此时阿鬼正佯作去扶宝里蝶,腰弯下的时候,握着柴刀的手忽然一紧,斜着朝他前面那两个人冲了过去。那两人还在说话,完全没料到阿鬼会突然暴起发难,连反抗的动作都没做出来,其中一人就被阿鬼一刀削开了喉管。身后两人见势不妙,一个朝阿鬼扑去,另一个扑向宝里蝶。然而两人刚冲出没两步,便中了宝里蝶的蛊,软倒在地。 此时阿鬼刚刚砍倒面对的剩下一人,还有一人距离宝里蝶和阿鬼最远,他当机立断,掏出了怀里放信号的竹筒。眼看宝里蝶再放蛊虫已然来不及,阿鬼想掷出手中柴刀,却被脚下那半死不活的人紧紧抓住。忽然“噗”的一声,一支利剑从那人身后穿过,剑尖劈开他身前的信号竹筒,那人眼睛还瞪得老大,不甘心的扭回头去。 利剑从他背后拔出,轻轻掠过他的脖子,那人终于软底在地,一声都没发出。 阿鬼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提脚用力踩在地上那人的胸口。那人喷出一口血,总算不动了。 “顾大人,你怎么来了。”宝里蝶收回了自己的蛊虫,又惊又喜的望着顾廷仪。 “阿锦把你们交给我,我自然要好好看着,等回京的时候,再把你们完完整整的还给她才行。”顾廷仪在地上那人身上擦了擦剑上的血迹,“我们先把这几具尸体处理了,赶紧离开这里。” 三人一起动手,五具尸体很快就顺着山坡滚到了山下,至少前去追他们的人如果发现不对折返回来,不至于立刻露馅。 做完这些,阿鬼背起宝里蝶,与顾廷仪展开身形,朝着大部队追了过去。 顾廷仪出身武侯府,自小练武,轻功自然不错。而阿鬼背着宝里蝶,也能保持与他相同的速度。顾廷仪不免在心中暗暗揣摩,如果蛊神教的侍卫都有阿鬼这样的身手,将来若要进攻蛊神教,恐怕又会是一场硬仗。 三人只用了一刻钟,便已经赶上大部队,骑兵营的人见到顾廷仪回来,都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不自觉的洋溢起了笑容。 “早说头儿身手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行了,就你会放马后炮。” 顾廷仪笑呵呵的拍了拍几人的肩膀:“行了,都上马,追兵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我们得尽快和他们拉开距离。” 众人利落的翻身上马,还是阿鬼在前领路,不多时,便隐没在茫茫山林之中。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众人终于停了下来。这里距离之前他们探查的地方已经很远了,而且离他们来时的路也不在一个方向。 顾廷仪让大家原地休息,拿出地图询问阿鬼他们现在的位置。 阿鬼看了看地图,伸手点了一下。 “嘶”,顾廷仪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天他们从山崖下小路上走的时候,顾廷仪就已经知道他们换了方向,只是没想到,他们现在距离大营如此之远,中间还有处天堑,必须绕行。 “从这里回去,恐怕需要三四天时间。”顾廷仪给了个保守的数字,毕竟翻山越岭,速度远比不上走平路。 阿鬼摇了摇头,伸手比了个八。 “需要八天?”顾廷仪眉头一皱,“我们出来的时候都是轻装,干粮已经不多。而且我们之前将马匹的草料都扔了,只吃青草,马力不足,我们还得尽快回营才是。” 阿鬼面无表情的指了指马脖子,然后立掌为刀,划了一下。 “你让我们杀马为食?”顾廷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身后不远处的骑兵营将士们。 骑兵营的人,整日都跟他们的马在一起,马对他们来说不仅是坐骑,也是伙伴。让他们杀马吃,他们恐怕会不愿意。可是他们在这茫茫深山之中,即便愿意饿肚子,还得小心敌方探哨,注意出没的野兽,必须保持体力,不吃东西是绝对不行的。 还有一点,身为小股探哨,他们出行不得生火。若是杀马为食,最后岂不是要生嚼? 宝里蝶看出顾廷仪的为难,按了下阿鬼的胳膊,对他轻轻摇了下头,开口对顾廷仪道:“十万大山之中,水源丰沛,能吃的东西不少,路上打猎也是可以的。我认得很多可以吃的野果野菜,每日找隐蔽的地方,只生一次火做饭,想来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只是这样一来,我们行进的速度又会降低,还需顾将军权衡。” 顾廷仪略沉吟片刻,把骑兵营里的队长都叫到了一起商议。 阿鬼拉着宝里蝶退开了一些,比划着问她明明杀马就可以,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这些骑兵与我们不同,他们是爱马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杀马果腹。既然我们是来帮顾将军的,自然要为他分忧。朝云公主待我不薄,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我才能救下你。我来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仇,我也想报答朝云公主。” 阿鬼听完宝里蝶的话,脸色柔和了许多。他摸了摸宝里蝶的头发,用眼神示意她不必担心,又在自己胸口拍了拍。 宝里蝶温柔的笑了:“我知道的,有你在,我不担心。当年你能一人从西南走到京城,这么点路,一定难不倒你的。” 第326章 锦瑟,谢谢你 “朝云公主,你来啦!”林妙言在大门口看见锦瑟,就已经开心的迎上去,挽住了她的手臂。 “咳咳”,香雪见状赶紧咳嗽了两声,然后对锦瑟屈膝行礼:“奴婢见过朝云公主。” 林妙言愣了一下,不情不愿的松开锦瑟的胳膊,胡乱行了个常礼:“朝云公主安。” 锦瑟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林妙言,又看了看香雪:“你们主仆俩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私下见面还弄的这样拘束。” “回朝云公主,夫人担心小姐无法无天惯了,出嫁之后礼数不周,惹得婆婆不高兴。”香雪回道。 锦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正准备跟香雪说安阳伯夫人担心的也太多了,忽然想起当初在马车里,宝里蝶对自己说过的话。 于是锦瑟点了下头:“夫人所言甚是,规矩就是规矩,如果不打心眼儿里记住,总有一天会吃教训的。” 林妙言嘴一嘟:“朝云公主,以后民女见了您,是不是还得行大礼啊。” “你我之间当然就不必啦。”锦瑟笑嘻嘻的捏了下林妙言的脸颊,“不过等你嫁过去了,你可得注意着些。你是安阳伯府的嫡女,高门闺秀,总不好被你婆婆笑话是不是?” “我知道的。”林妙言嘻嘻一笑,“公主来的正是时候,快来看我绣的裙子。” 按照朝辉很久以前的老规矩,女孩子出嫁,是要自己亲手绣嫁衣的。许多女孩子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开始动手绣自己的嫁衣,直到出嫁之时,穿上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出嫁,体现了女儿家的心灵手巧和务实贤惠。不过这事情如今恐怕也只有平民才会做,先不说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是不是个个绣工精湛,让她们为了一件嫁衣花费几年功夫,她们恐怕也没那个耐心。 林妙言性格活泼好动,锦瑟没想到她居然会亲手绣嫁衣。不过等进了内室看见东西,听林妙言絮叨了一阵,就知道这嫁衣其实还是林府的绣娘做的,林妙言只不过自己在腰带上坠些珠子,就算是她动过手了。 “这是我府里绣娘给我做的绣鞋,花样其实还好,你看能不能在你店里帮我做成高跟的?最好是珊瑚做鞋底,再帮我坠几颗南珠,怎么样?” 林妙言还在叽叽喳喳的说,锦瑟的心里却已经转去了别的地方。自己店里一直有卖高跟鞋,怎么没想到做婚鞋呢?婚礼对许多女人来说都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必得样样精致,处处生辉才好啊!而且朝辉的婚礼已经有送喜糖的风俗了,自己还可以做些精致的喜糖盒子来卖,岂不是又多了条财路? 锦瑟眼珠一转,林妙言婚礼在即,不正是个打开场面的好机会?做的好了,安阳伯府脸上也有光啊!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除了这绣鞋之外,我还有个小礼物,等回头与你母亲商议了,她觉得好,我再给你添上,就算是我为你婚宴出一点力。”锦瑟笑道。 “什么小礼物?”林妙言好奇的问锦瑟,“为何还要与我母亲商议?” “现在说不清楚,等我把东西拿来了,你就知道了。” 林妙言还想缠着锦瑟问,锦瑟故意说要她把屋子里的奴婢都先遣出去才告诉她。等林妙言迫不及待的让下人们都散了,锦瑟已经摆了一脸正色。 “妙言,今日我来,其实是有另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与锦瑟想的差不多,做通了姜源的工作,林妙言这边就好处理多了。锦瑟没说林妙言一家都不同意退宅子的事,只是自己与林清泽一起和姜源吃了个饭,对他表示了一番鼓励。姜源信心大增,表示不仅不需要退园子了,还保证以后会更加发奋努力,报答安阳伯府的知遇之恩。 “他真这么说?”林妙言有些不相信。 她爱姜源,虽然爱的卑微盲目,但并不代表她对姜源不了解。姜源自感怀才不遇,经常郁郁寡欢,这种话根本不像姜源会说出来的。 “姜源是个读书人,内心敏感,又因门第之事在安阳伯府面前甚感自卑。我们只是就事论事的与他说明情况,给了他应有的肯定和鼓励。今后你也要多鼓励鼓励他,不过可不是让你天花乱坠的夸他,否则这种话听多了,他又会觉得你是在嘲笑他,其中分寸,你定要掌握好才行。”锦瑟仔细的叮嘱林妙言。 林妙言性格直爽却不傻,听了锦瑟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林妙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锦瑟:“朝云公主,你与顾将军相处时,脑子里也要想这么多吗?我总觉得顾将军与你感情甚笃,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包容你的,所以我一直很羡慕你。如果有一天,姜源哥哥待我能有顾将军待你一半好,我都死而无憾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锦瑟瞪了一眼林妙言,“多大年纪就把死不死的挂嘴上,也不怕忌讳。” 言罢,锦瑟沉吟片刻,才对林妙言缓言道:“夫妻之间若能互敬互爱,自然是最美满不过,可总需要些心思才能保得长久和谐。你只看到廷仪待我好,你可不知道他倔起来,我说什么都没用。就拿此次西南之行来说,原本都商量好了,他会带我一起去,可都到了闾山脚下,他又死活不肯让我跟着了,无论我哄也好,闹也罢,他硬是把我赶了回来呢。” 林妙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朝云公主,您这是劝我呢,还是秀恩爱啊。顾将军分明是怜惜你,你磕了碰了他都心疼的不得了,哪儿敢让你去军营。” 锦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这个例子举得确实不太恰当。不过谁让顾廷仪早做了打算还瞒着自己,让自己耿耿于怀了那么久。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嘛。”锦瑟娇嗔道,“不过你也要记得,妙言,无论你是安阳伯府的小姐,还是姜源的妻子,你都是我锦瑟的好朋友。若你嫁过去之后遇到什么问题,有什么麻烦,你都尽可来找我,千万不要与我见外,好不好?” “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妙言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林妙言笑嘻嘻的抱住了锦瑟的手臂,低声道,“锦瑟,谢谢你。” 第327章 当居首功 “这种植物的茎块很好,可以替代部分干粮,咱们生火的时候埋在火堆下,很快就能烤熟,只是吃完会觉得口干,需要多喝些水。” “这种果子汁液饱满,虽然如今还未完全成熟,有些酸涩,不过摘几个随身携带,没有水喝的时候咬上两口,便能生津止渴。” “这野羊肉质肥美,哪怕没有其他香料,有盐巴便能烤着吃。” “这花别动!有毒的,千万不可误食!不过碾碎了抹到裤腿上,可以用来驱蝇逐虫,若是再看见,切不可直接用手摸。” 因为惊动了追兵,为安全回营,阿鬼带骑兵营走的路是绕了一个大圈的。本来顾廷仪十分担心他们回程的口粮问题,不想阿鬼和宝里蝶两人似乎在野外生存的经验十分充足,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动,他们几乎都能分辩。尤其是阿鬼,总能带他们找到水源,同样潮湿的空气,他却能闻出什么时候即将下雨。 宝里蝶的蛊术,不仅能帮助他们找到猎物的方向,还能用以警戒,作用也十分明显。 骑兵营的人毕竟是军人,身体素质比一般百姓好得多,无论打猎还是赶路都进行的很快,最终他们用了七天就回到了朝辉大营附近。 不过原定不超过五天的侦查行动,却迟了足足一倍的时间才回来,顾锡儒其实早就担心的不得了了。然而他身为军中主帅,除了按常规过问之外,也并未做任何动作来试图营救或者寻找顾廷仪一行人。直到传令官来报,说骑兵营顾将军完成了侦查任务前来回禀结果,顾锡儒悬在嗓子眼儿好几天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个兔崽子……总算平安回来了。 “父亲!”顾廷仪才刚回来,连身上的轻甲都未卸,就迫不及待的来找顾锡儒。 顾锡儒见儿子平安归来,心里自然激动,不过如今他们身在西南大营,顾锡儒脸上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高兴的神情,甚至脸拉的老长。 “这里是军营,顾指挥,你应称我大帅。” 顾廷仪一怔,也明白自己口误,连忙双拳一抱:“启禀大帅,属下前往敌营侦查,任务完成,特来禀告!” “之前不是说日便可返回,怎么去了这样久。”顾锡儒双手背在身后,不过目光一直在顾廷仪身上来回逡巡,想看出他是否受伤。 “回禀大帅,我方人员在侦查过程中被敌方发现,不得已绕路返回,所以才耽搁了些时间。”顾廷仪放下手,脸上有压抑不住的笑意,“大帅,属下发现了敌方大营!” “哦?速速说来。” 顾廷仪将他们前往侦查的结果仔细禀告给了顾廷仪,连同他们往返的路线,也一并在地图上给顾锡儒指了出来。 “这座大营屯兵超过五万,军械充足,不过属下发现他们的粮草却是从另一个方向运来的。属下猜测,他们至少还应该有一处规矩相差不多的营地。”顾廷仪说着,用手比了一下那里跟朝辉军营的距离,“此处距离我军直线距离不足五十里,熟悉地形的本地人用不了一日时间便可到达,属下怀疑敌方近期必有大动作。” 西南本地的寨子分部在十万大山之中,小寨子或许只有百十来户人,大的寨子人口则能达到千。听说本地最大的黑山寨,人口足有十万余,常驻兵力高达八千。 自打朝辉和西南开战以来,除了之前在清平关一战,西南一直利用本土优势与朝辉军队在丛林之中野战。朝辉军队人数虽多,可是西南本地人却更灵活,小股队伍犬牙交错。再加上朝辉人不适应西南气候,朝辉的军队就如同落入了一张细密的大网之中,不仅推进极慢,非战斗减员也十分严重。 其实朝辉的军队也不是没有其他战果,可是打击小寨子,对大局影响不大。想找对方主力,他们却如同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总是躲进丛林便消失不见。 如果此次能将对方一处大营拔掉,不仅能打击西南的士气,对朝辉的后续作战计划,也大大有利! “你说你们侦查的时候,惊动了对方?”顾锡儒眼中光芒闪烁,“他们若有所准备,恐怕进攻的难度更大。事不宜迟,我们要立刻整军。” “大帅,匆忙整军,大军准备不足,会不会……”顾廷仪有些迟疑。 “你说他们的粮草从另一个方向运来,说明他们的准备也未曾完善。我们准备不足,他们同样应对匆忙,我们毕竟人多,越快对我们越有利!”顾锡儒语气坚定,“来人!传我口令,一刻之后大营议事,全军备战!” 传令官接了命令,小跑着出去了。当营帐之中只剩了顾锡儒父子时,顾锡儒才抬手在顾廷仪肩上拍了拍。 “你做的很好,若此次大捷,你们骑兵营当居首功。”顾锡儒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笑意,只是眼眸之中同样流露出一丝担忧。 顾廷晓顾廷仪兄弟,率军翻越闾山突袭西南,本就已经立了大功一件。若是这次顾廷仪又立功,陛下对顾家的忌惮恐怕更深了。 顾廷仪自然看出了父亲的担忧,可是起兵谋反一事,他现在是绝对不能告诉顾锡儒的。于是顾廷仪假装十分激动而忽略了其他,兴奋的辞过顾锡儒,也回骑兵营去准备整军了。 “大人,怎么样怎么样,大帅有没有说,我们此次行动刺探的情报是否有用?” “对啊大人,我们立功没有,会不会有奖赏啊!” “成天就想着封赏,别丢了我们骑兵营的脸面,我看你不如去经商算了。” 见顾廷仪回来,骑兵营的人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顾廷仪手一抬,所有人立刻闭上了嘴,一道道目光都落在顾廷仪身上。 “大帅准备全军出击。”顾廷仪一开口,所有人都兴奋了。 这表明他们带回的情报十分重要,否则顾锡儒身为主帅,不可能在顷刻间做出这样的决定。 “大帅明言,若此次大捷,骑兵营当居首功!”顾廷仪略微提高了音量。 骑兵营的人都欢呼起来,顾廷仪也未阻止。过了片刻,顾廷仪才张开双手微微虚按,示意众人安静。 “虽然我们刚刚回来,不过此次大战,想必兄弟们也不愿错过。”顾廷仪嘴角含笑。 “战!战!战!”骑兵营的人举起右手捶向天空,五百人的声音,却如同山呼海啸,战意非凡! 第328章 风言风语 西南大捷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中秋了。顾锡儒果然是用兵如神,不仅成功将顾廷仪侦查到了那一处军营连根拔起,甚至还将与它互为犄角的另一处军营也击溃,消灭了西南联军的一半主力,成功将朝辉军营封锁又往西南方向推了一百里。 锦瑟受邀去参加宫里的中秋宫宴,正好听到捷报。皇帝大喜,下令犒赏全军,顾家上下自然也得了不少赏赐。就连绿萝都由采女进位了秀仪,顾云娇更是从容华一步就跨到了婕妤的位置,进宫短短一年便于与赵世娴的位分相当了。 锦瑟也收到了顾廷仪的飞鸽传书,说顾锡儒将西南那边整个骑兵探哨部队全都交给了顾廷仪掌管,加上之前皇帝恩准的、从博州开赴西南的八千顾家军,顾廷仪手下终于有了差不多五万人马,在军中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顾家上下自然欢喜非常,除了一个人,新晋的襄婕妤顾云娇。 顾家在战场上越是战功赫赫,顾云娇在后宫里越受皇帝宠爱,可是顾云娇对这份恩宠避之不及,每每硬着头皮去见皇帝,强颜欢笑,只觉得自己生不如死。还好有绿萝陪在自己身边,每每见过皇帝,顾云娇总要与绿萝缠绵一番,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皇帝留在自己身上的气味全都盖掉。 又一次,进内室送茶水的奴婢被顾云娇痛斥一顿赶了出去之后,下面的人终于开始了猜测。 “你们说襄婕妤和萝秀仪成天两个人关在内室,还神神秘秘的不许人进去,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谁知道,襄婕妤和萝秀仪都从武侯府来,人家主仆之间关系亲近,哪里像咱们,都是宫里指派的,自然入不了人家襄婕妤的眼。” “你们说这襄婕妤也是怪啊,自己的陪嫁丫头爬上了皇帝的龙床,她不仅不气,反而还处处护着萝秀仪。这要放在闵昭容宫里,早被发落了。” “说不定人家关起门,就是在研究如何讨陛下欢心呢?这种事情,哪儿能被我们这些下人知道。” “真说不定呢,她们俩如今也都是主子的身份,夜里同睡居然都不需要人伺候,守夜的奴婢都不必进屋,简直像是夫妻一般。” “哈哈哈,你说什么呢,小丫头春心动了?要不你也去巴结襄婕妤,让她把你也举荐给陛下,好让你也成采女。” “让你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风言风语渐渐便在后宫里传开了。 赵世娴听说的时候,只觉得头疼的要死。顾云娇这个丫头,自打进了宫就没让她省心过。倒不是因为顾云娇爱闹事,反倒是顾云娇平日里除了她自己住的碧凝宫,从不与其他妃嫔往来,哪怕见了自己也是不冷不热的。如今这后宫里,若不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不善交际无人帮衬,早晚有一日折在皇后手里。 要不是为了朝云公主,自己何必接这苦差事,只怕将来要被顾云娇连累。 赵世娴思前想后,让自己的心腹去找了人传话,请朝云公主入宫一趟。 “赵婕妤找我?”锦瑟微微皱了眉,“什么人传来的话?” “回主子,是顾家在宫里的人秘密传出来的。赵婕妤似乎有急事找您,您看您是不是明日就入宫一趟?”喜鹊回道。 锦瑟沉吟片刻:“也好,秋季大祭礼在即,我就用这借口入宫一趟,先去见见父皇。” 喜鹊正要去准备明日入宫的服制,又被锦瑟给叫了回来:“宁香伶那边有信回来吗?” 喜鹊摇头:“奴婢前儿差人去云锦阁的时候,还没有消息,等下奴婢再打发人去问问。” “好,你去。”锦瑟摆手。 宁香伶去江南已经两个多月了,中间也写过信回来,说是一切顺利。有锦瑟的手信和皇帝的御笔,江南制造局非常合作,如今已经在苏州和杭州开了七间铺面。同时她还催过锦瑟,尽快派人过去接管,锦瑟只回信让她将事务都交给带去的掌事,并且叮嘱她必须让那些掌事与她签下身契,其他也并未细言。 或许是锦瑟的交待与她跟宁香伶离京之前说的不一样,宁香伶也有犹豫之处,距离上一封信已经有快一个月了,宁香伶那边还没有新的消息过来。 其实云锦阁的事情有宁香伶操持,锦瑟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秋季大祭礼在即,再过几个月,就是年下了。到时候如果自己再不拿些银子入宫,皇帝那边怕是以为自己只会讹钱,不知道后续的支持力度会不会有现在这么大了。 第二天锦瑟入宫,先去拜见了皇帝。只说秋季大祭礼在即,来问问父皇有没有什么要叮嘱的事情。 “顾家上下如今可算安分?”皇帝一边看折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锦瑟。 “如今武侯在西南战场所向披靡,顾家上下得父皇恩赏,都喜不自胜。”锦瑟回道,“不过他们也倒明白分寸,没有高兴的过了头。” “明白分寸就好。”皇帝说着,停笔抬头瞟了锦瑟一眼,“听说顾廷仪在战场上也表现的不错,连曹、强两位将军的风头都盖下去了。” “顾廷仪身为武将,求战心切,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上了战场,自然是张扬。”锦瑟小心的答道。 “如今他年纪轻轻,已是从二品骑郎将,朕正琢磨着该怎么封赏他才好。他还不到二十五岁,若这么快就官至二品,将来……”皇帝故意没有说完,而是看向了锦瑟。 “父皇若想赏他,不如便钦赐他为侯府世子好了。”锦瑟笑道,“侯府里几房人,子嗣众多,也省了他与其他兄弟争抢。” 顾廷仪本就是内定的武侯府世子,赐不赐的根本不重要。不过皇帝钦赐了,无非是更有面子罢了。这封赏,倒是不轻也不重。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几眼锦瑟:“顾锡儒要将爵位传给谁,是顾家的事情,朕插手其中反不妥当。朕给他母亲一个诰命,顾锡儒的正室如今年纪不轻了,得个诰命也是应该。” “父皇思虑周全,是儿臣考虑的不当了。”锦瑟连忙低头。 “行了,你去,你很好,也不必朕嘱咐什么了。”皇帝重新低头,“皇后那边你就不用去了,你长姐在那,想必你也不愿与她们打交道,就省了这功夫。” 锦瑟心里紧了紧,口中称“是”,低头退出了紫微宫。 第329章 除掉萝秀仪 从皇帝那出来,锦瑟直接去了赵婕妤所在的琼花宫,她还多留了个心眼儿,没让喜鹊跟着,而是打发了她去找她的小姐妹,问问最近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赵婕妤见了锦瑟,便将屋子里其他奴婢全部打发了出去,只留了一个贴身丫鬟在身边伺候。 锦瑟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不对:“出什么事了?” 赵婕妤行到锦瑟面前,直接跪了下去:“朝云公主,妾身有个请求,希望朝云公主恩准。” “有什么话你起来说,你我之间,何必行此大礼。”锦瑟连忙起身,亲手扶起了赵婕妤。 赵婕妤面有难色:“朝云公主,臣妾想除掉萝秀仪。” 锦瑟愣了一下,赵世娴想弄死绿萝?为什么啊,她惹着赵世娴了? 不等锦瑟问,赵世娴干脆将宫里最近的风言风语直接告诉了锦瑟。 “虽然襄婕妤至今还不是主位,但陛下因武侯府的缘故对她多有照顾,碧凝宫里除了她们便没有其他人住。襄婕妤和萝秀仪入宫之后,在碧凝宫是足不出户。本来这没有什么大问题,有武侯府撑腰,别人就是想找她麻烦也得掂量掂量。” “可襄婕妤和萝秀仪总是两个人在内室关起门说话,其他下人靠的近些都会被训斥,难免惹人猜忌。” “虽然这胡话八成是假的,但空穴不来风,她们俩即便没干什么不好的事,总这样做派,说到底就是个把柄,不知哪一日便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如今这胡话在后宫几乎已经传开了,先不说这事陛下知不知道,即便只是皇后知道了,再加上长公主最近又常在皇后处,谁知会不会被她们利用,来对付侯府和公主您。” “妾身思来想去,襄婕妤性子可能是太过软弱,一味的用萝秀仪来逃避后宫,麻醉自己。若没有了萝秀仪,一来这风言风语自是没了结果,二来襄婕妤便再也避无可避,必得拿出勇气来面对一切。” “襄婕妤年纪还轻,以后在宫里还要过几十年。若她不能早日清醒过来,以后这几十年,她怕是熬不住啊。” 赵世娴分析入理,语气也十分诚恳,虽然没有提顾云娇若获罪她自己也会被牵连的话,但是她想要的结果,也是对武侯府有利的。 其实锦瑟之前就觉得顾云娇和绿萝之间有些不对,不过她认为两人都是女子,别人应该也不会往这方面想。然而事实证明,她天真了。 “我知道了,让我想想。”锦瑟有些犹豫。 “公主,若您觉得事不至此,不如您现在就去一趟碧凝宫。您亲眼看见了,就知道妾身是不是言过其实,到时候您再做决定。公主放心,妾身动手必然不会牵连襄婕妤,更不会连累您和侯府的。”赵世娴正色道,“不过还请公主尽快拿主意,这件事处理的还是越快才越好。” 锦瑟抿了抿唇:“我现在就去碧凝宫,若事情真到了这个地步,我会遣人来传话的。” 出了琼花宫,喜鹊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可问到什么了?”锦瑟一边快步往碧凝宫的方向走,一边低声问喜鹊。 喜鹊左右瞄了一眼:“主子,最近后宫里都在传说襄婕妤和萝秀仪的事,背后议论的可难听了。奴婢,奴婢……” “是不是说她们成日关起门独处,研究如何魅惑皇帝,还有人说她们关系不正常,如同夫妻一般。”锦瑟淡言道。 “主子,您怎么知道!”喜鹊一惊,连忙又压低了声音,“赵婕妤急着找您去,便是跟您说这事的?” “看来果然如她所说,已经是流言沸腾了。”锦瑟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说别人还只是猜测,甚至只是嫉妒顾云娇得宠,所以才跟着乱说。那么锦瑟几乎已经肯定,这件事就是真的。 顾云娇的性格,动不动就给人弄个沉默对抗,让绿萝给她打圆场。她们之间的亲密程度,是一般府邸里的小姐和丫鬟远远不及的。或许一开始她们之间并没有这种关系,可是到了后宫来,顾云娇自觉身心煎熬,便借了绿萝来消极避世。 顾云娇固然可怜,可是她这么做,却是大大的错了。这里是后宫,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的后宫,她做出这种事也不知道避忌,弄的人尽皆知。幸亏现在还没有被“捉奸在床”,否则顾家上下都要被她连累死了! 到了碧凝宫门口,还没进去,锦瑟就看到院子里跪了个丫鬟。其他人见了锦瑟连忙过来行礼,锦瑟抬手免了跪,没让任何人通传,只问了这丫鬟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跪在院子正中。 “回公主,早前闵昭容来了,原本襄婕妤吩咐什么人也不见,但是这丫头却劝婕妤与闵昭容说说话。不想婕妤和闵昭容起了口角,婕妤生气,便罚了她在这里跪一个时辰。”碧凝宫的首领太监道。 “闵昭容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没一会儿。” 锦瑟点了下头:“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们在外面伺候。” 一众仆婢应“是”,锦瑟带着喜鹊,推开了碧凝宫正殿的门。 有哭声从内室之中传来,夹杂着抽泣的语言。 “府里人前人后都是大房风光,为什么,为什么皇帝不让大房的女儿,入宫,偏要来折磨,折磨我这个二房的人。大伯,又不是我父亲,他们凭什么,这样糟践我……” “小姐,您别哭了,听说今日朝云公主要进宫,晚上陛下八成要召见您的,您要是把眼睛哭肿了,怎么跟陛下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那个朝云公主,都已经嫁给廷仪哥哥了,没事干还总往宫里跑什么!一边哄的廷仪哥哥对她言听计从,一边又巴结着皇帝给她好处,墙头草两面派,迟早要害了顾家上下!” 锦瑟打了珠帘,缓步进了内室。 “本宫会不会害了顾家上下,谁也不知道,但你这样子若被其他人瞧见,顾家现在就要大祸临头了。” 第330章 咄咄逼人 发现有人进来,顾云娇慌忙推开绿萝坐直了身子,掏出手绢快速抹着眼泪。 “外面的人都是怎么办差的,朝云公主来了为什么不通传!”绿萝朝着门外的方向呵斥了一声,一边说着,一边单膝跪地,“妾身见过朝云公主。” “是本宫不让他们通传的。”锦瑟瞥了一眼绿萝,没叫她平身,而是看向了顾云娇,“在外面看见一个丫鬟在罚跪,问了一声,得知你与闵昭容起了口角,担心你被她欺负了,果然在这抹眼泪呢。” 锦瑟的眼睛直直盯着顾云娇,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顾云娇因刚才说的话被锦瑟听见了,正心慌,低着头屈膝行了半礼,低声道:“不知公主驾到,妾身失仪,还望朝云公主赎罪。” “这屋子里又没外人,你该称我三嫂才是。”锦瑟说着,自顾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尊卑有别,妾身时刻谨记。”顾云娇立刻回道。 锦瑟嗤笑了一声:“平日里见了我,五句话倒是三句由绿萝帮你开口。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襄婕妤也是个伶俐的,只是平时不愿开金口罢了。” 顾云娇一怔,诺诺半晌不知如何回答,浑身还绷得紧紧的,只觉得腿都有些酸了。 “既然要讲尊卑,襄婕妤算起来也是我的庶母,坐下说话。”锦瑟往椅子上一靠。 听到“庶母”二字,顾云娇只觉得心头一阵恶心。可是她根本不敢表现出来,直起膝盖,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只是依然低着头没看锦瑟,倒是偷瞄了一眼绿萝。 “朝云公主大度,让萝秀仪也起身。”顾云娇语气不忍,快速的抬头望了锦瑟一眼,又赶紧把脑袋埋了下去。 锦瑟没说话,只看着顾云娇。 好半晌,屋子里静悄悄的,气氛凝滞的让顾云娇心惊肉跳。 绿萝见状,一咬牙,膝行至锦瑟面前,用力把头磕在地上。绿萝磕头的时候用的好大的力气,扎扎实实“咚”的一声,顾云娇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提了一下。 “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公主要怪就怪奴婢,小姐她只是被闵昭容气的狠了,才会乱说话,还望公主不要放在心上。”绿萝伏在地上疾声说道。 锦瑟冷笑一声:“萝秀仪,本宫似乎跟你说过,进了宫就要按照宫里的规矩来。襄婕妤现在已经不再是你的小姐了,你如今也是我父皇的萝秀仪,见了本宫还口称奴婢,是想惹父皇对我生气吗?” “奴,妾身不敢,妾身,妾身只是希望朝云公主念在妾身和襄婕妤都出身侯府的份上,不要怪罪襄婕妤。”绿萝连忙自辩,身子也伏得更低了。 “你倒是忠心,可惜的主子是个没骨气的,本宫进来这么久,你处处护着她,她却一句话都不敢替你说。”锦瑟话的对绿萝说的,眼睛却依然盯着顾云娇。 顾云娇脸色乍青乍白,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的绿萝,咬着嘴唇,眼看泪珠又要滴下来了。 锦瑟忽然话锋一转:“刚才闵昭容来说什么了?竟把你气成这样。” “回公主……”绿萝刚开口,锦瑟一把将手边桌上的点心扫到了地上,叮当摔了一地。 “让你开口了吗!本宫跟襄婕妤说话,你插什么嘴!这从侯府里带来的毛病,怎么到了宫里还改不掉!” “还有你顾云娇,绿萝是绿萝你是你,她能替你开口说话,可她能代替你做所有事吗?是不是将来你们两个百年了,她还能躺进你的棺材,替你受香火?” 顾云娇也不知是不是被锦瑟逼的狠了,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云公主,你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绿萝替我开口又怎么了,陛下都没有多说什么。” 言外之意,皇帝都不介意,你一个公主怎么这么多事! “是嘛,父皇没说过什么?”锦瑟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斜眼睨着顾云娇,“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别人不明白,我父皇还不明白?” 被锦瑟当面拆穿,顾云娇更是恼羞成怒:“陛下如何想是陛下的自由,与你无干!” “顾云娇,你脑子被驴踢了。父皇就算没有当面提说,也不过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对你忍让丁点罢了。他是皇帝,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有随时翻脸的权利,有朝一日他对你没有忍让的耐心了,你想想你的下场会如何?若不是为了侯府,你自己作死,你以为我爱管吗?”锦瑟脸一挂,一把拍在桌子上,“你以为我今日入宫真是为了大祭礼的事?你跟绿萝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情,如今后宫都传遍了,你们俩还关起门来做梦,以为外面的人什么都不知道。顾云娇,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顾云娇的脸刹那间惨白无比,几秒之后,她慌乱的挪开了视线,语气也忍不住发虚:“公主在说什么,妾身不明白。” “还装!你跟绿萝每天独处内室在做什么?你不愿与后宫人结交,连侍寝都不想去,让绿萝替你,你们会是在谋划如何谋夺我父皇的宠爱?你当全天下人都是傻子吗?”锦瑟怒道。 “我,我只不过是不想见他们,绿萝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只信得过她一人。”顾云娇强自分辩道。 “夜里就寝都不让人守夜,你是担心有人跟你一样蠢,会明目张胆的行刺你?”锦瑟怒极反笑,“顾云娇,你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待的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后宫,没有错处都能给你挑出毛病来,你们是不是活腻了。” 顾云娇终于绷不住了,眼泪猛地爆出:“那你要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我不想进宫,从来都不想!你们眼里心里都只有侯府,有谁在意过我吗?我成日在这里煎熬,生不如死,可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锦瑟垂了下眸,冷冷道:“你若真如此刚烈,怎么进宫之前不去死,死了不就不用进宫了吗?既然你在死和进宫之前选了进宫,说明你自觉还是可以忍受的。既然你如今已经进了宫,你是生死,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言罢,锦瑟起身,不再看顾云娇:“你听清楚了,三日之内,你自己想办法将绿萝从你身边撵走。让她去别的宫苑也好,被父皇逐出宫也好,若是三日之后,她还留在你身边,结果我可不会保证。” 说完这些,锦瑟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碧凝宫。 第331章 我还管侯府干什么 “公主,朝云公主,三嫂!”顾云娇急了,追着锦瑟出了内室,可是此时锦瑟早已到了院子里。顾云娇赶紧收了声,眼巴巴看着锦瑟离开了碧凝宫。 “小姐。” 锦瑟走了,绿萝总算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顾云娇身后,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顾云娇回头,看到绿萝红肿的额头,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很疼,我叫人拿冰帕子来给你敷一敷。” “奴婢不疼。”绿萝将顾云娇拽进门内,低声道,“小姐,奴婢先伺候您洗个脸。” 顾云娇抹了一下腮边的泪水,轻轻点了下头。 洗漱了一番,顾云娇擦干了脸上的水珠,抬头看到绿萝的脸,眉头微微一皱:“还是拿些冰来敷一敷的好,否则何时才能消肿。若是今晚陛下来了,看见你这样,总归不好。” 绿萝抿了抿唇:“小姐,朝云公主一向厉害,她不许奴婢留在您身边,您还是尽早跟陛下说明,让奴婢搬去别的宫苑。” “先别说这些。”顾云娇拂开绿萝,转头叫了一个外面的丫鬟,让她拿冰帕子进来。 绿萝见状,赶紧回内室将地上打翻的点心和碟子收拾了起来,等着丫鬟将冰帕子递进来了,才出了内室,没敢让人看到她额头上的伤。 顾云娇捏着帕子,亲自帮绿萝冰敷。绿萝则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云娇,好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在眼里一般。 “怎么这样看着我?”顾云娇被绿萝看的有些羞涩,绿萝这样强烈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在白日里看见。 “小姐。”绿萝一把握住了顾云娇替自己冰敷的手,“奴婢若离开了,今后便不能时时见到小姐了。还望小姐保重自身,若有事就多找赵婕妤商量。” “你说的什么话。”顾云娇嘴唇微嘟,用撒娇的语气对绿萝说道,“我只会让皇帝叫你搬离碧凝宫,又不会将你逐出宫去。就算你搬走,也不过是为了避过这段时间的风头,难道你还打算以后都不理我了?” “奴婢怎么舍得不理小姐,奴婢只是担心,若今后奴婢再与小姐私下见面,朝云公主生奴婢的气是小,若连累了小姐,那可怎么办。”绿萝连忙说道。 “赵锦瑟。”顾云娇脸一沉,咬牙切齿道,“她仗着公主身份,回回给我们脸色瞧,总有一天我要让她好看!” “小姐,您可千万别这么想。”绿萝连忙劝顾云娇,“朝云公主也是为了侯府。” 不提侯府还好,一提起来,顾云娇更是火大:“侯府又怎么了,大房父子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谁敢拿侯府怎么样!太夫人和大房一样,只怕我获罪牵连侯府,母亲成日里也只知让我邀宠,替她争脸,三房那起子小人除了眼红嫉妒,还会干什么!整个侯府只有你一个人关心我,我还管侯府干什么!即便我豁出命去也要保你,若连你都不能时时陪在我身边了,我还有什么好活的。” “小姐,别乱说。”绿萝伸手轻按住顾云娇的嘴唇,“这样的话,也不怕忌讳。” 顾云娇拉开绿萝的手,将脑袋靠在她肩上:“我怕什么,进了宫,我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幸好还有你与我相依为命,我也只有你了。” 此时锦瑟已经走到了长街上,再往前一段就是皇宫的东门了。锦瑟叫过了引路的小太监,又让喜鹊塞了他一锭银子。 “小卓子,你去帮本宫给赵婕妤传个话,本宫今日来去匆忙,让她帮我去长寿宫,给我母妃上三炷清香。” 小卓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到锦瑟面前伺候了,自打年下那次给锦瑟引路之后,每次锦瑟入宫,都是他在跟前,也算得上半个自己人了。锦瑟的吩咐有些奇怪,小卓子心里明白,却是一句废话都没多问。 “等奴才将公主送出宫,立刻就去。”小卓子弓腰回道。 锦瑟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口问道:“如今你还在门房当差吗?” 小卓子连忙回道:“多谢公主惦记,奴才自打入宫以来,一直在门房当差。” “你这么机灵,怎么还在门房这清水衙门。”锦瑟有意探听他的底细。 小卓子苦了脸:“回禀公主,奴才之前本要调去内侍殿,可谁知调职前几日,纯妃娘家人进宫,被奴才冲撞了。纯妃娘娘生气,差点儿发落了奴才,奴才能继续待在门房已是行了大运。” 锦瑟微微一笑:“纯妃娘娘大度,当初想来只是一时生气。行了,本宫会和内侍殿那边说一声,你还是去内侍殿当差。就要大祭礼了,内侍殿想来也忙得很。” 小卓子大喜,连忙跪地谢恩。 出宫上了马车,锦瑟的脸便微微沉了下去。今日这事情得瞒着侯府其他人,不过太夫人还是有必要知道的。侯府的三房夫人,大房只能管家不能理事,二房心思浅薄更加不堪,三房太过老实也难当重任,这种不可张扬的事情,她们都最好不知道。 锦瑟轻轻叹了口气,如今侯府表面看着风光,实则危机暗涌。顾家功劳越大,顾家人越骄傲,皇帝就越快对顾家动手,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保证武侯府的稳定,说白了,就是在为将来顾廷仪和顾廷晓谋反铺路。 如果在做好准备之前,顾家就惹怒了皇帝,恐怕顾家的灭顶之灾就要来了。 锦瑟微微叹了口气,一直安静待在一边喜鹊忍不住问锦瑟:“主子,您是担心襄婕妤不肯听您的吗?襄婕妤怎么说都是侯府二房的嫡亲小姐,她会为侯府着想的。” 锦瑟苦笑着看向喜鹊:“她若真这么想就好了,我只怕她执迷不悟。要劝她这种人,需得刚柔并济,可是在这后宫里,除了绿萝,她又听得进谁的话,谁又劝得了她呢。” “那……那襄婕妤如果不肯赶走萝秀仪,主子打算怎么办?”喜鹊问道,“这事处理不好,襄婕妤肯定会记恨您的。” “我已经劝过她不止一次,这是我给她最后的机会。”锦瑟垂了眸,“绿萝是绝对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的。” 第332章 无知是福 回到侯府,锦瑟原想立刻去见太夫人,才更了衣往外走,就被李嬷嬷叫住了。 “公主,您怎么才回来又要出去,您午膳用了吗?”李嬷嬷忧心的看着锦瑟。 锦瑟停住脚步:“李嬷嬷,我有事要去找太夫人一下,你吩咐小厨房帮我准备午膳,我回来就吃。” 说完,锦瑟正打算继续走,又被李嬷嬷拦住了。 “公主,现在正是太夫人午睡的时候,您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非得现在去啊。”李嬷嬷皱着眉,“驸马爷如今不在府里,您自己个儿的身子您也要多顾着。” “太夫人正在午睡?”锦瑟愣了一下。 太夫人是个刚烈性子,骤然听说顾云娇的事情绝对会生很大的气。况且她年纪大了,将她从午睡中叫起来跟她说这事,万一将她气出个病来就不好了。 “是啊,太夫人正午睡呢。您先用午膳,然后休息一下,过一个时辰再去,您也缓口气。”李嬷嬷道,“小厨房那边都已经做好了,您再不吃,菜就要凉了。” “好。”锦瑟点了下头,转身对喜鹊道,“你也跟着我忙了一日了,快去吃点东西缓缓。李嬷嬷,您陪我用午膳。” “哎,老奴这就去吩咐小厨房上菜。”李嬷嬷终于笑了。 没看见饭菜之前,锦瑟还没有感觉饿,等坐到了饭桌前,饭菜的香味钻进鼻子里,才发觉自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 “公主,这都是您爱吃的菜,您多吃点。”李嬷嬷在一旁忙着给锦瑟布菜。 锦瑟拉了下李嬷嬷的手:“李嬷嬷,你别忙了,坐下陪我一起吃点。” “老奴已经用过了,老奴不饿。”李嬷嬷笑呵呵看着锦瑟。 “那你也坐下,想吃什么我自己来就好了。”锦瑟说着,伸出筷子先挟了一块糖醋鱼到碗里,使劲儿嗅了一下,“真香,李嬷嬷,这鱼肯定是你亲手烧的。” “老奴如今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老奴烧的菜公主爱吃,老奴就倍感欣慰了。”李嬷嬷坐在锦瑟下首,微笑的望着她。 “李嬷嬷您是老当益壮,你看,太夫人午睡我都忘了你还记得。这几个月宝里蝶不在,这院子里都靠您打理着,否则早就乱套了。”锦瑟说着,将糖醋鱼塞进嘴里。 李嬷嬷也不说什么,就笑着看锦瑟吃东西,锦瑟吃的香,她看的更开心。 吃了一碗米饭,又喝了些汤,锦瑟感觉肚子里有些撑撑的,眼皮也变沉了,浑身都懒懒的不想动。心里不免暗想,这人确实得劳逸结合,否则一直忙着,突然缓下来,就容易什么都不想干。 “公主,时候还早,您去小睡一会儿。等时辰差不多了,老奴叫您起来,您再去太夫人那,好不好?” 锦瑟点了下头:“也好,我稍微躺一会儿。” 走出花厅,迎面就碰上宝月。 “启禀公主,宁掌事从江南回来了。” 宁香伶回来了? 锦瑟顿时精神一振:“她人呢?” “已经回了云锦阁,刚才门房来禀,宁掌事问公主什么时候得空,她就来府中拜见您。”宝月回道。 锦瑟差点儿冲口就让宁香伶立刻来府里,转念一想自己等下还要去见太夫人,宁香伶也刚刚从江南回来,车马劳顿,怎么也得休息一下。 “你去跟门房的人说,叫他们去云锦阁告诉宁香伶,今日先让她好好歇息,明天上午再来府里跟我回话。” “是。” 宝月领命离开,锦瑟心中高兴,嘴角也翘了起来,不想李嬷嬷却在一边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了,李嬷嬷?”锦瑟疑惑的看向她。 “公主,自打您从安西州回来,就忙的脚不沾地。又是开铺子,又是陪林小姐,隔三差五还要去宁国公府看二小姐。稍微得些空,就钻在后院里研制药物,要不就是问苍河的功课。眼下宁掌事回来了,您肯定要更忙。”李嬷嬷看着锦瑟的眼神有些心疼。 锦瑟笑呵呵的抱了下李嬷嬷的胳膊:“李嬷嬷,我不累,我身体好着呢。我知道您心疼我,不过我觉得这样很好呀,跟从前在宫里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这样的生活才充实,你说是不是?” 两人边说边往内室走,到了梳妆台前,李嬷嬷帮锦瑟拆发髻去珠饰,从镜子里看着锦瑟的脸:“公主,您最近清瘦了一圈了。” “那您就多给我做些好吃的,我多吃点一点。”锦瑟转身,握住李嬷嬷的手,“李嬷嬷,您从小就陪在我身边,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知道您说这些都是为我好,但是我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出身皇室,又是父皇亲口赐婚,想必您更清楚帝王家的无情,我必须得为了自己,为了侯府的将来,竭尽所能。” 李嬷嬷听了锦瑟的话,居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公主,是不是陛下他让您对侯府……” 说着,李嬷嬷往身后看了一眼,似乎是怕人听到。 锦瑟连忙笑着摇头:“没有,他没说。” 见李嬷嬷松了口气,锦瑟又继续道:“虽然他现在没说,但不代表以后永远不会说。您要相信我,我现在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将来能保全自己罢了。” 李嬷嬷不说话了,默默点了下头,替锦瑟宽了外衣。 等锦瑟躺下了,李嬷嬷看着锦瑟闭上了眼睛,才放下了床帐。 然而她没有走,就站在床前盯着床帐。 公主长大了,有了她自己的心思,自己的计划,也不再什么都跟李嬷嬷说了。去安西州几个月,她究竟有没有发现什么,她也没有告诉自己,只模棱两可的几句带过。 公主啊公主,您可知道,老奴现在有多怀念从前在宫里的日子。那时候虽然过的辛苦,可老奴知道,您心里没有那么多心事,也没有那么多负担。您说您从前的日子浑浑噩噩,可是很多时候,无知是福,什么都不知道,便什么都不用管了。 李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从内室退了出去。 第333章 宝月求恩典 锦瑟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想着喜鹊最近也一直跟着自己东奔西跑,晚上还要跟苍河一起上课,恐怕也累的不轻,便叫了宝月进来伺候。 宝月之前发现张嬷嬷的事立了功,锦瑟就给她升了二等丫鬟,不过她很少在锦瑟跟前伺候,进屋也只做些端茶递水的活儿,还是第一次来替锦瑟梳头。 宝月好像有点紧张,给锦瑟上发簪的时候,戳到了锦瑟的头皮。锦瑟刚轻“嘶”了一声,宝月便吓得立刻跪地。 “奴婢粗手笨脚的弄疼了公主,求公主恕罪。” “起来,我又没怪你。”锦瑟不在意的抬了下手,示意宝月起身,自己捡了耳环戴,“你是跟着我一同从宫里出来的,对我也算忠心,这么点小事,你紧张什么。” 宝月这才谢恩起来,从一架上取了外衣给锦瑟穿。 “回禀公主,奴婢,奴婢想跟公主求个恩典。”宝月低着头,眼睛都不敢看锦瑟。 锦瑟倒是来了兴致,听雨阁里的仆婢,还是头一次有人求到自己面前:“说来听听。” 宝月颤抖着吸了口气,一边替锦瑟整理衣裙一边道:“奴婢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是在书局任职的。奴婢认字,进府以后还跟绿鞘姑娘学了看账本。奴婢,奴婢也想像绿鞘姑娘一样,去云锦阁当差。” 锦瑟饶有兴致的看着宝月:“你想去云锦阁?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什么想去云锦阁抛头露面?” 宝月理好了锦瑟的衣裙,后退几步,又跪了下来:“回公主,奴婢出身微寒,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露不露面的奴婢根本不在乎。奴婢,奴婢羡慕宁掌事,也想做她那样的人,所以奴婢想去云锦阁。” “你是羡慕宁香伶在云锦阁赚得多?” “不是的!”宝月连忙抬头分辩,“不瞒公主,奴婢的爹是个货郎,成日里走街串巷,奴婢自小便跟着他沿街叫卖。” “你是喜欢做生意?”锦瑟有些惊讶。 宝月心一横:“不敢欺瞒公主,奴婢觉得小时候跟爹一起卖货很开心,奴婢也喜欢,比在宫里和府里,成天只对着一方院子,要更快活,还求公主恩典,成全奴婢。” 说完,宝月伏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锦瑟看出宝月也是豁出去了,一般奴婢敢在主子面前说这种话,简直就是不要命。 锦瑟想了想:“你要真心喜欢做生意呢,我也不是不能让你去。这样,明日宁香伶来之后,我就让她先带你去云锦阁试试。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宁香伶觉得你可以,以后你就直接去云锦阁当差。” 宝月大喜,连忙磕头谢恩:“奴婢一定不辜负公主栽培!”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太夫人那边。你去叫喜鹊,让她陪我同去。”锦瑟摆了摆手。 宝月起身出去了,锦瑟照了下镜子,觉得一切都好,等喜鹊来了,便出发去了慈安堂。 到慈安堂的时候,太夫人早已起身,正在牙床上靠着看佛经。锦瑟在太夫人面前并不拘束,见了礼便坐了下来。“可是今日进宫,陛下又跟你说了什么和廷仪有关的消息?”太夫人合上佛经,笑呵呵的看向锦瑟。 锦瑟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奴婢们。 太夫人意会,抬手道:“你们都出去,赵妈妈留下伺候就是。” 一应奴婢有序的退了出去,这时锦瑟才开口道:“祖母,孙媳今日进宫,其实是赵婕妤传话要见我。孙媳不仅去了赵婕妤处,还去了碧凝宫。” “你去见了云娇?”太夫人微微皱了下眉,“可是云娇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说着,太夫人转头看向了赵妈妈。见赵妈妈也微微摇了摇头,便又回头看锦瑟。 “云娇没出事,但若她的行为不加以约束,她很快就会出事了。”锦瑟抿了抿唇,委婉的把顾云娇和绿萝在宫里的事跟太夫人说了,“后宫里现在都传开了,也不知皇后是否听说了这些话。” “岂有此理!”太夫人一把拍在了桌子上,手中的玉石佛珠一阵噼啪乱响,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可见气的不轻。没过几秒,太夫人忽地站了起来,“不行,老身得立刻入宫。” “祖母稍安勿躁。”锦瑟连忙拦了一下太夫人,“此事孙媳已经处理了,来就是想跟祖母说明,希望祖母不要怪孙媳自作主张。” 锦瑟告诉了太夫人,赵世娴提议除掉绿萝的事,不过担心顾云娇伤心怨怼,所以便让她三日之内把绿萝赶出碧凝宫。 “一来,云娇亲自开口请父皇将绿萝赶出碧凝宫,这风言风语自然就平息了,二来,绿萝离开了云娇身边,也省的日后再出什么其他茬子。”锦瑟对太夫人道。 “云娇在府里的时候一向规矩,怎会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一定是绿萝那贱蹄子挑唆!”太夫人气的脸色涨红,“这等贱奴,若在府里非叫老身乱棍打死不可!只将她赶出碧凝宫,也太便宜她了。” 一旁的赵妈妈见太夫人如此,赶紧递了茶水给太夫人喝。 “如今父亲和廷仪都在西南,顾家正是风光的时候,后宫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云娇。若出了一点差错,后果不堪设想。将绿萝赶出碧凝宫去,她没了云娇依靠,自然式微。今后若她敢再犯,孙媳便叫赵婕妤想办法,无论如何不能连累云娇和侯府。”锦瑟赶紧劝慰太夫人。 太夫人喝了一盏茶,火气平息了些,也冷静了下来:“锦儿说的不错,绿萝那贱奴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娇和侯府不能被她牵连。” 说完,太夫人欣慰的看向锦瑟:“孩子,这件事你处理的很好。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其实这种事,家里人也没必要都知道。” “孙媳省的,所以才单独来见了祖母。”锦瑟微笑。 太夫人对锦瑟真是越看越满意,再想想自己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媳妇,忍不住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朝云公主对自家可谓尽心尽力了,若是锡儒能放心,让她来掌管后院,顾家也能蒸蒸日上。她若不是公主,那该多好啊! 第334章 天才 回去的路上,锦瑟嘱咐喜鹊,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 喜鹊想了想:“连李嬷嬷都不必告诉吗?” 锦瑟犹豫了一会儿:“若三日后,绿萝离了碧凝宫,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既然是过去的事,也就不必特意与她提起了。” “是,奴婢知道了。”喜鹊应道。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看到了李惜娘。除了贴身婢女,她身后不仅跟着一个打伞遮阳的丫鬟,还有奶妈专门抱着孩子,另有丫鬟捧着东西,看方向应该是去慈安堂的。 两人走的不是一条路,中间又有树木遮挡,但锦瑟确定,李惜娘绝对看见了自己。 因为就在那个瞬间,李惜娘微微抬起了下巴,脚步也加快了一些。两人就这么隔着树木错身而过,谁也没跟谁打招呼。 喜鹊皱眉,回头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一个妾室,竟然如此大排场,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等下到了太夫人跟前,定要被训斥。” 锦瑟笑了一声:“她正是聪明,知道在这家里,最看重她儿子的是太夫人。如今有太夫人护着,她才敢如此做派。不过今日她恐怕会失算,太夫人这会儿可在气头上呢。” 果不其然,李惜娘去了慈安堂,奉上自己亲手做的寝衣讨好太夫人。不想奶妈怀里的孩子忽然哭闹起来,而太夫人正在为顾云娇和绿萝的事不高兴,便狠狠训斥了她身边的奴婢,叫李惜娘十分没脸。不仅如此,太夫人又把李惜娘一顿说教,嘱咐她安守本分,好好养育孩子。 李惜娘没坐多久,因孩子一直哭闹,太夫人便干脆让她回去了。 李惜娘心中十分气恼,一边恼怒孩子为什么偏偏在太夫人面前哭个不停,一边奇怪自己平时也是这样,昨日请安的时候太夫人都没说什么,今日怎么发了这么大脾气。 想去之前在路上看见的锦瑟,李惜娘叫来了身边的丫鬟:“去打听一下,太夫人今日可见了什么人,如果见了,说了什么事。” 丫鬟点头,返身往慈安堂的方向回去了。 李惜娘回了院子,丫鬟来禀,说就在李惜娘去太夫人那之前,太夫人见了锦瑟。但是太夫人把身边的奴婢都支了出去,只有赵妈妈在身边。赵妈妈对太夫人忠心耿耿,更是侯府的老奴,便是二房三房的夫人们见了都要给她几分面子。锦瑟和太夫人关起门在屋子里说了什么,赵妈妈根本不会告诉别人。 又是那个赵锦瑟,成日不知道在太夫人面前搬弄什么是非,自己只要碰上她,准没好事。 李惜娘正黑着脸,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姨娘,崇哥儿又吐奶了,是不是请大夫来瞧瞧。” “怎么又吐奶了。”李惜娘满脸不耐烦,“奶娘是怎么喂孩子的!” 丫鬟见李惜娘光火,却不动弹,低头没做声。 “太夫人刚刚训斥过,再大张旗鼓的请大夫,惹得太夫人疑心我是对她不满怎么办。”李惜娘算是解释了一句,“上回大夫来瞧,不是开了方子吗?照方子抓药来吃就是。” “是。”丫鬟曲了曲膝,立刻出去了 李惜娘在屋子里沉思许久,唤了人进来:“去,给靖王府递个帖子,明日我要去见五小姐。” “要带崇哥儿去吗?”丫鬟问道。 “你是不是傻,崇哥儿最近总是吐奶,身体不适,怎好带出门。”李惜娘狠狠剜了一眼那丫鬟,“礼物必得备的体面些,还不快去。” 丫鬟连忙称“是”,快步走了。 “一个个儿的都不让人省心。”李惜娘靠在了椅子上,不禁想起自己从前的丫鬟来。 当初来侯府的时候,李惜娘是带了贴身婢女的,只是当初她被赶去庄子上,那个婢女被留了下来,听说是发配去北院做苦工了。而如今她身边的婢女都是原本明涛阁的人,其中还有一个被她做主给顾廷君做了通房。那个丫鬟成通房之前对李惜娘还很恭谨,最近也开始阳奉阴违了。 “如今自己母凭子贵,到北院去要回自己的旧奴,应该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李惜娘暗想,“自己从前待她也算不薄,现在再救她于水火,她必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身边没有个可靠的奴婢,还是不行啊。” 第二天,锦瑟在听雨阁见了宁香伶。 “妾身到江南几个月,按照公主的意思,前后一共开了十家铺面。其中杭州三家,苏州三家,泉州两家,扬州一家,还有一家在金陵。” “店里的伙计都是当地招工,掌事一共三人,都是妾身从京城带去的。” “铺子里所有东西都由江南制造局接手制造,江南制造局是朝廷所属,绝对不会泄露任何机密。” “云锦阁在京城名气颇大,江南那边又是富庶之地,铺子一开张就客似云来。妾身初步预计,明年年底,那边的铺面收入会超过三十万两。” 宁香伶一丝不苟的跟锦瑟汇报工作,她看起来还跟以前一样,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不过毕竟在云锦阁待的久了,日日见的都是些高门贵妇和闺秀,看起来比她从前更多了些气度。 锦瑟对宁香伶的变化十分满意,越发觉得巫怀安的提议靠谱。如果宁香伶能答应让她儿子与她一同学经商,那么他们母子就能源源不断的给自己带来大笔的收入。 见锦瑟有些走神,宁香伶轻咳了一声:“公主,一应账目细则奴婢都带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啊,好。”锦瑟点了下头,“给我。” 锦瑟原想十家铺子也不是非常多,不料宁香伶呈上的账本足有几尺厚,里面每一页都写满了各种收支,一列一列看的人眼睛都要花了。 “这些账目公主尽可慢慢看,等公主看完了,若有什么问题,再传妾身来问。” “不急。”锦瑟说完,唤了几个丫鬟进来将账本抱去了书桌上,“你先坐会儿喝杯茶用些点心,我看完账目,还有别的事与你说。” 宁香伶愣了一下,这里有近三十册账本,她自己看一遍都要花个七八日功夫,朝云公主现在就要看? 宁香伶以为是锦瑟不懂这些,便起身去她身边,想着先给她指导一下,然后顺势劝她有空了再慢慢看。没想到到了桌边,发现锦瑟手里握着一支奇怪的笔,正在草纸上唰唰的写着些看不懂的符号,账本更是一会儿翻一页,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朝云公主这是,天才? 第335章 交给你,我放心 锦瑟手里握的是她自制的铅笔,没有现代的加工工艺,锦瑟就让工匠把笔芯做成了小指粗细,以粗布包裹,用起来虽然没有现代的铅笔书写那么流畅,至少比用毛笔要省事许多。 阿拉伯数字简单明了,竖式计算也比算盘更方便快捷。而且锦瑟并未一项一项在账目细究,而是粗算了一下各项开支和收入,并且将最终数字得出来与京城这边的铺子做对比。 大约一个半时辰,锦瑟就将所有账目翻完了。当然这也有宁香伶的功劳,她写的账簿账目十分清晰,分门别类,给锦瑟省了很多功夫。 “为什么江南那边的产品都比京城的价格普遍要低一些?”锦瑟合上账簿,看向宁香伶。 宁香伶立刻回道:“江南那边的织品比京城造价要低两成,本地出产也不需要过多的运输费用,又能省下一笔。成本开支少了,成品价格自然要低一些。” “你说的不错,但是买东西的人会想,是不是京城的东西更好才更贵?同样的东西,我买的比她便宜,会不会是用料次了?”锦瑟看着宁香伶,“云锦阁的顾客群体不是普通百姓,他们计较的不是那几两银子,而是面子。他们只会比谁的东西更稀罕,谁的东西更贵,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东西比别人买的便宜而沾沾自喜。” “江南的铺子比京城的铺子东西便宜,别人只会觉得江南的铺子比京城的铺子档次低,你今日回去之后,立刻找驿站八百里加急,把那边的货品价格都提上去。”锦瑟吩咐道。 “可是,铺子才开不久,东西就涨价,会不会造成客人不满?”宁香伶想的也有道理。 锦瑟歪头思考了片刻:“让掌柜的解释说是新店开张并暨秋季大祭礼,所以那边的店铺才做了优惠酬宾。等到大祭礼一过,价格就跟京城这边持平。你要记住,以后无论云锦阁在哪里开店,卖的货物成本会不会降低,必须都要走统一价格。” “公主,虽然云锦阁的客人都是显贵或者富户,可这也不代表人家真不会计算其中得失啊。”宁香伶的意思,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不是故意叫一些人当冤大头吗? “云锦阁可不是什么随便的铺子,只要云锦阁这三个字的招牌挂上,就是要与众不同。”锦瑟意味深长的看着宁香伶,“这就叫品牌效应。” 品牌效应。 宁香伶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几个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了,这个你回去再想想,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找我。我留你主要是还有另外两件事,第一件事,你走的这段时间我去过云锦阁,见到你儿子了。” 宁香伶一惊:“可是治儿做了什么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看在他年纪小的份儿上,原谅他这一次。” 锦瑟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你想多了。余治很懂礼貌,怎么会冲撞我。” 锦瑟跟宁香伶说了自己为什么会去,她也没瞒宁香伶,明确表示自己需要扶持一个前台人物出来,替自己管理产业。 宁香伶有些受宠若惊,眼下她不过是一个能多赚些银子的妇人,若真如朝云公主所言,自己会成为一个新的家族代表人物。且这个家族身后站的是公主甚至皇室,与一般的普通商贾绝对是不同的! “妾身,妾身不过有点微末本事,怕担当不起如此大任。”天大的馅饼砸下来,宁香伶一时间有些慌乱了。 锦瑟微微摇了摇头,正色道:“你是我云锦阁第一号得力干将,云锦阁能有今日,少不了你的功劳,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况且我也有私心,你帮过你,是你的恩人,我相信你会对云锦阁尽心尽力,也不会背叛出卖我。云锦阁的收入对我很重要,交给你,我放心。” 宁香伶有些感动,更多的是激动:“得公主如此信任,妾身定然粉身碎骨以报。” “我用不着你粉身碎骨。”锦瑟笑了,“只是你儿子不喜欢念书,想要跟你学习经商,又怕你不肯,所以拜托了我来说项。” 见宁香伶微微皱了下眉头,锦瑟又继续补充道:“我不是拿着身份压你,你自己的家事,你自己决定。只不过我觉得,这世上道路万万千,别人走的并不一定就是适合自己的。我明白你希望儿子有出息,但有出息的定义,也不一定就是考功名。总归要做自己想做又喜欢的事情,才能更开心,也做的更好。” “公主,此事……能不能让妾身考虑几天。”宁香伶面有难色。 “当然可以啊,这件事不急,铺子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锦瑟笑道,“你要不要你儿子跟你学经商,都不影响之前我们就做好的决定,你不要有心里负担。” 宁香伶默默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身边有个丫鬟也想跟你到云锦阁里去学学。你不必特意照顾她,与其他人一视同仁即可,帮我看看她是不是适合做这个。若是个可塑之才,也算是给你找了个帮手了。”锦瑟对宁香伶道,“不过在确定她可用之前,不必跟她讲太多。她是从宫里出来的,虽然身契在我手里,不过我还得再摸摸她的底细。” 宁香伶是个聪明人,锦瑟一提点她就明白了:“妾身也会帮公主留意她,若有问题,定立刻来报。” “好了,你去江南几个月,也是辛苦了。不着急开工,先休息几日。”锦瑟说完,让人把之前准备好的补品送了进来,“这些东西你一会儿拿回去,别舍不得吃。身体是一切的根本,云锦阁还要靠你多费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太拼了,要会忙里偷闲,能让别人去做的事情尽可多派给别人,让自己也轻松一些。” 宁香伶想谢谢锦瑟,却又说不出口。心里明明有万分感激,都好似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好半晌,她才吐出一个“好”字,只是眼圈发热,更多的一句也说不出了。 第336章 方姨娘有什么事 宁香伶带着宝月从东门离开的时候,正巧碰上李惜娘从靖王府回来。 宁香伶礼貌的屈膝行了常礼,李惜娘黑着脸,她自然认得宁香伶和宝月,横了她们一眼,冷哼一声进了门。 走出去一些,宁香伶才问宝月:“刚才那位夫人是谁,妾身到侯府只见过公主,其他人都眼生的很。” “什么夫人,她不过是四少爷的妾室。”宝月不屑的撇了撇嘴,“成天仗着自己生了大房长孙,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左右瞅了瞅,见周围没什么人,宝月压低声音道:“她叫李惜娘,是大夫人的表外甥女,从前就在府里寄住。她向来恨我们公主,其中曲折便不提了,你知道就行。” 宁香伶点了点头,心里对宝月有了个初次评价。先不提她对公主的忠心是真是假,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招待贵客,这点是必须的。 李惜娘大步流星的回了明涛阁,一口气喝了一大杯蜜水,才把气喘匀了。 今日她去靖王府找顾云润,本想两人再联手,毕竟她们俩如今虽都不是正室却都有了孩子,且还与锦瑟都结了梁子,应该是同一战线才对。没想到顾云润根本看不上她李惜娘,不仅认为自己身份高李惜娘一等,还对李惜娘冷嘲热讽了一番,意思就是李惜娘没本事没手腕,与她结盟一点儿好处都捞不着。 “区区一个美姬,也就跟通房丫鬟一个地位,真以为自己是王妃吗?好歹我也是有名分的,她还以为她这辈子有指望熬出头?”李惜娘越想越是气,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噤若寒蝉。 此时李惜娘又想起自己从前的奴婢来,起身往北院去了。 李惜娘并没有跟北院的掌事打过交道,还以为凭着自己如今得太夫人偏宠,可以说句话就将人要出来。没想到北院的掌事是个冷面的,只硬梆梆的回了一句:“府中人事调动需得太夫人点头,没有太夫人首肯,任何人不许私自调动。姨娘想要人,先拿太夫人的手令来。” 李惜娘一口气堵在胸口,眯着眼睛看了那掌事一会儿:“你不过区区一个掌事,等我回禀太夫人,不仅人我要带走,你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掌事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在下确实区区一个掌事,你也不过区区一个姨娘。在下在顾家当差三十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茬子。你若想告我,自去告便是。” 说完,掌事兀自转身走了,李惜娘更是火大,气的简直要呕出两口血来。 “姨娘,咱们是回去,还是去太夫人那?”身边丫鬟小心翼翼的问李惜娘,“这个时候,太夫人应是在用晚膳了。” 李惜娘猛地转身,在丫鬟身上狠狠拧了几下:“叫你糟践我,叫你糟践我!” 丫鬟疼得尖叫,憋着溢到眼眶的泪水,又不敢哭出来。 李惜娘出了气,狠狠瞪了她一眼:“回去!” 丫鬟颤巍巍的伸出胳膊替李惜娘打好遮阳伞,委屈的跟在身后走了。 “绿萍也真是可怜,摊上李姨娘那样的主子,三天两头不是挨打就是挨骂。” “她算个什么主子,方姨娘都没拿自己当正经主子,就她爱摆谱。” “可不是,从前在明涛阁伺候方姨娘,倒还松泛。方姨娘虽管教下人严了些,却也从来不随意责打,哪儿像李姨娘那么没规矩。” “你们说也怪哈,李姨娘自打从庄子上回来,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如今倒也没听到她的哭声了。” “谁说的,她到了四少爷跟前,也不少抹眼泪呢。” “你们说什么呢,说的这么热闹。”宝莲凑了过来,将手里的瓜子分给众人。 “我们在说李姨娘。”一个婆子撇了下嘴,“如今整个东院,就明涛阁的差事不好当,还不如去桃花坞伺候柳姨娘呢。” 另一个婆子拽了宝莲衣袖:“宝莲,你们听雨阁还缺人手么,要不你去跟公主说说,把我调去听雨阁?我做的点心可好了,比荣世堂还可口。” “你怎么抢我的话,要去也是我去,哪儿轮得到你。”另一个婆子抹开之前那婆子的手,对宝莲笑道,“宝莲,我在顾家当差当了十五年了,什么活都做过,你去跟公主说说,把我要去听雨阁。” “就你倚老卖老,你做了十五年怎么连个管事都没捞着,还落魄到明涛阁来。”之前那婆子翻了个白眼。 “你闭嘴,再说看我不抽你!” 几个婆子说着,推推搡搡起来,眼看要打起来了,身后忽然传来方姨娘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准备掌灯吗!” 几个婆子见方姨娘来了,都一哄而散。宝莲也趁机准备溜了,不想却被方姨娘叫住。 宝莲有些心虚,堆笑看着方姨娘:“方姨娘好,奴婢,奴婢听雨阁还有差事,奴婢就先回去了。” “你回来。”方姨娘没好气的看向宝莲,“我叫你是有正事。” 宝莲一听,连忙凑了过去:“方姨娘有什么事?” 方姨娘左右看看,伏在宝莲耳边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公主,明日我请她去天禧楼用午膳,请她务必光临。” 宝莲点了点头:“一定给您把话带到。” “行了,你去。”方姨娘微笑着摆了下手。 “奴婢告退。”宝莲打了个千儿,转身跑走了。 方姨娘看这宝莲出了明涛阁的院子,目光收回,在院子里那些丫鬟婆子身上缓缓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西厢房。 三少爷当初说的没错,李惜娘就是个祸害。只是这祸害如今落在我儿院子里,将他哄的五迷三道。我这个生身母亲,可不能再这样眼睁睁看着了。 第337章 互帮互助 锦瑟到天禧楼的时候,方姨娘已经连菜都点好,坐在雅间里等她了。 两人见了礼,分别落座,客气寒暄了一阵,等着菜上齐了,饮过几杯薄酒,方姨娘才把话题拉到了正事上。 “三奶奶见笑,今日妾身其实是想求三奶奶一件事。” “方姨娘说便是。” 方姨娘又饮了口酒,呼了口气,才对锦瑟道:“三奶奶,李惜娘到明涛阁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这大半年里,廷君对她的话是言听计从,不管李惜娘怎么胡闹,廷君都不会约束她。一开始妾身还以为,廷君是念在她有孕在身,怕伤了孩子,可是现在孩子也生下来了,李惜娘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发骄横,廷君更是毫无底线的纵容。” “妾身想管教儿子,可有心无力,妾身的话,他是左耳进右耳出,却将李惜娘的言语奉作金科玉律。” “原本这事妾身该去求大夫人,只是如今大祭礼在即,大夫人那边忙的很,太夫人又精力不济。所以妾身才厚颜求到了三奶上,希望三奶奶能给妾身出出主意,最好能想个法子暂时压一压李惜娘的气焰。等过了大祭礼,廷君上了任,便不能时时在家,妾身也好慢慢想法子约束李惜娘了。” 锦瑟明白了,方姨娘是忍不了李惜娘现在横行霸道的样子了,想管却管不住。 所谓大夫人忙的很,锦瑟猜想只是大夫人的借口。李惜娘再怎么说都是大夫人的亲戚,从前为了撮合她跟顾廷仪也没少在背后出主意。大夫人是个小心眼儿的,看她从前对待柳姨娘的态度就能知道,若不是方姨娘不争不抢,她也绝对不会给方姨娘好脸色,不过明涛阁的事,她肯定是不会搀和。 至于太夫人,如今满眼都是大房长孙,李惜娘在明涛阁怎么闹又碍不着她,她当然也懒得管了。 锦瑟犹豫了一阵:“方姨娘,不是我不肯帮忙,我毕竟是做媳妇的,上面有婆婆有祖母,哪里轮得到我插手。何况我去管廷君的妾,名不正言不顺的,倒是麻烦。如果廷君能娶个干练的媳妇,她来管李惜娘,我在旁帮衬,不仅名正言顺,谁也不能说什么。” 锦瑟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继续道:“廷君今年新中了榜,如今大祭礼在即,礼部那边的公文随时都可能下发。最迟到了秋末,廷君就该走马上任了,他虽是庶子,在贵族门第之中,也算是有出息的了。” “廷君长得一表人才,又是谦谦公子,再加上侯府的出身,想来议一门好亲事不是难事。若方姨娘心里有合适的人选自然更好不过,方姨娘要是不便开口,我就去跟祖母说。廷君都二十了,也该娶亲了。” 方姨娘听的眼睛亮了起来,对啊,之前太夫人可是说过,廷君娶了妻子,才能聘李惜娘的纳妾文书,就以这个来稳住廷君和李惜娘。等媳妇进了门,正头奶奶摆在前面,便是日日叫她去立规矩,她又怎敢不听? 如果能娶个手腕厉害些的媳妇,像是朝云公主这样的,说不定还能去母留子,彻底将李惜娘这个祸害从廷君身边赶走,岂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三奶奶一席话,妾身茅塞顿开。”方姨娘脸上总算有了开心的笑意,举起酒杯敬锦瑟,“妾身就厚颜麻烦三奶奶,去跟太夫人求这个恩典。等廷君的媳妇过了门,妾身再准备厚礼,感谢三奶奶的襄助。” “方姨娘说这话就见外了,您虽是父亲的妾室,我同样尊您为长辈。咱们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何况李惜娘也确实过分,方姨娘为自己儿子打算,也是一片慈母之心。”锦瑟微笑。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从天禧楼出来,方姨娘又提出去甄宝斋逛逛。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方姨娘是想买东西送锦瑟谢谢她,锦瑟正想着怎么推辞,抬头却看到不远处一袭白衣飘然而过。 “无羡公子!”锦瑟惊喜的叫了一声。 无羡公子好像没听到锦瑟的声音,拐了个弯人就不见了。 “喜鹊,快追过去叫住他。”锦瑟转头推了下喜鹊,然后朝着方姨娘快速道,“不好意思方姨娘,我还有要事找无羡公子,之前他外出未归,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我得赶紧找他去。” “那妾身就不耽误三奶奶正事了,妾身先回去了。”方姨娘曲了曲膝,“妾身告辞。” 锦瑟点了下头,立刻就朝着无羡公子刚走的方向追过去了。走进巷子,却只见喜鹊一人左顾右盼,哪里有无羡公子的影子。 “人呢?”锦瑟奇怪的跟喜鹊一起张望,“人怎么不见了。” “奇怪,奴婢明明看着无羡公子走到这里来了,怎么一转眼他跟那女子就都不见影了。”喜鹊也皱着一张小脸。 “女子?”锦瑟愣了一下,“他跟一个女子在一起?” “对啊,那女子原本走在他前面,一转眼两人就并肩而行了,然后他们就拐进了这巷子里,怎么不见了。”喜鹊奇怪的继续朝四周张望。 前面的主路是朱雀大街,这巷子里基本都是前面朱雀大街铺面的库房后院,难不成是无羡公子要买什么东西,跟着那女子进院子去瞧了? “那他估计有事要办,算了,咱们走。”锦瑟抿了抿唇,“咱们去同安堂,既然他回来了,我留个话告诉那边的伙计,明日再找他就好。” 主仆两人出了巷子,朝着朱雀大街的方向去了。这时,一青一白两道身影,从一座院子的墙头翻过,双双落在了巷子中间。 “你先回去,过几日我再找你。”无羡公子言罢,朝着巷子口快步离去。 身后的青衣女子看了无羡公子几眼,转头从巷子的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第338章 讨要礼物 “咦?主子,那不是无羡公子吗?” 同安堂里,喜鹊指着楼梯,无羡公子正顺着楼梯从三楼往下走。 锦瑟也愣了一下,不对啊,他刚才不是还在天禧楼附近的巷子里,怎么转眼又跑这儿来了?难道刚才自己跟喜鹊眼花,看错人了? 正想着,无羡公子已经走到了一楼,正巧看到了两人,嘴角扬起微笑:“你来了。” 锦瑟歪着脑袋打量一下,就是这身衣服没错啊,虽然没看到正脸,不过以自己对他的熟悉,哪怕只是看到背影,也足够分辩出是不是他了。 “怎么,几个月不见,认不得我了?”无羡公子眉目含笑。 锦瑟眨巴了下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日前刚回京城,还未来得及去府上拜会。”无羡公子答道。 “不是不是,我说你刚才什么时候回来的。” 无羡公子表情有些疑惑:“刚才?我今日一直在同安堂并未出去过,怎么这么问。” 锦瑟皱了眉头:“刚才我跟喜鹊在天禧楼附近看到个跟你穿一样衣服的人,追过去那人又不见影子了,我还以为是你。真认错了啊……” 无羡公子失笑道:“我这身衣服又不是天下独一无二,难不成穿了这衣袍便是我了?” 说着,无羡公子岔开了话题:“好久不见,去后院吃盏茶,坐下慢慢叙话。” “好啊。”锦瑟点头,跟无羡公子去了同安堂后院的小厅。 几个月不见,无羡公子和从前并没有半分不同。他炮制茶汤的动作依然那么优雅,神情也一如从前淡定从容,修长的手指提起茶壶,散发着香味的茶汤顺着壶口流进杯中。 “这是我从南方带回来的秋季白茶,朝云公主尝尝?”无羡公子拈起一只小杯,递给锦瑟。 锦瑟接了,不过也只抿了一口——她不爱喝茶。 “听说你去了西南,是去进白药了吗?”锦瑟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着无羡公子。 无羡公子还在慢慢品着茶,隔了片刻才回道:“朝辉与西南这一战,恐怕要持续数年。白药在西南也并不是什么寻常百姓用得起的伤药,如今西南那边金疮药价格飞涨,我身为同安堂的掌柜,自然不能放过这笔大生意。” 原来是赚钱去了。 “白药之所以量少,一来是药方掌握在少数大土司手里,二来是药方之中的几味药材乃西南特产。如今西南卷入战火之中,还有几个人会去爬山采药,白药自然更少更珍贵了。”无羡公子说完,将剩下的茶汤一饮而尽,“如果今日你是想来大批够买白药,我也只能对你说声抱歉了。” 锦瑟笑了起来:“我的主要目的确实是白药,不过我不是来买白药的,我是想跟你一同研制白药。” “研制白药?”无羡公子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白药是外伤药,也可做内服,这种药物不同于寻常伤药,药方极为复杂。药粉之中药物的用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何研制?” “拿到白药以来,我一直在试图破解药方。其中一些主药我已经知道了,也试着配了点成品出来,不过效果不如你从西南买回来的好。我觉得是我的药方缺了东西,我对西南的药材不熟,所以想跟你合作。” “你也说朝辉和西南的这场战争可能要持续很久,若我们能研制出白药,不仅能大赚一笔,而且对朝辉的战事也有很大帮助。我的好处自不必提,你这皇商的位置,也能做的更好,你觉得呢?” 与锦瑟想的不同,她以为无羡公子会毫不犹豫,满心高兴的答应下来,没想到无羡公子并未接她的话,而是默默的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白药的精确药方,自己确实不知道,但大概需要的药材,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可是这一切也是建立在自己身为同安堂掌柜,并且又与西南相互合作的基础上。她只是得了些白药,短短几个月就已经配置出有效果的成品了? 难道她身边也有从西南来的人? “商人重利,按说这件事我该答应的。只是近期我同安堂内部出了些问题,我还在追查整顿之中,恐怕一时不得空。”无羡公子朝着锦瑟抱歉的笑了一下,“此次回京,我也只能待一个月,过了大祭礼,我便要动身去安西州了。” “这样啊。”锦瑟低了头,满脸都是失望。 无羡公子看着锦瑟的样子,轻抿了一下嘴唇,开口道:“不过我可以让伙计给你列一份西南那边的药材单子,你尽可以来同安堂拿药,就算是徒儿为师傅尽的一点绵薄之力。” 锦瑟一听,脸上顿时有了笑容:“那我先谢谢啦!你这个徒弟,我收的可真不亏。” 无羡公子心中一顿,也弯起嘴角:“既然徒儿表现优良,那师傅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啊?”锦瑟一愣,无羡公子这是,跟自己讨礼物呢? 顿时,锦瑟的脸皱在了一起。 不是她小气不肯送,无羡公子跟自己的交情先不提,他给自己前后帮了那么多忙,送个礼物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要送就不能随便送,可无羡公子坐拥同安堂,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自己要送他什么好呢? “师傅可真小气,一听徒儿讨要礼物,便满脸不情愿。”无羡公子难得狭促,故意笑道。 锦瑟瞪了他一眼:“我真想不出你缺什么,不知该送你什么好。” “送什么都是师傅的一片心意啊。”无羡公子快速将头低下,装作继续喝茶。 有了! 锦瑟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云锦阁,十日之内,必将礼物送来。” 说着,锦瑟就要走。无羡公子连忙去拉她,本是想拽她的袖口,指尖却从她手背滑过,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只是开个玩笑,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无羡公子一边说着一边松了手。 锦瑟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回头对无羡公子道:“你是开玩笑,我可当真呢。你这份礼物,我定不会马虎的。” 说着,锦瑟伸手在无羡公子肩上拍了拍:“徒儿,敬请期待哦。” 第339章 给顾廷君娶妻 锦瑟回府的时候,李嬷嬷来禀,说绿萝搬离了碧凝宫,被皇帝挪到落雪轩去了。落雪轩距离顾云娇住的碧凝宫特别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而且落雪轩里还住着位主位娘娘,是已故九皇子的生母,党妃。 “党妃的娘家是少府党翰,当年在后宫也算一号人物。不过自打九皇子夭折之后,她便失了争宠之心,如今在落雪轩里日日念经礼佛。另外,落雪轩里还有有个高顺仪,是永州刺史高植的嫡女。绿萝位分最低,肯定会被压得很厉害。”李嬷嬷对锦瑟道。 锦瑟想了想:“倒是个好地方。住满了人的宫苑,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能安分些。” “公主的意思,绿萝是个好事的?”李嬷嬷微微皱了眉,“她与二房小姐关系亲近,为何没护着她,难道是她做了什么惹怒了二房小姐?” “她自请搬去落雪轩也好,顾云娇把她赶出碧凝宫的也罢,反正绿萝和顾云娇分开了,这是件好事。”锦瑟笑了笑,“绿萝不过是武侯府的一个丫鬟,咱们也不必为她操什么闲心了。只要顾云娇在宫里好好的,不会获罪牵连侯府,那就万事大吉。” 几日后,吏部的批文送到了府里。顾廷君递补工部从五品员外郎,大祭礼过后上任。顾家上下自然欢喜,方姨娘更是喜出望外。顾廷君一个庶子,殿试的成绩也没有十分出类拔萃,能递补到从五品官员,都是皇帝看在了武侯府的面子上。 为这喜事,府中自然要设宴庆祝。另因如今在战时,太夫人还将与侯府关心亲近的一些夫人小姐也请了来,毕竟大家的丈夫兄弟或者儿子都在西南,也算是借着这宴会相聚一番。 就在这宴会上,方姨娘看上了宣威将军昌裕森家里的三小姐昌葵,便私下里找了锦瑟,想让她帮自己开口,去求太夫人给恩典,让昌葵给自己儿子顾廷君做正室妻子。 “昌葵?就是那日宴会上穿着胡服的小姐?”锦瑟眉角微调,满脸笑意,“那日接触,看着昌三小姐英姿飒爽,倒是十分与众不同。只是廷君自幼读书,看李惜娘便知,他喜欢的恐怕不是昌三小姐那样的女孩儿。而且昌三小姐似乎是庶女,虽然廷杰是庶子,但他出身不同,方姨娘怎么不为他选个高门嫡女做妻子?” “嫡女不嫡女的,妾身并不在意。妾身就是觉得,若一般女子嫁于廷君,恐怕会受李惜娘的气。昌家勋武家族,昌三小姐定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应该管得住李惜娘。”方姨娘有些不好意思。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知昌三小姐今年芳龄,是否许了人家。”锦瑟道。 方姨娘连忙说:“妾身已经问过了,昌三小姐今年十八,还未许人家,也未议亲。” “既然如此,我就去太夫人和大夫人的意思。”锦瑟点头。 第二天早上,锦瑟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特意选了大夫人也会去的时间。 “廷君如今年纪不小了,也出息了,是不是该给他好好说门亲事。虽说廷君已经有了子嗣,但李姨娘毕竟只是个姨娘,明涛阁总不能一直让个姨娘做主,传出去也不好听。”锦瑟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觉得锦瑟说的有道理,大房三子,两个都娶了正经媳妇,只有廷君还未娶妻。如今他就要入仕,家里还是得有个正头娘子才是。 大夫人对这事倒不怎么上心,只随口说了一句:“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锦瑟倒是有个人选,只是不知是否合祖母和婆婆心意。”锦瑟立刻接口道。 “什么人,说来听听。”太夫人看向锦瑟。 锦瑟便将昌葵说与了太夫人和大夫人,说觉得那日宴会上一见,觉得十分不错,而且宣武将军与侯府关系亲近,想来对方也乐意亲上加亲。 “昌三小姐,是个庶女?”太夫人微微皱了下眉头,“虽说廷君是个庶子,但他到底出自侯府大房,自己又考了功名,配个庶女给他,恐怕……” “孙女觉得嫡庶倒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人好,对廷君好。”锦瑟说完,看太夫人的脸色依然没有松动,只好幽幽开口,“廷君房里已经有了一个侍妾,还收了通房,而且儿子都生了,一般嫡女怕是不肯嫁。” 太夫人果然眉头皱的更紧,心里忍不住有些郁闷,果然不娶妻先纳妾,就是耽误事。 “母亲,我觉得昌三小姐挺好,锦瑟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跟昌三小姐提亲的事,便交给我了。”大夫人居然十分爽利的将这事情揽到了自己头上。 太夫人本还想说什么,见大夫人也同意,想着家里的主母毕竟是大夫人,便没有再开口。 离开了慈安堂,大夫人身边的樊妈妈不禁开口问道:“夫人,这四少爷娶妻的事情,您向来是没在意的,怎么忽然揽了这差事。” “人是廷仪媳妇看上的,好不好,那也有廷仪媳妇担着。廷君虽然不如廷仪出息,如今也入仕了,再给他配个高门嫡女,以后万一跟廷仪抢爵位怎么办。廷仪媳妇虽然是庶出,但她是公主,自不一样。若再弄个高门嫡女进来,我这大夫人以后还有没有立足之地了。” 樊妈妈恍然大悟,原来大夫人这么爽快的答应,是因为她觉得昌三小姐门第不高,又是个庶女,拿捏起来必然比公主容易。 “还是夫人好算计。”樊妈妈笑着点头,“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昌家?” “自然越快越好,早些把这事定了,也算是给我解决了一桩心事。”大夫人眼角一挑,“走,咱们回去备礼,民日便到昌家去。” 第340章 亏本生意 见过无羡公子的第六天,云锦阁那边将锦瑟定制好的东西送到了侯府。锦瑟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觉得十分满意,便带着东西去了同安堂。 无羡公子接过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个一尺来长竹筒粗的圆柱形袋子。无羡公子还以为又是什么包装,解开了收口的绳子,才发现里面是个皮筒,与外面的袋子是一体的,所以说锦瑟送给他的礼物,就是这个袋子。 无羡公子的手轻抚过袋子,却故意揶揄的看着锦瑟:“师傅怎么送我个空袋子。” “空袋子怎么了,你可别小瞧这袋子,我是花了心思的。”锦瑟不服气道,“这面子用的是月支国进贡的锦缎,这种缎子入手虽不如云锦那般柔滑,不过很耐磨,而且轻易不会脱色。里面那个皮筒是犀牛皮制的,上下都能打开,中间还有隔断,可以从两头分别放东西进去。不仅轻便防水,还不容易损坏。” “你常年在外奔波,总有时候需要将一些东西单独携带。木质或者铁质的盒子虽说也能有效保存物品,但是都很笨重。这个袋子体积小,随便往哪儿一塞就能随身携带,做成圆筒形,即便背在背上也不会硌得慌。有犀牛皮保护,就算是磕了碰了,也不怕里面的东西有损伤,难道不是很方便?” 无羡公子听了锦瑟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这么说起来,果然是个好东西。” 言罢,无羡公子微微笑起来:“师傅一番心意,徒儿定当珍惜。” 锦瑟得意道:“虽然这东西不是我亲手做的,不过也是我专门为你设计,让云锦阁里的师傅赶制出来的。而且我还吩咐了云锦阁,这东西以后绝不会再出第二个,也就是说你手里这个,普天之下仅此一份,独一无二!” 这次无羡公子没有说话,只摩挲着手里的袋子,深深望着锦瑟。 锦瑟被无羡公子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大咧咧一笑:“好啦,其实就是个小玩意儿,不值一提。说起来我这个师傅做的其实很有些失职,反倒是你前前后后帮了我许多,这只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聊表对你的感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无羡公子垂了下眸,把袋子重新放回盒子里。 “哎?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关系好是咱俩关系好的事,该道谢的时候还是要道谢的。何况过阵子我不是还要到你店里拿药材,先把你这掌柜的收买一下,也好从你这多拿点折扣不是。”锦瑟嘻嘻一笑。 无羡公子听完,居然当场就叫了店里的掌事来,说以后只要是锦瑟派人来拿药,一律都给最好的药材,而且按市场价打五折。不仅如此,还不需要立刻结算现银,只要签了收据,什么时候想结算就什么时候结算,一切都看锦瑟的心情。 掌事听了无羡公子的话,有些诧异的望了锦瑟一眼,不过也并未多问,领命退下了。 锦瑟抿了抿嘴,觉得实在不妥:“市价五折,你这恐怕一个铜子儿都赚不着,还得搭进去人工运费,岂不是亏太多了。即便咱俩有交情在,你也不能做亏本生意啊。” “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我相信你,所以我不会亏。”无羡公子淡淡一笑,“等你研制出了白药,我直接向你购买即可,相信你也不会不卖我。长远来看,其实是我赚的更多。” 锦瑟一愣,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这不就是现代的投资模式,无羡公子出资支持自己的研究工作,等自己研制出了成品,再与他共享成果。 于是锦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无羡公子的“折扣”,等将来自己研制出了白药,把药方也给他一份就是。 “博彦,你可真是好大手笔,今日给朝云公主那一诺,可是价值万金。”翁丛泽立着一只脚,胳膊支在蒲团上,半躺在席子上,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无羡公子,“你这为博美人一笑,花费也忒巨,你可真舍得。” 无羡公子面不改色:“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贪我这点便宜。等她研制出了白药的药方,她定会给我一份。这白药药方的价值,就不止万金了。” “行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特意从药单上划掉了两味西南那边特产的药材。”说着,翁丛泽干脆坐了起来,直直看向无羡公子,“那两味药,是白药里必须的。” 无羡公子没说话,只拈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你把必须的药材划掉,即便朝云公主再有天资,再聪明,恐怕也做不出真正的白药来。你那些银子,丢进水里还能听个响,丢到朝云公主那,可是连个水花都看不见。”翁丛泽斜睨了无羡公子一眼,又重新躺了回去,“可惜呦,人家朝云公主已为人妇,你就算再花心思,她也是顾廷仪的媳妇。” 无羡公子似是为自己辩驳:“那两味药确实是白药里的药材,不过用量并不大,即便没有,不过是药效稍次一些,还是比一般金疮药要好上许多。” “所以你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只为得个次品?”翁丛泽嗤笑一声,又重新起身,正色看向无羡公子,“博彦,你若真心悦朝云公主,如今正是机会。眼下顾廷仪身在西南,只要你答应大公子的条件,大公子必会竭尽全力帮你除了他。有大公子在,将来事成,朝云公主还不尽在你手心?” 无羡公子淡然的脸上骤然浮起一层阴霾,“叮”的一声,一支细细的银针贴着翁丛泽的面颊划过,钉入他背后的墙壁。一丝血迹缓缓透出,凝为一颗血珠,顺着翁丛泽的脸滴落而下。 “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否则以后,你便不必来见我了。” 余音袅袅,无羡公子的白衣,已经消失在眼前。 第341章 寮鹰传情 转眼大祭礼到了,今年顾廷仪和顾锡儒都不在,然而两人在西南战功卓越,宫内的祭礼,不仅锦瑟依然是跟皇子们站在一起的,太夫人和大夫人也得了殊荣,站在了官眷最前排。 不过今年的大祭礼,盘查明显比去年严格了许多。没有了刺客骚扰,冗长的仪式从上午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 这回锦瑟有了经验,偷偷带了点吃的,想起顾廷仪去年塞给自己的那颗糖,锦瑟忍不住又有些惆怅。距离年底还有好几个月,顾廷仪年关之前能不能回来也是两说,他在军营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此时顾廷仪也在想锦瑟。 今日是宫中大祭礼的日子,阿锦这会儿肯定在祝台祭天。暗卫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她回去之后便忙的马不停蹄,没人在身边劝她休息,她的身子吃的消吗? 不行,自己得写封信回去,让她注意劳逸结合。等自己回去了,她若瘦了,就看着她把失掉的肉都补回来! 顾廷仪从桌斗里取了信纸:“连晋,来帮我研墨。” “少爷这是要写家书?”连晋一边磨着墨,一边笑着看顾廷仪,“十天前不是才回了家里的信么。” “这次要写给阿锦。”顾廷仪提起毛笔,沾了墨便唰唰写起来,“你来西南这么久了,有没有给你那未婚妻子写封信回去?” 连晋愣了一下,感觉还有点不好意思:“上次少爷的家书送出去时,我的也捎带上了。” “嗯,那就好。”顾廷仪点了下头,“原本这个时候,你都该与她成亲了。如今我们身在西南,又要耽搁你们的婚事。等我们回去了,我和阿锦给你们俩主婚,定将你的婚事办的风光热闹。” 连晋满不在乎接口道:“耽搁就耽搁,已经耽搁了许多,还差这几日么。” “你不差这几日,小心人家姑娘等的着急,不要你了。”顾廷仪哈哈一笑,将写好的信拿起来吹了吹。 “这就好了?”连晋凑上去瞄了一眼,也没看到底写的是什么,只看上面没多少字,一页信纸都没写满。 顾廷仪点头:“对,太长不方便,让暗卫飞鹰传书,马上送出去。” 卷好了信纸塞进专用的小竹筒里,连晋接了竹筒,转身出去了。 如果一切顺利,过几日阿锦就能收到信了。 顾廷仪走出军帐,望着外面碧蓝的天空,但愿阿锦在京城一切安好,等着自己回去与她相聚。 …… 锦瑟站了整整一天,还要叩拜祭祀,祭礼结束之后,恨不得立刻躺倒。可是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在跟顾云娇说话,毕竟两人平日无事又没法随意进宫,加上绿萝那事才过去,逮到了机会自得叮嘱一番顾云娇。 顾云娇垂着眸,听的心不在焉。她早就知道太夫人和大夫人会说什么,来来回回无非就是让她在后宫安分守己,不要惹事出风头,有什么不懂的就多去问赵婕妤。 “襄婕妤,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顾云娇身边新的贴身宫女画侨小声提醒了一句。 顾云娇这才回了神,与太夫人和大夫人告别之后,匆忙去了坐马车的地方。 此时许多宫嫔都已经上车往宫里去了,顾云娇的目光,在剩下不多的马车之间来回寻找,可惜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个人。 “婕妤,您找谁呢?”画侨顺着顾云娇的目光看了几眼,又回头望顾云娇。 “没找谁,随便看看。”顾云娇收回目光,淡淡抬了手,“走,我们也该回去了。” 靠在车里的顾云娇,鼻尖有些微微发酸。她果然没来,出发的时候便没见着,若是她来了,她不会不等自己的。 顾云娇打了车帘,装作不经意的问外面的画侨:“今日后宫的人都来了吗?我怎么看着人并没有那么多。” 画侨没多想,只立刻答道:“回婕妤,祝台祭天,只有容华以上的位分才能来,其他人都是去宝象国寺烧香祝祷。不过晚上宫里夜宴,就都会去的。” “哦。”顾云娇点了点头,把车帘放了下去。 晚上夜宴,还有机会的。 原本这夜宴锦瑟也该去,可她实在累的受不住了,干脆称病没去。回到听雨阁,锦瑟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胡乱塞了些东西就扑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又是家中的祭礼,好在就在自家祠堂,不需要车马劳顿,不过依然忙活了大半天。 下午锦瑟回到听雨阁,把自己往床上一扔,蒙头就睡。迷迷糊糊中,锦瑟听见外面廊下丫鬟婆子们说话,家里接了这个那个的帖子,明日定又要做宴。锦瑟忍不住心里哀嚎,怎么这大祭礼比过年事儿还多,什么时候才能清静啊!直到大祭礼休沐结束,府里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锦瑟也收到了顾廷仪的信,靠在牙床上翻来覆去的看。 “主子,您都看了一天了。”喜鹊忍不住揶揄锦瑟,“您要这么想念驸马爷,要不您就跟大奶奶学学,干脆追到西南去陪在驸马爷身边得了。” 锦瑟白了喜鹊一眼:“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廷仪的家书昨日才到,他在信里只字未提他单独给我写了信的事,说明这是家书寄出之后才写的。为了尽快让我收到,暗卫那边用了专门的寮鹰发来,原本这是没有重大事件不能随意动用的办法呢。” “如此看来,是驸马爷思念主子的心情,传递到主子这儿来了。所以才搅得主子一整天魂不守舍,拿着这信,看的茶饭不思了。”喜鹊“噗哧”一笑,“主子,您看这信就看饱了?午膳还传吗?” “我又不是神仙,当然得吃饭了。”锦瑟又看了两眼,才把信小心的收了起来,“去吩咐小厨房做,下午我还要去趟安阳伯府,让他们尽快,即便弄一点就好了。” 第342章 怎么能不够 锦瑟去安阳伯府,主要是去送云锦阁那边帮林妙言做的婚鞋和喜糖盒子。婚鞋华丽非凡自不必说,喜糖盒子是锦瑟让人用薄木片做的,弄成了喜轿的模样,再贴上绣好的红色锦缎。轿帘位置的木片可以抽出来,好拿取喜糖。 林妙言一见就喜欢上了,迫不及待的将安阳伯夫人也叫了来,与她分享这好东西。 冯氏把喜糖盒子拿在手里瞧了半晌:“早就听闻朝阳公主有颗七窍玲珑心,这喜糖盒子竟然能做的如此精致,小女的婚礼,朝云公主还如此费心,妾身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公主了。” 锦瑟不好意思的笑道:“只是个小玩意儿,夫人过誉了。妙言是我闺中密友,她的婚礼我自该帮忙。” “母亲,我早就跟您说了,公主聪明又亲切,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林妙言挽住冯氏的手臂,撒娇道,“母亲,这喜糖盒子做的如此精致,咱们得多定些,不能让朝云公主的心思白费啊。” “这是自然。”冯氏宠溺的点了下林妙言的鼻尖,转头对朝云公主道,“不知云锦阁在十月十五之前能做出多少这样的盒子?这东西细巧,恐怕费时。” 锦瑟来之前就已经和宁香伶估算过云锦阁的制作能力,这样的喜糖盒子,在不影响其他生意的前提下,一天做十个是没问题的。距离十月十五还有二十多天,也就是可以做两百多个,应该是足够的。 不过出于谨慎,锦瑟还是问了一句:“不知夫人想要多少个这样的盒子?” 冯氏低头,略算了一下:“两家宴客,加起来有六十桌,至少得五百个才行。” 至少五百个? 锦瑟没想到居然要这么多,顿时有些无措。 冯氏一眼就看出了锦瑟的为难,微笑道:“这东西合该早早准备,若公主觉得时间不够,那三百个也可以。” 林妙言跟自己关系这么好,她婚礼上用的东西可不能凑合!何况自己还指望在林妙言的婚宴上打开这方面的市场,东西怎么能不够! 锦瑟的大脑飞快的转了起来。 喜糖盒子的主料是木片和锦缎,锦缎自己那边本就为了这次的事情进了一批货,肯定是够的,主要是木片切割雕刻比较费事。对了,木片的切割雕刻更容易,可以包给其他小作坊来做,这就省了许多事,云锦阁那边只要将贴片的锦缎裁好贴上去就行。 “我尽力而为,五百个不敢保证,三百个一定有。”锦瑟还是没把话说满。 “那就先谢谢公主了。”冯氏笑着点头。 离开了安阳伯府,锦瑟没回侯府,直奔云锦阁去了。宁香伶没想到锦瑟这么晚了还会过来,连忙与锦瑟去了二楼。 锦瑟把自己的想法跟宁香伶说了一下,问她能不能实现,如果不能,即便是拖一拖其他事,林妙言婚礼上用的喜糖盒子也一定得做够了。 宁香伶略思索了片刻:“京城里的木匠若是不够,妾身就派人到京郊的田庄上去问问。京城附近的村镇田庄不少,临时雇佣肯定可以。只是赶得这般急,这价钱恐怕就压不下来了。” “银子都不是问题,你可以加双倍工钱,只要东西质量过关,做多少收多少。如今大祭礼过了,绣娘肯定要好找一些,云锦阁只做锦缎贴片,十月十五之前,若是做够了五百个,再给所有绣娘加发一笔奖金。”锦瑟立刻道。 “妾身明白了,明日妾身就去找木匠。”宁香伶点头。 说完,宁香伶看着锦瑟欲言又止,似乎是还有其他事情想说。 “还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锦瑟有些奇怪的看着宁香伶。 宁香伶抿了抿唇:“公主,妾身前几日收到了泉州那边的来信,说是铺子里总出事。要么就是丢东西,要么就是有人上门闹事。若说只是丢东西,还可以解释为云锦阁被眼红的贼人盯上了,可前几天铺子里居然走水了,险些烧了库房。妾身再三叮嘱过,云锦阁一定要主意防范明火,掌事也做事做老的人,绝对靠得住,妾身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泉州?”锦瑟想了一阵,泉州在金陵附近,不过更靠近东南方向,也是南方农业重镇,“只有泉州的铺子出事吗?” 宁香伶点头:“云锦阁的招牌摆在那,一般人也不敢招惹。其他的铺面都没有事情,只泉州那家频频出事。” 锦瑟也觉得奇怪,自己没听说过泉州治安不好,怎么南方那么多铺子,偏泉州的出事了?最有可能的是云锦阁或者自己得罪了泉州的什么有权有势的人物,被人报复了。 可是自己在泉州又不认识人,宁香伶办事定是上下打点过,也不可能惹到谁,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先让掌事多雇些人手,把铺子看好了。若实在不行,就以修整的名义把铺子关上一段时间,这件事我得回去仔细想想。”锦瑟皱着眉。 宁香伶点头:“妾身已经叫掌柜的多请些护院了,只是云锦阁开门做生意,又不是官府衙门,护卫太多了或许会吓着客人。” 官府衙门?会不会是武侯府有什么对头在泉州? “好,我知道了。喜糖盒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泉州那边的事,我去打听一下。” 锦瑟匆匆离了云锦阁,原本是打算去鲁国公府找顾云诗,问武侯府在泉州有没有什么对头的,喜鹊却拉住了锦瑟。 “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要去鲁国公府找二小姐,也得等明天天亮之后。”喜鹊皱着一张小脸,望了一眼天上星星,“您还没用晚膳呢。” 哎呀,天都黑了? 锦瑟怔了怔,笑着捏了一把喜鹊的脸:“你提醒的对,这个时候还没回去,小厨房估计也没准备咱们的饭。走,咱们去宝月楼。” 两人转身朝着宝月楼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口还没跨过门槛,锦瑟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朝云公主,好巧。” 锦瑟回头,无羡公子就站在自己侧后不到两米处,微微笑着。 第343章 泉州通判 无羡公子也是来吃晚饭的,于是锦瑟干脆邀了他同席。两人捡了个雅间,一边吃一边聊。 其实锦瑟主要是想请教一下无羡公子开店的经验,自己虽然来自现代,毕竟不是经商出身。无羡公子手底下管着朝辉最大的连锁药店,能学的一定不少。 “几个月不见,你的铺子都开到南方去了?”无羡公子嘴角含笑,“再过些日子,说不定就能赶上我的同安堂了。” “你可别笑话我了,我这还不是仗着有父皇撑腰,才敢一下把摊子铺这么大。不过就这十几家铺面,我都觉得人手紧张。而且最近还有家铺子出了事,我正心烦呢。”锦瑟砸了一下嘴。 说起这个,锦瑟不禁想到无羡公子在泉州或许认识什么人,可以问问他呢? 锦瑟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对了,泉州那边你熟吗?” “泉州。”无羡公子略想了想,“泉州靠近东南,水系发达,交通便利。不仅是南方的农业重镇,也是枢纽地点。同安堂在泉州的分号负责整个东南方向的货物疏散,熟倒是谈不上,每年我都会去就是了。” 说着,无羡公子望向锦瑟:“怎么,你是打算在泉州开铺子?” “我已经在泉州开了一家铺子了。”锦瑟苦笑了一下。 “哦,你出事的铺子就是泉州的。”无羡公子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你在泉州开铺子,没有事先打听一下吗?” “怎么了,有什么是我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锦瑟有点紧张,难不成在泉州开铺子,还要拜什么地头蛇,自己不清楚? 无羡公子的目光,顺着雅间打开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去年那里面有个人的亲戚因你被贬了官,如今正在泉州。” 这个雅间的窗户是朝北开的,顺着窗户望出去,远远可以看到皇宫的轮廓。锦瑟瞬间明白了,去年因为自己被贬官的,不就是纯妃的娘家哥哥,原本的户部尚书张启明吗?他被贬到泉州去了? “那,你知道他在泉州的官职吗?”锦瑟连忙追问。 “张启明如今在泉州做通判,纯妃本家在永州,他父亲是永州刺史。泉州与永州距离不算太远,张启明虽被贬了官,到泉州去也算照顾他了。”无羡公子说着,筷子在空中顿了一下,笑道,“不过对张启明来说,恐怕滋味不好受。” 可不是,张启明原本是堂堂户部尚书,正四品官员,又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任职。而泉州通判只是正六品,虽然名义上和知府相互牵制,真算起来,又比知府低一级。况且泉州再繁华,也比不上京城,张启明又是贬官过去的,一把手变成了二把手,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了。 最重要的是,张世杰可是张启明的亲儿子,因为武侯府的事,张世杰被判流放,张启明恐怕恨不得把自己跟武侯府的人都生吞活剥了。 “这可就难办了。”锦瑟皱着眉头。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就算自己是公主,面子也够不着泉州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自己跟泉州太守或者知府都没交情,张启明的官职又是仅次于这两人之下的。以自己这边和张启明的仇怨,泉州的铺子要继续开下去,别说赚钱,不赔钱就不错了。 锦瑟叹了口气,算了,看来只能把泉州的铺子关了。锦瑟不禁肉痛,云锦阁开一间铺子的投入就是上千两银子,关一家铺子的损失,更是万两都不止了。 “我与泉州参军有些交情,三年前我去泉州的时候,曾帮他治过病。要不我修书一封给他,让他帮忙说项说项?”无羡公子看向锦瑟,“纯妃还是忌惮着武侯府的,张启明想来也就是发泄一下心中郁气,不敢真把云锦阁怎么样。” “这你就想岔了,我泉州那间铺子事件频发,而且近期还失了火。所幸的是损失不算太大,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这次是幸运,下次呢?”锦瑟苦着脸,“水火无情,货烧没了大不了就是损失些银子,若人被烧伤或者烧死呢?”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无羡公子眉心微微一簇,“纵火可是重罪,云锦阁里的货品价值不菲,若能抓住祸首,张启明丢官都是轻的。” 云锦阁是商铺,请的护院也不过是寻常人,怎么可能抓住张启明派去纵火的人。就算抓到了,还能在张启明眼皮子底下状告他妈? 锦瑟觉得头疼,随口问无羡公子道:“你的同安堂就没出过这种事吗?” 无羡公子淡淡笑了笑:“医馆药堂是救死扶伤之所,无论什么人都不敢保证自己一生无病无灾,没有人会去找大夫的麻烦。即便是那些劫道的山贼,遇上大夫药师,也只拿一点银钱,绝不会伤人性命。” 原来开医馆还有这等好处啊! 可是云锦阁又不是医馆,云锦阁算是个高端奢侈品商店,恐怕那些所谓“劫富济贫的义贼”都很想进去捞一票呢。 这么一想,锦瑟更头疼了。 如果云锦阁里也有暗卫守护着就好了。 对啊,能不能让顾廷仪派些人过去呢?自己的云锦阁不就是为顾廷仪筹集军费才开的,顾廷晓手下还有好几万匿瞒的私军,派一些给云锦阁又不碍事,还解决他们的月银。何况化整为零,也更好隐藏,岂不是两全其美? 锦瑟磨了磨牙,张启明这混蛋,都到了泉州还不安生,逼的自己都得给云锦阁配军队保护了。若不是自己眼下腾不出手来,非得到泉州去狠狠收拾你一顿! 眼珠一转,锦瑟笑了。 张启明远在泉州自己够不着,自己面前不还有纯妃和四皇子么? “博彦,这次我可真得求你帮我个忙了。” 第344章 软柿子 进宫一趟,对锦瑟来说没什么难的。可是写信去泉州,若是没人帮忙传递,恐怕张启明看都不会看一眼就直接撕了扔进垃圾桶里。 自己可是要写信去威胁张启明的,他要不看,目的不就达不到了么?所以这书信,还得拜托无羡公子交给泉州参军,再由泉州参军转交给张启明,保证他能看到书信里的内容。 不过要威胁,至少也得先做点事情出来,比如找一下纯妃的麻烦。 纯妃跟在皇帝身边三十多年,与皇后是同时嫁给当年还是王爷的赵衍。这些年里,她先后生了三个孩子,大皇子,四皇子,还有七公主。可惜的是她子女缘可能有点浅,大皇子去了西凉为质,死在了那里,七公主也是不足周岁便夭折了。唯一留在身边的儿子,也就四皇子,聪敏好学,在一众皇子之中也是能力拔尖的,十分给纯妃争脸。 据说皇帝早年还曾想给纯妃晋位贵妃,只是限于她的出身,被皇后极力反对。毕竟她父亲只是个五品的永州刺史,与皇后娘家扈国公府远不能比,于是便作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纯妃也是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女人。想给她找麻烦,恐怕还有点难度。 锦瑟找来了李嬷嬷,让她帮忙想想,后宫之中与纯妃抱团的妃嫔都有谁。 “刘嫔与纯妃一向交好,当年她生六皇子的时候,胎大难产,是纯妃陪在产房里陪了她一夜。后来六皇子虽然小小年纪就没了,不过也没影响刘嫔和纯妃的关系。” “另外还有陶婕妤,她位分虽低,却也是靠纯妃庇护生了皇子的,肯定为纯妃马首是瞻。” “还有十公主的生母付昭容,当年生十公主的之前,还是个充媛。陛下听了纯妃的进言,才给她晋了昭容,可惜十公主也是三岁上就没了。” 锦瑟冷笑了一下,纯妃还真是好心机,与她交好的妃嫔都是生了皇子或者公主的。虽然六皇子和十公主都没了,但是他们的生母比那些无子的妃嫔地位显然更高一些。 “公主,你问这些干什么。”李嬷嬷微微皱着眉头,“您是要找纯妃的晦气?” “她娘家哥哥在泉州兴风作浪,搞的我在泉州的云锦阁分号都开不下去了。我要不把这场子找回来,关了泉州一家,谁知道张启明会不会以为我怕了,转而去找我其他地方分号的麻烦。”锦瑟眯着眼睛,“张启明我找不着,纯妃可不是活靶子。不敲打他们一下,他们还真把我当软柿子了。” 李嬷嬷自然知道锦瑟多看重云锦阁,不过她还是劝道:“公主,纯妃娘娘在后宫屹立三十年,与皇后都斗的几乎不分上下,手腕独到可见一斑。您想找她的麻烦,恐怕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她厉害又怎么了,难道还算了?”锦瑟翻了个白眼。 “公主,老奴的意思是,您可以不挑纯妃,换个人。” 锦瑟抬头看向李嬷嬷:“李嬷嬷,难道您有什么好主意?” 李嬷嬷笑了起来:“后宫妃嫔与皇子公主们一体,纯妃待在后宫里,您想找她的麻烦也不方便。四皇子聪敏,手段也凌厉,同样不是软柿子。不过四皇子和二皇子宣王交好,宣王您还不知道,他那个人,身上想没点把柄都不可能。” 宣王? 二皇子宣王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他母亲于氏当年生他的时候难产,好不容易儿子生出来了,自己却血崩而亡。那时候皇后十分想将他抱到自己膝下来养,可惜被纯妃阻挠,最后两人争来争去谁也没落下好,皇帝一怒之下谁都没让养二皇子,就让他由奶娘照顾着。 没亲娘的孩子长起来有多难,二公主自己也深有体会。不过当时皇帝的孩子很少,除了在西凉为质的大皇子,身边就只有二皇子这么一个独苗,所以经常看望。二皇子磕磕碰碰,好歹是健康长大了。 不过这位二皇子是皇后和纯妃之间争夺的一个焦点,搞的他自己十分被动。最后还是纯妃棋高一着,让自己的儿子四皇子与这位哥哥多亲近,成功把二皇子拉到了自己的阵营。 可惜多年下来,二皇子已经被折腾的够呛,不仅读书不行,骑射剑术也是个半吊子。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避世麻木自己,还迷上了钻研各种奇术。要不是因为几年前他给皇帝举荐了一个炼丹十分了得的道长,他在皇帝面前的地位,可能还不如之前的二公主。 在京城里,二皇子宣王也是名声在外的,谁说起他,都要先笑两声。宣王为了钻研各种奇术,往他的王府里招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江湖术士,那些江湖术士里不乏鸡鸣狗盗之辈,惹出了不知多少祸事。 所以纯妃和四皇子燕王的把柄一时不好抓的话,这个二皇子的小辫子,恐怕就是一抓一大把了。 如果找到了宣王的把柄,再想办法将四皇子拉下水,为了护着四皇子,纯妃说不得就要亲自下场。别的不说,自己只要弄点小麻烦出来,皇后还在一边对纯妃虎视眈眈呢,还怕不能阴纯妃一把? “行啊李嬷嬷,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锦瑟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她连做这事的人选都想好了,巫怀安,身为西凉第一巫术师,简直是再完美不过了! “不过公主,您敲打一下纯妃就好,可千万别将她惹急了。纯妃在陛下眼里到底不同,这两年陛下与您的关系刚好一些,若是又被纯妃吹了枕头风,只怕陛下要恼了您的。”李嬷嬷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呵呵。 就皇帝那人品,锦瑟才不会觉得,他眼里会有任何人。谁对他有用,谁就重要,看重纯妃最大的可能是为了制约皇后。就算自己惹急了纯妃又怎么样,如今皇帝眼里,自己可比纯妃重要多了。 再说了,谁让张启明先来招惹自己呢? 第345章 天下第一比试大会 两手一合一张,一只光点聚成的小鸟忽地钻了出来,放下手,小鸟跳到了肩头,这啄啄那看看。打个响指,小鸟飞了起来,绕着头顶盘旋了两圈,猛地往高处冲去。“砰”,小鸟炸成一堆光斑,如同烟花般散开。余光缓缓落下,消失不见。 “啪啪啪”,宣王拍着手,收回盯在小鸟上的目光,激动的看向巫怀安:“安大师果然技艺高超,如此巧妙的奇术,不知是怎么实现的?” “宣王殿下,这是我门中不传之秘,您若想学,得先拜我为师。”巫怀安微微抬着下巴,表情有些倨傲。 “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个障眼法。”一旁的蓝衫道士不屑的嘁了一声。 巫怀安忽地一弹手指,一只火焰结成的小鸟冲向那蓝衫道士的面门,那蓝衫道士猝不及防间被吓得怪叫一声,抬了胳膊就去挡,火鸟却绕了个弯,在他脑袋顶上狠狠一啄。 青烟袅袅,火鸟不见了,蓝衫道士的头发却被烧焦了一撮,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的。 围观众人发出哄笑,宣王也捂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蓝衫道士的脸乍青乍白,依然嘴犟道:“你这是偷袭,我准备不足,有本事再来!” 巫怀安神色肃穆:“你这是要与我生死斗?” 生死斗是江湖之中的一种挑战方法,两人不得用其他工具手段,只以最擅长的方面比拼。拼斗之中若输了,那输的那一方所有财产全部归胜者所有。若有人落败身死,赢的人也无需背上任何官司。 蓝衫道士一听巫怀安说生死斗,立刻慌了,这人怎么如此狠辣,开口就是生死斗,他不知道什么叫日常切磋吗? “谁要与你生死斗,疯子。”蓝衫道士袖袍一甩,脚下抹油,溜了。 至此,宣王对着巫怀安一辑:“安大师若不嫌弃,便在宣王府住下,一应待遇,与丘道长相同。” 丘道长就是宣王举荐给皇帝的那位擅长炼丹的道士,不过如今已经不在宣王府住了。 巫怀安端着架子,只点了点头。 宣王连忙叫人来带巫怀安去安置,望着巫怀安的背影,搓了搓手。 安大师是有真本事,说不定自己府里又能出个和丘道长一般的人呢! 就这样,带着人皮面具,化名安怀的巫怀安,以江湖术士的身份,混进了宣王府。还给自己编了个师从天山九星宗,此番下山是为历练的背景故事。 时间不等人,巫怀安来这里,是得尽快让宣王出错,顺带拉四皇子下水的。于是当天下午,巫怀安便将宣王府里那些所谓奇人异士挨个挑了个遍,连上午进门时被烧了头发的蓝衫道士都没放过。 只能感叹宣王是真大方,府里那些人九成九都是来骗吃骗喝的,宣王还将他们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有一个是真的有本事,擅长奇淫巧技,甚至能做出可以行走的木人来。 巫怀安大手一挥,除了那个有真本事的,要把其他人统统赶出去。 巫怀安的做法无异于断了这些人的财路,这些人哪里肯,集体找宣王闹去了。 “一群酒囊饭袋,留着有何用?”巫怀安轻蔑的眼神从那群人脸上扫过。 宣王有些为难,这些人可是他搜罗多年才集到麾下的,上次还带进宫去给父皇表演了一番。父皇看了挺开心,还赏了他一只束发的玉带。如今丘道长都搬出宣王府了,要是这些人再都走了,他该怎么讨父皇欢心啊! 虽然宣王很不靠谱,不过他还是深知,自己能无所顾忌的干自己想做的事,主要还是皇帝睁只眼闭只眼,讨好皇帝依然是非常要紧的事。 “你什么意思啊,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能耐,便看不起天下英雄?” “就是就是,不就是会点幻术吗,还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殿下,在下愿回师门请师兄和师傅来,他们修炼多年,定比这安怀强上百倍!” “殿下,今日我们若走了,今后谁还会来宣王府。天下奇人异士数不胜数,殿下可不要因他一人放弃其他众人啊。” 众人吵吵嚷嚷,宣王也十分头疼。让这些人走,宣王私心里是舍不得的,更怕像他们说的一样,他们走了之后便没有其他奇人异士再来了。可是这些人不走,安怀大师一定不高兴,安怀大师若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那岂不是损失更大? 宣王正左右为难,巫怀安上前一步,对着宣王随手一辑:“殿下,您根本无需为这些人伤神,在下有个主意,可以为宣王府招揽真正的能人异士。” “哦?安大师有办法?”宣王将信将疑的看着巫怀安,自己堂堂宣王,开出的条件这么优渥,多年来也只找到了寥寥数个本事不错,且愿意为自己效力的人。安大师虽然是有真本事的,但论招揽人才,恐怕就有点难了。 “殿下只听我说就是。”巫怀安自信满满,“宣王殿下可办一场天下第一比试大会,广发请帖,邀各路能人异士前来。比试的第一名,除了普通的黄白之物,宣王殿下再赐他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头。这世上能人异士众多,可是真正比过的又有几个?天下第一,这名号谁不想要?” 宣王一听,对啊,这些那些能人异士最看重的是什么,不是金银不是富贵,是名声!天下第一啊,谁不想争一争?其他的不提,单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就足够吸引大批人前来了! “安大师的主意果然妙!”宣王比了个大拇指。 巫怀安淡淡一笑,眼角的余光落在其余人的方向:“各位如果觉得在下霸道,不如也参加这次比试,若能在比试上一举夺魁,在下斟茶道歉。” 肚子里有几分货,这些人哪个不知道自己,何况已经被巫怀安揍过一遍,难道还要上赶着被揍第二遍? 没人说话,众人低头转身,灰溜溜的回去收拾东西了。 第346章 四皇子面圣 宣王一开始只觉得天下第一这噱头好,但真的着手开办了,发现问题真不少。 起了“天下第一比试大会”这么拉风霸气的名字,大会选办的地点必然不能太寒酸,而且比试裁判也得有点份量。否则的话,就算赢了比试,恐怕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也没人在乎。 既要声势浩大,又要有含金量,宣王有点愁了。于是宣王拿出了他应对麻烦事的最好办法,找燕王商议。“天下第一?你这口气也真大,你以为你是父皇呢,竟也敢开口许什么天下第一的名头。”燕王往嘴里塞着冰葡萄,没看宣王,也没让宣王看到他眼神里的蔑视。 “所以这不是来求四弟了嘛。”宣王有些低声下气的,舔着脸不好意思的凑到燕王旁边,“如今我府中那些人走了九成,只剩下安怀大师和陆半,若是不弄些人来,今年除夕宫宴,父皇那边可怎么办呀。” “你不是说你府里那个安怀本事很大么,叫他去父皇面前露一手不就得了?”燕王随口道。 宣王嘴角抽了抽,当年他将丘道长举荐给父皇,也不过是为了讨父皇开心。可丘道长攀上了父皇的高枝,就从宣王府搬了出去,如今想见他一面都难了。若是安怀也这样,那自己可怎么办? “四弟,话不能这么说,安怀大师是天山七星派弟子,又不是街头卖艺的,人家总有一天要回天山去。到时候我那府里,就连个撑场面的都没有了。”宣王开始打苦情牌,“四弟,为兄这人就这么点嗜好,文不成武不就的,比不得四弟你在父皇面前得脸。若是你再不帮帮我,为兄这日子……” 谁都爱听好听的话,燕王也不例外。宣王见燕王的神态似有松动,连忙对着燕王一顿恭维,马屁如的燕王简直是天上地下无所不能,下一任帝位非他莫属。 燕王听的心中飘飘然,毕竟这种话在外面可不会随便听到,父皇知道了可不会高兴。不过他也不傻,也就和宣王关起门来私下议议,让自己心里舒爽一下。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燕王摆了摆手,扬起的嘴角表明了他此时的心情,“既然如此,我便去求一求父皇的恩典。” 宣王大喜,不过不等他说什么,燕王便坐直身子正色道:“如今正是朝廷与西南交战之际,我上奏父皇,也是想为战事出力。若通过这次的比试大会,真能招揽到人才,也好派去西南。听说西南那边蛊神教的蛊术端是了得,让咱们的兵将吃了不少亏。到时候咱们也能拿出些什么奇异之术,不管能不能破了那蛊术,也得让蛊神教的人尝尝厉害!” “还是四弟想的周到!”宣王也不反对燕王的主意,反正他想好了,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头,人家八成不愿屈居自己效力,只要在这次的比试大会之中捡些差不多的人才,弥补之前那批人走掉的损失,自己也就不亏了。 燕王入宫面圣的时候,没想到锦瑟也在。锦瑟见了燕王,问安之后便作势要走。 燕王大方笑道:“也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事,朝云便留着,父皇,您看呢?” 燕王留下锦瑟,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他也知道云锦阁的事,想着锦瑟脑子里新奇点子多,说不定能为在父皇面前博好感,多出一出主意。 反正这比试是自己提出来的,朝云就算出再大的力,功劳也是自己的,跑不掉。 “既然不是什么要紧事,那锦儿便也留下听一听。”皇帝点了头。 于是燕王便在皇帝面前提出了这个“天下第一比试大会”的事,当然也将那套招揽能人异士为西南战事出力的说辞,拿出来忽悠了皇帝一顿。 皇帝对这些“歪门邪道”向来不感冒,听完不禁皱了眉头:“衡儿,这昏主意听着不像是你出的,倒像是你二哥那个浑人,怎么连你也对这些奇门异术感兴趣了?” “回父皇,儿臣确实是在二哥那里得到的灵感,不过儿臣觉得,这些奇淫巧技,若是用在对的地方也能产生不小的作用。古人不就曾凭借一座奇门阵,阻拦了几万大军整整七日。儿臣以为,若天下真有此等能人,招致麾下,定能为西南战事打开新的局面。”燕王躬身道。 皇帝微微皱了眉头,他还是很喜欢自己这四儿子的,不想当面驳了他的面子。 于是他的目光朝锦瑟那边一斜:“锦儿,你说说你四哥这主意,究竟如何?” 皇帝知道锦瑟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自己问她这话的意思。没想到锦瑟不仅没帮他反驳燕王,反倒两手一拍。 “父皇,四哥这主意真妙啊!锦儿今年出门一趟,听说了许多江湖传闻,天下不乏能人异士,可以做到许多常人所不能之事。既然西南土司可以借助蛊神教的力量,我们为什么不能借助这些人的力量呢?”锦瑟眼睛亮亮的,好似真听到了什么非同寻常巧妙主意。 皇帝有些不悦,正想斥她两句,锦瑟一脸认真的看着皇帝:“父皇,儿臣之前缕遭贼人迫害,听驸马说,其中就有一种叫阵师的人。儿臣曾身陷阵中,体验过那阵法的奇诡,此时再想,别说人,那阵法恐怕困得住成百上千的兵将。若此等人物能效力朝廷,对西南战事定能起到奇效。” 皇帝有些犹豫了,当面朝辉与西凉作战时,也不是不曾遇过阵师为西凉助阵。此等确实人才,若能配备到军队之中,那自己的军队便能如虎添翼。 其实皇帝当年留下巫怀安,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可惜巫怀安是块硬骨头,用尽了办法他也不肯合作,皇帝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若真能通过一个比试招揽到人才,或许也是个门路呢? 第347章 让你赚钱的办法 锦瑟看到皇帝似乎是有兴趣了,只是还犹豫不决,决定再添一把火! 她起身走到皇帝面前,单膝跪下: “父皇,如今西南那边战事平稳,不时便有捷报传来。可是这仗也打了快一年了,民众们需要一些鼓励,一些信心。天下第一比试大会,正是给了咱们朝辉一个鼓舞士气的机会!” “这次大比,儿臣觉得不仅要办,还要办的盛大,办的天下皆知,让那些蛮夷好好看看我们朝辉泱泱大国的气度和实力!” “比赛的会场,不如就选在皇家猎场,那里地方宽敞,到时可以让民众入场观看。父皇是我朝辉天子,国之顶梁,等到最后的主赛,父皇您若能赏脸亲自现身,定能给民众更多的信心,也能更好的招揽人才。” “等到比赛结束,便将招揽来的人才单独编成一组,去西南为国立功。儿臣不懂国事也不懂战事,但儿臣认为,这些人即便无法在正面战场上做出什么成绩,哪怕是分散开来袭扰西南村寨,也够给那些土司们找不少麻烦。至于这些人怎么才能用好……既然是四哥出的主意,不如就让四哥来想,二哥也能帮忙,定不会使这次大会的目的落空。” “父皇,您觉得儿臣所言是否有理呢?” 皇帝听了锦瑟的话,不禁点了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如今正在战时,战场远在西南,民众又看不到国家的军队有多强悍,若是能亲眼看到些厉害人物,对战事的信心自然更足,国家就会更安定。不过按朝云的意思,这场比试恐怕耗费不低。与西南开战一年,已经消耗了国库不少钱粮,开办这比试的银子么…… 皇帝示意锦瑟先起来,然后往四皇子那边看了一眼:“衡儿,既然主意是你出的,那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会场就按朝云的提议,定在皇家猎场,你想想该如何让民众进场而不扰他人。若是办的好,朕到最后自然会到会场去。” “谢父皇恩典。”燕王对皇帝一辑到底。 出了紫微宫,燕王敷衍的谢了锦瑟几句,就急着往内侍殿去领银子。锦瑟看到他走的方向,连忙追上去将他拦住了。 “四哥可是想从国库里领银子来办这次的比试?” 燕王眉头飞快皱了一下:“这是自然,既然比试是为国招揽人才,父皇也答应了,难不成还要我自掏腰包?” “我的好四哥啊,你这真是糊涂了。”锦瑟说着,左右看了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咱们出去找个地方一叙?” 燕王不知道锦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己跟她一向没有交情,有什么好说的。而且去年舅舅因被武侯府牵连而贬官,其中还是她推波助澜,她难道已经忘了? “四哥,妹妹有个法子,不仅可以让您借着这次大比大赚一笔,还能让父皇也高兴。”锦瑟挑眉看着燕王,“怎么,四哥是怕小妹哄骗您不成?” 又能赚银子又能让父皇开心?那就去听听她想说什么,反正只听听也无妨。 两人一起出了宫,没去别的地方,就在宝月楼选了个雅间。 锦瑟也没跟燕王搞什么故弄玄虚那一套,用手沾了茶杯里的水,便在桌上随手画了起来。 “这是皇家猎场,这里是现成的主观台,前面是跑马场。四哥可以围着主观台再造个看场,不用很大,就围着跑马场来造,做成露天的,既省时又省力。” “造这么大个看场,至少得个月,花几万两银子。”燕王打断了锦瑟的话,“眼下临近秋末冬初,要照你说的这么造,那比试要明年开春才能办?” “四哥你是不是傻呀,让您造这看场,是给那些普通民众看的,又无需雕梁画柱,哪里需要个月。”锦瑟强忍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您只需在上面加一层看台,用屏风隔成雅间,稍微弄好一点,最多一个月便能完工。” 燕王一想,确实如此,做个简易的看台,花个两三千两银子顶天了。现在秋收已近尾声,找些干活的人还是不难的。 “那这也只是花银子,哪里能赚银子?”燕王又问。 “租雅间啊!”锦瑟歪着脑袋算了一下,“这么大的场地,雅间应该能隔出二十间左右。就算留出几间给一些重要的人,也能剩下十来间。一间的租费就算上三千两银子,十间就是三万两。还可以搞个豪华间,一间的租费就定为五千两,这么下来,收入个五六万两银子绝对是没问题的。” 五六万两?燕王的心中一喜,果然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不过燕王自然不会因为五六万两银子就满足,他还想好好榨一榨锦瑟的潜力和价值:“区区五六万两银子,算的上什么?这点银子,哪怕都给了父皇,也不见得能讨他开心。” “这个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赌金。”锦瑟对着四皇子神秘一笑,“那些人要报名参加比试,有什么本事,四哥难道还不知道?就算四哥怕看走眼,再叫上二哥帮您,总不会一起看走眼。您自己找几家盘口,或者干脆自己坐庄,利用这次比赛做一票,别说五六万两,就算是五六十万两,也绝对不是问题!” 四皇子听完了锦瑟的话,瞳孔顿时收缩如针。 第348章 天下第一 赌博这种事,朝辉是没有明令禁止的。不仅如此,还允许有一定数量的赌坊,在官府经过登记,正常缴纳税务,和那些秦楼楚馆一样,都是寻欢作乐的场所。当然地下赌坊并不在此列,那些赌坊不仅不受官府保护,还会被定期查抄。 只不过赌博这种事,毕竟有违道德,说出去不好听。不参与赌博,是所有洁身自好之人无需言语的守则。四皇子身为皇子,又以太子为目标,自然从来不去赌坊,更别提让他自己坐庄。 不过赌坊收入高,燕王心里也清楚,可让他参与其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朝辉和平了三百多年,京城里的有钱人比四哥想象的更多。等比试开始的时候,即便普通百姓手里都会有几两银子,这时候不赌,还等什么时候?”锦瑟继续煽风点火,“再说了,就算您不赌,别人也会赌,这笔银子让谁赚去不是赚,何必便宜了外人。” 四皇子有些犹豫,几十万两银子他不眼热是假的,但长远看来,若是因此事影响了他在皇帝眼中的形象,那就万分不划算了。 “若四哥不想做,那这事朝云可就不客气了。反正朝云不怕银子咬手,也不怕别人说道。”锦瑟故意咂了砸嘴,“到时候我将银子分一半给父皇,父皇高兴了,说不定还能再赏我点儿什么呢。” 燕王有些坐不住了,烦躁的瞥了一眼锦瑟:“你那云锦阁还兼赌坊生意?” “我的云锦阁虽然没有赌坊生意,也没妨碍我去找其他赌坊合作啊。”锦瑟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我出主意让他们开盘口,得的银子我占大头。这里是京城,赌坊也得卖我这个公主面子。其他赌坊若不得我首肯就效仿,那我就让武侯府的人帮我给他们找点麻烦。” 锦瑟嘴一撇:“顾廷仪就算远在西南,他这个骑郎将也不是白当的。” 对啊,自己不出面,找人代理就是。只要这种事不掀到台面上,父皇拿了银子,自然不会不开心。 “行了,你也不用激我,你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燕王终于上了套,“这件事你就别搀和了。” 锦瑟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一副失望的表情:“好,那小妹就从命了。” 燕王看着锦瑟,微微勾了嘴角:“朝云,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咱们也不拐弯抹角了。你我本无交情,你与我母妃又有过节,为何还要给我出谋划策?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锦瑟早就料到燕王会这么问,她歪头一笑:“四哥,妹妹与纯妃娘娘的过节,说白了其实是武侯府与张家的过节,妹妹当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官贬了还可以升迁,凭您和纯妃娘娘在父皇跟前的份量,还怕张大人无法再回京任职吗?” 燕王根本不信锦瑟这套说辞,嗤笑一声:“这种话冠冕堂皇的话,你拿来糊弄糊弄那些不懂事的后宫妃嫔,可能还有人信,你是觉得孤这燕王,是靠孤的母妃给父皇吹枕头风得来的吗?” 锦瑟不慌不忙,笑的更甜:“朝云当然不会这么想,四哥聪敏,才智过人,任谁都有耳闻。那四哥应该也知道,朝云与皇后和长公主之间的过节,可比跟纯妃娘娘的过节大多了。” 锦瑟和皇后琦瑄之间的事,燕王身为四皇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们之间,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你死我活,半分调和的可能都没有。 “你想借助我母妃的力量,替你打压皇后?”燕王眼睛微微眯了眯,“朝云,你也太看得起我们母子了,皇后娘娘正位中宫,我母妃不过是个妃子,连贵妃都不是,怎可撼动皇后娘娘的地位。” “四哥何必自谦。”锦瑟握住酒壶,亲自为燕王斟了一杯酒,“长公主再得父皇宠爱,也与朝云没什么不同,就是个公主而已。有四哥在,笑到最后的,恐怕还是纯妃娘娘。” 燕王打心眼儿里觉得锦瑟的话是对的,他就是如此自信,他一定会是太子,乃至未来皇帝!可锦瑟和他可没什么交情,到不了这掏心掏肺的份儿上,他自然不会对锦瑟这话假以辞色。 “多谢朝云妹妹抬举,三哥八弟他们也与皇后多有亲近,何况无论将来谁是太子,皇后娘娘都是皇后娘娘。即便父皇百年之后,皇后娘娘也是东宫太后。”燕王没接锦瑟的酒杯,而是自顾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对啊,正因如此,四哥和纯妃娘娘才比朝云更容不下皇后。”锦瑟眉梢一挑,“别人就罢了,若四哥当不上太子,将来您和纯妃娘娘,会有何下场,四哥这么聪明,一定比朝云清楚。” 燕王的心脏狠狠一缩,朝云说的没错,如果他当不上太子,将来母妃的处境,绝对会比现在的太后更加凄凉紧迫。 “哈哈,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容得下我和我母妃。”燕王哈哈一笑,眼角的余光瞥向锦瑟,“倒是朝云妹妹的心思,我这个做哥哥的,居然半点看不透呢。” “四哥无需将事情想的太复杂了,朝云不过是想给自己谋条后路。”锦瑟从容的拈起酒杯,自斟自酌道,“若是将来皇后赢了,恐怕武侯府也保不住我。若是纯妃娘娘赢了,朝云只求逍遥一世,得个儿孙满堂,平安喜乐便是。” “真是你求平安,而非武侯府?”燕王抬首,目光直勾勾盯着锦瑟。 锦瑟看了燕王一眼,微微笑了笑:“驸马与妹妹感情甚笃,四哥难道没听说过吗?” 顾廷仪和锦瑟伉俪情深,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燕王满意的点头:“只要武侯府能助我登位,朝云妹妹这点子心愿,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会满足。” “所以,四哥就做个投名状?”锦瑟眨巴了一下眼睛,“先办好这天下第一比试大会,天下第一哦!” 燕王豪情满怀,一把拿起锦瑟之前斟好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说的对,就从今天开始,做天下第一! 第349章 京城拾趣 天下第一比试大会,就这么在皇帝的支持,和四皇子的负责下,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序幕。燕王甚至磨着皇帝通过礼部正式下发了公文,广邀天下奇人异士前来参加比赛。夺得魁首之人,不仅能获得一千两黄金的赏赐,还能获得皇帝亲手书写的“天下第一”牌匾。 当然,除了第一,还有前五十都能获得奖励,另外前百名也能通过这次比试,直接进入朝辉军队之中任职。 这么好的事,那些普通的草根自然是打破了头也要来参加,当不上第一不要紧,前五十的奖励也不错啊!何况进了军队,那就是有了铁饭碗呢! 更别提那些江湖之中的大门大派,也想来争一争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四皇子甚至还找了五皇子,去打听了一下那些出门的江湖门派,叮嘱手下人要将请帖发到对方手上。 燕王忙的脚不沾地,宣王也跟着乐呵,谁也没注意,锦瑟悄悄去了一趟云锦阁,和宁香伶在二楼密谈了两个多时辰。 几天后,云锦阁便多出了一种新产品——一本名为“京城拾趣”的小册子。 “京城拾趣”分为三个档次,最低级用普通的黄草纸印,四页八开,上面是一些京城近期的趣闻,以及实惠的民生消息,或者朝廷政策的普及,一册只需两个铜板。中档用白纸印,比低档做的好上一些,一册也只卖五个铜板。最高档的,用的是京城出名的雪笺,不仅有文字内容,还加上了配图,版面也十分丰富。除此之外,还配了精美的封皮,这一册就得卖五两银子了。 第一期的京城拾趣,头版头条自然是有关最近沸沸扬扬的“天下第一比试大会”,不仅做了详细的赛制解说,还配上了皇家猎场的示意图,图文结合,生动有趣。 朝辉建国几百年,对教育抓的还是挺到位的,至少完全大字不识的睁眼瞎,在男性比例之中算是很低了。 于是京城拾趣一下子就卖爆了,达官显贵们为了显示自己身份的不同,自然要买最高级的。京城里什么多?当官的多!一块砖头咋了五个人,说不定四个都有官身。锦瑟原本预计第一期高档能卖出一百册便是极限,便只做了五十册,哪里想到东西一上市便被一抢而空,中低档的册子因为价格便宜,行文简单易懂,七千册上市也短短几天就卖光了。 宁香伶当机立断,马上吩咐印厂加印,可是无奈人手吃紧,二次加印的一千册中低档和二十册高档,卖的比刚上市的时候还快! “公主若不是女儿身,这太子之位非她莫属。”宁香伶翻着账册,语气无比感慨。 别小看那些中低档的册子,虽然价格便宜,但是架不住数量卖的多。若不是云锦阁这边的印厂平日里只给高级客户印制手册,规模不够大,第一期的京城拾趣,恐怕能给云锦阁带来上万两银子的收益。 “娘,那公主之前的提议,您也该给人家回复了。”余治手里拿着一册京城拾趣,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这小册子的名字起的也好,拾趣,不沾政事,不落俗套,恰到好处。他甚至还想出了几个优化方案,若是娘同意了自己跟她学做生意,他就将自己的想法,按照公主那边的规矩写成提案,上交去给公主审批。 宁香伶手里的笔微微顿了顿,嘴唇紧抿。是啊,公主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自己再能干,若不能最大限度为公主分忧,迟早会被人代替。为了儿子,为了将来,是该做出决定了! 第二期京城拾趣上市之前,宁香伶低调的盘下了京城外城的一座园子,挂上了“余府”的牌匾。谁也不知道,眼下不起眼的余府,将来是多么不得了的地方! “想法很不错,实现起来也没有太困难。”锦瑟手里翻着余治提交上来的,关于优化京城拾趣的提案,忍不住连连点头。余治虽然年纪小,也没考上秀才,不过这么多年的书没有白读。提案写的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看着都舒服。 看完之后,锦瑟顺手将提案交给了一边的苍河。 巫怀安被自己派出去办事了,但是苍河的功课不能落下,自己没法跟巫怀安比,但是要说理念方面的先进性,不吹牛逼的说,自己在朝辉绝对无人能出其右。 苍河接过锦瑟手里的提案,默默低头看了起来。 苍河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或许是男孩子发育晚的缘故,又长着一张娃娃脸,身子也显得有些单薄,所以看起来还是像十岁的样子。但他毕竟出身蛊神教,受过帝王式教育,自身经历也不比那些普通孩子平顺。在被巫怀安教导了这段时间之后,苍河的过人之处也渐渐显现了出来。他思维敏捷,非常擅长抓住重点和敏感之处,若是从文,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苍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完了余治的提案,他看的十分仔细,看完之后也没立刻说话,而是将提案合上,低头默默思索了片刻。 “公主姐姐,京城拾趣应当尽快从云锦阁单独分离出去,由专人负责。以京城拾趣现下的内容来看,继续挂在云锦阁名下,弊大于利。”苍河抬起头,眼睛盯着锦瑟,语气有些缓慢,“京城拾趣,今后若要持续上市发卖,便要与官府达成共识。它是广泛发行的读物,买它的人更多的是普通民众,它带来的收益是其次,主要会对广大民众造成十分强烈的影响。” 锦瑟心里狠狠跳了一下,没错,她做这个京城拾趣,就是为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民众。她甚至都做好了打算,借着这次天下第一比试大会的东风,先将京城拾趣在京城里的名声打开,之后再借由云锦阁的分店做片区推广,最后的结果,就是要整个朝辉都看到! 锦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眯眯的望向苍河:“你是这么想的吗?那你仔细给我说说?” 第350章 合作赌庄 回了听雨阁前院,锦瑟心中的震撼还未褪去。苍河刚才对她说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 十二岁的苍河,仿佛对文字的作用有天生的敏感。他开门见山的询问锦瑟,究竟想把京城拾趣做成一本什么样的读物。现在的内容什么都有,娱乐性的,民生性的,导向性的,虽说看似丰富,但是也同样会有样样稀松的感觉。 如果只是想用京城拾趣赚钱,那就得更专注的做娱乐性的内容,发发趣闻妙事,写写八卦杂谈。如果想走其他路线,那就得好好考虑这东西会不会惹到人,毕竟文字这种东西,搞不好被人曲解了,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谁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锦瑟自然是想将京城拾趣做成华盛顿邮报那种性质的刊物,可是考虑到朝辉的实际情况,恐怕是不太可能。不过文字读物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是巨大的,有些事不需要挑到明面上,只要能给某些人立起个人设,那就足够了! 而且余治给的提案里,还有个很妙的主意,就是给京城拾趣开辟“广告”板块。你家有店铺出租,他家有马车转让,只需交一点点费用,都可以在专门的板块登记发布。以余治的年纪和眼界,想到这种主意,已经非常难得了。更妙的是,有了这个板块,锦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派人走街串巷,以收集“广告”的名义收集情报,对以后顾廷仪的事情,也会起到巨大的帮助作用。 锦瑟思来想去,干脆亲自去了趟余府,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说,正式把京城拾趣交给了余治负责。 余治激动的满脸涨红,没料到公主一来就给自己一个这么大的项目,嘴唇微微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虽然没考上秀才,但是你读的书比你娘多,又是自己人,我信得过你。”锦瑟微微一笑,在余治肩上拍了拍,“好好干,别让人小瞧了去。” 余治狠狠点了下头,眼神郑重无比。手里那几页他交给锦瑟,又被锦瑟批注回复过的提案,被他捏在手里,攥的皱皱巴巴。 “呐,我交给你的第一件事,你可得办好了。”锦瑟朝余治眨了眨眼睛,“若你怕自己笔力不到位,可是去请几个文人操刀。京城里有学识的人多的很,空有学识没有银子的更多。” 第二期的京城拾趣,比第一期做的更加有意思。头版头条依然和天下第一比试大会息息相关,除了常规的内容,还着重笔墨赞美了一番四皇子。 “看看,这上面写你眼光独到,思维敏锐,敢于开创先河。”宣王拿着新一期的京城拾趣,摇头晃脑的给燕王念着,“我说四弟,你可真是有手段,连朝云妹妹那么厉害的人都说你好话。如今京城里,人人对你都是交口称赞,把三弟八弟他们统统比下去了。” 燕王正在暗爽,那篇内容他早就看了。此时再被宣王一夸,他仿佛看到太子之位正对他招手,似乎明日便会有一身明黄蟒袍赐下。太子殿下,唔,真是个好听的称呼。 “四弟,四弟?”宣王碰了下燕王的胳膊。 “嗯?”燕王被打断了美好想象,眼睛一斜,语气不悦道,“怎么了?” “四弟,听说你在找赌庄合作?”宣王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笑容,“我这里倒是有个熟人。” 燕王心里冷笑一声,懒懒道:“怎么,二哥最近手头紧了?前几日不是采邑才刚交上来,二哥你这么快就用完啊。小事,我让掌事的支二百两银子给你,你先拿去用。” 二百两?打发叫花子呢! 宣王心里气愤,脸上却依然堆着满脸的笑意:“四弟,我哪儿能白拿你的银子呢。二哥我知道,你一向是洁身自好,对赌庄这种地方,从来不屑一顾。二哥我是个浑人,成日里到处胡混,虽说不成器,对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却是比四弟你更熟些。” “赌庄里的弯弯绕绕多的很,能在京城开起赌庄的,也都是些混世魔王的人物了。四弟你为人正直,二哥我是怕你被那起子浑人骗了!” “既然二哥有相熟的人,自然要推荐给四弟你。有好处,二哥从来都是第一个想着四弟你的!” 宣王说的一脸诚恳,好像真的一样。燕王哪里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只笑了笑,没说话。 “哎呀四弟,我的好四弟!”宣王围了上来,对着燕王不住的作揖,“你也可怜可怜我这做哥哥的,我那牛都吹出去了,说定请来我四弟合作。人家可是十分有诚意,事情他们来做,所有获利对半开!” 对半? 燕王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他联系了几家赌庄,如今开价最高的一家,给他开到四六,他拿四,人家拿六。毕竟宣王有句话说的没错,能在京城开起赌庄的,没有一个简单人物。他虽贵为皇子,毕竟不是皇帝,何况他还只在背后给选手资料,明面上的事情都要赌庄出面,人家肯给他四成已经是想结个善缘了。 燕王府专门在城防处借调了人手和地点,眼下登记报名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一千,还有人在源源不断的往京城赶,可以预见这场赛事的规模有多么盛大。赌庄那边一成的比赛收入,最后核算下来,绝对会有数万甚至十数万两的差距,那可不是小数目! 燕王装作一脸平静的抿了口茶水:“二哥说的人,可靠吗?” “可靠可靠,自然可靠。”宣王连连点头,“我来给你们两边做担保公证,绝对靠得住!” “这样啊。”燕王似笑非笑的撩起眼皮,“二哥又费心又出力,你拿几成?” 宣王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四弟,你吃肉,也得给哥哥喝点汤不是?我跟那边说好了,你们一人拿出两分半的收入,凑个半成出来给我就行。” 半成。燕王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宣王牵个头就能拿半成,少也有小几万两的收入。这空手套白狼的生意,做的可比他好啊! “行啊。”燕王点了头,“不过丑话可得说在前头,既然你做公证,那这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第351章 李老虎 宣王一听燕王将赌庄那边的事交给他负责了,高兴的不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燕王放进了套里。赌庄的事情宣王负责,得了钱,燕王该拿多少一分不会少,出了事,就把宣王推出去顶包。 宣王稀里糊涂的,从燕王那接了这自以为有天大好处的差事,当下就兴冲冲的拿着燕王给的腰牌去找赌庄那边的人了。 赌庄的老板一看燕王没来,只让宣王带了个腰牌,顿时脸色不悦:“燕王殿下的架子可是忒大,鄙人诚心诚意,他却连个面都不肯露,这算什么?看来鄙人这小庙请不起燕王这尊大佛来坐一坐,既然如此,这事我看不如作罢。” 宣王一听急了,半成的收入啊,不能这么跑了! “老李老李,话不能这么说,我四弟也是诚心诚意的,只是你知道,他最近忙那个天下第一比试大会的事,fen身乏术,这不是派了我全权代表嘛!他可是说了,这事就我负责!”宣王拍了拍胸口,“咱们兄弟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怕我坑你啊。” “宣王殿下可别抬举小人了。”赌庄老板连忙作揖,只是面上依然表情不善,“您是堂堂宣王,陛下长子,身份尊贵着呢,哪里能与我们这些泼皮腌臜东西称兄道弟的。小人看啊,您还是多跟燕王殿下亲近亲近,别被我们这些人连累了名声才好。” “哎呀,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嘛。”宣王挤眉弄眼道,“咱俩之间,还说这些虚套的做什么。你看这样如何,我回去跟我四弟再对对时间,让他务必找个空子出来,咱们三人坐下慢慢聊。” 赌庄老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随意拱了拱手,不客气道:“那好,燕王殿下贵人事忙,就等着赵兄您的回话了。我这儿也还有些事情,咱们下回酒桌上见。” 几乎是被逐客令请出去的宣王,爬上马车,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深深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四弟看不起自己,他早就知道,如今搞的连个赌场老板都不把自己当回事了,真是可恨! “殿下,那李老虎也忒不把您放在眼里了。一个下九流的赌场老板,您折节下交,他就真把自己当个东西,还敢与您称兄道弟的。”宣王的贴身小厮,在马车外一脸愤愤的嘟囔道。 给宣王当贴身小厮,还不如燕王家里看门的有脸面,这小厮也是早就不满了。 “这年头,屎难吃,银子难赚。我这宣王府比不了四弟的燕王府家大业大的,眼下这赚银子的机会,怎么都不能放过啊。”宣王无奈的摇头,转而立刻挺起腰板,“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儿委屈都忍不了,如何成就事业?” 小厮撇了撇嘴,悄悄翻了个白眼。行了,就您这几斤几两,还成就事业,您能抱好燕王大腿,已经阿弥陀佛了。 送走了宣王,赌庄老板从后门快步离开,三弯两绕的,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 进了正厅,赌庄老板单膝下跪:“见过大公子。” “怎么样,燕王答应了没?”上首的椅子上,黑衣公子身子微斜,手里噙着一只酒杯,却是没有沾唇,而是将酒杯在指尖来回拨弄着。 “回大公子,燕王没有现身。” “没来?”黑衣公子脸色一沉。 “是,只有宣王来了。属下故意言语刺激,想来他会尽快将燕王约出来。” 黑衣公子无声的看了那赌庄老板一会儿:“若他不来,你知道后果。” 赌庄老板身子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颤,脊背伏得更低:“属下明白。” 从院子里出来,赌庄老板后背已经完全汗湿。大公子的威严是愈发重了,更何况这次的行动牵扯到那位。赌庄老板忍不住抬头往北方望去,但愿这次的行动能够一切顺利,否则大公子发起火来,自己可承受不住啊! 这边厢宣王从赌庄离开,那边厢锦瑟已经接到了消息。 “万福赌庄?”锦瑟微微皱眉,“燕王没露面?” “是,属下跟着宣王到了万福赌庄,看样子他们挑选的就是这家赌庄进行合作。不过宣王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济,恐怕是没有谈成。”暗卫回禀道。 在从安西州回来的时候,顾廷仪就已经特意吩咐了保护锦瑟回来的那几队暗卫,到了京城全权听从锦瑟调遣指挥,大小事务也不必向府中其他人禀告。 “万福赌庄,老板是谁。”锦瑟追问。 暗卫马上接口:“万福赌庄老板李山,外号李老虎,除了万福赌庄,京城之中还有两家客栈,一家酒楼,一家青楼,一家当铺。” “那他跟宣王的关系怎么样。”锦瑟又继续问。 “宣王是万福赌庄的常客,曾经欠下过万福赌庄三千两银子的赌债。后因宣王门客陆半为万福赌庄设计了一套东西,这笔赌债就被李山免了。” “设计了一套东西?什么东西。”锦瑟好奇道。 暗卫低头:“属下不知。” 锦瑟摸了摸下巴,陆半,这个名字她记住了,改天问问巫怀安。 “没事,照你这么说来,万福赌庄的靠山就是宣王了?” 不料暗卫摇头道:“李山与各路官员均有来往,在朝廷之中似乎没有靠山,和江湖之中的万福镖局来往密切,似有姻亲联盟。” 在京城里做生意,还能把摊子铺开,多年屹立不倒,要说在朝廷里没靠山,打死她也不信! 锦瑟抿了抿唇:“继续盯着,有消息随时来报。” “是。” 第352章 暗箱操作 夜半,星月无光。 几个浑身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匆匆下了马车,由人引着,进了一方不起眼的宅子。 这宅子外面看着不显眼,内里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过了外院的月亮门,内院灯火通明,歌舞乐姬早已就位,宴客的酒桌就摆在花厅。宅子的主人显然也废了心思,将花厅的四面木门全都折了起来,坐在花厅里,四周所有动静都能一览无余。 这时那几个人才下了斗篷,抬眼一瞧,正是燕王宣王和他们各自的随从。 这样的场合,行大礼显然不合时宜,李山便满脸堆笑的作揖,将人请到花厅上首坐下。手掌轻拍,端着各色酒菜的美娇娘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将偌大的八仙桌摆了个满满当当。 不仅如此,上完菜的美姬们兀自站成了一排,或清纯或端庄或魅惑,各具风姿,只等着贵客挑选。 燕王为了太子位,向来严于律己,即便是吃酒应酬,别人也从没弄过这种场面。宣王一瞧便心中暗道“坏了”,这排场虽然做的不错,只是燕王根本不吃这套,李山怕是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果然,燕王眉头一皱:“今日已经不早,与李老板谈完生意,在下还要赶紧回去,用不着这些。” 燕王的话其实已经很不给面子,不过语气还是收着,倒没让李山下不来台。 李山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挥手让那些美姬退了,亲自斟了酒给燕王:“是草民思虑不周,下回等殿下得空,草民再好好招待殿下。” 几人这才依次落座,李山笑道:“殿下时间宝贵,那些虚套的东西,草民便不在殿下面前提了,咱们开门见山如何?” 燕王没言语,不过点了下头。 李山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对方马上递了个册子过来,李山把册子双手呈给燕王:“关于投注的细节,草民都写在这册子里了,还请殿下过目。” 燕王有些不耐烦,这种小事,李山自己看着办就行,何必还给自己看。不过转念一想,对方这也是看重自己的身份,便随手接了过来。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燕王倒觉得挺有意思。他没想到,赌博而已,居然还有这么多新奇的赌法。 燕王不进赌场,但也大致有了解,觉得赌坊里无非就是摇骰子推牌九打马吊,来来回回也就赌那么些东西。没想到李山的册子里,赌的东西非常多。 冠军是谁,自然是从比赛开始至冠军产生之前都可以投注,不仅如此,前一百名都可以拿来赌!最简单的赌输赢就不提了,还有赌某个人能赢几场,某人上了场能坚持多久,甚至一场赛事是否能引起某些达官显贵的注意。 “草民经营赌坊这些年,也算小有心得,手下有专门的人才计算赔率。这赔率随时可以调整,保证稳赚不赔。” 阎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这么多新奇的赌法,能投注的地方多,银子自然也不会少。 “若燕王殿下全力支持,草民保证,等大会结束,殿下的分成绝对不少于一百万两白银。” 一百万两! 燕王的眼睛唰的红了,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这场赛事能赚个十万两银子便是顶天,还要包括看台那些包厢的收入。没想到李山一开口就是一百万两,一百万两啊,整个朝辉一年的财政收入差不多是一千万两左右,一场比赛,自己只能分一半,就能得一百万两,这是什么概念? 李山见燕王如此表情,马上又加了一瓢热油:“如果殿下想赚更大的,咱们只需暗中做点小手脚,收入或许还能翻倍!” “怎么做?”燕王立刻看向李山。 “那些参赛选手的资料,都在殿下手里,谁强些谁弱些,殿下自然心里有数。咱们捧几个热门的出来,再让他们输掉比赛……”李山笑的奸猾,“那些江湖术士,有真才实学的能有几人,还不是冲着银子来的。反正也夺不了冠军,拿银子可还不是实打实的?” 如果锦瑟在这里,恐怕要为李山击节赞叹,狠狠叫好一通!暗箱操作啊!这种事如果宣扬出去,不用她动手,燕王的名声也彻底完了! 燕王一时间被大笔的银子冲昏了头,不过他到底这些年在朝廷上摸爬滚打过来,很快就醒了神:“不妥,传出去于皇家声名有污。这天下第一比试大会是父皇首肯的,若出了这样的事,父皇定然龙颜大怒。” 李山脑子转得快,略一沉吟:“殿下是怕走漏了风声?这也好办,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燕王心中一惊,这个李山真是心狠手辣! “殿下,银子这么好的东西,谁都想要,这天下第一比试大会,冠了天下第一的名头,总不会年年都办。这么好的事,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殿下虽贤名在外,可身为皇家子弟,处处要使银子,若不趁机多捞一些,以后怕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啊。”李山笑着给燕王斟酒,继续劝道,“再说了,这些事又无需殿下您来办,只要您点个头,自然有小人替您操持,绝对脏不了您的手。” 燕王依然有些犹豫,若要全力支持李山,其他赌坊那边,自己必然是要打点的。即便这些事不用自己出手,李山动了手,别人难道不会猜想这与自己有关?若是为了赚银子而惹怒了父皇,实在是不划算。 无论如何,还是保险一些的好。 见燕王不松口,李山忙给宣王使眼色。 宣王半晌都没说话,得了机会赶紧刷存在感:“四弟,你怕什么,你不是说这事二哥替你负责吗?今日你与李老板见面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人只当这事是二哥我在做,又牵连不到四弟身上。再说了,李老板做事,定是干净利索,不会留下手尾叫人抓住把柄的。” 对啊,不是还有宣王这个替死鬼吗? 阎王眼睛一亮:“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二哥了。” 言罢,转头看向李山:“还望李老板说话算数,既要让人闭嘴,就处理的干净些,最好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第353章 太夫人立规矩 天下第一比试大会还没开始,一些参赛选手已经因为成为了赌坊的投注对象而火了!每天,万福赌坊的赔率一出来,便引得一群人围观。 锦瑟自然也没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给京城拾趣多开了个版面,专门报道和比试有关的事。比如某个选手无意中露了什么实力,立刻就会引得一群赌徒前去投注,又比如某个选手与人动了手被打伤了,那压他赢的人自然也会变少。 秋收已过,闲人大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这天下第一比试大会上。京城拾趣都卖疯了,影响面自然更广,有些甚至卖去了京郊之外,幽云州地界。 燕王发现了这个事情之后,赶紧私下里叫宣王去跟锦瑟合计,锦瑟的京城拾趣如今办的红火,希望借她的手,营造出几个热门人选来。 锦瑟听完宣王的话,心里有些嘀咕,故意跟宣王套话。宣王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三两句就被锦瑟哄的什么都说了! 暗箱操作,影响比赛结果,营造热门人选以敛财。锦瑟听的心花怒放,恨不得大笑三声。 燕王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二哥,这事情传出去毕竟不好听,父皇知道了,恐怕会生大气。要不……您先去跟四哥商议,你们跟赌坊合作的收益,拿出一些来填补国库,为战事出力,等将来父皇即便知道咱们动了些小手脚,也能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对咱们宽宏一些啊。”锦瑟一脸真诚,“二哥,赚银子事小,讨父皇欢心,才是最重要的。” “对对对。”宣王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锦瑟这话说的太对了。况且这事儿担风险最大的是自己,偏银子自己拿的是最少的。四弟躲在自己身后,即便出了什么事,也不会牵连他多少。倒是自己,不先将父皇那边打点好了,将来若万一出了事,四弟有纯妃娘娘护着,自己可有的苦头吃了! “朝云妹妹,二哥私心里想着,这事儿恐怕还得二哥到父皇跟前说项。二哥自小就不讨父皇喜欢,不如你跟四弟在父皇跟前得脸,妹妹能不能帮帮二哥,二哥这边给妹妹作揖了。”宣王说着,起身给锦瑟长长作了个揖。 “二哥这是干什么,你是我哥哥,我这做妹妹的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锦瑟连忙把宣王扶起来,“这样好了,二哥哪天去见父皇,递个消息给妹妹,妹妹也去见父皇。父皇的性子二哥知道,若我们一同入宫跟父皇说这事,父皇恐怕会驳了我们,还是显得不经意一些的好。” “那愚兄就先谢过朝云妹妹了。”宣王一脸喜滋滋的。 送走了宣王,锦瑟正在兴冲冲的盘算自己的后续计划,喜鹊进来了,说是太夫人叫她去慈安堂说话。 锦瑟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叫自己去有什么事?便随口问了喜鹊一句。 喜鹊也是毫不知情,微微苦着脸摇了摇头:“主子,来传话的不是赵妈妈,她应该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什么都没看出来。” “无妨,反正去了就知道了。”锦瑟摆了摆手。 到慈安堂的时候,门口的丫鬟说太夫人正在礼佛,让锦瑟到佛堂门口去等。锦瑟更觉得奇怪,明明是太夫人叫她来说话,来了又不露面,却叫她去佛堂外面等,这是什么道理? 锦瑟没有为难那丫鬟,而是带了喜鹊去了慈安堂偏房的佛堂门口。 赵妈妈在佛堂门口守着,见了锦瑟,只行了礼,同样没说什么,只让锦瑟稍候。 正是申时,虽说早已入秋了,依然是艳阳高照的天儿。锦瑟来的时候走的是花园小径,没有带伞,佛堂的门正对南方,阳光照过来,头顶的屋檐根本遮不住,晒得人脸上发烫。 等了大约一刻钟,佛堂里面依然没动静,锦瑟就明白了。 太夫人把她叫来,是来立规矩来了! 上次云锦阁扩大规模的时候,太夫人便拐着弯儿的叫她不要管那些商贾之事。她不仅阳奉阴违,还把生意做的更大了。 其他不说,京城拾趣最近趁着比试大会的风,卖的异常火爆,宁香伶已经把价格翻了倍,依然是供不应求。有多少银子落进了锦瑟的口袋,别人哪怕不清楚,也能猜测个大概。 太夫人恐怕觉得自己不安分,特意叫自己来佛堂外面站着,想让自己静静心。 锦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身边的喜鹊微微上前半步:“主子,申时三刻了,要不……” 锦瑟摇了摇头,这才哪儿跟哪儿,太夫人今天不让自己站足一个时辰,恐怕是不会露面的。 果不其然,从申时候到了酉时,太夫人才让丫鬟扶着,慢悠悠的跨出了佛堂的门槛。 “祖母。”锦瑟曲了曲膝,“已是该传晚膳的时候了,您要先用晚膳吗?” 太夫人摆了下手:“少吃一顿不打紧,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可想明白了?” 锦瑟低眉敛目:“祖母,孙媳还是有件事想不明白,还请祖母明示。” 太夫人眉头一皱,气的哼了一声,转身又进了佛堂:“进来说话。” 锦瑟站的太久,腿都有些麻了,等她进去,太夫人已经在上首落座。锦瑟站的着实累了,对太夫人勉强挤了个笑脸,便兀自坐了下来。 赵妈妈惊得张了下嘴,看了一眼太夫人,没有说话。 此时太夫人已经是脸色发白,可见被锦瑟气的不轻。 “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太夫人率先开口,“身为人妻人媳,成日里抛头露面,何况你还是公主之尊,成何体统?” 锦瑟眨了眨眼睛:“祖母,孩儿一直以为,屁股决定脑袋,你的屁股坐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便该思虑什么样的问题。孩儿不管做什么,都是因为孩儿的屁股坐在听雨阁的缘故。” 太夫人大家闺秀出身,锦瑟张口闭口的屁股,在太夫人眼里简直难听至极! “你说的什么浑话!成日里在外也不知与什么人胡混,竟学了这样的言语!”太夫人嘴唇发抖,“老身看你是被银子砸昏了头!香河,还不把人领去祠堂,让她在那跪一晚上,好好想明白自己到底错了没有!” 第354章 何为贵族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锦瑟在现代接受的教育。一个人首先要解决温饱,才能有精力去想别的事情,物质生活富裕了,才有闲情逸致去追求精神上的富裕。否则饭都吃不上了,谁还有心情去学什么插花品茶? 太夫人出身名门清流人家,和普通百姓比,自然是富贵小姐。后嫁进武侯府,做的更是正房嫡妻,统管武侯府后宅几十年,手里更是不缺银子。 武侯府在朝辉确实是顶尖豪门,可是要说富得流油,那也不至于。 先不说顾锡儒为官清廉,武侯府上下也从不仗势欺人横征暴敛,银子从哪儿来的,无非是爵位之下享有的封户年年上缴的收益,还有侯府分支的岁供银子。 而武侯府作为顶尖豪门,日常开支用度也不是小数目,且看各房小姐的月例银子只有不到二十两就知道,比起一些京城里的富户,或许还有不如。 锦瑟让宁香伶管着云锦阁,只在背后出谋划策,也并未成天往云锦阁跑。可太夫人为什么依然觉得锦瑟“不务正业”“抛头露面”? 先不提士农工商的等级,商人在太夫人眼里就是不入流的,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锦瑟破坏了武侯府这顶尖豪门该有的“贵族姿态”。 何为贵族,是高高在上,地位如此,态度更要如此! 银子这东西,在贵族眼里,应该像空气一般存在的理所当然。无需努力,不用争取,所有的物质欲望都被满足到淡漠而疲惫,含着一种无所顾忌的慵懒姿态,只需将时间消磨在插花品茶,与其他贵妇小姐们开宴会之类的无聊事情上,以此来彰显自己身份的不同。 就好像清朝后宫里那些妃嫔一样,蓄着长长的指甲,带着精致华丽的护甲,表示自己是被人伺候着的,什么事都不用做。 说直白一点,所谓贵族,就是用各种方式让别人看到,银子这东西,早就已经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东西,我们是与那些普通百姓不同的,我们要的是更高层次的精神享受。 追求财富,这种俗不可耐的事情,在名门贵族眼里,就是有失身份,就是丢人现眼! 这是锦瑟在祠堂里跪了两个时辰之后才想明白的事,不由苦笑一阵,盘腿坐在了蒲团上,揉了揉酸麻发胀的膝盖,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自己可以跟太夫人怼,可以不来祠堂罚跪,甚至可以端出公主架子,跑回皇宫去跟皇帝告状。只是如今顾廷仪身在西南战场,不希望他在那种危险的境况之下还要操心后宅的事,况且自己赚银子的目的又不能跟太夫人直说,委屈也只能暂时受着。 清晨,赵妈妈来传话的时候,喜鹊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等着锦瑟出了祠堂,立刻就将她扶住了。 “主子,您受苦了。”喜鹊抿着嘴,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 打自己跟着主子开始,便是皇后,又哪里让主子受过这等委屈? 锦瑟笑着摇了摇头,夫妻本为一体,她祠堂罚跪,是因为要帮顾廷仪,即便是委屈,顾廷仪懂,便不委屈了。 “三奶奶,太夫人让奴婢问您,跪了一夜,您可想清楚了。”赵妈妈抄着手,将太夫人的架势学了个十足。 “劳烦赵妈妈去跟祖母回话,待锦瑟回听雨阁洗漱更衣,休息片刻,便去慈安堂向祖母回话。”锦瑟淡淡瞥了赵妈妈一眼,没有多理她,带着喜鹊就要走。 这个朝云公主!还以为她在祠堂跪了一晚上,也该学个乖,不料竟还如此嚣张! 赵妈妈立刻伸手拦住了锦瑟:“三奶奶,您这也忒没规矩。若您想明白了,便该即刻去慈安堂回话。若您没想明白,便合该继续在祠堂跪着!” 锦瑟微微笑了笑,低头瞄了一眼赵妈妈拦在自己前面的胳膊:“赵香河,本宫平日里看在太夫人面上,敬你一声赵妈妈,希望你别会错了意。你在太夫人跟前再得脸,也依然是个奴婢。你且得想好了,虽然这里是侯府,但本宫是公主,侯府规矩再大,本宫也不是你一个奴婢能支使的。别拿着鸡毛当令剑,小心戳伤了自己个儿。” 赵妈妈脸色一变,连忙低下头收了手。只是脸色依然愤愤,满是心不甘情不愿。 “喜鹊,走了。”锦瑟径直往前走,完全没有绕开赵妈妈的意思。 赵妈妈见状连忙闪身到一边,等锦瑟二人走远了,才抬头恨恨剜了一眼她俩的背影。 走到花园,喜鹊忍不住对锦瑟道:“主子,您刚才对赵妈妈那样,她到了太夫人跟前,定要乱嚼舌根。” “对她怎样?”锦瑟嗤笑一声,“我是主子她是奴婢,难道她还指望我对她做小伏低?平日里给她两分客气,不过是看在太夫人面上,刚才她对我说话的态度,难道是奴婢该对主子说话的样子吗?” “可是太夫人生了您了气,又罚您跪了一夜的祠堂。若赵妈妈此时回去又煽风点火的,太夫人这气,恐怕又要上来。”喜鹊抿了抿嘴巴。 锦瑟淡淡笑了笑:“我去祠堂跪这一夜,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我不想跟太夫人正面冲突。若太夫人还没老糊涂,她就该明白,我这一夜的祠堂罚跪,是给她台阶下,她若还不依不饶的,就该再考虑一下,后果她是不是能承担的起。” 锦瑟想的很明白,这件事必得今日收了手尾。自己赚的银子是将来顾廷仪的军饷,绝不能因为一个封建社会影响下的宅门女人,而耽误了。 在祠堂待了一夜,虽说大半时间都在坐在蒲团上,可一整夜没合眼,着实也是累了。匆忙洗漱了一下,连早膳都没胃口用,锦瑟便躺下了。 “不用叫我,等我睡醒了,自去慈安堂找太夫人。若她差人来请,就说我身子不适,若来的人敢在听雨阁撒野,你便去叫李嬷嬷收拾。告诉李嬷嬷,不必太给面子。” 锦瑟言罢,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第355章 您觉得不对,就是我做错了吗 锦瑟是被饿醒的,睁眼的时候早就日上三竿,满屋子瞄有没有能进嘴的东西。李嬷嬷听到屋子里的动静,连忙进来瞧,见锦瑟正在下床,赶紧迎了上去。 “公主,您醒了,是不是饿了?”李嬷嬷简直是锦瑟肚子里的蛔虫,看到她眼神往桌案上瞄,就知道她在找什么,“小厨房那边老奴已经叫人备下了饭菜,还热着呢,老奴伺候您洗漱。” 锦瑟咧嘴一笑,迅速洗漱更衣,去了偏厅用餐。 “慈安堂那边来过人了吗?”锦瑟一边吃一边问李嬷嬷。 “巳时来过一次,老奴说公主正在休息,把人打发回去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二刻。” 这个时候,太夫人应该正在用午膳。 “公主,太夫人那边……”李嬷嬷顿了顿,“最近驸马爷不在,没人护着您了。您虽是公主,如今到底是嫁进武侯府的媳妇,还是不要与太夫人过于计较。” 锦瑟咽下口中食物,对李嬷嬷一笑:“我有分寸,放心好了。” 吃过饭又等了一阵,算着过了太夫人午睡的时间,锦瑟才又去了慈安堂。太夫人看到锦瑟脸色依然不好,一边的赵妈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显然是在太夫人面前说了锦瑟的坏话。 “祖母。”锦瑟屈膝见了礼。 太夫人冷哼一声:“朝云公主太客气了,还是称老身太夫人更合适些,您这一声祖母,老身受不起。” “那好,太夫人。”锦瑟一点儿没客气的意思,说完,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太夫人气的要命,攥着手里的佛珠,死死瞪着锦瑟。 锦瑟只当没看见太夫人的脸色,笑眯眯的开口道:“太夫人,我要先跟您承认错误。昨天我不该在您面前提屁股,言语粗俗,实在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太夫人听锦瑟开口先认错,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不过依然绷着:“这都是小节,其他的呢?” “还有其他的?”锦瑟装作一惊,“太夫人,我好像没再犯其他事儿了。” “老身以为你在祠堂跪了一夜,总该是想明白了,不料昨日与你说的话,你竟这就浑忘了!?”太夫人的火气又有上升的趋势。 “太夫人,您先别生气,有句话我昨日没来得及说,您还是先听我说完再气也不迟。”锦瑟看着太夫人,一脸正经道,“太夫人出身名门,又是侯府后宅的掌事人,您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懂得定然也比我多。可您也不是圣贤,不是每一句话都对。您昨日训斥我,是因为我做的一些事情您觉得不对,但您觉得不对的事情,就真是我做错了吗?” 太夫人紧紧扣着手里的佛珠,掐的指甲都发白了。她活了几十年,从自己是晚辈到如今几乎人人是她晚辈的岁数,还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晚辈,敢当着长辈的面,指摘长辈言语失当!其他不说,武侯府里哪个晚辈在长辈面前不是规规矩矩,长辈说什么便听什么? 咬了好久的牙,才将胸口那股闷气压下去,太夫人脸一沉:“朝云公主在宫里,也是这样顶撞陛下和皇后娘娘吗?” 锦瑟连忙摇头:“这我怎么会,父皇金口玉言,他的话一定是对的。” 太夫人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朝云公主分明是狡辩!拿她与皇帝做比较,这话要是接了,岂不是忤逆犯上? “好,很好,真是好!”太夫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朝云公主身份尊贵,不是老身能管的了的。既然如此,朝云公主想如此做便凭朝云公主的意愿,老身再也不会多过问一句了!” “那我先谢过太夫人了。”锦瑟朝太夫人笑着点头,“对了,今年云锦阁收入不错,年底的时候我也可实现诺言,给父皇分十万两的红利了。云锦阁红火,也少不了侯府的功劳,到时我定会向父皇进言,让他嘉奖侯府的。” 太夫人牙都要咬碎了,这分明是威胁,赤o裸的威胁! “那太夫人还有事吗?”锦瑟起了身。 太夫人眯了眯眼,怒气堵着嗓子眼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无事,我就先走了。”锦瑟曲了曲膝,转身出了慈安堂的屋子。 锦瑟走了,太夫人直接摔了手里的佛珠,玛瑙的珠子嗑在红木椅子腿上,立刻碎了两颗,碎片崩飞一地。 赵香河赶紧将地上的佛珠捡起来,一脸心疼的吹了吹:“夫人,您何必与这佛珠置气,磕坏了呢。” “哼!”太夫人总算是将胸口的恶气呼了出来,“老身从前还觉得朝云公主知书达理,心性也算不错,可堪与廷仪相配。如今看来,竟是老身瞎了眼,这样目无尊长跋扈不堪,侯府若是让她执掌后宅,名声都要被她败坏了!” “听闻朝云公主自小失了母妃,想是平日里缺乏管教才成了如今这样子。”赵香河原本的意思,是想拐着弯儿的说锦瑟缺乏教养。 不料这倒提醒了太夫人,据说朝云公主出嫁之前,在宫里被欺负的厉害,饭都吃不饱。 太夫人微微叹了口气,想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对银子看的如此重,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是如今都已经成了武侯府的媳妇,还如此这般钻在钱眼儿里出不来,该如何是好啊! 左思右想,朝云公主与诗儿关系亲近,让她来劝,或许朝云公主能听进去呢? “备车,老身到鲁国公府看看我的小外孙去。” 第356章 以真心换真心 顾云诗没料到太夫人会突然上门,把孩子交给了奶娘,便与太夫人进了内室。祖孙两人感情深,拉着手叙了好一阵子话。 半晌,顾云诗才想起问太夫人今日来的目的:“祖母可是因为四弟的婚事来的?上次母亲来的时候提起,说是看上了宣威将军昌裕森家里的三小姐昌葵,难不成是昌家不同意这门婚事?” “哪里是这事,昌家已经同意了,你母亲正在操持。”太夫人叹了口气。 “那是怎么了?”顾云诗见太夫人叹气,眉头也皱了起来,“可是府里出了什么难事?” 太夫人郁闷的不行,简单的讲了一下这两天跟锦瑟之间的冲突:“朝云公主其实处处都不错,只这成日削尖了脑袋赚银子的事,实在是有失身份。昨儿宣王还到府上来了,似乎也是为了她新办的那个京城拾趣的事情。我武侯府向来不与皇子们来往过密,可她是公主,与自家哥哥见面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怕她银子越赚越多,惹了其他人眼红心热的,迟早对武侯府不利啊。” “祖母,这话您可与公主说了?”顾云诗觉得有些不对劲,锦瑟不是不讲理的人,而且嫁进侯府之后处处维护侯府利益,若是祖母这般规劝,她不应该不听才是,怎么还会跟祖母吵起来,惹得要祖母罚她去跪祠堂这么严重。 “我怎么没说,只是有些事情,哪里能这么跟她讲。”太夫人脸一挂,“我只不过叫她少惦记些赚银子的事,她倒搬出陛下来压我了。” 顾云诗“噗哧”一笑:“祖母,锦瑟的脾气您还不清楚啊,她将陛下搬出来,不过是为了堵您的嘴。我看您肯定是一上来就虎着脸斥责了她,她才会跟您犟嘴呢!锦瑟的性子,遇强则强,您越跟她急想打压她,她越变着法子让您难过。您若将您心里的担忧,与她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详说,她还要反过来帮您呢。” “诗儿,你这话……”太夫人似有顾虑,“可她是公主啊。” “祖母,孙女有句话,说出来祖母别不开心。锦瑟虽为公主,可她对侯府从来尽心尽力。都说以真心换真心,锦瑟真心真意的对待侯府众人,侯府也该真心待她才是。您心中的顾虑,无非是怕她对侯府有二心。可您反过来想想,若是侯府一直对她提防着,人家满腔热诚迟早也得冷下去,即便没有二心,也会生出二心来。” “何况孙女觉得,二弟不是个糊涂人。锦瑟是什么样的人,二弟比您最清楚。他能如此待锦瑟,定是全心全意的相信她的。” “我信得过二弟的眼光。” 太夫人细细咂摸了一会儿顾云诗话里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只是你父亲,依然对公主提防的紧呐。你父亲为官多年,伴君的凶险,他可是比廷仪更清楚。” “可是祖母,侯府迟早还是要交到廷仪手上的,您说是不是?”顾云诗反问道。 太夫人愣了一下,笑开了:“看来我是真的老啦,没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转得快。今后你们几个兄弟姐们守望互助,定可保侯府荣耀不衰。” 顾云诗又让奶娘把宝哥儿抱了过来,与太夫人好好讨教了一番育儿经,太夫人被外孙逗得开心,眉头也不皱了,脸色也好看了。 待了一个多时辰,太夫人准备回去了。 顾云诗亲自将太夫人送到了鲁国公府门口,又对太夫人道:“祖母,公主生意那边的事,您不要再多管了。公主聪慧,她心中自有分寸。再说了,您若管的太过,廷仪回来之后只怕觉得您趁他不在,欺负他媳妇呢。” 顾云诗故意调笑,太夫人也故意瞪了她一眼:“行了,你当祖母真的老糊涂了吗?不管了,不管了。” 送走了太夫人,顾云诗在门口站了片刻,才回了院里。 “绿韵,来帮我磨墨。”顾云诗坐到了书案前面。 她分别给锦瑟和林妙言写了一张花笺,与锦瑟相约明日一同去安阳伯府找林妙言玩。虽说劝了太夫人不再多管锦瑟赚银子的事,自己也该到她面前提一嘴,别的不说,也得为太夫人和锦瑟缓和关系才行。 锦瑟接到顾云诗的花笺时,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两家是邻居,顾云诗出嫁前和林妙言定也是常约了一起玩的,只不过顾云诗出嫁之后才见得少些罢了。如今林妙言出嫁在即,顾云诗去找她,也是情理之中的。 正好因为京城拾趣的大卖,锦瑟让宁香伶扩大了云锦阁货品制作的规模,林妙言的喜糖盒子也做的差不多了,明日去的时候,也好与林府那边知会一声。 正想着呢,外面又有人来禀,说宣王府派人送了信过来。锦瑟从李嬷嬷手里借了宣王府的信,抽出看了看,是宣王想明日入宫,去跟皇帝说那比试大会与赌坊合作的事情。 锦瑟“啧”了一声,真是不凑巧,林府和皇宫,看来自己明日只能去一处了。想了想,锦瑟写了封花笺叫人带去安阳伯府。 林府迟一日去也没什么,宣王那边的事,如今才是最要紧的。 必须得忽悠宣王抱住皇帝大腿,把皇帝也拖下水,这样将来事发,皇帝才会因自己也失了面子而更加震怒!唔,还得好好想想这话该怎么说,无论如何,自己可得摘干净才行。皇帝的怒火,那是让宣王和燕王去吃的,自己可不能被拖累啊。 第357章 皇家“博彩” 与锦瑟想的一样,她到紫微宫的时候,皇帝正生气,宣王被皇帝训的一头汗也不敢擦,直拿眼神向锦瑟求救。 锦瑟见了礼,笑吟吟的坐下帮宣王向皇帝求情,还说了一番所谓“小赌怡情”的话,想让皇帝大事化小。 “我朝辉开国几百年,何时出过皇家子弟掺和赌局之事。我朝辉泱泱大国乃礼仪之邦,如此不知廉耻之事,竟也敢到我面前提说。”皇帝黑着脸,完全不理锦瑟。 “儿臣思虑着,二哥也是为了朝辉着想。”锦瑟抿了抿唇,“如今西南正在开战,几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粮草就不是小数目。儿臣听说皇后娘娘已经在节俭后宫用度,二哥如此也是为了替父皇分忧。” “是啊是啊。”宣王忙不迭的点头,“父皇,此次比试,本就是为了显示我朝辉国力,若能借此赚一笔银子,也是支援前线钱粮的心意啊!” “你闭嘴!”皇帝差点儿把茶盏扔到宣王脸上,“你一个皇子,成天尽琢磨这些投机倒把旁门左道的东西。朕原本已经不指望你身为长子,给你的弟弟们做个好榜样了。现下你竟连你四弟都带坏了,朕今日若不处罚你,将来你必得变本加厉!” “父皇,二哥他也是用心了。”锦瑟连忙帮宣王说话,其实言外之意就是,宣王没本事大家都知道,能想出这主意,已经算尽力了。 皇帝忍不住扶额,自己的儿子们虽说不是个个聪明出色,至少都是些洁身自好的,怎么自己就养出了宣王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 “父皇,其实儿臣觉得,二哥的主意也不是多么不堪,只是这‘赌’字说出去不好听。要不这样,咱们换个说法,就叫……博彩,如何?”锦瑟微微偏着头,摆出一边想一边说的样子,“博彩,意为博个好彩头,这样说出去也就不那么难听了。” “为什么大家提起‘赌’这个字便觉得不是好事,无非那些赌场里暗箱操作,来回尽为了谋财,害的人倾家荡产也无所顾忌。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比试大会的博彩,完全可以弱化‘赌’的概念,宣扬博彩的收入是为了支援前线。” “如今秋收已过,钱粮颇丰,民众们拿些小钱出来消遣一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更何况还能为前线战事出力,即便输了,也算是为国捐献。若是二哥舍得,当众宣布此次博彩的收入,刨除成本,其余全都捐给前线军民。那么这博彩,不仅不会招来骂声,恐怕还要得民众称颂呢。” 皇帝听完锦瑟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倒是宣王,脸都绿了。 刨除成本的收入全部上缴国库?那自己还能捞几个银子?四弟岂不是更要火大,那可是上百万两银子的收入啊! “父皇,其实儿臣今日来,也跟二哥是一个想法。”锦瑟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怎么,你是早就想好这‘博彩’的事了?”皇帝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锦瑟。 “哪里,儿臣又不会未卜先知。儿臣今日来,也是给父皇送银子的。这天下第一比试大会是四哥提议,父皇首肯的。儿臣的云锦阁借着这东风,最近也收入颇丰。儿臣想着这都是皇家恩惠,是父皇扶持儿臣的缘故。所以今日特意去云锦阁,将这一季给父皇的红利带来了。”锦瑟说着,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双手奉上,“儿臣是父皇的孩儿,是朝辉的公主,也想为前线战事出力。此次儿臣只预留下了下一季的开支,其他全部在此,虽然数目不多,也是儿臣的一番心意。” 马公公接了银票,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低头扫了一眼,都是一千两银子一张的大额银票,粗粗看一眼,锦瑟送来的银票绝对有三四万两。 这云锦阁的收入竟然如此可观,江南那边的铺子才开了几个月,便有这么多银子了? “你这云锦阁经营的倒是不错啊。”皇帝瞥了锦瑟一眼。 “那也是父皇治国有道,百姓安居乐业,家有结余。否则即便儿臣想再多的新奇点子,百姓手中没有银子,儿臣哪里能卖出东西去?”锦瑟适时的给皇帝送了个马屁。 皇帝哈哈一笑:“朕看朕手下那些户部官员,都该到你手下好好调教一番,国库自然充盈。” “父皇谬赞了。”锦瑟笑着打了个千儿,“都是父皇的恩惠。” 皇帝收了银子,心情自然好一些,也没有再呵骂宣王了。手一挥,准了锦瑟提出的“博彩”建议,并且让宣王按照锦瑟所言,除去成本,剩下的全部上缴国库。 宣王一肚子苦水,又不敢表露,还要千恩万谢的接旨,别提多郁闷。 锦瑟和宣王出了紫微宫,宣王便一脸不快。锦瑟特意趁着左右无人,将宣王拉到了一边。 “好了二哥,小妹知道您少了银子,心里不痛快,可是您也得想想,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您这样既博了好名声,又讨了父皇欢心。有了父皇的恩宠,银子还愁没机会再赚吗?” “朝云妹妹,原本我们就已经打算将其中一半收入送给父皇了,如今却是全都要上缴国库,你可知那是多少银子吗!”宣王差点儿压不住音量,狠狠吸了口气,才长叹一声,“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四弟怕要恨死你了。” “二哥,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锦瑟故意瞪了宣王一眼,“此次大会,是您与四哥全权负责的,皇家猎场那边,你们一个铜子儿都没问父皇要,难不成这博彩的收入,父皇还会找你们查账?” “父皇许了你们刨除成本,这成本究竟有多少,还不是您跟四哥说了算。最后给父皇多少银子,您和四哥还不能商量着看吗?” 宣王眼睛一亮,对啊,反正账册又不需要给父皇看,这收入究竟有多少,还不是自己和老四做主? “小妹知道今日父皇定会发脾气,为了讨父皇欢心,可是把体己银子都掏空了来帮二哥的。”锦瑟一脸委屈道,“二哥和四哥若是还不领情,小妹可真是委屈死了。” “哎呀,都是愚兄错怪朝云妹妹了。”宣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走走,今日愚兄做东,请妹妹好好吃两盅酒去!” 第358章 亮银锁子甲 锦瑟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西南大军那边也再次传来捷报。 大军趁秋收突袭了西南一处后勤补给地,不仅消灭俘虏了大批敌军,还缴获了许多军械粮草。西南联军补给不足,不得已再次后撤,让朝辉的封锁线二次推进。至此,朝辉大军已经成功楔进西南十万大山,夺下了近五分之一的地盘。 皇帝龙心大悦,派了马公公亲自来给武侯府封赏。 锦瑟趁机单独将马公公叫到一边,一副不放心的样子,给马公公叮嘱了“皇家博彩”的事情。 “朝云自上次从宫中回来,愈发觉得自己鲁莽了。虽说这博彩是为了支援前线钱粮,说穿了到底还是赌,千万不能传出任何污损皇家声誉的事情。当然了,二哥和四哥都是有分寸的人,更别提四哥得民众拥护。然即便如此,也不能不防备他们手下的人,万一面对大笔银子起了贪念……毕竟此次博彩,关系到皇家的名声。” 马公公连连点头,觉得朝云公主对皇帝不可谓不忠心。回了宫里,便在皇帝面前提起了这件事。 只是皇帝听完马公公的话,似乎反应并不像常人那样,第一时间想着派人监察账目,而是反问了马公公一句:“朝云说老四得民众拥护?” “是啊,燕王最近操持天下第一比试大会,宣扬展示我朝辉国力,另外还将博彩收入全部捐给国库,很得百姓赞誉。对了,奴才听说,百姓私下里称燕王为‘贤王’,可见燕王殿下深得人心。” 贤王么? 皇帝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没有再说话。 历时一个半月,天下第一比试大会终于在京郊皇家猎场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序幕。 燕王按照锦瑟所言,把皇家猎场整个跑马场都圈起来做了观赛场地,下面都是普通的木架看台,虽然没什么美观性可言,结实倒是足够结实,哪怕千人踩着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二楼则是一圈包间。包间分为两个档次,普通的包间价格相对便宜,也比较小,越高级的包间越靠近主看台,价格自然也更贵。光这包间的租费,就为燕王带来了几万两银子的收入。燕王“大方”的送了锦瑟一个包间,位置非常靠近主看台,也算是“价值不菲”了。 开幕第一天,皇帝自然没露面,燕王代表皇室宣读了比赛规定,当然主要是各种奖赏。毕竟这可是朝辉第一场“国家级”的比试,还搞了个挺盛大的开幕仪式,把这比试大会弄的十分像模像样,燕王风头一时无两。 只是燕王没想到,来观赛的贵族子弟们,居然少有穿普通袍服的,而是有许多都穿了戎装!尤其那些军武门第出身的少爷们,甚至还有人穿了闪亮的锁子甲来观赛,十分引人侧目。 “公主,您这主意真是太妙了,那些锁子甲用的不过是镀了银的细铁丝,一套一百两银子,竟然也被疯抢一空,妾身实在是,实在是……”宁香伶的声音都激动的有些发抖,她真不知道朝云公主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各种赚钱的法子,似乎只要眨眨眼,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提出一堆来! “你以为只有女人好攀比,爱奢侈吗?男人也同样喜欢炫耀。”锦瑟扫了一圈下面看台上那些穿着戎装的贵族子弟,不屑的哼笑了一声。 锦瑟自己曾经在军队服役,来带朝辉之后,嫁的更是名闻天下的武侯府,锦瑟对朝辉的军械服制也深入了解过。 按照朝辉《武经总要》规定,步兵的皮甲主要由皮条或者甲钉将轻质铁片连接在一起,其防护范围可达全身,已经是军中最轻的防护铠甲,重量也达到七八公斤。 这样的护甲,美观性上远远不如锁子甲或者铁叶铠甲。就拿顾锡儒那套武侯铠来说,全身包裹性的铁叶铠甲,内衬犀牛皮,外面几乎由鳞甲铁叶全包,护肩,护肘,护膝,均染金色,配上大红的披风和近一米长的大剑,骑在马上看起来英武非凡!然而这样一套全身铁叶甲,重量达到恐怖的二十五公斤,一般人别说穿上它打仗了,能站稳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比铁叶铠甲,锁子甲的重量就要轻一些,但是也得十公斤以上。而锦瑟让云锦阁赶制的这批“亮银锁子甲”,将偷工减料发挥到了极致,重量还不如步兵皮甲,也根本没什么防护性可言,只一点,就是好看!早在比试大会开始之前,云锦阁就由那些专用小册子推荐至了各府门上。 此次比试大会,虽然不是比武,目的依然是为了显示武力。这种场合下,穿一身英姿勃发的戎装前来观赛,还能不引起周围人的注目?要不是这“亮银锁子甲”重量轻,这些像是开屏孔雀一般的小白脸们,恐怕还穿不动呢! 不得不说,这“旁门左道”的比试大会,虽然不是比武,但就观赏性来说,却是“好看”的多了!或许是燕王有意而为,巫怀安被安排在了第一天的比赛上,他一手精妙绝伦的幻术,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横扫了当日所有的参赛选手,成为了第一天的胜出者。 普通百姓平日里哪见过这些东西,巫怀安手段层出不穷,各种幻象随手拈来,最后还放了一场“大烟花”,引得观众席上的惊呼连连。 “怀安大师果然厉害。”宣王在包厢里,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自己可是在怀安大师身上下了重注的,虽然怀安大师本身就是夺冠热门,赌场里开出的赔率很低,但架不住自己下的注够重啊,粗粗算一算,今日进账也能有上千两银子了。 宣王朝着锦瑟包厢的方向看了一眼,心头发热,其他暂且不提,自己这一众兄弟姐妹里,要论赚银子,没哪个能比过自己这朝云妹妹,以后得跟她多亲近才是啊! 对了,京城拾趣不是开了比试专用版面吗,自己手里还捏着参赛人资料,要不,与朝云妹妹谈谈合作事宜? 宣王眼珠转个不停,起身往锦瑟的包厢去了。 第359章 不搀和 宣王的主意打的好,他手里的参赛者资料可是官方最准确的,赌坊那边也是按照他手里的资料来计算各种赔率。若京城拾趣的比试版面想弄的更权威,自己手里的资料可是十分有用的。 “二哥,博彩是你与四哥负责的,若是我搀和进去,免不了还得分我一份红利。”锦瑟用银叉往嘴里塞了块水果,细嚼一番,才慢慢咽下。 宣王一滞,挤出笑脸:“之前不是已经与妹妹商议过,弄几个热门的人选出来吗?” “弄热门人选,最终不也是为了博彩的收入嘛。”锦瑟嘴角含笑,斜睨着宣王,“小妹私心想着,这博彩的收入如何分成,二哥和四哥肯定早已商议好了。若如今插了妹妹进去,恐怕也难办。妹妹不是不开眼的人,京城拾趣借着两位哥哥的东风,已经赚了不少,其他便不做多想了。” “其实这分红嘛……还是可以商量的。”宣王暗想,如今京城拾趣卖的火爆,若能得朝云相助,他们后续的计划定然更顺利。为了赚更多银子,花一些出去,燕王那边肯定也是同意的。 “京城拾趣已经为比试大会造势许久了,不过嘛,小妹与两位哥哥有交情,这些就不计较了。可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真做了生意,那银钱账目小妹自得过目,红利也是一分都不会少要。” 宣王一听锦瑟要看账本,顿时有些蔫了。那账目可是李老板那边与四弟的人负责的,自己恐怕无法答应让朝云看账册。况且听朝云的意思,她要的分红还不是小数目…… “博彩的收入,哥哥们还要与父皇分,小妹再搀和进来,岂不是跟父皇抢银子?”锦瑟看着宣王脸色,又继续说道,“朝云此次帮两位哥哥已经不少啦,何况朝云早就跟四哥说过,博彩的事情朝云不会参与,此刻再伸手,岂不是言而无信?” 宣王一愣,朝云什么时候和四弟说过博彩的事,怎么没听四弟提过? “二哥原来不知道?”锦瑟装作惊讶的模样,“这场地包厢,门票租费,还有博彩,都是小妹跟四哥提的呢。” 宣王恍然大悟,怪不得四弟从来没提过借京城拾趣营造热门人选的事,原来他们早就谈过这些了,只自己还懵懂不知呢!四弟竟然,这么把自己当外人…… 宣王心里不禁对燕王不满起来,明明说好了博彩的事情自己负责,可眼下处处出风头的都是他,挨父皇骂的却是自己。若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儿,拉了朝云帮忙,恐怕那天在紫微宫,自己就要被父皇处罚了! 不过宣王也不想在锦瑟面前露出,他跟燕王不过表面兄弟的事实来,连忙堆笑:“哎呀,你看我这脑子,这段时间过于忙碌,竟给浑忘了。” “二哥辛苦了。”锦瑟笑了笑,“那今日二哥跟朝云什么都没说过,朝云与二哥也什么都没提过,只是闲话一番而已。” “正是,正是。”宣王就坡下驴,起身道,“今日比试已近尾声,愚兄也该去准备明日赛事了。” “小妹恭送二哥。” 宣王离开了,锦瑟瞅了瞅下面的赛场,比试已经结束了,这会儿正在进行散场表演。分数不必统计,也知道胜出的是巫怀安,没什么好看的了。 掏出一块腰牌递给宁香伶:“明日让余治和负责比试版面的人来观赛,决赛之前,我不会再来了。” 宁香伶接过腰牌,点头称“是”。 “主子,这比试挺有意思的,您真不来看了?”回去的路上,喜鹊显得有些雀跃,“能看到各种奇术异能,可比那些歌舞杂耍之类有趣多了呢!” 锦瑟撇了撇嘴,所谓奇术异能,大多是以各种粗浅的物理和化学手段,制造出的幻影或者视觉误差。上辈子看电视电影,什么特效大场面没见过,这种程度的东西,在朝辉人眼里或许新奇无比,到自己这儿么……也就那么回事。 何况锦瑟也不信,若论真正的奇术异能,还有什么比得过宝里蝶的蛊术和巫怀安的巫术。就连那奇异的阵法,自己也可以向巫怀安讨教,犯不着大老远的跑到皇家猎场来看热闹。 “妙言婚期在即,何况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打了车帘,瞥了一眼路上那些爆满的茶棚驿站,锦瑟不禁咂了砸嘴。早知道皇家猎场距离京城不近,自己应该在这弄个客栈才是,赚银子是次要,打探消息也方便啊。 不过并不是所有来观赛和参赛的都是有钱人,八成的人在比试结束之后,还是要离开皇家猎场的。不过回京城路途颇远,没有车马,光靠走路,估计要累个半死。正好京城和皇家猎场之间有个村子,这几天那村子里也是租住的人爆满,柴房都没有多余的地方了。村民们也算是趁着机会小赚一笔,人人都道这比试大会办的好,京城里那些商户们,自然也开心的不得了。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开心的,自打天下第一比试大会开始,京兆府的人可是忙的四脚朝天。毕竟这比试大会的参赛者多半来自京城之外,而且那些江湖人士之中性情乖戾的不少,更参杂了一些趁机来捞偏门的鸡鸣狗盗之辈。 何况大家是来参赛的,自然都觉得自己厉害,一个看不上另一个。京城的治安面临了极大的压力,不仅各种偷盗案增加了许多,就连斗殴伤人之类的事情,也是频频发生。 “什么贤王,美名都让他拿了,苦差事还不是我们这些人担着。”京兆尹在家里喝着闷酒,与禁军统领诉苦,“从前还有顾郎将在,如今顾郎将远在西南,禁军无令又不得入城,我这京兆府日日鸡飞狗跳,大牢里人满为患,都要塞不下了。” 禁军统领宽慰着京兆尹,在他终于不胜酒力醉倒之后,匆匆辞别而去,没入夜色之中。 第360章 女阵师 天下第一比试大会进行的轰轰烈烈,虽然锦瑟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其中还真涌现了几位高手。 “我见过陆半做的木鸢,上紧机括之后,可以在空中飞一炷香而不落地。这是他做的玲珑锁,我拆开过,内里齿轮卡簧无不精细,若不是我提前描了图纸,恐怕无法重新合上。”巫怀安掌中安静的躺着一枚铜锁,婴儿拳头大小,钥匙约一寸长,上面有五个齿。 这应该是锦瑟来到朝辉之后,看到的最复杂的钥匙了。朝辉这边的锁与锦瑟在现代博物馆里看过的锁差不多,都是三簧锁,钥匙看起来就像个铁片。这种锁的内部是由簧片卡住锁梁,钥匙插进去便将簧片束起,解开卡扣,便能把锁打开。 而陆半做的锁,钥匙与现代的铁锁十分接近,里面必然不是卡簧结构,很可能是接近现代铁锁的卡齿结构,通过钥匙的齿,将内部的栓顶到合适的位置,才能打开卡住锁头的锁芯。 “心思颇巧。”锦瑟垂了下眸,随即问道,“我听说他为万福赌庄做了一套什么东西,免了宣王三千两银子的债务,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据说是一套防止盗窃的机括,实物我并未见过,不过宣王有一次酒后与我提及,那机括设计的精巧异常,整整一套二十件,里面就包括这玲珑锁。”巫怀安道。 防盗装置?这个陆半果然本事不小啊! 锦瑟眯了眯眼:“查一查他的背景,如果没问题,想办法把他挖过来,不必在乎银子。” 巫怀安有些不解:“他做的东西虽然精巧,但实用性方面并不是很高。比如木鸢,只不过看个新奇而已,你为何如此看重他?” 在这个没有发动机的地方,可以制造出会走的木人,能飞的木鸢,他在机械物理方面的天赋,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完全称得上出类拔萃!这样的人才,拿来做些让人逗趣的玩意儿,实在是浪费啊! “那是他的聪明没用到点子上。”锦瑟微微一笑,“我有预感,若是让他研究军械,必定给我们惊喜。” 巫怀安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对了,还有个人,是此次比试之中,唯一一个阵师。” “阵师?”锦瑟瞳孔微缩,“不是说阵师难得,天下总共没几个,如今的阵师都掌握在西凉残部手中吗?难道是西凉残部借此次比试大会,参与其中,有所图谋?” 巫怀安眉心微蹙:“这个我暂时也不得知,我乔装试过她,她似乎并不认识我手中的红玉牌。而且她年纪很轻,我看过她的记档,是湖州人。” “湖州?距离安西州很远啊。”锦瑟也不禁皱起眉头,“会不会是捏造的身份?” “天兴祠中人,大都会一点阵法,但也只是皮毛,真要达到阵师的水平,必得专研其中。她的水平虽然不算强,但确是阵师无疑。阵师一般并不收女弟子,至少我在的时候,天兴祠中并无女阵师。只是我离开天兴祠时日已久,实在不能确定她究竟是不是天兴祠的人。” 女阵师?朝辉这种地方,一般真“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的,现在竟然出现一个女阵师,倒是十分出乎锦瑟的意料。 “你注意一下她,阵师稀罕,想必她的来历皇室比我们更想弄清楚,我们就不必忙了。”锦瑟抿了抿唇,“赌庄那边,宣王他们可开始做手脚了?” 巫怀安洒然一笑:“这么多的银子摆在那里,他们怎会不动心,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收买了不下十人,在赛事之中作假。” “可以拿到他们的账册吗?”锦瑟不禁有些激动。 “账目由赌庄记录,燕王府的人抄录,宣王这边根本碰不到,否则我早就拿到手了。”巫怀安摇头。 锦瑟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不是十分在意:“你把他们收买的人,名单交给暗卫一份,他们知道怎么办。” 时候不早,巫怀安该回宣王府去了。临走之前,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万福赌庄那边,你不妨多派些暗卫去,那赌庄背后之人,恐怕不简单。” 见巫怀安神色郑重,锦瑟立刻点头,她也怀疑过万福赌庄里有猫腻,只是最近她尽忙着赚钱和注意宣王与燕王的小动作,对万福赌庄并不是很上心。不过既然巫怀安特意提了,自己还是查一查的好。 …… “博彦,我没想到你竟然派了阵师出去,你不是说手中阵师只余不到三十人吗?还是说你对自己手下约束不利,让他们对那天下第一的名头,也动了心?” 京郊,一处精致的庭院,看不见仆从,只有两人在厅中对坐。黑衣公子眼神不悦,直盯着对面的白衣公子。 “大公子,如果我说那阵师并非来自我手下,你怕是不信。”无羡公子依旧一袭白裳,原本应该远在安西州的他,此刻却就在距离京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 “既然不是你的人,那我就不客气了。”黑衣公子勾唇一笑,仿佛故意试探,“她可是此次比试的热门人选,若她落败身死,我可少不得赚一大笔。” “大公子筹谋多年,还差这点儿银子吗?”无羡公子依然慢悠悠的品着茶,眼皮都没抬。 黑衣公子冷笑一声:“还说不是你的人!” “你我计划,与这些平民并无干系,多造杀孽又有何益?”无羡公子淡淡笑了笑,总算抬眸像对面看去,“这京城,总有一天要血流成河,还是说大公子已经按捺不住,准备动手了?”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心怀妇人之仁。”黑衣公子眼神一冷,“我看你越来越适应这名医的身份,变得慈悲心肠了。你可别忘了,你肩上所负重任,可比我多的多!” “博彦之责,从未敢忘。”无羡公子眼眸微微暗了暗,“若大公子执意要做,记得做的干净利落。” 黑衣公子哈哈一笑:“这才是博彦你该说的话嘛。” 送走了黑衣公子,翁丛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皱眉看着无羡公子:“博彦,她是阵师,或许与我西凉有关,你真的要让大公子杀了她?” 无羡公子淡淡垂眸:“既然她不是我的人,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言罢,无羡公子顿了顿,又继续道:“如今情势,我必须保住手下之人。为他们,即便要其他人全都去死,那就让他们都去死。” 第361章 金贵名种 一连大半个月,锦瑟几乎都扎在自己的实验室里。 虽然天下第一比试大会已经进行到中后期,巫怀安不止一次催锦瑟动手,但锦瑟始终没有任何行动。 一来林妙言婚期将至,她不希望在林妙言出嫁之前,在京城里搞出风波来,影响了林妙言的婚礼。二来她对白药的配方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 无羡公子那里拿到的药材对锦瑟十分有用,而且为了加快进度,她通过暗卫给顾廷仪发过信,让他留意能不能弄到白药的配方。就在一周前,顾廷仪居然真的发来了一张残缺的白药配方!虽然配方被烧掉了半张,上面记录的药材不全,但以锦瑟的能力和知识储备,很快就做出了跟西南白药有五六分相似的成品来! 然而之后无论锦瑟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再提升一丁点手中白药的成效。锦瑟有点儿郁闷,可是她知道,自己手里没有现代仪器,只能一点一点尝试,这是个长期水磨功夫,急也没有用。 不过锦瑟还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疑点,顾廷仪给他发来的那张配方里,有一味药材,无羡公子并未提供给她。原本锦瑟并未当回事,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儿,让喜鹊去了别的药铺买这味药。 找了好几天,喜鹊终于在其他药铺找到了这味药。 “八十两银子一钱?这是什么金贵名种,都快赶上山参的价格了。”喜鹊瞪着药铺伙计,她觉得对方是看她年纪小在讹她。 “这可是西南来的药材,只有那边才产。先不提西南到京城路途遥远,一路运来便花费不菲,眼下西南正值战时,这药材产量本就低,如今更是稀少,如果不信,姑娘尽可去其他药铺打听,我这里的价格可是童叟无欺的。”药铺掌柜一脸正色。 “果真?”喜鹊将信将疑的看着药铺掌柜,“我家主子你可得罪不起,若是叫她知道你讹我,可是要下大狱的!” 掌柜顿时气急:“我济世堂也是京城老字号了,姑娘不信就不信,何须在这里吓唬人!” 喜鹊一看掌柜的急了,顿时反应过来对方真的不是在骗自己,连忙道歉:“掌柜消气,我只是没想到这药如此金贵,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掌柜的无需同我一般见识。” 喜鹊如此说,药铺掌柜自然气消了,只是依然没有笑脸:“姑娘要多少,我这里存货也不多了,下一批西南的药材何时才能来,我可说不准。” 喜鹊偷偷吐了下舌头,看了一眼钱袋:“我没想到这药材如此昂贵,带的银子不够。请问掌柜的,我可否先下一部分定金,剩下的等我回去取了银子,再来与药材一并拿走?” “自然可以。”掌柜的点头。 喜鹊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听雨阁,跟锦瑟报告了这件事。锦瑟听完,干脆带上银票同喜鹊一起去了济世堂。 济世堂是百年老铺,药材很是齐全。这味药材价格昂贵,平素购买的人不多,所以进货也很少。即便是济世堂里,也只有半斤的存货。 “其他铺子里还能买到这味药吗?”锦瑟付了钱让药店的伙计帮她将药材磨碎,一来省了她自己的功夫,二来也是想问清楚情况。 “这药啊,恐怕整个京城里,除了御药房,只有咱们济世堂和南边的同安堂才有。而且我这里的,还是之前去西南采购药材的时候,顺便买的,平日里进的很少。”半斤药材可是四百两银子,掌柜的做了笔大生意,心情自然不错,话也多了起来,“虽然眼下西南那边正在打仗,不过同安堂实力雄厚,若夫人还想买,不如去同安堂问问,他们那边一定还有。” “你们这里也只有半斤存货,想来同安堂那边即便有这药,也差不多就这个量了。”锦瑟仿佛是随口一问。 掌柜的有些狐疑的看了锦瑟一眼,这味药药效强劲,一般的药方里即便有,也只参个一星半点的,买了半斤还不够,这位夫人买这么多干什么?不过在京城里做生意,自然明白有些话是不该问的,掌柜的并未多言,只笑着摇了摇头。 “夫人这问题,只有去问同安堂的掌柜了,在下哪里知道的那般清楚。” 从济世堂出来,喜鹊牢牢抱着手里的药包,这一包药可值四百两银子,万不能弄洒了。她抬眼看向锦瑟,见锦瑟似乎在想什么,忍不住开口道:“主子,会不会是无羡公子手下的掌事,觉得这药五折给您实在太亏,所以私自划掉了?” 锦瑟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上次送来的药材里有一批红参,比这药价格只高不低,何况同安堂是无羡公子的,亏不亏与掌事的何干,又不会少了他的银子。” “那……万一是掌事的中饱私囊呢?毕竟这药这么贵。”喜鹊咂了砸嘴,银子虽然不是她花的,她也觉得有点儿心疼呢。 “无羡公子能将同安堂经营至如此规模,规矩一定甚严,不应该出这样的事。”锦瑟的语气有些犹豫。 这还真不好说,钱这东西太容易诱惑人,她知道有人甚至会因为更少的钱干出无法想象的事情来。 “主子,要不下次去同安堂拿药的时候,您试试那掌柜的,不就知道了?”喜鹊提议道。 锦瑟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只觉得气闷,便随意摆了摆手:“再说。” 拿到了药材,锦瑟径直回了听雨阁,再次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半个月之后,她手里的白药,终于能与西南的白药有七八分的相似了。 看来剩下的,就只剩不断试验,寻找更精确的配比了。 锦瑟长呼了一口气,完全没有想到,她手中的药方,依然缺了一味必须的药材。 清点了一下手中药品的余量,唔,得再去一次同安堂了。 第362章 动手 要说最近京城什么事情被议论的最多,自然是皇家猎场之中正在进行的天下第一比试大会!今日出了什么样的奇异之术,明日杀出了哪个黑马,几乎人人见面都会说上几句。 然而今天,天下第一比试大会的风头,终于被另一件事压了下去。安阳伯府唯一的嫡女林妙言出嫁,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几乎全都到齐了。 第一天是出阁宴,办在安阳伯府。安阳伯夫人操持几个月,宴席自然处处妥帖。即便如此,安阳伯府之中依然忙的人仰马翻。 锦瑟为林妙言新婚而做的喜糖盒子,在喜宴开始之前十天就送了过去,整整五百个,一天之内派了个精光。 第二天是迎亲喜宴,自然是办在林清泽送给新婚夫妻的那个新园子里。姜源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亲,林妙言坐着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鼓乐齐鸣,排场之盛大几乎要赶上匆忙出嫁的锦瑟。 来前观礼的贵妇小姐们,眼尖的发现林妙言那双嫁衣下的绣鞋,不仅掺金挂珠,更是云锦阁特有的款式,鞋底都是红珊瑚雕成,华美异常。 京城里之中豪门多,豪门女子更多。别致的喜糖盒子,绝无仅有的珊瑚底婚鞋,成了林妙言婚礼之中被讨论最多的东西。云锦阁再次成为京城商铺之中的焦点,一时间涌入大批订单。 锦瑟美滋滋的数着银票,虽然之前给了皇帝三万五千两银子,其实那都是明账。云锦阁的实账只有自己和宁香伶知道,照这个速度,等西南的仗打完,自己手里的银子,绝对可以达到上千万两。 但锦瑟也知道,手里只有银票可不行,打起仗来,银票兑不出银子,那就是废纸一张。必须将手里的银票兑成现银或者实物,积攒起来,才算是真正的军饷。 不过这件事眼下并不急,等顾廷仪回来,与他商议过,才好确定物资钱粮的存储分配,自己现在只要努力赚钱就行。 当务之急,是这已近尾声的天下第一比试大会,自己也该动手了。 林妙言三朝回门,安阳伯府自然准备了回门宴。除此之外,安阳伯还在长街上开了流水席,来捧场的,蹭吃喝的,站在武侯府门口都看得见。 人多,自然是散布流言的最好时机。谁也没注意最开始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那几场让人大跌眼镜,狠狠让众人输了一大笔银子的比试,输掉的人似乎一夜之间便销声匿迹,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觉得太过丢脸,所以匆忙离京了。 “你们说别人也就罢了,那个林道长虽然输给了齐道长,按照他现在的积分,也是稳进前五十的。怎么奖励都不拿,就匆匆走了?” “什么前五十,我之前一直留意着,他的积分可是高达二十九名。按照规制,不仅能投军,还有一百两银子的!” “一百两?这么多为什么不要啊?” “我听说啊,之前那个输掉的郭大鹏,就是会制大烟火的那个,输了比试的当晚,叫人给打死了。我看是什么人在他身上下了重注,结果亏了银子,所以才惹得他丢了性命。那些人或许也是怕跟郭大鹏一个下场,所以才赶紧跑了。” “郭大鹏叫人打死了?我记得那天比试完,他虽然输了,但是全无沮丧之态,还与人约了晚上去百花楼喝花酒呢。” “就是他,不知怎的死在了百花楼芙蓉姑娘的房里。芙蓉姑娘受了惊吓,至今还病着呢。” …… 流言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开始的,很快就盖过了风光无限的林妙言婚礼。比试大会的讨论度本来就很高,没几天已经开始有人揣测,是不是真的有人因为输了银子而杀死输掉比试的人泄愤,还有人大胆推测可能是万福赌庄做了手脚,买通选手假赛,所以才导致了如此不良的后果。 总决赛之前,更可怕的流言开始在人群中弥漫——比试冠军的人选早已内定,甚至前五十都有大致人选,比试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这次博彩是宣王和燕王在背后支持万福赌庄,目的全都是为了捞银子! 然而流言终归是流言,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宣王虽然心中忐忑,但燕王还是稳坐钓鱼台。只是他俩都不知道,锦瑟已经想办法将这流言传进了皇帝耳朵里。 很快到了最终比试,按照赛制,冠军将在幻术大师怀安和女阵师桑莹莹之间产生。 怀安大师自第一天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横扫所有对手之后,直接进入了半决赛。半决赛的时候也是毫无悬念的胜出,实力可见一斑。 桑莹莹虽是年轻女子,同样巾帼不让须眉,一手阵法出神入化,手下还未曾有一合之将。作为本次大会唯一的阵师,更从一开始便是冠军的热门人选。 不过看万福赌庄那边给出的赔率,似乎更看好桑莹莹,理由是虽然两人并未交过手,但幻术这东西对上阵法并不讨好,桑莹莹胜出的几率很大。 万福赌庄给出的理由十分充分,在见识了阵法的精妙之后,大家都觉得桑莹莹很有可能夺冠。虽然桑莹莹夺冠的赔率很低,依然有大批人下注。 不过巫怀安还是发现,宣王命人偷偷给自己下了重注,就好像第一天比试时那样。毕竟身为主办方的人,宣王自己是不能下注的。 巫怀安原本想装作为宣王着想的模样,去劝他收回赌金,顺便探一探宣王口风。不料天还没黑,宣王倒先找上了他。 “明日比试时,你将这药粉撒出去。有幻术遮掩,别人必不可能发现。”宣王将一个小药瓶放在了巫怀安桌上,同时又掏出了一个锦盒,“这盒子里是解药,你上场之前先服下,便无任何妨碍。” 巫怀安装出一副桀骜模样,双手一背,看也不看那药瓶一眼:“我怀安与人比试,向来堂堂正正!与一女子过招,何须这种东西!” 顿了顿,巫怀安斜眼睨向宣王:“还是说殿下信不过我,觉得我本事不济,赢不了桑莹莹?” 第363章 儿臣愚钝 “安怀大师的本事,本王自然清楚,只是这幻术对上阵法……”宣王连忙堆笑,“大师,本王也是为了你能夺冠啊!” “若要安某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那这冠军,安某宁可不要!”巫怀安冷哼一声。 宣王急了,他在巫怀安身上下了重注,只等着靠巫怀安大赚一笔呢。万一巫怀安输了,他可就血本无归了! 巫怀安同样心思电转,之前宣王和燕王所做种种,自己虽有调查,可手中并无真凭实据。若此时握着宣王给自己的药闹将起来,引来旁人,是否能落实他们暗箱操作的罪名呢? “大师,大师!”宣王凑到巫怀安身前,“您的本事我当然知道了,咱们这不是为了更保险嘛!再说了,这药无色无味,加上您精妙绝伦的幻术,再多人也看不出什么来。即便事后查出有恙,也绝对牵扯不到您身上。” “既然这药这么好,为什么宣王殿下不自己找人在赛前偷偷下到桑莹莹身上,却非要我在比赛里用?”巫怀安不屑的瞅了一眼那药瓶,“难不成宣王殿下其实赌了桑莹莹赢,怕她失手,故意叫我用这个,好让我被取消比试的资格?” “安大师啊,冲着你我的关系,我怎么会诓骗您呢!这可是我费尽心思从宫里弄来的药,中了之后会浑身气血沸腾,即便是内力深厚的高手,也会在一时三刻之内无法动弹。”宣王无奈至极,“桑莹莹是阵师,她住的地方被她层层防备,谁都靠近不得,我也是没办法啊。” 安怀大师性格高傲,若不是自己的人实在无法下手,他怎么会来求安怀大师? “宣王殿下说笑了,您没办法,燕王殿下也没办法吗?”巫怀安若有所指。 宣王的脸色更苦,他在巫怀安身上下注的事情,是瞒着燕王和万福赌庄做的,毕竟这是从燕王和万福赌庄嘴里抢肉的事。这事要是被燕王知道了,他还能落下好? 见宣王不说话,巫怀安顿时便明白了七八分,自嘲的哼笑一声:“说来说去,还是殿下和燕王看不上安某这点微末本事。就连万福赌庄都觉得安某会输,听说赌庄那边,现在赌安某人在桑莹莹手上,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下去的人,最多呢。” 宣王一怔,对啊,这可是最后的决赛,万福赌庄那边给出的各种下注赔率来看,都是将安怀大师放在了弱势地位上。之前但凡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在那些买通了的人比试时才会用的,难不成四弟已经对桑莹莹动手了? “大师,这药我留在这,您再好好考虑考虑。我忽然想起一事,就不打扰了。”宣王转身出了巫怀安的院子,马上火急火燎的往燕王府冲。 他必须得立刻问清楚燕王,他可不能让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啊! 可是宣王并未在燕王府里找到燕王,因为此刻他正跪在紫微宫里,手里捧着一堆证词。 “你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枢密使今日刚刚呈给朕的。”皇帝面色阴沉,盯着底下的燕王,“你二哥今日一早还从乔太医手里要了一瓶勾陈散,是要给他府里那个安怀用,还是桑莹莹?” 燕王后背全是冷汗,买通选手假赛,操纵赛事结果,事后杀人灭口,桩桩件件,写的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现在分辩没有任何意义,且越是分辩,越会惹得龙颜大怒。 “父皇恕罪,儿臣犯下滔天大罪,儿臣该死,儿臣该死!”燕王立刻跪伏在地,“求父皇看在儿臣平日里兢兢业业的份儿上,饶恕儿臣这一回。” 皇帝不说话,只是用暗沉的目光一直盯着燕王。燕王心跳的咚咚直响,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半晌,皇帝才淡淡问道:“这些事是你同宣王一起密谋万福赌庄的人做的,你可知为何朕只叫了你来,却没有让宣王一同前来?” 燕王慌得半死,脊背伏得更低:“儿臣愚钝,儿臣不知。” “因为你是朕最出众的孩子。”皇帝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听不出到底是夸还是贬。 “你自小聪慧,像极了你大哥,从前交给你的差事,你都办的漂漂亮亮。” “这次大会,你前后操持,做的本来也不错。可你弄这些小心思,惹得京城流言如沸,你可知,丢的不仅是你的脸面,还有朕的脸面,皇家的声誉!” 燕王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此时已经冷静了许多,听到皇帝这样说,马上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气的并不是他利用比试敛财,而是气他做事思虑不周,留下了把柄给人。而且这次比试大会,是皇帝点头的,博彩也要捐给国库。虽然皇帝自始至终没在赛场露过面,但是他说到底还是被燕王和宣王拖下了水。燕王出错,丢了皇帝的脸,这才是重点。 不过燕王也没那么害怕了,毕竟皇帝单独将他叫来,还屏退左右,可见是还想给他一次机会。 “都是儿臣办事不利,儿臣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捉拿凶手,平息流言。” “明日决赛,朕会亲自去观赛,你明白吗?” 燕王心中一凛,连忙低头:“儿臣明白,明日的比试,绝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燕王离了紫微宫,皇帝脸上露出半分沉郁之色。 贤王,哼,你想当的不是贤王,而是太子。 第364章 那又如何 燕王本来打算让小厮去万福赌庄传话的,可一路思量,觉得还是亲自去一趟更稳妥。 父皇当面训斥了自己,若明日的比赛再出半分差错,自己的前途恐怕就完了! 为了不惹人注目,燕王遣走了侍卫,只带了个贴身小厮,斗篷蒙面,从万福赌庄的后门悄悄走了进去。 “呦,殿下来了!”李山堆起笑脸,连忙叫人上茶。 燕王轻咳一声,没有说话。李山怔了怔,与燕王目光相接,只一个眼神,李山就明白了,立刻挥手让屋子里的仆从都下去。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了燕王和李山二人。 燕王兀自到上首坐下,开门见山道:“明日比赛,决不可有半点水分,必须让桑莹莹和安怀实打实的比。明日父皇要亲自去观赛,若出了半点差池,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李山听完,并未觉得有什么要紧,笑呵呵道:“我还以为什么事,殿下放心,明日的比赛绝不会出差池。桑莹莹必输无疑,即便事后查验,也验不出任何问题。” “你已经对桑莹莹下手了?”燕王一听,差点儿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为何私自动手,也不知会本王!” 李山撇了下嘴:“这事不是早就跟殿下商量好了么,之前几次,也未曾特意再告知殿下啊。” “你!”燕王急了,“快去把你的人叫回来,无论如何,桑莹莹不能出半点差池!” 李山看着燕王,屁股都没抬一下,也没有半分要叫手下回来的意思。他哂笑一声,慢言道:“殿下,已经到了这个档口,您说不动手就不动手了?你可知我花了多长时间为桑莹莹造势,如今押她赢的人,李某自己都数不清楚,她若真的摘桂,你可知我们要损失多少银子?” “无论损失多少银子,都得把你的人叫回来!”燕王一拍桌子,唰的站了起来,“李山,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就去叫回你的人,否则本王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抄了你的赌庄!” “哦?殿下真有这么大本事?”李山笑了,不慌不忙的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殿下,收买比试者也好,事后杀人灭口也罢,都是您的意思,小人不过按吩咐办事。就算您要让京兆府的人来拿李某,到了公堂上,李某也绝不会说半分谎话。” “你威胁我?”燕王瞪大了眼睛,“你一个小小赌庄的老板,竟敢威胁本王!” “李某哪里是威胁,李某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李山斜睨着燕王,“殿下,我劝您还是别这么激动,如今银子还没分账,您可是自己说所有收入都要捐给国库的。若您现在拿了李某,其他的先不提,这银子可就一个子儿都落不到您口袋里了。” 燕王不禁犹豫了一瞬,可是想到枢密使呈给皇帝的那些东西,他马上又坚定了语气:“李山,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若再不乖乖叫你的人回来,本王现在就封了你的赌庄!” “银子都无法让您动摇,看来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李山叹了口气,无奈的站了起来,“殿下,本来呢,我还不想这么快动手,现在是您逼我的。” 燕王一时间不明白李山在说什么,只见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捏碎了,扬手便朝自己撒了过来。燕王连忙一边抬手用袖子蒙住了口鼻,一边四处寻找可以出去的通道。 可是李山的这间屋子,除了一扇门,竟然连个窗户都没有。燕王只得不管不顾的朝门口冲去,可是还未冲出两步,脚下一软,嘭的扑倒在了地上。 李山走到燕王面前,笑眯眯的蹲了下来:“燕王殿下,您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且心跳的很急?” 燕王费力的抬起手臂,想往门口爬,却被李山抓住手腕一甩,整个人撞在一边的桌椅上,再动弹不得。 “您还是省省力气,没有解药,您很快就会逆血冲脉而亡。” 燕王死死盯着李山,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句话:“谋害皇子……罪,罪同谋逆。” “那又如何?”李山哈哈大笑,“等您死了,我叫人将您卸开,剥皮去骨,再分别埋到各处。别说还会不会有人找到您的尸首,即便找到了,谁知道那些烂肉断骨是什么东西?” 燕王脸色惨白,他没想到李山胆子这么大,这么毒!他相信枢密使能查出李山的所作所为,但届时他已经死了,即便查出了真相,又有什么用? 燕王顿时有些后悔,为何不带侍卫来,可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都怪自己一时情急乱了分寸,以为自己的皇子,自己的话李山不敢不听,即便不情愿,也不会下此毒手。 忽然,鼻血滴答了下来,燕王心脏一缩,感觉浑身都麻了:“快,解,解药……” 李山走回椅子边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燕王:“想要解药啊,也不是不可以,其实我也不想您死。您可是四皇子,人人称赞的贤王,活着的您比死了的您更有价值。” 燕王已经头晕脑胀,看李山的脸也花了。他吃力的朝李山伸出手,想让李山把解药给他。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推开,几个人走了走了进来。燕王还以为是自己的小厮察觉不对带了人来救他,顿时一喜。没想到对方进来之后,就全都停下了。 燕王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李山站了起来,朝其中一人行礼:“大公子。” 黑衣公子淡淡点了下头,目光转向地上半瘫着的燕王。 “为何提前动手了。” “大公子,事出意外。” 李山将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嗯,知道了。”黑衣公子的目光依然停在燕王身上,“给他两丸解药,带他去京郊……” 之后李山和那人说了什么,燕王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衣襟已经被鼻血染的通红,意识也完全模糊,仿佛跌进了黑沉沉的深渊之中。 第365章 急召入宫 十月的最后一天,很多人都起了个大早,今天是天下第一比试大会的最后一场决赛,比试将会决出究竟谁的最后的冠军! 然而人们出了家门,却发现街上戒严了。那一队队手握兵器穿着盔甲的,不是京兆府的衙役,而是本应驻扎在城外的禁军! 所有人都被告知,今日不许出门,若有违令者,禁军有权抓捕投入大牢。 原本应该热闹的朱雀大街,今日也是处处大门紧闭,所有的街道都是冷冷清清,除了偶尔路过巡视的禁军之外,几乎看不见半个人影。 “怎么回事,宫里可有传来的消息?”太夫人眉头紧皱。 “外面戒严,怕是消息传不出来。”大夫人也一脸忧色。 “偏廷君是个从五品,若他是五品,便可上朝,至少知道这么大阵仗到底是要做什么。”二夫人叹了口气。 顾廷君不乐意了:“二夫人是怪廷君没本事,不能从五品官做起了?那您应该回去先催催廷杰,别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 “你怎么说话呢!我好歹是你伯母,怎可如此无礼!”二夫人眼一瞪。 “廷君不过就事论事。”顾廷君理直气壮。 “你是颠倒黑白!”二夫人仗着是顾云娇生母,胆气也从前壮了,“你殿试之前,一样是游手好闲!” “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斗。”大夫人不耐烦的喝了一句,往门口看了一眼,“老三呢,怎么还没来?” “回夫人,三老爷头晕的毛病又犯了,三夫人在照看。”赵妈妈答道。 大夫人翻着白眼嘟囔了一句:“老爷和廷仪不在,一个都指望不上。” 锦瑟坐在一边,一句话都没说。她试过派暗卫出去,但是暗卫不肯,说顾家规矩,若遇上这种情况,暗卫也不能出门。锦瑟想联系巫怀安,她和巫怀安之间有戮心誓相连,咬咬牙就能让巫怀安感觉到。但她想了想又没这么做,这么大动静,巫怀安如果能过来,早就来了。 什么都不知道,一众人除了担心着急,什么办法都没有。忽然门房来报,马公公来了。 “公主,陛下传您即刻进宫。”马公公一看就是紧赶着来的,一路小跑,气都没喘匀。 “马公公,究竟发生了何事啊?”太夫人也迎了上去。 “陛下急招朝云公主入宫,公主,咱们走。”马公公催促道。 “那等本宫先去更衣。”锦瑟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进宫去总不能穿这么随便。 “哎呀,来不及了,您就跟奴才走。”马公公再次催促。 锦瑟一看这么急,给了太夫人一个安心的眼神,马上跟着马公公走了。 马车一路疾行,进了宫门,轿子已经在那等着了。锦瑟一直没找到机会问马公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现在反而不急了。已经到了皇宫,很快就会得到答案。 进了紫微宫,锦瑟惊讶的发现皇帝并不在,在的是皇后和纯妃,还有燕王妃。 “儿臣朝云参见母后,纯妃娘娘。”锦瑟立刻行礼。 “起来,坐。”皇后抬了下手。 锦瑟起身,对燕王妃点了下头,然后坐在了她旁边。 “父皇急招儿臣入宫,怎么不见父皇?”锦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果是皇后和纯妃找她,那就应该在凤仪殿见。可是传话的是马公公,来的地方也是紫微宫,偏没皇帝的影子。 皇后叹了口气:“你父皇还在朝上,芷宴,你先说。” 燕王妃点了下头,急言道:“昨日王爷出门一直未归,原本臣妾以为王爷去哪里办事了,可一直等到深夜,王爷都没回来。直到丑时,不知何人用一支箭将一封信射入了王府,臣妾才知道王爷出事了。” “信上说什么?”锦瑟微微蹙了一下眉。 “信上说,王爷在他们手里,要求陛下立刻从西南撤兵,否则便要杀了王爷!”燕王妃秦芷宴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已经爆出,抬手不断的用丝绢擦拭。 “什么?”锦瑟不禁惊呼一声,燕王被绑架了?绑他的人是西南土司的人? 这么大的事,怪不得全城戒严。可是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其他皇子都没被召进宫,皇帝叫自己来干什么? “朝云公主,之前你几次遭人行刺,听说是西南那边的细作所为?”纯妃估计是担心儿子,忍不住开口问锦瑟。 锦瑟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 “纯妃娘娘,朝云之前遭贼人劫持,驸马怀疑过是西南来人所为。但那些刺客并未留下任何线索,唯一的活口也什么都没说。”锦瑟说完,将目光投向燕王妃秦芷宴,“四嫂,对方只送了封信来,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吗?” 秦芷宴抹了下眼泪:“没有了,但是信是用一根布条绑在箭上的。那布条妾身认得,是王爷的衣摆。” 看来对方不是虚张声势,燕王确实在他们手里。 但锦瑟几次三番被行刺,已经确认跟西南土司没什么大关系,想抓她的是天兴祠的人。难不成天兴祠的人见抓她无望,所以才将目标转向了燕王?可也不对啊,燕王跟天兴祠又没半毛钱关系,抓他的难道真是西南土司派来的人? “朝云公主,如今陛下已经下令全城戒严,让御林军挨家挨户搜索可疑之人。妾身不知这样能不能找到王爷,您和顾将军查了这么久,可还有其他线索?若是您知道什么,您可一定要告诉我,救救王爷啊!”秦芷宴说着就起了身,大哭着差点儿就给锦瑟跪下。 “四嫂,您这是做什么。”锦瑟连忙扶住秦芷宴,有些为难的看向皇后。 燕王出事,皇后其实乐得看热闹,假装没看见锦瑟的目光。 “芷宴,你先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纯妃微微沉了脸,冷声道,“你是王妃,这种时候自己不能先乱了分寸。” 秦芷宴被纯妃训斥,也不敢大声哭了,慢慢坐了回去,只是还在小声抽泣着。 此时纯妃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锦瑟,正色道: “朝云公主,前朝正为此事争论不休,妾身身为后宫妇人,不能置喙朝政。然西南战事兹事体大,武侯和驸马如今也身在西南,此事若传到军中,恐怕军心不稳。” “朝云公主如果知道什么其他线索,不妨说出来,让御林军尽快查证。若能及时抓住凶手,找回燕王,也可免了一场动荡。” 第366章 皇帝的决心 锦瑟有些头疼。 京城戒严,皇帝急召自己入宫,都说明了皇帝对燕王的看重。自己若说错了什么,耽误了营救燕王,皇帝会不会怪自己先不提,纯妃后半生定要将自己视为杀子仇人。 “纯妃娘娘,当初朝云被人劫持后,带到了京郊的一处荒僻的院落。如今城内有御林军搜查,想来不会有错漏,不如让父皇再派些人去京郊搜搜看。”锦瑟谨慎的建议,“虽然对方是半夜将消息递到王府的,但四哥昨日究竟何时被绑,并不能确定。万一与朝云一样,也是在城门关闭前就出了城,那只搜城内恐怕不够妥当。” “对,昨日王爷将侍卫们遣回府的时候还不到戌时,城门戌时三刻才会关闭,王爷是绝对有可能被带出城了!”秦芷宴立刻看向纯妃。 纯妃也觉得有道理,转头看向皇后。 “马公公,此事还劳烦你去告诉陛下,请旨派禁军搜索京郊。”皇后看向马公公。 马公公领了命,即刻走了。 等马公公离开了,锦瑟才问秦芷宴:“四哥为何会将侍卫们遣回府?只带贴身小厮……四哥是去哪里了?侍卫们也不知道吗?” 秦芷宴摇了摇头,侍卫们若知道,她就叫人去查了。 “今日原是天下第一比试大会的决赛,这比试一直是四哥在操办,会不会他是去找和赛事有关的人了?对了,二哥呢,他不是和四哥一起操办比试的事,他可知道四哥会去哪儿?”锦瑟看向一众人。 “宣王昨日便去了衡儿府上,想与他商议今日比试之事,也是等到快子时才回府。”纯妃眼神有些黯。 显然,宣王也不知道燕王去哪儿了。 这么晚了,燕王肯定不是去皇家猎场,而且没带侍卫,像是秘密会见什么人,难道,他是去万福赌庄了? “与赛事相关的人员,京兆府都已经一一问过话,没有一人昨日见过燕王,燕王很可能是在去某处的路上被人劫持了。”皇后幽幽开口,“京兆府尹办事向来得力,维持京中治安也从未出个差错。若有人撒谎,他定会发觉。” “博彩之事已经公开到前台,燕王身为比试的负责人,来赌庄过问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偏他自作聪明,斗篷遮面从后门进来,谁能证明他来过?”依旧是离万福赌庄不远的院子,李山灌了口酒,哈哈大笑,“不过大公子,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让人以为他是被西南土司的人绑走了?” “皇帝心狠,为了他的大计,舍出个儿子去也没什么要紧的。”黑衣公子一脸冷笑,“燕王死不死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帝会因为此事恼怒,向西南派遣更多的兵力。” “如今西南已经前后增兵几十万,朝辉兵力在逐渐空虚。别看顾家父子在西南似乎所向披靡,很快他们就知道,西南土司能盘踞几百年,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黑衣公子微微眯了眯眼。 与大公子料想无异,朝臣们吵了几个时辰,最终也没能动摇皇帝的决心。撤兵是不可能的,皇帝震怒之下再次增兵西南。而且这一次,派出的是金陵州的府卫。 金陵是南方大州,驻军数量庞大,且为南方最精锐的兵团。皇帝一道圣旨,便派了三万金陵军前往西南。虽然京城周围的兵力并未出现大变动,但再次增兵,依然惹得朝堂之上人心浮动。 户部尚书已经愁得眉头都展不开,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军械,每日的支出都是巨额数字。再次增兵,无疑加重了军费开支。十年前征战安西州,就几乎将国库掏空了一半,这些年刚刚缓过来,眼看着国库的银子多了,又是一场大战。 而且这一次的战争,规模比之安西州那次大了数倍,若再这么下去,明年开春的时候,恐怕就只能加赋了。南方去年才闹了蝗灾,今年刚缓了口气,若明年再加赋税,只怕要出事啊! 户部尚书是皇后的亲弟弟,下了朝之后,自然是想跟皇后通个气。可皇后正坐在紫微宫,他想见也见不到,只能先回六部衙门,与其他各部共同商议此事。 在紫微宫坐了近两个时辰,锦瑟终于见到了皇帝。 皇帝进门的时候面色沉郁,只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便直直走向龙椅,坐了下来。 “朕已经派了禁军去城外搜索,等下朕还要与大臣议事,你们先回去。” “陛下!”纯妃刚刚起身,就被皇帝瞥了一眼。 皇帝阴沉的眼神,让纯妃心中一震。 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陛下决心已定! “陛下辛劳,今日连早膳都还没用,一会儿让马公公拿些茶点来,陛下也好进些。”皇后摆了一脸关心皇帝的模样,“陛下,国事为重,您也得注意保重自身才是,臣妾等这就退下了。” 皇帝收回了目光,淡淡“嗯”了一声。 众人依次往外退,皇帝忽然开口,叫了锦瑟一声:“你先等等。” 锦瑟不明所以的停下了脚步,低头立在一旁。等皇后他们都出去了,皇帝才对锦瑟道:“纯妃担心燕王的安危,朕是他的父皇,自然也担心儿子。但此事不同平常,你等下即刻回府便是,无需过多参与。告诉秦氏,让她回王府待着,此事未了之前,不必进宫了。” “是。”锦瑟点头。 出了紫微宫,纯妃果然在宫门口等着,想请锦瑟去春熙宫再想想办法。 锦瑟苦笑着对纯妃道:“父皇让我回府,还让我代为通传,请四嫂回府等待消息。” “什么?”秦芷宴大惊,“陛下他,他……” 秦芷宴语塞,大逆不道的话,她不敢说。 “四嫂,父皇也是为了四哥着想。信是用箭射入王府的,或许对方还会递其他消息去王府呢?四嫂还是回王府待着,万一对方又有联络,你也好第一时间知道。到时有了其他线索,再入宫禀告不迟。”锦瑟安慰了秦芷宴一句。 顿了顿,锦瑟又道:“父皇决心已定,朝云也无法左右。何况这么多禁军在寻找四哥,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纯妃娘娘和四嫂还是安心各自回去。” 第367章 燕王回归 锦瑟回了府,太夫人立刻差人来请。锦瑟也知道他们都着急,也没回听雨阁,径直去慈安堂。 众人都还在,除了三老爷还在休息,三夫人也到了。 锦瑟喝了口茶,把事情跟众人讲了。 “言下之意,陛下不仅不打算退兵,还增兵了?”大夫人第一个开口问。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在西南,与西南战事相关之事,她最是关心。 至于四皇子的死活,那跟武侯府有什么关系? “对,京城恐怕还要继续戒严,但也不可能长期戒严下去。不出三日,即便找不到燕王,京城应该也不会再继续戒严了。”锦瑟对众人道。 “陛下不退兵,侯爷那边……”三夫人偷偷瞄了一眼太夫人的脸色。武侯府的兴衰荣辱,都系在大房父子身上,他们会不会被此事牵连? “这是陛下的决定,皇命不可违,与侯爷和廷仪无关!”太夫人言语掷地有声,“行了,既然事情与我侯府无干,大家在这坐了一天,老婆子也累了,你们都回去。” 太夫人发话了,众人纷纷起身告退。 回到听雨阁,锦瑟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写下,准备通过暗卫的寮鹰告诉顾廷仪。 虽然皇帝决心不理会绑架者的要求,还要增兵西南。但若西南大军动作频频,惹得四皇子被撕票,皇帝说不定还是会迁怒顾锡儒。 总之在增兵到达之前,西南大军还是按兵不动为宜。虽然这只是自己的建议,顾锡儒不一定会理会,但是这件事提前让他们知道,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接连两日,京城一直处在戒严状态,城门也关着,不许任何人出入,然而燕王依然在京郊的废宅里见到了大公子。 “今晚我会给你机会逃走,回去之后告诉纯妃,让她找个机会出宫来见我。”大公子居高临下,看着被捆在地上的燕王。 燕王瞳孔骤然一缩:“你疯了,后宫嫔妃没有御旨不得擅自出宫,否则就是死罪。你想害我母妃?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她!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让你伤我母妃一根汗毛!” “蠢货。”大公子轻笑一声,“你的命在我手上,你竟然敢如此对我说话。” 燕王心中一紧,顿时不敢再言语。 “乖乖听话,我还可留你一命,否则,即便我不动手,皇帝也容不下你。”大公子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燕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他沮丧极了。 自己落入贼人手中,还可以编谎圆过去,可若自己中毒的事被父皇知道了,他定然不会再相信一个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儿子!即便自己将来能成为太子,也只能做这个人手里的傀儡,这毒一天解不开,自己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容不得燕王再细想,一群彪形大汉忽然闯了进来,抬了一堆刑具,二话不说将燕王从地上提起,绑到了刑架上。 “你们干什么,你们想怎么样!”燕王慌了,从小锦衣玉食的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上头吩咐了,做戏做全套,燕王殿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您就忍着些。”领头的人嘿嘿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动手!” “啊!”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废宅之中爆出,惊得四周雀鸟四飞。 就在燕王失踪的第三天晚上,在城外搜寻的禁军终于在树林里发现了伤痕累累的燕王。即刻,燕王被送回王府,一众太医纷纷赶往王府为燕王诊治。 燕王妃秦芷宴看着被折磨的浑身伤口的燕王,几乎哭成了泪人,一度昏厥过去。 好在,燕王受的只是些皮外伤,虽然伤口看着吓人,但并未伤及筋骨,静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 皇帝在燕王回府第二天便亲自去看望,听燕王说自己在街上被蒙面人绑架,但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之后,便离开了。 不过皇帝总算开恩了一次,许纯妃留在王府照看燕王。待燕王伤势痊愈,再回后宫。 夜里,燕王支走了秦芷宴,趁着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将实话告诉了纯妃,连自己中毒的事也未隐瞒。 “你中毒了?那么多御医来诊过,竟然也没有发现端倪?”纯妃一脸震惊。 燕王面色黯淡:“母亲,儿子这辈子恐怕是完了,对方以此要挟,让您去见他。儿子不愿母亲涉险,可若您不去,儿子恐怕活不到新年。” “见我?”纯妃眉头一皱,“对方是何人,为何会提出见我?” “儿子也不知道,但他们绝不是西南土司的人。”燕王答道。 纯妃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自己不过一个后宫妃嫔,娘家也无过多权势。按照衡儿所言,对方早就在他身上下了毒,直到被逼无奈才引发了毒效。 若说对方是看中了衡儿受皇帝重视,想胁迫他为自己办事,那为何非要见自己?衡儿的命都捏在对方手里,对方有什么要求尽可让他传话,见自己,有必要吗? “好了,你才刚回来,还是安心养伤最为要紧。”纯妃安抚了燕王一番,“对方既然要见我,那我就去,想来他们就是要我们母子为他们所用,必不会为难我。” 燕王一脸愧疚:“都是儿子无用,若不是儿子受奸人算计,也不至于连累母亲。” 对,李山! 燕王的面目瞬间狰狞,都是这个混账,还有宣王,李山就是他引荐的,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他的参与! “宣王必须死!”燕王咬牙切齿,“我今日所受之苦,怎可无人偿还!” “你先不要急,帐还是得一笔一笔的算。何况你才刚回来,若宣王出了什么事情,别人定会联想到你头上。”纯妃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镇定自若道,“眼下当务之急,是你得先养好身子。至于你身上的毒,母亲会为你想办法。这毒没有解开之前,你不可妄自行动,若惹恼了对方,你又要吃苦头。” “这毒解不开,儿子一生就要受他们摆布了。”燕王的神情恐惧又愤怒,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 “母亲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母亲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苦的。”纯妃握住燕王的双肩,“你放心,这毒,母亲一定能为你解开。” 第368章 平息流言 锦瑟有点儿郁闷,她将巫怀安派去宣王府上,搞了这么大一出轰轰烈烈的天下第一比试大会,连皇帝都绑到了博彩的船上,可不是为了国库赚银子的。 锦瑟的原计划是将燕王在比试之中动的手脚宣扬出去,再花点银子鼓动人去京兆府告状,最好弄的民怨沸腾。皇帝好面子,到了那个时候,燕王绝对会遭受严惩。 燕王遭受严惩,泉州那边自然就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不敢再找云锦阁的麻烦。 可没想到眼看事情要成了,燕王忽然被不知哪里冒出的刺客绑架了一遭,即便她按照原计划行动,皇帝看在燕王遭了那么大罪的份上,恐怕最多拿宣王出来顶包,绝不会过多苛责燕王了。 不过锦瑟虽然计划未成,目的还是达到了。 燕王回府的第二日,纯妃就送了谢礼到听雨阁,还顺便带了一封信,感谢锦瑟之前为找回燕王出谋划策。毕竟提议禁军去城外搜索是锦瑟的主意,而燕王正好是在城外找到的。 锦瑟趁机回信,将泉州云锦阁的事情暗示了一下。纯妃不是蠢人,马上明白了锦瑟的意思,回信让锦瑟放心,今后泉州云锦阁绝不会再出任何麻烦。 然而锦瑟的事情解决了,皇帝却有些头疼了。 这天下第一比试大会是燕王提出,皇帝允准的,好歹是一场“国家级”比赛盛事。现在决赛被打断,总不能不比了。偏之前还被民众议论赛事黑幕,皇帝出面主持不免有失身份,再想想宣王那个不成器的,皇帝更觉得着恼。 此时皇后提议让三皇子楚王接手剩下的事宜,楚王是闵昭容的儿子,闵昭容和皇后向来走的近,皇后自然要为三皇子说话。 皇帝思虑片刻,没有接受皇后的提议,而是将后续比试交给了五皇子齐王来办。 齐王是个实心眼儿,不会讨好皇帝,母妃韩昭容又不得宠,之前并不受皇帝看重。然而那次大祭礼上,齐王挺身而出护驾有功,皇帝才开始注意到这个儿子。 “还是陛下想的周到,齐王好武,想来这比试由他来负责,也更稳妥。”皇后脸上笑吟吟的,心里却开始暗中思忖——是不是该拉拢一下韩昭容,好让齐王也站在自己这边。无论如何,他都是皇子,手上的皇子越多,胜算总是更大些。 耽搁了近十天的天下第一比试大会最终决赛,终于重新开锣。 只是没想到,原本应该进行决赛的桑莹莹,却在这个时候不见了! 据说桑莹莹留下一封手书,道家中母亲病危,自愿放弃决赛。于是巫怀安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冠军,摘得“天下第一”的无上荣誉。 有人欢喜有人愁,比如宣王就高兴的不得了。安怀大师成了冠军,他可是赚了好大一笔,足抵得上他两年的封户收入。 可那些在桑莹莹身上压了重注的人,却是不愿意了。若比赛正常进行,桑莹莹定能拿下冠军,怎么轮得到区区一个玩弄幻术的家伙。 有人说桑莹莹赛前便受到了威胁,不许她赢下最后比赛,所以才借口溜走,以免遭遇不测。 也有人说可能是有人为了让桑莹莹放弃比赛,于是在她母亲身上下了毒手。 还有人说桑莹莹本来就是万福赌庄高价聘来的,只等最后决赛放水,好让赌庄大捞一笔。 反正众人议论纷纷,没有一点儿是正面的舆论。 齐王为了表示公允,在赛场上当众宣读了桑莹莹的信,还将此信公开给所有参赛者传阅,依然堵不住悠悠众口。为了澄清事实,期望派人快马加鞭去追桑莹莹,想让她回来亲自解释。毕竟桑莹莹留书离开不过几天时间,离京城可能还不太远。但齐王派去的人直追出了幽云州,都没有找到桑莹莹。 齐王没办法了,想去找皇帝商议,又觉得不妥,可是齐王府也没有幕僚,不知道还能与什么人商议。 “殿下,您不如去问问朝云公主。她聪明多智,或许会有法子呢?”齐王妃张氏柔声道。 齐王一听,觉得有门,便备了礼去了武侯府。 决赛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锦瑟自然知道。听齐王是为此事而来,淡淡一笑:“众人议论,不过是因为输了银子心生不满。何况桑莹莹留书离开是事实,他们说来说去也没有真凭实据。可是若任由这流言继续传扬,还是有损皇家声誉。” “朝云妹妹觉得,我该如何处理此事?”齐王虚心求教。 “这个说难也不难,只要找一件众人更感兴趣的事情,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自然没人再提桑莹莹的事了。”锦瑟自信道,“五哥只要这样做便可。” 齐王听着锦瑟的话,连连点头。两人说了足足一个时辰,齐王又反复确认没有疏漏之处,才道谢离开。 “公主,咱们跟齐王向来没有交情,您此次这样帮他,陛下知道了,恐怕会猜忌您和侯府啊。”李嬷嬷送来点心,有些担忧的看着锦瑟。 “我最近当好人当多了,宣王,燕王,我都帮了,若齐王来求我却不帮,父皇恐怕才会多想。”锦瑟捡了块点心,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放心,他们都欠我人情,可是好事呢。” 第二天,齐王便按照锦瑟的提议,搞了个大动作!京城顿时轰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 比试的事情从燕王手里转到了齐王手里,万福赌庄和燕王之前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协议,自然不再有效。齐王公开了博彩的收入,一条条一笔笔,清晰明了,谁都可以在城门口的公告上看到。 由于博彩收入是为了支援西南战事的,那些在博彩之中输了银子数额较大的,都由皇家特制了一批奖章,还搞了个大会来颁奖。 齐王甚至代表皇家,对这些人表示了感谢,感谢他们为国出力。 奖章象征着荣誉,何况有银子下重注的,大都是些不缺银子的主儿。在他们眼里,这奖章是面子的象征,可比银子贵重多了! 京城拾趣也趁机加大了版面,大肆宣传这些人多么高尚,多么有情操,这下那些输了银子的人再不多言了,甚至纷纷夸起皇家的好来。 皇帝龙颜大悦,进了韩昭容为韩嫔不说,对齐王也大大褒奖了一番。 “父皇交给儿臣的差事,儿臣不敢怠慢。况且这主意是朝云妹妹出的,若父皇要赏,就赏朝云妹妹。”齐王在紫微宫,对皇帝正色道。 第369章 绿颂 皇帝没有召见锦瑟,不过赏赐倒是差了马公公亲自送到了武侯府上。锦瑟如此受皇帝恩宠,有为她高兴的,自然也少不了眼红嫉妒的。 “不是说从前皇帝一直都不喜欢她吗?这两年又是加封号,又是赏银子珠宝,风头比朝阳长公主还盛!”明涛阁里,李惜娘咬牙恨恨道。 原本她生了大房长孙,太夫人的心思都在她儿子身上。没想到那个赵锦瑟一回府,先是惹得太夫人训斥了她,如今对她也没有从前那么热络了。更可恨的是,如今府里又张罗着要给顾廷君娶妻,定也是那个贱人给方伊娴出的主意! 绿颂低着头,一言不发。她不敢说话,说多错多,万一又惹恼了李惜娘,她可没好果子吃。 然而绿颂不向着自己说话,让李惜娘更火大了。她一把拽过绿颂,狠狠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你这个小贱蹄子,是不是也拿了听雨阁的好处!” 绿颂疼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立刻跪倒在李惜娘脚边:“姨娘明鉴,奴婢不敢啊!” “不敢?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李惜娘随手抄起一边针线箩里的一捆丝线,就往绿颂身上抽起来,“叫你吃里扒外,叫你威风,我打死你,打死你个贱人!” 绿颂缩着身子护住脑袋,任由李惜娘抽打,哭的嗓子都哑了。 李惜娘打累了,丢下手里的丝线,坐在一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姨娘,不好了,崇哥儿起高热了。”奶娘慌慌张张的跑进屋,看到地上哭泣的绿颂,先是惊得脚步一缩,可想到孩子的情况,又不得不上前,“姨娘,崇哥儿起高热了,您赶紧叫人请大夫!” 李惜娘一听崇哥儿病了,连忙往偏房里跑。崇哥儿正由一个婆子抱着哄,可无论那婆子怎么努力,崇哥儿依然哇哇大哭个不停。 “这么多人看个孩子还看不好!”李惜娘一把将崇哥儿从婆子怀里抢过来,抱在怀里亲自哄,“愣着干什么,去找方姨娘,让她叫人请大夫啊!” 婆子连忙跑走,不一会儿,方伊娴来了。 “怎么回事,崇哥儿怎么好好的会起了高热。”方姨娘担心孙子,便靠近了李惜娘来看。 “回禀姨娘,最近天气反复,昨儿晚上又下了大雨,崇哥儿年幼,定是着风了。”奶娘皱眉道。 “知道天气反复,也不多注意着点儿,都是干什么吃的!”李惜娘狠狠剜了奶娘一眼。 奶娘心里委屈,夜里看孩子的事又不归她管,孩子受风发热,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何况平日里李姨娘对孩子也没多上心,现下到疾言厉色起来。 方姨娘并没有像李惜娘那样急着责怪奴婢,而是问奶娘:“崇哥儿什么时候起的高热,今晨起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吗?” “早起崇哥儿咳嗽了两声,奴婢跟绿颂说了。崇哥儿吃了奶,又睡下了。原本睡的好好的,刚才忽然醒了就开始哭,怎么哄都哄不住。奴婢摸了崇哥儿的额头,发现烫的很,便立刻去请了李姨娘。”奶妈回道。 “绿颂呢?尽早崇哥儿已经开始咳嗽,她为何不禀告?”方姨娘眉头一皱。 这时绿颂才刚把脸上的泪痕洗净,进了崇哥儿住的偏厅。还没跨过门槛,就听到了方姨娘的质问。 绿颂连忙小跑上前,对方姨娘行礼,并道:“奴婢早上听奶娘说崇哥儿有些咳嗽,就告诉了李姨娘。李姨娘当时正给太夫人做点心,也没有言语……” “你胡说!”李惜娘柳眉倒竖,将孩子往奶娘怀里一塞,“你何时与我说过崇哥儿咳嗽的事,定是你这丫头惫懒,自己给浑忘了,竟然往我头上赖!” “方姨娘,奴婢不敢撒谎!”绿颂立刻跪在了方姨娘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她。 方姨娘有些犹豫,李惜娘初为人母,平日对崇哥儿虽然不算很上心,可孩子病了她怎么会不管?但绿颂自己也是知道的,性子老实,断不会说谎才是。 “姨娘,您可不能听这小贱蹄子乱说啊!崇哥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他病了我心急如焚,怎么可能明明听到了却不做声!”李惜娘马上分辩道。 正在方姨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人来禀,说三奶奶来了。 “她来做什么。”李惜娘低声翻了个白眼。 方姨娘一听大喜,赶紧让人把锦瑟请过来。 “听说崇哥儿病了?”锦瑟一进门就直奔主题,“崇哥儿年纪小,耽误不得,大夫来了吗?” “还没来,三奶奶先给看看。”方姨娘忙道。 锦瑟也是这个意思,给崇哥儿把了脉,让喜鹊把带来的药交给了奶妈:“我带了些退烧的药丸来,你先用水化了给崇哥儿喂些。记住,一丸药划开一碗水,分成三份,只喂一份儿给崇哥儿,不能喂多了。” 奶娘拿了药,马上弄好了喂崇哥儿喝了。只是药才刚吃下,总得一段时间才能起效,崇哥儿依然大哭不止,憋的脸都有些发紫了。 方姨娘心疼的不得了,也顾不得旁的了,一直在照看孩子。锦瑟等着大夫来了,跟大夫交待了一下自己用的药,看方姨娘她们也都担心孩子,无心应付自己,便告辞了。 李惜娘倒是雷厉风行,趁着方姨娘照看崇哥儿的功夫,让人把绿颂压去了北院,打了三十大板。绿颂一个年轻姑娘哪里受得住这么重的刑,疼的晕过去了好几次,最后是被抬回明涛阁的。 方姨娘衣不解带的照看着崇哥儿直到后半夜,才被李惜娘劝去睡了。 方姨娘一走,李惜娘就横眉竖眼的警告了一通屋子里守夜的丫鬟,必须把崇哥儿看好了,若再有半分差池,直接提了脚发卖去勾栏院! 说完,李惜娘摸了摸崇哥儿已经不再发烫的额头,转身回屋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惜娘还在睡梦之中,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 “绿颂,绿颂!”李惜娘叫了半天不见人,气的摔开被子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着待会儿见了那小贱蹄子,定要狠狠收拾她一顿,完全忘了她昨日才罚了人三十大板的事。 李惜娘衣带都没系好,正厅的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 方姨娘一脸怒气的冲了进来,劈手就给了李惜娘一个耳光。 “你干的好事!” 第370章 谁对谁错 李惜娘被打懵了,捂着脸半晌没回过神来。 “现在就跟我去太夫人那里认错!要打要罚,任凭太夫人处置!”方姨娘厉声道。 李惜娘这才反应过来,挺起腰杆:“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去太夫人那里认错?” “你还敢问?”方姨娘怒气更盛,“你一个姨娘,没有处置下人的权利。如今活活逼死了绿颂,你还狡辩自己没错?” 绿颂死了? 李惜娘顿时有些怔忪,昨儿不还好好的,怎么一睁眼人就死了?不过李惜娘脑子转的也快,立刻回道:“崇哥儿昨日起高热,都是绿颂疏忽渎职导致的,她是畏罪自尽!” “是不是畏罪自尽,到了太夫人面前,自有定夺。”方姨娘不想再跟李惜娘多言,眼神一横,“还不把人押走!”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上前抓人,李惜娘平日里言语刻薄不得人心,婆子们逮到了机会自然也不会客气。李惜娘的胳膊被扭住,疼得她又吼又叫。方姨娘干脆让人把她的嘴也堵上了,省的听着心烦。 方姨娘压着李惜娘到慈安堂的时候,锦瑟正好在慈安堂给太夫人请安。昨日崇哥儿发高热时,太夫人正在午睡,且崇哥儿也不是第一次生病了,赵妈妈便没有急着禀告太夫人。 太夫人起来之后听说了此事,还去明涛阁看过一次崇哥儿。不过那会儿大夫早就走了,所以锦瑟来请安,太夫人便详询了一下崇哥儿的病情。 两人正在说话,外头丫鬟来禀,说方姨娘押着李惜娘来了。 太夫人眉心飞快的蹙了一下:“叫人进来。” 不多时,方姨娘便进了门,单膝跪下:“妾身管教无方,致使廷君的妾侍逼死下人。廷君无妻,妾身便将人押了过来,请太夫人处置。” 李惜娘立刻挣扎起来,似乎想为自己分辨,可是她嘴里被布堵着,实在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太夫人瞥了她一眼,只问方姨娘究竟怎么回事。 “昨日奶娘说,晨起崇哥儿咳嗽的时候,便让绿颂去告诉李姨娘。然而直到崇哥儿起了高热,妾身知道了,才请了大夫来。” “大夫说,崇哥儿年幼体弱,若再耽误些时候,恐怕就有性命之忧。幸亏昨日三奶奶来的及时,给崇哥儿喂了些退烧的药物,才不至于耽误了病情。” “李姨娘便就此事给绿颂治了个疏忽渎职的罪,将她送去了北院,罚了三十大板。今日晨起,便有人发现绿颂吊死在了自己屋子里的房梁上。” 方姨娘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道:“侯府规矩,妾侍不得处死下人。若下人犯了重罪,需得禀告当家奶奶,由当家奶奶惩处。可昨日绿颂是否疏忽渎职还未可知,李姨娘便重罚了绿颂,致使绿颂想不开自尽了。绿颂虽不是家生子,也进侯府做事三四年了。一条人命,岂可草率,若不严惩李姨娘,岂不是叫侯府里的下人们心寒。” “疏忽渎职本就该罚,何况绿颂是自尽的,又不是李姨娘处死的。”门口忽然传来大夫人的声音,她一边说着,一边疾步走了进来,“母亲安好,媳妇晨起有些不适,来的晚了,母亲勿怪。” 说完,大夫人看了一眼李惜娘,顿时皱起眉头:“李姨娘怎么说都是姨娘,好歹也算半个主子。如今还未定罪,便将她五花大绑,也太过了些。再说了,此事怎可听方姨娘一面之词,还是听听李姨娘自己怎么说为好。” 大夫人身份到底不同,太夫人也没反驳,而是让人给李惜娘松了绑,拿下了她嘴里塞着的布。 李惜娘刚被松绑,便扑在地上大声悲呼:“太夫人明鉴,大夫人明鉴,妾身冤枉,妾身没有害死绿颂!” “有什么话,慢慢说。”大夫人和李惜娘关系不同,何况她向来心眼儿小,怎么可能向着方姨娘。 李惜娘擦了擦眼泪,啜泣道:“昨日崇哥儿高热,妾身心急如焚。得知晨起崇哥儿咳嗽时,奶娘便已经告知了绿颂,偏她自己浑忘了,险些耽误了崇哥儿的病情,妾身又急又气,便罚了她三十大板。可妾身也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啊!若不是绿颂疏忽渎职,没有及时叫妾身知道崇哥儿不适,崇哥儿怎会病的厉害起来。” “昨日绿颂分明在众人面前说了,此事她同你禀告过。”方姨娘瞪了李惜娘一眼,“是你自己不知想些什么,神思不属,没有听到她说话,怎能怪到她头上?” 方姨娘说完,看向太夫人:“绿颂是在小厨房跟李姨娘说的此事,小厨房里人多,一问便知她是否撒谎。” “就算她说了,我没听到,她为何不再提醒一次?她是丫鬟我的主子,主子没听到丫鬟的话,丫鬟就不管了?”李惜娘赶紧抢话,“可怜我的崇哥儿,才那么点大,就要受此等的罪。” 李惜娘又开始抹眼泪,哭哭啼啼的,全然一副伤心母亲的模样。 “母亲,听了这些许,媳妇觉得此事怪不得李姨娘。绿颂自然可怜,但她疏忽渎职也是真。李姨娘罚了她三十大板,下手是重了些,可也是心疼自己儿子啊!”大夫人看向太夫人,“崇哥儿年幼,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李姨娘怎么活?” 太夫人双眸微垂,面上看不出究竟是怎么想的,其实她有些为难。 这件事李惜娘和绿颂都有错,可如今绿颂死了,若不罚李惜娘,确实会如方姨娘所言,让武侯一众下人心寒。下人们寒了心,怎么能好好替侯府做事? 但绿颂有错在先,且还是自尽,若重罚李惜娘,确实也有些不公道,大夫人这边定有怨言。且李惜娘回头再找廷君哭哭啼啼,还不知得再惹出多少麻烦。 就在此时,锦瑟忽然开了口:“祖母,锦瑟有件事想问。” 太夫人微讶的看了锦瑟一眼:“孩子,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就是了。” 李惜娘见锦瑟要过问,正想说些什么,被大夫人横了一眼,只得悻悻闭嘴。 锦瑟看向方姨娘:“方姨娘,死者为大,绿颂的尸身现在安放在何处?与其在这里争究竟是谁的错,不如先商议一下绿颂的身后事。” 说着,锦瑟将目光转向太夫人:“祖母觉得呢?” 第371章 今后没有李姨娘,只有下人李惜娘 原本一个普通丫鬟的丧事,轮不到太夫人来管,甚至都不需要大夫人出面。然而太夫人本就觉得李惜娘该怎么处罚需得思量一番再做定夺,连忙接口道:“还是锦瑟想的周到,绿颂的丧事,可派人去通知她家里了?” 方姨娘一怔,这事她还没来得及处理,马上低头道:“妾身思虑不周,还未通知绿颂的家里人。” “嗯,绿颂的丧事,府里添一倍抚恤银子给她家里,你亲自看着操办。”太夫人道,“如今天气虽然凉下来了,绿颂的尸身搁在明涛阁到底也不妥,还是先着人送去北院,找个空屋停着。等绿颂家里人来了,由他们领回去。” “祖母,还有一事。”锦瑟看向太夫人,“绿颂之事,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尸身还是查验一下稳妥些,省的她家里人日后又翻出什么事情。” 太夫人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总不能让府里惹上人命官司。” “母亲,此事不宜宣扬,若是从外面找人来查验,怕是不妥啊。”大夫人面有难色,“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锦瑟起身对太夫人曲了曲膝:“若祖母信得过,就让孙媳去。” 李惜娘有些慌,急忙对太夫人道:“太夫人,三奶奶身份金贵,怎可去做这等粗活,我让院子里的婆子看看就行。” “你院里的婆子又不通医术,怎么能给出绿颂家里有理有据的证明?”锦瑟瞥了李惜娘一眼,“死者为大,我自己都不介意,怎么,难道绿颂不是自尽,还另有蹊跷?” “怎么可能……”李惜娘喏喏,“她,她就是畏罪自尽的。” “那我便去看看,等绿颂挪去北院了,再来跟祖母回话。”锦瑟微笑。 太夫人点了头,锦瑟便同方姨娘一起去了明涛阁。李惜娘不放心,便借口绿颂是她的丫鬟,也应尽尽心意,也跟上了。 到了明涛阁,锦瑟看了看绿颂脖子上的勒痕,又查验了一番屋子里的情况,对方姨娘道:“没有中毒的痕迹,确实是自尽的。” “我就说她是畏罪自尽。”李惜娘翻着白眼嘟囔了一句。 “那妾身就将她挪去北院了?”方姨娘有些不甘心。 顾廷君的婚事已经在议了,虽说昌家没提说李惜娘这个妾侍的事,但若能在顾廷君娶妻之前,把李惜娘打发了,方姨娘也算去了个心头大患。 “这样乱糟糟的挪过去也不好看,还是换身衣服,整理一下。”锦瑟指了指绿颂血迹斑斑的衣裤,招手叫了两个婆子来,要给绿颂换衣服。 李惜娘连忙上前:“剩下的事情我看着就行,就不劳三奶奶操心了。” “那怎么可以,我跟祖母说了,要等绿颂挪去北院再到她跟前回话。”锦瑟微微勾了嘴角,“李姨娘牵涉其中,还是在一边看着就是。” 婆子们手脚利落,关起门就给绿颂将身上脏污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绿颂昨日刚被打了三十大板,屁股大腿处尽是血痂,看着十分可怖。不仅如此,她的手臂上,身上,到处都有各种青紫痕迹。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锦瑟指着绿颂手臂上的青紫,“打板子可打不到这个位置,何况这伤也不是板子打的,倒像是被人掐的。” 方姨娘柳眉一横:“李惜娘,绿颂身上为什么这么多伤?” 李惜娘没敢看两人的目光,将脸转到了别处:“我怎么知道。她平日里就粗手笨脚的,不是跌了就是撞了,可能是她自己弄的。” “她自己弄的?”锦瑟冷笑一声,指向绿颂的后背,“那你说她背上这些伤又是怎么回事?就算是自己跌撞了,也不能在背上弄出一条一条的伤痕?” “我不知道。”李惜娘脸一撇。 那是她昨日用成捆的丝线抽打造成的,原也不是什么重伤,可绿颂已死,体内的血淤积住了,身上各种斑痕便异常明显。 “绿颂之死,其中怕是还有曲折。她家里人若看到她身上有这么多伤痕,也定不会善罢甘休。”锦瑟睨了一眼李惜娘,对方姨娘道,“先用白布把人裹起来,等我禀告了祖母,再请她老人家定夺。” 锦瑟立刻回了慈安堂,向太夫人说明了绿颂浑身是伤的事。 “祖母,绿颂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昨日之事,便想不开投缳自尽。她平日定被欺负的十分厉害,您若亲眼看到,就知道锦瑟所言非虚。” 太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虽说主子欺负奴婢的事情到处都有,可如今闹出了人命,且这件事已经抖开了,若再宣扬出去,侯府的脸面都要丢尽。 必须得及时处罚李惜娘,以正家风! “这个混账东西!”太夫人重重哼了一声,“若不是看在她生了大房长孙的份儿上,老身定要将她赶出侯府!” 锦瑟心里沉了沉,太夫人居然这样都不打算打发掉李惜娘? “香河,你亲自去看着,把李姨娘的东西全部都从明涛阁挪走,在北院随便找个空屋,也不许再有人伺候。崇哥儿先让方姨娘带着,等廷君的媳妇进了门,再把崇哥儿交给主母养。”太夫人沉声道。 赵妈妈屈膝应是,还未走出门,又被锦瑟叫住。 “祖母,那李姨娘今后的身份?”锦瑟顿了顿,“还是早些言明的好,总不能让她不清不楚的待在侯府里。” 太夫人想都没想便道:“既然去了北院,就与北院的下人无异。从今以后,侯府里没有李姨娘,只有下人李惜娘。” 赵妈妈心里不禁一缩,若没有锦瑟这句话,李惜娘即便去了北院,总有一日能找到机会,凭借崇哥儿生母的身份,以及顾廷君的怜惜,回到明涛阁。 如今太夫人发了话,李惜娘恐怕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奴婢这就去明涛阁传达太夫人的意思。”赵妈妈忍不住偷偷瞄了锦瑟一眼,见锦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连忙低头,转身出去了。 这个朝云公主,果然不是好惹的。自己今后在她面前,还是谨慎着为妙。 第372章 秋雨连绵 秋意渐浓,天气也一日日的凉了下去。天下第一比试大会虽然结束了,然而它的余波还在继续扩散。 按照之前定下的规则,比试前五十名不仅有赏银,还能进入朝廷任职。虽说有些只是冲着第一的名头来的,比试之后便离开了,剩下的也有二十多个。可是这些人会的都是些各种各样的异术,齐王也不知该如何安排这些人,头疼之余便又去请教锦瑟。 “任命朝廷官员不是咱们能定的,五哥定了,反而逾矩,直接去问父皇便是。”锦瑟笑呵呵的看着齐王。 齐王皱着眉头:“这些人虽说确实有过人之处,可他们会的尽是些异术,让他们入仕,于社稷无益啊。” “有没有益处,不是你觉得没有就没有的。”锦瑟耐心的规劝齐王,“再说了,父皇只说让他们在朝廷任职,也没说会给他们封品级。便是随便找个地方塞进去,也很有可能。” “朝廷官员冗余,本就不是什么好事。”齐王面色不悦。 锦瑟十分郁闷,终于明白齐王明明性格耿直也一心一意为朝廷着想,为什么始终不得皇帝喜欢——他直的太过分了! 齐王不想这些人入职朝廷,若不是皇家给出的承诺,不可能不兑现,他恐怕现在就要将那些人撵出京城。恐怕在他眼里,这些人留在这里,反而还是安全隐患。 但是这些事,他根本没必要操心啊! “五哥,有个法子,既能让这些人有个去处,又能不损害朝廷的利益,你想不想听一听?”锦瑟无奈的挤出笑脸。 “什么法子,你快说。”齐王忙道。 “你去向父皇进言,将这些人单独组成一个部门,然后直接送去西南前线。他们不是会异术吗,即便正面交战无法发挥作用,给西南土司们找找麻烦也不错。” 齐王有些犹豫:“他们又不会打仗,送他们去,不是给侯爷添乱吗?” “前线是什么地方,两军交战之处,危险异常。那些人一听要上战场,说不定自己先怂了,直接跑了也未可知呢?”锦瑟若有所指。 齐王恍然大悟:“果真是个好法子!不过若依然有人留下来,该如何处置,真的送去西南吗?” “有何不可?”锦瑟撇了撇嘴,“至于怎么用,就交给侯爷去头疼好了。再说了,侯爷怎么用他们那是侯爷的事,侯爷用兵如神,或许这些人他还能派上用武之地呢。” 齐王虽然依然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了下头:“那我便如朝云妹妹所言,如此去向父皇提议。” 送走了齐王,锦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齐王,真是标准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她给齐王提的法子,不过是想让齐王心里过的去。 锦瑟觉得,其实这些人八成是不会被送去西南的。别的不说,皇帝手下那支秘密的枢密院院卫,不就藏了不少这种人吗? 不过说到西南……顾廷仪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 …… “大人,您说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左登忘了一眼军帐外灰蒙蒙的天,“早听闻西南多雨,可去年也没下这么久的雨,今年怎么没完没了的。” “我又不是龙王爷,我怎么知道雨什么时候停。”顾廷仪瞥了左登一眼,“怎么,出操时淋了几日雨,便受不住了?” 左登顿时急了:“左登堂堂七尺男儿,淋点雨算什么!” “那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顾廷仪这次未转目光,依然盯着军帐内挂着的那副地图。 左登咂了咂嘴,嘟囔道:“西南山地,本就不利于骑兵作战。如今秋雨连绵不停,地面湿滑泥泞,除了日常的侦查,大家都无事可做。” “我们骑兵营,本就不是正面战场的主力,我们最大的责任就是侦查。”顾廷仪抬手,在地图上画着什么,随口回道,“行军打仗,不是会冲锋杀敌便能赢的。” 说着,顾廷仪忽然转身:“对了,东北方向的探哨,如今还是只巡查大营两日马程的距离吗?” 左登想也不想便答:“我们大军从东北方向推进而来,那边向来只巡查两日马程的距离,从过了彩云山开始,就一直如此。” 彩云山周围一带原本是西南靠北方向最大的一个土司势力,顾锡儒突破清平关之后便占下了彩云山,如今那个方向是朝辉军队从朝辉进入西南的路径,沿路设置了哨站,各种后勤补给也是顺着这条路进来的。 顾廷仪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们已经越来越深入西南了。西南不像曾经的西凉,只要拿下了西凉皇室便可视作胜利,西南没有皇室,想让西南归顺,大军必得碾过整个西南。 若是后路被切,他们就成了孤军。即便数量再庞大,也多不过西南本地的人数,迟早被蚕食殆尽。 “传我口令,东北方向的探哨再加三十组,范围要再扩大三日。” 左登一愣:“大人,这个……没必要。” 顾廷仪眉毛微挑,斜了一眼左登。 左登立刻挺直后背行了个军礼:“得令!属下立刻去传令!” 左登急急忙忙的出了军帐,顾廷仪揉了揉眉心。虽然朝廷派了八千顾家军来,可是这个左登却是骑兵营原本的军官,跟着他只有短短几个月,还是太短了。若刚才在军帐里的是荆凯,他绝对不会质疑自己的决定。 时间,自己需要时间,可是眼下自己最缺的依然是时间。 再过三个月就到年下了,自己随时可能接到回朝的皇命…… 思虑至此,顾廷仪转身到桌案前,提笔写下一封密信。 “连晋!” 话音未落,连晋撩起营帐的门帘,走了进来:“少爷,有何吩咐。” “这个送去给锦瑟,要快。”顾廷仪将密信交给了连晋。 连晋接了信,转身离开了军帐。 当锦瑟看到顾廷仪的信,顿时眉头紧皱。 他还想在西南多待一年? 第373章 新的线索 锦瑟都不知道自己的嘴是怎么撅起来的,说好了年下便回来的,又想多待一年,哼,说话不算话! 兀自生了会儿闷气,锦瑟也只能叹了口气。 她明白顾廷仪的担忧,也知道在这种冷兵器时代,想要在军中树立起威信,是需要时间的。只有带着手下的兵将不断胜利,手下人对你越来越有信心,才会彻底的归心。虽说顾廷仪手下有八千顾家军,可是那些人从前一直待在博州,由顾廷晓统领。而且顾廷仪直属的部队依然是骑兵营的人,几个月时间,他可能刚刚把自己的威信树立起来,一旦回京,便是前功尽弃了。 “锦瑟,锦瑟?” 锦瑟回了神,一转头,巫怀安就站在自己身后。 “想什么这么入神?”巫怀安微微一笑。 锦瑟抿了抿嘴:“没什么。” 顾廷仪和顾廷晓的准备,锦瑟暂时不打算告诉巫怀安。 “安叔叔,你怎么回来了。” “陛下招揽我入枢密院,我来问问你的意思。”巫怀安也不客气,坐在了锦瑟旁边,自顾倒了杯茶,“其实这是好事,枢密院不是好进的,我去了,于你于武侯府都有利。” “我不想你去。”锦瑟垂了眸。 她也知道这对她有利,可是如今她身边可信任之人越来越少了,一个二个都有任务在身。未来一年,顾廷仪很可能也不回京,如果连巫怀安都去了枢密院,她觉得自己忽然就变成孤家寡人了。 “你不想我去,我便不去。”巫怀安倒是没什么意见,“我去了,便不能时时守着你了,还是做你的暗卫更稳妥些。” “宣王那边?”锦瑟看向巫怀安。 “我随时可以离开,改头换面,宣王又如何得知我就是安怀呢?”巫怀安轻笑。 锦瑟点了下头,有些神不思蜀,她还在想顾廷仪在信里跟她说的事。 “既然不去枢密院,那我便早些离开宣王府为好。天兴祠的事情,也得继续暗中查访。”巫怀安仿佛自言自语,“那个万福赌庄,似乎有些蹊跷。” 锦瑟有些奇怪的看向巫怀安,之前他就很郑重的跟自己提过万福赌庄的事,自己派了暗卫一直盯着,不过也没发现万福赌庄有何不妥。即便齐王接手比试的事情,万福赌庄那边少分了大笔的银子,也并未做声,为什么巫怀安如此注意万福赌庄呢? “纯妃昨日回宫了。”巫怀安突然说了句感觉风马牛不相关的话。 锦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接到:“燕王的伤养好了?” 巫怀安点头:“奇怪的是,燕王回来之后,并未大肆追查绑架他的人,仿佛陛下增兵西南,便已经是替他讨了公道一般。纯妃回宫也未向陛下提及此事,你说奇怪不奇怪。” 确实奇怪。 当初自己被人绑走,回来之后,顾廷仪依然是下了大力气追查这件事。若说燕王伤势初愈,没有精力立刻追查,纯妃居然也不做声,要求皇帝派人追查,这就奇怪了。 燕王失踪时,纯妃急成那样,甚至能让皇帝把自己急召入宫,如今反而不闻不问了? “这件事还有几个疑点,比如按照你所言,当初你与顾廷仪的马车被劫持,顾廷仪当夜便调集禁军在城外搜索,及时将你救了回来。燕王可是失踪了整整三日,即便是他失踪第二天,禁军才开始在城外搜索,可他被发现的地方距离京城并不远,为何禁军这么晚才发现他?” “燕王确实受伤了没错,但他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都是些皮外伤,只是看着吓人罢了。对方若真是西南来人,擒住了一个皇子,恐怕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怎么会让燕王还有力气跑掉?” “燕王回来之后不追查此事,只能表示他根本就知道是谁绑架了他。而且还有一件事,这几日我一直暗中监视着燕王府,发现纯妃曾经夜半乔装出过府,去了一处宅院,就是当初李山宴请宣王和燕王的那处宅院。”巫怀安道。 “你说纯妃去见了李山?”锦瑟一惊,纯妃见李山干什么? “那宅院看似平平,其实防卫异常严密,我也不敢轻易靠近。”巫怀安顿了顿,“那宅院布设了完备的阵法,而且还有其他东西。” 阵法?锦瑟更惊讶了。 李山一个赌庄老板,即便是跟万福镖局有关系,他手下哪里来的阵师?有阵师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天兴祠! “纯妃见的是天兴祠的人?”锦瑟感觉心跳在加快,“纯妃和天兴祠有关?” 巫怀安摇头:“这我也无法得知了。不过纯妃从那宅院中出来时,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惊,上马车的时候,险些踩空跌下来。” 燕王失踪那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纯妃见了谁,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会让纯妃如此失态?不行,自己想办法查一查。后宫,后宫……找赵世娴吗? “安叔叔,既然确定了万福赌庄与天兴祠有关,那我们就继续盯着万福赌庄。我就不相信,他们永远不会露出马脚。”锦瑟不禁捏紧了膝盖。 “这个不必你吩咐,我也会留心。”巫怀安柔声道,“不过有件事我想提醒你,这段时间我仔细思索了你前几次被刺之事,越想越觉得蹊跷。你被行刺的事情,有可能不是天兴祠所为。” “什么?”锦瑟糊涂了,“白玉牌你不是也看见了,何况他们还派了个阵师出来,不是天兴祠还能是谁?” “我也说不清楚,可若是天兴祠,为何会想换你的皮面?你要知道,若你被剥了脸,在那种情况下,恐怕十死无生!你是圣女,即便你不懂巫术,你身体里依然淌着圣女的血。戮心誓,是会随着血脉遗传的,即便效果会削弱,但后果依然不可小觑,你死了,对天兴祠没有任何好处。”巫怀安面色严肃,“虽然你回京之后,对方再没动手,不过你也不能不提防。他们十有八九还在暗中谋划,迟早会再次对你下手的。” 锦瑟沉默了下去,她以为自己找到目标,原来自己找错了? 忽然,锦瑟眼睛一亮:“安叔叔,照你的意思,天兴祠应该很希望我这个圣女回归!你说,我能不能主动联络他们?” 第374章 挖墙脚 “你想借助天兴祠的力量?”巫怀安的眉头皱了起来,“太草率了,天兴祠如今情况如何,我们全然不知。冒然接触,恐生意外。” “更何况,天兴祠的目的你心知肚明,你若回归天兴祠,就得帮着他们谋反。”巫怀安抬眸,看向锦瑟的眼睛,“还是说,你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锦瑟的眼神慌了那么一瞬间,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被巫怀安清晰的捕捉到。锦瑟并没有回答巫怀安的问题,巫怀安也没有追问,就好像刚才他什么都没问一般。 “那些刺客究竟是不是天兴祠的人,还未能完全肯定,还是先查清楚为妙。”巫怀安起身,“我先走了,明日就回侯府。” 锦瑟点了下头:“安叔叔小心。” 巫怀安回了宣王府,他还有件事没办妥。 “安怀大师,您来了啊。”陆半打开门看见巫怀安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感觉十分意外。 “怎么,不欢迎?”巫怀安勾唇一笑。 “哪里哪里,请进。”陆半赶紧将巫怀安让进了屋子里,然而巫怀安坐下了,陆半却站在那一动不动,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 陆半生性有些木讷,不擅交际,当初他来宣王府是被未婚妻子逼着来的。原以为入了宣王府,便会有大笔银子可赚,然而宣王对他并不是十分看重,加上他不会同其他人那样吹嘘讨好,渐渐便成了边缘人物。宣王每次找人做什么,都是最后一个才想到他。 没有银子,他那未婚妻子没几天便转投别人怀抱,陆半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继续待在宣王府。 从陆半屋子里的程设就可以看出,他在宣王府混的也着实有些惨,就连木工活儿都是在屋子里做的。 巫怀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看向陆半:“此次比试大会已经结束,你的比试名次似乎是九十多位?” 陆半的脸顿时羞得通红,低声道:“安怀大师天下第一,陆半本事微末……” 巫怀安摆了摆手,直接问道:“你为何不用玲珑锁比试?你的玲珑锁制造精巧,若用来比试,很可能进入前十甲。” 陆半有些怔忪,茫然的看着巫怀安:“玲珑锁已经卖给了万福赌庄,就是万福赌庄的东西了,我怎么可以拿来参赛?” 巫怀安没想到陆半居然会如此回答,顿时来了兴致:“你的意思,你还有许多已经卖出的东西,都没有拿出手?” 陆半仿佛有些莫名其妙:“都卖出去了,怎么还能拿出来?” 如果锦瑟在这,定得大笑三声——陆半这是不明白什么叫知识产权啊! “当初将玲珑锁卖给万福赌庄的时候,你可有将图纸一并交与他们?还是说万福赌庄拿了玲珑锁,还与你有过协议,不可将玲珑锁外传?”谨慎起见,巫怀安追问了一句。 陆半摇头:“他们并未索要图纸,东西是做好之后宣王殿下拿给他们的,但宣王殿下与我说过,这些东西不可再随意卖与旁人。” 原来是万福赌庄和宣王有协议,看来锦瑟果真没看走眼,这个陆半还是有点本事的。 巫怀安忽地转了话题:“这几日,宣王又招揽了不少人进来,听说正在商议年下宫宴上的表演,宣王可有找过你?” 陆半勉强挤了个笑,有点苦涩:“没有。” “既然没有,何不离开宣王府,另谋出路?”巫怀安问道。 陆半心脏一缩,顿时满脸绝望之色。 安怀大师刚一进府,便赶走了大部分人,当初自己还庆幸逃过一劫。如今比试大会落下帷幕,安怀大师也看出了自己这些微末伎俩全无用武之地,终于来赶自己走了吗? 挣扎片刻,陆半垂了头,低声道:“安怀大师可否宽限几日,容我,容我领了这个月的赏银……” 陆半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也红到了脖子根儿。 自己没本事还想拿银子,安怀大师肯定会耻笑我…… 巫怀安一愣,失笑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在赶你走,有人想招揽你,我只是来问问你的意思。” 陆半懵了,脑子完全一片空白。有人想招揽他?为什么会有人想招揽他呢? “怎么,你不愿意?”巫怀安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半,“对方出每月十两银子,会安排食宿给你,你平日里所用材料,也不需你自己用钱。想要什么,写个单子递上去,自会有人买了送上门。” 陆半傻了唧的看着巫怀安,喃喃道:“还有,还有这等好事?” 宣王府每月只有五两银子,平日所需材料还都得陆半自己掏钱购买,除非是宣王指定做的东西,才会由王府供给材料。 “我的话你还不信吗?”巫怀安心中已定。 “没有没有,安怀大师的话,小人怎会怀疑。”陆半连忙道。 巫怀安点了下头,不言语了。 陆半垂头,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么好的待遇,说不心动是假的。给自己打了好几次的气,陆半才鼓起勇气问道:“那,那对方可要先见见我?” 陆半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偷瞄了巫怀安一眼。 “不必麻烦,等你收拾好了东西,直接到这个地址去即可。”巫怀安从怀里掏出个字条递给陆半,“别找错了地方。” 陆半接过字条,上面地址在城西。他有那么一丢丢的失望,京中达官显贵都住在城北,城西……虽然住的大都是富户,但肯定比不上宣王府。 不过对方开出的条件着实诱人,陆半又开始给自己打气。自己在宣王府最受欺负,平日里没少让人嘲笑,掌事的也总克扣自己的赏银。若去了新东家那里,应该比如今日子好过一些的,银子总是实在货。 “记得,五日之内就要去,别耽搁太久。”巫怀安起了身,“我先走了。” 陆半连忙点头,将巫怀安送了出去。 三日后,宣王府的掌事再次克扣了陆半的赏银,五两银子只给了三两。陆半感觉心里仿佛松了口气,回去背了包袱,直奔城西而去。 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陆半犹豫了一会儿,自己找错地方了?又看了一遍字条,没错啊? 陆半上前叩了门,很快便有个男子将门打开。对方面无表情,眼神冷的像刀子一样,吓得陆半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我,安怀大师说……”陆半咽了口唾沫。 “没错,就是这儿。”男子抓住陆半的胳膊,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陆半还没来得及看清院子里张什么样,脖子一疼,晕了过去。 第375章 专业人才 陆半被送去了余府,直接交给了宁香伶,不过锦瑟还是抽空去见了他一面。 陆半得知自己明年开春之前不能踏出自己住的这方小院子,顿时有些后悔,可是当锦瑟当下就拿了一百两银票给他的时候,陆半瞬间就将那些悔意抛去了九霄云外! 新东家又没说要关自己一辈子,何况在这院子里,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任何限制,材料还随便自己挥霍,出不出去有什么要紧的,反正自己也不爱出门! “平日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你,不过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些我需要的东西。”锦瑟拿出了一张清单,“这些东西你看看你能否制造,若是不能,需要多久的时间来研究。” 陆半小心的接了清单过来,上面的第一项物品,便是匕首。 陆半有些纳闷,匕首不是到处都有卖,何必让自己做? 不过下一行就写了清楚的需求,匕首要得坚韧小巧,可以折叠,还要设置卡扣,在刀刃展开使用时,不至于切到自己的手指。另外还需在刀刃内叠入一支勾齿,一支锯刃,刀柄要防滑,还要开个小洞,方便穿绳携带。 这是锦瑟仿照瑞士军刀给出的需求,瑞士军刀在朝辉绝对属于先进武器,不过她不敢确定制造工艺是否可以达到她的要求。 “刀刃折叠不是问题,卡扣我要想想,或许可以借用七子筒的方法。不过要同时叠入勾齿和锯刃,刀柄会很厚……”陆半看着需求,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给匕首单面开刃,另一半做成锯刃?唔……得用叠钢法锻打,否则韧度不够……” 陆半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往桌案边走,似乎完全忘记了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他提起笔,直接在草纸上开始勾画设计图案,一边画一边想,十分入神。 锦瑟笑了,她明白这种人,他们是十分专业的研究人员,有些不谙世事,然而一旦进入自己的专业领域,便能全情投入,完全忘我。 锦瑟没有打扰陆半,悄悄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今后他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满足不了的,直接来找我。”锦瑟吩咐宁香伶,“先不要告诉他这是什么地方,过些日子再说。” 宁香伶谨慎的点头,不禁回望了一眼陆半住的院子。公主对这个陆半,果真是十分在意啊。 “对了公主,泉州那边的铺子已经重新开张,按照您的吩咐,店面扩大了一倍。”宁香伶边走边对锦瑟汇报近期的工作情况,“京城拾趣的销量比之前些日子有所下降,不过倒是十分稳定,您定下的广告板块已经筹备完成,只是消息收集这一块,人手有些不足。” “我知道了,我会增派人手给你。”锦瑟点头,“其他的铺子最近没什么事。” “都上了轨道,没什么问题。”宁香伶笑道,“宝月那丫头十分伶俐,妾身已经将城西的分号交给了她。城东的分号,是总店提拔上来的莲桃在负责,两人都做的不错。” “辛苦你了。”锦瑟十分满意。 “只是还有一事。”宁香伶面露难色,“妾身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云锦阁所有店铺现银全部入库,不再存入钱庄。只是云锦阁的收入依然大半是银票,不知公主还需多少现银?” “这个嘛……”锦瑟抿了抿唇,“你尽量兑现便是,今后云锦阁的支出,能用银票的地方都用银票,现银越多越好。” 宁香伶点了下头,并未多做想。银票使用方便,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什么执意库存现银,或许是公主更喜欢白花花的银子…… 从余府出来,锦瑟让车夫去同安堂。今日她来见陆半是其一,主要是得去同安堂再进一批药材。如果顾廷仪要在西南长待,那自己得尽快做一批白药送过去,反正药效虽然差了一些,还是比普通金疮药好用的。 “血堀藤?”同安堂掌事听到锦瑟的需求时,顿时愣了一下,这血堀藤可是公子亲自从药单上划掉的,朝云公主为什么要这味药材? “怎么,这药同安堂里没有吗?”锦瑟望着掌事,表情自然,并不不妥之处。 掌事微微皱了下眉,拱手道:“回禀公主,这味药材只在一些特殊的药方里才会用,且用量十分稀少,所以每次进货的数量也不多。还容小人去查一下库存,看看有没有这味药了。” “好的。”锦瑟微笑点头。 掌柜走了,喜鹊凑到锦瑟耳边低声道:“主子,照理说药铺里有些什么药材,还有多少,这管药材的掌事心里应该清楚的很才对啊。” “人家不是说了,平时用的少吗?先等等看。”锦瑟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呷了一口。 掌事的从后门出去,进了库房。但他并未查看库存,而是抬手按下了墙边木架上的一只盒子。轻微的机括声响起,木架居然打开了,露出了一条密道。 掌事的进了密道,随手将门关上,顺着密道走了进去。不多时,掌事的从密道另一边走了出来,叩响了面前的门。 若锦瑟看到,必然大吃一惊,这条密道居然直接通向同安堂三楼无羡公子所在的地方! “进来,门没锁。”无羡公子的声音淡淡从门后传出。 掌事推门进去,躬身将药单递给了无羡公子:“朝云公主来采买药材了。” 无羡公子并未接药单,而是继续看着手中的册子:“不是交待过吗,怎么还来问。” “公子,朝云公主要血堀藤。”掌事抬了头。 “血堀藤?”无羡公子一扬手,药单飞入了他掌中,他飞快的看了一便药单,与之前的拿走的那批药材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只单单多了一味血堀藤。 “她可说了要血堀藤作何用?”无羡公子盯着药单上血堀藤那三个字。 “公主没有说,属下也不敢轻易问。”掌事回道。 无羡公子微微沉吟:“就说没有了,下一批西南来的药材正在路上,到了便送些去给她。” “是。”掌柜领命,躬身退出。 无羡公子看着药单,有些出神。 第376章 一同制药 锦瑟没有从同安堂买到血堀藤。 掌事的按照无羡公子的吩咐告诉她,血堀藤已经没有库存。不过下一批西南来的药材正在路上,过几日就会到,若朝云公主着急用,等药材来了,会派人送去武侯府上。 “好,那便这么说定了。”锦瑟没有为难掌事的,“其余的药材,就麻烦掌柜的按照药单送到侯府去。” “是,小人立即去办。”掌事的点头。 从同安堂出来,锦瑟心里的疑影更重了。同安堂是京城规模最大的医馆药铺,这种进货虽然少,但是用量更少的药材,济世堂都有存货,同堂安却没有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无羡公子不是答应将所有西南特产的药材,列清单给自己送来吗,为什么上次的单子上,根本没有这味药呢? 锦瑟不禁回头望同安堂三楼的方向望了一眼,无羡公子他……回想一下自己与无羡公子的过往相处,锦瑟摇了摇头,或许是一时疏漏。 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同安堂那边说好的药材却迟迟为送来。锦瑟一直在抓紧时间制作白药,从济世堂买来的血堀藤已经消耗了大半。她正打算派人去同安堂问药材的事,没想到无羡公子忽然来了。 “你脚程真快,去一趟安西州,两个月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再见到你,得到年下了呢。”锦瑟笑嘻嘻的将无羡公子请进正厅,“果然是大夫,出门也保养得宜,完全没一点风尘仆仆的感觉,好像你根本没出过远门似的。” 无羡公子淡淡一笑:“不过是我懒,贪享受,若不夜宿,都钻在马车里不出来。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自然看着与平常无异。” “去安西州,事情办妥了吗?” “安西州的一间铺子出了些问题,损失了些库存和人手。我去查了,事出意外,并不是下属疏忽渎职所致,便回来了。”无羡公子说着,让随从将自己药箱提了过来,“这次来,一是听说你要血堀藤,正好药材送过来了,我顺便给你带来。二是我去了安西州一趟,搜集到了几味特殊罕见的药物,想要当面交给你。” 无羡公子打开药箱,抽出放药的抽屉,里面分门别类的包了几包药材。他一一将药包拿出,一边放到手边的托盘上,一边给锦瑟解释这药的药性。 锦瑟听的仔细,不过为保万全,她还是将无羡公子的话记了下来,用的是她自己找人做的“铅笔”。 “你这笔倒是有趣。”无羡公子瞥了一眼锦瑟的纸笔,“这字也写的……我竟一个都不认得。” 不是锦瑟字写的潦草,而是她用了速记法。无羡公子没有学过汉字速记符号,自然看不懂锦瑟写的是什么。 “这是我自己胡乱想出的法子,用于快速记录,除了我自己,别人也看不懂。”锦瑟心虚的撒谎,无羡公子可千万别说要学,朝辉没有拼音,这速记法她可解释不清楚。 不过无羡公子也就是随口一提,他对锦瑟手里的铅笔更感兴趣。锦瑟见他喜欢,就把笔递给了他。无羡公子看了看,便明白了怎么做。 “你这法子到是巧,无需用墨,极为方便。”无羡公子握住铅笔,在纸上划了一下,又用指尖清扫过画出的痕迹,“就是写出的东西容易被蹭掉。” “所以只能随便用用,回头还是得重新誊写的。”锦瑟点头,无羡公子观察入微,不愧是做大夫的。 无羡公子把笔还给锦瑟,又道:“你的白药研制的如何了?” 说起白药,锦瑟立刻兴致高涨:“已经能做出有七八分效果的成品了,走,我带你去看!” 说完,锦瑟就起了身,无羡公子跟在她身后,一同去了锦瑟的实验室。 锦瑟的实验室里有许多定制的东西,培养皿,烧瓶,试管等等,无羡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些工具,心中震惊异常。 单从这实验室里的器械,便能看出朝云公主对医学的理解,与自己有许多不同之处。再联想到锦瑟曾经送给他的那副解剖图,无羡公子忽然好奇起来。 朝云公主才十几岁,从前一直久居深宫,这些东西,她是从哪儿学来的? 不过锦瑟天天看这些东西,已经成了习惯,自然没察觉到无羡公子的讶异。 “你看,这是我做出的白药成品。”锦瑟从药柜里拿了一瓶白药出来,还有她实验的记录,翻了几页之后交给了无羡公子,“这是药方。” 无羡公子将两样东西都接了过来,他的目光在药方上看到血堀藤三个字时,顿时瞳孔微缩。 “原来你要血堀藤,是做白药的。”无羡公子轻笑,“上次要给你送药的时候,我就发现血堀藤的库存没有了,只是当时觉得,这药大约并不适合做白药,便干脆没有写在药单上,没想到竟然用的上。” “可不是,血堀藤明明适用于活血祛瘀,白药的最主要效用却是止血,只能说药性配比一学博大精深。”锦瑟感慨般的叹了一声,表情有些悻悻,“只可惜,我做出的白药依然不如真正的白药效果好。” “是不是三七的缘故?北方三七和南方三七的药效有些微差别,白药的主药是三七粉,你试过用南方的三七粉吗?” “试过,差别不是很明显。”锦瑟一边说一边回想,“对了,还有这个……” 两人说着,直接在实验室里讨论起药材配比来。锦瑟干脆从一边的衣架上抽了襻膊下来,麻利的将袖子捆住,宽松的白大褂一套,动手进行现场制药。 锦瑟做,无羡公子在一边打下手,不时与她讨论操作的过程。 有争执处,无羡公子也干脆撸起了袖子:“你看,你血参的处理就有些不妥,若是我,会这样处理……” 锦瑟看着无羡公子处理血参,忽然间有些恍惚起来。她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念研究生的时候,自己和同小组的成员一起做药物研究。 无羡公子想问锦瑟药锤在哪里,一抬头,却见锦瑟直直盯着自己看,顿时也愣住了。 “滋”的一声,墙角的药罐溢了,锦瑟猛然间回了神,赶紧去看药罐。而无羡公子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静静望着锦瑟的身影。 第377章 实验室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要不是喜鹊提醒,锦瑟估计还要跟无羡公子继续说下去。 “我一配起药来就忘了时间,都这么晚了。”锦瑟不好意思的对无羡公子笑了笑,“对了,我还没在听雨阁招待过你,不如留下吃个晚饭。李嬷嬷的手艺可好了,吃过一次保管你还想吃第二次!” 无羡公子身为外男,这种做法是不合礼数的。原本他应该告辞,可是他却舍不得走。 “好啊,我也饿了。”无羡公子点头道,“有劳师傅。” “既然是你师傅,留你吃顿便饭算什么,就你礼数多。”锦瑟笑着脱下白大褂,把襻膊解了下来,“走,我叫李嬷嬷做她拿手的红烧鱼。” 两人往前院走,要路过苍河住的屋子。此时苍河正在案前看书,烛火透过窗户上的明纸,映出了他的身影。 无羡公子瞥了一眼:“你院里还有如此上进用功的下人?你这主子做的也是宽宏,那间屋子是特意给他读书用的吗?” “他是宝里蝶的儿子,宝里蝶最近有事外出,他一个人小孩子独自在家,我就接了他过来暂住。”锦瑟也往苍河的屋子那看了一眼,都这个时间了,巫怀安应该开始给他上课了才对。或许是巫怀安知道无羡公子在,才刻意推迟了上课时间。 无羡公子对宝里蝶印象深刻,阿鬼就是他捡回来的,他记得当时对着阿鬼的病症全然束手无策,还是宝里蝶说她可以治。之后他特意查问过,才知道阿鬼得的并不是之前那个手术病人类似的病症,而是蛊毒发作了。 宝里蝶会解蛊,自然是用蛊高手。而且她的名字听起来也不是北方人氏,倒像是从西南来的。 无羡公子的心脏忽然间收缩了一下,宝里蝶外出了,时间真是好巧啊! 仿佛不经意般,无羡公子淡淡一笑:“你对下人倒是好,宝里蝶外出不在,你还替她照看儿子。” “她也是……”锦瑟正准备说,她也是帮我办事,话说了一半,急忙改了,“她也是不容易,何况苍河很懂事,照看他一点也不麻烦。” “对了,我看你之前对我实验室里的器材很感兴趣,要不要改日我画了图送去给你,你也找人制一套?”锦瑟刻意岔开了话题,“我可以介绍给我做这套东西的工匠给你哦!” “那些工具确实好用。”无羡公子顺着锦瑟话说道,“徒儿真是越来越佩服师傅,不知您这脑袋里究竟还有多少稀奇东西。” 锦瑟嘻嘻一笑,什么都没说。 无羡公子在花厅与锦瑟一同用了晚膳,两人又聊了片刻,天已经完全黑了。无羡公子知道,自己即便不想,也必须要走了。 锦瑟将无羡公子往门外送,路上,无线公子道:“今日同公主一起制药,真是收获良多,若是公主有空,可否多与在下切磋切磋?” 锦瑟觉得有人一起讨论也是好事,何况无羡公子精通中医,在现有条件下,无论是药材处理和药物配比,都比她这个半吊子做的更好。而且他们今天下午一起做出来的那瓶白药,效果确实比她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要好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制药就是这样,药效每一丁点儿的进步都弥足珍贵。 然而想到无羡公子的身份,锦瑟又有些沮丧:“你那么忙,恐怕没时间。” “公主也掌管着云锦阁十几家铺子,还有京城拾趣这么新奇的读物,不是一样有时间研制白药吗?”无羡公子难得调笑,“还是公主怕我在你的实验室里,偷学了旁的珍贵药物去?” 锦瑟白了无羡公子一眼:“我那有什么珍贵药物你的同安堂里没有。” “那便这么定了?”无羡公子眉眼弯弯,“两日后我再来?” “为什么要两日后,这种事情就要一鼓作气!”锦瑟一本正经的说完,才想起无羡公子恐怕刚回京,同安堂里还有大把事情等着他处理,不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还是先忙你的事,等你忙完了再来也不迟。” “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急着处理,只是这里是武侯府,我总不好天天来。若是起了什么风言风语,我倒无所谓,只是于你有碍。”无羡公子垂首低笑,语气若有所指。 锦瑟没注意无羡公子奇怪的表现,而是思考起他说的话。今天无羡公子已经注意到了苍河,苍河和宝里蝶身份特殊,如果天天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制药,也不妥。而且无羡公子来的勤了,太夫人那边难免又有微词。 如果能找的其他地方就好了。 “要不……我买个宅子,专门用来制药?”锦瑟征求无羡公子的意见。 锦瑟的想法,是搞个专门的实验室,两人可以像上班那样,各自都拿了钥匙,随时可以在那里碰头。平时派几个护院看着就好,反正制药的时候也不需要什么丫鬟婆子伺候,渴了饿了让护院出去买些吃食回来就是。 无羡公子倒不想那么麻烦,他更希望锦瑟去他的别院。然而想到他的别院平日里还会安置一些患者,人多眼杂总是不好,便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尽快把实验室弄好。” “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不必客气。” 两人到了门口,无羡公子上了马车,锦瑟便转身回去了。她脚步很快,主要是因为她这会儿挺激动,在外面弄个实验室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此时一鼓作气,正好! 武侯府的实验室她还是要保留的,不过器材可以都先搬过去,自己这边的,再找人做一套就是。 锦瑟心里飞快的盘算着,如果有无羡公子相助,她定能做出药效更好的白药成品。而且青霉素的应用,或许也能再做改良呢! 锦瑟脑子里想的全是药的事儿,然而马车上的无羡公子,想的却是其他。 若那实验室准备好了,他就可以常与她见面,即便只是和她一同制药,也好……也好。 第378章 朝云公主又怎么了 筹备实验室,最主要的事情是先找个合适的宅子,锦瑟把事情交给了余治。 余治现在手底下也有几十号人,除了专门给京城拾趣写文章的,最多的是在各处收集广告和消息的人。这些人成日里走街串巷,消息最为灵通,不过几日功夫,就为锦瑟找到了一处不错的院子。 院子距离朱雀大街不远,三进三间的宅子,有内外两院,比听雨阁略小一些,但是用来做实验室,绝对是足够了。 锦瑟去看的时候,是那宅子的掌事带着参观的。 “朱雀大街附近的院子可是最抢手的,若不是我家主人急用银子,也不会把这院子挂出来卖。这院子可是去年刚刚翻修过的,家具也几乎都是新的,夫人若要搬过来,只需收拾些细软便可。” 放在现代,这院子几乎是标准的拎包可住。做实验室,也只需把后院的屋子腾出两间来打通即可。锦瑟十分满意,立刻派人去找宁香伶——这宅子她要挂在宁香伶名下。 掌事的见对方要买宅子了,也马上派人回去找他们家主子。 在朝辉买宅子,只要卖方带了地契过来,与买方写好了契约,双方做了交割按了手印,再去官府落个底,这宅子的买卖就成了。 锦瑟一边等宁香伶,一边继续在院子里四处转悠,心中暗暗盘算着之后如何规划各个房间的用途。 云锦阁就开在朱雀大街上,宁香伶比卖方先到。不一会儿卖方也来了,宁香伶远远看到来人,脸色便已经沉了下去。锦瑟正纳闷,那人已经走近了,锦瑟这才明白宁香伶脸黑的原因。 来卖宅子的,居然是当初在甄宝斋门口当街羞辱宁香伶那个女人,刁雪兰。 刁雪兰原本也是满脸笑意的走过来的,她自然也早就看见了锦瑟和宁香伶。可锦瑟她只见过一次,她根本没认出来。而且她根本没想到今天来买宅子的会有宁香伶,直到走到两人面前,脸上的笑容顿时转为了讥讽。 “呦,这不是宁夫人吗?抱着朝云公主的大腿,不是风光的很吗?怎么朝云公主没赏你个大园子,反倒跑来买我这破落小院。”刁雪兰抱起双臂,上下打量着宁香伶,嘴角噙着冷笑,“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身行头不便宜。哦对,你在云锦阁当掌柜,应该是拿了不少折扣,哦?” 宁香伶在云锦阁,基本等于执行总裁了,云锦阁又是京城最红的奢侈品商店,她从头到脚的穿戴,自然大都出自云锦阁。 “这院子是你的?”宁香伶冷脸看着刁雪兰,“我从宋家离开的时候,宋老爷还没买这院子。这个地段,可不是你那些体己能买的起的。” “你管得着吗?”刁雪兰翻了个白眼,“真是晦气,白跑一趟,颖儿,我们走。” 刁雪兰带着侍女调头就要走,宁香伶轻咬了一下嘴唇:“你站住。” “干什么,想买姑奶奶的院子?”刁雪兰回了头,轻蔑的睨了宁香伶一眼,“行啊,姑奶奶现在行情看涨了,一千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卖。你要拿不出这个价,给姑奶奶磕两个头,姑奶奶给你打个九折。” “你这院子刚刚还说只卖五百两,现在居然要翻倍?”锦瑟眉头微皱。 这个价格她不是出不起,而是若出这个价格,更好的宅子也能买,不必非得这一处。她又不是冤大头,何况这院子是刁雪兰的,她才不想给这个女人占便宜。 刁雪兰这才扫了锦瑟两眼,锦瑟出门打扮的很普通,不像宁香伶,她毕竟要在云锦阁招呼客人,自然要更体面些。刁雪兰刚才一直将锦瑟当成了宁香伶新认识的哪家夫人,所以根本没注意锦瑟。 “这是我的宅子,我爱卖多少银子,你管得着么。”刁雪兰“嘁”了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宁香伶原本想说什么,被锦瑟拉了一下衣角,没再言语。 “对哦,这是我的院子。来人,送客。”刁雪兰一副得意的表情。 掌事的面色有些尴尬,只能请锦瑟和刁雪兰出去。锦瑟不想在这里跟刁雪兰费口舌,便与宁香伶一起往外走。 “等等!”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刁雪兰却忽然赶上来拦住了两人:“想这么轻松就出去?宁香伶,我可还记得你从前干过的事。颖儿,给我搜她的身,看看她有没有从我的院子里偷拿了什么东西。” “刁雪兰!你别欺人太甚!”宁香伶明白锦瑟之前一直不说话是不想张扬身份。 可刁雪兰故意等到两人走到门口才把人拦下,分明是要当着外面人的面羞辱她。虽然院子外面的路上现在没什么人,但以这里的地段,若闹起来,不一会儿就能聚集一帮看热闹的。 “你从前便有手脚不干净的毛病,我有怀疑你的合理缘由。”刁雪兰说话的声音很大,眼神往身后的侍女那边一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搜?” 侍女也有些犹豫,但刁雪兰在这,她也不敢不听话。上前一步,对宁香伶说了句“得罪了”,便要伸手去摸宁香伶的衣裳。 锦瑟实在是忍不住了,淡淡瞥了一眼侍女:“把手拿开。” 侍女手一顿,看了一眼锦瑟,回头望向刁雪兰。 刁雪兰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我说这位夫人,我与刁雪兰之间的事情,您还是别插手的好。您若担心受牵连,您先走就是了。” 锦瑟轻笑:“这位夫人,你可知道宁夫人如今是云锦阁的大掌柜。云锦阁是朝云公主的产业,你在这里为难她,就是不给朝云公主面子。若传到朝云公主耳朵里,你可知道后果?” 刁雪兰得意一笑:“朝云公主又怎么了,我家老爷和八皇子可是好友,她一个公主,难道还能比皇子更厉害?” “是嘛,那我们赌一赌可好?”锦瑟打了个手势,两个暗卫不知道从哪里飞出,瞬间便到了刁雪兰面前。 “把这个女人送到京兆府去。”锦瑟沉声道,“你最好现在就开始祈祷,祈祷你家老爷能求得动靖王,早日把你从大牢里捞出来。” 第379章 放了她也不是不行 “你敢!你放开!来人呐!”刁雪兰挣扎呼喊起来。 “让她闭嘴。”锦瑟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刁雪兰。 暗卫抬手打在刁雪兰脖子上,刁雪兰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颖儿也被另一个暗卫擒住,她吓得浑身发抖,不过倒是一声都没敢吭。 “夫人,夫人手下留情!”掌事的一看锦瑟当街便敢抓人,甚至不在乎八皇子,就知道这位夫人身份恐怕也不一般,连忙上来求情,“夫人,这是我家老爷的贵妾,她年轻不懂事,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高抬贵手。小人回去之后一定禀告我家老爷,让她给您和宁夫人请罪。” 这管事的倒是个聪明人。 锦瑟看了他一眼,使了个眼色,掌事的连忙又把两人请进了院子里,关上了大门。 “放了她也不是不行,有点事情我想问问你。”锦瑟拿足了架子,“你若知无不言,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过若来日让我发现,你的话有不尽不实之处,不止是她,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掌事的额上已经见了汗,连忙应是:“夫人不如先请进前厅,坐下慢慢说。” 锦瑟吩咐暗卫看着刁雪兰和颖儿,与宁香伶和掌事的一起进了前厅。掌事的忙着吩咐人上茶,锦瑟手一抬:“不必了,只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夫人请说。” “你刚才说你家主子急着用银子,所以才卖这处院子,那你可知她要银子干什么?” “这个小人真不知道,刁姨娘当初吩咐小人的时候,只说尽快将院子卖了,价格低一些也无妨。” “这院子当初买的时候也不便宜,去年才翻修过,肯定也花了不少银子。” “这个小人也不清楚,这院子是刁姨娘亲自经手买的,不过小人估计,当初买院子翻修,总归花了不下五百两银子。” “那这院子平时用来干什么,你总知道。打扫的挺干净,我看妆台上还有剩下的脂粉,不久前应该还住着人的。” “小人,小人……小人也不清楚……” “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还想让我放了她?”锦瑟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好哄的吗?” 掌事的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越来越密集的汗珠,忙道:“小人不敢,只是小人平日里从未来过这处院子,还是几天前刁姨娘找我来卖这院子的时候,我才知道她还有这处产业。小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无人居住,不过小人问过刁姨娘,这院子平日只有两个婆子会来打扫,三天来一次。这院子里没有放什么贵重物品,所以也没派护院看管,至于作何用途,小人真的不知道,若夫人想问,或许可以问问那两个负责打扫的婆子。” 锦瑟问清了那两个婆子的姓名地址,便起了身:“你既秘密替她卖这院子,也得了好处的,刁雪兰问起来,你该怎么答,你应该更清楚。” “小人明白。”掌事的连忙点头。 “我们走。”锦瑟与宁香伶出了正厅,到外面看到刁雪兰还没醒,便吩咐暗卫,“掌嘴二十,送回宋家府上去。” “夫人!”掌事的还想求情,被锦瑟冷眼一横,便什么也不敢说了。 院门打开,锦瑟跨出了门槛,忽然停住脚步回了头,看着掌事的大声道:“告诉其他人,这院子谁敢买,便是同本宫过不去。她刁雪兰想卖这院子,什么时候本宫点头了,她才能卖。” 掌事的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位夫人竟然是,是……他下意识的看向宁香伶,见宁香伶面无表情,就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小人狗眼不识泰山,冲撞公主,还请公主恕罪。”掌事的赶紧跪了下去。 锦瑟没有理会掌事的,和宁香伶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公主……”马车里,宁香伶看着锦瑟,似乎有话想说。 “我让你负责云锦阁,就没有怀疑过你。”锦瑟知道宁香伶想说什么,“你的银子,都是你自己辛苦赚来的,每一两上都有你的汗水。” “妾身谢公主大恩……”宁香伶情绪有些激动,眼眶瞬间就红了,在马车里就想给锦瑟下跪。 锦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宁香伶眨了几下眼睛,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妾身与我家老爷是糟糠夫妻,老爷待妾身也不错。只是自打刁雪兰入门,她与妾身百般为难,又魅惑老爷,联合其他人来挤兑妾身。偷东西的事情,也是她设计陷害,加之过往种种,才使得老爷将妾身和治儿赶出了家门。” “只是赶出来?”锦瑟立刻问道。 宁香伶一愣,什么叫只是赶出来? “我的意思,你家老爷没给你写休书?”锦瑟急忙追问。 “写了。”宁香伶眸色一暗,“妾身离家三日,刁雪兰就带来了老爷亲手写的休书。” “照你这么说,刁雪兰把你挤走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是贵妾。你这个正头娘子都没了,宋老爷为什么还不将她扶正?”锦瑟有些奇怪。 “或许是刁雪兰无所出的缘故。”宁香伶深吸了一口气,“她原本有过身孕,为了挤走我,她自己落水滑胎,说是我推她的。” 这个女人够狠啊,对自己也下的去手。 “我知道了,从今以后,我保证她远远看见你就绕着走。”锦瑟勾了嘴唇。 “公主不必为妾身的事烦心,妾身如今在云锦阁,她不敢造次。”宁香伶怕给锦瑟惹麻烦,连忙道。 “她今日的模样你也看见了,出了云锦阁,她一样敢给你难堪。”锦瑟微笑着安慰宁香伶,“你不必多想,你是我的人,我护着你是应当的。何况这样的女人,不让她好好吃点教训,她也不会长记性的。” “公主,其实……”宁香伶还想说什么。 “行了,我主意已定,何况这件事也不必我亲自做什么。”锦瑟往车厢上一靠,“宋老爷又不是傻子,刁雪兰得罪了我朝云公主,为了自保,他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再说这院子的用途,恐怕还大有文章呢。 第380章 你我之间,哪里来的往日情分 刁雪兰回到宋府的时候,可谓狼狈异常。暗卫的手劲儿不是一般丫鬟婆子比的了的,即便是收着力气,二十巴掌下去,刁雪兰脸也肿了嘴角也破了,鼻血流的满脸都是,甚至连牙齿都松动了一颗。 而且她是被暗卫丢在宋府大门口的,来来往往的人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暗卫丢下刁雪兰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留。宋府守门的家丁一开始还没认出刁雪兰,等看清了人,赶紧把人扶进了府里。刁雪兰一开始还想瞒着宋老爷,可是这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想瞒也瞒不住。宋老爷一问颖儿,便都清楚了。 “我看你是被惯的太厉害了!这是什么地方,皇城里面天子脚下,你居然胆大包天去招惹朝云公主?”宋老爷气的山羊胡一抖一抖的。 “老爷,妾身哪里知道她是朝云公主。若妾身知道,给妾身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啊!”刁雪兰扑在宋老爷脚下,哭的惨兮兮的。 可惜刁雪兰现在破了相,哭起来没了从前梨花带雨的美态,而且她被打的话也说不清,有些乌哩乌拉的,一张肿脸看的宋老爷心里更烦。 “行了行了。”宋老爷不耐烦的横了一眼刁雪兰,“说说,你什么时候买了那个院子?” 刁雪兰在买下那院子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若有一天被宋老爷发现,该如何解释。于是她将买那院子行为说成了投资,想若将来需要银子了,可以将那院子卖了变现。 “掌事的说那院子有人想买,愿意出高价,妾身便去了……”刁雪兰委委屈屈道。 宋老爷皱眉看着刁雪兰,好,她原也是好意,只是如今得罪了朝云公主,这银子也别想赚了。 宋老爷一伸手:“房契地契都拿来。” 刁雪兰愣了一下,虽不情愿,还是把契约都给了宋老爷。 “去找大夫给你医治一下,过些日子,你自己到云锦阁去赔罪。”宋老爷发了话。 “是……”刁雪兰答应的干脆,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越求情反而惹得老爷生气。反正还有时间,等自己的脸好了,再慢慢跟老爷磨蹭。 让她去给宁香伶那个手下败将赔罪,她才不愿意! 下午,宋老爷带着房契和地契,亲自去了云锦阁。在二楼见到宁香伶,宋老爷很是尴尬,但他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挂上笑脸。 “宁夫人如今飞黄腾达了,还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小人在公主面前美言几句。”宋老爷将房契和地契双手奉上,“这院子,小人愿意送给公主,还望公主能消气。” “宋老爷慎言,你我之间,哪里来的往日情分。”宁香伶面无表情,“何况你与公主也没交情,公主不会收你的院子,宋老爷还是把契约拿回去。” “话不是这么说法,你我夫妻一场,治儿好歹……”宋老爷舔着脸。 宁香伶冷哼一声打断了宋老爷的话:“你还有脸提治儿!若不是……” 顿了顿,宁香伶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火:“算了,过去的事情,妾身早就忘了。妾身与宋老爷如今并无半分瓜葛,治儿也是一样。宋老爷,刁雪兰得罪的是公主不是我,你想赔罪,自己找公主去。” 宁香伶当即就要送客,宋老爷急了。 “香伶,香伶!难道真要我跪下求你,你才肯帮忙吗?”宋老爷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也后悔过。我原想找人接你们母子回来,可是你在公主手下当差,宋家的人只要靠近云锦阁,就会被人挡走,我也是没法子啊!” 宁香伶简直要被气笑了,她被赶出宋府大半年,怎么宋老爷一直没想过要接她跟儿子回去。自己到了云锦阁才找来,恐怕心里想的不是接自己母子回去,而是跟朝云公主攀关系! 她早就看清了这个男人凉薄的本性,根本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浪费感情。 但这里是云锦阁,是朝云公主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她不能坏了声誉。 “宋老爷,往日种种,我宁香伶既往不咎,你也不必再提说。我虽在公主手下当差,与其他掌柜也并无不同,都是公主雇佣的人而已。今日刁雪兰得罪的是公主,你若想求公主恩典,便想法子自己求公主去。我的话在公主眼里,没你想的那么有分量。” 宁香伶的语气仿佛心平气和,其实她故意这么说,就是不想帮宋老爷说好话。她不想再见这个男人,多看他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眼睛。让他去求朝云公主,他恐怕连公主的面都见不着。 宋老爷也看出宁香伶是不会帮自己的,但他还是做了可怜样出来:“宁夫人,请问您可否帮小人从中牵线,让小人面见公主,请公主开恩。” 宁香伶略一沉吟:“可以,但公主想不想见你,是公主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你回去,好歹给自己留些体面。” 宋老爷明白了,宁香伶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另想他法。虽然心里憋着气,但他不敢在云锦阁撒野,便只好行礼告辞。 回去的路上,宋老爷越想越气,更是悔不当初。他打破头也想不到,宁香伶居然攀上了朝云公主这等大靠山,若早知今日…… 唉。 萎靡片刻,宋老爷振了振精神。这件事还没完,宁香伶不肯帮忙,要不自己去求求靖王?他跟朝云公主是兄妹,总能说上话。 然而想到走靖王这条路,免不了又要花上大笔银子,宋老爷心疼的胡子直抖。 都是刁雪兰这小贱妇!回去了定得好好收拾她一顿! 云锦阁里,宁香伶吹干了纸笺上的墨迹,把信叠好装入信封,差人送去了听雨阁。 宋老爷来求她无路,定会想其他法子见公主,这事必须提前知会公主一声。 还是给公主惹麻烦了…… 宁香伶抿了抿唇,自己没有别的本事,要报答公主,便再多费些心思,给公主赚银子! 第381章 婆媳问题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刁雪兰得罪了朝云公主的事情,没几天就在京城的商贾圈子里传开了。如今天气已经凉下来了,本该是皮货出售的最佳时节,然而宋老爷一日之间损失了好几个订单,顿觉压力倍增。 然而他还没想出法子面见朝云公主,这次出于谨慎,他先打听了一下靖王和朝云公主的关系。得知两人素无交情,而且似乎还不对路,便干脆没向靖王开口。武侯府附近他派了人,想等公主出来就去跪着拦车马,可惜这几天公主都没出门,他更是愁得饭都要吃不下了。 宋府愁云惨雾,锦瑟这边倒是开心的很。 刁雪兰为何得罪了公主,听说是为了朱雀大街附近的一个院子。公主想在那买院子,这可不是攀关系的大好机会?凡是手里有闲置院子的人,都赶紧去云锦阁给宁香伶送帖子——侯府不是想送帖子就能送进去的,云锦阁就不一样了,再说刁雪兰得罪公主,不还是因为宁香伶吗? 宁香伶来者不拒,将房源整理好就送去给锦瑟。锦瑟手里一下多了二十几处可挑选的院子,躺在牙床上一个一个翻看,惬意的不行。 这些人都是玲珑心思,送来的帖子里都带了院子的示意图,而且给出的价格明显低于市场价。还有一处院子,对方愿意一两银子转卖,巴结的意图不言而喻。 锦瑟咂了砸嘴,自己想低调的买个院子做实验室,一来挂在宁香伶名下,严格来说不算自己的产业,二来也是出于安全考量。虽然自己出门就有暗卫跟着,行踪暴露在别人眼里,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主子,有暗卫求见。”喜鹊进来对锦瑟打了个千儿,她虽然跟着巫怀安上课,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师,其实就是公主身边的暗卫。 锦瑟丢下手里的帖子,去了正厅。 巫怀安白日里都是暗卫打扮,脸上也戴着铁面。他跨过门槛,在锦瑟面前如同其他暗卫一般单膝跪地行礼。 “起来。”锦瑟抬手。 锦瑟和暗卫说话的时候,从来不让旁人伺候,喜鹊知道规矩,带着其他仆婢退了出去。 巫怀安等人走了,才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这是那院子负责洒扫的婆子给的证词。” 锦瑟接过来快速的扫了一下,那两个婆子居然从来没在院子里碰见过其他人。有时候院子里明显有人来过,但从未过夜,对方显然是避着他们的。不过根据她们平时看到的种种,基本可以断定,那院子是一男一女前来私会的地方。 “这刁雪兰倒是舍得,专门买了处院子跟人私通。”锦瑟弹了下手里的纸,“帮我看好那两个婆子,千万别出了意外。继续查,务必尽快找到跟刁雪兰私会的男子究竟是谁。” “是。”巫怀安领了命,却未出去,而是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买院子的事情不必着急,过段时间宋府热闹起来了,再把挑好的院子告诉宁香伶就是。” 锦瑟笑着点头:“安叔叔想的周到。” 锦瑟给无羡公子送了帖子,抱歉的告诉他实验室的事情要推迟一段时间。无羡公子很快回了信,显然他也知道了刁雪兰得罪锦瑟的事,言语之间透露出几分诙谐玩笑之意。 “你还敢拿我打趣,等下回见了你,为师定得好好抖一抖这做师傅的威风!”锦瑟咬牙切齿的回信,丢下笔,又忍不住笑开了。与这样的朋友通信,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锦瑟本想在巫怀安查出跟刁雪兰私会的男子之前,先不出门的,好好让宋老爷急一急。可是林妙言来了帖子,请她去姜府小叙,锦瑟立刻回了贴,约好明天就去府上。 锦瑟出门了,宋老爷得知消息,马上叫来了刁雪兰。 “去了好好跟公主磕头赔罪!若是公主不消气,你也别回府了!”宋老爷这段时间损失巨大,对着惹出这一切的刁雪兰显然没什么耐性。 刁雪兰知道厉害,连忙应是,穿了一身素衣,钗鬟也都摘了,跟着宋老爷上了马车。 林妙言在姜府可等急了,听说锦瑟到门口了,立刻迎了出去。锦瑟在前院就碰上了林妙言,不禁失笑:“不过月余未见,你这么想我啊。” “公主可别拿妙言玩笑了。”林妙言嘟着嘴挽住了锦瑟的胳膊,“妙言备了宴席,公主快跟妙言走。” 林妙言婚礼的时候,锦瑟来过这园子。当时匆匆一观,便已看出这园子花费颇巨。今天再走,却发现了些不对劲。 前院到是还好,后院里一路行去,居然看不见几个人,花园里的花木似乎也无人打理。虽然已经深秋了,侯府里的菊花开的正好,这园子却显得有些萧瑟。 不过锦瑟没问。 到了林妙言住的院子,两人一同入了席,林妙言便迫不及待的把除了香雪之外其余的丫鬟都打发出了偏厅。这下,除了锦瑟和林妙言,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两人各自的贴身丫鬟,再无其他人了。 “公主,我可算把你盼来了。”林妙言看着锦瑟,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大颗大颗的往外流。 “怎么了?可是姜源对你不好,让你受委屈了?”锦瑟连忙抽了帕子给林妙言擦眼泪,“别哭了,跟我说说。” 林妙言抬手抹眼泪,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锦瑟干脆将林妙言肩膀搂住,让她靠着自己大哭了一场。等林妙言哭过了,发泄了心里委屈,才吸着鼻子对锦瑟道:“不是姜源哥哥,是我婆母……” “你婆母怎么了?” 林妙言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口道: “自我嫁给姜源哥哥,婆母便怎么都看我不顺眼。觉得我生活太过靡费,说我不会持家,便是有金山银山也迟早叫我挥霍空了。” “我听了婆母的话,三餐都减了例菜,婆母又嫌我月月制新衣,还养着满院子下人。上个月,她把院子里五个花匠辞退了四个,还遣走了十几个下人,连我院子里的婆子都打发走了三个。她说前院打理好有脸面便行了,后院里又没有旁人进来,弄那么好看都是浪费。” “可我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银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又没用姜源哥哥的俸禄……” 林妙言越说越委屈,又有水漫金山之势。 “好了好了,不哭啊。”锦瑟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件事,还真是件麻烦事啊。 第382章 李氏 其实很多时候,婆媳关系不和谐,并不是双方真看对方不顺眼,刻意给对方找麻烦。只是生活习惯和各方面的理念不同,住在一起多有摩擦。或许双方都觉得自己做了让步,真说起来也都一肚子委屈,结果谁也没过舒服。 锦瑟觉得,林妙言和她婆母李氏,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这件事,你可同姜源说过?”锦瑟也是无奈,姜源才是林妙言的丈夫,如果她们抛开姜源,直接去跟李氏讲道理,恐怕反而把事情弄糟了。 林妙言低着头:“我说过了,但姜源哥哥并没有向着我,他还是向着他娘,还帮着婆母一起来说我的不是。” 锦瑟皱了皱眉头,姜源虽然面对安阳伯府有些自卑,但姜源并不是一味不讲道理的人,这件事他应该看得明白才对。即便他跟林妙言感情不算深厚,可他们好歹是新婚,怎么这就已经开始出现矛盾了? 锦瑟没见过李氏,所以有些拿不准,难不成是李氏觉得自己儿子在安阳伯府面前失了面子,故意在找林妙言的茬? “这样,你先带我去见见你婆母。”锦瑟对林妙言柔声道,“她若真故意与你过不去,我会想办法的。” 林妙言点头,先去重新洗漱更衣,然后带着锦瑟同去李氏住的院子。 李氏的院子在后院南边,林妙言的院子在后院北边,以这个园子的规模来看,相距还挺远的。按道理林妙言除了日常问安,应该是不会和李氏照面。 “你婆母住的离并不近啊。”锦瑟用随意的语气问了一句林妙言。 “姜源哥哥说,婆母与我习性不同,住的近了难免相互叨扰。”林妙言抿了抿唇。 锦瑟就更奇怪了,这表示姜源心里门儿清,怎么会一味向着李氏呢? 到了李氏住的院子门口,大门敞着,从门口可以直接看到院子里面,没有半个人影。 “院子里的人呢?你婆母院子里,怎么连个守门通传的婆子都没有。”锦瑟和林妙言走了进去,才看到一个婆子靠在门口廊下的柱子旁边打瞌睡,根本没发现有人来了。 林妙言脸色有些不好看,香雪立刻上前叫醒了那婆子,婆子睁开迷糊的睡眼,发现林妙言并朝云公主来了,赶紧跪下行礼。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林妙言语气不悦,“是不是婆母又把人撵走了?” 婆子低着头,眼珠却不停的乱转:“老夫人不喜欢太多人伺候,说嫌吵……” 林妙言脸色更黑,咬了咬嘴唇,看向锦瑟。 锦瑟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先沉住气,对那婆子说:“去禀告老夫人,就说朝云公主前来拜会。” 那婆子连忙爬起来跑走了,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就从屋子的正厅里快步走了出来。她表情有些慌乱,明显很紧张,见了锦瑟和林妙言,赶紧五体投地的行了大礼:“民妇见过朝云公主。” 行李的姿势并不标准,额头都碰到了地上,但并不像心虚害怕的样子。锦瑟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她没说话,而是瞥了一眼喜鹊。 喜鹊会意,将李氏扶了起来。 “民妇谢公主。”李氏站了起来,偷偷瞄了一眼林妙言,“媳妇,公主来了,你怎么也不来告诉我一声。” 锦瑟不等林妙言说话,先微笑开口:“是本宫的疏忽,尽顾着与妙言叙话。老夫人是长辈,理应先来知会一声才是。” 其实若在普通百姓或者地位差不多的人家里,锦瑟的话确实没错。但锦瑟是公主,李氏一个白身,她来不来全凭自己心情。 李氏口称不敢,拘束的低着头。 “婆母,公主前来,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口。”林妙言的语气有点儿不太好。 李氏这才有些惊惶的抬头:“还请公主到正厅上坐。” 林妙言和锦瑟一起进了正厅,不过看得出她也是懂规矩的,锦瑟坐了上首,她等着李氏在左下第一张椅子上坐了,自己才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不过李氏屁股刚挨着椅子,又赶紧站了起来,朝门外吆喝道:“快来人,给公主上茶,要好茶!” 锦瑟不禁偷笑了一下,寻常大户人家里,可不会出现这种主子在屋子里大声吆喝找门外奴婢的事,有失身份。 不过李氏显然不懂这些,回头不好意思的对锦瑟笑:“民妇没见过世面,公主来了,礼数不周,还请公主勿怪。” “哪里,老夫人言重了。”锦瑟微笑着对李氏点了下头。 环顾屋里,程设布置十分简单,几乎看不到什么贵重物品,与林妙言那相去甚远。 锦瑟有意试探,指着一个几乎空置的架子道:“妙言,你婆母屋子里的程设怎么都不齐全。” 林妙言还没说话,李氏连忙抢着回道:“不是她,那个架子上原本摆满了东西,又是玉石又是翡翠。民妇一个粗鄙妇人,平日里笨手笨脚的,只怕碰坏了,就让下人收起来了。” 李氏刚说完,端着茶水的奴婢便走了进来,躬身给几人上了茶,就退出了屋门。 “老夫人果然是爱清静,身边都不见奴婢随侍。”锦瑟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虽然她不爱喝茶,不过在朝辉熏陶了这么久,茶叶好不好,还是分辩的出的。 这茶是今年的大红袍,可见林妙言并未亏待她婆母。 不过放下茶盏的时候,锦瑟瞥到了李氏,没忍住笑了一下。她可能是紧张,一口气把一盏茶全喝了,甚至不小心将一片茶叶粘在了嘴角。 锦瑟给林妙言使了个眼色,林妙言似乎也觉得挺丢人,赶紧抽出帕子帮她婆母擦了下嘴角。 这下李氏更是窘的脸都红了,左顾右盼,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锦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李氏说了几句客套话,并没有坐太久,就起身告辞了。 锦瑟看得出李氏的紧张,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李氏恐怕要喘不上气了。 出了李氏的院子,锦瑟顿了下脚步:“你婆母的院子平时也只有这么三四个奴婢伺候吗?” 第383章 奴大欺主 “公主,您以为妙言会苛待婆母吗?”林妙言撅着嘴,“她屋子里有八个粗使下人,厨房里还有三个厨娘。妙言还安排了贴身伺候的婆子一个,丫鬟一个,她是白身,这数量已是极限了。” “那她们人呢?”锦瑟眉头微皱,“我们从进去到出来,一共只廊下那个婆子还有上茶的丫鬟露了面。不算那几个厨娘,剩下的下人怎么都没看见?” “定是她把人撵走了呗。”林妙言嘟囔道。 “香雪,你去问刚才那婆子,人都去哪儿了。”锦瑟对林妙言的丫鬟道。 香雪屈膝领命,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姐,公主,那婆子说他们在院子里待着无事,老夫人又嫌他们吵,他们就到厨房去了。” “走,我们去厨房看看。” 林妙言和李氏的院子里都有小厨房,不过姜府这么大的园子,不可能只有小厨房。那婆子说的,是园子里后院的大厨房,平日里给后院里的丫鬟婆子做吃食,家中有宴席的时候,也是在这里做的。 这是后院最大的厨房,锦瑟和林妙言还未走到门前,就已经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嘈杂声音。 “八匹马啊,五魁首啊,八匹马,你输了,喝!” 林妙言俏脸瞬间通红,顾不上锦瑟,疾步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见厨房门口附近都是人,几个丫鬟端着点心坐在树下边吃边笑闹,婆子们扎在一起喝酒赌钱。林妙言都走到近前了,那些婆子们都没发现林妙言来了,还在划拳。 “青天白日的,你们躲懒不干活就罢了,还在这里吃酒赌钱!”林妙言气的半死,左右寻找着可以入手的东西,偏也没个能拿的。 倒是那几个丫鬟眼尖,赶紧将点心碟子塞到身后,并排跪在了地上。 婆子们看到林妙言来了,大惊失色,赶紧丢了酒壶跪了一地。 一个年长些的婆子抬头看了林妙言一眼,还顺带着瞄了一眼后面的锦瑟:“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若不来,还不知道你们平日里竟然这副模样!”林妙言气的够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说!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几人都不做声,还是之前的婆子壮着胆子小声道:“奴婢们平日里都是兢兢业业的,都是今日老夫人把大家都从院子里撵出来了。众人左右无事,才在这里小聚了一下。” “小聚?”锦瑟唇角微勾,将目光落在了侧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房间那里,“那是什么地方?” 婆子认得锦瑟,连忙答道:“回禀朝云公主,那是库房。” 锦瑟走了过去,站在门口轻笑:“库房里连马吊桌都有,这是什么库房啊。” 林妙言闻言,立刻走了过去,发现里面果然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的马吊还七零八落的散着,可见刚刚就有人在这打马吊。一转头,原本跪在树下的那几个丫鬟身后,果然又多了几个人,林妙言这下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香雪!把这些人全部带到掌事院去,每个都打十板子,扣三个月的月钱!” 众人连忙磕头求饶,一时间悲呼连连,还有人喊朝云公主,希望锦瑟能开口帮她们求情。 锦瑟略一沉吟,微笑起来:“妙言,念在她们都是初犯,不必罚得这么重。打十板子,明日她们怕是都起不来床了,府里还有事情需得他们操持。” 林妙言瞪着一地的仆婢,恨声道:“公主不必替她们说话,都是妙言管教不善。” 锦瑟轻轻扯了下林妙言的衣裙,看着她的眼睛道:“十板子就算了,一人领五鞭即刻。月钱也不必扣三个月,扣一个月就是。” 林妙言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没反驳,而是对香雪道:“听见了?立刻带去掌事院!” 婆子们连忙谢夫人和朝云公主开恩,在香雪的监督下,爬起来推推搡搡的朝掌事院去了。 这时,林妙言才同锦瑟回了她住的院子。林妙言气的不轻,不停的念叨着,她竟不知道这些下人平日里竟是这样的,若在安阳伯府,绝对不会轻饶了! 锦瑟知道林妙言只是发泄心里的火气,就听着林妙言发脾气。她已经看明白了,怪不了李氏跟林妙言说那些话,这些下人,才是李氏和林妙言不合的根本原因。 林妙言和姜源住的园子,是林清泽送给他俩的新婚礼物。不过这并不代表园子是林妙言和姜源的共同财产,从律法上看,它是林妙言嫁妆的一部分,房契地契上写的都是林妙言的名字。 并着这园子里的几十个下人,身契都在林家。冯氏怕女儿在姜源这里受欺负,调过来的下人都是林家的家生子,身契也都在林妙言手里,拿的更是林家发的薪饷。 也就是说,这园子虽然叫“姜府”,可姜源这个男主人以及姜源的娘这个婆母,在这些下人们眼里并没有什么地位而言。毕竟下人们也不是傻子,你既没有我们的身契,也不给我们发薪水,我们听你的干什么? 姜源毕竟是林妙言的丈夫,那些下人在林妙言和姜源面前不敢造次。而李氏显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农妇,也不会管教下人,受了下人们的欺负,自然就将怨气撒在了林妙言头上。 说白了,这件事还得怪安阳伯府。他们本是好心,却干了坏事。 “不行,明日我就回伯府去,跟母亲说明此事,尽快将这些混账东西全都换了!”林妙言咬着嘴唇。 “不可。”锦瑟听了林妙言的话,立刻摇头,“她们受了罚,回去了谁知要造什么谣。若是夸大你与你婆母之间的矛盾,你母亲心疼你,说不得会来姜府找姜源的麻烦。到时姜源又要生你的气,你反而委屈。” “难道还由着这些人了?”林妙言脸色黑沉。 锦瑟握住了林妙言的手:“妙言,你已经嫁人了,总不能什么事都靠娘家。” “再说了,你能保证换了人,她们就不会这样吗?”锦瑟耐心的将其中道理都讲给了林妙言听。 林妙言听出是冯氏好心办了坏事,撅了嘴:“那我也得去好好说道一下母亲。” “你说你母亲干什么,他们是林府的下人没错,你是林府小姐,他们也是你的下人,难道你还能全怪你母亲?”锦瑟慢言,“这是姜府,你是女主人,妙言,不要嫌我说你,如今你也是一府主母,不能眼里只有与姜源的风花雪月,管教下人,本就是你分内之事。怎么做好这个主母,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第384章 宋老爷拦车 林妙言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沉默片刻,又接着问锦瑟:“公主,不是我嫌弃婆母,只是她也忒小气,与在林府的时候比起来,我已经过的够勤俭了,她还是觉得我太奢靡,怎么办?” “这个嘛……”锦瑟想了想,“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虽是苦日子过惯了,但是个人都贪图享受,你多给她使些银子,她习惯了,还能说你吗?” “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你也别怕丢面,多带她出去参加一下各夫人小姐们办的宴会。让她知道身为官眷,有时候花银子捯饬,是必须的事情。府中做宴,女宾客们都是待在后院,哪里只能光看前院。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都是自己的脸面。” “别想着只在外人面前装样子就行了,府里这么多人,若打理的不妥传了出去,被笑话的是你们一家子人。你跟你婆母多在府里,姜源可是要天天去工部衙门呢。” 对啊,姜源哥哥看重名誉,拿他当借口,让婆母慢慢适应该有的排场,吃惯了山珍海味,青菜窝头谁还咽的下去? “对了,今晚姜源回来,你记得做好准备,先跟他道歉。下人的事情,是你母亲做的不周到,你要当面言明,今后会好好管教他们,不要让姜源觉得,你总是想着娘家人,不关心他母亲。还有,不能让下人们觉得你婆母说话不算数,否则依然会背着你糊弄她,你做的努力就白费了,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林妙言认真的点头,“我会好好做的。” 锦瑟微微笑了笑,其实她给林妙言支的招,也只能缓解她跟李氏之间的矛盾,想根除是不可能的。李氏出身乡野,人虽没什么问题,只是不够大气,眼界格局更是小了些,和安阳伯府出身的林妙言,在思想和习惯上有云泥之别。 其实所谓门当户对,也是很有道理的。我习惯了穿绫罗绸缎,你非要让我粗布麻衣,我觉得正常的事情,你却认为是奢侈陋习。想法差别太远的人,更容易出现矛盾冲突。林妙言与李氏想和谐共处,路还长着呢。 本来锦瑟打算早些回去,宋老爷派人在侯府附近打转的事,暗卫早就告诉了她。今日回去的路上,说不得还有一场好戏要做。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出门时还晴好的天,不知怎么就阴沉了下来。雨来的很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锦瑟只能又在姜府待了一个多时辰。 “什么时候了?”锦瑟望了望窗外一点没变小的雨。 “主子,快未时了。”喜鹊答道。 林妙言也有些心急,这么大的雨,姜源去工部衙门上差的时候可没带伞,是不是要派人去接他呢? “行了,我们回。”锦瑟起身,“妙言,借我两把伞还有一套蓑衣。” 林妙言看了看雨幕:“要不,再等等。这么大的雨,你回去的路上着了风可怎么好。” “我看这雨恐怕得下到夜里去了,早会儿晚会儿怕是也没区别。”锦瑟指了指天上厚厚的云层,“何况,你今晚还有事。” 林妙言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麻烦公主了。” “你跟我还要这么客气呀。”锦瑟嘻嘻一笑,“快给我找两件斗篷出来,省的我在马车里冻着了。” “香雪,快去。”林妙言连忙对香雪摆了下手。 不一会儿,香雪捧着斗篷来了。锦瑟和喜鹊都披上了斗篷,雨大,锦瑟就没让林妙言送。 下人撑着伞,把锦瑟和喜鹊送到了门口,车夫已经穿着蓑衣,将马车停在姜府大门上等着了。锦瑟左右看了看,没有人,估计雨太大,宋老爷已经回家了。 也好,让他再急几天。 只是没想到,马车刚刚行出了姜府附近的道路,就听外面一声高呼:“草民叩见朝云公主!” 马车停了,喜鹊打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主子,有人拦车,男的奴婢不认识,女的好像是刁雪兰。” 呦,居然没走? 锦瑟看向喜鹊:“去,让他们把路让开。” 喜鹊明白锦瑟的意思,撑着伞跳下马车。她昂首阔步,边往前走边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拦朝云公主的车马,是不是活腻了!” 宋老爷抬头,见来的是个小丫头,也不敢怠慢:“草民宋起给求见朝云公主,想给公主磕头赔罪,望公主开恩。” 刁雪兰此时跪在宋老爷旁边靠后一些的位置,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跪在他们身后,替他俩撑着伞。 “公主说了,不想见你们,赶紧起开。”喜鹊下巴一昂,“风大雨急,若公主着了风寒,你们担待的起吗?” 宋老爷连忙拉着刁雪兰磕头:“公主,草民知道错了。” 刁雪兰也在一边高喊:“朝云公主,妾身有眼无珠,冲撞了公主,还求公主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 雨声很大,两人虽然扯着嗓子,声音依然被遮了大半。锦瑟在马车里听两人求饶,听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打了车帘让喜鹊回来。 “主子。”喜鹊没上马车,只探进了脑袋。 “赔罪就该有个赔罪的样子,告诉他们,既然想赔罪,就到朱雀大街上去跪着。记得别跪在云锦阁门口,省的碍了我云锦阁开门做生意。” 喜鹊一字不差的将锦瑟的话转告给了两人,宋老爷面色惨白,刁雪兰更是失魂落魄。 “听明白了吗?明白了就起开!若还执意挡在这,惹得公主不悦,光跪一跪可就不顶事了。” 喜鹊说完,调头就走,宋老爷和刁雪兰只能让开。 车马扬长而去,宋老爷望着远去的马车,怒从心中起,转头就是一巴掌甩在刁雪兰脸上:“贱妇!你现在就给我去朱雀大街,面对着云锦阁,跪到云锦阁对面的巷子去!” 刁雪兰被打的脑袋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老爷这是怎么了,他从前从来没这样对过自己啊! “还不去!”宋老爷一脚踹在刁雪兰身上。 刁雪兰被踹倒在地,捂着脸,依然没回过神。 “不许给她打伞,让她一个人在那跪着。公主气不消,就不许她回府!”宋老爷狠狠剜了一眼地上的刁雪兰,“回府!” 第385章 送去余府 雨大,天黑的比平时更早。还不到辰时,天已经基本黑了。朱雀大街上的店铺也关的比平时略早些,只一些饭馆茶楼之类的还开着。 刁雪兰跪在云锦阁对面的巷子里,低着头,任凭雨水打在自己脸上身上。她的衣服早就被雨淋透了,冻得牙齿发颤。 来往行人看见她,都免不了指指点点一番。刁雪兰一开始还觉得羞愤难当,然而跪了一个时辰之后,她也有些麻木了。 “宁掌事,咱们就直接关门吗?”云锦阁的伙计目光朝对面巷子里望了望。 那人虽然没跪在云锦阁门口,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宁香伶自然早就看到了刁雪兰,她如今除了招待重要的贵客,都待在二楼。从二楼的窗户看出去,正好能看到刁雪兰跪的那个巷子。 宁香伶想了想:“去给她送把伞。” 伙计应了声是,去后面拿了把伞出来。正要出去,不想余治迎面进来了。 “母亲,我来接您了。”余治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准备出门的伙计,“你拿伞去哪儿?” “宁掌事让我把伞给那位夫人送去。”伙计朝巷子的方向努了努嘴,“喏,在那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余治自然也知道刁雪兰得罪了公主的事,脸一沉,把伙计手里的伞抢了过来:“管什么闲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治儿……”宁香伶眉头微皱,“她一个弱女子,再淋下去恐怕要生病了。” “她是罪有应得!”余治挥退了伙计,“娘,我们回家,眼不见为净。” 宁香伶无奈的叹了口气:“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 “和气也轮不到跟她和气。”余治狠狠瞪了巷子的方向一眼,“您就听我的,走。” 宁香伶犹豫的往刁雪兰的方向看了一眼,想着刁雪兰突然大雨天跑到那跪着,其中恐怕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还是先不要与她接触,明日再说。 余治接了宁香伶回家了,刁雪兰木木的看着两人撑着伞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扶着墙站了起来。 跪了这么久,她的腿在不停颤抖,几乎站不住。雨还在下,糊的她满脸都是水,几乎看不清前路。她麻木的转身,扶着墙慢慢的往宋府的方向挪。 老爷生气只是一时的,自己这副模样,他看到了不会不心疼,不会真的不让我进门的。 刁雪兰挪回宋府,已经是快两个时辰之后了。然而守门的家丁不让她进去,说是老爷的命令,不敢不听。 “老爷那是气话,我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爷怪罪下来,你们担待的起吗!”刁雪兰死死瞪着家丁,拼命维护着她最后的尊严。 家丁也左右为难,但老爷也说了,放她进去,不仅要打板子还要罚奉,他是真不敢啊! 刁雪兰见家丁沉默不言,计上心来,身子一软倒在了门口。 “刁姨娘?刁姨娘?”家丁走近叫了两声,见刁雪兰没反应,暗道自己倒霉,只能转身进去叫人了。 刁雪兰被几个婆子抬回了院子,换了干净的衣服放在床上。颖儿跟着刁雪兰日子不短了,早就担心宋老爷只是一时之气。刁雪兰一进院子,便里外张罗着给刁雪兰煮姜汤换衣服,另亲自去了老爷住的院子,希望能把宋老爷请来看看刁雪兰。 守门的家丁一直没走,看到颖儿出了院子,知道她要去请老爷,连忙一同去了。人是他叫人来抬的,他得先去跟老爷禀告,否则老爷日后要怪罪下来,自己还得倒霉。 然而颖儿并未见到宋老爷,被宋老爷院里的掌事拦在了门口,反而是那个家丁被掌事叫了进去。 “不是小人非得让刁姨娘进来,她晕倒在门口,怎么叫都没反应。这大门上人来人往的,总不能把她扔在那。”家丁往掌事的手里塞了点碎银子,“还望您在老爷面前替小人分辩两句。” 掌事的不动声色的把银子揣进了怀里:“知道了,你去,你是为府里着想,老爷怪不到你头上。” 家丁千恩万谢的走了,在门口又被颖儿拦住。 “老爷呢?” “我哪儿知道老爷在哪儿,我根本没见着老爷面。”家丁撇了撇嘴,“颖儿姑娘,你也别费心了,回去看着你家姨娘就是。” …… “姨娘,姜汤好了,您喝些。”颖儿端着姜汤到刁雪兰床前,轻轻晃了晃刁雪兰。 刁雪兰是装晕,颖儿一摇她就睁开了眼睛。 见屋子里只有颖儿,她立马坐了起来:“老爷呢?老爷没来?” 颖儿语气一滞,勉强笑着把姜汤先端到给刁雪兰:“姨娘,奴婢先伺候您喝姜汤。现在时辰还早,老爷还忙着,一会儿奴婢就去请老爷。” “你用不着糊弄我,我知道你已经去过了。”刁雪兰一把接过姜汤,试了试温度刚好,仰头灌了下去,“衣服呢,给我更衣,我要亲自去求见老爷。” 颖儿原想劝,但她根本劝不住刁雪兰。只能跟在刁雪兰身后,替她撑着伞往老爷的院子去。 可是掌事的依然拦着不让他们进去:“老爷说了,许你今晚在府里过夜已是额外开恩。明日你再回来,绝对不会让你再进门了。” “我不信!老爷不会不见我的!”刁雪兰一把推开掌事,“老爷,老爷!雪兰知道错了,求您见见雪兰!” 刁雪兰语气凄苦,还夹杂着哭音,听着真是可怜极了。 宋老爷听的心烦,又想起刁雪兰的好来。想叫她进来,又怕传到公主耳朵里,让公主以为自己阳奉阴违。 “老爷,刁姨娘若日日在朱雀大街上跪着,丢的也是老爷您的脸啊。”宋老爷的贴身小厮从前拿了刁雪兰不少好处,便想着帮她说句话,刁雪兰日后一定不会亏待他的。 只是小厮没想到,宋老爷听了这话,立刻点头道:“对,不能让她继续丢我宋府的脸。快,让掌事的给她掌嘴,然后捆了送去余府门上,就说我把她交给宁夫人随意处置,只要公主气消,怎么都行。” 小厮愣了一下。 “还不去!”宋老爷一脚踹在小厮身上。 小厮这才回过神,赶紧出去传话了。 “把身契也拿上,送去给宁夫人!”宋老爷在他身后喊了一句。 刁雪兰骤然听到宋老爷这句话,这回是真的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第386章 以德报怨 刁雪兰被捆着送到余府的时候,已然夜深了。掌事的知道自己来的目的,也不敢打扰宁香伶,便在马车上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余府的门还没开,掌事的已经站在那恭候。于是宁香伶起床之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刁雪兰被宋老爷押送到了自己府上,说是要连带身契交给自己,任凭处置。 宁香伶有些意外,刁雪兰是贵妾,与普通贱妾是不同的。没有正妻的情况下,贵妾可以被扶正成为续弦,而平妾和贱妾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但是略略一想,宁香伶又觉得不意外了。 想她身为正妻,与宋老爷十几年情分,还生了嫡子,都被赶出门休弃。更遑论刁雪兰,只是个没有孩子的贵妾? 宁香伶不想让余治搀和到这件事里,便没有让刁雪兰和掌事的进门,而是收拾停当之后自己出去了。 “她的身契我接下了,你回去禀告你家老爷,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掌事的一听,二话不说将身契给了宁香伶,谢恩告辞,看都没看刁雪兰一眼。 刁雪兰此时早已冻醒了,她嘴被堵着,只拿眼睛死死的盯着宁香伶。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和你不同。我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把你留在余府,想法子折磨你。” “很久以前我就想明白了,宋起凉薄至极,根本不足以为依靠。而且如今我过的很好,京城谁人不知道我云锦阁大掌柜宁香伶,我虽依附朝云公主,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凭本事挣来的。” “女人若是想一辈子只靠男人,那便永远都只是男人手边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物件。自强自立,才是立命之本。” 说完,宁香伶抬手,当着刁雪兰的面,撕了她的身契。 刁雪兰双眼圆睁,宁香伶果然是个傻子,她居然撕了我的身契!她不知道有身契在手,我便一辈子只能给她为奴为婢吗? “你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从此你我只当不识。我劝你也不要回宋府了,回去,你也不会有好结果。” 宁香伶言罢,让人给刁雪兰松绑,兀自转身回了府里。 刁雪兰的手脚被捆了一夜,骤然松开还麻木着,等她缓过劲儿,余府的大门早就关上了。她扯掉嘴里堵着的破布,调头就走。等走出好一段距离,才回身朝余府看去。 没人来追,看来宁香伶是真的要放了自己。 刁雪兰阴沉一笑,宁香伶,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说既往不咎,我这些天受的折辱便要一笔勾销了?你心思手软是你的事,我刁雪兰可不会! 尽管避着,宁香伶放了刁雪兰的事情还是让余治知道了。 饭桌上,余治一直拉着个脸。宁香伶给他夹菜,他也不吃,尽耍小孩脾气。 “好了,娘知道你是替娘委屈,可是娘不委屈。娘有你,有云锦阁,娘现在过的这么好,何须把她弄到眼皮子底下,成日跟自己怄气?你堂堂男子汉,别这么小肚鸡肠的,心思用在正途上,可不比成日里勾心斗角强?” 余治鼓了鼓腮帮子:“娘~那您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把她放了啊!要我说,好歹打她三十大板,好好出一口恶气,再将她丢出府门,任她自生自灭才是!” “治儿。”宁香伶摸了摸余治的头发,笑的慈祥,“打了她又能怎么样?娘如今只可怜她,活了二十几年,只会后宅算计。她哪里知道,天地广阔,岂是那一方小小的后院可比的?” 余治低头不语,又兀自生了会儿闷气:“娘,那她若是再回来找麻烦呢?” 宁香伶笑了笑:“娘以德报怨,她若还有半点良知,应该就不会再来跟娘为难了。” “那她若来了呢?”余治不肯罢休,看着宁香伶的脸问道。 “她进不了我余府大门,能奈你我何?”宁香伶转回身,“吃,吃完了娘该走了。” 宁香伶受过锦瑟叮嘱,这段时间若无极其要紧的大事,便不要去侯府找她。如果非要见,那就让人去侯府请她出来。于是,宁香伶到了云锦阁,第一件事就是写了信将她放走刁雪兰的事情告诉了锦瑟。 锦瑟看完信,略思索了一阵:“喜鹊,派人去告诉宋老爷,刁雪兰的事情,本宫既往不咎。若今后再撞到我门上,我就要他宋府从京城滚出去。” 喜鹊领了命,马上去找人传话了。锦瑟又将信看了一遍,叠起来放进了抽屉了。 她跟刁雪兰接触不多,然而刁雪兰自己落水栽赃宁香伶的事情,让她记忆深刻。这个女人,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放手的。 宋老爷见到了侯府派去的小厮,听了传话之后,终于稍稍放下了心。不过身为商人,宋起自然十分上道。不仅打赏了小厮不少银子,还托小厮传话,说想把之前那院子送给公主,以报公主恩典。 宋起认为,只有公主收了他的院子,这件事才能算彻底过去。 小厮拿了赏银,答应替宋起传话,还答应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来告诉他。 派人送走了小厮,宋起立刻传来管家。 “让人去打听打听,宁香伶可把人留下了。若留下了,是安排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活计。” 管家有些不明所以:“老爷,您这是……” “刁雪兰做了我三年贵妾,哪里还能在余府吃苦?你告诉她,若她能从余府传递消息出来,我便想法子日后接她出来。”宋老爷捋了下山羊胡。 “老爷,这怕是不行。”管家皱眉,“您连身契都送去余府了,怎么还能把人要出来。” 宋老爷瞥了管家一眼:“你脑子糊涂了?我要她出来干什么,我不过给她个念想。她若知道还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定会下死力气。我养了她这么些年,总得物尽其用才是。” 管家恍然:“明白了,小人这就去办。” 第387章 都听你的 锦瑟知道了宋老爷执意要送自己院子,笑了笑,收下了。不过她还是让宁香伶去做的交接,院子最后还是挂在宁香伶名下。 不过她并未用那处院子做实验室,而是做了云锦阁的宿舍,连带库房也搬了过去。云锦阁的后院地方还是太小了,反正白送的院子,搁着也是浪费,不用白不用。 “和刁雪兰私会之人还没查到,是否继续追查?”巫怀安问锦瑟。 锦瑟想了想:“能在那里与刁雪兰私会的,大约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不必查了。对了,云锦阁那边派几个人轮值,我总觉得刁雪兰不会善罢甘休,替我看顾好宁香伶。” “知道了。”巫怀安点头。 “还有件事我想麻烦你。”锦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桑莹莹我还挺在意的,毕竟是阵师,既然没被皇帝招揽去,我也想接触一下。” “你的意思,想让我去湖州找她?”巫怀安顿了顿,“我若走了,你的安全怎么办。” “我在京城,还有几十个暗卫守着,能怎么样。”锦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再说了,云锦阁已经上了轨道,我只剩研制白药这一件事,又不会乱跑。” 巫怀安思虑片刻:“好,那我快去快回。明日我就出发,四十天之内,一定回来。” 这下,锦瑟总算可以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白药的药方优化上。她从之前送来的那些院子里,挑了三处,全都让宁香伶买了下来。其中有一处院子就在同安堂附近,锦瑟决定,就把它拿来做实验室。 修整,运送器材和药物,挑选人手,不到半个月,实验室已经可以使用。 就在锦瑟去同安堂找无羡公子的那天,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怎么下雪还过来了,我让人煮些姜汤给你,别着了风寒。”无羡公子伸手,替锦瑟掸了一下斗篷,“解下来烤一烤。” “我找你有事,你快把斗篷穿上,跟我走。”锦瑟笑着催促。 无羡公子也不多问,立刻从衣架上取了斗篷,跟着锦瑟出了同安堂。 出去了,无羡公子才发现锦瑟并未坐马车来,想来要去的地方也不会太远。果不其然,只走了两个街口,锦瑟便拐进了一条巷子,在第二个院子门口站住了。 “进去。”锦瑟对无羡公子眨了眨眼睛。 无羡公子轻笑,伸手推开了大门。 这是一处独门小院,前院的房屋都是标准是三进,后院的略小一些,也有两进。其中有两间被打通了,已经放上了各种制药的器具,地龙也烧起来了,屋子里暖烘烘的。不过整个院子里只有五个护院,看不见其他家丁丫鬟之类的。 “怎么样,不错?”锦瑟的表情有些小小的得意,“这里距离你的同安堂很近,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无羡公子淡淡一笑:“确实不错。” “护院只在前院,后院的人还得你帮忙。找几个熟悉药材的人过来,一来帮忙打下手,二来还得将各种药物分门别类保管好。”锦瑟嘻嘻一笑,“这里以后,就是咱俩的实验室啦!” 无羡公子抿唇一笑:“好。” “主子,先烤烤火,您的斗篷已经湿了。”喜鹊在身后小声提醒。 锦瑟歪头看了一眼斗篷的后沿,确实已经湿了。几人进了后院偏厅,喜鹊赶紧又添了个炭盆进去,把锦瑟和无羡公子的斗篷都展开在衣架上晾干。回头又要出去,说是煮一锅姜汤给两人喝。 “佑辉,你去帮把手。”无羡公子看了一眼身后的药童。 药童立刻点头,跑去小厨房找喜鹊了。 这一下,屋子里就只剩了锦瑟和无羡公子两人。然而现在既不是手术,也没在制药,锦瑟忽然感觉孤男寡女的有些不自在。 锦瑟只脑子里闪了一瞬间这想法,无羡公子就像是发现了她在想什么一般,轻笑开口:“既然是咱们共同的地方,不是客人,怎好总让你和你的丫鬟忙里忙外。等下我就让佑辉回同安堂去,从叫几个药房的伙计过来。” 锦瑟听了无羡公子的话,顿时感觉释然了,厚脸皮的嘿嘿一笑:“好,反正我跟你也没客气过。” “不过,这院子里里外都是男子,恐怕也不妥。后院里还是放两个丫鬟,再找个厨娘。你制药时太过专注,该吃饭的时候,还是要按时吃,否则于身体无益。丫鬟们煮煮茶,做做洒扫,有需要的时候跑个腿什么的,总是比没有好。” 锦瑟倒是没想那么多,毕竟在她的想法之中,这里是个上班的地方。甚至于夜里锁了门,里面都不需要有人。毕竟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治安还是不错的,没那么多贼人夜闯空门。何况院子里值钱的只有药材和那些只要的器具,这里距离同安堂近,今后也无需放太多药材存储,至于那些琉璃瓶罐,在一般人眼里怕是难看的不行,还容易碎,估计贼也看不上眼。 不过无羡公子说的没错,这里又不像现代,一个女的跟一堆男人一起工作,传出去谁知道会出现什么难听的风言风语,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行,就照你说的来,丫鬟和厨娘就交给你了。”锦瑟爽快的答应下来。 “既然是共同拥有,你已经出钱买了这院子,做好了布置,那药物和这院子里下人的一应月银,便我来出。”无羡公子又道。 “那你岂不是很亏?”锦瑟皱眉,“药材消耗量很大的,那些名贵的药材,一两斤就够买下这院子。不行,既然你要平分,那药材的钱咱们一人一半,成品也一人一半,这样才公平。” “师傅与我,还要算这这般清楚?”无羡公子假作不悦,“这白药是你先研制出了差不多的成品,我在这里也不过帮你做些许改良。药方你与我共享,已经价值万金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是你师傅啊,咱俩认识这么久,我可是一直在占你便宜。”锦瑟撅了下嘴,“不行,就按我说的,一人一半。” 无羡公子还想说什么,被锦瑟干脆的打断了:“就这么决定了,我是你师傅,你要听我的!” 无羡公子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反驳锦瑟,只轻轻一笑:“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都听你的。” 第388章 眼神 锦瑟和无羡公子约好了,平日里各自研究,每五日在实验室碰头一次,交流进展,共同讨论。药方两人共享,在实验室里做出的成品一人一半。至于回到各自地方去,想做什么做多少东西,就是各自的事了。 “后院人手还需时间调配,我再看看有没有需要添置的东西。”无羡公子扫了一眼偏厅,“虽然并不是常住的地方,有些东西还是要有的,以备不时之需。” “那,五日之后,我们在这里碰头?”锦瑟歪头一笑。 “好。”无羡公子点头。 锦瑟把实验室的钥匙给了无羡公子一把,就是后院那个专门用来做药物研究的房间钥匙。那个房间用了陆半做的玲珑锁,钥匙只两把,锦瑟和无羡公子一人一把,其他房间的钥匙都给了护院暂时保管,等无羡公子调管事的来再另做安排。 “都快午时了,天禧楼就在附近,去用些膳食。”无羡公子起身。 无羡公子一提,锦瑟也觉得有些饿了,笑着点头:“好啊,走。” 雅间里,无羡公子特意要了一壶好酒,一来为实验室落成而庆祝,二来雪天寒冷,喝些酒也能驱寒暖身。 锦瑟心情好,几乎喝了半壶酒,脸颊红彤彤的,眸子里染的几分醉意,将她平日里的锋利清晰掩去。她朦胧而慵懒的神情,散发着惊人的美,无羡公子看着,竟有些痴了。 “博彦,博彦?”锦瑟在无羡公子眼睛前面晃了晃手掌,“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无羡公子骤然回神,连忙垂眸偷偷吸了口气:“不过是在想,是不是再给实验室里添置些备用的器具。琉璃盏易碎,只一套怕是不成。” “唔,你想周到,不过我那些东西都是特制的,你若找人再做备用的,一定记得不要彩色琉璃,越清透的越好。”锦瑟醉眼半眯,“对了,工匠是我让侯府掌事找的,我回头问他。” “主子,您醉了,早些回去。”喜鹊上来给锦瑟倒了杯茶,低声道,“已经午时三刻了。” “这么快啊。”锦瑟皱了皱眉头,捧起茶碗喝了几口,兀自嘟囔,“怪不得有些困了。” 无羡公子是个伶俐人,马上道:“师傅先走,回去让人煮一碗醒酒汤喝,省的睡醒之后头痛。” “好,那我就先回府了。”锦瑟站了起来,微微有些摇晃,转身的时候被自己的裙角绊住,险些扑倒在地。 “主子!”喜鹊惊呼一声冲过来。 “小心!”无羡公子及时捞住了锦瑟的腰,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锦瑟猛然间一惊,酒也醒了大半,心跳咚咚作响。 “没事?”无羡公子关切问道。 “没事。”锦瑟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看来得意不能忘形,刚才要真摔了,脸先着地,恐怕要摔出鼻血来。 “主子,还是奴婢扶着您。”喜鹊伸手扶住了锦瑟的胳膊。 无羡公子这才赶紧松开了依然搭在锦瑟腰间的手臂,垂眸叮嘱喜鹊:“看好你家主子。” 锦瑟浑然未觉:“那我走了,五日后实验室见。” 锦瑟先出的雅间,无羡公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握紧成拳,背在了身后。 锦瑟是真有些喝酒喝过头了,在马车里一直闭目养神。回了听雨阁,喜鹊一进门就让人去煮醒酒汤,自己则帮锦瑟宽衣洗手,伺候她躺下了。 “主子,喝了醒酒汤再睡。” “嗯。” 喜鹊连忙又给锦瑟身后垫了个枕头,伸手替锦瑟揉着太阳穴,以缓解她醉酒的不适。 “主子,您真要与无羡公子一同制药吗?” 锦瑟闭着眼睛,随口问道:“实验室都准备好了,自然是要一同制药的。” “可是,奴婢觉得有些不妥。”喜鹊的语气似乎有些为难。 “有何不妥。” “主子是驸马爷的妻子,无羡公子是外男。”喜鹊抿了抿唇,“传出去恐怕有损您的清誉。” “既是清誉,便没那么容易有损。何况我与他清清白白,不过一同制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锦瑟撇嘴道。 “可是,可是……”喜鹊顿了顿,低声道,“驸马爷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 那个肚子里有醋河的家伙! 锦瑟想到顾廷仪,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他早就知道我与无羡公子往来,这件事我会写信告诉他的。” “那太夫人那边呢?您才在家里安分了没几日,若又是不时的跑出去,太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找您的茬儿呢。”喜鹊又道。 锦瑟皱了皱眉头,拂开喜鹊的手看向她:“这实验室的事情,我早就定下了,前后准备也有近一个月的功夫。之前你也没同我提过如此多的顾虑,怎么今日忽然这里不行那里不行的,难不成是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喜鹊垂着脸,一双小手绞着衣摆,没言语。 “公主,醒酒汤好了。”丫鬟端了醒酒汤进来。 “拿过来。” 锦瑟接了醒酒汤,让那丫鬟先出去了。 “说说,你都听到什么了。”锦瑟舀了一勺醒酒汤试了下温度,放下勺子轻轻吹着。 喜鹊咬了咬嘴唇:“主子,奴婢不是听说了什么,奴婢只是觉得,无羡公子对您,对您似乎,有男女之意。” 锦瑟的身子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他今天扶了我一把,不过是情况紧急,你为何会这么觉得?” “倒不是因为这个,奴婢只是觉得,无羡公子看您的眼神,和一般人不一样。”喜鹊低了头,“倒是像驸马爷看您的样子。” “有吗?”锦瑟微微皱了眉,想要回想一下平时无羡公子看自己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脑袋有些晕晕的,想起无羡公子,便只记得他白衣浅笑的模样,其他的便一概记不清楚了。 “主子,醒酒汤应该可以喝了,再等要凉了。”喜鹊小声提醒了一下。 锦瑟回了神,一口气将醒酒汤喝了下去:“行了,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困了,先睡了。” 第389章 梦 “锦瑟,锦瑟……” 什么人,谁在叫我? 一睁眼,顾廷仪坐在床边,低头温柔的看着自己。 “廷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锦瑟一骨碌坐起来,惊喜的看着顾廷仪。 “阿锦,我好想你。”顾廷仪伸手将锦瑟揽进怀里,低头吻着她的发。 锦瑟心里甜丝丝的:“我也想你了。” 大掌捧起脸颊,顾廷仪的吻轻柔的落下来。锦瑟勾住他的脖子,忘情的与他拥吻起来。 呼吸愈发急促,两人滚到床上,锦瑟意乱情迷的将手伸入顾廷仪的衣服,贴着他滚烫的胸膛。 “师傅……” 锦瑟抬头,身体上方的顾廷仪却忽然变成了无羡公子。他漆黑仿若古井的眸子,现下却如汪洋大海一般,翻滚着巨浪。 锦瑟呼吸一滞,感觉三魂七魄都飞出了九霄,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锦瑟一人急促的呼吸在轻响。 原来是梦啊…… 锦瑟长呼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种梦,一定是喜鹊之前胡言乱语,搞的自己头昏了。 不过廷仪他……锦瑟有些黯然的低头,他都快一个月没给自己写信了。 锦瑟不知,此时的顾廷仪也是心急如焚。 秋日里连绵的大雨,导致了彩云山那边的月亮河河水一直不停上涨。就在半个月前,月亮河上游的河口突然被洪水冲垮,不仅冲毁了几处朝辉的哨站,还将路上一批粮草军械冲走了。最重要的是,大军的粮草后路被河水冲断了! 顾廷仪增派的探哨及时发现了情况,可是在洪水面前,即便几十万大军也无可奈何。五十斤的沙袋,丢进河水里瞬间便被冲的没了影儿,顾锡儒是将军不是河工,对治理洪水束手无策,只能下令全军收缩防线。 “大帅,再这么下去怕是不行啊。大军不出战,粮草消耗虽然比平时少了些,但若一直这么耗下去,总归会有坐吃山空的那天啊!” “大帅,西南潮湿,战马所用的草料已经出现了发霉的迹象。后勤那边正在抓紧时间研究如何隔潮,然时不待我,洪水致使湿气大增,干草发霉的速度比平日快了数倍,最多半个月,战马便无干草可食,届时我们的骑兵便废了。” 没有骑兵便没有探哨,没有探哨,大军便如同瞎子聋子。保持骑兵营的战力,是军队作战的必须前提! “骑兵营指挥使何在?”坐在军帐上首的顾锡儒,眼神划过一众将领。 “大帅。”顾廷仪站了起来,抱拳一礼,道,“月亮河横穿整个西南,属下已经派出探哨沿河流搜索。我军所在之地靠近上游,下游地区的洪水泛滥更加严重,无法绕行。属下五日前重新分配过战马草料,但如今洪灾严重,每日朝各个方向派出的探哨不下百组,草料消耗比平日更巨。” 顾锡儒点了下头,思索片刻:“雨水连绵不知何时才能停,既然回头无路,那便全军突进,尽快拿下黑山寨,补充粮草。” “大帅,属下有一建议。”顾廷仪开口道,“如今雨水连绵不宜大军作战,黑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还有大批蛊师助阵,只怕一时难以攻下。属下曾翻越闾山进入西南,属下知道一条路,可以从彩云山方向入闾山,再从闾山入安西州。只是此路不便大军通行,只能走小股精兵。属下愿领骑兵营重走此路,尽快将粮草从安西州调入。” 顾廷仪此言一出,众将领纷纷议论起来。 大军的粮草一直从南方的仓库调到永州再送来,过清平关翻彩云山,进入现在大军的所在地。这条路虽然也需要翻山越岭,但跟翻闾山比起来,好走不知道多少倍。而且无论粮草还是援军,走的都是这条路,沿途护卫哨站设置齐全,犬牙交错,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护粮草安全到达。 如果按照顾廷仪的建议,从安西州将粮草调入西南,先不论沿途是否安全,安西州向来粮食产量低下,即便顾廷仪带兵过去,恐怕也筹集不到足够的粮草。把永州的粮草送去安西州,还得路过博州,再穿过一片荒漠才能到达,又不知道要耗时多久。 不过顾廷仪的建议也不失为一个应急的办法,鸡蛋不能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大军完全可以兵分两路,主力部队全力攻击黑山寨,同时让顾廷仪去安西州调集粮草。若两边都成功了,大军粮草充足,自然也等得起洪水退却。但若有一边失利,起码还有另一边保底。 顾锡儒也知道,若是黑山寨久攻不下,粮草又接应不上,后果不堪设想。他当机立断:“下令全军,朝彩云山方向集结,探哨营先由曹泰暂时接管,顾廷仪率五千军士入闾山去安西州调集粮草。另,全军备战,从东北方向进攻黑山寨!” “是!” 一众将士领命,各自回营忙去了,顾廷仪被顾锡儒单独留了下来。 “大帅。”顾廷仪看着父亲,“可是担心属下翻越闾山调粮,费时过久?” 顾锡儒望着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月亮河发自闾山,如今洪水严重,我只怕你走过的那条路,已经被冲断了。” “无论如何,属下一定会将粮草带回来的。”顾廷仪语气坚定。 顾锡儒伸手,在顾廷仪肩上轻轻拍了拍:“你到了安西州,记得发军报回去,告知陛下如今情况。” “那家里……”顾廷仪犹豫了片刻,“儿子要不要把军中未送出的家书也带上,一并送回?” “不可!”顾锡儒坚定的摇头,“如今情势危急,若让那些军将家眷们知道了,恐生慌乱。京中人心不稳,大军如何作战?即便军报,也必须火漆封口,只呈给陛下一人。” “可京中军眷若长期收不到家书,怕是也会生疑。而且如今月亮河洪水泛滥,永州那边肯定已经通报陛下了。”顾廷仪皱眉道。 “永州那边明白分寸,这种事情不会叫太多人知道。军眷疑心也只是疑心,若得了实情,想是立刻便坐不住了。”顾锡儒微微垂了眸,“家里……也不要写信回去了,除了让他们担心,无济于事。” 顾廷仪点了下头:“儿子知道了。” 第390章 随口一问 顾廷仪将宝里蝶和阿鬼留给了顾锡儒,一来去翻闾山实在危险,宝里蝶不会武功,不便随军。二来宝里蝶是现下他们这边唯一会用蛊的人,进攻黑山寨,需要她的帮助。 至于阿鬼,宝里蝶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朝辉全军朝彩云山方向集结是大动作,根本瞒不了西南的探哨太久。不过顾锡儒并不担心,由于月亮河洪水的原因,西南土司们自己怕也是手忙脚乱,短时间内无法顾及朝辉大军。 然而顾锡儒没想到,就在他们拔营换地的路上,一支数量庞大的西南联军突然出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此时,顾廷仪已经带着五千顾家军翻过了月亮山,正在朝着闾山进发,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 “好!”大公子捏碎了手里的传信,哈哈大笑,“朝辉大军死伤五万余,这可是他们进入西南之后最大的一场败仗了。此刻朝辉必然军心动摇,便是顾锡儒再厉害,也不敢随意再启战事。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林殊也在一边附和:“大长老这一计够狠,先拉着几万自己人陪葬,再以精兵突袭,顾锡儒恐怕想破头也想不到,截流月亮河分支,致使主流洪水泛滥,不仅是天灾,还是人祸!” “大长老也看的明白,若朝辉赢了,他虽能继续做他的大长老,手中权柄可就不能像如今这般大。若我们赢了,他还能继续在西南做他的土皇帝。”大公子冷笑一声,“赵衍老儿以为暗中支持他上位,便能借机把手伸进蛊神教,他也不想想,连自己人都能出卖的家伙,怎么可能听命于他?” “赵衍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这天下,总有一日是大公子的。” “不急,不急了。”大公子勾唇轻笑。 这一日,锦瑟总算收到了顾廷仪的寮鹰传信,不过言语寥寥,只说最近军情紧急,其余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挂心。 锦瑟没有多想,如今已经入冬,虽然西南那边气候与北方不同,越靠近腊月定也是天气愈发湿冷不宜作战。顾锡儒恐八成是想赶在新年之前,再做突破。战事忙碌,自己就不要给他添乱了。 收好信,锦瑟去了实验室,今天是她跟无羡公子约好碰头的日子。 到了院子,无羡公子已经在等她了。不过这次明显是专门在等她,不像前两次,无羡公子都是自己先动手配药的。 “可是有事?”锦瑟解下斗篷交给喜鹊,笑吟吟的望着无羡公子。 无羡公子眉心微蹙,欲言又止。 锦瑟歪了脑袋:“怎么啦,难道你又要离京?没关系,你同安堂的事情要紧。” 无羡公子看锦瑟的模样,似乎是完全不知道西南情况,勉强笑了笑:“只是多日研究没有进展,有些怀疑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这才几天功夫,没有进展岂不是很正常?即便是现代,有那么多仪器那么多人员一起,别说研究一种新药,哪怕是优化原有药物,也是旷日持久的。 “我们的仪器不够精确,我觉得还是药物配比的问题。”锦瑟一边说一边系白大褂,来实验室,她都专门穿了窄袖的衣服,“先对比一下之前几次的配比效果,我们再想想该如何进一步优化。” 锦瑟很快进入了状态,可是今日的无羡公子却仿佛有些神不思蜀。 朝辉在西南吃了大亏,皇帝不知道会不会斥责顾家。尤其如今朝辉大军被月亮河洪水阻断了粮草后路,即便西南再无动作,只拖上两三个月,带着大量伤兵,大军粮草消耗殆尽,也会不攻自破。 到时,哪怕洪水退了,顾家父子带着残兵败将,怕是无颜再回京。以皇帝的冷酷,让他们自裁谢罪,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大公子那边,多半会趁机煽动西南反攻,以最快的速度将战火烧至整个朝辉。这么多年的筹划,他等的可不就是这一天吗? “多了,博彦,博彦!你药放多了!”锦瑟皱眉,“你今天怎么了?” 无羡公子手一顿,垂了眸。 锦瑟有些不高兴,深吸一口气:“我们虽约好五日碰面一次,但并不是非到不可。你若有事需要处理,大可知会我一声,不来就是,这样精力不集中,完全是浪费时间浪费药材。” “抱歉。”无羡公子苦笑了一下,“今日是我不在状态。” 锦瑟抿了下嘴唇,正准备说让他先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无羡公子忽然抬了头:“锦瑟,刀剑无眼,若顾廷仪在西南一去不回,你可想过以后你要怎么办?” 锦瑟怔了一下,下意识接口:“怎么可能?”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无羡公子看着锦瑟的眼睛,“如果真这样呢?” 锦瑟忽然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无羡公子的同安堂分号众多,他一向消息灵通,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西南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你究竟听到了什么风声?”锦瑟紧张的呼吸都有些颤抖,“你别骗我,我才刚刚收到顾廷仪的传信,他没事的。” 无羡公子浅笑:“我并未说他有事,我只是问你,若他真的出了事,你要如何自处。你是皇室下嫁的公主,又未建公主府,若是驸马不在了,按律你应回宫。我不过觉得,以你的性子,怕是不喜欢待在皇宫里。” “你到底什么意思!”锦瑟有些莫名的烦躁,“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这些事!” 无羡公子转过脸,不再看锦瑟:“只是随口问问,没什么旁的意思,抱歉,惹你心烦了。” 锦瑟低头兀自站了一会儿,脱下白大褂:“今日我也无心继续了,我先走了,你自便。” 言罢,锦瑟调头疾步出了实验室,完全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无羡公子怔怔望着锦瑟的背影,直至消失也没有挪动一下。 她对顾廷仪用情至深,即便顾廷仪死了,她还会爱上别人吗? 第391章 半路截杀 锦瑟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听雨阁,一回去就找了暗卫问话。 “上次送去西南的那批白药,可送到了?” “回禀公主,还未收到回信。” “一个多月了,为什么还没回信?” “回禀公主,药物运输不同于书信,速度慢的多。” “那现在那批药大约到哪儿了?” “预计刚到永州。” “也就是说送到西南大营,还得个五日左右?” “回公主,西南自秋季开始雨水连绵,路愈发不好走。现在想将东西从永州送入大营,至少需要十日。” 锦瑟咬了咬嘴唇,她之前算过,顾廷仪的传信一般是七到十天从西南发到京城,也就是说,那边的人收到药回信,然后发到京城,怎么都得二十天左右。 可是自己才收到顾廷仪的信,顾廷仪发信的时候,西南那边还无事发生。五天前见到无羡公子的时候,他也还什么都没说,换言之,即便无羡公子听说了什么,也是这几日里才听说的。 无羡公子是商人,消息再灵通,也不会比顾廷仪专门的寮鹰传信更快!她不信这短短几天时间,西南那边会出什么意外。 可是锦瑟的心里,却又燥郁非常。她觉得无羡公子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那么问了,定然是因为发生了什么! 或许……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而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无羡公子听到了风声? 锦瑟忽地站了起来,不行,她要去找无羡公子问个清楚。 锦瑟去了同安堂,但是没找到无羡公子,同安堂的人说无羡公子今天就没去过同安堂。锦瑟又找去了无羡公子的别院,那边的人同样没见过无羡公子。 锦瑟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根本不知道无羡公子的家在哪儿! 无羡公子虽是同安堂老板,不过显然他并不是住在同安堂的。至于他的别院,也只有安置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人时,他才会过来。 那自己现在该去哪儿找他? 锦瑟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自己可等不到五日后啊。可是眼下也只能去同安堂留信,希望无羡公子到了同安堂,知道自己在找他,能尽快和自己联系。 此刻,无羡公子确实在自己家,仔细查看着这两日各处送来的密信。 安西州太守忽然调粮?博州秘密送了一批粮草去安西州? 安西州原本的太守在今年大祭礼时,被陛下调回京了。如今坐镇安西州的,是新晋太守薛光。 薛光之前在柳州做刺史,左迁安西州太守之后也没什么动作,安西州和之前曹珂在时并无区别。安西州产量低下没错,但也足够自给,薛光忽然调粮,甚至从博州调集了一批粮草过去……一定是朝辉军队里有人翻过了闾山,去了安西州筹集大军粮草! 想到之前顾廷仪和顾廷晓悄无声息带兵突袭西南,恐怕走的就是闾山这条路,换句话说,去安西州调粮的,定是顾廷仪了! 月亮河洪水断了朝辉大军粮道,顾廷仪却另辟蹊径找到了其他通路。怪不得锦瑟收到了他的信,原来信是从安西州发来的。 “公子。”门外有小厮的声音。 “进来。”无羡公子淡淡回了句,顺手把密信放入抽屉。 小厮进门后躬身道:“公子,朝云公主在同安堂留了口信,想尽快见公子一面。” 无羡公子微微垂了眸:“告诉同安堂的人,若是朝云公主再来,就说我有急事离京了。” “是。”小厮领命,正准备出去,又被无羡公子叫住,“去把丛泽叫来。” 翁丛泽不一会儿就到了,在无羡公子对面正襟危坐:“公子少唤我来书房,可是有要紧事?” “西南那边伏击朝辉大军的结果可传来了?”无羡公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翁丛泽。 翁丛泽一怔,连忙道:“已经传来。” “为何不告诉我。” 翁丛泽嘻嘻一笑:“原来是这事,我看你最近一门心思都扑在和朝云公主一起弄的那个什么实验室上,还想着等你问起了再说。” “丛泽,你已经忘了你是西凉人。”无羡公子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语气也几乎没有起伏,然而翁丛泽却身子一颤,立刻单膝跪在了地上。 “少主,属下失职。” “这消息,你已经告诉了大公子,是不是?”无羡公子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翁丛泽,“如今你与他倒是走的愈发近了。” “属下该死。”翁丛泽从单膝跪地改成了双膝跪地。 “你确实该死!”无羡公子忽然动了怒,唰的站了起来,“你以为你想什么,我不清楚?你觉得我自从认识朝云公主,便日益的心慈手软了。” “你怕我因朝云公主不肯对武侯府动手,你觉得若想达成目的,必得借大公子之力,是不是?” 翁丛泽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显然是默认了无羡公子的说法。 无羡公子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顾锡儒确实是西凉灭国的执刀者,但罪魁祸首是朝辉皇帝。武侯府功高震主,他们自己也知道。我们可以借助朝云公主,将武侯府拉到我们这边来。此事若能成,我们的胜算便更多几分,你明白了吗?” “少主,顾锡儒根本不可能策反,何况他是毁了西凉的刽子手,多少兄弟死在他手里,你这样做,岂不是让大家寒心!”翁丛泽猛地直起了身子。 “只要能杀了皇帝,昔日仇怨算什么?”无羡公子凉凉一笑,“你能容下大公子,就容不下顾锡儒?” “大公子不一样!”翁丛泽立刻反驳。 “有什么不一样?大公子身上流的可是赵衍的血!”无羡公子偏头,眼角的余光冷冷注视着翁丛泽,“怎么,还是说你跟着他时日太久了,便觉得他也是自己人了?从前皇帝如何得知西凉驻军部署,难道不是大公子的功劳?” 翁丛泽顿时语塞:“大公子他,他,他也想杀了皇帝。” “若他不是成了弃子,怎么会想杀了皇帝。”无羡公子嗤笑一声,“顾廷仪在安西州调粮,要翻越闾山送粮草入西南,去通知闾山大营,半路截杀。” 翁丛泽激动起来:“是,属下立刻就去!” “让明子卓亲自带人去,若是顾廷仪活着回来,那他也不必回闾山大营了。” 第392章 徒增烦恼 顾廷仪到安西州筹集粮草的过程算是顺利,月亮河虽然发了大水,闾山那条路倒还好好的。而且走过一遍,比上次轻车熟路了许多。只不过安西州的库存不够,要从博州再调一批过来,顾廷仪耐着性子在安西州等了半个多月,才带着筹集到的粮草军械踏上了返程的路。 此时远在京城的锦瑟不知为何心惊肉跳,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之前,锦瑟听说无羡公子因急事忽然离京,联想前一天他心不在焉的状态,还以为他真有事,于是便放弃了无羡公子这边,而是想其他办法打听西南的情况。 可是打听了一圈,谁也没听说西南那边有什么风波,似乎一切都正常的很。 正好巫怀安从湖州回来,表示自己虽然找到了桑莹莹,但是她却干脆的拒绝了招揽。锦瑟的注意力被桑莹莹的事情吸引了过去,加上是真的没有什么西南的消息,便没再多管。 然而最近几天,锦瑟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锦瑟也说不上来。而且太夫人昨日甚至还委婉的问她,有没有收到顾廷仪从其他途径传回的信,更让锦瑟觉得不对劲。 她叫来了巫怀安。 “按说,白药也送到了,廷仪的信也收到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锦瑟想不明白,心中有些焦虑,“要说只是因为无羡公子那一句话,我又觉得不止这样。” 巫怀安垂眸片刻:“侯府收到家书了吗?” 锦瑟一怔,对啊,侯府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西南那边来的家书了。不过西南那么远,现在又是战时,暗卫也说了那边因为连绵的大雨造成路不好走,家书或许是耽搁了呢? “我倒是发觉了一些不寻常的蛛丝马迹。”巫怀安顿了顿,“不是什么好兆头。” 巫怀安说,综合最近所有情报来看,西南那边恐怕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首先,皇帝已经一个多月没在早朝的时候提起西南战事了,可是近两个月,西南那边只前段时间来了一次军报,火漆密口直接呈给了皇帝。而皇帝接到密报,也只招了几位心腹大臣入宫议事,其中一个武将都没有。 其次,最近开始,陆续有军眷在私下里打听西南的情况,好像是因为许久没有收到家书的原因。若普通士兵因为不会写字需要找人代笔,而造成好几个月才能写一封家书回来,但那些军将们又没这个问题,为什么也不往家里写信呢? 最重要的是,永州刺史前两天回京了。皇帝秘密召见,和他单独在御书房说了近两个时辰。之后永州刺史便回府闭门谢客,说是路上着了风寒,在修养。 “西南那边果然出了问题。”锦瑟嘴唇紧抿。 皇帝分明知道了什么,故意在隐瞒。而且恐怕还不是小事,说出来怕造成人心不稳,才瞒得这般严实。 “永州是朝辉与西南交界的地方,朝辉的粮草也是从永州运入西南的。西南那边有情况,永州那边肯定第一个知道。不是极其严重的事情,永州刺史不会骤然回京,他来了,定是为了亲自向皇帝禀明消息。” 巫怀安说到这,眉心飞快的蹙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语:“暗卫为何没有任何消息给我?” “定是顾廷仪交待了,让他们瞒着你我。”锦瑟捏紧了膝盖,“安叔叔,不惜任何手段,我要知道暗卫在瞒着我什么。” “你确定?”巫怀安感觉有些不妥,暗卫毕竟是侯府的人,不是锦瑟的人,“锦瑟,还是再等等。最迟年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该有消息了。” “你让我再等一个月?”锦瑟忽地站了起来,“我等不住了!我要入宫,永州刺史是纯妃的亲爹,纯妃一定也得到消息了!” “锦瑟,你先坐下。你入宫恐怕也无法得到消息。皇帝有意隐瞒,即便有人知道什么,也不敢告诉你。”巫怀安将锦瑟按回了椅子上,“再说,就算你知道了,你又能做什么?” “为何皇帝要隐瞒,还不是怕出现这种情况。群臣逼问,人心动摇,于谁都没有好处,只徒增烦恼。” “而且现在隐瞒着,我猜也可能事情只是一时之急,需要时间解决罢了。” “再说还有好的一面,没有消息,就说明不是大军溃败,不是大军溃败,顾家父子就没有性命之忧。人活着,自是比什么都强,无论是什么事,都还有办法可想。” “如今侯府之中,只剩太夫人一人坐镇。太夫人已是古稀之年,若出了事情,你确定她能承受的了?如果你无法镇定,导致侯府里面先乱起来了,顾家父子即便没事也要出事了。” 锦瑟死死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巫怀安说的没错,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要稳住了。自己稳住了,太夫人那边即使疑心什么,没有实据,侯府也乱不起来。 眼下自己能做的事情只有等,还有一个月就是新年,这个时候皇帝定得犒赏前线军士,那时候再不给消息,便是自己不问,群臣也要问。 深吸一口气,锦瑟看向巫怀安:“安叔叔,我没事了。” 巫怀安宽慰的笑了笑:“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别为自己徒增烦恼。” 巫怀安出去了,锦瑟忧心的望了一眼有些阴沉的天,又要下雪了吗? …… “少爷,找个地方避避雨。”连晋低声道,“马匹负重过多,雨天路滑,人走的了,马不好走啊。” 不远处的山壁,雨水混着山上流下的雪水沿着山崖一股股淌下来,不时冲下零星碎石泥土。 顾廷仪道:“山谷里太过危险,过了前面的河,全军修整两个时辰。” 不多时,前端军士已经到达河岸。这是月亮河最上游的几处源头流域之一,河面很宽,但是水不深,只刚刚淹过马匹小腿。不过这里水流有些湍急,且十米外便有一处高耸的断崖,河水从断崖流下,形成一片很大的瀑布。 顾廷仪举目向更上游的方向看了看:“全军尽快过河!” 第393章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姚婧荣最近很忙,他的军衔是佐军议郎,主要参与是后勤工作,无需披挂上阵。原本后路被断,上一批粮草军械未能及时送达,主管后勤的汪松涵已经应接不暇。接下来几十万军队拔营,汪松涵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姚婧荣也一同忙了起来。 前些日子被西南联军伏击,大军死伤惨重,士气低迷。姚婧荣抓住了机会,每日都出去巡兵营,视察药物粮草分配,安抚军心,渐渐的,也有了些声望。 今日他刚刚从厨房出来,就听说探哨带回了消息——从安西州调集粮草的人回来了! 这是个好消息,对于如今的大军来说,如同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然而姚婧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脏却狠狠收缩了一下。 顾廷仪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又立功了? 待姚婧荣匆匆带人赶去接应粮草时,才发现前方军帐内有些乱哄哄的。 “上游河口突然被炸开,这是有预谋的伏击!” “出发前他们都没发现,我们在大军身后,他们如何知道?” “若不是有预谋,怎么会这么巧发现了我们的行军路线,定是有细作告密!” 有令官从军帐中出来,被姚婧荣一把拉住:“怎么了?不是说粮草运回来了吗?” 令官叹了口气:“顾指挥使在途中遇到了伏击,虽然大部分粮草都运回来了,但顾指挥使落水失踪了。” “什么?”姚婧荣倒吸一口冷气,“你说顾廷仪他?” “下官还有军令要去传,姚议郎,恕下官没空与您慢慢解释,您自己进去。”令官抱拳一礼,匆匆走了。 姚婧荣思谋了会儿,掀了门帘走了进去。 顾锡儒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只是看他的眼睛,才知道他现在内心有多么焦急和担忧。顾廷仪是他最出色的儿子,如今却被巨浪卷走,凶多吉少。 军帐里的人还在吵,以顾家军为首的将领们坚持声称他们的行踪被泄露,遭遇的洪水是人为所致。但顾廷仪走的路线是机密,只有高层将领才知道,也就是说这军帐里其余的人都有嫌疑!剩下的人怎么肯认这说法,岂不是往自己头上扣帽子,两帮人争吵不休。 姚婧荣悄悄走到顾锡儒身边,拱手道:“大帅,汪将军分身乏术,下官来询问粮草之事。” “哦。”顾锡儒垂着眸,并未看姚婧荣,语气也毫无起伏,“左登已经前去接应了,你到西门去等。” “是。”姚婧荣退了下来,没有管那些还在争吵的将军们,出了军帐往西门去了。 西门附近,已经有不少被接回的粮草和士兵。想知道顾廷仪究竟怎么了,问这些人自然最清楚。可顾家军向来军纪严明,嘴巴同样严实,别说姚婧荣是朝阳的驸马,即便不是,也问不出什么来。 姚婧荣便找了个骑兵营的人问,他们刚刚接应了这些人回来。 “怎么才这么点人,不是去了五千人吗?”姚婧荣眉头微皱。 “听说他们在过河的时候,上游突然发了洪水,冲走了不少人和马匹,顾将军也在其中。”饮马的士兵神色悲怆,顾廷仪在骑兵营还是很得人心的,“是左副官派人回来通知,我们去接应粮草的时候,已经有上千军士正在沿河寻找被冲走的人了。” 姚婧荣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回来的人基本都带伤,恐怕没伤的,都还在四处寻找顾廷仪的下落。 天渐渐黑了下来,回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毕竟身在军营,若无军令私自行动,是要军法处置的。 人员已经清点过了,五千人回来了四千多,被冲走的人大约有三百,马匹也大致在这个数量。被寻回的大都是些较重的军械,冲下瀑布不远就搁浅了。找到的尸体有一百多具,还有一百多人失踪,顾廷仪也包括在其中。 五天过去,被冲走不过没有死的人也陆续被找到,又有二十几人回营,还有几十具尸体被运回,只是其中依然没有顾廷仪。 十天过去,再没有人或者尸体被发现,探哨营也基本放弃了搜索。 “老爷,属下无能。属下没有保护好三少爷,请老爷处罚。”连晋跪在顾锡儒面前,双目通红。这十天里,他几乎不眠不休,带着剩下的暗卫四处寻找,却找不到有关顾廷仪的蛛丝马迹。 顾锡儒神色有些呆滞,他不相信顾廷仪就这么死了,可是已经十天了,顾廷仪恐怕…… 顾锡儒没说话,连晋也依然跪在地上。整整一夜,军帐之中安安静静,等第二天副官进来请命时,发现顾锡儒的头发竟然在一夜之间,白了大半。 “顾廷仪真死了?” 众多军帐之间,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两个人正在低声密谈。 “尊者亲自出手,他想不死也难。何况若不是知道无望,连晋怎么会回来。” “你这次做的不错,我会向上面请命,为你记功。” “多谢尊者。” “唔,这么好的消息,怎么能不让顾家人知道,想办法,把消息递回京去。” “明白。” …… 锦瑟接到琦瑄发来的帖子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朝阳请我去赏雪?”锦瑟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睛,她吃错药了? “主子,帖子是姚家小姐送来的。”喜鹊抿了抿唇,“会不会是姚小姐以长公主的名义请的?” 姚婉柔很少办这种宴会,倒是琦瑄喜欢众星拱月的感觉,她办的就不奇怪了。只是即便琦瑄做宴赏雪,为什么要来请自己? “主子,快年下了,姚驸马也在西南呢。会不会是姚家想从主子这边探探口风,问问西南的情况?”喜鹊猜测道。 锦瑟觉得有可能,但她也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她依然决定要去,她不知道的事情,别人或许知道呢?都这么久了,总该有些风声传回来。何况琦瑄做宴,众王妃大约也要去的,秦芷宴是纯妃的儿媳妇,应该多少得了点消息?之前自己做下的人情,也到了该讨还的时候了。 而且快年下了,自己总算有借口入宫。即便这宴会上什么结果都得不到,自己也能进宫一探。 只希望无论如何,顾家父子安好如常,再别无他求了。 第394章 世上最美的景色 这种年轻贵妇或者小姐办的宴会,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场。为了帮云锦阁打广告,锦瑟每每都是穿戴了云锦阁最新的服饰去参加的。身为云锦阁的幕后掌控者,锦瑟的行头向来是各位贵妇或者闺秀们注意的对象,在高门后宅圈里,锦瑟也算得上流行风向标了。 今日这赏雪宴,与平常的宴会也并无不同。后宅女子们扎堆争奇斗艳,你的胭脂是波斯来的,她的手钏是甄宝斋定制,我这裙子是苏绣,反正总是要有什么地方能让人高看一眼。 锦瑟无心与她们说这些毫无营养的话题,但是目光来回逡巡,燕王妃没露面,而姚婉柔和琦瑄都扎在人堆里,实在找不到机会去打听西南的事。 好在宴会上还有其他军武门第的小姐少奶奶,锦瑟跟她们凑在一起,有意无意的打听她们有没有西南那边的消息。只是来回的套话说了几遍,她们也跟自己一样,什么都不清楚。 锦瑟有些沮丧,一个人走进了梅园里。琦瑄什么时候才能听够马屁,出来走走啊。她什么围着那么多人,自己靠过去,恐怕也得不到想要的消息。 “朝云妹妹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啊,都不过来与我叙话。”琦瑄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锦瑟身后,装了一脸委屈模样,“妹妹嫁了人,便少跟姐姐来往,都生分了。” 锦瑟觉得琦瑄可能真是吃错药了,她人前人后,从来没跟自己这样说过话。让她对自己装亲切,她自己恶不恶心不知道,反正自己是恶心坏了。 “生不生分原不在往来多少,姐姐觉得呢?”锦瑟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何况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一人待着赏雪,反而更得这雪景情致。” 琦瑄到底是沉不住气,脸色变了变,又硬挤出了关切模样:“妹妹说的是,都是姐姐疏忽了。这种时候,妹妹定是无心来参加宴会的,姐姐应该先去妹妹那边,好生安抚妹妹才对。” 锦瑟的眼神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当然是……”琦瑄说到这,故意掩了嘴,“哎呀,妹妹难道还不知晓?” “知道什么?”锦瑟的脸已经绷了住了,“朝阳,你不必在这同我卖关子,这里又没有别人,想说什么就直说。” 琦瑄叹了口气,居然挽住了锦瑟的手臂:“妹妹,你何须如此,姐姐只是关心你。顾廷仪战死西南,姐姐只怕你伤心欲绝……” “你说什么!”锦瑟的眼睛倏地瞪圆,“你再说一遍,顾廷仪怎么了?” “西南发了洪水,冲断了粮道,顾廷仪带兵翻越闾山去安西州调粮。回来的途中不幸遇上山洪爆发,已经殉职了。”琦瑄语气哀婉,眼眸之中却分明含着笑意,“妹妹,姐姐知道你在打听消息,特意来告知与你。如何,这消息你可还满意吗?” 琦瑄后面说了什么,锦瑟已经听不清了。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浑身也忍不住发起抖来。 “你骗我的,你绝对是骗我的。”锦瑟喃喃,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涌出眼眶,只片刻时间,锦瑟忽地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挤掉眼眸之中的泪水,一把揪住了琦瑄的斗篷,“你我向来不睦,你是故意这么说,好来刺激我的是不是?所有军眷都已经两个多月没收到西南来信,你哪里得到的消息?你撒谎!” “你不信?”琦瑄总算露出了平时那种不屑的表情,狠狠抹开了锦瑟的手,“你是什么东西,你没有消息我就没有吗?姚婧荣三日前才将密信送到我手上,顾廷仪被洪水卷走,顾家暗卫和几千骑兵寻了他十日,都没找到他。十日,他若没死,早想办法跟人联络了。即便他落水时没死,恐怕也身受重伤,荒郊野外无医无药,他活的下来吗?” 锦瑟懵了,像是被人当头用力打了一棍。姚婧荣传来的消息,绝对不会有假,顾廷仪他,他…… 锦瑟推开琦瑄冲了出去,发疯似的往园子门口跑。 喜鹊对着琦瑄福了福身,迅速追了上去:“主子,主子您等等!” 琦瑄被锦瑟推的跌退了两步,不过她一点儿都不在意。她今日特意做宴,为的就是告诉锦瑟这些话。白雪掩红梅算什么,看着她心碎,看着她崩溃,才是这世上最美的景色。 锦瑟冲出了园子的角门,在石子路上滑倒,狠狠摔在了地上。下巴和手掌全都破了,嘴唇更是磕得鲜血直流。 “主子!”喜鹊扑到了锦瑟身边,连拖带拽,好不容易将锦瑟从地上扶了起来,“主子,您流血了!” 喜鹊用帕子去擦锦瑟下巴上的血迹,急的眼圈都红了:“主子,您的药呢,您随身带的药呢?” 锦瑟呆呆的站着,似乎这一摔,把她的魂魄也摔出去了。她感觉不到疼,只是心跳越来越沉。脚下一软,锦瑟晕了过去。 “来人,快来人啊!”喜鹊费力的抱住锦瑟,高声叫喊起来。 锦瑟被抬回侯府后,太夫人马上来看,从喜鹊那里得知了前因后果,太夫人也当场晕了过去。大夫人哭的死去活来,整个侯府后宅,片刻之间便乱做一团。 “阿锦,阿锦……” “大哥哥,大哥哥?” 顾廷仪费力的睁开眼睛,模糊不清的脸孔印入他的眼帘。 “大哥哥,你醒啦!”女童欢呼一声,转头叫道,“阿爷,大哥哥醒了!” 顾廷仪只觉得头晕晕的,眼皮也沉得要命,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他开口,声音嘶哑的厉害:“我在哪儿?” “在我家呀!”女童嘻嘻一笑,“大哥哥,你都睡了好多天了,阿爷说你再不醒来,就醒不来了。不过还好,你醒了。” 男人的身影进入顾廷仪的视线,只是顾廷仪依然看不清楚。他想起来,手臂刚用了下力,便一阵钻心的疼,瞬间跌回了床上。 “别动,你断了好几根骨头。”男人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顾廷仪,“既然老天爷不收你,你就好好养着。” 第395章 你凭什么以为他死了 这是顾廷仪打记事起到如今,过的最无力的几天。 他浑身几乎被绷带缠满,右臂和左腿上都带着夹板以固定断骨,不知是不是因为额头也受了伤的缘故,眼睛也会时不时的看不清。刚醒来的前几天,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药是阿木莲的爷爷给他喂进去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即便醒来,脑子也不清醒。 “大哥哥,喝水。” “大哥哥,吃药。” “大哥哥,再添一碗粟米饭吗?” “谢谢你,阿木莲。”顾廷仪对小丫头微笑。 小丫头就是阿木莲,她成天围着顾廷仪打转,即便顾廷仪睡着的时候,她也坐在床边,支着下巴看顾廷仪。 顾廷仪是她发现的,在离一处滩涂不远的林子里。他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奄奄一息。 阿木莲拽着自己的爷爷来把顾廷仪背回了家,跟从前发现了受伤小鸟小兔子一样,精心的照顾,期望顾廷仪快些好起来。 “大哥哥,多吃饭才能好的快。”阿木莲接了顾廷仪的碗,蹦跳着去帮他添饭了。 看着阿木莲出了门,顾廷仪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 阿木莲的爷爷话很少,只有阿木莲愿意跟他聊天。顾廷仪已经从阿木莲这里知道,自己醒来那天,距离自己在闾山落水,就已经过去八天了。现在他们待的地方,是彩云山附近的一个苗寨废墟,与如今的军营,隔着月亮河。 一开始顾廷仪觉得其实也不算很坏,自己虽然联系不到军营里的人,好歹可以往永州方向传递消息。然而阿木莲告诉她,月亮河发洪水之后,将这里的通往外面的路也冲坏了。如今这苗寨废墟,三面都被月亮河泛滥的洪水包围,想要出去,要么等洪水退却,要么爬上峭壁翻越彩云山。 顾廷仪醒来之后,阿木莲的爷爷曾跟他套话,想知道他是什么人。顾廷仪虽是武将,好歹也在官场打滚多年,言语十分小心。他谎称自己忘记了很多事,反正头上有伤,阿木莲的爷爷并未怀疑什么。 阿木莲爷孙都是苗人,据阿木莲所说,这个苗寨废墟里还住了不少苗人。他们都是当初朝辉大军过境时,躲进彩云山避难的老弱妇孺。为免西南联军绕到后路偷袭,朝辉大军过境之处,只要发现苗人,都会集中驱赶到清平关附近看管,所有的空寨子则原地焚毁。 家破人散之恨,顾廷仪不敢小觑。他现在可是连站起来都吃力,即便这苗寨废墟里都是老弱妇孺,想要了他的命,也不是难事。 如今顾廷仪在阿木莲爷孙家里已经待了十天,也就是说,他与军营失去联系,超过了半个月。半个月时间,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死了。 顾廷仪吃完了第二碗粟米饭,阿木莲将碗筷收走,又回来陪顾廷仪说话。 “这个给你。”顾廷仪将一枚玉珠塞给了阿木莲,“拿去给你爷爷,就说是我的谢礼。” 阿木莲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玉珠,放在眼前看,珠子洁白莹润,浑圆饱满,看不见一丝瑕疵,不过珠子上面有个孔。 “这个是大哥哥送给我们的吗?”阿木莲眨巴着眼睛,“真好看。” 这是顾廷仪从锦瑟送他的那个香囊上扯下来的,这个香囊,顾廷仪一直揣在怀里,也是他落水之后唯一没有遗失的东西。也幸亏他随身只有这个香囊,阿木莲的爷爷才没怎么怀疑他的身份。 “用这个可以跟行脚商人换盐巴。”顾廷仪笑着摸了摸阿木莲的脑袋,“拿去给你爷爷。” 不过阿木莲不想把玉珠给爷爷,她对顾廷仪撒了个小谎,说爷爷让她保管玉珠。她用绳子将玉珠穿起来,戴在了脖子里。 顾廷仪不在意阿木莲的爷爷怎么处理玉珠,对方救了他的命,区区一颗玉珠算不了什么。不过他怕其他人见财起意,便叮嘱阿木莲,将玉珠藏进衣领之中,不要让别人看见。 在阿木莲爷孙眼里,顾廷仪安分的很,也淡定的很,只有顾廷仪自己知道,他现在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出去告诉别人他还活着! 顾廷仪不敢想象父亲现在如何了,母亲,祖母,若是听到了他死去的消息,会不会肝肠寸断,还有锦瑟。 锦瑟,她又会怎么样呢? …… “锦瑟,顾家所有的暗卫全都按照你的吩咐派出去了。博州刚来的信,顾廷晓秘密派了两千人去寻找顾廷仪的下落。”巫怀安有些担忧的望着锦瑟。 自打她昏迷醒来,只用了一日功夫便重新振作起了精神。给太夫人诊治,安抚大夫人,接管侯府后宅,一条条指令发下去,很快便重新整肃了侯府。 先收拢忠仆,将那些想趁火打劫,或者偷东西逃跑的下人,全都抓起来处以了重刑。就连暗卫们,也以雷霆震慑,强行命令他们听从她的指令,分头往永州,和安西州调查顾廷仪运粮之事。 当夜,她又传信顾廷晓,让他派人去找顾廷仪。完全不管顾家上下在她背后的议论,说她是想趁机夺权,助陛下将武侯府控制在手中。 “好,这么多人去找,总能找到。”锦瑟面无表情的点头。 “锦瑟。”巫怀安顿了顿,“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们依然找不到顾廷仪……” “不会的。”锦瑟打断巫怀安的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他的尸体,就说明他还活着。” “那如果他们找到的,只是顾廷仪的尸体呢?” “你觉得他死了?”锦瑟撩起眼皮,目光阴沉的盯着巫怀安,“你凭什么以为他死了。顾廷仪武功高强,即便被洪水卷走,他也一定能爬上河岸。”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还是逃避现实?”巫怀安眉头紧锁,“你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出去。”锦瑟收回了目光,冷冷道。 巫怀安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听不进去。 “那属下告退了。” 巫怀安出去了,喜鹊走进来,小心的看着锦瑟的脸色:“主子,该传晚……” “你也出去。”锦瑟依然垂着眸。 喜鹊微微哆嗦了一下,她从未见过锦瑟如此阴沉的样子。 “是。”喜鹊屈膝,退出了听雨阁。 锦瑟低着头,一滴泪珠,啪嗒掉落衣襟,泅开一朵小小的暗花。 第396章 力气活 阿木莲爷孙俩照顾顾廷仪算是非常尽心,可是顾廷仪依然恢复的十分缓慢。 阿木莲的爷爷年轻时跟村子里的项南学过辨认草药,他们爷孙俩平时就是靠采药为生的。可是如今的寨子里并没有项南,阿木莲的爷爷不会配药,只能将外伤用的草药捣碎给顾廷仪敷在伤口上。而且由于月亮河泛滥,阿木莲的爷爷也找不到太多草药,几乎只能靠顾廷仪自愈。 当初落水,顾廷仪尽了全力也只能护住身体要害,经脉肺腑均遭震荡,连用内力调息,都变得十分困难。顾廷仪并未气馁,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好起来,才能爬上月亮山走出这里。 “阿木莲,这就是你救回来的小哥儿?长得真俊俏。” 顾廷仪睁开眼睛,发现门口站着个年轻女子,正抱着双臂斜靠在墙边看着自己。 阿木莲则凑到顾廷仪身边:“大哥哥,这是桑乌姐姐,她阿爸是项南,我求了她好久她才肯来呢。” 顾廷仪对桑乌淡淡一笑:“在下身体不便,不能起身,还请见谅。” “听说话像是朝辉人。”桑乌的眼睛在顾廷仪身上来回逡巡,松开手臂,她径直走到顾廷仪床前,“来,给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桑乌伸手就要去掀顾廷仪身上的薄毯,顾廷仪右手一拉,紧紧将薄毯拽住:“姑娘,在下衣衫不整,恐怕……” “你一个大男人,还害羞啊。”桑乌白了顾廷仪一眼,“我不看,怎么知道你伤的重不重。你赶紧放手,就这么一床毯子,可别扯坏了。” 顾廷仪原本的外衣在落水时划破了,贴身的裘衣裤,昨晚才被阿木莲的爷爷拿去洗,他身上只套了阿木莲爷爷的短裤和短衫。顾廷仪比阿木莲的爷爷身材高大许多,衣服穿在身上又短了一截,何况西南的男子短衫并无袖子,顾廷仪如今身上的布料,在顾廷仪眼里只能算勉强避体,绝对不可能给个陌生女子看。 “姑娘,鄙人谢过您的心意。这样,在下身上的伤都是落水撞到礁石之类造成的,您看一处就可以了。”说着,顾廷仪将自己的左臂露了出来,正好这条胳膊也在靠近床边的这一面。 桑乌撇了撇嘴,解开了顾廷仪手臂上的绷带和夹板,坐在了床边。 “你这胳膊的骨头断了,我要摸一下,你忍着点啊。”说着,桑乌的手指捏上顾廷仪的手臂,仔细的感受着他断骨的位置。 桑乌的力气用的并不小,因为太轻了,会摸不准断骨的情况。顾廷仪垂着眼,右手攥着被子,没有出声。 普通人受了伤,被轻轻碰一下都疼的受不了。桑乌知道自己用了几分力气,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哼都没哼一声,可见性格坚忍。 长得好看,性格也好,真是当丈夫的好人选!如今打仗,男人们大都上了战场,想找个心仪的恐怕不容易。眼前有个适合的,得把握住! 桑乌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你叫连晋?今年多大啦。” 顾廷仪从一开始就借用了连晋的名字,一来隐藏身份,二来若是连晋他们听说了这事,一定能想到是自己。 顾廷仪以为桑乌问自己这些,是怕他疼,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便开口答道:“在下连晋,丙子年生。” 桑乌算了算,今年二十三,比自己大了一岁,不错,年龄也合适。 “我看你手上有茧,是干力气活的。”桑乌有些可惜,“胳膊断了,得养个一两年,恐怕不能干重活了。” “总能好的。”顾廷仪想到自己习武从军,也算是干力气活的,不禁轻笑了一下。 顾廷仪之前一直绷着个脸,加上他在床上躺了这些日子,面目有些憔悴。然而这一笑,让他整个人仿佛突然鲜活了起来,桑乌更是眼前一亮! 这个男人,笑起来真好看。 西南民风开放,女子性格泼辣大胆的比比皆是。桑乌盯着顾廷仪猛瞧,手停下来了自己也不知道。 顾廷仪微微皱了眉:“桑乌姑娘,您检查好了吗?” 桑乌回了神,赶紧装模做样的又捏了两下:“幸好,骨头没有错位,继续养着就好了。” 桑乌重新将夹板给顾廷仪固定上,说要回去配药。不过如今寨子里药物缺乏,估计得费些功夫。 “有劳姑娘。”顾廷仪对桑乌点了下头。 桑乌起身,将薄毯重新给顾廷仪拽好:“你这伤不能见风也不能沾水,自己多小心点。” 说完,又叮嘱阿木莲,每天中午开窗通风就好,平时一定记得进出关好门,千万别让顾廷仪被风吹了。 桑乌走了,阿木莲去送,不一会儿就蹦蹦跳跳的回来:“大哥哥,桑乌姐姐说,明天再来看你。” 顾廷仪并不想与桑乌多接触,微笑着问阿木莲:“寨子里还有其他人会治伤配药吗?” 阿木莲摇头摇的很干脆:“只有桑乌姐姐一个人。” 见顾廷仪垂眸不语,阿木莲以为顾廷仪看桑乌年轻,怕她不会诊治,连忙又道:“桑乌姐姐帮我治好过两只小鸟一只兔子。对了,还有一只小狐狸,腿被兽夹夹断了,也是她接上的呢。大哥哥你放心,她一定能治好你的!” 顾廷仪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桑乌的父亲虽然是医生,但她自己估计最多算个兽医。只是眼下这情况,有个兽医也总比没有的好,尽快恢复最要紧,别的也没法计较太多了。 “谢谢你带她来帮我治伤。”顾廷仪对阿木莲一笑,“我想休息,你去玩。” 阿木莲不想出去玩,她就想守着顾廷仪:“大哥哥,你睡,我不会吵你的。” 顾廷仪其实是想起身调息,但阿木莲看着,他又不能这么做。无奈之下,顾廷仪只好说想吃菌子,让阿木莲去外面采些来。 “我这就去!” 阿木莲走了,还不忘关好了门。顾廷仪知道阿木莲的爷爷这个时间也不会进来,便小心的起了身。 废了好大的力气,顾廷仪才勉强盘膝坐下,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缓缓入定。 第397章 我不难过 “主子,二小姐来了。”喜鹊从门外进来,“二小姐去了慈安堂,主子您要过去吗?” “不必了。”锦瑟忙着看暗卫从各地发回的信,想从中找到跟西南有关的蛛丝马迹,“她若有事,去慈安堂看过太夫人,自会来听雨阁找我。” 喜鹊觉得,二小姐这时候上门,恐怕不仅是因为太夫人病了的缘故。最近府里的下人们怎么议论主子的,她不是没有听见风声。 二小姐此来,恐怕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主子,二小姐明事理,您要不要让她帮帮您?”喜鹊打量着锦瑟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锦瑟皱眉,从一堆密信之中抬起头:“你若得闲,帮我去准备一下过两日进宫要送的礼物,拿不定的主意的就去问李嬷嬷。” 喜鹊知道锦瑟这是嫌她吵,低头称是,悄悄退了出去。 “启禀公主,西南来信”黑衣铁面的巫怀安,在门外单膝跪地。 “快送进来!”锦瑟唰的起身。 巫怀安将一封密信和两封家书递给了锦瑟,锦瑟惊喜非常——有家书,就说明大军和永州重新联系上了! 锦瑟急忙把署名写给自己的那封信展开,发现信是连晋发回来的,里面将顾廷仪前去安西州运粮以及回营遇到洪水的事都详细说明了一遍。 信中,连晋说顾锡儒想办法重新联系上了清平关方向驻军,只是洪水还未退却,恐怕之后家书会少一些。他会继续留在西南寻找顾廷仪的下落,暂时无法回京之类云云。 锦瑟又看了密信,依然是连晋写的。他说顾廷晓派去的人已经与他联系上,暗卫们按照锦瑟的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众人已经开始往月亮河北岸搜寻,如果发现顾廷仪的踪迹,定会第一时间传信回来。连晋还请锦瑟护好侯府,必要时可去找荆凯帮忙,他是顾廷仪的亲卫军首领,绝对是可以信得过的。 锦瑟犹豫了一下,又把顾锡儒写给太夫人的家书拆开了。 顾锡儒大约也知道,一旦大军与永州重新联系上,顾廷仪的事情是瞒不住家里的,便也向太夫人告知了此事。顾锡儒用了极多的笔墨安抚太夫人和大夫人的情绪,希望他们稳住京城侯府,同时也不要放弃找回顾廷仪的希望。不过锦瑟看的出来,顾锡儒心里,恐怕八成也认为顾廷仪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 “公主,之前派出去的暗卫都回府了。暗卫们说是侯爷的命令,让他们保护好侯府安全。侯爷已经将他身边的暗卫派回,要接管京城所有护院暗卫,人在路上,不日便能回京。”巫怀安说到这,明显停顿了一会儿,“公主,侯爷开始防备您了。” 锦瑟不为所动。 在顾锡儒心里,锦瑟一直都是个外人,他对锦瑟的防备之心从未减少过。如今顾廷仪下落不明,顾锡儒觉得锦瑟已经失去了继续帮助侯府的理由。为了自己今后的生活,锦瑟一定会转投皇帝那边,至少也是倒向其他看好的皇子,提防锦瑟,是顾锡儒必然会做的事情。 将家书重新叠好,锦瑟准备亲自给太夫人送去。 “公主这几日辛苦了,老身还想等下差人去听雨阁请您。”太夫人靠在凭几上,看着锦瑟的眼神尽是戒备。 “听说二姐来看望祖母,想着她与您定有许多私房话想说,便特意晚来了会儿。”锦瑟面带微笑,“祖母,父亲来信了。” “真的!”顾云诗激动的站了起来,“快给我看看。” 太夫人也是喜上眉梢,伸着脖子朝顾云诗方向看,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也看不见家书上写着什么。可是顾云诗渐渐冷却的笑容,却清晰的落在了太夫人眼里。 “诗儿,究竟怎么了?”太夫人着急,“你快给我念念啊。” 顾云诗面有哀色,眼圈也红了起来。不过她很快便吸了下鼻子,重新挂上笑脸:“祖母,父亲说他一切安好,之前西南发了洪水,切断了大军与永州的联系,所以才许久未写信回来。” “那廷仪呢?廷仪怎么样?”太夫人急的掀了被子就要下床,顾云诗赶紧到床边将太夫人拦住。 “祖母,您别急,诗儿给您念。”顾云诗坐在了太夫人床边。 太夫人耐着性子听着,终于听到了顾廷仪被洪水卷走的事情,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眼看又要晕厥。顾云诗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口,太夫人总算把这口气喘匀了,却是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廷仪,我的孙儿啊!”太夫人哭的捶胸顿足,顾云诗在一边安慰,只是她自己也难受,又心疼祖母,劝着劝着,反而祖孙俩抱头痛哭起来。 倒是锦瑟,一直安静的坐在一边,一滴眼泪都没掉。 赵妈妈上前给太夫人递帕子,趁机捣了捣顾云诗,朝锦瑟那边给顾云诗使眼色。 顾云诗看到锦瑟这般镇定,心里一跳,也收住了眼泪。 “弟妹,你也别太难过。父亲不是说了,让我们不要放弃寻回廷仪的希望。”顾云诗起身,往锦瑟这边走,“这里没有外人,你想哭就哭出来,想说什么就尽说给我们,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我不难过。”锦瑟冷静的抬头,直视着顾云诗的脸,“我一点儿都不难过。” 太夫人气昏了头,指着锦瑟骂道:“我竟没看出你是个黑心肝的,你对廷仪果然全无真心,尽是做了样子诓骗我们一家来的!” 顾云诗也微微皱着眉,坐在锦瑟身边挽住了她的手:“弟妹,你这是伤心糊涂了?” “我说了,我不难过。”锦瑟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觉得廷仪死了,他一定是受伤被困,暂时联系不到我们而已。” “可是这都一个多月了……”顾云诗低头,“锦瑟,我也不愿意接受这件事,可活着的人,总还要继续活下去。” “你们对他,就这样没信心吗?”锦瑟面无表情,眼眸也垂着,语气坚定,但并未看顾云诗和太夫人,“既然没有找到尸首,就说明他还没死。只要他没死,他就总有一天会回来。” “我会等到他回来的。” 第398章 脉络 城南,无羡公子家中。 “武侯府的人还在找顾廷仪?”无羡公子眉头微蹙,“不仅是暗卫们秘密寻找,还有上千顾家军?” 顾廷晓派去寻找顾廷仪的军士,都是他秘密操练的顾家军,何况两千人的调动,不瞒着所有人是不行的。他们重点搜查的是闾山和月亮河附近,有连晋帮他们提前告知朝辉大军巡逻路线和时间,还有暗卫打掩护,朝辉大军对这两千人的存在并无所知。然而,他们的存在却瞒不住大营就在闾山的西凉残部。 “是,人手都是从博州过去的,应该在两千左右。”无羡公子面前站着个青衣女人,竟是上次被锦瑟和喜鹊瞧见时,同行的那一个。 无羡公子沉吟片刻:“传信闾山那边,让明子卓也暗中查访。” 青衣女人点头,随即问道:“主上,是用虎贲军寻找,还是青牌侍者?” “青牌侍者,最好让西南那边本地人也一起寻找。要注意,别被顾家人发现。”无羡公子叮嘱道。 “属下明白。”青衣女人拱手领命,“主上,若顾廷仪真的没死呢?” 无羡公子的心脏微微收缩了一下,如此大难不死吗…… “活捉,秘密关押。” 青衣女人离开后,无羡公子靠上椅背,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那日离开实验室,他就知道锦瑟会回头找他。他知道,若面对锦瑟的不停逼问,自己很难不露痕迹。他故意躲着,就是想等她从别人口中得到顾廷仪已死的消息。 其实无羡公子根本不想自己对顾廷仪动手,月亮河洪水,西南精兵埋伏,他都是知道的。他希望顾廷仪死在战场上,死在朝辉与西南的战争之中,死在西南人手里,而不是他的背后偷袭。 不仅是因为锦瑟,还因为无羡公子对顾廷仪也有相惜之感,他们是同道中人,若不是因为立场不同,他们定会成为挚友。 若是顾廷仪真的还活着,或许…… “博彦?” 无羡公子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连眼睛都没睁。敢随意进出他的书房,又叫他博彦的,除了翁丛泽这个发小,没有别人了。 “何事?” “顾云诗今日去了武侯府,想是去找朝云公主兴师问罪了。她最近这一系列动作,连我都有些看不懂。不过皇帝应该很高兴,顾锡儒父子不在,朝云公主把持了侯府后宅,只要西南战事再得利,就可以放手铲除顾锡儒了。”翁丛泽随意的很,自己捡了张椅子坐下,“我说你躲了这么久,怎么还不露面。朝云公主如今恐怕肝肠寸断,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啊。” “趁虚而入?”无羡公子凉凉笑了一下,重新坐直了身体,看向翁丛泽,“仰兰玖刚刚才来告诉我,顾家派了两千军士寻找顾廷仪的下落。” “两千?”翁丛泽一惊,“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两千人可不是小数目,顾家冒这么大风险,不可能只是盲目自信。”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让仰兰玖传令明子卓,联系西南土司暗中查访。西南是他们的地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他们一定比我们清楚。”无羡公子道。 翁丛泽看着无羡公子,语气有些犹豫:“那,若顾廷仪真的没死……” “我已经告诉仰兰玖,若我们得了先手,就捉住他关押起来。”无羡公子垂眸。 “博彦,这恐怕不妥。顾廷仪就算还活着,也一定身受重伤,这是除掉他的好机会。何况若他知道,闾山上那次是我们动的手脚,又是无穷无尽的麻烦。”翁丛泽皱眉。 无羡公子反驳道:“你错了,这是我们跟武侯府联手的好机会。闾山的事情,你没有告诉大公子。” 翁丛泽连忙摇头:“没有,我们只是盟友,又不是他的属下,没必要事事都告知于他。” “那你不说,我不说,顾廷仪怎么会知道闾山的事,是我们做的?”无羡公子轻轻一笑,“顾锡儒此次损兵折将,皇帝连发斥责。顾廷仪想必也能看清,帮着皇帝,是没有好下场的。” 翁丛泽沉默了,无羡公子也不说话,书房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许久,翁丛泽才低声问无羡公子:“博彦,即便顾廷仪没死,你有什么把握将武侯府拉到我们这边吗?你可知道,你的这个决定,背负了多大的风险。我们是无法正面对抗朝辉大军的,一旦暴露,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无羡公子淡淡一笑,没有回答翁丛泽的问题,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朝云公主从安西州回来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事?” 翁丛泽一愣,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朝云公主身上去了。她做的事情,跟他们拉拢武侯府有什么关系?最近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如今京城侯府里对她可是颇有微词呢! 不过既然无羡公子问了,翁丛泽还是认真的想了一下,硬着头皮答道:“开了十几家云锦阁分铺,还为安阳伯府小姐的婚事出了不少力,进宫见了一次赵世娴和顾云娇,出席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宴会。嗯,据说那个天下第一比试大会,她也在背后推波助澜,还趁机捞了不少银子。还有白药,她做了不少送去西南,想是给顾家军备的。” “对了,他们府里那个李惜娘,也被她找到机会弄去北院了。”翁丛泽耸了耸肩,“倒是挺忙的。” “你可寻到这其中脉络?”无羡公子追问。 这下倒是问住了翁丛泽,除了帮顾家军做白药和变着法儿赚银子,剩下的无非是些后宅女人鸡零狗碎的事情,有什么脉络可寻? 第399章 过往烟云 见翁丛泽苦思冥想,无羡公子轻叹一声:“这样,我换个角度问你,你可知道朝云公主如今一个月进账多少?” 翁丛泽怔了怔,试着猜测:“三千两?我看她云锦阁客似云来,卖的东西价格又贵,这个数应该差不多了。” 无羡公子摇头。 翁丛泽又加了些:“五千两?” 无羡公子继续摇头。 “难道她一个月进账超过八千两?”翁丛泽皱眉,随即摇头,“不至于,她那云锦阁确实没少赚银子,可是一个月八千两也太多了。” “我找人给我拿来了泉州云锦阁的税务记录,那边的云锦阁几乎每月都有三千两以上的毛利。”无羡公子语气平静。 翁丛泽则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朝云公主手里有十几家这样的铺子,我想利润差距应该没有很大。那她岂不是每个月都进账两三万两银子?” “我还没算京城拾趣。”无羡公子淡淡一笑,“况且这都是明账,以朝云公主的聪慧,你觉得她会把所有都放在明面上?” 翁丛泽完全说不出话了,他没想到朝云公主居然是个商业奇才,一个女人,居然每个月能赚这么多银子! “而且自两个月前开始,云锦阁便有意存储现银,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无羡公子脸上笑意渐浓。 翁丛泽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若她不是偏爱白银,那她定是在谋划什么。” “她一个公主,虽有皇帝偏帮,可手中无权无人,她能谋划什么?”无羡公子继续循循善诱。 “她不能谋划,不代表武侯府不能。武侯府有权有势,手下更是有兵有将。若再得大笔银子支持,即便是谋反,也有一定把握了。”翁丛泽一脸震惊,“武侯府想谋反?” “恐怕顾家有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无羡公子分析道,“两千人在西南寻找顾廷仪,皇帝却不知道,这些人定不是登记在册的军士。你应该知道练兵的难度,尤其还是秘密私募军队。顾家若无不臣之心,他们要这么多兵干什么?” “武侯府功高震主,他们知道总有一天皇帝会除了他们,所以便秘密练兵,等待时机先下手为强?”翁丛泽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觉得武侯府可以拉拢,原来你心里早有计较。” 无羡公子依然笑着,只是眼神有些疲惫:“我如何不知我肩上的责任,如此重要的决定,我也不会轻易就做了。从前我不知顾家在秘密练兵,除掉顾锡儒父子,自然对我们好处最大。如今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心思,不拉拢他们,才是真正的愚蠢。” 翁丛泽点头,不过他又有些犹豫,小心的看着无羡公子的脸色:“少主,这件事需要告诉大公子吗?若不说明,大公子那边若是又对武侯府动了手,恐怕……” “丛泽,你跟了大公子多少年了?”无羡公子揉了揉眉心。 翁丛泽低头:“快十五年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猜不准他的心思。”无羡公子轻轻哼笑了一声,“自打我们上京,他可对武侯府动过手?便是当初为擒朝云公主,阻拦顾廷仪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也没伤过武侯府其他人一根汗毛。” “您的意思,大公子从一开始就已经打着拉拢武侯府的主意了?”翁丛泽有些难以置信,“他明明知道……” “他知道又怎么了,顾锡儒替皇帝灭掉西凉,死的是西凉的军民百姓,与他有什么干系?何况顾锡儒用兵如神,武侯府也算得上权倾朝野,这样的家族,拉拢的好处比灭掉更大。若不是他一直没有机会,他早就去接触顾家人了。”无羡公子平静道。 “那他之前还说要帮您杀了顾廷仪。”翁丛泽嘟囔了一句。 “那是他心急了,他怕皇帝先对顾家动手。那种时节,拉拢我这个原本的盟友,比去打顾家注意更容易。”无羡公子嗤笑一声,“丛泽,我们做的是什么事?这种泥潭里,你觉得是所有人都信得过的吗?” 翁丛泽不说话了,他知道少主是在借机敲打他,自上次少主挑明了他的想法,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翁丛泽原本是西凉虎贲将军翁驰家中庶子,和无羡公子自小便是玩伴,感情深厚。若不是无羡公子去了闾山学医,他也不会去当送到西凉为质的大皇子陪读。 然而时日久了,与无羡公子常年不见,倒是和大皇子的小厮混熟了亲近起来。 后来朝辉大军压境,西凉国君一怒之下杀了大皇子,翁驰也在抵抗朝辉入侵的战争中身死。那时的西凉战火四起,翁丛泽只觉得自己怕是难逃一死,没想到大皇子的小厮不知从哪冒出来,带着一群军士救下了他。 那时候他才知道,在西凉数年,所谓的大皇子其实是个冒牌货!这个小厮才是真正的大皇子,也就是今日的大公子。他们在去西凉的路上就已经互换了身份,不仅为了防备西凉,同样也是在防备朝辉皇帝。 大公子在西凉数年,一边刺探情报传给朝辉,一边也在秘密建立自己的势力。十几岁的孩子,就有如此心机谋划,翁丛泽心悦诚服。 西凉国破,皇室灭门,翁丛泽以为自己从今之后便是跟着大公子藏身江湖之中。没想到他又见到了无羡公子,已经秘密在闾山成为了新的天兴祠教主的少年,西凉皇室最后的血脉。 西凉人想报仇,大公子也想报仇,两帮人一拍即合。翁丛泽因为身份特殊,成为了两边的联络人。 这些年,天兴祠从明面转入地下,无羡公子将当初的西凉残部尽数编入其中,天兴祠在无羡公子手中扩大不知多少倍。大公子也收拢了数不清的江湖人士,平日里潜伏各地,只等大公子一声令下便可揭竿而起。 无羡公子与大公子联手,不仅在整个朝辉安插了无数的眼线细作,更是和蛊神教也达成了交易。 三方联手,共谋天下! 当然翁丛泽并没有真把西南土司当成自己人,他只忠于无羡公子和大公子的联盟。其实他也曾迷茫过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是西凉人,可是感情上又更偏向大公子。大公子要的是朝辉皇位,无羡公子要的是西凉复国,翁丛泽觉得这并不冲突。他玩世不恭,也是逃避自己心里的迷茫。 但是自打上次被无羡公子教训,今天又得知了这些事情,翁丛泽忽然间明白了。 若有一天,朝辉真的战火四起,他们与大公子之间,也总有一日会站到对立面! 是到了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第400章 不得不说 顾廷晓派兵寻找顾廷仪的事情,不仅瞒着皇帝,顾家之内,除了锦瑟,连顾锡儒都不知道。毕竟顾廷仪和顾廷晓在博州秘密练兵的事,他们兄弟俩谁都没告诉。这个节骨眼儿上,更不能轻易泄漏。 锦瑟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相信顾廷仪还活着的想法,虽然得到了太夫人和顾云诗的同情和理解,但她们俩也和顾锡儒一样,认为顾廷仪活着回来的希望,十分渺茫。 尤其是顾云诗,她认为锦瑟对顾廷仪用情至深,所以才不肯接受顾廷仪已死的事实。她如今这样硬挺着,也只能挺一时,若是再过个月,顾廷仪依然毫无音讯,锦瑟必然会一蹶不振。 顾家后宅,如今能担起事的,只有锦瑟一人了。如果她也倒下去,不用皇帝动手,顾家自己就会开始走下坡路。 顾云诗没有劝锦瑟,她知道现在的锦瑟听不进劝。太夫人卧病在床,也无法太过劳心劳力,于是顾云诗去找了大夫人。 “母亲,顾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您是当家主母,合该振作起来,帮助祖母一起将顾家看好。” 大夫人眼神有些涣散,自打知道了顾廷仪被洪水冲走,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她没有如太夫人一般卧病,成日里也只知在屋子里发呆。顾廷仪是她的根子,如今顾廷仪不在了,大夫人的魂儿也跟着飞了。 “母亲?母亲?”顾云诗晃了一下大夫人的手臂,“廷仪只是下落不明,弟妹也说了,尸体都没寻找,如何能断定他死了?您得跟弟妹一样,相信廷仪能回来才是。” “都这么久了……”大夫人郁郁抬头,眼泪忽地流了下来,“诗儿,你弟弟什么能耐你还不知道吗?若是还活着,什么样的困境能难住他?” “事情总有万一啊!”顾云诗叹气道,“如今偌大侯府后宅,只有弟妹一人苦苦支撑。母亲,您不能一味沉溺在还不能确定的所谓噩耗里。您想想,若是廷仪被寻着了,得知你们个个都为他成了这样,他在西南,还能好吗?” “若是廷仪被寻着了,呵呵。”大夫人闭上了眼睛,泪流不止,“诗儿,你告诉娘,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母亲!”顾云诗也忍不住流了泪,“我知道廷仪失踪已经很久了,几乎看不到他回来的希望,可是那又如何?就算只剩一丝希望,也应该守着,弟妹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见母亲依然无动于衷,顾云诗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忽地站了起来:“母亲,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如今也不得不说。我们不是什么寻常人家,不是那些贩夫走卒或者乡野农户。我们是武侯府,是三代将门名震天下的武侯府!您作为侯府的当家主母,难道就这么不经事?您想想,为何祖母一再表示看好弟妹,若她不是公主,早就掌了顾家后宅!您做了顾家几十年的主母,生养了廷仪这样出色的儿子,但在祖母眼里,您依然比不上弟妹!越是这样的时候,您越该镇定,可是自打廷仪遇难的消息传来,您都干了些什么?” “您什么都没做!” “您只知道伤心,只顾着难过,您忘了您还是顾家的主母!您忘了这家里还有百多人指望着侯府活命,您忘了顾家分支,族老族亲,都还要仰仗着侯府才能继续生存!” “若不是弟妹,侯府如今该乱成什么样子!您该明白朝堂之上多少人对顾家虎视眈眈,若侯府乱了,我们便死无葬身之地!您活了几十岁的人了,做事却还不如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稳当。您扪心自问,您这样子,配得上侯府主母的名位吗!” 大夫人呆愣愣的仰头,看向自己已经出嫁多年的女儿。眼中的泪水让她的视线模糊不清,顾云诗沉着的目光,却如同天上星子般明亮。 十年多年了,她眼里只有顾廷仪这个儿子,居然没发现自己女儿也同样是巾帼不让须眉。夫家,母族,除了廷仪,自己还有那么人那么多事需要操心,何况诗儿说的没错,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该坚守着啊。 大夫人擦了擦眼泪,用力吸了几下鼻子:“诗儿,娘知道了,娘会振作的。娘还有侯爷,还有你,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 顾云诗见大夫人听进了自己的话,心中总算安稳了些。她忍着眼泪,强挤出笑脸握住了大夫人的手:“母亲,您多到锦瑟那儿走动走动,不必说什么规劝的话,让她多注意些自己的身子就是。你和祖母也一样,这个时候,你们可不能倒下去了。” 大夫人点头:“我知道,让你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为自己娘家操心,都是为娘的不是。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团哥儿年纪还小,离不开你呢。” 顾云诗不放心母亲,两人又叙了会儿话,顾云诗才离开。离开侯府之前,她又差人将给锦瑟的补品送了过去。眼下锦瑟大约是不太想见人的,她便没有再露面,送了东西就走了。 顾云诗猜的没错,锦瑟确实不想见人,谁都不想见。这段时间,云锦阁出了大批新货,都是锦瑟在空闲时间做出来的。锦瑟不仅不想见人,也不敢闲着,因为只要一闲下来,她就忍不住去猜测顾廷仪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睡觉成了锦瑟最怕的事情,她怕梦到顾廷仪,梦到他死去的苍白脸色。更怕醒来之后发现是一场梦,自己连顾廷仪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虽然嘴上倔强的说着顾廷仪还没死,其实锦瑟心里明白,顾廷仪活着的可能性无限趋向于零。她只是在催眠自己,麻痹自己,用还没找到尸体的借口,来逃避接受顾廷仪死亡的事实。 两世为人,她用尽全部力气去爱的男人,是她最有力的支柱,也是她最柔软的弱点。 锦瑟趴在书桌前睡着了,手里握着顾廷仪送她的金丝绞红宝臂钏。巫怀安从窗户外悄悄翻进来,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又悄悄出去了。 第401章 好眠 还有五天就是除夕了,今年这个除夕,侯府之中显然是没有往年那么上心的。大夫人强打精神,操持了武侯府各处的新年装点,只是如今大夫人的心境与往年实在不同,打点上便没那么精细。 二房三房同样忧心仲仲,虽说侯爷还在,可如今侯爷在西南领军。失了儿子对他一定打击颇大,刀剑无眼,谁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锦瑟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而忙碌,她在查看云锦阁和京城拾趣今年的总账。 “主子,姜府来贴。” 锦瑟没抬手,只伸了手出去:“给我。” 喜鹊将帖子双手奉上,搁到锦瑟手里。锦瑟打开扫了一眼,是林妙言请她去姜府做客,想问她讨个药方。 锦瑟并不是很想去,林妙言一定是听说了顾廷仪的事,想借机安慰或者逗她开心。至于讨药方,八成是怕她不去想出的借口。 “主子,奴婢听说姜夫人在寻坐胎药。”喜鹊适时的递了句话。 锦瑟眉头一皱,真是胡闹,林妙言才多大,和姜源成婚也不过几个月,吃什么坐胎药! “备车,我们去姜府。”锦瑟随手将书签夹到账本里,收进抽屉锁了起来。 锦瑟到的时候,林妙言已经煮好了茶在等她。见到锦瑟来了,笑嘻嘻的挽住了她的胳膊。 “公主来啦,尝尝我亲手煮的茶。” 锦瑟不爱喝茶,不过林妙言盛情难却,就喝了一口。不得不说,林妙言在煮茶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茶汤比芝麻糊还浓,也不知加了什么东西,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锦瑟只喝了一口,就苦了脸:“你怎么想起学煮茶了,你从前不是很烦这些东西么。” 林妙言撇了撇嘴:“我母亲说,茶艺插花调香,都是静心养气的功夫。如今我已为人妇,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闹腾,得静心。” 锦瑟不知说什么好,林妙言又拉着她到香炉跟前:“你闻闻,这是难得的香料,你来了我特意点的。” 锦瑟对香料没什么研究,只觉得这香闻起来确实能让人心情平静。 “不错。”锦瑟模棱两可的说了句,“对了,你说要找我讨个药方?什么药方。” “是我婆母,她说夜里睡不好,我便给她找了大夫。只是那药吃着没什么作用,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好的安神药方。”林妙言道。 是安神药,不是坐胎药? 锦瑟回头瞥了一眼喜鹊,喜鹊偷偷吐了舌头,正好被锦瑟瞧见。锦瑟明白了,定是喜鹊这丫头为了让自己出来,故意撒谎骗自己的。 锦瑟想了想:“那我得先给你婆母把脉,知道她为何夜里睡不好,才能对症下药。总不能随便开个方子,就让她拿去吃。是药三分毒,吃坏了可怎么好?” “哎呀,这可麻烦了,我婆母今日出去了,恐怕得晚些才能回来。”林妙言眉头一皱,“怎么办,你若不忙的话,等她一阵可行?” “好。”锦瑟点头。 天气寒冷,林妙言让人在屋子里添了炭盆。两人脱了鞋子倚在牙床上,林妙言吩咐人在侧殿弹琴,自己则叽叽喳喳的说着她自己的事情。 其实林妙言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无非这些日子和将原还有李氏相处的和谐之处。她也不需要锦瑟的意见,只是想找个人说,锦瑟明白,便不插嘴的听。 也不知道是屋子里太暖和了,还是锦瑟这段日子神经绷得实在太紧。侧殿里悠扬舒缓的琴声,也仿佛带着种奇异的魔力。听着听着,锦瑟的眼皮合了起来,竟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林妙言见状也不吵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还替锦瑟拉上了被子。 关门出来,林妙言去了侧殿。 “姜夫人。” 琴声停了,抚琴的人起身朝林妙言微微欠身,白衣出尘,竟是无羡公子。 “锦瑟睡着了。”虽然在侧殿里,林妙言依然声音很轻,像是怕吵了隔壁房间里的锦瑟,“她只喝了一口茶,会睡多久?” “药效估计会持续两刻钟,不过安息香一直点着,她也能好睡。”无羡公子再次欠身,“多谢姜夫人。” “谢我做什么,锦瑟也是我的好友。她这些日子里心里难过,我知道自己嘴巴笨也劝不了她,能让她好好睡一觉,是我唯一力所能及的事了。”林妙言抿了抿唇,“不会影响她夜里休息。” “不会,听闻她最近睡眠极不安稳,小憩一下放松身心而已。”无羡公子又将一个盒子递给林妙言,“这些香料给公主带回去,嘱咐喜鹊夜里帮她点上。” “我知道了。”林妙言点头道。 无羡公子告辞了,林妙言差人送他,而她自己则盯着无羡公子的背影看了好些时候。 无羡公子找上她,林妙言觉得很诧异。不过听无羡公子说是想让她帮忙,且这忙还跟锦瑟有关,林妙言就应了下来。只是林妙言没想到,无羡公子没有出主意让她劝解或者安慰锦瑟,绕了这么大个弯儿,就只为了让锦瑟好眠。 无羡公子如此关心锦瑟,在林妙言看来,已经超出了一个师傅关心徒弟的程度。 这件事,该不该跟锦瑟讲呢? “小姐,奴婢瞧着无羡公子对朝云公主很是上心啊。”香雪也忍不住朝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您说,会不会是他知道了顾大人的事……” “别乱说!”林妙言瞪了香雪一眼,“无羡公子是锦瑟的师傅,我早就听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无羡公子是大夫,他这么做是从大夫的角度为锦瑟的身体着想。” 香雪吐了下舌头:“奴婢多嘴了。” “知道多嘴就好,别跟锦瑟说啊,也别出去乱嚼舌根。”林妙言叮嘱了香雪一句。 “奴婢省的。”香雪点头。 无羡公子是外男,锦瑟是人妇,这种事说出去定对锦瑟名誉有损。不过林妙言觉得,无羡公子即便不是以师傅的身份,而是想以男子的身份亲近锦瑟,锦瑟现在怕是也没心思想这些。 只要锦瑟好就是了。 第402章 儿臣怎么想不重要 锦瑟在林妙言的房里睡了大约一个时辰,不得不说,这是她近期睡的最安稳的一觉。没有光怪陆离的梦境,没有顾廷仪的脸,这一个时辰就好像只打了个盹儿,睁开眼睛的时候格外神清气爽。 屋子里很安静,林妙言在写字,只有袅袅的香烟在屋子里淡淡的逸散着。 “我睡着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锦瑟起身,揉了揉还有些迷蒙的睡眼。 “叫醒你做什么,左右也是等我婆母回来。”林妙言放下笔,“只是时辰不早了,我婆母还没回来的影子。要不等过年我们去你府上拜会的时候,你再顺便替她瞧瞧?” 锦瑟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开始变得暗沉的天色,点头笑道:“也好。” 喜鹊帮锦瑟整理好衣衫首饰,重新系上斗篷,准备告辞了。 “对了,这香你拿回去。”林妙言叫香雪把桌上的盒子递给了喜鹊,“就是我今日点的这种香,我觉得不错的。” 锦瑟没有多想,她也觉得这香不错,便收下了。 除夕宫宴之前,锦瑟接到传旨,皇帝叫她提前进宫,应该是有话想跟她说。 携了大批礼物,锦瑟提前一个多时辰进了宫。 皇帝也想知道,顾廷仪到底死没死。顾家最近怎么样,是否对皇帝心怀不满。还有顾锡儒,他的家书里有没有提到什么。 “顾家暗卫还在寻找顾廷仪,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没抱太多希望了。”锦瑟七分真三分假,“顾家现在都沉浸在顾廷仪遇难的噩耗中,还未听说有谁对父皇不满。” “嗯。”皇帝先了下头,“那你呢?锦儿,你是怎么想的?” 锦瑟早知道皇帝会问她这个,淡淡一笑:“父皇,儿臣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如何。顾廷仪若真死了,顾锡儒失了最出色的儿子,武侯府没了最优秀的继承人,便是父皇什么都不做,武侯府也不能再成什么气候了。即便顾廷仪没死,如此大难,想必他也会失了从前的雄心和锐气。一个武将,若没了这些,想成气候也难了。” 皇帝看了锦瑟一会儿:“最迟清明的时候,朕会让顾家发丧。介时你便是寡居,朕会接你回宫。” 接她回宫?然后呢?寻找下一个要对付的朝臣,再把自己嫁一遍? 果不其然,见锦瑟不说话,皇帝叹道:“锦儿,你还年轻,总不能为顾廷仪一辈子守寡。你为父皇除了心头大患,父皇不会让你下半辈子孤苦一人。” 锦瑟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单膝跪地,一如既往的谦卑:“儿臣谢过父皇。” 皇帝立刻让锦瑟平身,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打扮的倒是喜气。” 锦瑟今日穿了一身大红的宫装,钗鬟首饰无不精细妆扮,丝毫没有失了丈夫的哀痛。 锦瑟抿唇一笑:“新年新气象,今儿是除夕,儿臣自该打扮的鲜亮些,父皇看到儿臣,心情也能好些。” 夜里的宫宴,锦瑟坐的依然靠皇帝很近。身为公主,她的座位仅在齐王和燕王之后,甚至超过了一众其他皇子和琦瑄这个长公主。 众人纷纷在私下里议论,朝云公主果然受皇帝偏爱,即便眼下顾家失势,皇帝依然如此疼她。而且这朝云公主的妆扮也忒出格,丈夫才遇难,就这样穿红戴绿的,看来之前所谓和顾廷仪夫妻情深,也都是装样子给人看呢! 锦瑟却知道,皇帝根本不是出于疼爱她才如此安排,皇帝是故意的。顾家人知道这事,肯定对她更加猜忌提防,皇帝这是在离间她与侯府的关系,让她不得不重新回宫。 “父皇,儿臣敬您。”锦瑟拈起酒杯,笑容满面。你以为没了顾廷仪,我便会乖乖回宫听你摆布? 皇帝也是一脸笑意,对着锦瑟举了下酒杯。这个女儿太聪明,若不时时敲打,只怕失了控制。 两人各怀鬼胎,皆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锦瑟的目光在席间逡巡。她看到了绿萝,坐在末尾角落的位置,一副神不思蜀的模样。不过她没看到顾云娇,打听之后才知道,顾云娇得了家书之后就病了,所以才未出席宫宴。 “朝云妹妹。”齐王就坐在锦瑟前面,他回身敬锦瑟,“听闻噩耗,为兄也是深感哀痛,还望妹妹节哀,保重自身。” 锦瑟没拿酒,她对着齐王笑了笑:“五哥,顾廷仪是死是活还没个定论,你现在就让我节哀,是不是早了些?你看我这打扮,像是没了丈夫的寡妇吗?” 齐王自然早就发现锦瑟今日打扮的格外出挑,还以为她是失了丈夫太过伤心,才故意反其道而为之,为自己心中寻些慰藉。 没想到锦瑟如此言语,齐王定定看了锦瑟片刻:“朝云妹妹,你真觉得顾廷仪没死?” 这大约是这段时间锦瑟被问的最多的问题,别人问,她也自问。 她已经腻了这个问题。 “结果如何,五哥拭目以待。”锦瑟垂眸。 除了锦瑟,除夕宫宴上最得意的怕就是皇后了。宫宴是她一手安排的,今年宣王也总算想出了新奇法子,博了皇帝一笑。倒是纯妃,整个宫宴上都未发一语,像是来陪坐的。 锦瑟不禁想起巫怀安跟自己说过的,纯妃私下见过李山的事。 “去把小卓子找来,我有事问他。”锦瑟悄悄嘱咐了喜鹊。 锦瑟在御花园里见的小卓子,此刻众人都在宫宴上,冬日里的御花园也没什么人来,四周十分安静。 “纯妃娘娘自打从燕王府回来,便不怎么出门,总是待在春熙宫里。燕王妃上个月进宫了一趟,只是没待多久就走了。” “那燕王呢,今日之前,他也没进宫来给纯妃请安?” “天下第一比试大会,是燕王一手操持,最后却被齐王摘了桃子。这段时间,凡是有什么差事,陛下也多交给齐王点下。燕王想是气坏了,一直称病待在燕王府,前些日子才进宫来请安,说是身子刚大好了。” 锦瑟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还想不出哪里不对。 “纯妃回宫之后,春熙宫里什么动静都没有?”锦瑟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小卓子想了一会儿:“也就是十几日之前,纯妃将身边的一个宫女打发出去嫁人了,提拔了新的大宫女。” “仔细说说。” 第403章 她死了就够了 锦瑟回去的时候,宫宴已经到了尾声,皇帝和皇后都走了,也没人追问锦瑟出去的这段时间去了哪儿。 皇帝似乎心情不错,对皇后操办的宫宴十分满意,便去了凤仪殿歇息。不过皇帝依然差人给锦瑟留了话,说是漪澜殿已经打扫好了,让她今夜就宿在宫里,明日再出宫回侯府。 帝后离开,纯妃也走了,此刻的宫宴上留下的大都是些位分不高的妃嫔。好不容易有一天可以撒个欢儿,众人借着守岁的名头,聚在一起行酒令,玩的好不热闹。 锦瑟本想跟赵世娴再打听一下纯妃的事,不想发现绿萝也不在了,调头去了碧凝宫。 果不其然,绿萝正在碧凝宫里和顾云娇说话。 “顾家威风的时候,好处也没轮到我。如今廷仪没了,侯爷又在前线吃了大亏,她们更要欺负我。”顾云娇抹着眼泪,“绿萝,我本来还想着过了年,便找机会把你要回来,只是眼下这情形,我还如何与陛下张口。” “小姐您别急,左右陛下现在恼着侯爷在西南损兵折将的事情,也不会来碧凝宫。奴婢多找些机会,来看您就是了。”绿萝说着,揽住了顾云娇的肩头,“奴婢不会让小姐一人在这深宫里吃苦,奴婢会陪着您的。” 锦瑟在窗外听到两人的话,脸色阴沉的吓人。她劝过,训过,也给过两人机会,她已经不想再纵容了。 锦瑟没有进屋,立刻去找了赵世娴。 “绿萝不能留了,只要她还在,顾云娇便不肯死心。”锦瑟冷着脸,“现下这节骨眼儿上,顾家禁不起半点风雨,必须在她们俩的事情被坐实之前,除了绿萝,一了百了。” “妾身知道了,不过若赶得太急,恐怕无法将事情栽到皇后身上,只能是意外。”赵世娴思索片刻,“公主,可否再等些日子,让妾身找个机会……” “不必,只要她死了就够了。”锦瑟不假思索道,“帮我盯紧顾云娇,若她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立刻来告知于我。” “妾身知道了。”赵世娴从善如流的点头。 锦瑟到漪澜殿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漪澜殿里临时调来的宫女太监都还在等着锦瑟,地龙烧的火热,宫里似乎还特意重新翻修了一次,程设更加华丽。 锦瑟冷笑,皇帝真是心急,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心甘情愿回宫吗? 宫女们伺候了锦瑟洗漱更衣,便都退下了。锦瑟让喜鹊在一边的贵妃榻上歇着,自己上了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按说今日来回忙碌,这会儿该是倦极了,也不知是不是换了环境的缘故,总是睡不踏实。 “喜鹊,妙言送的香你带了吗?”锦瑟掀了床帘,趴在床边问喜鹊。 喜鹊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赶紧从贵妃榻上爬起来:“带了,奴婢这就点上。” 香味在寝殿里弥漫开来,锦瑟深吸了几口,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她突然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什么香料,其实味道也不算格外好闻,按说林妙言喜欢的香料不该是这种类型的,是安阳伯夫人寻来的吗? 初三那天,姜源一家来侯府拜年,锦瑟便问了这事,没想到林妙言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那香料是无羡公子给的,林妙言也没仔细问过,只知道是一种安息香,却与平常用的安息香不大一样。她那日见锦瑟睡的香甜,便将剩下的拿了些给安阳伯夫人,只是冯氏也没见过这种香料,想知道答案,恐怕只有去问无羡公子了。 “我母亲也不清楚,好像是我哥哥在哪里寻来的,回头我问问他。”林妙言硬着头皮道。 “原来是你哥哥找来的稀罕玩意儿,也不必你特意问一遭了,人就在隔壁,正好下午我们要去安阳伯府上拜会,到时我问问他就好了。”锦瑟笑道。 “啊?你们下午要去我家里啊。”林妙言有些愣怔,糟糕,若是锦瑟问了,岂不是穿帮了? “是啊,这两年,不都是初三去你家的吗?”锦瑟随口接道。 “正好,我下午与你同去!”林妙言连忙道,“初一我跟姜源哥哥回去,可是家里来了好多族老,我都没好好跟母亲说几句话。” “这不妥。”锦瑟往外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姜源顾廷君他们一众男子都在外厅说话,“姜源怕是会多想。你住的离家又不远,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何必急着这一时?” “不过顺便嘛。”林妙言嘟囔着,“家里来了好多姜家来的族亲,我一个都不认识,也与他们说不上话,待着烦闷。” 锦瑟明白了,便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快午时的时候,门房来报,说是大奶奶回来了。胡湘君去了博州一年多,这时候回来,顾家肯定有许多话要问。姜源看这情形不便打扰,便告辞了。林妙言也觉得,胡湘君回来,锦瑟今日恐怕也没空去安阳伯府了,便也放心的跟着姜源走了。 顾家人确实有很多话要问胡湘君,一屋子人坐在慈安堂里,围着胡湘君问这问那,主要还是西南的事。 永州就在博州南边,但博州更靠近安西州,而且顾廷晓几乎不与胡湘君说公事,胡湘君知道的并没比顾家人知道的多多少。 “湘君走的时候,月亮河的洪水还未退去。西南受灾颇为严重,土司们也自顾不暇。虽然朝辉大军遭了偷袭,不过父亲已经重新联通了粮草后路,想来近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胡湘君笑的勉强,她从博州一路回来,颠簸劳累,已是疲惫极了。 “廷仪呢,可有消息了?”大夫人看着胡湘君的眼神带着殷殷期盼。 胡湘君眼神暗了一下:“还没有。廷晓也派了不少人手过去帮忙,只是如今西南那边也冷的厉害了,搜寻更为不易,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众人显然不满意胡湘君的回答,大夫人脸上甚至带着明显的不悦。 “不过三弟吉人天相,定能安然返回的。”胡湘君疲于应付,特意转头看向锦瑟,“弟妹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锦瑟嘴角噙着些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对胡湘君轻轻点了下头。 第404章 合理解释 “最近雨水少了,天晴的日子更多了。”顾廷仪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朝月亮山的方向眺望。 月亮山与闾山相连,靠寨子的这一面极其陡峭,如果没有伤,顾廷仪倒可以试试徒手攀爬。顾廷仪自打能坐起来,就每日打坐调息。血脉逐渐通畅,如今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地。 “大哥哥,你已经站了好久啦,回屋歇着。”阿木莲皱着眉头看着顾廷仪的腿,“站久了腿会疼的。” “我没事。”顾廷仪笑着看向阿木莲,“能不能带我去河边,我想看看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阿木莲立刻拒绝:“不行,那个地方在山坡下面,你摔了怎么办。” “你看,我不是都能走了吗?只要我小心一点,不会摔倒的。”顾廷仪哄着阿木莲,“我去看看就回来。” 阿木莲低下头,她不想冒险,大哥哥好不容易才能站起来,如果摔了,谁知道又要躺多久。 “连晋,你怎么站在院子里。”桑乌远远看见两人,小跑着过来,放下了背上的背篓,“快回屋,我带了草药过来,给你换药。” 顾廷仪外敷的药不一定多久能换一次,主要看桑乌和阿木莲的爷爷能不能找到合用的草药。西南的冬天虽然不像北方那么冷,到底是比其他时候更难找到合适的药材。 桑乌家里有一点珍藏的白药,都被她偷偷拿出来给顾廷仪用了。 顾廷仪倒是比较听桑乌的话,他并不知道桑乌给他用了白药,只觉得自打桑乌为自己治伤开始,恢复的速度更快了。 遵医嘱,对自己恢复有利,能尽快离开这里。 桑乌把背篓拿进了屋子,抱来石臼捣药。其实她完全可以在自家做这些事,可她想多跟顾廷仪一起待会儿,哪怕旁边还有个小尾巴阿木莲,也总好过看不到他。 “我来。”顾廷仪见状,朝桑乌伸手要药锤,“我也该活动一下,总不好一直让你们帮我做所有事。” “你来什么你来。”桑乌白了一眼顾廷仪,“你又不会捣药,你以为只把草药捣烂就行了?别把我辛苦找来的药草弄坏了,这些东西如今可难找呢。” 顾廷仪苦笑着收回了手,好,既然自己也插不上手,就别帮倒忙了。 想着桑乌在外面找草药,应该对地形很熟悉,顾廷仪便仔细询问起来。桑乌知道的清楚,更有意和顾廷仪攀谈,没多久,顾廷仪脑子里就多了一副寨子附近的地形图。 这寨子在彩云山山腰,距离月亮河不远,自己当初从闾山被冲下来,应该是顺着月亮河被冲到了这附近。 顾廷仪有些郁闷,当初洪水暴发,他被卷入其中,若不是及时闭气,恐怕会呛水昏迷,后果不堪设想。初被冲走时,他撞到了好几处山石,胳膊就是那时候断的。若不是他身体底子好,这些年练武也是从不懈怠,落下瀑布的时候,那一口真气可能就要被震散了。 只是他好不容易找回平衡,却是浑身疼痛,在水中不辨东西。拼命浮上河面,选了离自己近的滩涂爬了上去,竟然阴差阳错的到了月亮河北岸来,否则探哨营的人肯定用不了几日便能找到他。 “我看最近天气都晴,河水可有退一些?”顾廷仪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退是退了点,不过想过河恐怕还是难。”桑乌撇撇嘴,“水很急,河里连鱼都没有了。” “退了多少?”顾廷仪又追问。 “我又没量过,怎么知道。”桑乌偏头看向顾廷仪,“你想过河?你知不知道外面在打仗,待在寨子里,起码还安全一些。” “我失踪了这么久,家里人一定很着急。”顾廷仪也不算撒谎,“至少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你家里人以为你死了又怎么样,等你好了,洪水退了,你回家去,他们就知道你没死了呀。难道你家里有姑娘等着你回去成亲?你怕人跑了?”桑乌眼珠滴溜溜的转,“哎呀,要我说,这样的姑娘跑了就跑了,你也不用心疼。” “现在是新年了。”顾廷仪找了个借口,“我们朝辉人过年,就是要一家团聚的。我不在,他们一定伤心难抑。” “那能怎么办。”桑乌皱眉想了一阵,又摇了摇头,“你还是老实养着,反正洪水不退你也走不了。我们寨子里有的是好姑娘,你在这娶一个也行。” 比如你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呢!桑乌在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 顾廷仪哭笑不得,没再接话,他决定还是自己寻个机会去河边看看为佳。若是河面宽不超过一里,即便如今有伤,以他的轻功,想必勉强也可以通过。 桑乌捣好了药,解开顾廷仪腿上的布,小心的捏了一下他还有些肿胀的小腿。她有些奇怪,明明缺乏药物,顾廷仪身上也不是小伤,好的竟然比寻常人更快一些。 唔,或许是某种天赋异禀?我眼光果然不错,看中的男人还有这等天赋。 桑乌替顾廷仪重新上了药,替换了裹布,拉下裤腿:“你多躺着,少用力,会恢复的比较快。” 桑乌有些心虚,她低估了顾廷仪的身体素质。 之前给顾廷仪用白药,是心疼顾廷仪伤势严重,没想到他恢复居然这么好。其实骨折修养了一个多月,能下床走动之后,做些简单的锻炼才会恢复的更快。桑乌现在不想顾廷仪恢复的太快,听顾廷仪刚才那些话的意思,只要他好了,就会立刻离开寨子,而桑乌不想顾廷仪离开。 顾廷仪不是大夫,也听说过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法。不过他也知道,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势,只要不是强行用力,能锻炼的时候,还是锻炼一下更有助于恢复。 他心里有疑惑,但他没问,只对着桑乌点了下头。等桑乌走了,顾廷仪思索起来。 桑乌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自己的身份泄露了?不可能啊,自己一直很小心,况且如今这寨子几乎与世隔绝,桑乌能从哪里得到消息? 或许,是她担心自己逞强,反而弄巧成拙? 顾廷仪皱了皱眉,似乎眼下,只有这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第405章 狠心 半个月时间,顾廷晓派到西南的顾家军,几乎将月亮河沿岸一寸寸的搜了个遍。谁也没料到,彩云山的山腰,月亮河中心洪水最泛滥之处,还有个孤岛一般的苗寨废墟。 两千人毕竟不是小数目,留在西南太过容易暴露,领军的路祺便下了命令,让大部分人按原路返回博州,留一百人继续搜寻顾廷仪的下落。 连晋知道,路祺的做法十分理智,然而连晋内心却无法接受。他从小和顾廷仪一同长大,不仅是主仆,更像是兄弟。 连晋去找了路祺理论。 “两千人每日消耗的粮草不是小数目,再耗下去,我们就要断粮了。”路祺一身戎装,英姿飒爽,若不是熟悉她的人,几乎不敢将她和博州将军府那个身量纤细,面目冷淡的路姨娘联系在一起。 “这些不是我需要管的,你们的任务是找到三少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三少爷依然下落不明,你们不能走。”连晋冷着脸。 “若我们留着,被别人发现了,不仅找不回三少爷,老爷,侯府,整个顾家都要受牵连。”路祺不为所动,“何况我留下的都是做过暗卫的精兵,与你配合起来,也更方便。” 路祺的话有理有据,连晋不知如何反驳,只是内心依然无法接受。他觉得路祺这么做,根本就是因为她觉得继续找下去是浪费时间,她认为顾廷仪已经死了,不仅死了,而且葬身鱼腹,尸骨无存。留下一百人,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身为军人,任务没有完成就回营,你让他们如何担待?”连晋在做最后的努力。 路祺扯了扯嘴角:“我会跟他们一起回去,大少爷要打要罚,我一人承担。” 连晋有些惊讶的看向路祺,嘴巴张了张,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 “你是如今顾家暗卫的首领,我留在这,也不便你指挥他们。我走了,你更可放手施为。”路祺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副彩云山一带的地形图,“月亮河沿岸我们已经搜过不止一遍,不如朝河中搜索。” “虽然洪水泛滥,也不能排除河中央还有未被淹没的地方。你看这一带,靠近彩云山,地势较高,说不定三少爷会在这里。暗卫们可以从彩云山攀岩壁而下,再用老爷想出的法子,先由轻功好的人带着绳索渡水,在两岸连起简易索道,其余人沿索道过河。”路姨娘继续道。 连晋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往河中央找!路祺这法子确实可行! 很快,连晋又皱起了眉头:“你都想到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回博州?人多找起来不是更快吗?” “他们大部分是普通的士兵,没有暗卫那般身手。如今河水又急又深,让他们去找,恐怕会死伤惨重。”路祺顿了顿,“三少爷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同样是命,我不想让他们白白送死。” 连晋明白,寻找顾廷仪是大事,为侯府保存实力也是大事。虽然不是很甘心,他还是点了头:“好,那你们就回去。” 路祺见连晋同意了,又对他道:“等我回博州禀告大少爷,会尽快再组织人手回来。大少爷身在博州军营,众将拱卫,想来安全无虞。不过我最多也只能再抽调五十暗卫过来,三少爷下落不明,大少爷不能再出事。” “我明白。”连晋缓缓点头,“你不必再回来了,这些人手足够了,我会找到三少爷的。” 时间转眼即逝,忙碌的新年很快就接近尾声。期间无羡公子来侯府拜年,由于是在宴上,无羡公子也没待多久就走了,锦瑟并没来得及与他说话。 除了众人还在为顾廷仪而心悬之外,日子仿佛跟从前没什么区别。直到元宵节的第二天,宫里传来消息,萝秀仪夜里去御花园赏灯,失足落水,等侍卫发现捞起时,人已经没了。 “皇上将萝秀仪的贴身宫女罚去了暴室做苦力,萝秀仪停灵三日,葬妃寝园。”喜鹊低声向锦瑟禀告着,“主子,需要安排什么吗?” “有什么好安排的,她是皇帝的妃嫔,内侍殿自由安排,无需我们费心。”锦瑟倚在贵妃榻上,依然看着手里的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萝秀仪半夜里去御花园赏灯,又不带贴身奴婢。”喜鹊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主子,不会牵连襄婕妤。” “她是失足落水而亡,关襄婕妤什么事。”锦瑟总算看了喜鹊一眼,“毫无根据的猜测就不要乱说了,把事情告诉太夫人一声,就这样。” 两人正说着话,又有丫鬟匆匆来报,说崇哥儿病了,方姨娘请锦瑟过去看看。 锦瑟立刻下了榻,穿戴好了立刻赶往明涛阁。 “寒冬腊月,伺候小少爷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没进门,就听到方姨娘的厉声训斥,声彻明涛阁。 锦瑟进了屋,只见地上跪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其中一个丫鬟打扮的明显与普通丫鬟不同,仔细一看,原来是李惜娘在时,做主给顾廷君收的那个通房。 见锦瑟来了,方姨娘赶紧起来,带她去看崇哥儿。锦瑟给崇哥儿号了脉,是受了风寒,好在并不严重,喝几剂药就能好。不过崇哥儿身子如此弱,也让锦瑟留了心。虽说小孩子身体确实娇弱,但崇哥儿自出生就三天两头的病,怕是有些天生不足,还需得找时间仔细诊治一下。 “那个贱蹄子,不知是不是看李惜娘不在了,想刻意献媚争宠,就将崇哥儿抱去了她屋子里逗弄。崇哥儿身子本就弱,她屋子里又不够暖和……” 方姨娘絮絮说着,只是单纯吐槽而已,也不过发泄一下心中不满。 锦瑟听完,淡淡笑了笑:“这样的女人,只打骂一通八成不长记性的,留着只怕以后和李惜娘是一样的祸害。犯了这么大的错,拉去北院打死便得了。有她做例,以后明涛阁的下人们也不敢再对崇哥儿疏忽大意了。” 方姨娘愣了一下,拉去北院打死?公主她何时如此狠心了? 第406章 划清界限 “这是朝云公主差人送来的药单?”无羡公子眉心微蹙,这药单上有几味药,是从前没有的。从这些药物上推测药方,似乎是用以推迟女子月信所用。药量不少,朝云公主要这种药做什么? 掌事的点头:“是朝云公主身边的喜鹊亲自来送的药单,人还在外面等着,要带着药材一同回侯府。” 无羡公子沉吟片刻:“正好我今日有空,便一同去侯府拜会朝云公主。” 锦瑟没想到无羡公子会来,看到他来的瞬间,也便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来。 “你看过药单了。”锦瑟面色淡然。 无羡公子点头:“想是这些药你不好去其他地方采买,从我这里买,至少不会让别人知道。看来这药真是你自己吃的,你吃这种药干什么?” 锦瑟垂着眸,嘴角扯了扯:“还有两个多月就到清明了。” 无羡公子不明白,锦瑟吃这药和清明有什么关系。 “除夕夜宴之前,父皇告诉我,最迟清明,他会让顾家发丧。”锦瑟依然垂着眸,面无表情道,“我需要一个留在侯府的理由。” 无羡公子顿时心惊,不可思议的看着锦瑟:“你与顾廷仪已经大半年未见,怎么能用这种理由?” “我日夜思念夫君,与他梦中相会,便发现自己怀有身孕。”锦瑟答道。 无羡公子摇头:“这种借口,谁会相信?何况你用这种借口留下,岂不是自毁清誉?” “父皇好面子,总归不会把事情闹大。”锦瑟轻笑,仿佛自嘲,“他大约会以为我与人私通,不过为了他的面子,他也得认了这事。” “然后呢?”无羡公子的表情已经严肃起来,“锦瑟,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可以假孕,我也相信你有办法瞒过御医,然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到时你又要如何应对?” “十个月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锦瑟在心里叹了口气。 假孕拖延,只是第一步,她要在这十个月里,赶紧找到一个怀孕的妇人。穷苦人家养不起孩子的很多,多给些银子把孩子买来,后面的事情她还可以再安排。 顾廷仪遭遇洪水的事情,她反复想了多次,这绝对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她要找到幕后的凶手,为顾廷仪报仇! “锦瑟,你是不是疯了。此事非同儿戏,一旦你做了,恐怕侯府都容不下你。”无羡公子盯着锦瑟的眼睛,“陛下会为保全颜面而同意你的说法,而侯府的人会立刻将你视作眼中钉。” “他们怎么想无所谓,只要他们别妨碍我。”锦瑟抬头,迎上无羡公子的目光,忽然绽开炫目的笑容,“你也别只说我,到时你恐怕第一个被顾家怀疑,认为你是我的奸夫。” 无羡公子一怔,脸色忽然涨红。明明是会被冤枉的事,他却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期待。 若果真如此,那他们…… “不过也不要紧,捉奸捉双,你我清清白白,他们拿不到证据,也不能对你怎么样。”锦瑟靠上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你的品性,在京城之中也是有口皆碑的。大不了有些什么风言风语,相信你也有能力压下去。只要我咬死了孩子是顾廷仪的,别人再怎么猜测……” “我帮你。”无羡公子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他忽然觉得,即便只是做个名义上的奸夫,他也愿意。他不想让锦瑟独自承受这件事,即便她这么做,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这回轮到锦瑟愣怔,她缓缓低头,平视无羡公子,直勾勾的看着他:“你要帮我?你是不是傻了?你若帮我,你会遭到武侯府的全面打压。别看如今武侯府似乎风雨飘摇,可顾锡儒还在,武侯府这样的百年豪门,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无羡公子浅笑:“我虽只是个药铺掌柜,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无羡公子有他的底气,他是天兴祠的教主,即便顾锡儒暴怒,他也承受的起。 “博彦,你无需如此,你觉得我是在冒险,其实我有把握,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锦瑟像是宽慰无羡公子,“眼下时节,父皇需要我,顾家也需要我。他们即便对我不满,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何况,我只是提前为自己筹谋打算,距离清明还有两个多月,说不定在那之前,顾廷仪已经找到了呢?” “若找不到呢?”无羡公子忽然心中一动,如果他的手下先一步找到顾廷仪,然后将他囚禁起来…… 然而这个念头只在无羡公子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便被他坚定的摒弃了。小人之行,他不屑为之。 “找到了有找到的法子,找不到有找不到的应对。”锦瑟没有接受无羡公子的好意,“谢谢你,你只需要帮我保密即可,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无羡公子沉默片刻,对锦瑟道:“你有需要,随时告诉我,无论什么,我都会帮你做。” 锦瑟瞳孔微震,她堆出笑脸:“放心好了,你是我徒儿,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送走了无羡公子,锦瑟把喜鹊叫了进来:“今后需要的药材,去济世堂采买,实在找不到再去同安堂。” 喜鹊有些不解:“主子,同安堂药材齐全,价格又便宜,为什么要去济世堂买啊。” 说着,喜鹊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难不成主子和无羡公子吵架了? “总是占别人便宜也不好,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何况我与无羡公子也不过名义上的师徒。”锦瑟抬手揉着眉心,另一只手随意摆了下,“我有些累了,你下去。” 喜鹊不明所以的退下了,不过她又觉得这也不算是坏事。主子身为人妇,和无羡公子这样的外男走的近,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闹出什么风言风语。尤其眼下这样的敏感时节,早早和无羡公子划清界限,倒免了日后烦心。 只是驸马爷……也不知道驸马爷究竟还能不能回来,他若一直不归,主子还能撑多久? 第407章 你也叫连晋 “部首,那里有人。”一个暗卫指着山下远处的林间,“有炊烟,人数不少。” 连晋手搭凉棚,朝着暗卫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果然有一片房屋,而且大都被焚毁了。联想朝辉大军的行军策略,不难推断出这里是一处苗寨废墟。连晋不禁有些激动,从山上往下看,那苗寨废墟被月亮河洪水包围,如果顾廷仪爬上了岸,很有可能就在此处! 打量了一下岩壁,连晋当机立断,连接绳索,攀岩下去寻找顾廷仪。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连晋下了岩壁。他是最后下来的,作为暗卫的首领,他不能冒进。就在此时,一个先下来的暗卫居然带了个小姑娘过来,连晋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忽然看到了小姑娘脖子上的玉珠。 “这是哪儿来的?”连晋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肩膀,“快告诉我,这珠子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阿木莲被暗卫抓住时便已经吓得要命,此时让连晋一吼,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边的暗卫抬手就想打晕她,连晋连忙制止,拉着阿木莲到了一边。 “你别哭,我们不是坏人。”连晋取下脸上的铁面,硬着头皮堆上笑脸,用自己所能想出最柔和语气对小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木莲根本不理连晋,只一个劲儿的哭。 连晋着急,却又没办法。忽然,连晋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些碎银子,连忙掏出来塞到阿木莲手里:“这些银子都给你,银子你总认得,你告诉我,你这玉珠是谁给你的,这些银子就都归你。” 阿木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子,收住了哭声。她是认得银子的,对方给了她好多银子,坏人是不会给别人银子的,所以这个大哥哥可能真不是坏人。 阿木莲吸了吸鼻子,依然有些害怕,怯声道:“我叫阿木莲。” “阿木莲。”连晋笑了笑,“我叫连晋。” “咦?你也叫连晋?”阿木莲歪了脑袋。 连晋急忙追问:“你还认识其他叫连晋的?” 阿木莲点了点头:“大哥哥也叫连晋,珠子就是大哥哥给的。大哥哥不见了,阿木莲在找他,他身上还有伤呢,明明走不了多远,可是阿木莲找不到他了。” 阿木莲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怎么办,大哥哥不见了,阿木莲怎么都找不到他。” 连晋脑袋都有些大了,只能拼命的哄阿木莲。阿木莲口中的连晋绝对是三少爷,可是阿木莲又说他不见了,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必须问清楚。 阿木莲哭了好久,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而且她的哭声,已经引起了寨子里其他人的注意。连晋听到有人在喊阿木莲的名字,知道再耽搁下去,恐怕又生变故,只能一把捂住阿木莲的嘴,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先撤入林子里。 桑乌找了一圈,没看到阿木莲,不禁皱起眉头:“奇怪了,明明听见小丫头在哭,跑哪儿去了?” 可能又在找连晋。 桑乌叹了口气,那么俊俏一个小哥儿,居然一声不吭就跑了。桑乌知道他迟早要走的,只是没想到他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留。不给她留话,好歹要跟阿木莲说一声!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亏我还把白药都给他用了。”桑乌气呼呼的踢了一脚地上的草皮,调头走了。 树上的暗卫看桑乌离远了,才跳了下来。一群几十个人,全都围着阿木莲,阿木莲又害怕了。 顾家暗卫均是身着黑衣,戴着一模一样的铁面,黑压压一圈,几乎将日光都遮住了。即便靠在连晋身边,阿木莲依然忍不住有些发抖,她不敢动,也不敢叫。 连晋发现阿木莲不哭了,连忙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发现阿木莲不肯说话了。这一次,无论连晋怎么哄,阿木莲都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部首,要不要进寨子搜索?”有暗卫问连晋。 连晋垂眸片刻:“天黑之后,将所有房屋都搜一遍,即便被焚烧过的,也要查看,不要惊动寨子里的人。”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连晋他们在山崖附近的林子里潜伏了下来。连晋还在试图跟阿木莲打听顾廷仪的消息,可是阿木莲死活不开口,连晋也没办法了。 入夜,暗卫们悄无声息的潜进了寨子。连晋守着阿木莲,在林子里等着。没有日光,也没有生火,四周没遮没挡的,潮湿的夜风吹的阿木莲直发抖。 连晋看了阿木莲一眼,侧过身子帮她挡住了风,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内力缓缓输入阿木莲体内。 阿木莲有些好奇,自己居然不冷了。她抬头看向连晋,他脸上的铁面隐在树枝和崖壁投下的阴影中,有点儿渗人。阿木莲赶紧低下了头,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不多时,暗卫们便陆续回来了。他们找遍了寨子里所有房屋,没有发现顾廷仪的踪影。不过寨子里的人这会儿都聚在一起,正在制作火把,似乎发现阿木莲不见了,准备找她。 “立刻撤离。”连晋下了命令。 一众暗卫立刻往他们下来的山崖处行去,连晋低头看了一眼阿木莲,决定将她一起带走。 “爬到我背上,抱紧我的脖子。”连晋蹲到了阿木莲前面。 阿木莲犹豫的看着连晋,她不知道连晋想干什么,但是她有不好的预感。 “快点。”连晋又催促了一遍,“你再不上来,我就只能把你打晕了。” 阿木莲哆嗦了一下,赶紧爬上了连晋的背。 崖壁边的夜风呼呼直响,阿木莲把脸埋在连晋的脖子里,死死的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别处。她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会来徒手攀爬彩云山,这么陡的岩壁,掉下去绝对摔成肉泥!好在连晋用绳子把她捆到了身上,否则她要是胳膊没力气了,肯定要掉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木莲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忽然感觉自己猛地向上蹿了一大截,然后落了地。 “把绳子收掉,马上回营。” 阿木莲听到了连晋的声音,偷偷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自己居然已经到了彩云山上,而寨子在自己脚下老远的地方。 “阿爷……”阿木莲忍不住自语,下面那么多火把,是阿爷在找她吗? “嘘,别说话。”连晋转头对阿木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心,我们会送你回来的。” 阿木莲看着连晋可怕的铁面,抖了抖身子,委屈的闭上了嘴。原来给银子的也不是好人,这些人要把自己带去哪儿啊? 第408章 下落 阿木莲被连晋带回了朝辉军营,看着周围来往的士兵,阿木莲即便再单纯,也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 原来他们都是朝辉人,是朝辉的军队。 阿木莲彻底沉默了,阿爷说过,寨子里其他人都被朝辉的军队抓了,他们都不是好人。 连晋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阿木莲再开口,只能去取她脖子上的玉珠,想拿去给顾锡儒看。阿木莲立刻激烈的反抗起来,对着连晋又踢又打。 连晋温声哄着阿木莲:“珠子会还给你的,我拿去给人看看,看完了就拿回来给你。” 阿木莲依然不肯将珠子给连晋,甚至狠狠在连晋手背上咬了一口。 连晋没办法,只能扯断了绳子,强行将珠子拿走了。 阿木莲呜呜的哭了起来,抱着膝盖缩在了营帐角落里。 不多时,顾锡儒冲进了营帐,一把抓住阿木莲:“给你珠子的人呢,他在哪儿?” 阿木莲吓得眼泪直掉,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快告诉我,他在哪儿!”顾锡儒用力晃着阿木莲的肩膀。 “大人这是干什么!”宝里蝶也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看见顾锡儒如此,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阿木莲拽进了自己怀里,“她还是个小姑娘,你这么凶,会吓坏她的!” 顾锡儒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盯着宝里蝶:“她知道廷仪的下落。” “可你这个问法也问不出话啊!”宝里蝶丝毫不惧顾锡儒,抱紧阿木莲,低声用苗语对她说了句话。 阿木莲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宝里蝶。 宝里蝶笑的很温柔:“你别怕,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阿木莲下意识的往宝里蝶怀里钻,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宝里蝶一手抱着她,一手在她后背轻拍。过了一阵,宝里蝶才不冷不热的对顾锡儒道:“你们都出去,我在这陪着她。” 顾锡儒攥着拳头,他知道自己冲动了。可是顾廷仪这么久毫无音讯,终于发现了下落,他无法镇定。 “老爷,属下有事禀告。”连晋适时对顾锡儒低声道。 顾锡儒呼了口气:“出去说。” 两人离开了营帐,宝里蝶将阿木莲抱到膝上,替她擦眼泪:“好了,他们都走了,别哭了,好不好?” 阿木莲哽咽着抹着脸上的泪珠:“他们,他们抢走了大哥哥给的珠子。” “没事没事,等下我去找他们要回来。”宝里蝶哄着阿木莲,“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阿木莲一下就紧张起来,攥着宝里蝶的衣服不肯撒手。宝里蝶无奈,只能用蛊虫联系了阿鬼。 阿鬼很快来了,听宝里蝶说要吃的,看了一眼阿木莲,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饭菜和水都送了进来,阿木莲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吃着饭,险些噎着自己。 吃饱喝足,阿木莲困了,宝里蝶也不急,抱着她哄她入睡,才悄悄走出了营帐。 “怎么样,她说了吗?”连晋一直守在营帐外面,等着宝里蝶的消息。 宝里蝶摇头:“没有,吓坏了,刚睡下。你们也别急,等她醒了我会问她的。” 连晋沉默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着急没用。眼下已经有了线索,说明三少爷还活着,这是好事。只是他依然很担忧,就之前阿木莲的言语透露出的情况,顾廷仪确实在她家里养过伤。可是现在,顾廷仪却不在那个寨子里了,他会去哪儿呢? …… 顾廷仪睁开眼睛,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依然使不上力。他穴道被封,还被下了药,根本无法动弹。好在对方似乎暂时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除了无法活动之外,对方不仅没有虐待他,还给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替他诊治了伤病。 顾廷仪再次打量了一遍自己所处的小屋,石墙,靠近屋顶的地方有个小孩都钻不过去的窗户,除此之外便只剩了那扇厚重的铁门。身下也是整块的石床,铺了厚厚的动物毛皮和褥子,倒是不冷。有块石墩充作桌子,上面只有半根熄灭的蜡烛,再无他物。 这样的房间,用来囚禁再适合不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拆卸下来当作武器,铁门一关,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从顾廷仪的角度,窗外有些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只觉得四周极静,完全无法判断这石屋在哪里。 被囚禁到这里已经有七八天了,顾廷仪心中焦急,却是毫无办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晚上入睡的时候还在阿木莲家中,再睁眼已经到了这石屋里。 顾廷仪推断,自己应该是夜里入睡时中了迷烟,然后对方悄悄将他带出了阿木莲家。也不知道阿木莲爷孙俩有没有遭遇毒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抓他是想做什么。 顾廷仪有心套话,可送饭来的人像哑巴一样,看着他吃完饭,收了碗碟便离开,期间一言不发。便是如厕,都是人提了恭桶进来,之后再拿出去,看管严密的找不到一丝可以利用的机会。 不过顾廷仪还是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比如进来的人穿的都很厚实,而且这石屋里有地龙,每晚都会烧上两个时辰。那些饭菜,每次都只有余温,种种迹象,说明这石屋所在之地气温很低,绝对不在西南。 顾廷仪知道,即便是锦瑟配置的强效迷烟,也不会让人昏迷超过四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对方将他从苗寨废墟带出来,再安置到此处,说明这里距离西南不会太远。那么这里气温低,也只有一个可能,自己身在深山之中,且位置很高。 顾廷仪在彩云山来回不知多少遍,彩云山上没有这样的地方,于是答案呼之欲出,他现在身在闾山深处!联想种种传闻,顾廷仪十分怀疑,自己落入了西凉残部手中。 奇怪,如果不是事先得到了确切消息,西凉残部怎么会悄无声息的潜入寨子,那么准确的带走了自己?而且如果真是西凉残部,杀了自己不是更方便,带自己回来,是想做什么? 第409章 误杀 阿木莲自打到了朝辉军营,除了宝里蝶,便谁都不理。也不知是太害怕还是怎么的,宝里蝶去哪儿她都要跟去哪儿,晚上也要睡在一个被窝里才行,否则就大哭不止。 好在阿木莲肯和宝里蝶说话,断断续续的,宝里蝶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阿木莲爷孙俩将奄奄一息的顾廷仪带回家里养伤,直到前几日的夜里,顾廷仪忽然不声不响的走了,那颗玉珠,是顾廷仪送给阿木莲的。 众人都松了口气,还好,至少顾廷仪从阿木莲家里离开之前,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可是随即众人又疑惑起来,如果顾廷仪是自己离开的,那他肯定会直奔军营而来。这都三四天了,顾廷仪就算身上有伤,也不可能还没回来。而且这么多暗卫在找,每日骑兵营也会在月亮河附近巡逻,为什么完全没有发现顾廷仪留下的蛛丝马迹? “除了他们,最近你们寨子里真没有其他人去过?”宝里蝶不死心的问,她已经问了好几次了,“你再想想,有没有人跟你提过,或者寨子里忽然来了什么人又很快就走了的。” 阿木莲撅着嘴:“阿木莲记得很清楚,没有就是没有。” “那你想想,三少爷离开那天晚上,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连晋连忙追问。 阿木莲不理连晋,是他把自己骗出来的,阿爷肯定着急坏了。 连晋连连给宝里蝶使眼色,宝里蝶只能又问了一次阿木莲。 “没有,那天晚上本来睡的很香呢,阿爷都起晚了。”阿木莲低着头,小声嘟囔着,“不是说会送我回家吗,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起晚了?连晋心里有些模糊的想法,但是不敢确认。他决定再去一次苗寨废墟,这回要仔细的查看一遍阿木莲的家。 请示过顾锡儒,连晋当下便点了五十暗卫,并带了三百顾家军,一起上了彩云山。由于阿木莲不肯离开宝里蝶,宝里蝶和阿鬼也同行。 几百人再次回到苗寨废墟,这一次不再掩饰行踪,寨子里的人看到大批朝辉军人,瞬间如临大敌。 “我们是来找人的,不会为难你们。”宝里蝶用苗语跟寨子里的人沟通,“你们不要害怕,问你们什么,你们答什么就好。” 桑乌眼尖的看到了躲在宝里蝶身后的阿木莲:“阿木莲!” 叫了一声,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桑乌赶紧垂眸闭上了嘴。 宝里蝶低头看向阿木莲:“她是谁?” “桑乌姐姐的阿爹是项南,大哥哥的伤就是她治的呢!”阿木莲小声的对宝里蝶邀功,“要不是桑乌姐姐,大哥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宝里蝶立刻走向了桑乌:“你帮连晋治过伤,对吗?他离开之前,伤势如何了?” 桑乌横了宝里蝶一眼:“别以为你带了阿木莲回来,我们就什么都会说。你也是苗人,他们杀我们的人,烧我们的寨子,你却给他们当走狗,呸!” 桑乌一口唾沫险些吐在宝里蝶脸上,被阿鬼狠狠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坐倒在了地上。 “桑乌姐姐!”阿木莲尖叫一声,扑到了桑乌身前,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回头看向阿鬼,“你们不要打她!” 桑乌反手搂住阿木莲,红着眼睛抬头瞪向宝里蝶和阿鬼:“你们这些王八蛋,有本事就把我杀了!我要知道那小哥儿是朝辉大官,绝对给他下穿肠蛊,让他不得好死!” 宝里蝶的脸色有些复杂,她明白桑乌他们对朝辉军队的痛恨,这些平民,是战争之中最无辜的牺牲者。 然而同行的顾家军却等不下去了,低声对连晋道:“将寨子里的人都集中起来,挨个询问便是,不肯开口便让他们吃些苦头。寻找顾大人要紧,没时间与他们磨蹭。” 连晋也知道战争与这些老弱妇孺无关,可是眼下寻找顾廷仪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便点头同意了。 顾家军气势汹汹的进了寨子,不多时便将躲起来的人全都揪了出来,四五十人都圈禁在一起。可是顾廷仪在寨子里养伤的时候,并没有出过阿木莲家,寨子里的人也不过隐约听说阿木莲救了个人回来,对顾廷仪的其他情况一无所知。 “你家在哪儿?”连晋问阿木莲。 此时阿木莲在桑乌怀里哭的一抽一抽的,哪里听见了连晋的问话。连晋身边的暗卫已经抽出了短刀,刀锋直指桑乌。 “我带你们去!”阿木莲的爷爷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他前几天寻找阿木莲的时候扭伤了脚,“那小哥儿住在我家!” 阿木莲的爷爷心疼的望着阿木莲,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她阿爷。” 连晋连忙讨带了人,跟着阿木莲的爷爷去了他们住的地方。 几件破屋,也就睡觉的屋子比较完整,用破布隔成了两间。阿木莲已经九岁了,按照西南这边的规矩,女娃到了六岁就要自己睡了,小的那间就是阿木莲睡觉的地方。 顾廷仪在阿木莲家养病的期间,一直睡在阿木莲爷爷的床上,而阿木莲的爷爷则支了个简易的木床在另一边。可以说对待顾廷仪,真是仁至义尽。 连晋仔细检查了整个卧室,终于在顾廷仪床下的角落里,发现了残留的一小豆没烧完的迷烟。连晋小心的将迷烟包了起来,准备带回去再细查,忽然听到外面“哐当”一声。 “怎么回事!”连晋疾步冲出卧房,左右一扫见伙房有动静,便连忙过去查看。 只见阿木莲的爷爷躺在地上,后脑尽是血迹,地上丢着把菜刀。连晋赶紧过去将手指搭上他的脖子,脉搏已经很虚了。 “属下失职。”伙房中的暗卫立刻单膝跪地,“他暴起偷袭,被属下推到灶台边磕伤了颅脑。” 连晋是暗卫不是医生,等桑乌赶来的时候,阿木莲的爷爷已经没气了。 “坏人!坏人!”阿木莲对着连晋拼命撕咬踢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连晋一动不动的任凭阿木莲打着,他们爷孙俩是三少爷的救命恩人,却不想被自己手下误杀,等找到了三少爷,他自当向三少爷负荆请罪。 “部首,已经查过,没有其他痕迹了。”暗卫拱手禀报。 连晋抬手在阿木莲颈上一捏,阿木莲瞬间软倒,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全体回营。” 第410章 最后的试探 出于谨慎,顾廷仪在阿木莲家中养过伤的事情并未公开,但是军营里多了个小丫头实在过于惹眼,而且她待在军营之中也多有不便。 如今战事陷入僵持,宝里蝶认为自己多留无益,寻找顾廷仪她帮不上忙,便向顾锡儒请命,带阿木莲回京。 顾锡儒有些犹豫,顾廷仪依然没有找到,但阿木莲却是他活着最好的证明。虽然远在西南,京中的情况顾锡儒也都清楚,让阿木莲去侯府,能极大的安抚众人情绪。但带回去之后呢,让阿木莲留居京城吗?她身份敏感,若是不在侯府小心照应,被别有用心的人带走,恐怕又生风波。 “侯爷,奴婢知道您担心什么。阿木莲如今无亲无故,奴婢想收阿木莲为义女,由奴婢照顾。”宝里蝶对顾锡儒道,“京中侯府如今什么情形,奴婢也略知一二,让奴婢带阿木莲回去,也好让公主安心。” 顾锡儒不在乎锦瑟是否安心,他在意的是侯府其他人和皇帝的态度。 虽然派了自己身边的暗卫回京,但明面上的事情暗卫无法插手,侯府后宅如今依然掌控在朝云公主手里。但是顾锡儒不担心,因为顾锡儒已经接到了皇帝的密旨。表面上,皇帝对于西南战事失利十分不满,然而身为主帅的顾锡儒痛失爱子,皇帝自然也要安抚的。皇帝言语间是许他按不发丧,不过出于对侯府的“爱护”,也表明了让顾家将丧事拖延至清明再办。 眼看就要立春了,立了春到清明也不过再一个多月时间。西南距离京城遥远,消息在路上耽搁个十天半个月也属正常。只要拖到清明,侯府发了丧,朝云公主便是寡居。 寡居的公主,是要回宫去的。 朝云公主的存在一直是顾锡儒的一块心病,顾廷仪是怎么对她的,顾锡儒看在眼里。可朝云公主的心思,他这个在官场打滚多年的武将,却是摸不透。如此心机深沉的女子,若不是全心全意帮助侯府,将来绝对会害了顾廷仪,害了整个武侯府。 如果朝云公主寡居回宫,那她与顾家就没有牵连了。 可是皇帝当初为了将朝云公主嫁给顾廷仪,甚至不惜脸面硬塞,甚至驳了顾廷仪的当朝请婚。顾锡儒很担心,再把朝云公主塞到侯府一遍,皇帝也不是干不出来。只是如此做法实在太伤颜面,若皇帝真的不管不顾的做了,那就真是要对顾家动手了! 有时候,皇帝想铲除一个家族,不仅是皇帝自己想不想,也得看对方是否留下把柄,给皇帝机会。 顾锡儒一生谨慎,不肯也不愿给皇帝这个机会。 “我会让二十暗卫护送你们回京,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在廷仪未找到之前,此事不可张扬。”顾锡儒盯着宝里蝶的眼睛,“除了公主,不许再有其他人知晓此事,你明白吗?” 顾锡儒决定借这件事对朝云公主再做一次试探,最后的试探。若她对廷仪果真情深义重,对侯府真的全心全意,他便认了这个儿媳妇! 宝里蝶并未觉出顾锡儒的决定有哪里不妥,倒是十分佩服顾锡儒。武侯府能够成为如今的武侯府,顾锡儒也不仅是会打仗而已。如此大事,依然稳妥为先,可见这侯爷也不是白做了这么多年。 “奴婢明白。”宝里蝶点头,“事不宜迟,奴婢明日就启程。” “去。” 宝里蝶屈膝告退,一回去就赶紧收拾东西。从西南回京,少说也得一个多月,此行又带着阿木莲一个小丫头,恐怕路上会耽搁更久。她从连晋处听说了公主最近的所作所为,她必须尽快回去,在公主撑不住崩溃之前回去。 宝里蝶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了阿木莲,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宝里蝶,眼神中带着疑惑。 宝里蝶停下手,坐到了床边:“阿木莲,我们明日启程回京,我带你去大哥哥家里,高兴吗?” 阿木莲小小的雀跃了一下,很快又垂下眸子:“我不去京城,我要回家。” 说着,阿木莲的眼圈已经红了。 宝里蝶连忙将阿木莲搂进怀里轻声哄着:“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阿爷不在了,你回家去怎么活呢?以后婶婶和阿鬼叔叔来照顾你,婶婶家里还有小哥哥,你以后就不会孤单了,好不好?” 阿木莲不说话,她很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过。但她不喜欢朝辉人,不想去朝辉的京城。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愤怒和不满,就像她不明白朝辉和西南之间的战争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眼下,阿木莲即便有再多情绪,她也只能跟着宝里蝶走。因为没人肯送她回寨子,她自己也回不去。 宝里蝶让连晋发信回去给锦瑟,她希望锦瑟能早点听到好消息。等自己带着阿木莲回了京,公主安心了,侯府也能安稳了。 可是众人也只知道,顾廷仪在离开阿木莲家之前还是好好的,这已经又是好几天过去了,顾廷仪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大家更想知道。 顾廷仪也想知道,自己被关在石室半个多月了,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不过对方没有再派人为他诊治,他便依然装作四肢无法用力的样子。 用了三天时间,顾廷仪终于冲开了身上被封的穴道,他决定冒一次险。总待在这里不行,无论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主动权最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咔嗒”,铁门外的门锁开了。送饭的人推开铁门,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廷仪,用最快的速度闪身进来,外面的人又把门锁上了。 顾廷仪慢慢的起身,撑着石床一瘸一拐的走到石桌旁边,默默拿起筷子。 顾廷仪本打算,在送饭的人出去的时候,暴起将他跟门外的看守制住,自己就能离开石屋。没想到饭还没吃完,门锁又响了。 顾廷仪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铁门,呼吸瞬间一滞。 “好久不见。” 第411章 交锋 无羡公子看着风尘仆仆,甚至有些憔悴。他刚刚赶到这里,为了尽快到达,这一路上几乎不眠不休,跑死了十几匹马。 “居然是你。”顾廷仪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无羡公子走到顾廷仪旁边,伸手抹了抹他的腕脉,轻笑着收回手:“看来你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走,我们出去说话。” 无羡公子对顾廷仪的态度似乎是非常放心,顾廷仪却是高度警惕着。这一切都太过意外,无羡公子怎么会搅合到朝辉和西南的战事之中,再说他将自己囚禁在此,安的是什么心,也难说的很。 石屋大半在地下,出了铁门感觉像个地窖。从地窖上去是一方小小的院子,规制倒是跟普通人家的院落差不多,能很好的掩饰石屋的存在。不过顾廷仪猜错了他的位置,他们不在闾山深处,这院子在山腰靠近安西州的那一面,这个季节,安西州已然是大雪纷飞了。 无羡公子和顾廷仪进了正厅,无羡公子吩咐人上了茶点,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可现在我没有时间一一回答你。你先听我说,可以吗?” 顾廷仪点了下头,他能沉得住气。 无羡公子将锦瑟的打算告诉了顾廷仪:“虽然宝里蝶和阿木莲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但你下落不明,锦瑟为了留在侯府,必然不会改变计划。我会让你走,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去西南,直接回京。” “你这么做,是为了阿锦?”顾廷仪看着无羡公子的眼睛。 “是。”无羡公子居然毫不避讳的应了,他嘴角噙着几分浅笑,“我能为锦瑟做的事情不多,我明白她倾心与你,更不打算与你争抢什么,你不必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顾廷仪轻笑一声,“我与阿锦之间的感情,不是任何人可以动摇的。你便是想,也抢不去。” 无羡公子莞尔:“那你答应我了?” “我奉皇命在西南领军,若无御旨私自回京,便是死罪。”顾廷仪略微放慢了语速,“你花了这么大力气,必然不是想我回去送死。” 无羡公子微微一怔,他太着急,忽略了这件事。但他也必须让顾廷仪回京,身为天兴祠的教主,他需要给手下人一个交待。 “我着人送你去清平关附近,你可以请旨回京养伤。”无羡公子略略皱了下眉头,“只是这样一来,必然会耽搁好些时日。” “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直接回京,陛下也无法怪罪我什么。”顾廷仪定定看着无羡公子的脸,“我被人掳劫,意外发现闾山之中藏着一支神秘的队伍,怀疑是西凉残部。兹事体大,我只能尽快赶回京城,当面向陛下告知此事。” 无羡公子瞳孔微震,这样相当于将他们的存在暴露在了皇帝眼里。 “你果然是西凉人,而且不是一般的西凉人。”顾廷仪不禁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年纪轻轻便成为名医,可以解释为天赋,然而短短几年便能经营出规模甚大的同安堂,你背后不可能无人支持。你是天兴祠的什么人,红牌尊者吗?” “你连红牌尊者都知道?”无羡公子不禁有些意外,他怀疑皇帝对天兴祠的结构,都没有顾廷仪知道的清楚。 “白青赤玄,天兴祠等级森严,你一句话就能让我走,地位肯定不低。据我所知,天兴祠里只有圣女有资格持玄鸟牌。” 言外之意,你一个男人不可能是圣女,最多也就是红牌尊者了。 无羡公子垂眸片刻,重新抬头的时候,面容再次挂上清冷的笑容:“不知顾将军对天兴祠有何看法?” “图谋不轨,蠢蠢欲动。”八个字,顾廷仪说的斩钉截铁。 “可西凉已经灭国,所谓天兴祠,在皇帝眼里也不过残兵败将,不足为虑。”无羡公子神情一凛,“私募军队的顾家,恐怕才是真正需要处之而后快的。” 顾廷仪顿时瞳孔收缩如针,他们两兄弟私募军队的事情连顾锡儒都瞒着,无羡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你我并非敌人,你顾家私募军队,不过为自保,我天兴祠所作所为,也是给不想归属朝辉的西凉人一个容身之地。”无羡公子拈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然,你我行为都被皇帝所不容,既然如此,为何不联手?” 无羡公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跳的很快,甚至不敢看顾廷仪的眼睛。虽然他早做了这个决定,但这么早就说出来,他几乎没有把握能让顾廷仪答应。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重要,关系着整个天兴祠的存亡。 顾廷仪听到无羡公子的问题时,心跳的也很快。诚然,自己和大哥一起私募军队,说的再好听都是为了谋反做准备。谋反一途,不成功便成仁。只是眼下还不到时机,若与无羡公子联合了,或许会得到好处,但也可能会不得已的提前发动。没有万全的准备,这就是拖着九族一起去送死。 半晌,谁都没说话,两人均是陷入沉思。 顾廷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随手拿起茶盏灌了一口,才发现茶水已经凉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如此重大的决定,怕是无法草率进行。不如我们各自回去细细思量一番,再做定夺。” 无羡公子也有些松了口气,顾廷仪这句话,虽然并不代表会与他联合,但至少说明,他有合作的意向,不会就此出卖天兴祠。 “好。”无羡公子点头,“顾将军现在恐怕归心似箭,博彦便不多留了。” “我们京城见。”顾廷仪起身,朝着无羡公子抱拳一礼,“顾某告辞。” 顾廷仪走了,没人阻拦,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无羡公子目送他远去,不禁揉了揉眉心。大公子的心思太过阴毒,顾廷仪倒是磊落之人,但愿自己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第412章 这信蹊跷 锦瑟仰头灌下了今天的汤药,皱着眉头擦了下嘴角,喜鹊赶紧送上漱口水,又拿了梅花糕来:“主子,梅花糕清甜,您吃些压压嘴里的苦味。” 锦瑟摇头,她不想吃梅花糕,她什么都不想吃。 明天就是朝阳公主的生辰,是她借机张扬假孕的最佳时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件事,让皇帝无法私下灌她落胎药。保住这个“孩子”,是她留在侯府的第一步。 “府中庶务,最近大夫人打理的如何?”锦瑟坐到妆台前面,一件件取下身上的首饰,“账本今天也送去了。” “主子放心,账本奴婢亲自送去的。”喜鹊站到锦瑟身后,帮她拆开发髻,“主子,您把庶务交给了大夫人,连账本都给了,府里的人不会再说你什么了。” “我得先给他们宽宽心。”锦瑟扯了扯嘴角,过几天自己“怀孕”的事情爆出来,恐怕侯府里又要闹腾一番。不过没关系,她肯定会先被皇帝召进宫,只要她能说服皇帝,侯府再闹腾,她也有本事继续自己的计划。 “顾云娇那边呢?”锦瑟丢下耳环,从镜子里看向喜鹊。 “赵婕妤传话出来,说顾云娇最近安分的很,日日待在碧凝宫,足不出户。”喜鹊顿了顿,“说是因为驸马爷的事伤心太过,还在养病。” “呵,她是为了廷仪伤心吗,她是为了绿萝伤心。”锦瑟冷笑一声,“让她继续养着,只要她安分守己,其他的不用管。” “昌家那边呢,婚期定了没有?”锦瑟又问。 “说是没有好日子,还在挑。”喜鹊哼了一声,“分明是看侯府落难了,找借口推脱。” “正常,廷仪还没发丧。他们是怕婚事和丧事撞上,不吉利。”锦瑟面无表情,“明日宴会上,我会跟大夫人一起去跟昌家好好说道一下。” “明日太夫人不去。”喜鹊赶紧道,“太夫人的身子还是不好。” “知道了。”锦瑟点头。 一大家子的事,让锦瑟有些疲惫,她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喜鹊把香点上。这香之前快用完了,林妙言又送了些过来,只是这次的量不多,等自己空下了,还得让人去找找,总不能一直让林妙言送。 锦瑟正准备上床,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主仆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么晚了,谁会来啊? 喜鹊去开门,锦瑟起身穿衣,来的是巫怀安。时辰太晚了,巫怀安直接把信交给了喜鹊,没有进门,在外面等候传唤。 “主子,是暗卫传信。” 锦瑟有些意外,自打顾锡儒身边的暗卫回来接替了巫怀安,暗卫的传信便不再送到自己这边,今天怎么又送来了? 锦瑟立刻把信拆开,是连晋写来,告诉她暗卫们发现了顾廷仪的下落,宝里蝶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等宝里蝶回来了,会跟她细说,还希望她在宝里蝶回去之前,保守秘密。 锦瑟顿时欣喜若狂,他们找到顾廷仪了?他们真的找到顾廷仪了?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锦瑟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坚持了这么久,坚持的自己都有些麻木,有些认命了。她原本已经失去了希望,没想到顾廷仪真的还活着! “主子,您怎么哭了。”喜鹊连忙抽出帕子给锦瑟擦眼泪,“您别伤心了,明日还要出门,眼睛哭肿了可怎么好。” 锦瑟的眼泪却是止不住,她太高兴了,高兴的让她觉得这些日子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廷仪还活着。”锦瑟用手背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痕,“我就知道他没死。” “真的!”喜鹊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主子您快看看,驸马爷什么时候回来呀!” 锦瑟“噗哧”一声笑出来:“这是密信,哪里写的了那么多东西。宝里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等她回来了,就都清楚了。” “太好了,那奴婢现在就去告诉太夫人,太夫人知道了,说不定身子马上就好了呢!”喜鹊转身就要走。 “别去!”锦瑟一把拽住了喜鹊,“这事不能告诉别人,得保密。” 喜鹊疑惑的看着锦瑟:“为什么呀,这么大的好事,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再说了,驸马爷都找到了,这信不过是提前报个喜,家书肯定很快就会到。而且驸马爷回了军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不说也会有别人说呀。” 喜鹊的疑问仿佛一盆凉水,忽然间浇在锦瑟头上,让她冷静了下来。 对啊,如果顾廷仪已经回了军营,那即便顾家想瞒也是瞒不住的。连晋为什么要自己保密,难不成顾廷仪并未回大营,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锦瑟不禁想到顾廷仪兄弟俩私募军队的事,难道是经此一事,顾锡儒也觉得皇帝寡恩,决定谋反了,所以并未将顾廷仪送回朝辉大营,而是秘密藏了起来,为谋反做准备? 不对,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宝里蝶回来跟自己说明情况,而是连晋回来了。谋反这么大的事,顾锡儒不会随便跟人说,他连自己都信不过,又怎么会信得过宝里蝶? “叫暗卫进来。”锦瑟低声对喜鹊道,“你去守着门。” “是。”喜鹊屈膝领命,立刻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巫怀安进来了,锦瑟把信交给了他。巫怀安快速的扫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 “你也觉得这信蹊跷是不是?”锦瑟看着巫怀安的脸色,心忍不住沉了沉,“安叔叔,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可能。”巫怀安竖起手指,“第一,他们真的找到了顾廷仪的下落,但是却没找到顾廷仪,只是发现了他留下的线索,说明他有可能还活着。写信回来,是想你安心。” “第二。”巫怀安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锦瑟。 “第二是什么,你说呀。” “第二,顾锡儒觉得你留不得了,他写这信回来,想让你麻痹大意,等你松懈了,便是他动手的时候。” 第413章 生日宴 不算家宴,上一次锦瑟外出赴宴,正是朝阳公主牵头做的赏雪宴,中间隔了差不多三个月,这回是朝阳公主的生辰宴。 琦瑄比二公主大一天,说一天其实都有些多了。当初辰妃和皇后同日胎动,皇后那边伺候的阵仗比辰妃大的多,众人助力,皇后用了三个时辰产下了琦瑄。而辰妃则是夜里才诞下的二公主,于是生辰也被推到了第二天。 琦瑄年年都要庆生辰,二公主没了辰妃照顾自然没人替她操持这些。锦瑟嫁到侯府之后,顾廷仪倒是帮她庆生过,也不过好友一同小聚,从没搞过什么排场。 单看今日,姚府仆从前后忙碌,里外穿行,外院男宾和内院女眷均是多的晃眼,嘈杂的人声吵得锦瑟只觉得脑仁疼。 “妹妹今日穿的真是素净,也对,妹妹是新寡。”琦瑄嘴角含着两分讥诮的笑意,“只是今日本宫生辰,你这样打扮是故意扫兴吗?” 锦瑟今日穿了一身蜜合色的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上身是月白的短袄,只脚上穿一双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说素净也可,其实在这春日里,很是清新脱俗。 锦瑟还未说话,大夫人已经变了脸,垂着眸眼圈有些发红。 锦瑟知道琦瑄是故意找茬,淡淡一笑:“长姐,廷仪还未发丧,妹妹怎算新寡。再说了,今日是姐姐的生辰,妹妹若打扮的太出挑,岂不是抢了姐姐风头。” “迟早的事儿罢了。”琦瑄白了锦瑟一眼,“等过了清明,我看你还嘴硬。” 锦瑟转脸,朝着西南的方向轻叹一声:“听说西南洪灾甚为严重,姚驸马不是武将,沙场无情,但愿他也能逢凶化吉。” “你敢诅咒我!”琦瑄顿时怒气冲冲。 “长姐,我分明是为姚驸马祈福,怎么就成了诅咒。”锦瑟一脸委屈。 “你!”琦瑄不知道怎么说锦瑟,手都抬到了半空中,只恨不得打她个耳光解气。 “嫂嫂,您怎么在这儿啊,齐王妃到了。”姚婉柔适时出现,按住了琦瑄的手,对着锦瑟和大夫人屈膝行了礼,“朝云公主安,顾夫人安。” “嫂嫂,齐王妃在花厅了。”姚婉柔给琦瑄递了个台阶,低声在琦瑄耳边道,“大喜的日子,您何必在这儿与朝云公主置气呢。齐王妃是贵客,您去跟她说说话。” 皇后早跟琦瑄打过招呼,让她笼络齐王妃,琦瑄横了一眼锦瑟,转头走了。 “家中长辈不在,婉柔年纪轻办事不利,招呼不周怠慢了朝云公主和顾夫人,还请二位海涵。”姚婉柔又对锦瑟和顾夫人福了福身。 锦瑟看着姚婉柔,不禁对她有些佩服。家里有琦瑄这样难伺候的主儿,居然没闹出姑嫂矛盾。前边劝得了琦瑄,这会儿又给足了自己和大夫人面子,可见八面玲珑,是个会来事儿的人。 “朝阳公主是父皇亲封的长公主,你一人操持内外事务,也是辛苦。”锦瑟跟姚婉柔说了几句场面话。 姚婉柔是东家,不可能一直陪着两人,不多时便又去招呼其他人了。 姚婉柔走后,大夫人便一直闷闷不乐的。锦瑟知道,她是被琦瑄那句“新寡”刺激到了,又想起了顾廷仪的事。 “母亲,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呢。”锦瑟坐直了身子,“您得记得,廷仪还未正式发丧。他如今只是下落不明,是否遇难,还没有定数。您是侯府的主母,这种场合,可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大夫人又想起顾云诗的叮嘱,连忙振作了一下精神,点头道:“对,廷仪会回来的。” 锦瑟和大夫人到的也不算早,没多久就开席了。锦瑟作为琦瑄的妹妹,被安排到了主宾桌,就坐在琦瑄右手第三个座次,她与琦瑄之间,只隔了个靖王妃。 靖王向来抱皇后大腿,靖王妃又是皇后的侄女,和琦瑄的关系十分亲近。席间两人说话玩笑,看着倒是比锦瑟这个亲妹妹更像琦瑄的姐妹。 “呀,尽顾着与朝阳公主说话,险些冷落了朝云公主。”靖王妃假着一张脸,给锦瑟夹了一块藕片,“妹妹尝尝,这是去年下来便存在冰窖里的藕,这个时节可是难得。都说藕断丝连,想来顾驸马泉下有知,也会惦记着妹妹的。” 锦瑟早知道靖王妃没安好心,同样挂起假笑:“多谢八嫂挂怀,朝云觉得八嫂也该多吃些,不对,八嫂应该多吃些花生莲子什么的,也好早日诞下嫡子,为八哥开枝散叶。” 靖王妃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靖王好色,家中姬妾成群,还生了几个庶女。靖王妃早年也是怀过身孕的,可惜当初年轻不懂事,不小心致使孩子流产了,从此便再没有过身孕。这是她心头的一道疤,被人当众硬揭疮疤,靖王妃自然恼怒。 “侯府不也送了个美姬给王爷。”靖王妃往旁边那桌的大夫人方向横了一眼,“堂堂侯府,也不过如此。” 靖王妃自然知道顾云润在顾家是什么身份,此时说出来,不过是想下武侯府的脸面。 “不就是个奴婢么。”锦瑟云淡风轻的吹着勺子里的汤,“怎么八嫂连八哥身边的奴婢都如此留心,身为王妃,这点子肚量总该有的。” 身为王妃正室,这种地位也就比通房高那么一丢丢,连名分都没有的美姬,根本就不该放在眼里。锦瑟这么说,摆明是拐着弯儿说靖王妃善妒,没有正妻的气度。 “听说那美姬是贱妾庶出,这样的身份给八王爷做个美姬倒也不算亏了。对了,她去年便产下了庶女,似乎最近又有身孕了?倒是个好生养的。”同桌的宣王妃李氏一脸八卦,看着靖王妃问道。 靖王妃的脸几乎憋成了猪肝色,转头对琦瑄道:“吃了些酒,妾身想去更衣。” “嫂嫂去便是。”琦瑄点头。 锦瑟有些讶异,顾云润又有身孕了?看来靖王妃对自己这样不仅是因为琦瑄,还有顾云润的缘故,自己也算躺枪了。 这宣王妃,消息挺灵通啊。她这傻乎乎的一问,倒是帮了自己。 锦瑟看向李氏,轻笑着点了下头。李氏发现锦瑟看自己,也笑着对锦瑟眨了眨眼睛。 锦瑟愣了一下,宣王妃她,似乎也并不傻啊。 第414章 姜太公钓鱼 长公主做生日宴,自然不是大家吃吃喝喝就完事了的。席面过去,后面还有其他安排。 花园里已经搭好了戏台,请了最近京城最火的长生班来演出。南院里一些太太夫人一起扎堆八卦,打马吊推牌九,气氛好不热闹。年轻的小姐们,大都围在琦瑄身边,边看着歌舞表演,边聊着京城眼下最时新的玩意儿。 原本锦瑟打算今天敲打敲打昌家夫人,但昨日得了连晋的密信,心绪平静了许多,倒不如前几日那么心燥上火,干脆便没去找她。 大夫人到底还是因为顾廷仪的事伤了心,虽然没有应酬的心思,还是强打精神去了花园听戏。倒是锦瑟在湖边看到了独自垂钓的宣王妃,便也搬了把椅子过去同坐。 “朝云公主。”宣王妃看到锦瑟,也没起身,只笑着点了下头。 锦瑟见宣王妃如此闲逸,也懒得计较那些规矩,凑到宣王妃身边:“二嫂可钓到鱼了?” 宣王妃往椅背上轻轻一靠:“这鱼儿上不上钩,全凭它的心情,我在这儿下杆也不为钓鱼,只消躲会子清静。” 锦瑟怔了怔,噗哧一笑:“原来二嫂在这偷闲,我当是二嫂学古人心境,独钓寒春,是悟出个什么理来。” “成天哪里那么多要悟的,否则纵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也要把自己累死了。”宣王妃伸了个懒腰,懒散无所谓的神情和宣王倒是一路,“妹妹怎么到湖边来了,春寒料峭,妹妹别伤了风。” “清静地方,想躲清净的人自然就来了。”锦瑟退后两步在椅子上坐下,朝宣王妃眨了眨眼,“二嫂不也来了?” “你我到底不同,虽说这是朝阳公主的生辰宴,你若想,你的风头自不会比她少。”宣王妃看着前方的湖面,好像是去瞅鱼漂了,只是目光又没有焦距。 “我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锦瑟撇了撇嘴,“再说了,朝阳公主的生辰,我又何必抢她风头,碍她的眼。” “哦?倒不像你会说出的话。听闻朝云妹妹从来是到哪儿都被众人瞩目,先不说妹妹风华绝代,衣衫首饰也华美异常,便是口舌上也从没输过别人。”宣王妃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下锦瑟,“你该不会是特意来谢我的,大可不必,我就是看不惯靖王妃那副德性。” 宣王抱燕王大腿,和站在皇后那边的靖王自然不是一路。宣王妃和靖王妃相互看不顺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不过这位宣王妃之前一直存在感极低,之前锦瑟派巫怀安去宣王府上,也从来没递回过有关这位宣王妃的任何消息。想来摊上宣王那么一位丈夫,宣王妃也头疼至极,如今这样子,倒像是破罐子破摔了,自己过的随心高兴就好。 “妹妹也不是特意来谢二嫂的,不过看二嫂一人在此,不免孤单。从前少与二嫂亲近,今日得了机会,自然要跟二嫂说说话。”锦瑟笑道,“二嫂对朝云似乎有误会,朝云从未想过事事拔尖出挑,只不过和嫂嫂一样,看不过眼的事情,便忍不住想说道两句。” “朝云妹妹如何做想,不必同我解释。”宣王妃似乎没有跟锦瑟亲近的意思,语气有些疏离和推拒。 “呀,有鱼上钩了!”锦瑟忽然一指湖面上的鱼漂,“二嫂快收杆呀。” 宣王妃笑了:“别看鱼漂动了就是有鱼咬了饵,鱼也不傻,那是在试探呢。若是现在收杆,绝对什么都钓不到。” 话这么说,宣王妃还是坐了起来,盯着鱼漂,手慢慢伸到了鱼竿跟前。锦瑟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只见那鱼漂猛地一沉,宣王妃立刻抓紧鱼竿用力向上一提,一尾银鱼甩着尾巴被拽出了湖面,带起的水珠激起阵阵涟漪。 “红飘,拿桶来。” 宣王妃身后的一个丫鬟立刻将盛着水的木桶提到了宣王妃身边,另一个丫鬟则帮着宣王妃收了杆,手脚麻利的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来,顺手丢进了木桶里。 看她们合作如此娴熟,可见宣王妃经常钓鱼。钓鱼这项活动极其考验人的耐心,年轻人喜欢的很少,宣王妃倒是个例外。 宣王妃拍了拍手,取下杆上的鱼钩,居然又重新抛进了湖里,兀自眯着眼睛抱起胳膊靠在了椅背上。这回既无勾也无饵,倒真有些姜太公钓鱼的意思。 锦瑟知道宣王妃这是在赶人了,便起身道:“二嫂好闲情,妹妹便不打扰了。只是这湖边风冷,为免风寒,二嫂还是批个斗篷的好。” “朝云公主慢走。”宣王妃随意的点了下头。 锦瑟缓步离开了湖边,走到灌木丛边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往宣王妃的方向看了一眼。宣王妃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仿佛睡着了似的。 “主子,宣王妃的性子怎么这般奇怪。”喜鹊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好像谁巴结着她似的。” “多嘴,越发没规矩了。”锦瑟抬手在喜鹊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这里是姚府,你当在听雨阁呢。” 喜鹊吐着舌头打了个千儿:“主子教训的是。” “朝云公主,朝云公主?” 主仆俩正说话,刻意压低的叫声从不远处的抄手回廊上传来,锦瑟抬眸,一眼就看到了韩静宜。主要她目标大,穿的衣衫又一贯的颜色艳丽,想看不到都难。 韩静宜见锦瑟看向她,立刻小跑着到了锦瑟身边,先见了礼:“朝云公主安。” “行了,不必拘礼,什么事?” 韩静宜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又往锦瑟身边凑了凑:“朝云公主,之前您让我打听朝阳公主和姚驸马为何争吵,我已经打听到了。” “怎么回事?” “婉柔姐姐说,朝阳公主生产没几日,姚驸马便执意出征。朝阳公主不肯,便与他吵了起来,还摔了陛下赏的一只青玉双耳瓶。” “那朝阳公主为什么又肯让姚驸马走了?” “好像,好像是姚驸马说,他去了,定能帮朝阳公主完成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据说是跟朝云公主您有关。” 跟自己有关? 锦瑟皱了皱眉头,姚婧荣去西南打仗,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 难道…… “喜鹊,去找大夫人,我们即刻回府。” 第415章 三奶奶赎罪 锦瑟认为顾锡儒有危险。 姚婧荣所谓与她有关的“朝阳公主的心愿”,无非是让锦瑟难受。姚婧荣一个白衣出身,更不是什么武勋世家子弟,在战场上想抢顾锡儒和顾廷仪的功劳是不可能的。除非姚婧荣使什么阴招,坑顾锡儒或者顾廷仪一把。 顾廷仪遇上山洪,据之前暗卫传信,是有人将他们行军的路线告诉了敌方。毕竟顾廷仪在大军之前过闾山去安西州调粮,连路上伏击的西南联军都没发现。如今所有人都认为顾廷仪死了,侯府险些大乱,锦瑟也是心如刀绞,可不正是琦瑄喜闻乐见的事? 锦瑟不认识姚婧荣,只觉得联合敌军来打击顾家,姚婧荣应该没那么大胆,通敌卖国的罪名,就算朝阳公主也不可能帮他挡下来。但是暗中搞小动作,姚婧荣绝对是能干出来的。他敢弄大了琦瑄的肚子,逼的皇后匆忙将琦瑄嫁掉,最后还没怪罪他,可见他也有些能耐。 现在顾家在西南只剩了顾锡儒一人,而且刚吃了败仗,这种时候,姚婧荣肯定会抓紧机会搞事情。小打小闹动摇不了顾家的根基,杀了顾锡儒才能一劳永逸。如此不仅能打击锦瑟讨琦瑄高兴,还能在皇帝面前邀功,一石二鸟。 大夫人被喜鹊找到的时候,正在跟胡将军的夫人说话。胡湘君是胡夫人的长女,去了博州一年多,回府之后也去娘家住了两天,似乎是闹了什么不愉快。胡夫人一脸忧虑,大夫人耐着性子与她说着什么。 喜鹊将锦瑟在找大夫人的事跟大夫人身边的绿芜说了,绿芜点了下头,凑到大夫人耳边低声道:“夫人,三奶奶找您,似乎有要紧事。” 大夫人听完回头环视一圈,看到了远处月亮门跟前的锦瑟,对绿芜道:“你先去回话,我马上去。” 锦瑟看绿芜过来了,让她转告大夫人说有事要回府,自己先去跟姚婉柔告辞。等大夫人这边好了,到东角门去跟她汇合。 “才刚到未时,朝云公主这么快就要走?”姚婉柔一脸歉然,“是婉柔怠慢了公主,望公主勿怪。” “哪里的话,只是府里有事得回去处理一下,还得麻烦你转告长姐,就说我有事先走了,祝她千岁长安。”锦瑟淡淡笑了笑。 “是,婉柔会的。”姚婉柔屈膝道。 因前院还有男客,女眷不方便进出,姚婉柔亲自将锦瑟送到了东角门。紧跟着大夫人也来了,上了马车,大夫人立刻问锦瑟:“可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不是府里,我只是听说了些事情,想尽快回去让暗卫转告父亲。”锦瑟说完,安慰了大夫人一句,“母亲不必太过担心,或许是媳妇多心了。只是如今父亲身在战场,万事小心一些总没错。” 大夫人连连点头:“对,沙场无眼,安全为先。” 大夫人顿了顿,似乎是想问锦瑟究竟听说了什么。她知道自己这媳妇主意大,更是个有本事的,从前总觉得自己身为婆婆拿不住这媳妇心里不舒坦,如今顾廷仪不在了,那些心思也淡了。见锦瑟没有提的意思,便也没问。 锦瑟一回府,就让巫怀安去叫顾锡儒派回来的暗卫扈彭,自己则让叫喜鹊研磨,给顾锡儒写信。 “见过三奶奶。”扈彭单膝跪地,给锦瑟行礼。 “起来,我有事交待你去做。”锦瑟左手抬了一下,示意扈彭起身,右手继续笔走龙蛇。 扈彭站起来便垂首立在一边,什么都没问,和其他暗卫没有任何区别。 锦瑟写完了信,拿起来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取了信封装起来,用红蜡封了口。 “这封信需要立刻送去西南交给侯爷,你亲自去,务必亲手交到侯爷手上。”锦瑟把信递向扈彭。 扈彭没有接信,而是又跪下了:“请三奶奶赎罪,侯爷有令,让属下留在京城看护侯府安全。没有侯爷的命令,属下不能擅自离京。” 锦瑟皱了皱眉头:“你是侯爷的暗卫,年前西南那边独你一人回来,你不去要谁去?何况这信里内容十分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请三奶奶赎罪,侯爷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拗。”扈彭的语气毫无起伏。 锦瑟来了火气:“侯爷的命令你不敢违拗,本宫的话你就可以不听是吗!究竟本宫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请三奶奶赎罪。”扈彭保持着姿势,一丝都没动,语气也是同样的无波无澜。 扈彭来来回回就一句“三奶奶赎罪”,锦瑟气的随手抄起砚台,直接朝扈彭身上丢了过去。扈彭居然没躲,砚台砸在了他肩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扈彭依然没动,而且愣是一声没吭。 锦瑟怔了一下,长叹一口气。算了算了,侯府里顾锡儒最大,扈彭是顾锡儒的人,回来也是因为顾锡儒要防备自己,他恐怕不会听自己的了。 “信你拿走,让其他暗卫去送。”锦瑟面色不悦,“你是现下侯府暗卫的部首,若是此事出了差错,就算你是侯爷的暗卫,本宫也饶不了你!” 扈彭这才领命接了信,转身出了房门。 锦瑟靠上椅背,仰头望着房梁。她今日没有在琦瑄的生辰宴上张扬假孕,是因为她想赌一把。赌顾锡儒不是想除掉自己,而是想她在顾廷仪回来之前,护住侯府的安危。 若锦瑟是真心向着侯府,便不会计较信中信息模糊,而是会信任顾锡儒,一心一意等着宝里蝶回京,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本这并不算很难,可是顾锡儒要让她保守找到了顾廷仪下落的消息。眼看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清明了,顾锡儒摆明了是让她拖住皇帝,不给顾廷仪发丧,好争取更多的时间。 至于这更多的时间,究竟是继续寻找顾廷仪,还是做的什么,恐怕也只有锦瑟成功拖住了皇帝之后,顾锡儒才有可能告诉她。 其实锦瑟也在赌,赌那封信里的内容全是真的,赌顾廷仪真的没死,赌他总有一天会重新站在自己面前。 第416章 下不为例 朝阳生日宴之后,西南洪灾泛滥的事情,忽然之间就传开了。朝辉大军在西南联军手里吃了亏的事,原本也只有一些朝臣和官眷知道,如今竟是大街小巷几乎到处都在议论着。 朝辉大军被洪水阻隔,成了一支孤军,被蚕食殆尽是迟早的事。 这样的论调,开始在民众之间私下传递着,尤其永州刺史回京之后便闭门不出,更加证明了这种论调的真实性,对于战事的悲观情绪蔓延的十分厉害。 一开始,朝廷并没有什么反应,没想到春季的乡试竟然出了问题。秀才们联名请愿,希望朝廷公开西南战事的真实情况,若事不可为,便理应撤军。 “如果朝辉攻击西南是顺应天理,那西南洪水为什么冲断了大军粮道?” 月亮河洪水似乎也成了另一种佐证,老天爷不高兴了,这种话在民间十分有市场。 “你们想想啊,五十万的大军,再加上战马,耗在西南地界上,每天光是米粮消耗便不是小数目。如果大军不撤,说不定要加赋了。” 这种猜测一出,老百姓们顿时更坐不住了。增加赋税,可是与民生息息相关的事情。盐铁税本来就已经不轻了,若是再加赋,本就不宽裕的百姓们更是要勒紧裤腰带。尤其前年才闹了蝗灾的南方地区,更是民怨沸腾。 民怨一起,各地官府都开始头疼了,奏折流水一般送进了宫里。 一连数日,皇帝都面色沉郁,甚至将一个“不小心撞到了皇帝怀里”的后宫妃嫔,以不敬之罪打入了冷宫。朝上朝下,人人提心吊胆,说话都不敢大声,就怕惹了皇帝不痛快。 谁也没想到,朝云公主竟然主动递了帖子求见皇帝。 “父皇,清明将至,本来顾家该为顾廷仪发丧的。但儿臣认为,眼下不是时机。” “如今西南战事失利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若是这种时候顾家再发丧,儿臣担心百姓恐慌。” “儿臣听胡湘君说,她从博州回来的时候,已经发现有永州的百姓开始逃难了。” 普通百姓对于战争自然是恐惧的,哪怕知道还有清平关挡在前面,可顾锡儒吃了败仗,他们怎么能不慌?永州地处朝辉与西南交界之处,是个大州,人口众多。若是永州百姓大批朝北方逃难,恐慌情绪将进一步散播开。 如今正是春耕的时候,若是出了这种事,今年的秋收就会遭到影响,还会冲击一些地方的商业和制造业,更别提流民可能造成的安全隐患。 若是这种时候,顾家再发丧,只怕百姓会大面积恐慌,且恐慌情绪更加严重。如此恶性循环下去,结果难以预料。 其实这种事情大家都明白,只是没想到,锦瑟一个公主敢在皇帝面前宣之于口。 “便是顾家不发丧,对于眼下的情形也于事无补。”皇帝冷着脸。 “父皇,儿臣认为,如今最迫切的,是西南尽快拿下一场胜利。即便不是什么重大的胜利也无妨,最重要的是让百姓重拾对朝辉大军的信心。若是顾锡儒的心思被顾廷仪的丧事牵扯,怕对战事也无助。” “对付顾家,可以徐徐图之,但西南那边的情况,却是刻不容缓的。” 言罢,锦瑟将吩咐余治早早写好的一篇报道呈给了皇帝。 “这是儿臣亲自命人写的,准备在京城拾趣大版面发布。儿臣还准备了其他版本,可以同时让地方官府协助发布。百姓们不在西南,对西南的情况无非道听途说。若是有官府消息,定能稳定民心。” 这是一则关系西南战事取得大捷的报道,前半部分内容,是对西南大军如今的推进情况做了一些报道,当然有相应的润色。而后半部分关于大捷的消息,完全是捏造,纯属子虚乌有。但是内容却写的机具煽动性,非常能够鼓舞人心。 皇帝又不蠢,看了一眼便明白了锦瑟意思。只要官府和锦瑟联合,把这消息大面积散布出去,百姓们又不知道西南的确切情况,八成会信这报道是真的。如此一来,百姓恐慌的情绪就会被极大的安抚,继续安生务农经商,不至于造成什么乱子。 但这个办法也是铤而走险,大捷的消息是假的,若被人发现了,朝廷的信誉便会一败涂地。 “父皇,您比儿臣了解顾锡儒。您觉得,若是您下了死命令,一场大捷,他拿的下来吗?” 皇帝眼皮微垂,似有意动。 “父皇,只要西南大捷,流言便可息止。月亮河洪灾,又不是只有朝辉大军受损,西南受灾更为严重。儿臣以为,以武侯的本事,定然能突破困境。如今战事僵持,怕也是武侯为顾廷仪的下落着急啊。” 许久,皇帝都没说话,忽然他抬头看向锦瑟。 “这,都是你这段时间想出来的?”皇帝晃了晃手里那篇报道,盯着锦瑟的脸。 锦瑟心里一虚,赶紧跪下:“儿臣不该置喙朝政,还请父皇赎罪。” 皇帝没说话,只看着锦瑟。 锦瑟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不错的东西。”皇帝忽然开口,将报道放在了御案上,“你这可是一举两得,又能赚一笔。你一个公主,也不见你平日如何奢靡,赚的银子是去哪儿了?” 锦瑟的心脏微微缩了一下,连忙双膝跪地:“父皇明鉴,儿臣的收入,除了云锦阁的日常开销,半数都给了父皇。儿臣平日里喜好制药,银子大部分都被儿臣用来采买各种药材了。父皇若不信,可以去查。儿臣在同安堂和济世堂,都有药物采买的记录。” 皇帝见锦瑟对自己如此畏惧,嘴角微勾:“父皇不过随口一问,你慌什么,起来说话。” “是。” 锦瑟站了起来,依然低着头。 “你不错,虽是个公主,却是懂得为朕分忧的。” 皇帝此话一出,锦瑟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半。 “之前那天下第一比试大会,衡儿弄出了乱子,听老五说,也是你给出的主意收拾手尾。” “儿臣不敢居功,是哥哥们做的好。”锦瑟谦卑道。 “这次的主意,你出的不错。这文章的事情,你去跟你四哥一同操办。”皇帝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还是多操心些顾家的事,那才是你的正事。” 锦瑟知道皇帝是在警告自己,以后不能再置喙朝政之事。不过这次冒险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其他的事也顾不得太多了。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锦瑟再次单膝跪地,一脸谦卑道,“儿臣定会紧密注意顾家的风吹草动,若有发现,定第一时间来告知父皇。” “嗯。”皇帝点了下头,“去。” 第417章 宝里蝶回京 锦瑟回到听雨阁,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只是想起之前皇帝的眼神,依然感觉有些恍惚。 跟皇帝谈判,尤其还是牵扯朝政的事,无异于与虎谋皮。好在巫怀安的计策有用,分号众多的云锦阁和各地筹备的报社很好的散布了流言,秀才闹事也算是侧面帮了自己的忙。如今只要继续按照计划实施下去,京城拾趣很快就会变成全国性的报纸,能很好的用于引导民意。 这样一来,对于顾家是否发丧的事,自己就掌握了主动权。 好在皇帝现在只以为她是想用京城拾趣赚银子,还是得继续麻痹皇帝,让他认为自己真的钻进了钱眼儿里。 揉了揉额角,锦瑟打了个呵欠。 “主子,奴婢给您煮碗参茶。”喜鹊有些担心的看着锦瑟,“这段日子您为了侯府谋划,殚精竭虑,得好好补补身子才是。” 锦瑟勉强堆笑了一下:“哪儿就那么娇气了,只是进宫一趟有些乏了。” 两人正说话,宝莲忽然跑了进来:“公主,宝里蝶回来了。” “宝里蝶回来了?”锦瑟唰的站了起来,“人呢?” “刚从东角门进来,想是一会儿就到听雨阁了。”宝莲回道。 锦瑟都等不及了,大步朝着听雨阁的门口走去。伸着脖子朝路上张望着,终于在约莫一刻钟之后,看到了宝里蝶的身影。 宝里蝶显得有些风尘仆仆,背上背着包袱,手里还领着个小丫头。 “公主。”宝里蝶远远的也看到了锦瑟,脚下又快了几步。 锦瑟迎了上去,不等宝里蝶给自己见礼,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总算回来了,走,进去说。” 丫鬟们都被锦瑟打发了出去,喜鹊亲自守着门口,只锦瑟和宝里蝶在屋子里说话,当然,还有阿木莲。 宝里蝶自然明白锦瑟最想知道什么,见了面就马上跟她说起了顾廷仪失踪前前后后的事。 “阿木莲救了他,他还活着,对不对?”锦瑟鼻尖发酸,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顾将军一定还活着,没回军营,定是有其他打算。”宝里蝶语气肯定。 锦瑟吸了吸鼻子,起身走到阿木莲旁边,挂上笑脸:“你叫阿木莲?” 阿木莲有些怯的把脸转到了宝里蝶怀里,锦瑟身上还穿着入宫的宫装,高发宝冠,华贵非凡,更是自有一股魄人的气势。 “阿木莲,这是大哥哥的夫人。”宝里蝶笑着轻轻拉了一下阿木莲,“大哥哥是好人对不对,大哥哥的夫人也是好人呢。” 阿木莲这才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往锦瑟身上打量:“你是大哥哥的女人婆?” 锦瑟怔了怔,宝里蝶连忙解释,西南那边管媳妇叫女人婆。 锦瑟被这说法逗笑了,连连点头:“对,我是大哥哥的女人婆。你是大哥哥的救命恩人,叫我姐姐就好。” “阿木莲,叫公主姐姐。”宝里蝶轻声对阿木莲说。 阿木莲眨巴着眼睛:“公主姐姐,你真好看。” 锦瑟随手拿了桌上的点心递给阿木莲:“给你,公主姐姐让外面的小姐姐带你去找小哥哥玩好不好?” 阿木莲没接点心,而是看向了宝里蝶。 “婶子家的小哥哥就在后面住着,你去找他玩好不好?”宝里蝶摸了摸阿木莲的脑袋。 阿木莲抿了抿嘴,接过点心,跟着锦瑟去了门外。 锦瑟让喜鹊将阿木莲带去后院找苍河,顺带给她安置住处,先不要张扬。宝里蝶回来的事情太夫人那边肯定已经知道了,她们还要去慈安堂回话,等回来了再去看阿木莲。 阿木莲跟着喜鹊走了,锦瑟才又进了屋里。 “廷仪的事情不能声张,你先不要告诉太夫人。”锦瑟对宝里蝶嘱咐道。 “这也是侯爷的意思,他说这事除了您,谁都不能说。”宝里蝶顿了顿,“公主,为何侯爷要隐瞒驸马还活着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锦瑟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是担心又出变故,想找到廷仪的人,再跟家里报喜。” 宝里蝶点了下头,也是,太夫人年纪大了,情绪猛然大起大落,恐怕身子受不住。 “西南那边情况究竟如何了?若是皇帝施压,可否拿下一场小胜?”毕竟马上就要去准备那篇报道的发布,锦瑟还是想仔细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宝里蝶从军营回来,她一定知道的更清楚。 宝里蝶不懂军事,不过她细心,平日里也留意着军营里的各种动向,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都一一告诉了锦瑟。 主仆二人在屋子里说话,慈安堂那边已经等不住了。 “怎么还没来。”大夫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焦急的往门口看,忍不住抱怨道,“家里长辈都还等着,她心里也没点数吗?” “你赶紧坐下,我眼都晕了。”太夫人不满的斥了大夫人一声,嗓子也有些发干,咳嗽了一下。 大夫人赶紧坐到了太夫人床边,递上参茶,虽然还面有愠色,嘴角依然忍不住往上扬:“母亲喝口茶,宝里蝶回来,定是带来了廷仪的消息,母亲也可大安了。” 太夫人靠着凭几接过参茶,眼皮有些耷拉。 活了几十岁的人,太夫人见识远超大夫人。锦瑟有多聪明,太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么久还不带宝里蝶过来,其中定有什么蹊跷。 宝里蝶真的带回廷仪的消息了吗?明知道大家都等着,这样大的喜事,为何不先打发个丫头过来报喜? 大夫人也察觉到了太夫人情绪不对,眉头一皱:“母亲,该不会是有什么事。” 太夫人喝了参茶,赵妈妈连忙接过杯子,给太夫人擦了擦嘴角。 太夫人气顺了,才抬眼瞪了下大夫人:“人都到家里了,你急什么,不管有什么事,等下不就都知道了。” 大夫人被太夫人这一训,低眉顺眼道:“是,媳妇太沉不住气了。” 一个丫鬟掀了帘子进来,在内室外面低头道:“禀告太夫人,三奶奶携宝里蝶过来请太夫人和大夫人请安了。” 第418章 胡扯 大夫人早就等得不耐烦,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了锦瑟和宝里蝶的回话,顿时盯着宝里蝶“唰”的站了起来。 “什么?没有廷仪的消息?那你大老远从西南回来做什么,担心你的主子在京城里能被吃了不成?”大夫人又急又气,言语便失了分寸。 太夫人立刻轻咳一声瞪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这才察觉不对,微微低了头重新坐了下去。 “廷仪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太夫人的语气倒是缓和些。 宝里蝶摇头:“回太夫人话,暗卫们和骑兵营的人都在找,若是发现了什么,定然会尽快禀告。只是如今月亮河洪水泛滥,寻人的难度颇大。” “现下传信不易,宝里蝶他们一路回来也花费了不少时日,说不定已经寻到廷仪了。”锦瑟勉强撑起笑脸,“太夫人也勿太过担心,没有消息,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太夫人默默片刻,叹了口气道:“行了,你也不必说这些虚话来安慰老身。老身都明白,身在将门,这都是无可避免之事。老身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 言罢,太夫人扶着赵妈妈的手起来,完全没有如往常一般等着众人行礼告退,兀自进了内室。望着太夫人萧索的背影,锦瑟轻咬了一下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 大夫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理锦瑟,晃悠的出了慈安堂。她原以为宝里蝶回来是报喜的,是来告诉他们,手下的人已经找到了顾廷仪。然而她的希望完全落空,原本高涨的期待被彻底粉碎,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她甚至比之前的状态更加不堪,几乎是神游一般的回到了自己屋里,坐在椅子上半晌都呆呆的。 樊妈妈见大夫人如此,心下焦急,连叫人烹了参茶来:“夫人,您喝口茶提提神。” 大夫人不发一语,也不拿茶盏,依然双目无神的坐在那。 “夫人,夫人?”樊妈妈心里叹了口气,放下茶盏,俯身在大夫人身边道,“夫人,您可不能这样啊,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可还都指着您呢!” 大夫人无动于衷。 顾廷仪被洪水卷走的事情她早就知道,随着这些日子的自我催眠和忙碌,大夫人本来都已经能够假装顾廷仪还活着了。可是今天宝里蝶所说的话,却是彻底熄灭了大夫人重新燃起的希望。她似乎已经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没了儿子,她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樊妈妈一看大夫人这样,心一横牙一咬:“夫人啊!老奴看您定是被朝云公主骗了!不仅是您,咱们整个侯府都被朝云公主骗了!三少爷肯定还活着,被她藏起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廷仪还活着?”大夫人忽然一机灵,“廷仪呢,他在哪儿?” 见大夫人有反应了,樊妈妈趁热打铁道:“夫人,老奴之前听说,宝里蝶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小丫头。宝里蝶去哪儿了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她便是回来,随行的也该是暗卫,怎么会有个不知来历的丫头?何况就算是她的什么亲戚,哪儿有把人往府里头带的道理?” 樊妈妈是大夫人的心腹,大夫人平日里有事大都与她商议,侯府里的事情,她知道的也是很清楚的。 大夫人眉头一皱:“这跟廷仪有什么关系。” 樊妈妈其实这么说,也是为了让大夫人振作精神,不要失去希望,所以随口胡诌的。哪怕让大夫人恨起朝云公主,提起力气来跟朝云公主过不去,也好过她活死人似的模样。反正大夫人就算斗不过朝云公主,朝云公主也不能把大夫人怎么样,婆媳之间怄怄气斗斗法,后宅里多了去了,能出什么事? 宝里蝶带回小丫头的事,樊妈妈也是从来通报的下人嘴里隐约听了一句,哪里想了那么多,被大夫人一问,她自己也难住了。 可是话已至此,樊妈妈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夫人您想啊,宝里蝶从西南回来,为什么会把那丫头带回府里,还带去了听雨阁?定是有什么事情那丫头知道,需得当面说给朝云公主才可信!什么事情那么重要,非得带个陌生的丫头回府来,亲口跟朝云公主说?除了三少爷的事,还能有什么事?” 樊妈妈说着说着,思路也清晰了起来:“夫人您再想,那丫头知道三少爷的下落,这是天大的喜事,可是朝云公主为什么不把人带到慈安堂来,跟太夫人回禀?那定是朝云公主想瞒着咱们!” “从前看,公主和三少爷伉俪情深。可是您忘了当初老爷是怎么交待的了?公主毕竟出身皇家,谁晓得她是不是装的。毕竟自打三少爷失踪的消息传来之后,公主可是一滴眼泪没掉过。说不定她早就知道,三少爷会出事!” “那宝里蝶来路不明,八成是宫里出来的高手,是皇上特意派到公主身边的助手。她跑去西南,不就是公主的意思吗?说不定公主早就私下里给了她什么密令,让她找机会把三少爷藏起来!” 大夫人脑子晕乎乎的,听樊妈妈这么一通胡扯,竟也觉得有道理起来。完全没有想过,就算锦瑟真把顾廷仪藏起来了,她图什么。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锦瑟知道顾廷仪的下落,是她把顾廷仪藏起来了! “对啊,若宝里蝶只是得了除掉廷仪的命令,她自己回来复命便是,何须还把那小丫头带回来?”大夫人眼里终于又重新有了光彩,她一拍桌子,忽地起身,“我这就带人去听雨阁,管她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廷仪的下落,我必得从她嘴里挖出来不可!” 第419章 相信太夫人 “夫人不可!”樊妈妈连忙将大夫人拦下,“您可不能意气用事。如今三少爷的命捏在公主手里,老奴看公主留三少爷一命,也是念在与他夫妻一场。若是您惹怒了公主,公主一怒之下伤了三少爷,可如何是好?” 大夫人连连点头:“对对对,可不能让她伤了廷仪。” 可是如此一来,大夫人对着锦瑟又是老鼠拉乌龟,无从下手了。 “夫人,咱们只要知道,三少爷在公主手里,就不必那么焦急了。咱们还是得徐徐图之,操之过急,只能害了三少爷啊。”樊妈妈继续忽悠大夫人,“当然,也不能太慢,否则夜长梦多,三少爷若是出了什么其他意外,也是不好的。” 大夫人此时已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樊妈妈身上,一把握住樊妈妈的手:“樊妈妈,那你说,咱们要如何是好?” 樊妈妈眼珠一转:“夫人,老奴觉得,咱们不如从那小丫头身上想想办法。她年纪小不经事,哄一哄说不定就告诉咱们了呢?宝里蝶千里迢迢的把人带回来,那小丫头一定知道三少爷在哪儿!” 大夫人主仆在屋子里商议,怎么能够不惹人注意的靠近阿木莲,从她嘴里得到消息时,锦瑟已经在想办法打点阿木莲的住处了。 阿木莲跟宝里蝶一起从西南回来,府里上下的人都知道。若是将她留在府里,难保别人不起疑。何况府里规矩多,阿木莲也不一定住得惯。 “你带阿木莲回你家去,和阿鬼还有苍河一起住,我再拨一队暗卫保护你们的安全。你刚从西南回来,一路颠簸劳苦,先回家休养几日也无妨。”锦瑟冷静道,“对外,就说阿木莲是你的侄女,父母双亡,你便接了她来京里。” “奴婢知道怎么做。”宝里蝶点头,眉间隐有忧色,“只是公主,奴婢这一路回来,时间也不短了。驸马爷若是自己离了阿木莲家,为何迟迟不与府中联络?” 被宝里蝶这么一问,锦瑟心里也不禁有些烦躁。 她抿了抿唇:“顾廷仪做事,自有他的考量。我相信他。” 宝里蝶嘴唇动了动,却是没再说什么。 晚上樊妈妈来找宝里蝶的时候,宝里蝶已经走了,带着苍河和阿木莲,一同回了城西的宅子。 “大夫人不过还想仔细问问宝里蝶,这段时间在西南的事情。”樊妈妈脸上对着假笑,“她这一趟劳苦,大夫人觉得今日在慈安堂训斥太过,所以便打发奴婢来找她,赏些东西,也好犒劳她一下。” 锦瑟坐在椅子上,心里跟明镜似的。樊妈妈带了几块料子,其中有一块明显是给小孩做衣裳用的。大夫人和樊妈妈打的什么主意,昭然若揭。 “本宫也想着宝里蝶一路劳顿,便先让她和她儿子还有她侄女一同回去了。待明日我差人去叫她回来,让她去跟大夫人回话。”锦瑟随意道。 “她侄女?”樊妈妈一愣。 “对啊,跟她一同来的那小丫头,是她的侄女。宝里蝶本是西南人,此次去西南,便顺道回家去看了看。她那小侄女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也在这次战事时没了,就把人带了来。”锦瑟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她带那孩子进府来,一是给本宫请个安,二是那孩子的户籍,还得本宫帮忙,才能落到京城。” 原来宝里蝶带那小丫头来见公主,是来求公主落户的? 樊妈妈也有些傻眼,原本之前的猜测,也不过是她信口胡诌的,这下心里对锦瑟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不过她到底也是在大夫人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老人,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儿。 “这么说,那孩子真是命苦,不如明日让宝里蝶一同带进府里来,也算是大夫人的一点心意。”樊妈妈接口道。 “小丫头不懂规矩,若是大夫人不介意,便无妨。”锦瑟轻笑。 第二天,大夫人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宝里蝶和阿木莲。不死心的又事无巨细的询问了一遍西南的事情,见从宝里蝶口中挖不出什么消息了,便将目光锁定在了阿木莲身上。 奈何阿木莲是个极度认生的,而且她对大夫人十分抗拒,大夫人问什么都不说话。无论大夫人怎么哄,也不看大夫人一眼,一个劲儿往宝里蝶身后躲。 “大夫人恕罪,阿木莲年纪小不懂规矩,又骤然失了亲人……”宝里蝶一脸歉然的向大夫人赔罪。 大夫人有些着急,樊妈妈则一个劲儿的给大夫人使眼色,大夫人这才一脸泄气的摆了摆手:“小孩子不懂事,行了,我也乏了,你们下去。” 宝里蝶领了赏赐,由樊妈妈亲自送出了院子。两人又去见了锦瑟,锦瑟得知阿木莲一句话都没说,只轻笑着点了下头,让她们回家休息去了。 宝里蝶走了,锦瑟思索片刻,带着喜鹊去了慈安堂。 阿木莲的身份惹人猜忌,这是她早就想到的事情。大夫人都起疑了,何况太夫人?锦瑟信不过大夫人,她喜怒形于色,太容易被人看穿。但是她相信太夫人,太夫人即便得知实情,也一样能沉住气。 更何况,这件事即便被顾锡儒知道,他也不能责怪自己什么。 毕竟太夫人的病情,可是一天比一天重了。 慈安堂里,太夫人靠在凭几上,一副恹恹的模样。虽说太夫人已是古稀之年,不过十分注重保养,身子骨很是硬朗。嫁入侯府两年,锦瑟从未见过太夫人如此,如同风中残烛一般,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锦瑟更是坚定了信心,廷仪的事情,不能再瞒着太夫人了。 “屋子里这么多人,不利于祖母静养,还是留赵妈妈伺候就行了。”锦瑟坐到床沿,温和的看着太夫人,“祖母,孙媳给您把把脉。” 太夫人有些意外,锦瑟虽会医术,但平日里从未主动给她把过脉。她抬起眼皮看了锦瑟一眼,发现锦瑟正望着她笑,太夫人心里忽地一颤。 不过太夫人脸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依然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随便抬了下手:“都出去,这么些人,瞅得我心烦。” 奴婢们低头领命告退,只剩下了赵妈妈在身侧。 太夫人枯瘦的手似乎突然生出了力气,一把抓住了锦瑟的手腕,捏的锦瑟生疼:“没错,是不是?” 第420章 一家人 太夫人的眼睛有些浑浊,却是死死盯着锦瑟,枯瘦的手如老藤一般紧紧扣在锦瑟腕上。听起来莫名其妙的问话,却是让锦瑟瞬间明白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思。 宝里蝶带了个小丫头回来的事情,是人都瞧见了。无论那小丫头是什么人,昨日慈安堂问话,宝里蝶都应该向太夫人告知一二。可是宝里蝶一字未提,锦瑟也仿佛忘了这个人,其中必有内情。 此时锦瑟将仆婢打发出去,举动又不似寻常,定是有不能轻易让人知道的事情要告诉她。 答案呼之欲出,一定是与顾廷仪相关之事! 锦瑟轻笑着点头:“就知道祖母心中自有计较,只是兹事体大,父亲也特意交待了,绝不能告知他人,阖府上下均要瞒着,所以孙媳才未明说。” “阿弥陀佛。”太夫人长长舒了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佛祖保佑。” 缓了缓,太夫人才仔细询问起事情经过,而这些锦瑟已经从宝里蝶口中得知,又经阿木莲证实过了,便将自己知道的毫无隐瞒的告诉了太夫人。 “你是说,廷仪在阿木莲家中养过伤,但是又走了,之后不知道去了哪儿?”太夫人眉头一皱,“这孩子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为何不与人联络?” “祖母,咱们不在西南,不知道西南的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听阿木莲说,廷仪受伤颇重,想必离开阿木莲家正是因为心急如焚,想与军中重新联络上。只是他伤势未愈,西南洪水又严重,速回军营恐怕力有未逮,路上耽搁了也不一定呢。”锦瑟找着借口安慰太夫人,“昨日宝里蝶说,她回来这一路上时日颇久,或许已经找到了廷仪,其实并不是搪塞之言呢。” 太夫人略显浑浊的眼睛里,仿佛出现了一点光芒。那是重新燃起的希望,虽然很淡,却在一点点驱散她身上那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见太夫人这样,锦瑟的心也算放下了。不过太夫人年纪大了,即便如此,身子想好起来,也还需得好好养一段日子。 锦瑟轻咬了一下嘴唇,语气有些歉然:“祖母,孙媳知道母亲大人也是心急如焚,只是此事……” “我懂,老身一把年纪了,怎会不明白。”太夫人嘴角噙着一点笑,面目很是慈祥,“老大媳妇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一沾廷仪的事,就怎么都沉不住气。若是让她得了切实的消息,用不了一日功夫,那阖府上下都猜到了,还是不与她说的好。” “左右廷仪如今还没寻着人,等来日父亲的家书来了,再告诉母亲,她也更心安些。”锦瑟也笑着点头。 太夫人看着这个媳妇,真是越看越满意,拉住锦瑟的手,慈声道:“孩子,这些日子,你做的事情老身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好孩子,从前都是我们顾家怠慢你了。从今往后,只要老身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再吃半点亏。” 锦瑟笑道:“哪里像祖母说的那样,孙媳在侯府过的很好呢,咱们都是一家人,祖母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 “对对,都是一家人。”太夫人连连点头。 太夫人的身子还需调养,锦瑟也不好叨扰太久,太夫人还告诉锦瑟,在廷仪的消息传来之前,自己会一直卧床休养,让锦瑟也不必时时来请安问候了。 锦瑟心中暗道太夫人缜密,如此一来,顾廷仪的事情便尽可瞒得滴水不漏了。 处理完家事,锦瑟来不及多喘几口气,一回听雨阁便吩咐喜鹊更衣。那篇报道的事情,自己必须赶紧着手了。否则拖的太久,皇帝那边恐怕要起疑。 锦瑟去了燕王府,没想到燕王不在,被纯妃召进宫去了,只有燕王妃秦芷宴在府里。 秦芷宴对锦瑟的到来有些意外,虽说之前燕王被绑架的时候,锦瑟入宫为他们出过主意,可除此之外,锦瑟与燕王府素无往来。即便是燕王回来之后,也并未和锦瑟多走动。 不过秦芷宴高门出身,礼数总是不缺的,做表面功夫,这是这些王妃们素来拿手的事情。燕王虽不在,她依然将锦瑟招待的妥妥帖帖。 只是锦瑟来找燕王,本就是为报道的事情,虽然奇怪纯妃特意召见只叫了燕王而没叫燕王妃,可是在燕王府等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燕王回来,便有些想告辞的想法了。虽然她们这种身份的人,平日里周旋应酬是不可避免的,不过能不在这对着秦芷宴假笑,锦瑟还是会觉得轻松一点。 “今日冒昧上门,也未递拜帖,是妹妹的疏忽。时辰不早了,不如等四哥回来了,请四嫂转告一声四哥,就说妹妹明日再来,妹妹便不多叨扰了。” 秦芷宴正准备客气两句,不料外面下人来报,说是燕王回来了。 “哎呀,赶得真是巧。”秦芷宴的语气里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感慨,“妹妹还是再坐会儿,想来王爷即刻便能来了。” 秦芷宴之前一直表现的十分沉稳,与锦瑟客套来回,话说的滴水不漏。只是这会儿听到燕王回来了,即将看到燕王,她反倒有些坐不住了似的,眼睛总是不经意的往门口瞟。 锦瑟是客,与燕王也不算熟,两人待的地方正是前院正厅。按说燕王回来怎么也得过前院,至少应该先来打声招呼,可是已经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燕王也没见人影。 秦芷宴的眉头不经意的微微皱了些,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愈发焦躁的神态,让锦瑟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燕王府是怎么了? 锦瑟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在猜想,难不成燕王和燕王妃之间出什么问题了?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锦瑟才终于见到了燕王。 “王爷!”秦芷宴唰的站了起来,疾步冲到燕王面前,抓住了他的胳膊,“您这是怎么了!” 不怪秦芷宴如此失态,锦瑟看到燕王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 燕王脸色苍白,明显已经更过衣了,然而他发鬓间微微濡湿的痕迹,依然暴露了他之前恐怕是大汗淋漓的模样。 “朝云久等了,今日四哥身子不适,礼数不周,还望朝云妹妹勿怪。” 第421章 凭什么 燕王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十分不济,不仅脸色苍白,发间濡湿,声音也有些发飘。看得出他已经极度努力的想要保持正常的样子,却实在力不从心。 锦瑟见燕王如此,连忙关心了一番:“四哥从宫里回来,可着太医看过了?” “唔……嗯……只是旧疾复发……”燕王有些支支吾吾的,眼神也躲闪着,说完似乎也是意味到自己言语有失,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想是当初被那些人伤了,没有调养好,休息一下就是。” 燕王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倒让锦瑟疑心。 燕王当初被绑,受的都是些皮外伤,根本没有伤及筋骨。而且当时因为天下第一比试大会的事出了纰漏,齐王接手摘了桃子,燕王就已经称病在家躲了几个月。几个月的时间,以燕王府的资本,什么样的皮外伤养不好?、 这么说,燕王根本不是身子不适。 “过几天就是清明了,近日里天气不好,夜来风凉,四哥还是得多小心身体才是。”锦瑟做了一副关切的模样来,“既然四哥不适,那妹妹就不打扰四哥休息了,过两日再来。” 燕王差人将锦瑟送出了府门,上了马车,锦瑟不禁眉头微蹙。 燕王进宫去见纯妃了,可是回来却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难不成是纯妃跟他说了什么?纯妃能跟他说什么,以至于他心里受到了如此大的冲击,居然全无自持了? 此时不仅锦瑟,秦芷宴也是疑惑的很。她本想差人去请大夫来给燕王看看,不想却被燕王疾言厉色的喝止了。秦芷宴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燕王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你干什么。”燕王不耐烦的打开了秦芷宴的手。 “王爷,你究竟怎么了?”秦芷宴一脸委屈。 燕王一脸烦躁,没有解释自己的情况,黑着脸问秦芷宴:“锦瑟怎么突然来了,她来干什么?” “她说是父皇交待了差事,要与你商议,好像是要在朝辉广发京城拾趣。”秦芷宴立刻回道。 燕王脸色更难看,父皇对锦瑟可真是宠爱,连她手下的产业都如此帮扶。自己是父皇最出色的儿子,可是父皇对自己却从来没有如此。 “王爷,若您还觉得不适,不如歇一歇。”秦芷宴的手轻轻搭上燕王的手臂。 燕王沉默片刻,点了下头。 不过燕王没叫人伺候,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歇了,甚至把跟前的下人都撵去了门外。然而躺在床上的燕王却辗转反侧,根本毫无睡意。 今日纯妃让燕王入宫,告诉了他一件令他震惊异常的事情——他的大哥,那位按说已经死在了西凉,连尸首都没寻回的大皇子,又回来了! 大皇子回归,却并不是以曾经的皇子身份回来的,他如今身在一个江湖门派,是那个门派的首领人物。 这并不是重点,也不至于让燕王如此失态,重点是,大皇子是回来报仇的! 当年皇帝不顾在西凉为质的大皇子,突袭西凉,若不是大皇子早有准备,早就死了。大皇子当初对皇帝忠心耿耿,却遭如此对待,明明没死却不回朝辉,显然对皇帝是恨之入骨。 原本这件事就已经叫燕王觉得难办,可是纯妃今日让他去,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要他帮助大皇子。 这岂不是叫他谋反? 燕王自认为,太子之位,迟早是自己的,自己就是未来皇帝,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根本没必要谋反,谋反于他百害而无一利! 燕王原本还打算与纯妃据理力争,不想纯妃又告诉了他另一件事。 自己在万福赌庄里见到的那个黑衣男子,就是自己的亲哥哥,大皇子赵拓。 燕王浑身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他想起了黑衣男子居高临下的蔑视和冰冷的眼神,还有自己身上的毒!他的命就攥在对方手里,对方的话,他不听也得听! “母亲,既然他是我大哥,那我的毒……”燕王有些期待的看向纯妃。 纯妃心里发苦,毒的事情她当初自然跟赵拓提了,可是他根本就不愿意替燕王解毒。 “此事,你容我与你哥哥慢慢商议,他是你的亲大哥,不会真的害你的。”纯妃只能如此安慰燕王。 后面的话,燕王基本都没听进去,他知道赵拓不会帮他解毒的。别说纯妃身在深宫恐怕难见赵拓,就算见了,他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把解药交出来。 只要自己身上的毒不解,他就相当于手里捏着一位皇子和一个宠妃。什么大哥,血肉亲情在皇家,本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更何况一个恨了十年,一心想要报仇的皇子,又哪里会对一个自己根本没见过的弟弟有什么亲情? 若不知黑衣男子就是大皇子,燕王恐怕只是沮丧灰心,前途无望。可是知道了,就是另一回事。 大皇子身上也流着皇家血脉,也就是说,将来燕王连做个傀儡皇帝的可能都没有!大皇子若是成功了,皇位就是他的! 明明是一个已经出局的皇子,明明是一个已经不可能再对太子之位有威胁的人,却牢牢攥住了自己的性命,让自己不得不听他摆布。 凭什么?! 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死在西凉?他为什么还能回来!自己的皇位,就这样被他夺走吗? 想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太子之位,未来皇帝之位,燕王内心就仿佛有一条毒蛇在噬咬,他不知不觉的捏紧了拳头。 第422章 苍河的敏感 清明如约而至,往年基本都是由皇子代劳的扫墓祭祀事宜,今年则换了帝后亲力亲为。根据礼部发的祭文来看,皇帝是想祈求先祖保佑,西南战事顺利。 不仅如此,宫里还由纯妃主持,所有后宫妃嫔全都沐浴斋戒,请国寺的师傅做了一场大法事,为在沙场殒命的将士们超度。 顾家今年的清明,也同样是全家出动。顾锡儒远在西南战场,自然是要求祖宗庇佑,平平安安。更重要的是,大家还要求祖宗保佑,让顾廷仪平安归来。 女子是不能去祖坟的,三房的夫人们以及各房奶奶小姐,便在家中祠堂上香祈祷。今年太夫人病重无法起身,便是由大夫人领着众人上香。 虽然平日里各房夫人们斗气拔尖,不过今年情况不同,就连一向言语尖刻的二夫人,也没有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可见侯府内部,其实还是比较团结的。 下午的时候,去祖坟的男人们都回来了,女子们也在祠堂跪了几乎一天,都各回各房去了。 锦瑟斜倚在贵妃榻上,喜鹊在给她捏腿,跪了一天,双腿酸麻不堪。不过锦瑟也没闲着,手里还翻着余治差人送来的报告。 各地的京城拾趣都已经筹备完成,随时可以开售,第一期的内容余治也定了,基本都是和春耕有关的东西。余治自然是知道锦瑟要发那篇报道的事,他提交的提案里,是想要先预热一下,看看各地的销售差异,好做统计。 “喜鹊,抽空差人去告诉余治一声,京城拾趣先不发售,头版的内容都给我预留好,等我的消息。”锦瑟淡淡道。 喜鹊脆生生的应了,犹豫片刻,又问锦瑟:“公主,奴婢听说余掌事都已经准备好了,您为什么还要等呢?那么些雇工,闲着也是闲着,您还按月发薪饷,岂不是亏了许多银子?” 锦瑟笑了笑:“这点银子,本宫还是亏得起的。现在亏些不碍事,将来会赚回来的。” 喜鹊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赚银子的事,主子厉害着呢,自己根本不用闲操心。 其实在锦瑟心里,京城拾趣赚不赚银子根本无所谓,她要的是舆论导向,要的是用京城拾趣引导民意。别说京城拾趣如今赚的不少,即便是亏本生意,她也会做下去。 前天锦瑟去了燕王府,已经跟燕王商议好了关于那篇报道的事情。 全国性发售京城拾趣,需要各地官府协调,还得与礼部确定时间。不过锦瑟领的是皇命,自然各路绿灯大开,官府那边会由燕王出面协调,为保事情顺利,锦瑟还送了一批礼物给燕王。想来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会更加确定锦瑟办报纸就是为了赚银子,皇帝不多想,京城拾趣才能办好。 只是如今京城拾趣的摊子越铺越大了,余治一人恐怕有些勉强。可是这个东西对锦瑟来说十分重要,随便交给谁她又不放心,思来想去,锦瑟忽然眼睛一亮! 当初苍河表现出的对文字的敏感,就让锦瑟十分吃惊。苍河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很高,让巫怀安教了几个月,思维也更活跃。如果他愿意,可以让他跟着余治学习一段时间,之后便和余治一起来管理京城拾趣。 第二天,锦瑟便去了城西宝里蝶家。 宝里蝶已经在家中休息了四五天,没有刚回来的时候那样疲倦了。见锦瑟来,宝里蝶还以为锦瑟是有差事交待,想让她回府,没想到锦瑟来是有关苍河的事征询她的意见。 “苍河年纪还小,怕是做不好。”宝里蝶很是犹豫。 过了年,苍河刚刚十三岁,锦瑟想了想自己前世的时候,这个年纪还在读初中,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太心急了,你和阿鬼马龙都在为我做事,我还不满足。”锦瑟一脸歉然,“今天回去之后我会告诉巫怀安,以后让他每天抽两个时辰来继续给苍河上课。” “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宝里蝶立刻摇头。 十三岁,在宝里蝶看来已经不小了。在西南那边,七八岁的男孩就已经要开始做农活了,若不是苍河身份特殊,说不定这个年纪都已经订亲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当我没提过这件事。”锦瑟连忙安抚宝里蝶,“等廷仪回来了,我去问他要人,他手里肯定是有人的。” 等顾廷仪回来?谁知道顾廷仪现在在哪儿,又什么时候能回来? 宝里蝶正想说什么,苍河忽然从门外跑了进来。 “公主姐姐,我愿意去京城拾趣,跟余掌事学习。”苍河看着锦瑟,认真道,“我年纪不小了,如果您担心我学识不够,我便白日跟着余掌事做事,晚上继续跟随仲怀老师上课。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独当一面,为公主分忧。” 锦瑟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笑道:“苍河,你还小呢,不必急这些。你好好跟着仲怀老师学习,才是你眼下应该做的事。” 苍河却是急了,跑到锦瑟面前“扑通”跪在了地上:“请公主给苍河一个机会,苍河必不辜负公主所望!” 锦瑟将苍河扶了起来:“跟着仲怀老师学习不好吗?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急着出去做事呢?” “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苍河如今只是个普通百姓,日子却过的太安逸了。”苍河眉头微蹙。 锦瑟有些吃惊,苍河的敏感,并不只在文字方面。或许现在他还有些懵懂,可是他已经开始明白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 眼前的苍河,与两年前那个话少沉默,有些怯懦的孩子仿佛完全不是一个人了。只两年时间,他竟然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吗? 第423章 死命令 清明刚过,顾锡儒便收到了皇帝的八百里加急密报。密报之中,皇帝以十分严厉的措辞,让他不惜任何代价,不计任何手段,在月底之前拿下一场胜利! 顾锡儒合起密报,眉头皱的很紧。 当初他们被西南联军偷袭,一下就死伤了好几万将士,加上后路被洪水切断,极大的打击了士气。顾锡儒也知道,自己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可是一来顾廷仪失踪的事情牵扯了他太多精力,让他根本无心再启战端,二来洪水至今未退,虽然重新连接了粮道,但大规模的物品运送依然是个难题,若是得不到后勤补充,总不能让手下人赤手空拳上战场去拼命。 可是皇帝这次下的是死命令,也就是说,无论顾锡儒这边有多少难题,这一仗,他必须打! “来人。”顾锡儒唤来传令官,“让所有蔚阶以上将领来大帐议事。” 同一时间,锦瑟这边也收到了燕王的回复。礼部那边已经商议好了,京城拾趣可以在下个月初发布那篇报道,全国可以分批次发布,前后时间不得超过半个月。 下个月初?锦瑟愣了一下,看来各地人心浮动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否则皇帝也不会这么着急。 “公主。”给燕王送信的人前脚港后,宝里蝶就走了进来,施礼道,“马龙那边有消息传来。” 马龙自去年去户部尚书家中卧底,也快一年了。期间陆续传了不少消息回来,不过都是些小事,锦瑟只将这些消息整理存放了起来。 “什么事?”锦瑟放下手里的信。 “国库吃紧,皇帝似乎有意加赋。”宝里蝶语气平静。 然而锦瑟心里却掀起了巨浪! 加赋可不是小事,之前顾廷仪推测,若是朝辉大军久攻西南不下,时间拖过五年,皇帝就很有可能加赋。可是现在这仗打了还远远不到五年呢,皇帝这么快就动了加赋的念头了? 不过转念一想,锦瑟又觉得正常。当初顾廷仪是以三十万大军的数量来计算消耗的,但是皇帝前后不断增兵,西南那边如今有五十万大军盘桓,恐怕也是想一鼓作气拿下西南。 可是月亮河的洪水打乱了所有计划,不仅阻止了朝辉大军继续前进的步伐,还加快了各种消耗。 看来皇帝已经给顾锡儒下了死命令,让他尽快拿下一场胜利,再加上自己这篇报道的煽动,用以稳定民心。否则,若是西南无胜,各地又加赋,恐怕这世道就要乱了。 “替我更衣,我们去余府走一趟。” 余治对于这次京城拾趣在整个朝辉发售的事情,是非常重视的。各地的主要负责人,大都是他亲自定下的,筹备工作也做了足足四个月。有了京城发售的先例在前,再加上各地云锦阁的协助,他相信,京城拾趣的全国性发售肯定不会出现什么大纰漏。 如今京城拾趣中的内容基本上是由余府里养着的门客捉刀写作,广告板块的消息也是汇总一周之后整理定稿,由余治派人去手下的印厂统一印制。 也就是说,京城拾趣的每一期内容,都是从余府发出去的。 听闻锦瑟前来,余治连忙放下手中的狼毫,起身迎了出去。 “公主。”余治作揖行礼。 “行了,来是有事,进去说。”锦瑟不想浪费时间。 余治连忙将锦瑟让进前厅,上了茶便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公主前来,可是要发那篇报道了?”余治聪明,已经猜出了锦瑟的来意。毕竟京城拾趣交到他手里之后,公主基本很少过问,这次亲自前来,肯定是大事。 “对。”锦瑟点头,“日期定了,吩咐你手下人,这篇报道尽量在同一时间发出去。官府那边你不必操心,有燕王打点,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敢问公主日子定在何时?” “下个月初七。” 余治眉头微皱:“赶得这么紧?” “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锦瑟问道。 “回公主,这文章之前一直严密封锁,除了写这文章的牧九明,便只有你我看过。若是同期印刷,至少要提前两日将内容送到各地。今日已是四月二十三,咱们的消息从京城发出,初五之前怕是赶不到南方一些城市或者安西州啊。”余治苦笑。 锦瑟略一沉吟:“若是能在初一将内容送到泉州,那初五的时候,南方那边应该可以收到了。” “泉州交通便利,如果内容能在初一送到泉州,南方地区应该可以差不多时间内拿到,前后不会超过三日。”余治肯定道,“可是安西州那边……” “也交给我就是,我会让人准时将报道送到安西州的。”锦瑟心中自有定计。 博州毗邻安西州,她完全可以将内容通过暗卫传信传递到博州,再从博州发往安西州。至于泉州,之前闹事的时候就调了一队暗卫过去,那边自然也可以传信。 余治见锦瑟有办法解决信息传达的问题,便放下心来:“余治不敢夸海口,只要内容准时到了,京城拾趣一定可以准时发售。” 两人又再次确定了一遍细节,以求没有任何疏漏,原本锦瑟打算直接回府,忽然想起了陆半。他在余府,住了也有段日子了。 “走,带我去看看陆半怎么样了。” 第424章 滑翔器 陆半最近的日子过的十分舒坦。 宁香伶明白锦瑟对陆半的重视,专门个他派了两个粗使下人,一日三餐也有厨房的人送去。吃喝拉撒都不愁了,材料想要什么有什么,自己有任何想法,就能立刻动手实验,即便手边没有材料或者自己做不出的部件,也有余府的人替他想办法。 这样的神仙日子,陆半以前可从来没想过。 不过陆半是个老实人,这几个月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新东家是什么人,何况拿了锦瑟一百两的银票,可不敢消极怠工。军刀他已经做出来了,除此之外,他还又做了一套当初给万福赌庄的机关,并且做了一些设计优化。 锦瑟来陆半院子的时候,他正在捣鼓一个自己近期想出来的小玩意儿。 见到锦瑟,陆半连忙行大礼:“公主千岁长安。” “起来。”锦瑟随口道,“最近过的可好。” “好,真是太好了。”陆半有些手足无措,不好意思的将沾满木屑的手在衣摆上蹭了蹭。 锦瑟看向他身后,操作台上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木板,已经切割成了不同的形状。 “又有什么新想法?”锦瑟好奇的问道。 锦瑟一问,陆半反而有些慌张,甚至不自觉的横移了一小步,想挡住操作台:“不过是随便乱弄的,公主见笑了。” “话不能这么说,陆先生所做之物,极尽精巧之能,可是让本宫大开眼界。”锦瑟笑道,“陆先生也太自谦了。” 陆半听锦瑟的意思,是非要听他说说自己的想法,只好硬着头皮道:“小人是想做个大风筝。” 大风筝? 锦瑟走近操作台翻了翻上面的木板,做风筝,哪里用得着这么多木板?转过头,锦瑟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半:“陆先生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糊弄不过锦瑟,陆半也没办法了,支支吾吾的解释,他想做一个能让人飞起来的大风筝。 飞天,或许是人类自古以来就有的梦想。从古至今,一代又一代的人为之痴狂,做了不知多少实验。 在朝辉,锦瑟见过轻功出色的人,比如顾廷仪巫怀安他们,提气轻身之下,只要稍稍借力,便可在空中滑行很远的距离,甚至一跳二三十米高。不过即使这样,也不算飞天,毕竟轻功滑行一次的距离撑死了百十米,要上天,那可差得远。 陆半的设计思路来自风筝,他觉得风能把风筝托起来,是因为风筝够轻,受力的面积也比较大。如果能做一个足够大的,能带着人的,类似风筝的飞行器,风一样能把人也送到天上去。 锦瑟很想告诉他,这种技术即便在现代也无法实现,毕竟人自身的重量摆在那,要做一个受力面积足够大,又结实到能带个人的风筝,那重量,普通的风可吹不起来。 不过锦瑟并未扫陆半的兴致,而是不言语,继续听他说。 陆半见锦瑟看着他的目光饶有兴致,渐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说到自己专业处,言语也更流畅。听着听着,锦瑟的表情逐渐严肃。 原来陆半想做的根本不是风筝,而是滑翔器! 陆半自己也想到了,想把人从地上带到天上,需要的风力太大了,于是他便换了个思路,让人先从高处落下。人从高处跳下来,本身就已经受了一部分力,如果再有机械相助,或许就可以借风力滑翔。他观察过许多鸟类,它们在空中的时候,并不是一直拍着翅膀的。有时候展开双翅就能滑翔一段时间而不落地,陆半追求的就是这个效果。 看了陆半的设计图,已经有了古代滑翔机的大致模型,只要再优化一下角度就很有可能实现。 不错不错,知道从简单的开始,踏踏实实不好高骛远,又有技术,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锦瑟心里对陆半的评价又高了半分。 “不错的东西。”锦瑟随口赞赏了一句。 陆半的脸却是一下就涨红了,感觉兴奋的不得了,暗下决心一定尽早做出成品,今后还要做更多更好的东西出来给公主殿下。 其实陆半想做这个滑翔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在宣王府的时候就跟宣王提过。可是宣王一听要人先站在高处往下跳,立刻就否了他的想法,甚至还劈头盖脸的将他训了一顿,让他不要做白日梦,老老实实弄些好看的东西出来才是正经的。 自己的想法被人认同,被人赏识,是陆半这样的技术性人才非常渴求的。他们需要被理解,需要被肯定。而锦瑟恰恰满足了这一点,这还不让陆半死心塌地? “有什么想法尽管试,需要什么材料,就让余府的人给你弄来。”锦瑟脑子一转,对这个滑翔器的使用已经有了初步构思。 “谢公主!”陆半对着锦瑟一辑到底,只恨不得肝脑涂地报公主知遇之恩。 见锦瑟如此大方,陆半的心思也活络了些,壮着胆子问:“小人,小人可否再求公主一个恩典。” “什么?”锦瑟眉梢微微一挑。 陆半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好不好,得意果然容易忘形,这下好了,要惹了公主不愉快,自己这日子…… “你说便是。”锦瑟将语气放缓。 陆半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小人有一好友,锻造技艺十分出色,小人,小人擅长的是木工……小人这大风筝需要一些上好的锻造部件,不知公主可否,可否让他也到余府来,方便小人与他随时探讨……” 余治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底气。自己可真是蹬鼻子上脸,才被公主夸了一句,就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你这朋友果真锻造技艺出色?”锦瑟倒是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觉得,自己还需要陆半帮他设计一些军工制品,如果有好的锻造师,自然能更好的配合陆半。 “小人从前制作的不少东西,都是小人画好图纸,交给他做的。”陆半小心翼翼道,“对了,玲珑锁便是他打制的。” 玲珑锁?那锁连巫怀安都说了,内部的卡簧部件无不精巧。而且玲珑锁内的卡簧用的并不是铁,而是钢,能在现有条件下做出钢制品的那可是人才,绝对的人才! “让他来,以后跟你住一个院子,与你同工同酬!”锦瑟大手一挥。 第425章 猎人 西南,一处密林之中,一个男人蹲在树枝之间,小心的隐匿着自己的身形。 男人胡子拉碴,头戴一顶破斗笠,看上去几乎形如乞丐。然而他的身形十分灵巧,一手扶着树干,如同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 若是认得他的人看到,绝对会立刻惊叫出声。顾廷仪!这是已经失踪了近两个月,没有人知道下落的顾廷仪! 顾廷仪从怀中摸出一断竹筒,轻轻拔开塞子喝了一口水。期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的一处木屋,除了拿竹筒的手,全身其他地方纹丝不动。 顾廷仪在这附近已经待了近一个月,风餐露宿,但是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包括自己的父亲和远在京城的锦瑟。 自打从那个底下密室被无羡公子放出来,顾廷仪便转头南下,直奔此处而来。早在密室之中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自己无论是回军营还是去永州,失踪的这段时间都免不了被人怀疑猜忌。而且与别人怀疑山洪是人为不同,顾廷仪肯定,自己遇上的那次是山洪,绝对是人为的! 顾廷仪明白,军中一定是有了细作,而且这细作的身份还不低。毕竟去安西州运粮的路线,在军中属于高级机密,普通将士根本不知情。 细作既然要与敌军联络,那必然要出军营。如今由于洪水的缘故,其他几个方向的路都不好走,尤其彩云山附近巡逻力度很大,再加上寻找顾廷仪的暗卫,想瞒天过海太难。只有自己待的这处,靠近黑山寨,且因地形原因人迹罕至,是绝佳的联络点。 抓住这个细作,自己便可正大光明的回营,还能绝了后患,一举两得! 这处木屋,是顾廷仪在方圆十里之内发现的唯一可容人之处。看起来和西南山林里那些普通的猎人小屋没有什么区别,是方便进山打猎的猎户,在天黑却无法回家的时候,临时落脚的屋子。 如今正是战时,又刚刚开春,没什么猎户打猎。而且即便猎户打猎,也不会来这个方向。但是顾廷仪看过那屋子,里面有人近期内待过的痕迹,盯着这里,一定会有收获。 顾廷仪推测的没错,这里确实是细作的联络地点。虽然在这盯了这些时日依然一无所获,顾廷仪依然能沉得住气。他就像最老练的猎人,已经布好了圈套,只等猎物上门。 顾锡儒准备全力攻打黑山寨! 这是自打全军拔营彩云山下之后,朝辉大军的第一仗,也是十分关键的一仗!若顾锡儒赢了,不仅能重振士气,后勤也能得到大大的补充。另外,黑山寨是西南的西部地区最大的寨子,若能攻下,对占领西南有非常巨大的军事意义。 这件事情,虽然与天兴祠并无太大关系,但是这个消息,依然需要传递出去。西南土司势弱,是天兴祠也乐于见到的。否则自己的盟友势力太大,在这种私下的攻守同盟之中,便无法得到平等的位置。 姚婧荣最近重新忙碌了起来,大军出征,牵涉的事情不知凡几,他之前已经积累了一些声望,此时更是巩固的好时机。 白日里,他总是在军营各处穿梭,清点物资,查看补给。还要去查看关于干草防潮的技术,有没有进一步的成果。即便是夜里,他军帐的灯也要很晚才熄。 每天在军营里来回,姚婧荣私底下听过一些人议论,黑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打下黑山寨,后面的那些小寨子便再无阻拦,所以黑山寨必然是重兵囤积。此次攻打黑山寨,恐怕不知要多少人命去填。 慈不掌兵,对于攻打黑山寨可能造成的伤亡,顾锡儒心里有数,议事的将领们也有数。可是那些小兵们,在西南缠绵不尽的雨季和泛滥不止的洪水面前,似乎都有些懈怠和萎靡。 顾锡儒也知道此事,大军出发之前,开了一次全军动员大会。论功,议赏,顾锡儒将大会开的机具煽动性,听的那些士兵们呼吸粗重,恨不得立刻便拔了兵器,上阵去砍下几个敌军的脑袋,好拿回来换军功和赏钱。 看得出顾锡儒这次也是下了决心的,如今大军剩余四十多万,主力部队大约三十万,顾锡儒竟然打算一次性全部投入!顾锡儒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黑山寨打不过还可以退,三十万大军可是无路可退的。底下的人明白这一点,必然会下死力气。 小股部队在黑山寨面前恐怕难以讨好,若是自己再败,朝辉对西南的战略便会彻底破产。其他不论,三十万大军洪水般前压,单是气势,便足以令敌军胆寒! 大军开拔,一队接一队的士兵走出大营。姚婧荣忙的脚不沾地,三十万大军,全部出营也花了整整一日时间。 望着最后一支出战队伍离开,姚婧荣长长呼了口气,转头对旁边的副官道:“忙了这么些日子,让大家今晚好好歇一歇。” 副官一怔,领命退下。 姚婧荣在军营里又晃了一圈,三十万大军离开,军营之中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笑了笑,从一处不起眼的军帐后面走了过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第426章 怨气 西南战事大捷! 谷雨未至,捷报先来。五月初,几乎整个朝辉上下,甚至包括偏远的安西州,都知道了西南大捷的消息。大街小巷,到处都有人拿着京城拾趣,议论的口沫四溅。什么?消息来源不知道确切不确切?官府都发了告示,不信到城门口看去呀! 自持身份的人自然不会跑去城门口,跟三教九流的人挤在一起,丢份儿。在太阳下面,展开一份还带着油墨香气的京城拾趣,西南战事有关的报道,就在头版头条上!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知会我们一声?” 慈安堂里,大夫人横眉竖眼的瞪着锦瑟,语气里不仅有埋怨,更多的是怀疑。 自打上次听了樊妈妈那一番“顾廷仪被锦瑟秘密藏起来了”的胡话,大夫人就开始疑神疑鬼。虽然没从阿木莲那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大夫人却是更加坚信了樊妈妈的那番鬼话。 容不得她不信,在“顾廷仪已死”和“顾廷仪被锦瑟秘密藏起来了”之间,大夫人选择了相信后者。 锦瑟苦笑,报道的事情虽然早就定了,但是她谁都没有说。毕竟朝廷撒谎可不是小事,就连传信的暗卫,都不知道寮鹰脚上那细竹管里,装的竟是这篇报道。 “媳妇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而且事关军情,父皇不许我说。”锦瑟小小撒了个谎。 大夫人眉头一皱:“前几日你入宫,就是因为这个?” 锦瑟点了下头,那时候报道已经由暗卫发往各地报社,事情办好了,她自然是要去宫里回个话的。 大夫人没话说了,毕竟皇命不可违,但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声:“还是拿我们当外人,我们又不会去外面嚷嚷。” “行了,你说够了没有。”太夫人狠狠削了一眼大夫人,紧接着咳嗽起来。 大夫人连忙凑过去帮太夫人拍背顺气:“母亲,您别动气。” 好在太夫人只咳嗽了几声便缓过了气,一把推开了大夫人:“身为侯府夫人,你不知何为谨言慎行吗?锦瑟都已经言明,此乃皇命,早知几日又如何?还是那上面有一个字与廷仪有关?” 大夫人还从未被太夫人当着锦瑟如此教训,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可太夫人掌管顾家后宅几十年,自有一股威势在,即便现在是大夫人掌家,她也不敢跟太夫人顶嘴。 然而大夫人心里依然有怨气,她不能也不敢怨太夫人,于是这怨气自然又被她一股脑儿倒在了锦瑟身上。 一出慈安堂的院门,大夫人就叫住了锦瑟。 “母亲是你的长辈,我便不是你的长辈了?你只顾着在母亲大人面前讨好,我这婆婆你是从不出言维护一句。怎么,廷仪不在了,你便不把我这婆婆当人了?” 锦瑟深知大夫人性子,明白她是担心夫婿又为儿子的事伤心,便不想与她计较,赔笑道:“都是媳妇的不是。” 大夫人本想得寸进尺,再喝骂几句锦瑟,幸亏樊妈妈忠心,偷偷拽了下大夫人衣角,大夫人已经张开的嘴,才又缓缓合上了。 此时正好有丫鬟来报,说昌家来人了,大夫人没再与锦瑟多说,赶紧去前面迎客了。 “主子,大夫人最近好像总与您过不去。”喜鹊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对锦瑟道,“上次还罚了宝芝,虽说宝芝不过是个粗使丫头,但听雨阁的人,也不归她管呀。” 锦瑟也觉得奇怪,虽说自己嫁给顾廷仪之后,大夫人便一直跟她不太对付。但自打顾廷仪失踪之后,被顾云诗劝过,两人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还不时相互走动。可是最近,大夫人又忽然开始对自己挑刺了,而且只要见了自己,总是时不时斜眼盯着自己看,就跟见了什么贼人似的。 锦瑟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是从宝里蝶回来之后,大夫人才这样的。难道是没从宝里蝶和阿木莲嘴里套出话,所以对自己不满? 可是锦瑟又觉得不至于,莫非……大夫人从哪里知道了自己跟太夫人说的那些话?可是太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向来口风严实,太夫人至今还装作重病不起的模样,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啊。 “你让宝莲最近多到太夫人院里走动走动。”锦瑟对喜鹊道。 喜鹊捂嘴一笑:“奴婢知道了。” 两人还没进听雨阁,远远就看到方姨娘站在听雨阁门口。 锦瑟快步迎了上去:“方姨娘怎么过来了,可是为了前面的事儿?” 锦瑟说着,眼神往前院的方向瞟了一眼——昌家人此时正在前院呢。 “正是。”方姨娘屈膝行了个常礼,“公主是从慈安堂来,可是太夫人说什么了?” 锦瑟笑着将方姨娘往屋里让:“进去说。” 太夫人自打生病以来,说要静养,便免了各房请安,无事也不会叫人去慈安堂。今日锦瑟过去,不过是因为京城拾趣上那篇报道,让大夫人以为锦瑟知道什么内情,还想顺便借着太夫人教训一下锦瑟,跟昌家的人根本没关系。 “母亲之前并未提及昌家递了帖子的事情,想来是昌家人也觉得事情拖得太久了,所以便来了。” 方姨娘一怔,模样有些萎靡:“唉,妾身原只盼着为廷君娶一房好媳妇,却不料事情如此曲折。婚事前后议了大半年,虽说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可至今还定不下日子……” “方姨娘别太担心,就当是好事多磨。”锦瑟宽慰道。 方姨娘勉强笑了笑,眼神不禁有些疑惑:“只是不知昌家为何突然上门来了,可别是要退婚!” “怎么可能。”锦瑟失笑。 退婚可不是小事,虽然昌葵和顾廷君的婚期一直没能议定,可婚事其实已经谈好了,定礼都送过了,昌葵如今已经算是顾廷君未过门的媳妇儿。何况在朝辉,若是两家没什么非常大的事,退了婚,那可要被人议论死,以后想再嫁个好人家,可就难了。 况且方姨娘不知道昌家人为什么突然前来,锦瑟可是明白呢。 第427章 姚婧荣的提议 之前昌家拖着不定婚期,一来是顾锡儒在西南吃了败仗,朝辉上下都人心浮动,这个时候议亲,只怕惹来非议。二来顾廷仪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身死,只怕昌葵的亲事跟顾廷仪的白事撞上,实在太不吉利。 然,今时不同往日,西南大捷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朝廷稳定了民心,顾锡儒又立下大功,可谓大喜事一件。此时议亲,喜上加喜。而且清明都过去了,顾家也没给顾廷仪发丧,说明顾廷仪或许还有回来的希望。 其实顾廷仪能不能活着回来,在昌家眼里并不是那么重要。 顾廷仪回来,可保侯府未来,顾廷君有顾廷仪帮扶,前途自不必说。顾廷仪回不来,顾廷君就也有了继承爵位的可能。虽说上面还有个顾廷晓,可顾廷君和顾廷晓同为庶出,且顾廷晓至今无后,怎么看都是顾廷君更胜一筹。 这些东西,锦瑟心里都门儿清,只是不想与方姨娘多言。方姨娘的心愿,左不过为顾廷君讨个好媳妇,安生过日子。她没有争高低的心思,也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是个踏实人。这些话,说了不过是徒增烦恼,不提也罢了。 “方姨娘放心好了,我觉得今日昌家与大夫人很可能将婚期定下来,你就回去帮廷君准备着。”锦瑟笑道。 “真的啊?”方姨娘面露喜色,“公主既然这么说,妾身的心也就放下了。” 果不其然,昌家人在侯府待了半日,午膳之后告辞的。人前脚走,大夫人后脚就去了明涛阁,跟方姨娘说了婚期已定的事。 “昌家知道自家理亏,这次是请人算好了几个黄道吉日,特地带了来让咱们挑选。”大夫人在方姨娘面前向来摆谱,下巴扬得高高的,“昌葵一个庶女能进咱们顾家门,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方姨娘心中对大夫人的话不以为然,自己儿子什么样,方姨娘心中是有数的。照门第看,昌家与顾家结亲,是昌家占便宜。不过昌葵给顾廷君做妻子,却也不算什么高攀。 不过方姨娘知道大夫人性子,低眉顺眼道:“是,大夫人为廷君的婚事操劳,真是辛苦了。” “行了,我也知道你是个乖的,你儿子的婚事,我自然上心。”大夫人摆足了架子,“侯爷又立了功,想必不日宫里就又有赏赐下来。廷君的婚事,我定会办的风风光光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西南真的打了大胜仗的时候,锦瑟却坐立不安。报道发出之前,她就让暗卫发了密信,分别给顾廷晓和顾锡儒。顾廷晓那边倒是回信了,除了手下暗卫还在寻找顾廷仪之外,他对朝辉大军的行动部署并不知情。可是顾锡儒却迟迟没有给自己回信。 锦瑟并不知道皇帝给顾锡儒秘密下达了死命令的事,可是她却明白,这篇报道是个弥天大谎,为了将来不至于事情败露损害朝廷信誉,皇帝一定会给顾锡儒巨大的压力,让他务必拿下一场胜利。 锦瑟最近向宝里蝶询问了许多关于西南的事情,对那边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听宝里蝶说,黑山寨势大,是蛊神教强有力的支持者。如果黑山寨告急,蛊神教一定会派出大批蛊师助阵。蛊师的能力,锦瑟已经见识过了,这样的人上了战场,恐怕会给朝辉带来很大的麻烦啊…… 锦瑟料想的没错,此时顾锡儒正在全力攻打黑山寨。 三十万大军一次性前压,漫山遍野人影憧憧,刀剑如林,杀声震天,黑山寨一度陷入危急。朝辉大军仗着人数优势,一层层冲破阻碍,眼看就要拿下黑山寨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大批蛊师,撒出了无数毒虫蛊物。 几乎一个照面,前线就损失了上千人。本来这点人数放在全军几十万的数字里并不算大。可是那些奇诡的毒虫蛊物,却吓坏了不少普通士兵。 当兵的上阵杀敌,本就是刀尖舔血,西南的战事也持续了一年多了,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他们不怕对方提刀握枪来杀,然而毒虫蛊物肉眼几乎不可见,仿佛敌人根本没出手,己方的士兵就割麦子似的倒下。而且很多人不是一下就断了气,都是嘶嚎良久,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死状也十分凄惨。 顾锡儒想过不顾一切的继续冲击,他不信,那些蛊师手中的毒虫蛊物用之不竭,只要那些熬过了这一阵,黑山寨定能一举拿下!可是那些被蛊物伤及的伤兵们,被抬回军营之后,往往无法救治,军医对着蛊毒束手无策,伤兵们哀嚎数日,受尽折磨才痛苦死去,导致下面的士兵开始畏站。 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被敌人痛痛快快一刀砍了,哪怕缺胳膊少腿的,都不像中了蛊毒这般磨人。这些士兵见此情形,怎么能不怕? 顾锡儒无法,只能暂时收兵。一群将领们凑在一起想办法,议了好几个时辰也没个结果。 “大帅,下官倒是有个计策。”从来都是坐在汪松涵身后,会议上不发一语的姚婧荣施施然站了起来。他是这次押送一批粮草来送补给的,正好赶上会议,便和从前一样来旁听。 姚婧荣一开口,就引来了一众将士鄙夷的目光。对于这个走后门进了军营,挂了文职,从来没见过血的所谓军官,那些正儿八经上过战场杀敌的传统军官们,自然看不起姚婧荣,即便他是琦瑄的驸马,也无法改变什么。 “胡子都没长齐,上阵杀敌的事情,你一个奶娃娃可别胡乱出什么主意,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个苍髯如戟的军官斜了姚婧荣一眼。他人高马大,身着银鳞铠,武器是一把重达三十斤的大戟,是顾锡儒手下的一员悍将。 军官的这句话,引来其他人一阵哄笑,就连汪松涵都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姚婧荣。 姚婧荣却依然面目坦然,朝着顾锡儒一抱拳,道:“大帅,那些毒虫蛊物再厉害,也是肉身活物,想必不至于水火不侵。属下前几日刚刚着人观测过,未来一段时间,均是南风天。西南林木茂盛,何不尝试火攻?” 第428章 顾廷仪回归 砍树,砍树,不断的砍树。朝辉大军仿佛一夜之间化身为伐木工,近十万人都被划出来围着黑山寨砍伐林木。 姚婧荣提出的火攻,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被敲定下来,又补充了一系列细节。西南林木茂盛,火攻之法容易伤及自身,必须先砍伐出隔离带。况且万一大火烧山,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顾锡儒亲自披挂上阵,带领顾家军准备打援。曹泰和强中杰两人,则负责带领其他将士阻断敌方,防止火攻计划提早泄露。 在黑山寨看来,朝辉大军似乎被蛊师们难住了,退兵之后便畏惧不前。却没想到,朝辉大军正在紧急调集火油,只等给他们致命一击! …… 月上树梢,在猎人小屋外守株待兔的顾廷仪,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猎物。 身着夜行衣的人一路左顾右盼,悄悄的溜进了屋子里。他没有点灯,抽出火折子打亮,小心的检查了一下屋内各处,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小节细竹管,将地面角落里的一块木板揭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将竹管放到木板下面时,后颈忽然一痛,随即失去了知觉。 顾廷仪脚一勾,竹管在掉落之前被他接住。而那个被打晕的人也被他提住了腰带,没有倒在地上。 拆开竹管,拿出里面的密信快速扫了一眼,顾廷仪把人轻轻放倒在地,用绳索捆结实了,又把空竹管重新放回了木板下面。 顾廷仪把人拖出了猎人小屋,重新关好门。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安静,就连屋外的虫鸟都未惊动。 不多时,一个戴着黑色缠头的男人,也来到了猎人小屋附近。不过那人十分警醒,并未着急靠近猎人小屋,而是先在四周查探了一番。 树上,石块后面,凡是能藏人的地方,他都仔细看过,没有发现任何人。 轻手轻脚的走到小屋外面,那人先是贴耳在门口听了一阵,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大约是觉得自己足够警醒,那人推开门直奔墙角,掀开了地上了木板。看到竹筒的时候,那人心中一喜,正要伸手去拿,躲在屋顶的顾廷仪忽然跳下,一脚正中他右臂。 “啊!” 惨叫声惊起一群雀鸟,那人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人偷袭,便又被一脚踢中胸口,顿时晕了过去。 顾廷仪再也不愿拖延一秒,他刚刚看过竹管里的信,必须尽快回军营去! 一手提着一人,顾廷仪却仿佛无物在身,一番起落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天还未亮,朝辉军营五里处便出现了一个人。顾廷仪并未刻意躲藏,巡逻的士兵们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在马上架起短弩口中厉喝:“什么人!” 顾廷仪一松手,两人砰砰落地。他摘下头上的破斗笠,咧嘴一笑:“怎么,连我都认不得了?” 在军营外负责巡逻的都是骑兵营的人,看到顾廷仪,顿时惊喜非常。 “顾指挥使!是你吗?!”领队的小队长翻身下马,冲着顾廷仪便跑了过来,“指挥使,您去哪儿了!大伙儿找了您好久,还以为,以为……” 小队长眼中泛起些许红。 顾廷仪在对方肩上用力拍了一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对了,大帅呢,我有紧急军报。” 小队长这才神情一凛:“指挥使,大帅前些日子带大军去攻打黑山寨了。” “已经走了?”顾廷仪一愣。 小队长顿时有些疑惑,顾廷仪失踪这么久了,他怎么知道顾锡儒要出兵?否则怎么会说出“已经走了”这种话? 顾廷仪发现了小队长神色有疑,但他来不及解释,只问连晋还在不在军营。 “他一直带顾家的人在月亮河附近寻找您的下落,前日刚好离开,下次再回来要三日之后了。”小队长答道。 顾廷仪哪里还等的了三天时间,得知顾家军和左登的人都被带去了前线,他当机立断,借了马带上两人和骑兵营的小队长,直奔大营而去。 顾廷仪在军中时,除了骑兵营和顾家军,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汪松涵。顾廷仪觉得,汪松涵是个可靠之人。 “这人是军中细作,不过我不认得。另外一个是跟他接头的人,看打扮应该是西南土司那边的。”顾廷仪把人交给了汪松涵,语速飞快道,“我昨夜在外擒住两人,还未来得及审问,还请汪将军务必看好两人,不要让他们跟任何人接触。” 汪松涵些懵,他这几日在后方调集火油,忙的不可开交,骤然见到活着的顾廷仪,脑子还僵着。 “顾指挥使,你,你是从哪儿来啊?”汪松涵眨了下眼睛,“你没受伤?” 顾廷仪的伤,在阿木莲家和地下密室时,早已养的七七八八,加上这段时间自己运功调息,若不撸起衣裤细看,一般根本发现不了。 “汪将军,我从此人准备发出的密信中截获了一条重要军报,必须立刻告知大帅。”顾廷仪面色一肃。 汪松涵这才回过了神,连忙道:“大帅带兵前往黑山寨西南方向阻断土司援军去了,具体方位下官也不知情。顾指挥使不如先去前线,让曹将军着人带您去寻。” 问清了前线扎营的位置,顾廷仪抱拳一礼,便出了军帐。 骑兵营的人已经帮顾廷仪备好了马,马背上还带了足够两日的粮草和水。心急如焚的顾廷仪翻身上马,用最快的速度朝前线赶去。 第429章 喜上加喜 经过大夫人几番合算,顾廷君与昌葵的婚事定在了六月初八。这不是昌家人送来的那几个黄道吉日中的日期,而是大夫人自己又找人算的,是大夫人觉得最合适的日子。 算一算,两人从议亲开始,已经拖了不少时日。西南大捷,顾家正是风光的时候。这时候再来个喜上加喜,冲一冲过去几个月的晦气,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消息呢? 昌家人得知大夫人定了六月初八,不禁有些诧异,觉得时间太急了,不过大夫人的态度很坚定。 “小满一过,天气就越来越热了。虽然廷君是庶出,怎么也是我们顾家大房的,婚事肯定不能马虎。盛夏酷暑的做宴,那么多宾客乌泱泱的挤在一起,可不更让人燥了。六月天气好,新娘子也少受罪。”大夫人脸上虽然都是笑,语气里总有种掩不住的居高临下,“我让大师算过了,若是三小姐这时候过门,定然能让两家喜上加喜!” 昌家大夫人寻思了一番,反正是嫁个庶女出去,主要是能攀上侯府姻亲,急不急的也不在乎了。既然侯爷夫人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定了。 两家很快就开始忙碌起来,毕竟五月都过去一半了,下个月就要进行婚礼,事事都得准备。且果不其然,没到五月底,西南那边来了家书,说是顾廷仪已经回军营了。 “大喜大喜,果然是喜上加喜啊!”大夫人拿着信,激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母亲,廷仪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太夫人也是泪流满面,虽然早就得知了顾廷仪没死,可是到底没落着准信儿,心还是悬着的。这下可好了,顾廷仪总算是好好回到了军营,再也不必成天担惊受怕了。 婆媳俩高兴的又哭又笑,好半晌,太夫人才抹了眼泪问大夫人:“说了廷仪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大夫人摇头叹了口气:“唉,一回军营就到前线去了。你说这孩子,家里人这么担心,他就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廷仪是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国事为先。”太夫人勉强笑了一下,心里也不由有些失落,强打精神道,“锦瑟怎么没来,这么大的喜事,只把信送来了,她人呢?” “说是在问暗卫详细的情况,先派人来报喜,等下过来。”大夫人瞥了下嘴,“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行了,锦瑟这孩子也不容易,廷仪刚失踪的时候,要不是她,咱们早乱套了。”太夫人横了大夫人一眼,“她心里也苦,知道了廷仪的消息,想必此刻心情激动不能自已。” 说着,太夫人扫了一眼赵妈妈:“香河,你去听雨阁传个话,让锦瑟晚膳来慈安堂吃,不用着急过来了。” “是。”赵妈妈屈膝领命,立刻传话去了。 太夫人猜的没错,此时锦瑟确实趴在桌上,哭的妆都花了。 家书不是驿馆的人传回来的,为了尽早让顾家人得知顾廷仪还活着,连晋派了手下轻功最好的三名暗卫,从西南出发,带着家书夜以继日的往回赶。家书由暗卫亲手交到锦瑟手上的,连带着那边的情况,也跟锦瑟一一说明了。 原本暗卫在的时候,锦瑟还能绷着。等暗卫出去了,锦瑟的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怎么都擦不干净。 “主子,大喜的事情,您可别再哭了。”喜鹊拿着帕子,一个劲儿的劝锦瑟,自己却也泪流满面。 自打顾廷仪失踪,锦瑟心里苦,却还强撑着为顾家筹谋,这一切喜鹊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终于有了顾廷仪确切的消息,喜鹊是真心高兴,为锦瑟高兴。 如今喜鹊只盼着驸马爷能早日回京,与主子团聚,便什么都满足了。 “公主,赵妈妈来传话了。”门外响起宝莲的声音。 喜鹊看了一眼锦瑟,连忙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匆匆出去。 不一会儿,喜鹊就回来了。此时锦瑟已经坐直了身子,只是还在擦拭脸上不断涌出的泪痕。 “是不是太夫人催了。”锦瑟带着浓重的鼻音,“帮我打水来,我洗个脸就去。” “不是的主子。”喜鹊一边递了新的帕子过去,一边道,“太夫人说知道主子也高兴,让主子晚膳去慈安堂用,不必着急过去。” 太夫人善解人意,锦瑟自然明白。不过她现在顶着一张大花脸,还是得洗洗的。 洗漱更衣之后,锦瑟也感觉清爽了许多。眼睛还是有些红肿,不过眼泪总算止住了。自己的坚持没有白费,顾廷仪真的回军营了。自己得赶紧写封信过去,阿木莲说他之前受伤颇重,可不能让他继续在西南逞强,自己必须亲眼看看他如今的情况,否则怎么放心? 撒娇撒痴也好,胡搅蛮缠也罢,反正他得赶紧回京。 锦瑟赌气的想着,嘴撅了撅,想到顾廷仪看到自己的信,头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下又笑了出来。 “主子,您可算是笑了。”喜鹊也眉眼弯弯的,“对了,要不要通知二小姐?” “自然要的。”锦瑟吸了口气,“今日来不及了,我明日一早就去二姐家。” 因为家书是连晋写回来的,写这信的时候,连晋并未见到顾廷仪,只是听军营里的人说,顾廷仪已经回来了,而且一回去就立刻到前线去找他父亲了。虽然暗卫赶回来亲口说明了情况,当时军营里不少人都看到了好好的顾廷仪,不过锦瑟还是有很多的疑问。 让喜鹊磨墨,锦瑟提笔又写了封信,叫巫怀安连夜发出去。催顾廷仪回京只是一时赌气的想法,但无论如何,锦瑟必须要知道,顾廷仪是不是安好,他离开阿木莲家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知不知道,自己对他有多牵挂。 第430章 旺夫 大夫人这几日心情非常好。顾廷仪有了确切的消息,这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比什么大捷,什么封赏,都要好的好事。 大夫人心情好,底下的人也明显感觉到了。旁的不说,便是这几日大夫人动不动就打赏下人,大家的日子都美滋滋的。 “夫人,老奴看这昌三小姐肯定是旺夫。您想啊,她还没过门呢,咱们家少爷就有信儿了。廷君少爷这次还得了晋升,今后算是能为侯府多出些力了,咱们家少爷也是得了好助力。”樊妈妈一边帮大夫人捏肩,一边道,“老奴看昌三小姐的身段,想必也是个好生养的,将来帮廷君少爷开枝散叶,旺的也是咱们大房的人气。” 大夫人对昌葵也是越想越满意。 原本觉得她不过一个小小庶女,且顾廷君在大夫人眼里也没什么份量,婚事便没怎么上心。不过经樊妈妈这么一说,大夫人觉得昌葵果然旺夫。 “真是可惜了。”大夫人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樊妈妈手一顿,不明所以的望着大夫人。 大夫人抬头看向樊妈妈:“早知道这昌三小姐这么旺夫,就不该帮廷君求娶。你想啊,若她能给我们廷仪做妾,可不是更好?” 樊妈妈嘴角抽了抽:“这,咱们家少爷是驸马爷……” “就烦这驸马爷的名头。”大夫人哼了一声,“娶了尊大佛回来供着,纳妾都麻烦。你看看,都成婚两年了,公主的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夫人,少爷去西南也差不多一年了……”樊妈妈有些头疼。 大夫人跟公主之间原本都已经没什么了,都怪自己上次嘴欠,胡编了那么一套说辞,搞的大夫人如今又开始看公主不顺眼。樊妈妈此时很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子,该怎么劝大夫人回心转意呢? “要不是她,廷仪需要去西南吗?廷仪明明能力出众,就因为娶了她,怕旁人议论自己左迁是靠了裙带关系。”大夫人一脸不悦。 “夫人,话不是这么说。少爷出身将门,武功卓越,即便没有娶公主,迟早也是要上战场的。您说少爷怕人议论他左迁靠了裙带关系,难道他就甘心让人以为,他是靠侯爷才有的今天?”樊妈妈耐心劝道,“少爷青出于蓝,也不想被人说是因为投了好胎。何况少爷吉人天相,如此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的廷仪自然是吉人天相的!”大夫人这才有些得意的弯了弯嘴角,“我只是可惜呀,昌三小姐如此旺夫的人,给廷君做了正妻。樊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再给廷仪相一相其他人家的小姐,若是能再找个像昌三小姐这样旺夫的,给廷仪纳了做妾,不是更好?” “使不得。”樊妈妈连忙摆手,“夫人,少爷什么脾气您还不知道吗?他自己看不上眼的,您便是硬塞,他也不会要,那李惜娘不就是先例?” 提起李惜娘,大夫人眉头一皱:“惜娘如今还在北院呢?” “是。”樊妈妈点头道,“太夫人亲自发的话,咱们也有心无力。” 大夫人轻哼了一声,不过并没再多问,李惜娘在她眼里已经是个废棋了,没有丝毫用处。这样的人,由得她自生自灭去。 “这昌三小姐今后得多笼络笼络。”大夫人低声自语一句,又望向樊妈妈,“廷君的婚房布置的怎么样了?” “快好了。”樊妈妈连忙回答。 “走,我去看看。”大夫人起身。 原本顾廷君娶妻,跟锦瑟是没多大关系的。婚事有大夫人操持,杂务有方姨娘一同料理,而且有了顾廷仪的消息,她心也安了,还打算去找一趟无羡公子,与他研究一下青霉素的运用。 然而不知为何,大夫人忽然对顾廷君的婚事十分上心了起来,特意跑来叮嘱,让她帮廷君准备些婚礼用品,务必要将廷君的婚礼办得风光,让昌家舒心满意。 大夫人之前从未开过这口,锦瑟也不想搀和顾廷君的婚事,省的大夫人觉得她想夺管家权,所以对顾廷君婚礼上所用一应物品根本没有过问。大夫人突然要求,锦瑟只能赶紧去云锦阁调货,和宁香伶商议,还紧急找人定制了些礼花。 大夫人精力有限,忙着顾廷君的婚事,府中庶务便管不过来了。于是大夫人又来找锦瑟,将一些杂事交由了她处理。 “大夫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之前大半年的,也没见她对四少爷的婚事这么上心。现下嘴皮子一碰,又是主子您在这忙前忙后的。”喜鹊撅着嘴帮锦瑟拆着头上的钗鬟,“前些日子园子里的花木重新培土,又要紧着四少爷的婚事添喜气,也不怕主子累着。” “你怎么这样说话。”锦瑟从镜子里瞪了喜鹊一眼,“大夫人是信任我,才把事情交给我做。” “主子,奴婢听宝莲说,之前府中庶务虽有大夫人管着,不过杂事也有大奶奶帮手呢。”喜鹊撇嘴道,“大奶奶如今也指望不上,这些辛苦劳累,全都落在主子一个人身上了。” 胡湘君回来已经三个多月了,清明之前几乎都待在梧桐院闭门不出。锦瑟一开始以为她是旅途劳顿,累着了,想多休息些日子,就没有去打扰。没想到清明刚过,胡湘君就说自己病了,想去城外的一处别院静养些日子。 当时整个侯府都在为顾廷仪的事情担惊受怕,大夫人根本没在意就让她去了。可是眼下没几天顾廷君的婚期就要到了,胡湘君也不见回来。她怎么说都是侯府大房的大奶奶,这种场合,难道她也不打算参加了? “廷君娶妻的事情,没人去通知大嫂吗?”锦瑟问喜鹊。 “按规矩肯定是要去接大奶奶的,不过奴婢不知。要不,奴婢明日去问问?”喜鹊道。 锦瑟垂了垂眸:“不必了,明日咱们去一趟别院,看看大嫂。” 第431章 一个头两个大 “你这是要去哪儿?” 锦瑟刚出听雨阁,一头就撞上了路过的大夫人。 大夫人眉头微皱,面色不悦的看着锦瑟:“最近家中族老都来了,你怎么还往外跑?” “母亲,锦瑟想去别院接大嫂回来。”锦瑟微微笑了笑,“廷君大婚,大嫂怎么能不在呢。” “这点小事,还需要你亲自跑一趟吗,差个下人去便是了。”大夫人脸色缓和了不少,不过语气依然不是很好,“既然你没别的事,再去看一下厨房的食材是不是都够数了。我要去一趟昌家,你多上点心。” 说完,大夫人先一步就走了。锦瑟皱了皱眉,回头去听雨阁把宝里蝶叫到了跟前。 “你亲自去别院帮我问问大嫂,廷君的婚礼还有三天了,她打算何时回来。若是她已经准备回来了,需不需要人帮手。如果她不打算回来,帮我问问她的病情,需不需要我找御医去帮她看看。”锦瑟对宝里蝶道,“听雨阁这边的有李嬷嬷,你不必挂心。别院在城外,一来一回路上需要不少功夫,你快去快回。” “是,奴婢这就去。”宝里蝶听完,马上就去准备车马出发了。 锦瑟则去了后院厨房,跟崔掌事清点婚宴需要的食材,查看是否还有疏漏之处。 顾廷君娶妻虽然不像顾廷仪那么大排场,不过如今他也是有官身的,加上西南大捷的事,顾家许多族老族亲都来参加喜宴,要用的东西多的堆满了库房。 锦瑟这一忙,就到了下午。 “主子,宝里蝶回来了,请您即刻回听雨阁。”喜鹊忽然凑了上来,低声在锦瑟耳边道。 锦瑟点在单据上的手指顿了顿:“什么时辰了。” “未时了。”喜鹊回道。 “嗯,知道了。”锦瑟点了下头。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所有东西全部都清点完毕,锦瑟合上手中的册子对崔掌事道:“崔掌事果然是办事办老了的,之前缺的东西这么快就都补全了。” “三奶奶过奖。”崔掌事低头接过册子,“鲜菜果品容易腐坏,后日才会送来,三奶奶到时可要来看查看一次?” “嗯,那我后日再来。”锦瑟点头。 从库房一出来,锦瑟就加快了脚步。一进听雨阁,就发现宝里蝶就在门口等着她。 锦瑟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奶奶似乎是不想回来参加婚宴。”宝里蝶低声道。 锦瑟眉头微皱:“进去说。” 主仆三人进了门,锦瑟让喜鹊把屋门关了,宝里蝶这才低声开口。 “今日奴婢去,大奶奶原本还不见奴婢,奴婢是硬闯进去的……”宝里蝶语速飞快的将今天去别院的事跟锦瑟讲了一遍。 “什么?大嫂有孕了?”锦瑟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几个月了?” “已经显怀了,想是有五六个月了。”宝里蝶倒是很冷静,“她没告诉府里,就连别院里的人,也只有近身伺候她的两个人知道。” “她想干什么?”锦瑟脑子都懵了。 胡湘君嫁给顾廷晓好多年了一直没有孩子,之前在安西州的时候,听她言语之间似乎是不强求的意思,可是有就有了,为何还要瞒着府里?难不成是之前太夫人她们的心思都在顾廷仪身上,她觉得说了也没人在意,所以干脆就没说? 也不应该啊,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家里说呢?至少也得让顾廷晓知道! “公主,奴婢觉得大奶奶精神很不好,而且她似乎没有就医。”宝里蝶又道。 胡湘君该不会得了孕期抑郁症什么的……这种事真不好说,自己跟胡湘君实在算不上熟悉,她丈夫又不在身边。那她娘家人呢?或许请她娘家人来陪陪她? 锦瑟又觉得不妥,胡湘君特意躲去别院,恐怕也不想跟她娘家人说这事。而且她从博州回来,去娘家小住了两天,还跟她娘家人吵了一架。等等,该不会她们吵得就是这事? 不对不对,如果真是这事,就算胡湘君不说,她娘家人也不会置之不理,早该上门来了啊! 锦瑟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顾廷君婚礼在即,胡湘君那边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偏偏府里的人都不知道!胡湘君显然是有意隐瞒,这其中有什么曲折,自己一无所知。加上现在大夫人一门心思都在顾廷君的婚礼上,胡湘君的事告诉了她,恐怕她也没有精力妥善处理。 锦瑟揉了揉脑门,不行,这事不能拖,其他不管,至少得先找大夫给胡湘君诊疗。等等,宝里蝶说胡湘君的精神状态不好,还是自己亲自去给她看看比较稳妥。 “宝里蝶,你去准备车马,我到慈安堂跟祖母说一声,然后我们立刻出城去大嫂那。”锦瑟站了起来。 “主子!”喜鹊连忙拦锦瑟,“主子,时辰不早了,您这时候去别院,晚上城门关了,您可怎么回来啊!” “回不来就在别院暂住。”锦瑟眉头一皱,“你有空在这拦着我说这些,还不如赶紧帮我收拾些过夜的东西。” “啊?”喜鹊没想到锦瑟态度这么坚决,“您不能明日再去吗?” “不能!”锦瑟没好气的瞪喜鹊,“这种事是能拖的吗?还不快去收拾!” 喜鹊没法子,只能去收拾东西了,锦瑟马上带着宝里蝶去了慈安堂。 不过锦瑟没有告诉太夫人胡湘君有孕的事,只说今日差了宝里蝶去别院询问,发现胡湘君病的似乎有些厉害,所以想亲自去看看。如果需要,就连夜请御医去给她诊疗。 太夫人知道锦瑟这段时间辛苦,本也想劝她明日再去,但是锦瑟不肯。 “孙媳不亲眼去看看大嫂的情况,心中始终不安。与其一夜煎熬辗转不得安眠,不如今日快些去了。”锦瑟笑着对太夫人道,“祖母放心,等锦瑟看过大嫂了,明日就回来跟祖母细说。” “那你多带些人帮手,天色暗了,再带一队护院。”太夫人叮嘱道。 “是,那锦瑟这就去了。” 第432章 救救大奶奶 当锦瑟见到胡湘君的时候,比她听到胡湘君怀孕的消息时更加震惊。 胡湘君何止是精神状态不好,她整个人瘦了很大一圈,面色憔悴头发枯黄,孕肚倒是明显,就好像所有的精气神都被她肚子里的孩子吸走了似的。 锦瑟也知道,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些人怀孕之后孕吐的十分厉害,确实会导致变瘦。可她真没见过哪个孕妇,会形容枯槁到如此程度。 “大嫂,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府里呢。”锦瑟的语气带了五分心疼,两分责备,“你若是喜欢别院清静,想在这养胎,也不必瞒着家里啊。” 胡湘君垂着眸,嘴角扯起两分苦笑:“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心悬三弟,我只是不想添麻烦罢了。” “这是什么见外的话。”锦瑟嗔了一眼胡湘君,心中暗道,胡湘君果然是在家里觉得被冷落了,所以才躲出来的。不怪她这么想,怀孕的女人本就敏感,更何况之前府里确实人人心思都在顾廷仪身上,对她确实没什么关心。见胡湘君不语,锦瑟又道:“大哥如今远在博州,若是得知你这样,可要如何安心?”说着,锦瑟坐到了床边,拉过胡湘君的手,欲为她诊脉。 胡湘君却忽地把手抽了回去:“前线战事紧张,这事千万不要告诉他,免得他分心。” 锦瑟笑开:“大哥在博州,又没在西南。何况你们有孩子了,这是好事,怎么能不让他知道。大嫂放心,大哥知道的话,一定会高兴的。” “不行,不能告诉他!”胡湘君一下紧张了起来,一把抓住锦瑟的手,“我有孕的事情,你是不是已经告诉府里了?” “大嫂,你这是干什么?”锦瑟下意识的想把手往回抽,奈何胡湘君抓得紧,锦瑟又不敢过分用力怕伤到她,抽了两下没抽动,只能任由她继续抓着。 胡湘君也不管其他,只直勾勾的盯着锦瑟。 锦瑟抿了抿唇:“大嫂,你是否有什么苦衷?若是有,不妨说出来,弟妹或许能为你想想办法。” “没有,我没苦衷。”胡湘君态度转变的飞快,马上松开了锦瑟的手,甚至把脸也转开了,语气冷淡道,“我有孕的事,你都跟谁说了。” 锦瑟没有回答胡湘君的问题,她只看着胡湘君。 胡湘君看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有孕,尤其是顾廷晓。她与顾廷晓结婚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孩子,说是顺其自然,其实她肯定也是想要孩子的。如今她有孕了,却不想让顾廷晓知道,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锦瑟的第一反应就是,难不成胡湘君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顾廷晓的,所以才不敢告诉别人?可是很快,锦瑟就推翻了这个猜测。胡湘君对顾廷晓的感情毋庸置疑,否则也不会千里追夫,巴巴的跑去博州找他,怎么可能背叛他呢? 可是锦瑟又想起了那个路姨娘,路姨娘是顾廷晓在博州纳的妾,难道是胡湘君发现顾廷晓纳了妾,一气之下做了糊涂事? 更不可能。 胡湘君又不是只在博州待了几天,那么长时间,要闹早闹了,何必等到快回来的时候才做这种事。 锦瑟想不通,胡湘君一定是很爱顾廷晓的,但是为什么又要瞒着不让顾廷晓知道,她坏了他的孩子呢? “大嫂……” 锦瑟正欲开口再问,胡湘君忽地一把推开她,对着地面干呕起来。立在一边的丫鬟马上端了痰盂来,然而胡湘君似乎是没吃什么东西,呕的厉害,却吐不出什么。 等胡湘君漱完口重新靠到床头,这一回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声音虚弱:“弟妹,我累了,想休息了。” “那,我就不打扰大嫂了。”锦瑟起身。 锦瑟觉得,胡湘君定然是有什么难处的,只是她不肯讲。 胡湘君身边的大丫鬟带着锦瑟她们去安置,锦瑟便把主意打在了她身上。这丫鬟看着年纪不小了,应该跟了胡湘君很多年,她或许知道什么呢? “还没问这位姐姐怎么称呼。”锦瑟有意跟对方拉近乎,微笑着问道。 “公主折煞奴婢了,奴婢贱名荷蕊。”丫鬟连忙对锦瑟屈膝道,“奴婢礼数不周,应先向公主告知。” “我很可怕吗?我又不吃人。”锦瑟噗哧一笑,喜鹊连忙把人扶了起来。 荷蕊低着头,没有看锦瑟,也没说话,继续为锦瑟引路。 “荷蕊,你是大嫂的陪嫁丫头,今年多大了?”锦瑟仿佛闲聊一般与荷蕊搭起话来。 “回公主,奴婢确是大奶奶的陪嫁丫头,奴婢今年二十三了。”荷蕊答道。 二十三岁,这个年纪的丫鬟,若是跟主子感情好,早该被放出去嫁人了。除非是顾廷晓已经收了荷蕊做通房,又或者被指给了府里的掌事之类的人。只是荷蕊的发髻依然是姑娘梳的那种,可见并不是顾廷晓的通房,也不是嫁了人又回来伺候的。 锦瑟又问了些其他问题,不过都是跟胡湘君有关的。比如她最近都吃了什么,可曾请过大夫之类,荷蕊都一一答了。荷蕊答得十分顺畅,可见事事上心,言语间还不自觉的流露出对胡湘君的担忧。 看荷蕊对胡湘君的态度,她对胡湘君应该是十分忠心,不愿意去嫁人的那种。她跟了胡湘君这么久,一定知道不少内幕。 “大嫂这样可怎么行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再这么下去,身子可是要垮了。”锦瑟长叹一口气,“大哥不在,我也不知如何劝她。你与大嫂亲近,你说若是我进宫求父皇,让大哥回来看看大嫂,她会不会开心一些啊?” 荷蕊一下就慌了:“公主,这,这可使不得。” “怎么?”锦瑟眉头一皱,故意冷了脸,“大嫂肚子里是大哥的孩子,为什么不让大哥知道,还瞒着家里人?莫非,她的孩子不是大哥的?” “公主冤枉!大奶奶怀的确实是大少爷的孩子啊!”荷蕊立刻跪倒在地。 “那她为什么要瞒的这么严实,若不是我遣人来问,她准备瞒到什么时候?”锦瑟的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冷厉,“你可别看我年轻,便想来诓骗我。” 荷蕊死死咬着嘴唇,内心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兹事体大,这事若是闹开了,你家大奶奶恐怕讨不了好的。”锦瑟又在火上泼了瓢油,“若是闹到了父皇跟前,胡将军恐怕也保不了她。” 荷蕊脸色煞白,忽然一头嗑在地上,“咚”的发出一声闷响:“公主,奴婢求您救救大奶奶,我家大奶奶她,她……” 第433章 可笑又可悲 虽说天已经黑了,院子里毕竟人多眼杂,锦瑟便让荷蕊先带自己去要安置的地方,然后才关了门,听她说话。 荷蕊双眼通红,努力的强忍着眼泪,跪在锦瑟面前:“奴婢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大奶奶知道了,怕是要打死奴婢。但是奴婢也顾不得了,这些事情,奴婢必须得说出来,才能给我家大奶奶讨个公道。” 锦瑟心里一沉,胡湘君难道已经知道了顾廷晓想休妻的事? 果不其然,荷蕊深吸了一口气:“我家大奶奶此番回京之前,就已经知道身怀有孕。大奶奶高兴的不得了,本想立刻告知大少爷,不想意外听到,大少爷跟路姨娘说要休妻之事。大奶奶生怕告诉大少爷自己有孕,大少爷会逼着她落胎,才慌忙回京的。” 锦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么说胡湘君是很想生这个孩子的,瞒着所有人,是想等着瓜熟蒂落,到时候就算顾廷晓不想要这孩子,也没有办法了? 可是她这样子,分明根本没有顾好自己的身体,这么虚弱,别说好好生下健康的孩子,恐怕等不到孩子出生,就要一尸两命了! “你家大奶奶为何不就医?”锦瑟问道。 “大奶奶怕被暗卫发现,禀告大少爷,便只能足不出户。暗卫再厉害,总不能闯入大奶奶卧房,去看大奶奶到底如何了。”荷蕊的语气里带着深切的怨恨,“若不是大少爷,我家大奶奶何至于将自己逼迫至此!大奶奶自打回府,便总是做恶梦,梦到大少爷派人来逼她落胎。大奶奶又怕待在府里,迟早叫人瞧出端倪,见众人都挂心着三少爷,便干脆借口躲到了别院。” “可是别院这里哪里比得上府中,大奶奶不敢进补,又不敢瞧大夫,日日悬心。显怀之后,更是怕的东西都吃不下,眼见着一日比一日瘦。” 荷蕊说着,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公主,大少爷如此都是为了那个路姨娘。您说句公道话,哪个正经府里的老爷少爷,能如此宠妾灭妻!大奶奶进门五年才知道,大少爷一直偷偷在她的吃食里下避子药。大少爷心里只想着路姨娘,若是大少爷如此不待见我家大奶奶,当初为何又要娶我家大奶奶为妻呢!” 锦瑟被荷蕊的话完全震惊了,顾廷晓原来一直都不喜欢胡湘君?外人所传他感情专一,连个侍妾都无,原来根本就是个笑话! 或许他真的感情专一,但他专一的对象却从来不是胡湘君,而是那个路姨娘。他自己背着专一的好名声,全都是胡湘君为他瞒来的! 锦瑟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从荷蕊的话里听得出来,顾廷晓在娶胡湘君之前,就已经深爱着那位路姨娘,娶胡湘君,大约只是因为身在侯府,不得不娶她。胡湘君一开始并不知道顾廷晓心有所属,可是即便知道了,她也无法像个现代的女孩子那样离开顾廷晓。她深爱顾廷晓,只想在他身边求得一席之地。可惜顾廷晓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哪怕她委曲求全,顾廷晓心中正妻的位置,却始终不是属于她的。 锦瑟没有办法去评说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在朝辉这样的时代,无论站在谁的角度,或许这件事都有能找到本人的道理。在锦瑟看来,胡湘君离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去寻求自己真正的幸福,才是正确的。可是胡湘君不愿意这么做,她离不开顾廷晓,或许她就算死,也要死在顾廷晓妻子的位置上。 有些事情,从来没有道理可讲,爱情就是如此,不需要别人来告知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胡湘君只是选择了她心甘情愿选择的路,即便这条路会让她遍体鳞伤,也没有人能劝得了她。 “你起来,这件事我知道了,只是近期府中事忙,大嫂的事情得从长计议。”锦瑟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 荷蕊眼中透出深深的失望,但是她没有说话。 “我不是敷衍你,四少爷过两日就要成亲了,太夫人还在病中,大夫人忙的脚不沾地,而且这事现在抖出来,对谁都没好处。家里还有不少族老族亲在,你也不想事情闹大了,让别人看大嫂笑话?”锦瑟耐心对荷蕊道。 好在荷蕊是个懂事的,锦瑟这么说,她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这件事如果真的现在闹开,说不定逼的大少爷立刻写休书回来。即便太夫人能压着大少爷,不许他休妻,那大奶奶今后的日子,恐怕也更难过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大嫂的身子必须尽快调养好,否则对她对胎儿都不利。这样,你今日回去好好劝劝大嫂,明日我去帮她把脉。若是她担心,我可以搬到别院来陪她,绝不会让人害了她腹中孩子。”锦瑟郑重道。 荷蕊脸上这才浮现出些许喜色,连忙又拜下去:“奴婢叩谢公主大恩。” 锦瑟笑了笑:“好了,你去。记得先洗洗脸,别等下又跟大嫂说着哭起来。她现在身子弱,成日里担惊受怕又伤心难过的,会伤身的。” 荷蕊连忙擦掉脸上的泪痕,再次叩谢锦瑟,才起身出去了。 荷蕊走后,喜鹊偷偷叹了口气。 “主子,早在安西州的时候,奴婢就跟您说,大少爷和大奶奶的事,总是要牵扯到咱们头上的。”喜鹊嘟着嘴,“主子您又不是侯府的主母,大夫人不还好好在那,怎么事事都要您操心。” “行啦,别抱怨了。”锦瑟呼了口气,“看得出廷仪跟他大哥亲近,都是一家人,能帮则帮。” “主子,您这算不算爱屋及乌?”喜鹊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学了个成语,就要到处卖弄了?”锦瑟没好气的嗔了一眼喜鹊,“去打水来,咱们也早些洗漱休息,明天且还有的忙呢!” 第434章 矛盾挣扎 第二天锦瑟去看胡湘君的时候,她依然恹恹的。锦瑟便看了荷蕊一眼,荷蕊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似乎她的劝说并未起到作用。 “大嫂,我今日得回府去了,否则太夫人必定要派人来,你的事情便瞒不住了。”锦瑟坐到床沿。 胡湘君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然而不多时又松弛下去,脸垂的更低。 “大嫂,这里没有外人,你到底怎么想的,能告诉我吗?”锦瑟柔声道。 胡湘君不说话。 锦瑟见软的不行,便只能激将:“大嫂,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又有什么意义?你是想带着孩子一尸两命,让大哥这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吗?” 胡湘君终于发出一声低笑:“呵,也不是不行呢。” 锦瑟悚然而惊,胡湘君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她绝望至此,不惜用这样的手段,来在顾廷晓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吗? 锦瑟眼睛微微眯了眯,哂笑道:“大嫂,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你死了,便能成为大哥心上的朱砂痣吗?你在大哥心里根本无足轻重,就算你死了,我看也不过一抹蚊子血。大哥恐怕会欢喜极了,迫不及待的扶正路姨娘,取代你的位置呢。” 胡湘君猛地抬了头,盯着锦瑟的脸,双眸之中怨恨之色毫不遮掩。锦瑟正打算加把火,即便让胡湘君暂时被恨意驱动,至少先保养好自己。然而还不等锦瑟开口,胡湘君却又自己低了头,眼泪啪嗒掉下来,竟是开始呜咽。 “我知道,我早知道。我这条贱命,活着碍他的眼,死了又让他麻烦,我究竟要死还是活,才能让他满意啊!” 胡湘君一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缓缓溢出,她的痛苦一览无余。锦瑟终于明白了胡湘君所想,她已经迷失了,彻底溺在对顾廷晓的爱里,连恨都不敢,她卑微到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在意,她心里全是怎么才能讨顾廷晓高兴。 可是她又有那么一小点点的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顾廷晓遗忘,不甘心自己十年的付出竟换不来他一丝丝真情。肚子里的孩子她想生,因为这是她跟顾廷晓的骨血,可是她也不敢生,害怕惹得顾廷晓生气。 她一边想用自己的方式爱他,一边担心他会对自己的爱厌恶烦躁,她心里的矛盾在折磨着她,这才是她精疲力尽的原因。 锦瑟吸了口气,缓缓道:“大嫂,我不知道你跟大哥这十年究竟发生过多少事,或许我这么说,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你生下孩子,大哥或许会不开心。但是你若带着孩子一起死了,大哥一定会很生气。在或许和一定之间,你总该会选择了?” 胡湘君愣了一下,垂着脑袋想了很久,仿佛梦呓般喃喃道:“对啊,我若死了,他的麻烦无穷无尽,他一定是不会高兴的。可是我若把孩子生下了,他也不会高兴啊,他的路祺怎么办?” 我的神啊,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帮顾廷晓考虑路姨娘? 锦瑟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胡湘君,可是她又不能这么做。看得出胡湘君此时已经有意动,先多劝劝她,等到顾廷君的婚事办完,她才能腾出手来,在府中低调处理此事。 “大嫂,大哥不是普通男子,他是将军。你也是将门之后,你活着,对他的帮助才最大。你若想讨他高兴,我有法子帮你。你或许不知道,安阳伯府的林妙言小姐,当初苦恋姜源却不得亲近,是我帮她出谋划策,如今她已经是姜源的妻子了。”锦瑟抓住胡湘君的手,“大嫂你信我,即便我不能让大哥对你死心塌地,至少能让他善待你和孩子。廷仪和二姐,他们都会帮你的。” “真的?”胡湘君将信将疑的看向锦瑟。 “真的!不信你派人去打听,这件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锦瑟连忙道。 胡湘君似乎还有些犹豫,一旁的荷蕊已经走上前来。 “奶奶,您信公主一回,反正这些年您也想过不少法子,不差再试这一回。”荷蕊跪在床边,“奶奶,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公主帮您,大少爷对您的态度一定会变好的!” 胡湘君抿了抿唇:“好,那我就再试一次。” 胡湘君总算肯让锦瑟帮她把脉,锦瑟这才发现胡湘君现在身体情况有多糟糕。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几乎将胡湘君的身子掏空,幸亏锦瑟及时知道了胡湘君的情况,否则再拖些日子,胡湘君恐怕真的撑不下去了。 好在她肚子里的孩子除了营养有些缺乏,没什么大恙,胡湘君虚弱成这样,居然能保得住孩子,锦瑟觉得这或许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仔细斟酌了良久,锦瑟才开了一剂温和的安胎药,又施针帮胡湘君固胎。胡湘君现在虚不受补,锦瑟只能拟了几个食疗的方子,让荷蕊多费心。 “廷君的婚礼就在后日,我三天之后再来。这期间,我会让我自己的暗卫留在这里。同安堂老板无羡公子如今与侯府关系匪浅,大嫂去同安堂抓药,尽管安心吃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锦瑟给胡湘君宽心。 胡湘君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谢谢弟妹。” 留下了巫怀安,锦瑟紧赶着往武侯府去。胡湘君的情况不能请御医,皇帝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出什么阴损招数。也只有无羡公子,是锦瑟能信得过的大夫了。 锦瑟皱着眉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下胡湘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无羡公子那边,唉…… 第435章 处理杂务 锦瑟回到武侯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慈安堂回话。她没有跟太夫人说太多,只道胡湘君需要静养,等顾廷君的婚事忙完了,她想搬去别院,陪胡湘君住些日子,也好帮她调养身子。 “湘君病的如此严重?”太夫人有些担心,胡湘君进侯府日子不短,与太夫人感情还是不浅的。 “是心病。”锦瑟苦笑了一下。 锦瑟相信,十年时间,剔透如太夫人,肯定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果然,太夫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这孩子也是命苦。我只是怕她想不开,你多劝劝她。” “锦瑟省的。”锦瑟点头道。 回了听雨阁,不等锦瑟喘口气,宝里蝶就来报,南院那边来人等着支取银子,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去前厅。” “三奶奶,这是昨日南院饮食开销,晨起各色稀粥小菜,午膳鸡鸭肉菜,还有宵夜点心果脯。”掌事的递上登记帖子。 锦瑟翻开,快速浏览了一遍。 如今顾家来的族老族亲都被安排在南院,每日吃喝拉撒,或出门行用车马,都要在她这里报备开销,才能去库房支取银子。人不少,男女老少二十多个,除了吃喝用度,其他杂事也不少。 锦瑟看完帖子,让宝里蝶留下登记,然后给了掌事的去银子的鉴牌,便让他去了。 “三奶奶,如今各院装点完毕,奴婢来领纸糊裱钱和工匠银子。”又一个管事妈妈将帖子递了。 锦瑟将帖子打开,只看了一眼便重新合上:“这位妈妈瞧着眼生,第一次到听雨阁来交差事。” 管事妈妈低头道:“回三奶奶,奴婢是北院管事吴起的媳妇康氏,之前是管北院奴婢的,此回第一次领装点差事。” “康妈妈从前给祖母递登记帖子的时候,也是这么写的?”锦瑟冷笑一声,忽地将帖子扔了回去,丢在了康氏脚下,“你字写的不好不要紧,这鬼画符似的是想让人怎么看呢?” 康氏连忙跪下:“三奶奶赎罪,奴婢这就去重写。” “你现在去重写便罢了,那银子是怎么算的?你那数目,比之前大祭礼上各院装点足多了一倍,你是瞧着我年轻不经事,来糊弄我呢?”锦瑟哼了一声。 康氏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渗出,连连分辩讨饶。 从前便听说这位公主厉害,康氏原还不以为意,觉得一个二十不到的毛丫头能懂什么,无非是多舔了些墨水,嘴皮子厉害罢了。康氏忽地想起,这位公主名下可是有多间铺面,那听雨阁的大名,便是她们这些下人也都知道。经营着这么多铺子,公主对账本恐怕熟的不能再熟。 康氏心中暗悔不已,可是也晚了。 “你这哪里是一时失误被人蒙蔽,分明是故意的。”锦瑟俏脸含霜,“来人,将她拉出去,打二十大板,出去告诉管月例银子的马砚,扣她两个月月钱。三个时辰之内,给我重新核算好装点用项,若是做不好,便革了掌事身份,去北院做粗使下人!” 康氏一听,吓得脸都白了:“三奶奶饶命,三奶奶饶命啊!” 康氏大声疾呼,锦瑟根本不理她。两个婆子已经架住了人,直接拖到门外去了。 锦瑟这才慢悠悠的从一边的几案上端起茶碗,小小抿了一口,抬头道:“你们都是侯府里各处掌事,做事做老的人了。最近府中事忙,一时失误不打紧,可若存心蒙蔽,心怀不轨,侯府向来赏罚分明,你们自己也该明白后果。” 各人连忙低头称是,再也不敢存了旁的心思。 处理完一应杂物,早已过了午膳时分。锦瑟去花厅用膳,李嬷嬷一边帮她布菜,一边对锦瑟道:“公主,这些日子您可是辛苦了,多吃些补补。” 锦瑟咽下嘴里的食物,对着李嬷嬷一笑:“嬷嬷,我在这听雨阁里,您还担心我吃不饱吗?” “吃饱是一回事,吃好又是另一回事。”李嬷嬷故意拉了脸,“公主,老奴日日提醒您注意自己的身子,您倒好,愈发的不惜身了。昨日匆忙出去,夜里的养身汤也没用?等驸马爷回来,老奴定要向驸马爷告一状!” 提起顾廷仪,锦瑟的筷子不禁顿了一下。 距离连晋发回家书,这都好些时日了,连晋应该已经见到顾廷仪了才是。前线战事已经紧张到,顾廷仪无法亲自发一封信回来,告知众人自己还安好吗? 李嬷嬷立刻发现了锦瑟的异状,连忙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您看老奴这张嘴,都胡说些什么。公主您宽心,驸马爷定能平安归来的。” 锦瑟抿唇笑了笑:“我知道的,吃饭。” 下午,锦瑟接到了无羡公子的来信,询问锦瑟是否需要去帮胡湘君看诊,锦瑟谢绝了。胡湘君现在除了自己,恐怕不会让其他大夫看诊,而且无羡公子去了,难免被其他人知道,谁晓得又会惹出什么风波。 何况锦瑟自己也并不想太过麻烦无羡公子,只在信中言道,等府中事务忙完,自己会去同安堂拜访。 无羡公子接到回信时,一双眸子垂着,长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身旁香炉里氤氲的烟雾,将他的眸光掩得更加飘渺。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放了顾廷仪。他该让她不顾一切的对抗所有人,然后精疲力尽惨败亏输,或许他才有机会得以安抚她。 无羡公子抬起手,指尖轻轻滑过书信上的文字。之后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带锁的紫檀木盒子,把锦瑟的信小心的放在里面。 这封信下面,已经叠了一摞书信帖子。若是拿出来一一翻看,便会发现这些信件帖子,都是出自锦瑟之手。便是信封,都干净整洁,完好无损。 无羡公子合上盖子,把盒子锁起来重新放进抽屉。 她给的东西,无论什么,他都会小心保存。 第436章 喜报再来 转眼,顾廷君大婚的日子到了。 大夫人作为嫡母,是要去正厅接受跪拜礼的,无暇照顾太多,族老祖亲那边交由二夫人打理,前院自有家中男子招呼,而锦瑟则需要负责后院宴席上一应事务。 花轿还没来,锦瑟已经在招呼前来的宾客们,抽空还要去过问厨房那边情况。 “公主,花轿快到了,掌事来问一应仆婢如何分配。”宝里蝶从外面过来,快步走到锦瑟身边。 “前院迎客的按数轮换,各处角门上再派几个接应车马的。多派些小厮在月亮门跟前等着通传取东西,粗使丫鬟分到喜宴二道门去。那些用不着的匠人婆子,无事便在自己房里待着,省的出来磕磕绊绊反而挡路。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再着人去找,也能快些找到。”锦瑟条理清晰语速飞快。 宝里蝶听完心中便有数了,正要回去差派人,锦瑟又一把拉住了她:“明涛阁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公主放心,早起天不亮,李嬷嬷就去看过了,再三查看没有疏漏才回来的。”宝里蝶回到。 李嬷嬷办事向来细心,她从宫里出来,各种礼数也周全的很,她说一切都没问题,那就肯定没有问题。 宝里蝶前脚离开,后脚就有小厮来报,喜轿已经到侯府门外三里处了。 “喜鹊,快陪我回听雨阁补补妆。”锦瑟连忙抓着喜鹊就跑。先不提她公主的身份,她是大房正儿八经的三奶奶,等下行礼的时候,也是要在前面的。 锦瑟自己参加过不止一次喜宴,然而平日里都是作为宾客,跟旁人闲聊凑个热闹或者吃吃喝喝而已。然而这一次自己不仅要去受礼,还得招待宾客忙前忙后。顾家作为京城顶尖的豪门,顾廷君的婚礼,前来贺喜的人多的锦瑟眼晕。整整一天,锦瑟几乎忙的脚后跟都要打到后脑勺,就连用膳都是抽空随便扒了几口。 等晚上送走了所有宾客,顾廷君也半醉着进了洞房,锦瑟才长舒一口气,在喜鹊的搀扶下回了听雨阁。 “主子,您泡泡脚解解乏。”喜鹊打了热水来。 “你也跟着我忙了一天了,快去洗洗睡。”锦瑟打了个呵欠,“叫宝莲进来伺候就是。” “主子,奴婢不累。”喜鹊坚持要留下,手脚麻利的给锦瑟脱了鞋袜,“宝莲昨儿上夜,今日又差派着去明涛阁帮手了,这会儿肯定已经睡下了。” 锦瑟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喜鹊的脑袋:“你倒是会体贴别人的,明日新媳妇还要与家中长辈见礼,虽说不必起太早,还是得在慈安堂杵大半天。明日你就歇了,让李嬷嬷陪我去就是。” “主子,李嬷嬷年纪大了,今日也是忙了一天,您明日就让她好好休息。奴婢年轻,不累呢。”喜鹊抬头对着锦瑟一咧嘴。 洗漱更衣完了,锦瑟栽在床上倒头就睡。这一觉可是睡的极沉,锦瑟连个梦都没做,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又是急匆匆的妆扮,还一边嘱咐着宝里蝶收拾东西,毕竟下午她就要去别院陪胡湘君了。 “公主,南院的那些族老们怕是也不会立刻就走了,南院的事情……”宝里蝶问了一嘴。 “大夫人巴不得事事捏在自己手里,你把最近我们这边登记的册子账本都送去她那边,自有她接手管着。”锦瑟理了理衣摆,“我走了。” 和锦瑟当初成婚一样,昌葵打扮喜庆,由嬷嬷领着给长辈敬茶见礼,之后便是平辈和小辈与她见礼。不过这次没了惜娘闹场,气氛比锦瑟那次要好的多。 还没忙活完,就有喜报从宫里传来。 朝辉大军夷平黑山寨,顺势而下,无数小寨子要么闻风而逃,要么就地归降。自此,朝辉大军成功占下西南近三分之一的地盘,兵锋直指蛊神教! 顾锡儒和顾廷仪都得了封赏,就连顾廷君都加了官衔。 “太好了,太好了!”大夫人喜上眉梢,看着昌葵是越看越喜欢。 果然是旺夫的好媳妇!自打要成亲以来,家中便是喜事不断。先是顾廷仪有了消息,后又是大捷封赏。看如今战事如此顺利,或许能提早完结,到时候侯爷说不定就要成公爷了呢! 全家人都欢喜极了,太夫人还吩咐又给午膳加了菜,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高高兴兴了用了一顿饭。 锦瑟却是有些坐不住。 喜报是从宫里来的,肯定先是军报进了宫,然后皇帝才会有封赏。连宫里都接到军报了,顾廷仪那边为什么还没信啊? 或许暗卫那边有消息了? 锦瑟吃的有些食不知味,只想快点结束好回听雨阁去。巫怀安虽说还在别院,其他暗卫她也可以问问。 好不容易熬过了午膳,因为太夫人身体还未痊愈,便没有留大家继续热闹。大夫人心里高兴,便提议大家去她那边坐坐,还特意拉上了昌葵,一定要她去。 大夫人正得意,其他人也不愿意扫她面子,更何况确实是大喜事,大家便移步去了朝明堂。锦瑟借口要准备出发去别院,便先告辞了。 大夫人偷偷白了锦瑟一眼,心中暗道锦瑟跋扈,不给自己这婆婆面子。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便都转移到了昌葵身上,便将锦瑟抛到了脑后。 锦瑟回到听雨阁,唤了暗卫过来,不想暗卫并没有收到顾廷仪传信。锦瑟有点儿沮丧也有些不安,不过她还是安慰自己,都已经大捷了,这回是实打实的大捷,想来暗卫传信已经在路上,要不了几天就能到了。 调整了一下心态,锦瑟决定还是先耐住性子,把注意力放到胡湘君身上。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锦瑟看向宝里蝶。 “好了,公主现在就要出发吗?”宝里蝶问道。 “嗯,我不太放心大嫂的情况,还是早些过去。”锦瑟道,“听雨阁的事就交给李嬷嬷,你和喜鹊同我一起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备车马。” 第437章 虎踞州 锦瑟还没出门,宫里却先一步来了口谕,皇帝召她入宫觐见。 锦瑟有点儿奇怪,皇帝召见自己做什么?之前为了做那篇假报道,皇帝定是给顾锡儒施压了,眼下这场大捷虽说战果斐然,算起来也在意料之中。 皇帝又想干什么? 锦瑟心里有些没底,只是巫怀安不在,太夫人又体力不支正在休息,也没个人能立刻商量一下。不过锦瑟也没太纠结,可能皇帝就只是问问顾家得了封赏的情况呢? 换了宫装,锦瑟让宝里蝶先去别院传个话,就说自己被皇帝召进宫了。若是今晚赶不及,便明日再去胡湘君那边。 “你来了。”皇帝见到锦瑟,依然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模样,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常到极点。 “锦瑟叩见父皇。”锦瑟也依然是谨慎而恭敬,面上一丝不屑或厌恶都没有。 “起来。”皇帝抬了下手,“赐座。” 锦瑟起身,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有些意外的,虽然面前的御案上摆着一封奏折,皇帝这次却并未在批折子,目光就落在锦瑟身上。 “叫你来,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皇帝说着,拿起了桌上那封奏折,“你看看。” 马公公立刻从皇帝手里接过奏折,递给了锦瑟。 锦瑟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手上的奏折,又看向皇帝。 “没事,朕许你看,你看就是。”皇帝又道。 锦瑟这才把奏折打开,仔细浏览起来。 这是一封由曹泰将军送呈的军报,里面写了这次黑山寨大捷的详情,并特意为姚婧荣和顾廷仪请了功。 为姚婧荣请功,是因为火攻黑山寨是他想出的办法。大军能够突破蛊师封锁,顺利攻克黑山寨,姚婧荣算是立了大功。而为顾廷仪请功,则是因为他抓住了军中细作,根据截获的情报救援了被围的大军主帅,也就是顾锡儒。 “父皇,这……”锦瑟心中暗喜,根据这封军报来看,顾廷仪肯定好好的呢!只是她不懂,皇帝给她看这奏折的意思是什么。 “这封军报,是曹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密函是随这封军报一起送到的。”皇帝居然拉开御案的抽屉,将密函取出来,又让马公公交给了锦瑟。 这次锦瑟感觉有些不对了,她将密函展开,快速阅看。 “进攻黑山寨,我军战死兵将数目约为三万七千两百……我军主帅,镇国武侯顾将军,在黑山寨大战时,陷入敌军重重包围……断水断粮,大火围困……顾家军死伤惨重……” “顾廷仪及时赶到,率顾家暗卫突袭……顾锡儒与顾廷仪突围,顾锡儒重伤……” 锦瑟捏着密函的手越来越紧,呼吸已经忍不住开始粗重起来。当她将整封信看完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有些懵了。 黑山寨大捷不假,之后朝辉大军顺势追击,又占下了西南大片领地也不假。军报里跟大捷有关的消息都是真的,可是没有人知道,原来在这次与黑山寨的较量里,朝辉也没有讨到多大的便宜! 三十多万的朝辉主力军队,战死的就有将近四万,还有六七万的伤兵,伤药已经不够使用。甚至全军主帅顾锡儒,也被西南联军埋伏,性命垂危。 蛊神教已经派了人去议和,所以曹泰才会特地发来此封密函,询问皇帝,此时是否应该与蛊神教私下和谈。 毕竟这次朝辉大军是胜利方,若是和谈,应该能拿下不少好处。另一方面,大军虽说还有近二十万人,可是顾锡儒如果死了,就群龙无首,曹泰和强中杰可不像顾锡儒,在军中有那么高的声望,他俩无论谁做主帅,恐怕一时间都压不住军中那些老将。 大军若是军心不稳,再启战端,恐怕结果就不能保证了。 “朕打算加封顾锡儒为镇国公。”皇帝忽然开口,“从清平关往南三百里,重新划定国界,设为虎踞州,任命顾锡儒为太守,为朕守卫西南疆域。” 锦瑟的瞳孔顿时收缩如针,皇帝好狠辣的手段! 西南不像曾经的西凉,即便是占下了地盘,也不是那么容易安稳下来的。做虎踞州太守,必然需要强大的武力震慑,而此次顾家军死伤惨重,相当于削弱了顾锡儒的力量。如果想守住虎踞州,势必需要驻扎军队,猜测皇帝接下来打算,锦瑟估计他很可能会调新的军队去西南,顺便安插自己人。顾家军在虎踞州被持续消磨,顾锡儒手中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弱。 尤其这次顾锡儒重伤,就算是捡回了性命,维持虎踞州的安稳,也势必会让顾锡儒消耗大量的精力,拖延顾锡儒痊愈的时间。 西南和朝辉的血仇,此次却是结的更深了,在虎踞州做太守,相当于睡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以西南人对朝辉的怨恨,暗杀之类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少。 加封镇国公,做虎踞州太守,看似是抬高了顾锡儒的地位,其实却是变相的用软刀子杀人! 锦瑟垂着头,假作思考的模样,好半晌才抬眼看向皇帝。 “父皇是打算收兵了?”锦瑟装作一副懵懂的模样,“儿臣不懂战事,只是胡乱猜测。此次大捷,虽说大军伤亡也是颇重,但是缓上一缓,未必不能继续作战。或许再有个一两年,便能将西南彻底纳入朝辉版图,到时再建立虎踞州,岂不更美?” “西南水患,需要好好治理,否则大军运送粮草军械十分麻烦。若是再继续纠缠下去,所废实在太重啊。”皇帝像是刻意指导锦瑟,耐心为她解释道,“先建立虎踞州,等水患治理好了,再重新整兵。到时不仅国库充盈,还有虎踞州作为大本营,稳扎稳打,战事必然更加顺利。” “父皇智计无双,儿臣佩服。”锦瑟赶紧送上一记马屁。 皇帝对这记马屁十分受用,脸上微微带了些笑意:“此次召你进宫,便是希望你能好好配合父皇。顾锡儒功高劳苦,朕打算让她夫人去虎踞州陪伴。顾家京中的家眷,便交给你照顾了。” 第438章 信号 从紫微宫出来,锦瑟一直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她知道,宫里眼线多,她不能露出半分愁容。等到上了马车,锦瑟的嘴角便立刻垂了下去,吩咐车夫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府去。 册封镇国公不是小事,皇帝应该是打算在与蛊神教和谈之后,顺势加封顾锡儒。和谈不是武将能干的事,在此之前,皇帝会派使臣去西南。 此等规模的和谈,主要负责人应该是礼部尚书,现下的礼部尚书姚志松是姚家子侄。能力怎么样锦瑟不知道,但是携大胜之势,又是蛊神教先求和,这场和谈恐怕并不会太难。 曹泰将军刚刚为姚婧荣请功,姚志松再拿下一场和谈,内有琦瑄这位长公主,外有姚恒这个幽云太守做后盾,姚家的势力定会更加强大。 锦瑟眉头微皱,皇帝这是打算捧姚家? 姚家没有武将,姚婧荣虽在军中,挂的也是文职,捧姚家起来,即便是捧出个宰辅,姚家手上没兵权,对皇帝也没有太大的威胁。更何况姚婧荣还是琦瑄驸马,肯定是站在皇室这边的。到时候皇帝定会让姚家和顾家做对,借姚家打压顾家。 皇帝恐怕还想让顾锡儒死在虎踞州太守任上,然后命令自己搅合顾家子弟争夺爵位。顾家内斗,人心散了,气数便也尽了。 呵,这算盘打的真好啊! 锦瑟双眼微眯,一直以来,她对皇帝都表现出十分的恭敬,皇帝对她也算是信任。此次召她进宫,把这么大的事告诉她,恐怕想试试她,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对皇帝死心塌地。 显然,皇帝对于她之前提出的,三代之内兵不血刃的拿下顾家的计划,已经基本放弃了。若是平常,皇帝恐怕还会耐心等待,然而顾锡儒重伤,让皇帝看到了机会。封顾锡儒为虎踞州太守,就是个信号,皇帝准备对顾家动手的信号! 虽然锦瑟不知道,没了顾锡儒,皇帝打算让谁代替他帮自己拿下整个西南。但是皇帝能说出建立虎踞州这话,显然是已经想好了后手。拿下西南,若不再需要顾锡儒,那么顾家在皇帝眼里就没用了。 锦瑟知道,顾家不能坐以待毙,尤其是不能被封为镇国公的荣宠冲昏了头脑。顾廷仪和顾廷晓作的多年准备,恐怕很快就能用上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如果先回侯府去,肯定来不及再出城去别院陪胡湘君。胡湘君如今敏感到极点,锦瑟怕自己今天不去,胡湘君刚刚对自己建立的些许信任便会烟消云散。 一回府,锦瑟便派宝里蝶先带着东西去别院传话,告诉胡湘君自己被召进宫了,明日一早便会前去别院。想来胡湘君看到宝里蝶带着东西前去,知道自己不会食言,应该能安心一点。 换下宫装,锦瑟便马上去了慈安堂。 太夫人知道锦瑟是从宫里回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宫里一定有顾锡儒和顾廷仪的确切情况传来。 “祖母,父皇准备撤兵了。”锦瑟面带微笑,“蛊神教已经派人求和,父皇愿意和谈,西南的战事要结束了。” “阿弥陀佛!”太夫人双手合十,面露喜色,“太好了,太好了。” “父皇说,打算在西南建立虎踞州,封父亲为镇国公,兼任虎踞州太守。”锦瑟又道。 太夫人刚刚浮现出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这么说,侯爷恐怕以后都不能回京了?那廷仪呢?” “父皇说会让大夫人去父亲身边陪伴,至于廷仪,父皇没有口谕。”锦瑟顿了顿,“不过按规矩,父亲获封镇国公,廷仪肯定是要回京的。” 将领在外戍边,家眷都是要留在京城的。况且顾廷晓在博州领兵,与西南已经相距不远,若再把顾廷仪留在虎踞州,在皇帝眼里,这岂不是养虎为患? 太夫人的脸上浮现出深切的忧容:“可太守向来都是文臣做的啊。” 太夫人话里有话。 太守是一州最高长官,而且还管着本地的府卫。太守只有是文臣,才能和手下武将相互牵制,不会闹出什么谋反的事情来。尤其是边境之地,向来是文臣做太守,或者干脆是某个王爷镇守,皇帝才不会太过疑心。太守这个职位,对于武将出身的顾锡儒来说,根本就是个火山口! “虎踞州建立,需要强大的武力震慑,想来只有父亲能镇得住西南那些土司们。等过些年,虎踞州安稳了,父亲应该就能回来了。”锦瑟眼下只能为太夫人宽心。 太夫人却是不说话,好半晌,才疲惫的开口道:“老婆子年纪大了,半只脚踩进棺材的人,原只想死前护得顾家后宅安稳。只是前院动荡,后宅又怎么稳得住?” 锦瑟连忙上前,轻轻握住太夫人的手臂:“祖母,锦瑟会帮您的。” 太夫人勉强笑了笑,反手搭在锦瑟手背上:“我知道有孝心,也知道你能干。顾家后宅,今后定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我也知道,你的才能不仅在这一方小小的后院里,不说经商之道,便是治国之才,你也是有的。” 锦瑟刚想开口,便被太夫人按了一下手背,阻止了。 “侯爷将来会如何,只能看他个人的造化了。可是廷仪还年轻,他一介武夫,不如你缜密,也容易冲动,你一定要帮他。”太夫人说着,将锦瑟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抚下来,握在手里,看着她的眼睛,“祖母不求权势富贵,只希望顾家平平安安。锦瑟,祖母拜托你了。” 第439章 悬赏 “大嫂,我来了。”锦瑟笑盈盈的迈过门槛,“今日觉得如何?” “好多了。”胡湘君靠在凭几上,依然没什么力气的感觉,不过精神倒是好了些,至少没有前几天看着那么死气沉沉了。 “我来给大嫂把平安脉。”锦瑟坐到胡湘君床边。 喜鹊马上取出药箱里的枕垫放好,胡湘君伸出手来,锦瑟四指搭上胡湘君腕脉,细细诊着。 锦瑟从宫里出来,只在侯府待了一晚,第二天便赶到了别院来。锦瑟言出必行,加上到了别院之后,为胡湘君上下打点的妥妥帖帖,很快就赢得了胡湘君的信任。 有了胡湘君的配合,再加上锦瑟的调养,胡湘君的身体情况正在好转。只是之前她亏虚太久,想把身体养好,还需要时间。 “大嫂恢复的不错,这几日天气好,大嫂也别尽待在房里,让荷蕊扶着您出去走走,对身子会更好的。”锦瑟收了手,“最近睡得还好吗?” “嗯,踏实多了。”胡湘君笑着点头。锦瑟到别院陪她之后,她安心了许多,夜里也不再梦魇了。 两人说了会子话,锦瑟才回了屋。 “主子,暗卫有信。” “快让人进来!” 和在听雨阁时一样,巫怀安进了屋,喜鹊关上门在外面守着。 “暗卫传信。”巫怀安把密信交给锦瑟。 锦瑟一来别院,就把皇帝想建立虎踞州的消息,通过巫怀安发去了西南。不过信刚发出四五天,顾锡儒那边应该还没收到,这封密信,一定是顾廷仪发来的! 锦瑟激动的手都有些抖,捋了好几次,才把那张小小的纸卷捋平。 “父危,幸得青霉素治疗有效,暂安。待父大安,吾自请回京,届时详言。吾自安好,勿念。廷仪。” 锦瑟眼圈有些发红,短短几行字,来回看了数遍,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是顾廷仪的来信。”巫怀安微微笑了笑,“看来他很快就能回来,这下你总算能安心了。” “侯爷重伤,他得在那边陪着,等侯爷大安了,他才能回来。”锦瑟赶紧擦了下脸上的眼泪,“不过也不会太久了。” “我觉得,顾廷仪恐怕会比他预计的提早回来。”巫怀安若有所指。 “怎么?”锦瑟抬头看向巫怀安。 “皇帝要建立虎踞州,这不是小事,何况蛊神教求和,要谈就得来京城谈。届时蛊神教的使臣,必得有人护送来京。细数军中将领,只有顾廷仪最适合这个差事。”巫怀安说到这里,略停了几秒,“当年西凉与朝辉交换人质,也是谈了很久的。” 对啊!这么说,顾廷仪很快就能回来了? 锦瑟高兴的不行,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与顾廷仪差不多一年没见了,她实在太想念他了。 “顾家的暗卫,还有多少在西南?”巫怀安忽然问道。 锦瑟一怔,飞快的回想了一下:“应该还有一百多人,不过大部分是顾廷晓手下的暗卫。如今廷仪回来了,他们或许会撤回博州。” “你再写一封信,我立刻帮你发去西南。若顾廷仪真要护送蛊神教使臣回京,让他尽可能多带些人。这一路上,怕是不太平。”巫怀安道。 锦瑟呼吸一滞:“安叔叔,你的意思,有人想对廷仪不利?” “倒不是他。”巫怀安摇头,“有人怕是不想看到朝辉和蛊神教和谈。你想想看,若是蛊神教的使臣死在了朝辉,到时候蛊神教便是不想再打,也不得不打了。” 巫怀安猜的没错,此时,一份机密的悬赏已经悄悄送到了不少江湖组织的手里。刺杀蛊神教使臣,赏金高达白银一万两! “你这是何意。”无羡公子面色冷然,一甩手,那张悬赏已经丢在了大公子面前。 大公子凛然一笑:“博彦,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跟蛊神教现在还是盟友关系,你刺杀他们派出使臣,不是逼着他们站到我们的对立面去?”无羡公子双目微眯,“还是你以为,你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事栽到什么人头上?” “博彦,看你这话说的。”大公子哈哈一笑,“先坐下,坐下咱们慢慢说。” 大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无羡公子也不是来跟大公子撕破脸的,大公子给了台阶,他便坐在了下方椅子上。 大公子的手下立刻上了茶点,大公子手一挥,除了一名贴身的随侍,其他人都退出了屋子。 “博彦,你可知此次朝辉与西南大战,双方的伤亡情况如何?”大公子手肘支在案上,身体朝无羡公子的方向微微倾斜。 “据我所知,黑山寨和前去支援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不过朝辉也没占到太大便宜,死伤近十万人。”无羡公子拈起茶杯,抿了一口,“你想说,朝辉的军队,在西南消耗的还不够,是吗?” “消耗不够是一方面,若是他们和谈了,蛊神教那大长老可不像你我的关系,会不会反手将我们卖了,也未可知啊。”大公子道,“博彦,你也知道,我们的势力加起来,也无法和蛊神教还有朝辉相比。只有他们不断争斗,我们才有机可乘。” “你刺杀蛊神教使臣,就不会激怒蛊神教吗?”无羡公子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大公子,“蛊神教能在西南屹立不倒,也不是吃素的。” “朝辉在西南损兵折将,恨着蛊神教的人多的是。别说朝辉,便是西南本地,这样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大公子哂笑一声,“既然我们连蛊神教的人都能收买,收买个把苗人,又有什么难的?” “原来你是这个打算。”无羡公子心中了然,“大公子,博彦此次虽说鲁莽,可这等大事,你不觉得应该先告知我一声吗?” 第440章 祖母最好了 送走了无羡公子,赵拓坐在椅子上,垂首良久。他脑海中,尽是无羡公子那双看似淡漠,却隐约闪着寒芒的眼睛。 身着红衣的女子莲步袅娜,端来重新煎好的茶,换掉了桌上已经凉透的杯盏:“大公子,可是与无羡公子相谈不快?” 赵拓低哼一声,伸手将红衣女子拉进怀里:“无羡公子话少,性子也淡薄。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 言罢,赵拓哈哈大笑起来。 红衣女子表情有些莫名,却是乖巧的靠在赵拓肩上,什么都没问。 …… 锦瑟在别院住了半个多月,期间旁的倒是没什么,只有太夫人派人来问了两回。 锦瑟每次都想办法瞒过了太夫人派来的人,并没让对方发现胡湘君在孕中。但锦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胡湘君的有孕的事,迟早是要说的,况且她有孕都快七个月了,也不适合继续瞒下去了。 “府里的族老祖亲近期都陆续离开了,公主若是想回去告诉太夫人,现在应该可以了。”宝里蝶最近两头跑,对府里的事情知道的清楚些,“四奶奶派人来问,说想来探望大奶奶,公主,您看这事……” “我去跟大嫂知会一声,这么久没回府了,我得回去瞧瞧。”锦瑟垂眸道。 听锦瑟说要回府一趟,胡湘君显得有些紧张。 “大嫂您别怕,都快七个月了,孩子都成型了。”锦瑟笑着安抚胡湘君,“我只是回府看看,很快就回来。” “锦瑟,你,你可是要去跟祖母……”胡湘君的呼吸声轻微的颤抖,“能先不说吗?” 锦瑟抿了抿唇:“大嫂,锦瑟说了会保您母子平安,您就相信我,只看顾好自己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其他的,您一律都不需要操心。” 胡湘君想了片刻,迟疑着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锦瑟依然留下了巫怀安和宝里蝶给胡湘君宽心,自己则带着喜鹊,由院卫护送回侯府去了。 “什么?湘君已经有近七个月的身孕了?”太夫人眼睛瞪得老大,突然听到锦瑟说的这个消息,太夫人也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这么久了,她为什么一直瞒着,难道,难道…… 虽然不想,但为了胡湘君的清白,锦瑟也只能将顾廷晓想休妻的事情跟太夫人提了。不过她并没有和盘托出,只隐晦委婉的暗示了一下,想来精明如太夫人,稍微一想便能明白。 “祖母,大嫂一直担惊受怕,不敢跟家里说,生怕有人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有些魔怔了。”锦瑟低叹一声,胡湘君明显是得了产前抑郁症,只是这个年代,谁关心这些。 果不其然,太夫人略略想了想,便也接着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命苦啊。” “祖母,这段时间锦瑟陪着大嫂,她的情绪已经稳定很多了。不过想要孩子顺利出生,还是得仔细看护着。大房人丁单薄,大嫂这一胎来的又极为不容易,锦瑟想在别院一直陪着大嫂到孩子出生为止。”锦瑟诚恳道。 “怎么,湘君还不愿意回府?”太夫人眉头一皱,“总是在别院待着算是怎么回事,她若是想清静,我便叫人不许去她门上打搅。她是正儿八经的大房大奶奶,孩子怎么能生在别院里,怕我老婆子护不住她的孩子吗?” 锦瑟原本想跟太夫人分辩几句,不过转念想到太夫人是个极看重侯府脸面的人,想是怕事情传出去要出什么风言风语,便换了口风:“祖母,其实孙媳也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大嫂疑神疑鬼的,孙媳觉得奇怪,便悄悄找钦天监的人问了问。钦天监的人说,大嫂这一胎在南方利好,可偏偏侯府在北方,若是挪回来,怕是中间又会起什么波澜。” 太夫人信佛,对钦天监的话也是深信不疑,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你何时找了钦天监的人?” “就是上次父皇召我入宫时,我私下里去问的。”锦瑟反应快,连忙回道,“那时,孙媳已经去过别院,知道大嫂有孕了。” 太夫人这才点了下头:“原来如此。只是湘君有孕都这么久了,阖府上下都不知道……” “所以孙媳想让祖母帮忙。”锦瑟苦笑一下,“祖母,您便是为了大嫂和她腹中的孩子,同锦瑟一起撒个小谎,说您早知道大嫂有孕。” 太夫人思谋片刻:“府中近期事忙,人来人往的也不适宜湘君养胎。未曾张扬,是因为湘君胎气虚弱,不想人多口杂,折了孩子的福祉。” 锦瑟一听太夫人这么说,顿时喜上眉梢:“孙媳替大嫂谢过祖母了。” 太夫人故意瞪了锦瑟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湘君是你大嫂,也是我看着嫁进门的孙媳妇,你心疼她,我便不心疼了?” 锦瑟连忙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是锦瑟失言,祖母最好了。” “不过这件事还得是得告诉她娘家人一声,总不能湘君生产了,还瞒着她家里人。”太夫人似乎话里有话,“你一个没生过孩子的小媳妇,什么都不懂,陪着湘君也只能替她宽宽心。这都七个月上了,产婆还没备,是不是?” 锦瑟微微愣了一下,产婆她确实没备。一来这件事还没说开,她也不好找产婆,否则胡湘君刚稳定下来的情绪怕是又要崩溃,二来还没到七个月,锦瑟觉得这时候就找产婆可能有些早了。 “也不能怪你,你自己又没生过,哪里懂这些。”太夫人掐着佛珠,“廷晓和廷君都有后了,大房现下只剩廷仪还没个孩子。过几个月廷仪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小两口也得抓紧啊。” 锦瑟被太夫人说的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不说话了。 第441章 何以解忧 锦瑟在侯府待了两天,就又回了别院。再到别院的时候,锦瑟和她之前低调过来全然不同了。不仅又带了两队护院,还把梧桐院里的仆婢几乎都带来了。 “祖母已经去给你物色产婆了,不日便会过来。大夫人说她会亲自到你娘家门上,去告诉你母亲你身孕的事情。”锦瑟坐在床边,握着胡湘君的手笑着说,“你放心,有我跟祖母一起为你保驾护航,你跟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胡湘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表情还是担心居多:“他们,他们都知道了?那廷晓他?” “我的好大嫂呀,都这时候了你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如今你有孕在身,你最大了。咱们说句难听的,孩子都这么大的月份了,就算大哥现在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也来不及了。”锦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之前在安西州,顾廷晓的所作所为给锦瑟留下的印象就不是很好,性格严肃倒没什么,可他有些刚愎自用,大男子主义极其严重,锦瑟心里本来就不爽。这次因为胡湘君的事,锦瑟对顾廷晓的印象又差了两分。 “唉,我生了孩子,廷晓怕是要更恨我了。”胡湘君叹了口气。 锦瑟有些无语,不过这路是胡湘君自己选的,她也只能劝道:“大嫂,这是您跟大哥的孩子,身上流着大哥的血,大哥不会恨你的。” 胡湘君摸了摸自己的孕肚,眼神有些迷离:“是啊,这是我跟廷晓的孩子,是他的骨肉呢。只要让我好好养这孩子,便是廷晓再也不见我,我也知足了。” 锦瑟知道,自己一时间是无法转变胡湘君的思想的,让她以孩子为精神寄托,也不是件坏事。至少,她会为了孩子打起精神,不会像之前那样半死不活的。 胡湘君怀孕的事情虽然说开了,不过锦瑟和太夫人商量过,也只告诉了有限的一些人,且不许他们到处去宣扬。没过几天,胡湘君的母亲也来了别院。 胡湘君的母亲一来,就想把胡湘君接回娘家去住,似乎对顾家人把胡湘君扔在别院待产十分不满。不过锦瑟也知道,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如果真是想接胡湘君回娘家,早在大夫人上门的时候,就肯定闹开了。 “胡夫人,大嫂在别院待产,一来是这里清静,适合养胎,二来是我特意请钦天监的人算了,这个方位对大嫂胎儿利好。将门煞气重,侯府是将门,侯府也是将门呀。”锦瑟笑吟吟的,仿佛不经意间把胡府摆在了跟侯府同等的地位上,“大嫂这一胎来的不易,三缄其口也是为了他们母子平安。何况我看钦天监算的不错,大嫂自打从博州回来,便是一个好消息接着一个好消息,可不是利好吗?” 胡夫人对锦瑟把胡府和侯府拿来同比,心里是很舒服的,不过嘴上还是没轻易饶过:“这别院里缺东少西的,湘君眼看就要生了,哪里有疏漏可怎么好。” “所以我在这里陪着大嫂待产呀。”锦瑟继续道,“之前大夫人已经安排过了,还请胡夫人再瞧瞧,若是少了什么,我便立刻差人去置办,绝不会让大嫂这一胎有任何差池。” 胡夫人对锦瑟的上道,心里十分满意。不过她就是来看了看胡湘君,并未在别院住,当天来当天就走了。 胡湘君对于自己母亲的离去,似乎也并没有产生任何失望的情绪,胡夫人走了,胡湘君似乎还挺高兴的。听荷蕊说了,才知道现在这个胡夫人并不是胡湘君的亲生母亲。胡湘君是原配嫡女,只可惜她母亲生下她之后就血崩而亡。现在的这个胡夫人,是胡将军的继室。虽说胡湘君也是她一手带大的,不过母女俩的关系,一直都不算特别亲近。 胡夫人走了之后,别院似乎忽然热闹了起来。先不说仆婢产婆之类的便多了一大群人,顾家人连番来探望,胡湘君的闺蜜手帕交也来探望,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似乎感染的胡湘君的精神也好了不少。 然而只有锦瑟知道,产期越近,胡湘君却又开始不安。白天看着还不错,到了夜里却是失眠多思,锦瑟怎么安慰也不见好转,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锦瑟也着急。 她陪着胡湘君的这段时间,已经竭尽所能的替胡湘君调养,甚至还请无羡公子派了他手下最擅长千金科的老大夫来替胡湘君安胎。只是对方也说了,胡湘君是心思郁结,想平安顺利的产下胎儿,还是得她自己想开才行。 这日,宁香伶来别院找锦瑟。倒不是云锦阁有事,西南那边要和谈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余治想问问京城拾趣上要不要着重宣扬此事。不过余治身为外男,别院只有锦瑟和待产的胡湘君,他不方便来,宁香伶便来了。 “让他少提顾家,多着墨写大军和皇上的功劳。”锦瑟有些心不在焉的。 宁香伶看着锦瑟:“公主近日里瘦了不少,可是陪着顾家大奶奶待产,太辛苦了?” “倒不是辛苦,只是我大嫂精神一直不太好,我又没办法。”锦瑟随口说了一句,“行了,这事情我再想想。我最近有些抽不开身,云锦阁和京城拾趣就拜托你和余治了。” “分内之事,公主言重了。”宁香伶想着摇了摇头,停了片刻,宁香伶又道:“大奶奶之前在博州待了许久,如今在京中怀着孩子,想是思念夫君了。妇人孕中本就容易多思,顾家大爷又远在博州,无法回来陪她生产。男人心粗些,公主不如让顾家大爷写封家书回来给大奶奶,她定会开心的。” 锦瑟眼前一亮,对啊,胡湘君忧思深重,不就是因为顾廷晓吗?如果顾廷晓肯写信回来安慰,一定有效果!只不过顾廷晓肯不肯安慰胡湘君就不好说,没事,知道怎么办了,其他就好办了。 “我的宁大掌柜,你可真是我的福星。”锦瑟一下笑开,“等我大嫂平安产下孩子,我一定好好谢你!” 第442章 暖玉 胡湘君有孕八个月的时候,收到了一块“顾廷晓送来的”暖玉。 暖玉在朝辉有好几个产出地,其中以在安西州出产的最好。博州靠近安西州,这种暖玉虽不如酒漂红那样稀罕,却是质地上佳,触手生温,最适合用来做抹额上的玉片。 “大嫂,我与大哥接触不多,只觉得他是个挺严肃的人。这样的性子,平时虽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儿来哄人,不过却是实打实的行动派。我看这暖玉成色不比宫里的差,赶明儿我就去甄宝斋找个老师傅琢了,再让最好的绣娘给你做成抹额,你带着养气最好不过了。”锦瑟的手指从铺了丝绒的木盒上轻轻划过,盒子里的暖玉微微泛着温润的光泽。 胡湘君盯着盒子里的暖玉,嘴角弯着,眼圈却红了。 “我嫁他十年,他还是第一次送我这样贵重的东西。”胡湘君忍不住抽泣一声。 “大嫂,那你开心吗?”锦瑟歪着脑袋。 “嗯。”胡湘君点了下头。 “开心你哭什么。”锦瑟故意撅了下嘴,“大哥送这东西来,我想也不是为了惹你哭鼻子的,是为了让你好好养胎。” “对对。”胡湘君连忙抹了眼泪,“他还是在意孩子的,我得好好养着,给他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锦瑟手脚快,没几天就让人做好了抹额。胡湘君立刻就戴上了,便是睡觉也不摘。 “主子,荷蕊说夜里大奶奶经常摸着抹额笑呢,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那玉,最近气色也好多了。”喜鹊一边帮锦瑟卸妆,一边对她说道,“只是主子,这暖玉是您寻来的,要是日后大奶奶跟大少爷那边穿帮了,该怎么办啊。” “日后的事情,只能日后再想办法,只要我们管好自己的嘴,短时间总是不会有什么纰漏的。”锦瑟摘了耳环,伸了个懒腰,“眼下我也只能先让大嫂宽心,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妇人生产不是小事,母子平安最重要,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对了,府里最近可有什么消息?”锦瑟转头问喜鹊。 “只有四少爷说,西南和谈的事情已经定下了。不过那边家书没有来,暗卫也没有传信。”喜鹊摇了摇头。 锦瑟微微垂眸,皇帝要建立虎踞州的事情,她一个多月前就通过暗卫传信送去了顾廷仪那边,顾廷仪却一直没有回信。西南和谈的事情,锦瑟早在入宫见皇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没什么意外,只是西南的使臣会由谁护送回京,皇帝没有明说,也不知道会怎么定。 “主子可是担心驸马?”喜鹊眨巴着眼睛,“驸马爷一定会好好回来的,主子放宽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胡湘君的产期越来越近了,夏去秋来,锦瑟终于收到了顾廷仪写回来的信。信里说,皇帝发密信让他带五千兵马护送蛊神教使臣入京,最迟九月底便能到京城。家书不比暗卫传信,在路上便要走个把月的时间,算算日子,顾廷仪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锦瑟眉眼弯弯,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主子,马上就是大祭礼了,说不定驸马爷大祭礼的时候就能回来了呢!”喜鹊知道顾廷仪快回来了,也很高兴。 驸马爷回来了,主子就高兴。主子高兴,那自己也高兴。 “公主,府里来人传话。”宝里蝶跨过门槛,身后跟着大夫人身边的一个婢女。 锦瑟微微挺了下背,婢女行礼问安后开口:“三奶奶,大祭礼还有五日便到。大夫人差奴婢来问三奶奶,您是大祭礼当日从别院去祝台,还是提前一日回府,与太夫人和大夫人一同出发。” 锦瑟略想了一下,便同那婢女说道:“我提前一日回府,与祖母和母亲一起去。”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回禀大夫人。”婢女行礼退出门去。 “家书昨日才送来,大夫人怎么昨日没一起问大祭礼的事儿。”喜鹊看了一眼那婢女的背影。 “你也知道就快大祭礼了,府里事情多,大夫人哪能事无巨细记得那么清楚。”锦瑟笑道,“好在大嫂现在精神好起来了,身子也养的不错,我便是离开两日,也不必太过担心。” “宝里蝶,你这几日就不要回府了,先住在别院。等我参加完大祭礼回来,你再回府去。”锦瑟又嘱咐了一句,“就算大嫂精神好了,还是得有个可靠的人在这,我才能安心。” “是,奴婢会在这看好大奶奶的。”宝里蝶点头道。 “对了,阿木莲最近怎么样了,适应了在京城待着吗?”锦瑟想着顾廷仪快回来了,阿木莲跟宝里蝶一起回京的事情,他也知道,回来了肯定会想看看阿木莲。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适应,经常思念她阿爷,夜里哭醒。不过奴婢不在的时候,还苍河照顾着。身边都是西南人,她最近好多了。”宝里蝶语气里有淡淡的担忧,“只是阿木莲年纪虽小,却已经记事了。奴婢听她说过,她觉得连晋是坏人,不知道会不会也记恨三少爷。” 连晋手下的暗卫失手错杀了阿木莲的爷爷,连晋又是将她从寨子里偷出来的人,阿木莲记恨连晋,是人之常情。锦瑟并不知道顾廷仪在阿木莲家养病的时候,跟他们爷孙俩相处的怎么样,听宝里蝶这么一说,也有些担忧。 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如果不及时疏导,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阿木莲是顾廷仪的救命恩人,如果她将来有一天想对顾廷仪不利,那可就麻烦了。 “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有错在先,阿木莲身份敏感,我不方便经常去看她,只能你多费心了。”锦瑟顿了顿,“等廷仪回来,我会再与他商议此事的。” 第443章 兵分两路 “顾将军,船怎么停了?” 顾廷晓抬头,见西南使臣——蛊神教二长老,就站在他房门外,一脸疑惑。 “石勾长老。”顾廷晓起身,请人进来,板着脸道,“船上补给不足,在下着人前去采买,半日之后便起锚。” 与顾廷晓相处这段时间,石勾长老已经大致了解他的性格。顾廷晓是个十分标准的武将,不善言辞,板着脸并不代表他不高兴,只是他习惯了而已。 石勾长老恍然的点了下头,笑着问顾廷晓:“我们这是到哪儿了?距离京城不远了。” “这里是海威县,再过两日便可到明辉港,届时下了船,距离京城不过一百多里,夜里便能抵达。”顾廷晓点头。 停船并不是因为补给不足,就是因为快到京城了,顾廷晓特意差人先行禀告。 “那就是快到了啊。”石勾长老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这一路坐船可实在不好受。” 石勾长老有些晕船,刚开始吐得厉害,好在随行的大夫开了晕船药吃了,才好一些。 “也不知顾指挥使到哪里了,亏得你们兄弟智计无双,否则老夫这把老骨头,不知道就交待在哪儿喽。”石勾长老笑眯眯的。 “石勾长老过奖,分内之事而已。”顾廷晓是语气也是硬梆梆的,“虽然即将入京,依然需要小心防范。” 皇帝密信顾廷仪带五千军士护送西南使臣上京,并且吩咐了他先把人带到永州,之后的路程怎么走,皇帝倒是没有规定。 皇帝没说为什么要先把人带到永州,顾廷仪虽觉得奇怪,不过皇命不可违,何况永州是西南大军的后方,顾廷仪便照做了。没想到,顾廷仪到了永州,才发现顾廷晓已经在永州等着了。 顾廷晓告诉顾廷仪,皇帝让他回京述职,顺便与顾廷仪一同护送西南使臣。去传旨的人还带了皇帝的口谕,说是他妻子即将临盆,知道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特意选了这个时间,是对顾家的照顾。 顾廷仪从西南到永州的路上,前后遇到了三次刺杀,虽然他带的兵将不少,可刺杀的人用的都是蛊,兵将再多也无法防范。若不是西南使臣,也就是蛊神教的二长老自己就是个用蛊高手,怕就栽了。 原本顾廷仪以为,出了西南地界就好了,不想在永州竟然也遇上了一次暗杀。对方的暗器十分犀利,不过驿站被大军围着,对方死了几个人,并未讨到好。 两人发现来的是江湖人士,合计之下,觉得这一路怕是不太平,于是兄弟俩兵分两路,顾廷仪依然带着大部队张扬而行,顾廷晓则带了小股亲卫和暗卫,与蛊神教使臣一起去了泉州,再乘船入海。 走水路比陆路更快,也安全了许多,一路畅通无阻。除了中途因为一艘船触礁而耽误了些时候,便很少停船。 石勾长老是人老成精,路上遭遇暗杀的事情,他心里门儿清。不过他也不说破,十分配合顾廷仪和顾廷晓两兄弟。 原本西南是战败求和方,然而石勾长老这一路也并未表现的有任何小心翼翼之处,给人的感觉格外亲切大方。好像他并不是代表屈辱的战败方,不远万里到京城去祈求和平,而是身为朋友,到京城去游玩一般。 这边厢石勾长老和顾廷晓即将到达京城,而顾廷仪那边却是快马加鞭,拼命往幽云州赶。 早在出发的时候,外人都只知道,二长老是顾廷仪护送的,并不知道顾廷晓还在永州等着。所以顾廷晓带着二长老走水路之后,顾廷仪便成了靶子。 虽然有几千军士,那些来刺杀的人却像吃了火药似的前赴后继。顾廷仪身边的暗卫只有连晋几人,剩下的都为保护还未痊愈的顾锡儒而留在了西南。顾廷仪本想用寮鹰传信给锦瑟,没想到他们的寮鹰居然都被人射杀了。好在密信即便落在对方手里,他们也看不懂。 顾廷仪想过让暗卫亲自去送信,但是连晋死活不肯。暗杀和打仗不一样,普通的军队防不住那些顶尖的江湖高手。顾廷仪又担心从驿馆差人送信,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只能耐着性子赶路。 好在接连遭遇了几次暗杀之后,对方知道了二长老根本不在顾廷仪的队伍之中,便没再出现。 “指挥使,过了前面那座山,就到幽云州了。”副将策马来到顾廷仪身边,“前面不远有个村子,不到半日的路程,我们是否到村子附近休息一下?” 顾廷仪为了赶路,失去了引诱刺杀的作用之后,便不再慢行,干脆丢下了不必要的辎重,补充了马匹全力赶路。除了吃饭,几乎是两三日才会扎营休息一次。 顾廷仪手搭凉棚,望了一眼远处的山影:“望山跑死马,罢了,昨日便没停,大伙儿都累坏了,就地扎营休息。今日不再走了,明日天亮之后,咱们立刻拔营,一口气翻过那座山。” “是,属下立刻去传令。”副将马上掉头。 顾廷仪带的五千人并不全是顾家军,还有一半是骑兵营的人。五千人虽然不少,不过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士,很快便清理出了扎营的地方。众人分工明确,虽然是荒郊野外,依然有人负责巡逻,有人负责后勤,不多时一个简易的临时营地便搭了起来。 顾廷仪吃过东西在帐篷里休息,他叫来了连晋。 “前面就到幽云州了,再有十来日我们便能抵达京城,我想让你先行一步,回去告诉锦瑟我很快就能到家。” 连晋皱眉:“三少爷,属下就算立刻动身,也不过早个七八日到京城。既然就快到了,何必急在这一时?” “大哥他们走水路,想来比我们快,应该不日便能到达京城。我怕锦瑟见是大哥回去了,又胡思乱想。”顾廷仪想起锦瑟,嘴角不禁微微弯起来。 锦瑟,我就要回家了,你可如同我一般,日夜思念着你吗? 第444章 顾廷晓回来了 “大嫂,今日我便回府去了。明天就是大祭礼,我得跟祖母和母亲同去参加。我会把宝里蝶留下一同看护,后天我就回来继续陪你,你可放宽心。”锦瑟一早同胡湘君一起用了早膳,便对她叮嘱道,“你产期将近了,我会把你的安胎药方子拿去给同安堂的大夫瞧瞧,为你调整一下药方,助你顺利生产。” “锦瑟,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胡湘君点头,“你让宝里蝶回府去,这里这么多下人,怎么都够使唤了。我麻烦着你,连着你的奴婢也辛苦。” “都是一家人,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等我回来,我就让宝里蝶回府。”锦瑟笑着瞪了一眼胡湘君,“那我等下便走了。荷蕊,照顾好你家大奶奶。” “是,奴婢一定看顾好大奶奶。”荷蕊屈膝。 从别院回府,锦瑟发现府中小厮婢女穿梭不停,府里忙忙碌碌的,比往年大祭礼更甚。锦瑟有点儿意外,不过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进了听雨阁,李嬷嬷匆匆迎上来。 “公主,顾家大少爷回来了。” “啊?”锦瑟整个人都愣了,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顾家大少爷,顾廷晓吗?” “那可不,除了他还有哪个顾家大少爷啊。昨儿就回京了,说是护送西南使臣走水路回来的,一回来就进宫去了。昨儿夜里回来歇了一夜,今日进宫述职去了。”李嬷嬷回到。 锦瑟都懵了,顾廷仪不是写信回来说,他会护送西南使臣回来吗?怎么又变成顾廷晓了?那,那顾廷仪呢? 锦瑟的步子都有些飘了,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内室,在喜鹊的搀扶下,才勉强坐在椅子上。 “公主,大少爷此次回京,怎么之前一点信儿都没有啊?驸马之前不是已经写信说,护送西南使臣的是他吗?怎么又变成大少爷了?驸马呢?没给您传过消息吗?”李嬷嬷还在问。 锦瑟无法回答李嬷嬷的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锦瑟脑子里乱哄哄的,有很多疑问,更多的是对顾廷仪的担心。 不好! 锦瑟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顾廷晓回来两天了,问过胡湘君没有?我还没跟他通过气,暖玉的事情要是穿帮了,胡湘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不行,我得去慈安堂找太夫人。” “公主,你找太夫人做什么。昨儿大少爷回来的晚,太夫人已经歇下了,今日一早大少爷就去宫里了,太夫人根本没和大少爷打上照面。”李嬷嬷连忙拦住锦瑟,“就连大夫人亲自去梧桐院,都没见着大少爷。大少爷让下人拦着门,说自己一路劳顿,想休息,等他今日述职回来,自会去跟太夫人和大夫人回话。” 锦瑟皱了眉,顾廷晓这是故意避着不见太夫人和大夫人?他是生气府里瞒了胡湘君有孕的消息?或许顾廷晓确实该生气,他即便不爱胡湘君,即便他不想胡湘君生这个孩子,可锦瑟觉得,他宁愿当面告诉胡湘君,也不会做出派暗卫偷偷回来逼着胡湘君堕胎的事。 胡湘君会这么想,完全是产前抑郁症造成的。自打收到了那块暖玉,胡湘君就再也没说过这种话,甚至还明里暗里在锦瑟面前,帮顾廷晓说好话来着。 也可能,顾廷晓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胡湘君,不想被太夫人和大夫人着急逼问,所以才避开了? “大少爷回来了,怎么不派人去别院告诉我一声?”锦瑟问李嬷嬷。 “您身边的暗卫不在,宝里蝶也在别院没回来。老奴担心派个别的什么人去,再让大奶奶知道了,您夹在中间难做人啊。”李嬷嬷叹了口气,“原是为他们夫妻俩好,可是这种档口上,处理不慎,谁都落不下好。” 锦瑟听完点了下头:“李嬷嬷想的周到,是我太心急了。” 李嬷嬷笑了笑:“公主,大少爷进宫述职,最迟晚膳的时候就会回来了。您想问什么,到时候再去问也不迟。再说了,大少爷连太夫人和大夫人都避着,想也不会立刻去找大奶奶。您尽可把事情想周全了,与大少爷说好了,再让他去见大奶奶,岂不是更好?” 锦瑟觉得李嬷嬷说的没错,顾廷晓不爱胡湘君,恐怕巴不得不见她。只要先瞒着胡湘君,稳住顾廷晓就好。无论什么事,都等胡湘君平安生产之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锦瑟也没有她想的那么了解顾廷晓。顾廷晓确实不想见太夫人和大夫人,有些事情,他并不想从别人嘴里听,他只想当面去问胡湘君。 从宫中述职出来,顾廷晓哪里都没去,让车夫直奔城外别院。顾廷晓到别院的时候,胡湘君刚喝了安胎药在午睡。 荷蕊看到顾廷晓,又惊又喜:“大少爷,您回来啦!” “大奶奶呢?” “大奶奶正在屋里午睡。”荷蕊也是见惯了顾廷晓板着一张脸的,并没觉得哪里不对,“大少爷,您可是要见大奶奶?奴婢先进去叫大奶奶起身。” “不必了,你不用进去。”顾廷晓推开屋门,径直走进了屋子里。 而荷蕊还暗自高兴的替两人关好了门,也没留在门外,而是回自己屋里去了。 床上的胡湘君正睡着,呼吸平稳,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床头枕边,有做了一半的婴儿肚兜,看得出做的很仔细,她很期待孩子的降生。 顾廷晓就这么站在床前,默默的看着胡湘君,内心有些复杂。 他是想来告诉胡湘君,无论如何,休妻他是休定了。不要以为有这孩子做筹码,便可以赖在自己正妻的位置上。那是他要给路祺的位置,他不想也不能再亏待路祺了。 可是此时,顾廷晓看着胡湘君的睡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十年夫妻,没有情也有恩。她也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委屈,就这样要求她离开,对她是不是太过残忍? 顾廷晓在床边坐了下来,见她脸上有一缕乱发,便抬手将头发别到了胡湘君的耳后。 就在此时,胡湘君低哼了一声,眨了眨眼睛。 第445章 不是我 胡湘君睡眠很浅,顾廷晓帮她拨开脸上的乱发时,她便有感觉。迷糊中,她眨了眨眼睛想看看是不是荷蕊,如果是,胡湘君大约会转脸继续睡下去。 然而胡湘君眨眼之间,看到的却是顾廷晓的脸,她惊了,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她知道自己不是做梦,顾廷晓就在这里,就坐在她床边,正看着她! “廷、廷晓?”胡湘君撑着身子就想起来。凸起的孕肚让她的活动并没有那么方便,而且产期将近,她手脚都有些浮肿,撑了两下都没抬起身。 “别起来了,躺着。”顾廷晓的语气听不出高兴还是生气。 胡湘君却是高兴的。 顾廷晓很少笑,他不对他冷冰冰的,就已经算不错了。原来真跟锦瑟说的一样,他或许对自己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看在孩子的面上,至少会对自己和善。 胡湘君不敢多奢望,她没有想过要跟顾廷晓如胶似漆,能和他相敬如宾,胡湘君就已经莫大的满足。 调整了一下姿势,胡湘君还是躺着了。她有些羞涩的看向顾廷晓,眉眼微抬,面泛红霞:“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顾廷晓惜字如金。 胡湘君更高兴了,顾廷晓昨天刚回来,今天就急着来瞧自己了。 见顾廷晓身上穿的还是官服,胡湘君连忙问道:“可是刚从宫里回来?午膳用了吗?我叫荷蕊去给你准备。” 说着,胡湘君便又要起身。 “不必,我不饿。”顾廷晓按住了胡湘君的肩头,目光落在她凸起的孕肚上。 胡湘君见他看自己的肚子,低头甜蜜的轻抚了一下:“大夫瞧过,说可能是个男孩儿。” 顾廷晓的心情更加复杂,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胡湘君若真是生下自己的儿子,家里怕是更不会同意自己休妻。 “怎么了?”见顾廷晓蹙眉,胡湘君就开始紧张,“是累了吗?哦,对,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不是说还得两年吗?没出什么事!” “没有,皇上召我回京述职,并护送西南使臣来京。”顾廷晓简明扼要的回答了一下。 “我听锦瑟说,不是廷仪护送西南使臣吗,怎么……他也回来了?”胡湘君有些疑惑。 “我们兵分两路,他落后我些路程。”顾廷晓不想跟胡湘君说太多公事,便不再提这个,而是反问胡湘君,“我听说你一直在别院养胎,是三弟妹陪着你。你与她什么时候如此亲近了?” “三弟妹人很好的,又和善又仔细,如果不是她,这一胎我恐怕保不住。”胡湘君连忙小心的拉住顾廷晓的衣袖,“廷晓,从前你错怪她了。” “那,你一直瞒着自己的身孕,直到七个月上孩子成型了才告诉家里,也是她教你的?”顾廷晓的语气有些冷。 胡湘君身子一颤:“廷晓,我,我……是我不好……” 见顾廷晓的脸色越来越差,胡湘君连忙道歉试图挽回:“都是我的错,是我胡思乱想,是我一直让她瞒着其他人的。我知道是我错怪了你,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看,你送来的暖玉,还是锦瑟帮我找师傅做的抹额,我每天都戴着,从不摘的!” 顾廷晓瞥了一眼胡湘君的抹额,平静道:“我没有送过你暖玉。” 胡湘君愣了:“可是锦瑟说,是你特意送来的,产自安西州的暖玉……” “不是我。”顾廷晓又重复了一次。 胡湘君傻傻的看着顾廷晓,眼泪已经落下来:“不是你又是谁,锦瑟说了是你,是你送我的。” 收到玉的时候,胡湘君不是没有怀疑过。是锦瑟说服了她,她以为顾廷晓全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即便他不在乎她,也是在乎孩子的。 可是现在,顾廷晓却亲口告诉她,这暖玉不是他送的。她不信,她不想信,为什么不是他? “湘君,我做过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会认,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顾廷晓认死理,又解释了一遍,“大约是三弟妹借我的名义送你的。” “我知道了,别说了。”胡湘君捂住了耳朵,泪如雨下,“廷晓,你就不能骗骗我吗?哪怕看在孩子的份儿上。” 顾廷晓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又开口:“湘君,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不想再骗你了。谎言如刀,每一句都会割伤人。从前我骗过你,但我答应了路祺,以后不会再骗你。” 然而这句话,又像是一把刀,狠狠扎在胡湘君心口上。 因为答应了路祺,所以不会再骗我。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所有的所有,都是路祺。 “我算过日子,你在博州时便有孕了。你我成婚十年,你有了身孕却不告诉我,一定是有原因的。你当初那么着急离开,还一直瞒着所有人,是不是听到了我跟路祺说的话?”顾廷晓没有看胡湘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不忍看她,但他还在说,“你是不是知道了,我想休妻?” 胡湘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她开始发抖,抖得越来越厉害。她听不清顾廷晓在说什么,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声音,她的肚子开始绞痛,一下,一下,疼得她额头直冒冷汗。 顾廷晓自然发现了胡湘君在发抖,他原本只是以为她在伤心哭泣。可是后来她抖得太厉害,顾廷晓才皱着眉扳过了她的身子。 “湘君?” 胡湘君没有回应顾廷晓,她面色苍白,满脸都是汗,甚至眼神都有些涣散。 “来人!快来人!”顾廷晓大吼出声。 他话音未落,宝里蝶便已经冲了进来。她根本没有看顾廷晓一眼,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掀开胡湘君的被子看了一眼。 “快叫产婆来,大奶奶羊水破了。还有,大奶奶情况不好,去同安堂请大夫。”宝里蝶回头嘱咐一同跟进来的荷蕊。 荷蕊还有些愣怔,大奶奶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呢,怎么忽然就要生了? “快去!”宝里蝶一声厉喝,荷蕊才回过神。 “奴婢这就去。”荷蕊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门。 “大少爷,大奶奶要生了,您若还有点怜悯之心,就差人回府去请我家公主。”宝里蝶看着顾廷晓的眼神无悲无喜,“无论她是您的妻子,至少现在还是。” 第446章 一巴掌 “什么?大嫂要生了?”锦瑟愣了一下,预产期不是还有半个月么。 她正在试大祭礼的吉服,较之去年她瘦了不少,吉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松垮,绣娘正抓紧帮她改。 “对,别院差人来请您。”李嬷嬷说着,瞥了一眼一旁的绣娘。 锦瑟了然,让绣娘把吉服拿去改。人出去了,李嬷嬷才快速道:“来人说,大少爷去了别院,大奶奶动了胎气,早产了。” 锦瑟心中一紧,立刻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自己跑去了。李嬷嬷,你快叫喜鹊来帮我更衣,我得去看看。” 李嬷嬷知道眼下拦不住锦瑟,只能给她说:“吉服老奴会帮公主盯好,公主不必担心。但明日的大祭礼,您是不能不去的,今夜可不能不睡。” “我知道。”锦瑟点了下头,“太夫人和大夫人那边知道了吗?” “已经去了人了。”李嬷嬷回道。 胡湘君动了胎气可不是小事,锦瑟刚换好衣服,太夫人就来了。 不是差人叫锦瑟去慈安堂,而是亲自来听雨阁,可见太夫人担忧。 “锦儿,我的好孩子。”太夫人一进门,立刻抓住了锦瑟的手臂,“快,我们一同去别院,路上你再同我仔细说说。” “祖母,您就别跑了,明日还有祝台大祭礼,您这身子怕是吃不消的。”锦瑟连忙劝太夫人,“孙媳去就行了,孙媳一定竭尽所能助大嫂顺利产子。” “不行,老婆子不去亲眼瞧着,实在是不安心。”太夫人不依。 “母亲,廷仪媳妇说的没错。若平日里,您去就去了,可明日还有祝台大祭礼,您若在人前晕了可如何是好。”大夫人也匆匆赶到了听雨阁,“母亲,您就在家里等着,我与锦瑟同去。” 太夫人皱眉叹气:“人老了可真是拖累。我也知道自己去了只能碍手碍脚的,行了,你们别耽误时间,快点出发。只一点,给我把廷晓叫回来!” 说到最后一句,太夫人已经面色铁青。 没时间再多拉扯,锦瑟和大夫人立刻离了府。马车一出城门,锦瑟便叫车夫扬鞭策马快跑,只希望尽快赶到别院。 “廷晓这逆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大夫人被颠得难受,扶着车厢边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锦瑟没说话,她是媳妇,大夫人可以明着说顾廷晓,但她不能。 等到了别院,宝里蝶已经在门上等着了。见了锦瑟和大夫人,宝里蝶行礼之后就跟在了锦瑟身后。 “大奶奶情况不好,出了不少血,奴婢已经着人请了同安堂的祁大夫来。” “他之前给大嫂看过诊对。” “是的。无羡公子也着人送了好些药材过来,祁大夫已经在煎药了。” 几人快步行至胡湘君的院子,顾廷晓就站在廊下,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锦瑟在心里狠狠翻了几个白眼,不想理他,只想进屋去看看胡湘君的情况。不料大夫人看见顾廷晓,居然加快了脚步,径直冲到了他面前。 “逆子!”大夫人朝着顾廷晓脸上就是一巴掌,“湘君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也别想好过!” 以顾廷晓的身手,躲过大夫人这一巴掌绝非不可能。但他没躲,甚至眼睛都没眨,直挺挺的受了。 “滚回府去,你祖母在府里等着你呢!”大夫人狠狠瞪着顾廷晓。 “是。”顾廷晓对大夫人一礼,转身就走。 他不是没看到锦瑟,却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大夫人仿佛气的够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锦瑟过来挽了下大夫人的手臂:“母亲,大嫂的情况要紧,咱们先进去看看。” “对,走。”大夫人点头道。 屋子里,丫鬟产婆围满了床边。产婆不停叫胡湘君用力,还有两个婆子在胡湘君肚子上用力推着,胡湘君一直在惨叫,只是叫声显得有些虚弱。 一个婆子见锦瑟和大夫人进来,忙过去行礼。 “怎么样了?”大夫人皱着眉头往床边看了一眼。 “大奶奶动了胎气,胎位有些不正,产婆正在推拿。”婆子回道,说完,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大奶奶出了好些血,又没什么力气……” “祁大夫呢?”锦瑟问了一句。 “回三奶奶,祁大夫在小厨房煎药。” “母亲,我去小厨房问问。”锦瑟看向大夫人。 “好。”大夫人点头。 锦瑟让宝里蝶留在屋里,带着喜鹊去了小厨房。祁大夫认得锦瑟,见她进来便要行大礼。 “祁大夫不必多礼,我来问问我大嫂的情况。”锦瑟连忙抬手示意祁大夫免礼。 祁大夫是同安堂最擅长妇科千金的老大夫,也给胡湘君看过诊,对胡湘君的情况比较了解。他眉头皱的很紧,似乎对胡湘君的情况不太看好:“胡夫人胎位不正,若是能起身站着生,会好些。可是胡夫人动了胎气,身子又有些虚弱,没有力气站着。老夫已经着人去取千金椅,只希望能赶得及。” “千金椅是什么?”锦瑟虽然看了不少医术,不过并没有关心妇科类的,所以完全不知道胡大夫说的是什么。 “一种特制的椅子,可以让产妇坐着生产。”祁大夫解释了一句,言罢,祁大夫又迟疑的补充了一句,“胡夫人出血有些多,老夫虽给胡夫人看过诊,却不敢随意用药……” 锦瑟一听,立刻明白了祁大夫的意思,回头叫喜鹊去把胡湘君的安胎药方都拿来。喜鹊办事利落,之前又一直跟锦瑟待在别院,很快就回来了。 “大嫂之前吃的是这副药,不过有些不适,便换成了这副。中间她害喜的厉害,大夫又加了几味药。”锦瑟对胡湘君的药方十分熟悉,一边给祁大夫看,一边对他说明。 不多时,祁大夫便心中有数。 “老夫知晓了。”祁大夫言罢,从药箱里取了参片出来交给锦瑟,“让胡夫人喝了热水先含着,药很快就好。” 第447章 筋疲力尽 从晌午到太阳偏西,胡湘君还没有生出来。期间大夫人出去过一次,并没叫锦瑟跟着,锦瑟猜测她是去跟大夫说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 锦瑟不愿意做这种选择,可是现有的医疗条件又让她没有过多的选择,剖腹产很可能造成胡湘君的死亡。她很担心,担心顾家为了保小而放弃胡湘君,更担心拖得太久了,会一尸两命。 “千金椅来了,千金椅来了!”一个婆子一边喊着一边进了门,“快,把大奶奶扶起来。” 锦瑟总算看到了千金椅的模样,一把木制的靠背椅,靠背略微向后倾斜,加了脚蹬,座椅下面挖空了一块,为了方便胎儿出来。 此时婆子们已经布好了帘子,几个婆子把椅子搬到地方放好,将胡湘君半抬着坐到了椅子上。 锦瑟赶紧起身,拿着针囊进了帘子里。 祁大夫是男子,不方便在胡湘君生产的时候进来,所以他跟锦瑟说了在胡湘君身上下针的位置,特意嘱咐胡湘君坐上千金椅再给她下针。 胡湘君已经吃了助产的药,又休息了片刻,锦瑟抓紧时间给胡湘君扎了针。 “大嫂,其他的您现在什么都别想,只想着你肚子里的孩儿。您记住,只要您把孩子生下了,我就有办法让大哥回心转意!”锦瑟在胡湘君耳边坚定说道。 胡湘君闭着眼睛,捏紧了千金椅的扶手。 或许是施针有效,没多久,锦瑟就听见帘子里婆子喊:“出来了出来了,大奶奶再加把劲儿!” 大夫人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喝了口茶看向锦瑟:“快了。” 锦瑟抿着嘴唇点了下头,她有些紧张。 孩子出来了,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别院里因胡湘君的生产而几乎人仰马翻,侯府里也没多平静。 太夫人完全不管顾廷晓明日还要去祝台大祭礼,请了家法,打的顾廷晓后背一片鲜血淋漓。顾廷晓也是硬气,自始至终都没吭一声,受完家法甚至没有上药,自觉的去了祠堂罚跪。 太夫人气的不轻,险些晕厥过去,吓得赵妈妈赶紧请了大夫来看,不停的说着宽慰的话,希望太夫人这口气顺了,别气出个好歹来。 直到了夜里,别院终于传来了消息——胡湘君生了,生了个儿子。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太夫人听完赵妈妈的话,又在蒲团上对着观音像磕了几个头,才被赵妈妈搀扶着颤颤起身。 “太夫人,过几日是不是将大奶奶挪回梧桐院?总不能还在别院坐月子。”赵妈妈面有喜色,胡湘君生了儿子了,太夫人总算能松口气了。 “先缓缓。”太夫人摇头,“锦儿说湘君身子弱,先别随便挪动,还是养一养再说。” 言罢,太夫人又问:“廷晓呢,还在祠堂跪着吗?” “是。”赵妈妈点头。 “让他回去,上些药早点歇了,明日大祭礼可不能出差错。”太夫人说。 太夫人年纪大了,为胡湘君担忧了一日,又动了气,不免精神不济。知道胡湘君生了儿子之后,便歇下了。 顾廷晓从祠堂回到梧桐院,让人给后背的伤口上了药,便挥退了所有下人,独自坐在那儿沉思。 第二天一早,城门刚开,锦瑟和大夫人便乘着马车进了城。 今日祝台大祭礼,她们得赶回去。 大夫人有些精神不济,昨天夜里直等到胡湘君生了,她去看过胡湘君和孩子,才去歇息。锦瑟比她睡的还晚,为了安抚胡湘君,锦瑟陪在胡湘君床边,与她说了好些宽慰的话,等着胡湘君睡熟了,才回去睡下。 “母亲,这个您拿着,若在祝台精神不济,您就含一片在舌下。”锦瑟把祁大夫给她的参片交给了大夫人。 祝台上若是晕过去了,那是大不敬,是要治罪的。 大夫人接了参片,没说话,继续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锦瑟却睡不着,还有件事,她没有告诉胡湘君,她怕胡湘君受刺激。祁大夫说胡湘君生这一胎伤了身,以后恐怕不会再有孩子了。 胡湘君这一胎是早产,必得精心养着,千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锦瑟揉了揉太阳穴,顾廷晓她虽然见到了,可是尽在忙胡湘君生产的事,根本没来得及说什么。她想问顾廷晓,顾廷仪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护送西南使臣来的不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一年里也经历了不少风浪,锦瑟却从没有感觉如此精疲力尽。她真的好想念顾廷仪,想靠在他怀里好好休息休息。 廷仪,你到底在哪儿,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你? 第448章 十日为限 锦瑟回到听雨阁更换了吉服,走前喜鹊特意用小盒子装了糖给她,锦瑟想了想,又在糖盒子里放了参片。 今天祝台大祭礼,说不得还得与琦瑄和一群王妃们周旋,她得打起精神。 出门的时候,锦瑟看到了顾廷晓和顾廷君,兄弟俩正在说话,确切的说是顾廷君在跟顾廷晓说什么,而顾廷晓一直面无表情的站着,并没回应什么。 顾廷晓看到了锦瑟,目光落在她身上。 锦瑟脚步顿了一下,对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原本锦瑟想去问顾廷晓,顾廷仪什么情况。但是顾廷君一直在顾廷晓身边说话,锦瑟看了几次,都没找到机会过去。 不多时太夫人和大夫人一同出来,两人说着胡湘君的事。太夫人看到顾廷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过并未说话,在赵妈妈搀扶下上了马车,和大夫人同坐。 之前太夫人就差人给锦瑟传过话了,知道她昨夜没休息好,让她独乘马车,路上再小憩一会儿。锦瑟上了马车,就靠在了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去祝台的路程不短,锦瑟打了个盹儿,还是被喜鹊叫醒的。下了马车,被风一吹,锦瑟感觉清醒了不少。 就在此时,顾廷晓身边的小厮来跟喜鹊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立刻就回去了。喜鹊听了那小厮的话,感觉眉开眼笑,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了?”锦瑟问喜鹊。 “主子,大少爷说驸马爷最多再过半个月就能到京城。您有什么想问的,等驸马爷回来了,您尽可去问驸马爷。”喜鹊尽量压抑着兴奋,在锦瑟身边低声道。 果然是好消息! 锦瑟感觉精神一振,原来顾廷仪还在路上,他很快就能回来了! 祝台里,仆婢们是不能进去的,锦瑟与太夫人和大夫人同走,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了她们。 “真的!?”大夫人喜上眉梢,“哎呀,廷晓可真的是,早点说不就好了,还害的人担心。” “廷晓什么性子,你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知道?”太夫人似乎话里有话,“今日回去先给侯爷传信过去,让他给廷晓的孩子起个名字。” “哎,是该告诉侯爷,与他同喜。”大夫人眉开眼笑的点头。 “孩子怎么样了?”太夫人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锦瑟。 “孩子还好,早上离开之前我去奶娘那看过,睡的很平稳,照顾的仔细些,想是出不了什么差错的。”锦瑟回道。 太夫人点了下头,爬祝台也是件体力活,太夫人已经有些喘,便不再说话了。 今年的大祭礼,倒是没什么人给锦瑟找茬。只琦瑄看到锦瑟的时候,翻了个白眼道:“顾廷仪可真是命大。” 锦瑟懒得理她,目不斜视。 冗长的大祭礼从天光持续到天黑,锦瑟庆幸自己带了参片,至少别人瞧着她是精神抖擞的。晚上的宫宴,锦瑟又推了没去,不过顾廷晓倒是被皇帝点名参加了。 锦瑟回到听雨阁,累的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喜鹊已经在床前等着了。 “主子,连晋回来了。” “连晋回来了?”锦瑟心里一喜,这么快,“廷仪呢?也回来了吗?” “还没有,连晋说驸马爷打发他先回来报信,驸马爷随后就到。”喜鹊回道。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更衣,本该立刻去祠堂参加家中祭礼的,可锦瑟实在是等不及了,招了连晋来问话。 时间并不充裕,连晋只捡了些紧要的内容说了说,并告诉锦瑟,顾廷仪正在快马加鞭的往回赶,许诺以十日为限,必然回家。 “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这样赶路,不会出问题?”锦瑟有些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请三少奶奶放心,三少爷之前受的伤已经痊愈。”连晋回道。 锦瑟还想再多问些,大夫人派人来催了。 锦瑟不得已,只能让连晋先回去休息,带着喜鹊匆匆赶去了祠堂。 家中祭礼又折腾了大半日,锦瑟没来得及多歇一歇,记挂着胡湘君的情况,与太夫人和大夫人说了一声,又到别院去了。 到别院的时候,胡湘君正在哄孩子。她昨日生产时出血过多,还很虚弱,想抱孩子又怕把孩子摔了,就让奶娘把孩子放在自己床上靠里的位置,自己则靠在凭几上,用个铃铛逗孩子玩。 锦瑟进屋之后,胡湘君只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两人并未说话,胡湘君又转头去逗孩子。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孩子开始打呵欠,胡湘君就叫奶娘把孩子抱走了。 “我看大嫂今日精神不错。”锦瑟笑吟吟的对胡湘君道。 胡湘君点了下头,依然靠在凭几上:“我今日又请大夫来瞧了,虽说孩子早产了些时日,好在还算健康,大夫说只要仔细养着便好。” “那就好。”锦瑟点了下头,“大嫂身子还虚,正坐月子也怕吹风,从别院回去路上难免折腾,等过了月子,大嫂再回府可好?” “不急,再说。”胡湘君垂了下眸。 两人闲话了一阵,胡湘君进了补药,有些困了,便睡下了。 “主子,大奶奶怎么一句也不问大少爷啊?”出了屋子,喜鹊纳闷的问锦瑟。 “大约是伤了心,暂时不想提起。你也别在她面前提大少爷,等什么时候她想问了,咱们再说。”锦瑟嘱咐道。 “奴婢知道了。”喜鹊点头,又笑嘻嘻的对锦瑟道,“还是咱们驸马爷好。奴婢瞧着府里的少爷们,都比不上驸马爷。” 锦瑟不禁弯了嘴角,却又在喜鹊脑袋上戳了一指头:“你小小年纪懂什么,还是你瞧着眼热,也想许人家了?” “主子!”喜鹊急了,“奴婢还小呢,奴婢要一直伺候主子,奴婢才不嫁人呢。” “你现在说这话,等到将来有了心上人,我若真不放你,你说不定又要恨我了。”锦瑟笑着打趣喜鹊。 喜鹊有些着恼,撅着嘴道:“主子就爱拿奴婢取笑。” “好了好了。”锦瑟抬手摸了下喜鹊的脑袋,“喜鹊,我可不是拿你取笑,你记住,将来如果你有了可心的人,一定要告诉我。若是合适,我会给你做主,千万别藏着掖着,知道了吗?” 喜鹊被锦瑟说的不好意思,脸上红彤彤的,低头道:“奴婢知道了。” 两人继续往回走,喜鹊又问锦瑟:“主子,连晋说驸马爷就快回来了,您还要在别院住多久啊?是不是等驸马爷回来,您就回府去?” 这个问题锦瑟之前还没想过,她有点头疼。 顾廷晓回来的太突然,以至于锦瑟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而且胡湘君跟顾廷晓之间的矛盾时间太久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时三刻恐怕是解不开的。另一方面胡湘君的身体情况依然不太乐观,至少坐完月子之前,恐怕不好回府。但是她总不能永远陪着胡湘君在别院住下去,这个问题总要解决。 “大哥大嫂的事,我知道,却又不算完全了解。有些事,还是等廷仪回来,与他商议了再说。”锦瑟皱了皱眉头。 廷仪,你赶快回来。还有十日,我等你。 第449章 回府 胡湘君是因为顾廷晓回来,动了胎气,才提前生产的。锦瑟原本十分担心,怕胡湘君想不开,会再次出现之前那种胡思乱想吃不下饭,导致精神越来越差的情况。 可是锦瑟似乎是多虑了,胡湘君生完孩子之后显得十分平静,每天除了逗孩子玩,便是在屋里待着。就连那抹额,也依然戴着,并没有刻意收起来。 由于暂时不好挪动,太夫人和大夫人都来别院看了胡湘君和孩子,胡夫人也来了。几人说话间提起顾廷晓,胡湘君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孩子的事。 太夫人给孩子起了乳名,叫团哥儿,大约是希望胡湘君和顾廷晓夫妻俩能够团圆,胡湘君没什么表示,也没有提起顾廷晓。 不过孩子满月还是得操办的,别院不方便,必得挪回府里去。太夫人她们提了一嘴,没有细说,想等再过些日子,便接胡湘君母子回府。 胡湘君没有拒绝,就好像顾廷晓没有回来,没有告诉她那些让她伤心失望的事情,一切都再寻常不过。 不过锦瑟知道,胡湘君并不是就此解开心结了,而是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更深。她不提顾廷晓,是因为知道自己现在无力改变什么,但是有太夫人和大夫人在,她们是不会让顾廷晓休妻的。 但是这样下去,胡湘君跟顾廷晓之间的问题依然存在,甚至变成了一颗隐形的炸弹,总有爆发的一天。 锦瑟暂时不想跟胡湘君提这些事,日子还长,胡湘君需要些时间。只要她不糟蹋自己的身体,问题总可以慢慢解决。 锦瑟自己粗制了一张月历,偷偷藏在抽屉里,每天划掉一格。十日之约,锦瑟在预计顾廷仪回家那天的格子上,用朱砂画了个大红圈。 知道顾廷仪回来,必然是先回府。太夫人和大夫人肯定有许多话想问他,他来别院估计最快也得第二天了。锦瑟跟自己说不着急,快了,这么久都过来了,不差那么一天两天的。 可是眼瞅着日子越近了,锦瑟反而有些坐立难安。她太想顾廷仪了,恨不得下一刻就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原本平静的日子,仿佛变得极为缓慢,每一秒都被拉长了似的。按说总有人来看望胡湘君和孩子,几人说说话时间就嗖的过去了。然而锦瑟没事干总去看天色,想着太阳为什么还不落山,为什么今天还没过去。 “你在等人?今儿还有人要来?”顾云诗发现锦瑟已经往外看了好几回了,忍不住问道。 顾云诗来看胡湘君和孩子,还带了之前锦瑟从云锦阁特意给她定制的几款逗孩子的玩具。 “我看你这两日似乎是有心事?”胡湘君也看出了锦瑟的急躁,“是不是府里有什么事,你若有事,便回去做你的事。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有这么多人伺候着,你不用在这陪着我的。” “我没事,府里也没事。”锦瑟没跟胡湘君说顾廷仪也快回来的事情,她不想让胡湘君觉得亏心内疚。 可是顾云诗并不清楚其中细节,便笑着问道:“是不是在等三弟?” “廷仪回京了?”胡湘君一愣,看向顾云诗。 “还没呢,不过就在这两日了。”顾云诗掩唇,“你看弟妹这样魂不守舍的,怕是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三弟跟前去呢!” 锦瑟被顾云诗说的脸红,想分辩两句,可是平日里的伶俐劲儿却不知去了哪儿,只低头喏喏道:“哪有……” “都怪我,天天拖着弟妹在这陪我,妨碍了弟妹跟三弟夫妻团聚。”胡湘君似乎并未被刺激到,也笑着打趣锦瑟,“你也不早点说,明儿你就收拾东西回府去。过些日子我也就回去了,前后脚的,你也不必再折腾过来陪我了。” “那怎么行,总不能将大嫂一个人留在别院。”锦瑟立刻拒绝,“廷仪又不是回来就走,他这次八成就留在京城了。我与他有话可以慢慢说,日子那么长,不急这么几天。” “还说不急,我看你等的脖子都长了。”胡湘君笑出了声,“好了,让你回去你就回去,要不你不记恨我,三弟都要记恨我了。” “他才不会呢。”锦瑟自然也想回去,想尽早见到顾廷仪,咬了下唇,锦瑟道,“那我等他回来了,我再回府。” “等什么等,左右就这两天了,早一日晚一日又能怎么样。”胡湘君似乎铁了心的想让锦瑟赶紧走,“之前你没来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在别院,不也好好的。如今我身子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团哥儿也好好的,要不咱们一起收拾东西,明儿就回府去。” 锦瑟有些诧异,胡湘君想回府了?她一直避着不提顾廷晓,可见是还不想面对他们的问题。一旦回府,胡湘君要住在梧桐院,顾廷晓可是也在呢,她不介怀了? “别,你们俩这说风就是雨的。大嫂,就算你要回去,也得提前打发人回去说一声。你可是还在月子里呢,府里那边不知道预备了没有。”顾云诗提醒胡湘君。 “之前祖母和母亲过来,提起办满月酒的事,想也是需要提前接团哥儿回去的。祖母和母亲都是细致的人,怎么可能没预备。”胡湘君笑着回了一句,转头便看向荷蕊,“打发个人回府,就说我跟三奶奶明儿就回去了。” 荷蕊看着胡湘君,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屈膝应了,便出去了。 明明是好事,锦瑟却有些心惊胆战的。胡湘君这么容易就回去了?该不会做了什么准备,要跟顾廷晓闹去? 胡湘君是头胎,没多纠缠回去的事,打发了荷蕊便开始跟顾云诗讨育儿经。锦瑟坐在一边,一直盯着胡湘君看,想从她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来。 可是胡湘君怎么看都很正常。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第450章 我回来了 因为回府是突然决定的,所有人都没准备。荷蕊出去一边打发了人回府禀告,一边叫别院里的人赶紧收拾东西。 喜鹊跟着锦瑟在屋子里伺候,宝里蝶便把东西收了。好在也没有太多行李,不过是一些衣物细软,外加一只药箱而已。 锦瑟住在别院的时候,除了喜鹊,使唤的粗使下人都是别院里原本的下人,并未从听雨阁再带人过来。但是胡湘君不同,梧桐院里的婆子婢女来了差不多一半,还有两个奶娘,两个厨娘。 这一收拾,整个别院都显得有些忙乱。谁的衣服洗了还没干,谁的东西放哪儿了一时找不到。 顾云诗在屋子里,就听的外面吵吵嚷嚷的,忍不住皱了眉。 “怎的这些人来了别院,规矩都忘了。”顾云诗朝窗外瞧了一眼。 “荷心呢?”胡湘君看向荷蕊。 荷蕊跟荷心是胡湘君的陪嫁丫头,是她身边的两个一等大丫鬟,去博州的时候也是她们陪着。平日里荷蕊负责屋里的事,荷心负责管其他下人。 “奴婢想着府里不知提前预备了没有,便让荷心回府传话了。若是还有什么缺的,她也可在那边提前帮大奶奶打点。”荷蕊有些羞愧的低了头,单膝跪下,“都是奴婢们平日里管教不善。” 锦瑟帮荷蕊说话:“荷蕊心细,是替大嫂着想的。我想是大嫂时间长了没在梧桐院待着,这会儿荷心又不在,那些丫鬟婆子便松懈了。” “我看就是大嫂久了没在梧桐院住,又是在别院产子,这些轻佻东西看轻了大嫂。”顾云诗眼里容不下沙子,“去叫她们都小声些,吵到团哥儿怎么办。” 荷蕊立刻去了。 胡湘君笑了笑:“我没管好下人,叫妹妹见笑了。” “你之前在养胎,哪里有力气管教他们。”锦瑟连忙打圆场,“等大嫂回了梧桐院,再慢慢整治也不迟。” 锦瑟想着当初在安西州的时候,胡湘君后来虽没怎么露面,却是把事情都打理的紧紧有条,可见并不是不会管家。只不过在别院的时候,她根本没心思管这些,日子久了,下人们就都放纵了。 “对,不过大嫂还在月子里,若是精力不济,尽管去找弟妹,她可厉害着呢,别跟她见外。”顾云诗捂嘴笑着瞥了锦瑟一眼。 “看你说的我像是个母夜叉一般。”锦瑟故意瞪了一眼顾云诗。 “哪里有弟妹这样漂亮又能干的母夜叉,我看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儿,可要抢着娶回家了。”顾云诗哈哈大笑。 几人说话间,气氛其乐融融。直到日头偏西了,再晚怕城门关了,顾云诗才离开了。 锦瑟有些不放心,思量再三还是特意去问了胡湘君,回府去住真的不要紧吗? “十年都过来了,只要以后还像以前那么过,又有什么呢?”胡湘君淡淡一笑,“锦瑟,你不用担心我,我能应付的。” 锦瑟看着胡湘君,感觉有些心酸,可是一时又不知从何劝起。何况胡湘君也不一定想听人劝,至少现在不想。 由于人多,马车不够,第二天锦瑟和胡湘君先带了贴身丫鬟和奶娘,抱着团哥儿一起回府了。 知道胡湘君要回来,太夫人特意差人抬了软轿在门口等着。胡湘君一下马车,就抱着团哥儿上了软轿,径直抬回梧桐院去,一点儿风都没叫吹着。 知道胡湘君回梧桐院还要时间安置,锦瑟不打算过去打扰,只偷偷叮嘱了荷蕊,若是顾廷晓和胡湘君吵起来了,赶紧差人来叫她。 “公主,这两个月您尽忙着大奶奶的事了,田庄上今年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了。”宝里蝶对锦瑟道,“今年田庄的供奉比去年更少了,连三十两都不到。” 宝里蝶说的田庄不是顾家的田庄,而是锦瑟身为公主的采邑。锦瑟出嫁之前,皇后特意为她准备的,每年大祭礼之前,田庄会上交供奉。虽然皇后找的都是些瘦田薄地,但再不好的地方,五百亩采邑一年只有几十两供奉也不太可能。锦瑟早就想去一趟,奈何总抽不开身。 “知道了。”锦瑟点头,“这两个月我在别院,云锦阁和京城拾趣那边也没有过问过。明日你叫宁香伶带账本来府里,我还有些事情要交待。” “是,奴婢等下就去。”宝里蝶点头。 主仆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听雨阁走,还没走到听雨阁,就看到小路上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过去,看方向是去慈安堂的。 “府里又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急。”锦瑟看了一眼那丫鬟的背影。 “奴婢叫宝莲去打听打听?”喜鹊问锦瑟。 “先不必了,若是真有事,祖母自会叫我过去的。”锦瑟摆了下手。 人还没到听雨阁门口,锦瑟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阿锦!” 锦瑟有些恍惚,似乎是顾廷仪的声音,可是明天才是十日之期,他提前到了? 锦瑟转身,果然看到顾廷仪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廷仪?” 不知为什么,锦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力眨了眨,确定看到的是顾廷仪没错。 “阿锦,我回来了。”顾廷仪快步到锦瑟面前,“我回来了。” 锦瑟愣愣的看了顾廷仪一会儿,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猛地扑进了顾廷仪怀里。 “你总算回来了。”锦瑟一边呜咽,一边紧紧的抱着顾廷仪的腰身。 喜鹊窃笑着转头,在想是不是离得远点。 宝里蝶反而走近了两人,低声道:“公主,驸马,都到听雨阁门口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锦瑟的脸一下就烧了起来,连忙放开了顾廷仪。 然而顾廷仪却没有放开锦瑟,他忽地将锦瑟打横抱起,脚下一点,便带着锦瑟飞身翻过了听雨阁的院墙。 “哎!”宝里蝶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喜鹊说道,“刚才那丫鬟想是去慈安堂报信的,驸马爷回府,得先去慈安堂回话。你从现在开始算,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去敲门,省的别人说公主没规矩。” “太夫人才不会这么觉得呢,太夫人可体贴主子了。”喜鹊撅着嘴。 “府里又不是只有太夫人,还有大夫人呢。”宝里蝶正色道,“快走。” 第451章 团哥儿 顾廷仪抱着锦瑟飞身进了屋,院子里的丫鬟们只看到有个影子一闪而过,房门被推开紧接着又“啪”的合上,还以为光天化日的,府里进了飞贼。 不等人跑过去看,喜鹊和宝里蝶已经进了院子。 “都散了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宝里蝶板着脸道。 丫鬟们指着房门想说什么,喜鹊笑道:“驸马爷回来了,想多省出点时间跟公主说话,你们是想去听壁角吗?” 众人一听是驸马爷回来了,纷纷露出了会意了然的笑容,各自散去了。 而此时的屋子里,锦瑟和顾廷仪才结束长吻,锦瑟有些羞恼的捶了下顾廷仪的胸口:“大白天的这么张扬,都叫人看去了。” “看见又如何,我想你,想你想的不得了。”顾廷仪用拇指揩了下锦瑟脸上的泪痕,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阿锦,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锦瑟靠上顾廷仪的胸口:“我也想你。” 顾廷仪抚着锦瑟的后背,不停的亲吻她的头顶额角。锦瑟就只管把脸埋在顾廷仪的肩窝,两手紧紧箍着顾廷仪的腰,一点也不想松手。 两人就这么静静拥抱着,谁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温存。 直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锦瑟才忽地推了下顾廷仪:“快让我看看你的伤,我听阿木莲说你伤的很严重。” “有什么好看的,早就好了。”顾廷仪不依不饶的又把锦瑟搂回去,“乖,再让我抱一会儿。” 锦瑟也想再多抱一会儿顾廷仪,可是她还记得之前那丫鬟小跑的样子,知道慈安堂那边过不了多久就会派人来催了。只不到一分钟,锦瑟就再次推开了顾廷仪。 “还是先更衣,等下要去慈安堂见祖母和母亲的。”锦瑟低着头,“等晚上,咱们再慢慢说。” 顾廷仪看着锦瑟,忍不住又捧起她的脸亲了亲:“长夜漫漫,今晚与娘子好好聊。” 顾廷仪故意把“好好聊”三个字咬的很重,锦瑟嗔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内室。 顾廷仪身上穿的是官服,锦瑟找了便服出来帮他换上,帮他扣上腰带,抚平衣领,眼角眉梢都透着甜蜜。顾廷仪时不时在锦瑟脸上偷个香,闹得锦瑟白了他好几眼。 不等喜鹊来叫,顾廷仪已经换好了衣服,与锦瑟手牵手出来了。 两人一起去了慈安堂。 太夫人见了顾廷仪,是又哭又笑,大夫人也抹了好久的眼泪。等太夫人的情绪终于平复了,顾廷仪才开始跟她们说起之前在西南的情况。 打仗的事情,太夫人和大夫人不懂,顾廷仪也没有提,只说如今战事平稳。 大夫人问起顾锡儒的伤势,什么时候才会正式撤军,毕竟不撤军,作为主帅的顾锡儒是不可能回来的。 “父亲受了箭伤,亏得阿锦给的药效果好,否则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顾廷仪说着,看了一眼锦瑟,“只是那药不好做,卫大夫也怕自己掌握不好药量,还在小心尝试。” “什么药,卫大夫也没用过吗?”大夫人皱着眉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换其他熟悉的药?” 顾廷仪不想告诉母亲,顾锡儒受的伤极重,劲弩射出的铁脊箭穿透了顾锡儒的胸口,险些射中心脏。卫大夫本来也不想用青霉素,毕竟他只在一些伤兵身上试过药效,还没彻底掌握这种药的用法。可惜顾锡儒的伤太重了,西南天气潮湿,伤口甚至有些发炎化脓,卫大夫试了很多办法,顾锡儒都一直在昏迷着。 卫大夫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给顾锡儒试用了青霉素,当夜顾锡儒的烧就退了,卫大夫见青霉素效果如此强劲,又有些不敢用了。毕竟中医之中,凡是药效霸道见效快的药,大都有很强烈的副作用。顾锡儒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卫大夫只怕这药弄的顾锡儒伤上加病。 可是停用青霉素之后,顾锡儒的伤又迟迟不见好,卫大夫就只能再尝试着用青霉素外敷,不断调试药量。加上卫大夫并未受过正经的西医培训,培植青霉素菌种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青霉素的药量也不能保证。直到顾廷仪回来之前,顾锡儒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愈合。 “如今大军深入西南,月亮河洪水造成补给困难。黑云寨那一战,大军伤亡很重,药物十分缺乏。给父亲用的已经是最好的药,只是卫大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顾廷仪解释了一句,见太夫人和大夫人脸上担忧之色愈重,顾廷仪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回来的时候,永州那边送了不少东西过去。药物充足,又有卫大夫在身边,父亲的伤势想必很快就能好了。” “这都好几个月了啊。”大夫人皱眉道,“可是伤了内脏?” 顾廷仪知道越瞒越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便点头道:“伤了肺腑,所以好的格外慢些。我之前进宫,已经向陛下道明了此事,陛下也赐了药,会快马加鞭送到西南去。” 太夫人又问起顾廷晓的问题,皇帝突然叫顾廷晓回来述职,可是有什么想法。 “大哥人呢?”顾廷仪这才发现顾廷晓不在,“陛下没有跟我提起大哥,怎么也没跟他透什么口风吗?” “你大嫂今日刚从别院回来,就跟你前后脚的。”大夫人随意提了一句,“想是在安顿他们母子,很快就会过来。” 锦瑟有些不信,顾廷晓这种性格,知道顾廷仪回来了,必会立刻过来慈安堂。安顿胡湘君母子这种琐碎的事情,怎么可能绊住他的脚步。 然而锦瑟再次猜错了。 其实锦瑟原本猜的没错,顾廷晓知道顾廷仪回来了,本想立刻去慈安堂,便进了内室,去跟胡湘君说一声。然而顾廷晓进去的时候,胡湘君正好在哄团哥儿玩。胡湘君手里捏着一根红绳,红绳另一端系着一个银铃,团哥儿伸手去拨,银铃一响,团哥儿就显得更起劲儿。 顾廷晓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床前的,他盯着团哥儿,才出生不到十天的婴儿,小小的软软的一团。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想抱抱团哥儿。 团哥儿没见过顾廷晓,被他吓哭了,胡湘君连忙抱起孩子哄。 顾廷晓顿时手足无措,把双手背在了身后,板着脸道:“三弟回来了,我去慈安堂,你可要带孩子一起去?” “我还在月子里,不好出门,你去。”胡湘君低着头哄孩子,并未看顾廷晓。 “嗯,那我去了。”顾廷晓转身就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了头,看了团哥儿一眼。 团哥儿被胡湘君抱着,已经不哭了,他的小脑袋靠着胡湘君的肩膀,张着一双黑眼睛,也在瞧顾廷晓。 顾廷晓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似的,也软了一下。 这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有儿子了。 第452章 我不累 顾廷晓到慈安堂,与太夫人大夫人行了礼,跟顾廷仪打了招呼,最后才对锦瑟点了下头。 太夫人问顾廷晓,皇帝为什么突然叫他回京述职,顾廷晓犹豫的瞥了一眼锦瑟,并未直接开口。 太夫人心思玲珑,立刻便明白了顾廷晓的顾虑,便开口问道:“皇帝要在西南建虎踞州的事情,你父亲可与你说了?” 顾廷晓瞳孔微震:“祖母何时得知此事?” “西南求和的时候,皇帝就有此想法了。”太夫人若有所指的朝锦瑟的方向瞥了一眼,“锦儿让暗卫给你父亲传的信。” 顾廷晓这才明白,原来锦瑟在顾家已经有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便是此等机要密事,都有锦瑟的参与。原本他一直以为,是皇帝给顾锡儒传的秘密口谕,没想到居然是锦瑟告诉顾锡儒的,幸亏之前在皇帝面前,自己并未提及。 “原来如此。”顾廷晓顿了顿,“皇帝有意将我调去湖州领兵。” 众人恍然,怪不得突然叫了顾廷晓回来。 皇帝想在西南建立虎踞州,由顾锡儒镇守,然而博州和西南距离的很近,为防万一,一般朝廷会把父子俩调开。将顾廷晓从博州调职去湖州,就是皇帝在为建立虎踞州做准备。 不过建立虎踞州还只是个想法,西南虽说派了使臣来求和,赔款逃不掉他们心里有数,割地这种事能不能谈成,还是个未知数。开疆拓土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像西凉那样,直接灭了皇室,否则从别人碗里抢肉,向来需要费很大功夫。 如果真的要建立虎踞州,皇帝必然会把顾廷晓调走,不过在此之前,为求稳妥,永州和博州的军队,不能随意调动。 “大哥,在你看来,此次和谈会谈多久?”顾廷仪虽然也护送了石勾长老一段路,到底不及顾廷晓与他相处的时间多。毕竟人在船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想见随时都能见到。 顾廷晓皱了下眉头:“不好说,那石勾长老十分精明,蛊神教敢派他一人来和谈,必是有几分把握的。” 和谈没个结果,顾廷晓调不调职就没法定。 “此次和谈的人选是?”顾廷仪刚回京,还不清楚。 “新任礼部尚书为主,另有吏部、兵部、工部和户部长史共同参与。”顾廷晓答道。 大夫人忽然插了句:“廷君在工部,升了五品侍郎,他可参与了?” 顾廷晓又皱眉:“廷君才入仕多久。” 言外之意,这么大的事情,根本没顾廷君说话的份儿。 “那他总能打听到点消息。”大夫人撇了下嘴。 “这等廷君回来,母亲自去问他便是。”顾廷晓直言。 大夫人脸色不好看,顾廷晓从小就是这般性子,直来直去,答话的时候要么惜字如金,要么话说出来直挺挺的能戳死个人,大夫人向来不喜欢。 “到底和谈还是礼部尚书为主,姚家与我们往来少。”顾廷仪出言打了个圆场,“和谈不是小事,众人想必都是口风严谨,廷君想打听估计也打听不到什么。” “那此次大哥回京能待多久,可以等团哥儿满月吗?”锦瑟故意岔开了话题,“我听说,之前凡是将领回京述职,都可以在京城待满三个月再走。只是大哥任期未满……” “陛下没有明确表示。”顾廷晓说道。 “什么都不知道。”大夫人赌气的哼唧了一句。 顾廷晓又皱了下眉头,不过没说话。 太夫人又问了顾廷仪一些其他琐事,时间不早了,众人一起用了午膳,便各自回去了。 大夫人还想叫顾廷仪去他那儿说话,顾廷仪打了个呵欠:“母亲,儿子一路从西南急行军,好几天都没睡个囫囵觉了。此次儿子回京,就不走了,等明日儿子再去给母亲请安可好?” 大夫人心疼顾廷仪,一听他好几天没睡好了,赶紧叫他回去休息:“天大的事情,也得养足了精神再说。你在家好好歇几日,陛下准了你几日休沐?” “七日。”顾廷仪答道。 大夫人这才点了下头:“好好好,你快去。” 一回听雨阁,锦瑟便着人去给顾廷仪烧洗澡水。她之前就连晋那里知道,顾廷仪为了早点回来见她,一路急行军,可累的不轻,想让他泡个澡解解乏,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谁知洗澡水放好了,顾廷仪却拖着锦瑟想一起洗。 “别闹,你先歇歇。”锦瑟用力推着顾廷仪,故意嫌弃的丢他白眼,“我帮你擦背好不好,你这一路赶回来,都脏死了。” 其实顾廷仪一早进京就先去面圣了,见皇帝都是要沐浴更衣的,根本不可能让他灰头土脸的进紫微宫。 顾廷仪眼珠一转,干脆抱着锦瑟跳进了浴桶。水花四溅,锦瑟不仅衣服全湿了,水珠也溅了一脸。 “现在总能一起洗了?”顾廷仪坏笑。 锦瑟气的在顾廷仪肩上咬了一口,又不敢咬的重了,怕他疼。顾廷仪就支着肩膀给她咬,还撺掇着锦瑟多咬两口,锦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叫顾廷仪将衣服剥的差不多了。 “阿锦。”顾廷仪声音低哑,眼中仿佛蒙了一层水雾。 锦瑟的脸有些泛红,一想已经这样了,干脆便闭上眼睛,搂住了顾廷仪的脖子,与他缠绵热吻起来。 这澡洗来洗去,便洗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锦瑟累的气喘吁吁,由顾廷仪抱着出来,给她擦干净了身上的水珠,裹进了云丝被里。 都说小别胜新婚,何况顾廷仪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又一年未见锦瑟,哪里会这样轻易就放过她了。 “别了,你不累吗,睡会儿。”锦瑟推着顾廷仪。 “我不累。”顾廷仪衔住锦瑟的手指,又缠了上来。 顾廷仪用力的拥抱着锦瑟,简直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锦瑟只能也用力拥抱着顾廷仪,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愿去想了。 第453章 你唬我 第二天锦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卯时二刻,不仅醒的晚,而且浑身依然酸软无力。喜鹊问要不要传人进来伺候洗漱,锦瑟摇了下头,她还不想起床。 “廷仪呢?”锦瑟懒懒的问喜鹊。 “驸马爷让大少爷叫去书房了。”喜鹊略思索了一下,“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就要到午膳时间了,应该快回来了。” 看了一眼外面并不算明亮的天色,锦瑟皱了皱眉,都快晌午了啊。 唉,还是起床。 “主子,今日天气不好,看样子可能要下雨。”喜鹊取了件锦缎的襦裙出来,“您穿这身可好?” 锦瑟昨日穿的是件纱衣,入秋了,落雨天气温度会下降的很明显。 “等下叫人把廷仪的衣服收拾一下,天凉了,该添衣了。”锦瑟嘱咐了一句。 “是。” 慢悠悠的起来洗漱更衣,收拾停当了,锦瑟又靠在了贵妃榻上。倒不困,就是浑身懒懒的不想动弹。没多久,就听的外面响起了滴滴答答的雨声。 锦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好像自己有什么事来着,什么事呢? 屋门响了一声,紧接着就是顾廷仪的声音:“还开着窗户,也不怕着了风寒。” 锦瑟看到顾廷仪,一下就笑了起来:“又不冷,我还想着是不是去廊下赏雨呢。” 顾廷仪走过来在锦瑟的鼻尖上刮了下:“你倒是好兴致,什么时候起的,吃过东西了没有?” 锦瑟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呀,怎么顾廷仪一问,自己就饿了呢。 “午膳准备了吗?”顾廷仪回头问喜鹊。 “小厨房那边应该快好了,奴婢去看看。”喜鹊调头就跑。 顾廷仪跟锦瑟这几天肯定腻歪的不得了,喜鹊心里明白,才不想当电灯泡。 果不其然,喜鹊前脚走,顾廷仪就也坐到了贵妃榻上,搂着锦瑟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锦瑟偏头正好看到顾廷仪的下巴,忽然兴起便轻咬了一口。咬完之后,锦瑟孩子气的咯咯直笑,顾廷仪故意气呼呼的捧住了锦瑟的脸,报复似的在她鼻尖上咬了一下。 “疼。”锦瑟捂着鼻子低了头。 顾廷仪一下就慌了,连忙去拉锦瑟的手:“怎么样?我没有用力啊,快让我看看。” 锦瑟“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你唬我。”顾廷仪伸手就去挠锦瑟的腰,“看我怎么收拾你。” 锦瑟怕痒,连连告饶,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快,好好与我认个错。” 锦瑟歪头看了会儿顾廷仪,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爷,奴家错了,您就行行好,高抬贵手饶了奴家。” 锦瑟与顾廷仪贴得那样近,他闻得到她身上的香气,感觉得到她的手指贴在自己脖子上的温度,她呼吸时的气息挠在他耳朵上,挠的顾廷仪的心也和耳朵一样痒。 然而顾廷仪甚至来不及在锦瑟脸上偷个香,喜鹊就来敲门了。 “主子,驸马爷,午膳已经好了,是在花厅用还是传到这边来?” “在花厅用。” 锦瑟松开搂着顾廷仪的手,轻巧的翻身下地,理了理衣裙。她窃笑着瞄了顾廷仪一眼,就要往门口走。 顾廷仪忽然一把拉住了锦瑟的手腕,也不知使了什么巧劲儿,一下就将锦瑟拉回了自己身上,结结实实的吻住了锦瑟的嘴唇,手也不老实的伸进了她裙子里。 等顾廷仪将锦瑟松开,锦瑟已经气喘吁吁,面飞红霞。 “等着我们呢。”锦瑟白了一眼顾廷仪。 “是你先招惹我的。”顾廷仪笑。 不过顾廷仪也没再怎么样,还帮锦瑟理好了衣裙和有些歪的发钗,与她十指相扣去了花厅。 也不知是下雨还是昨夜被折腾的太过的缘故,用过膳,锦瑟又觉得有些困了。本想打个盹儿,门房派人来报,宁香伶来了。 对了,自己昨日跟宝里蝶说,让宁香伶今天带账本过来! 锦瑟懊恼的捶了下脑袋,就说好像有什么事来着,下着雨呢,应该让人去跟宁香伶说一声,不用忙着过来,等明日雨停了再来也不迟。 好像是顾廷仪回来了,自己绷紧的神经忽然之间放松了下来,该记的事也不记得了。 只是现在想起这些已经晚了,没多久,宁香伶已经到了听雨阁。 账簿被宁香伶用油纸包着抱在怀里,宁香伶的斗篷后面已经有些湿了,账簿倒是一点没沾到水。 锦瑟在偏厅见的宁香伶,翻了下账本,对这段时间的收入便有了大致的了解。 “叫你来是想让你整理一份名单,只要云锦阁的常客,最好是平日还送册子到府上的那种,你把她们在云锦阁消费过多少数目标注出来。”顿了顿,锦瑟继续道,“最好是把她们买过什么东西也写上,精确到颜色款式。” 锦瑟以前从未让宁香伶做过这个,这不是个一两天就能做好的事情,需要大量的时间。本来锦瑟都已经做好了宁香伶需要一两个月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宁香伶反问锦瑟,记档很多,是不是全都要。 锦瑟愣了一下:“你之前已经做过这方面的记档了?” “自然是要做的,这样才能更了解客人的喜好,可以有针对性的推荐。”宁香伶答道。 锦瑟再次在内心感慨自己捡了个宝,笑着对宁香伶说:“既然如此,你便给我一份注了消费数额的名单就可以了。” 宁香伶点头:“公主要的话,妾身等下便送来。” “不必了,还下着雨呢,你明日差人送来就行。”锦瑟连忙摆手,“回去之后你帮联系一家戏班,要女子多的那种。” “公主可是要请女客听戏?”宁香伶问。 “不是听戏,咱们看点新鲜的。”锦瑟眨了眨眼睛,“我准备给云锦阁扩大规模,等过两日我到你府上去,跟你细说。” 第454章 剪不断理还乱 皇帝给了顾廷仪七天假,除了回来第二天,顾廷仪去大夫人那待了一下午,其他时间基本都跟锦瑟腻在一起。 一年了,他太想她了,她也是。 两人都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然而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便是相思道不尽,也不能总是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锦瑟对顾廷仪说了自己的对于皇帝建立虎踞州的担忧,顾廷仪也同样觉得,虎踞州太守的位置是个火山口,根本坐不得。 “父亲是大军主帅,几十万兵将的性命,都系在他身上。皇命,家族的荣辱,他都要一肩承担。攻破黑云寨确实是大胜,然而大军同样伤亡惨重。深入西南,面临的问题不知凡几。”顾廷仪眉头紧皱,“父亲此次伤及肺腑,险些没了性命。可他还要在西南领兵,成日操劳,身体如何能好?” 锦瑟也知道,如果不是顾锡儒出身行伍,多年生活自律,身体底子好。否则即便有青霉素,这次的箭伤,也绝对会要了他的命。 “能劝父亲致仕吗?”锦瑟问顾廷仪,“对皇帝称伤势过重,无力继续统帅大军。” “不可能。”顾廷仪苦笑,“先不说大军出战,战事未完却更换主帅乃为大忌,皇帝不会同意。便是父亲自己,也不会自己提出致仕。他是镇国武侯,只能死在沙场上,怎么可能在战事未完的时候,卸甲辞官?” 锦瑟默然,顾锡儒是个忠臣,即便他知道皇帝觉得他功高震主,他依然保持着对皇室的忠诚。 “可是若父亲做了这虎踞州太守,他的身体恐怕……”锦瑟没把话说完。 虽然没有亲眼看过顾锡儒的伤口,但是她已经仔细跟顾廷仪询问过顾锡儒的情况,这样的伤,即便放在现代,进行手术之后也需要立刻静养,且十有八九会留下后遗症。而顾锡儒如今伤势都没痊愈,就得带伤领兵,医疗条件不足,又不能充分的休息,身体早晚会垮。 以锦瑟前世在部队多年的经验,即便有青霉素,如果顾锡儒做了虎踞州太守,保守估计,不出五年,他就会积劳成疾,继而病死在虎踞州太守的位置上。 “皇帝怕是巴不得父亲早些归去。”顾廷仪愤愤道。 “可是之前他想让父亲做虎踞州太守的时候,父亲还并未受伤。难道皇帝不知道,硬让父亲做虎踞州太守,便是将父亲往死路上逼。没了父亲,谁还有能力坐这虎踞州太守的位置?”锦瑟皱眉。 “皇帝刚愎自用,他或许觉得,只要建立了虎踞州,就能将蛊神教抓在手里。有了蛊神教,哪里还需要父亲?”顾廷仪冷着脸。 朝辉立国三百多年,虽说建国之初陆陆续续的整合了不少地方,不过近两百年,版图只在赵衍手里拓展了一块,就是安西州,曾经的西凉国。几百年的和平,导致朝辉武将并不突出,毕竟真正的名将不是学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顾锡儒算是朝辉历史上,除了开国那几位之外,最着名的武将了。除了顾锡儒,比声望,比能力,剩下的几个将军都远远不如。 虎踞州需要强大的武力震慑,除了顾锡儒,锦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替赵衍守住这块地。 顾廷仪和顾廷晓联手或许可以,但皇帝绝对不会放心这么做,他们兄弟俩也不会在父亲死后,心甘情愿继续替皇帝卖命。 “过些日子我进宫一趟,探探皇帝的口风。”锦瑟抿了下唇。 如果皇帝执意要让顾锡儒做虎踞州太守,那么想保住顾锡儒的性命,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事,锦瑟跟顾廷仪提起胡湘君和顾廷晓之间的问题,把自己知道的都跟顾廷仪说了说。 胡湘君和顾廷晓最近过的很平静,胡湘君像个没事人一样,好像她根本没听顾廷晓提过休妻的事,整天就是围着孩子转。 顾廷晓是个面瘫,话又少,锦瑟也不怎么跟他接触,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不过从宝莲打听的情况来看,顾廷晓也和胡湘君一样,像个没事人似的,甚至梧桐院的下人连夫妻俩拌嘴都没听到过。 只能说俩人不愧是夫妻俩,都是影帝影后级别的人,都同床异梦了,还能装的像恩爱夫妻。 可他们之间的隐患,是在那个路姨娘身上。这次顾廷晓回京,并没有带路姨娘来,或许没有路姨娘在眼前,顾廷晓就觉得事情还能拖一拖。 那等路姨娘来了呢? “那个路姨娘到底是何方神圣?”锦瑟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路姨娘原名路祺,曾经是府中暗卫首领,也是大哥的第一个女人。”顾廷仪垂了眸,“大哥很少跟我说他自己的事,我只记得十几年前,那时候大哥还没成亲,有一日我们兄弟俩喝酒,大哥提起路祺,眉飞色舞,我从未见过他有那样生动的表情。” “可你也明白,身在侯府,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家里让大哥娶大嫂的之前,大哥曾跟父亲提过,想纳路祺为良妾,可是父亲不同意。” “大哥还为此事与父亲闹过,甚至在家里让他娶大嫂的时候提出过,如果不让他纳路祺为妾,便不娶大嫂。” “父亲动了怒,请了家法,还险些将路祺打死。就是那一次,路祺滑了胎,再也不能生育了。” “父亲软禁了路祺,大哥为了保住路祺的性命,只能娶了大嫂。还是大嫂过门两年后,父亲才将路祺放了回去,依旧做大哥的暗卫。” 年少初恋,本就是最特别的人,何况顾家还亏欠了路祺。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胡湘君虽说是无辜受害者,但在这件事里,顾廷晓和路祺,也不能说做错了什么。 锦瑟忽然觉得头皮发麻,现在还有顾锡儒压着顾廷晓,如果顾锡儒不在了呢?锦瑟不相信太夫人管得住他。 难道胡湘君,就活该被牺牲掉吗? 第455章 九皇子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从路祺那边想想办法呢?”锦瑟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顾廷仪,“到底是大哥想让路祺做正妻,若是路祺只求一个良妾的位置,大哥应该会听她的。” 锦瑟想,路祺跟顾廷晓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也是去了博州,顾廷仪才纳了她做妾,路祺对名分或许看的很开呢? “你跟很她熟吗?”顾廷仪斜了一眼锦瑟,“她是顾家的家生子,我与她说过的话,除开公事,都不超过十句。” 锦瑟被噎住了,别说熟悉,她跟路祺就在安西州见过一面,甚至没有说过话。 深吸了一口气,锦瑟不得不硬着头皮对顾廷仪道:“大哥需要大嫂,顾家需要胡家的支持。且不说现在,将来若是你跟大哥举旗,那就更不能让大哥休妻了。休了大嫂,只会让顾家和胡家翻脸。” 谋反一途,自然是需要支持者的,且支持者越多越好。更何况就算不谋反,但凡脑子正常的,也不会把朋友变成敌人。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大哥不愿委屈路祺。”顾廷仪也觉得头疼。 不过说起谋反,顾廷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你最近见过无羡公子吗?” 锦瑟愣了一下,好好的怎么会提起无羡公子? 下意识的,锦瑟问顾廷仪:“你见过无羡公子,从他那知道大嫂这一胎伤了身,以后不能再生育的事了?” 这回轮到顾廷仪愣了:“大嫂以后不能生育了?” 锦瑟都懵了:“是同安堂的祁大夫告诉我的。大嫂难产,亏得他带了千金椅,给大嫂开了助产药,还同我说了施针的位置。” 顾廷仪沉吟片刻:“这么说来,我们应该抽时间去同安堂表示感谢才对。” 锦瑟觉得顾廷仪话里有话:“你怎么想起问无羡公子了?” 顾廷仪看向锦瑟:“我落水受伤,在阿木莲家中疗养你知道。后来我突然离开了,你可知是何缘由?” 锦瑟摇头。 “是有人下了迷烟,我当时重伤,五感远不如平常,等我醒来已经到了一间地下密室。他们将我囚禁在密室中,却给我治了伤。”顾廷仪继续道,“放我出去的,就是无羡公子。” 锦瑟惊呼出声,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廷仪:“怎么回事?” “你与他比较熟悉,你没察觉出一点蛛丝马迹吗?”顾廷仪问锦瑟。 锦瑟仔细回想了一下平时跟无羡公子相处的细节,忽然想起那次在朱雀大街看错了人的事。其实如果深究起无羡公子的种种,还会发现其他疑点,只是锦瑟从前并未多想,所以也没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你还记得玲珑。”顾廷仪又道,“她藏身明园却忽然暴毙,那天我们也见到了无羡公子。” 锦瑟脑子里有点乱,直接问顾廷仪:“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羡公子的身份不一般,他与天兴祠有关,且身份不低,我猜应该是红牌尊者。”顾廷仪对锦瑟道,“那天从密室出来,他曾与我谈过联合之事。” “联合?” “对,他发现大哥派了两千军士寻找我的下落,推测出了我们私募军队的事。” 听了顾廷仪的话,锦瑟飞快的整理了一下思路。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安叔叔跟我说了很多天兴祠的事情。红牌尊者确实身份尊贵,但是联合这种事,红牌尊者应该也不敢随便说出口。”锦瑟边说边想,“你可听说过无羡公子的身世?坊间流传,他祖上是博州人,后迁到京城做生意,那他的族亲呢,好像他从来没提过。” “你的意思?”顾廷仪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不可能,西凉皇室潜逃,被御林军团团包围,一个都没有走脱。枢密院也暗中查访了许久,凡是与皇室有关的血脉,全都被他们清理的一干二净,怎么会有漏网之鱼?” “如果在西凉之战前,无羡公子就已经不在西凉了呢?”锦瑟顿了顿,“叫安叔叔来问问。” 巫怀安来的很快,听了锦瑟的问题,巫怀安也显得有些惊讶。 “我还是大祭司的时候,教主是西凉贺亲王,他是西凉国君的皇叔。但他在西凉国破时,与皇室成员一同被御林军抓捕,在我被囚禁之前,他就已经被处死了。之后天兴祠的教主是谁,我便不得知了。”巫怀安思索片刻,“不过我在西凉时,倒是听说过九皇子醉心医学,也见过他几次,若无羡公子就是九皇子,似乎……” “似乎什么?”锦瑟追问。 “似乎有些矛盾。”巫怀安道,“九皇子自幼身子不好,据说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常年都在吃药,所以才会学医。我见过的九皇子,身量纤弱,总是面色苍白,唇色发紫,当初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无羡公子虽然看着也很文弱,但我肯定他身体很健康,怎么会是九皇子?”巫怀安觉得不对劲。 “那他的长相,你也觉得跟九皇子不像吗?”锦瑟还是不甘心。 巫怀安回忆了一下,他跟九皇子没打过什么交道,十年过去,印象已经模糊了。想了一阵,巫怀安才答道:“与西凉国君并不相像,至于他母妃,我没有见过。” 那无羡公子到底是不是九皇子,还真不好确定了。 “天兴祠曾是西凉国教,皇室成员出任教主,也是为了牵制天兴祠内圣女的权力。如今西凉已经灭国,天兴祠的教主也不需要再是皇室成员了。”顾廷仪看了看锦瑟跟巫怀安,“或许无羡公子,就只是天兴祠的教主,而不是什么九皇子。” 锦瑟点了下头,觉得顾廷仪说的有道理。 “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一试便知。”巫怀安忽然开口,看着锦瑟道,“你忘记戮心誓了吗?” 第456章 我能帮你什么忙 锦瑟当然记得那种损人不利己的巫术,只是不明白巫怀安提戮心誓干什么。 “如果他是天兴祠的教主,可是戮心誓对他又无效,那他必然就是皇室中人了。”巫怀安对锦瑟道。 锦瑟一愣:“为什么,戮心誓不是对天兴祠的人都有效吗,为什么偏教主没有效果?” 巫怀安面色有些复杂:“其实这是天兴祠成为西凉国教的原因,说起来,只是一场交易。” 根据巫怀安所言,天兴祠是西凉立国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教派,不过这个教派很小众,信得人基本都是些穷苦百姓。能成为国教,是因为西凉建国二十年的时候,刚刚继位的皇帝忽然暴毙。皇室成员们为了争夺皇位,搅得西凉民不聊生。 天兴祠就抓住这个机会发展了起来。 其中一位皇子,联系到了当时的天兴祠圣女,许诺若是帮助他,就让天兴祠成为国教。 这位皇子手段过人,后来果真夺得了皇位。天兴祠原本是没有教主的,也是因为这场交易,天兴祠更加飞快的发展壮大,同时也设立了教主一职。 天兴祠人入教,需要吃下一种特制的药物,这种药也是圣女的戮心誓能够发挥作用的前提,药物的配方只掌握在历代大祭司和圣女手中。而在那场交易里,这种药的解药,被秘密交给了西凉皇室。 虽然圣女对教主有一票否决权,但这解药在西凉皇室手中,教主也不会受到戮心誓的威胁。 “所以若是戮心誓对无羡公子不起效,那就足以证明,不管他是不是九皇子,他一定是西凉皇室中人。”巫怀安语气坚决。 锦瑟听完这话,感觉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天兴祠用药物控制教派里的人,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手段。就算以后他们真要跟天兴祠联手,她也不想做天兴祠的什么劳什子圣女。 “其实,我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锦瑟撇了撇嘴,“想知道的话,去问问不就好了?” “他若不说,或者骗你呢?”巫怀安反问,“若他真是西凉皇室中人,又掌握着天兴祠,即便你与他有些交情,他也不会什么都告诉你。” “仲衍兄说的有理。”顾廷仪点头附和,“锦瑟,还是找个机会试试的好。” 顾廷仪其实是有点私心的,他相信锦瑟对无羡公子只是朋友之谊,但无羡公子对锦瑟有没有什么想法,那就不好说了。他不希望锦瑟与无羡公子走的太近,不想让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顾廷仪自认没把握让无羡公子对自己说实话,可万一锦瑟去问了,无羡公子真的说了呢? 想到这个,顾廷仪心里就有点儿膈应,他宁愿选择用戮心誓去试无羡公子。 锦瑟还有点犹豫,她觉得无羡公子不会对自己撒谎。 “这不是小事,你们若问了,就要做好牵涉其中的准备。”巫怀安若有所指。 看了一眼顾廷仪,锦瑟点了头。 巫怀安说的没错,这种问题,除非是顾廷仪做好了谋反的准备,否则不可能去问。谋反不是小事,与天兴祠联盟更是无路可退的事,还是选择让顾廷仪安心的戮心誓。 反正按照巫怀安说的,戮心誓其实是有解药的,如果试了不是,大不了再找机会给无羡公子吃解药就好了。 巫怀安出去了,锦瑟拿出了一把陆半做的军刀,给顾廷仪看。 顾廷仪接过军刀,一开始还有些不在意,等他将刀刃和勾锯全部打开试了试,面色才严肃起来。 “这种刀具十分不错,小巧便于携带,功能又多,你是从哪儿弄到的?”顾廷仪已经在想,是不是能多弄几把,给一些核心暗卫也配备上。 “这是陆半做的。”锦瑟有些小得意,“我从宣王府捡到的宝。” 天下第一比试大会的事,即便远在西南,顾廷仪也是知道的。不过他没见过陆半,听锦瑟的话,他还以为这军刀是陆半设计的。 “真是个人才。”顾廷仪对军刀爱不释手,“能多做几把吗?” “做几把怎么够,我已经让陆半做了一百把。”锦瑟抬起了下巴,洋洋得意道,“要不是人手不够,普通的铁铺做不出这么好的刀刃,产量还能更高。” 军刀的主刃,是钢制的。朝辉还没有发展出完整的炼钢法,而且军刀的图纸,锦瑟也不想外传。 “还有更好的东西呢。”锦瑟眨巴着眼睛看顾廷仪,“你想不想看看?” “想啊,自然想了。”顾廷仪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还有什么,都拿来让我看看。” 锦瑟又从柜子里找了一把手弩出来:“这是根据现在的短弩优化的,更加小巧轻便。弩箭的箭头开了四道血槽,能飞的更平稳,杀伤力也更强。弩身上有扣带,可以扣在手臂上,骑兵可以单手操作。” 顾廷仪当下就将弩箭上弦,射了一支出去。“哆”的一声,弩箭穿入墙壁,顾廷仪将弩箭拔下来,发现墙上的洞差不多有一寸深,而且洞的直径也比普通的弩箭更大一点。 “还有一种东西,不过太大了,不好带到云锦阁来,下次带你去陆半那看。”锦瑟嘻嘻笑道。 “还等什么,现在就去。”顾廷仪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你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的。”锦瑟故意撅了嘴,“我弄了好东西出来,你是不是得给点奖励呀?” 顾廷仪放下弩箭,搂住了锦瑟的腰,坏笑道:“想要什么奖励?” 锦瑟白了一眼顾廷仪:“没正经儿。” “跟自己媳妇,要那么正经干什么?”顾廷仪说着,就在锦瑟唇上咬了一下。 “别闹。”锦瑟推了下顾廷仪,“我准备给云锦阁再扩大一些业务和规模,不过我需要你帮忙。” “若是其他事,我还能想点办法。论起做生意,我拍马也赶不上你的一半,我能帮你什么忙?”顾廷仪失笑。 “你听我说嘛。”锦瑟拉着顾廷仪坐了下来。 锦瑟有很多对朝辉来说新鲜的东西,她不缺想法和创意,但是她手里缺人。 大笔的银子容易引人眼红,云锦阁的收入太惹眼了,何况云锦阁皇帝也占了份额,锦瑟需要更多的下线和表面上不跟云锦阁沾边的店铺,才能更快更安全的赚银子。 “原来是这个。”顾廷仪点头道,“我跟大哥这些年也攒了些私产,顾家发展这么多年,人也是不缺的。” 两人一合计,顾廷仪想把手里的所有的营生都交给锦瑟来打点,再派些人给她。不过这件事顾廷仪一个人不能做决定,他还需要与顾廷晓商量。 第457章 特训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也告诉她了?”顾廷晓听完顾廷仪的话,一拍桌子,气的直接站了起来,“三弟,你从小聪明谨慎,为什么在女人一事上如此糊涂!赵锦瑟可是皇帝派到顾家的眼线,这种诛九族的事情,你对她也毫不避讳?” “大哥,你先勿动气,你听我解释啊。”顾廷仪连忙过去,按照顾廷晓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诚恳道,“大哥,我相信锦瑟,就如同你相信路祺一般。” 顾廷晓眉毛乱跳,路祺自小长在侯府,知根知底,那是锦瑟能比的吗?还不等他开口,顾廷仪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他道:“大哥,你与锦瑟接触少,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我全都讲给你听。若你听完还是觉得她不可信,今日之事,就当我没有提过,可好?” 顾廷晓横了一眼顾廷仪,重重哼了一声。 顾廷仪笑起来,他知道顾廷晓这是松动了。 这下,顾廷仪才坐回椅子上,给顾廷晓细细讲了锦瑟嫁进顾家这两年多里,两人共同经历的事情,一同做的谋划,以及锦瑟为顾家做出的贡献。 锦瑟与皇后势同水火,和皇帝则是看似和睦,实则相互利用。作为公主,锦瑟对皇室根本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归属感和认同感,只把顾家当作自己的家,把顾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 “大哥,阿锦如今手中的产业,价值已经几百万两。其中单是她刻意存下的现银,就已经高达九十万两。这些银子,她都打算拿来给我做军费。如果这样还不能算她为我们全力筹谋,我也不知你还想要她做什么了。”顾廷仪恳切道。 顾廷晓从军多年,自然知道什么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不是有人就行的,没有钱粮,只有兵败一条。便是看此次朝辉与西南大战,几十万军队开赴西南,才短短一年时间,户部尚书就已经开始愁银子。 别看顾廷晓和顾廷仪两人筹备了这么多年,也只养了不到一万的私兵。军队的投入是很大的,他们又是背着武侯府在做这些事,为了养这些兵,他们也是把所有身家都投进去了。 锦瑟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就赚了这么多银子,足可见她手腕高超。最主要的是,锦瑟开云锦阁,办报纸,都是为今后谋反做的准备。她提出让私兵扮作各地院卫和暗卫,化整为零,知道筹集军费,引导舆论,说明她对打仗也不是一窍不通的。 顾廷晓忽然就起了疑,锦瑟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丫头,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难道这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聪明到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一想就通? 顾廷晓沉思了一会儿:“将产业交给她打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赚来的银子,不能交给她。军备后勤是重中之重,不是闹着玩的。” “大哥,你还是信不过她?”顾廷仪皱眉。 顾廷晓看向顾廷仪,盯着他的眼睛:“或许她真的一心为顾家,也有本事为我们赚取足够的军费,但这也只能说明她会行商。钱粮固然重要,但是她不会打仗,银子全都在她手里,我不放心。” 顾廷仪有些气,本都想走了,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大哥,银子我可以让她交给我,但是她也有权利使用一部分,这不过分,毕竟做生意总是要投入本钱的。” 顾廷晓犹豫了一下,觉得顾廷仪说的没错。想要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吃草。他们既然占了大头,留一部分给她,也不是不是大事。 于是顾廷晓点了下头。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顾廷仪咧嘴一笑。 然而顾廷晓没想到,他这一点头,账上就少了十万两银子。不仅如此,顾廷仪还将朝辉各地上百名暗卫,和上千护院仆婢划给了锦瑟。 锦瑟拿到这些资源自然也没浪费,用最快的速度让宁香伶在所有云锦阁所在地收购了首饰铺子,胭脂铺子,和布匹成衣店,不过这些店铺并未挂在云锦阁名下,也就是说,云锦阁虽然是这些店铺的幕后老板,但谁也不知道它们其实都是属于云锦阁的。 “对,就是这样走,下巴稍微抬高一点,步子再稍微小一点。” 锦瑟正在对宁香伶找来的戏班进行“特训”。 “好,到这里停一下,转个身,转慢一点。” 宁香伶最近忙疯了。 锦瑟忽然给了她一批新货,要让她上到云锦阁里。收购铺子,清账上新,这些都是必须她来经手的,已经好几天没睡足了。不过这个“特训”她也好奇的很,今日锦瑟让她送东西过来,她便特意抽了空在一旁看。 “公主,您这是?”宁香伶忍不住小声问锦瑟,“只让这些人走来走去,有什么意思啊?” 锦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掩嘴一笑:“你等下就知道了。” 锦瑟瞥了喜鹊一眼,喜鹊立刻会意,上前拍了拍手:“来来来,都去后面把行头换上。” 宁香伶送来的东西,包括各种首饰,成衣,指甲油,还有云锦阁特色的高跟鞋。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她特意派了人来盯着。 不一会儿,重新穿戴整齐的女子们,便又站在了台子上。 这台子也是按照锦瑟的吩咐做的,跟一般的戏台不同,前面还伸出去一截,宁香伶同样是一头雾水。 “音乐,起。”喜鹊叫了一声。 台边早已准备好的丝竹班子,立刻开始了奏乐。宁香伶一听,这奏的不是哪出戏,倒是个没听过的曲儿。曲声悠扬,很快就有人合着一起唱了词儿。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 第458章 云锦阁秋季产品走秀 “这好像是朝云公主第一次做宴?” “可不是,不过朝云公主这是以云锦阁的名义做的宴。” “还搭了戏台子,朝云公主是要请咱们听戏?” “听戏就没什么意思了,况且我看不一定,谁家戏台子搭成这样。” “不是说,什么走秀么?谁知道走秀是什么?” “朝云公主最会搞新奇点子了,且看她今日要弄什么花头出来。” t台边上,一群名媛贵妇交头接耳的。她们都是收到了云锦阁的请帖,请她们来参加“云锦阁秋季产品走秀”,而且帖子不仅有云锦阁的印章,还有朝云公主的亲笔落款。虽然她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凡是接了帖子的,全都到齐了。 毕竟朝云公主做宴,那可是稀罕的很。何况她们私下打听了,这帖子可不是谁都有的。京城里名媛贵妇多的很,拿到这帖子的也只有一小搓人,且来这宴上,位置也排的十分讲究。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靠不到台子边上。 那些没有帖子想跟着来的,都被挡住了,虽说最后也进来了,可是只能坐到远处的廊下,连椅子都没有。 一群人正小声议论着,忽然就听见有丝竹声起了。一名红衣女子着广袖舞衣,随着丝竹声舞到了台上。 看来要开始了,大家都坐直了身子,安静了下来。 不过那起舞的女子,也仅仅是舞了片刻,便退到了后面,紧接着,另一个女子款款上了台。 只见那女子梳着流苏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点缀零星珠花,手拿一柄六棱纱扇,身着一袭藕荷色的紫燕纷月裙,脚下则是坠了珠的高跟鞋。 她莲步袅娜,随着唱曲儿缓步走到前面,耳上的玛瑙耳坠在阳光下摇曳生辉。 举手,抬眸,转身,那杨柳腰仿佛在风中轻摆。 眼尖的贵妇发现她指甲上不仅涂了云锦阁指甲油最新的色号,其中有几个指甲上,还画了图案,指尖有一枚小小的宝石蝴蝶坠子,端的精美无比。 她刚走到那延伸出的台子前面,后面又跟着走上了另一名女子。 这女子又是另一身打扮,水蓝色的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下,是赭石色的石榴百褶裙。只是裙子上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样的绣活,有若隐若现的金银光芒流转,腰间的流苏银铃更像是画龙点睛之笔,随着那女子的步伐,在腰间轻摇,发出悦耳的响声。 这女子走到台前的时候,抽出帕子,做了个抬头看天的姿势,手腕上的绞金丝蓝宝石手镯,在阳光下反射出华丽的宝光。 台下忽然就“嗡”的一声,所有人都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你们看她那镯子,做工像是甄宝斋的,甄宝斋何时出过这种款式?” “这裙子是哪里的绣娘做的,你们谁知道,是掺了金银丝线吗?” “这指甲真是绝了,我今日特意涂了新买的指甲油,你们看,那个黄衣的女子,跟我用的是一个色号。不过她指甲上画了花纹呢,还嵌了宝石坠子。” “咦,那个蓝衣服的画的是什么妆啊,这宫花的模样可真好看,不点在眉心,反而坠在眉角,啧啧。” 台下的贵妇名媛们议论纷纷,有的甚至在心里暗自比对,若是这一身行头在自己身上,该是多么摇曳生姿。 锦瑟在后台捂着嘴偷笑,宁香伶则是在一边大夸锦瑟主意新奇,这下可是把那些名媛贵妇们的心和荷包都一下子全部攥住了。 走秀的时间并不长,毕竟锦瑟准备的不是很充分,也抱了些实验的心思在里面,并不是所有的新款都被展示出来了。不过锦瑟觉得,她的目的达到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模特都重新上了台,排着队又走了一圈,最后在长台上一字拍开,静静站好。 这个时候,宁香伶走了出来。 “各位小姐夫人,本次云锦阁秋季产品走秀,不知各位可还满意?”宁香伶今日也是盛装出席,虽然她年纪不算轻了,不过在云锦阁这些年,气度练出来了,打扮起来,竟看着有几分贵妇之态。 “各位都是云锦阁的贵客,今日凡是持贴前来的,云锦阁特意为各位备了薄礼。”宁香伶微笑道。 立刻有婢女鱼贯而入,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走到了那些安排了桌椅的人身边,把盒子小心的放在了桌上。 “这是云锦阁的秋季礼盒,除了今日来参加的各位贵客们,不会再在云锦阁上货销售。”宁香伶又抛了个炸弹出来,“各位贵客们尽可放心,你们手里的,便是唯一的。” “还请各位打开看看,是否满意。” 来宾们纷纷打开了桌上的盒子,这盒子是木头看着好像就是普通木材,可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打开之后,里面有一瓶云锦阁出品的指甲油,一盒口脂,还有一小瓶没见过的东西。 有人拿了那小瓶子出来,瓶子做工十分精细,是琉璃瓶,瓶口是封住的,靠近了仔细闻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见有人想打开瓶子,宁香伶立刻出言提醒:“礼盒中有一瓶是云锦阁的新产品,名为香水。各位贵客手中拿的,都是今日特制的,打开之后便无法再次密封,需要在两个月内用完。还请各位回家之后,再仔细试用。” “关于今日走秀的产品,如果各位有疑问,等下会有云锦阁的人为各位做专门解答。”宁香伶行礼之后,便从台上走了下去。 一大群人立刻将宁香伶包围住了,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不过那些坐在廊下的人,也没有被完全冷落,走秀虽然看不清,不过有云锦阁的服务员过去,对她们做产品解释。 茶点也上了桌,台上开始了歌舞表演。 锦瑟这才慢悠悠的从后台走了出去,嘴角噙着笑。 今天的走秀十分成功,剩下的那些地方,也可以尽快安排上了。 第459章 巡田 云锦阁后续的事情,锦瑟交给了宁香伶。宁香伶需要带着在京城办过走秀的人,去南方各地再办。以后各地有了经验,就可以按照京城这边的意思,春秋各进行一次走秀。 这种新鲜的宴会,极大的冲击了朝辉各地的有钱人。那些被收购的铺子,虽然没有直接归于云锦阁名下,但是他们的产品,会挂牌进入云锦阁销售,且会标上某店云锦阁特供字样,以区分平时铺子里售卖的其他产品。 锦瑟的销售模式,又给云锦阁催生了一个新的职业——造型师。 从妆发到服饰,造型师会提供从头到脚的妆扮造型服务,同样,这也仅限于云锦阁的高端贵客才能享受,且价格不菲。能被云锦阁的造型师服务,相当于拿到了云锦阁的超级资格,是贵妇名媛圈子里,最耀眼的炫耀资本之一。 然而就连宁香伶都不知道,这些直接从顾家派到云锦阁各地的造型师们,还有另一重身份。她们不仅精于妆扮,嘴甜会看眼色,还能从那些受雇的人嘴里,打听到一些看似不经意的事情。 这些消息,像雪片一般汇总到京城的顾家暗卫手中,再辅以各地京城拾趣那边的情报,顾家的情报系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壮大发展起来。 就连顾廷晓,也不得不佩服锦瑟的头脑。 这个主意是她出的,造型师是她培训的,只有人是顾廷仪和顾廷晓找的。他们几乎把手下所有的女暗卫和细作都挑了出来,才凑齐了这些人。事实证明,她们发挥的作用,比原本预计的大的多。 不过在别人看来,云锦阁的规模并未扩大,就连皇帝也不知道,锦瑟已经在有意的限制云锦阁的扩张,为以后做准备。 就在宁香伶带着戏班的人在四处开秀场的时候,锦瑟则带着一队暗卫和几十个护院,浩浩荡荡的走上了巡田的路。 田庄的收成实在是少的可怜,锦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如今她身家巨富,倒不是很在乎田庄岁供的银两,可是这田庄是皇后为下她面子弄的,她怎么能不给皇后上点眼药? 已是秋末了,南方地区的秋收已经到了尾声,不过北方的秋收正在进行中。锦瑟坐在轿子里,打了轿帘看着外面的田地。 有麦田,有果林,远处还能看到规模不小的畜棚。锦瑟对农务并不熟悉,不过看田里作物的模样,似乎也不算很差。 还未走到庄子里,已经有人迎了上来,说是身为庄主不知朝云公主驾到,未能远迎,特来赔罪。 锦瑟没露面,且端了架子并未直接与人说话,掀了一点轿窗上的帘子,低声对喜鹊嘱咐了两句。 “朝云公主说了,让你们在前面引路。”喜鹊一副鼻孔朝天的架势。 那人也不恼,赔笑着在前面引路。 到了庄子上,后面跟着的小厮从箱子里抱出了一条长长的地毯,直接从大门口铺到了房门口。锦瑟这才从轿子里出来,踩着地毯,扶着喜鹊,慢悠悠的走进了厅里。 庄主等人行了礼,正准备叫人上茶,锦瑟还未发话,一边的喜鹊手一抬,取出了描金的茶具和自带的茶叶,叫随行的丫鬟拿去煎茶去了。 庄主一看锦瑟这做派,打心眼儿里觉得这就是个皇室里出来,只会享受的金枝玉叶,肯定什么都不懂,心里不觉踏实了几分。 反正这种人,好糊弄的很,大不了就是被责骂几句,屁本事都没有。 锦瑟歇了会儿,喝了茶,这才悠悠开口:“可是庄主吴克?” 吴克连忙又打了个千儿:“正是草民。得知……” “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锦瑟漫不经心的斜了他一眼,直接将吴克的话打断了。 吴克半张着嘴,心里有点儿来气,却也只能生生压着,笑着赔不是:“草民礼数不周,还请公主恕罪。” “礼数周不周到的,不打紧,我今儿来只一件事。”锦瑟勾了下嘴角,“自这田庄被划归本宫为采邑起,连年秋季的供奉都少的可怜,到底怎么回事啊?” 吴克早有准备,立刻跪在了地上:“公主恕罪,不是草民不尽心,实在是有难处啊。” “说。” 吴克先是说五百亩田地虽然不少,但是住在这里的人口实在是少,农户们顾不过来,田地的产量就低。另外,田地大都是瘦田,即便是农户们拼了命,把所有的地都种了,但瘦田产出本就不多,还要留一部分种子和食用,剩下的就更少了。 至于果林,是当年这里划给锦瑟的时候,宫里拨款来种的。满打满算就两年多的时间,还没能开始结果,这等于不仅没收入,还得再投入一份钱。 而畜棚就更不堪了,前些年闹了鸡瘟,一直反反复复,别说肉,连蛋都没几个。 锦瑟听完,嗤笑一声:“既然这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为何你至今还没解决?” 吴克连忙叩头:“是草民无用。” “嗯,你说的没错,确实是你没用。”锦瑟点头,“既然你没用,那留着你也是浪费。庄子上本就不富裕,也养不了闲人。” “喜鹊,你帮我记下,从即日起,吴克这个庄主就免了。回去之后我会另派人过来管理田庄,给他一天时间收拾,明日就走。”锦瑟偏头对锦瑟道。 “公主!”吴克惊呼一声,“公主,草民这庄主是内侍殿任职的!” 锦瑟眼皮一撩:“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钦点的你?” 吴克不敢拉皇后下水,马上摇头:“草民低贱,哪里需要皇后娘娘钦点。” “既然不是你吆喝什么劲儿。”锦瑟翻了个白眼,“内侍殿那边自有本宫去打招呼,你连个田庄都管不好,还想管到宫里去了?” 吴克连道不敢,急的额头冒汗,总算是让他想到了另一个理由。 “禀公主,草民不仅是庄主,草民的户籍也在这庄子里,如何能走啊。”吴克一脸“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走”的表情,“草民自知能力不足,可这庄子是皇庄,若公主随便派个什么其他人来,想必也是无法操持的,还请公主再给草民个机会,让草民将这其中内情,讲与公主。” 第460章 本宫做事要你管 不需要锦瑟问,吴克直接让账房先生抬了一堆账簿过来。这里的支出,那里的窟窿,还有这田庄被划为锦瑟采邑之前剩下的烂账。 乍一看确实是四处漏风,偌大的田庄产出本就不多,还得挪出一部分收益来填补往年的亏欠。 “公主,这些账目牵涉实在太广,草民,草民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吴克就差声泪俱下了。 锦瑟随便翻了翻,这些田产在划给她之前,分属好几个庄子,毕竟五百亩田地可不是小数目。直到划给她之后,才拢起来合成了一个田庄,就归吴克一个人管。 烂账确实不少,甚至还有从前的管事留下的亏空,借条白纸黑字按了手印,赖是赖不掉的。 “怎么亏空不上报,京兆府只是摆着好看的吗?”锦瑟漫不经心的问。 “回禀公主,这些亏空,亏空……”吴克似乎有难言之隐。 “让你说你就说,支支吾吾的。”锦瑟不耐烦的横了一眼吴克。 吴克咬了咬牙,感觉是硬着头皮:“公主,这些掌事的都是官府亲眷,草民如何敢告啊。” “哦?官府亲眷啊。”锦瑟轻笑出声,“本宫以为多大点事,来人,把账本和欠条全部收了。” 吴克愣了一下,朝云公主这是打算回去算总账,然后找那些人去讨?想到这个,吴克内心暗笑,你虽是公主,可这些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若仗着身份去讨债,那可有你好受的。 没想到锦瑟手下的人把账本欠条全部装箱之后,锦瑟居然屁股一抬:“喜鹊,明日陪本宫进宫一趟。这些东西本宫可算不清,还是请父皇派人帮我算。” 吴克一听,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忽地一下站起来:“公主不可!” 锦瑟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吴克:“本宫做事要你管?” “公主,这些,这些腌臜事情,只怕污了陛下的眼。”吴克慌了神。 这朝云公主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行事如此莽撞,毫无顾忌。如果别人摊上这种事,想的都是从中斡旋,或者打落门牙和血吞,自己补了这窟窿,她居然要去告御状?可她偏是公主,能直达天听,自己一个小小庄主,只怕扛不住啊。 “报喜不报忧,那是奸臣才做的事情。本宫是父皇的女儿,自为天下着想。本宫的采邑之中都有这种烂账,可想而知天下田庄之中,还有多少本应纳贡的银子进了别人的口袋。”锦瑟不慌不忙,“采邑岁供,本宫只占四成,剩下的均要上缴国库。这些人亏空的不是本宫的银子,而是国库的银子。” “公主,法不责众,这,这事情恐怕陛下也为难啊。”吴克竭力劝阻,“再说,再说这田庄是公主您的采邑,出了事,只怕也牵连公主受累。” 锦瑟冷笑一声:“难不难的,自有父皇和本宫自己斟酌,怎么,连父皇和本宫的心你都要操了?” 吴克连呼不敢,锦瑟就抬脚要走。吴克已经不知道还能找什么理由,又怕锦瑟真的去皇帝面前告状,只怕到时皇后饶不了自己一家,下意识的伸手就想去拦锦瑟。 “大胆!”喜鹊一把推开了吴克,“怎么,你还敢犯上不成?” 喜鹊声音大,院子里的护卫哗啦啦一下就全都跑了进来,将吴克等人团团围在了中间。吴克有些紧张,不过脑子还是清醒的,赶紧跪下求锦瑟恕罪,说是想求锦瑟开恩,让自己弥补错漏。 “怎么,你想弥补错漏?”锦瑟笑了笑,“那行啊,你先说说你有什么错漏之处。” 吴克的心理防线已经松动,为了把锦瑟留下,跪在地上历数自己的种种错处。虽然听着都不是什么大错,不过仔细推敲起来,绝对能找出漏洞。但是锦瑟什么都没说,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吴克。 吴克一心只想着怎么让朝云公主听自己的,把那些假账和欠条都留下,反正这公主行事鲁莽好糊弄。却不知自己左一句右一句,说了不少前后矛盾之词。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吴克内心稍安。今晚朝云公主是怎么都走不掉了,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把那些东西偷出来,总之绝对不能让朝云公主把东西带进宫去。反正有皇后娘娘撑腰,哪怕是一把火将庄子点了,也不能让朝云公主去陛下面前告状! “公主,时辰不早了,山路难行,这附近时有盗匪出没。公主今夜可要在庄内歇息,草民这就吩咐人去给公主打点。”吴克一脸谦卑。 “先不忙,本宫还有其他事。”锦瑟玩着指甲,朝外面看了一眼,扭头问喜鹊,“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快酉时了。”喜鹊回道。 “怎么还没来。”锦瑟咂了砸嘴。 吴克有点懵,怎么,朝云公主还叫了什么人来?不会,他们一群人进了庄子,可是一个都没再出去啊!还没等吴克回过神,外面有人来报,说顾廷仪带了三百卫队前来接公主,吴克只觉得天旋地转。 一个朝云公主他还有办法,顾将军带着三百卫队……这是要把庄子都掀了吗? “阿锦。”顾廷仪一身戎装,“来的有些迟了。” “不迟,离城门关还早呢。”锦瑟笑吟吟的起身,转头看喜鹊,“吴克的话,可都记下来了?” 喜鹊一招手,屏风后面走出个账房先生似的人,手里拿着一叠写满了字的纸。 那人对着锦瑟和顾廷仪一礼:“下官京兆府师爷陆寻,见过朝云公主,顾将军。回禀朝云公主,吴克所言,下官已经全部记录,可交由京兆府存档。” 吴克腿都软了,这人,这人不是跟着来的账房先生吗?他居然是京兆府的师爷?这下完蛋了,原本可说屋子里全是朝云公主的人,自然帮朝云公主说话。眼下这人是京兆府的,便是说到陛下面前,自己也不占理了。 “既然东西都全了,咱们就走。”锦瑟对顾廷仪一笑。 “好。”顾廷仪点头,转身率先出了厅门。 只听院子里传来顾廷仪的声音:“留下两百人,将庄子包围起来,所有事情未能查明之前,一个人也不许从庄子里出去!” 吴克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完了,全完了。 第461章 下面的人犯错,自然是仗着上面有人了 “父皇,这件事您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啊。”锦瑟头一次在皇帝面前带了点儿撒娇的意思,“毕竟这坑的不止是女儿的银子,还有国库的银子呢。” 赵衍心情不错。 锦瑟这个女儿,能干是能干,对自己也足够尊敬。只是平日里表现的太过小心谨慎,总让人有种拿捏不住的感觉。今日来自己面前摆这副作态,说穿了就是为了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前在宫里苦怕了,嫁出去之后对银子看的很重。爱财,这根本不是问题,有偏好的人就更容易掌握。她对银子越是执着,就越容易掌控。 坐拥天下,有什么是比银子更好弄的东西? 当然,皇帝也不是什么都答应的。锦瑟拿来了这么多烂账,真揪住了一个个的查,搞不好弄的群臣惶恐,又出什么幺蛾子也指不定。 所以皇帝提了另外一种解决办法。 “你那采邑确实不好,这样,明日我让内侍殿重新挑几处田产,你自己选个可心的。” 锦瑟撅着嘴,她是来给皇后上眼药的,怎么能这么轻易把事情揭过去? “其实也不是不行。”锦瑟低头玩着手指,“父皇,儿臣有个主意,若是您觉得不好,就左耳进右耳出。” “先说来听听。”皇帝玩味的看着锦瑟。 锦瑟抬起头,对着皇帝嘻嘻一笑:“父皇,这烂账虽多,总是有的多有的少。儿臣想着,若是揪出个典型来,狠狠罚一通,再暗示其他人可以补足银两既往不咎,想必大家都愿意的。这样一来,既不损大家的面子,又能给国库又添一笔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皇帝一想,确实有道理。只抓一个出来做例,唔,得想想最近哪个人该敲打了。 “你这主意出的不错。”皇帝脸上有了些微的笑意,“说,想要什么赏赐。” “儿臣也占便宜的事情,哪里还需要父皇赏赐。”锦瑟顽皮的吐了下舌头,“不过父皇您自己说的,要给儿臣重新给一块可心的田庄做采邑,还许儿臣自己挑。父皇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啊。” 皇帝哈哈一笑:“朕是天子,一言既出,哪有说话不算的道理。” “那儿臣需要去跟母后说一声吗?毕竟这采邑,可是母后给儿臣的嫁妆,就这么换了,只怕母后多想。”锦瑟佯作天真的看着皇帝。 皇帝哪儿能不明白锦瑟的意思,手一摆:“不必了,你让马应顺带你去内侍殿,想要那块地,你自己选。” 没两日,锦瑟换了采邑的事情,便在后宫里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锦瑟的采邑是皇后准备的,第一年岁供银两短缺,皇帝就在皇后面前警醒过她,其实也算是给了皇后面子。这一次直接把地换了,皇帝甚至没有知会皇后,简直就是在皇后脸上扇巴掌。 何况无论皇子还是公主,采邑都是内宫分配,哪儿有自己挑的余地。但锦瑟就偏偏做到了,不仅如此,据内侍殿的人说,锦瑟去挑地的时候完全没有客气,居然直接选了一大片湖州的水田,包括附近的几个山头,一并划入了自己的采邑。 整个朝辉就属湖州的水田最好,农庄里还产丝,湖州的采邑绝对是肥的流油,今朝便是皇子们,都没有这么好的采邑,足见皇帝对朝云公主多么偏爱。 “陛下,臣妾为朝云公主准备的嫁妆有问题,是臣妾的过失,可您将湖州的地给她做采邑,实在是有失偏颇啊皇上!”皇后跪在紫微宫的院子里,身后还有一群与她一派的妃嫔,皇后一脸的苦口婆心,“皇上,朝云公主只是个公主,她如此做派,实在是僭越,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有些头疼,他也没想到做事从来都晓得分寸的锦瑟,居然一下给他捅了这么大个漏子。 一个公主拿了比皇子们都好的采邑,这绝对是僭越了。偏偏这事情是皇帝自己亲口答应的,还让身边的马应顺带着锦瑟去传了口谕,他没法收回,否则岂不是自扇巴掌? “皇上,赵婕妤来了。”马公公打了门帘进来,对皇帝躬身道。 皇帝眉头皱了一下,本不想见赵世娴,随后又听到皇后在外面叫唤,只觉得烦心,便随口道:“让她进来。” 赵世娴今日打扮的很清爽,甚至可以说是简朴。她进门行了礼,皇帝让她平身,她却不肯,说是来请罪的。 皇帝不耐烦了:“怎么你也来添乱?” “臣妾不敢。”赵世娴连忙把头伏得更低,“臣妾是听说,陛下给朝云公主更换采邑,是因为原来的田庄里有人贪污,中饱私囊。臣妾知道自己有个远亲也在皇庄做事,便差人去问了,果然他手里也不干净。臣妾立刻让他把贪下的银子都交了来,只求陛下看在臣妾自首的份儿上,能开恩免了臣妾的死罪。” 赵世娴说着,从袖子里取了几张银票和欠条出来,依然跪在地上,低着头伸出了双手,恭恭敬敬的将银票奉上。 皇帝微微愣了一下,让马公公拿了银票。银票面额不等,最大的也不过一张五十两的,加起来一百两出头,正好能跟欠条对上。 “臣妾自知贪墨国库的银子是死罪,只求陛下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对臣妾网开一面。”赵世娴说着,抬起了头,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赵世娴今日的妆容,是用了心思的。看起来很淡,其实藏了不少心机。微红的鼻尖和耳廓,水汪汪的眼睛,都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样子。 皇帝对着美人,何况是自首来的美人,哪里还能不心软。他不禁换了各姿势,轻咳一声道:“起来。是他贪银子,又不是你贪的,你何罪之有。” “下面的人犯错,还不是仗着上面有人。若不是因为臣妾得了家里知会,让人多照应他些,臣妾的远亲又哪里来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赵世娴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揽责。 “下面的人犯错,自然是仗着上面有人了。”皇帝低声喃喃,仿佛自语一般,片刻后,忽然面色一沉,“马应顺!” 马公公立刻上前:“奴才在。” “把这句话转告给皇后。”皇帝脸色暗沉,“那些烂账,朕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所以才没有追查。她若还这样,哼!” 第462章 搅动后宫 这几日赵世娴的琼花宫十分热闹。 之前赵世娴主动去请罪,皇帝说是嘉奖她的行为,给她晋了昭容。 赵世娴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到了主位上。琼花宫原本是她跟另一个沈充媛一个住东厢,一个住西厢,这下她可以搬去敞亮的正殿住了。 册封礼定在半个月后,往来恭贺的人不知凡几。其中也不乏跟赵世娴一样,家中有人背了事,想靠主动认罪免于责罚,来请赵世娴说项的。 赵世娴不推也不接,只笑吟吟的收礼。几日下来,向来空了大半的库房都要堆满了。 又过了几天,顾廷仪派人递了消息进来。赵世娴看完,又马上传信给了吏部中郎裴肃,很快,裴肃就上了折子,历数了某位后宫妃嫔的家人一堆罪状。 “姑母,您可得救救我爹啊,陛下动了大气,要处死他呢。”容婕妤跪在皇后脚边,哭的鼻涕眼泪一起流。 容婕妤是皇后的侄女,进宫不过三年,由于是皇后家里的亲戚,一进宫就是婕妤。不仅如此,她的父亲原本是吏部的一个从五品员外郎,也因此沾光而连年晋升,今年已经是从四品的吏部中郎了。 裴肃也是吏部中郎,不过即便同等职位,也有高下之分。容婕妤的爹有皇后做靠山,在吏部的地位仅次于吏部尚书。 原本锦瑟跟这位王中郎没有往来,偏偏这位王中郎的正室是云锦阁的客户,特别喜欢让云锦阁的造型师上门服务。而且这位王中郎还经常去王尚书,也就是同样是皇后亲戚的户部尚书家里串门,也让马龙发现了不少端倪。 好巧不巧,这次锦瑟送到宫里的那堆烂账里,就有王中郎家的。顾廷仪顺藤摸瓜,查到了不少东西,还掌握到了实证。 皇帝正在因为给锦瑟换采邑的事情,被皇后撺掇前朝大臣闹事下不来台,王中郎就送到了枪口底下。 这么好的机会,皇帝如果不拿来给自己当台阶,他这皇位简直就白坐了。 前后还不到五天,这个王中郎和他家里人犯得各种事就被查了个底儿掉,皇帝直接把人打入了死牢。 “你们都说朕过于偏宠朝云公主,说她一个女子为祸朝政。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也敢做出如此腌臜行径,究竟是谁在祸乱朕的江山!”皇帝面色铁青,训的群臣大气都不敢喘。 容婕妤听说了之后,在自己宫里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就直奔皇后的凤仪殿,哭求皇后救自己的父亲一命。 皇后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她如何不知,这次是有人借机生事。虽然她爹是扈国公,但她家大业大,在朝廷任职的何止扈国公一人? 王中郎是皇后她二伯的儿子,虽然与皇后不是一房,但也是同府。皇后跟他的关系,就像顾廷仪和顾廷杰的关系,说亲不算亲,但也绝对不是外人。如果这次让皇帝办了王中郎,在别人眼里,王家就成了好捏的软柿子。再厉害的雄狮也敌不过狼群,一旦王家被动了,那些人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土狼,扑上来将王家撕个稀碎。 可是这次,出事的是自己家里人,皇后不好亲自说情。而且因为锦瑟换采邑的事情,皇帝正生着皇后的气呢,就算她去,皇帝八成也不会见她。 “你先回去,此事容本宫细想想。”皇后硬沉着气。 容婕妤却以为皇后是在敷衍她,膝行两步抱住了皇后的腿:“姑母,您可不能不管我爹啊。” “够了!”皇后忍不住了,一脚踢开容婕妤,“你们尽知道出了事便来找本宫,怎么不想想本宫在这宫里如何辛苦!本宫虽坐着皇后的凤位,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来出事,都是本宫和本宫的父亲替你们善后,这些年,本宫帮你们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若不是前朝还有本宫的父亲撑着,你们早就该流放的流放,该受刑的受刑,哪里还有来求本宫的机会!”皇后气的尖声厉喝,大口的喘着气,胸口不停起伏。 容婕妤伏在地上,哭的更厉害,只是依然不肯走。 “姑母,同是王家人,扈国公大人能有今日,也缺不了同族帮衬啊。”容婕妤一边哭,一边低声道,只是语气里含了几分不甘和怨怼。 “你闭嘴!其他的不说,若不是因为本宫,你以为凭你能进宫?进了宫,能做婕妤?”皇后脸色铁青,“你自己说说,进宫三年,你可帮了本宫什么忙?本宫倒是为你殚精竭虑,可你呢,不得宠便罢了,肚子也不争气。烂泥扶不上墙,竟也有脸来埋怨本宫?” 凤仪殿里,皇后大发雷霆,却没发现今日的凤仪殿,比平时安静了许多。 如果她此时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皇帝的御驾就停在凤仪殿外,而皇帝本人,正黑着脸站在凤仪殿的院子里。 “陛下,皇后娘娘想是气糊涂了。”赵世娴稍稍上前半步,“王大人与她虽不是嫡亲兄弟,怎么说也是同宗同门的……” “你不必替她说情。”皇帝阴沉着脸,“结党营私,官官相护,这可不是她自己说的么。” 今日赵世娴原本是来替那些家里有人犯了事,但是犯事不重的妃嫔,来向皇帝求情的。毕竟锦瑟告诉她了,皇帝就是想拿她做例,让前朝的官员们也效仿,私下找皇帝交钱了事。所以她这样做,并不会惹来麻烦。赵世娴为人精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容婕妤去了凤仪殿,便假意劝了皇帝,让他来安抚一下皇后。 果然不出所料,皇后在凤仪殿里训斥容婕妤,说了不该说的话,让皇帝更生气了。 “摆驾。”皇帝沉着脸转身。 赵世娴连忙跟上,嘴角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第463章 秋狩 这个秋天,或许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朝辉与西南的和谈进行的并不顺利,如顾廷晓所言,蛊神教派来的使臣石勾长老,是个人老成精,能言善辩的人物。不仅如此,他还非常善于在细节之处抓住对方的错漏,在和谈的会议上舌战群雄,朝辉虽然是这场战争的胜利方,可是在和谈桌上,却一直没讨到好。 石勾长老到朝辉转眼也有一个多月了,和谈依然没个结果。和谈没有结果,朝辉的军队就在西南撤不回来,每日的军费就依然得开销着。 皇后惹得皇帝心情不好,和谈也让皇帝不顺心,皇帝情绪反复,已经处死了好几个犯了小错的宫人,再加上容婕妤父亲的事,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氛。 这段时间,大约只有赵世娴是一枝独秀。皇帝每每到后宫去,十有八九都是去琼花宫,就连沈充媛都沾光多见了皇帝几次。见不到皇帝的妃嫔们,尤其是平日里跟赵世娴没什么过节的妃嫔,更是恨不得天天往琼花宫跑。 次数多了,皇帝也烦,赵世娴十分会揣摩上意,便提出皇帝不如出宫散散心。秋末冬初,本就是秋狩的时节,皇帝便干脆让人打点,准备去皇家猎场。 本来这不关石勾长老的事,不想沉寂多时的纯妃忽然跑去找皇帝,说不如秋狩的时候将石勾长老也一同请去。 秋狩本来就是炫耀武力的场合,或许可以借机敲打一下石勾长老,让他知道无论嘴皮子再厉害,最终还是得靠刀枪说话。 皇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同意了。 秋狩一般都会持续一个月左右,前期有一项相当于现代阅兵式的环节。皇帝有意在石勾长老年前展示武力,几乎把所有禁军都拉到猎场去溜了一圈。 不过禁军主要还是负责皇城的安全,所以在阅兵之后,除了留下一支守卫猎场,其他的也都陆续撤回了。 顾廷仪和顾廷晓也去了,不过今年和往年情况不同,皇帝早知道石勾长老前来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次刺杀,便让御林军直接负责猎场的守卫工作,禁军只负责猎场外围的警戒。 京城禁军是每年轮换猎场守卫的工作,今年轮值的并不是顾廷仪平时所在的那一部。所以在阅兵之后,顾廷仪便闲了下来,没有公职在身,只算个随行武将。 一开始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五皇子齐王凭借远超其他皇子的射猎功夫拔得头筹,其他几个皇子也不甘落后,就连才刚满七岁的十三皇子,都猎了只兔子回来。 而顾廷仪和顾廷晓这些正儿八经的武将,却都是所获不多。大家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最起码的眼色还是有的,秋狩是给皇帝和皇子们出风头的时间,何况正经上过战场的武将,也并不把在猎场里猎几只动物当什么事儿。 锦瑟她们这些公主后妃是不需要去射猎的,不过锦瑟实在是不喜欢跟一群后宫嫔妃凑在一起聒噪,便也换了轻装去骑马兜风。 走了没多远,锦瑟就看到了前面林子里的御驾。 皇帝就是皇帝,管他出门干什么,都是乌泱泱一大堆人跟着。锦瑟只隐约在人群缝隙中看到了赵世娴的影子,她也身着猎装骑在马上,不过似乎还有另一个人也骑着马与他们并行。 身后忽然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锦瑟回头,正巧看到顾廷仪。 “阿锦,你怎么出来了。”顾廷仪御马上前,走到锦瑟身边,顺着锦瑟的目光往林子里看了一眼,“你要去找皇上?” “不是,我就随便出来溜达溜达。”锦瑟撇了下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一个女人等于三百只鸭子。” 顾廷仪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意思?” “后宫那些妃嫔们实在是太聒噪了,你想啊,一个女人就等于三百只鸭子,来了那么多后宫妃嫔,挤在一起可不等于几千只鸭子。我可是在大帐里被吵得脑仁都疼,再不出来躲躲清静,我就要被吵死了。”锦瑟一脸愁苦。 顾廷仪大笑:“你这嘴巴,真是不饶人。” 锦瑟吐了下舌头,嘿嘿一笑道:“咱们走那边,别跟御驾撞上了。” 顾廷仪显然也不想去皇帝跟前凑热闹,便点头跟锦瑟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皇家猎场地方大了去了,虽然一般狩猎也就是在猎场某个范围之内,不过有心要躲,躲开人多的御驾,还是很容易的。 已经快要立冬了,猎场里的风很凉,锦瑟出来虽然穿的足够厚实,可是在马上骑得时间长了,也有些受不住。顾廷仪见她手指冻得通红,干脆停了下来,牵着锦瑟的手和她一起在林子里漫步。 连晋牵着两匹马,和喜鹊远远的跟在后面。 “大哥呢?”锦瑟随口问道。 “大哥和五皇子一起去射猎了。”顾廷仪笑了笑,“几个皇子里面,我们也就秋狩的时候会跟五皇子走动一下。大哥常年在外带兵,回了京城怕是已经待的难受,打打猎活动一下筋骨,他很乐意的。” “若是和谈有了结果,大哥就要调去湖州了。”锦瑟抿了下唇,“虽说是调职,我特意把采邑要在湖州,也方便些。” 顾廷仪当然知道锦瑟指的是什么,锦瑟这次要的采邑地方很大,别人只知道她要了水田,却不知道锦瑟要的水田并不多,撑死了二百亩,主要是将附近的山头都划归了采邑之中。湖州山地少,这几个山头能藏很多人了。 “只是父亲还在西南。”顾廷仪皱了皱眉。 两人就这么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看着太阳开始偏西了,才又骑上马开始往回走。 离出林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顾廷仪忽然勒了马,不等锦瑟问,他便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过了大约十秒左右,顾廷仪脸色一变:“我们快回去。” “怎么了?”锦瑟一头雾水。 “刚才有大批人马过去了,至少三百。猎场里都是十二人一小队,按照固定路线巡逻,有这么多人马,一定出什么事了。”顾廷仪面色严肃,“连晋,你跟喜鹊尽快跟上,我先带阿锦回去。” 言罢,顾廷仪就这么直接从他的马上翻身骑到了锦瑟的马上,轻巧的落在了她的身后。 “驾!” 第464章 猎场行刺 回到营地的时候,锦瑟远远就看到了御林军的队伍,将皇帝所在的大帐层层包围了起来。 顾廷仪勒马慢行,几步之后将马停了下来,先翻身下来,又接了锦瑟下来。 两人还未通报要进去,就看到御医出来了。 “我进去看看,你回去等我。”说着,锦瑟朝御医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顾廷仪心知肚明,点头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来领锦瑟进大帐的是成公公,锦瑟向他打听出了什么事,成公公一脸苦涩:“陛下遇刺,正在发火呢,公主进去之后可得好好劝劝陛下,气大伤身。” 遇刺? 锦瑟心一提,面上不动声色道:“本宫知道了。” 进了大帐,锦瑟发现不仅皇帝在,赵世娴也在,地毯上有不起眼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锦瑟先见了礼,赐座之后才看着皇帝道:“儿臣在外看到大批卫队疾行,怕出了什么事,特来看望父皇。听说有刺客,父皇可安好?” “使臣同行,居然出了刺客,把朝辉的脸都丢尽了。”皇帝黑着脸,额头隐见青筋跳动,“若不是赵昭容见机的快,挡下了刺客的箭,恐怕朕性命堪忧。” 言罢,皇帝转头,略显关切的看向赵世娴:“你受了伤,早些回去歇着。朕会吩咐下面的人,无事不要去打搅你。” “是。”赵世娴起身行礼。 赵世娴还没出去,马公公来报,说皇后和纯妃娘娘来了。皇帝虽然最近不待见皇后,但是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的,便传了两人进来。 两人见了礼,皇后便急切的询问皇帝是否受了伤,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帝对皇后语气冷冰冰的,只说自己没有受伤,刺客还没抓到,让她们无事不要到处乱跑。皇后和纯妃哪儿能不明白皇帝的意思,皇帝这是明摆着在赶人,便说不打扰皇帝,先行退下了。 “那儿臣也先回去了。”锦瑟也起了身。 “你等下,朕有话问你。”皇帝留了锦瑟。 等皇后他们都走了,皇帝才问锦瑟,知不知道顾廷仪和顾廷晓兄弟俩之前都在干什么。 “儿臣之前也想去林子里射猎,便让顾廷仪与儿臣同去。至于顾廷晓,听顾廷仪说是跟五皇子一起去行猎了,儿臣没有见到。”锦瑟基本算是实话实说,只是心里打了个突。 皇帝为什么偏问他们两兄弟,难道怀疑是他们行刺? 见皇帝不言语,锦瑟便装作关切的询问了一句:“父皇,既然猎场里有刺客,要不要提前回宫?” “不必。”皇帝黑着脸冷哼道,“朕如何会被一个小小的刺客吓到。” 锦瑟连忙道:“父皇英雄神武,自然不怕小小刺客。只是儿臣听说,那西南使臣来的路上便被刺杀了好几次,会不会这次又是冲着他来的?” 皇帝听完沉默着,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过了一阵,御林军统领前来禀告巡查结果,锦瑟便借机离开了。 锦瑟直接去找了赵世娴,她得问清楚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 赵世娴有皇帝口谕,来找她打听消息的人,都被挡了出去。只有锦瑟让人领着,悄悄进了赵世娴的帐篷。 “公主。”赵世娴见了锦瑟便要行礼。 锦瑟连忙把人扶了起来:“听说你受伤了,我带了些白药过来。” “不妨事,陛下已经赐了药。”赵世娴轻笑道,“让公主操心了。” “哪里的话。”锦瑟抿了下唇,“方便让我看看伤口吗?” 赵世娴倒是没想到锦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她没藏着掖着,伤口医女也看过了,给朝云公主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世娴的伤在大臂上,是箭伤,不过箭头只是从胳膊外沿刮了过去,并没有插进肌肉里,伤势看着有些骇人,其实并不算严重。 “当时陛下看到了一头鹿,正准备挽弓,忽然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冷箭,几乎是擦着陛下的耳侧射了过去。不知那位石勾长老是不是离得太近,被那支箭伤了腿。御林军立刻上来护驾,臣妾便策马冲到了陛下身边,想伸手把陛下挡住。就是这一伸手,正好挡住了射向陛下的第二箭。箭头擦着臣妾的手臂歪了过去,没伤到陛下,却惊了陛下的马。幸亏陛下操控御马娴熟,才没有出什么事。”赵世娴把事情经过告诉了锦瑟,“御马受惊,陛下险些出丑,所以才那么生气。” 皇帝有意在石勾长老面前炫耀武力,没想到闹了刺客,还伤了人,这本就已经很打脸了,还因为马匹受惊在石勾长老面前丢了人。皇帝被刺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在外人面前丢脸,皇帝是绝对不能忍的。 对于皇帝而言,除了皇权,便是他的脸面最重要了! 锦瑟暗自摇了下头,这个刺客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总觉得来的蹊跷。 皇家猎场平时虽然守卫没有皇宫那么严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按照赵世娴的说法,那人绝对是提前就在林子里等着的。皇家猎场地方这么大,虽说人群居住的帐篷很好找,可是每一年射猎的地方都是不一样的。那刺客似乎是知道今年射猎的大致范围,否则不可能提前做好准备。 要说人是冲着石勾长老来的,怎么不等他落单的时候动手,为什么要选在他跟皇帝一起,被众多御林军护卫的时候刺杀他呢? 而且今年皇帝特意让御林军防守内场,巡查十分严密,刺客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有内鬼? 锦瑟心里忽然就十分不安,安慰了赵世娴几句,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帐篷。 顾廷仪已经在等她了。 “怎么样,刺客抓到了吗?”锦瑟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顾廷仪摇了摇头:“没有,人就像凭空消失了。我跟几个武将还有皇子们都到陛下遇刺的地方看过,树上没有人踩过的痕迹。那刺客要么是轻功绝顶,要么身怀奇术,能飞天遁地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锦瑟皱眉想了一阵:“会不会根本没有刺客,是有人做了什么机关,所以才没有留下痕迹?” 顾廷仪一怔,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是做机关的话,工程量就有点大了,很容易被巡逻的御林军发现。而且机关是死的,射出的箭只能是固定方位,想射到指定的人,完全是撞运气的事。 “负责抓捕刺客的是御林军,我跟哥哥今年也不过是随行而已。当时我与你在一起,哥哥和五皇子在一处,均有人证,我们也牵扯不进去。”顾廷仪像是安慰锦瑟,“虽说刺客还没抓到,我看也不必太过在意此事。” 顾廷仪说的有道理,但是锦瑟依然忍不住担心。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担心,到底担心的是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到了晚上,原本就灯火通明的驻地之内再次骚动起来。石勾长老忽然吐血昏迷,御医诊断是中了毒。 锦瑟听了喜鹊的禀告,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这场景,简直跟当年祝台刺杀一模一样! “听说陛下急召无羡公子来替西南使臣诊治,只是赵昭容似乎没有事。”喜鹊也觉得奇怪。 当年烛台刺杀,皇后和皇帝站在一起,也是皇后没出任何事,只皇帝一人吐血昏迷。这次石勾长老和赵世娴都中了箭,也只有石勾长老一个人毒发。 难道之前自己猜错了,那个刺客还真是冲着石勾长老来的? 锦瑟只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是一时又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问题。 “廷仪,你说如果石勾长老在来京城的路上被刺杀,出手的似乎都是江湖人士?”锦瑟转头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点了下头:“在西南的时候,有人用蛊,不过都被石勾长老破解了。过了清平关之后,便没有再遇到用蛊的人,不过我认得出几个门派的兵器和手法,可以确定是江湖人士所做。” “江湖人士,会冒险进入皇家猎场来刺杀石勾长老吗?”锦瑟皱眉,“若是进来的人多了,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若是来的人少了,双拳难敌四手,只怕也落不得好下场。” “对方这么久还没被找到,恐怕对皇家猎场很熟悉。”顾廷仪也怀疑有内鬼,“可是朝辉与西南和谈,在朝辉这边几乎是众望所归,大家都不想再继续打了,谁会破坏和谈呢?” 两人正议论着,一声女人的尖叫忽然突兀的出现,瞬间又戛然而止。 声音似乎从不算很远的地方传来,顾廷仪和锦瑟对视一眼,同时奔出了帐篷。跟着御林军的人,两人匆匆赶到了事发之处——纯妃所在的帐篷。 不一会儿,皇帝也到了。众人乌泱泱跪了一地,皇帝扫了一眼周围,沉着脸一言不发,就背着手站在那。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性尸首,便被御林军拖到了众人面前。 “回禀陛下,此人被包围之后,便自刎了。”御林军统领单膝跪在皇帝面前,“微臣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赐罪。” 刺客死了,没抓到活口,御林军也搜了身,除了一把匕首和一包毒药,御林军没在刺客身上找到其他东西。 皇帝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帐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起了身。但是谁也不敢走,就只能继续站在帐篷外面。 顾廷仪和锦瑟站在比较靠后,顾廷仪碰了下锦瑟的手,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悄溜了。过了一阵,顾廷仪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说是刺客躲到了这附近,被纯妃的婢女看到了。婢女的尖叫声引来了御林军,刺客在一里外被御林军包围,便自刎了。”顾廷仪快速的低声对锦瑟把事情说了一遍。 锦瑟往帐篷周围看了看:“婢女呢?” “死了。” 锦瑟又往左右各处和身后都看了看,心里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 这个刺客怎么会往这里躲,他是傻子吗? 驻地的帐篷是按照身份地位的高低排序的,身份越高的越靠近皇帝的大帐。纯妃在后宫妃嫔里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她的帐篷离大帐并不算远,几乎每一刻钟就会有一队御林军经过。 如果那个刺客想刺杀石勾长老,那他应该去外臣那边的帐篷,在驻地的另一边,与这离得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呢。如果刺客想刺杀皇帝……御林军都没发现的人,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婢女看到了? 过了一阵,马公公出来,告诉众人陛下有口谕,让大家都散了。皇后想进去问问情况,却被挡了下来,一脸愤愤的走了。 见马公公正要进去,锦瑟连忙过去拦住了他。 “马公公,父皇和纯妃娘娘可还好?”锦瑟先客套了一下。 “无事,幸亏那婢女发现的及时。纯妃娘娘只是受了惊,并未有大碍。”马公公快速回了一句。 “那就好,那本宫就先回去了。”锦瑟笑着对马公公点了下头。 锦瑟转了身,马公公也赶紧进帐篷去了。门帘掀起的瞬间,锦瑟回头,目光在门口飞快掠过。 “廷仪,我要看看那婢女的尸首。” 第465章 她脱不了干系 锦瑟记得,巫怀安曾经告诉过她,纯妃和万福赌庄的人见过面。而且她似乎受了很大刺激,上马车的时候险些摔下来。 当时锦瑟只觉得诧异,后来跟宫里的眼线打听,也只得到了纯妃换了身边大宫女的消息。之后纯妃便安静的很,几个月了,连跟皇后争权夺宠的事都没有。 不仅如此,四皇子这几个月也十分安分。就像这次秋狩他也来了,猎物不多不少,既不垫底也不出挑,混在中游的位置,而且他也没积极的巴结皇帝,不提都想不起有这么个人。 看过婢女的尸体,锦瑟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如果锦瑟不是想起了巫怀安说的话,不是看到这婢女的伤位置奇怪,最后估计会认为,刺客被婢女看到纯属巧合,就是那刺客倒霉。 可是这婢女身上的痕迹,却告诉锦瑟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按照顾廷仪打听来的消息,刺客当时在纯妃的帐篷外面,婢女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他,刺客掷出暗器,割断了婢女的咽喉致其死亡,那么婢女身上应该只有这一处外伤。但是锦瑟仔细看过了,那婢女的后颈断了,她怀疑这才是那婢女的致命伤。 最主要的,还是锦瑟在纯妃的帐篷门框上,发现了一条抓痕,留在门框靠里面那一边的位置。 “我觉得她当时应该是掀了门帘进去,然后发现了刺客。刺客朝她掷出暗器,她仰面后倒,抓到了门框。之后她并未立刻毙命,而是挣扎着往外爬了几步。刺客发现她没死,又上前一脚踩在她后颈处,踩断了她的脖子,她才死的。”锦瑟目光低垂。 “你的意思,刺客在纯妃帐篷里,跟纯妃在一起?”顾廷仪瞳孔微震,“那刺客是纯妃派来的?” “要是你派刺客刺杀别人失手了,那你会让刺客跑到自己房里躲着吗?”锦瑟依然低着头,“我怀疑纯妃也是受人胁迫,但是刺杀西南使臣的事,她脱不了干系。” 受人胁迫?谁能胁迫纯妃做这种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身处后宫,还有个出色的可以争一争太子位的儿子,纯妃手里绝对不干净。可是普通的把柄,绝对是无法如此威胁她的,纯妃宁愿壁虎断尾,至少能保全家族。除非对方手里的把柄抖出来,纯妃的下场与刺杀皇帝没有区别。 纯妃犯过这么大的事吗? “刺杀西南使臣,对纯妃有什么好处。燕王又不领兵,皇帝也并未流露出想让燕王去镇守西南的意思,她为何要破坏和谈呢?”顾廷仪也想不通。 没有动机,没有好处,纯妃是脑子进水了想拉全家一起死? “她在万福赌庄到底见了谁,听了什么话呢?”锦瑟百思不得其解。 纯妃身边,她插不进人去,四皇子那边现在想办法也迟了。可是按照巫怀安所说,万福赌庄也不是好进的地方,这件事到头来依然无解。 锦瑟忽地想到,巫怀安说那个院子里布置了阵法。阵师是天兴祠才有的,难道是无羡公子想破坏和谈? 他是天兴祠的教主,是西凉人,看朝辉跟西南打的不可开交,他自然是乐意的。而且按照顾廷仪说的,当初剩余的西凉残部一定也在他手里,说不定他还想为西凉复国呢! 锦瑟连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顾廷仪,顾廷仪听完却皱了眉:“纯妃跟西凉可没有关系,就算这刺客是无羡公子派来的,他凭什么要挟纯妃?” “四皇子被劫,或许就是他劫持的呢?或许燕王被他下了某种慢性毒药,天兴祠那些人,不都是这样吗?那个玲珑不就是因为丢了白玉牌,拿不到解药,才被我们抓到。”锦瑟立刻道。 “那么天兴祠的势力,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除了明面上的同安堂,他手里还掌握了不少江湖门派。”顾廷仪面色肃然,“而且他的手已经伸进皇宫里了。” 不得不说,锦瑟猜测的已经十分接近真相。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给燕王下毒的并不是无羡公子,而是另有其人。 此时这人,正在无羡公子的家中。 石勾长老毒发,皇帝急召无羡公子入宫,可是无羡公子并不在京城。家里的掌事告诉宫里来的人,无羡公子每年这个时候会去各地铺子巡查收账,直到年下才会再次回到京城来。按照往年的路程,无羡公子现在应该在晋州一带,至于具体在哪儿,那就不好说了。 宫里来的人硬是闯进了院子,里外找了一圈,确定无羡公子并不在家,才回去复命。 “看样子,我派去的人已经得手了。”大公子抿着冷酒,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人没回来,应该是死了。”无羡公子面无表情,“你这两年,也折损了不少高手。” 大公子哈哈一笑:“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我们要做的是谋朝篡位之事,死几个人是必然的。” “当初我给皇帝解毒,是留了药方脉案在宫里的。”无羡公子也捻了杯冷酒起来,小酌了一口,“别高兴的太早,太医院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 “无妨,便是他此次不死,我还有后手。”大公子嘴唇微勾,“我那母妃总是要帮我的。” “你真不怕她鱼死网破?”无羡公子明知故问。 “她宝贝儿子的命捏在我手里,她怎么敢。”大公子挑了下眉,语气有些愤愤,“何况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她还要保全她的家族。” 无羡公子低了头,大公子恨皇帝,恐怕更恨纯妃。当年他被送去西凉为质,不就是纯妃为了巩固后宫地位,为家族争夺更多权力而造成的么?若是将来他成功了,他不仅会杀了皇帝,也一定不会放过纯妃。 这里面,或许还可以做做文章。 后宫埋下的钉子,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第466章 头疼 这一夜,谁都没睡好觉。 本来皇帝并未准备为刺客的事情摆驾回宫,可是现在石勾长老昏迷不醒,无羡公子不在京城,随行的两个太医并不会解石勾长老身上的毒,不想回也不行了。 皇帝对建立虎踞州势在必行,和谈绝对不可能就此停摆。大队人马还在收拾东西,皇帝已经派了一小队人秘密护送石勾长老入宫。 石勾长老是西南使臣,之前都住在驿馆里,由禁军负责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警戒,绝不比皇宫差。但凡出门,同样是高手保护。而且石勾长老除了和谈会去礼部衙门,根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逛京城没有一点兴趣,愣是没让大公子找到下手的机会。 这次秋狩被刺,皇帝直接把人送进了宫里,严令太医院必须把人救醒。哪怕这毒无法完全解除,反正这人的命必须得保住。 太医院当值不当值的太医,全都被召进了宫,研究当初无羡公子留下的脉案和药方。由于无法确定石勾长老和皇帝当初中的是不是一样的毒,太医院的人也不敢轻易用药。 不过无羡公子说的没错,太医院的人可不是吃白饭的,他们怕担责任,不敢下猛药,不代表他们吊不住石勾长老的命。三日后皇帝回宫的时候,石勾长老虽然没醒,但是也没死,而且太医院的人明确表示,他们至少可以保住石勾长老这样不死不活的再过三个月。 反正去晋州找无羡公子的人已经上路了,他三个月之内必然能被带回京城,到时候石勾长老就推给他治。就算治不好,那责任也在无羡公子,他们最多丢了乌沙,总是保得住脑袋的。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总之石勾长老遇刺的事情,很快就京城皆知了。皇帝更觉得丢脸,动不动就因为一些小错惩罚宫人。 皇宫里因为石勾长老的事情,闹得人仰马翻。后宫也是人心惶惶,即便赵世娴护驾有功,更为得宠,这次也没人再频繁的往琼花宫跑了。 “西南虽然吃了败仗,可如果使臣死在了京城,这仗即便他们不想打,也得继续打。”顾廷仪皱着眉头,“父亲的身子还没有大安,恐怕难以为继啊。” 锦瑟也觉得头疼,之前她想着,实在不行就亲自去给顾锡儒治疗。顾锡儒受的是箭矢贯穿伤,治疗这种伤是作为军医的锦瑟最拿手的。即便没有现代器材,无法进行开胸手术,锦瑟也可以利用一些现有的器材对顾锡儒进行治疗清创。其他的她不敢保证,至少不会让顾锡儒年就死在虎踞州太守的位置上。 然而顾锡儒是个标准的愚忠式武将,一心为朝廷做想,宁可死在西南战场,也不愿主动致仕。而且以他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他恐怕还不肯让锦瑟给他治伤呢! 顾廷仪和顾廷晓两兄弟想造反,一来是为了保全顾家不被皇帝灭门,二来也是想保住顾锡儒的性命。顾锡儒自己不惜命,又不许儿子们忤逆皇帝…… 锦瑟忽然觉得,如果顾锡儒活着,顾廷仪和顾廷晓恐怕根本不会造反。因为他们一旦这么做了,顾锡儒绝对第一个跳出来大义灭亲。不过锦瑟并未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只默默的将这个念头埋在心里。 一家子父子,可心思却不在一处,头疼,实在是太头疼了。 然而即便头疼,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云锦阁自今年秋季之后,销售屡创新高,不过锦瑟手里的银子不仅没多,反而少了。主要是因为暗地里扩大规模,花了不少银子出去,从顾廷仪那拿的十万两,只是一部分而已。 而且销售虽然可以让宁香伶来管,人员的安排却只能由锦瑟亲自来,她可不敢告诉宁香伶,这些从顾家派去的人里,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顾廷仪和顾廷晓这些年私募的。 宁香伶带了人去南方亲自督办各地的秋季走秀,京城的总店由宝月接了手。宝月这两年在云锦阁做的很不错,虽然不如宁香伶那样经验老道,但她是个十分优秀的销售,很会推销店里的商品,平时由她负责的那家分店,业绩并不比总店低多少。 锦瑟与她接触了几次,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有意提拔她,让顾廷仪将她家里整个都查了一遍。 其实锦瑟没必要这么做,能进宫的当差的人,家里三代都被查过,有点不干净的底子,一般都是进不了宫的。但是锦瑟知道,人心这东西是最靠不住的,她想将宝月外放出去,如果她对自己的忠诚度不够,肯定是不行的。 和宝月说的一样,宝月的爹是个货郎,如今依然是常年走街串巷的卖货。宝月的娘和宝月的爷爷奶奶,守着家中两亩薄田,还有个十二岁的妹妹。如果不是这两年宝月赚的银子多了,日子恐怕会过的十分拮据。 锦瑟试探了下宝月的口风,她对于自己是否待在京城,似乎并没有什么执念。她和许多普通的女人一样,只希望趁着现在多攒些银子,将来嫁个好夫君,也让家里的日子过的好些。 “你老家在沧州,倒是距离南方更近些。”锦瑟笑着看宝月,“如今我的采邑在湖州,我想在湖州再开一家云锦阁分店。可是京城这边宁香伶分不了身,不知你愿不愿意过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出钱给你家里在湖州置办个小院子,你家里人,可以安排在我的采邑里,收入总比现在更好。” “去湖州?”宝月显得有些为难,“这,公主,可否容我与家里人商议一下?” 锦瑟自然同意,只是心里不免奇怪。 去湖州,宝月一家人能生活的更好,她竟然还要考虑。难道,她跟宫里还有什么其他关系? 第467章 说服宝月 这次,锦瑟竟然是猜错了。 宝月说要与家里人商议之后,锦瑟便派了人盯着她,想知道她会跟什么人联络。然而宝月写了家书,就是送回沧州的。 锦瑟将自己的疑惑说给了顾廷仪,顾廷仪听完,哈哈一笑。 “你竟不知道,什么叫落叶归根吗?” 锦瑟当然知道,可是宝月年纪轻轻的,自己让她去湖州管理铺子,相当于升职了,还解决她一家老小的工作问题。她家里条件那么困难,这种好事有什么可考虑的? “你的意思,是想她把家里人都接去湖州。先不说她的双亲,她家中祖辈还在世,但年纪想来也不小了。大老远折腾到湖州去,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能多挣些许银子,人家过得能舒坦吗?”顾廷仪耐心的为锦瑟解释,“人总是对自己的家乡更有感情,如果你要在沧州开云锦阁,调宝月过去,她一定欢天喜地的应了。可湖州不一样,她是你的奴婢,你在京城,却要她去湖州,她会觉得自己是被变相发配了。” “可湖州是我的采邑所在,那里对我们很重要。”锦瑟忍不住给顾廷仪强调。 “这种事情,你自己知道,宝月又不知道。”顾廷晓失笑。 锦瑟鼓了鼓腮帮子,真麻烦,这种事又不能明着告诉宝月。 忽然锦瑟想到一个极好的借口,几天后锦瑟让宝月送几件云锦阁卖的婴儿玩具过来,送给胡湘君逗团哥儿玩。像是不经意的,锦瑟对宝月透露了皇帝想把顾廷晓调去湖州任职的事情。 “廷仪的大哥总算能去个好地方,湖州富庶,又山清水秀的,比在博州吃沙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锦瑟一边假装验看玩具,一边道,“我还没去过湖州呢,明年开春,我定要亲自去采邑看看。若是可行,就在湖州建个别院,每年都去小住一段时间。” “公主想在湖州建别院?”宝月有些诧异。 “那当然了,我那采邑来的不容易,我可看重的很。”锦瑟认真道,“何况廷仪的大哥也要调职过去,我还准备拜托他帮我一并照看着些呢。” 说完,锦瑟又嘟囔了一句:“京城有什么好,要我选的话,我宁可一直住在南方,回来这事那事的,总是烦心。” 宝月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不过什么都没说。 转眼,距离秋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石勾长老依然半死不活的被御医吊着,无羡公子也的下落也还未有半点消息。宝月来回禀锦瑟,她已经跟家人商议好了,如果锦瑟同意,他们就举家搬迁去湖州。不过已经冬天了,路不好走,宝月希望能在明年开春的时候,与锦瑟同去湖州。 锦瑟觉得没问题,再开一家云锦阁,也需要时间筹备。何况宁香伶还没回京,她才收到宁香伶的信,说是南方巡视一切顺利,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锦瑟决定和顾廷仪一起去找顾廷晓,商议湖州的事情。 然而他们还没走到梧桐院,暗卫就来找顾廷仪了,带着一个意外又棘手的消息——石勾长老于今日上午,咽气了。 第468章 宝里蝶的办法 “宫里竟然又闹刺客。”锦瑟眉头紧锁,“怎么没完没了的。” “这回是芳华轩附近的侍卫发现的。”顾廷仪也觉得奇怪,“既然要刺杀石勾长老,为什么总往后宫去?” 锦瑟回忆了一下后宫的宫苑,芳华轩,好像跟纯妃所在的春熙宫相去不远。会不会这次,刺客又是从纯妃宫里出去的? “人没抓到,你们在这里胡乱猜测也没有任何作用。”顾廷晓依然是摆着扑克脸,“追本溯源是掖庭令需要操心的事,我们只需看结果。” 顾廷晓说的没错,追究刺客的来历和用意,对顾家没有多大的意义。然而西南使臣死在了朝辉皇宫,西南很快便会重燃战火。 “此次秋狩遇刺,陛下已经惩治了包括御林军和禁军所有当值的将领,所幸今年不是我轮值。但这个时候,我若想再请战去西南,陛下恐怕也是不许的。”顾廷仪不放心父亲,“大哥,可有法子劝劝父亲。” “没有。”顾廷晓答得干脆。 “皇帝建立虎踞州的计划胎死腹中,此时必然暴怒,恐怕接下来父亲会更操劳。”锦瑟也是眉心紧锁。 “大哥,要不我们……”顾廷仪抬头,深深看着顾廷晓的眼睛。 顾廷晓脸绷得紧紧的,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可他没有发话,他比顾廷仪更了解顾锡儒,若是此时他们为了保住顾锡儒的命而举旗谋反,在顾锡儒眼里,不仅不是为他好,反而成了乱臣贼子。 “要不,就派人去给父亲下药诈死,先将父亲接到安全处。”锦瑟想快刀斩乱麻。 如果这样做了,其他不说,至少保得住顾锡儒的命。 “不妥,父亲是中军主帅,又是镇国武侯,即便是死了,也得由专人扶棺回京,我们没机会。”顾廷仪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锦瑟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明日上朝,我先请命回博州。”顾廷晓沉声道,“之后我会去西南看一看父亲,到时我们再做定夺。” 石勾长老死了,虎踞州的计划破产了,顾廷晓八成是不会调去湖州了。锦瑟干脆也没开口提湖州的事,和顾廷仪一起回了听雨阁。 锦瑟在跟顾廷仪商议,提前去湖州巡视采邑,然后偷跑到西南去给顾锡儒治伤。顾廷仪不太愿意,这样做太冒险,若是被皇帝知道锦瑟做出这样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正在争执,宝里蝶来敲门了。 “公主,驸马爷,奴婢听说石勾死了,西南恐怕会很快再开战。奴婢有个釜底抽薪的法子,只是操作起来有些困难,需要公主和驸马爷的帮助。”宝里蝶跪在地上,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 “什么法子?”顾廷仪想着宝里蝶对西南的情况十分了解,或许真有法子呢。 “奴婢带苍河回蛊神教,夺教主之位。若蛊神教内乱,自顾不暇,怎么还有精力与朝辉开战。”宝里蝶抬起头,看着锦瑟的眼睛,“奴婢需要把马龙和阿鬼都一起带走。” 顾廷仪眼前一亮,正准备答应,锦瑟却抢先开了口。 “不行!”锦瑟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宝里蝶。 “为什么不行?”顾廷仪看向锦瑟,“你放心,我跟大哥一定全力支持宝里蝶,说不定还能让父亲帮忙。” “宝里蝶和苍河的身份,能拿到明面上说吗?不说,父亲是无法帮忙的,说了,我们就是窝藏朝廷要犯。”锦瑟绷着脸,“大长老当初能把他们赶出来,可见在蛊神教势力滔天。苍河才十几岁,你让他回去跟大长老夺权,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锦瑟很不高兴,顾锡儒的命是命,苍河跟宝里蝶的命就不是命了?凭什么要让苍河跟宝里蝶去为顾锡儒冒险,他们跟顾锡儒有一毛钱关系吗? 就算自己救过马龙的命,宝里蝶他们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也够还了。何况她并没有觉得,宝里蝶他们为自己做事,就得为自己卖命。 “阿锦,其实也不算多危险的。我可以让大哥派人保护他们,除了军士,再派暗卫随行。朝辉攻打西南,与一些本地的土司也有来往,我们还可以利用这层关系。”顾廷仪极力劝锦瑟,“再说了,宝里蝶跟苍河原本就是蛊神教的人,他们正大光明的回去,大长老为了自己的声誉,也不敢明着乱来。” “你也知道只是不敢明着乱来,那暗的呢?”锦瑟斜眼瞪着顾廷仪,“蛊神教大长老,蛊术必然了得。马龙和阿鬼都不会蛊术,苍河会的不多,宝里蝶能凭一己之力护住他们四人周全?” “夺权的事情,哪里会没有风险。”顾廷仪继续道,“可是一旦成功了,宝里蝶跟苍河不也能得到巨大的好处吗?” “好处?你觉得是好处就是好处了?你怎么不问问苍河,他愿意当那个什么劳什子教主吗?”锦瑟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两人几乎要吵起来,宝里蝶忽然插了话。 “公主,奴婢知道您是为我们着想,奴婢愿意回蛊神教,并不单纯是为了顾家老爷。”宝里蝶依然是那副平静淡然的表情,“奴婢生在西南,自十岁成为圣女,便一直在蛊神教。虽然蛊神教变了,但在奴婢心里,蛊神教依然是奴婢的家。” “权力跟地位,奴婢都不在乎,可奴婢想回去拨乱反正。大长老自私贪婪,蛊神教在他手里,受苦的是西南的子民。苍河年纪也不小了,原本他这个时候早已应该是教主,这些事情,也是他原本的职责。我们不想因为得了公主的庇护,便一辈子都贪图这种安稳。我们也有我们自己应该做,和必须要做的事。” 宝里蝶言辞恳切,她平静深邃的眼眸,直视着锦瑟的眼睛。 “公主,请您答应奴婢的要求,让奴婢跟苍河一起回西南。” 第469章 有人搞事情 连接好几天,锦瑟都有些闷闷不乐的。为了宝里蝶的事情,锦瑟甚至把苍河叫来问了他的意思。 苍河对于回去蛊神教夺权,显得没有任何排斥,而且似乎还仿佛早有心理准备。他给锦瑟说的话,和宝里蝶几乎没什么区别。 “我自小生活在蛊神教,蛊神教给了我一切。我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京城的安逸,让蛊神教回归正轨,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宿命。” 锦瑟见苍河跟宝里蝶都想回蛊神教,也只能答应了他们。不过她依然详细的询问了顾廷仪,能给与他们多少支持,有些什么计划,还私下里给宝里蝶塞了不少银票。 “这些你先拿着,不够再跟我说。光跟那些土司画大饼也不顶用,真金白银的撒出去,人家才肯出力气。”锦瑟殷切的叮嘱宝里蝶。 “公主,西南不是京城,用不着这么多。”宝里蝶微笑着推拒。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锦瑟死活不肯收回来,“月亮河的水患至今没有治理好,听说西南许多物资都短缺。你可以买些缺少的货物运到西南,分发给当地的百姓。虽然你是回蛊神教,但民心所向,到底还是有用的。” 宝里蝶没有再拒绝了,她想回去拨乱反正,也是希望西南的百姓能过的好一些。 宝里蝶没有对锦瑟说谢谢,也没有郑重其事的做什么,她只把锦瑟为她做的事情都放在了心里。 此去艰险,九死一生。如果侥幸得以成功,将来,她会倾尽全力,回报锦瑟的恩情。 时间紧迫,顾廷仪和顾廷晓已经为宝里蝶他们安排好了一切。他们会跟顾廷晓一起离京,等到了博州,再与顾廷晓一起秘密回西南。 锦瑟原本想把阿木莲接回府,毕竟宝里蝶他们去西南又不是去玩的,阿木莲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跟着去实在是太危险。但阿木莲死活不肯,抱着苍河不撒手。 “我要跟阿哥和婶婶走,我不要待在京城!”阿木莲边哭边喊。 “阿木莲,婶婶和小哥哥是要去办正事的。你跟姐姐回家,今后姐姐和大哥哥会照顾你的。”锦瑟耐心的安慰阿木莲,“姐姐家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很多漂亮衣服,阿木莲不喜欢吗?” 阿木莲居然完全不为所动,就是不肯松手:“我不要,我不去,我就要跟阿哥和婶婶一起!” 锦瑟没辙,甚至叫来了顾廷仪。顾廷仪回京之后来看过阿木莲,阿木莲对他还是很亲近的。可是今天顾廷仪来了也不好使,尤其是阿木莲看见连晋之后,更是连头都不肯抬了,把脸埋在苍河腰间,说什么都不肯跟锦瑟和顾廷仪去武侯府。 “公主,让阿木莲跟我们一起走。”苍河低头摸了摸阿木莲的脑袋,“西南才是她的家,我会保护她的。” “可是……” “若我连阿木莲都护不住,又和谈面对大长老。”苍河抬头,看着锦瑟道。 锦瑟心中微震,抿了抿唇,锦瑟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吸了口气,蹲到了阿木莲身边:“阿木莲,如果你去了,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还会遇到危险,你真的要去吗?” 阿木莲稍稍转了下脸,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顾廷仪,又赶紧把脸转回去了。 “要去,阿木莲不喜欢京城。”阿木莲声音闷闷的,“有阿哥和婶婶的。” 见阿木莲态度坚决,顾廷仪也不再多说,让宝里蝶他们带阿木莲一起上路。 顾廷晓走的那天,全家人都来送他,就连顾云诗都特意来了。太夫人舍不得大孙子,不停的说这说那,大夫人虽一向与顾廷晓关系不好,也叮嘱了两句。倒是胡湘君抱着团哥儿,似乎是故意落在了人群后面。 顾廷晓上马的之后,又回头看了看家里人。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抱着团哥儿的胡湘君身上。 正好胡湘君也抬了头,两人目光相接,胡湘君身子紧了一下,随即落寞的偏开了头。紧接着,胡湘君就听到顾廷晓策马离开的声音。她还是忍不住又看向顾廷晓的背影,骑在马上依然直挺的脊背,眼眶微微泛红。 宝里蝶走了,听雨阁只少了一个人而已,锦瑟却感觉空落了许多。李嬷嬷重新接管了宝里蝶从前帮她分担的差事,成天忙里忙外。见锦瑟心情不好,便日日变着花样做她爱吃的东西给她。喜鹊也是挖空心思的让锦瑟高兴,有两人在身边,锦瑟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转眼已是腊月,宁香伶终于回京了。不仅人回来了,还带了大量的银票回来。南方的秋季走秀十分成功,所有的云锦阁都生意火爆,再加上那边许多产品的成本比京城低,赚的自然更多。 锦瑟让宁香伶再给京城分店重新物色个人,告诉她自己要将宝月调去湖州开分店。宁香伶不仅很快给了锦瑟人选,还将自己在云锦阁经营的心得记下来,整理成册,一并给了锦瑟。 “宝月到底还年轻,缺乏经验,身边需要个老道的掌事帮助她。”宁香伶道,“这个给她拿去看看,或许会有帮助。” 锦瑟如获至宝,叫人抄写了一份给宝月,自己留了原本。她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幸亏自己当初留下了宁香伶,云锦阁有今日的规模和收入,宁香伶功不可没。 眼看就是年下了,锦瑟叫宁香伶封红包给云锦阁的人,还给了宁香伶一笔分红,希望大家高高兴兴过个年。 就在这个时候,京城拾趣的厂房忽然失了火,不仅所有的器材付之一炬,还烧死了两个值夜的护院。由于印刷厂房里堆了很多纸张和油墨,都是易燃物,京兆府调查的结果,是夜里风吹掉灯笼,引起的火灾。 锦瑟以为自己只是倒霉,可是没过几天,云锦阁里也出了事。 一个富商的夫人好好的走在路上,高跟鞋的鞋跟居然断了,害得她一个趔趄摔断了胳膊。虽然人没去云锦阁闹,但是事情传开了,导致云锦阁的高跟鞋销售一度陷入了低迷。 锦瑟觉得有些不对劲,高跟鞋是云锦阁的明星产品,绝对不可能存在偷工减料或者瑕疵产品出售的情况。 有人在搞事情。 第470章 翻盘 宁香伶得了锦瑟授意,带着一双新的高跟鞋去了那位富商家中,换回了那双断了根的鞋。宁香伶找专门做鞋底的师傅仔细查看了一下,高跟鞋的鞋底断过又粘了起来,但是粘的不牢,所以受到外力便再次断裂了。 只是这并不能确定,鞋底是有人有人故意做了手脚,还是有人不小心弄断了鞋底,怕人发现粘了起来,还是那个富商的夫人自己弄断了鞋底,又舍不得丢掉鞋子而自己粘的。 锦瑟又找了顾廷仪帮忙,亲自去义庄重新验看了那两具护院的尸体。 京城拾趣的厂房里虽然堆了不少东西,但没有什么值钱的物品跟现金,所以护院并不多,就只有五六个人轮班。那天夜里轮值的只有这两个护院,全都没有幸免于难。 仵作验尸,自然不会像现代一样把人解剖了,而且由于两句尸体都烧的跟焦炭似的,京兆府的调查的起火原因又是意外,仵作根本没仔细验看,直接将两人的死因归结于火灾。 锦瑟也没有选择解剖尸体,而是特意做了一根细细长长的弯头钎子,包了棉头,小心的伸进了尸体的嘴里。 顾廷仪在一旁看的眼睛都快直了,他没想到锦瑟会这样验尸,更没想到锦瑟一个女子,面对着两句烧焦的尸体,竟然面不改色。 “咽喉内没有纸灰,气管里也没有。”锦瑟微眯着双眼,“他们在火烧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顾廷仪一怔,京城拾趣的厂房是有人故意纵火? 尸体已经僵了,顾廷仪原本是戴着手套帮锦瑟把尸体的嘴巴掰开,方便她检查。听完锦瑟的话,他伸手在尸体各处都按了按。 “心口处的肋骨断了。”顾廷仪转头看向锦瑟,“烧成这样,只看是看不出来的。” 锦瑟听了顾廷仪的话,连忙也伸手按了下尸体的心口位置。单用手感觉,肋骨应该已经粉碎性骨折,很可能是骨头碎片插入了心脏造成死亡,甚至不排除心室受到震击而导致心室颤,从而猝死。 这下,锦瑟总算是百分之百肯定了,有人在跟她过不去,故意搞事情出来。 锦瑟直接去了余府找余治,让他把这次高跟鞋的事情,在杂谈拾取板块写出来,必须明确写上鞋底断过。不用给什么明确的认定,只多做各种揣测。 “这对云锦阁,会不会不好?”余治有些担心。 “不会,你尽管让人写就是。”锦瑟语气坚定,“还有一件事,你亲自去做。” 第二天,京兆府门口有人击鼓,衙役出门一看,竟是余府的余治。 “草民前来状告京兆府仵作,敷衍塞责,行事马虎,造成冤屈错案。”余治掏出状书。 京兆府的衙役傻眼了,竟然有人到京兆府来告京兆府的仵作。 “官差大人,草民可否进去伸冤?”余治见衙役愣了,便问了一句。 “哦哦,你先在这等着。”衙役连忙回头进了府里。 此时京兆府尹已经坐在堂上,见只衙役一人进来,微微皱了下眉头:“何人击鼓。” “回禀大人,是余府余治。”衙役有些哭笑不得,“他来状告府中仵作。” 仵作在朝辉属于下九流,并没有品级。虽然京兆府的仵作是京兆府的工作人员,来京兆府里告,也没有问题。只是仵作验看尸体,说明牵扯到了人命官司,告仵作,其实就是在告诉京兆府的人,你们弄了冤假错案出来。 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了,京兆府尹的脸面恐怕都没地方搁了。 京兆府尹到底比衙役有胆识,听完只愣了一下,很快回了神:“把人带进来。” 余治进门跪地,脊背却挺得笔直。他虽然没有考上秀才,在别人眼里也算不得读书人,但他负责着整个朝辉独一份儿的京城拾趣,自信比一些酸腐文人更强。 “草民余治,状告京兆府仵作敷衍塞责,行事马虎,造成冤屈错案。”余治双手递上状书,声音洪亮。 黎栋让师爷接了状纸,师爷飞快的扫了一遍状子,递给了黎栋。 京城拾趣好歹养了一帮文人墨客,写个状子自然不在话下。状纸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不仅说明了那两个护院的死因,还暗示了一下此时与京兆府无关,就是那个仵作没干好活。 黎栋与师爷对视了一眼,见师爷轻轻点了下头,清了清嗓子:“升堂!” 没几天,京兆府仵作渎职被开除的事情,便传遍了京城,当然这其中还有京城拾趣的功劳。余治特意让人把黎栋好好夸了一番,将他写成了包青天一般正直不徇私,发现冤案及时平反的正面伟光正形象。当然,同时京城拾趣厂房失火的案子,也开始了调查。 没人去提之前京兆府的错失,皇城根底下的老百姓也是极有眼力劲儿的,当官的犯了错,人家都及时改正了,自然不能揪住不放。 京城拾趣上的报道,皇帝自然也知道了。石勾长老死亡之后便一直没好脸色的皇帝,破天荒的在朝会时夸赞了黎栋两句。黎栋腰杆直挺,众人好不羡慕。 “高跟鞋断底事件”,也名媛贵妇圈子里传开。虽然那双鞋究竟是怎么断的,并没个准确说法,但大家都不免猜测,是不是那富商的夫人自己弄断了鞋底又舍不得扔掉鞋子,偷偷粘起来继续穿,才导致自己摔断了胳膊。毕竟云锦阁的高跟鞋价格可不便宜,五两八两已经是“极为亲民”的价格,定制款起步便是二十两,舍不得也正常。 只是这一番猜测,弄的那位夫人十分丢人,来探望她的人顿时锐减,特意去参加了一次宴会,还被冷落排斥。 那夫人只觉得窝火,回去之后便立刻彻查了府里的人。最后传出是一个近身侍婢偷穿她的鞋子,不小心弄坏了鞋底,为免责罚便自己用浆糊粘了断裂处。只是高跟鞋的鞋底是菜玉做的,只用浆糊根本粘不牢,所以那夫人自己穿上才会又断了。 至此,与云锦阁和京城拾趣相关的负面消息算是彻底翻盘,然而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第471章 凤仪殿也是父皇的后宫 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朝云公主买了个小院子打着制药的名义与某男子私会,不时便会在那院子里见上一次。两人所处的房间用了特制的锁,除了他们俩谁也没有钥匙。此男子还多次到侯府去面见朝云公主,尤其是顾廷仪在西南的那段时间,两人来往频繁,完全不避嫌,甚至顾廷仪失踪的时候,两人还多次见面。 这话传的有鼻子有眼,很快就传到了锦瑟耳朵里。虽然没提这个“某男子”的名字,锦瑟也知道他们说的人就是无羡公子。 锦瑟明白在朝辉这种地方,自己跟无羡公子的关系很容易引人遐想,尤其是她那个实验室,这里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男人跟女人长时间的同处一室,竟然只是单纯的在工作? 锦瑟并不打算理会这谣言,这种风言风语,只会越描越黑。如果自己反驳了,传谣言的人反而更来劲,不如冷处理,过段时间新鲜的事情出来,自然就没人提了。 何况眼看着就是年下了,府中事忙,无羡公子又不在京城,风头会很快过去。 只是锦瑟没想到,没几天太夫人也从大夫人那听说了这话,特意把她叫去问情况。太夫人自然是相信锦瑟的,但她很担心,毕竟这种话败坏的是一个女人的清白,实在不是好事。 之前顾廷仪在西南,锦瑟弄了实验室之后,确实去的比较频繁。但是自打顾廷仪出事,锦瑟的心思根本不在药物上面了,就再也没去过实验室。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锦瑟和无羡公子见面的次数十分有限,便宽慰了太夫人几句,还顺便跟太夫人说了有人暗中与自己作对的事。 “云锦阁赚的银子够多了,银子多了容易招人眼红嫉妒,我早就劝过你,你看看,到底是出事了。”太夫人叹了口气。 “祖母,不为人妒是庸才。这世上,哪里有出色之人不遭红眼,便是顾家儿女,又有多少人瞧着眼红牙酸?”锦瑟很沉得住气,“再说了,孙媳什么时候吃过亏,您就放心。” 然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本来冷处理就会消散的谣言,竟然都传进了宫里。锦瑟被皇后叫去,皇后特意屏退了左右宫人,只留锦瑟一人在屋内。 “这里没有外人了,说,你跟无羡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锦瑟看着皇后,笑了。 皇后跟自己向来不睦,什么叫没有外人,这么好的阴她的机会,皇后会放过?何况皇后遣散宫人反而引人猜忌,这根本不是为她好,这是变着法儿的想抹黑她呢。 “母后真是关心儿臣。”锦瑟微微歪着脑袋,“当初谣传顾廷仪葬身鱼腹的时候,也没见您过问,怎么对这种无稽谣言如此上心。” “顾中郎身死为政事,后宫不干正(xie),身为皇后自当为表率。”皇后板着脸,“可这次的事情,牵涉后宫,本宫自然要过问。” “后宫不干正啊。”锦瑟一脸疑惑的看着皇后,“之前听说皇后娘娘带着一帮妃嫔跪在紫微宫里,要求父皇收回给儿臣的采邑,不知道这算不算干正呢?” 皇后沉了脸:“今日叫你来,是问你与无羡公子的事情,本宫身为皇后,如何正位中宫,不需要你多嘴。” “皇后娘娘说的是。”锦瑟撇了撇嘴,“只是您召儿臣来问话,儿臣答了,您觉得答得不满意,儿臣也无法左右皇后娘娘您的想法啊。” “你!”皇后咬了咬牙,“锦瑟,本宫知道你嘴皮子厉害。但是你得明白,光靠一张嘴,是没多大用的。” “母后,那谣言也是人嘴里说出来的,既然光靠一张嘴没什么用,您有何必在意呢?”锦瑟反问。 “你这是胡搅蛮缠!”皇后气的一拍桌子,“空穴不来风,即便你与无羡公子之间关系清白,若不是你跟他来往过密,又怎么会有这种风言风语。你身为公主,又为人妇,与外男往来不知避嫌,败坏的不止是你自己的名声,还有皇室的清誉和武侯府的名声!” “既是清誉就不会被随便败坏,传这谣言的人才是心肠黑了。”锦瑟也沉了脸,不为所动,“从前若是宫里出现了这种谣言,查证为不实之后,按照宫规,传谣之人是要被处罚的。那皇后娘娘为什么不去追究到底是谁在随便败坏皇室和武侯府的清誉,给皇室和武侯府脸上抹黑?” “追本溯源,为什么他们不说别人偏说你?若不是你成日兴风作浪,惹得众人心中怨怼,又怎么会有抹黑你,进而连累了皇室和侯府?”皇后厉喝。 皇后这就明显是恶心的“受害者有罪论”了,锦瑟冷笑一声:“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之前西南使臣死于朝辉,明明是我们受刺客陷害,被迫背上‘斩杀来使’的罪名,也是自找的了?” “大胆!”皇后双目圆睁,“你一个公主,竟然妄论国事!本宫看你是被你父皇宠坏了,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来人!” 几个宫女太监立刻从门外弯腰进来。 “给本宫把她拖出去,先掌嘴二十,再送回武侯府闭门思过!”皇后直指锦瑟鼻尖。 几人立刻上来抓锦瑟的手臂,李嬷嬷从外面冲进来想护住锦瑟,也被人死死按住。锦瑟没有挣扎,只冷冷注视着皇后:“皇后娘娘,有些事情做出来了便要承担后果,您可想好了?” “怎么,你还敢威胁本宫?”皇后冷笑一声,“你可看好了,现在你站的地方是凤仪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凤仪殿也是父皇的后宫。”锦瑟轻飘飘的吐了一句,“儿臣之前还疑惑,究竟是谁跟儿臣这么大仇,又是杀人放火,又是给云锦阁的货品做手脚,还在暗处散播与儿臣有关的不实谣言。今日儿臣总算是明白了,既然明白了,儿臣便知道该怎么查了。” 第472章 自作孽,不可活 锦瑟是被凤仪殿的人押送到皇宫门口的,太监跟着马车,一路到了听雨阁,还传了皇后懿旨,让锦瑟禁足听雨阁。 李嬷嬷被人看着,到不了锦瑟近前,看着锦瑟红肿的脸颊,心疼的直掉眼泪。等宫里的人关了听雨阁大门离开武侯府之后,李嬷嬷才赶紧让人拧了冰帕子,进屋去给锦瑟敷脸。 锦瑟一直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坐在听雨阁正厅。李嬷嬷进去的时候,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主,快敷一敷脸。”李嬷嬷将冰帕子小心的贴到锦瑟脸颊上。 锦瑟“嘶”了一声,她嘴角破了,帕子碰到嘴角的破口处,有些疼。 “公主,是不是老奴弄疼你了。”李嬷嬷眼泪又往下掉,“公主,您今日为什么要受这份屈辱,为什么不去找陛下为您做主啊。” 锦瑟没有回答李嬷嬷,而是接过了冰帕子,自己贴到脸上。她抬头看着李嬷嬷,微微笑了笑:“我没事,下手的宫女心里有分寸,没敢使劲儿打。我有消肿的药膏,一会儿我自己抹一些就行。今日你也累了,去歇着。” 李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锦瑟闭了眼睛靠在了椅子上,李嬷嬷便也没张口,悄悄出去了。 不一会儿,太夫人来了。 太夫人见锦瑟双颊红肿,嘴角还有已经结了痂的血迹,也是心疼的不得了。 “皇后娘娘怎么对你下这么重的手。”太夫人眉头紧皱,“我那里还有祛瘀消肿的药膏,效果很好的。香河,你去拿来。” “她娘家弟弟犯了事,被人揭发了,父皇判了那人死罪,如今正关在天牢里。最近后宫又是赵昭容风头无两,父皇已经很久没见过她。她心里不舒服,想找人撒气罢了。”锦瑟倒是不在乎自己脸上的伤。 太夫人语气有些犹豫:“陛下,没有过问此事吗?” “石勾长老的死讯现在应该已经传到西南了,朝上气氛正紧张,哪里有闲情管我这点小事。”锦瑟笑了笑。 太夫人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皇后跟锦瑟不睦的事情,想来也是锦瑟倒霉,正撞在了皇后的枪口上。而且锦瑟嘴里向来不饶人,在凤仪殿,想必也没有求饶,才导致了这番后果。 “你的性子也是太要强了,知道她故意针对你,你在她面前低个头服个软又能如何,总比被打成这样强啊。”太夫人轻轻碰了下锦瑟的脸,“还很疼。” “她是铁了心想处置我,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改变结果。”锦瑟摇了下头,“祖母,我没事的。” 太夫人在听雨阁待了许久,等到赵妈妈拿了药过来,亲手帮锦瑟上了,又吩咐院子里的小厨房这几天做些轻淡食物,才离开了。 之后胡湘君也来看了锦瑟,甚至方姨娘和昌葵也来了。 昌葵和锦瑟并不熟悉,只过门的时候与锦瑟见过两面。之后锦瑟一直待在别院陪胡湘君待产,回来之后忙着云锦阁的事,两人没什么交际。 昌葵在听雨阁的时候,显得有些拘束,毕竟锦瑟是被皇后罚了,她觉得不来不好,来了又尴尬,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方姨娘在问候锦瑟的伤势。 锦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知道来看她的人都是好心。皇后让她在听雨阁禁足,也并没说不许任何人探视。倒是大夫人没来,也不知道是顾忌皇后,还是根本在背后偷笑。 直到晚上顾廷仪回来了,看见了锦瑟的脸,险些当场暴走。自锦瑟嫁进武侯府,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大亏,遭过如此屈辱!皇后居然下这么重的手,她竟然敢这么对锦瑟! “明日早朝,无论如何我都要参皇后一本!”顾廷仪气的脑门青筋直跳,“她以为仗着身后有扈国公撑腰,便能如此对你了?” “廷仪,你别忙啊。”锦瑟倒是反过来劝顾廷仪,“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挨了这顿打吗?” “还不是她故意找茬。”顾廷仪黑着脸。 锦瑟笑着摇头:“不,是我故意激她的。” 锦瑟说,她知道有人在搞事情,想针对她,但她不知道是谁。要说有人眼红云锦阁的收入,但云锦阁有皇帝撑腰,一般人也不敢动手。京城拾趣厂房的火灾也好,云锦阁货品出问题也好,自己和无羡公子的谣言也罢,肯定都是皇后在背后下的黑手。 “你尽快帮我查出那两个护院到底是什么人杀的,最好一路查到皇后身上。她是皇后,我必得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才能去皇帝面前告她。”锦瑟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皇帝早知我们不睦,可她打我算是勉强找到了借口。等我抓住了她的把柄,我今日受的这份疼,反而会成她做下的孽。” “阿锦,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出证据。我必得连她背后的张家一起掀翻了,才能平了我心里这口气。”顾廷仪眼中怒潮翻滚。 锦瑟都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在帮自己,第二天顾廷仪下朝回来告诉她,吏部中郎裴肃在昨天下职回家的路上,遭到了歹人截杀。亏得裴肃命大,那一剑偏了些许,裴肃才没有当场丧命,被太医救了回来。那歹人虽然跑了,但裴肃的护卫也伤到了对方,而且那人还落下了一枚腰牌,正是扈国公府上的。 这一下前朝直接闹开了,谁都知道王家在天牢里的那位,是被裴肃揭发的。刺杀裴肃的人,又留下了扈国公府的腰牌,这是铁证如山。 扈国公力辩此事是遭人陷害,与王家结党的朝臣们也纷纷帮扈国公说话。 可是裴肃身为朝廷命官,此时还半死不活的躺在自家府里,皇帝不可能袒护王家。再加上赵世娴的努力,皇帝之前本就对王家怀了怨气,对皇后也是心有不满,便下令京兆府协同掖庭令查办此事。 京城里人人议论,说王家跋扈,连朝廷命官都敢随便杀害。 倒是锦瑟觉得奇怪,皇后和扈国公不像这么蠢的人,就算真派人刺杀裴肃出气,怎么会让刺客带着自家腰牌? 不过怀疑归怀疑,锦瑟可绝对不会帮皇后说话。 皇后和扈国公这些年,想必也结了不少梁子,或许是别人在报复也不一定呢?搞不好,还是后宫里的人,比如纯妃之类的抓紧机会想把皇后拉下马呢! “自作孽,不可活。”锦瑟吐出了嘴里的橘子籽儿,翻了个白眼。 第473章 死无对证 “博彦,你这次让裴肃演苦肉计,该不会是为了朝云公主出气。”密室里,翁丛泽皱着眉头,“裴肃虽然伤了,到底是没死,此事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你想凭此扳倒王家,致使朝辉前朝动荡,恐怕不行。” 无羡公子垂着眼眸:“如果我说,我给派去的人下的是死令呢?” 翁丛泽瞳孔微震:“博彦,裴肃可是我们在朝辉的细作里,官职最高的一个。为了朝云公主,你竟然下的起如此本钱?” “我并不是为了她。”无羡公子抬了眸,“皇后先下手害她,她已经在找王家的罪证,我不过是抓住了机会。” 翁丛泽有些不信,虽然无羡公子从未说过他心悦朝云公主,但翁丛泽看的出,无羡公子对那位朝云公主,可是十分不一样。冲冠一怒为红颜,翁丛泽觉得无羡公子不是做不出来。 “皇帝虽然早对皇后心怀不满,可扈国公当年力挺皇帝上位,功劳显赫,王家不是可以轻易撼动的。”翁丛泽若有所指,“你为什么偏要让人留下扈国公府的腰牌,先剪其羽翼,岂不是更容易?”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要事情堆积起来,皇帝总会下手的。裴肃没死,不是还有刺客么。”无羡公子重新垂下眼眸,“西南又要开战了,时机很快就会成熟,我们得抓紧时间。” …… 皇帝的怒气,大约是督促底下官员最大的动力。当然也可能是京兆府运气好,裴肃被刺三天,他们就在京城外破庙里找到了那名刺客。 据裴肃的护卫所说,伤到的是那个刺客的腰腹,伤势应该并不十分严重。可是找到那个刺客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身上还有许多其他伤痕。 京兆府的人立即将刺客带回了京兆府,试图救治。在此期间,刺客断断续续的交待了,是扈国公本人亲自下令,要他刺杀裴肃,没想到自己刺杀之后回去领赏,却中了陷阱。 “他不仁……便,便别怪我不忠不义。”刺客咬牙说完,吐了一大口血,便咽了气。 在场的人很多,不止有京兆府的人,还有掖庭令的人。事情不可能瞒着,于是京兆府和掖庭令联袂面见皇帝,将事情如实禀告。 “知道了。”皇帝并没有暴跳如雷,只是脸色阴沉的厉害。 京兆府尹黎栋和掖庭令安黎都是战战兢兢,他们为官多年,明白皇帝此时心里是真怒了。 很快,弹劾扈国公和王家亲眷的折子,便纷纷摆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皇后为家人喊冤,被皇帝禁了足。 琦瑄听到消息之后本想连夜进宫帮皇后说话,被姚婉柔拦了下来。 “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公主便是去了,也只会火上浇油。公主不如想想起他办法,比如找找扈国公大人被人陷害的证据。”姚婉柔劝阻琦瑄。 “你滚开!那是我母后,我怎能坐视!刺客都死了,我去哪儿找证据!”琦瑄向来自负,何况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听得进劝。 “公主您想想,就算您去了,陛下会见您吗?”姚婉柔苦口婆心。 琦瑄怔了一下,对啊,就算自己去了,父皇也不一定会见自己。不行,得再找几个帮手! 强行让人拉开了姚婉柔,琦瑄冲去了靖王府。 三皇子楚王和八皇子靖王平时没少受皇后照顾,靖王妃也是皇后家里出去的,琦瑄自然先想到他。不过她还算没有蠢到底,想着靖王并不是很受皇帝喜欢,便派人把楚王也请到了靖王府,想让他们俩一起陪自己进宫为皇后求情。 “琦瑄妹妹,不是我这个做哥哥不肯帮忙,这个时候去向父皇求情,没用不说,搞不好还会被父皇责罚。”靖王一向纨绔,根本不想去。 “八哥,母后平时对你如何,你心里没有数吗?那刺客的话只是片面之词,父皇不会信的!”琦瑄有些愤愤,她又看向楚王,“三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楚王面无表情,眼眸低垂:“琦瑄,八弟说的有道理。父皇正在气头上,只会越劝越怒。” “你们!”琦瑄气的脸色煞白,“你们一个个良心都被够吃了吗!平日里有好处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如今母后落难了,你们谁都不肯出力!你们别忘了,扈国公府不是好惹的,来日王家平凡,你们可别再去求母后!” 琦瑄发够了脾气,脚步匆匆拂袖而去。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她得赶在宫门下钥之前进宫。 “哎,你别走啊!”靖王还想拦琦瑄,被楚王拉住了。 “她现在可听不进劝。”楚王摇了摇头,“如今人证物证俱皆对扈国公府不利,我们搀和进去,可讨不到好处,别让某些人捡了便宜。” 靖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楚王指的是四皇子燕王。 虽然燕王今年沉寂,但是从前他可是皇帝眼里最出色的儿子。宣王不成器,齐王不受宠,剩下几个皇子年纪还小。如果他们俩被皇后牵连了,燕王就是躺赢了。 “别被你的王妃吹了枕头风。”楚王又补充了一句。 靖王一想到自己的王妃,顿时头疼了。 靖王好色,家里姬妾成群,靖王妃倒是一向不怎么理会。毕竟她是皇后家里人,知道自己的地位绝对不可动摇。何况她嫁给靖王完全是联姻,对靖王也没什么感情。只要不耽误自己的荣华富贵,其他的事情她根本懒得操心。 可是皇后家里出了事,那就等于是靖王妃家里出了事,她定会去找靖王哭闹。 靖王想了想,决定这几天不去正屋住了,还是到个温柔似水的妾侍美姬那里,躲躲清静。 第474章 除夕宫宴 琦瑄病了。 她跑去紫微宫求见皇帝,想给皇后说情,结果压根连紫微宫的宫门都没进去。她抹了面子跪在紫微宫门口,希望皇帝能见见她。寒冬腊月,琦瑄跪了一个时辰,最后晕倒了。 皇帝甚至没将她送去她出阁前住的九明阁休养,而是直接叫人把她送回了姚府。 几天之后除夕宫宴,皇帝竟然也没有下令解除皇后的禁足,宫宴上皇后的位置是空的,而琦瑄倒是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去了。 开宴之前,皇帝还未到,赵世娴看到琦瑄,便笑吟吟的上前见礼:“朝阳公主安。” 琦瑄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上,赵世娴不过区区一个昭容,而且还是乘了锦瑟采邑那件事的东风才升上主位的,琦瑄哪里有心情理会她。 咳嗽了两声,琦瑄白了一眼赵世娴:“没个眼力劲儿,本宫身子不爽,不想说话。” “既然身子不爽,臣妾看公主不如趁着陛下未到,先回府养病。”赵世娴依然笑吟吟的。 琦瑄顿时怒了,她是嫡公主,从来在后宫里,只有她赶别人的份儿:“滚一边儿去。” “公主,臣妾是好心。臣妾知道您想为皇后娘娘说情,但今日不行。除夕宫宴,陛下难得放松,若是被您搅合了,恐怕更迁怒皇后娘娘。”赵世娴面不改色,“就算公主什么都不说,可是陛下见到您,就会想到皇后娘娘还在禁足,依然会不高兴。” “左右您留着也是惹陛下不高兴,不如早些回去养病的好,您说呢?” 赵世娴双眸盯着琦瑄,还是那副笑吟吟的面孔,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含着嘲讽的意味。 “贱人!”琦瑄怒极了,抬手便想往赵世娴脸上甩巴掌。 “你干什么!”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琦瑄一转头,发现皇帝抓着她的手腕,阴沉着脸看着她。 “父,父皇。”琦瑄有些傻眼了。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赵世娴先一步跪地行礼,谦卑的低着头,“陛下,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惹的朝阳公主不高兴了,错是臣妾的错,您要罚就罚臣妾。” “对,父皇,就是这个贱人在这胡言乱语,儿臣是气急了,才想打她的。”琦瑄连忙为自己分辨。 皇帝松开了琦瑄的手,目光往旁边一瞥。这是在宫室之内,她们俩身边并非没有别人。 “陛下,赵昭容是看公主身子不爽,劝她回府休息。”沈充媛得了赵世娴的照顾,率先出头为她说话。 刘嫔上前见了礼,引言怪气道:“沈充媛这话说的可不公道,明明是赵昭容说,公主留下会惹得陛下不快,让她回府,公主才生气了。” 赵世娴立刻借口:“陛下,是臣妾说了不该说的话。臣妾知道朝阳公主想为皇后娘娘求情,才劝她回府。臣妾想着,皇后娘娘正位中宫,她要如何自然只有陛下说了算。虽说母女连心,朝阳公主为皇后娘娘求情是情理中事,可皇后娘娘的事牵涉前朝,陛下心中自有分寸,臣妾等不该置喙,朝阳公主也不该置喙。” “父皇!”琦瑄正想借机帮皇后说话,语气太急,话没说出来,倒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朕看赵昭容说的没错,你确实该回府养病。”皇帝依然沉着脸,“送朝阳公主回府,吩咐底下人好好照顾,身子没有大安之前,就别出门了,省的病情更严重。” “是。”马公公弯腰领命。 琦瑄才不想走,马公公给身后的太监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立刻上前抓住了琦瑄,硬是将她拖了出去。 皇帝朝着赵世娴伸了手,赵世娴赶紧把自己的手放进了皇帝手里,站了起来,对着皇帝温婉一笑。她知道皇帝喜欢她什么,她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无论是美人还是昭容,她对皇帝永远谦卑如故。 几位皇子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免对赵世娴的评价高了两分。在他们眼里,赵世娴不过是运气好,几次晋升都是恰逢其时。今日看来,她其实十分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之前一直默默无闻,大约不过韬光养晦罢了。 宫宴开始了,该来的人几乎都来了。皇帝在座位上环视一圈,发现锦瑟居然没到。 “朝云公主呢?”皇帝看向纯妃。 今年宫宴是纯妃安排的,皇后在禁足,也只有纯妃是老资历。 “回皇上,朝云公主并未说不来,大约是什么事耽搁了。”纯妃立刻回道。 “朝云公主新奇点子最多,说不定是躲着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刘嫔掩嘴笑道。 不过她可不是帮锦瑟说话,她不过是想吊起皇帝的兴趣。如果朝云公主什么都没准备,就只是单纯的被琐事耽搁了,那她来了之后,皇帝肯定会对她不悦。 刘嫔是皇后党,曾经二公主在宫里的时候,没少欺负她,自然也见不得锦瑟好。 “向来不是二哥,最会在除夕宫宴上弄新奇节目吗?二哥,您是不是给朝云妹妹传授了什么经验,您可不能厚此薄彼,也教弟弟两手啊。”靖王也插嘴,暗地里嘲笑宣王成天不务正业。 宣王有些脸红,还未等他说话,宫室的门开了。 锦瑟脚步匆匆的进来,解下了身上还带着雪的斗篷,拿下炉袖,笑颜如花的对着皇帝行礼:“父皇万岁,儿臣被些事情耽搁,来迟了,还请父皇不要怪罪。” 皇帝脸上果然出现了一丝失望的表情:“先入座。” “是。”锦瑟曲了曲膝,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陛下果然偏宠朝云公主,明明她迟了,该罚酒。”刘嫔暗自为自己之前的话得意。 “刘嫔娘娘,您怎么也不问问,朝云是被什么事耽搁,就要罚朝云酒啊。”锦瑟显得有些委屈。 刘嫔一怔,难道朝云公主还是真是为皇帝准备什么新奇节目去了? “父皇,儿臣来迟,是因为在等一个消息。”锦瑟说着,起了身,“可否容儿臣到您身边去,悄悄说与您听?” 第475章 她想要的结果,他替她完成 “果真?”皇帝听了锦瑟的耳语,唰的回头看向她。 “这种事情,儿臣岂敢拿来玩笑。”锦瑟微微撅了嘴。 “哈哈哈!”皇帝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皇帝几乎是喜上眉梢,吩咐马公公将一副玉屏赏给锦瑟。锦瑟谢恩之后回了座位,也是喜笑颜开。不过父女俩都默契的没有提锦瑟给皇帝的悄悄话,只留众人看着他俩,急的抓耳挠腮,却偏偏又没法问。 之后无论表演什么节目,无论说起什么话题,皇帝总能夸上锦瑟两句。甚至还答应了锦瑟,明年开春她去湖州巡田的时候,可以让顾廷仪带兵一路护卫安全。 除夕宫宴,锦瑟出尽了风头,其他人只嫉妒的眼红牙酸,偏也奈何不得。 喜鹊也觉得奇怪,主子到底给陛下说了什么,让陛下如此高兴?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现在他最想要的东西。”锦瑟坐在回府的马车里,笑嘻嘻的看着喜鹊,“我告诉他,顾家的探子发现蛊神教有人夺权,企图挑起内乱。” 喜鹊“啊”的低低惊呼了一声:“怪不得陛下这样高兴,蛊神教内乱,西南岂不是压力骤减?” “不仅如此,还有机会让蛊神教对朝辉俯首臣称呢。”锦瑟勾了勾嘴角。 宝里蝶的真实身份,只有锦瑟和顾廷仪知道,喜鹊和李嬷嬷都不晓得。此次宝里蝶回西南,众人也只知她是得了公主吩咐,办事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谁也不清楚。 其实顾家暗卫根本没有传什么消息来,锦瑟是故意迟到,借机将这个消息告诉皇帝的。蛊神教内部有人夺权的事,迟早会被朝辉的其他暗线发现,皇帝知道也不过是一早一晚的区别。锦瑟提前告诉皇帝,一边对皇帝表了忠心,一边还能占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之后顾家支援宝里蝶,也可以名正言顺,避免皇帝怀疑——反正他们是在帮助蛊神教乱的更彻底嘛。 很快,蛊神教即将内乱的消息,便被皇帝八百里加急送去了西南。 由于前来和谈的西南使臣石勾长老死在了京城,皇帝派人扶棺去西南,顺便要求换一名和谈成员,这是做好了再次开战的准备。之前蛊神教在皇帝眼里团结一致,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应对之策自然也不同了。过于强硬的姿态反而会让蛊神教的人抛除其他一致对外,要让蛊神教乱起来,多给他们宽宽心才是正选。 这个年,顾家过的外松内紧,表面上看着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只有核心成员才知道,西南战争的走向牵动着顾家的兴衰,关键的时候已经到了。 十五才过,锦瑟就开始预备着去湖州巡田的事情了。湖州在南方,春耕比北方开始的要早些,锦瑟他们要赶在春耕时到湖州,就得提前出发。 正月还没过完,锦瑟和顾廷仪就已经带着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王家的罪证,我们已经查到的那些,全都交给了京兆府,之后廷君会继续跟进。像这样牵涉广泛的家族,查办起来少则个月,多则一两年,先图边角,再指核心。我已经吩咐了下面,在我们回京之前,尽量将王家钉死。这样你便不必牵涉其中,将来谁也挑不出毛病。”顾廷仪一手搂着锦瑟,另一只手拨弄着她的耳坠,“只要扈国公一倒,即便皇帝不废后,皇后也就只剩个空名头了。” 锦瑟嘻嘻一笑:“扳倒王家不是容易的事,怎么到了你嘴里,便这般轻松了。你不怕父亲知道你如此胡来,要请家法惩治你。” “王家势大,占了许多好处。王家倒了,其他人便有机会更上一层楼,只看谁能抓住这机会了。我一直怀疑裴肃的案子是有人构陷扈国公府,如果是真,那我们就不是孤军奋战,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便罢了。即便是假,扈国公买凶企图杀害朝廷命官,也是死罪一条。”顾廷仪微微一笑。 朝堂争权,自然没有顾廷仪说的那么轻松,明面上的交锋,暗地里的交易,红的黑的,手段尽出。只是顾廷仪不想锦瑟卷入这些残酷的纷争之中,她想要的结果,他替她完成。她只管远远的离开这一潭污水,走到春光明媚的湖州去,欣赏那些好光景,便是足矣。 “西南那边怎么样?”锦瑟还是有些担心宝里蝶。 “我身边的暗卫不好露面,大哥会尽全力帮助宝里蝶。”顾廷仪宽慰锦瑟,“你放心好了,此事不仅关系到宝里蝶几人的安危,也决定了父亲的安危,大哥不会有半分懈怠。” 锦瑟点了下头,宝里蝶跟顾家没有丝毫关系,想要顾锡儒和顾廷晓出力,就得把他们的利益绑在一起。锦瑟虽然对顾廷晓的为人颇有微词,但她不怀疑顾廷晓的能力。因为顾廷仪的优秀锦瑟看在眼里,作为庶出的哥哥,外人一向将他们兄弟俩放在同一位置,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此次去湖州巡田,与之前去安西州不同。两人并不需要乔装,也没有后续的事情等着,一路走的不徐不疾,完全是外出游玩的架势。 顾家不缺银子,锦瑟更不缺,这一路只管吃好的住好的,捡着好玩的地方去,心情无比舒畅。 等到湖州的时候,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宝月的家人也已经被接到了地方。锦瑟先让宝月去安顿,给了她半个月的时间,而锦瑟自己,则跟顾廷仪着了便服,在湖州城里逛了起来。 湖州城里最繁华的地方是长兴大街,两边店铺林立,看得出湖州也确实富庶,街上的平民穿戴也比他们之前路过的一些其他地方好了许多。 “听说了么,阮小姐今日要在陶春园登台,再晚点去,可就买不到票了。” “真的啊!走走走,咱们快点过去。” 路边几个人匆匆而过,险些撞到锦瑟。顾廷仪怒目而视,倒是锦瑟不以为然,反而好奇的问顾廷仪:“他们说的阮小姐是什么人啊,我们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 第476章 阮小姐 顾廷仪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湖州,但也不知道谁是阮小姐。两人找了个茶馆坐下吃了些东西,顺便跟店小二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个阮小姐原来是江南一带的一位名角儿。 据说这位阮小姐不仅年轻漂亮,嗓音婉转,唱的还是一般男子才唱的刀马旦。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出名的最大理由,阮小姐虽是戏子,却有一颗赤诚之心,每次演出所得,都会捐出一部分给当地平民,深得拥护。 “巾帼不让须眉,我可得去看看这位阮小姐。”锦瑟催促顾廷仪快些走,顾廷仪却不急。他早在进茶馆之前,就已经打发了人去买票,锦瑟若是想去,哪里还怕没有位置? 等慢悠悠的品尝完了茶馆的点心,顾廷仪才跟锦瑟往陶春园行去。 其实两人到的已经很早了,阮小姐的戏下午才开,这会儿刚过了晌午,陶春园居然已经坐满了大半的位置。顾廷仪买的票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包厢,而且位置极好,正对着戏台。距离不远不近,不仅可以清楚的看到表演,还能保证不被打扰。 可是不被散客打扰,并不意味着就不会被隔壁包厢的人吵到。锦瑟跟顾廷仪才落座,就听的隔壁包厢里一群年轻公子哥儿嘻嘻哈哈,污言秽语。 “戏子和青楼的窑姐儿还是不同,尤其是唱刀马旦的,有身段有架子,想来滋味定是妙极。” “在房里还能舞上两段,更添乐趣不是?” “听说阮小姐身边有江湖人士保护,之前不就有人垂涎却没得手。” “江湖人士,嘁,一群草野莽夫算什么东西,敢跟我们吃皇粮的动手?” “我看也是吹嘘过甚,想是出手不够大方,才被拒绝了。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银子砸不下来的女人。” 锦瑟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世上总是不缺游手好闲的登徒子。她已经暗中打定了主意,如果等下这些人真的做什么出格的事,就让暗卫把他们都哄走。她这个公主的头衔,可不光是好听的。 终于等到开锣,场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锦瑟并不会听戏,也不会看戏,对看戏更是没多大兴趣,不过这位阮小姐却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出场的走步,翻身,亮相,即便是外行也能看出功底极深,还没开嗓,锦瑟已经开始打这个阮小姐的主意。 倒不是别的,云锦阁的产品走秀,现在就是请的戏班的女子。在台上走来走去,抛头露面让人欣赏,即便台下坐的也同为女人,这样的事除了青楼女子,也就戏班的人愿意干。 这位阮小姐既然是唱戏的,唱的还是刀马旦,线条必然比一般的女子更好些。而且名人效应嘛,也能对应提升云锦阁的品牌影响力。 虽然云锦阁挂着皇帝亲笔御书的招牌,已经足够贵气,但这也并不妨碍锦瑟进一步提升云锦阁的品牌影响力嘛。想想云锦阁的产品走秀,请的都是名角儿,岂不是更显得云锦阁档次不同凡响? 更主要的是,这位阮小姐有个乐善好施的名头,也能让云锦阁在浓重的商业气息之中,添加一份亲民的感觉。虽然云锦阁的价格并不亲民,针对的客户群体也并不是平民,不过能在平民之中留下个好印象,对于将来顾廷仪的事业,必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等戏唱完了,咱们去会会这位阮小姐。”锦瑟对顾廷仪眨了眨眼睛。 “京城里的名角儿也不少,怎么你对她这么感兴趣?”顾廷仪笑着揶揄锦瑟,“你该不是听到隔壁的人说那些腌臜话,也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番。你这人,是想走到哪里都得闹出点风波来,不然便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顾廷仪出身武侯府,这样的事情他早就见怪不怪。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无论是地方还是京城,都少不了。顾廷仪并不是什么正义感爆棚,哪怕跟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也见着点事就要上去管一管的性格。更何况在官场之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是不需说开的准则。 锦瑟撇了撇嘴:“如果真的遇上了,自然是要把人轰走的。我找她是别的事,我要在这里开云锦阁的分店,眼下开春了,紧接着就是春夏产品走秀,我想借她帮我的湖州分店打个广告呢。” 一听是做生意的事,顾廷仪便不多说了。他都不知道锦瑟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她在云锦阁里卖的那些东西,连那些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的人看到了,都要啧啧称奇。云锦阁的真实销售额,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恐怕会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看来这次在湖州,应该会跟这位阮小姐打不少交道了。 这场戏唱的是什么,锦瑟根本不知道,也听不懂,不过她破天荒的看的津津有味。她的目光一直盯在阮小姐身上,造型夸张的戏服,也无法掩饰这位名角儿的好身材,这细腰大长腿,如果穿上云锦阁的高定,站在那就足够吸引目光了。 戏唱完了,戏班的人上台谢幕。锦瑟跟顾廷仪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往后台去。他们刚才已经跟人打听了,阮小姐这次在陶春园登台,只唱今日这一出,明日便要走了。 顾廷仪本来想的也是早点过去,与阮小姐和戏班约好时间再谈,也能避开隔壁包厢的那些登徒子。谁料他们去的竟然还是晚了,四五个年轻男人身边围着十几个护院,正在跟戏班的人推推搡搡,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 “借过。”顾廷仪一边护着锦瑟,另一只手掏出了武侯府的腰牌,在那几人面前晃了晃。 官大一级压死人,既然这几人之前说自己家里是吃皇粮的,就该知道这腰牌亮出来,今日他们就得退避了。 可是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是真眼瞎,游手好闲连侯爵府上的腰牌都不认得,还是自认为地头蛇,胆大包天不需要卖武侯府面子,竟然两手往后腰一支:“先来后到懂不懂,怎么,你都已经带了个小娘子了,还不满足呢?” 第477章 做宴 说话的是那群人中一个穿白袍的男子,站的位置在众人中间,想必就是这一伙人的头了。他这一开口,其他几个人的目光就纷纷落在了锦瑟身上。 锦瑟被顾廷仪一手拢在身后,只露了半边身子出来,脸更是拢在面纱后面,光那双盈盈似溢水的杏眸,便已经撩得众人躁动不已。 “呦,这小娘子也不错嘛,怎么不把面纱摘下来,让哥哥们瞧瞧。” “李兄说的甚是在理,女子美貌就是要让男人看的,何必遮遮掩掩。” 几人起了哄。 顾廷仪怒了。 锦瑟是他的逆鳞,这些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出口调戏锦瑟,简直是找死! 顾廷仪正要动手,锦瑟忽然扯了下他的袖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想看我的样子呀。” “是啊是啊。”其中一人笑的猥琐,只差伸手来摘锦瑟的面纱。 锦瑟嘻嘻一笑:“想看我的样子,代价可是很大的,你们付得起吗?” 几人相视一眼,哄然大笑。湖州地界上,他们几个可是出了名的出手阔绰,他们就不信,不过是看看这小娘子的容貌,难道还能比到百花楼包下头牌更贵? “那你们把名帖给我,等过两天我亲自设宴,请众位参加,如何?”锦瑟眨巴着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几人似有意动,那个白袍男子突然开口:“过两日,你若跑了呢?” “那简单。”锦瑟随口解下腰间的玉坠,扔到了他手里,“这个你拿着,等我宴请各位的时候,你们再还我就是了。” 白袍男子接了玉坠,仔细看了看。这玉坠是上好的羊脂玉,似少女肌肤般细腻光滑,不见一丝杂质,雕琢的也极为讲究,不是凡品。 “既然如此,那阮小姐便让给你了。”白袍男子朝顾廷仪挑了下眉,又看向锦瑟,“小娘子,我乃湖州知府林家府上的林七公子,我可等着你的帖了。” “期待再会。”锦瑟微笑点头。 白袍男子招呼了一下,众人便跟着他走了。 顾廷仪眉头紧皱:“锦瑟,你这是干什么。” “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这几个纨绔好歹是地头蛇,那个姓林的还是湖州知府家的公子。像他们这种人,知道的小道消息定然不少。”锦瑟对顾廷仪眨了眨眼。 这些顾廷仪自然知道,可他们的身份放在这里,这次来只是巡田开铺子,官场之上亮明身份应酬一下即可,何必与这些人打交道。 “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就是了,怎么,你堂堂将军,还怕几个纨绔浪荡子能在你面前对我做什么?”锦瑟挑了挑眼角。 顾廷仪没好气的瞪了锦瑟一眼:“你呀,快进去,一会儿阮小姐说不定要走了。” 锦瑟跟阮小姐的见面还是挺顺利的,虽然并没有亮明身份,只说自己要在湖州开铺子,想请阮小姐前去。本来在朝辉,很多大商铺开张的时候,就是会摆戏台的,属于正常生意,而且锦瑟还很客气,戏班的人自然也客气把人请到了后台。 阮小姐此时已经卸了妆,换下了戏服,只穿了一身普通的对襟长裙。卸下浓妆的阮小姐,让锦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对她趋之若鹜。 京城里的美人很多,后宫里的更是多的数不过来。可是阮小姐的长相却十分独特,她的脸型有江南女子婉约柔美的感觉,眉眼却是浓重的,而且长期唱刀马旦,让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犀利,是林青霞那种类型的英气美人。 阮小姐的性格也很直爽,听说锦瑟是店铺开张想请戏班去唱戏,先是抱歉的表示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已经有了预定,需要离开湖州大约十日,之后才说如果这个时间可以接受,大家再继续谈。 这个时间锦瑟当然可以接受,反正她要先去巡田,还给了宝月半个月的时间安顿家里人,而且云锦阁开张也需要安排,她根本不着急,只是想先将事情定下。 “我住在云福客栈,若是阮小姐回来了,便到客栈找我,夫家姓顾。” 跟阮小姐约好之后,锦瑟便跟顾廷仪离开了陶春园。 第二天,湖州知府林广田和七少爷都接到了帖子,一个是朝云公主和顾将军夫妻前来采邑巡视,宴请湖州府衙一众文武官员前去,一个是某位小娘子设宴请林七公子等一众好友。两封帖子是分别送到湖州知府衙门和林府府上的,林七是个白身,虽是嫡子却整天游手好闲,林广田自然也没与他提朝云公主的事情。 倒是林七有些玩味,这个小娘子可真真有趣,明日宴会,一定要好好打打交道。 三月初二,湖州最出名的酒楼玉仙斋的顶层,被整个儿包了下来。 公主尊贵,必然不能让人家等着,所以湖州府衙的官员们,不等下值便全都直奔玉仙斋。玉仙斋是湖州的老字号,也不是第一次承办这种宴席,经验十分丰富。虽然主客还未到,已经摆好了桌子,依次请各位老爷入座。 日头刚刚开始偏西的时候,锦瑟和顾廷仪到了。 顾廷仪今日穿的也是便服,但身上的绣的是从二品以上武将才可用的狮子纹样,腰悬武侯府金鱼符,脚踏高头卷云靴,端的英武非凡。 锦瑟打扮的倒是低调,如意高寰髻上顶插着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云烟霞色的罗裙,高贵之中透着亲和。但她脸上带了面纱,身为公主,亦是人妇,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众人见顾廷仪和锦瑟到了,纷纷起身行礼。两人还礼,依次落座。 先是林广田跟顾廷仪寒暄了几句,众人打着官腔说着客套话,只是过了许久,众人都说的口干舌燥了,顾廷仪也好,朝云公主也罢,竟然一直不开席。 林广田自认为官多年,还是有些眼力劲儿的,以为两人是初到湖州不知地方特色,便主动向两人推荐了玉仙斋的招牌好菜。 “再等等,还有客人未到呢。”锦瑟轻笑。 林广田心中一怔,怎么,朝云公主除了湖州府衙的官员,还请了其他人?转念一想,顾家行伍出身,或许请了湖州地方武官也说不定。 不料,才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楼梯口闹哄哄的上来了一群人。林广田抬头一看,顿时有些傻眼。 他们怎么也来了? 第478章 仗势欺人的祖宗 林七接了帖子,自然是把那群狐朋狗友都一起叫了。这小娘子地方选得好,玉仙斋,再联想那日给自己的玉佩……说不定是个什么秦楼楚馆的红牌人物,否则哪里带得起这么好的佩饰。 顾廷仪对玉仙斋的人说,今日宴请的是湖州府衙的老爷及公子们,所以酒楼伙计听说是林七公子前来赴宴了,便也让人上去了顶楼。 然而府衙的官员们和林七公子这群狐朋狗友,都不知道朝云公主还宴请了对方。林广田看到自己的儿子来了,自然傻眼,林七他们看到入席的官员们,也是一派愣怔。 “客人都到齐了。”锦瑟轻笑一声,“那便开席。” 林广田嘴角抽了抽,想赶人回去已经没机会了。而林七只觉得气氛诡异,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靠边的桌子那,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一起坐了下来。 开了席,店小二开始上菜。顾廷仪对于官场应酬已经熟的很了,便随意找了个没营养的话题,开始跟湖州府衙的官员闲扯起来。 原本林七他们来之前,湖州府衙的官员们显得还挺自然,林七他们来了之后,这些官员们就好像凳子会烫屁股似的,坐也坐不稳了,模样也有些魂不守舍了。 林七他们那群人,都是官家子弟。林七是湖州知府的儿子,剩下几个也是什么通判啦,都统啦,甚至捕头的儿子。湖州不像安西州,虽然也是州府,但没有设太守,湖州知府已经是最大的官了。 顾廷仪忍不住在心里偷笑,锦瑟这一手玩的可真漂亮。 湖州府衙的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可是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被锦瑟请到这宴上,他们却不知道。此时他们内心焦灼,恐怕跟生油煎着似的,又想知道究竟那些不成器的纨绔们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惹了公主不开心,又怕问了反而把事情闹大。 今日,他跟锦瑟便是什么都不说,那些人回去之后也自会约束自己的儿子,在锦瑟没有离开湖州之前,他们怕是不敢造次了。 这就是什么都不做,却比做些什么要强的做法。 这顿饭,湖州府衙的人吃的大约都是食不知味。朝云公主说是来巡田的,万一是受了陛下的命,以巡田之名巡查地方呢?否则凭什么能让身为从二品骑郎将的顾廷仪,带着这么多人一路护送? 朝云公主的采邑为什么会从京城换到湖州,这些人身在官场自然有耳闻。由此在前朝后宫引发的动荡,他们也不是不清楚。王中郎有扈国公府和皇后娘娘做靠山,都被打入了死牢,他们的靠山,可能跟王中郎比? 明明锦瑟什么都没说,这些人脑子里却几乎把自己这两年在任上做的事情,都统统过了一遍。恨不得立刻就回去问问家里的笔帖或者门客,自己有没有做什么蠢事留下了把柄,可千万别被朝云公主和顾将军抓住了小辫子。 “本宫这采邑换的突然,本宫又身在京城,怕是不能时常过来,采邑那边,就要拜托各位多多照顾了。”锦瑟轻笑,话里有话道,“本宫过两日就会去巡田,想来湖州府衙勤谨公廉,定不会出现之前那样让本宫不开心的事情。” 李通判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 朝云公主的采邑中,有一大片农庄原本是他娘家小舅子在管的,里面有多少黑账,他心里门儿清,他也是吃了好处的。虽然这片地方划给朝云公主之后,他已经让他小舅子赶紧把帐平了,只是没想到,朝云公主居然立刻来巡田,他只怕帐还没做好,又惹出什么风波来。 “公主才到湖州,不如多歇多日。啊对了,湖州的风光,朝云公主和顾将军定还没看过!”李通判满脸堆笑,“不如,就让下官等陪公主和顾将军到湖州四处看看。” “本宫是来巡田的,怎么好耽误各位的公职。”锦瑟笑着推拒,“何况要说湖州哪里风光好,你们这些勤谨的官员们定也不是十分清楚,不如让林七公子带本宫和顾将军四处走走。” 说着,锦瑟转向林七他们那桌:“林七公子,可否劳动大驾啊?” 林七已经吓坏了,他们刚才入席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到底今天是怎么个情况。一群人默默的入了席,也不敢随意说话。 好不容易趁着主宾桌的人闲聊,赶紧偷偷问了旁边那桌的人,才知道那位小娘子原来是从京城来的朝云公主,和他一起的男子,是大名鼎鼎的武侯府三少爷,刚从西南战场回来不久的从二品骑郎将顾廷仪。 听到锦瑟叫林七的时候,林七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他脑子里乱极了。 顾廷仪之名,他早就知道,而朝云公主的名字,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因为换采邑的事情,他听了不少跟这位朝云公主有关的传闻,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要说他们这群人仗着老子横行霸道,那这位朝云公主就是仗着老子横行霸道的祖宗! 也不知道这个朝云公主怎么就那么受皇帝偏爱,反正下至尚书府小姐,上至凤仪殿皇后,没有一个女人跟她斗法最后赢了的。听说就连顾廷仪娶她之前,请皇帝赐婚的一个什么表妹,最后都不知道被她弄到哪儿去了。 每每这位朝云公主把皇帝抬出来“仗势欺人”,结果皇帝不仅不会惩罚她,反而给她撑腰。林七私下里十分佩服这位朝云公主,真想跟她学学到底怎么把自己的老子哄的这么好。如果自己有她一半的本事,那在湖州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眼下情况不同,这么一位“仗势欺人的祖宗”,被他们冒犯了,还故意把他们和他们的老子请到同个宴上,用屁股想都知道恐怕他们讨不到好。 林七十分担心,这次回去会不会被老子打断腿的时候,旁边的李三公子碰了他一下:“公主叫你呢!” 第479章 心急 “啊!”林七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紧接着反应过来是公主叫他,连忙朝着锦瑟的方向跪下,“公主千岁!” 锦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顾廷仪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坐的极稳。 “平身。”锦瑟抬了下手,“本宫问林七公子的意思,不知林七公子可愿给本宫和顾将军做向导?” 林七不知道朝云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轻易答应,就偷偷去看自己的老爹,湖州知府林广田。 哪知道这个朝云公主如此性急,根本不给人考虑的时间,又追了一句:“看来,本宫是请不起林七公子大驾啊。” 这下林七哪还敢多想,连声道:“愿意愿意,能给朝云公主和顾将军做向导,在下荣幸之至。” 林广田心里叫苦,林七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万一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惹了朝云公主就麻烦了。即便没惹到朝云公主,万一他嘴上没个把门的,把自己的老底透出去了,自己也一样是吃不了兜着走! 林广田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回去就把林七的腿打断,让他在府里好好待着,别给自己惹麻烦。 朝云公主却是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若是林七公子不来,本宫可要拿你问罪。” 林广田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下连后路都被断了。只能回去之后好好叮嘱林七,一定要少说话,少说少错。 宴席到夜里便结束了,众人恭送朝云公主。林广田留了个心眼儿,叫人跟上他们的马车,好看看朝云公主他们没在驿站住,到底是住在哪儿了。 结果跟着的人还没出长兴大街,已经叫人打晕扔到了湖州府衙的侧门上。林广田不敢再搞小动作了,公主和顾将军身边有高人,他一个小小知府,老老实实别犯事就好。 夜里,林七被林广田狠狠教训了一通,主要是问他怎么跟朝云公主认识的。林七自然不敢把事情和盘托出,便半真半假的讲了,他们在陶春园听戏,好巧朝云公主也去了,后来在后台又碰上了。 林广田瞬间便猜到林七他们去后台干什么了,气的一脚踹在林七身上:“成天游手好闲不知学好!” 其实林广田根本没用力气,林七也躲了一下,这一脚就没踹实。不过林七还是“哎呦哎呦”的叫唤了几声,才嬉皮笑脸的凑到林广田跟前:“爹,儿子觉得朝云公主其实没那么可怕,你看她今日,不也没提那茬事儿嘛。” 林广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知道什么,她这才是聪明的。她的采邑在这里,今后还要靠我们这些人帮着照应,她故意不提,一来是给我们脸面,二来也是告诉我们她若想,随时都能抓我们的把柄。若是日后我们不尽心做事,她发作起来就是一棒子撸到底,什么错都给你揪出来。” “这样啊!”林七恍然大悟,“爹,那她叫我去给她做向导,是不是也是想套我的话呀!” “你以为呢!”林广田面色稍好了些,这儿子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没有蠢到底,“你可得小心点说话,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切记祸从口出。” “儿子明白。”林七嬉笑道。 到底林七还是没敢把朝云公主给了他玉坠的事告诉林广田,林广田如果知道了,恐怕就不是打断他的腿,而是乱棍把他打死了!只是这东西实在烫手,林七左右为难,只想着等朝云公主来叫他出游的时候,赶紧低头认错,把东西还给人家。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四五天又过去了,朝云公主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林七有些坐不住了,又去问林广田,这朝云公主不是要出游,怎么还没来叫自己啊。 “人家是公主,身边还有个将军和一群卫兵高手,搞不好还有暗卫,人家想干什么干什么,你就老实等着!”林广田道,“这几天你可别往外跑,万一公主差人来叫你了,你又不在,你自己想!” 林七无奈,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可他哪里是闲的住的人,在家待了近十天了,朝云公主也没差人来,等的他浑身难受,已经在思谋着是不是哪天夜里溜出去透口气。可惜林广田对他儿子了解的很,特意派了人看着他,连府门都不许出,可憋坏了林七。 这朝云公主到底在搞什么鬼!林七愤愤的想着。 锦瑟确实有几分故意晾着林七的意思,不过她这几天确实是在忙正事。云锦阁要开分店,总得选个好地方,铺子盘下来,也得有配套的设施还要招工。虽然宝月是现成的人,但一个铺子里总不能只有个掌柜,还得有店员,有绣娘,有做工师傅。 江南制造局只负责云锦阁的一部分货物,甚至只是半成品,一家云锦阁的店铺,需要的人手可多着呢! 有顾廷仪和带来的掌事帮忙,锦瑟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做的不算慢了。十天时间,已经盘好了铺子开始装修,等宝月来了就可以让她开始招人了。 而且锦瑟之前说想在湖州建个别院也不是哄宝月的,如果宝里蝶他们在蛊神教的事情成功了,皇帝在西南建立虎踞州的事就会继续进行,到时候顾廷晓也会被调到湖州。在湖州建个别院,也是有必要的。 不过锦瑟可不会从零开始,而是想找个差不多的园子盘下来,然后翻修一下就好。最好园子靠近自己的采邑,这样就更方便了。 别说,锦瑟还真找到了这么一处园子,原本是某个富商建来避暑的,就在她采邑附近的一座山下,算得上依山傍水。只是附近的山头被划归了锦瑟的采邑,今后会有官军守卫,那富商觉得这园子怕是不好住了,便找人接手。 然而这么大一片园子,价格也不菲,而且这个富商的担忧同样是别人的担忧,这园子便一直没转出去。锦瑟让顾廷仪出面买园子,那富商一看总算有呆头鹅接手了,迫不及待的给了个低于市场的价格,换了房契地契,将这个烫手山芋甩了出去。 “你把人都安排到园子里去,看看该添置什么,过两天我们也搬过去。” 第480章 屠飞 锦瑟采邑里的人还在战战兢兢的等着锦瑟来,朝云公主要来巡田的事情,他们也一早得知了。而且李通判那天晚宴结束,就马上赶到了田庄找自己的小舅子,告诉他朝云公主到了,如果还有帐没平,务必尽快搞定,朝云公主随时都回来的! 可是采邑里的人左等右等不见朝云公主来,倒是听说附近的园子被个外地商人买了,弄了一群工人进去翻修布置,某人便打上了主意。 屠飞,也就是李通判的小舅子,在李通判来下最后通告的时候,并没有说实话。他自认为为人精明,李通判虽然也占了好处,但是屠飞并没有把吃下的所有黑心钱都告诉他。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这位姐夫往年得的好处不少,这次平账不也只动了动嘴皮子,没见拿出一两银子来? 如今眼看朝云公主要来了,他手里还缺了一笔银子才能平账,屠飞想着,买了那园子的人怕是被之前那个商人骗了,不知道这附近是朝云公主的采邑。只要自己上门去说出实情,软硬兼施的恐吓一番,肯定能捞到一笔油水。 于是就在顾廷仪跟锦瑟搬到园子去的那天,屠飞上门了。 顾廷仪一开始听说,来的人是附近庄子上的管事,还有些诧异。心想着这园子虽说不是他亲自买的,是他下面的人去府衙落的底,难道湖州府衙里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 然而人进来了,屠飞一开口,顾廷仪就忍不住想笑。原来根本不关湖州府衙的事,这人摆明是上门来捞油水的。 不知道是不是跟锦瑟相处久了,顾廷仪也学“坏”了,他故意装作惊慌的样子问道:“真的是公主的采邑?这,这就算是公主的采邑,可我的园子又不在公主的采邑里,也,也没什么事。” “公主都已经到湖州了,随时都会来巡田,你去湖州府衙打听,是个人都知道。”屠飞傲然道,“我家里可是跟府衙有关系的,兄弟,一看你就没跟官府的人打过交道,你以为你这园子不在公主的采邑之中就没事了?” 屠飞先是跟顾廷仪说,这一带的水田和山头,都是公主的采邑,属于皇家,平时是有官军巡逻的。之后又吓唬顾廷仪,说这园子距离采邑近,万一公主看上了,强要了去,一两银子不给也不是不可能的。 普通平民天生都有畏官心理,何况自家园子不远处就是官军巡逻的地方,八成都是怕会惹事。之前那个富商就是怕这个,才将园子转手。不过那富商跟府衙有关系,所以屠飞才没好下手。眼下顾廷仪这个外来客,就是屠飞眼里的肥羊,岂能不宰? 见顾廷仪只是皱眉不说话,屠飞又继续道:“那些巡逻的官军可都是大老粗,湖州这种太平地方,无战无匪的,平日里只拿着几个饷银,油水少得很。他们知道你是外地人,绝对会来打你的主意,三天两头借着各种名义到园子里来骚扰,也不是做不出来,到时候你可就是哑巴吃黄连喽。” “还有这种事?”顾廷仪这次是真的将眉头皱紧了。 京城之内,绝对不会出现军队扰民的情况,况且天子脚下,朝堂争斗残酷,各将军也将自己的手下约束的很紧。顾廷仪倒是知道地方上有这种情况,但以为也就是逢年过节去四处打打秋风,还不至于胆大包天的跑到别人家的私产之中胡闹的地步。 “怎么,你当我骗你呐。”屠飞翻了个白眼,一副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朝廷有规定,若是军队剿匪,各地均得无条件配合。只要人家拿个剿匪的名头,到你这园子里白吃白住,你也不能赶人。” 朝辉确实有这条规定,主要是针对叛逆,毕竟皇帝对自己皇权稳固看的还是很重要的,所有的不安定因子,都得及时扼杀。没想到这居然成了某些人谋私利的工具,毕竟那些人所谓的剿匪,到底是剿的是真的谋逆之人,还是别的什么,皇帝总不可能亲眼来看。 屠飞以为顾廷仪头疼了,继续扇风道:“兄弟你之前是从贾富贵那家伙手里买的园子,是不是还比平时的价格便宜?无奸不商啊兄弟,要是没这些烂糟事,他能把这么好个园子白白便宜你?”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你看我这工人都翻修的差不多了,我丫鬟护院都买了,这可不是小数目啊。”顾廷仪接口道。 一看鱼儿上钩了,屠飞马上露出了真面目:“兄弟,我看你也不是个糊涂人,我给你指条明路。你最好能赶紧把园子卖了走人,不过你这园子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好脱手,这样,你将这园子压给我,我跟衙门里的人走走关系,就说这园子是衙门私产。公主总不好问衙门里的人去要,等她走了,我再慢慢将这园子卖出去,总不会让兄弟血本无归就是。” 顾廷仪忙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知屠兄估计,这园子若再转手,能卖多少银子?” 屠飞佯作为难:“哎呀,这让我算算啊。你这园子虽然离湖州城远了点,不过地方不小,又翻新了,还带着这么多丫鬟护院……我看,五百两总是值的。只是这园子位置尴尬,若是不卖的便宜些怕是脱不了手,即便是我出面,大约也只能卖个三百两。” “三百两啊。”顾廷仪在心中嗤笑一声,面上依然是一副愁苦模样,“这……容我与我夫人商议一下。屠兄,大恩不言谢,先留下来在寒舍用个午膳,愚兄去去就来。” 屠飞见事情这么顺利,也得意起来:“那便叨扰了。” 第481章 来了我们就要见吗 “三百两,他也真敢啊。”锦瑟听完了顾廷仪的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园子占地大约三四十亩,也就是建在地方上,之前的主人还跟官府有关系。否则要是放在京城,已经基本能达到公主府的标准,如此僭越,说严重点是要杀头的。 这么大的一个园子,还带着几十个丫鬟护院,别说三百两,就是再翻上一倍价格,也算便宜的。 顾廷仪之前买这园子的时候,用了五百六十两,而且是原本的丫鬟护院一个都没要。屠飞动动嘴皮子就想三百两连人带园子一起吃了,也不怕自己没那么好的牙口,崩飞了满嘴牙? “他只说与府衙有关系,但没说究竟是跟谁有关系。”顾廷仪顿了顿,“让莲衣去套个话?” 莲衣是这次出行,为方便起见,顾廷仪特意带的一个女暗卫,平日扮作丫鬟跟着,也不打眼。 “不必。”锦瑟笑的狡黠,“林七公子该派上用场了。” 时间尚早,顾廷仪回前厅之后提出先带屠飞在园子里逛逛。屠飞自然满口答应,这园子他之前来过几次,却没在里面好好看过,也眼馋的紧。 两人并肩而行,顾廷仪吹捧别人的本事居然也是一流,几句话就说的屠飞飘飘然,之后顾廷仪便开始旁敲侧击的询问采邑里的情况。屠飞以为顾廷仪不过好奇,便胡乱夸大的吹牛,顾廷仪再时不时捧他几句,半个时辰下来,采邑里的情况,顾廷仪已经摸了个七八分。 有丫鬟来禀午膳好了,顾廷仪便请屠飞去花厅用膳。屠飞一进门,发现花厅里居然已经有了人,正背对着门口站着,顺着窗户往外瞧。 林七也是纳闷,朝云公主急匆匆的叫了自己,居然不是出去逛,却是来了这处园子,而且朝云公主自己一直没露面。这园子他之前来过,是那个贾富贵的避暑庄园,朝云公主难道看上了这处园子,想叫他来做中间人? 林七正在胡思乱想,听到身后的脚步身,一转头,顿时愣怔。 “你怎么在这里。”林七下意识问屠飞。 屠飞也有些傻眼,林七公子他当然认得,只是他怎么也来了?屠飞扭头去看顾廷仪,却发现他既没看自己,也没管林七公子,而是转身往花厅门外看。于是屠飞也顺着顾廷仪的视线往门外看,只见顺着廊下,一位带着面纱的小娘子正在往这边靠近。 “娘子来了。”顾廷仪微笑。 锦瑟解了斗篷让喜鹊拿下去:“时间差不多了,人都齐了。” “喏,这不都在了?”顾廷仪的下巴往林七那边扬了下。 哪怕蒙着面纱,但是那双眼睛,林七是绝对忘不掉的。 林七看到锦瑟,连忙下跪:“草民见过朝云公主,公主千岁,见过顾将军,顾将军勋安。” 屠飞整个人都懵了。 公主?顾将军?什么情况,原来刚才跟自己称兄道弟的是顾将军?这两人,是朝云公主和驸马爷? “起来。”锦瑟不在意的扬了下手。 林七起身,发现屠飞还站着,在看顾廷仪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明白屠飞肯定是栽了! 李通判好歹也是湖州府衙的人,在林七眼里就是自己人了,屠飞是李通判的小舅子,林七也把他当半个自己人。见他发愣,走到他旁边就在他腿上踢了一脚:“愣着干什么呢!” 屠飞这才如梦初醒,急急跪下:“草民有罪,草民该死!” 锦瑟和顾廷仪什么都没说,而是自顾落座。 “这是湖州特产的荷叶蒸鸡,你尝尝是否合口?”顾廷仪夹了一块鸡肉给锦瑟。 锦瑟撩起面纱的一角,把鸡肉送进嘴里,细细嚼了再咽下:“既有鸡肉的滑嫩又有荷叶的香味,果然不错。” “你喜欢就多吃点。”顾廷仪又夹了一块给锦瑟。 “只是南方菜色口味都偏淡,我还是喜欢北方菜,不如明日我们吃羊肉锅子,好不好?”锦瑟歪着脑袋。 顾廷仪一脸宠溺道:“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两人旁若无人的用着午膳,说着菜色和天气,就好像林七跟屠飞他们完全不存在。 林七自认为也是见惯了场面的,只是场面如此诡异,让他手足无措。他站在角落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是不是要找机会给屠飞求情。而屠飞更加不堪,才三月里,他却出了一身的汗,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也不知道究竟是冷的还是热的。 直到午膳用的差不多了,锦瑟擦了擦嘴:“哎呀,人还跪着呢,被桌子挡着,我都忘记他了。” “不过跪了一顿饭的功夫,还早呢。”顾廷仪哂笑看向屠飞,“去院子里再跪两个时辰。” “是,是,草民立刻就去。”屠飞连滚带爬的出了花厅,在院子正中间跪下了。 林七寻思着自己该说什么的时候,锦瑟却是摆了下手:“林七公子今日辛苦了,早些回府歇着。” 林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来了,又稀里糊涂的走了,甚至没来得及赔礼认错,把玉佩还给锦瑟。不过有件事他还是明白的,屠飞显然是干了什么惹到公主了,否则顾将军不会让他罚跪。于是一回湖州城,他立刻去了湖州府衙,把今日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老爹以及李通判。 “坏了!”李通判一把拍在自己大腿上,“林知府,下官得去一趟。” 李通判和屠飞搞的小动作,林广田自然是知道一二的。林广田更知道,如果李通判获罪,自己八成也讨不了好,起身道:“我与你同去。” 林广田转头吩咐林七:“去问问贾富贵,那园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两人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急急忙忙的赶去了锦瑟和顾廷仪下榻的园子。而两人到的时候,锦瑟和顾廷仪刚刚午睡起来。 “来的倒是快。”顾廷仪哼笑一声。 “来了就来了,来了我们就要见吗?”锦瑟翻了个白眼,“喜鹊,你去告诉他们,本宫是公主不是皇子,穿着官服来,本宫不便见,让他们回去。” 第482章 实在是这些人不争气 李通判听了喜鹊的话,有些着恼,穿着官服怎么就不便见了。可是喜鹊也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传完话扭头就进了门。 门口守着的侍卫有八个,看样子就知道不是普通护院,而是此次随行的军士,那眼睛里都带着煞气。 李通判不敢造次,何况是自己小舅子有错在先,气的跺了下脚。 林广田毕竟是知府,更沉得住气些,把李通判拉到一边:“你小舅子账上到底还有多少亏空?” 李通判哪里清楚,皱着眉头道:“我早让他平账,之前公主设宴,我还特意又来了一趟,他跟我说账面已经平了。” “若是账面已经平了,还能让公主扣下?”林广田顿了顿,“你赶紧到田庄去,务必弄明白账上还差多少银子,凑齐了银票立刻送来。” 李通判有些犹豫:“这……万一不是帐的问题呢?” “若不是账上有问题,那就是你那小舅子有眼无珠冲撞了公主和顾将军。”林广田说着,有些疑惑道,“你那小舅子平日里不是都待在田庄上么,如今正是春耕时节,他怎么会到这园子里来了?” “会不会是公主巡田了,发现了他的错漏,便把他带到了此处?”李通判猜测。 “你是不是傻了,田庄附近咱们不是安排了人吗?公主若是去巡田了,那人怎么没回来禀告?”林广田恨铁不成钢道,“我现在回去,搞明白公主和顾将军为什么住到这园子来了。你立刻到田庄去,查清楚你小舅子的帐到底平了没有,又是怎么来这园子的。” “好,咱们分头行动。”李通判点头,“那咱们之后哪里见?” “衙门见,这次咱们得做足了准备再来。”林广田语气坚定。 喜鹊一直躲在门口瞧,见两人分头走了,才回去禀告锦瑟和顾廷仪。 “你说他们今日还会再来吗?”锦瑟扭头看顾廷仪。 顾廷仪微微笑了笑:“搞不明白状况,应该不会再来碰壁了。” 锦瑟伸了个懒腰:“唉,你看,到底也不是我走到哪里都要兴风作浪,实在是这些人不争气啊。” 顾廷仪哈哈大笑:“你说的没错,实在是这些人不争气。咱们适当敲打敲打,也好让他们今后老实当差。” “主子,那个屠飞还在院里跪着呢。”喜鹊出声提醒道,“跪足了两个时辰之后呢?要关到柴房去吗?” 锦瑟有些犹豫,这种人,要她说就该治罪,可是她不想跟湖州府衙把关系闹僵。 “总是得让他吃些苦头的。”顾廷仪见锦瑟拿不定主意,便开口道,“等跪足了时辰,打上二十板子让人抬回庄子去,湖州府衙的人,就该知道怎么办了。” 两个时辰,屠飞总算熬过去了,三月里天气还有些冷,青石砖地上跪两个时辰,他感觉自己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原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人还没起来,又被几个大汉抓住按到长凳上,狠狠打了二十板子。 屠飞被打的哭爹喊娘,不住的求公主和顾将军开恩。就在他以为自己今天会被活活打死在这里时,行刑的人停了手,将他扔上担架抬出了园子。 屠飞被抬回庄子上的时候,李通判还没走。屠飞的私账只有他自己知道,被他藏的特别严实。庄子上的管事只知道今日屠飞是自己去的园子,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李通判到处找屠飞的账本找不到,气急败坏的让人把整个屋子都翻了一遍,乱七八糟简直跟抄家似的。屠飞回到庄子里一看这情况,又气又急,偏偏屁股开了花没法动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憋晕过去。 “姐夫,你,你这是干什么啊!”屠飞气的捶地。 李通判上来就揪住了屠飞的衣领:“你个胆大包天的畜生,自己屁股没擦干净,还敢到公主门上去找死!” 屠飞还想狡辩,毕竟他今日去园子里只是想捞油水,公主又不知道自己的账上有亏空。嘴巴还没张开,忽然想到逛园子的时候,顾廷仪好像问了不少庄子里的事,自己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了,怕是老底都被人套了去。 屠飞变脸可谓比翻书还快,马上抱住了李通判的胳膊:“姐夫,这次你说什么都得救我啊!我屠家可就我这么一个独苗,我若是没了,那我屠家就绝后了啊!姐夫,你就看在姐姐的份儿上,你救救我!” 李通判一个头比两个大,他这次一定得帮屠飞,因为他自己也不干净,如果屠飞急眼了把他抖出来,那他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李通判扶额叹气:“说,你账上还有多少亏空。” 屠飞一看李通判这是要帮忙了,连忙道:“不多不多,就差三百两了。” “三百两!”李通判恨不得给屠飞一个大耳刮子,“你账上不是一共就差七百两,怎么这么久了还有三百两短缺?” 屠飞支支吾吾,低着头眼珠不停乱转。他给李通判的是明账,其实私底下亏空根本不止七百两。而且他账面上其实只差二百两了,他算着之前给李通判孝敬的银子差不多有个四五百两,想让他吐出来大半,自己也好捞回点本钱。毕竟这次的事情出来,他这个庄主也就做到头了。 李通判为官九年,虽然不是什么两袖清风之人,到底也不是什么巨贪,平日里收些礼物好处,也不敢太多,三百两虽然对他来说不是太大的数字,还是很心疼的。 “行了,这三百两银子,我替你补上,你且把账本拿来,明日我亲自去请公主负荆请罪,只求保你性命。”李通判道。 屠飞赶紧谢谢李通判,只是他不想给账本,于是便对李通判道:“姐夫,明日还是我与姐夫同去。您压着我去,然后我把账本和银票都交给公主。一来显得您深明大义,二来我也好讨公主几分可怜。” 李通判想了想,觉得屠飞所言在理,便对他道:“今晚让人给你好好上药,明日一早,我着人来接你。” 第483章 请罪 李通判那边一宿都没睡好,他生怕明日又出什么错漏。屠氏知道自己的弟弟捅了篓子,也是辗转反侧,生怕公主把屠家这独苗给掐了。屠飞就更别提,虽然上了药,但他的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疼得趴在床上直哼哼。 锦瑟倒是睡的很香。 今日下午,她留在客栈的人来报,阮小姐回湖州了,依然下榻在陶春园。她打发了人明晚在玉仙斋宴请阮小姐,至于采邑里的事情,湖州府衙的人,自会替她打点好。 第二天一早,顾廷仪先起来了。他多年的习惯让他的生活十分规律,打了一套拳之后,他招来连晋问了问京城那边的消息,之后才回屋洗漱。 锦瑟睁开眼睛的时候,顾廷仪只穿了中衣,正靠坐在床头,一手卷在她发尾上,低头看着她,满眼都是柔情。 锦瑟揉着眼睛打哈欠,嘴巴还没闭上,顾廷仪忽然伸了一根手指进去,点在了她的舌头上。锦瑟抬眸,娇嗔的白了顾廷仪一眼,可是在顾廷仪眼里,锦瑟那双眸子盛满了媚意。 锦瑟轻轻合了嘴唇,舌头卷在顾廷仪的手指上,顾廷仪顿时觉得身体某个部分热了起来,俯身便要去吻锦瑟。 “主子,驸马爷,林知府和李通判压着屠飞前来请罪了。”喜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顾廷仪才不想理他们,可口诱人的美人儿在前,哪里有心情去看那几张老脸。 锦瑟却是推了顾廷仪一把:“等下还要见人的。” 顾廷仪想到锦瑟之后的模样,更是心痒难耐,可他也明白,锦瑟今日定得见那几个人。 顾廷仪想骂人,翻身起来用冷水抹了下脸:“传人进来洗漱。” 其实倒不是林广田他们来的早,实在是锦瑟起的有些晚了。都快午时了,再迟些就该准备午膳了。 两人在前厅见的林广田他们,锦瑟依然戴着面纱,只是今日打扮的十分贵气,眼神也比平日里冷了些。而顾廷仪被打断了好事,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林广田见两人面色不善,心里不免惴惴。以他的品级,本来是不需要给公主行跪礼的,可今日自己是来请罪的,公主和顾将军脸色又差,赶紧单膝跪下说自己治下不严,请公主责罚。 李通判差不多也是这种话,只不过他还加了个大义灭亲的名头,说是昨日知道屠飞闯了祸,便连夜去田庄查问,今日亲自把人压来,求公主免死。 屠飞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账本和银票,高举过头。 喜鹊去拿了账本和银票来,交给锦瑟。 锦瑟瞥了一眼账簿和银票:“让账房来看。” 不一会儿,账房来了,拿了账本便在一旁清查起来,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账房起身对锦瑟和顾廷仪行礼道:“回禀公主,属下已经清算完毕,按照此账本上的记录,亏空银两二百一十三两五钱。按照如今钱庄的利息,应补二百五十七两三钱。银票数目为二百一十三两,还差四十四两三钱。” “还差五钱银子啊。”锦瑟抬眸,却不看屠飞,而是看向李通判。 李通判此时只恨不得将屠飞一脚踹出去,给公主补银子,不多补,竟然还敢少?自己分明给了他三百两银票,这种时候了,还想吞银子? 屠飞有点儿傻眼,他没想到公主这边的账房算账,竟然还带算利息的。他连忙又从怀里掏了钱袋出来,可他身上没有正好四十四两三钱的银票,只剩一张一百两的,还几钱碎银子,只能咬牙把那张一百两的银票送上去了。 “屠庄主这身家挺厚实啊,随手就能拿出一百两的银票。”锦瑟斜眼看着屠飞,“你昨日与驸马说了什么来着,你的俸禄是一年三十两,就算是吃住都由庄子里开支了,一夜之间便拿出三百多两银子来平账……” “公主,这,这银子是下官的妻室用她的嫁妆补的。”李通判连忙为屠飞开脱。 “原来是你姐姐的嫁妆啊。”锦瑟摇了摇头,“有你这样一个弟弟,你姐姐可真是倒霉。” 说完,锦瑟看向顾廷仪:“顾郎,按照朝辉律,这屠飞该怎么罚啊?” 几人一听朝云公主要按律责罚屠飞,顿时都紧张的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面无表情道:“侵吞国库财产,数额巨大,按律当罚没全部家产,流放北境为奴。” 屠飞吓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扑倒在地大声哭求道:“草民求公主顾将军开恩啊!” 李通判身子也抖了抖,求助的看向林广田。 “公主,顾将军,屠飞按律确实该如此,但还请看在他主动请罪的份儿上,从轻处罚。”林广田双膝落地,深深磕头。 李通判也跟着一起磕头,求锦瑟和顾廷仪开恩。 “本宫觉得林知府说的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若轻易揭过了,传出去有损林知府跟李通判的官声。”锦瑟漫不经心的剃着指甲,“来日本宫回去,父皇若问起湖州采邑如何,本宫该怎么说呢。” “既然林知府和李通判都来负荆请罪了,我看这事也不必闹大。”顾廷仪开始唱红脸,“既然账面已经平了,只要巡田的时候,没有其他问题,免了屠飞的庄主一职,便罢了。再说,你不也已经罚过他了嘛。” 锦瑟想了想:“好,就按照顾郎说的。若是巡田之后,庄子上没有其他问题,就算了。不过本宫还未巡田,未免屠飞畏罪潜逃,只好先委屈他一下了。林知府,李通判,你们觉得这样可好?” 林广田一听两人口风松了,自然是愿意的。李通判心里还有发慌,屠飞在庄子上的时候,除了侵吞公产,还做过什么,他也不知道啊。万一还有其他错处呢?到时候岂不是被罚得更狠? “草民谢公主大恩,谢顾将军大恩。”屠飞倒是先开口高喊。 李通判一看这样,也只能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来人,把屠飞带下去看管起来。”顾廷仪朗声道。 锦瑟本意也不过敲打湖州府衙一下,便摆了下手:“林知府与李通判也回,这件事,本宫不会带出湖州地界的。” 第484章 顾廷仪生气 拘禁屠飞,锦瑟不过是做做样子。她敲打湖州府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之后巡田再有问题,只要不是很严重的事,她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她这采邑,重要的并不是庄子上的出产,而是大片能藏人的山头。 按理来说,皇庄都是会有当地官兵定期来巡逻的,但既然锦瑟对采邑有其他安排,自然不能要当地官兵来。于是就在锦瑟宴请阮小姐的时候,顾廷仪也去了湖州当地的兵营。 与屠飞所言相去不远,湖州大营里的兵将素质远不如京城的。顾廷仪到的时候,甚至有人正在喝酒赌钱。天都还没黑呢,营帐里划拳的声音就远近可闻。亏是一般兵营都在城外,远离村镇的单独处所,否则就这样的人,谁还能指望他们保护自己? 顾廷仪脸色不好看。 顾家行伍出身,顾廷仪也是带兵的将军,对军营的感情自然不一样。单从这一件事,就能看出湖州本地的驻军是什么德行,也不怪出战西南,调遣的军队除了金陵府卫便没有其他南方军了。这样的人上了战场,还能拿稳武器吗? 顾廷仪并未着正装,他来不是公事,穿的是私服,所以被挡在了军营门口。 值守的卫兵吊儿郎当的轰他:“什么人什么人,眼睛是不是瞎了,军营重地,还敢往里闯,快走快走!” 顾廷仪也不啰嗦,直接掏出金鱼符:“骑郎将顾廷仪前来拜访湖州参军。” 值守的卫兵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他好歹是个当兵的,哪里能不认得金鱼符,顿时脸色一白,低头道:“顾将军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 卫兵一溜烟跑的飞快,不一会儿,湖州参军左桓就迎了出来。身在军营,左桓身上穿的竟然不是戎装,而是一身便服。不仅如此,外服的衣带都系的七歪八扭,一看就是匆忙穿上的。 “下官湖州参军左桓,见过顾将军。”左桓抱拳弯腰,身上的酒气直冲顾廷仪鼻间。 “左将军客气。”顾廷仪冷着脸,连进军营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就站在门口道,“顾某冒昧打扰,是来通知左将军一声。湖州东边划归朝云公主采邑的地方,今后不必劳烦湖州官军前去巡视,顾某自会安排。皇庄采邑,权归公主,若无另私闯,公主有权就地格杀。” 顾廷仪冷面冷语,语气肃杀,左桓头上不禁出了一层薄汗。他头也没抬,只继续低头道:“下官省的,下官会约束好下面的人。” “这样最好。”顾廷仪忍不住冷哼一声,“告辞。” 言罢转身就走。 左桓在身后高喊:“顾将军一路走好。” 顾廷仪根本没理会,头都没回一下。走出大约一里地,连晋看到了顾廷仪,牵着马走了过来,把缰绳递给顾廷仪。 “少爷怎么了?”连晋说着,往大营那边瞧了一眼。 顾廷仪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群蠹虫,半点从军的模样都无。” 连晋明白了,骑上自己那匹马,对顾廷仪笑道:“湖州是太平地界,离京城又远,这些人成天无所事事,自然比不得京里。” “等大哥来了,得好好整治整治这些人。”顾廷仪言罢,又皱了皱眉头,“算了,且再看。” 两人一夹马腹,疾驰而出。 顾廷仪去湖州军营整了一肚子气,锦瑟倒是与阮小姐相谈甚欢。锦瑟觉得阮小姐是她在朝辉见过的,最不像朝辉女子的女子。她虽为戏子,是别人眼里的下九流,却并没有自轻自贱。她对待自己的工作态度认真,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也并没因为自己是名角儿,就抗拒锦瑟提出的“特训”。 只可惜朝辉的大环境不允许,否则锦瑟真想让阮小姐做云锦阁的品牌代言人。阮小姐知道锦瑟是朝云公主之后,也没有战战兢兢,而是不卑不亢的接受了锦瑟的工作邀请。 于是两人说好了,云锦阁开业的时候,阮小姐会在云锦阁摆台唱两日堂会。等春季产品走秀的时候,阮小姐会作为主秀,与戏班的其他女子一起,全方位展示云锦阁春季产品。 阮小姐甚至对舞台设计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她毕竟是常年在台上演出的人,在舞台视觉上,比锦瑟和宁香伶都更专业。 锦瑟心里不禁有了个念头,既然以后春秋产品走秀,会成为云锦阁的固定项目,不如让阮小姐来专门负责南方地区的产品走秀。阮小姐有名,又有能力,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不过锦瑟并没有立刻把这个想法提出来,她还得亲眼看过,才能放心。 直到月上中天,顾廷仪以为锦瑟出了什么事,跑到玉仙斋来找人,锦瑟才发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锦瑟有点不好意思,让顾廷仪差人送阮小姐回陶春园,阮小姐婉拒了。 “陶春园离得不远,湖州城治安还是很好的,公主不必费心,民女自己回去就好了。” 阮小姐先行一步,顾廷仪却是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再让人上两个菜。” 锦瑟眨了下眼睛:“你晚上没吃?我不是说了我今晚要在这与阮小姐见面,你是在等我呀?” 顾廷仪没说话,倒是一边的连晋招呼了店小二之后,笑着对锦瑟道:“三奶奶不知道,今日少爷去湖州军营,生了一肚子气,气的晚膳都没用呢。” “多嘴。”顾廷仪瞪了连晋一眼。 锦瑟好奇的问顾廷仪,为什么生气,顾廷仪只叹了口气:“上梁不正下梁歪。” 锦瑟顿时就明白了,便笑着劝顾廷仪:“其实倒是好事呢。” 顾廷仪眉头一皱:“这能算什么好事?” 锦瑟却答非所问:“明日我们去采邑里看看,那几个山头,我想好好走一走呢。” 顾廷仪一愣,沉吟片刻,也笑了。 第485章 宫中来信 到湖州都半个多月了,锦瑟总算是开始巡田了。不过她这巡田,也就走走过场。田庄里并没有什么大事,屠飞虽然贪财,倒并不是什么恶霸,庄民们生活是清苦了些,不过并没有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发生。 锦瑟这采邑做什么用的,顾廷仪心里有数,这次特意带了人过来接管田庄。人是顾家的家生子,对顾家的忠诚毋庸置疑,而且这人之前跟着顾廷晓在博州做事,即便将来顾廷晓在山里练兵,他也不会做对顾家不利的事。 巡田只巡了半日,锦瑟就让人带他们进山了。 山不高,也不陡,林子里没有什么猛兽,倒是有不少菌子。顾廷仪跟向导打听了一下,平时庄子里的人会来山里砍柴,有时也来采菌子,庄子里仅有一家猎户,也就是来山里打点山鸡兔子之类的,大家都很少往深处走。毕竟这几个山头地方很大,若是走的远了天黑就回不去。 皇庄和普通村镇是不一样的,这些人相当于皇家私产,夜里都要清点人头,如果哪家人不在,是要被罚的。 顾廷仪觉得还是不保险,练私兵若是被发现,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以后要把私兵驻扎在这里,就得想个办法,不许庄民进山。 不过山再不高不陡,那也是山,爬山是件体力活,只翻了一个山头,锦瑟就有些走不动了。 虽然锦瑟的身体素质这些年已经好了很多,但她平时又不做大活动量的运动,家里一群人伺候,出门不是马车就是轿子,还不如喜鹊能走路。 “主子,歇会儿。”喜鹊见锦瑟已经开始喘了,便刻意出声。 顾廷仪正站在高地往远处眺望,山林很密,视野十分受限,这样的地方,藏人可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之前他一直在留意视察山里的情形,没太注意锦瑟,听到喜鹊的话,连忙对锦瑟说:“可以了,咱们回去。” 锦瑟左右看了看,附近有块大石头,便一屁股坐在上面,撅着嘴:“我走不动了,要回去也得歇上一会儿才行。” 顾廷仪笑着摇头,走到锦瑟前面蹲下:“来,我背你。” 锦瑟嘻嘻一笑,跳上顾廷仪的后背,搂住了他的脖子:“背稳了,可别把本宫扔地上。” 庄子里的向导哪儿见过这种事,惊得连忙转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喜鹊在一边掩嘴偷笑,倒是连晋拍了那向导一把:“前面带路啊。” 向导赶紧低头称是,走在了前面,只听得朝云公主嬉笑,根本不敢回头。 回到园子里的时候,天刚擦黑。喜鹊忙着去小厨房张罗吃食,顾廷仪则在屋子里给锦瑟捏腿。 锦瑟躺在床上,一脸享受的表情,她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不错,远离京城,远离那些斗争算计,逍遥自在,简直是神仙日子。 顾廷仪捏完了左腿,在锦瑟右腿上拍了下:“换这条了。” 锦瑟从善如流的把左腿抽出来,将右腿放到了顾廷仪腿上。 “公主,小的伺候的可还行?”顾廷仪斜眼看向锦瑟。 锦瑟忍不住笑起来:“不错不错,技术到位,力道合适,能值五两银子。” 顾廷仪伸手挠了一下锦瑟的脚心:“你倒是会说。” 锦瑟条件反射的缩了下腿,又被顾廷仪扯了回去,不过这次顾廷仪倒是没再挠痒她,而是继续给她捏着右腿。顾廷仪的手很大,也很热,常年练武在他的手心留下的一片茧子,粗粝的感觉透过薄薄的丝质亵裤落在锦瑟腿上。 锦瑟不禁低头看向顾廷仪,他浓黑的眉毛,他高挺的鼻梁,他坚毅的侧脸线条,对她来说,他是完美的男人。 “你别看我了,你再看我,我可要忍不住了。”顾廷仪垂着眸,目光依然停在锦瑟的腿上。 锦瑟笑道:“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你怎知我没在看你?”顾廷仪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锦瑟。 “那我就看你了,你是我的夫君,还不让看了?”锦瑟扬着下巴,“你看我,我就没有不让你看,我看你,你就来寻什么借口。大家都是追求美好事物嘛,怎么看看还不行了?” 顾廷仪从来说不过锦瑟,干脆扑过来狠狠吻住了她的红唇。锦瑟反手搂住顾廷仪的脖子,与他热吻起来。 不过也就是亲了亲,锦瑟很快拍了拍顾廷仪的后背。 “饿了,肚子叫呢。” 顾廷仪咬了下锦瑟的耳垂:“妖精。” 两人起来整理了一下,小厨房那边已经差不多了,两人亲亲热热的吃了饭,顾廷仪让人烧了热水,想着今日锦瑟爬山累了,泡一泡解解乏。 锦瑟已经宽衣准备沐浴了,喜鹊忽然来报,有暗卫求见锦瑟。 顾廷仪在这呢,暗卫有事都是找他,能来找锦瑟的只有巫怀安一人。锦瑟有点奇怪,这么晚了,巫怀安找自己干什么? 重新穿戴整齐,锦瑟和顾廷仪到外室去见了巫怀安。 “锦瑟,京中有信传来。”说着,巫怀安从袖中掏出一封火漆密口的信件,递给了锦瑟,“宫里送出来的,说是要用最快的速度交给你。” 锦瑟有些疑惑,宫里来信,难道是顾云娇出了什么事,赵世娴给自己写的信?可是就算自己不在京城,太夫人还在武侯府呢,赵世娴何必舍近求远,给自己写信? 拆开封口,锦瑟迅速把信纸抖开。这一抖,信上抖出了一团灰色粉末,呛得锦瑟险些咳嗽。粉末的味道像是香灰,锦瑟没在意,抬手扇了几下,另一只手还不忘把信纸抖平。 可是等锦瑟把信纸展开,却发现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怎么回事?”锦瑟把信纸翻了过来,另一面也没有字。 “什么都没写。”锦瑟把信交给顾廷仪。 顾廷仪想了想,有时一些怕被外人看到的密信,会用一些特制的墨水来写。于是顾廷仪快速走到灯台旁边,拿下灯罩,仔细对着烛光看了看,还是没看出什么。 顾廷仪又把信纸铺展在桌上,小心的从笔洗中倒了些水上去吹开,纸上依然没有字。 锦瑟看顾廷仪这么做,刚想说是不是拿点白醋来试试,一张口,却是喉头一甜。 “锦瑟!”巫怀安疾呼一声。 顾廷仪回头,发现锦瑟吐出了一大口血,整个人已经软倒下去。 第486章 毒 锦瑟没有摔倒在地上,而是及时被顾廷仪抱住了。顾廷仪不通医术,但巫怀安会。 巫怀安也感觉十分不适,这是戮心誓的作用。他没有表现出分毫,而是让顾廷仪把锦瑟放平到床上,仔细的为她诊了脉。 “是中毒了。”巫怀安说完,闭嘴吞咽了一下,将涌到喉头的血咽了回去。 锦瑟中的毒绝非凡品,这么快就发作,毒性如此强烈,若是不尽快解开,后果不堪设想。巫怀安伸出十指,十枚戒指上连的细线如针一般刺入锦瑟的头颅。 戮心誓反噬,又强行运功帮锦瑟压制毒素,巫怀安再也忍不住,嘴角溢出血沫。 “你怎么了?”顾廷仪一惊,总算想起戮心誓,“可是戮心誓?” 巫怀安没说话,连刺锦瑟身上几处大穴,这才收了手。此时锦瑟的呼吸好像停止了,胸口甚至不再起伏。 “我没事。”巫怀安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我用巫术让她进入了假死,可以延缓毒发。但这并不能持续太久,必须在十日之内为她解毒。这期间,不要随意挪动她。” “可能用内功逼毒?”顾廷仪眉心紧锁。 巫怀安摇头:“不行,此毒十分霸道,锦瑟已经伤了筋脉。” 顾廷仪狠狠捏了下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信是谁交给你的。” “京中来的顾家暗卫。”巫怀安立刻答道。 顾廷仪的双眸已经暗了下去:“把人叫来。” 暗卫来的时候,顾廷仪已经仔细检查过信封,另把信纸交给了巫怀安拿去研究上面残留的毒药。 正厅里,顾廷仪沉着脸坐在上首,暗卫单膝跪在下面。 这名暗卫对顾廷仪说,信是宫里的暗线送到武侯府的,因为不是平日所用的密文信,他还特意问过。对方说这信是皇后所写,交给顾云娇,要求私下转交朝云公主,要跟公主做个交易。 顾廷仪人虽然不在京里,但暗卫的密信一直有传来。王家最近被众臣联合参奏,他们的一些党羽也忍不住开始转投其他阵营。才上任不满两年的户部尚书上个月刚被革职,底下的一些官吏也岌岌可危,王家眼下风雨飘摇,只剩扈国公一人死撑。 王家落到今天这地步,究其根源是由锦瑟换采邑的事情引起的。如果这信真是皇后给的,定是她想拉着锦瑟一起去死。 “咔嚓”一声,红木的椅子扶手被顾廷仪生生掰断。顾廷仪心中怒火狂烧,恨不得立刻冲进皇宫将皇后碎尸万段! 湖州距离京城颇远,锦瑟眼下又不能轻易挪动,根本不可能在十天之内赶回京城找皇后要解药。 “找人去湖州府衙,让林广田立刻来见我,就算他已经睡了,也给我把他从床上拉起来!”顾廷仪咬牙道。 暗卫领命,立刻出去了。 顾廷仪转身进了内室,锦瑟躺在床上,不细看就像是睡熟了一样,只是嘴唇有些发紫。顾廷仪蹲在床边,小心的握住锦瑟的手,将额头贴在了她的手背上。 巫怀安的巫术,让锦瑟的心跳呼吸全部都变得极为缓慢,能最大限度延缓毒发。但这同时,锦瑟的体温也下降了许多,手背一片冰凉。 顾廷仪保持着这个姿势蹲了许久,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感觉如此害怕,他怕巫怀安无法解毒,怕锦瑟就这么长睡不醒。 顾廷仪脑子里有些乱,他只知道眼下能做的,是想尽所有办法救活锦瑟,即便用他的命去换,也在所不惜。 林广田半夜被暗卫从自己的床上拽起来的时候,还以为家里来了刺客,张嘴就想喊救命。暗卫一手切在他颈上,林广田顿时晕了过去。倒是与他同眠的小妾,被惊醒之后,又吓晕了过去。 暗卫根本没管那小妾,将林广田抗在肩上,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园子。 顾廷仪不想离开锦瑟,就在内室架了屏风。林广田被暗卫丢在地上摔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前面还有道屏风,忍不住仔细去瞧屏风后面透出的人影。 “这么把你叫来,也是迫不得已,公主中了毒,你可知湖州哪些名医擅长解毒?”顾廷仪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 林广田一开始还十分惊惶,听到顾廷仪的声音,顿时安心了。不过听完顾廷仪的话,林广田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公主中了毒?老天在上,公主为什么在湖州中了毒啊! 林广田简直快愁死了,朝云公主多得皇帝偏爱,他是知道的。若是朝云公主死在了湖州,别说乌沙,他一家老小的命恐怕都不保了! “林知府?”顾廷仪半天听不到林广田的声音,忍不住皱眉。 “下官在。”林广田连忙回了神,“这个,擅长解毒的名医啊,让下官想想。” 林广田苦思冥想,湖州地界上好像没听说有什么擅长解毒的名医。毕竟毒这个东西,是个人都会怕,谁没事去倒腾哪些玩意儿。不过,湖州似乎有个什么江湖门派擅长用毒,可是擅长用毒也不代表会解毒。 林广田愁眉苦脸,他平时并不留心这些事情,倒不如回去问问师爷还靠谱些。 “那个,顾将军。”林广田斟酌着开口,“俗话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下官一个人知道有限,要不,让下官回去召集衙门众人,一同问问?” 顾廷仪觉得林广田说的有道理,自己也是急过头了,这种事问林广田,说不定还不如去湖州城找个医馆问来的快。 “务必尽快,另外,此事绝对不能声张。”顾廷仪道。 林广田当然知道要保密,否则万一传进皇帝耳朵里,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寻找名医,为公主解毒。”林广田对顾廷仪一拜。 让人备了马车,顾廷仪连夜将林广田送了回去。天还没亮,整个湖州府衙的人,就已经被林广田全部召集了起来。 “擅长解毒的名医?”李通判皱着眉头,“敢问知府大人,找这种人干什么?” 林广田眼睛一瞪:“别多问,找就是。找不来,你我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第487章 香囊里的果子 林广田此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 现在湖州地界上能有什么人这么重要,不就是朝云公主和顾将军。如果是顾将军中了毒,武侯府之怒大家承受不起,大约会落个丢官罢职的下场,如果是朝云公主中了毒,皇帝之怒大家更承受不起,搞不好全家一起玩完。 丢官罢职和丢了性命,对于这些做久了官的人来说,区别并不大,于是府衙里顿时热闹了。 “心湖派擅长用毒,心湖派就在离湖州城不远的心湖山庄,要不要去找他们?” “心湖派的人擅长用毒不假,可是解毒和用毒不是一回事。” “不会解毒,制毒的时候把自己毒死了,岂不可笑?” “也是啊,先算个备选。” “你们说同安堂的湖州分店,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大夫啊。” “抓药去同安堂,这谁都知道,只是咱们湖州的同安堂,好像没有名医啊。” “那同安堂就没有什么天材地宝,可解百毒?” “嘁,这种药就算是有,也不会放在湖州分号,至少得是金陵或者京城啊。” “问问又不会少块肉,万一有呢?” “行,那天亮了你去问。” …… 巫怀安在自己房中研究纸上剩余的药粉,他有些想不通,这毒药的药效如此霸道,为什么顾廷仪没事呢?巫怀安怀疑自己也吸入了微量的毒粉,他吐血不仅是因为戮心誓的缘故。可是当时顾廷仪就坐在锦瑟旁边,离得那么近,他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纸张被顾廷仪洒过水,其实上面已经没什么药粉了。巫怀安只隐约闻到一股类似香灰的味道,他记得似乎在哪里听过某种毒是这味道,只是眼下怎么都想不起来。 于是巫怀安去找了顾廷仪,将他的疑惑问了出来。 顾廷仪也觉得奇怪,自己并未吃过什么抵御毒素的药物,而且他一个习武之人,随身也只会带金疮药。顾廷仪下意识的低头审视自己,忽然发现了自己腰间的香囊。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顾廷仪取下了香囊递给巫怀安。 之前顾廷仪落水,原本的香囊有些破了,上面的一颗玉珠也被顾廷仪拽下来送给了阿木莲,于是锦瑟就重新给他绣了一个。这香囊绣好之后,李嬷嬷连香药都装好了,顾廷仪拿来就直接带在了身上,从未取下过。 巫怀安打开了香囊,把里面的香药全部倒在了桌上。用手拨了拨,松针,蘼芜,薄荷叶,大都是些男子随身佩戴的香囊里常见的东西。忽然,巫怀安在香囊里发现了一颗卵型的果实,小指尖大小,不注意就会当成一般的香料忽略过去了。 “这是什么。”巫怀安将那颗小小的卵型果实捏了起来,放在鼻尖下闻了闻,一股十分淡薄的腥味散入鼻间。巫怀安顿时皱了眉,这果子的腥味虽然极淡,但也绝对不可能用做香药填充香囊,李嬷嬷怎么会把这个东西放进去? 顾廷仪也瞧了瞧那小果子,作为香囊里的填充材料,果子是晾干了的,表面却依然十分光滑。顾廷仪接过来捏了捏,差不多跟坚果一样硬。 “没见过,李嬷嬷填好香药给我,我就戴上了,没有打开过。”顾廷仪皱眉。 巫怀安更奇怪了,李嬷嬷在顾廷仪的香囊里填的香药,肯定都是武侯府里有的东西。一般常用的香料,自己都认得,这个果子自己都不认得,李嬷嬷从哪儿来的? “我拿这个去药铺问问,说不定有大夫认得。”巫怀安自认擅长的是巫术而不是医术,这些偏门稀少的东西,大夫应该比自己容易分辩。 巫怀安走了,顾廷仪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叫了连晋来。 “让人注意一下李嬷嬷。” 连晋十分惊讶,不过什么都没问,立刻点头出去了。 连晋前脚出门,喜鹊后脚就进来了。她眼圈红红的,眼睛也肿的只剩了一条缝,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哭了一夜。 “驸马爷,早膳好了,您先用些。主子,主子她……还得靠您呢。”喜鹊低着头。 顾廷仪点了下头:“好,让人拿进来,我就在这吃。” “是。” “等下你也进来,我有话问你。”顾廷仪补充了一句。 “是。” 不一会儿,喜鹊自己提着食盒进来了,清粥小菜和包子,喜鹊把东西摆好,站在了一边。 “你吃了吗?”顾廷仪拿起一个包子。 喜鹊摇了下头:“奴婢不饿。” “不饿也得吃。”顾廷仪把包子给了喜鹊,“锦瑟醒来若是看你不好,一样会心疼的。” 喜鹊的眼眶里迅速积了泪水,她接过包子,大大的咬了一口。 天阴,顾廷仪嘱咐喜鹊等下填个炭盆进来,再检查一下门窗都关好了没有。之后才问喜鹊,平日里和李嬷嬷接触的多不多。 李嬷嬷是锦瑟的贴身嬷嬷,从小便陪在锦瑟身边,和锦瑟从宫里一起出来,是锦瑟最信任的心腹。她的地位与听雨阁所有下人都不同,她自己单独住着一间屋子,吃穿用度都比下人们好不少。 喜鹊在成为锦瑟的贴身侍婢之后,李嬷嬷曾经着意教导过她一段时间,那时候喜鹊还经常与李嬷嬷讨教,了解锦瑟的喜好和习惯。只是后来喜鹊多跟着锦瑟,尤其是锦瑟出门的时候,大都也是带喜鹊出去,晚上下了职,喜鹊也是多跟同屋的宝里蝶说话,便与李嬷嬷接触少了。 “李嬷嬷擅长什么?”顾廷仪之前从来没留意过这些。 喜鹊想了想:“李嬷嬷擅长做吃食,主子爱吃的菜,喜欢的点心,就连药膳,都是李嬷嬷一手做的。哪怕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白菜,主子就是爱吃李嬷嬷做的,说比外面馆子里的大厨做的都好吃。” 顾廷仪听完,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吃过李嬷嬷做的东西,你觉得李嬷嬷做的吃食强在哪里?” 顾廷仪自问也吃过不少李嬷嬷做的菜,手艺确实不错,但也不至于比天禧楼之类的酒肆大厨做的更好。 喜鹊小脸皱在了一起,苦想了一阵才说:“可能,是主子吃惯了李嬷嬷做的东西?” 只是吃惯了的缘故吗? 第488章 走投无路 巫怀安拿着果子去了同安堂,在里面看到了湖州府衙的人。湖州府衙的人没跟巫怀安打过照面,何况巫怀安此时一副普通的打扮,还带了皮面,谁能想到他是朝云公主的暗卫? 同安堂的掌柜拿着巫怀安给他的果子,皱眉看了半晌:“像是血莲子。” “雪莲子?”巫怀安摇头,闾山上就有雪莲,这绝对不是雪莲子。 “对,我说的可不是闾山之巅的冰雪之中长得那种雪莲,是一种稀奇的药材,据说是北方昆仑山的一位道长,用好几种药材培植出的一种稀罕物。色红如血,形如莲花,所以名为血莲。”掌柜先是卖弄了一番学识,然后才略微有些赧然道,“我也只是听说,这东西或许京城的同安堂总店有。” 巫怀安才不管这东西到底叫什么,他想知道这东西有什么效果。 “血莲是大补之物,听说用来炼丹可增加寿命,便是只剩半口气,吃下一颗用血莲炼制的丹药,也能给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不过血莲子却有毒,不能服食。”掌柜说完,笑着看向巫怀安,“敢问这位官人,可否将这血莲子出售给在下,价格一定保您满意。” 巫怀安才不会卖这个东西,他又不缺钱,何况这个东西或许是解开锦瑟身上的毒的关键之物。 “既然血莲子有毒,同安堂要这个做什么。”巫怀安假装好奇的询问。 “只要是毒物,都需要解药,不研究毒物,如何得来解药?”掌柜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么说,血莲子的毒,同安堂没有药物能解了?”巫怀安反问。 掌柜的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巫怀安并不愿意追究这个问题,而是又问掌柜的:“万物相生相克,虽然血莲子是毒物,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毒物是被血莲子所克的?” 这可难倒了掌柜的,血莲本就罕见,血莲子就更别提了。掌柜的所言全都是听说而已,何况他连血莲子到底是什么毒性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知道血莲子跟什么其他毒物相克? 见掌柜的说不上来,巫怀安也不问了,拿了血莲子直接告辞。他想既然知道了这东西是什么,就能找到它的用法,同安堂的掌柜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 何况湖州府衙的人,也该找到可用之人了。 巫怀安回到园子的时候,果然发现湖州府衙的人已经带了个中年男人过来。那人是当地心湖派的长老,据说是门派里最擅长制毒之人。顾廷仪已经让对方检查过了信封和信纸,对方也隔着床帘给锦瑟诊了脉,可是他也说不出锦瑟究竟中了什么毒。 “据同安堂掌柜说,此物名为血莲子,或许能克制公主身上的毒。只是此物也同为毒物,必须用特殊的方法使用,敢问长老可知道此法?”巫怀安把血莲子递给对方。 心湖派长老拿过血莲子,皱眉观察了许久,闻了下,甚至用舌尖轻舔了一下,许久才把血莲子还给巫怀安。 “请恕在下孤陋寡闻,鄙人也只听说过血莲子,并未见过此物,更不知晓用法。” 顾廷仪十分失望,不过还是客气的把人留下了。毕竟他对毒物很有研究,或许可以跟巫怀安一起想个什么法子出来。 连心湖派长老也不知道用法,巫怀安默然许久,忽地想到了一个人。 “我要再出去一下。”巫怀安将血莲子留给了心湖派长老,匆匆出门了。 巫怀安去找了桑莹莹。 桑莹莹就是之前天下第一比试大会上,原本应该跟化名安怀的巫怀安争夺魁首的那个女阵师。桑莹莹就是湖州人,只是当初她母亲急病,所以桑莹莹才放弃了决赛,急匆匆的赶回了湖州。 之后巫怀安来替锦瑟招揽桑莹莹,被她拒绝了,不过巫怀安也知道了桑莹莹的住所。 巫怀安找桑莹莹不为别的,他想血莲子这种东西,一般的医馆药铺怕是连认都不认得,倒是江湖人士或者隐居的高人,有可能明白用法。桑莹莹虽然自称无门无派,但阵法不是无师自通的东西,桑莹莹身后或许有人能告诉他,如何能解锦瑟身上的毒。 双曲镇,湖州地界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子,距离湖州城一百多里路,桑莹莹就住在这镇子边缘的地方。 巫怀安上门的时候,桑莹莹似乎并不显得十分惊讶,朝云公主来湖州巡田的事情,湖州百姓都略有耳闻。之前巫怀安已经来招揽过她一次,再来招揽第二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自打她去参加过天下第一比试大会,上门招揽她的武林门派已经数不胜数,三顾茅庐的人也不在少数。 桑莹莹甚至懒得请巫怀安进门,就在门口对他说:“你不必多费唇舌,我不会去给朝云公主效命的。我在湖州过的很好,何况我母亲还需要我的照顾。” 巫怀安面色肃然:“我不是来招揽你的,此次冒昧上门叨扰,实在是有事相求。” 桑莹莹有些意外:“有事相求?朝云公主有钱有势,什么事能求到我头上?” “可否进去说?”巫怀安微微皱眉。 桑莹莹转头望屋子那边看了一眼,回头道:“进来。” 屁股都没坐稳,巫怀安已经迫不及待的说明了来意:“你不必非坚持自己究竟有没有门派,我只求若有人知道这血莲子的用法,请务必告诉我,必当重谢。” 桑莹莹往一边的耳房里瞄了一眼,才对巫怀安道:“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我也没办法。你说这血莲子是毒物,不如去本地的心湖派问问,他们门派擅长用毒,或许知道这血莲子如何用呢?” 巫怀安轻轻握了握拳:“实不相瞒,朝云公主中了剧毒,危在旦夕,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找你。心湖派长老此时就在门上做客,但他也解不了朝云公主身上的毒。” 巫怀安话音刚落,右边的耳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声。 第489章 带我去看她 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的声音,巫怀安条件反射的往右边耳房的方向看,而桑莹莹则是迅速起身推门进去了。巫怀安坐的角度,即便耳房上没有门,他也看不到里面情况,更何况桑莹莹进去之后就带上了门。 “娘,您没事。”房间里传来桑莹莹的声音。 奇怪的是,桑莹莹的娘没说话。 巫怀安没见过桑莹莹的母亲,不过并没听说她娘是个哑巴啊。 很快,桑莹莹就出来了,不过桑莹莹的态度忽然就变了,十分冷漠的请巫怀安马上离开自己家。 “令慈无事?”巫怀安还想再试图挽留些余地。 “只是踢倒了凳子。”桑莹莹板着脸,“不用跟我套近乎,马上走。” 巫怀安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桑莹莹看着他出门,走到路口拐弯,人影彻底消失了,才关上门回屋。只是她不知道,巫怀安刚刚转过弯,就立刻跳上了旁边那户人家的屋顶,脚下轻点,在桑莹莹回屋之前,就已经先她一步落在了她家右边耳房的屋顶上。 桑莹莹是阵师,家里自然布置了阵法,但是阵法并未开启。巫怀安超绝的轻功,让桑莹莹根本没有发现他半分踪迹。 天还没黑,如果揭掉瓦片,里面人立刻就会发现。巫怀安就这么伏在桑莹莹家屋顶上,耳朵贴着瓦片,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桑莹莹进屋之后,敲了右边耳房的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娘,您还好。”桑莹莹的语气听着小心翼翼。 “没事。”一个女声传来,听着似乎还很年轻。 巫怀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的眼睛蓦地瞪大,手指都在轻轻的颤抖。 里面的人还在说话。 “娘,您认得仲怀先生?”桑莹莹很好奇。 桑莹莹的娘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语气复杂道:“不要与他打交道了,他很麻烦,比你想象的麻烦百倍。” 话音未落,房门被忽地推开。 “所以,你不愿让我知道你在这里,想甩掉我这个麻烦,是吗?”巫怀安努力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背在身后那只手只能捏成拳,才能勉强不颤抖。 桑莹莹又惊又怒:“仲怀先生,就算你是为朝云公主做事的,也不能光天化日私闯民宅!” 巫怀安根本没理桑莹莹,而是直直看着桑莹莹的娘。 桑莹莹的娘有些愣怔,她看着巫怀安苦笑起来:“还是被你发现了。” 桑莹莹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的娘,又看了看巫怀安。 娘跟仲怀先生真的认识,看样子还很熟? 桑莹莹是孤女,不过她还在襁褓时便被收养,她的母亲也并未告诉她,其实她并不是自己亲生的。桑莹莹曾经问过她娘自己的身世,她娘只是闭口不谈。桑莹莹想过无数次自己为什么没有父亲,看着眼下的她娘和巫怀安的模样,她不禁怀疑,难道巫怀安就是她的生父? 巫怀安此时内心翻涌,二十年了,他居然又见到了她。虽然她的样子变了,看不出丝毫往日的痕迹,但巫怀安确定,她就是安思月,那个在别人口中已经死了十二年的女人,曾经的辰妃安氏,朝云公主的生身母亲! “莹莹,你先出去,娘跟仲怀先生有话要说。”安思月平静的看向桑莹莹。 桑莹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非常想留下,她想知道仲怀先生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生父。可是娘的话她不能不听,她只能顺从的出去带上了门。 “坐。”安思月伸手拿起扣在桌上的粗陶杯子,给巫怀安倒了杯水,自己先坐下了。 巫怀安一直盯着安思月的脸,他觉得不对,就算女大十八变,就算他们二十年没有见面,安思月今年也才三十多岁,为何显得如此苍老? “你……变了很多。”巫怀安还是坐下了,眼神却没有离开安思月半分。 “经历多了,自然也变的多了。”安思月微笑,笑容淡淡的,“别叫我思月了,我现在姓帛,单名一个心字,你还是叫我帛夫人的好。” 帛心? 巫怀安笑了,帛心,不就是用锦瑟两字拆开的单字吗?即便她离开皇宫十二年,即便她留下了锦瑟,她心里还是念着她的。否则,她怎么会在之前听到自己说锦瑟危在旦夕时,不小心踢倒了凳子? “思月,我不管你叫什么,我知道是你。”巫怀安心里有太多疑问,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桑莹莹的阵法是你教的,我虽然没做几年大祭司,但圣女的秘密,我也找到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解锦瑟的毒,她是你的女儿,你会救她的,对吗?” 巫怀安不确定安思月的想法,不过当年既然她有本事诈死离开皇宫,就一定可以带上锦瑟一起走。可她留下了锦瑟,或许是因为锦瑟身上流着朝辉皇室的血脉。 安思月垂着眸,她对锦瑟的感情确实十分复杂。二公主是安思月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但这孩子其实是她争宠的工具,孩子的父亲更是导致她国破家亡的刽子手。二公主长得很像安思月,但偏偏她那双眼睛,像极了赵衍,让她看到就觉得极其厌恶。她留下二公主,一来是自己一个人走更容易,二来也是不想要一个流着赵衍血脉的孩子在自己身边。 但这些年,亲手养育了桑莹莹,她也渐渐的想开了。孩子何其无辜,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自己生了她却没有好好养她,现在她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自己依然不闻不问吗? “走。”安思月起了身,“带我去看她。” “好!”巫怀安激动万分。 两人开门出去,却发现桑莹莹就站在正厅屋里,眼眶通红。 “娘,您不要莹莹了吗?莹莹也是你的女儿啊!”桑莹莹扑进安思月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第490章 我也有丑话说在前面 桑莹莹哭的悲戚,安思月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你说什么呢,娘只是去帮公主看病,怎么会不要你。” “她,她是公主,我怎么跟她,比。”桑莹莹紧紧抓着安思月的衣襟。 安思月笑着对桑莹莹说:“她生下来就是公主,娘若贪恋荣华富贵,就不会离开了。” 桑莹莹不说话了,安思月又抱着她等了一阵,见她情绪平复了一些,才又对她道:“从前娘不跟你说这些,是怕你多想。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娘回来之后,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桑莹莹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安思月,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娘,您可得早些回来。” “会的,你在家里等着娘。”安思月抬手擦了下桑莹莹脸上的眼泪,“快去洗把脸,都成小花猫了。” 桑莹莹破泣为笑,转身洗漱去了。安思月则跟巫怀安一起,雇了辆马车往园子去。 路上,巫怀安跟安思月说了她中毒的过程,以及巫怀安自己对毒粉的验看结果,还有他的推测。 安思月听完只点了下头,没有再多问什么,倒是对巫怀安道:“我的身份,就不要告诉锦瑟了。安思月已经死了,否则不知又要掀起什么风浪,牵连多少性命。” 巫怀安皱眉:“锦瑟很想你,她甚至去安西州找你的故乡,想了解你的过去。其实这些年,她过的很辛苦,顾廷仪对她很好,但你也知身在朝堂,争斗倾轧……” “好了,你别说了,这些事我已经经历的够多了。”安思月转过脸,“为了西凉,我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如今西凉都已经不存在了,我有我自己想过的生活。” “你就一点都不想锦瑟吗?她毕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至亲骨肉。”巫怀安忍不住拔高了些许音量,“思月,没人逼你再淌浑水,我只是希望锦瑟过的好些。她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高兴的。” “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亲娘,能给她带来什么呢?”安思月依然不看巫怀安,“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巫怀安不再劝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恐怕都没有用。锦瑟在安思月心里还是有一定份量的,等她看到锦瑟,与锦瑟相处了,或许就会舍不得。 还是慢慢来,别把她逼的太紧。 顾廷仪见巫怀安带了个中年妇人回来,再次燃起了希望。他知道巫怀安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人来了,必定是有可能解开锦瑟身上毒的人。 “这位是帛夫人,桑莹莹的母亲。”巫怀安面无表情的给顾廷仪介绍。 安思月对顾廷仪点了下头,直接问他:“公主在哪儿?” “就在里面。”顾廷仪带安思月进了内室。 安思月不会诊脉,也不会看病。她就这么站在床边,静静的盯着锦瑟的脸。 她长大了,即便只是这样半死不活的躺着,也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美丽,比当年的自己更美。 安思月恍惚了一下,记忆之中那个有些怯怯的女童,仿佛又拉住了她的裙角,叫她母妃。 顾廷仪有些着急,他不知道安思月为什么还不为锦瑟诊脉,光这么看,能看出什么来?顾廷仪不禁转头看向巫怀安,发现巫怀安正面色复杂的望着安思月的背影,顿时心生疑惑。 巫怀安与帛夫人,难道有什么交情? 过了好一阵,安思月才回了神:“血莲子呢?” “我让人去拿。”顾廷仪立刻叫人到偏厅去找心湖派长老。血莲子在他那里,他正在想办法实验药性。 不一会儿,心湖派长老带着血莲子过来了。 安思月接过血莲子:“你们都出去。” 这下顾廷仪不肯了,他又不认识这个所谓的帛夫人,何况她到底能不能给锦瑟解毒还是两说,让所有人都出去,万一她做出什么对锦瑟不利的事情怎么办? “敢问这位夫人,您懂得血莲子的用法?”心湖派长老怀疑的望着安思月。 之前心湖派长老只是用小刀刮了薄薄一层血莲子的外皮,来实验血莲子的药性。他自觉见多识广,血莲子他也只是第一次见到实物,这个看起来就是个普通村妇的女人,竟然知道怎么用? “别人的法子我不知道,但我的法子,我自然会用。”安思月表情平静,“若是信不过我,我就走了。” 心湖派长老看向顾廷仪,顾廷仪表情挣扎,他见巫怀安对他点头,只能走到安思月面前,对她抱拳一礼:“帛夫人,您是仲怀兄请来的,我自然信得过的。但是我也不能不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锦瑟的情况变得更差……” “如果真的那样,我会先她一步去死。”安思月依然语气平平,说完,安思月微微笑了笑,“你是她的丈夫。” 顾廷仪眉头微皱,不过还是点了下头。 “我也有句丑话要说在前面,我能治好她,但她的生育会受到影响。或许她这辈子只能生个女儿,也可能甚至生不了孩子。她会影响你顾家香火,你甚至会绝后,你确定还要我治吗?”安思月看着顾廷仪的眼睛。 “自然要治。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顾廷仪回答的毫不犹豫。 对顾廷仪来说,锦瑟的性命是最重要的。至于他们以后有没有孩子,那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即便以后他真的没有孩子,他对锦瑟的感情,也不会因此而减少半分。 “很好。”安思月满意的点了下头,“仲怀先生留下,剩下的人全部出去,离开屋子一丈以外。仲怀先生没有出去之前,谁都不许进来。” 顾廷仪咬了下牙:“都出去。” 屋子里的仆婢统统退出了屋门,心湖派的长老不是很高兴,但也走了。 顾廷仪又到床边看了锦瑟一眼,对安思月再次抱拳:“拜托帛夫人了。” 第491章 一张药方 人都走了,屋子里的门窗全都关的严严实实,安思月甚至又检查了一遍,把门窗全部都上了闩。 “帮我把它碾碎。”安思月将血莲子递给巫怀安。 巫怀安取出一张干净的纸,将血莲子包裹其中,用力一握,打开纸包,血莲子已经成了一小撮粉末。 安思月接过用指尖沾了些尝了一下,然后把粉末全部倒进了一个水杯里,注了清水进去。 巫怀安只知道,天兴祠的圣女有解百毒的能力,但是到底怎么解,他也不清楚,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安思月。 安思月摇晃着水杯,见药粉基本摇匀了,忽地仰头把水倒进了嘴里。 “思月!”巫怀安忍不住低呼一声,一把抓住了安思月的手臂,“你这是干什么,血莲子是有毒的!” 安思月咽下口中最后一口药水,微笑起来:“你不是说,你已经知道了圣女的秘密吗,原来是诈我的。” 巫怀安一怔,疾声道:“你怎么样,血莲子的毒性我也没有试过,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现在还没事,不过一会儿就不好说了。”安思月依然微笑着,“所以你得快一点,也好让我少受点苦。” “你要我做什么?”巫怀安马上问。 “换血。”安思月说着,已经解开外袍,撸起两只袖子,“你用巫术替我跟锦瑟换血。别用手腕的血脉,我不想被人看到她的伤口。” 巫怀安完全怔住了,他没想到圣女解毒竟然是把自己的血换给对方,那安思月自己岂不是…… “愣着干什么,动手啊。”安思月已经把锦瑟的两只袖子也撸了起来,坐在了锦瑟床边。 “思月,这,你……”巫怀安心里有些乱了,要救锦瑟,就得牺牲安思月吗? “你不来,我就自己来了。”安思月皱眉,“你知道的,我巫术不好。” “思月,这就是圣女解毒的办法?用自己的命去换?”巫怀安难以置信的看着安思月,“怪不得你不许我告诉她你的身份。” 安思月瞪了巫怀安一眼:“你想多了,我死不了,我们只换一半的血,不需要全部置换。” 巫怀安这才舒了口气:“原来如此,那我开始了。” 巫怀安戒指上的细线连起安思月和锦瑟的手臂,细线割开血管,血液被巫怀安引导着相互置换。母女两都闭着眼睛,手臂各被一条细细的血线连接着,场面有些诡异。 巫怀安一直注意着锦瑟和安思月的情况,他与锦瑟有戮心誓相连,自然能感觉的倒锦瑟在好转,但安思月的情况也不像她说的那么轻松。巫怀安能明显的看出,安思月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维持心跳不要过快,同时保持双臂平伸的姿势,以免妨碍巫怀安施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巫怀安停下了。他帮锦瑟止了血,又帮安思月包扎了伤口。两人都有一条手臂有些发白,不过锦瑟还在假死之中,并没有什么感觉,倒是安思月在巫怀安帮她包扎的时候,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我知道你用巫术让她进入了假死,先不要解开,她需要一天时间来适应我的血。”安思月嘱咐巫怀安,说完,又问他,“有纸笔吗?” 内室有书桌,就在屏风另一边。巫怀安引着安思月过去,帮她研墨。 安思月写了十几味药,其中只有两味比较偏门,不过巫怀安都认得,但是这药方是做什么的,他却不知道。 “七碗水煎成一碗,拿来给我。”安思月把药方递给巫怀安。 巫怀安问安思月:“这是帮你清除余毒的药方吗?” “算是。”安思月勉强笑了笑,“等锦瑟醒了,她也要喝,每月一次,月信前空腹服用。” “要喝多久?”巫怀安又问。 安思月垂眸:“一辈子。” 巫怀安的手微微抖了抖。 “这张药方,才是圣女的秘密。”安思月深吸了一口气,“圣女的血脉,是天兴祠最神圣的东西。可笑圣女神圣的血脉,不过是靠一张药方维持的。圣女的百毒不侵,是自小喂药喂出来的。锦瑟出生在朝辉,我便没有让她吃这药,以为她能逃脱宿命。可惜,今日为了保她性命,却不得不将这枷锁再套在她身上。” 巫怀安沉默不语,天兴祠,从前在他心中神圣无比的天兴祠,即便已经变质,却依然在他心里保有独特地位的天兴祠,忽然之间抹去了所有神秘的面纱,变成了一个如同邪教一般的恐怖组织。用药物制造神秘感、控制教众,这不是邪教是什么? “你记住,锦瑟要吃这药一年,才能有抵抗毒物的能力。这药是不能停的,否则她会被体内毒性反噬。还有,她不像我,不是自小服食此药,即便将来她可以百毒不侵,也绝对不能替人换血解毒。”安思月仔细的叮嘱巫怀安。 此时天已经黑了,顾廷仪在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屋子里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传来,他想知道里面进行的怎么样了,锦瑟醒了没有。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巫怀安走了出来。 顾廷仪脚下一点,便立刻落在了巫怀安面前:“怎么样,阿锦醒了吗?” “还没有,不过帛夫人开了药方,说只要服了药,明日此时,她就会醒了。”巫怀安道。 “确定?”顾廷仪有些怀疑。 帛夫人在里面那么久了,现在才开药? 巫怀安并未多解释,而是开口道:“帛夫人会下榻两日,等锦瑟康复之后,再回去。” 顾廷仪这才点了下头:“如此甚好。那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阿锦吗?” “帛夫人说,在锦瑟醒来之前,不许人进去。”巫怀安苦笑一下,“我要去给锦瑟煎药了。” 顾廷仪连忙侧身:“你快去。” 巫怀安走了,顾廷仪忍不住盯着屋门看了一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巫怀安身上有戮心誓,他不可能害锦瑟,帛夫人也没有理由对锦瑟不利。或许真是什么独门之法,不想被外人看到? 顾廷仪抿了下唇,转身离开了。 第492章 幻想 月上中天了,桑莹莹没有半分睡意。 娘还没有回来,她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了? 桑莹莹今年不过刚刚十五岁,只不过她脸型略长,眉眼也比较娇媚,看着比真实年纪大了些。安思月收养她之后,虽然并没有做种田织布之类的苦活,生活过的也很简朴。跟着没有其他亲人的单身母亲,桑莹莹小时候总被镇子里其他小孩欺负,这让桑莹莹的心理也比其他同龄的少女早熟了几分。 桑莹莹没正经跟锦瑟见过面,不过她知道朝云公主十六岁及笄之后便出嫁了,如今嫁到武侯府已经三年,也就是说朝云公主现在十九岁。可是桑莹莹并不知道安思月确切的出宫时间,她猜想自己究竟是安思月在宫中时怀上的,还是出宫之后才与人生下了她? 桑莹莹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和锦瑟一样,其实是公主出身。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娘对任何男人假以辞色,在宫里见过皇帝,还与仲怀先生那样的人是旧识,普通男人怎么能入的了娘的眼? 但桑莹莹想不通,娘为什么要离开皇宫,如果是因为后宫争风吃醋,彼此算计的事情让她身心疲惫,那她为什么没带锦瑟一起走? 之前安思月跟巫怀安在房中说话,桑莹莹虽然出去了,但心里七上八下,又怀疑巫怀安是自己生父,便忍不住回了房门口偷听。 她只听到巫怀安说,“她是你的女儿,你会救她的,对吗?”,便整个人已经懵了。 当时她只想着,有朝云公主那样尊贵的女儿,娘若真的去了,只怕不要她了。可是这会儿再仔细想想,娘若是后宫妃嫔,她已经跑了就不可能再回去,否则就是欺君犯上,要杀头的。但娘还是去了,是不是说明,相比自己,娘更在意朝云公主,把她留在宫里,是希望她荣华富贵? 桑莹莹越想越觉得吃味,都是娘生的女儿,她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从小在宫中锦衣玉食,还有武侯府的将军做驸马,手下又有云锦阁那样日进斗金的铺子,连采邑都是说换就换,过的岂不是神仙日子! 可自己呢?在小镇里长大,吃粗茶淡饭,穿平布麻衣,没有漂亮的首饰,被想参加天下第一比试大会来扬名,还被娘以重病为借口骗回了家,关了自己整整一个月。 桑莹莹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在想这次娘给朝云公主解了毒之后,是不是就会与她私下相认。如果那样的话,就算自己不能当公主,有朝云公主这样的姐姐,自己也可以像那些官宦或者富商家里的小姐一样,住高门大院,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平日还有人伺候了。 怪不得娘不许我进江湖门派,与那些草莽为伍,原来我出身尊贵,是不能这样自掉身价的。 桑莹莹开始幻想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或许还会嫁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夫君,桑莹莹羞红了脸,用被子蒙住头。 忽然,桑莹莹想到,如果朝云公主是个没心肝的,不愿跟娘相认,或者即便认了,也不肯给娘银子,那怎么办?她猛地将被子拽了下来,不行,自己得想个办法。这是她欠自己跟娘的,她必须补偿自己和娘! 锦瑟还在假死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妹妹”惦记上了。她正在做梦,做一个长长的,光怪陆离的梦。 第二天下午,安思月让巫怀安解开了锦瑟身上的巫术,刚刚脱离假死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应,锦瑟虽然没醒,口中却开始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巫怀安很激动,这表明锦瑟正在好转,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醒了。 安思月有些累,她一宿都没有睡。她离开锦瑟的时间太久了,她想好好看看她。因为等锦瑟醒了,她就会回去,回到自己帛心的身份和生活中,不再与她牵扯,或许也不会再有见她的机会。 安思月自知身为母亲,她亏欠了锦瑟太多。但她知道,自己也不能给锦瑟带来什么,反而她这已死之人的身份,若是暴露的,会连累锦瑟一起没有好结果。 安思月很想继续看着锦瑟,但她实在太困了,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锦瑟在梦里看到了一道白光,一道好像会引领她走出困境的白光,她朝那白光拼命的跑,拼命的跑,终于跨入了那道白光之中。 “醒了,她醒了!”巫怀安伸手抓住安思月的胳膊摇了摇。 安思月立刻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锦瑟颤着睫毛,睁开了一对杏眸。 锦瑟的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她认出了巫怀安,但她不认识安思月,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这位中年妇人。 安思月心里蓦地有些发疼,她低下头站了起来:“朝云公主醒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先走了。” “思……帛夫人。”巫怀安马上伸手拦住了她,“帛夫人辛苦,至少让我去回禀顾将军一声,派马车送您回去。” 安思月心里明白,如果顾廷仪来了,少不得要感谢她。但如果她不承这份情,只怕又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安思月点了下头。 听说锦瑟醒了,顾廷仪像风一样冲进了内室,也顾不得旁边还有别人,一把抱住了锦瑟。 “你醒了,你总算醒了。”顾廷仪激动的眼眶微微发红。 锦瑟已经清醒了,只是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她拍了下顾廷仪的后背:“我没事了,你快松开,我想喝水。” 喜鹊闻言马上就要去倒水,却被顾廷仪拦住。 顾廷仪亲自去倒了一碗热水来,怕锦瑟烫着,用勺子舀了小心的吹,试过觉得温了,才喂到锦瑟嘴边。 “哪里这样娇气了。”锦瑟白了顾廷仪一眼,还是张嘴把勺子里的喝了,又伸手去接碗。 “我来,你刚醒,要多休息。”顾廷仪把手往回一收。 巫怀安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们小两口如此腻歪,可他现在没有心情等太久。 可以咳嗽了两声,巫怀安对顾廷仪道:“帛夫人还在外室等着。” “帛夫人是谁?”锦瑟眨巴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向巫怀安。 第493章 最大的幸事 知道帛夫人就是为自己解毒的救命恩人之后,锦瑟强烈要求亲自跟帛夫人道谢。安思月被喜鹊请到了内室,低垂着头站在距离床稍远的位置,极力避免目光的接触。 “帛夫人妙手回春,救了我的性命,实在是感激不尽。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我的感谢,帛夫人有没有什么心愿,是朝云能帮忙的?”锦瑟一边说,一边打量帛夫人。 这位帛夫人看着简直太普通了,普通的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普通。她身上完全没有任何特质能引起人的注意,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位妇人,帮她解开了其他人都束手无策的毒。 “草民没有什么心愿。”安思月刻意压低了嗓音,“公主真想谢,赏草民些银子就是。” 锦瑟以为是因为顾廷仪和自己的身份,导致帛夫人有些拘谨,便干脆让喜鹊把银票拿来,点了三千两给帛夫人。 接了银票的安思月微微皱眉:“太多了。” 以湖州的物价水平来说,只要不大手大脚,这笔银子,足够她跟桑莹莹花到死。 “帛夫人救了我的命,我的命难道还不值这点银子吗?”锦瑟以为帛夫人是觉得银子太多会烫手,便笑着为她宽心,“您就安心收下,我会知会湖州府衙的人多照顾您和令媛,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的。” 让湖州府衙的人多照应自己和莹莹?这已经很麻烦了啊。 安思月自知再推拒反而引来猜疑,便不再推辞,只说家中还有女儿在等自己回去。 “喜鹊,叫人打点车马送帛夫人回府。”锦瑟连忙吩咐,“派几个护院跟着,一定要将帛夫人送到再回来。” “属下去。”巫怀安忽然出声。 锦瑟怔了一下,转念想帛夫人是巫怀安请来的,他去送也合情合理,便对巫怀安点了下头。 帛夫人走了,锦瑟觉得自己浑身酸软,便靠着床头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喜鹊端着药进来,说是帛夫人昨天就吩咐了,让锦瑟一醒来就喝的。 没人觉得哪里不对,只是锦瑟不让顾廷仪再给自己喂药,药很苦,她必须一口气灌下去。 喝完药漱了口,顾廷仪坐在床边握着锦瑟的手:“感觉怎么样了,我看你气色好多了,之前嘴唇都是紫的,我可吓坏了。” “感觉还有些许不适,身上发酸。”锦瑟不禁扭了扭脖子,“想是余毒未清,过几天就好了。” “哎呀,应该再留帛夫人几日,等你身子大安了再送她回去。”顾廷仪忽然一锤大腿,“得赶紧把她叫回来。” 顾廷仪立刻就要叫人,被锦瑟拦下了。 “别了。”锦瑟笑道,“人家家里还有女儿等着,再说我已经好多了,先喝两天药看看。若是再有反复,把人请回来也不迟,不是说她住的离这里并不远吗?” 顾廷仪还是不放心,锦瑟又补充了一句:“巫怀安不会让我有事的。” 顾廷仪总算被劝服了,不再执意要求让帛夫人回来,只陪在锦瑟床边。 巫怀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安思月一直不肯跟他说话,到家之后便关上了门。巫怀安在安思月家附近徘徊了许久,可院子里始终没有人出来。巫怀安知道安思月的脾气,现在恐怕多劝无益,或许过段时间再来会比较好。 巫怀安在院子里,看到窗户上锦瑟和顾廷仪的影子,心下稍安,转身跳上了一旁的大树,如同所有暗卫那样,把自己的身影藏在枝叶之间。 锦瑟在屋子里躺了三天,感觉躺的浑身骨头都酥了。身体的不适感确实减少了一些,但始终没有十分爽利的感觉。锦瑟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一直躺着,缺乏活动,便叫顾廷仪陪自己出去散散步。 不得不说,贾富贵之前建这园子的时候,地方选的还是很好的。园子后门出去不远处就是这附近的山头,正门则离大路不远。从山里流出的河水被引入了园子,让园子里的荷花池也变成了活水,开春了,花木打理起来,整个园子看着都生机勃勃的。 “等过几天,我们再到山里看看,到时候我就在采邑里发布一条令责,不许庄子里的人再进山。咱们选块地方,弄个木匠作坊,对外就说是为我的云锦阁供货的。一来方便预警,二来也可以隐藏身份。”锦瑟一边走一边对顾廷仪道。 “你啊,身子还没好就想这些,成日操不完的心。”顾廷仪略带责备的对锦瑟道,“你就好好养着,其他的事情有我跟大哥呢。” 锦瑟撅嘴:“我这不是想多为你们分担一些嘛。” “我知道你聪明,但这也不是你事事都要操心的理由。别人可以想办法的事情,就让别人去操心。什么都叫你做了,我们做什么?”顾廷仪歉意握紧锦瑟的手,“我是你的夫君,让你过的快活舒服,本是我该做的事,现在倒反过来让你为我殚精竭虑。” “你我夫妻本为一体,我自是要帮你打算的。”锦瑟笑道,“若我只知自己逍遥,什么都不管,将来我自己不也得吃苦头?” “锦瑟,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此生必不负你。”顾廷仪认真的看向锦瑟,“有你为妻,是我顾廷仪此生最大之幸事。” 锦瑟心里美滋滋的,她觉得自己能嫁给顾廷仪,也是最大的幸事。 他们彼此信任,相互体谅,携手共进,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所有夫妻都憧憬的吗? 第494章 缺人 养了七八日之后,锦瑟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好了,虽然有事还会有浑身酸软的情况,但也并没有其他不适了。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己中的毒这么霸道,身体要把所有毒素排出来,也是需要时间的。何况巫怀安也跟自己说了,帛夫人那药,每个月都得喝一次,想来离毒性完全解除,还需要一些时间。 云锦阁还在装修,不过宝月那边人手已经招够了。锦瑟想锻炼她一下,就将联络供货商和加工材料的事情都交给了她,让她一手包办。毕竟这里是湖州,没有宁香伶在上面给她打点一切,等自己走了,湖州的铺子就得她全权负责,不如早些让她接手做起来。 不过湖州的铺子暂时只卖一些能本地自产的普通货物,比如面膜,手帕,高跟鞋之类的,配方需要保密的香水和指甲油这些,锦瑟打算在自己的采邑加工。 虽说云锦阁挂着皇帝御笔亲书的牌匾,又有不少仿盗版措施,但是朝辉又不像现代,人家仿了低调点用,也就用了,锦瑟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尤其是出了京城之后,这种情况更多,云锦阁一些特有的产品,就必须要保密配方。 用自己采邑的人加工,一来,采邑里的人无法再进山了,就少了些收入,可以用这种方法补贴。二来采邑里都是自己人,还有人巡逻守卫,也能保证配方不会外泄。三来,南方地区一些保密配方的产品,现在都是从京城运过去的,无形中增加了许多成本,如果今后能从湖州运出去,也能减少一大笔开支。 不过这样的话,锦瑟就需要在湖州建一个工厂,招很多工人,因为顾廷仪他们手下的军队,不可能只为他做工,负责保安工作更好一些。而自己采邑里的人还要种田,保证粮食产出,也不可能变身工人去做工。 又缺人。 锦瑟有些头疼,朝辉地方管制还是很严格的,一般户籍在哪里,就只能在附近生活。一旦离开户籍地,就需要当地官府给文书,并且到了目的地之后还要更换文书,确定时限。一旦被发现不是本地户籍,又没有当地签发的文书,就要立刻被遣返原籍,回去了甚至还得吃官司,大大限制了人口流通。 湖州不像苏州,金陵那样人口众多,大多数人还是务农为生,想招到足够的工人,实在是有些难度。 锦瑟把自己的难题告诉了顾廷仪,顾廷仪听完想了一会儿:“我倒是知道哪里能找到工人,只是你需要做保密的东西,那就有些难办了。” “你要去哪里找工人?”锦瑟先问顾廷仪,“难道还能去外地招工?” “不是外地,我说的地方,还得湖州府衙的人帮忙。”顾廷仪神秘一笑,“不过他们一定愿意帮这个忙。” 锦瑟才不肯被顾廷仪吊胃口,追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别卖关子,快告诉我!” 顾廷仪把脸支到锦瑟跟前:“不先给点好处?” 锦瑟瞪了顾廷仪一眼,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好了,快说。” 顾廷仪满意的点了下头:“我说的地方,是湖州大牢。牢狱中的犯人本就要从事苦工,让他们去你那里做工,他们巴不得。湖州府衙还能从中得一笔劳费,他们必定乐意至极。” 湖州大牢?锦瑟眼睛一亮,对啊,这绝对是个招工的好地方! 按照朝辉律,犯了罪的人,如果不是罪行重大到需要判死刑、充军和流放偏远地区,一些轻罪的罪犯会判各种刑罚,比如杖责,鞭刑,这些人受刑之后,大都是直接就回家了,并不会坐牢。大牢里关着的,除了等候问斩的死刑犯,大都是些被牵连进来,或者罪责不重够不到流放或者充军,又无法稍加刑罚就立刻释放的犯人。 这些犯人平日需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基本相当于本地府衙的苦役,而且监牢里的环境是很差的,其中不少人熬不到大赦,就病死甚至累死了。 如果能让这些犯人到自己的工厂工作,至少环境能好一些,免得他们枉死,自己还能源源不断的得到廉价劳动力,岂不是一举两得? 至于保密工作,只需要把生产流程细化,工厂划分厂房片区,每一部分人只负责其中一个流程,相互不见面,就能最大程度保证配方不外泄。 “这个主意甚好,再配上咱们自己的人巡视守卫,就万无一失了。”锦瑟高兴的抱住顾廷仪的脖子,在他脸上又是“唧”一口。 顾廷仪自然不会被这样轻易打发了,反手搂住锦瑟的腰,缠住了她的唇舌。 跟湖州府衙打交道的事,自然交给了顾廷仪,锦瑟身体还没完全好,依然每天待在园子里。好在这园子地方够大,出门走几步还可以进山转转,锦瑟也不觉得无聊。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多月,锦瑟身体酸软的情况并没有减少,这让锦瑟有些担心了。 帛夫人之前吩咐,第二次药要在锦瑟小日子之前服用,之后每个月都是这样。七八日前,锦瑟算着自己小日子要到了,就让喜鹊煎了药喝。想着自己月信之后,身体情况应该能好转一些。可是小日子过去了,锦瑟并没有觉得自己情况更好了,似乎这半个多月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 锦瑟自己也给自己把过脉,但是脉象有些奇怪,她也不太能拿得准情况。锦瑟觉得,还是再跟帛夫人确认一下,自己这样是不是正常,就让巫怀安再把帛夫人请到园子里来一次。 巫怀安乐意至极,立刻去找安思月,不想等他到了安思月的住处,却发现那个小院已经人去楼空。 安思月和桑莹莹都不在了,而且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巫怀安还跟隔壁的人打听了一下,对方也不知道安思月和桑莹莹的下落。而且由于两家之间还有些距离,邻居甚至不知道安思月她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走了?”锦瑟微微皱眉,她有些想不通,帛夫人和桑莹莹怎么走了? 巫怀安不说话,他不知道在保守秘密的前提下,该怎么解释安思月和桑莹莹的离开。 “江湖中人大都不喜欢跟官府的人打交道,而且你中毒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并不算多,但也着实不少。帛夫人为你解了毒,恐怕有不少人惦记她手里的赏银,她怕麻烦避走一段时间,也算在情理之中。”顾廷仪倒没觉得安思月和桑莹莹走有什么不对,但他并没就这么算了,“没关系,我让人找找她们的下落,总要把帛夫人请回来替你看诊,之后再把她们送回去便是了。” 第495章 消失 顾廷仪在找人的时候遇到了困难,这是他没想到的。 帛夫人和桑莹莹都不是湖州人,按照府衙的人口登记,十二年前,帛夫人带着不到三岁的桑莹莹从肃州逃难而来,本是投奔亲戚,可是他们的亲戚已经死了,她们便在湖州落了户。 十二年前,帛夫人和桑莹莹逃难来湖州的时候,正是西凉国破之后。当时有不少西凉人逃到博州甚至肃州,造成地方治安急剧变差,甚至盗匪频出,导致博州和肃州也出现了不少难民。这些难民有的逃难到不远的地方,之后又回了原籍,还有一些走的比较远的,比如像帛夫人这样的,就在当地落户了。 帛夫人和桑莹莹在湖州待了差不多十二年,只她们母女二人一同生活,没有任何其他亲缘关系。如果想知道帛夫人在肃州还有没有亲戚,是不是回那边去了,就得去肃州查问。 顾廷仪派暗卫一路往肃州追,另外还发了密信到博州,让那边派人去肃州寻访母女二人的下落。然而直到云锦阁装修完毕,正式开业,锦瑟都开始准备春季走秀的事情了,顾廷仪依然没找到帛夫人母女二人到底在哪儿。 终于,从博州去肃州的暗卫发来了传信,说他们在肃州根本没找到帛夫人的户籍,顾廷仪终于开始怀疑帛夫人和桑莹莹的身份。 如果只是存心想避开麻烦,母女二人回肃州原籍就可以了,难道还需要逃到深山老林里去?再者帛夫人和桑莹莹两人都是女子,真去了深山老林里,就算桑莹莹是阵师,恐怕也难保得万全。况且她们也不至于藏到那种地方去,难道她们俩身上,还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廷仪找来了巫怀安。 “你与她们母女二人接触最多,可有发现她们有何异样之处?” 巫怀安垂着眸,他就知道,顾廷仪找不到安思月和桑莹莹,必然会来问他。巫怀安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奇怪,桑莹莹是阵师,在天下第一比试大会之前名声不显,还能解释为她年纪小又是闺阁女子。可帛夫人看着已经四十许了,她能解连心湖派长老都解不开的毒,为何之前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她的大名?”顾廷仪微微皱眉,“她们会不会去躲到桑莹莹的师傅那里去了,阵法这东西,总不能无师自通。” 巫怀安依然不说话,他不敢开口,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说出安思月的身份。 “仲怀兄,除了天兴祠,还有哪里可能有阵师?”顾廷仪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向巫怀安发出了疑问。 巫怀安依然摇头:“西凉国灭之前,除了天兴祠,没有听说其他地方有阵师。西凉国灭之后,我便被关押着,并不了解情况。不过在京城这一年,除了桑莹莹,我也没听说过朝辉哪里还有阵师。” “你说桑莹莹真的不是天兴祠的人?”顾廷仪忍不住怀疑。 这一次巫怀安郑重其事:“她绝对不是天兴祠的人。” “你怎么知道。”顾廷仪看着巫怀安的眼神有些奇怪,“你与她不过泛泛之交,你就这么肯定?” 巫怀安抿了下唇:“我也说不清楚,但天兴祠的阵师,不是她那样的。” “好,我在想想起他办法。”顾廷仪摆手,让巫怀安出去了。 虽然巫怀安言辞凿凿,但顾廷仪不相信桑莹莹跟天兴祠没关系,既然除了天兴祠,天下没有其他地方有阵师,桑莹莹的阵法,自然也不可能是凭空自己会的,她跟天兴祠必然有联系。 即便不情愿,顾廷仪还是写了封亲笔信给无羡公子,让暗卫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去。并且他已经想好了,锦瑟这个春季走秀一结束,他就立刻带她回京。他就不信,京城那么多名医,会没人能替锦瑟调养。 其实顾廷仪更倾向于立刻带锦瑟回京,但锦瑟不肯走。她是把湖州当作大本营来经营的,决不允许出现半点疏漏。她必须看着云锦阁走上正规,才能放心回京。 四月初,云锦阁湖州分店进行了湖州本地第一次春季产品走秀。模式并没有完全照搬之前的,阮小姐在舞台布景上进行了创新,将室外走秀搬进了室内,辅以各种灯光镜面的折射效果,还有香炉氤氲的香气,把舞台打造的如同飘渺仙境一般。 走秀的优伶们个个如同踏烟而来的仙子,神秘美艳,又撩人心弦。尤其是作为主秀的阮小姐,她戴的首饰,做的美甲,穿的高跟鞋,当天就被抢购一空。 锦瑟十分满意,跟阮小姐签下了为期三年的协议,让她负责云锦阁整个南方地区的春季产品走秀。并且云锦阁还会每年拿出一笔银子,在各地开粥场赈济贫民。 一时间,云锦阁在南方地区名气大涨,不止是名仕阶层,就连普通百姓也称赞朝云公主心慈。 虽然工厂的事情还没弄完,但顾廷仪已经等不住了。锦瑟虽然每天看着并没有哪里不好,但没有找到帛夫人,顾廷仪心里始终放不下。 “我会找人盯着工厂的事,京城那边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扈国公遭群臣参奏,但陛下依然没有动摇的意思。父亲和大哥都不在京中,需要我回去主持大局。你若独自留在湖州,我如何能安心?”顾廷仪知道,他只能用这个借口来劝锦瑟跟自己回去。 锦瑟很为难,除掉皇后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这是她必须为二公主做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是顾廷仪在帮她做,她没理由不陪他回去。但湖州的工厂事关整个南方云锦阁的货物供应,云锦阁是顾廷仪和顾廷仪将来举旗的钱袋子,也不能有半分马虎。 忽然,敲门声响了,喜鹊进来禀告,暗卫有要信从京中传来。 顾廷仪叫了暗卫进来,暗卫呈上信封,这不是从京中暗卫那里传来的消息,而是无羡公子送来的信。 顾廷仪把信拆开,目光飞快的掠过信纸。看到后面,顾廷仪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怎么会……” 第496章 皇后 王家倒了。 皇帝下旨,所有成年男子斩首示众,女子变卖为奴,不满十六岁的则全部流放北境寒苦之地。 起因是扈国公的妻子,一品诰命夫人梁氏,到皇帝面前举报了扈国公私制龙袍,意图不轨。皇帝龙颜大怒,立即招扈国公入宫,扈国公自然是抵死不认,皇帝便让梁氏来与他对质。不想太监去请的时候,发现梁氏已经在宫室之中悬梁自尽,就连贴身侍婢也触柱身亡了。 不止如此,太监在梁氏身上找到了血书,说自知死罪不求皇帝宽恕,前来举报只为儿女一条生路。 扈国公当即被打入了天牢,王家树倒猢狲散。 如今,只剩皇后依然禁足宫中。但皇帝还没有废后,不知皇帝是念在跟皇后多年夫妻的情分,还是扈国公夫人的血书恳求。 顾廷仪有些怔然,他从没想过王家内部会出现问题。和武侯府一样,像王家这样的大家族,在面临重大的外部危机时,会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加上多年发展出的党羽,这才能保证他们屹立不倒。 若是举报扈国公私制龙袍的是其他人,扈国公恐怕还有脱罪的机会,但扈国公夫人亲自带着龙袍去了紫微宫,以死检举,此事不管是不是真,都会是真的了。 顾廷仪挥退了暗卫,把信交给了锦瑟。 锦瑟看完之后,居然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兴奋,只觉得奇怪。即便是王家这段时间风雨飘摇,但这种大家族,只要不被完全灭掉,就能有机会东山再起。所以一旦觉得撑不住了,这样的家族都会选择壁虎断尾,保留火种以图将来。 可梁氏的做法,等于直接将整个王家送上了绝路。私制龙袍这种大罪,王家全族无一人可以幸免。就算皇帝能看在梁氏以死检举的份儿上,留下皇后和原户部尚书的性命,他们也不过苟延残喘,处境悲凉。 “皇后迟早是要被废的,有这样谋逆的父亲,她无法继续坐在凤位上。”顾廷仪语气有些复杂,“阿锦,无论如何,你的仇总算是报了。” 诚然,皇后那样骄傲的人,现在家族也没有了,若是被废,定不会独活。 锦瑟沉默片刻:“回京,立刻回去,我想赶在皇后死之前,见她一面。” 不像来时那样车马慢行,顾廷仪在湖州雇了船,直接走水路回京。未至五月,两人已经回到了京城。 锦瑟立即入宫,去皇帝面前求见皇后。皇帝允了,锦瑟便直奔凤仪殿而去。 昔日花团锦簇的凤仪殿,此时显得凄凉而落寞。宫中的丫鬟太监几乎都处死的处死,关押的关押,就只剩皇后和她身边的大宫女宜兰。 皇后虽然还没被废,这种待遇,也与被废差不多了。 皇后看到锦瑟,微微挺了下脊背,扬起下巴,一如既往的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怎么,听说本宫遭难,你特意从湖州赶回来奚落本宫吗?” 锦瑟笑了:“你如今这般境况,还需要我来奚落吗?天道好轮回,你落到这般田地,也是你王家自作孽。” “本宫的父亲是被人陷害的!他从来没有意图皇位,更不可能私制龙袍!”皇后忽然激动起来,“是你,定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对不对?你是不是给本宫的母亲用了什么迷人心智的药物,是你对不对?” “不是我。”锦瑟依然笑着,“你们得罪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死都不知道背后下黑手的人是谁。” “就是你,一定是你,只有你才会用这种惑人妖术。”皇后却死盯着锦瑟,“你记住,就算本宫变成了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这个妖女!” “其实我来,只是问你个问题。”锦瑟迎着皇后的目光,直直看着她,“那封信里毒药,是你下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后癫狂大笑,“只可惜,你竟然活着回来了。” 锦瑟的眸子暗了暗:“皇后娘娘,您做过的事,锦瑟都会铭记在心。锦瑟知道,如今您已经无所畏惧,但锦瑟依然想劝您一句,好好保重。” “您的母亲为了您牺牲了自己,况且您还有琦瑄呢,您若死了,她就跟我一样成了没娘的孩子。没娘的孩子会多苦,您不会不清楚。就算您被废了,您也得努力的活着,否则将来琦瑄有什么事,可没人再帮她出谋划策了。” “你不许动琦瑄!”皇后猛地站了起来,就要往锦瑟身上扑。 喜鹊立刻张开双臂护在了锦瑟前面,不过皇后也没扑过来,而是被身边的宜兰一把抱住,拉了回去。 “皇后娘娘,陛下请您切勿动气。”宜兰将皇后请回了凤位。 皇后恨恨的瞪了宜兰一眼,却没有说什么,显然是有所顾忌。 锦瑟瞥了一眼宜兰,呵,原来她是皇帝的人。皇帝也真够小心的,自己的妻子身边,竟然还放了人。这个时候宜兰还待在凤仪殿,想来也是在看着皇后,不让她死了。 “母后,嗯,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这样称呼您了。”锦瑟盯着皇后的眼睛,微微曲了曲膝,“为了琦瑄姐姐,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儿臣告退了。” “妖女,你若敢动琦瑄一根汗毛,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凄厉的叫喊声从锦瑟背后传来,锦瑟没有回头,自顾离开了凤仪殿。她没打算再对付琦瑄,没了皇后,不需要自己多做什么,琦瑄也完了。 “主子,皇后娘娘一直待您刻薄,您为什么还要她保重身体呢?”喜鹊不明所以的问锦瑟。 锦瑟微微一笑:“死多容易,两眼一闭,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有她活着,生不如死却不能死的活着,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惩罚。” 喜鹊恍然的点了下头:“主子,咱们是去琼花宫吗?” 锦瑟许久未入宫,也没跟赵世娴见过面了。如今赵世娴风头正盛,虽然她与锦瑟已经达成协议,但也不排除有些人上了高位便自以为是,翻脸不认人的。 “去看看。”锦瑟淡淡道。 第496章 皇后 王家倒了。 皇帝下旨,所有成年男子斩首示众,女子变卖为奴,不满十六岁的则全部流放北境寒苦之地。 起因是扈国公的妻子,一品诰命夫人梁氏,到皇帝面前举报了扈国公私制龙袍,意图不轨。皇帝龙颜大怒,立即招扈国公入宫,扈国公自然是抵死不认,皇帝便让梁氏来与他对质。不想太监去请的时候,发现梁氏已经在宫室之中悬梁自尽,就连贴身侍婢也触柱身亡了。 不止如此,太监在梁氏身上找到了血书,说自知死罪不求皇帝宽恕,前来举报只为儿女一条生路。 扈国公当即被打入了天牢,王家树倒猢狲散。 如今,只剩皇后依然禁足宫中。但皇帝还没有废后,不知皇帝是念在跟皇后多年夫妻的情分,还是扈国公夫人的血书恳求。 顾廷仪有些怔然,他从没想过王家内部会出现问题。和武侯府一样,像王家这样的大家族,在面临重大的外部危机时,会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加上多年发展出的党羽,这才能保证他们屹立不倒。 若是举报扈国公私制龙袍的是其他人,扈国公恐怕还有脱罪的机会,但扈国公夫人亲自带着龙袍去了紫微宫,以死检举,此事不管是不是真,都会是真的了。 顾廷仪挥退了暗卫,把信交给了锦瑟。 锦瑟看完之后,居然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兴奋,只觉得奇怪。即便是王家这段时间风雨飘摇,但这种大家族,只要不被完全灭掉,就能有机会东山再起。所以一旦觉得撑不住了,这样的家族都会选择壁虎断尾,保留火种以图将来。 可梁氏的做法,等于直接将整个王家送上了绝路。私制龙袍这种大罪,王家全族无一人可以幸免。就算皇帝能看在梁氏以死检举的份儿上,留下皇后和原户部尚书的性命,他们也不过苟延残喘,处境悲凉。 “皇后迟早是要被废的,有这样谋逆的父亲,她无法继续坐在凤位上。”顾廷仪语气有些复杂,“阿锦,无论如何,你的仇总算是报了。” 诚然,皇后那样骄傲的人,现在家族也没有了,若是被废,定不会独活。 锦瑟沉默片刻:“回京,立刻回去,我想赶在皇后死之前,见她一面。” 不像来时那样车马慢行,顾廷仪在湖州雇了船,直接走水路回京。未至五月,两人已经回到了京城。 锦瑟立即入宫,去皇帝面前求见皇后。皇帝允了,锦瑟便直奔凤仪殿而去。 昔日花团锦簇的凤仪殿,此时显得凄凉而落寞。宫中的丫鬟太监几乎都处死的处死,关押的关押,就只剩皇后和她身边的大宫女宜兰。 皇后虽然还没被废,这种待遇,也与被废差不多了。 皇后看到锦瑟,微微挺了下脊背,扬起下巴,一如既往的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怎么,听说本宫遭难,你特意从湖州赶回来奚落本宫吗?” 锦瑟笑了:“你如今这般境况,还需要我来奚落吗?天道好轮回,你落到这般田地,也是你王家自作孽。” “本宫的父亲是被人陷害的!他从来没有意图皇位,更不可能私制龙袍!”皇后忽然激动起来,“是你,定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对不对?你是不是给本宫的母亲用了什么迷人心智的药物,是你对不对?” “不是我。”锦瑟依然笑着,“你们得罪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死都不知道背后下黑手的人是谁。” “就是你,一定是你,只有你才会用这种惑人妖术。”皇后却死盯着锦瑟,“你记住,就算本宫变成了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这个妖女!” “其实我来,只是问你个问题。”锦瑟迎着皇后的目光,直直看着她,“那封信里毒药,是你下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后癫狂大笑,“只可惜,你竟然活着回来了。” 锦瑟的眸子暗了暗:“皇后娘娘,您做过的事,锦瑟都会铭记在心。锦瑟知道,如今您已经无所畏惧,但锦瑟依然想劝您一句,好好保重。” “您的母亲为了您牺牲了自己,况且您还有琦瑄呢,您若死了,她就跟我一样成了没娘的孩子。没娘的孩子会多苦,您不会不清楚。就算您被废了,您也得努力的活着,否则将来琦瑄有什么事,可没人再帮她出谋划策了。” “你不许动琦瑄!”皇后猛地站了起来,就要往锦瑟身上扑。 喜鹊立刻张开双臂护在了锦瑟前面,不过皇后也没扑过来,而是被身边的宜兰一把抱住,拉了回去。 “皇后娘娘,陛下请您切勿动气。”宜兰将皇后请回了凤位。 皇后恨恨的瞪了宜兰一眼,却没有说什么,显然是有所顾忌。 锦瑟瞥了一眼宜兰,呵,原来她是皇帝的人。皇帝也真够小心的,自己的妻子身边,竟然还放了人。这个时候宜兰还待在凤仪殿,想来也是在看着皇后,不让她死了。 “母后,嗯,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这样称呼您了。”锦瑟盯着皇后的眼睛,微微曲了曲膝,“为了琦瑄姐姐,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儿臣告退了。” “妖女,你若敢动琦瑄一根汗毛,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凄厉的叫喊声从锦瑟背后传来,锦瑟没有回头,自顾离开了凤仪殿。她没打算再对付琦瑄,没了皇后,不需要自己多做什么,琦瑄也完了。 “主子,皇后娘娘一直待您刻薄,您为什么还要她保重身体呢?”喜鹊不明所以的问锦瑟。 锦瑟微微一笑:“死多容易,两眼一闭,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有她活着,生不如死却不能死的活着,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惩罚。” 喜鹊恍然的点了下头:“主子,咱们是去琼花宫吗?” 锦瑟许久未入宫,也没跟赵世娴见过面了。如今赵世娴风头正盛,虽然她与锦瑟已经达成协议,但也不排除有些人上了高位便自以为是,翻脸不认人的。 “去看看。”锦瑟淡淡道。 第497章 前朝后宫各处争斗 已经成了主位娘娘,但赵世娴见到锦瑟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从前的态度,看不到半分嚣张之色。锦瑟暗自点头,赵世娴是聪明的,她明白后宫之中花无百日红,更何况她没有子嗣,随时都会登高跌重。 “公主看着气色不错。”赵世娴打量了一下锦瑟的面容,“听说公主去了湖州巡田,想来结果不错。” “是不错,湖州的水田果然好,南方的气候也比京城养人。”锦瑟笑了笑。 “看来相比京城,公主更喜欢南方。”赵世娴笑道,“如今公主的采邑在湖州,以后便可常去湖州小住些日子。” “是这么打算的。”锦瑟点头,“不知娘娘今后是如何打算?” 赵世娴脸色微变了一下,很快又挂起笑脸:“公主折煞嫔妾了,嫔妾哪里担得起公主一声娘娘。嫔妾出身卑微,想来到如今这位分上,也无法再有寸进了。不过嫔妾很知足,怎么说也熬到了主位上了,够了。” 锦瑟弯了下嘴角:“王家倒了,皇后的位置做不了太久了。虽说你上头还有几个人,不过你如今圣眷正浓,就没点想法?” “宫里那么多人,都眼巴巴的盯着那凤位,皇后的位置哪里轮得到嫔妾。”赵世娴笑着摇头,“嫔妾觉得,做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事,日日殚精竭虑,倒不如做个宠妃,逍遥快活。” “你倒是想的开。”锦瑟觉得赵世娴果然是个聪明的,懂分寸知深浅不妄想,如果今天赵世娴露出半分对后位的渴望,锦瑟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撇开,重新为顾云娇寻找帮手。 “嫔妾向来很想的开,只是襄婕妤就……”赵世娴表情显得有些为难,“自打萝采女没了之后,襄婕妤便一直缠绵病榻,恩宠大不如前。嫔妾觉得,襄婕妤是心病,只是这心病,却是最难治的。” 顾云娇有没有恩宠,锦瑟毫不在乎。该说的话她早就说过,顾云娇自己想不开,那是她的事。只要她老老实实待在后宫别惹麻烦,就足够了。 “那就拜托昭容多照看一下襄婕妤的身子,本宫只求她平安就好。”锦瑟淡淡道。 “这是自然。”赵世娴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锦瑟准备走了。赵世娴看着锦瑟欲言又止,锦瑟眉心微蹙:“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公主,有件事情您听说了吗?王夫人进宫检举扈国公的事。” “知道,怎么了?” “王夫人悬梁自尽,她身边的婢女也触柱身亡了,御医找不出任何证据能证明她们是被人所害。但这件事情之中大有文章,公主您以为,王夫人为何会来检举自己的丈夫?” 锦瑟看着赵世娴,这件事她跟顾廷仪都觉得蹊跷,赵世娴觉得奇怪也正常。只是赵世娴为何要跟自己提起,当时自己远在湖州,难不成赵世娴以为,这件事是她在背后谋划的? “此事与我无关。”锦瑟正色道,“昭容也不要再提了,当心祸从口出。” 赵世娴连忙低头称是,派人将锦瑟送出了琼花宫。 不出锦瑟所料,三日之后,宫里传来消息,皇后被废入冷宫,原户部尚书则贬为庶人逐出京城。后位空悬,后宫里免不了又要起一番争斗,不过这些都与锦瑟无关,她只关心云锦阁赚了多少银子。 宝月从湖州发回的信件里,将云锦阁和湖州工厂的情况做了详细的汇报。一切正在按照锦瑟之前搭好的框架,有条不紊的进行。湖州知府非常配合,毕竟多了一笔收入,湖州的工厂已经开始制作产品了。 宝里蝶的情况也通过暗卫传了过来,蛊神教此时内斗十分凶猛,好在宝里蝶跟苍河身边不仅有马龙阿鬼贴身保护,还有顾家暗卫的帮助,性命无忧。宝里蝶将月亮河洪水归咎于大长老处事不仁,受到了蛊神的惩罚,还有苍河这个前任教主指定的继承人在前,借机拉拢了不少寨子。 西南内斗,后宫也不安稳,短短两个月,主位上的娘娘们斗得如同红了眼的斗鸡,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好让自己踏上凤位。这其中只有两个人置身事外,一个是根本对后位没兴趣的赵世娴,另一个则是陪在皇帝身边最久的纯妃。 七月末,大暑的天气,这场后宫争斗终于以楚王的生母闵昭容被贬为婕妤而告终。皇帝也被烦得半死,晋了纯妃为纯贵妃,摄六宫事,赵世娴也因为不争不抢捞了个嫔位。 虽然没有昭仪的名位,但在后宫里,纯贵妃已然位同副后,四皇子燕王更是重新成为了所有皇子之中,最受瞩目的一位。 前朝更是少不了厮杀,每一个大家族倒下,都会腾出不少油水充足的官位和渠道,王家倒了,他们原有的资源,自然成为所有人都争夺的东西。顾家没有出手,这是顾锡儒从西南特意传信回来,郑重告知顾廷仪的。 顾廷仪也明白父亲的担心,虎踞州建立在即,顾锡儒即将成为镇国公,若此时顾家再出风头,皇帝心中的不满自然更盛。 何况顾廷仪也忙着呢,顾家不需要争夺这些资源,但顾家的盟友需要。顾家主动退让的姿态,更是在盟友之中挣足了好感度。 锦瑟跟往常一样翻看着云锦阁的账目,秋季走秀已经在筹备了,云锦阁在之前支出大笔银子形成产业链的回报也出来了。云锦阁暗处的收入已经开始超过云锦阁主店,毕竟云锦阁的东西都贵的离谱,富人毕竟是少数,而那些给“给云锦阁供货的店铺”,不仅价格更低廉,产品类目也更广泛。买不起云锦阁的东西,大家还可以退而求其次,云锦阁的品牌效应之下,赚的钱自然多了起来。 锦瑟正在琢磨是不是给顾廷晓去封信,让他看看能不能拉拢宝月。虽然宁香伶并不知道锦瑟的谋划,但锦瑟相信,即便以后顾家反了,宁香伶和余治也不会离自己而去。湖州是云锦阁南方的大本营,如果宝月成为真正的自己人,那云锦阁就真的是铁板一块了。 “锦瑟,西南来信。”巫怀安忽然闯进了屋子,甚至没有像从前一样敲门,先知会喜鹊。 喜鹊吓了一跳,锦瑟的脸色也变了变。 一定是出大事了。 第497章 前朝后宫各处争斗 已经成了主位娘娘,但赵世娴见到锦瑟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从前的态度,看不到半分嚣张之色。锦瑟暗自点头,赵世娴是聪明的,她明白后宫之中花无百日红,更何况她没有子嗣,随时都会登高跌重。 “公主看着气色不错。”赵世娴打量了一下锦瑟的面容,“听说公主去了湖州巡田,想来结果不错。” “是不错,湖州的水田果然好,南方的气候也比京城养人。”锦瑟笑了笑。 “看来相比京城,公主更喜欢南方。”赵世娴笑道,“如今公主的采邑在湖州,以后便可常去湖州小住些日子。” “是这么打算的。”锦瑟点头,“不知娘娘今后是如何打算?” 赵世娴脸色微变了一下,很快又挂起笑脸:“公主折煞嫔妾了,嫔妾哪里担得起公主一声娘娘。嫔妾出身卑微,想来到如今这位分上,也无法再有寸进了。不过嫔妾很知足,怎么说也熬到了主位上了,够了。” 锦瑟弯了下嘴角:“王家倒了,皇后的位置做不了太久了。虽说你上头还有几个人,不过你如今圣眷正浓,就没点想法?” “宫里那么多人,都眼巴巴的盯着那凤位,皇后的位置哪里轮得到嫔妾。”赵世娴笑着摇头,“嫔妾觉得,做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事,日日殚精竭虑,倒不如做个宠妃,逍遥快活。” “你倒是想的开。”锦瑟觉得赵世娴果然是个聪明的,懂分寸知深浅不妄想,如果今天赵世娴露出半分对后位的渴望,锦瑟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撇开,重新为顾云娇寻找帮手。 “嫔妾向来很想的开,只是襄婕妤就……”赵世娴表情显得有些为难,“自打萝采女没了之后,襄婕妤便一直缠绵病榻,恩宠大不如前。嫔妾觉得,襄婕妤是心病,只是这心病,却是最难治的。” 顾云娇有没有恩宠,锦瑟毫不在乎。该说的话她早就说过,顾云娇自己想不开,那是她的事。只要她老老实实待在后宫别惹麻烦,就足够了。 “那就拜托昭容多照看一下襄婕妤的身子,本宫只求她平安就好。”锦瑟淡淡道。 “这是自然。”赵世娴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锦瑟准备走了。赵世娴看着锦瑟欲言又止,锦瑟眉心微蹙:“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公主,有件事情您听说了吗?王夫人进宫检举扈国公的事。” “知道,怎么了?” “王夫人悬梁自尽,她身边的婢女也触柱身亡了,御医找不出任何证据能证明她们是被人所害。但这件事情之中大有文章,公主您以为,王夫人为何会来检举自己的丈夫?” 锦瑟看着赵世娴,这件事她跟顾廷仪都觉得蹊跷,赵世娴觉得奇怪也正常。只是赵世娴为何要跟自己提起,当时自己远在湖州,难不成赵世娴以为,这件事是她在背后谋划的? “此事与我无关。”锦瑟正色道,“昭容也不要再提了,当心祸从口出。” 赵世娴连忙低头称是,派人将锦瑟送出了琼花宫。 不出锦瑟所料,三日之后,宫里传来消息,皇后被废入冷宫,原户部尚书则贬为庶人逐出京城。后位空悬,后宫里免不了又要起一番争斗,不过这些都与锦瑟无关,她只关心云锦阁赚了多少银子。 宝月从湖州发回的信件里,将云锦阁和湖州工厂的情况做了详细的汇报。一切正在按照锦瑟之前搭好的框架,有条不紊的进行。湖州知府非常配合,毕竟多了一笔收入,湖州的工厂已经开始制作产品了。 宝里蝶的情况也通过暗卫传了过来,蛊神教此时内斗十分凶猛,好在宝里蝶跟苍河身边不仅有马龙阿鬼贴身保护,还有顾家暗卫的帮助,性命无忧。宝里蝶将月亮河洪水归咎于大长老处事不仁,受到了蛊神的惩罚,还有苍河这个前任教主指定的继承人在前,借机拉拢了不少寨子。 西南内斗,后宫也不安稳,短短两个月,主位上的娘娘们斗得如同红了眼的斗鸡,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好让自己踏上凤位。这其中只有两个人置身事外,一个是根本对后位没兴趣的赵世娴,另一个则是陪在皇帝身边最久的纯妃。 七月末,大暑的天气,这场后宫争斗终于以楚王的生母闵昭容被贬为婕妤而告终。皇帝也被烦得半死,晋了纯妃为纯贵妃,摄六宫事,赵世娴也因为不争不抢捞了个嫔位。 虽然没有昭仪的名位,但在后宫里,纯贵妃已然位同副后,四皇子燕王更是重新成为了所有皇子之中,最受瞩目的一位。 前朝更是少不了厮杀,每一个大家族倒下,都会腾出不少油水充足的官位和渠道,王家倒了,他们原有的资源,自然成为所有人都争夺的东西。顾家没有出手,这是顾锡儒从西南特意传信回来,郑重告知顾廷仪的。 顾廷仪也明白父亲的担心,虎踞州建立在即,顾锡儒即将成为镇国公,若此时顾家再出风头,皇帝心中的不满自然更盛。 何况顾廷仪也忙着呢,顾家不需要争夺这些资源,但顾家的盟友需要。顾家主动退让的姿态,更是在盟友之中挣足了好感度。 锦瑟跟往常一样翻看着云锦阁的账目,秋季走秀已经在筹备了,云锦阁在之前支出大笔银子形成产业链的回报也出来了。云锦阁暗处的收入已经开始超过云锦阁主店,毕竟云锦阁的东西都贵的离谱,富人毕竟是少数,而那些给“给云锦阁供货的店铺”,不仅价格更低廉,产品类目也更广泛。买不起云锦阁的东西,大家还可以退而求其次,云锦阁的品牌效应之下,赚的钱自然多了起来。 锦瑟正在琢磨是不是给顾廷晓去封信,让他看看能不能拉拢宝月。虽然宁香伶并不知道锦瑟的谋划,但锦瑟相信,即便以后顾家反了,宁香伶和余治也不会离自己而去。湖州是云锦阁南方的大本营,如果宝月成为真正的自己人,那云锦阁就真的是铁板一块了。 “锦瑟,西南来信。”巫怀安忽然闯进了屋子,甚至没有像从前一样敲门,先知会喜鹊。 喜鹊吓了一跳,锦瑟的脸色也变了变。 一定是出大事了。 第498章 那是我爹 “喜鹊,你先出去。”锦瑟定了定神。 喜鹊快步出了屋子,将房门也关上了。 巫怀安没有拿信,口头向锦瑟转述:“刚传来的消息,顾锡儒遇刺身亡。密信已经由人送去城外军营,顾廷仪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什么!”锦瑟猛地站了起来,甚至带翻了椅子,“你说顾锡儒死了?怎么可能!他身边那么多暗卫,怎么会遇刺身亡!” “是真的。”巫怀安看着锦瑟的眼睛,“锦瑟,顾锡儒死了,我猜测是皇帝动的手。” 锦瑟脑子已经乱了:“不会的,皇帝已经在着手建立虎踞州的事,怎么会杀了顾锡儒?他还要顾锡儒帮他镇着蛊神教的人,他不会这么做的。” “蛊神教内乱,皇帝不是不知道。大长老向皇帝求援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情。如今西南没乱,是因为还有朝辉大军在侧,皇帝需要西南彻底乱起来,让他们内耗。到时西南内部空虚,便是没有顾锡儒,一样建的起虎踞州。”巫怀安的声音冷静到冷酷,“西南撤军,顾锡儒就是凯旋,你觉得皇帝会让他凯旋京师吗?” 巫怀安说的没错,顾锡儒的存在是为了震慑西南,当初为了给顾锡儒减少压力,宝里蝶主动提出回蛊神教起事。如今蛊神教乱了,却没想到,这成了皇帝眼里除掉顾锡儒的好机会。 “你能确定是皇帝动的手吗?”锦瑟眼眸低垂,“说不定是大长老狗急跳墙……” “不是有内应,谁敢去几十万大军之中刺杀主帅,还能成功得手?”巫怀安平静道,“即便是蛊神教大长老亲自出手也不行。” 锦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不想承认。 皇帝多疑,此次前朝争斗,所有人一起瓜分王家,虽然顾家没有占什么便宜,但顾家的盟友拿了好处,在皇帝眼里等同于顾家也拿了好处。皇帝动手了,顾家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这件事来的太突然,湖州还没有经营好,现银虽然存储了不少,但粮草却远远不够。顾廷仪和顾廷晓招募的私军也只有两万,人刚到湖州还未安顿好,此时举旗,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锦瑟咬着嘴唇,现在该怎么办? 焦灼之际,顾廷仪回来了。 “阿锦。”顾廷仪看到巫怀安,便明白锦瑟已经知道了,“我已经通知了大哥让他小心,等皇帝那边正式来了消息,我会亲自去西南扶棺。” 顾廷仪比锦瑟想象的冷静许多,只是紧绷的面容,能让人看出他正在强忍丧父的沉痛。 “不行。”巫怀安立刻阻止,“侯爷不在了,你便是顾家的新家主,西南太危险,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顾廷仪看着巫怀安的眼睛,“若是我再遇刺,我们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是了,顾廷仪是要谋反的,他得先拿出个正当理由,他得站在道德的那一面,否则即便顾家再委屈,也是乱臣贼子。 “侯爷在大军之中重重保护,都落得这个下场,你去扶棺,你能带多少人?”巫怀安黑着脸,“你们确实需要理由,但你没必要以身犯险,让你四弟去,他是更适合的人选。” “不成,四弟只是个文弱书生,哪里能护得自己周全。”顾廷仪拒绝的非常干脆,“我去扶棺,接任武侯爵位,名正言顺。” “可你若回不来,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巫怀安隐有怒意,“你想过锦瑟没有?你若去了,她一个人,怎么护得顾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安全?” “那是我爹!”顾廷仪忽然红着眼睛怒吼了一句。 巫怀安沉默了。 顾廷仪不是不明白,然而此时,他无法保持绝对的理智。巫怀安说的都有道理,他的担忧也没错,但再怎么说,顾锡儒都是顾廷仪的亲生父亲,他生他养他,以他为骄傲。如今顾锡儒不在了,顾廷仪怎么可能只将这场丧事当作一个单纯的借口? “阿锦……”顾廷仪走到锦瑟身边,眼眸低垂,“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个决定不够理智,我也知道此去危险重重,但我必须去。” “你不必说了,我懂。”锦瑟握住顾廷仪的手臂,“你去,顾家有我,京城里的人我会护好,一个都不会有事的。” “阿锦,对不起。”顾廷仪依然垂着头,“嫁给我,你几乎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胡说什么呢,嫁给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锦瑟温柔微笑。 时间紧迫,顾廷仪要安排去西南扶棺的事,还得准备其他的,并未多留又出去了,只嘱咐锦瑟,此事先不要告知家里任何人。 顾廷仪走后,巫怀安皱眉看着锦瑟道:“皇帝既然动手了,就不会留任何余地。你的恩宠怎么来的,你不是不明白,你有什么能力护得顾家剩余的人安全?” “让我想想。”锦瑟坐在了贵妃榻上,眉心紧蹙。 顾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必然是用最快的速度转移才能安全。顾廷仪跟顾廷晓这些年来虽然有所准备,但想让顾家这么多人一下子都出去,太容易被发现,也太难做到。 “或许,到了该借力的时候了。”巫怀安目光灼灼,“圣女殿下,去见见天兴祠的教主。” 锦瑟身子一颤,这么做,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第498章 那是我爹 “喜鹊,你先出去。”锦瑟定了定神。 喜鹊快步出了屋子,将房门也关上了。 巫怀安没有拿信,口头向锦瑟转述:“刚传来的消息,顾锡儒遇刺身亡。密信已经由人送去城外军营,顾廷仪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什么!”锦瑟猛地站了起来,甚至带翻了椅子,“你说顾锡儒死了?怎么可能!他身边那么多暗卫,怎么会遇刺身亡!” “是真的。”巫怀安看着锦瑟的眼睛,“锦瑟,顾锡儒死了,我猜测是皇帝动的手。” 锦瑟脑子已经乱了:“不会的,皇帝已经在着手建立虎踞州的事,怎么会杀了顾锡儒?他还要顾锡儒帮他镇着蛊神教的人,他不会这么做的。” “蛊神教内乱,皇帝不是不知道。大长老向皇帝求援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情。如今西南没乱,是因为还有朝辉大军在侧,皇帝需要西南彻底乱起来,让他们内耗。到时西南内部空虚,便是没有顾锡儒,一样建的起虎踞州。”巫怀安的声音冷静到冷酷,“西南撤军,顾锡儒就是凯旋,你觉得皇帝会让他凯旋京师吗?” 巫怀安说的没错,顾锡儒的存在是为了震慑西南,当初为了给顾锡儒减少压力,宝里蝶主动提出回蛊神教起事。如今蛊神教乱了,却没想到,这成了皇帝眼里除掉顾锡儒的好机会。 “你能确定是皇帝动的手吗?”锦瑟眼眸低垂,“说不定是大长老狗急跳墙……” “不是有内应,谁敢去几十万大军之中刺杀主帅,还能成功得手?”巫怀安平静道,“即便是蛊神教大长老亲自出手也不行。” 锦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不想承认。 皇帝多疑,此次前朝争斗,所有人一起瓜分王家,虽然顾家没有占什么便宜,但顾家的盟友拿了好处,在皇帝眼里等同于顾家也拿了好处。皇帝动手了,顾家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这件事来的太突然,湖州还没有经营好,现银虽然存储了不少,但粮草却远远不够。顾廷仪和顾廷晓招募的私军也只有两万,人刚到湖州还未安顿好,此时举旗,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锦瑟咬着嘴唇,现在该怎么办? 焦灼之际,顾廷仪回来了。 “阿锦。”顾廷仪看到巫怀安,便明白锦瑟已经知道了,“我已经通知了大哥让他小心,等皇帝那边正式来了消息,我会亲自去西南扶棺。” 顾廷仪比锦瑟想象的冷静许多,只是紧绷的面容,能让人看出他正在强忍丧父的沉痛。 “不行。”巫怀安立刻阻止,“侯爷不在了,你便是顾家的新家主,西南太危险,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顾廷仪看着巫怀安的眼睛,“若是我再遇刺,我们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是了,顾廷仪是要谋反的,他得先拿出个正当理由,他得站在道德的那一面,否则即便顾家再委屈,也是乱臣贼子。 “侯爷在大军之中重重保护,都落得这个下场,你去扶棺,你能带多少人?”巫怀安黑着脸,“你们确实需要理由,但你没必要以身犯险,让你四弟去,他是更适合的人选。” “不成,四弟只是个文弱书生,哪里能护得自己周全。”顾廷仪拒绝的非常干脆,“我去扶棺,接任武侯爵位,名正言顺。” “可你若回不来,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巫怀安隐有怒意,“你想过锦瑟没有?你若去了,她一个人,怎么护得顾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安全?” “那是我爹!”顾廷仪忽然红着眼睛怒吼了一句。 巫怀安沉默了。 顾廷仪不是不明白,然而此时,他无法保持绝对的理智。巫怀安说的都有道理,他的担忧也没错,但再怎么说,顾锡儒都是顾廷仪的亲生父亲,他生他养他,以他为骄傲。如今顾锡儒不在了,顾廷仪怎么可能只将这场丧事当作一个单纯的借口? “阿锦……”顾廷仪走到锦瑟身边,眼眸低垂,“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个决定不够理智,我也知道此去危险重重,但我必须去。” “你不必说了,我懂。”锦瑟握住顾廷仪的手臂,“你去,顾家有我,京城里的人我会护好,一个都不会有事的。” “阿锦,对不起。”顾廷仪依然垂着头,“嫁给我,你几乎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胡说什么呢,嫁给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锦瑟温柔微笑。 时间紧迫,顾廷仪要安排去西南扶棺的事,还得准备其他的,并未多留又出去了,只嘱咐锦瑟,此事先不要告知家里任何人。 顾廷仪走后,巫怀安皱眉看着锦瑟道:“皇帝既然动手了,就不会留任何余地。你的恩宠怎么来的,你不是不明白,你有什么能力护得顾家剩余的人安全?” “让我想想。”锦瑟坐在了贵妃榻上,眉心紧蹙。 顾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必然是用最快的速度转移才能安全。顾廷仪跟顾廷晓这些年来虽然有所准备,但想让顾家这么多人一下子都出去,太容易被发现,也太难做到。 “或许,到了该借力的时候了。”巫怀安目光灼灼,“圣女殿下,去见见天兴祠的教主。” 锦瑟身子一颤,这么做,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第499章 全是障眼法 不等锦瑟去找,从来对做宴没有任何兴趣的无羡公子,给顾廷仪夫妻下了帖子,请他们过门去家中赴宴赏花。去之前,锦瑟跟顾廷仪说了巫怀安的建议。 顾廷仪觉得,无羡公子怕是已经得了顾锡儒去世的消息,此番赴宴赏花是假,再次商议联合之事才是真。 果不其然,到了无羡公子的家中,发现所谓的宴席,只请了顾廷仪和锦瑟夫妻两人。 从来一身白衣气质如谪仙的无羡公子,面色显得有些忧郁。也不绕弯子,开口就先说明了自己已知武侯过世的消息,请顾廷仪节哀。 顾廷仪绷着脸,只点了下头。 “今日请顾兄和公主前来,是为了曾经在闾山之时,提出的那个建议。”无羡公子很直白,“我知道你们兄弟的准备,也明白你们的顾虑。为表诚意,若是顾家愿意与我天兴祠联手,我们可以保证顾家所有人的安全。” 顾廷仪没开口,头微微低着。 “你怎么保证。”锦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时候,大家代表的是各自身后的利益团体,私人关系牵涉其中,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你们愿意配合,我们可以将顾家所有人转移出城,并且一个月之内,不会被皇帝发现。”无羡公子自信满满,“一个月的时间,足够顾家人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了。” “配合。”顾廷仪似乎是在咀嚼这个词,“所谓配合,就是把顾家所有人都交到你手上,由你来进行转移。之后你便能拿着顾家所有人的性命,来指使我跟大哥为你做事,是吗?” 锦瑟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这事大家心知肚明,明明有迂回的办法,何必直接挑破?看来顾锡儒的死,对顾廷仪的影响比自己想象的更大。 “武侯的具体死因,你们还不知道。”无羡公子忽然转了话题,“据我所知,武侯是死在一种剧毒之下。此毒由血莲子炼制,毒性霸道,便是只染上一点,立刻便会取了人性命。” 血莲子? 顾廷仪忽地抬了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在关注你们。”无羡公子表情平静,“公主在湖州中了毒,曾有人拿着血莲子去我同安堂的湖州分店询问过,当时我便上了心。” 血莲子十分罕见,只有昆仑山上的一位道人知道怎么种植。无羡公子曾经试图招揽过这位道人,不过没有成功,倒是让他得到了一颗血莲子。无羡公子对其毒性做过研究,但并未研制出破解血莲子毒性的药方。 后来这位道人被枢密院网罗麾下,从此血莲子便成了普通人再也得不到的东西。 “即便是鹤顶红,只要服用的数量少,及时抢救也有一线生机。只有血莲子此物,才是无药可解。”无羡公子悠然道,“血莲子成熟十分不易,一株血莲也只得五颗莲子。自那位道人进入枢密院,血莲便几乎成为了一个传说。此次忽然再次出现,只能说明他又培植出了成熟的血莲。否则便是皇后,又哪里能弄到血莲子来毒害公主?” “我问的是,你怎么就能断定,我父亲中的是血莲子的毒。”顾廷仪盯着无羡公子的眼睛。 “枢密院里,有我天兴祠的人。”无羡公子垂眸,“前段日子,皇帝拿走了两颗血莲子,皇后也想办法要走了一颗。算算日子,正好是用在你们身上。” 听完这句话,锦瑟的心忽然用力的跳了几下。 皇后只拿走了一颗血莲子,那顾廷仪香囊里的那颗……香药是李嬷嬷亲手填的,李嬷嬷就算不认识血莲子,也不可能随便就将这样的东西填进香囊去。 原来陪嫁的二十个丫鬟全都是障眼法,皇帝在自己身边真正的眼线,其实是李嬷嬷? “天兴祠可真是无孔不入。”顾廷仪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不过无羡公子的解释,也让顾廷仪跟锦瑟确定了,顾锡儒确实是死于皇帝之手,就连顾廷仪,皇帝也算进去了。只是不知为何,李嬷嬷并未直接用血莲子下毒,而是将血莲子填做了顾廷仪香囊里的香药。 “无羡公子的诚意,我们夫妻心领了。只是天兴祠经营这么多年,顾家的势力远远不如,我们如何能将顾家人放心的交给你们来转移?”锦瑟咬了咬牙,“除非,你们迎我回天兴祠,正式承认我圣女的身份,让我在重要的教众身上,全都种下戮心誓。” 无羡公子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有些讶异的看着锦瑟,半晌没有开口。 顾廷仪哼笑了一声:“怎么,不愿意?” 无羡公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巫怀安出走之后,是追随了你。我之前就觉得奇怪,顾兄对我天兴祠的结构为何知道的那么清楚,有这个前任大祭司在,天兴祠在你们眼里,还有什么秘密?” “那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什么呢,博彦兄,教主,还是,九皇子殿下?”顾廷仪的语气咄咄逼人。 “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无羡公子似乎并不意外顾廷仪知道他的身份,“当初三番五次想抓公主的人,其实与我天兴祠也是盟友。说起来,他与公主还是血亲。” 无羡公子微微一笑:“曾经在西凉为质的大皇子赵拓,如今是武林盟主。他改名换姓,潜伏多年,祝台行刺是他一手策划,为的就是给皇帝出战西南的借口。对了,去年他已经与自己母妃相认,且控制了楚王。他早想拉拢顾家,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武侯过世,他一定很希望顾家举旗谋反,届时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顾廷仪的瞳孔顿时收缩如针,他没想到大皇子还活着,并且暗中谋划了这么多事。如果自己一无所知之下举起谋反,恐怕正中他下怀。 但他更没想到,无羡公子竟然会把这些事全都告诉他。他们不是盟友吗,顾家跟大皇子相比,孰轻孰重自不必言说,无羡公子这态度,显然是选择了顾家,而不是对自己更有利的大皇子。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顾廷仪面色肃然,“顾家的势力,绝对比不上能号令江湖群雄,还有纯妃和楚王相助的大皇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499章 全是障眼法 不等锦瑟去找,从来对做宴没有任何兴趣的无羡公子,给顾廷仪夫妻下了帖子,请他们过门去家中赴宴赏花。去之前,锦瑟跟顾廷仪说了巫怀安的建议。 顾廷仪觉得,无羡公子怕是已经得了顾锡儒去世的消息,此番赴宴赏花是假,再次商议联合之事才是真。 果不其然,到了无羡公子的家中,发现所谓的宴席,只请了顾廷仪和锦瑟夫妻两人。 从来一身白衣气质如谪仙的无羡公子,面色显得有些忧郁。也不绕弯子,开口就先说明了自己已知武侯过世的消息,请顾廷仪节哀。 顾廷仪绷着脸,只点了下头。 “今日请顾兄和公主前来,是为了曾经在闾山之时,提出的那个建议。”无羡公子很直白,“我知道你们兄弟的准备,也明白你们的顾虑。为表诚意,若是顾家愿意与我天兴祠联手,我们可以保证顾家所有人的安全。” 顾廷仪没开口,头微微低着。 “你怎么保证。”锦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时候,大家代表的是各自身后的利益团体,私人关系牵涉其中,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你们愿意配合,我们可以将顾家所有人转移出城,并且一个月之内,不会被皇帝发现。”无羡公子自信满满,“一个月的时间,足够顾家人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了。” “配合。”顾廷仪似乎是在咀嚼这个词,“所谓配合,就是把顾家所有人都交到你手上,由你来进行转移。之后你便能拿着顾家所有人的性命,来指使我跟大哥为你做事,是吗?” 锦瑟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这事大家心知肚明,明明有迂回的办法,何必直接挑破?看来顾锡儒的死,对顾廷仪的影响比自己想象的更大。 “武侯的具体死因,你们还不知道。”无羡公子忽然转了话题,“据我所知,武侯是死在一种剧毒之下。此毒由血莲子炼制,毒性霸道,便是只染上一点,立刻便会取了人性命。” 血莲子? 顾廷仪忽地抬了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在关注你们。”无羡公子表情平静,“公主在湖州中了毒,曾有人拿着血莲子去我同安堂的湖州分店询问过,当时我便上了心。” 血莲子十分罕见,只有昆仑山上的一位道人知道怎么种植。无羡公子曾经试图招揽过这位道人,不过没有成功,倒是让他得到了一颗血莲子。无羡公子对其毒性做过研究,但并未研制出破解血莲子毒性的药方。 后来这位道人被枢密院网罗麾下,从此血莲子便成了普通人再也得不到的东西。 “即便是鹤顶红,只要服用的数量少,及时抢救也有一线生机。只有血莲子此物,才是无药可解。”无羡公子悠然道,“血莲子成熟十分不易,一株血莲也只得五颗莲子。自那位道人进入枢密院,血莲便几乎成为了一个传说。此次忽然再次出现,只能说明他又培植出了成熟的血莲。否则便是皇后,又哪里能弄到血莲子来毒害公主?” “我问的是,你怎么就能断定,我父亲中的是血莲子的毒。”顾廷仪盯着无羡公子的眼睛。 “枢密院里,有我天兴祠的人。”无羡公子垂眸,“前段日子,皇帝拿走了两颗血莲子,皇后也想办法要走了一颗。算算日子,正好是用在你们身上。” 听完这句话,锦瑟的心忽然用力的跳了几下。 皇后只拿走了一颗血莲子,那顾廷仪香囊里的那颗……香药是李嬷嬷亲手填的,李嬷嬷就算不认识血莲子,也不可能随便就将这样的东西填进香囊去。 原来陪嫁的二十个丫鬟全都是障眼法,皇帝在自己身边真正的眼线,其实是李嬷嬷? “天兴祠可真是无孔不入。”顾廷仪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不过无羡公子的解释,也让顾廷仪跟锦瑟确定了,顾锡儒确实是死于皇帝之手,就连顾廷仪,皇帝也算进去了。只是不知为何,李嬷嬷并未直接用血莲子下毒,而是将血莲子填做了顾廷仪香囊里的香药。 “无羡公子的诚意,我们夫妻心领了。只是天兴祠经营这么多年,顾家的势力远远不如,我们如何能将顾家人放心的交给你们来转移?”锦瑟咬了咬牙,“除非,你们迎我回天兴祠,正式承认我圣女的身份,让我在重要的教众身上,全都种下戮心誓。” 无羡公子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有些讶异的看着锦瑟,半晌没有开口。 顾廷仪哼笑了一声:“怎么,不愿意?” 无羡公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巫怀安出走之后,是追随了你。我之前就觉得奇怪,顾兄对我天兴祠的结构为何知道的那么清楚,有这个前任大祭司在,天兴祠在你们眼里,还有什么秘密?” “那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什么呢,博彦兄,教主,还是,九皇子殿下?”顾廷仪的语气咄咄逼人。 “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无羡公子似乎并不意外顾廷仪知道他的身份,“当初三番五次想抓公主的人,其实与我天兴祠也是盟友。说起来,他与公主还是血亲。” 无羡公子微微一笑:“曾经在西凉为质的大皇子赵拓,如今是武林盟主。他改名换姓,潜伏多年,祝台行刺是他一手策划,为的就是给皇帝出战西南的借口。对了,去年他已经与自己母妃相认,且控制了楚王。他早想拉拢顾家,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武侯过世,他一定很希望顾家举旗谋反,届时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顾廷仪的瞳孔顿时收缩如针,他没想到大皇子还活着,并且暗中谋划了这么多事。如果自己一无所知之下举起谋反,恐怕正中他下怀。 但他更没想到,无羡公子竟然会把这些事全都告诉他。他们不是盟友吗,顾家跟大皇子相比,孰轻孰重自不必言说,无羡公子这态度,显然是选择了顾家,而不是对自己更有利的大皇子。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顾廷仪面色肃然,“顾家的势力,绝对比不上能号令江湖群雄,还有纯妃和楚王相助的大皇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500章 联合 “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很单纯。我知道西凉想复国难上加难,我只是想给曾经的西凉人一片容身之所。”无羡公子的眼眸之中,浮现出几分凄凉之色,“我与大公子相识数载,对他的为人再清楚不过。将来若是他做了皇帝,我不对他俯首称臣,他一定会将天兴祠连根拔起。” “即便他初登大宝实力不稳,西凉弹丸之地,如何跟朝辉对抗,天兴祠覆灭是迟早的事情。西凉人已经死的够多了,我不想他们再做更多无谓的牺牲。” “但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朝云公主。你们不是那种人,你们会给天兴祠一条活路。”无羡公子淡淡看向锦瑟,“即便只是为了你的母亲。” 锦瑟觉得,顾家是否跟天兴祠联合,自己还是不要拿主意的好,便偏过脸去,语气有点不自然:“我母妃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死了?呵呵。”无羡公子笑了,“她若死了,你身上血莲子的毒是谁解的?” 锦瑟忽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帛夫人是我母妃?她在哪儿,她为什么不跟我相认!” “这你就得去问巫怀安了。”无羡公子拈起身边的茶抿了一口,“十几年了,如果她不帮你解毒,我也想不到她还活着。至于她的下落,我也不知道。不过若大家联手,想来能赶在大公子之前,找到她们。” 锦瑟下意识的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忽地笑了:“前任圣女,你也不想她落在赵拓手里。既然你说之前三番五次想抓锦瑟的就是他,想来你们这盟友之间,也不是没有嫌隙。他明知锦瑟是你天兴祠的准圣女,还险些害死她,不是说圣女的血脉对天兴祠极为重要,如果圣女死了,整个天兴祠都会受影响吗?” “没错。”无羡公子承认的干脆,“赵拓为人太过阴狠,做事不择手段。这也是我不选他,选你们的原因。” “无羡公子是不是太高看我顾家了,也高看了天兴祠。”顾廷仪看着无羡公子的眼睛,“我们两方联手,实力能超过赵拓吗?” 无羡公子毫不避讳的迎上顾廷仪的目光:“我与他之间的实力,从前一直在伯仲之间。然有了纯妃和楚王相助,他的实力便超过我两分。若是能加上顾家,以顾家在朝辉的影响力,即便无法与之相比,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顾廷仪看向锦瑟:“你觉得呢?” 锦瑟脑子有点乱,她的思维还停留在之前无羡公子说辰妃没死的事情上。她很想立刻找到辰妃,但朝辉这么大,辰妃又是有心想躲,找起来恐怕不容易。如果能跟无羡公子联手,加上他的情报网络,能更容易找到辰妃。 但这是一场豪赌,压上的是整个顾家,锦瑟也不可能只为一己私欲就让顾廷仪答应联合。不过显然,与天兴祠联合,比顾家孤军奋战更有把握。只是不能把宝全压在天兴祠上,顾家岂不是没了任何保证? 顾廷仪见锦瑟久久不语,也知道她拿不定主意,便看向无羡公子:“蛊神教内乱之事,不知博彦兄可有耳闻?” “知道。”无羡公子点头,“蛊神教大长老与我们也有往来,但此人心胸狭窄,眼界不宽,权力欲虽重,却只想在西南做他的土皇帝。在我看来,不足为虑。” “这么说,博彦兄也不看好大长老?”顾廷仪似笑非笑。 无羡公子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原来是你们在暗中支持蛊神教的事。” “没错,蛊神教前任圣女叫宝里蝶,想来你听过这个名字。原本应该继承教主之位的苍河,也在京城拾趣任职过一段时间。”顾廷仪道。 “宝里蝶,是你的贴身侍婢。”无羡公子看向锦瑟,随即苦笑,“我还是低估了顾家的实力。” “其实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当初如果不是你帮我给马龙做手术,如今我们也无法插手蛊神教的事。”锦瑟倒是坦白。 “如此一来,我们三方联手,我便有九成的把握,能胜过大公子。”无羡公子显得有些兴奋,看来他选择跟顾家联合的时候,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为了天兴祠的活路,选择了一搏而已。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了这份上,联合的事情已经定了八成。无羡公子当下便决定,举行锦瑟的圣女继位仪式,顾廷仪和锦瑟也没再提戮心誓的事。 双方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主要是关于如何帮助宝里蝶他们掌握蛊神教,迅速稳定实力。至于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行商议。 两人在无羡公子的家中待了大半天,由于怕别人起疑,不敢多留,不到未时便准备离开了。 “我知道顾兄心中有所顾虑,我身为天兴祠的教主,不能把所有人的命都交到一个对他们来说还是陌生人的圣女手上。”两人离开之前,无羡公子对锦瑟道,“戮心誓,你种到我一人身上便是,对顾家人也算有个交待。” 锦瑟跟顾廷仪都愣了,戮心誓对西凉皇室成员是无效的,无羡公子身为西凉的九皇子,现任的天兴祠教主,难道不知道这件事? 两人对视一眼,无羡公子这是想诈他们吗?如果是这样,那他的诚意,恐怕得打个折扣了。 然而看无羡公子表情不似作伪,他抿唇轻笑,一副坦然模样:“这是西凉皇室欠前任圣女的,作为最后的皇室成员,我愿意补偿。” “不必了。”锦瑟抢着开口,“我相信你,廷仪,你说呢?” 顾廷仪看了看锦瑟,又看向无羡公子,语气调笑:“博彦兄,我可不想给你为阿锦而死的机会。” 无羡公子一怔,笑容绽开在嘴角。 第500章 联合 “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很单纯。我知道西凉想复国难上加难,我只是想给曾经的西凉人一片容身之所。”无羡公子的眼眸之中,浮现出几分凄凉之色,“我与大公子相识数载,对他的为人再清楚不过。将来若是他做了皇帝,我不对他俯首称臣,他一定会将天兴祠连根拔起。” “即便他初登大宝实力不稳,西凉弹丸之地,如何跟朝辉对抗,天兴祠覆灭是迟早的事情。西凉人已经死的够多了,我不想他们再做更多无谓的牺牲。” “但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朝云公主。你们不是那种人,你们会给天兴祠一条活路。”无羡公子淡淡看向锦瑟,“即便只是为了你的母亲。” 锦瑟觉得,顾家是否跟天兴祠联合,自己还是不要拿主意的好,便偏过脸去,语气有点不自然:“我母妃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死了?呵呵。”无羡公子笑了,“她若死了,你身上血莲子的毒是谁解的?” 锦瑟忽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帛夫人是我母妃?她在哪儿,她为什么不跟我相认!” “这你就得去问巫怀安了。”无羡公子拈起身边的茶抿了一口,“十几年了,如果她不帮你解毒,我也想不到她还活着。至于她的下落,我也不知道。不过若大家联手,想来能赶在大公子之前,找到她们。” 锦瑟下意识的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忽地笑了:“前任圣女,你也不想她落在赵拓手里。既然你说之前三番五次想抓锦瑟的就是他,想来你们这盟友之间,也不是没有嫌隙。他明知锦瑟是你天兴祠的准圣女,还险些害死她,不是说圣女的血脉对天兴祠极为重要,如果圣女死了,整个天兴祠都会受影响吗?” “没错。”无羡公子承认的干脆,“赵拓为人太过阴狠,做事不择手段。这也是我不选他,选你们的原因。” “无羡公子是不是太高看我顾家了,也高看了天兴祠。”顾廷仪看着无羡公子的眼睛,“我们两方联手,实力能超过赵拓吗?” 无羡公子毫不避讳的迎上顾廷仪的目光:“我与他之间的实力,从前一直在伯仲之间。然有了纯妃和楚王相助,他的实力便超过我两分。若是能加上顾家,以顾家在朝辉的影响力,即便无法与之相比,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顾廷仪看向锦瑟:“你觉得呢?” 锦瑟脑子有点乱,她的思维还停留在之前无羡公子说辰妃没死的事情上。她很想立刻找到辰妃,但朝辉这么大,辰妃又是有心想躲,找起来恐怕不容易。如果能跟无羡公子联手,加上他的情报网络,能更容易找到辰妃。 但这是一场豪赌,压上的是整个顾家,锦瑟也不可能只为一己私欲就让顾廷仪答应联合。不过显然,与天兴祠联合,比顾家孤军奋战更有把握。只是不能把宝全压在天兴祠上,顾家岂不是没了任何保证? 顾廷仪见锦瑟久久不语,也知道她拿不定主意,便看向无羡公子:“蛊神教内乱之事,不知博彦兄可有耳闻?” “知道。”无羡公子点头,“蛊神教大长老与我们也有往来,但此人心胸狭窄,眼界不宽,权力欲虽重,却只想在西南做他的土皇帝。在我看来,不足为虑。” “这么说,博彦兄也不看好大长老?”顾廷仪似笑非笑。 无羡公子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原来是你们在暗中支持蛊神教的事。” “没错,蛊神教前任圣女叫宝里蝶,想来你听过这个名字。原本应该继承教主之位的苍河,也在京城拾趣任职过一段时间。”顾廷仪道。 “宝里蝶,是你的贴身侍婢。”无羡公子看向锦瑟,随即苦笑,“我还是低估了顾家的实力。” “其实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当初如果不是你帮我给马龙做手术,如今我们也无法插手蛊神教的事。”锦瑟倒是坦白。 “如此一来,我们三方联手,我便有九成的把握,能胜过大公子。”无羡公子显得有些兴奋,看来他选择跟顾家联合的时候,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为了天兴祠的活路,选择了一搏而已。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了这份上,联合的事情已经定了八成。无羡公子当下便决定,举行锦瑟的圣女继位仪式,顾廷仪和锦瑟也没再提戮心誓的事。 双方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主要是关于如何帮助宝里蝶他们掌握蛊神教,迅速稳定实力。至于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行商议。 两人在无羡公子的家中待了大半天,由于怕别人起疑,不敢多留,不到未时便准备离开了。 “我知道顾兄心中有所顾虑,我身为天兴祠的教主,不能把所有人的命都交到一个对他们来说还是陌生人的圣女手上。”两人离开之前,无羡公子对锦瑟道,“戮心誓,你种到我一人身上便是,对顾家人也算有个交待。” 锦瑟跟顾廷仪都愣了,戮心誓对西凉皇室成员是无效的,无羡公子身为西凉的九皇子,现任的天兴祠教主,难道不知道这件事? 两人对视一眼,无羡公子这是想诈他们吗?如果是这样,那他的诚意,恐怕得打个折扣了。 然而看无羡公子表情不似作伪,他抿唇轻笑,一副坦然模样:“这是西凉皇室欠前任圣女的,作为最后的皇室成员,我愿意补偿。” “不必了。”锦瑟抢着开口,“我相信你,廷仪,你说呢?” 顾廷仪看了看锦瑟,又看向无羡公子,语气调笑:“博彦兄,我可不想给你为阿锦而死的机会。” 无羡公子一怔,笑容绽开在嘴角。 第501章 老奴死而无憾 顾锡儒的死讯,终于通过朝廷传到了顾家,顾家上下一片哀戚。太夫人终于经受不住打击,也一病不起。 原本这个时候,前朝会有不少人打顾家主意,然而王家刚倒,他们到手的资源需要消化。何况顾廷仪在接到顾锡儒死讯之后立刻继任了武侯之位,成为了新的顾家家主,也让一些人按捺了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 新任武侯顾廷仪向皇帝请旨,亲自去西南为顾锡儒扶棺,皇帝允了。顾廷仪带了五百亲兵,踏上了前往西南的路。侯府自此闭门谢客,连顾廷君都请了三个月的长假,为顾锡儒操持丧事。 然而谁也不知道,一夜之间,顾家的主子们带着他们的贴身仆婢,通过天兴祠的暗道,全都转移到了城外,匆匆前往博州与顾廷晓汇合。留在顾家的,不过是些戴了皮面的替代者。 只有一个人没走,锦瑟。 锦瑟知道自己不能走,她是顾家跟皇帝之前的桥梁,只有她留着,皇帝才不会对顾家起疑心。锦瑟连宁香伶和余治都以扩展业务的名义打发去了南方,所有亲信一个不留,包括喜鹊都被打晕带走了。 陪着她的,除了巫怀安,便是李嬷嬷。 然而外人看不出顾家的变化,李嬷嬷又怎么会看不出?锦瑟每日看似和从前一样,不是待在听雨阁看书,就是去实验室里捣鼓药材,偶尔看看云锦阁的销售,却不再去慈安堂请安,也不跟大奶奶再往来了。 “她们都走了。” 午睡之后,李嬷嬷帮锦瑟梳头。她站在锦瑟身后,手里握着象牙的梳子,轻轻为锦瑟梳着黑亮的长发。 “什么?”锦瑟从铜镜里看向李嬷嬷,“谁走了?” 李嬷嬷笑了笑:“从前的老人们,都走了。皇后进了冷宫,朝阳长公主恩宠大不如前,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着,以后没有人能再欺负公主了。” “这是她们自作自受。”锦瑟表情平静。 “宝里蝶也走了,现下连喜鹊那丫头也走了,只剩老奴还陪着公主。”李嬷嬷的语气里像是有其他意思。 “宝里蝶有她自己的事,喜鹊父亲病重,该回去照看着。”锦瑟笑了笑,“李嬷嬷,您若是想回家,我给您一笔银子回家养老,好不好?” 李嬷嬷为锦瑟梳头的手顿了顿,笑着摇头:“老奴从公主出生起就在公主身边伺候,大约命里就注定,要伺候公主一辈子。何况公主已经知道了老奴的身份,老奴也走不了啦。” 锦瑟垂了眸:“李嬷嬷,你在说什么?” “公主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老奴在说什么。”李嬷嬷看着锦瑟,笑中带泪,“他们都走了,公主却留下了老奴,若不是公主已经知道,老奴是皇帝安排在公主身边的人,您怎么会不顾老奴的安危,将老奴留下呢?” 锦瑟的手微微颤了颤,虽然已经知道了,但亲口听到李嬷嬷承认,锦瑟的心情依然十分沉重。自她成为二公主开始,身边就只有李嬷嬷陪着。她有二公主的记忆,知道辰妃诈死出宫之后,漪澜殿里也只有李嬷嬷在。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李嬷嬷,二公主恐怕早就死了。 对二公主而言,李嬷嬷不止是个贴身宫女,她填补了二公主缺失的母爱跟呵护,在睡不着的漫漫长夜里,也是李嬷嬷抱着她哄她安眠。 锦瑟对李嬷嬷的感情也是复杂的,有些事情一开始不告诉她,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不想让她担心。谁知阴差阳错,不该让她知道的事情,也正好都没让她知道。 “公主,老奴陪了您十几年,现在也到头啦。可惜,老奴不能看到公主双十生辰,也等不及您跟驸马爷有孩子了。”李嬷嬷说着,眼泪已经忍不住流出了眼眶。 锦瑟于心不忍,转头去握住李嬷嬷的手:“李嬷嬷,你别这么说。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就算一开始不是自愿的,可这些年,您也是把我当女儿一样疼爱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皇帝手里,还是他胁迫了你的家人,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没有,都没有。”李嬷嬷抹了下眼泪,依然笑着,“公主,老奴只不过跟宫里数不清的宫女一样,受主子之命,做主子要求的事情,只是目的达成之后,就被主子抛弃了而已。其实这些年,老奴与公主相依为命,若没有公主,老奴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可是奴婢是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的,就算老奴曾经被抛诸脑后了,只要主子有命,也容不得老奴说不。” “公主,老奴知道您心里怎么想的,但是容老奴自辩一句,老奴从来没有害过公主。只是,老奴在驸马爷的香囊里放了一颗毒药。”李嬷嬷说着,忽然吐了血,身子也软了下去。 锦瑟一把扶住了李嬷嬷:“李嬷嬷,你吃了什么毒药!” 说着,锦瑟就要伸手去扣李嬷嬷的喉咙,替她催吐。 李嬷嬷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锦瑟的手:“公主,老奴,老奴知道您跟驸马爷感情好,老奴这条命,就当是,赔给公主的。老奴自知,贱命一条,抵不上驸马爷的命金贵,但,但老奴尽力了。这个,您,您拿去。” 李嬷嬷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老奴知道,您心里,也恨着皇帝。这个,能,帮您。” “先别管这些了,你放开我,我帮你解毒。”锦瑟眼圈也红了,“廷仪香囊里的毒药,我们已经拿掉了,他不会有事,你不用死!” 李嬷嬷愣了一下,随即笑的更加释然:“那就好,那就好,老奴死而无憾了。” 李嬷嬷的手就这么垂了下去,等锦瑟大喊着来人时,李嬷嬷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下人们大气不敢出的看着锦瑟,等着她的指令,锦瑟却一直默默的低头站在李嬷嬷的尸体旁边,一言不发。 第501章 老奴死而无憾 顾锡儒的死讯,终于通过朝廷传到了顾家,顾家上下一片哀戚。太夫人终于经受不住打击,也一病不起。 原本这个时候,前朝会有不少人打顾家主意,然而王家刚倒,他们到手的资源需要消化。何况顾廷仪在接到顾锡儒死讯之后立刻继任了武侯之位,成为了新的顾家家主,也让一些人按捺了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 新任武侯顾廷仪向皇帝请旨,亲自去西南为顾锡儒扶棺,皇帝允了。顾廷仪带了五百亲兵,踏上了前往西南的路。侯府自此闭门谢客,连顾廷君都请了三个月的长假,为顾锡儒操持丧事。 然而谁也不知道,一夜之间,顾家的主子们带着他们的贴身仆婢,通过天兴祠的暗道,全都转移到了城外,匆匆前往博州与顾廷晓汇合。留在顾家的,不过是些戴了皮面的替代者。 只有一个人没走,锦瑟。 锦瑟知道自己不能走,她是顾家跟皇帝之前的桥梁,只有她留着,皇帝才不会对顾家起疑心。锦瑟连宁香伶和余治都以扩展业务的名义打发去了南方,所有亲信一个不留,包括喜鹊都被打晕带走了。 陪着她的,除了巫怀安,便是李嬷嬷。 然而外人看不出顾家的变化,李嬷嬷又怎么会看不出?锦瑟每日看似和从前一样,不是待在听雨阁看书,就是去实验室里捣鼓药材,偶尔看看云锦阁的销售,却不再去慈安堂请安,也不跟大奶奶再往来了。 “她们都走了。” 午睡之后,李嬷嬷帮锦瑟梳头。她站在锦瑟身后,手里握着象牙的梳子,轻轻为锦瑟梳着黑亮的长发。 “什么?”锦瑟从铜镜里看向李嬷嬷,“谁走了?” 李嬷嬷笑了笑:“从前的老人们,都走了。皇后进了冷宫,朝阳长公主恩宠大不如前,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着,以后没有人能再欺负公主了。” “这是她们自作自受。”锦瑟表情平静。 “宝里蝶也走了,现下连喜鹊那丫头也走了,只剩老奴还陪着公主。”李嬷嬷的语气里像是有其他意思。 “宝里蝶有她自己的事,喜鹊父亲病重,该回去照看着。”锦瑟笑了笑,“李嬷嬷,您若是想回家,我给您一笔银子回家养老,好不好?” 李嬷嬷为锦瑟梳头的手顿了顿,笑着摇头:“老奴从公主出生起就在公主身边伺候,大约命里就注定,要伺候公主一辈子。何况公主已经知道了老奴的身份,老奴也走不了啦。” 锦瑟垂了眸:“李嬷嬷,你在说什么?” “公主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老奴在说什么。”李嬷嬷看着锦瑟,笑中带泪,“他们都走了,公主却留下了老奴,若不是公主已经知道,老奴是皇帝安排在公主身边的人,您怎么会不顾老奴的安危,将老奴留下呢?” 锦瑟的手微微颤了颤,虽然已经知道了,但亲口听到李嬷嬷承认,锦瑟的心情依然十分沉重。自她成为二公主开始,身边就只有李嬷嬷陪着。她有二公主的记忆,知道辰妃诈死出宫之后,漪澜殿里也只有李嬷嬷在。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李嬷嬷,二公主恐怕早就死了。 对二公主而言,李嬷嬷不止是个贴身宫女,她填补了二公主缺失的母爱跟呵护,在睡不着的漫漫长夜里,也是李嬷嬷抱着她哄她安眠。 锦瑟对李嬷嬷的感情也是复杂的,有些事情一开始不告诉她,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不想让她担心。谁知阴差阳错,不该让她知道的事情,也正好都没让她知道。 “公主,老奴陪了您十几年,现在也到头啦。可惜,老奴不能看到公主双十生辰,也等不及您跟驸马爷有孩子了。”李嬷嬷说着,眼泪已经忍不住流出了眼眶。 锦瑟于心不忍,转头去握住李嬷嬷的手:“李嬷嬷,你别这么说。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就算一开始不是自愿的,可这些年,您也是把我当女儿一样疼爱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皇帝手里,还是他胁迫了你的家人,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没有,都没有。”李嬷嬷抹了下眼泪,依然笑着,“公主,老奴只不过跟宫里数不清的宫女一样,受主子之命,做主子要求的事情,只是目的达成之后,就被主子抛弃了而已。其实这些年,老奴与公主相依为命,若没有公主,老奴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可是奴婢是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的,就算老奴曾经被抛诸脑后了,只要主子有命,也容不得老奴说不。” “公主,老奴知道您心里怎么想的,但是容老奴自辩一句,老奴从来没有害过公主。只是,老奴在驸马爷的香囊里放了一颗毒药。”李嬷嬷说着,忽然吐了血,身子也软了下去。 锦瑟一把扶住了李嬷嬷:“李嬷嬷,你吃了什么毒药!” 说着,锦瑟就要伸手去扣李嬷嬷的喉咙,替她催吐。 李嬷嬷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锦瑟的手:“公主,老奴,老奴知道您跟驸马爷感情好,老奴这条命,就当是,赔给公主的。老奴自知,贱命一条,抵不上驸马爷的命金贵,但,但老奴尽力了。这个,您,您拿去。” 李嬷嬷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老奴知道,您心里,也恨着皇帝。这个,能,帮您。” “先别管这些了,你放开我,我帮你解毒。”锦瑟眼圈也红了,“廷仪香囊里的毒药,我们已经拿掉了,他不会有事,你不用死!” 李嬷嬷愣了一下,随即笑的更加释然:“那就好,那就好,老奴死而无憾了。” 李嬷嬷的手就这么垂了下去,等锦瑟大喊着来人时,李嬷嬷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下人们大气不敢出的看着锦瑟,等着她的指令,锦瑟却一直默默的低头站在李嬷嬷的尸体旁边,一言不发。 第502章 遗诏 李嬷嬷突然去世的事情,锦瑟下了封口令,悄悄的让人将李嬷嬷的尸首抬出去葬了。那天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锦瑟在屋子里为李嬷嬷燃了一柱清香,发了半天的呆。 巫怀安悄无声息的进来:“天兴祠那边一切准备就绪,月圆之夜便进行接任仪式。” 锦瑟回了神:“知道了,顾家人有消息吗?” “无羡公子说,人应该快到湖州了,等到了地方安顿下来,顾家大少爷自会联络。”巫怀安回道。 “嗯。”锦瑟点了下头。 巫怀安说完,本来准备出去了。只是见锦瑟闷闷不乐的,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快了,等这一切结束,就快了。” “真的吗?”锦瑟有些无神的望向巫怀安,“我其实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好像为这一天准备了许久,真的做了,又不知道结果。”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皇帝做了这么多孽,他一定会有报应。”巫怀安的语气斩钉截铁,“李嬷嬷自裁,不也是不想再为他做事了吗?” 提起李嬷嬷,锦瑟忽然想起李嬷嬷给她的那封信。可能是她潜意识的排斥李嬷嬷死了的事实,那封信她一直没看过。 锦瑟连忙拉开抽屉,将那个信封取了出来。信封看样子有年头了,不过被保存的很好,信口被红蜡封着,里面的东西摸起来也不似一般纸张的感觉。 锦瑟小心的用刀拆开信口,把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看到里面的东西,锦瑟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龙纹织锦为表,云锦为里,虽然没有轴,但是锦瑟一眼就能看出,这应该是一道圣旨。与所有的圣旨一样,第一个字压着右上角的银色祥云,云锦上盖了玉玺,绝不可能是假的。 但这圣旨并不是当今皇帝所写,而是先皇帝。从内容来看,这是一道遗诏,先皇传位于十二皇子献王,希望大臣们好好辅佐。 献王,这并不是当今皇帝继位前的封号,他更不是十二皇子。从前十二皇子献王,在赵衍登基之前就死了,死在了先皇去世的当天夜里。 那时候锦瑟还没出生,就连辰妃都没有到朝辉来,那个时候的事情,恐怕知情的人已经死了九成九。只是这遗诏就算是真的,李嬷嬷又是怎么拿到的? “其他的问题不用管,你只看这圣旨是不是真的?”巫怀安有些激动,听得出极力压制着语气。 锦瑟翻来覆去将这遗诏看了好几遍,圣旨的织锦花纹不是绣上去的,而是织锦的时候就织出来的,这种龙纹织锦,除了宫中绝不可能有其他地方有。写字的云锦与龙纹织锦是织在一起而不是针线缝合的,无法被造假。和圣旨的规制相同,左上角那朵银色祥云,也是照模子绣出来的,一针都不差。再将自己册封的圣旨翻出来对比,玉玺的印也一模一样,可见这遗诏,百分百是真货。 “是真的。”锦瑟也不知道是太过惊讶还是怎么的,语气有些发飘。 巫怀安小心的从锦瑟手里抽出遗诏:“有了这个,一切就都好办了!” 先皇传位于献王,献王却死了,赵衍的登基一瞬间充满了阴谋的味道。赵衍杀了献王,就成了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天下皆可讨伐之! 可是这遗诏怎么用呢? 锦瑟进了宫,借着顾云诗的名义,去见了太后。 顾家人都送走了,顾云诗也不例外,只不过鲁国公府的人和顾家人不一样,鲁国公府是借着鲁国公大寿,回乡祭祖的名义走的。 锦瑟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并不怎么跟太后来往,但锦瑟依然在她眼中,看到了对皇帝的憎恨。 怎么能不恨,她的亲生儿子荣王,败在了赵衍手里。虽说宫闱斗争向来残酷,但失败者一般都是圈禁,荣王却连命都没有保住。而她自己在后宫里当着看着尊贵的太后,自己的侄媳妇却连御医都不敢轻易召唤。 如今太后年事已高,半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依然对皇帝怀着深深的憎恶,这是她此生最痛。 “太后,父皇残害手足,谋朝篡位大逆不道,太后也不愿他继续在龙位上坐下去。” “大胆,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然口出狂言。看在诗儿的份上,哀家……” “太后,锦瑟有先皇遗诏。” …… 顾锡儒“病逝”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西南内斗愈演愈烈,朝辉大军已经在有序的撤出西南,留给西南人足够的空间放手内战。皇帝在前朝听着这样的好消息,心情愈发舒畅。 只是大臣们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国本之事。宣王不成器,楚王不出色,齐王太过耿直,靖王沉迷女色,似乎只有燕王,不仅为人聪敏,还有纯贵妃这样端庄识大体的母亲,似乎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皇帝不太高兴,他正直壮年,还打算在皇位上坐很久,根本不需要什么太子。 但太子也不是说封了就一定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太子需要在太子位上继续学习,为将来成为帝王做充足的准备。大臣们觉得早点立太子,是一种目光长远的表现。 然而皇帝不乐意,大臣们今日似乎又格外坚持,于是朝堂上就争执了起来。说是争执都算含蓄,其实吵得不可开交,三朝元老,那位老的胡子都快拖到胸口却还没坐上宰辅之位的齐大人,险些都要以死洵谏了。 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要滴水,正在他准备发怒之际,宫门口的太监忽然长长的宣了一声:“太后娘娘驾到。” 赵衍的眼睛忽地眯了起来,这个老妖婆,从前不是一直安分守己么,怎么突然到朝会上来了。今日这国本之事,难道也是她在背后撺掇的? “微臣参见/叩见太后。” 大臣们弯腰的弯腰的弯腰,磕头的磕头,就连皇帝也做了做样子,起身迎了太后一下。 “母后怎么来了。” “别叫哀家母后!”太后一脸嫌弃的横了皇帝一眼,“你这个弑兄杀弟,不仁不孝的孽畜!” 第502章 遗诏 李嬷嬷突然去世的事情,锦瑟下了封口令,悄悄的让人将李嬷嬷的尸首抬出去葬了。那天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锦瑟在屋子里为李嬷嬷燃了一柱清香,发了半天的呆。 巫怀安悄无声息的进来:“天兴祠那边一切准备就绪,月圆之夜便进行接任仪式。” 锦瑟回了神:“知道了,顾家人有消息吗?” “无羡公子说,人应该快到湖州了,等到了地方安顿下来,顾家大少爷自会联络。”巫怀安回道。 “嗯。”锦瑟点了下头。 巫怀安说完,本来准备出去了。只是见锦瑟闷闷不乐的,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快了,等这一切结束,就快了。” “真的吗?”锦瑟有些无神的望向巫怀安,“我其实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好像为这一天准备了许久,真的做了,又不知道结果。”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皇帝做了这么多孽,他一定会有报应。”巫怀安的语气斩钉截铁,“李嬷嬷自裁,不也是不想再为他做事了吗?” 提起李嬷嬷,锦瑟忽然想起李嬷嬷给她的那封信。可能是她潜意识的排斥李嬷嬷死了的事实,那封信她一直没看过。 锦瑟连忙拉开抽屉,将那个信封取了出来。信封看样子有年头了,不过被保存的很好,信口被红蜡封着,里面的东西摸起来也不似一般纸张的感觉。 锦瑟小心的用刀拆开信口,把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看到里面的东西,锦瑟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龙纹织锦为表,云锦为里,虽然没有轴,但是锦瑟一眼就能看出,这应该是一道圣旨。与所有的圣旨一样,第一个字压着右上角的银色祥云,云锦上盖了玉玺,绝不可能是假的。 但这圣旨并不是当今皇帝所写,而是先皇帝。从内容来看,这是一道遗诏,先皇传位于十二皇子献王,希望大臣们好好辅佐。 献王,这并不是当今皇帝继位前的封号,他更不是十二皇子。从前十二皇子献王,在赵衍登基之前就死了,死在了先皇去世的当天夜里。 那时候锦瑟还没出生,就连辰妃都没有到朝辉来,那个时候的事情,恐怕知情的人已经死了九成九。只是这遗诏就算是真的,李嬷嬷又是怎么拿到的? “其他的问题不用管,你只看这圣旨是不是真的?”巫怀安有些激动,听得出极力压制着语气。 锦瑟翻来覆去将这遗诏看了好几遍,圣旨的织锦花纹不是绣上去的,而是织锦的时候就织出来的,这种龙纹织锦,除了宫中绝不可能有其他地方有。写字的云锦与龙纹织锦是织在一起而不是针线缝合的,无法被造假。和圣旨的规制相同,左上角那朵银色祥云,也是照模子绣出来的,一针都不差。再将自己册封的圣旨翻出来对比,玉玺的印也一模一样,可见这遗诏,百分百是真货。 “是真的。”锦瑟也不知道是太过惊讶还是怎么的,语气有些发飘。 巫怀安小心的从锦瑟手里抽出遗诏:“有了这个,一切就都好办了!” 先皇传位于献王,献王却死了,赵衍的登基一瞬间充满了阴谋的味道。赵衍杀了献王,就成了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天下皆可讨伐之! 可是这遗诏怎么用呢? 锦瑟进了宫,借着顾云诗的名义,去见了太后。 顾家人都送走了,顾云诗也不例外,只不过鲁国公府的人和顾家人不一样,鲁国公府是借着鲁国公大寿,回乡祭祖的名义走的。 锦瑟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并不怎么跟太后来往,但锦瑟依然在她眼中,看到了对皇帝的憎恨。 怎么能不恨,她的亲生儿子荣王,败在了赵衍手里。虽说宫闱斗争向来残酷,但失败者一般都是圈禁,荣王却连命都没有保住。而她自己在后宫里当着看着尊贵的太后,自己的侄媳妇却连御医都不敢轻易召唤。 如今太后年事已高,半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依然对皇帝怀着深深的憎恶,这是她此生最痛。 “太后,父皇残害手足,谋朝篡位大逆不道,太后也不愿他继续在龙位上坐下去。” “大胆,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然口出狂言。看在诗儿的份上,哀家……” “太后,锦瑟有先皇遗诏。” …… 顾锡儒“病逝”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西南内斗愈演愈烈,朝辉大军已经在有序的撤出西南,留给西南人足够的空间放手内战。皇帝在前朝听着这样的好消息,心情愈发舒畅。 只是大臣们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国本之事。宣王不成器,楚王不出色,齐王太过耿直,靖王沉迷女色,似乎只有燕王,不仅为人聪敏,还有纯贵妃这样端庄识大体的母亲,似乎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皇帝不太高兴,他正直壮年,还打算在皇位上坐很久,根本不需要什么太子。 但太子也不是说封了就一定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太子需要在太子位上继续学习,为将来成为帝王做充足的准备。大臣们觉得早点立太子,是一种目光长远的表现。 然而皇帝不乐意,大臣们今日似乎又格外坚持,于是朝堂上就争执了起来。说是争执都算含蓄,其实吵得不可开交,三朝元老,那位老的胡子都快拖到胸口却还没坐上宰辅之位的齐大人,险些都要以死洵谏了。 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要滴水,正在他准备发怒之际,宫门口的太监忽然长长的宣了一声:“太后娘娘驾到。” 赵衍的眼睛忽地眯了起来,这个老妖婆,从前不是一直安分守己么,怎么突然到朝会上来了。今日这国本之事,难道也是她在背后撺掇的? “微臣参见/叩见太后。” 大臣们弯腰的弯腰的弯腰,磕头的磕头,就连皇帝也做了做样子,起身迎了太后一下。 “母后怎么来了。” “别叫哀家母后!”太后一脸嫌弃的横了皇帝一眼,“你这个弑兄杀弟,不仁不孝的孽畜!” 第503章 叛军 俗话说的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太后就是如此,她豁出去了。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鲁国公府的人都离京了,何况为了儿子的仇,她无论如何也会抓住这次机会! 遗诏被太后抖到了朝臣们面前,不等皇帝回过神,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已经浏览过了,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太后病了,胡言乱语,还不将她送回慈宁宫。”皇帝面色阴沉。 太监们立刻就动手来抓太后,可太后毕竟是太后,胳膊一抖,怒目横眉:“谁敢动哀家!” 她红着眼睛狠狠盯着皇帝,抬手指着他的鼻尖:“赵衍,你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你坐在龙椅上,根本是在玷污我朝辉百年名声!你自上位以来,穷兵黩武,先打西凉,后进西南,弄的国库损耗,官怨民怒。今日,哀家拿出这先皇遗诏,就是要众人都看清楚你的面目,废了你的皇位!” “放肆!”皇帝一把扫掉了御案的上的东西,唰的站了起来,“朕是天子,天命所授!这遗诏分明是造假!朕看太后病的不轻,立刻将她送回慈宁宫!”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微臣觉得还是彻查的好。”齐大人之前为国本的事情闹得最凶,此时又站出来支持太后。 “太后在后宫安享多年,从不置喙朝政,怎么今日忽然拿出个遗诏来……” “以前从未听说先皇立过什么遗诏,这事情有蹊跷。” “太后是不是被小人蒙蔽了。” 朝臣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赵衍面色铁青:“朕看你们想反了是不是!什么遗诏,分明是造假的东西!” “朝辉自立国以来,诏书有明确规制,哪里容得造假!你这皇位根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合该退位,去宗人府静思悔过!”太后分毫不让。 然而皇帝终究是皇帝,即便太后拿出了遗诏,也不可能立刻逼的他退位。太监们不敢拿太后怎么样,御林军却不管那么多。 皇帝一声令下,御林军便将朝会包围了起来,太后被强请回了慈宁宫,那些出言支持太后的朝臣们,也被关进了大牢。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即便皇帝下了封口令,依然很快就传了开来。一开始只是在私底下被议论,没半个月,沧州闹了雪灾,人畜死伤无数,当地立刻冒出了一股叛军,喊得口号就是皇帝是乱臣贼子,所以被上天惩罚,应退位让贤,免除天灾。 虽然这股叛军没多久就被消灭了,但遗诏的事情几乎变成了人尽皆知的事。 一夜之间,朝辉四处都出现了叛军,原本撤出西南的大军,被皇帝分散开去各处平叛。 普通的叛军,不过是些吃不饱的农民,他们既没有战术素养,也没有良好的装备,很容易被镇压。然而这次,朝辉的军队却处处吃瘪,那些本该面黄肌瘦的贫民们,似乎有着充足的粮草储备,带头的都是些身手不错的江湖人士。他们凭借着对本地的熟悉,用群狼战术蚕食着正规军队。 匆忙上任的户部尚书调不出充足的后勤补给,兵部尚书之前因为支持太后而被关进了大牢,军队后勤方面一片混乱。不过朝臣们都还缄默着,没有人会傻的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皇帝。 然而年关将近的时候,从西南扶棺回京的顾廷仪,在柳州声称遭遇刺杀,滞留柳州。 皇帝听闻消息之后,立刻意识到顾家怕是要反,派了人将武侯府团团围住。然而进了顾家之后,才发现整个武侯府早已人去楼空,府里像是遭了人抢,下人们也都不知所踪。 就连前几日才进宫请过安的朝云公主,也下落不明。这时皇帝才反应过来,顾家怕是早有准备,连锦瑟那个小贱人也跟他们是一路的! 怒气无处发泄的皇帝一路冲去了顾云娇那里,还没进宫门,就听到里面惊慌失措的声音。 “怎么回事!”马公公一拂尘抽在一个踉跄跑出门的小太监身上,将人打的一个趔趄。 小太监摔倒在地,见来人是皇帝和马公公,吓得更厉害:“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皇帝横了那小太监一眼,径直跨过门槛走进了宫门。只见宫中宫女太监乱作一团,屋子里还有宫女的哭喊声。没管那些乱糟糟的下人,皇帝直接朝屋子里走了过去,只见顾云娇躺在地上,脖子上还缠着白绫。 “到底出了什么事!”皇帝怒喝一声。 顾云娇的贴身宫女画侨本来跪在顾云娇身边,此时连忙膝行至皇帝面前,哭着道:“陛下饶命,襄婕妤,襄婕妤没气了。” 皇帝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双眼一眯:“丢去乱葬岗,碧凝宫所有下人全部贬去暴室。” 衣袖一拂,不管身后一片求饶声,皇帝大步迈出了碧凝宫。 皇帝不知道,就在几日前,锦瑟入宫请安之后,拐到了碧凝宫来。锦瑟没跟顾云娇多说其他,只告诉她顾家有变,她待在宫里不安全,要将她转移出去。 然而顾云娇根本不愿意出宫,她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靠在凭几上,看着锦瑟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恨:“我不过是顾家丢在宫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如今这残破之身,出宫去还能做什么?你们毁了我一辈子不够,连绿萝也不放过!我顾云娇不愿再与你们为伍,将来变成厉鬼,我自会去找你们索命!” 锦瑟平静的注视着顾云娇:“你不愿出宫就算了,我希望你记得,你爹娘都还在顾家,若你去皇帝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你爹娘会死在最前面。” 言罢,锦瑟起身就走。 顾云娇从床上跌了下来,在锦瑟身后喊道:“朝云公主!你这个贱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锦瑟没有回头,该做的事情她都做了,她问心无愧。 至于鬼么,呵呵,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鬼么? 第503章 叛军 俗话说的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太后就是如此,她豁出去了。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鲁国公府的人都离京了,何况为了儿子的仇,她无论如何也会抓住这次机会! 遗诏被太后抖到了朝臣们面前,不等皇帝回过神,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已经浏览过了,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太后病了,胡言乱语,还不将她送回慈宁宫。”皇帝面色阴沉。 太监们立刻就动手来抓太后,可太后毕竟是太后,胳膊一抖,怒目横眉:“谁敢动哀家!” 她红着眼睛狠狠盯着皇帝,抬手指着他的鼻尖:“赵衍,你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你坐在龙椅上,根本是在玷污我朝辉百年名声!你自上位以来,穷兵黩武,先打西凉,后进西南,弄的国库损耗,官怨民怒。今日,哀家拿出这先皇遗诏,就是要众人都看清楚你的面目,废了你的皇位!” “放肆!”皇帝一把扫掉了御案的上的东西,唰的站了起来,“朕是天子,天命所授!这遗诏分明是造假!朕看太后病的不轻,立刻将她送回慈宁宫!”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微臣觉得还是彻查的好。”齐大人之前为国本的事情闹得最凶,此时又站出来支持太后。 “太后在后宫安享多年,从不置喙朝政,怎么今日忽然拿出个遗诏来……” “以前从未听说先皇立过什么遗诏,这事情有蹊跷。” “太后是不是被小人蒙蔽了。” 朝臣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赵衍面色铁青:“朕看你们想反了是不是!什么遗诏,分明是造假的东西!” “朝辉自立国以来,诏书有明确规制,哪里容得造假!你这皇位根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合该退位,去宗人府静思悔过!”太后分毫不让。 然而皇帝终究是皇帝,即便太后拿出了遗诏,也不可能立刻逼的他退位。太监们不敢拿太后怎么样,御林军却不管那么多。 皇帝一声令下,御林军便将朝会包围了起来,太后被强请回了慈宁宫,那些出言支持太后的朝臣们,也被关进了大牢。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即便皇帝下了封口令,依然很快就传了开来。一开始只是在私底下被议论,没半个月,沧州闹了雪灾,人畜死伤无数,当地立刻冒出了一股叛军,喊得口号就是皇帝是乱臣贼子,所以被上天惩罚,应退位让贤,免除天灾。 虽然这股叛军没多久就被消灭了,但遗诏的事情几乎变成了人尽皆知的事。 一夜之间,朝辉四处都出现了叛军,原本撤出西南的大军,被皇帝分散开去各处平叛。 普通的叛军,不过是些吃不饱的农民,他们既没有战术素养,也没有良好的装备,很容易被镇压。然而这次,朝辉的军队却处处吃瘪,那些本该面黄肌瘦的贫民们,似乎有着充足的粮草储备,带头的都是些身手不错的江湖人士。他们凭借着对本地的熟悉,用群狼战术蚕食着正规军队。 匆忙上任的户部尚书调不出充足的后勤补给,兵部尚书之前因为支持太后而被关进了大牢,军队后勤方面一片混乱。不过朝臣们都还缄默着,没有人会傻的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皇帝。 然而年关将近的时候,从西南扶棺回京的顾廷仪,在柳州声称遭遇刺杀,滞留柳州。 皇帝听闻消息之后,立刻意识到顾家怕是要反,派了人将武侯府团团围住。然而进了顾家之后,才发现整个武侯府早已人去楼空,府里像是遭了人抢,下人们也都不知所踪。 就连前几日才进宫请过安的朝云公主,也下落不明。这时皇帝才反应过来,顾家怕是早有准备,连锦瑟那个小贱人也跟他们是一路的! 怒气无处发泄的皇帝一路冲去了顾云娇那里,还没进宫门,就听到里面惊慌失措的声音。 “怎么回事!”马公公一拂尘抽在一个踉跄跑出门的小太监身上,将人打的一个趔趄。 小太监摔倒在地,见来人是皇帝和马公公,吓得更厉害:“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皇帝横了那小太监一眼,径直跨过门槛走进了宫门。只见宫中宫女太监乱作一团,屋子里还有宫女的哭喊声。没管那些乱糟糟的下人,皇帝直接朝屋子里走了过去,只见顾云娇躺在地上,脖子上还缠着白绫。 “到底出了什么事!”皇帝怒喝一声。 顾云娇的贴身宫女画侨本来跪在顾云娇身边,此时连忙膝行至皇帝面前,哭着道:“陛下饶命,襄婕妤,襄婕妤没气了。” 皇帝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双眼一眯:“丢去乱葬岗,碧凝宫所有下人全部贬去暴室。” 衣袖一拂,不管身后一片求饶声,皇帝大步迈出了碧凝宫。 皇帝不知道,就在几日前,锦瑟入宫请安之后,拐到了碧凝宫来。锦瑟没跟顾云娇多说其他,只告诉她顾家有变,她待在宫里不安全,要将她转移出去。 然而顾云娇根本不愿意出宫,她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靠在凭几上,看着锦瑟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恨:“我不过是顾家丢在宫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如今这残破之身,出宫去还能做什么?你们毁了我一辈子不够,连绿萝也不放过!我顾云娇不愿再与你们为伍,将来变成厉鬼,我自会去找你们索命!” 锦瑟平静的注视着顾云娇:“你不愿出宫就算了,我希望你记得,你爹娘都还在顾家,若你去皇帝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你爹娘会死在最前面。” 言罢,锦瑟起身就走。 顾云娇从床上跌了下来,在锦瑟身后喊道:“朝云公主!你这个贱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锦瑟没有回头,该做的事情她都做了,她问心无愧。 至于鬼么,呵呵,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鬼么? 第504章 好一个皆大欢喜 辉历三百零五年,朝辉大陆烽烟四起。 西南内战进入白热化,以宝里蝶苍河为首的复原派和以大长老为首的肃清派,将整个西南都拽入了战争的漩涡。 寂静了十几年的安西州,忽然冒出了西凉残军,他们拿着传国玉玺,以西凉最后的皇族九皇子为首,试图从朝辉手中夺回西凉的归属。西凉残军所过之处,原本的前朝旧臣纷纷投降,百姓们被天兴祠的祭司们安抚,大军推进速度如同风卷残云。 朝辉的大军才撤出西南,就转赴安西州,可惜之前由于已经陆续分散了近一半人去各地平叛,剩下的十万大军还未进入安西州,就遭遇了不明叛军的伏击。更加骇人听闻的是,大军被伏击之后,忽然就跟朝辉朝廷失去了联络,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皇帝已经不能用暴怒来形容,不顾朝臣劝阻,下令集结禁军前往安西州平叛,势要将西凉残军斩草除根! 京城附近的兵力更加薄弱,只剩三万御林军拱卫偌大的皇城。 午后,赵衍靠坐榻上,罕见的没有看折子,而是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马公公来报,纯贵妃来了。 “让她进来。” 门推开的瞬间,雪沫夹杂着冷风灌进来,赵衍的身子不自觉的颤了一下,抬眼看向纯贵妃。 纯贵妃解了斗篷,把手炉递给身后的宫女,走到皇帝面前行了跪安。 “起来。”赵衍抬了下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臣妾看着要下雪了,想着最近陛下劳苦,便煮了参汤来。”纯贵妃手一伸,大宫女连忙将食盒提上来放下。 纯贵妃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了一盅参汤,放到了皇帝面前:“国事繁忙,陛下还是要多保重身子。” 赵衍看了一眼纯贵妃已经生出许多皱纹的眼角,伸手将盛出参汤端了起来:“等过了年,朕准备将你父亲从永州调回来,做御史大夫。衡儿这些年做的不错,朕打算……” “陛下!”纯贵妃有些惊惶的叫了一声,将皇帝的话打断了,赵衍微微皱了下眉,就听纯贵妃放缓了音调,“前朝的事情,自有陛下做主。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不该听这些。” 皇帝的手顿了顿,放下勺子,将参汤一饮而尽:“有些事情,不想听也听到了。前些日子前朝议论国本,大家都觉得衡儿好。” 纯贵妃眼眸低垂:“衡儿还小。” “过了年,衡儿就二十四了,不小了。”赵衍吸了口气,忽然提起了已经死了十几年的大皇子赵拓,“若是拓儿还在,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纯贵妃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艰难的抬头看向赵衍:“陛下,是想念拓儿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了,最近总想起从前的事。你说若是当年拓儿没去西凉,如今应该是个好太子。”赵衍望着纯贵妃的眼睛。 纯贵妃却答非所问:“陛下正值壮年,哪里老了。臣妾看陛下是累了,用了参汤,歇一会儿。” 赵衍看了纯贵妃一阵:“朕打个盹儿,你回去,一会儿下了雪,路就不好走了。” “臣妾告退。”纯贵妃起身,带着身边的大宫女出了紫微宫。 走到长街上,纯贵妃才停下脚步往紫微宫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为什么提起拓儿,前去安西州平叛的大军,被拓儿困住的事情,他知道了? “娘娘,怎么了?”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轻声问道。 纯贵妃摇了摇头:“没什么,走。” 紫微宫里,赵衍合眼躺下了。他还在想,如果顾锡儒没死,眼下的局势是不是不会乱到如此地步。等禁军灭了顾家,该捧谁出来代替好呢? 然而赵衍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合眼,就再也没睁开。 夜里,皇帝昏迷的事情传到了纯贵妃这边,纯贵妃早有准备,迅速把持了后宫,并将皇帝昏迷的消息封锁了起来。朝廷重臣的府邸被御林军包围,很快,太后被请到了紫微宫。 踏入阔别十多年的皇宫,赵拓如今意气风发。他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等明天上了朝,便由太后出面,提议燕王监国。 赵拓自然是要做皇帝的,但他的身份若是现在说出来,未免让人怀疑。等自己平了顾家,按住西凉,正好名正言顺的携功上位,反正燕王的命握在自己手里,他才不敢动什么小心思。 皇宫十分安静,赵拓有人引路,一路行至紫微宫也未碰见任何巡夜的侍卫。看着紫微宫里亮着的宫灯,赵拓不禁有些激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宫门。 屋门在身后合上,赵拓看到了纯贵妃,还有一屋子身着皮甲的黑衣人。 “母妃这是什么意思。”赵拓的脸沉了下来。 纯贵妃看着赵拓跟皇帝有七分像的面目,咬了下嘴唇:“拓儿,明日太后会出面,说你是献王的儿子,让你直接登基。母妃会带着衡儿去他的采邑,再也不回京城。衡儿身上的毒,你该解了。” “献王的儿子。”赵拓冷笑一声,“献王的儿子早已死了,谁会信这鬼话!” “可你在别人眼里,不是也早已死了十几年?”纯贵妃反问,“大皇子也好,献王的儿子也罢,你要的不就是皇位吗?再说,你以献王儿子的身份登基,你父皇就是罪人,衡儿也不可能再威胁到你,不是皆大欢喜?” “好一个皆大欢喜。”赵拓眸光阴冷,“母妃的心思怕是要白费了,我在宫外漂泊这么多年,这么几个人可制不住我。” 说着,赵拓一伸手,匕首从袖中滑出,落入手心。 第504章 好一个皆大欢喜 辉历三百零五年,朝辉大陆烽烟四起。 西南内战进入白热化,以宝里蝶苍河为首的复原派和以大长老为首的肃清派,将整个西南都拽入了战争的漩涡。 寂静了十几年的安西州,忽然冒出了西凉残军,他们拿着传国玉玺,以西凉最后的皇族九皇子为首,试图从朝辉手中夺回西凉的归属。西凉残军所过之处,原本的前朝旧臣纷纷投降,百姓们被天兴祠的祭司们安抚,大军推进速度如同风卷残云。 朝辉的大军才撤出西南,就转赴安西州,可惜之前由于已经陆续分散了近一半人去各地平叛,剩下的十万大军还未进入安西州,就遭遇了不明叛军的伏击。更加骇人听闻的是,大军被伏击之后,忽然就跟朝辉朝廷失去了联络,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皇帝已经不能用暴怒来形容,不顾朝臣劝阻,下令集结禁军前往安西州平叛,势要将西凉残军斩草除根! 京城附近的兵力更加薄弱,只剩三万御林军拱卫偌大的皇城。 午后,赵衍靠坐榻上,罕见的没有看折子,而是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马公公来报,纯贵妃来了。 “让她进来。” 门推开的瞬间,雪沫夹杂着冷风灌进来,赵衍的身子不自觉的颤了一下,抬眼看向纯贵妃。 纯贵妃解了斗篷,把手炉递给身后的宫女,走到皇帝面前行了跪安。 “起来。”赵衍抬了下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臣妾看着要下雪了,想着最近陛下劳苦,便煮了参汤来。”纯贵妃手一伸,大宫女连忙将食盒提上来放下。 纯贵妃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了一盅参汤,放到了皇帝面前:“国事繁忙,陛下还是要多保重身子。” 赵衍看了一眼纯贵妃已经生出许多皱纹的眼角,伸手将盛出参汤端了起来:“等过了年,朕准备将你父亲从永州调回来,做御史大夫。衡儿这些年做的不错,朕打算……” “陛下!”纯贵妃有些惊惶的叫了一声,将皇帝的话打断了,赵衍微微皱了下眉,就听纯贵妃放缓了音调,“前朝的事情,自有陛下做主。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不该听这些。” 皇帝的手顿了顿,放下勺子,将参汤一饮而尽:“有些事情,不想听也听到了。前些日子前朝议论国本,大家都觉得衡儿好。” 纯贵妃眼眸低垂:“衡儿还小。” “过了年,衡儿就二十四了,不小了。”赵衍吸了口气,忽然提起了已经死了十几年的大皇子赵拓,“若是拓儿还在,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纯贵妃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艰难的抬头看向赵衍:“陛下,是想念拓儿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了,最近总想起从前的事。你说若是当年拓儿没去西凉,如今应该是个好太子。”赵衍望着纯贵妃的眼睛。 纯贵妃却答非所问:“陛下正值壮年,哪里老了。臣妾看陛下是累了,用了参汤,歇一会儿。” 赵衍看了纯贵妃一阵:“朕打个盹儿,你回去,一会儿下了雪,路就不好走了。” “臣妾告退。”纯贵妃起身,带着身边的大宫女出了紫微宫。 走到长街上,纯贵妃才停下脚步往紫微宫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为什么提起拓儿,前去安西州平叛的大军,被拓儿困住的事情,他知道了? “娘娘,怎么了?”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轻声问道。 纯贵妃摇了摇头:“没什么,走。” 紫微宫里,赵衍合眼躺下了。他还在想,如果顾锡儒没死,眼下的局势是不是不会乱到如此地步。等禁军灭了顾家,该捧谁出来代替好呢? 然而赵衍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合眼,就再也没睁开。 夜里,皇帝昏迷的事情传到了纯贵妃这边,纯贵妃早有准备,迅速把持了后宫,并将皇帝昏迷的消息封锁了起来。朝廷重臣的府邸被御林军包围,很快,太后被请到了紫微宫。 踏入阔别十多年的皇宫,赵拓如今意气风发。他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等明天上了朝,便由太后出面,提议燕王监国。 赵拓自然是要做皇帝的,但他的身份若是现在说出来,未免让人怀疑。等自己平了顾家,按住西凉,正好名正言顺的携功上位,反正燕王的命握在自己手里,他才不敢动什么小心思。 皇宫十分安静,赵拓有人引路,一路行至紫微宫也未碰见任何巡夜的侍卫。看着紫微宫里亮着的宫灯,赵拓不禁有些激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宫门。 屋门在身后合上,赵拓看到了纯贵妃,还有一屋子身着皮甲的黑衣人。 “母妃这是什么意思。”赵拓的脸沉了下来。 纯贵妃看着赵拓跟皇帝有七分像的面目,咬了下嘴唇:“拓儿,明日太后会出面,说你是献王的儿子,让你直接登基。母妃会带着衡儿去他的采邑,再也不回京城。衡儿身上的毒,你该解了。” “献王的儿子。”赵拓冷笑一声,“献王的儿子早已死了,谁会信这鬼话!” “可你在别人眼里,不是也早已死了十几年?”纯贵妃反问,“大皇子也好,献王的儿子也罢,你要的不就是皇位吗?再说,你以献王儿子的身份登基,你父皇就是罪人,衡儿也不可能再威胁到你,不是皆大欢喜?” “好一个皆大欢喜。”赵拓眸光阴冷,“母妃的心思怕是要白费了,我在宫外漂泊这么多年,这么几个人可制不住我。” 说着,赵拓一伸手,匕首从袖中滑出,落入手心。 第505章 他真的敢 紫微宫里的黑衣人只有三十多个,可是对上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且没有趁手兵器的赵拓,却不算少了。这些人都是这些年燕王府豢养的暗卫,虽然身手比不上赵拓,但配合默契,倒是缠住了赵拓和他的随从。 然而随着两方交手,赵拓受了伤,随从也死了,但黑衣人也一个个被放倒,再继续下去,赵拓是必然能拿下纯贵妃的。 可是就在赵拓的匕首刚刚划破一个黑衣人的脖颈时,他忽地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仅剩的三个黑衣人立刻上前将赵拓抓住捆了起来,封了他的穴道。 “你,你竟然用毒?”赵拓狠狠的瞪着纯贵妃。 “怎么,只许你用,就不许我们用吗?”燕王总算从后面走了出来,他一双眼睛怨毒的盯着赵拓,“把我的解药交出来,否则,我要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拓仰天狂笑,“你这胆小的懦夫,竟然跑来要挟我?我不给你解药,你能奈我何?我若死了,你也必死无疑!” “拓儿!”纯贵妃急了,“衡儿是你的亲弟弟,你为何要这样对他!我们都已经向你许诺了,皇位是你的,你还要怎么样!” “他若没有旁的心思,按月服药,便不会有任何问题。等我登基,他便是身份最尊贵的王爷,何必非要解毒?”赵拓反问纯贵妃。 “母妃,不必与他多言,我看他非得吃点苦头,才会把解药交出来。”燕王抢过一个黑衣人的剑,冲到了赵拓面前,提剑便要往赵拓身上刺,“你给倒是不给!” 赵拓冷着脸,直视着赵衡:“你若真有胆子,剑倒是往下点,直接刺了我的心口。怎么,不敢是不是?赵衡,你心里清楚的很,你若敢伤我一根汗毛,下个月你毒发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赵衡气的将剑提起,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他被赵拓盯的心里发虚,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你刺啊,刚才不是威风的很吗?”赵拓毫不留情的嘲讽着赵衡,“你骨子里就是个懦夫,你根本不敢动我。” 赵衡的手开始发抖,额上也见了汗。“当啷”一声,剑落在了地上。 “母妃。”楚王哭丧着脸看向纯贵妃。 纯贵妃表情复杂,她没想到赵拓这么硬气,竟然这样都不肯给燕王解毒。 “大不了鱼死网破。”纯贵妃攥紧了衣裙,忽地站了起来,“明日早朝,我会亲自去朝会上,说陛下是被你刺杀!即便你能走出这皇宫,将来无论谁做皇帝,都轮不到你赵拓了!” 赵拓冷笑一声,“你舍得你儿子的命吗?” “既然横竖都是死,至少衡儿能以王爷的身份下葬,享后世香火。而你,只会被当做乱臣贼子,暴尸荒野,便是成了鬼,也是孤魂野鬼。”纯贵妃的眼睛红了。 “母妃!”燕王吓坏了,连滚带爬的抓住了纯贵妃的裙子,“母妃,儿子不想死,儿子不想死啊!” “衡儿,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他根本不会给你解毒,他就算死,也不会给你解药的。”纯贵妃心痛道。 燕王瞳孔巨震,转头放开了纯妃,扑向了赵拓:“你把解药给我,你把解药给我!” 他卡住了赵拓的脖子,如同疯了一样将赵拓的脑袋撞向地面。赵拓中的毒使他浑身酸软,根本没有半分抵抗的力气。只听“嘭”的一声,血花在地上溅开,赵拓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赵衡。 他怎么敢,他真的敢? “给我,把解药给我!” 一下,又一下,赵拓的头骨被燕王生生砸碎在紫微宫的地砖上。 等纯贵妃反应过来,赵拓早已没气了。 “衡儿!”纯贵妃尖叫一声,险些闭过气去。 此时燕王总算清醒了过来,手一抖,放开了已经死掉的赵拓,手脚并用的后退了几步。看着赵拓大睁的眼睛,楚王心灰若死。 完了,他死了,自己最多还能活一个月。等下次毒发,自己就没有命了。 燕王的手碰到了掉在一边的剑,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死的痛快些。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过剑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 “快拦住他!”纯贵妃疾声道。 离燕王最近的暗卫已经来不及做其他,只能扑过去握住了燕王手里的剑。燕王的脖子上被拉出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纯贵妃连忙冲了过去,查看了一下,好在只是皮外伤。 “衡儿,有母妃在,母妃一定会想到办法替你解毒的。”纯贵妃抓紧了赵衡的手臂,“你要相信母妃,记住了吗?” 燕王失魂落魄的看着纯贵妃,缓缓点了下头。 雪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前朝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纯妃出面表示昨晚皇帝被刺,如今昏迷不醒。燕王为护驾受了伤,不过刺客已经伏诛。皇帝昏迷之前,让燕王先行监国。之后太后又跑了出来,说皇帝本来就不该继位,现在正好按照先皇的遗诏,寻找献王的后人,来继承大统。 朝臣们觉得后宫的人不该置喙朝政,皇帝昏迷着,到底说没说让燕王监国,只有纯贵妃一面之词。何况皇帝被刺昏迷,为何昨夜没有半点风声?至于寻找献王的后人,更是荒谬。先不说献王还有没有活着的后人,一个没有受过帝王教育的人,如何能当皇帝? 由于计划和之前不同,纯贵妃自己也心虚,无法压制前朝众臣。御林军不过是因为皇帝昏迷而包围了众臣府邸,可是纯贵妃又不是皇后,也没找到紫金龙令,不能命令御林军真的动武。 众臣吵得脸红脖子粗,然而到底该怎么办,却没个统一的说法。 “父皇还没死呢,你们吵什么!” 朝会大殿的门忽然被推开,消失了多日的朝云公主,盛装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第505章 他真的敢 紫微宫里的黑衣人只有三十多个,可是对上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且没有趁手兵器的赵拓,却不算少了。这些人都是这些年燕王府豢养的暗卫,虽然身手比不上赵拓,但配合默契,倒是缠住了赵拓和他的随从。 然而随着两方交手,赵拓受了伤,随从也死了,但黑衣人也一个个被放倒,再继续下去,赵拓是必然能拿下纯贵妃的。 可是就在赵拓的匕首刚刚划破一个黑衣人的脖颈时,他忽地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仅剩的三个黑衣人立刻上前将赵拓抓住捆了起来,封了他的穴道。 “你,你竟然用毒?”赵拓狠狠的瞪着纯贵妃。 “怎么,只许你用,就不许我们用吗?”燕王总算从后面走了出来,他一双眼睛怨毒的盯着赵拓,“把我的解药交出来,否则,我要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拓仰天狂笑,“你这胆小的懦夫,竟然跑来要挟我?我不给你解药,你能奈我何?我若死了,你也必死无疑!” “拓儿!”纯贵妃急了,“衡儿是你的亲弟弟,你为何要这样对他!我们都已经向你许诺了,皇位是你的,你还要怎么样!” “他若没有旁的心思,按月服药,便不会有任何问题。等我登基,他便是身份最尊贵的王爷,何必非要解毒?”赵拓反问纯贵妃。 “母妃,不必与他多言,我看他非得吃点苦头,才会把解药交出来。”燕王抢过一个黑衣人的剑,冲到了赵拓面前,提剑便要往赵拓身上刺,“你给倒是不给!” 赵拓冷着脸,直视着赵衡:“你若真有胆子,剑倒是往下点,直接刺了我的心口。怎么,不敢是不是?赵衡,你心里清楚的很,你若敢伤我一根汗毛,下个月你毒发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赵衡气的将剑提起,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他被赵拓盯的心里发虚,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你刺啊,刚才不是威风的很吗?”赵拓毫不留情的嘲讽着赵衡,“你骨子里就是个懦夫,你根本不敢动我。” 赵衡的手开始发抖,额上也见了汗。“当啷”一声,剑落在了地上。 “母妃。”楚王哭丧着脸看向纯贵妃。 纯贵妃表情复杂,她没想到赵拓这么硬气,竟然这样都不肯给燕王解毒。 “大不了鱼死网破。”纯贵妃攥紧了衣裙,忽地站了起来,“明日早朝,我会亲自去朝会上,说陛下是被你刺杀!即便你能走出这皇宫,将来无论谁做皇帝,都轮不到你赵拓了!” 赵拓冷笑一声,“你舍得你儿子的命吗?” “既然横竖都是死,至少衡儿能以王爷的身份下葬,享后世香火。而你,只会被当做乱臣贼子,暴尸荒野,便是成了鬼,也是孤魂野鬼。”纯贵妃的眼睛红了。 “母妃!”燕王吓坏了,连滚带爬的抓住了纯贵妃的裙子,“母妃,儿子不想死,儿子不想死啊!” “衡儿,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他根本不会给你解毒,他就算死,也不会给你解药的。”纯贵妃心痛道。 燕王瞳孔巨震,转头放开了纯妃,扑向了赵拓:“你把解药给我,你把解药给我!” 他卡住了赵拓的脖子,如同疯了一样将赵拓的脑袋撞向地面。赵拓中的毒使他浑身酸软,根本没有半分抵抗的力气。只听“嘭”的一声,血花在地上溅开,赵拓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赵衡。 他怎么敢,他真的敢? “给我,把解药给我!” 一下,又一下,赵拓的头骨被燕王生生砸碎在紫微宫的地砖上。 等纯贵妃反应过来,赵拓早已没气了。 “衡儿!”纯贵妃尖叫一声,险些闭过气去。 此时燕王总算清醒了过来,手一抖,放开了已经死掉的赵拓,手脚并用的后退了几步。看着赵拓大睁的眼睛,楚王心灰若死。 完了,他死了,自己最多还能活一个月。等下次毒发,自己就没有命了。 燕王的手碰到了掉在一边的剑,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死的痛快些。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过剑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 “快拦住他!”纯贵妃疾声道。 离燕王最近的暗卫已经来不及做其他,只能扑过去握住了燕王手里的剑。燕王的脖子上被拉出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纯贵妃连忙冲了过去,查看了一下,好在只是皮外伤。 “衡儿,有母妃在,母妃一定会想到办法替你解毒的。”纯贵妃抓紧了赵衡的手臂,“你要相信母妃,记住了吗?” 燕王失魂落魄的看着纯贵妃,缓缓点了下头。 雪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前朝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纯妃出面表示昨晚皇帝被刺,如今昏迷不醒。燕王为护驾受了伤,不过刺客已经伏诛。皇帝昏迷之前,让燕王先行监国。之后太后又跑了出来,说皇帝本来就不该继位,现在正好按照先皇的遗诏,寻找献王的后人,来继承大统。 朝臣们觉得后宫的人不该置喙朝政,皇帝昏迷着,到底说没说让燕王监国,只有纯贵妃一面之词。何况皇帝被刺昏迷,为何昨夜没有半点风声?至于寻找献王的后人,更是荒谬。先不说献王还有没有活着的后人,一个没有受过帝王教育的人,如何能当皇帝? 由于计划和之前不同,纯贵妃自己也心虚,无法压制前朝众臣。御林军不过是因为皇帝昏迷而包围了众臣府邸,可是纯贵妃又不是皇后,也没找到紫金龙令,不能命令御林军真的动武。 众臣吵得脸红脖子粗,然而到底该怎么办,却没个统一的说法。 “父皇还没死呢,你们吵什么!” 朝会大殿的门忽然被推开,消失了多日的朝云公主,盛装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第506章 异姓王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想到朝云公主竟然还在京城。顾家都反了,她竟然没走? 锦瑟面目肃杀,目光缓缓划过朝会的每一个人,不少朝臣都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此时有心思活络的人想起,顾廷仪虽然滞留柳州,但皇帝之前也并没有明确的说,顾家是造反了,是乱臣贼子,也就是说,顾廷仪在明面上依然是新任的镇国武侯,而锦瑟的身份也依然是皇帝亲封的朝云公主。 “参见朝云公主。” 有人带头,众臣们纷纷行礼,锦瑟就这么跨过门槛,一步步的走到了前面。此时众人才发现,朝云公主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原本应该滞留柳州的顾廷仪,竟然也在! “好孩子,你来的正是时候。”太后连忙将锦瑟扶了起来。 锦瑟笑了笑,转头看向纯贵妃:“父皇被刺,纯贵妃身为后宫众妃之首,此时该在父皇身边侍疾。前朝的事情,自有太后跟众位大臣们商议。” 纯贵妃知道自己此时不能退让,强撑道:“既然前朝的事情,自有太后跟众位大臣们商议,那公主是不是也不应该待在这里?” 锦瑟不慌不忙道:“本宫今日与侯爷一起来,是有要事告知太后与众位大臣。武侯遇刺,是江湖中人在背后搞鬼,听说是什么武林盟主,名叫赵光复的一手策划。另外,去安西州驰援的大军,已被顾家军救下,十万大军如今在博州修整,不日便能回归京城。” 纯贵妃浑身巨震。什么赵光复,她说的就是拓儿!可是拓儿已经死了,自己也不能将刺客的身份抖出来,否则衡儿也会被连累!还有那十万大军,不是被拓儿困住了吗,怎么又会被顾家军救下了? “你可有凭证!”纯贵妃不死心的追问道。 “当然有。”锦瑟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拍了拍手,便有人压着几个江湖人士走了进来,而且众人竟然看到了朝阳公主的驸马姚婧荣。 姚婧荣向太后跟纯贵妃请过安之后,便向众人证明了锦瑟的话。由于大军被伏击,死伤惨重,而且前去安西州的路被大雪封住,大军只能在博州修整。 “纯贵妃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是不是该去侍疾了?”锦瑟笑着看向纯贵妃。 纯贵妃知道大势已去,只是她死也想不通,朝阳公主跟朝云公主向来是死敌,姚婧荣是朝阳公主的驸马,怎么会帮朝云公主说话? “愣着干什么,还不退下!”太后不耐烦了。 纯贵妃脸色惨白,她死死攥着裙摆,快速向太后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纯贵妃一走,锦瑟便变了脸色,从怀中掏出紫金龙令:“如今父皇昏迷不醒,京城又兵力空虚,未免小人心怀不轨,本宫已经下令顾家军接管城防,御林军拱卫内宫。在父皇醒来之前,还望各位大人在各自家中安稳。” 朝臣们看到紫金龙令,心中大惊。朝云公主的紫金龙令是哪儿来的,谁也不知道,然而没有人敢问。 如今京城只有三万御林军,紫金龙令在朝云公主手里,御林军就会听她的。更何况还有三万顾家军在,京城如今实际上是掌握在朝云公主和顾廷仪手里,除非嫌自己命长,否则谁会在这个时候胡言乱语? 太后脸色也变了变,只是很快安稳了下来,缓缓开口道:“眼下正经事是尽快救治皇帝,今日的早朝便先到这里,各位大人们,请回。” 朝会散了,顾廷仪去安排京城城防的事情,锦瑟跟太后去了慈宁宫。 “你的心思,哀家真是没看出来啊。”太后坐在上首,面色复杂的看着锦瑟,“顾廷晓调任湖州,所有人都以为顾家以后要以湖州为根基了,他却能把十万大军留在博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京城里的事,便是你说了算了。怎么,你是想做女皇帝吗?” 锦瑟笑了:“太后,朝云可没有这样的想法,顾家也从来不愿意与朝廷做对。只是皇帝逼迫太甚,不得已才想了些保命的伎俩。” “那,你想让谁做皇帝?”太后问道。 锦瑟忍不住笑出了声:“朝云只是个公主,只想跟驸马安稳度日,谁做皇帝这种事,应该是太后跟朝臣们商议啊。” 太后皱眉:“事到如今,你这么说,倒显得虚伪了。” 锦瑟歪头想了想:“确实有些虚伪了。不过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想过做女皇帝,顾锡儒至死也只想做个人臣。谁是真正的乱臣贼子,太后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不错,昨夜的事情,哀家也参与了。本来纯贵妃跟哀家说好,让拓儿以献王之子的身份登基,却没想到,拓儿死活不跟给衡儿解毒,结果被衡儿失手错杀。”太后语气云淡风轻,似乎昨晚宫里不过是死了几只蚂蚁,而她与纯贵妃密谋的宫闱阴谋,也好像是只是私下开了几句玩笑一般无所谓,“衡儿是废了,他身中剧毒,活不了几天了。剩下的几个皇子,都是不成器的东西。” “锦瑟还是那句话,谁做皇帝,太后与大臣们商议便是。”锦瑟笑眯眯的看着太后,“不过锦瑟倒是有个愿望,顾家为朝辉呕心沥血,该好好封赏。镇国公就算了,谁能封顾廷仪为异姓王,朝云便支持谁。” 太后握了握椅子的扶手:“那顾王爷想要那片地方做封地呢?” “湖州是锦瑟的采邑,不合适,还是就博州,我们来替朝辉看好西南与安西州大门,只要顾家还在,蛊神教和西凉,都会愿意与朝辉重修旧好的。”锦瑟依然笑眯眯的。 太后心中巨震,顾家竟然已经跟蛊神教和西凉残部成为了联盟,若是封了异姓王,那顾家以后在朝辉,还需要听皇帝的? 可如果不答应锦瑟的要求,以顾家之力,恐怕掀了赵家的位子,自己做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朝辉如今战乱,吃苦的都是百姓,还是早些平息了,对谁都好。”锦瑟叹了口气,“如果又打起来,别的地方先不说,皇城怕是先要血流成河了。” 威胁,赤oo的威胁! 太后有些犹豫,如今能做皇帝的,大约只有齐王能勉强服众。可是齐王那耿直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做皇帝啊。 “十三皇弟今年六岁了,听说很是聪慧。”锦瑟朝太后眨了眨眼睛,“若是太后垂帘听政,再加上大臣们辅佐,想来十三皇弟也能慢慢成材了。” 第506章 异姓王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想到朝云公主竟然还在京城。顾家都反了,她竟然没走? 锦瑟面目肃杀,目光缓缓划过朝会的每一个人,不少朝臣都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此时有心思活络的人想起,顾廷仪虽然滞留柳州,但皇帝之前也并没有明确的说,顾家是造反了,是乱臣贼子,也就是说,顾廷仪在明面上依然是新任的镇国武侯,而锦瑟的身份也依然是皇帝亲封的朝云公主。 “参见朝云公主。” 有人带头,众臣们纷纷行礼,锦瑟就这么跨过门槛,一步步的走到了前面。此时众人才发现,朝云公主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原本应该滞留柳州的顾廷仪,竟然也在! “好孩子,你来的正是时候。”太后连忙将锦瑟扶了起来。 锦瑟笑了笑,转头看向纯贵妃:“父皇被刺,纯贵妃身为后宫众妃之首,此时该在父皇身边侍疾。前朝的事情,自有太后跟众位大臣们商议。” 纯贵妃知道自己此时不能退让,强撑道:“既然前朝的事情,自有太后跟众位大臣们商议,那公主是不是也不应该待在这里?” 锦瑟不慌不忙道:“本宫今日与侯爷一起来,是有要事告知太后与众位大臣。武侯遇刺,是江湖中人在背后搞鬼,听说是什么武林盟主,名叫赵光复的一手策划。另外,去安西州驰援的大军,已被顾家军救下,十万大军如今在博州修整,不日便能回归京城。” 纯贵妃浑身巨震。什么赵光复,她说的就是拓儿!可是拓儿已经死了,自己也不能将刺客的身份抖出来,否则衡儿也会被连累!还有那十万大军,不是被拓儿困住了吗,怎么又会被顾家军救下了? “你可有凭证!”纯贵妃不死心的追问道。 “当然有。”锦瑟看向顾廷仪。 顾廷仪拍了拍手,便有人压着几个江湖人士走了进来,而且众人竟然看到了朝阳公主的驸马姚婧荣。 姚婧荣向太后跟纯贵妃请过安之后,便向众人证明了锦瑟的话。由于大军被伏击,死伤惨重,而且前去安西州的路被大雪封住,大军只能在博州修整。 “纯贵妃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是不是该去侍疾了?”锦瑟笑着看向纯贵妃。 纯贵妃知道大势已去,只是她死也想不通,朝阳公主跟朝云公主向来是死敌,姚婧荣是朝阳公主的驸马,怎么会帮朝云公主说话? “愣着干什么,还不退下!”太后不耐烦了。 纯贵妃脸色惨白,她死死攥着裙摆,快速向太后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纯贵妃一走,锦瑟便变了脸色,从怀中掏出紫金龙令:“如今父皇昏迷不醒,京城又兵力空虚,未免小人心怀不轨,本宫已经下令顾家军接管城防,御林军拱卫内宫。在父皇醒来之前,还望各位大人在各自家中安稳。” 朝臣们看到紫金龙令,心中大惊。朝云公主的紫金龙令是哪儿来的,谁也不知道,然而没有人敢问。 如今京城只有三万御林军,紫金龙令在朝云公主手里,御林军就会听她的。更何况还有三万顾家军在,京城如今实际上是掌握在朝云公主和顾廷仪手里,除非嫌自己命长,否则谁会在这个时候胡言乱语? 太后脸色也变了变,只是很快安稳了下来,缓缓开口道:“眼下正经事是尽快救治皇帝,今日的早朝便先到这里,各位大人们,请回。” 朝会散了,顾廷仪去安排京城城防的事情,锦瑟跟太后去了慈宁宫。 “你的心思,哀家真是没看出来啊。”太后坐在上首,面色复杂的看着锦瑟,“顾廷晓调任湖州,所有人都以为顾家以后要以湖州为根基了,他却能把十万大军留在博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京城里的事,便是你说了算了。怎么,你是想做女皇帝吗?” 锦瑟笑了:“太后,朝云可没有这样的想法,顾家也从来不愿意与朝廷做对。只是皇帝逼迫太甚,不得已才想了些保命的伎俩。” “那,你想让谁做皇帝?”太后问道。 锦瑟忍不住笑出了声:“朝云只是个公主,只想跟驸马安稳度日,谁做皇帝这种事,应该是太后跟朝臣们商议啊。” 太后皱眉:“事到如今,你这么说,倒显得虚伪了。” 锦瑟歪头想了想:“确实有些虚伪了。不过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想过做女皇帝,顾锡儒至死也只想做个人臣。谁是真正的乱臣贼子,太后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不错,昨夜的事情,哀家也参与了。本来纯贵妃跟哀家说好,让拓儿以献王之子的身份登基,却没想到,拓儿死活不跟给衡儿解毒,结果被衡儿失手错杀。”太后语气云淡风轻,似乎昨晚宫里不过是死了几只蚂蚁,而她与纯贵妃密谋的宫闱阴谋,也好像是只是私下开了几句玩笑一般无所谓,“衡儿是废了,他身中剧毒,活不了几天了。剩下的几个皇子,都是不成器的东西。” “锦瑟还是那句话,谁做皇帝,太后与大臣们商议便是。”锦瑟笑眯眯的看着太后,“不过锦瑟倒是有个愿望,顾家为朝辉呕心沥血,该好好封赏。镇国公就算了,谁能封顾廷仪为异姓王,朝云便支持谁。” 太后握了握椅子的扶手:“那顾王爷想要那片地方做封地呢?” “湖州是锦瑟的采邑,不合适,还是就博州,我们来替朝辉看好西南与安西州大门,只要顾家还在,蛊神教和西凉,都会愿意与朝辉重修旧好的。”锦瑟依然笑眯眯的。 太后心中巨震,顾家竟然已经跟蛊神教和西凉残部成为了联盟,若是封了异姓王,那顾家以后在朝辉,还需要听皇帝的? 可如果不答应锦瑟的要求,以顾家之力,恐怕掀了赵家的位子,自己做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朝辉如今战乱,吃苦的都是百姓,还是早些平息了,对谁都好。”锦瑟叹了口气,“如果又打起来,别的地方先不说,皇城怕是先要血流成河了。” 威胁,赤oo的威胁! 太后有些犹豫,如今能做皇帝的,大约只有齐王能勉强服众。可是齐王那耿直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做皇帝啊。 “十三皇弟今年六岁了,听说很是聪慧。”锦瑟朝太后眨了眨眼睛,“若是太后垂帘听政,再加上大臣们辅佐,想来十三皇弟也能慢慢成材了。” 第507章 大结局 昏迷了近一个月的皇帝,终于在新年之际彻底咽了气。在顾家跟朝云公主的支持下,六岁的十三皇子赵谦,由太后做主过继给了献王,以献王儿子的身份,登基为帝,太后垂帘听政。 顾廷仪被封异姓王,赐封地博州。仿佛是为了印证锦瑟对太后说的那些话,顾廷仪获封前往博州之后,西南的内战忽然就以复原派压倒性的优势结束,新任的蛊神教主苍河以西南土司联盟之主的身份,与朝辉达成了友好的协议。 此时前往安西州镇压平叛的禁军,才刚刚艰难的踏过被大雪封住的荒漠,到达安西州。还没扎营,便收到了新皇八百里加急的手令,撤回京城。 西凉的军队释放了所有朝辉在安西州的官员,让他们随着禁军一同回归朝辉。西凉新皇登基,修国书至朝辉,表达了自己愿意与朝辉和平相处的意愿。 两年后,闾山山脚下的小镇,曾经锦瑟跟顾廷仪落脚的那个院子。 “主子,您坐下,这才用过早膳,还早着呢。”喜鹊无奈的看着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锦瑟,“无羡公子不是说了,今日会带夫人来见您,他不会食言的。您挺着个肚子,不嫌累啊。” “博彦现在是皇帝了,西凉刚刚复国不久,事情千头万绪,哪儿那么多闲工夫亲自来。”锦瑟撑着后腰,伸着脖子往窗外张望,“廷仪不是去迎了么,怎么还不见人。” 喜鹊哭笑不得:“主子,王爷才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哪里那么快啊。” 喜鹊话音刚落,宝莲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公主,啊不是,王妃,宝里蝶姐姐来了。” 锦瑟立刻迎了出去,正好宝里蝶跟阿鬼一起进来。 “见过公主。”宝里蝶对锦瑟行了个常礼。 “行了,你可别折煞我了,如今你是堂堂蛊神教圣女,还公主什么公主。”锦瑟撇了撇嘴,“苍河跟阿木莲怎么没来。” 宝里蝶无奈的笑了笑:“西南还没缓过来,苍河实在不得空,阿木莲成天黏在苍河身边,拉走拉不走。” “这……阿木莲今年才十二。”锦瑟嘴角抽了抽。 “嗯,苍河说等明年阿木莲十三了,就立她做神妃,先把人占住。”宝里蝶的语气也颇为郁闷,“你这肚子,七个月了。” “还不到七个月。”锦瑟皱了下眉头,“应该是双胞胎。”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阿鬼四处看了看,就站在了院门口。 此时,一群人正拱卫着一辆马车,缓缓朝镇子里行来。 “还以为博彦兄会派人过来,没想到亲自来了。”顾廷仪骑在马上,笑着对无羡公子道,“做皇帝这么清闲的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了锦瑟,会帮她找到她的母亲,如今人找到了,自然是要亲自护送前来。”无羡公子一身白衣,依然那副谪仙一般的模样,谁能想到,他竟然是西凉的一国之君。 “听说你要大婚了?”顾廷仪一副八卦的样子,“做皇帝还是没那么自由,娶得是哪家重臣的女儿?” 无羡公子的脸僵了僵,垂眸道:“丛泽的妹妹。” “翁丛泽有妹妹?”顾廷仪惊讶道。 “有的,从前一直在闾山大营。”无羡公子似乎不愿多说,而是微微笑了笑,“你如今也是王爷了,没人给你塞什么侧妃吗?” 顾廷仪哈哈一笑:“永州太守倒是想让她女儿给我做侧妃,听说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惜太后不允呢!” 无羡公子有些羡慕顾廷仪,他如今为异姓王,朝辉朝中自然大把人想把女儿塞过来,可是太后依然提防着顾家,哪里会让顾廷仪再娶什么重臣家眷?虽然朝辉动不了顾家,不过这倒成了顾廷仪拒绝的好借口。不像自己,一日登基,便身不由己。 “这话你可在锦瑟面前说过?”无羡公子故意揶揄道。 顾廷仪身子一僵:“玩笑而已,等下到锦瑟面前,你可别乱说。” 很快,人到了院门口,车夫拿了马凳,一名妇人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长眉如柳,杏眸顾盼,与锦瑟有七分像。这哪里是从前那个看着苍老如中年村妇的帛夫人,原来她一直带着皮面,遮住了自己的面孔。 “娘,我们到了?”桑莹莹从安思月背后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看到无羡公子,眼睛亮亮的,“公子,我们到了?” “嗯,到了。”无羡公子点了下头。 安思月和桑莹莹下了马车,刚进院子,锦瑟便迎了出来。 锦瑟看到安思月,不禁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节。不等她走过来,安思月已经快步到了她身边:“有身子的人了,山下风凉,进去。” 锦瑟点头,跟安思月先一步进了屋子。 顾廷仪和无羡公子紧随其后,桑莹莹倒是落后了一些,盯着无羡公子的背影。 “我劝你别打歪主意。”巫怀安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桑莹莹身边,“他是西凉国君,你的身份,不够格。” 桑莹莹眼珠转了转:“我也是王妃的妹妹,做不了皇后,还不能做个妃子了?” 巫怀安冷冷的瞥了一眼桑莹莹:“你娘答应吗?” 桑莹莹缩了缩脖子,不甘心道:“还得问公子的意思呢!” 言罢,也快步进了屋子。 巫怀安没有进去,而是跳上了院墙。屋子里的笑声传进他耳中,他似乎有些安慰,也有些担心。 这世上从来不缺醉歌狂舞,风云变幻,只希望自己在意的人,一世平安。 第507章 大结局 昏迷了近一个月的皇帝,终于在新年之际彻底咽了气。在顾家跟朝云公主的支持下,六岁的十三皇子赵谦,由太后做主过继给了献王,以献王儿子的身份,登基为帝,太后垂帘听政。 顾廷仪被封异姓王,赐封地博州。仿佛是为了印证锦瑟对太后说的那些话,顾廷仪获封前往博州之后,西南的内战忽然就以复原派压倒性的优势结束,新任的蛊神教主苍河以西南土司联盟之主的身份,与朝辉达成了友好的协议。 此时前往安西州镇压平叛的禁军,才刚刚艰难的踏过被大雪封住的荒漠,到达安西州。还没扎营,便收到了新皇八百里加急的手令,撤回京城。 西凉的军队释放了所有朝辉在安西州的官员,让他们随着禁军一同回归朝辉。西凉新皇登基,修国书至朝辉,表达了自己愿意与朝辉和平相处的意愿。 两年后,闾山山脚下的小镇,曾经锦瑟跟顾廷仪落脚的那个院子。 “主子,您坐下,这才用过早膳,还早着呢。”喜鹊无奈的看着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锦瑟,“无羡公子不是说了,今日会带夫人来见您,他不会食言的。您挺着个肚子,不嫌累啊。” “博彦现在是皇帝了,西凉刚刚复国不久,事情千头万绪,哪儿那么多闲工夫亲自来。”锦瑟撑着后腰,伸着脖子往窗外张望,“廷仪不是去迎了么,怎么还不见人。” 喜鹊哭笑不得:“主子,王爷才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哪里那么快啊。” 喜鹊话音刚落,宝莲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公主,啊不是,王妃,宝里蝶姐姐来了。” 锦瑟立刻迎了出去,正好宝里蝶跟阿鬼一起进来。 “见过公主。”宝里蝶对锦瑟行了个常礼。 “行了,你可别折煞我了,如今你是堂堂蛊神教圣女,还公主什么公主。”锦瑟撇了撇嘴,“苍河跟阿木莲怎么没来。” 宝里蝶无奈的笑了笑:“西南还没缓过来,苍河实在不得空,阿木莲成天黏在苍河身边,拉走拉不走。” “这……阿木莲今年才十二。”锦瑟嘴角抽了抽。 “嗯,苍河说等明年阿木莲十三了,就立她做神妃,先把人占住。”宝里蝶的语气也颇为郁闷,“你这肚子,七个月了。” “还不到七个月。”锦瑟皱了下眉头,“应该是双胞胎。”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阿鬼四处看了看,就站在了院门口。 此时,一群人正拱卫着一辆马车,缓缓朝镇子里行来。 “还以为博彦兄会派人过来,没想到亲自来了。”顾廷仪骑在马上,笑着对无羡公子道,“做皇帝这么清闲的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了锦瑟,会帮她找到她的母亲,如今人找到了,自然是要亲自护送前来。”无羡公子一身白衣,依然那副谪仙一般的模样,谁能想到,他竟然是西凉的一国之君。 “听说你要大婚了?”顾廷仪一副八卦的样子,“做皇帝还是没那么自由,娶得是哪家重臣的女儿?” 无羡公子的脸僵了僵,垂眸道:“丛泽的妹妹。” “翁丛泽有妹妹?”顾廷仪惊讶道。 “有的,从前一直在闾山大营。”无羡公子似乎不愿多说,而是微微笑了笑,“你如今也是王爷了,没人给你塞什么侧妃吗?” 顾廷仪哈哈一笑:“永州太守倒是想让她女儿给我做侧妃,听说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惜太后不允呢!” 无羡公子有些羡慕顾廷仪,他如今为异姓王,朝辉朝中自然大把人想把女儿塞过来,可是太后依然提防着顾家,哪里会让顾廷仪再娶什么重臣家眷?虽然朝辉动不了顾家,不过这倒成了顾廷仪拒绝的好借口。不像自己,一日登基,便身不由己。 “这话你可在锦瑟面前说过?”无羡公子故意揶揄道。 顾廷仪身子一僵:“玩笑而已,等下到锦瑟面前,你可别乱说。” 很快,人到了院门口,车夫拿了马凳,一名妇人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长眉如柳,杏眸顾盼,与锦瑟有七分像。这哪里是从前那个看着苍老如中年村妇的帛夫人,原来她一直带着皮面,遮住了自己的面孔。 “娘,我们到了?”桑莹莹从安思月背后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看到无羡公子,眼睛亮亮的,“公子,我们到了?” “嗯,到了。”无羡公子点了下头。 安思月和桑莹莹下了马车,刚进院子,锦瑟便迎了出来。 锦瑟看到安思月,不禁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节。不等她走过来,安思月已经快步到了她身边:“有身子的人了,山下风凉,进去。” 锦瑟点头,跟安思月先一步进了屋子。 顾廷仪和无羡公子紧随其后,桑莹莹倒是落后了一些,盯着无羡公子的背影。 “我劝你别打歪主意。”巫怀安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桑莹莹身边,“他是西凉国君,你的身份,不够格。” 桑莹莹眼珠转了转:“我也是王妃的妹妹,做不了皇后,还不能做个妃子了?” 巫怀安冷冷的瞥了一眼桑莹莹:“你娘答应吗?” 桑莹莹缩了缩脖子,不甘心道:“还得问公子的意思呢!” 言罢,也快步进了屋子。 巫怀安没有进去,而是跳上了院墙。屋子里的笑声传进他耳中,他似乎有些安慰,也有些担心。 这世上从来不缺醉歌狂舞,风云变幻,只希望自己在意的人,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