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干记》 1 邪魔寻踪 寰宇茫茫广无垠,大道悠悠亘古今。不知何时,人神魔鬼精怪共同主宰古往今来,上下八垓,自上古人魔混战后彼此约定互不侵犯,割据自治,分天下为五国,人国华夏、酋氐、精怪国仲离、精灵国尤夷、神国竺兰、魔国猰貐。华夏国西临酋氐国,中有大河沼泽相隔。仲离国位于华夏国北部,一年中一半时间为严寒季节,与华夏国交界处为崇山峻岭与高大城墙。竺兰国则位于东面茫茫大海之中,与其余五国隔海相望,居民多为法师行者,悟道求仙之人。尤夷国紧邻华夏国南部,一条巨大沟谷将其与华夏国分隔开来,仅有数坐险峻山脉相连,两国边界关隘皆有军兵镇守。魔国猰貐位于华夏、仲离之间,国土辽阔,组成猰貐魔国的十二邦国广布着沙漠、荒原、灌木、森林。魔国为一火焰河缠绕,日夜喷涌奔腾不息。华夏位于中央地带,最为富庶,森林茂盛,山脉连绵。山中生长着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兽与高大古树,河流湖泊众多,河水青碧,蜿蜒逶迤,融入东部大海。 一条伊洛大河于华夏国南端蜿蜒回转东流入海,沿河两侧土地广袤肥沃。大河流经华夏东南一省份--常清省。常清省首府为宁化城,伊洛大河恰流经与宁化城相对的山崖下方。宁化城虽为华夏偏远之地,可广袤的土地却因伊洛大河滋养而十分肥沃,人丁兴旺。 这日宁化城一如往昔,街市中人头攒动,店铺鳞次栉比,招牌影戤随处可见,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摆摊的、叫卖的、杂耍卖艺之人于街道两旁忙着各自的生意,一派繁忙兴旺景象。 一老者信步行走在城中最为繁华的一条大街上,此人年纪五十上下,一身锦衣华服,面带微笑,看上去很是开心惬意。他年轻时是个饱读诗书的士子,现如今在当地也是个受人敬重的士绅,姓李名彻。 李彻本有三个儿子,前两个儿子都中了武举,可惜命运无常,两个儿子先后于华夏酋氐两国的争战中阵亡,为国捐躯了。而今李彻膝下只有一子,字云彬名月白。这李月白长得极为英俊,且读书过目不忘,博古通今,自幼学习骑射剑术,长得魁梧健壮,有万夫不当之勇,其写就的诗词文章有些已流传华夏。 李彻鉴于两个儿子皆因中了武举被朝廷征为武将,战殁沙场,只望李月白这根独苗从文取仕,与其祖父李恺一样走仕途之路,弄个京官做,远离战事,再娶妻生子,将李家香火延续下去。 眼看京师殿试日子临近,李月白省试已拔得头筹,若赴京科考,金榜题名自然不在话下。一想到这,李彻很是开心,便走出府邸来街头闲逛散心。 忽听一阵喧闹声,前方不远处有一旗幡招展,一群人围簇着,像是正看热闹,挡住了李彻的去路。 “知天知地知鬼神,算少算男算吉凶,姻缘前程皆命定,贫贱富贵自有分!”人群中传来一阵吆喝声。 “老先生,你帮我算算命理如何?”一老翁问道。 “不算不算 !客官也不听仔细了!算少不算老!您这把年纪了还算个啥?” “先生,您看看我这闺女将来会嫁个什么人家?”一老妇人问道。 “不算不算!你也是个糊涂人,没听我说了算男算吉凶,女子不算!” “真是个怪人,哪有算命还挑着算的,人家算命唯恐算得人少了,您这可倒好,挑肥拣瘦的,不是闲得拿我等消遣便是疯了!” “看相算命也要讲个缘份,强求不得,老朽一向如此,若我算得不准,有一丝差错,便倒赔你百两银子,哪个不服气就来试试,众人为证!算一次只需二两纹银,不贵不贵!”那人高声道。 李彻听了,一想儿子马上赴京殿试,不知会中几甲,听这算命先生的话,儿子李月白倒满足他的要求。他思忖道:“这算命的还讲条件,或许真是个高人!不妨试试,看看我儿月白来日殿试前程如何!” 老爷子挤近前来,从人墙中钻了进去,见一老翁鹑衣百结,乞丐模样,坐在一张破草席上,背后立一旗幡,正是看相算命用的行头。 老者瞎了一只眼,瘦得皮包骨,面堂干瘪,头颅焦枯,活似一副骷髅。他以仅剩的一只眼上下不停打量着李彻,把那李彻唬得心惊肉跳。 “给自己算还是给别人算?”占算老者问道。 “给我儿子算算,快要赴京赶考了,问问前程。”李彻小心翼翼回道。 “令郎多大了?”老者问。 “今年一十有九,龙属。”李彻答道。 “酉时生人吧?”占算老者又问。 “啊?!您怎么知道的?!”李彻惊讶。 “当然知道啦,老朽见微知著,观当下通未来,若这都有弄错,身后旗幡你们尽管砍了,把老朽赶出宁化城!”占算老者神色略有几分傲慢道。 “那您给我儿算算,必有酬谢!”李彻听他这么一说,感觉眼前这位老者是位真正的占算高人。占算看相本是华夏丘孟尊者传下来的旁门技艺,可是真正精于此道的人少之又少,大多靠蒙骗混口饭吃。 “不用多,给的银子够老朽一顿酒饭足矣!”占算老者边说边从身旁布袋里拿出几株蓍草与龟甲摆好。 李彻将其中几根蓍草与一块龟甲按老者吩咐重新挪动摆好。 “啊?!祸事了!”占算老者道。 “老先生怎讲?”李彻听罢大吃一惊,不想自己仅剩的独苗又有不测。 “令郎数月内将有血光之灾!”占算老者道。 “啊?!那如何是好!老夫膝下只剩此儿,还望先生出手相救啊!” 李彻乞求道。 “莫慌,老朽送你一物,你将它带回家中,悬挂令郎居室窗下,满一月,自会化解灾劫!”老者从布囊中拿出一物。 李彻接过此物一瞧,却是面银地琉璃镜。镜面晶莹剔透,光亮如新,不说十分贵重,也绝非寻常之物。 “老先生啊,如此贵重之物,在下岂敢轻易收纳?”李彻忐忑不安道。 “你尽管收下,等它助你解除灾祸祸后,我自会将它取回。令郎乃麒麟高才,配得上此物,使得!使得!”占算先生笑道。 “谢过老先生,那在下就收下啦。对了,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李彻道。 “何事?您尽管问,老朽能帮你的,便帮。”占算先生道。 “先生神机妙算,可为何过着风餐露宿,四处流浪的生活呢?”李彻道。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如此贫困潦倒之人却有这等贵重的宝镜,很不寻常。 “嗳,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岂能以俗眼观老夫!?老朽向来喜欢自在快活,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明月为友,清风为伴,更无权名羁绊,远离财色罗网!算了,老朽不与你罗唣了,你这等痴人说多了也是枉费口舌!你若信,便将镜子收下,赏给老朽二两银子买酒。若不信,把镜子还给老朽!来日若令郎不测,莫要反悔!”占算先生有些生气,不耐烦道。 “老先生误会了,在下岂敢轻看!既然如此,便遵照您老说的去做!来日我儿若平安无恙,定有重谢!”李彻道。 “重谢不必了,来日老朽自会取回这面镜子!哈哈!”占算先生笑道。 2 邂逅神尊 李彻收下琉璃镜,将银子交与占算老翁,怀揣宝镜,告辞回府。回到府上老爷子与老妻将事情原委说了,两人决定将那面琉璃镜悬于李月白居室窗下,以避灾邪。 李月白忙着读书,准备赴京科考,对于双亲的这些奇怪举动,只是摇头笑笑,随他们折腾去。 又过了数日,正是祭祀华夏丘孟尊者的日子。丘孟尊者乃追随虞华帝君击败混元魔君的六长老之一,为华夏德仁教创立者,师祖。其撰写的六部经书为华夏士子求学做官的必读科目。 这一天李月白与华夏万千学子一样,带上祭品银钱,与一名童仆骑马望宁化城外一祭祀丘孟尊者的庙宇赶去,祭拜祖师爷,也为进京赶考讨个吉利。 主仆二人沿宁化城外一条崎岖山路乘马赶路前行,眼见行至庙宇,忽然有一弗人教行者拦住去路,这名行者弓腰驼背,已近古稀之年,身上着一破旧布袍,满是污渍,面容干枯苍老,却如松站定,看上去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气势夺人。 “嗨!你这位娃娃,老朽走了很远的路,赶来宁化城,身上银钱所剩无多,可否施舍给老夫些?”那老者不客气地向李月白喊道。 “哪来的老家伙,公子,别理他,咱们继续赶路!”李月白身旁童仆道。 “我看这老人家独自一人,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定然十分倦乏,应是弗人教中人,想必无儿无女,这倒让我想起老父亲来!人人都会老,人老万事难,我们岂能坐视不理呢?”李月白说完翻身下马,神色谦恭,走近老者身前。 “老人家,晚辈今日去城郊丘孟尊者庙祭拜,身上所带银钱不多,只有五两银子,您要是不嫌少,尽管拿去,可否?”李月白道。 “嗯,哈哈,你这娃娃书没白读,果然一副仁义心肠,好娃娃!”老者欣慰一笑。 李月白于怀中掏出银子,交给老者,那老者也不拒绝,便收下了。李月白转身准备离去,老者忽然大叫道:“娃娃,你且回来,老朽闻到你身上有股妖气啊!怕是猰貐魔族的那些脏东西!” “啊?!老人家怎讲?家父刚给晚辈求过前程,请了辟邪之物!”李月白道。李月白便将家父街上偶遇占算老翁并赐予辟邪宝镜一事原委如实向其交待了。 行者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看来那面镜子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嗯,这样,老夫这也有个宝贝,也要送你。你且看!”说完他伸开手掌,一枚金色盾章现于手中,盾章内绘有一柄长剑,数条螭龙盘卷长剑之上。 “敢问前辈,这是?……”李月白不解问道。 “此乃开天辟地而生的神物,上古齐玄大战混元遗留的宝贝,老夫乃竺兰弗人教传人,受师祖与天帝之托,只待有缘人!你且收下,藏在身上,即便那猰貐邪魔找上门来,也奈何不了你,定保你平安!家中那枚琉璃镜不要动它,只要盾章在身,咱们给它来个将计就计!”行者诡秘笑道。 “啊?!原来老人家竟是竺兰神尊神游至此,晚生何德何能,实在是受之有愧,不胜惶恐!”李月白急忙跪拜老者身前,随行童仆也跟着跪拜于地。 行者道:“老朽知公子姓李,名月白,字云彬,酉时生人,为不可多得的英杰,还请公子多加珍重。混元魔头寻遍天下,要找到齐玄的转世灵魄。它推算齐玄的转世时辰为酉时,故而派出喽啰四处寻访,恰巧找到你家。这枚‘玄干’盾章须片刻不得离身,本月月圆之夜,定有凶邪,此物乃创世所生,不过它虽能保你不为魔怪所伤,但于人族刀兵,却无能为力。公子经历种种磨难后,心意自会与其合一,来日助你除妖降魔,护佑六界众生平安,谨记‘遇兰则升,逢萍则惑,金贵之娇,终无份也’!” 行者接着笑道:“天道玄奥幽远,不可揣度,邪魔虽逞一时之威,终为大义所克,其亡可待。你我就此别过!”言讫便化作一团云气,杳然无踪。 李月白与童仆望云揖拜,良久方起身,双双跃上坐骑,继续赶路。 这李月白是个年少举子,写得一手好文章,为人仁厚重义,有两大嗜好:读书与剑道。读书博览经史,秉信丘孟尊者的德仁教义,读书过目不忘,提笔成章,俨然有大家风范。剑道精研太极剑法,共六十四式,奇正变换,玄奥无穷,剑法刚猛与阴柔并存,用剑快捷无伦,仿佛出入无形。 李月白生于簪缨诗书之家,文章妙手,为人谦逊,温文尔雅,素不喜与城中纨绔子弟来往,市井无赖们常常背后笑他“李白呆”,都说他糟蹋了富家身世,大户出身,不知及时行乐。登门求亲者络绎不绝,李月白始终以学业尚未有成为由,推掉媒妁之请,其实他早有心上人了。 祭拜丘孟尊者完毕,李月白与童仆返回府邸,继续日夜温习功课,只待赴京赶考。那位弗人教老行者的话他时刻牢记,将盾章藏于怀中,只等月圆之夜到来。 3 夜战邪灵 夜色降临,一轮满月,缓缓爬上山岗,万籁俱寂。三更时分,高堂早已进入梦想,李月白独自一人于卧室中佯装熟睡,不时机敏地注视窗前悬挂的那枚琉璃宝镜。忽然镜中射出一道荧光,一物循着镜中光亮倏然飞入窗内。 此物犹如一褐色大鸟,悄无声息飞入室内,头如骷髅,血红色长舌不停伸缩,看上去十分骇人。这怪猛地展开双臂,一下子身子暴涨数丈,悄然走近李月白,血舌有如雷电,射向李月白额头!李月白早有准备,翻身跃起,厉喝一声:“妖物,看剑!”电光闪过,一剑砍向这妖物! “砰”一声,火光激射,这妖魔以一铁筷之物,抵住长剑一击。它声音嘶哑道:“主上派我寻你,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你了,看你哪里跑!”怪物手中铁筷转瞬化作一根铁棒,劈头向李月白砸来。李月白横剑抬挡,自窗中跃出,跳进院落,那怪也紧随而来,两者棒剑交加,一个是棒舞如风,一位是剑光如虹,乒乓叮当,打成一团。 诡异的是府上丫鬟仆人,所有亲眷全无动静,竟无一人无人听见这场激烈厮杀!这怪月色下愈战愈勇,李月白体力渐渐不支,忽地妖魔手中铁棒一分为二,分别砸向李月白两肋。李月白猝不及防,右肋被铁棒击中,身子飞出数丈开外,口中流血,一时动弹不得,幸好他早有防备,贴身穿着祖传玉锁铠甲,没有伤得性命。 这怪走近前来,施法将窗下那面琉璃镜取下,望空中抛去,这镜子便悬空翻转起来。它狞笑道:“主上吩咐我办的事了结了!今日便将你魂魄收入镜中,献与主上!” 它说完便以宝镜对着李月白双眼,只待取其魂魄。李月白暗道:“哎!此命休矣!”兀地怀中射出一道金光,那枚盾章飞出,室内顿时精光耀耀!妖魔大惊,连忙后退,抬头向盾章望去,惊呼:“这是什么?!咱家今日倒要看看!” 盾章忽地伸展一丈见宽,光芒四射。妖物急忙撇下宝镜,纵身一跃,抡起铁棒砸向盾牌,那盾牌也不避让,山岳般径直压下,铁棒被盾牌射出的光芒瞬间融化,化作彤红铁水,洒落地面,嗤嗤做响。 妖物向后退去,未等其再次出招,只见盾内飞出一条螭龙,遍体彤红,转眼飞至妖魔身前,妖魔见状不妙,欲飞起逃离,却为时已晚,飞龙将这妖物盘个结结实实,不断收缩,只听一声惨叫过后,一道金光倏然闪动,飞龙与妖魔皆杳然不见。那枚巨大的盾牌倏然变回盾章,飞落李月白掌中。地面只留下一滩乌黑血迹,那枚宝镜静静躺在地上,半截烧融的铁棒月色下闪烁着诡异的寒光。 李月白强忍肋下剧痛,将盾章收入怀中,蹒跚走去,捡起那面宝镜,一看究竟。只见镜中的自己完全是另一模样,长发披肩,面如冠玉,左脸上有颗水滴大小的红痣,看上去十分英俊倜傥! 李月白暗道:“这是我吗?”犹疑间镜中忽然变得幽暗不明,显现出一片破败宫殿景象,到处都是漫天火海,宛如地狱。突然一张美艳绝伦的女人脸出现镜中,只瞧她怒目圆睁,以毛骨悚然的男声歇斯底狂呼道:“我找你很久了,以前的帐我们还没完!你想让我永沉冥界,休想!还有你,天帝老儿,你枉费心机,我必返回阳界,咱们一起算总账!” 李月白大惊失色,不知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忽然心头传来一声无比洪亮的呼喊:“快毁掉这镜子,不然魔头还会再找到你的!” 镜中传来一声尖叫:“天帝老儿……!?” 李月白拾起铁棒,挥棒将镜子砸了个粉碎。宝镜碎成千百片,月色下宛如一团焰火,飞迸四散。右肋下方又传来一阵疼痛,李月白突然醒了。窗外明月依旧静谧皎洁,银光匝地。院落内微风阵阵,竹影婆娑,摇曳白墙之上,窗下那枚琉璃宝镜早已没了踪影。 李月白暗道:“难道一切皆是梦境?”他悄然起身,提着灯笼于院中巡查,果然发现地面留有一滩黑色血迹,腥臭扑鼻,那根半截铁棒却不见了! “不好!”他惊呼一声,发觉怀中盾章不见了!急忙四下寻找,最后却见那枚盾章嵌入剑柄的羊脂白玉内,犹如天成。 他方知果如路遇行者所言,是妖邪上门,欲问详情,可那位行者早已没了踪影,只好作罢。 李月白有一挚友,姓陈名蕃。李月白较他年长一岁,此人父亲乃当地一名乡绅,与李月白老父为世交。陈蕃未出生时,两家约定,若生女儿,指腹为婚。若为男儿,为兄弟。两人意气相投,同在一师门下读书,就连剑道也同为一空法师所授。不过陈蕃更热衷于仕途经济,喜品评古今六界雄俊,好谈王霸之业,常有欲济天下苍生而生不逢时的感慨,且生性不羁,偶尔和市井无赖厮混,行侠仗义,那些无赖们竟也佩服他,甘心认他做大哥。 前面谈到,李月白已有心上人,只是迟迟未有明示。这心上人正是陈蕃妹妹,名冰倩。且不说此女生得花容月貌,有倾国之姿,更是灵心慧质,音画双绝。李月白常去陈府与陈蕃饮宴赋诗,冰倩早已对李月白倾心有加。年纪渐长,情窦初开,常在饮宴屏风后聆听这些男儿们的高谈阔论,更喜听李月白弹得绝妙好琴。再后来作完画,缠着哥哥,让李月白为画赋诗。陈蕃哈哈一笑,也明白妹妹心思。李月白仰慕这位才貌双绝的妹妹,自是挥毫提笔,赋诗于画。 两人你来我往,暗生情愫。再有数月李月白便要进京赴试,此番行程,行期难料,陈蕃盘算李月白定会高中金榜,何不在他平步青云前先定下这门婚事,毕竟李公子这样的人物,风姿浏亮,才品俱佳,若是被京城王侯名门占了先,节外生枝,岂不辜负了妹妹的心思?遂和父母商议,请李月白来府上赴宴,顺便将此事向他表明,再向其父母正式提亲。 4 姻缘初定 夜色朦胧,月小风轻。陈府灯火辉煌,上上下下早将酒肴茶膳备好。门子来报,李月白已至陈府,他骑着枣红健马,于陈府门口驻足,一跃而下,一身白袍似雪,面如中秋朗月,腰挎长剑,飘然而至,正是李月白。 陈蕃忙迎出道:“大哥即刻赴京,小弟不能远随,深感遗憾,特请大哥来敝府赴宴,为大哥送行,快里面请!” 李月白与随从们跟着陈蕃走过小桥,穿过游廊,步入大厅。 陈府大堂内宾主各自落座,主客言欢,行觞论道,海错山珍,歌舞笙簧,杂陈于前。佳兴正浓酒至半酣之际,陈蕃起身道:“诸位贵宾,大家向来知晓月白兄精通音律,平日相聚在下偶尔有幸听得月白兄弹奏,真乃天籁之音!今日我家小妹得知月白兄进京赴试,小妹一来钦佩李兄才气,二来顺祝李兄此次出行路途平安,京师金榜题名,凯捷而归。小妹今夜略展琴艺,还请月白兄及各位亲朋赏光,略表心意!” 陈蕃拍拍手,屏风后面数位小丫鬟拥簇一丽人走了出来,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屏气凝息,注视着这位容颜绝世的女子。且看她头挽单凤飞天髻,上身白玉丝绦紧身衣,下穿黛色沓地长绸裙,一双秋水横波目,娇羞无语自含情。腮若桃花红一点,两道烟眉似有无。冰肌玉骨比婵娟,通身环佩响玲珑。莲花步步倩影摇,停云落月顾盼间。 众人看得呆了,她怀抱琵琶低身行礼道:“小女冰倩,当此良夜,诸公雅集,鄙女不才,敢呈拙技,以饷贵宾。”遂定睛端坐,抚琴而歌:“凤兮凤兮来北方,失其偶兮难颉颃,洛水(华夏国伊洛大河)东流千古恨,念此幽情心内伤。” 又歌“多少事,昨夜入梦来,玉烛含泪月徘徊,惆怅心怀君莫猜,相望在云台。多少人,相别再见难,灯前但思承旧恩,欲传遗恨待青鸟,弦断落花残。” 又唱“君生莫道恩情深,一入帝宫步青云,千花万艳迷乱眼,便将新人换旧人”厅外夜色如水,月华满楼,李月白见到她,无比欢喜,好似平日暗藏的情意随琴音缓缓而出,不觉忘情凝眸,冰倩也于众人中瞧见他,两人秋波暗递,情意绵绵。李月白忽觉琴歌虽美,唱词未免有些伤感惆怅,心中隐隐涌上一丝悲凉。 宴会客人中,有一人与陈蕃为故交,姓陈名坚,于当地府尹手下做些钞誊公文类的杂事。此人八面玲珑善于钻营,见陈冰倩生得花容月貌,倾国美色,惊诧之余,眼珠一转,一阵暗喜,要说这厮生出什么坏主意来,后续再表。 夜至二更,客人陆续辞别,陈蕃留李月白于后院东厢阁楼休息,顺便将婚事与李月白表明,月白对冰倩有意,自是满心欢愉,待京师金榜高中后,与冰倩即刻成亲。陈蕃自然乐不可支,又叙谈一阵便告辞回房休息了。夜色深沉,李月白低头想起这些年与冰倩题诗作画,暗传心曲,两心相知的种种过往,念及今夜她含情抚琴,款款情深,百般思绪难平,缓步走上楼台小亭,独自赏月。 小亭东侧,一人背对着他,正抬头看那满天星月。李月白一怔,正是冰倩。冰倩察觉身后有人走来,回头一望,也深感意外。双方几乎同时说道:“你也来了?”语气淡淡的,如久别故人重逢,平淡不惊的语气下暗藏着欣喜与羞涩。冰倩道:“公子一去京师,又不知何时能回了。你自是安心去吧,我这你不用惦记着。” 李月白叹气道:“我何曾于功名放在心上,倒想于此处同你过平淡的日子。只是身上寄托父亲的厚望,求得功名,他老人家也便心安了。等我回来吧!” 冰倩听了这话,眼中忽然泪光闪动,一声轻叹:“哎!京都锦绣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乡,帝王侯门深似海,只怕……” 李月白连忙打断,轻嗔道:“哥哥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恐怕这天下再没第二个人更能知晓妹妹的心思了,我在你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你又何尝不知?!” 李月白从怀中掏出一双玉珏,又道:“这对玉珏,一直在我身上,这个信物送给妹妹,你放在身边,若是念我,看着它,便如同我在你身边一般。我的心是不会变的。” 冰倩接过玉珏放在手中端详,月光下煜煜生辉,仔细看去,环面有一只五彩羽翼鹏鸟正振翅高翔。冰倩望着他,含情脉脉,叹道:“那我戴上它吧,哥哥莫要怪我,今夜我弹奏这些曲子,心中不免有些感伤。我等芸芸众生,像那水中浮萍,又好似分飞燕,能得自由身,遂了自己心愿的又有几个呢?你走了,我心里总不免空空的,没个安稳处。无论将来如何,我的心,便在那里了。” 说完她扬手一指天边那轮明媚的明月,便偎依李月白胸前,两人相拥无语,不觉间,斗转星移…… 李陈姻缘暂定后,转眼又二十多日。李月白准备停当,两名童仆跟随,每人各骑青驴一匹, 李月白携盘缠细软,骑上枣红骏马,腰悬宝剑,告别亲朋好友,望京师迤逦而行。正直盛夏,酷热难耐,不知翻过多少山,不晓趟过多少河,道路崎岖险峻难行,驿站寥寥,路旁尽是高大灌木杂草。白日且听鸟鸣猿啼,夜间燃火驱赶野兽,兽群不停嚎叫令人毛骨悚然,数不清的兽眼如灯,夜色下漂浮游荡。 5 途中奇遇 艰难行进一月,某日黄昏时分,主仆皆已疲乏,正欲寻个好去处搭帐休憩,前方忽现两块青碧巨石挤压形成的天堑,左侧巨石边沿可见一陡峭悬壁,悬壁下方是一湾青潭。不远处有一石阶蜿蜒曲折向上,抬首放眼望去,一片富丽堂皇楼宇亭阁依峭壁而建,灯影幢幢,白云叆叇,恍如仙境。 主仆大喜过望,牵着驴马行囊,望楼宇而来,打算投宿人家,将驴马拴于树下后,三人向上攀爬行进百余级台阶,蓦然可见一宽阔高台,高台后方为两扇朱漆大门,两侧坐落着几尊喷水石兽,看上去很像睚眦狴犴,形态威武狰狞。石兽前方有一湾清池,池中鱼群往来嬉戏,池边芭蕉棕榈掩映,池边石栏上雕刻的龙蛇鼋龟栩栩如生。 李月白暗道:“好一个人间仙境般的去处!只是此处荒山野岭,陡然冒出来这一座座富丽堂皇的楼宇来,未免太不寻常了!” 三人行至门前,李月白轻扣门环,好半晌,门缝里探出一个娃娃头来。这娃娃生得一双惨白大眼,看着有些骇人,这娃娃将豆大的瞳仁转了一转,嘿嘿一笑道:“哎吆!母亲,贵客……贵客……哈哈……来了!” 娃头快速缩回门内,大门“嘭”地一声关上,便没了动静。又过了一阵,门又“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老嬷嬷来,李月白上前行礼,向其道明来意后,嬷嬷引领主仆三人走进门内大堂,堂内床明几净,香雾氤氲,地面无比光洁。大堂后面为一排厢房,下方却是悬崖峭壁,云雾不时自窗子漫溢进来,月白右厢落座,两仆人伺立左右,嬷嬷备好茶,将李月白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诡秘一笑道:“公子稍候,主人一会便来。” 片刻功夫,只听后殿传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嗨!有客远来,早知道,我定要亲自恭迎了!”一妇人自后堂闪身进来,明明听那说话声尚有段距离,转瞬便至眼前,来得好快!这妇人长得虽非国色天香,但眉宇间媚态百般,一双杏眼似含嗔,通身娇媚显风流。上穿一套窄袖石榴衣,下穿粉红云裳,足著丝绫云头履,步态盈盈。身后跟随的正是此前开门传话的娃娃。 老嬷嬷将前后原委讲明,此女道:“你们定是迷了路,少有人行至此处。鄙舍寒陋,还委屈公子此处安息一夜,明日再行罢。” 李月白道:“此处甚为荒僻,贵府看上去却这般富丽堂皇,家里可还有其他亲眷?” 这女子满脸悲戚道:“小女石三娘,我家相公本是京师贵胄子弟,虽未曾封侯,那也是有名爵的。怎奈数年前随王师征战酋氐国,战死沙场。小女与相公双亲早已过世,又有恶人欺小女孤儿寡母,觊觎田产资财,设计构陷小女。那恶贼权势赫赫,小女告官无门,招惹不起,万般无奈,只得变卖家财,寄身荒野,以求安生!” 李月白闻言,怒不可遏,猛拍桌子道:“岂有此理,朗朗乾坤竟有这种事!”石三娘连忙说道:“公子不必生气,都已是过往云烟了。您瞧,现如今我不也是逍遥自在嘛!”说完两眼瞄向李月白腰间的那柄长剑。 李月白虽性情仁厚,内心却机敏聪慧,与石三娘交谈时,见她眉眼频频传情,言谈举止似有勾慑之意,不像那良家女子,心中不免生疑,有了提防。闲谈一阵后,石三娘安排了晚膳,李月白主仆分居后堂东厢两侧卧房休息,李月白独居一室,两童仆在南侧卧房安寝。 夜幕沉沉,李月白想起近来种种奇遇,回想起与冰倩阁楼相会一幕,百感交集,辗转难眠。恍惚间有身影在走廊中出入穿梭,不时传来房门开合,窃窃低语声,李月白以为是嬷嬷婢女们往来闲谈,想起今日石三娘举止神情种种可疑处,心中不安,将长剑放在床头,按剑侧卧而睡,不觉入梦。 梦中自身走在山脊上,山脊上下烈焰蒸腾,天空昏昏黯黯,无数狰狞恶鬼匍匐脚下,嘶吼着欲冲近身前,李月白隐约感到有股刚猛之气环卫周身,恶鬼们无法近前,不停地歇斯底里咆哮着。 李月白向上攀爬许久,方登上峰顶,冰倩站在山崖边,手持长剑,泪痕满颊,再向远处望去,月色殷红,仿佛被砍了一刀,月儿血流汩汩,喷染天穹,染红远山,浸透层云。再看那冰倩举起宝剑,向脖颈挥去,颓然倒地。李月白大惊失色,奋不顾身地舍命狂奔,跑上前去,将冰倩抱起,声嘶力竭哭喊:“为何如此?!你不能死!你为何要抛下我?!血从冰倩脖颈处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两人衣襟!” 突然冰倩睁开双眼,以诡异骇人的男声说道:“仔细瞧瞧我是谁,你休想逃脱!”冰倩转瞬变成那夜镜中魔头的模样!李月白慌乱中拔剑向魔头砍去!只听“咔嚓,叮啷,噗咚”数声,李月白猛然惊醒,见眼前一蒙面人正挥刀砍来,李月白举剑自卫,数招内便将此人砍倒。 李月白举灯谛视,地上两蒙面人全部已气绝身亡,揭开两人脸上面纱,李月白大吃一惊,两蒙面人正是童仆张武魏义,张武早已身首异处,李月白砍死的蒙面人则是魏义。两人手中各持一柄雪亮长刀,李月白方知梦中拔剑砍了张武,醒后将正欲图谋不轨的魏义也一同斩了。 李月白正惊诧万分,忽听“啪啪”数声,门窗全部闭合,屋外阵阵阴风袭来,草木簌簌摇动不已,石三娘娇媚的声音于楼宇间回荡:“算你小子好运气,你先放下手中剑,何不与我三娘做对好夫妻,一同共享这世外桃源般的好姻缘,做个快活神仙,我这山野村妇也曾听闻过公子大名,钦慕公子为人,此去京师即便得了功名,又能怎样?人心险于山川,你这剑除得了魔,却奈何不了世人!” 6 魔娃鬼面 李月白怒道:“休得胡诌,你这泼妇是看中我的宝剑了吧?!不知廉耻的妖妇,今日咱们就做个了断!”石三娘道:“哈哈,算你聪明!你剑柄上的东西倒是个宝贝,我自然要得,至于你嘛,定要你变成死鬼,在此处陪着老娘,哈哈哈……你这呆书生,你的仆人都被老娘用银子拿下了,他们没杀了你,算你命大!” 话音甫毕,四壁渗出血来,雪白墙壁渐被渗出的黏稠乌血覆盖,血墙中有物游动,李月白举剑砍去,墙内猛然伸出一白色臂膊,竟不避让,径直抓取剑锋。李月白剑锋一转,向上斜挑反砍,“啪啪”数声,火星四射,如砍坚石。墙壁乌血忽地分劈,见一娃娃于墙血中游动,肌肤惨白似雪,如水中游鱼,所游处乌血分开,正是此前所见的娃娃!脸上一对翻白大眼,闪烁着诡异凶光。 李月白望后跃上床榻,正待再次出剑,魔娃脖颈突然暴长,甩出头颅向李月白面部咬去。李月白侧身闪过,以剑锋横挡,长剑被娃头死死咬住,欲将铁剑拖入墙内,李月白只觉娃头力量奇大,眼见力不能持,便拔出随身佩带的短刀,向娃娃脖颈刺去,不料那脖颈柔白细长,好似粘滑绳索,坚韧无比,被尖刀刺中后丝毫无伤。 李月白暗道:“不好!”千钧一发之时,忽觉剑柄一热,一团红光,倏然映照满室,一火球自剑柄盾章升腾而出,漂浮空中,无数细小火焰沿火球表面盘卷弯曲,数条螭龙于火球内游弋闪动,“嘭”一声巨响,一团烈焰喷涌而出,墙上涌动的厚厚乌血霎时干枯,满室散发出阵阵刺鼻的焦臭味。忽听“啪嚓”一声,娃娃跌落地上,摔个粉碎,硕大娃头在地上不停翻滚旋转,目露凶光,仍恶狠狠地瞪视李月白!火球霎时寂灭,化作一道闪光,飞回剑柄,又化为盾章。李月白心中大惊:“未想盾章竟有如此法力!” 屋顶传来一声凄厉哭号:“你杀了我的爱儿‘浴血魔娃’,老娘今天和你拼了!” 一绿色大戟从屋顶刺下,李月白翻身躲过,屋顶被戳出一个大洞,接着又一长戟戳落,李月白见留在屋内只能束手待毙,箭步踢飞身旁窗棂,猱身勾住窗顶屋檐,跃上屋顶。石三娘手持大戟,不见了此前娇媚神色,双目圆睁,满脸杀机。 未等李月白站稳,她又一戟闪击过来。李月白俯身躲过。石三娘收回兵刃,口中念念有词,大喝一声,手中三刃大戟化作一条三头蟒蛇,飞将过来,张口便咬。李月白举剑迎击,与大蛇厮杀起来,十多回合后,大蟒被李月白斩下两颗蛇头来。眼看大蟒渐处下风,石三娘将蟒蛇变作单刃长戟收回,从怀中抽出一青色锦缎手帕,望上一抛,大叫:“相公们,给老娘宰了他!” 天地顿时昏暗下来,数十个书生打扮的人纷纷从青帕中飞出。且看这群书生,头戴葛巾,脸上只有一张血口,满是獠牙,手持一兵器,这兵器,似笔非笔,似枪非枪,一尺见长,夜色下冰芒闪动,这些鬼怪书生们的手指宛如女子,灰白纤长。 李月白见屋顶狭小,群鬼众多,势蹙力单,纵身一跃,跳入院中。众鬼怪书生纷纷紧随而来,其中一鬼身材高大魁梧,它一声长啸,其余鬼书生得令排成圆阵,手持短枪齐齐向李月白刺来。 未等众鬼短枪刺近身前,李月白急速抵近一书生,从其胯下穿过,“唰唰”两剑,斩断其双腿,书生望后栽倒,却又爬起,将断腿接上,须臾竟自动愈合,完好如初。一声长嚎,又扑上前来。李月白一惊,闪身腾跃,砍倒数鬼。然而无论砍断书生身体任何部位,断裂残肢总会凝合如初。 李月白正与身前两名鬼书生缠斗,身后又有一鬼凌空扑来,李月白心中叫苦道:“不知神盾何时做法,灭了这些鬼物!” 此刻他已来不及转身,李月白反手一剑向后方刺去,只听一声怪嚎,李月白击出的长剑恰好击碎了鬼书生獠牙,刺入口中,长剑从其脖颈后方穿出。这鬼物立时萎顿下来,全身肌肤溃烂不堪,转瞬化作一滩绿色脓液,腥臭难闻。。 李月白大喜,暗道:“獠牙血口,正是鬼面书生命门!”李月白将长剑舞成一团剑花,剑光倏闪,众鬼书生血口皆被长剑刺穿,不多时众鬼物被杀死大半。为首的鬼面书生站在群鬼后方,石三娘盘坐在屋后山崖一青石之上,做法驱使众鬼。见众鬼不敌李月白,石三娘大喝一声,为首的鬼面书生身子猛然暴长数丈,大步冲向前来,举枪望李月白便扫,李月白挺剑迎击,枪剑相击,火光四射,照亮沉沉暗夜。 大鬼血口大张,涎液滴落,腥膻气扑面而来。李月白拔出短刃刺向血口,大鬼急忙以左手抵挡,匕首不偏不倚正刺中大鬼手心!哪知大鬼一声怒嚎,不顾左手伤痛,一手以短枪压住长剑,以受伤左手夺过匕首。 李月白被短枪压住,一时无法动身。大鬼回头看了看石三娘,石三娘大喜,连忙点头,示意它快快了结李月白的性命。大鬼将刺入掌中的匕首咬出,五根手指缓缓游移,宛如五条小白蛇,望李月白脸上抓来。 李月白见盾章落入大鬼手中,仍无任何动静,而自身一时无法调转身子。心想难逃此劫,只等受死。 大鬼手指抓来的霎那,长剑猛地迸射出一道幽蓝弧光,“嗖”地一声,射向空中,极速贯穿众鬼面书生胸腹。只听“砰”一声响,李月白睁开双眼,见宝剑静静躺在脚下,盾章焱焱生辉。而那群鬼面书生,身子一动不动,僵立原地。 李月白急忙起拾身旁长剑,刺向身前僵凝不动的大鬼,将其击得粉碎,其余众鬼也跟着化作无数碎块,轰然倒地! 7 七星老妖 李月白正待寻觅石三娘,忽觉地面不停颤动,地动山摇般,山下深潭传来一阵巨大水流翻腾声,一团光影自深潭漩涡中扶摇而上,空中响起焦雷般的一声大吼:“何方小儿,敢此处撒野,纳命来!” 李月白抬眼望去,一怪物飞临上空,这怪好似一条巨大无比的鳗鱼,通身银粼粼,光灿灿,身子两侧分别长有七个人头大小的腮洞,一张圆盘大嘴,嘴里满是雪白尖牙,如剃刀,不停旋动,发出“咔咔”声响。这巨怪不停扇动两侧飞翼,双睛赤红,暴怒不已。 没等李月白拔剑,七星飞鳗电掣啄来,李月白向后一跃,以一计“金狨倒挂”躲开一击。“嘭”一声巨响,李月白此前站立处被啄出一个深坑,登时沙土四溅。适才若稍有迟疑,身子定被拦腰啄断。惊魂未定之际,七星鳗再次啄来,李月白翻身就地一滚,回手一剑,望那怪大嘴斩去,这怪竟不回避,“笃”一声,像砍在烂木桩上,七星鳗毫发无伤。 电光石火间,七星鳗张开大口,宛如一条大蛇,向李月白再次横扫过来。李月白见身后有颗古树,一个急翻身,快速闪避树后。“咔咔”数声,七星飞鳗口中刀牙立时将古树咬成数截! 李月白暗道:“这怪好生了得,若无玄干神盾施法助我,怕是凶多吉少!”可手中长剑豪无动静,李月白心想:“这宝物好像通灵,非到万分危急时刻不施展法力,我还是拼尽全力先与它斗一斗!” 七星鳗头颅高高昂起,前腹微涨,刀牙闭合,欲做喷射之状。李月白已猜到八九分,忙收起宝剑,纵身向前一跃,一道绿光自七星鳗口中激射而出,一团绿色涎液喷射到野草灌木上,霎时腾起阵阵黑烟,全部枯萎朽烂。这怪喷出毒液,欲将李月白毒杀。 李月白未等它再次出击,快速拔出短刃,飞身纵跃,将其刺入七星鳗刀牙内,紧握刀柄,翻身跃上怪物头顶,七星鳗疼痛不已,发出一阵“嘶嘶”声响,不停甩动头颅。 李月白两腿紧紧盘住七星鳗脖颈不放,任其甩动身躯,一剑向七星鳗左眼刺去。眼见剑尖抵近,七星鳗双目猛然闭合,好似击中坚硬厚重树皮。七星鳗两侧腮孔中忽地飞出十余条怪鱼,个个身子细长,犹如金色彩带,浮游飞动。怪鱼们张开尖利牙齿,疯狂扑向李月白。 李月白挥剑斩断数条怪鱼,七星鳗腮孔内接连不断有怪鱼窜出,且越来越多,形势愈发危急,李月白有些焦躁,如此下去怕是难以招架。心想:“玄干神盾,你快快助我啊,再这般下去,怕是撑不住了!” 玄干神盾知晓了李月白的意念,剑柄一震,一紫红色霓光自剑柄处绽射而出,直抵剑尖。犹如一柄紫霞神剑。 一道紫光闪落,李月白一剑向这怪嘴角砍去,七星鳗血口被瞬间斩断,鲜血狂喷,原本空中飞腾的怪鱼们纷纷坠落,接着一剑刺入七星鳗头颅,这十余丈长的大鱼,登时瘫倒在地,气绝身亡。 李月白从七星鳗口中拔出短刃,剑中紫色光芒跟着倏然消逝,长剑入鞘后,他继续四下张望寻找石三娘。 石三娘自远处石台下方走来,口中高呼:“公子不必斗了,我有话说!”李月白一惊,暗道:“这妖妇诡计多端,还须小心提防,且看她耍些什么手段!” 李月白大步迎上前去,石三娘手中长戟早已不见,却换成了一口雪刃钢刀,嗔恨之情全无,泪痕满颊,面露惊喜之色,李月白好生奇怪。 石三娘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两手高举长刀过顶道:“粗鄙愚妇,有眼不识贵人,多有得罪,贱女自知罪孽深重,愿受公子裁决。” 李月白听了哈哈笑道:“你这妖妇又使何手段?痛快点,咱们速速在此做个了结,莫要再耍滑头。” 石三娘含泪道:“妾本良人,无奈命运凄苦,于此地做了孤魂野鬼,实属万般无奈,也是一言难尽!” 李月白听她这么一说,更觉蹊跷,追问道:“你怎么无奈,如何委屈?为何夜里设计唆使童仆害我,算计我的宝剑?!适才那些妖邪不都是你做法召来的吗?!” 石三娘悲叹一声道:“小女早已亡故,适才公子斩杀的鱼怪,才是这的主子。小女不过奉命行事罢了。小女孤身命苦,自幼生于贫寒农家,又逢天灾,眼见家中生计不能维系,父母万般无奈,卖与他人。却被人辗转卖于市井青楼,尝尽人间冷暖,客人欺凌。终日强颜欢笑,夜里一人暗自垂泣。一日来了位相公,这相公长得也是倜傥风流,在馆中只听小女弹曲卖唱,并无他求。如此下来,小女便与他暗生情意,他也百般善待小女。这位相公将小女赎出接至家中,他说自己未曾婚娶,父母早亡。小女孤苦无依,就和他私订婚姻。后来夫妻和睦,日子倒也过得安稳。再后来相公京城赴试取了功名,回来接小女一同进京,车轿行至一青峺深涧处,相公与小女下车休息, 不想‘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虎难画骨’他心如蛇蝎,趁小女不备将我从青峰上推落深潭,小女做了这水中冤魂!谁知做鬼也不得自由,被七星老妖囚禁潭底。七星老妖胁迫小女,在此勾引过往行人,她便趁机吸食这些人的血肉。小女若稍有不从,七星怪就会百般折磨,小女又无处可逃,元神已被这七星怪封禁在潭底七彩锁魂杯中,若是忤逆了她,便会被她毁了元神,永世不得轮回。” 李月白听她哭声悲切,不像是心怀欺诈,动了恻隐慈悲之心,语气缓和下来,问道:“好吧,本公子暂且信你所言,今夜和我大战的‘浴血魔娃’,‘鬼面书生’都是些什么来历?” 石三娘道:“‘浴血魔娃’是小女腹中死去的孩子,他深恨生父不念骨肉之情,杀害我们母子二人,怨气凝结,做人不成做鬼不能,魂魄被七星怪锁住,终日陪伴我。‘鬼面书生’皆是过往读书人的冤魂所化,他们多被小女以美色蛊惑,即使不贪恋美色,也是些贪恋权名财货之辈。小女的相公也是个读书人,小女恨这些读书人,他们大多道貌岸然,尽是些忘恩负义之徒,不然小女怎会被害得如此凄惨! 8 见义同行 石三娘说完嘤嘤地哭了起来,然后猛抬头,双眼瞪视前方,泪水盈盈道:“若是书生,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宰一双!” 李月白听了心中一凛,虽同情石三娘的遭遇却并不赞同她对读书人的成见,口气略带揶揄问道:“在下也是个读书人,你为何不与我死战到底,怎又说起你过去那些经历了?” 石三娘冷笑一声道:“若不是小女曾遇到一件蹊跷事,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和你决一死战!小女曾奉七星怪之命化作村妇出行,半途遇见一位皓首雪眉老者,我等鬼魅一望便知他非同常人,远远避开他,没想他疯疯癫癫死死尾随小女,起初小女只是不理,他在身后絮聒道:‘看你生前也是良人,眼下被妖魔胁迫,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老夫呐本不想多管闲事,你本心是个好人,若想来日逃离魔窟,就先听老夫啰嗦几句!’他这么一说,却说到了小女心坎上,我便停下脚步,听他指点。那老者道:‘安心静待时机,能破你三道法术,杀了七星怪的少年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过你须将此物交与他。’老翁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翡翠盒,要小女送给将来的救命恩公。小女与老翁作别后,仔细端详这翡翠石匣后,却无法打开它,便将其私下藏起来。今夜厮杀,你连破‘浴血魔娃’,‘三叉蛇戟’及‘鬼面书生’后,小女忽想起多年前这段奇遇,可小女仍是将信将疑!这些年能闯过‘浴血魔娃’这关活下来的人还未曾遇见。谁若破了‘鬼面书生’这关,化身嬷嬷的七星老妖定会找他决战,小女躲在一旁观瞧你与七星老妖厮杀!直至你斩杀七星老妖后,小女方知公子正是恩公!” 李月白长叹一声道:“哎!你残害众多无辜,不过看在你被妖魔胁迫的份上,饶你这次吧!”石三娘道:“谢过公子不杀之恩,七星怪将小女等众多鬼魂元神封印在七彩魔杯中,七星老妖怪生于地下极深暗河里,不知何时跑到此处兴风作浪,残害生灵!此处楼阁房屋皆是它做法变化而成,你如今杀了它,三个时辰后这些房屋楼宇都将化为乌有,深潭也会坍塌。锁魂杯藏在潭底水下宫殿内,公子今有宝物护身,正可斩妖除魔,事不宜迟,快快解救小女与众多冤魂吧!” 李月白道:“三娘身世实在凄惨,在下若视死不救更非大丈夫所为,你的仇来日定要血偿!这潭水深不见底,仅凭在下血肉凡躯,纵有神盾护佑,又如何寻得七星怪巢穴,救你出去呢?!三娘你尽管借机逃离此地,何必理会它啊?” 石三娘道:“公子哪知那魔杯厉害,小女魂魄虽暂得自由,可看守魔杯的鬼物仍能穿越万水千山,寻得小女,捉回杯中,任你逃至天涯海角也枉然!现今七星怪已死,只要我们找到魔杯,破了它的法力,毁了魔杯,小女与那些亡魂便有救了!” 石三娘又问及李月白盾章来历,李月白见其已是亡灵,便只说有神人相赠,别不多言。石三娘听罢连连称奇。石三娘急欲摆脱魔杯控制,说道:“小女常在七星老妖身边走动,她那第一对腮孔内藏一双‘擎山定水石锁’,公子取出后,小女告诉你接下来如何处置!” 李月白走近七星怪尸身,以剑锋向七星怪腮孔刺去,内里突然窜出数条金色怪鱼,李月白接连数剑,悉数将其杀死,以剑锋继续搅动鱼腮,果然发现一对数寸厚圆石盘,李月白将石盘小心翼翼挑出,以溪水将其清洗干净。再瞧这对石盘光滑细腻,其上雕有精美鱼龙纹饰,边缘处有几个方形凸起,看着有些古怪。 两人于殿堂后仓储室内寻得缆绳与青木绞盘,将缆绳一端系在潭边一小船上,另一端系于山崖上方石兽脚下,并将绞盘固定于崖边古木。一切收拾妥当,两人登上山门,此时已是曙色微茫,日出东方。石三娘拿着石盘,行至一对喷水石兽下方,石兽口中各有一圆形凹陷,石三娘将两块石盘分别放于石槽内,两者契合得天衣无缝。石三娘旋动石盘,一阵阵隆隆声自地下隐隐传来,顿时天摇地撼,砂石不断自高处滚落,山中林木簌簌摇动个不停。 石三娘高呼道:“公子快随我去绞盘处拖住绳索!”二人急速奔至悬崖边,青木绞盘距崖边有数丈之远,李月白用力拖持绞盘缆绳,石三娘紧盯潭边小船。突然潭水波涛翻滚,数不清的鱼儿不停跃出水面。青潭正中突现一巨大漩涡,犹如无底黑洞,潭水急速随旋涡旋动起来,水面不断下降,小船好似水面上的树叶,不住随潭水上下起伏摇动。 石李两人紧紧拖住缆绳,以免小船被漩涡拉入水底,并不断松解缆绳令其缓缓随潭水下沉。半柱香时分,李月白已累得大汗淋漓,他低头俯身向下望去,潭水已然消失,潭底地势自四周向中心倾落,正中赫然显现一大洞,洞中水色幽蓝,波光潋滟,深不可测。洞旁一侧连通一河道,河道两侧皆为青石悬壁,这便是通至潭底的暗河了! 李月白向潭底望去,砂石水草间满是鱼虾蚌贝,骷髅随处可见,这些骷髅形态狰狞,可想象主人死前惨状,每个骷髅头骨正上方皆有一拇指大的窟窿,看上去恐怖骇人。 石三娘道:“我们先去潭底,七星怪巢穴就在那洞底暗河尽头,你我下去乘船吧!” 李月白双手攀住缆绳,施展“飞猕捞月”身法,姿态轻盈,很快滑至潭底。再看石三娘,径直从高崖上纵身跃下,犹如一面轻帛翩然飞落。石三娘飞落潭底后,盈盈一笑:“小女不过是道行不高的孤魂野鬼,‘鬼身三两轻’,只管跳下无妨,缆绳是单为公子准备的,不然也无需这般絮烦!” 9 娥媌惊魂 二人解开小船缆绳,将其拖入洞内。许多貌似长鳝的怪鱼从那些骷髅眼窝中钻出,李月白见状问道:“为何这些骷髅头上都有一个圆洞?很是奇怪啊!”石三娘答道:“都是些被七星怪害死的过往路人,七星怪化作老嬷嬷,以口中尖牙刺穿他们的头骨,吸食其脑髓。”说罢石三娘故作诡异神色,嫣然一笑道:“公子不怕小女再耍手段吗?”' 李月白哈哈笑道:“救人危难,捣毁这害人的魔窟,在下义不容辞,不然读了万卷诗书也枉然。若你再使诈,本公子定会拼死力战,绝不放过你!不过事已至此,‘三分人为,七分天命’我只好听天由命啦!在下倒觉三娘后来所言不虚!” 石三娘会心一笑,问道:“喔?公子凭什么认为小女后来并非诓你?”李月白道:“三娘前后两次谈及自家身世,情态截然不同。再次讲述身世时声泪俱下,哭诉一生坎坷,不禁令闻者动容!那‘擎山定水石锁’也果如三娘所言,玄机非常!” 石三娘欣然笑道:“哈哈,公子果然聪明人,明察秋毫!有幸与你今日相会!后面暂听小女安排,这七星洞府暗藏着各种害人的妖魔机关,须万分小心!” 二人将小船拖至洞边,石三娘跳入船中,取出桨板递给李月白,石三娘手持长刀,坐于船头,李月白负责划船,向那河道幽深处缓缓驶去。河面宽约数丈,河水并不湍急,头顶上方石壁满是倒挂的白色乳石,千奇百态。 进入河道深处,光线逐渐黯淡。石三娘长刀入鞘,自怀中取出一颗明珠,鸡蛋大小,石三娘手举明珠,霎时间清辉煜煜,船中亮如白昼,数层圆球状光芒起伏伸缩,向外绽射出道道幽幽清光,淡淡清辉之下,石三娘更显娇媚动人。李月白望着她,一阵莫名感伤涌上心头,暗道:“千山万壑间,深潭洞穴内,搭救这素不相识的孤魂女鬼,冰倩若知我眼下的境遇,定为我悬心,不过救人危难之际,想必她是不会责怪我的!” 石三娘察觉李月白呆呆地望着自己出神,心内一阵羞怯,转过头去,李月白也觉有些尴尬,低下头来,只管继续划船。又行进数十丈远,河面变得开阔起来,石三娘低声说道:“嘘!公子先不要划船了,无论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开口回应!”李月白点头应诺,将石三娘的叮嘱牢记心间。 李月白将船靠向河岸左侧,两人扶着河岸石壁,推动小船缓缓前行,走了十余丈远,右侧河对岸忽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又向前行进数丈,前方传来一女子啜泣声,李月白听得真切,万分惊骇,仿佛正是陈冰倩的声音! 前方暗河中隐现一身影,河中耸立着一块硕大礁石,巨石旁有一女子倚石而立,幽暗中此女身影模糊,看不清具体形貌,她看起来很是悲伤,背对着李月白与石三娘不停抽泣着,石三娘以手势示意莫理会,要他继续前行。 两人继续向前行六七丈远时,李月白方看清这女子音容举止酷似陈冰倩,李月白正待起身看个究竟,兀地那白衣女子低声抽噎道:“李月白……李月白……”李月白又惊又疑,在这荒远偏僻之处遇见冰倩,太过诡谲了!他正要开口问话,石三娘猛地窜至身前以手捂住李月白的嘴,神色万分惊恐,示意他千万不要张口。 石三娘此举实在太过突然,李月白一时慌张失措,不小心将石壁上一石块推落水中,落石“咕咚”一声掉落河中,那哭声戛然而止!白衣女子猛回头,身子却一动不动,这鬼物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唯有一层惨白色皮肉将头部包裹起来。 这鬼物“嗖”一声不见了踪影!河中传来阵阵喳喳之声,河水波涛翻滚,猛地窜出一青色貌似巨蟒的大怪来,这怪有数尺粗细,跃出水面十余丈高,脖颈上方一分为二,长有两颗头颅,犹如双头大蟒。一颗为男人头,面目狰狞,另一颗却是个美艳女人头,双头四目在石三娘手中珠光照射下呈青绿色,血口大张,锋牙如刀,口中长舌伸卷吞吐,发出瘆人的喳喳响声,令人心胆俱裂! 双头蟒怪挺立身躯,蜿蜒向前,沿河道不停嗅探,仿佛并未注意到石李二人,其每每靠近石三娘手中明珠时,犹如猛兽惧怕夜里火焰一般,慌忙避让,显然畏惧明珠射出的光芒。这怪两颗头颅不停地换脸,时而化为李月白双亲容貌,时而变成其他亲朋好友面容,眸色森森,面如僵尸,觑得李月白毛发竖立,惊骇无比! 李月白欲拔剑自卫,石三娘示意李月白不要作声,两人继续扶着石壁推动小船安静前行,双头怪在小船前后往来徘徊,数次想靠近小船却被珠光阻挡,便没入水中没了踪影。 两人继续行进约半柱香功夫,前方左侧石壁上方蓦然显现一玉石阶梯,石阶逶迤盘旋向上,石李二人将小船系在石阶下方一礁石之上,两人一前一后,沿石阶盘旋向上爬去。行了数十丈,头顶上方现一圆形洞口,洞口下方石阶湿滑,潭水退去后,水草纵横遍布,洞口上方却十分干燥,两人爬入洞口,里面却是一个很深的洞穴,洞内有数丈宽高。 石三娘长舒一气道:“好险!“李月白见她开口发话,迫不及待好奇问道:“适才是何方魔怪?为何它畏惧你手中明珠?” 石三娘道:“公子哪里知道这七星潭的厉害!那怪物唤作‘娥媌’,乃上古魔族后裔,它人首蛇身,生有两颗头颅,左侧的叫‘娥魂’,右边的唤作‘媌魄’。它与七星怪平时彼此视为姊妹,常在通往七星巢穴的潭底暗河处把守,只因长期生于黑暗的地下河道中,不见天日,它眼目不能视物,却能在百丈内觉察生人精魄,感知其亲朋故交形象,变成他们的样子。然后‘娥媌’呼唤这人名字,这人若不应便罢,一旦应了,它会在意念中感知到此人行踪,便是插翅也难逃了!时间紧迫,在那暗河中与它相斗,占不到任何便宜,何况‘娥媌’惧怕小女‘烛龙’神珠光芒,暂时奈何不了你我,还是走为上计!”李月白听了不住点头称是。 10 饕餮太岁 二人沿洞穴继续前行,前方荧光飘忽,不似先前黑暗,石三娘收起明珠,又前行一阵,正前方显现一圆形洞门。且看此门材质:非玉非石,更不似铜铁之物。洞门于黑暗中荧光炎炎,正中为一浮雕兽首,血口怒张,形态威猛狰狞,抬头可见一大石匾,其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七星洞府”。 石三娘停下脚步,说道:“公子啊,七彩魔杯就在这门后通道尽头,里面遍布玄机,且听小女吩咐,不然有去无回!” 她走近门前,口中念念有词,霎时洞门上端迸射出一道红光,自上而下将石三娘扫了一遍,光芒照射处,身形透明,只听“轰隆”一声,洞门大开,洞内五色幽光氤氲透射而出,两人刀剑出鞘,屏息敛气踏入洞门。 一进洞内,方知世间瑰奇不足论,洞内珍怪哪曾闻。洞内堂庑清光曜曜,亭阁檐角镶嵌悬挂各色珍异明珠,煜煜生光,室内桌椅皆由大鱼长骨磨制而成,样式精美绝伦。脚下为数尺见方的各色条石,有的碧绿,有的暗红,散发着幽幽辉光。 条石颜色每隔一会儿便交替变换,很是诡怪!通道有数十丈宽,两边清溪流转,深不见底,通道迤逦向前,每隔七八丈远便耸立一高大石柱,石柱上端嵌入洞顶。洞顶呈椭球状,萤光烁烁,密布如云,幽暗不明,恍若星汉,愈发显得空灵诡异。 石柱表面雕刻着许多骷髅,七星怪安卧于骨骸床榻,下方数怪参拜,场景阴森骇人。四周雾霭沉沉,通道看上去有数百丈长,每隔百余丈便有一扇鱼骨制成的方形大门,门楣上接铿坚无比的巨石,巨石垒砌直达洞顶。方形大门嵌入横亘通道的石墙中,形成屏障。门分两扇,上面满是金色鼋鼍蜥龙雕饰,青铜蛇首门环更显凶诡。 通道尽头七色光芒闪动,雾霭蒸腾,李月白暗道:“通道尽头怕是放置七彩锁魂魔杯之处了!”正待前行,石三娘停下脚步低声道:“通往魔杯的路,小女从走未过,以前皆是被七星怪做法收回杯中,小女心细,发觉这魔头平日只踩绿石板行走,你我也应踩踏绿石而行,以免触发机关。这魔头应设置了邪魔机关镇守通道,要当心啊!” 石李二人并肩走入通道,只踩踏那绿色方石,方石踏上后瞬间变成青靛色,石上条纹不停闪烁,两人腾跃前行,转眼便行至鱼骨长门下,却未见任何异常。 两人小心翼翼推开长门,通道正前方不远处有一长长黒木食案,案上杯盘狼藉,满是啃食过的骨肉,空中弥漫着怪异腥臊之气,闻之令人作呕。隐约可见食案后方有一肥硕身躯堆于石椅上,不见其面目,石三娘提刀在前,李月白持剑在后,两人相背警戒前行,行至食案前十余丈处,忽闻一阵“吱吱”声响,好似老鼠叫声。 二人一怔,“嘭嘭”两声,身后大门猛然关闭,两人握紧刀剑,站定准备迎敌!又过了片刻,并未有何动静。一臂膊倏地自案台后方伸出,望石李二人不停摆起手来,这手大如簸箕,呼啦啦伸开,可见五枚钢刀般的指爪,数寸长短,青光闪闪,更令人惊骇的是,掌心有只大眼,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神色! 石李二人正待分身跃开,一黄色rou团自案台后方腾地弹出,rou团怪一侧胳膊伸出刀锋般的指爪猛戳下来。石三娘横刀一挡,厉爪刀锋相击,火星飞溅。李月白借机一剑砍向此怪臂膊,rou团怪“嘟”一声将长臂缩入身中,化成圆滚滚肉球,滚落一旁,飞出数丈远! 石李相互使个眼色,分身纵跃两侧绿色石板上,凝神再看此怪,两人冷气倒吸,这怪无头无耳,圆滚滚黄漆漆身上生出五条臂膊,同样粗细,无法辨识腿臂,臂膊末端生有簸箕般大手,手掌正中那只大眼,看着令人生厌。 这怪以三条臂膊紧紧抓扣石板,另两条臂膊向上伸展,举起双手不停扭转,手中大眼分别瞄向石李二人,神色甚是凶恶! 石三娘高呼道:“此怪正是七星老妖手下的饕餮太岁!十分了得,须万分留神!”话音未落,饕餮太岁两只臂膊暴长数丈,分别向石李二人袭来,石三娘原地侧翻,躲过一击,饕餮太岁右手扑空,瞬间弹回。李月白右肩向左一转,怪手“嘶”地一声,钉入李月白身后石柱,未等李月白抽剑斩出,饕餮太岁身子随钉于石柱上的大手,猛甩过来。李月白急忙翻身,忽听布帛撕裂声,这怪将李月白长衫右侧撕下一角,惊得他一身冷汗。 两人抬头观望,饕餮太岁攀于石柱上,不见了圆滚身躯,已延展成一条细长无头黄金大蟒的模样,足有五六丈长,蜿蜒攀附于石柱,两只臂膊中央露出一张圆口,向内凹陷,呈血红色,内里可见密密匝匝数层锋利牙齿,不停发出尖利刺耳的‘吱吱'声。 李月白回首向石三娘高喊道:“我与其正面交锋,且有神盾护体,你伺机攻它身后,让它首尾不能相顾!” 石三娘听罢腾空跃起,攀附柱上,又飞身跃过数根石柱,绕至饕餮太岁后方,两人与饕餮太岁在通道石柱间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 饕餮太岁犹如黄色闪电,一时矫蜿身躯似长龙,一时缩成rou团满地滚,五只臂爪伸缩快如雷电,抓、剜、刨、击、削、钩,稍有不慎被它击中,定将筋骨碎裂,血肉横飞。石李二人丝毫不敢怠慢,石三娘专心对战饕餮太岁下盘三只臂膊,李月白挥剑击杀它上端两只大手,两人刀剑挥运如风,每当太岁收回臂膊之际,便立刻反击,无奈饕餮太岁闪避击杀异常迅捷,大战数十回合,未分出胜负! 厮杀之际李月白瞧见饕餮太岁腾跳踩踏红绿条石,并不在意红色条石,以为这些条石并无分别,也不像先前那般谨慎了。 饕餮太岁忽地双臂左右合击过来,李月白一招“春花落水”,身子一个后翻,稳稳落于四丈开外,双脚分别踩在红绿两色条石上。石三娘见状不免忧心,然而并无异常,两人便屏息提剑,准备出招,继续迎战饕餮太岁。 11 鬼镜藏机 李月白眼前欻然一暗,头顶数条赤色暗影倏闪飞动,传来一阵尖利啸叫,蓦地显现七八条怪物。这群怪物遍体赤红,手脚尖长,宛若长凿,身后一条长长尖尾,好似长蛇,头部如同活人剥去面皮,赤红如血,额上生有一颗红睛,虎视耽耽,血口怒张。 李月白暗道:“不好!定是我踩踏红石,招来这些鬼物!” 原来七星洞内红石暗藏机关,若常人踏上红石,便会唤醒蛰伏洞府幽冥中的“血骷髅”,“血骷髅”们现身后顷刻会将人撕碎吞食,唯有饕餮太岁可自如踩踏红石。外人岂知其中玄机,独战饕餮太岁尚能勉强应对,又闯出七八条血骷髅来,形势陡转急下! 血骷髅们一阵枭呼,齐向李月白扑来,饕餮太岁也同时向石李二人再次击出!李月白横剑挡住饕餮太岁一击,血骷髅们如一团红色电光扑落,眼见李月白闪避不及,难逃此劫,石三娘远处见状大叫不好,料定李月白凶多吉少! 血骷髅们扑至李月白头顶,一道金光自剑柄射出,呈半透明圆球状推射出去,只听“噼噼啪啪”数声,血骷髅锋利指爪仿佛戳中金石,尽被神盾光球阻挡,安然无恙。血骷髅们深感意外,旋即飞返空中,蜿蜒浮游,准备继续发起攻击。 石三娘躲开饕餮太岁一抓,跳出数丈开外,回首再瞧,却不见了李月白的踪影,好生诧异。血骷髅们寻不见李月白,不停在空中游荡,尖厉嘶吼着,向石三娘围拢过去,准备发起攻击。 李月白已被金色光球罩住,身前忽地显现一透明状琥珀色盾牌,盾牌表面有螭龙蜿蜒游动,未等李月白伸手,神盾主动迎靠手中,在他触碰神盾的一刹那,连人带盾一同隐身了。 那夜魔镜中所见的影像于脑海中闪过,顿感五脏六腑无比畅快,体内真气翻涌,只觉力大无穷。饕餮太岁于脚下爬过,丝毫未留意自己,再瞧石三娘与血骷髅们,知晓已被神盾隐身。 血骷髅们又是一阵啸叫,饕餮太岁猛地窜起,抢先向石三娘袭去!李月白一手提剑,一手持盾,身法变得无比迅捷,再看饕餮太岁,只觉它动作迟缓,有如耄耋老者,未等饕餮太岁臂膊靠近石三娘,李月白早已奔至近前,“咔嚓”一剑,将饕餮太岁一只臂膊生生砍下!饕餮太岁不胜疼痛,吱吱怪叫,身子缩成一团,滚向一旁,断臂仍在地上扭动不已,大手抓地,整只臂膊竖立地上,四处乱爬,既恐怖又恶心。 血骷髅们攻至石三娘头顶,李月白暂且放过饕餮太岁,长剑望上旋挑,一记天女飞花剑法,数声凄厉嘶吼过后,三只血骷髅头被斩落。血骷髅尸身“噼噼啪啪”砸落地面,黑血狂喷,染红大片地面,腥臭扑鼻。余下血骷髅被这雷霆一击震慑,却瞧不见对手身影,只得四散逃窜,没了踪影。 石三娘又惊又喜,不知李月白使了何等法术,竟能隐身藏形,将血骷髅们瞬间杀散,心内十分感激,一丝暖意浮上心头,泪光点点,四下寻找李月白。 忽然饕餮太岁的断臂从地面跃起,抓向石三娘,饕餮太岁也滚至身后,伸展长臂,雷霆袭来! 李月白觑得真切,冲上前去将石三娘肩头向左一扭,躲过断手一击,回手一剑砍向饕餮太岁抓来的长臂,瞬间将其斩成两截,两只断臂不停在地上爬来爬去。饕餮太岁只剩三条臂膊,不知它是疼痛还是气恼,“吱吱”尖叫个不停,挥舞长臂又猛扑过来。 石三娘一刀将扑空的断手劈成两段,怪手立时萎缩干枯,化作一滩黄色脓汁,奇臭难闻。 李月白凌空纵跃,欺身逼近饕餮太岁,一连三剑,招招凌厉无比,将饕餮太岁余下三只臂膊悉数砍落,饕餮太岁缩成圆滚肉球,吱吱叫个不停,满地乱滚,很是滑稽,看得石李二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李月白将地上不停攀爬的三只怪手刺死,接着追赶饕餮太岁来到通道边缘,一招巨人劈山,将其斩成两截,饕餮太岁跌落下方深溪,溪水波浪翻滚,无数貌似鳄鱼长蛟的猛兽浮出水面,将饕餮太岁顷刻撕碎吞食。 石三娘追堵余下那只怪手,将其刺死在长门石柱旁。李月白手中神盾电光一闪,阒然无踪,他手持长剑,一身白衣猩红点点,现身石三娘面前,忽听前方鱼骨长门隆隆数声,洞门大开。 石三娘见盾章法力高强,顿觉破解魔杯胜算十有八九,再想起一生境遇,于此邂逅英姿磊落,勇烈超人的李月白,不禁泪落。李月白见她黯然神伤,暗道这女人心如海底针,难以捉摸,拿出手帕递给她道:“三娘,我们继续赶路吧,时辰有限,快捣毁那魔杯,不然来不及了!” 石三娘点头接过手帕擦干眼泪后,两人各持刀剑,快速走向前方洞门,红石已褪色,杀退血骷髅后,魔力顿失。 眼前的洞门仿佛是一条充满玄机的命运之路,李月白无法预知门后等候他的将是何种魔怪,虽有些焦躁不安,但斩杀饕餮太岁后燃起继续战胜魔怪的渴望,令他感到兴奋不已。人有时真是不可思议,忘记危难而爱上冒险挑战。 两人前后警戒前行,洞门后方通道变得更为宽阔,蓦地前方闪现一翠色石墙,石墙内有一数丈宽半圆缺口,通道两侧石柱间各有两座蚌女石雕,形态各异,或坐或立,或蹙眉凝视,或低头浅笑,每个蚌女石雕手中各持一面铁镜,精光烁烁,光鉴秋毫,奇诡非常! 又继续前行一阵,距圆形缺口十数丈远,可见后方七彩辉光流转飞动,隐约有一物在高台之上,光芒四射,石李二人会心对视一笑,知晓此物便是七彩锁魂杯了。 二人急行上前,环形缺口处有一人影绰绰,也快速走近前来。李月白近前一看,却是自身影子。环形缺口盛满透明液体,似水非水,不洒不溢,流转回旋,散发出淡蓝色光晕,远远望去,宛如一面大镜。透过它,远处魔杯若隐若现,七色辉光飘忽闪烁,愈发显得神玄莫测。 12 将计就计 两人走近圆镜前方,李月白平生从未见过这等奇幻水镜,百般好奇,忽觉镜中只有自己的身影,石三娘转头笑道:“我等鬼物,这镜子是无须照了!” 李月白瞧着镜中的自己,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体态面貌虽为本人,身形却是青蓝色,眉宇间隐约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恃与杀气。 李月白以手触摸这世间罕见的水镜,万没料到,触碰的刹那,宛如攥着万年寒冰,奇冷刺骨,接着又似握着炽热铁水,灼痛难当。一股神秘大力将其向镜中拖拽,手臂一阵酸麻。 李月白惊呼一声,手臂急缩,连忙后退,再向水镜望去,镜中影像纹丝不动,觑得石李二人大惊失色,忽闻空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如哭似泣的怪异笑声。 李月白厉声大喝:“何方鬼物,还不现身!” 笑声戛然而止,幽幽道:“我是你啊!我便是李月白……” 两人未见任何鬼物现身,猛然瞧见镜中李月白影像游移飘忽,面露诡笑,二人方知笑声发自这鬼影。石三娘见状,不由分说,一招“霓虹贯日”,翻身跃起,长刀如电,砍向水镜“李月白”。 眼见刀锋击中鬼影,忽地镜中水花翻腾,一只手臂持一柄长剑,迎着刀锋横档过来,瞬间火光四射,金铁相击声,响彻通道石柱,回荡不息。又一手臂自水镜中猛地伸出抓住长刀,将其向镜中拖拽,石三娘只觉对方力道奇大,把持不住,暗道不妙,顺势就地一滚,长刀脱手。石三娘脸色大变,适才一击,力道沉猛,虎口一阵酸麻。 镜中手臂将抓取的钢刀收回,水镜平静如初。镜中鬼影与李月白一模一样,手持长剑,眼露杀气,神情桀骜,开口道:“李月白!休想靠近魔杯,今日定令你自戕于此!” 镜中影像兀地消失,镜中水液扰动,波荡起伏,水液蓝光闪动,渐呈一人形,从水镜中走出,收缩凝聚,显现一公子模样,手持长剑,与李月白一模一样! 石李二人瞠目结舌,惊骇不已。李月白厉喝道:“何方鬼物,竟敢假冒本人!”假李月白冷笑道:“难道那臭皮囊专属阁下吗?爷爷我想变成谁你也管得着吗?!今日倒要见识你有何本事能走出此地半步!” 话音甫毕,假李月白手中剑光一闪,刺将过来。这鬼物为镜魔,镜中水液乃七星怪搜集千年河蚌体内液汁而成,水液含灵,七星怪施法将其修炼成镜魔,于此处守卫七彩魔杯,人若站于水镜前,镜魔便临摹那人身形,化作他的模样,性情十分残暴,直至杀死对方,方肯罢手。 李月白使出一招“天火同人”,挥剑迎击,接着虚晃一剑,接连四剑如流星追月,雷霆劈落,依次砍向镜魔头肩腹腿等要害处。镜魔侧身躲过一击,早已预知李月白接下来的招式。刺、挡、转、翻、托,招招化解李月白出招。李月白大惊,镜魔使出的竟是“地水师天”招式,此剑法世间知晓的人没有几个! 李月白暗道:“难道触碰魔镜的一刻,剑法已被它悉数学了?还须小心御敌,万万不可大意!” 人魔战成一团,镜魔使得也是太极玄冥剑法,双方你来我往,剑花飞舞,衣袂翻飞,身法愈来愈快,宛如两朵快速飞旋的白花,于通道石柱间不停缠斗,看得石三娘难辨真假,长刀被镜魔收入镜中,身上只剩一枚蛇戟,藏于袖中,不敢贸然使出,怕误伤李月白,无奈只好站立一旁,焦急万分。 正是:“真假宝剑运如风,镔铁铿锵作雷鸣。善恶从来不并走,雪衣飘飞动如龙。人魔大战深潭里,救难扶危逞奇雄。誓破魔杯除鬼魅,舍生弃身树英名!” 镜魔对李月白的每招每式与意图了如指掌,两人身法完全相同,斗罢数十回合,难分胜负!李月白见如此缠斗下去不是办法,有些焦躁。石三娘站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深为李月白安危担忧,心下一急,猛地跺脚高呼:“你们到底谁是真的?!” 镜魔听罢暗道:“眼下不能马上除掉李月白,看她已分不清真假,何不先诓她,联手杀死李月白,再除掉她?!” 李月白听到石三娘呼喊,也想表明身份,人魔几乎同时虚晃一剑,各自望后翻身跳出,齐声高喊:“我是真的,三娘快同我一道杀了那魔头!” 真假李月白分立石三娘身前,各以长剑指着对方,高声怒骂不已,石三娘心思细密,她一直留意李月白手中宝剑,便道:“你们二位敢将宝剑置于身前让老娘瞧瞧吗?!” 两位李月白便照她吩咐将长剑置于胸前让她观瞧。 石三娘瞧见左侧“李月白”剑柄处并无盾章,登时明白,镜魔无法变化神盾。她忽地心生一计,遂抽出袖中蛇戟,口念咒语,须臾蛇戟伸展数丈,将长戟往地上一顿,娇声厉喝:“莫吵!,你们皆言自己为真,二位可敢走近前来,让小女一看究竟吗?!” 镜魔自恃幻化之功,百无一失,正好借机浑水摸鱼,与李月白一同望前走近数步站定,石三娘摇摇头说道:“再走近些!” 两人又向前走了数步,石三娘突然双眉倒竖,指着李月白厉声喝叱道:“被我瞧出破绽了!魔头!”转头对镜魔说道:“公子你斗了许久,先歇会儿,我来战它!” 镜魔阴狠得意一笑,点头应允,盘算先让他们二人自相火并,待两人精疲力尽或有一方死伤后再痛下杀手。 石三娘持蛇戟奔至李月白身前,挥戟便刺,李月白连忙闪避高呼:“三娘可不是弄错了?!我才是李月白啊!”任凭李月白呼喊争辩,石三娘并不回话,招招进逼,将其渐渐引至距镜魔十余丈远一石柱下方。 石三娘猛地一招“鹰隼搏兔”,长戟抡将下来,李月白举剑迎头横档,“呯”一声,响彻通道,李月白挺身抬挡长戟,石三娘拼死下压,僵持不下,两人身形全被石柱遮挡,镜魔一时见瞧不见两人。 13 降服镜魔 石三娘低声说道:“我知你是真李月白,适才骗那魔头,一会儿我假装败下阵来,找机会靠近它,你先上前先与它厮杀,我再寻机结果它!” 李月白方知石三娘巧设棋局,点头称许。魔头瞧不见两人,放心不下蹑步跟来。石三娘见魔头走近故意卖了一个空档,李月白凌空一脚假意踢中三娘肩头,石三娘顺势滚落数丈开外,落在镜魔脚下呻吟道:“公子,这魔头实在难斗!” 李月白跃至镜魔身前,一剑顺势纵劈下来。镜魔猝不及防,忙举剑接招,全神贯注与李月白对战,对石三娘放松了警惕。 石三娘悄悄行至镜魔身后,猛地凌空跃起,铁戟猛然刺下,如一道绿色闪电,雷霆般刺入镜魔后心。镜魔正凝神与李月白厮杀,岂料石三娘背后偷袭,忽觉耳后生风,暗叫不妙,想要闪避,却为时已晚。“嘶”一声,长戟结结实实插入镜魔后背! 只听一声凄厉惨嚎,响彻洞府,镜魔身体表面纷纷破裂,象一面破碎的镜子,全身遍布裂纹,化作银色碎屑,纷纷四散蒸腾消逝。镜魔现出真容,呈蓝色水液状,相貌狰狞,漂浮空中! 它如发狂猛兽,大吼一声回手拔出刺入后背的长戟,将其连同石三娘一并甩出,石三娘与长戟撞到数丈开外石柱上,这一撞伤得不轻,石三娘跌落在地,石柱下不胜疼痛不停呻吟着,镜魔以水液长剑抵挡李月白砍来的数剑,但法力已被长戟刺破,招数步法大乱,处于下风。 镜魔见斗不过李月白,便高呼数声:“欧扎哞尼,丫嘛撒吽!”,也不知是何咒语,镜魔脚下忽地显现四个雪亮耀眼的光圈,通道两侧蚌女石雕被咒语唤醒,手中铁镜绽射道道光芒,投射镜魔脚下。 四蚌女于石台上来回扭动身躯,双手捧镜,身后披着一对蚌壳,蚌壳坚厚无比,青荧闪闪犹如琉璃。这些蚌女双眼翻白无眸,朱唇血口,看上去甚是骇人! 镜魔“嗖”一声跳入光圈,瞬间无影无踪。李月白提剑警戒,环顾四周,四蚌女不停扭动身子,铁镜射出的道道光柱在地上快速移动。一光柱飞速射来,一蓝色透明人形突现李月白身前,水液长剑跟着刺出! 李月白侧身躲过,正待一剑反击,那魔怪倏然消逝,光柱也飞速移开。李月白尚未回神,又有两道光柱齐射身前,两镜魔同时显现,挥剑分别砍李月白脖颈两侧!李月白一招“雨燕穿柳”,弯腰躲过双剑夹击,准备出招反击,两魔怪与那射来的光柱瞬间消失!纵使李月白生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这镜魔的蹑影追光之功。 李月白心中焦躁,暗道:“这般耗下去,怕是凶多吉少,那光柱出自蚌女手中铁镜,看来唯有斩杀妖女,方可破了镜魔鬼阵!” 他避开光柱,以免遭受多个镜魔围攻,石三娘伤势虽已好转,一时仍无法持戟助战,只得站于石柱下暂且观望,心急如焚。 李月白与镜魔斗至一蚌女身旁,光柱消失霎那,他凌空跃起,长剑纵劈而下,望蚌女头上砍去。蚌女倏地缩进蚌壳,“呯”一声巨响,剑锋砍中坚实无比的蚌壳,那蚌女却毫发无损。余下三位蚌女手持铁镜射出三道光柱,来到李月白身前,三镜魔兀自显现,各持长剑,望李月白齐齐刺出! 纵然李月白神明附体,也无法及时扭转身躯,避开三剑同时猛刺。眼看剑锋刺来,李月白性命不保! 那神盾乃太始之初锻炼而成,来历非同寻常。它避水驱火,挫锋执锐,降妖伏魔,通灵含威,能得之者,有非常之缘。神盾见主人将惨遭毒手,猛然自剑柄处迸射出一团耀眼光球,霎时镜魔与蚌女皆僵凝不动,镜魔腾空跃起,凝滞空中,再瞧石三娘,站于石柱下,面目惊愕,也一动不动!李月白环首四顾,发觉洞府中一切,连同通道下方溪水,尽皆凝结如画。 李月白惊诧万分,暗道:“难道我已命丧镜魔剑下,灵魄离开身体了?”正迟疑间,盾章轻灵飞出,悬停空中,化作一盾牌,中央微微凸起,两飞龙于盾面内交缠盘旋,正中突现一漆黑圆孔,圆孔极速旋转,却见盾牌前方光物扭结闪动。镜魔与魔镜白光,全部呈漩涡状,被拖曳吸入圆孔内。 电光石火间,光球倏然寂灭,盾牌重又化作盾章,飞回剑柄。忽听数声凄厉哀嚎后,一切又平静如初。李月白身后三个镜魔不见了踪影。 忽听“哔哔啪啪”数声,蚌女手中铁镜全部碎裂,一团团烈焰自蚌女脚下升腾而起,蚌女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号声,旋即被烧成碎块齑粉,轰然坍塌。 石三娘瞧见一道白光自李月白剑柄处中射出,尚未看个究竟,镜魔们便没了踪影,蚌女们于烈焰中不停哀嚎,纷纷倒塌。两人忽听一声爆裂,前方水镜瞬间粉碎,水液随强风喷溅四溢,石墙缺口处,七色神光透射而出,氤氲灵动。飞溅到地面的水液,于光芒照射下,纷纷化作道道清辉,蒸腾消逝。 石三娘身上剧痛渐已平复,长刀随水液冲至地面,她将长戟收入袖中,走上前去拾起长刀。两人相视莞尔,一同大步向前跃过石墙缺口,两人瞬间被眼前情景惊呆了。一道石梯蜿蜒盘旋向下,悬壁深谷下方正中为一宽阔陂池,四周台榭亭阁林立,陂池边缘有一硕大石台,石台上方耸立一貌似巨杯之物,七彩神光从其上端射出,照亮深谷陂池,宛如白昼。如临幻境,诡谲奇美,巨杯旁数幢楼阁络绎相邻,远观犹如一怪兽手握酒杯,横卧池中,独自醉饮。 两人抬首向上望去,圆顶石穹鹏硕无比,罩住四下八方,密不透风。石三娘指着巨杯道:“那便是七彩锁魂杯了!下方楼阁殿宇内有老妖的喽啰们把守,不过解决这些精怪们对你我来说并非难事!” 14 深入魔窟 二人一前一后,沿石阶向下方奔去,行至四五百丈远处,忽闻远处楼阁传来数声“咚隆”声,有火光燃起,一阵尖鸣声传来,一团黑云自下方屋宇升起,迎面扑来。 神盾再次伴随白色光球飞出,李月白驾轻就熟,顺势提举神盾,护住两人。待那黑云飞至眼前,方看清无数黑色飞箭极速射来。 飞箭皆被神盾阻挡,“呯啪”声不绝于耳,纷纷跌落两人身旁。箭身纵横散落于地后,开始蠕动爬行!李月白定睛觑看,哪里是寻常箭矢,尽是数尺黑蛇,挺立身躯,扑向二人! 两人凭借神盾护体,不停斩杀扑来的黑蛇,所过之处,蛇尸遍地,乌血满阶,很快二人抵达谷底。又一画角声起,远处屋宇黑雾朦朦,伴随阵阵嘶鸣怪吼声,数队黑影望二人冲杀过来。黑影中的精怪们全是七星怪手下士卒,不外乎鱼精河怪之类。 众怪还不知七星老妖早已丧命,忽见镜魔把守的关卡有人闯入,精怪们认得石三娘,那李月白却从未见过,领头精怪见状急令手下射出含有奇毒的“冥蛇箭”,却仍未能杀死两人,便统领众怪,手持各色兵刃,杀奔过来。 精怪们个个生得面目狰狞,犹如恶鬼,铠甲耀耀生寒光,多头多脚不为奇,咿咿呀呀怪吼连连,将二人围成数层。领头精怪长,通身青绿,胸腹遍布青鳞,头如巨蟹,手似长螯,眼大如牛,也不问话,一声怪吼,举刀便砍。 精怪们的兵刃尽被神盾光球阻挡,石李两人舞动刀剑,切瓜砍菜般,将众怪杀得落花流水。挨着的血花翻飞,碰到的臂断腿裂,转眼杀死大半,满地尽是蟹头鱼尾,断体残肢,青红血迹四处飞溅,犹如打碎了五色酱罐,于画布上一通胡乱涂抹。 精怪们眼见不敌,忽听一阵沉重脚步声传来,犹如响鼓,于深谷穹顶间不停回荡,地面颤动不已。领头精怪一挥令旗,众怪们纷纷四散逃窜,或钻入池中,或躲进楼阁,逃之夭夭,霎时没了踪影。 前方几个硕大黑影闪动,向石李两人快速奔来。待那黑影奔至身前,却是三巨怪踏步赶来。巨怪们身高四五丈,头脸背向魔杯射出的光芒,瞧不清具体容貌,依稀可见其腿臂上生有青色鳞片,手掌大小。 三巨怪咆哮着,挥舞金瓜大锤,大锤如磐石,重有万钧。巨怪奔至近前,提举大锤望神盾光球猛砸。 正是:“金锤挥舞起狂飙,七星洞内战敖蛟,千难万险皆无畏,誓破魔杯逞雄豪。” 巨怪挥出的大锤如流星坠地,金光一道,砸将下来!李月白大喊一声:“抓紧我!”石三娘会意,立马抛下长刀,死死抱住李月白。 大锤与光球发生猛烈撞击,只听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金锤火光迸射,反弹至半空,大锤瞬间变得滚烫通红,此击如拔山破海,力大无比,两人被震得体内气血翻涌。 两人被弹飞数丈开外,尚未起身,又一巨怪抡锤扫来!李月白深知无论如何不能松脱手中神盾,不然定被巨锤砸成肉酱。又一声巨响过后,两人被扫至深池岸边草丛内。石三娘已忘记身处险境,紧紧抱着李月白,内心感到一阵莫名的温馨。 两人躺在草丛中,抬头再看那些巨怪们,魔杯光芒照射下,终于看清了它们的容貌。个个生得:“一双碧瞳大如灯,满口獠牙成剑戟。头生两角状如龙,通体青鳞唤敖蛟。双臂挥运金瓜锤,狂暴凶慝世无匹!” 未等两人起身,巨怪们又狂吼着举起金锤向两人砸来。两人若再次被大锤击中,即便有神盾光球护体,也会被扫入深池。池水深不见底,生有各种凶猛鱼怪,落水后定是凶多吉少。 危急关头,神盾突然射出三道耀眼光芒,三头巨怪瞬间被强光眩目,三条白色身影随光柱杀向巨怪们,接着三道白色电光于巨怪们头下一闪,巨怪头颅落地。轰隆数声,三巨怪横尸倒地,血流成河。 神盾将镜魔元神收服其内,危急时刻释出镜魔,以魔攻魔,斩杀了巨怪,化险为安。三道白光倏然飞返神盾。两人长舒一气,发觉彼此抱在一起,石三娘脸上一阵羞红,连忙松开双手,站起身来,手弄青丝,含羞不语。 李月白也觉很是尴尬,连忙岔开话头道:“魔杯即在眼前,咱们还得继续赶路,快快解救那些受困的人们吧!” 石三娘道:“公子舍生取义,心系众生,为人英烈无俦,真豪杰!小女孤魂野鬼,先前不过作全身自救之计,与公子相比,惭愧!我们先去内殿,那是通往魔杯的必经之路,再寻找破解魔杯的办法。小女元神已被魔杯封印,迫近百步之遥,便会被魔杯作法捉回,小女怕是不能陪公子一同进入魔杯了,记得那老翁临别时说过‘欲行不能行,刀剑自分离,与君长已矣,月现玉匣明。’小女不能猜出其中含义,不过遵照嘱托是该将它交与你了。” 说完从背囊取出一翡翠石匣。正是“青璧自成一体,孤凤呈祥精雕琢,有缘来会英杰,图谶相助除魔。”玉匣宛如圆月,浑然一体,无半丝缝隙。匣面雕刻一青鸾单凤,于云中振翅翱翔,下方碧海苍茫。李月白接过玉匣,仔细端瞧一番,却无法将其打开。 两人于神盾光球护佑下向前方内殿走去,偶有精怪射出暗箭,抛掷飞矛,因有神盾护卫,不能伤得两人丝毫,旋即行至内殿前门。 大殿两侧各有一琉璃宝塔,绽放诡异凶光,墙壁皆为玄铁铸造,前方是一青紫色大门,重如山岳,大门正中绘有两条蛟龙,挺立身躯,舞动前爪,彼此对视。大门紧闭,凭人力自是无法打开。 石三娘走近门前,于怀中掏出“烛龙”珠,望空中一抛,好神珠,流光溢彩,似溶溶冷月,漂忽闪动,飞腾空中,缓缓飞落两蛟龙交接处,霎时两蛟龙夭矫身躯,游向两侧,寂然不动。 神珠飞回石三娘手中,大门向两侧徐徐分开,放眼望去,门后为一长长石廊,长廊两侧一队队猛鬼雕像背负着人油巨烛,长燃不息。 整座大殿却是:“阶梯尽是白骨垒,装饰皆为百兽皮,茹毛饮血不足奇,尸骸骷髅做器具。” 二人继续向前行进,偶有精怪自暗处杀出,旋即被两人斩杀,其余精怪则攀爬在长廊顶部阴暗角落里,不时向下抛射兵刃,皆被神盾阻挡。 15 狂蛭殒命 两人走进内殿,此处为七星老妖平日居所,处处奇谲诡秘,四围石壁之上全是些水族怪兽彩绘,且看毒蛇交缠,鼋鳖嬉戏,蜥鳄厮杀,狂蛟噬人,长蛭盘绕,千般万态,甚是骇人。正前方十余丈高处,青芒闪动,定睛觑看,层层尸骸相撑,逐级成塔状,上端有一列彩扆石屏,一巨榻长案巍然其上,两端有石雕兽头探出墙壁,口中不时喷射青荧鬼火,燃亮内殿,一切都显得青冷阴森。 长榻石屏后端,神光依稀闪动,有一通道直达大殿后端,通往魔杯。大殿下方正中,十余座石蟾围坐一湾深池,深池幽暗不明,李月白举起神盾,光球照射下,池水呈赤红色,犹如血浆,翻涌不息,看了令人倒吸冷气。 两人向长案望去,两青铜龟灯分居桌案两侧,青色铜龟驮负的灯笼以人皮缝制,一人头骨酒杯放置桌角右侧,骨制简牍散落堆放案上,长案后方为一黄金大蟒石椅,一丈见宽,石椅后方则是人骨制成的卧榻,一排排髑髅整齐布置于床头床脚。 石三娘道:“七星老妖平日在此安歇,除侍卫长其余魔怪不得踏进半步,老妖平日做法将鬼魂投入锁魂杯,此前小女一直以神珠往来外殿,今儿个也是头遭进得内殿。且先去桌案上瞧瞧,那仙翁说的谶语,或许是破解魔杯的法子,若不能破解魔杯,公子可仍原路返回。小女算过,走出魔窟,只需一个时辰,守卫的魔怪皆已毙命,只有那‘娥媌’怪公子须格外留心,万不可回应它的呼唤。倘若小女命薄,无法逃出魔杯,那也是命中定数!” 李月白听罢很是感伤,黯然道:“三娘,我们拼死一搏,定要解救被困的众生,可恨这群妖物扰乱法度,先捣毁这害人的魔窟,万不可再让它残害众生。好,咱们先去桌案上瞧瞧!”接着两人向白骨阶梯走去。 两人行走白骨阶梯之上,不时踩到死人头骨,脚下传来阵阵痛苦呻吟声,两人惊讶万分,向下看去,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足底的死人头个个生有血色双睛,万分恐惧地注视着二人,看那神色好像提醒两人千万不要向上攀爬。 猛可间下方围坐深池的众石蟾依次变红,好似被炉火烤得彤红刺眼,池中突然涌现三株一丈合围的血色泉柱,如三棵硕大赤色植株,汹涌澎湃! 二人见状不妙,加速望上奔去。血色泉柱内忽地窜出三条棕色大水怪来,水怪们无头无尾,有数尺粗,十余丈长,通身光滑,如同硕大无比的水蛭,正中央仿佛有人骑居其上,仔细瞧去,却是水怪身上的人形隆起,头脸四肢俱全,五官不可见。人形隆起于水怪身上游移不定,发出嘶嘶之声。 水怪身上的人形隆起兀地喷出三道血柱,射向神盾光球,快如闪电,猝不及防。光球被厚厚粘稠乌血覆盖,即刻黯淡下来,污血飞溅处,遇石则石化生烟,逢铁则铁腐成水,白骨阶梯之下的髑髅们尽被乌血灼烧,哀嚎惨叫声响彻大殿,令人头皮发麻。 光球被乌血粘滞,不停发出雷鸣爆响,李月白渐觉手中神盾变得炽热无比,不胜灼痛,难以握持,不觉神盾脱手,坠落于地。三水怪见机猛地自池中同时窜出,望两人猛扑过来! 正是:“上苍冥冥数有定,神龙青鸾巧相合。碧海青天金荷出,魔杯破解释众生。”仅凭石李二人,迎击三头喷射毒血的水怪,吉凶难测!眼见三怪刺近身前,神盾欻然变成一条金色蛟龙,横身挡住三怪猛刺,接着与水怪们厮杀起来。 李月白胸前一热,怀中翡翠玉匣射出一道清光,化作一青鸾振翅飞出,正是:“双睛神光明煜煜,遍体青羽生红霞,飘逸灵动非凡鸟,龙凤合璧成一家。” 青鸾一声长鸣,飞至空中也同水怪们鏖斗起来!道是:“龙凤同翔战狂蛭,震天撼地起风雷。金光血色当空舞,斩妖祛邪破魔杯。” 神龙青鸾快如闪电,三水怪蜿蜒似龙,一时间大殿上地动山摇,昏惨惨狂飙骤起,呼喇喇血雨腥风,龙凤水怪斗作一团,然而水怪们并非龙凤对手,毒血无法伤及龙凤,不多时便被撕成碎片,血肉横飞,散落内殿,尽皆殒命。 池边众石蟾全都化做黑烟散去,石李二人躲在长案后方观战,又惊又喜,忽觉一切皆有定数,破解魔杯有望。神龙青鸾战罢水怪,于空中不停交颈缠绵,相伴绕飞,接着长鸣数声后,化作两道金光,飞回翡翠玉匣内。两人再看那玉匣,却是别有洞天,青天之上,青鸾振翅翱翔。碧海之中,金龙盘旋游动。甚是奇美! 忽然玉匣飞向空中,转瞬化作一硕大圆盘,如一轮明月,绽射道道清辉,数丈方圆匣面内青天碧海辉映,神龙青凤于其内遨游嬉戏,恍如幻境。 须臾龙凤杳然无踪,匣面内景色突变,现出一副图画,画中青峺数座,云深雾漫,修竹幽篁遍布其间,有三美艳妇人伫立一竹林空地之上,婢仆四五人,左下一妇人持一净瓶,抱置胸前,如嗔似怨。中上一妇人手弄香草一株,回首顾盼,尽显媚态。右下一妇人沉静似水,珠光旒冕,尽显富贵尊荣。三人正中有垂杨两株。数丈外,一人着装好似王爷,手持一物,光芒四射,飞奔而去,其前方为一断崖,断崖下为一开阔无比的旷野,两军对决,军阵往来冲杀,龙兽翔空,飞矢雨集。 忽闻铜簧管弦奏鸣,传来阵阵歌声,唱道:“茫茫情海夜泊魂,渺渺孤身众佳人。魅灵霸业终颓落,喋血京师英魄沉。倩女长悲红泪飞,青天再造彩翼追。佞邪权争终灰灭,魔蜮夷陵万民摧。” 唱词戛然而止,图画消失,突现一万仞高峰,一身躯伟岸之人,提剑缓步沿盘盘石道向峰顶走去,月色殷红,河山泣血。此人登上峰顶,以剑指天,神情桀骜不屈,举止愤懑不平,突然空中一道神光劈落,将其一分为二,化作两个身形一样的人。两人相向对视,各持一剑,其中一人手持盾牌,两人厮杀鏖斗不已。歌声又唱了起来:“奇正循环无已时,正邪激感不停休。善恶相执迷本象,茫茫大数此中求。” 16 翡翠石匣 两人如坠云雾,看得目瞪口呆。歌声唱罢,场景又化作奇峰云海,但见层峦叠巘,群山巍峨,长河逶迤,如临幻境。忽闻数声鹤唳,一老者骑鹤飞来,只瞧他目光如炬,鹤发童颜,宛然神界尊者。石三娘惊呼道:“公子,他便是赠给小女玉匣的那位老者,不想此处相遇!” 老翁笑道:“老夫恭候二位多时了,石三娘想必已向公子交代了玉匣之事,在下云灵尊者!幸会二位!” 李月白忙俯身揖拜道:“在下有幸一睹仙尊,请受晚生一拜。”接着又道:“七星洞内众多亡灵被魔杯封印,如何解救这些亡灵,还望仙尊赐教!” 云灵尊者道:“老夫受天帝所托,特来相助。神有神规,人有人法,魔有魔则,宇宙上下八荒之内,万物皆有法度,道统万法,万法归一,失其法度,必崩颓败亡。七星老妖本属魔界,不知它何时离开猰貐魔邦,暗自在华夏国内为非作歹,老夫早已算定他会于此为难公子,故而先向石三娘透露端倪,令她助你!” 李月白道:“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仙尊如此垂爱,不胜惶恐!七星老妖杀戮众多无辜,十恶不赦,仗义之士皆应挺身而出!除此恶魔,是在下分内之事。适才显现的种种情景,还有唱词,在下实不知晓其意,还望仙尊点拨一二!” 云灵尊者笑道:“情景诗句,你牢记在心,日后自会明了,老妖残害无辜之事,老夫已呈报天帝。七星老妖本属魔族,应由冥君处置,且天帝已晓谕冥君,冥君却包庇纵容,始终未见惩处。天帝眼下还不想为这小小的七星怪而令神族与冥君大动干戈!公子啊,很多世事不是你想得非黑即白这般简单!适才那几幅图画,预示了你将来的境地!” “书中丘孟尊者有舍生取义,诛暴除恶之说,这七星怪作恶多端,难道就这般姑息纵容吗?”李月白不好冒然质问云灵尊者,心中暗自嘀咕道。 石三娘心中焦躁,眼看时辰不多,一心想着破解魔杯,于一旁跪拜道:“还请仙尊传授小女那破解魔杯之法,快快救救他们吧!” 云灵尊者道:“击破魔杯,单凭你二人之力,怕是难为,这玉匣中有金荷莲子一枚,连同匣中碧海之水,更有月白手中的玄干神盾,必能破解魔杯妖法,解救众生,回归冥界,重入轮回!这魔杯本为冥界之物,用以砺炼亡魂。不知这七星老妖是如何弄到这魔杯的,老夫斗胆揣测,怕是那冥君与七星老妖意图不轨啊!” 云灵尊者接着说道:“你二人将这匣中忘忧之水与金荷莲子一同带入杯中,自会破除妖法!公子来日赶赴京师,老朽送你几句话:‘不可轻信于人,须知多言有失是非多,察言观意多揣摩。人魔本无分别,鬼蜮扮人心难测,嫉恨虿毒更胜魔!’时辰紧迫,老夫就说这些,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会!” 云灵尊者一招手,匣中龙翔凤翥,神龙青凤飞至其身旁,尊者挥手将金荷莲子向碧海中抛去,金荷莲子神光一道,坠入海中。尊者骑乘神鹤,青凤展翅相伴望天际飞去,玄干神龙不舍青凤,欲追随而去,云灵尊者训斥道:“你忘记主人了?快回去守护他!” 尊者与青凤旋即消逝海天之际,杳然无踪。神龙潜入海水,口衔金荷莲子,嬉戏不停。莲子金光万道,匣面内霞光璀璨,将整座大殿映照得金碧辉煌。 兀地那数丈大小的玉匣卷曲收缩,玉匣边缘犹如花瓣,正中凹陷为一玉瓶,高约一尺,飞落李月白掌中,李月白向瓶内看去,瓶内水色幽蓝,不洒不溢,神龙如同一条小鱼,于瓶内不停嬉戏着金荷莲子。 李月白手持翡翠石瓶,起身走向长案,案上简牍尽被水怪毒血浸染,大多已灼烧得焦黑难辨,李月白拨开残章断简,见一骨简一角洁白如玉,大部已被乌血灼烧,左下角数排文字依稀可辨。这些文字状如蝌蚪,形态奇特。 石三娘见状道:“我常在老妖身边服侍,这都是些魔族文字,小女倒是略懂些。” 石三娘竭力辨认,文字大致为“还望七星君XXX心,XX天X,X力XX兵卒,将XXXXX魂X尽归XX,XXXXXXXX之际,XX自会与XXXX,X统XX,X除XX神界,成XXXX之X”X为无法辨识的魔文。最下角为一印鉴,印鉴圆章三处缺口,一双头人端坐正中,两头分视前后,双手按剑,令观者心生惊惧。 两人实在猜不出这残简魔文的意思。李月白拿出绢帕将其擦拭干净,小心收起。 两人向长案后方通道走去。这通道逶迤幽深,前方可见七彩神光倏闪飞动。石三娘神情凝重,仿佛心事重重,李月白见状不解,问道:“很快便见到魔杯了,三娘你为何不开心呢?” 石三娘长叹一声道:“小女仿佛听到前方有魔音唤我!平日皆被老妖收入法囊,又被他带入魔杯,杯内火蜈蚣将全身盘卷得结结实实,魔杯之内深不见底,小女在杯中懵懵懂懂,全身灼痛无比,动弹不得,四处皆为烈焰火海,不知身之所在。魔杯中度日如年,痛楚难当。被老妖再次从杯中放出后,顿觉浑身精力超绝,杀心暴起,欲念横生。七星老妖吩咐小女化作美妇,勾摄过往行人,与之同寝,然后食其血肉,再将其亡魂困于魔杯。此处正是小女被带入魔杯前的地方,怕是离那魔杯不远了!” 石三娘于怀中取出神珠,潸然泪下道:“小女命薄,一生颠沛流离,好生凄惨,无论公子能否将小女救出,这神珠你收下吧,它本是七星老妖的宝物,老妖见小女平日办事得力,将其赏赐小女,它能照见隐形妖邪,或许能助你。你我一路血战下来,小女对公子的为人钦佩不已,可惜小女早已零落风尘,不过残花败柳而已,岂敢奢望与公子再聚!只有一件心愿未了,还请公子为小女报仇雪恨!” 17 魔杯人蛹 石三娘言罢柳眉竖立,咬牙切齿,眼露杀机。李月白收下明珠安慰她道:“三娘哪里话,七星洞府一行,你我闯关历险,斩妖除魔,三娘真乃女中豪杰,令在下钦佩不已,此前三娘为妖魔胁迫,现已幡然悔悟,往事便让它过去啦。只是不知三娘何事还需在下相助?” 石三娘道:“那心如蛇蝎,背叛杀死小女之人,屈指八载,此仇小女一日未忘,常恨不能手刃此贼,食其肉寝其皮,方平我心中滔天之恨!自从被此贼所害,小女恨透了天下男人,再也相信你们这些男人们的鬼话!直到遇到公子,方知世间竟有你这等英雄,此前真是坐井观天了。可惜小女今已鬼身,为魔杯所困,无法报仇雪恨!即便逃离魔杯,也得回归冥界,那恶贼仍然逍遥法外!公子此去京师,若寻得此人,一定要为小女申冤昭雪,杀此奸人,小女幽冥之中将感恩不尽!” 李月白道:“三娘嘱托,在下牢记在心,只是京都人物众多,如何能找到此人啊?” 石三娘道:“此人名贾仁轩,长得甚至风流俊雅,可惜了一张人皮,八年前他和小女说于京师殿试高中,公子若留心打听,或许能找到此人踪迹。” 石三娘又于背囊内取出一笺信札交与李月白,却是封血书,写得皆是与贾仁轩那厮的恩仇往事。李月白承诺进京后定要寻得此人,将其绳之以法。石三娘称谢不已,不觉两人已行至通道尽头。 通道尽头紧依峭壁,出口前方为一崎岖山路,宽约数丈,山路下方却是悬崖峭壁,山路迤逦通往魔杯,魔杯矗立于一崔巍奇峰下方,其下首为一天然石台,宽阔无比。魔杯与其后山体连成一体。魔杯上端有数十丈宽,杯体呈铜黄色,杯口不停绽射七彩光芒,飞转旋动,照亮整座洞府,犹如白昼。 再瞧那悬壁下方深池:“七彩粼粼波光起,斑斓云霭耳边生,奇峰挺峙裁剑戟,深池澹澹色空明。 通往魔杯的山路十分崎岖陡峭,许多石阶残破不堪,行走其上,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山崖,摔个粉身碎骨。两人收起兵刃,相互搀扶着沿石阶蹒跚前行,眼见行至山路尽头,石三娘脚下一滑,只听“咕咚”一声,将一块山石踢落深池。 突然魔杯发出一阵嗡鸣声,响彻深谷,杯口处向石三娘射出一道红光。红光闪过,空中兀地显现一排貌似铁钳之物,将石三娘从头至脚紧扣抓起,接着电光一闪,飞回魔杯。 李月白来不及反应,石三娘便已杳然无踪,他不停高声呼唤,却无济于事。李月白猜得应是魔杯施法将石三娘捉回,那排铁钳不知是何兵器,暗道这魔杯果然了得,须更加小心提防! 李月白向魔杯快速奔去,又听得一阵嗡鸣声,七道颜色各异的光芒自杯口射出,直奔李月白而去! 七道霓光扫至身前,李月白只觉头顶有七条光影闪动。突然一大铁剪自光影内窜出,只听“咔嚓”一声,望李月白头顶径直剪来。 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石瓶猛然射出一道蓝光,铁剪倏然望后闪避,又一阵嘶鸣声,光影黯淡下来,李月白方看清这大铁剪却是一硕大无比的蜈蚣尖喙!七条大蜈蚣于头顶不停盘桓飞动,这些大虫们身长十余丈,看样子很是畏惧石瓶射出的光芒! 玄干神龙自瓶内猛地飞出,化作一条蛟龙,口含金荷莲子,望蜈蚣们怒目长啸。众蜈蚣见状不妙,又化作炫光,飞返魔杯。 神龙匍匐在地,示意李月白骑乘。李月白手握石瓶,纵身跃上龙背,神龙一声长啸,腾空而起,望那魔杯飞奔而去! 神龙转瞬飞至魔杯上方,却见杯盖硕大无比,将魔杯牢牢罩住!杯盖正中高高凸起,其上刻有凶兽图案。凸起上端有一数丈宽开口。神龙载着李月白飞入杯中,杯内宽阔无比,七色烈焰如山似海,汹涌澎湃,自杯底蒸腾而上,交缠盘旋抵达杯口,化作七色烈焰喷射而出。 李月白虽置身烈焰火海,却安然无恙,全赖翡翠石瓶护体,只因石瓶有避火之功。神龙望魔杯下方不停飞驰,在那滔天烈焰中往来穿梭。李月白暗道:“若无云灵尊者出手相助,这魔杯如何闯得?怕是早被烧成灰烬了!” 神龙载着李月白电迈神行,望下方疾驰而去。良久,可见下方有无数光物飞动,密密匝匝,无数貌似蜂巢之物,连绵成片,堆垒成山。待飞近一看,数不清的蜈蚣大虫盘旋飞动,不停进出巢穴。这巢山犹如一座孤峰,又似倒扣的灯笼,屹立杯底,巢山顶部环形凹陷处不停向上喷射出熊熊大火。 山体遍布虫穴,虫穴内巨大虫蛹赤红如血,密密麻麻嵌于穴中,蛹高两丈,上端隐约可见人脸形象,人蛹们不停扭动身躯,蜈蚣大虫盘绕人蛹,不停往来出入,有些正搬运穴中人蛹,真是个魔道鬼蜮之所! 李月白不禁忧心忡忡,暗道:“石三娘或许也在这些人蛹之中,可人蛹众多,一时如何寻得?!”神龙飞至巢穴上方,原本扰嚷飞动的蜈蚣大虫们霎时没了动静,显然已发现了不速之客。大虫们安静片刻后,便成群结队望李月白与神龙扑来! 眼看大虫们杀至身前,神龙兀地将口中金荷莲子吐出,莲子飞悬空中,霎时金光万道,大虫们见状急忙四散奔逃,飞回虫穴内。有几只蜈蚣大虫仍想冲过来,飞抵莲子附近时,虫身猛然爆裂,如熔浆铁水,四散飞溅,立时毙命。 金荷莲子神光煜耀,如日悬中天,光芒万道,它飞至神龙前方,神龙会意,继续追随莲子飞奔巢穴山下方,电掣雷行飞去。硕大虫穴如倒扣灯笼,其内中空。李月白只觉火焰变得更加猛烈,灼目刺眼,视野内白茫茫一片。 又过了一阵,李月白忽觉身子一沉,神龙飞落杯底,他放眼望去,巢穴底部方圆百丈,七条同心圆环盘绕杯底,圆环间遍布深沟巨壑,沟壑内下方七色焰火不停向上翻涌。 18 火蝎炎魔 圆环正中为一天然而成的大洞,沟壑间涌出的熔岩瀑布般坠落其内,不时发出天崩地坼般的轰鸣。这数十丈宽大洞不停向上喷涌烈焰,沿虫穴内壁山呼海啸蒸腾而上,绵延不绝,正是魔杯烈火巨焰的源头! 七道圆环依次绽射出七色光辉,于上方收缩凝聚,显现出一人形,足有两三丈高,全身为七彩火焰缠绕,头脸手足依稀可辨,不知是何怪物。 李月白厉喝道:“何方鬼怪,还不将这大火熄灭,将那些亡灵们放了?!”那怪身上烈焰猛地一抖,怒吼道:“主上料事如神,吩咐我‘七彩炎魔’严加看管炼魄杯,以防有对头上门生乱,不想你这小儿竟闯了进来,哼哼!既来之,则安之,今日爷便叫你灰飞烟灭!” 李月白面露不屑,冷声道:“你说的主子是不是数月前夜里派出的邪魔暗算你爷的魔头?!” 七彩炎魔咆哮道:“原来‘飞魈魔’被你这小儿所杀,今日岂能容你在此放肆!” 它一声狂啸,巨洞下方犹如热粥沸腾起来,一阵“哔哔啵啵”爆裂过后声,一长蝎巨怪自滚烫熔岩中蹿出,沿洞壁攀爬而上。巨蝎通身赤红,高一丈,身长十余丈,两只大螯彤红耀眼,长长蝎尾散发出七色旋光,末端如锋利的尖矛。 炎魔跃上巨蝎,虫穴上方传来隆隆之声,火蜈蚣们黑云般自穴壁攀爬而下,将李月白团团围住。 李月白暗道:“七彩炎魔的主子定是那夜镜中所见的魔头了,便是云灵尊者所说的冥君。它为何要寻遍天涯海角追杀我呢?冥君与七星老妖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怕是魔族猰貐又要心怀不轨了!若走出这魔窟,当向朝廷报告此事,早做防范!眼下先诛杀此怪,再想办法救出石三娘!” 炎魔驾驭巨蝎冲近身前,双臂猛地暴长十余丈,喷射烈焰,如两条火龙,望李月白猛扫过来。神龙挺立身躯,将李月白护住。“乒乓”两声巨响,炎魔双臂被神龙前爪阻挡,火蜈蚣们黑云压顶,于空中不停盘旋飞动,发出阵阵骇人的嗡鸣声,只因它们畏惧莲子神光,暂且不敢贸然靠近李月白。 蝎尾忽地一分为七,颜色各异,炎魔也挥动烈焰长臂,一同望李月白袭来!李月白感知神龙意念,收起石瓶,跃下龙身。神龙矫蜿身躯,望后飞腾,盘卷一岩壁巨石之上,避开炎魔蝎怪一击。接着神龙灵光倏闪,化作一团光球,将李月白团团罩住,金荷莲子如一盏神灯,耀眼夺目,紧随其后。 神盾瞬时将李月白隐身,他顿觉通身真气流转,力大无穷,接着飞身纵跃,杀至炎魔近前,向其一剑斩去!万没料到,剑锋抵近炎魔一刹那,竟化为一滩铁水,洒落地面。李月白手握残剑,惊愕不已。 尽管李月白被神盾隐身,巨蝎仍能嗅探到他的踪迹。七条尖尾接着雷霆刺出,两巨螯如锋利铡刀,横向剪来!蝎尾瞬间击中隐形神盾,爆出一阵雷鸣巨响。巨蝎两只大螯也将护体盾球牢牢钳住,猛地望上抛去,将李月白连人带盾甩出! 李月白飞出十余丈远坠地,全身剧痛不已,神盾脱手,飞落数丈开外。金荷莲子紧随李月白而来,蝎怪追至身前,张开大口,望李月白咬去。 金荷莲子倏然灵光一闪,飞入蝎怪口中,被它囫囵吞下。炎魔举起烈焰双臂,望李月白再次扫去。莲子被蝎怪吞入腹内,神光霎时消失,众火蜈蚣立时蜂拥而下,向李月白纷纷猛扑过去,眼见其将命丧须臾! 英杰自有天助,金荷莲子采自竺兰国无上池中的神荷,神荷昼吸太阳纯阳之气,夜纳月轮至阴之精,一万两千岁一枯荣,三千年枝繁叶茂,三千年花开,三千年花落,三千年莲子成熟,水浸不溺,火灼不焦,驱邪摧毒,无与伦比。 眼见炎魔与火蜈蚣们杀至李月白身前,巨蝎身子“砰”地发出一声巨响,猛然爆裂,蝎怪被撕成无数碎片,炎魔猝不及防,被抛至上空,接着重重跌落地面。金荷莲子依旧神光煜煜,悬停空中。神光照射到众蜈蚣身上,大虫们纷纷爆裂,即刻毙命。 侥幸活下来的火蜈蚣四散奔逃,狼奔豕突,有的跌进沟壑,有的落入洞内。这蝎怪唤作“火魔蝎”,却是火蜈蚣们的元神。“火魔蝎”一死,火蜈蚣们顿时群龙无首,四散溃逃。炎魔见状不妙,正欲逃之夭夭,溜之大吉,金荷莲子猛地射出一道光芒将它罩住,炎魔一声惨嚎,化作一团七色辉光,悬浮空中。 李月白缓缓站起身来,金荷莲子将那团辉光引至身前,辉光渐渐凝聚于残剑剑柄处,残剑不停向上延展,转瞬一柄完整无缺的神剑重现手中。 剑柄宛如一团绽放的莲花,剑身澄明似水,霓光耀耀,仿佛自花团中生出。有诗云:“虹霓神荷剑,铸之千万秋,神光映日月,冰芒冲北斗,劲风霜锷寒,枭尽魍魉头,苍溟斩鲸鲵,猛气孰可俦!” 圆环沟壑下方,熔岩烈焰渐渐冷却熄灭,圆环不断崩塌,落入沟壑。李月白神剑入鞘,拾起神盾,自怀中掏出翡翠净瓶,金荷莲子紧随身后,寸步不离。翡翠净瓶绽放道道幽蓝辉光,无论李月白走到哪里,四周火焰立时熄灭,变得清凉无比。 李月白走近巨壑洞口边缘,高举净瓶,只待依照云灵尊者吩咐,将瓶水倾倒其中。俄然一团硕大火球自沟底升起,向李月白袭来。火球飞近身前,依稀可见是张人脸,狰狞恐怖。 净瓶“嗖”一声飞至空中,倒悬沟壑上方,一团蓝光自瓶中射出,将那张狰狞火脸压落。火脸声嘶力竭地嘶吼道:“你们毁了锁魂杯,杀了七星妹与我手下爱将,云灵老儿,还有你!这个小畜生,本尊与你们没完!!!” 19 神荷奇功 净瓶倏然变得硕大无比,瓶水如巨瀑奔腾倾落,瞬间将火脸浇灭。水势磅礴,轰鸣如雷,落入沟壑后发出阵阵炸响,震耳欲聋。净瓶绽射道道清辉,沸腾的热水旋即冷却,熔岩纷纷凝结成石。 瓶中落水仍奔腾不息,水势漫将上来。魔杯开始不停剧烈摇动,四周山岩纷纷崩落,眼看七星洞府即将崩塌! 李月白担忧石三娘安危,万分焦急。巢穴内成群的人蛹开始爆裂,被困亡灵纷纷自人蛹内挣脱出来。 水面已没过李月白双膝,仍不停向上漫溢,李月白望上方高地奔去,以躲避汹涌的水势。金荷莲子随其行至中途,突然望上飞去,空中悬停片刻后,灵光一道,又坠入杯底深潭。 瓶内原本倾落的洪水戛然而止,净瓶变回原来大小,飞回李月白手中。下方深潭兀地金芒万丈,一株神荷自水中生出,摇曳生辉,照亮魔杯内部。神荷枝叶硕大无比,矗立潭中,不停向上伸展。 玄干神盾忽地一闪,盾面显现一螭龙,盘旋飞动起来,倏然化作神龙。李月白驾驭神龙,向虫穴上方飞去,魔杯内逃离人蛹的众亡灵四处飞奔,然而杯盖早已闭合,密不透风,鬼魅们一时寻不到出路,乱作一团,哭天喊地。 李月白聪慧过人,他灵机一动,寻个妙法来找石三娘。且看他将净瓶收起,于怀中掏出烛龙神珠,将其抛掷空中,神珠光芒四射,悬停片刻后向魔杯下方虫穴飞去。李月白很是惊讶,暗道:“看情形石三娘还困在下面,尚未脱身!”间不容发,接着他驾驭神龙随灵珠向下飞去。 虫穴山上,四处散落着火蜈蚣尸骸,神珠飞至一倾欹大石上方后,便悬停不动。李月白骑乘神龙围绕大石盘旋,蓦然见一人蛹被卡在巨石右侧,人蛹面貌与石三娘神似。只因被巨石牢牢卡住,人蛹没有爆裂。 李月白跃下神龙,将飞落的灵珠收起。他尝试将巨石挪开,无奈其沉重无比,无法撼动一丝一毫。他又尝试令玄龙掀开巨石,却不知驱策玄龙的心法,玄龙安卧一旁,无法领会他的意念。 形势万般紧急,李月白长叹一声,恨道:“三娘啊,你的命好苦啊!苍天不公,造化弄人!”说完拔出腰中虹霓剑,向巨石愤然砍去! 只听“嘶”一声响,剑锋接触巨石的刹那,红光迸射,如切菜般,将这偌大山石砍成两段,滚落峭壁深谷。 李月白大吃一惊,不想虹霓神剑如此神威,拍手大笑道:“苍天果然不负我心!”接着挥剑向残余山石砍去,犹如切瓜砍菜,山石转瞬被砍成碎块。李月白把那碎石清理掉,将人蛹小心抱出后,以虹霓剑划开蛹皮,一团朱红之气自蛹内涌出,蛹皮内正是石三娘。 石三娘身子蜷屈,双目圆睁,瞳仁赤红,过了一会儿,眼中血色逐渐褪去。她嘤咛一声,苏醒过来,看见李月白,又惊又喜,问道:“公子,此地何处啊,适才发生了何事,我怎么在这里?” 李月白将她轻轻扶起,向其讲述了原委,石三娘方明了平日被那火蜈蚣捉入魔杯,困于人蛹内,在这虫穴火海中育炼嗜杀暴虐之气。两人推测魔头与七星老妖弄这魔杯定是图谋不轨,却猜不出个究竟。 魔杯摇动得愈发厉害,两人身旁不时有巨石滚落。李月白道:“三娘,所剩时辰不多了,先尽快将被困的亡灵们救出,再去杯顶瞧瞧,看可否找到出口!” 石三娘回道:“公子所言极是,你我这便动身!” 两人一同骑乘神龙,望杯顶飞去。 众亡灵见两人驾驭神龙向上飞腾,便追随着一同向上飞升。不多时两人飞至杯顶,发觉杯盖如铜墙铁壁,已将杯顶牢牢封死。两人一时想不出逃离魔杯的法子。 突然下方金芒炎炎,两人于神龙身上向下望去,金荷已自下方虫穴伸展上来,荷叶神光煜煜,照亮魔杯。正是:“金荷耀耀擎玉盖,煌煌炜炜神光来。莫言途穷无前路,厚义仁天为君开。” 神荷上端兀地迸射一道红光,一粉红色花蕾蓦然显现,花蕾旋即绽放为一硕大花盘。李月白刹那间领会了云灵尊者的用意,便指着花盘向众亡灵们高呼道:“请大家随我一同去那花盘里!” 亡灵们纷纷跟随两人飞落花盘,两人跳离玄龙后,玄龙于空中盘成一团,灵光一闪变回神盾,飞落李月白手中。众亡灵围绕李月白立于神荷花盘,见他神采俊逸,气度不凡,不由心生钦佩,并恳求李月白带他们逃离这地狱魔窟。 李月白朗声说道:“诸位,尔等皆被七星老妖害了性命,魂魄困于魔杯。在下李月白,常清人士,在此偶遇石三娘,又有仙尊相助,这才将诸位从魔蛹中救出。七星老妖已被我诛灭,请各位莫要慌张,听本人号令,大家于花盘外围排成防御阵型,若有妖魔现身,便与我一道御敌!” 亡灵们无不应诺,神荷托举花盘不停望上伸展,接近杯顶的霎那,神荷花瓣迸射出道道彤红色光柱,射向杯顶,杯盖立即熔化开裂,厚厚杯盖瞬间被光柱汽化熔穿。 杯顶熔出一个大洞,众亡灵无不欢呼雀跃,石李二人一阵狂喜,魔窟内殊死搏杀,历尽劫难,全力破解魔杯以解救亡灵,终见成功。 花盘穿越杯顶后,仍不停向上伸展。 一众亡灵终于脱离了魔杯,幽暗洞府内群峰环绕深池,魔窟剧烈晃动,巨石不停滚落,落入池中,激起阵阵巨浪。头顶石穹纷纷开裂,整座洞府即将坍塌,亡灵们见状,无不惊恐万分。 突然前方成群黑影闪现,向李月白与亡灵所在花盘处飞来!原来魔窟中众血骷髅受到惊扰,循着神荷光芒,成群结队呼啸杀来。 20 娥媌再现 血骷髅们如道道红色闪电,转眼杀至眼前,它们畏惧神荷之光,不敢靠近花盘,于花盘外围来回飞腾,寻机向亡灵们出击。魔杯下方山路突现数十名精怪,手持兵器,杀气腾腾,望魔杯奔来! 石李二人带领亡灵们与血骷髅于花盘边缘往来鏖斗厮杀,神荷仍不停向上生长,花盘距离头顶石穹愈来愈近,神荷光柱照射穹顶岩壁之上,石壁即刻熔化,滚烫的岩浆于穹顶不时滴落,坠入下方深池,传来阵阵轰鸣声。 神荷花盘突然猛烈晃动起来,李月白向下望去,那名精怪头目带领精怪们正挥舞兵刃疯狂砍斫神荷花茎,十余条血骷髅也围簇一团拼命啃咬,形势危急,若不阻止,神荷必将倾覆!李月白嘱咐石三娘道:“你且与众亡灵守护花盘,我去去便来!” 李月白跨过数条血骷髅尸身,提举神盾,纵身自花盘跃下,落地后一剑将精怪头目砍成两截。神盾飞舞,剑光倏闪,他往来冲杀,片刻便将众精怪与血骷髅斩杀干净。 危机解除,神盾猛地凌空飞起,带着李月白向神荷花盘奔去。眼见飞入花盘,李月白忽听有一女子高呼道:“李月白!” 李月白只作是石三娘唤他,回道:“我来了!” 兀地下方深池泛起一团浪花,一身影从中猛然跃出,电光一道,直奔李月白而来。石三娘正与血骷髅们厮杀,忽听一女子呼唤李月白名字,暗道:“不好!”眼见池中跃出一条身影,雷霆杀来! 千钧一发之际,石三娘长戟不及回旋,便扔下长戟,纵身一跃,背对花盘外侧,上前抱住李月白。电光石火间,一赤红之物,犹如锋利无比的匕首,刺中石三娘后心,旋即闪电收回。 石三娘脸色惨白,身负重伤。她有气无力说道:“快拿出我右……衣襟内的……‘烛龙’珠,‘娥媌’怪……,快……” 李月白急将石三娘抱置一旁,取出其衣内烛龙珠,举起神珠,提剑警戒环顾四周。一暗影身前一闪,旋即消失。 洞府深池与地下暗河相通,洞府崩坍陷落,娥媌怪游入深池查探形势,它能于百丈内感知人的精魄,很快发现了李月白,便使出追魂索魄之法唤他,意图结果其性命。任何人若回应娥媌呼唤,它即刻隐身藏形,袭杀对手如探囊取物。适才娥媌怪以长舌刺杀李月白,被石三娘以身挡护,未能得手! 石三娘已奄奄一息,李月白悲愤交加,岂料最后关头,竟遭遇不测,哀痛化为暴怒,他誓与娥媌怪决以死战,为石三娘报仇雪恨。 神荷光芒耀耀,石穹已被熔成直通山顶的天井,神荷花盘继续向上攀升。 血骷髅们成群结队疯狂袭杀花盘边缘的众亡灵,李月白提剑四顾,找寻娥媌怪,只待决斗。 倏然一身形显现身前,为一双头妖魔。其脖颈上各自生有一颗魔头,一男一女,不停交缠盘旋。脚下硕大的青色趾爪正死死踏住一女子。李月白看去,大惊失色,此女不是别人,正是陈冰倩。陈冰倩惊恐万状,不停呼喊:“月白,救我!” 李月白怒极,厉声呵斥:“大胆妖魔,快放下她!” 娥媌怪冷笑道:“李月白,没想到吧,我不远千里抓到你的心上人,今儿个你若不血偿七星姐,我便将她撕成碎片,也让你尝尝痛失挚爱的滋味!!快将手中珠子扔了!” 娥媌怪两颗魔头交替言语,一为男声,一为女声,声音很是骇人。娥媌怪厉声嘶吼道:“快将珠子扔了,不然!……” 脚下的陈冰倩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娥媌怪利爪如刀,猛地刺入陈冰倩肩头,登时血流如注。 李月白暗道:“我于七星洞内厮杀多时,此魔有足够的时间对冰倩下手,若眼前的冰倩果是真身,万一出了差错,只怕追悔莫及啊!” 眼见陈冰倩命悬一线,容不得半点拖延,李月白长叹一声,含恨将灵珠抛出花盘,烛龙珠灵光一道望深池坠去。 娥媌怪两魔头相视狞笑道:“李月白,他中计了,哈哈!” “嗯,他逃不掉了,七星姐的仇报了!” 陈冰倩霎时没了踪影,娥媌瞬间隐身,望李月白雷霆袭来。李月白暗道不好,中了鬼物奸计,不想今日此命休矣! 娥媌不知李月白脚下神盾的厉害,神盾感知魔怪近前,娥媌杀至身前的刹那,神盾猛然弹起,光球兀地显现,将李月白团团护住。娥媌怪的长舌击中光球,发出尖锐的击凿声。 神盾跃起刹那,李月白顺势抓举神盾,怒火如山,一剑望声响处刺出。娥媌本谓势在必得,岂料突现一团光球将李月白罩住,挡住其致命一击。未等娥媌怪转身,李月白长剑雷霆反击,刺向媌魄魔头,若其被击中,半个魔头将被削落。 娥媌怪反应着实迅捷,双头望后一摆,躲过致命一击,可剑锋仍将一魔头双眼横向刺穿,登时妖血四溅。它惨嚎一声,顿时剧痛难当。娥媌怪身形若隐若现,加之隐身法已破,便无心恋战,望后翻身一跃,跳落花盘,坠入深池,逃之夭夭了。 李月白救石三娘心切,不再追赶,俯下身来探视石三娘,只见她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痛苦呻吟着。李月白悲痛万分,不停呼唤道:“三娘,你醒醒啊,说好要一同出去的!醒醒啊!” 三娘气若游丝,竭力张开双眼,说道:“你先……不要……管……我,你快……保护……他们。” 说完她吃力地指着花盘外侧与血骷髅们赤手相搏的众亡灵。李月白强忍悲痛,站起身来,大吼一声,拔剑快步奔至花盘边缘,奋力击杀众血骷髅,口中不停高呼:“来吧!冲我来吧!今日我奉陪到底!!” 21 破解魔杯 李月白愤怒已极,不停挥剑击杀血骷髅。血骷髅全被李月白吸引过来,有如赤色蜂群,将其团团围住。 血骷髅不时被霓虹剑击中,尸身噼噼啪啪砸落花盘。怎奈血骷髅数目太多,已有几只爬上神盾光球,不停拼命拖拽,欲将李月白拖入深池。 形势万分危急!忽然上方光芒闪动,山体岩壁被神荷光柱熔穿,一幕阳光兀地射来,血骷髅凡被阳光照射到的,即刻灼烧毙命。幸存的血骷髅则惊恐万状,望魔窟下方四散奔逃,瞬间没了踪影。 玄干神盾倏然一闪,飞回剑柄内。神荷矗立峰顶洞口,亭亭如盖,煜煜生辉,绝美非常。 李月白长剑入鞘,回头去看石三娘,只见清芒闪动,烛龙神珠正悬停于石三娘之上。它通灵识主,被扔落后并未坠入深池,而是飞回花盘返身护主。 石三娘面若死灰,众亡灵与李月白围簇石三娘身旁。此时她已命悬一线,李月白念她一生凄苦,不想落得这等结局,心如刀绞,不禁泪落。 李月白将石三娘拥于胸前,不停轻呼她的名字。良久,石三娘双目微睁,望着头顶悬停的烛龙神珠,以仅存的气息道:“月白……大哥,‘烛龙’……神……珠……你……收下吧,恐怕……我……不……能陪……你……一同……离开此地了。小女……有……今日……也是……是罪……有……应得!”。 石三娘指着李月白身后众亡灵说道。这些亡灵大多为她所害,此时她只觉十分愧对他们。 石三娘接着道:“月白……哥,小女……早……已……心……如……寒冰,在……你……身……边,方感……到……一丝……温暖,以后……你……要……多……保重,不要……轻信……他人,记得……为我……报仇……雪恨,那厮……还……会…………害人的!” 石三娘气若游丝,哽咽难言。众亡灵见状,无人无不落泪,李月白泪如雨下。 石三娘口中呢喃道:“相……见……恨……”,便身子一颤,香魂一缕如烟逝,其身影化作一团清辉,升腾而起,消失于青天白云间,就此与李月白永别了! 李月白心如刀割,悲伤不已!正是:“一滴泪,两滴泪,生死相别谁相陪?长夜孤泪垂。雁南来,燕北归,人生如梦白云飞,往事也难追!” 山体与深潭四周群峰又一阵猛烈晃动。亡灵中中有位老者上前施礼道:“公子节哀,魔窟马上崩塌,我等还是先逃离此地吧!” 李月白收起灵珠,将石三娘遗留的蛇戟拾起。极目向山下望去,山体纷纷崩塌,山石不停滚落干涸的深潭,所处山顶除西面皆为悬崖峭壁,西面山坡长有青藤,蜿蜒延伸至山下,山下有条小路,正是李月白来时的那条山路。小路旁侧为一低矮山丘。 李月白与众亡灵决定借着青藤向下攀爬逃生。山体此刻摇动得愈发厉害,大石如斗,不时从身旁呼啸砸落。神荷光柱逐渐黯淡下去,旋即枯萎,忽听隆隆数声,神荷坠落天井,坠入魔窟深池。 李月白与亡灵们沿青藤攀爬而下后,于山路对面的山丘背后一土坡之上会合,暂且躲避崩落的山石。 四周山体皆已崩陷,深潭为泥石掩埋,此前的楼阁亭台荡然无存。李白月只觉这两日七星洞府的遭遇,恍如一梦。虽勇往直前,拼尽全力搭救石三娘,却功败垂成,仿佛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不禁念起云灵尊者的那句谶语道:“欲行不能行,刀剑自分离!”言罢便凝望远处残山断崖,默然无语。 那位老者上前安慰他道:“公子莫要过度悲伤,我等感激公子恩德似海,怕是此生难报,唯有来世酬答了!如今逃离这魔窟牢笼,便要返回冥界,只得于此与公子别过!” 李月白回道:“路见不义,妖魔横行,理当出手,也是本公子分内的事!若是贪生怕死,袖手旁观,便是枉读诗书,辜负了丘孟尊者的谆谆教诲!” 老者道:“公子入京赴试,老朽自幼长于京师,像公子你这般行侠仗义的,实不多见!老朽久濡尘世,贪财恋色,不然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惭愧!不过有句话还恕老朽直言,公子涉世不深,书生气重,不善圆通,性情刚毅,公子若是进了京城,不可过于率直!世事凶险,望公子珍重,就此别过!” 李月白忙扶起老者,众亡灵纷纷与李月白长揖作别,化作道道青光逝去。山丘下方,深潭一侧,烟尘障目,忽闻健马嘶鸣,隐隐自山坳处传来。李月白向那嘶鸣处走去,绕过山脚后,见枣红马昂首奋蹄,不停蹬踏,嘶吼不已,两头青驴皆被滚落巨石砸死。 李月白于树丛中寻得一块空地,将蛇戟以石土掩埋,简略垒砌一衣冠冢,含泪祭拜后,牵着枣红马,沿来时山路,继续望京师赶路。他踽踽独行,兼程赶路。行进月余,渡过伊洛大河,进入华夏国驿道,村落人烟渐多,所行道路西临延居山脉,群山嵯峨,众峰岧嶢,东向为遮天蔽日的茂密丛林。 临近京都,原野苍茫,青天似海,白云旖旎,清溪瀑布遍布林野,帝都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又行进十余日,抵达京畿之地。放眼望去,但见:“千门万户尽繁华,长河旋回绕帝家。凤观龙楼连霄汉,雄城虎踞对高峡。人世自古多翻覆,转眼荣华成落花。道是侯门深似海,丽人愁倚抱铜琶。” 且说自六界混战以来,天下分为五国,华夏立国三千六百载,位处大陆正中,曾数次更换朝代,历经庚华、封周、启、辛商、新、卫、夏八朝。庚华朝由虞华帝君所创,后庚华因内乱灭亡,传至封周,封周王众建诸侯,赐姓万邦。华夏分为数十个诸侯国,诸侯首领定期朝觐封周王。自虞华帝君起约定,无论哪位君主成为华夏统治者,须获得虞华帝君遗留的羲和主神玺,方被视作公认的帝君。 22 初入京师 辛商末期,一诸侯国首领于兼并战争中消灭大小十几个诸侯国,重新一统华夏,改国号为新,效法虞华帝君,称皇帝,统一文字,建省设县,定都长阳,此后华夏历代都城再未变更。无论朝代如何更换,华夏国人都自称为华夏人,以追怀纪念虞华帝君率领人族击败混元冥君,占据天下最肥美富庶的土地,将其留传给华夏国人。 夏朝已有数百年历史,现由司马氏监国,传至第九位国君司马戬。因其尚武却主张天下和平,数次击溃猰貐、酋氐进犯,人称“平武”帝,今年已六十有五。此时华夏国年号“中平”,平武帝监国已有三十三年。国内有东平、常清、丰颖、崇曦、龙阳、宁德、岐阴、云梦、灵谷、长州等数十省。 华夏国分布两大河流,一为北方长河,一为南部伊洛大河。境内有四大山岳:东岳虞山、西岳岐山,南岳刑山、北岳延居山。东临大海,与竺兰神国隔海相望。北临仲离,南接尤夷,西南与酋氐国接壤,西北方向则为猰貐魔邦。 华夏自庚华朝与猰貐的战争从未间断过,封周时期封周王召集诸侯们联合竺兰、尤夷、仲离大军共同抵御猰貐魔族入侵,修建了绵延数千里的御魔墙。华夏与酋氐、尤夷、仲离长期以来一直非常和睦,相安无侵,遵守帝君虞华遗训。 猰貐魔国若侵扰它国,华夏国必联合竺兰神国抵御防卫,数千年来相安无事。直至夏朝,酋氐国受到猰貐魔国的引诱与挑唆,并觊觎华夏丰饶肥美的土地,开始不断侵扰华夏。神族竺兰遵照虞华帝君诫谕,绝不干涉人族纷争,保持中立。 华夏酋氐两国间的战争断断续续,持续了几十年,虽互有胜负,大体上势均力敌,直至近来酋氐获得猰貐“穷穷”凶兽,不知是谁将其训练成征战攻伐的战具,形势急转直下,华夏接连吃了几场败仗。 国都长阳位于长河北侧,西临险峻延居山脉,东接上榆森林,东、南、北三面为坚固城墙环绕,固若金汤,且有长河天堑拱卫,为易守难攻之地。长河发源华夏北侧仲离国高寒雪山之中,蜿蜒迤逦数千里,穿越华夏长州、丰颖、崇曦、东平四省,东流入海。 京都长阳共有三层,每层均有护城河环绕,护城河水引自长河。最内层为宫禁皇室居所,其次为廷臣王公府邸,最外层是由布衣百姓居住。城西临河一侧是富商大贾与低阶京官聚居之地,城东主要是些百姓里坊。 城内人群络绎不绝,车马如龙,商贩往来叫卖街头,杂耍卖艺之人游走闹市,楼阁鳞次栉比,众多佳人士子于街中谈笑闲行。 正是金秋时节,城外远远望去,枫叶似火,临江燃遍,造化风流,好一个温柔富贵之所,绮态风流之地,丝毫感受不到华夏西边战云密布,敌军压境的气氛。 李月白行至城头,城门有数十名士兵把守,李月白向守门士卒出示赴京文牒,正待通过,忽闻身后马蹄声响,烟尘满目,一队彪军赶到,为首将官手持令牌,守门卫兵见状却不阻拦,径直放行。身旁行人窃窃私语道:“听说酋氐又有来犯,兵临岐阴省和州,怕是又要开战了!” 李月白进城后,于城西一客栈暂住。虹霓剑太过扎眼,他怕引来贼人觊觎,便将其配上破旧剑鞘,置于身后。又在城东一剑铺买了把寻常铁剑,置于腰间,以遮人耳目。 李月白于客栈洗漱稍作休息,便开始温习赴考功课。书刚读一半,脑海浮现七星洞府中与群魔鏖斗的一幕幕画面,而今与冰倩远隔千山万水,甚是想念,只想科考快快结束,好回乡与冰倩共度恩爱自在的日子。想罢这些忽觉心内烦躁,便独自一人出门沿京都街市闲游散心。 已是黄昏时分,日落衔山,酒馆茶肆华灯初上,京都果然一派富贵繁华气象,傍晚人群依旧来往不绝,灯火通明,笙歌不断。李月白忽闻右侧一酒楼传出阵阵琴声,他谙熟声乐,只觉这乐曲哀艳低婉,大不同于华夏国曲调风格,很是好奇,便望这家酒楼走去。 酒楼辉煌华丽,楼内红灯香烛掩映,不时有各色达官显贵,纨绔子弟们进出,迎来送往,甚是热闹。酒楼外排满了各色车轿,仆人车夫躬身侯立,显见此地绝非寻常百姓光顾之所。 酒楼共有三层,二楼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好不热闹,李月白行至酒楼门前,门口的小生们见其器宇不凡,衣着光鲜,应是位富家子弟,便唱喏引领他上楼落座。 一进酒楼,方觉堂庑壮阔辉煌,大堂内正中有两道穿廊,两旁翠竹环绕清溪,清雅别致。李月白随两小生走过穿廊,沿石梯而上,迎面为一青色影壁,两旁各有一名侍女侍立。 绕过影壁,眼前忽然变得无比开阔敞亮,大厅有数十丈方圆,放眼望去,石路蜿蜒清池左右,各色锦鲤嬉戏青莲之下,十余座圆亭沿池边分布,酒亭饰以黛色明纱。路旁玉石雕栏之上悬挂各色彩灯,厅内霓光辉映,真是楼内有楼,错落有致,好一个逍遥之所,逸乐之地! 亭内依稀可见客人们于座中饮酒赏乐,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 妙音发自内厅正中,一女子戴一白色面具,正抚琴而歌。她身穿猩红落地长袍,发髻高挽,一双玉手,洁白似雪,时而轻轻抚弄,时而肆意拨弹,看其身姿举动,应是位绝世美人。 这位美人身后为一白发老翁与数名女郎,一同吹奏着笙簧萧管。琴音绝美,李月白不禁忘情,驻足聆听。 身边带路的青衣小生问道:“敢问客官是哪家府下的公子,今日有兴致来这‘天香阁’消遣?” 原来这“天香阁”京城中名闻遐迩,乃是上流社会消遣戏乐之所,普通百姓莫说进来,怕是大门也休想靠近,看门的小厮见客人衣着寒酸,便毫不客气将其逐出门外。 李月白不明就里,他出身富庶人家,衣着光鲜,器宇轩昂,一看便是位公子哥,因此这小生对他态度很是恭敬。 23 酒楼偶遇 李月白回道:“在下乃常清人士,初来京师准备参加殿试,出来散散心。”小生脸色一沉,微露鄙夷神色,冷冷淡淡说道:“客官是乡下人啊,常清省我倒是听说过,那地方可是偏僻得很啊,也不早说,此处都是京都达官名流来的地方,可就不知道客官的银子够不够啊?!” 李月白懒得理会这种市井之徒,笑道:“你尽管安排,银子自是不会少的,常清省虽远,可我能不远千里来京师赶考,难道这点酒钱还掏不出了?!” 这厮听他这番口气,再看他一身的着装行头,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忙转脸陪笑道:“本来呐此处只接待贵宾,既然爷不远千里来京师一趟,着实不易,岂能扫了您的兴致?只要银子给足,您随心尽兴便是!请随我来。”说完便领着李月白来到一酒亭。 李月白跟着小生走进酒亭,前方不远处有一壮汉于酒桌前只顾饮酒,无视旁人。李月白于壮汉对面的桌案坐下,点了几道酒菜,边饮酒边欣赏边听起琴来。 那壮汉喝得满身酒气,颇有几分醉意。李月白瞄了一眼壮汉,两人四目相对,壮汉眼露鄙夷之色,满脸不屑,也不吭声,只顾继续痛饮。 这大汉身着皂色武士袍,双目炯炯有神,面堂宽阔,黄须褐发。他头戴软幞头黑帽,帽后侧插着棕色牛角簪,左腰处为一柄玄铁偃月陌刀,后背系一鲨鱼皮弓檠,双手粗壮有力,身材魁梧健壮,宛如雄狮。 酒亭内两人一时无话,各自饮酒赏乐。 一盏茶功夫过后,红衣美人一曲奏毕。亭外忽地响起一阵细微声,一道荧光闪电袭来,李月白暗道不好,定是毒针暗器射来。他猛地挺身跃起,以手中竹筷将暗器纷纷打落,却是两枚数寸长银针,银针于月色照射下,冰芒烁烁,寒意逼人。 那壮汉也身手非凡,陌刀早已出鞘,刀背正迎着飞来的暗器,他见李月白身法迅捷无比,非同常人,一改此前傲慢,神色甚是钦佩。 李月白长剑出鞘,并未理会那壮汉,接着迅速侧身躲于门后,同时示意壮汉当心。这壮汉也侧身门后,两人凝神探察亭外动静。大厅内笙箫齐鸣,众人又欢呼起来。 两人又观察一阵,再无异常,这才松口气,未等李月白说话,那汉子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再叙!” 李月白小心翼翼将两枚银针收起,便与大汉一同下楼,匆匆结账后,快速走出“天香阁”。 壮汉说道:“适才兄弟挺身相助,鄙人感恩不尽,请随俺来,去那僻静处说话。” 李月白随其向城西急行,不知转了几个路口,走过几条街道。一路上这大汉不时回头查看是否有人尾随,见无人跟随,便与李月白走进巷子一家小酒馆内。 两人又点了几道酒菜,杯酒下肚,那汉子望李月白揖拜行礼道:“酒楼内在下有失礼处,还请兄弟多多包涵!俺素来看不惯京城那帮矬鸟公子哥,大多仗着老子家势,狐假虎威,吃喝嫖赌,都他娘的一群粉面夯货!刚才错把兄弟看作那帮矬鸟啦!岂料兄弟身手非凡,出手相助,佩服佩服!” 李月白回以谦辞,两人道出各自姓氏,身世年龄。原来这壮汉姓岳名青,使得一身好刀法,人称“岳不二”,乃灵谷省人士,原本务农,好舞刀弄剑,力大扛鼎,加之好勇斗狠,性情暴躁,父母管教全然无用。他常说大丈夫当疆场建功,务农耕田没有出息,整日与乡里无赖混在一起,使枪弄棒,横行乡里,时常惹祸,令高堂头疼不已。 巧他命里合当发迹,一日酒后于路上独行,见十来个蒙面人围攻一官人,眼见官人不敌众蒙面人,将惨遭毒手。他见蒙面人以多欺寡,心中不平,便酒壮英雄胆,大喝一声,拔刀相助,片刻便砍翻了七八号人,余下几个蒙面人见势不妙,拔腿便逃。官人死里逃生,要银钱相赠,他坚辞不納,官人见他身手不凡,问得姓氏住处后便辞别离去。 哪想他救下的官人正是京师吏部尚书薛亨的独子薛忠秉,薛忠秉见他勇武非常,便派人找到他,安排其于门下做了头名带刀侍卫,自此岳青告别乡里农耕生涯,把那薛忠秉服侍得甚合心意。 岳青善于察言观色,见机行事,没过多久便成为薛忠秉的心腹。说完这番经历,岳青原本很是得意的脸色忽然一沉,说道:“现今这样的日子,吃喝倒是不愁,整日看主子眉眼高低,不过是他娘的家奴罢了,大丈夫当战场杀敌立功,也他娘不白活一场!贼酋氐近日来犯,老子手这个痒啊,真想入伍参军,报效朝廷,可又碍于主子情面,哎!不过俺是个粗人,便是参军也不过做个兵卒,无趣!” 李月白觉此人颇有几分豪气,自己却进京应试,为了父亲心愿求取功名,深感惭愧。进京后方知国家有难,对岳青慷慨激昂的这番话甚是钦佩,不禁心生敬意。 岳青说得兴起,道:“大哥虽看上去是位书生,其实不然,俺岳青已经领教了!你这身手了不得,绝非寻常之辈,他日定大有作为,若日后金榜高中,还请大哥念今日一面之缘,莫忘提携老弟!” 李月白自是满口应诺,接着问道:“今日有歹人刺杀,不知何故?” 岳青一脸不屑道:“娘的,整日家想要老子命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了!俺从来不缺仇家,哈哈,可俺命大,自打跟随薛大官人后,被俺宰了的刺客数不清啊!对头暗中使手段算计,见怪不怪!就他娘的那两枚烂针还能要了他爷的命?!哈哈,那俺可真枉称薛门第一刀客的称号啦!” 李月白又问道:“那薛官人与仇家有何恩怨,惹得刺客上门?” 岳青低声说道:“俺粗人一个,只管护卫薛公子!王侯高官,哪个没个对头,主子隐秘的私事,俺一概不问,这也是江湖处世的规矩,大哥莫问那些,这些事知晓得越少愈好!再几日便是薛公子的生辰,京城有头有脸的公子哥们都去天香阁贺寿,薛大官人是求贤若渴的人,来日俺定向薛公子给大哥你引荐!” 24 刺杀密计 李月白回道:“在下岂敢,此番来京,不过为了却家父心愿,求个功名罢了,科试完毕即返乡,怎可叨扰薛官人?” 岳青道:“嗳,大哥哪里话,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如今酋氐来犯,此乃我辈大显身手,报效国家之际!俺个泥腿子斗大字不识几个,哪能与大哥比,你出身大户望族!不过俺倒是偷偷入了‘龙虎决’,这事薛公子眼下还不晓得!” 平武帝苦于酋氐与猰貐屡屡犯边,为激励国民英猛善战之风,除每三年武试选拔能征善战的武将外,还授命太子殿下于民间搜罗英猛健儿,每月于京师角斗场比武决斗,报名者或与敌国俘虏厮杀,或与猛兽魔怪鏖斗,或三者一同混战。每次决斗后,战亡的官家以金银抚恤,存活者赐勋授爵。参与者每胜出一轮,获得的抚恤金与爵位更胜从前。太子殿下于角斗场观礼台上判定获胜者是否进入下一轮决斗,最终获胜者将以所获武功勋爵应招入伍。 朝中诸多大臣以为此举违背丘孟尊者宽仁爱人的宗旨,指责角斗太过暴戾,血腥残忍,多次劝谏平武帝。太子为人果敢刚毅,好武弄兵,这点父子两人颇为相近,全然听不进去任何劝告,朝臣们是无可奈何。 李月白听了岳青关于“龙虎决”的这番介绍,不禁忧心道:“万一有何闪失,难道岳贤弟就不爱惜自身性命吗?” 岳青长叹一声道:“似我等这般出身贫微之士,论出身门第比不得大哥您,读书又不通,如今所为早已头悬腰际了!要成大事,岂可瞻前顾后,爱惜性命!报名‘龙虎决’这事,俺已考虑再三,主意已定,大哥的心意俺晓得,谢过了!” 李月白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便从绢帕中取出那两枚银针,与岳青一同仔细端详。银针表面刻有非常精细的盘蛇縠纹。岳青将银针放置酒杯内,酒水旋即变黑,两人见状大惊。刚才若非李月白出手敏捷,被银针伤到一丝一毫,如此剧毒必见血封喉,立时毙命。 李月白想起石三娘临终前的嘱托,向岳青打听可知有贾仁轩这人,岳青虽于京师识人众多,却从未听说过此人。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之际,两人相谈甚欢。岳青虽是个粗人,但谈起京城内各种逸闻趣事,李月白觉他行事豪爽仗义,颇有几分英雄气度,很是敬佩。索性两人把酒结拜,结为兄弟。临别前两人约定薛公子生辰那天,岳青将亲临客栈,与李月白相约奔赴薛公子的生辰大会。 翌日清晨,岳青向薛公子禀报了昨日遇刺的经历。薛府西厢一高屋大堂下,岳青垂首屏息恭敬伺立,全没了昨日张扬狂放之气,薛公子箕踞于联珠鹿纹锦长榻上,榻下摆着一双丝锦鞋。 且看他头戴鹿皮嵌玉进贤冠,身穿碧色纹绣虎鹰袍,手持竹编贴花扇,腰间系一银色帛袋,面敷淡粉暗含威,起坐情态似女子,一对长眉藏杀气,双目凝滞似死鱼,语缓息沉王侯气,深谋密计人莫测,机关算尽杀杀杀,造化玩弄血中兵。 薛忠秉听完岳青讲诉,好半晌,方垂下双眼,缓声细语道:“晓得了,刺客算计你,不过冲我而来,此事绝不可声张,当作没发生,宴会地点不必变更,依旧‘天香阁’,余下这般安排。” 薛忠秉挥扇示意,岳青快步走近身前,薛公子耳语数句。岳青听完拜谢道:“大人英明!在下马上依大人的吩咐去安排!” 岳青又向薛公子提起李月白身手超人的事来,薛公子笑道:“此人看似非同寻常,若能纳入我府门下,那自是大好,权由你安排引荐吧。” 薛忠秉素知岳青身手超群,一个书生能被他青眼相看,定是了得,且李月白年纪轻轻,涉世未深,如能拉拢过来,为其所用,便是如虎添翼。若不听节制,随时皆可除之。 长阳东郊外,一破败屋宇下,一官人正与一蒙面刀客说话。 官人问道:“一切皆已妥当?”蒙面人道:“准备妥当,薛忠秉他这次跑不掉!” 官人道:“了结他并非难事,他那贴身护卫岳青身手了得,若先除掉他,再结果薛忠秉就容易多了!没想昨日明姑出手,竟也让他跑了!” 蒙面人恨恨道:“那银针配以罕见奇毒,若刺入岳青体内,状同猝死,不留痕迹,连官家验尸的也会瞒过。岂料眼见得手,却杀出个白衣书生,将毒针打落。不可打草惊蛇,本姑娘暂且放他一马。来日薛小儿宴会,我已安排妥当,即便岳青在场也无济于事,薛小儿这次他跑不掉的!” 官人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此番若能得手,足令朱崇武与薛亨内斗,以助我和州大军!但有一点,万一失手,主上不想你活着落入敌手,毕竟华夏国内有不少主上安插多年的内线!有两样东西交与你。” 说完他拿出一锦盒交与蒙面人,蒙面人打开锦盒后见其内为一玉佩与一绿药丸。官人接着说道:“若你能活着离开,便将这枚玉佩故意遗落,让他们瞧见。若万一失手,将药丸吞下,毒发后容貌尽毁,明姑声名远扬,主公所为不想为华夏人察觉!” 蒙面人道:“国仇家恨,明姑没齿不忘,纵然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要誓杀薛贼!请主公放心!” 官人又吩咐几句后,两人便匆匆辞别而去。那官人站于门口,面朝长阳都城,冷笑道:“坐观尔等相残,鹬蚌相争,渔翁在后!哼哼……” 李月白忙于温习功课,偶有闲暇,便与岳青游玩京都,饮酒听曲,切磋武艺,很是逍遥自在。李月白来京师前家父嘱托,令其科试前交与礼部尚书方平一封文书,李月白的祖父曾在京师做过中书省正五品郎中,与方平是故交,因此李月白也是出身缙绅之家,名门大户。 华夏科试有惯例,殿试前若考生与读卷官有故交,可投递保举文书,读卷官仅限于首席阅卷官三人,每人保举一份名额。阅卷官可先面见被保举之人,问以学问经济与安邦理政之道,若觉其才德俱佳,待放榜后,被保举人榜上有名,便可向皇帝举荐,能比其他士子获得更好的封官。李月白准备数日后拜访方大人。 25 生辰晚宴 转眼十余日已过,这天正是薛忠秉的生日。薛公子将于“天香阁”大会京城内官宦子弟。其父薛亨沉稳老辣,宦海沉浮数十载,精于权谋心术,长袖善舞,口蜜腹剑,善揣上意。酋氐国屡屡进犯华夏,薛亨主张和议,防御为主,不赞同深入酋氐与其决战,附和支持他的武将朝臣不少,深得平武帝宠信。大臣中凡忤逆其意,抢其风头的定设计陷害,权倾朝野,时人侧目,人称“削头尚书”。 老贼深知伴君如伴虎,功高震主者身必危,平日深居简出,谢客私门。有其父必有其子,薛忠秉阴狠狡诈比其父更甚,且精明强干,出口必谈圣贤,实则勾结仕宦,贿赂朝官,栽赃陷害,无恶不作。薛亨诸多不便亲自出马的事宜,全交由薛忠秉去办。奸佞阿谀之徒咸称其贤,正直清廉人士谈之切齿。 这薛公子长得一副女人相,言行举动宛如女子,城府诡谲难测,无比阴狠歹毒,时人称其为“血姑娘”,“血姑娘”乃华夏一种毒蛇,足见其狠毒。 薛府位于京都长河西侧,深宅高院,家丁昼夜巡查守护。薛忠秉这些年明里暗里结下的仇家不在少数,出行时岳青寸步不离,以为护卫。那日薛忠秉偶感风寒,病卧家中,岳青难得空闲,独自去“天香阁”吃酒,不想却遭到刺客暗算。 薛忠秉料定必有内贼外通刺客,不会善罢甘休,近日偶得异人,当下合计,生辰宴会之时,暗设埋伏,只待将那刺客一网打尽,再上报朝廷,尽行诛灭。 天近黄昏,天香阁张灯结彩,贵客盈门。薛府数百家丁于天香阁四周警戒守卫,酒楼上下每一角落全部清查一遍,酒楼内厨全部换成薛府之人,以确保万无一失,绝对安全。即便天香阁平日请来的戏乐班子,也全部验身无误后,方准许入内。。 天香阁内迎客的门子们呼喝声此起彼伏:“左丞相府张大公子请!刑部尚书王府公子请!户部尚书丁府两位公子请!明华殿大学士夏大公子请!……”来宾个个身穿锦衣绣袍,峨冠博带,通身珠光宝气。有些公子哥携着爱妾宠姬,这些女子婀娜妖冶,脂香粉腻。浪声谑语此起彼伏,喧噪盈门。 来宾将贺礼交与薛家总管,纷纷登记造册,不外乎各种珠宝玉器,金银重礼。太子与诸位王爷因平武帝禁止其与朝臣私下来往,不能亲身到场,只将礼品贺词送上。 薛公子于酒楼大厅内恭迎往来宾朋,天香阁掌柜与手下们则忙于引领嘉宾入座,忙得不亦乐乎。岳青与侍卫们环卫四周,以为安保警戒。一时间天香阁酒楼内,人群鼎沸,甚是热闹。 薛公子将府上王总管叫来,阴阳怪气地问道:“今日来人如何?” 王总管躬身俯首,急忙从怀中掏出名册念道:“回禀公子,来宾二百七十三人,有左丞相府三人……”正待继续往下念,薛公子皱皱眉头,打断他道:“罢了,谁来暂且不提,你便留意哪门子请不来的,晚些时候抄送与我。能来的,名册已记下,不须说。倒是那些不来的,要留多心,圣人言‘以德报怨’,既然请不动,本公子日后更要好好照顾些个!” 王总管低声道:“公子,奴才记得,启英殿大学士朱崇武门下却没见一个人来,也未收到朱府任何回复,很是蹊跷。” 薛公子冷冷一笑道:“蹊跷?!前些日子家父与朱大人朝堂上,因对酋氐国用兵之事,有些争执,人啊,难过‘酒色财气’关,就算自命清高的不沾‘酒色财’,却也逃不过一个‘气’字。争闲使气,不落人后。偏偏我也是个爱争气的!你且退下,日后本公子定会帮朱府的大人们好好顺口气!” 王总管闻言溜溜退下,薛公子转身上楼,岳青与众侍卫紧随其后,走上二楼,望大厅正中石亭走去。 薛公子并未邀请李月白赴宴,今日到场的宾朋皆是权臣府下的公子哥与京师大户的富家子弟。他吩咐岳青待晚宴结束后,再与李月白相会,若不满意,便将其打发了事。 天香阁二楼内灯火辉煌,薛公子于家丁丫鬟们拥簇下,步入大厅正中石亭后站定,准备发言。众人顷刻安静下来,薛公子回头与岳青说道:“你二人须处处留心,不可有任何闪失!”身后岳青闻声应诺。 薛公子高声道:“诸位于鄙人生辰之日莅临‘天香阁’,鄙人何德何能,不胜惶恐,深感惭愧。诸位今日赏光捧场,薛某感恩不尽。良宵难得,诸公同聚一处,畅叙雅怀,倾杯燕饮,歌舞咸集,一醉方休,真乃人生大快事!然而酋氐丑类数度举兵侵扰,我等身负圣恩,岂敢忘国难而贪一己之欢?眼下家父正随陛下巡行西疆,请恕鄙人冒失,借此机会与诸君共商报国之计!” 薛忠秉语气平静舒缓,却暗藏威严与杀机,令人悚然。他仿佛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忠心爱国之士,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历来大奸似忠之徒,满口仁义却身行盗寇,欺蒙众生,以至败家亡国,薛忠秉正是此类心口不一,逢场作戏的奸贼。 众人听完无不拍手称赞,左丞相家朱公子起身道:“酋氐兵锋甚锐,连破数城,听说圣上已车驾还京,明日即到,我等日夜优思,盼能为圣皇分忧,为国效力,不知薛公子有何良策?” 薛公子回道:“以在下所知,应战酋氐有两难。一难是国库近年空虚,朝廷修建乾元殿,‘骁龙苑’花费巨大,陛下与家父已议定增加各地省县赋税,以充实国库。二来酋氐‘枭穷’骑兵无比凶悍,‘穷穷’凶兽原本生于猰貐森林,不知何时被酋氐驯为战具,此兽无目善听,奔走如风,凶暴绝伦,且兽皮坚厚,刀兵难入。酋氐组建的‘枭穷’兵阵,骁勇难敌,对阵接战,我方军马麒麟一触即溃,酋氐军兵趁势掩杀,我军死伤惨重!眼下我军只好婴城固守,囤聚和州,以避其锋。酋氐‘枭穷’兵阵实为我华夏心腹大患!可有些人却只知在圣上面前喊打喊杀,空谈无脑。偏瞧不见朝廷眼下的难处,兵锋所向,钱粮相随,钱粮何处来啊?又无击破‘穷穷’兵阵的良策,这帮只会喊打喊杀蠢货们若遇到‘穷穷’骑兵,也许会吓尿的! 26 妙舞佳人 众人哄然大笑,说到这薛公子故意卖个关子,问道:“不知在座各位卿家可有何良策啊?”座中诸位公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众人皆忌惮薛家如日中天的权势,哪个敢冒然应承,抢他的风头? 刑部尚书王公子是个见风使舵的主,明白薛忠秉的心思,起身奉承道:“久闻薛公子足智高才,我等才疏学浅,岂敢妄议?若薛公子有何高见,还请赐教。” 薛忠秉听后很是得意,将手中扇子一挥,笑道:“这一难嘛,近年我华夏与酋氐屡有冲突,银钱粮草消耗甚大,前日太子信中还与我谈到眼下朝廷国库吃紧。在下以为若一味加重百姓赋税,恐动摇国本,易引发民变。今日众卿家的贺礼,鄙人将以各位公子名义,记录名册,按价以相应银钱献与朝廷,当然要分别署上诸位的名字,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公子哥听了,薛公子既认了人情,又在朝廷面前替自己表了忠心,一举两得,无不叫好。 略施恩惠笼络人心的伎俩,则是薛忠秉的拿手好戏。 薛忠秉继续说道:“关于酋氐‘穷穷’凶兽,传说上古竺兰元空法师曾将其驯服,可元空法师早已辞世,酋氐与我华夏同属人族,竺兰自是不会介入人族纷争。幸赖上苍不弃,本公子喜获异宝,来日击溃‘枭穷’兵阵有望,此乃我华夏之大幸!” 众人听后,无不好奇他说的异宝究竟为何物,竟能击破凶悍无比的“枭穷”兵阵。 说到这薛忠秉却卖个关子,神色诡秘,微微一笑道:“还请诸位用膳,待酒宴歌舞后,请众人见识下本公子的宝贝!哈哈哈!” 薛忠秉接着击掌高呼:“传膳饮,备歌舞!” 话音未落,笙箫齐鸣,铙吹同奏,众婢仆端持美酒佳肴鱼贯而入,须臾山珍海味摆满宴席。豪奢程度,一餐抵得上普通百姓家庭数年费用。 且看酒案上摆放的酒菜有十二盏二十四道。第一盏两道: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鳐;第二盏两道:五珍脍,螃蟹清羹;第三盏两道:洗手蟹,鲫鱼假蛤蜊;第四盏两道:鲜虾蹄子脍,南炒鳝;第五盏两道:螃蟹酿枨,玉蕊羹;第六盏两道: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第六盏两道:羊舌签,三脆羹;第七盏两道:nai房签,萌芽肚胘(牛肚一种);第八盏两道:鹅肉巴子,醋蒜白血汤;第九盏两道:肚胘脍,鸳鸯炸肚;第十盏两道:鲨鱼脍,炒鲨鱼衬汤;第十一盏两道: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第十二盏两道:水母脍,二色茧儿羹;更有那绣花饾饤、乐仙果子叉袋、镂金香药、雕花蜜饯、垂手八盘、切实果、时新果子、珑缠果子、荔枝、圆眼、香莲、榛子、松子、榧子,银杏、梨肉、香桃、蜜瓜、红枣等各色茶食果脯。满桌琳琅满目,食色生香,令人垂涎欲滴。 薛公子端起犀角酒杯向众人敬酒,众人回礼后,两舞女美艳如花,引领十余名女子现身厅内,伴着《安康延寿曲》,翩翩起舞。一旁弹唱的仍是原来的戏曲班子,那位红衣美人依旧戴着一幅白色面具,一双玉手,于琴弦上舞动翻飞,举动若神,美艳出尘。 琴音绝美,忽而如万马奔腾下高坡,时而冷艳哀婉似高山飞清泉,众人全然沉醉于这美妙的琴音之中,不禁暗暗叫绝。 薛公子与众人推杯换盏之际,注意到了这位红衣女子,见她戴一面具,不禁心中一凛,急令人将天香阁孙掌柜唤来,责问道:“此女何人?为何要蒙面弹奏?!” 孙掌柜满脸堆笑道道:“薛大人,此女一直在寒舍卖艺弹唱,于今已有数载了,只因她年幼遭灾,右脸被大火烧得甚是吓人,终日以面具遮丑,为了免得惊扰薛大人您,便让她带着面具为大人您献艺。此女琴艺高超,名闻京师,人称‘惑魄明香’,不然小的早就换人啦,还不是为了给大人您助兴嘛?” 薛公子轻哼一声打断孙掌柜的话,冷笑道:“面目丑陋?!不能见人!?可本公子偏喜欢瞧些古怪的景致,你让她到我这来,弹几只曲听听,我倒要看看她的真面目,如何丑得骇人!你若有半句虚言诳语,仔细你的脑袋!” 薛忠秉示意岳青,岳青立时会意,与数名侍卫走近前来。 孙掌柜得令将弹琴女子唤来,此女身后还跟着一位弹琵琶的女子。红衣女子怀抱龙唇琴,身姿曼妙,俊逸如鸿,尽管不见其面目,也能感受到面具之下,那张面容原本倾绝天下,令人过目难忘。 楼内调笑喧哗声戛然而止,众人目光全落于此女子身上,可谓:“神姿傲骨非凡品,仇寇兵锋损玉容。长恨蟊贼无觅处,剑光电掣妙缘生。” 红衣女子来到薛公子亭下,躬身道了个万福。薛忠秉道:“琴倒弹得尚可,你姓甚名谁啊?为何以面具遮脸?本公子好奇心重,你琴弹得甚妙,我愈想瞧瞧你的真容。你将面具摘了,为众人弹奏一曲,如何啊?” 那女子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回道:“奴家唐明香,自幼遭遇兵火,面目损毁,冒然显露脸面,只恐惊到诸位大人,扫了公子的兴致。” 薛公子听罢火起,作色道:“嗯?!” 一旁的孙掌柜忙厉声呵斥道:“你这不识好歹的丫头,你知薛公子是什么人?容你在这里绕舌讨价还价?” 红衣女子冷冷道:“既然薛大人执意要见小女真容,容奴家先弹唱几只曲子,再摘下面具让众人瞧看,薛大人您看如何?”此女语气凛凛仿佛不容屈折。 孙掌柜大喝道:“大胆……” 薛公子忽地噗嗤一笑,挥扇打断孙掌柜道:“好倔的丫头,还未曾见有过下人敢与我谈条件的,你倒是第一个,有性子!不过今日本公子很是开心,便依了你。” 接着问道:“你都会弹奏些什么乐器啊?!” 红衣女子道:“奴家自幼授艺仲离国乐师,能奏‘筝’、‘笙’、‘箫’、‘箜篌’、‘琵琶’、 ‘龙笛’,尤爱琵琶,善跳韶光酒仙舞,当属一绝。” 27 怒火藏胸 薛公子道:“‘韶光酒仙’舞?敢自夸一绝?那便先与众人展示下,也让本公子开开眼!” 红衣女子领命,与那孙掌柜耳语数句,孙掌柜退下后,很快六名青衣小生每人手捧一翠绿色青釉八棱细颈净瓶,走上前来,然后将酒浆注满每个净瓶,并示以众人真实无误。 小生们手捧净瓶环绕红衣女子,将其围于垓心,红衣女子一拍手,立于一旁的琵琶女立时拨动琵琶,乐音骤起,红衣女子旋跃起舞,如一团跳跃灵动的焰火,俊逸如鸿,巧似春燕,裙裾飘飘,惊艳绝伦。 只瞧她翻、转、伸、跳、勾、踏无不紧扣韵律节拍,身子时而作娇柔无骨之状,时而迅捷无伦作刚健之态,如落花迎风飞舞,似暗夜烈焰煜耀。每当音律节拍变换之际,小生们便将装满酒浆的净瓶抛给红衣女子,令众人拍案叫绝的是,净瓶仿佛黏在了她的身上。她或握或夹或勾或顶,六只酒瓶于她周身上下旋腾倒换,舞步紧扣音律丝毫不乱,瓶内酒水不洒不溢,时而顶于头上,时而勾于足间,时而握在手中,时而飞至空中。红衣女子犹如醉饮的花仙,一会儿举杯邀明月,一会儿对影独自怜。 道是:“冰肌玉骨内心寒,恨满胸间梦难眠。但见红裙翩翩舞,定教贼子债血还!”。 薛忠秉不停赞叹道:“好身法,好舞技,此舞只应天上有!”岳青暗自心惊:“此女身手了得,以习武之人看来,她若弄起刀枪,与其交手,怕是连我也不见得占了上风!”想罢他不禁警觉起来。 孙掌柜很是得意,心想在诸位主子面前大大露脸,惹得主子们开心,日后自是财源广进,名利双收了! 薛公子与岳青说道:“可惜,可惜!”。 岳青不解,低声道:“大人,若是觉得此女合意,您收入府中便是,有何可惜!” 薛公子摇头笑道:“你呀,就不懂了,我是可惜了一桩好生意,若此女面目没有毁坏,这等倾绝一世的佳人,献给太子殿下,多好!可惜啊!” 岳青方明白薛公子的意思,忙恭维道:“大人明智,俺这粗人,怎能料到大人的聪明心思!”薛公子听罢得意哈哈一笑。 一曲舞罢,众人惊呼连连,全场掌声雷动,六小生手持净瓶退下,红衣女子敛衽谢幕回礼。她接着说道:“奴家再为大人们弹唱几曲,然后奴家便展现真容,只怕那时惊到各位大人,还望大人们莫要见怪!” 红衣女子端坐龙唇琴前,双手轻拢慢捻缓缓唱道:“千娇花态云情缈。晓日晨啼早。浅描昨夜醉怡容,漫思不知何日又重逢。雍容玉贵双明睐,绻眺山前海。两心天涯各凝眸,任是风月无情也无由。” 琴声绵绵,歌声清婉,哀而不伤,更兼情深意切,听得嘉宾们不禁忘神称叹。红衣女子眼中泪光点点,众人只留心听曲,却无人知晓她此刻悲愤交加的心情。 说起这红衣女子的身世,需从华夏多年前皇位之争说起。薛亨父子将其全家老少几乎斩尽杀绝,仅留一收尸老仆,老仆于死人堆中将她救出,那时她尚在襁褓,右侧脸面被兵刃削去大片面皮,加上大火灼烧,右脸容貌尽毁。老仆带她逃亡至酋氐国,化名为唐明香,长大成人之后,老仆将其身世悉数告知与她。 唐明香长于异国,常遭酋氐国人歧视欺凌,性情变得冷傲无情,每每想到自身家破人亡孤身一人,颠沛流离的命运,便无比仇视华夏国人,誓欲报仇雪恨,杀尽华夏国人,方解了这心头之很! 明香天资聪颖,禀赋异于常人,由老仆将其送至酋氐乐馆学习琴艺,她琴艺超绝,常在酋氐国京都酒肆卖艺,十几岁便已冠绝西京。算来机缘巧合,酋氐二王子裕天长仁雅爱音乐,常流连于京都乐馆,与明香邂逅,时常切磋琴艺,渐成知音。 裕天长仁将明香引荐给王公贵胄们,并给她起了一个酋氐国名字--“裕天惜月”,很快唐明香为酋氐贵族阶层接纳。两人虽彼此暗生爱慕之心,无奈明香乃敌国流亡之人,面有残疾,酋氐国主断然不会应允,裕天长仁有意成为储君,不敢擅自主张,违背父意,便将爱意深藏心底。明香知晓裕天长仁的苦衷,当下只念着为家人报仇雪恨,这份情感便暂且放下。 酋氐国人身材高大瘦长,比华夏人高出数尺,皮肤与瞳仁皆呈赤黄色,须发青碧,刀剑从不离身,勇武好斗,民风以畏死为耻,言语文字与华夏颇为相似,酋氐常派学者信徒去华夏学习,后来两国关系渐渐恶化,民间不再往来。近年来上层贵族与武士开始豢养‘穷穷’凶兽,以之狩猎为乐。普通百姓以耕种狩猎为生。 唐明香师从酋氐武士、法师以学习武艺法术,十余年下来,其将刀法与所学琴艺融合,取法音律之妙,成为顶级武士。 近年来酋氐国主兴兵进犯华夏国,唐明香报仇心切,与裕天长仁计议,潜回华夏京师长阳以卖艺为名,与潜伏于华夏谍探呼应,刺探华夏军国情报。此次寻机刺杀薛忠秉,嫁祸薛亨死对头朱崇武,朱崇武为主战派元老,深为平武帝倚赖,支持他的能臣武将遍及朝野,与薛亨一党势均力敌,若能令薛朱两党自相残杀,华夏不战自溃,正是酋氐国主所期待的! 今日唐明香亲见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眼看将手刃奸贼,念及双亲与兄弟姐妹惨死于薛氏父子毒手,自己亡命天涯,容颜尽毁,泪水早已流干,心中唯有刻骨的滔天仇恨! 柔美的琴音,勾起她深藏内心深处已久的情思,不禁想起往昔与裕天长仁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今有情不能相守,却孤身一人,身负报国杀贼的大任,一时间她百感交集,玉箸潸然,含泪深情唱道:“春光恹恹愁独倚,梦来携手谁同?浅寐眠迟深院恨重重。纨扇素手痴如醉,意绵花海红。今古相思苦,惜别画卷中。” 28 屠魔法师 石亭内薛忠秉见她伤心落泪,只觉好生晦气,怒上心头,将孙掌柜唤来责备道:“今儿个是本公子大喜之日,她哭哭啼啼,报哪门子丧?!你是怎么办事的?!” 孙掌柜大惊失色,连忙跪下回道:“小人该死,都是小人办事不力!小人这就去让她开开心心地为您唱些喜庆的曲儿来。” 孙掌柜转身奔至亭下,打断明香弹奏,凑至身前低声叱责道:“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别哭哭啼啼地报丧了,马上换个笑脸来!谁不知薛公子的厉害,若是惹恼了他,你我怕是性命不保!” 唐明香抬头望向亭中那位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张颐指气使的女人脸正注视着自己。 她怒火中烧,不作声色,轻轻拭去眼中泪水,银牙紧咬,冷笑一声,接着弹唱道:“万山花开满林风,三千宾客会龙庭。谁道公子吉日喜,同泣,淫威骄横贿赂行。且觑灯前呈鬼影,奸佞!国仇家祸意难平。愁惨我心常泪落,深恨!且杀贼子祭亡灵!” 唱到“齐道公子吉日喜”,众人听得鼓掌称赞,而当唐明香唱出“淫威骄横贿赂行”这句时,众人大惊,面面相觑,把那孙掌柜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不已。薛公子猛一愣,接下来的唱词更不像话,恼羞成怒,腾地自座椅上跳起来,大喝一声:“来人!” “来”字话音刚落,唐明香右手猛地一拨,琴弦齐齐断绝,接着左袖飞扬,五根银针迸射如电,望薛公子与岳青打去。千钧一发之际,岳青钢刀出鞘,只听“丁丁”数声,岳青以刀面将射来的三枚毒针悉数挡落,其身后两名武士却一声未吭,身中毒针倒地毙命! 唐明香望琴身猛拍下去,琴身碎裂后,其内显现一对清湛如水,弯圆如月的钢刀来。此刀是唐明香随身的兵器,唤作“犀月”刀,为裕天长仁所赠。刀名与她的酋氐名字“裕天惜月”音合。 弦断为号令,唐明香身后的琵琶女也将琵琶击碎,从中取出一柄短剑,望薛忠秉急速奔来。 众人一时没转过神来,无不目瞪口呆。三名侍卫见状持刀剑纵步迎上,琵琶女侧身避开一侍卫纵劈的一刀,回手一剑,将其右后肩连头斩落,鲜血横飞。 众人方知刺客上门,顿时鬼哭狼嚎,鸟兽般逃窜四散。 又一名侍卫冲近身前,长剑直刺琵琶女。琵琶女顺势贴着迎来的剑锋避开一击,单手一剑疾刺侍卫面门,一击即中,短剑将其门牙击碎,自脖颈后方刺出。琵琶女手腕一抖,侍卫半个头颅被削落,顷刻间两侍卫皆被斩杀。 最后一名侍卫被琵琶女身法震慑,惊魂未定。剑光一闪,琵琶女挥剑将其右腿斩断,侍卫倒地不起。 琵琶女身手着实迅捷,接着她箭步冲来,剑光一道,直奔薛忠秉而去。岳青为万众选一的雄杰,刀光如电,闪击如神,看准来剑,出刀迎击,刀剑相击,火光迸射。琵琶女气力比不得岳青,被震得虎口一阵剧痛,身子往后闪避,停止了进攻步伐。 唐明香于后方看得清楚,岳青与琵琶女刀剑相迎的刹那,趁机将犀月双刀抛出,双刀呼啸,犹如两道白虹,望薛忠秉脖颈处斩来。 岳青与琵琶女两人刀剑你来我往,斗作一团,一时无法抽身护卫薛公子。薛忠秉料到会有刺客行刺,但未想两刺客身手如此迅捷,双刀飞至身前,吓得面如土色,狂呼道:“法师何在?!” 眼见薛忠秉难逃此劫,项上人头将被疾驰飞来的犀月双刀斩落!只听“当当”两声,一股无形大力将双刀格飞。唐明香大惊,口中念诀,使起“双鹄归巢”幻法,被格飞的双刀于空中划出两道弧线,又飞回手中。 岳青单刀狂舞,与琵琶女已交手数招,仍被其缠住,一时无法脱身护主,心中万分焦急。 薛公子见危险解除,神情甚是得意,厉声高呼道:“抓刺客!要活的!” 薛忠秉喊完蜷身望后一滚,躲至石亭后侧屏风里。 酒楼内其余侍卫与楼下众家丁呼喝着冲近上来,刀枪剑戟密密匝匝,蜂拥数层,将唐明香与琵琶女围将起来,两人插翅难逃。 忽闻一声断喝“尔等且慢,我独自收拾她们!”此声音尖细高亢,听起来甚是怪异。 众人一怔,向话音响处望去。一团荧光闪烁,一人影渐渐显现,却是位一老者。只见他下巴奇长,肤色铁青,双眼向下斜视,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副悲喜交加模样,令人忍俊不禁,着实滑稽可笑。 他头顶光秃,脑后梳着九根银色短辫,身穿交领银色锦袍,脚着乌头靴,手持一根丈余长银色铁骨朵,铁骨朵上端为一兽头,看似狼头,凶猛狰狞。 岳青不再与琵琶女相斗,收刀退至老翁身后。 这老者正是薛忠秉此前所说的异宝,他手中这柄“苍狞”铁骨朵,既是杀人利器也是其坐骑。薛忠秉得到法师暗助,料定刺客定会上门寻仇,生辰宴会上令法师暗中隐身藏形,待刺客现身,法师出手将其一网打尽,然后向朝廷禀报,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棋局,着实老辣歹毒。 说起这法师来历,便与当今太子殿下有关了。太子司马商一直为酋氐大举进犯日夜担忧,西边数城失手,酋氐大军围困歧阴重镇和州已有月余,酋氐“穷穷”军阵极其凶悍,眼见和州不保,华夏将门户大开,形势万般危急。 “穷穷”凶兽原本生于猰貐,一部分迁徙至酋氐境内内,酋氐国人将其驯养为征战利器,组建“穷穷”军阵将华夏大军杀得落花流,节节败退。华夏满朝文武惊惧失措,举国惶惶,却又一时拿不出破敌良策。 太子性情刚毅,忠义仁厚,数次向父皇请战。平武帝育有七子,最为宠爱太子司马商,老皇帝担心太子安危,执意不允。 一日夜里,太子读着兵书,不觉睡去。梦中与宠妃韦玹于长明宫华阳台上赏花,正说笑间,一阵狂飙自两人前方袭来,顿时天空铅云密布,隆隆腾踏声震天裂地般滚滚而来,无数黄肤绿发的酋氐武士骑着青黑色“穷穷”凶兽,挥舞长刀,向二人冲杀而来! 29 梦遇神女 一酋氐武士骤然杀至身前,未等太子以身护卫韦玹,武士长刀已闪电般刺入韦玹胸口,鲜血飞溅,太子妃如同血人。武士抽刀再次向太子砍来,太子惊矍震恐,眼看刀锋闪落,命在须臾! 猛地一道红光袭来,将武士自“穷穷”坐骑之上扫落,太子大惊,爱妃韦玹全身鲜血淋漓,扫落武士的那道红光正是韦玹妃浸透鲜血的长袖。 “穷穷”兽一声咆哮,猛扑过来。太子妃身上鲜血兀地消失,变成另一女子,美艳绝伦。她完全无视冲近身前的“穷穷”,抬手望“穷穷”与其身后奔来的“穷穷”兵阵一挥,一团七色真火霎时显现,罡风烈烈,烈火夭矫翻腾,遮天蔽日般,伴随阵阵惨烈的哀嚎声,众武士与“穷穷”瞬间被大火吞噬,烧成灰烬,随风四散。 太子万分惊诧,说道:“玹儿……” 这女子冷冷说道:“我非玹儿,玹儿她死了,我借她的身子与你说话。我奉天命而来,为天帝使者。华夏国祚不绝,酋氐“穷穷”兵阵必破,太子殿下无忧。” 她的声音仿佛并非发自口中,空灵缥缈,闻之令人凛然。 太子听了,心头忧虑顿时烟消云散,终遇仙尊指点,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恳求道:“叩谢上苍不弃之恩,还望仙尊多加明示,助我华夏,救万民水火之中!” 此女道:“素知太子殿下忠义仁厚,志向远大,故特来相助!剿灭‘穷穷’兵阵并非难事,不久华夏兵锋直指酋氐,捣毁酋氐巢穴,殿下定会丕承洪基,成就一统八紘之伟业!有一奇人高士,今示与你,此人将辅佐陛下击破‘穷穷’兵阵!” 她说完一挥手,眼前忽现一片丛山峻岭,群山间有一河谷,河水湍急,其上方雾气蒸腾,山野遍布高大的奇蕨怪树,猿啼兽吼之声此起彼伏。 这女子接着说道:“那位世外高人便在此处修行,这片河谷为猰貐边界的沸腾谷。” 太子听罢不禁冷气倒吸。 沸腾谷为华夏西北方与猰貐交界处的一条河谷,河谷深有百余丈,河谷下方为一大条河,河道之下遍布炽热熔岩,河水常年沸腾不已,任何活物若坠入河内立时烫死。沸腾谷距华夏西部边陲灵谷省仍有数百里,临近猰貐边界,人迹罕至,魔兽横行。 华夏猰貐交界处横亘着绵延不绝的御魔墙,御魔墙有数十丈高,站于城墙上可见蜿蜒奔腾的沸腾谷。御魔墙有兵卒轮流守卫,若发现敌情便举烽火示警,京师很快便会得知消息。 若派人去沸腾谷,路途遥远不说,沸腾谷临近猰貐魔国,魔兽横行出没,怕是有去无回。 女子见太子面露难色,知晓其顾虑,笑道:“殿下无须担忧,这位异人是位得道法师,他能驯服魔怪猛兽,法号‘屠魔行者’,今送与殿下一枚护身符,出行寻找异人法师的使臣随身携带这枚护身符,便可驱魔避险,平安抵达沸腾谷。本月若有神鸟于太极门鼓楼上啼鸣,殿下便派人随神鸟西行,抵达沸腾谷后,神鸟会于某处绕飞数周,法师自会现身。” 她将一枚牌符递给太子,牌面上刻有云縠花纹,一人端坐其中,生有双头,手持长剑,甚是威严。 此女接着说道:“找到这位法师后,殿下须多采纳他的谏言。唯有屠灭酋氐,华夏方能国运昌盛!殿下雄心万丈,历来成大业者皆刚毅果决,宏图霸业万骨枯,血染长河帝业成!殿下日后绝不能有妇仁之心。今日与殿下所言,尽为天机,万不可向世人透露。否则天帝震怒,降祸华夏,切记切记!” 太子深躬称谢道:“在下谨记在心,请仙姑放心!” 女子道:“临别有几句忠告赠与太子殿下,勿忘!若来日遇到难以决断之事,便遵照这几句话去做。届时你自会明了。这四字真言为‘明月东升,耀白敌国。民之所爱,王者必诛。鸩占鹊巢,兄终弟及。’” 太子不解其意,那女子神秘一笑道:“这些谶语皆为天帝所赠,待你霸业有成之际再会,恕我不能久留,这便告辞!” 一道红光闪过,眼前的女子又变回韦玹妃,鲜血自胸口不停汩汩涌出,扑倒在地。太子哀痛不已,健步上前,俯身抱起韦玹,突然长明宫猛烈摇晃起来,楼阁亭台纷纷倒塌。 太子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韦玹妃坐于身旁,娇嗔道;“殿下怎么了?臣妾一时不在身边就大呼小叫的,喊着臣妾的名字,难不成这会儿子又想臣妾了不成?” 宫闱内一阵微风拂过,帘幕摆动,太子醒来后觉梦中所见如亲临其境,甚是蹊跷,猛抬头瞧见案台书卷旁多了枚金色符牌,定是仙姑托梦告知破敌之法,想到这心中一阵狂喜,不禁失声高呼道:“华夏有救了!有救了!”说完便急忙拿出纸砚,奋笔疾书,把那韦玹妃搞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太子一道急书给薛忠秉,令其选拔精明强干之士,携待符牌,只等神鸟现身,便启程去沸腾谷寻觅异人法师。 薛忠秉善于见风使舵,阿谀奉承,见太子深得陛下垂青,老皇帝已是风烛残年,太子必将继承大位,便常与太子书信往来,大示媚好,又忙着为太子的龙虎决招募勇士,修建骁龙苑更是出钱出力,深得太子宠信。 太子决定将寻找异人法师的任务交由薛忠秉去办。不出月余,果有一大鸟飞临长阳都城,停落于宫中太极门鼓楼上方,连续数日高声啼鸣不已。这大鸟长喙如剑,头顶赤红巨冠,生有一对巨大蓝色羽翼,利爪如刀,威风凛凛。 京师上下一时轰动,引来无数人远远地于宫城外围驻足观瞧,皇城内平武帝带领太子与文武百官一同瞻观这只神鸟,人们众说纷纭,有的认为此鸟为吉兆,吹捧平武帝为圣贤之君,现此吉瑞。也有人提醒此物可能是来自猰貐魔邦的煞星,应以弓弩射杀。 30 虎口逃生 群臣争论不休,平武帝一时难以决断,太子心中大喜,暗道果如仙姑所言。太子想给父皇一个惊喜,瞒着父皇令薛忠秉暗中召集人手,携带符牌,准备西行。 鼓楼上的神鸟一声长鸣,振翅高飞,引领着众人望沸腾谷飞去。 薛公子挑选十余名骁勇侍从出行,行动极为隐秘,泄露消息者将格杀勿论。 众人随神鸟向西行进一月有余,走进华夏猰貐两国交界处。此处森林茂密,古树高蕨连绵不绝,高大灌木遮天蔽日,魔兽四处出没。那些魔怪猛兽毒虫,瞧见领头的胸前悬挂的符牌,惊恐万状,望风而逃。 夜幕降临,神鸟于古树上栖息。牌符绽射出七彩炫光,形成一圈光幕将众人围护起来。夜色中“提头魔”、“飞眼怪”、“巨人魔”、“侏儒婴妖”、“食头鬼蝠”等纷纷现身。这些魔怪凶残无比,相互追逐猎杀。 令人惊奇的是这些鬼物无比畏惧符牌光幕,远远避开,不敢靠近半步。众人见到这群相貌狰狞凶残无比的魔怪,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只盼早日寻得异人法师,回京交差,逃离这恐怖骇人之地。 又行了数日,终于来到了沸腾谷,神鸟于一高崖上方绕飞三周,然后便落于崖边一株高大蕨木上,这株古树须数人合抱,高百余丈,耸立云端,其下一老者正于青石之上酣睡,鼾声如雷。 众人大喜,猜得此人定是要寻找的异人法师,正待上前将其唤醒,山石后方猛地窜出一只青毛兽,状如狮虎,无比威猛,咆哮着吼退众人,老翁仍旧酣睡如初,并无任何反应。 众人无奈,只得苦等,直到日已偏西,傍晚时分,这老翁才睡醒,未等众人发话,便高声笑道:“老夫等候多时啦,这便与你们回京见太子去!” 那牌符倏然飞向空中,神鸟倏然飞过,将其衔于口中,振翅高飞,消失于遥遥天际。 老者与众人略作寒暄,便骑着青毛兽,随众人原路折返,望京师长阳赶路。回程十分顺利,行至京都附近,老翁做法将青毛兽化作一柄银色铁骨朵,持杖而行。 众人见老翁身怀奇术,非同常人,深为叹服。异人法师进了薛府后,薛忠秉将其安顿府上暂住,以为座上宾,好生款待。法师只说受神明所托,辅佐太子击灭酋氐兵阵,至于身份来历,任人百般相问,绝口不谈。 薛忠秉得知岳青天香阁遇刺后,便与其计议,于宴会上令法师隐身,躲在暗处等待时机擒拿刺客。法师隐身后与岳青一道,一明一暗,护卫薛忠秉。 法师见琵琶女与岳青缠斗,薛忠秉危在旦夕,于最后时刻显露身手,其以铁骨朵格飞双刀,便有了此前法师喝退众兵丁,欲独自擒拿唐明香的场景。 屠魔行者示意岳青及众兵丁退下,薛忠秉自屏风内走出,高呼道:“你等全都退下,请法师上人捉拿刺客!” 薛忠秉话音刚落,屠魔行者骤然化作一道青色幻影,杀奔唐明香!唐明香与琵琶女大惊,法师快如闪电,见其身法远在己身之上,料定今日定是凶多吉少。 法师倏然杀至身前,以铁骨朵向唐明香双腿猛扫,唐明香一手单刀迎挡铁骨朵,一手出刀向望法师身上斩去。 钢刀铁骨朵相击,哪料那铁骨朵无比沉猛,左臂被震得瞬时失去知觉,犀月刀脱手飞出,唐明香一个踉跄,向后倒退数步。未等她站稳,法师将铁骨朵再次向其掷来,青光迸射,铁骨朵化作青毛兽,獠牙利齿,咆哮着扑向唐明香。 眼见青毛兽扑至明香身前,自知难逃一死,急将药丸于怀中取出,准备吞下,服毒自尽。 一身影忽现身前,一声闷响过后,青毛苍狞兽扑在琵琶女身上。紧要关头,琵琶女以身阻挡苍狞一击,胸口被咬出一个大洞,血如泉涌,眼见是活不成了! 琵琶女死命抱住苍狞兽头高呼道:“姐姐,这老东西实在厉害,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快走,这仇来日再报!” 明香顾不得悲伤,将双刀做法收回,把那玉佩故意遗落于地,猛地跳上石亭顶盖,再次纵身一跃,自酒楼天窗纵、翻身而出! 苍狞兽猛甩头颅,琵琶女被甩掷一旁,立时气绝身亡。 薛忠秉见唐明香逃脱,拾起遗落的玉佩,大喜过望,脸上浮现一丝阴狠狞笑,高呼道:“大家且看,此为刺客遗落之物!快抓刺客,别让她跑了!” 屠魔行者大笑道:“不必劳烦众人,有我爱兽苍狞,她跑不掉的!” 青毛苍狞躬身纵跃,青光一闪,跟着跳上石亭,紧随唐明香,跃出天窗,追杀出去! 侍卫们已将孙掌柜与歌舞班子一干人等带至薛公子面前,众人匍匐在地,不停磕头求饶,直呼冤枉。 薛公子低声吩咐王管家道:“这些人等,全交由刑部王大人查办,你就和王大人说,查出刺客背后的主子。至于这些人,管他知不知情,本公子都不想他们活着,不为别的,只因他们弄得我生辰这天不痛快!还有啊,天香阁查没后,少不了王大人的好处。” 王管家俯首称诺,薛公子故作同情之色,看着这群不停呼号以求宽恕的人们说道:“本公子今儿个遭刺客暗算,可吉人天佑,大难不死。你等放心,我定会秉公处理,绝不冤枉无辜,也绝不放过一个逆贼!” 将这些人等押送刑部不提。 薛公子向屠魔行者拱手赞许道:“法师果为世外高人啊,太子殿下英明,寻得您这般的尊神,在下能今日免祸,阁下功不可没!” 屠魔行者心内十分得意,故作谦恭回道:“公子过誉,老朽不过做些分内的事,受神明指引,为华夏效力,何足称道?” “刺客尚未抓到,不知苍狞兽可否将其捉回?不如再派些兵丁同去追捕?”薛忠秉建议道。 “公子不必了,我这苍狞兽,潜水走火,神行电迈,日行千里,凶猛善战,别说一个刺客,纵然再多刺客也插翅难逃,不过半个时辰,苍狞便将其化作血团,携其精魄而回!公子若想见识下苍狞如何擒拿刺客,可随老朽一同出去观瞧!” 薛忠秉急忙说道:“我只要活的刺客!” 屠魔行者笑道:“这个不难。”他口中再次哼念咒语,似乎告知苍狞兽要活捉唐明香,而后与薛忠秉领着众兵丁走下酒楼。 31 鏖斗苍狞 唐明香跳出天香阁,双脚刚落地,苍狞兽也紧随而至。唐明香使起神行法,急速狂奔,苍狞日行千里,奔走如风,更胜一筹,转瞬便追赶上来。 明香见无法逃脱,横下一心以死相拼,屏息提刀,准备迎击苍狞的进攻。 苍狞沿街奔跑追逐之际,众人忽见一猛兽出现街头,吓得四散奔逃。苍狞见唐明香站定也停下脚步,咆哮着只待攻击,恰好几名百姓路过,未等转身逃走,苍狞猛抖身躯,张开血盆大口长啸一声,一团血气从口中喷出,将那几名路人团团罩住。 这团血气迅速钻入路人体内,须臾这几名路人毛发蓬勃而生,容貌大变,身高数丈,个个狼头人身,嘶吼咆哮着围了过来,将唐明香围于垓心。苍狞站于众狼人身后,作观战之举。 一狼人猛地狂吼一声,身影一晃,杀至唐明香面前,锋利双爪直插咽喉。唐明香侧身闪避,持刀抽斩,击中狼人腰腹。“啪”一声过后,狼人毫发无伤。原来这苍狞做法,将路人变作狼人,刀枪不入。 这狼人被犀月刀砍中后并不退避,纵身向前,双爪抓出,抓住唐明香肩膀,张开血口,向唐明香脸上狠咬过去,其余四头狼人也群起围攻,一同向唐明香扑来。 唐明香自幼习武,身法灵巧,狼人虽刀枪不入,一时也伤不到她。唐明香于五名狼人间周旋闪避,灵巧如燕。众狼人不停疯狂围攻,愈战愈勇,毫不懈怠,只想活捉唐明香。 双方交手数十回合过后,唐明香体力不支,身法渐渐慢了下来。 混战之中,一狼人趁唐明香收刀稍慢之际,猛地死命抓住钢刀不放,明香竭力抽刀向后,双方相持不下。侧身一狼人借机向其左肋袭去,唐明香闪避不及,“嘭”一声,身上结结实实被锋利的狼爪击中,明香双刀脱手,飞出数丈开外,左肋处皮开肉绽,血染衣襟。唐明香想挣扎起身,无奈剧痛难当,一时动弹不得。 众狼人围将上来,于后方坐观鏖斗的苍狞兽一声低吼,命令狼人不要伤害唐明香,只等法师前来。 众狼人围聚唐明香身旁,一狼人摘去唐明香脸上的面具,只见面具下的那张面容:“半面倾绝玉容颜,一侧焦枯骷髅面”。 唐明香左脸容颜绝世,皎若春花照流水,星眸丹唇缈仙姿。右脸则全部毁坏,皮肉纠结,疤痕遍布,可见颧骨隐露于外,状如骷髅。真是绝美共极丑同在,惊艳与骇人同存!如此绝世容颜被毁,令人无不扼腕惋叹,嗟呀不已。 众狼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忽闻一声断喝:“哪来的妖物,快放下这女子!” 一白衣人飘然而至,正是李月白。 李月白得到岳青临时消息,让他晚些时分赴天香阁与薛公子相聚。不想路遇狼人袭击平民,堂堂京都竟有妖物公然行凶!李月白见状岂能袖手旁观,一声断喝,拔出腰中铁剑,冲上前来,要解救被困女子。 众狼人丝毫不将李月白放在眼里,咆哮着转过身来,向李月白扑来。 李月白与众狼人斗作一团,很快便找到一狼人破绽,一剑砍中其脖颈。一道火光迸射,手中长剑被崩出一大大缺口,那狼人却安然无恙。 李月白大惊,众狼人更是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地出击,或咬或格,或抓或扑,招招致命。 苍狞巨兽一旁不停咆哮,似乎有些焦急,催促狼人们尽快杀了李月白。李月白剑法神出鬼没,剑锋不时砍在狼人身上,无奈狼人已被苍狞施法,皆为刀枪不坏之身,没多久那柄铁剑已砍得缺口卷刃,遍体鳞伤,几乎无法使用。 一狼人仍采用袭取唐明香的手法,猛地死死咬住李月白手中铁剑不松口,李月白试图抽回剑身,双方僵持不下。 其余四头狼人趁机纵跃而起,凌空望李月白头顶袭来。手中长剑被狼人死死咬住,四狼人杀至眼前,危急关头他只好松脱双手,极速自背后拔出虹霓剑。那头死命咬持铁剑的狼人“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李月白接着飞身而上,旋转身姿,一记“盘龙冲天”剑法,“啪啪”数声,连击四剑。剑光闪处,狼头落地,四狼人身子重重砸落地面,血溅街头! 适才飞出的狼人,再次跃起,扑向李月白。李月白迎着狼人来袭方向奔去,待接近狼人时,猛弯上身,虹霓剑电光一道,望狼人斩去,将其当场劈成两断。 五狼人皆已毙命,苍狞见状大吼一声,猛抖身躯,倒毙的狼人身上团团血气蒸腾而出,返回苍狞口中。众狼人又变回寻常百姓的模样,李月白见状大惊,暗道不好! 苍狞怒吼数声,逼近李月白。李月白提剑纵步向前,只待迎敌。昏暗夜色下,长剑霓光绽射,苍狞兽双瞳碧绿,宛如大灯,尽显狂暴威猛之态。 未等苍狞出击,李月白早已一招“驱山走海”,凌空跃起,剑光一闪,望苍狞头上劈落!苍狞乃灵异魔兽,修行多年。它见此前虹霓剑斩杀了原本刀枪不入的狼人,知此神剑非同一般,不敢大意,便使出“神出六合”幻法,身子歘然一闪,瞬间寂灭。又倏然化作六头一模一样的苍狞,将李月白团团围住。 六头苍狞兽只有一个为真身,其余皆是做法生成的幻象,真身能与幻影瞬间替换,可躲避对手击杀,又能神出鬼没迅速还击,常人纵然生得三头六臂,也难敌它以假乱真的分身之术。 李月白一剑击空,苍狞兽分身为六,未等其站定,左右两侧两头苍狞极速扑来,李月白急转身,躲过两苍狞闪电一击,回手一剑砍向其中一头苍狞,剑锋击中苍狞脊背,却如砍中虚光幻影,苍狞幻影流光一闪,安然无恙,飞奔离去。 李月白暗道不妙。苍狞真身恰好站于李月白身后,它施法令其余苍狞幻影轮番向李月白发起攻击,用以迷惑麻痹他。李月白不知是计,暗想被砍中的苍狞皆为幻影,余下那头苍狞定是真身。 32 奇缘巧遇 六苍狞纵跃而起,扑向李月白,李月白只道其他苍狞尽为幻形,以虹霓剑向苍狞真身砍去,万没料到那苍狞有换身之术,苍狞真身刻意放缓脚步,只等李月白全力砍来,眼见剑锋击中,真身转瞬替换,自李月白背后闪电袭来! 李月白一剑击中苍狞幻影,幻影霎时遁灭,李月白暗道不好,知是中计。其余苍狞扑至眼前,李月白一时慌乱,急欲避开眼前扑来的苍狞幻影,全然不知背后苍狞真身杀来,眼见李月白在劫难逃,即将丧命。 一白色光球爆射弹出,形成坚实无比的屏障,将苍狞猛然推开。玄干神盾再次感知邪物近前,将伤及主人性命,施展法力护主。玄干神盾光芒绽射,立时将苍狞分身术破了。 苍狞一击未能得手,恼羞成怒,大吼一声,腾跃而起,电光一道再次扑来。神盾光球内玄龙忽现,盘卷伸展,化作一飞龙,一声龙吟冲天,迎向苍狞杀去。 龙兽当街展开一场恶斗,道是:“苍狞骁腾尘埃起,神龙吟啸舍命来。厮杀鏖斗各为主,尽逞奇功非凡胎。”又道:“锋牙利爪当街舞,奔走纵横如电灭。龙兽缠斗动天地,杀气腾腾遮星月。” 一个是神行电迈碧眼兽,一个是神盾元精赤金龙。两下互不相让,时而街衢扑斗,时而飞腾追逐于楼台屋宇之上,时而于空中舍命厮杀。直杀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街上行人四散奔逃。 唐明香疼痛稍减,已慢慢坐起身来,亲眼目睹李月白舍命鏖战六狼人,眼前龙兽又斗做一团,看得是目瞪口呆。 苍狞玄龙又战一阵,苍狞法力难敌玄干神龙,身上数处被玄龙咬伤,眼见斗不过,化作一道清光遁去。玄龙不再追赶,见主人脱离危险,凌空金光一道,又化作盾章,飞回剑柄。 李月白虹霓剑入鞘,向唐明香走去,查看其伤情。唐明香左肋伤势并不严重,不过是些皮肉之伤。 唐明香见眼前这位公子仪容甚是俊雅,风姿浏亮,非同常人,又见他绝杀六狼人,力战苍狞,剑法超群,英猛无比,又有玄龙护体,不禁暗自赞佩,对华夏人的仇恨,在他身上顿时冰释无形,一种莫名的好感油然自心底而生。 唐明香不自觉将其与心上人裕天长仁与相比,在李月白身上她仿佛找到了裕天长仁的影子。可一想起华夏皇室给自身家族带来的巨大伤害,无名怒火又起,此前心中的钦佩突然化作一丝傲慢与轻蔑。 她站起身来,脸色故作不屑,冷如霜雪。李月白心中奇怪,暗道:“此女面目一侧容华绝世,一侧丑陋惊人,妍媸并现。本是容颜绝世的佳人,与冰倩不分伯仲,性情侠义勇烈不输石三娘。我如今冒死相救,竟无半点感谢之意,举止傲慢,真是个怪人!” 李月白客套行礼道:“在下常清省李月白,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何故竟被妖物追杀?” 唐明香冷冷道:“妖物之事,恕我不能如实相告。今日血仇未报,心中大恨!恨我无能!若不看在你舍命相救的份上,若换别人,今日离开华夏前我便一刀砍了他。华夏竟有你这等人物,真是可惜可恨!” 李月白听了更是惊诧,暗道:“我救你性命不谢便罢,竟口出狂言,恩将仇报,恨不能杀了我,难道我救你也是错了?!” 李月白忍住怒意,语带讥讽说道:“听你说话,难道在下出手相救倒冒犯了姑娘不是?” 唐明香冥冥中只觉与眼前这位公子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机缘,仿佛命注定。她一时怒火攻心,说了过头的冒犯言语,忽觉愧疚,顿时满脸羞红。 她猛然想到薛忠秉追兵将至,忙道:“只怪小女报仇心切,杀贼不得!言语多有冒昧,还请公子莫要见怪。救命之恩,小女不会忘记,来日再报,仇家马上追来,小女这便告辞,后会有期!” 唐明香扭头便走,使起神行法,望城外狂奔离去,霎时没了踪影。 李月白望着唐明香远去的身影,摇头长叹。看到唐明香的样子,不禁又想起千里之外的陈冰倩,还有七星洞府中舍命救己的石三娘,深感世事如昨,聚散如梦,令人伤感。 李月白再看死去的六狼人,皆为寻常百姓模样,个个身首分离,血溅街头,死状凄惨,命丧自身剑下,方意识到自己一时鲁莽,闯下大祸。 若去报官,救下的女子早没了踪影,其他人谁又会为自己作证,以示自身清白?想罢不禁惶惶无计,不禁汗出。 忽然街头四面火光亮起,人声嘈杂,呼喝声不绝于耳。薛忠秉与屠魔行者、岳青以及一众家丁,将街道团团围住。 苍狞负伤后逃归,告知屠魔行者,屠魔行者引领众人奔赴赶来,将李月白团团围住。 众人高举火把围近李月白身前,屠魔行者本谓能于众人面前显露身手,擒拿唐明香,却不想中途杀出个白衣小儿,放了唐明香,还击伤苍狞,本欲炫耀一番却尽出洋相,心头大怒,岂能善罢甘休,定要杀了李月白方解心头之恨。 屠魔行者高声怒喝道:“大胆狂徒,伤我爱兽,通谋刺客,杀害良人,恳请薛公子即刻缉拿此人,以正刑典!” 屠魔行者手中铁骨朵上端苍狞兽头目露凶光,狠狠瞪视着李月白,恨不能立即吃了他。兽头血色斑斑,显然是被玄龙所伤。 岳青站于薛公子身后,见这白衣人正是李月白,不禁冷气倒吸,心中叫苦道:“月白大哥,怎就偏偏是你撞上了刺客,还将法师的爱兽打伤,你那性情俺怎能不知,定是路见不平相救。你可知薛忠秉何人?他横草不过,心狠手辣,你放走刺客,他岂能容你?俺今日拼死一争,也要救你,不然枉自为人,为天下人耻笑!” 33 假意相惜 薛忠秉竹扇一挥,示意屠魔行者不要造次,接着命令侍卫们道:“将这狂徒带上来,与本公子瞧瞧。” 侍从们冲上前去将李月白拿下,李月白连声高呼冤枉,却无人理会他的辩解,将其绑了个结结实实。李月白猛然于众人中瞧见了岳青,岳青向他连使眼色,暗示他不要反抗。李月白明白拒捕只会罪加一等,于事无补。 李月白见薛忠秉情态宛如女子,尽显富贵尊荣,心中已猜出个八九分。他暗道:“五名百姓横尸街头,皆为自己所杀,已是百口莫辩,若再反抗,定是罪上加罪,死路一条,莫不如将实情禀报,努力申辩,或许有一线生机。” 几名武士已将李月白推推搡搡带至薛忠秉面前。 薛公子仔细观瞧李月白,见他仪表非凡 ,傲岸不群,眉宇间英气勃发,凛然不可屈折。 适才苍狞逃归,向屠魔行者呜呜哀嚎,告知其被白衣书生打败,刺客已经逃脱,薛忠秉得知后怒火攻心,不知何人坏了他的好事,恨不得马上砍了此人。可见到眼前这位英俊少年后,惊叹其气度仪容堪称人中龙凤,不由暗生赞佩。 薛忠秉不露声色,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白衣书生,心中暗道:“此人竟能打败苍狞,身手超群,若能归顺,为我所用,那真是如虎添翼。” 他转怒为喜,心中又想:“此人英姿奇表,磊落出众,我先刻意凌辱他,看他如何应对。”接着他轻哼一声,作色道:“你这狂徒,放走刺客,伤我法师神兽,杀戮良民,见到本公子还不跪下!” 李月白仍不肯下跪,站直身子申辩道:“在下冤枉……” 众人齐声厉喝道:“放肆!跪下!没听到薛大人的话吗?快跪下!” 李月白依然不肯跪下,以他的性情是万不会向陌生人屈身跪下的。 侍卫们按住李月白欲强行令其屈膝,李月白执意不肯,侍卫们使尽全力,李月白仍纹丝不动! 屠魔行者见状十分气恼,欲冲上前去以铁骨朵击打李月白双膝,令其跪下。薛忠秉怕伤了李月白,急忙阻止,然后他将一名侍卫叫到面前,低声耳语交待数句后,面无表情冷冷说道:“给我就地砍了这狂徒!” 那名侍卫得令后急速走到李月白身旁,挥刀拟之,故作砍杀之举。薛公子命令手下假意处决李月白,以观察他面对死亡与危急时刻的应对举止,若他是那贪生怕死之徒,便直接斩了。 虹霓剑柄中的玄干神盾只能感知邪魔侵袭,对于人世争斗却无可奈何。 李月白仍岿然站定,不为所动,身内却暗自运力,只待拔剑自卫。 忽闻人群中一声高呼:“且慢,大人手下留情!” 众人忙向说话处瞧去,一人扑通一声跪倒薛公子身旁,此人正是岳青。 岳青哀求道:“此人正是在下前番与公子说起的李月白,在下的结拜兄弟,谅他一时不识大人,故而冒犯大人。在下以性命担保,月白大哥绝不会通谋刺客,实乃误会一场!望大人明察,刀下留人!” 薛忠秉一阵窃喜,暗道:“果然是他,又得一骁勇之士,真乃天助我也,此人定要重金厚礼拉拢为我所用!” 薛忠秉故作惊讶说道:“哎呀,原来是李贤弟啊,时常听岳贤弟谈起,还恕薛某人眼拙。贤弟果然一表人才,刚才令贤弟受惊了!哎呀,误会,真是误会!” 说完连忙让人扶起岳青,呵斥侍卫们道:“还不快给李贤弟松绑!” 侍卫们将李月白松绑后,薛忠秉急忙亲自走上前去,紧紧握住双手,嘘寒问暖,口中不停发出啧啧赞叹之声。众人深感讶异,从未见过薛忠秉对人如此敬重,何况这李月白刚放走刺杀他的刺客。 李月白见薛忠秉语气忽然变得谦卑温和,道是一场误会,也神色缓和与薛公子攀谈寒暄起来,讲明如何路见狼人围攻刺客后拔剑相助,如何与狼人苍狞鏖斗的始末。 屠魔行者自是不信他仅凭凡人之躯便能打败苍狞灵兽,李月白只得谎称空中突现玄龙,大战苍狞。玄干神盾的秘密他永远守口如瓶,不会向世人透露一丝一毫。 薛公子只道李月白有神族暗自相助,大大称奇,更是另眼相看。 屠魔行者眼见李月白突然从阶下囚变为座上宾,心中愈发愤懑不平,怒冲冲说道:“公子,此人一派胡言,定是他施展妖术伤我爱兽,六名无辜路人被杀,公子岂能枉法,包庇案犯!?此人不伏诛,何以慰我爱兽苍狞之伤!” 薛公子听罢,颇不以为然,微微一笑道:“众人都听见了,李贤弟已作解释,他并非有意伤害阁下爱兽,一场误会而已!此事起因在刺客,若不是你那苍狞做法将常人变作狼人,李贤弟岂会冒然斩杀良人?朝廷若追究那几位百姓之死,本公子便将其委过于刺客,不然真若追究起来,阁下也难逃干系。” 屠魔行者气急败坏道:“老夫这坐骑苍狞,乃是神异之兽,连那猰貐魔怪都畏惧三分,我看是公子有心偏袒,还望公子不要被妖人蛊惑,否则日后将悔之无及!今天老夫倒要与他比试一番,看他有何能耐能击败我的苍狞!” 薛忠秉思忖道:“李月白骁勇难得,日后还要为我所用,这老匹夫却是太子所请,两边都不可得罪,若二者相争,必有一伤,于己皆没半点好处!” 薛忠秉想罢连忙安抚法师上人道:“两位皆为英杰!眼下酋氐大军压境,我等当勠力同心,共御外敌,李贤弟只是误会,在下代李贤弟向法师上人赔罪,望你们二人把手言欢,以国家为重!法师爱兽之伤,有何补偿,尽可与本公子说,银钱人手不是问题。法师上人大人有大量,下不为例。法师上人若气坏了身子,本公子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 屠魔行者冷冷一笑道:“我这苍狞爱兽这伤,绝非钱物可以补偿,需纯阴之人血方可治愈。这纯阴之血嘛,便是数升未曾婚嫁处子的鲜血,不知公子可有嘛?” 薛公子听罢神色颇不以为意,摇头笑道:“还道需要千金万金的,这有何难啊?明日派人送你便是。” 屠魔行者道:“公子绝不可戏言。” 薛公子道:“众人为证,绝无戏言!若有半句诳语,请太子殿下加罪!” 屠魔行者道:“既然如此,老夫绝无话说,明日静候公子音讯,若不能兑现,可莫怪老朽不讲情面了!老朽告退!哼!” 34 薛府豪门 屠魔行者狠狠瞪了李月白一眼后,大步扬长而去。 薛忠秉望着行者远去的背影,笑道:“这老头,脾气真是古怪。李贤弟,今日鄙人本想请你生辰宴会一聚,听岳青说你素来雅爱清静,不喜喧闹。因而鄙人已于府上备好私宴,专等李贤弟前来相叙,一醉方休,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李月白见这薛忠秉言谈举止颇有仁人君子之风,且误会已消,更有岳青的情面,便爽快回道:“在下早知公子大名,今日幸会。适才一时行事鲁莽,放走了刺客,公子不以为过,鄙人感恩不尽,岂敢推辞?” 薛忠秉眼看要到手一勇士,大喜过望,接着吩咐侍卫们将五具尸首收拾好,再将案情禀报官府,只说刺客杀害无辜百姓后逃走。 李月白只恨自己一时鲁莽,更恨那屠魔行者苍狞施展妖法,以致错杀无辜,不住摇头叹息! 岳青见状宽慰他道:“大哥不必自责,只怪这几名百姓命薄,咱薛大人在朝廷上有通天的本事,莫说死个把人,便是再多,薛大人也能摆平。今日薛大人求贤若渴,若大哥能为薛大人效力,大哥日后很快会飞黄腾达了!” 薛公子挥扇含笑不语,听了这番吹捧,很是受用。 不多时,十余名青壮小厮抬着腰舆(一种轿子)走来,腰舆上端是碧玉顶棚,四周翠纱垂落,可坐四五人。小厮身后为八个丫鬟,丫鬟们上衣为翠绿紧身小衣,下着金锦卷口裤,脚穿小蛮靴,个个容颜俏丽,行至近前望薛忠秉躬身唱诺,只等上轿。 薛公子将首座让与李月白,自己坐于一旁,岳青与王总管坐在后排,四人坐入腰舆后起轿。小厮们抬着轿子,众丫鬟随行,侍卫们于后拥簇前行,望薛府而去。 不知行了几条街,拐了几道路口,忽见前方灯火通明,一道数丈高的大墙映入眼帘。高墙之上每隔十余丈为一兵坞垛口,上有兵丁持刀警戒,又向前行了一阵,见一朱漆大门,其上牌匾赫然写着“薛公府邸”四个大字,门前卫士见了,开门迎接,腰舆后方的侍卫们方退去。 向前又走了一会儿,却见一乌头门,乌头门两侧为一道围墙,进了乌头门后,又见一朱漆大门,大门两侧为夯土石墙,石墙外表涂以沉香红粉,香气氤氲,令人心醉神怡。门内房屋梁木皆为名贵文柏,放眼望去玉砌金阶遍布,梁柱楣栋间饰以夜明之珠,极尽奢华侈丽,宛如幻境。 朱漆大门外,两侧亭廊处,有数位更人值守,门廊两旁摆放着十六根棨戟,可知府邸主人不是王侯便为宰辅。抬首望去,朱楼绮阁络绎,雕梁画栋相属,庭中有庭,院中含院,石山泉池时时可见。 脚下磨文石铺地,光鉴如镜,李月白暗叹道:“这薛府富丽恢弘,僭拟宫掖,从前的见闻,真是坐井观天,以管窥豹了!若是常人见了薛府的这般气派,唯恨自己虚生浪死!” 小厮们抬着轿舆继续向薛府内院走去,所经处楼台亭阁掩映,奇花异草遍布,房屋大大小小千百余间。又行进一阵,走过一鞠场,迎面为一大堂。小厮们落轿后,大堂正门内迎出数名内侍家丁,小厮们与众丫鬟方躬身默然退去。 薛忠秉李月白四人步入大堂,室内烛火通明,陈设各色帷幕、帐幄、牙几、白檀床。银平脱屏风摆设齐整,帐幕饰以珍珠网络与璎珞垂饰,各色珊瑚翡翠玛瑙奇玩异器摆满堂屋壁架之间,真是流光飞动光彩照人,好一天上人间之地。 薛公子引领李月白走进内堂,拜过薛母等亲眷,小坐寒喧一阵后,薛李四人走出大堂,沿西侧回廊又走了一阵,进入一西侧院门,此处便是薛公子平日居所。 薛公子天性于女色无所用心,至今尚未婚取,太子殿下中意薛公子,平日于平武帝面前常谈起其贤能,想将三妹长乐公主撮合给他。薛公子得知口风后,自是喜不自禁,便暂未娶妻,只等攀龙附凤了。 李月白虽出身大户人家,何曾见过这等豪奢之所,不禁想起先人的诗句“主人此中住,十载为高官。厨中腐败肉,库有烂朽钞。谁能知民苦,问你骨肉间。岂无贫贱士,忍不赈饥寒?如何奉孤身,直欲养千年?” 今日见了薛府这般奢华,震撼之余,方体会出诗中悲愤无奈的意味,艳羡之情忽地一扫而空,默然不语。 时值初秋,已近二更时分,天气仍十分闷热。四人步入早已备好夜宴的飞雨亭,亭内丫鬟们垂首恭立。飞雨亭名字有来由,亭子上方有一飞瀑,引自人造泉池,瀑布激流直落亭顶,亭子四周为宝钿井栏,亭中人只听头顶泉鸣淙淙,四檐飞流如瀑,激气成凉,即便天气酷热,亭内却清凉无比,十分快意舒适。 薛忠秉与李月白依主客次序于亭中栲栳椅坐下,岳青与王管家侍立一旁。有家丁前来向薛忠秉禀报道:“法师已在东厢耳房休息了。” 薛忠秉轻哼一声回道:“暂且不叨扰他了,这老头儿,今天心情不太好,且李贤弟在此,来了倒显尴尬。不过今日刺客行刺,亏他鼎力相助,传我意思,过几日送他老人家去太子那边暂住,另赠黄金百两,聊表本公子谢意。” 王管家道:“法师所需至阴之血眼下没有,在下不知该如何……” 薛公子笑道:“此事你不必为难,我自有安排,听我吩咐罢。倒是另外一件更紧要的事要办。” 王管家道:“大人所指何事?” 薛公子道:“今日女刺客匆忙逃脱时,遗落一玉佩宫绦,你且仔细看看。” 薛忠秉从怀中掏出唐明香遗落的玉佩,王管家近前一瞧,大惊失色,开口道:“这不是……?” 薛公子示意他住嘴,说道:“今日我当众拾此玉佩,众目睽睽下人证确凿,你且搜集人证,签名联署,明日陛下与家父还京,行刺之事连同宫绦玉佩呈给皇上,我看那老东西如何收场!”说完又与王管家耳语数句,王管家称诺后退下。 35 飞雨亭下 飞雨亭临河依山而建,但见亭外长河逶迤,银波如带,碧空如洗,朗月悬空,银光匝地,一派空幽寂静气象。 李月白于怀中掏出一篇写好的文章,献与薛公子道:“在下自常清不远千里来到京师,路途遥远,随身携带盘缠不多,思前想后,便以拙文为礼,还望公子不要见弃。” 薛忠秉接过李月白挥毫写就的诗赋,草草浏览一番,诗文写得是笔走龙蛇,飘逸灵动。可他并无半点兴趣,心中讥笑道:“果然是个穷酸书生,片文只墨作宝!今日优待你只因你那一身骁勇的功夫,这些狗屁文章文人们天天写来写去,有何稀奇!” 他嘴上却假惺惺说道:“贤弟真是文章妙手,笔走龙蛇,在下怎会嫌弃,来日我当仔细拜读!” 杯酒下肚,一番闲谈后,薛忠秉暗道:“眼前的李月白身法远在岳青之上,见识更非岳青可比,且先试探下他的见识!” 薛忠秉假装发愁叹气道:“唉!” 李月白不知他为何感慨,问道:“公子何事忧心?不知在下可否为公子分忧?” 薛忠秉道:“想必贤弟也知道了,近来酋氐接连进犯,‘穷穷’军阵兵锋甚锐,连挫我华夏数座城池,朝廷上下为此忧心忡忡,眼下西面和州告急!便是暂时解了和州之围,怕是西边以后也是难安。朝廷数次遣使欲与酋氐媾和,许以岁输金银珠玉及联姻为礼,酋氐国主却置之不理,看来他这次有备而来,其志不小,定要吞灭我华夏方肯罢休。庚华以来便流传天帝有言‘得羲和神玺者,号令天下,君临人神魔鬼精怪六界,一六合统八荒。无羲和神玺擅自侵伐他国者,天下诸国共击之。’魔族被禁足于猰貐十二邦国之内,若其袭扰他国,神族竺兰必出兵组成联军将其击退,故而列国一直相安无事!近年来酋氐蠢蠢欲动,或许受了猰貐蛊惑,南袭尤夷北扰仲离,可惜竺兰神族只针对魔族出手,华夏只得联合尤夷仲离抵御酋氐,已将其击退数次。而今酋氐又大举进犯,眼下朝廷库藏匮乏,今日在下借生辰之机,将馈赠贺礼悉数上缴朝廷,聊表鄙人涓涓报国之意!实在惭愧,不知贤弟针对酋氐此次寇边有何应对良策?” 李月白涉世不深,将薛忠秉认作忠义爱国之士,开口直言道:“世间传言,得羲和神玺者统御宇内八方,号令六界。上古混玄悖逆天帝,唯我独尊,天帝将其一分为二,一为混元,一为齐玄,即虞华帝君。虞华受命与混元统领的魔军大战七七四十九天,最终混元败亡,元神被打入冥界,永为鬼君,不得重返阳界。天下裂国为六,天帝将羲和神玺交与虞华,虞华创立庚华,匡合天下,兵革暂熄,天下遂安。虞华死后精魄归天,天帝为阻止五国纷争,将羲和神玺一分为六,主神玺归我华夏,其余散落列国荒野魔怪出没之地,由神魔异兽把守,并传命曰:‘将剖分六块神玺重合者,可君临四海,号令六界。诸国平日不得擅自侵伐,须共守太平。违此命者,身死国灭,天下攻击之。’此传言世代相传,年代久远。羲和主神玺在我圣皇手中,其余五枚神玺无人知其下落。在下猜测酋氐觊觎我华夏主神玺而大动干戈!” 李月白继续侃侃而谈道:“在下于常清省听闻酋氐寇边,来了京师方知事态如此严重。若击败酋氐,还需攘外安内,华夏之忧不在外敌,而在朝廷之内!” 薛公子急忙问道:“喔?忧患不在强敌酋氐,怎会是朝廷之内?贤弟说来听听,我薛某人洗耳恭听!” 李月白道:“窃以为,我华夏豪强大户势力太盛,京师虽繁华富丽,然而本人未进京城前,路途中所见尽是贫寒之家,百姓们日日辛苦劳作,税负沉重,生活艰难,加上豪强大户盘剥,国库税收大多被层层盘剥截留,以致公帑匮乏,军费捉襟见肘,战力自然疲弱。华夏当务之急需抑制豪强大户,出分田地,藏富于民,百姓安居乐业,上下同欲,万众同心,再有几个酋氐又如何?” 薛公子听罢默然无语,暗道:“难道他是瞧我府邸殷实富丽,心生嫉妒?分田地给那些农夫粗人?真是读书读傻了,自以为是,不识时务!” 薛忠秉不露声色问道:“除了安内之策如贤弟所言,攘外有何具体举措?” 李月白兴起,便将平日想法全盘道出:“迎击敌寇不可坐待敌国,争取战略主动,可合纵尤夷仲离二国。仲离国向北牵制猰貐,尤夷南向施压酋氐,令酋氐不得不分兵御敌,我华夏广结六界雄俊,寻机消灭酋氐好战之徒,再攻心教化,天下自安。” 薛公子连连点头笑道:“贤弟英见,甚合我意,今日法师正是太子殿下命我请来的六界雄俊,哼哼,酋氐破灭在即!” 李月白大惊:“这老法师不似良善之辈,不知他有何法力能击退酋氐大军?恐怕并非我华夏之福啊。” 李月白向薛忠秉问明法师来历,薛忠秉只想将李月白拉入门下,也不避讳,便如实说了。 李月白直言道:“在下深觉此人来路不明,仰赖一两个奇人,再有公子将今日生辰贺礼呈献朝廷,只是取胜之术,绝非为取胜之道。这法师还请公子与太子殿下多多留心,查明其底细!” 岳青连连李月白递眼色,暗示他莫要再说下去。薛公子怒火陡升,一时不好发作,脸色一沉道:“神明召示,太子殿下所请,难道这还需怀疑吗?贤弟多虑了,若我所为是术,你说说何为取胜之道,鄙人洗耳恭听!” 李月白回道:“在下所谈民富国强为长策,尚不能解救和州之围,当下须急派使臣出使尤夷,以重宝厚礼缔结盟约,同时虚张声势,佯装增兵西线和州,速调劲卒猛将,借道尤夷,南向奇袭酋氐京都西京,其围困和州大军必分兵回救,和州之围必解,武经有言:‘攻其不备,击其必救,用兵神鬼莫测,乃取胜之道!’” “说得好!妙极!妙极!”薛公子连连拍手笑着称赞道。 薛公子听了李月白这番话,深以为然,不由心生钦佩,转怒为喜。 36 不欢而散 薛忠秉手持酒杯,站起身来,望着亭外朗月河山慨然道:“李贤弟,你看这江山如画,以君之才,投身我门下,齐心协力,屠灭酋氐,报效朝廷,何愁不展骐骥之才,成万世之名?我知贤弟本次赴京科试,以家父的威望,几句话便可保你金榜高中,何愁不平步青云?来人啊,将备好的薄礼献与李贤弟。” 两位小厮擎着礼盘走近前来,礼盘中有翠色玉奔马一对,青玉龙形玦一双,皆为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玉玦奔马下方衬垫黄金百两。 李月白失色道:“在下不过略表己见,未有尺寸之功,何以克当?恕在下万不能受如此重礼。京师科试,乃当今朝廷选拔人物,采纳贤能之制,我等当遵从公平之法,岂敢另辟蹊径徇私求进?实不敢劳烦令尊大人!” 薛忠秉听了怒火又起,强装笑脸再三请李月白收下,李月白执意不肯,看得岳青甚是焦急,实在忍不住插言道:“薛大人如此真心厚意,大哥你就收下吧。” 李月白依旧不受,薛公子脸色一沉,阴阳怪气道:“本公子的礼物还未曾有送不出去的,贤弟你倒是第一人啊!我求贤似渴,望你日后能辅佐我,共就大业,一生富贵荣华,多少人梦寐求之!” 李月白回道:“承蒙公子错爱,本人无心功名,平日雅好书卷,向往过着悠游自在的日子。”心中暗道:“万不可收他那重金厚礼,否则为铜臭失身受制于人,便成了唯利是图的小人了。” 薛公子十分沮丧,羞愤交加,可转念一想:“既然财宝不能收买他,难道还能过了美人关?” 薛忠秉笑道:“既然贤弟执意不肯,那便罢了!”接着示意小厮退下,说道:“贤弟长途赴京车马劳顿,今夜可在府下好好安息,京师秀丽佳人云集,本公子精选数位美人送与贤弟,还望贤弟笑纳!” 不多时数位美女惴然走至亭下,个个年可二八,腰肢轻摇,肤白胜雪,玉靥如花,上身衣装尽为薄透轻纱,肌肤隐约可见,令人销魂蚀骨,心旌摇曳不定。 李月白忙起身道:“这更使不得啊,在下已有婚约,不可令其失望伤心。伤身可复,伤心情绝!恕在下万不能受!” 薛忠秉露出不屑之色哂笑道:“大丈夫成就大业,岂可儿女情长!凭你这般风流倜傥,岂可令美人们失望,都说美人配英雄,何曾听过英雄配美人的?那些王侯贵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贤弟你这想法真是奇谈怪论,惊世骇俗!我倒是羡慕你,本公子天生对女色没什么兴致,不然早已妻妾成群!听本公子一声劝,莫迂腐固执啦!” 薛忠秉指着亭下一美女道:“快与李贤弟斟酒,若是贤弟肯喝下你们中谁献的酒,今夜便好好服侍他!倘若他不喝,哼!立斩献酒美人!” 薛忠秉以美色威逼利诱,令李月白就范,他不信有人能不为功名财色所动,若李月白一再推辞,便砍杀美人以泄心头不快。 李月白心头一震,薛忠秉如此轻描淡写说出这等狠毒话语,还只道他说笑,道:“薛大哥说笑了,怎可因一杯酒……” 薛公子打断道:“绝非说笑!若贤弟不饮下她们的献酒,定是她们怠慢了你,我便砍了她们。这些美人都是买来的奴婢,生来是为豪门贵户取乐的!本公子上月去位侯爷家做客,五位美人接连为我敬酒,我素不喜女人身上胭脂香粉气,那侯爷令武士连斩四位美人,本公子照旧一杯不喝,最后同行中一人替本公子喝了,我便笑他:就你心肠忒软,他自斩他家美人,关你何事?!’” 亭下那排美女个个惊惧不已,身子簌簌发抖,方知薛忠秉是当真的,心里打了一声焦雷,一股怒火腾地窜起,再看薛忠秉那张女人脸,双目黯淡无光,愈发显得阴狠可憎,暗道:“此人心肠如此歹毒,我竟一时糊涂,万不可与此等蛇蝎之人为伍,悔不该今日进这虎狼窝!” 李月白以责备的眼神望向岳青,岳青瞧出李月白的心思,面红耳赤,不由低下头来,回避他的凌厉目光。 “还不与李贤弟献酒?!”薛忠秉催促亭下美人道。 李月白怒道:“饮酒便饮酒,为何要滥杀无辜!” 薛忠秉得意笑道:“贤弟,你心肠太软,素来立威扬名者,哪个不是杀人如麻,我杀自家下人,喝不喝在你,杀不杀在我,与卿无关!” 李月白怒极,一想自己若推辞不饮,眼前众美人只怕命丧刀下。李月白宅心仁厚,便接过跪于身前美人的酒杯,一饮而尽,这美人早已吓得梨花乱颤,啼泣不止。 李月白道:“在下饮酒即可,无需此女服侍!” 薛忠秉淡然说道:“砍了!” 早有武士自左右窜上来,将献酒美人拖了下去,那美人连声哀求救命。李月白怒发冲冠,欲拔剑而起,岳青连连使眼色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李月白暗道:“此前冒失斩杀狼人,险陷于大祸,薛家权势通天,以朝廷律法,他斩杀自家奴婢,外人无权干涉。今日我若出剑阻拦,违逆朝廷重臣的公子,必将累及家父,合族性命不保!” 又想起千里之外等他平安归来的冰倩,横下一心忍了。 李月白惭怒交加,心如刀割,叹道:“哎,交友不慎,遇人不淑!” 还想开口劝阻薛公子刀下留人,薛忠秉早知其意,全作无视。眼睁睁看着武士将美人拖至亭下清溪一侧,刀光一闪,手起刀落,美人头颅落地,香消玉殒。 有仆人将美人脖颈喷出的鲜血收入陶桶。 薛公子吩咐道:“小心放入冰窖,明日一早送给法师,仔细些,别出了岔子!” 仆人们称诺将盛血陶桶与美人尸身抬了下去。 李月白羞怒难当,愤然起身道:“公子今日所为,非仁义君子,你我非同道之人,恕在下告辞!” 薛忠秉怒极,恨不得立时杀了李月白,可他仍故作平静,悻然道:“既然贤弟这么说,我便等贤弟日后想通了,随时恭候贤弟佳音。” 薛忠秉见引诱拉拢不成,放着眼前荣华富贵不要,如此不识抬举,一副妇人心肠,胸无大志,迂腐固执透顶。可一想若此刻杀他,恐失岳青之心,只好令其告辞离去。 37 大头怪客 李月白拂袖而去,被杀的美人身影不停于脑海中萦绕,强烈无比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岳青追至身后劝道:“大哥,你也忒固执了,咱不收他钱财也罢,怎么也要给薛公子个情面!你直言快语,喜怒于形,如此下去,日后如何飞黄腾达,干一番大事啊?!” 李月白愤然道:“我偏喜欢活得自由自在,不曾想过做甚大事!哪曾想你竟与这豺狼之人为伍!真为你深感羞耻!” 岳青说道:“俺不像你,出身殷实人家,自幼出身贫寒,你哪知农夫日日劳作之苦,官衙催逼,租税年甚一年,俺上有高堂,投身薛公子还不是为了生计,实属无奈啊!薛公子平日待我不薄,满朝权门大户,杀个下人如碾死蝼蚁,世间不平事太多,大哥你管得过来吗?须忍时要忍啊!” 李月白怒道:“我誓杀尽天下恶人!” 岳青苦笑道:“莫说笑啦,天下恶人之多,你一人如何杀得完,酋氐猰貐杀我华夏百姓无数,你一个人能把它们全灭了?!老弟我在此处也不会太久了,本月太子殿下于骁龙苑举行‘龙虎决’,俺决计参军入伍,那天若不能得胜取了爵位,你便为老弟收尸,俺平时有些积蓄,还劳烦大哥到时送给家中二老,报答养育之恩!” 说罢这骁勇大汉竟簌簌流下泪来,李月白见了心中一酸,长叹一声道:“罢了,你有你的难处。” 两人又相谈数句后,李月白与岳青道别后离开薛府。 李月白走后,王总管来到薛公子住处,得知事情经过,向薛忠秉建言道:“大人,既然此人不为我所用,不如杀之以绝后患!” 薛公子意味深长地长出一气,摇头笑道:“你懂什么?可杀可不杀之人,自是能杀则杀,只是杀一人而失众望,人道我是嫉贤妒能的主,日后如何延揽天下英俊?倒得不偿失了!况这岳青与他是结拜兄弟,这点情面是要给的!莫要动辄杀呀杀呀的,若杀人,也必有所得!杀人要杀得高明,杀得他满心欢喜,感恩戴德含笑死去,才是杀人的最高境界。此事我自有计议,明早让人将美人血送与法师,看他还怎么说。哼哼!” 王总管深以为然,薛忠秉又交待他一些事后便告退离去。 李月白回到客栈后,回想薛府眼睁睁看着薛忠秉残杀无辜而束手无策,一时羞恨交加,无比郁闷,便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 他将酒杯猛地摔个粉碎,仰屋长叹道:“李月白!你的虹霓剑呢?你那一身剑术呢?七星洞府血战群魔的本领哪去了?啊?!你这懦夫!我鄙视你!冰倩也会看不起你的!……哈哈哈……” “岂知人魔本无甚分别,鬼蜮扮人心难测,嫉恨虿毒更胜魔。”云灵尊者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忽然脑海中响起,他心头一震,恍惚间忽然瞧见身前椅子上坐着薛忠秉,面带嘲笑,瞧着自己。李月白怒火攻心,大吼一声拔剑狠狠向椅子砍去,坚实木椅应声劈成两半! “好剑法!”一清脆呼喊声从门外传来。 “何人?”李月白质问。 “夜已深,星宿沉,笑君太认真,长剑霹雳一声,扰我美梦欢会俏佳人!”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声,一书生推门而入,他身材瘦长,着武士装,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腰间悬挂一对精钢铸就的乾坤圈,头戴灰色平巾帻,上缠一白色抹额。头颅硕大浑圆,两耳细小略微向上尖耸,双眼眯成一条线,鼻头赤红,嘴唇细薄,一脸嬉笑轻薄神色,大头好似南瓜扣在肩上,看上去很不匀称,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道是:“未见其人笑先闻,笑他世人恋红尘,日日弦歌千杯醉,眠花卧柳世人嗔。” 李月白见不速之客闯入,提剑做出自卫的守势。那书生不以为意,笑道:“能写出《恼东风》的主,难道还成了打家劫舍的歹人了?” 李月白大惊,难道此人便是名闻华夏,整日流连风月场所,别号‘红尘遗笑’,写就词赋传唱华夏的庄伊蝶?他一时愕然无语。 大头书生双手抱拳笑道:“不错,在下正是眠香卧玉,嬉戏世间,整日把玩诗词曲赋的庄伊蝶,哈哈,怎么?看着不像吗?” 李月白实在难将以生花妙笔写就《恼东风》,《玉成双》的人与眼前这位神情轻佻,大头怪客联系起来。 《恼东风》中 “妙仪容,怎奈琼面泪流,都付与,画楼东风,黯然魂销。”庄伊蝶写就的词句令人不禁想起风流倜傥,才情丰卓的公子翩然站于高楼之上,望断天涯,追忆佳人的场景。可眼前这位却是腰悬乾坤圈,头大眼小,好似街头卖艺杂耍的,令人观之捧腹。不过他一身衣装倒是十分干净,一尘不染,眉宇间流露出玩世不恭,卓尔不群之色。 庄伊蝶明白李月白的心思,笑道:“哈哈,红尘遗笑,笑世间可笑之事,笑以美为丑,以丑为美的世人,笑那听了妙曲佳文便思公子美姝的蠢物。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在下所写辞赋传唱华夏,相貌却如此不堪,实在令李贤弟失望了。书中关于在下的奇闻轶事很多,世人知我者皆言庄伊蝶天生怜香惜玉之心,颇得青楼闺阁红粉青睐。她们知我懂我,时常帮助接济在下。不知我者谤我只知纵荡jiao欢,邪僻有违礼教。在下特立独行,视人世繁华,富贵权名有如草芥,叹人生苦短,光阴如金,快哉于拥香惜玉,偎昵欢会之间。我仰慕贤弟大名很久了,今日得以相见,快哉快哉!贤弟写的《上林千秋赋》名动京师,谁人不知!贤弟如同一枚璞玉,来日定光芒万丈,只有一点,还需提醒你呀!” 庄伊蝶微笑着侃侃而谈,眼中透出睿智的光彩,亲善柔和。 李月白长剑入鞘中,摇头苦笑道“先生的词赋读过很多,为之倾倒拜服,不想于此不期而遇,真乃月白之大幸!不知在下哪里不妥?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38 冰火双煞 庄伊蝶道:“叹世人知己者寥寥,唯有红粉佳人常思惦念!鄙人除流连青楼风尘之所,也游历名山大川,寄情于山海之间,一偶然机缘拜师尤夷赤腰精灵,数年学艺后,如今善使乾坤圈,会奇门异术,长于识人相面。那人心善恶,性情心术,贫贱富贵,一望便知。近来厌倦了漂泊不定的日子,来京都安歇游玩,却与贤弟不期而遇,只觉贤弟相貌奇伟, 贵不可言,举止非同常人,在下便大大留心,询问店主,方找到你的住处。在下岂敢妄加指点,贤弟哪里都好,只是于情太重,于是非上太过我执。世事纷杂,人心难测,遇事要谋而后定,三思后行!” 李月白道:“阁下是说今日薛府晚宴之事吧?见死不救,实在是羞愧难当!” 庄伊蝶轻叹一声道:“哎,可惜了一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这‘血姑娘’早有耳闻,今天听你一说,果真是狠如毒蛇,你不该喜怒于形,好在没鲁莽行事,不然仇敌毫发无伤,却祸及自身与亲族了。”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李月白见他一副无所谓的嬉笑神情,心中不快,责问道:“先生觉得好笑吗?” 庄伊蝶眼睛一眨做出调皮的神色笑道:“嗳,阁下又认真了,我是笑薛忠秉自作聪明,擅作威福,不过是冢中枯骨,笼中死鼠罢了。今日见阁下这等人物,把我隐逸山野,沉溺风月的心思都虏走了,真希望能时常拜会阁下,切磋诗赋,对月痛饮,该有多好!哈哈,一笑世事轻鸿毛,今日之事何必放心头?来来,你我兄弟相称,今夜一醉方休罢!” 李月白听了他这番话,只觉庄伊蝶是位洞察世事,乐天知命与世无争之人,仿佛遇到久违的知音,连忙将酒杯斟满道:“有幸遇见庄兄,听君一席话,无比畅快,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庄伊蝶笑道:“岂止你我二人!”说完雷霆般将腰间乾坤圈抛出,两枚精钢圈极速飞旋,宛如两只白球,悬浮空中,交缠盘桓,俄而电光一道向窗外飞去! 忽听“嘭啪”两声,窗外依次射出红蓝两团光芒,照彻夜空。 庄伊蝶脸色大变,怒喝道:“二位不请自来,我看你们还是请回吧,莫要枉费心机,否则别怪我庄伊蝶手下无情!” “是吗?那要看你的本事了,劝你还是莫管闲事!” 接着又传来一阵兵器相击的嘭啪声。窗外说话声出自两人口中,声音虽细小却十分真切,听起来阴阳怪气,阴森恐怖。 庄伊蝶道:“老弟先在此处静候,等我会会那两脏东西再叙。” 乾坤圈急速飞回,稳稳落于庄伊蝶手中。 李月白遭此突变,岂能袖手旁观,连忙道:“庄大哥,小弟怎能旁观,难道我腰间的虹霓剑是玩物吗?!在下要与大哥一同会会这些不速之客!” 庄伊蝶见其态度坚决,心下赞赏,欣然应允道:“这两夯货正为老弟而来,也好,今夜咱们一起好好调教它们一番,这是避身符,给你!” 庄伊蝶将一锦色符牌递给李月白,他接过符牌后放入怀中,形势紧急,来不及细问,便跟随庄伊蝶自窗内纵身跃出! 两人双脚落地,客栈庭院已然不见,四周昏昏暗暗,黑云滚滚,阴风阵阵,难辨方位。两人警戒四顾,李月白长剑出鞘,霓光耀耀,照亮沉沉黑夜,庄伊蝶的乾坤圈于剑光映照下莹光烁烁,兀自生威。 庄伊蝶哈哈大笑道:“冥界冰火双煞,别婆婆妈妈,二位还不现身吗?” 数丈远处倏然显现两身形,李月白定睛看去,左侧一位身着红袍,从头到脚一身赤红,长袖飘飘,不见手足,唯有黑发披肩,面目尽被长发遮挡,看上去空灵恐怖。右边那位一身白袍,遍体雪白,满头银发垂肩,也将头面完全包裹起来,寒意凛凛,这二位看上去真是煞天煞地煞鬼神,煞气森森,正是冥界冰火双煞。 身着红袍的火煞冥君幽幽道:“我等此来奉混元主上之令,将华夏十九年前九月九日酉时生男魂魄全部收回,莫要生事,你身边这位正是你爷要勾摄的,快将他身上护身符摘了,让爷看清他!否则……” 火煞冥君袖口猛地喷射出腾腾烈焰,火焰收缩凝聚,却是两柄地狱冥火煅魄剑,两剑赤红灼目,烈焰炎炎火蛇盘,焚魂炼魄杀气腾。一身白袍的雪魄冥君尖声枭叫道:“哼哼,若有胆子阻拦你爷,先试试寒冥冰剑的厉害!” 只见寒光烁烁,凝结于雪魄冥君袖口处,却是两柄玄冰剑。双剑无比晶莹剔透,寒光倏爚夺目,十分骇人。 庄伊蝶送给李月白的护身符有避魔障目之功,二煞只见李月白通身金光芒芒,却无法瞧清其具体容貌。 庄伊蝶俯身哈哈大笑起来,厉喝道:“你们难道不知我‘红尘遗笑’的大名吗,笑天笑地鬼神,笑着哭,笑着悲伤,将来也一定会笑着死,你们这对脸都不知放哪的蠢材,看着让你爷笑得肚皮疼,唬人啊!来呀,爷倒要尝尝你们一双烧火棍,一对长冰棒的味道,来吧!” 火煞冥君一声枭叫,好个地狱冥界使者,双袖猛甩,一记“冥火追魂”,煅魄剑望庄伊蝶身上挥去,剑锋指处,冥火激射而出,幻影似剑,如一队火龙,扑向庄伊蝶。 庄伊蝶不甘示弱,乾坤圈飞腾而起,急速飞旋,呈两光球状,将飞来冥火砰砰啪啪一一击落。雪魄冥君见同伴一击没得手,双剑一抖,剑身瞬时分裂成无数细长如匕首的冰刃,雷霆射出,一幕银光粼影,向庄伊蝶倾泻过去。 李月白见状,挥起虹霓剑,霎时金光闪耀,剑花如雨,剑气成风,将射向庄伊蝶的玄冰飞刃纷纷打落,偶有几枚冰刃遗漏,也被庄伊蝶乾坤圈击飞。 击落的冰刃瞬间化成白色辉光,重回雪魄冥君袖中,化作玄冰剑,剑身丝毫无伤。 庄伊蝶向李月白点头一笑,赞许道:“果真没看错人,你便是我要寻找的兄弟!” 李月白莞尔,二人会意,相视一笑,有如一同走向沙场的兄弟,情义重千金,生死轻鸿毛,顿觉豪气干云,生死置之度外。正是:“双轮腾飞侔日月,长剑狂舞作长虹!” 39 驱运神盾 二煞见两次出击均未得手,便双袖平举,齐声狂呼,火煞冥君煅魄剑与雪魄冥君玄冰剑剑尖相抵,进而融合交缠在一起,极寒与炽热汇聚,不停雷鸣爆响,一道光柱猛地腾空而起,距头顶十余丈处,一声炸响过后,化作数十光团坠落。 光团堕地,变作全身彤红的烈焰鬼与遍体青靛的寒冰魔,个个狰狞,状若骷髅,有的赤焰灼灼,有些寒意凛凛,杀气腾腾,各持长短青红冥刀,呼啸着望二人杀来。 冰火双煞各持袖中孤剑,以射光移影之势,也纵身杀近二人身前。庄李二人一个是运转钢圈如神明附体,犹如腾挪日月绕体行;一个则是剑扫雷霆,击杀闪避快如风。与冰火双煞、剑气化作的魑魅们战作一团。 二人与双煞往来击杀难分胜负,火煞冥君靠近身前时只觉炽热无比,难以喘息。与雪魄冥君近身格斗,又如坠入万丈冰川,浑身冰冷刺骨,寒意难当。 与双煞对战,忽冷忽热,时间久了庄李二人难以承受,烈焰鬼与寒冰魔不时为飞腾的乾坤圈击杀,李月白也持剑斩杀几名魑魅,可每当斩杀它们后,其余鬼魅便一分为二,无论二人如何击杀,烈焰鬼与寒冰魔总数未见减少,两人求胜心切,不免心急。 双方大战一阵,仍不分胜负,冰火双煞见无法取胜,猛然将长袖一抖,焰鬼冰魔们纷纷化作赤青两色光芒,飞回袖中,重又变成煅魄玄冰二剑,接着双煞齐齐跳出格斗圈外,彼此对视片刻,便嗡嗡念起咒语来,庄伊蝶见状惊呼:“不好,不知两货又耍什么手段?!” 双煞厉声疾呼道:“冰火同源!”二煞身子猛地旋转起来,愈来愈快,接着向对方急速飞去,只听“啪”一声爆响,双煞背靠背合成一体,变成双头四臂的怪物,双煞将袖中煅魄玄冰二剑舞成青红双色火球,腾挪击杀之速比先前迅疾十余倍,以超光追影之势,再次杀向李月白。 庄伊蝶箭步上前,将李月白扯至身后,同时以乾坤圈挡住冰火双煞雷霆一击,大喝道:“玄干神盾,不出待何?” 李月白万分惊诧,怎么他竟知晓我有那玄干神盾?未等李月白开口,冰火双煞已腾空而起,电光一道,扑向李月白。千钧一发流光飞影之际,一道金光绽射而出,“噼噼啪啪”数声尖锐声响过后,神盾光球挡住了冰火双煞的击杀,不然李月白断不能避开双煞此番击杀,必丧命剑下。 李月白问道:“庄兄怎知在下虹霓剑中藏有玄干神盾?” 庄伊蝶匆忙回道:“先杀退二煞,我再与你解释!”说完将乾坤圈抛出,杀向冰火双煞。 接着他长啸高呼:“太一生,天地始,朱雀灵曜,光照八极,羲和羲和,赐降神盾,物我通明,摄影追光!”神盾倏然腾空而起,骤然射出道道紫蓝色光芒,飘浮空中,神秘空灵,极速飞回李月白手中,庄李两人身上各自显现一光球。 李月白触碰神盾一刹那,顿觉腹中丹田真气炎炎,蒸腾而上,通身上下,精气源源不绝,力大无穷,同时心头一震,脑际闪现那夜大战月魄冰魔后镜中所见真身,一手持盾,一手提剑,胯下火麒麟飞腾绝尘,身后满是黑压压一望无际的军阵,极目望去矛戈如林,龙兽云集,无数精怪人族士兵跟随,前方不远处兵阵如城,黑云翻滚,魑魅魍魉们密密匝匝拥簇成团,魔军兵阵两侧为高耸直入云端的万仞绝壁,兵阵后方七色霓光闪烁不定,场景磅礴壮阔又阴气森森,惊恐骇人。 “快随我出剑!” 李月白猛醒过神来,庄伊蝶正冲自己大声狂呼,让他快出剑击杀冰火双煞! 庄伊蝶见李月白神情凝滞,迟迟不出手,冰火双煞趁机又向李月白连续击杀数次,都被庄伊蝶以乾坤圈挡开,形势危急,庄伊蝶不得已大吼一声,将李月白唤醒。 两人飞身纵跃,飘忽闪避,比此前变得不知迅捷多少倍。原来是神盾施法,使两人有了超光追影之功。 庄李二人忽觉冰火双煞击杀之速远不如先前凌厉,倒觉略显迟滞。双煞见此情景,深感意外,火煞星君大叫道:“主上要寻的大闹七星洞府的小子定然是你二人其中一个,绝不能让你们跑了!” 李月白踏步上前,霓光一道,长剑纵劈,庄伊蝶挥舞双圈,也自侧方掩杀过来。两人与双煞战作一团,道是:“双轮炳炳腾挪忙,虹霓霹雳作雷霆。光影飘倏如电灭,双头四剑罔象影。一双誓要摄魂魄,两个决意驱魅精。青红二色阴煞煞,神盾耀耀显神灵。酣战鏖斗烟尘滚,撼天动地神鬼惊。” 庄李二人有神盾护体,双煞的煅魄玄冰二剑尽被神盾光球阻挡,两人愈战愈勇,二煞只有招架回避的份,形势斗转,双煞见占不到上风,借庄李二人回撤之际,“啪”一声,双煞身子猛地分开,往后翻滚十余丈,分居庄李两侧停下。 庄伊蝶哈哈笑道:“两夯货算领教你我的厉害了,看它们还有什么法子耍!” 李月白笑道:“万不可放跑了它们!” 庄伊蝶道:“老弟无忧,即便如此,神盾已将你护体,魔头是无法瞧见你的!” 二人正待再次杀去,双煞猛地凌空跃起,飞至十余丈高处,持剑相抵,旋转飞腾,射出青红两道光芒,交缠飞旋,双煞红白两色渐渐融合,一团黑气从中蒸腾而出,黑气自头顶不断流淌蔓延,似一只倒扣的大碗,将二人全然罩住。两人见状暂停攻击,静观其变。 黑气遍布四周头顶,不多时收缩凝聚,显现无数青红相间的怪花,这些植株枝叶硕大,不停蔓延伸展,青黑色花蕊有如狰狞笑脸。 忽闻头顶传来一阵森森怪笑,只听双煞喊道:“还请二位品尝下摩罗花罗刹果的味道!” 40 摩罗鬼刹 两人抬头向上望去,双煞杳然无踪,只留下一颗硕大的摩罗花! 四周到处是七瓣摩罗花,李月白惴惴不安说道:“大哥留心这些摩罗花,不知它们有何机关!” 庄伊蝶笑道:“在下游玩列国名川大山,奇花异木见过无数,这冥界摩罗花倒是头一次见到,生得如此妖媚,冰火双煞那两夯货能给咱留下什么好东西?先将它们打个稀烂再说!” 庄伊蝶将乾坤圈猛地抛出,朝身前一株摩罗花砸去,未等击中花盘,那花盘却“笃”一声闭合,“呯”一声响后,金星迸射,如击金铁,花盘却丝毫无伤,乾坤圈飞返空中后,花盘重又展开如初。 两人瞬间明了此物定为难缠的妖邪。忽听众摩罗花发出阵阵簌簌之声,二人定睛看去,数尺方圆的花盘纷纷结出滚圆硕大的橙色果实,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腥臭气,闻之令人作呕。 庄伊蝶见状大吃一惊,大叫道:“冥界罗刹果?!” 众罗刹果纷纷爆裂,黄脓样的汁液自破裂的罗刹果内流淌出来,散发出更为浓烈刺鼻的腥臭气。罗刹果内猛地伸出臂膊来,这些臂膊沾满粘液。接着无数光秃油滑的头颅显现,不见耳目,个个獠牙血口。 无数凶暴无比的冥界恶鬼从罗刹果中孵化出来! 众罗刹头面处倏然可见一对赤色小蛇,手指粗细,足有数尺长,不停盘桓飞动。两人细细看去,惊得一身冷汗,这些赤红之物却是红色鬼睛,它们伸展在外,犹如长蛇。这些红睛神色凶恶,可见这些鬼物绝非善类! 庄伊蝶大喊道:“月白老弟,咱们遇到对手了,今夜决一死战,也让你见识下玄干神盾的威力!” 李月白毅然决然应道:“大哥,你我虽生不同时,但死可同地,要么杀光这群鬼物,要么死在一起!出手吧!” 众摩罗花忽然火起,烈焰蒸腾,连绵成片,笼罩周身,宛如地狱场景。罗刹们血口怒张,发出阵阵尖厉嘶吼声,以移形换影之功,向庄李二人扑来。 这群罗刹鬼物有的从空中凌厉而下,有的自地底兀地蹿出,厉爪如凿,凶悍无比,杀气腾腾。 庄李二人轮飞剑舞,然而众罗刹却是刀枪不入,击杀闪避无比迅捷。两人以寡敌众,虽有神盾光球护体,然而鬼物们数量众多,一时间杀得难分胜负。 斗了一阵,庄伊蝶大笑道:“这帮鬼崽子们,还真难缠,这般下去,怕是难以取胜,看我的!” 庄伊蝶躲过身前罗刹鬼一击,大声疾呼道:“羲和羲和,通幽达明,洞天识地,烛照邪魅,为我破之!” 罩在庄伊蝶身上的光球射出一道光柱,投射在空中飞腾的乾坤轮上,乾坤双轮极速飞旋,将一罗刹伸展在外的红色蛇睛拦腰斩断,罗刹随即一声惨叫后倒地,化作一滩脓液毙命! 李月白见状大笑道:“庄兄真有你的,竟能驱运神盾找到鬼物的命门,来!你我一同将这些鬼物杀个干净!” 庄伊蝶莞尔,乾坤轮空中盘旋飞动,光芒闪动,转瞬又击杀数名罗刹。李月白知道罗刹命门所在,剑舞如花,将身前罗刹们的蛇睛纷纷斩断,将其击毙。 罗刹们见状将蛇睛缩入眼窝以躲避二人击杀,行动身法顿时变得无比迟缓,从攻势转为守势。庄李二人奋力拼杀,虽击毙不少罗刹鬼,无奈罗刹果不停孵化出更多的罗刹鬼,鬼物们数量丝毫未见减少。 罗刹鬼源源不绝破壳而出,纠集成群,无畏庄李二人击杀。玄干神盾渐渐变得发热发烫,几乎难以握持,与此同时两人浑身已沾满黄脓秽液。 忽然头顶众摩罗花伸展落下,头顶正中那株大花盘于摩罗花们拥簇下徐徐滑落。二人放眼望去,却见无数摩罗花层层叠叠,一望无际。好一个森森摩罗世界,炎炎冥火盘绕花株,烈焰蒸腾,一派末日景象。 远处无数残破宫阙若隐若现,连绵不绝,七色炫光飘忽闪动。宫阙前方军阵如潮,长刀挺立如林,尖刀上方悬挂着无数狰狞恶鬼,宛如僵尸,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声,山呼海啸般,好不骇人。 庄伊蝶怒骂道:“娘的,冰火双煞以摩罗花将你我二人困住,暗中又将冥界悬尸军引来,若继续与罗刹们纠缠下去,神盾法力必将耗尽,你我将命丧魔网鬼阵了!” 李月白听罢心中大骇。焦急问道:“难道只能束手待毙了?!” 庄伊蝶回道:“莫急!办法倒是有,须你我齐心协力,神意同一,趁神盾法力尚未枯竭之际,拼死一搏,或许可以破了摩罗鬼阵,就看敢不敢与我一试了!” 李月白爽快回道:“形势危急,拼得一条性命,有何敢与不敢的!庄兄只管吩咐!” 庄伊蝶道:“那好,一会儿无论你听到什么见到什么,皆按照我吩咐去做,不可有丝毫大意!” 李月白回道:“好!” 那株大摩罗花突然生出一大罗刹果,一声巨响过后,一罗刹鬼王从果壳中蹿出,身躯雄壮无比,厉吼一声,望两人疾驰杀来! 庄伊蝶收起乾坤圈,连忙驱运神盾。玄干神盾倏然飞腾而起,悬于两人头顶,两光球融合为一,将众罗刹阻挡在外。庄李二人双掌相抵,盘腿趺坐,开始施展玄干心法。 庄伊蝶口中不停哼念咒语,最后大声疾呼道:“神意通,羲和来,炎精耀,凝光时,六龙出!” 悬于两人头顶的神盾光球极速旋转并开始收缩凝聚,又瞬间迅速膨胀为硕大暗红色光球。李月白忽觉被一无形大力猛然托起,双手被庄伊蝶双掌牢牢吸附,两人悬空飞起,与神盾光球旋转方向反向飞旋起来。 李月白注意到周身光影变幻,除对面庄伊蝶外,依稀可见数名男女身形,坐于身旁,若隐若现,围绕成圆,如梦似幻。 罗刹鬼王已纵身冲近身前,挥动双拳向神盾光球雷霆砸落! 电光石火间,神盾光球骤然光芒万道,两人向光球外望去,罗刹鬼王已僵凝不动,冻结空中,众罗刹形态各异,姿态狰狞,皆被定立于光球之外,连那摩罗鬼火亦凝结不动,两人方知神盾作法,凝滞了光球外的时光。 41 羲和神车 庄伊蝶见状长出一气,说道:“你我双掌紧紧抵住抵不可片刻分离,一会我若令你闭上双眼屏住呼吸,无论听到任何响动,若未听到六声长啸,万不可开目视物,否则精魄定为羲和真火灼烧,永归寂灭!” 李月白点头应允,示意做好准备。 头顶光球忽然黯淡下来,变为橙红色,其表面遍布暗红色细浪波纹,不停旋动起伏,犹如红日西倾,磅礴壮丽,甚是奇美。 可谓:“骄阳耀耀头顶悬,一双英魄聚古今。羲和六龙夭矫出,红日入怀塑真身。挟山超海骋八埏,诛鬼杀怪魔君嗔!” 彤红色光球缓缓落下,犹如骄阳破海而出,悬停两人手掌上方。突然一股无形巨力托举两人连同身旁的虚光幻影望神盾光球飞去。光球变得巨大无比,两人加速向光球奔去,情景仿佛骄阳入怀。 两人抬头向光球望去,那些涟漪波纹已化作滔天火海,烈焰鹏硕如山,光焰夺目,不停发出雷鸣巨响,震耳欲聋。 两人眼见将坠入滔天火海,庄伊蝶猛地大喊一声:“闭目凝息!” 李月白听了立马屏住呼吸,双目紧闭,双手死死抵住庄伊蝶双掌。 李月白顿觉四周变得凉爽起来,感觉有物于身边盘旋游动。他很想知道究竟何物游走身边,但庄伊蝶告诫他万不可睁眼观瞧,只好耐住性子忍住。 过了一会儿,忽觉身子快速向下坠落,如堕万丈深渊。又过了片刻,下落的势头缓和下来。忽听头顶一声雷鸣炸响,透过紧闭的双目,李月白依稀看到无数光焰向四周猛地喷射出去,紧接着黯淡下来。 身前猛响起一声长啸,如深谷凤鸣,震慑灵府,接着又是五声清啸。庄伊蝶掌力兀地消失,他朗声大笑道:“老弟,终于安然脱险啦,快睁眼瞧瞧!” 李月白睁眼观瞧,但见:“星汉灿烂,琼宇空澄,霓光绯绯,云霞锦烂”恍如置身幻境。庄伊蝶坐于对面,微笑着看着自己。 李月白方觉已坐于榻椅之上。两人坐于一金色车驾上,衣衫上不见了脓液hui物,清洁如新。车架之外霓光闪动,庄伊蝶意态超然,犹如神界仙尊。 两人所坐车体皆为黄金美玉制成,饰有金乌龙凤,栩栩如生。车架前方六条玄龙夭矫奔腾,电掣疾行,不时龙吟清啸,响彻天宇。 李月白方知玄干神盾作法,化作羲和车驾,逃离罗刹鬼阵,杀出重围。他抬头向前望去,一盏橙色神灯悬于车驾右前方,光芒万丈,正是羲和神灯。 再看车架前方疾驰的六条玄龙,正中两龙十分高大,骈身纵跃,追风逐电,奔腾不息。余下四条玄龙时隐时灭,却是幻影。只见双龙并跃,羲和神车划过苍青色天穹,经过之处五彩霓光闪动,美幻绝伦。 庄伊蝶站起身来,笑道:“未想今日与老弟驭六龙经天,斩杀鬼魅,真是举手扪星辰,俯瞰星汉流,身在六界之外,与天地同寿,共日月同辉!” 李月白起身极目望去,只见天穹似海,星宿成河,天宇磅礴壮丽,心中不快顿时烟消云散,深有感悟,长叹道:“世人愚顽,百年一隙,贪嗔我执,轻如鸿毛。权谋捭阖,帝国千军,不过是蜗角争斗,诚然可笑!” 两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不约而同齐声大笑起来,这笑声响彻天宇,仿佛整个宇宙四下八方都充满两人笑声,良久回荡不息。 羲和神车如流星坠地,追光逐电,望前方不停飞奔。两人望着车驾之外的星河美景,耳闻玄驹龙吟天籁之声,默然伫立,一时无话。 李月白问道:“庄兄,你我身在何处?向何处去?” 庄伊蝶道:“与时光同行,此处非天非地非阴非阳,乃六界之外,羲和神龙载你我翱翔于太一境界,驰骋古往今来之间,纵横于过去未来!” 李月白听得似懂非懂,问道:“喔?过去?未来?庄兄,在下玄干神盾乃清虚上人所赐,后遇云灵尊者面授机宜,此外并无他人知晓,庄兄怎知我有这玄干神盾,竟能以其击杀鬼阵?!” 庄伊蝶笑道:“云灵尊者正是在下师祖。”李月白听罢大吃一惊,深感意外。 庄伊蝶继续说道:“李贤弟没想到吧,正是云灵尊者告知在下今夜前来救你!在梦境中击退冥界冰火双煞,将贤弟救出,不然你的灵魄定被双煞收去,若落入混元魔君手中,他定会灭你元神。在下云游山野,嬉戏于青楼闺阁,欠下无数风流孽债。后来偶遇一女,她于我用情很深,我们两心相知,可在下依就放浪如前,心里也待她不同别人,只是在下纵逸太久,只图自在快意,不喜为情所累,便刻意离她而去。哪想她竟相思成疾,一病而亡!在下得知消息后,想起昔日与她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而如今生死相别,永隔参商,只觉万事萧索,悔之无及啊!貌似无情的浪子,心中也终有一人,无可替代。嗨!看我又啰嗦这些!” 庄伊蝶神色凄然,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苦笑,转瞬即逝。 李月白听罢心生同情,与冰倩相隔千里,体会尤深,慨然道:“老弟还道庄兄从无烦恼心事,一生风流快活,逍遥自在,原来人人皆有心结!那后来呢?” 庄伊蝶道:“在下幡然悔悟,痛改前非,抛下众多香粉红颜,云游列国,也许是为了忘却吧,说我逃避也对!后于尤夷国巧遇赤腰精灵,言谈投机,向其道出心结,经其点悟,遂斩断烦恼情丝,一心修炼,学得乾坤双轮与飞仙幻化之法。赤腰精灵乃云灵尊者大弟子,云灵尊者便是在下师祖了。” 李月白道:“原来庄兄竟是云灵尊者门下弟子!幸会幸会!未想庄兄也曾是用情极深的人啊,在下心中也有一人,姻缘已定。此次赴京科考,与其相隔千里,何尝不是日夜思念!” 42 后会有期 庄伊蝶朗声笑道:“老弟聪慧仁厚,自有天佑,在下的经历,足为贤弟前车之签!” 李月白道:“承蒙庄兄谬赞!如今庄兄得道修仙,实在是令人称羡!在下仍有一事不解,庄兄竟能驱运神盾,不知是哪位神尊传授的?” 庄伊蝶道:“上古六界混战,天帝令齐玄击溃混元魔军,后来将齐玄手中开天剑收回,以太阳羲和神火将其熔为一枚神玺,内藏经文心法,领悟者可洞彻宇宙玄机,能为九九八十一种幻法。得羲和神玺者通阴阳明生死,火灼不焚,水溺不亡,通明万物,统御六界。天帝将此物赐与齐玄--虞华帝君,虞华凭此一统五国,匡合天下。虞华归天后,天帝为防神玺落入奸邪手中,先从神玺中取出精粹,将其铸炼成玄干神盾,然后再将神玺一分为六。” 李月白听了不禁问道:“这玄干神盾与羲和神玺有何干系?” 庄伊蝶回道:“无论何人得到羲和神玺,若无玄干神盾,便无法获得神玺内的经文大义,以防奸邪得之祸乱六界。天帝令追随虞华的长老们将五枚神玺藏于列国,除华夏这枚传国主神玺外,其他神玺全被长老们埋藏于人迹罕至的荒野之中,且有魔兽守卫。天帝将玄干神盾交由六长老首座摩尼尊者珍藏。摩尼尊者乃弗人教始祖,其弟子大多为神族成员,于竺兰修行布道。贤弟谈及的清虚上人正是弗人教掌门,他将玄干神盾交与你,应为天帝所托。” 庄伊蝶接着道:“玄干神盾为弗人教保存,可天帝却只将经文心法告知重玄尊者,那重玄尊者为虞华的二长老。重玄尊者后来创立首行教,体任自然,崇尚无为,自称元始天尊,信徒遍及华夏竺兰两国,经文秘笈由首行教掌门代代相传,云灵尊者正是当今首行教的掌门,我此次赶来救你之前,师祖将玄干心法传授我一二传,故而在下能驱运神盾,与那妖邪对战,带领贤弟你逃离了罗刹鬼阵!” 李月白听了心中又涌现出更多疑问,暗道:“清虚上人为何将玄干神盾交给我呢?冥界魔君又为何处心积虑四处找寻追杀我?日后如何能学会玄干心法?” 李月白想罢带着这些疑惑问道:“在下何德何能,那清虚上人唯独将玄干神盾交给我,在下怕是难以承担重任!更何况玄干心法在下一无所知,如何斗得过那魔头?” 庄伊蝶笑道:“君言差矣,人心不足远胜魔!最难对付的却是人心欲壑。世人痴妄,不过贪恋权名,痴迷美色财货,争闲使气,便是品高仁厚的,也难免缱绻情深,眷恋妻儿,种种执念,根深蒂固,深浃入髓。你我尚且未能摆脱情网羁绊,遑论天下芸芸众生?放眼天下列国,窥探神玺,觊觎神器者比比皆是。自是非他,征伐不休,兵火不息。众生若放不下心中执念,迷失于我执,烦恼与灾祸便不会消失。师祖曾言:‘天帝后悔创造混玄,赋与其阴阳正邪二气,自此世间有了人神魔鬼精怪六界,无数机巧聪明涌现,善恶同存。天帝不忍将六界毁掉,只好暂以羲和神玺压制混元之恶,不过是权宜之计,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啊!至于你如何领悟玄干心法,日后自有机缘!’” 李月白听罢庄伊蝶这番话语,深觉玄干神盾背后隐藏重大玄机。 庄伊蝶继续说道:“混元魔君被打入冥界后,逐步修复法力,意图重返阳界,天帝已为此做好准备,你我皆是来日对抗魔君之士,羲和神玺将重归转世虞华手中,贤弟你便是虞华后身啊。那魔君已推算出虞华转世,千方百计要将其除掉!” 李月白心头一震,猛想起大战罗刹鬼之际,脑海突然浮现自身驾驭火麒麟,带领军阵冲杀魔军的情景。 庄伊蝶见李月白神色凝重,只道他重任在肩,感到紧张,便宽慰他道:“对抗魔君,不只有你我,需六位长老后人齐心协力。在下乃重玄长老后人,阁下为丘孟尊者后人,其余则为摩尼、希罗、契思、寂度长老的四位后人。方才你我盘旋飞起之际,那些盘旋的幻影,正是来日的四位后人啊,你我之同袍!” 李月白听了稍觉宽慰,感慨道:“庄兄啊,今日别过,不知何时再见,又不知何时能与同袍战友一同奋战啦!” 庄伊蝶道:“因缘际会,聚散合离,皆是天命。今日所言,唯你我二人知晓,万不可泄露天机,切记!切记!” 李月白应诺,继续问道:“庄兄可曾见过天帝吗?” 庄伊蝶摇摇头道:“贤弟说笑了,天帝无影无形,恍惚寂寥,无始无终,无所在无所不在。遥远的星辰跑不出它的手掌心,细小纤末的事物也逃不脱它的明察。日升月落、潮汐涨跌、春夏秋冬、花开叶落、生老病死、灾祸福祉都被天帝统管着!天帝在雷电里?在雨雪中?在山巅之上?在瀚海之内?在六界众生的精魄里?可无人见其踪迹啊!” 李月白听了更加疑惑,问道:“既然无法见到天帝踪迹,那尊师是如何得知天帝的旨意啊?” 庄伊蝶答道:“天帝传授六长老与其神通之法,或者以文字推演,或者凭经文之义,或者借算式符号,更有咒语法术之类,皆可与天帝神意相通。六长老后来归位列国,久而久之,各成一派。” 李月白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庄伊蝶慨然一叹道:“与卿一叙,意兴未尽,无奈就此别过!还有一事,师尊嘱咐我,便是收回那枚净瓶啦!” 说罢庄伊蝶手中兀地显现那枚翡翠瓶,李月白方觉一直藏于怀中的净瓶不翼而飞,却被庄伊蝶做法收回。 李月白拜谢道:“多谢师尊七星洞府相助,在下感恩不尽。” 庄伊蝶笑道:“贤弟客气,今日送你的护身符,已印记于你的胸口处,如此冥界鬼物与魔界妖邪就再不会认出你乃虞华后身了!来日你我定然再聚,这枚印记会助我与你相认!” 43 圣驾还京 李月白听了惊讶不解 ,连忙问道:“难道将来庄兄记不住老弟的模样?!” 庄伊蝶道:“来日之我,非今日之我,人生如梦,生命如蝶!” 李月白更是如坠雾里,连连摇头。庄伊蝶淡然一笑,眼中隐现一丝泪光,转瞬即逝,高呼道:“玄干盾,羲和龙,载李贤弟归去,后会有期!” 车驾前方正中一玄龙一声长啸,猛然挣脱金缰玉辔,那盏羲和神灯同时飞至玄龙头顶。真是:“金光万道神龙行,与君一别幽梦中。” 李月白兀地被一股大力托起,从车架中飞出,落于玄龙身上,庄伊蝶驾驶神车,继续极速飞奔远去。 李月白望着天宇中庄伊蝶远去的身影,不禁黯然神伤,落下泪来。胯下玄龙在羲和神灯引领下,追光逐电,飞奔前行。 玄龙风驰电掣急速狂奔,愈来愈快,天空中众星形成道道光线望后快速退去。李月白眼中蓦地显现一幕幕光影,起初这些影像模糊,后来逐渐明晰,却是祖父李恺正抱着自己,窗外人声嘈杂,街道上有军兵往来奔走呼号,像是在围捕查抄人家,气氛十分紧张。 突然光影快速变换,诸多经历的场景逐一显现,有与陈冰倩朝夕相伴的情景,有七星洞府与石三娘大战群魔一幕,还有初入京师经历的诸事,最后则为与薛忠秉对饮相谈,不欢而散。 忽然一道耀眼光芒闪过,玄龙与神灯兀自不见,李月白身子一沉,望下坠落,李月白猛然醒来,发现被砍成两半的椅子完好无缺,桌案上烛火摇曳不定,适才经历之事却是大梦一场。 李月白十分惊讶,四下寂寂无声,并无任何异常。他忆起梦中庄伊蝶临别前的话语,忙撩开胸前衣衫观瞧,只见一绯红图案,宛如胎记,深深印在胸前。 李月白挑灯仔细看去,可见男女六人围坐在一橙色光球之下,图案旁依稀可见一行小字:“同心同德,镇暴除魔。” “庄伊蝶?!”李月白猛拍额头,他乃华夏已辞世数十载的诗词大家,薛府归来喝得酩酊大醉,竟忘了庄伊蝶已是做古之人!今夜梦中所见正是他的亡灵啊! 李月白忆起庄伊蝶的谆谆教导,还有与其同驾羲和神车遨游天宇的情景,心中不快顿时一扫而空。 “哈哈哈!哈哈哈!……”李月白开怀大笑起来,一阵倦意袭来,倒头睡去。 翌日艳阳高照,李月白正待起床盥洗,忽闻隔壁传来阵阵哭嚎声,李月白走去敲开房门,开门的是位十多岁的童仆,哭哭啼啼个不停,屋内还有两位二十多岁的青壮仆人正围着一卧榻哭嚎,卧榻上有一书生,已经死去。 一位仆人哭述道:“我家主人昨夜睡去时还好好的,哪曾想早晨起来,公子竟然归天了!这可如何向我家老爷交待?!此番回去,还不扒了皮,抽了筋去!” 李月白走近卧榻一看,大惊失色,死去的书生竟然与昨夜所见庄伊蝶一模一样,神情安详,嘴角略带一丝笑意。李月白便将昨夜梦遇庄伊蝶之事讲与这些仆童,告诉他们这位死去公子已驾神车仙逝。 这三人如何能信,只道他信口胡诌编排瞎话安慰他们,一位仆人哭道:“我家公子本名章虚生,哪来的庄伊蝶,公子他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此次赴京科试,不想遭此大难,一夜暴毙,哎,你这人还有心拿我等消遣!走,走!快走吧!” 李月白摇头苦笑道:“世人痴顽,但悲逝者离去之苦,殊不知逝者正笑我等贪生执迷不悟!庄兄走好!”仆童们齐声叱骂道:“疯子,真是疯子!快滚!” 李月白转身离去,头也不回,推开房门,哈哈大笑而去,把这三位仆人气得瞠目结舌,跺脚捶心,接着又继续哭号了。 李月白回屋盥洗用过早餐后,于京师大街上闲行散心,不时听闻有人家哭啼声,他询问探听后,方知昨夜京师莫名死去一些青壮男子,年纪皆为十九岁。李月白明白定是昨夜双煞兴风作浪,勾摄了这些人的魂魄。魔君残害无辜,肆意妄为,日后天下难安,想到这他心中恨意难平! 忽闻前方传来阵阵腾踏之声,滚滚烟尘卷地而起。有巡街兵丁快速跑来,不停呵斥驱赶街上行人道:“陛下还京,闲人回避,违令者立斩!” 大街正中皇家御道旁早有士卒操持刀矛,依次排开,警戒护卫,街肆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立时潮水般四散退去。却听前方车声辚辚,众骑萧萧,士卒列队行进踢踏之声整齐划一。 持刀兵丁列队走来,如水漫金堤,钢刀耀白夺目,众兵士山呼海啸般高呼道:“帝祚永固,圣驾还京!”接着挺持长矛的士卒也高呼走来,矛缨攒立如林,气贯长虹。再接下来为短弓兵、长弓兵、劲弩兵、持盾刀兵、车骑兵、衷甲骑兵、铁甲骑兵、犀牛阵、象骑兵潮水般依次走过,逶迤行进于京师御道之上,气势磅礴。 将官们或金盔金甲,或银盔银甲,手持各色兵刃,或骑火色麒麟,或骑玄龙驹,或驾纯白驺虞,或坐于雄鹿之上,胯下皆为日行千里,神行善走的坐骑。 又过一阵子,前方锦旗飞舞,幡幢连绵,冠盖相属,彩带飘扬,香车无数,李月白与百姓们远远站于街道外围观瞧,猜出这便是陛下的銮舆卤簿车队了。 车队正中为皇帝乘坐的大辂,其后跟随玉辂马乘八辆,再后面为随行皇妃文武官员车驾。大辂由两只辇象驮负前行,车驾皆被帷幕遮蔽。大辂四周则为龙襄、凤翔、豹韬、飞熊、鹰扬、武德、天策、骠骑等八名威武骁勇的护卫,其外围又分别为金吾前后卫、羽林左右卫、府军卫、府军前后卫、左右卫等亲卫军护驾,威武庄严,尽显华夏九五至尊气派,看得围观的百姓们啧啧赞叹,只恨未能生于帝王之家。 44 赫赫皇亲 皇帝卤簿车队继续望皇城行进,待车队远离,警戒消除后,李月白方随众百姓们散去,暂且不提。 平武帝车驾沿御道行至皇城,皇亲与文武百官于皇城外已等候多时。平武帝与董皇后走出龙辇大辂,这平武帝玄衣黄裳,头戴通天冠,身形伟岸,须发皆白,近日为酋氐寇边之事操劳优思,略显疲惫,眸色坚毅沉静,通身帝王气概。 “吾皇万岁,万万岁!”脚下一片山呼跪拜之声。平武帝没有开口,只是双手平举,点点头,示意众人起身。太子与韦玹妃平身后,快步走上前去,问候父皇母后。 老皇帝见到太子,甚是欢喜,笑道:“我儿于京师监国,为父分忧,甚感欣慰,京城秩序井然,皆吾儿之功!”讲完看了一眼身旁的董皇后,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太子身穿衮冕,身材高大威猛,古铜色脸庞上,一双剑眉戟张,两只丹凤眼,星眸闪动,尽显英武之气,冠冕上五色九旒于阳光映照下,神采飞扬,颇有王者风范。 太子垂首道:“儿臣于京师无日不忧心父皇,无日不为西边战事担忧!” 平武帝脸色一沉,长叹一声道:“和州形势危急,朕亲临和州,于城楼上观我军与酋氐‘穷穷’兵阵冲杀对决,此前朕质疑这‘穷穷’兵阵究竟有何威力?朕城头之上亲自观战后,方知‘穷穷’军阵凶悍难当,丝毫不输于猰貐魔军,镇守和州的将士们不易啊!父皇此番回京,就是准备与众卿家商讨如何破了这‘穷穷’军阵。酋氐国主觊觎我华夏传国神玺,祖宗基业绝不能从朕的手中丢了,令其得逞!” 平武帝猛地咳嗽起来,连日奔波劳累,受了风寒之苦。 太子性急,听父皇正为“穷穷”兵阵发愁,便连忙说道:“父皇无忧,儿臣如今得了破敌之法!” “喔?!我儿如何得了破敌之法?说来与父皇听听?”平武帝将信将疑,问道。 太子牢记梦中神女告诫,不敢完全如实道来,只说梦中神女指点,委托薛忠秉于沸腾谷找到异人法师,异人法师现居薛府,即日将觐见太子。 平武帝大喜道:“酋氐非魔国猰貐,此番进犯竺兰不会出手相助,只能依靠自己。不过朕倒是怀疑猰貐可能暗中挑拨酋氐,借助其手夺取羲和神玺。儿啊,这法师若真能帮我华夏破了‘穷穷’兵阵,那自是大好!然后再寻机灭了酋氐,永除我心腹大患!只是……”老皇帝突然问道:“你说的这薛忠秉是何人啊?!” 太子正要回话,一老臣从众人中走出,他头戴笼巾貂蝉八梁冠,身穿赤色蟒龙罗衣,手持象木笏板,双目似睡非睡,看人若即若离,道是:“形如睡鹰啄人眼,貌似病虎常食人。”面堂紫黑宽阔,颌下几缕白须,看上去温良肃穆,此人正是当朝权臣,官至一品的内阁首辅大臣,护国公吏部尚书薛亨。 薛亨叩拜道:“薛忠秉乃微臣犬子,不过是个小小的从五品奉训大夫,竟瞒着微臣自作主张,臣教子无方!” 平武帝脸上浮现一丝惊疑之色,转瞬即逝,笑道:“爱卿言重了,国家遭此大难,华夏人人皆有保家护国之责,你儿为太子殿下谋划,尽忠恪守,理当褒奖,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若果真寻得破敌之法,朕定要重重嘉奖他!” 太子道:“父皇,这薛忠秉人才难得,儿臣常听郡主亲王们谈起此人,皆称其贤,儿臣也数次想要见他,但念及父皇训诫,不敢造次,只是偶有书信往来!” 薛亨面带欣喜之色说道:“犬子能为太子殿下效力,实乃微臣阖家之幸!” 平武帝抚须一笑,示意薛亨退下,接着问太子道:“朕与你娘亲外出这阵子,可曾照顾好弟兄姐妹们?” 太子答道:“父皇在外,儿臣谨记父皇教导,兄弟姐妹们相处和睦。您瞧,他们一早就与儿臣在此等候您呐!”太子说完以手指向身旁的几位亲王与公主们。 太子身后的三位亲王分别为东平王司马欣、瑞文王司马芝、靖忠王司马仁。三位王爷年纪相仿,二十上下,身着青色镶云保和服,头戴五彩旒冕忠静冠,脚穿翠玉步云履。三位亲王风采各异各异,东平王面貌俊雅,神情恭谨平和,看上去稳健老成,与世无争,是个儒雅长者。瑞文王司马芝额头宽阔饱满,双瞳精绝有神,玉润神丰,超凡脱俗。他面色红胀,身子摇摇晃晃,像是喝了许多酒。 四皇子司马仁容貌于兄弟中最为出众,真是:“举动凌虚,仪态风流,玉容堪比秋月,更有勾魂双眸,惹尽无数姝女相思愁,胸有城府千万,有情无情难猜透。” 亲王们身后站立着五位公主,依次为安乐公主司马芸、永乐公主司马芙、长乐公主司马兰、平乐公主司马蓉、宁乐公主司马萍。 五位公主容貌非凡,有如天人,头上分别梳着盘龙髻、桃心髻、灵蛇髻、鹅胆心髻、牡丹髻,珠光宝色,头上插着各色金步摇,身披五色云肩霞帔,脚穿彩缎花边高底弓鞋,长裙曳地,群裾飘飘。五位公主或艳如桃李、或冷媚如梅、或娴美似兰、或贵如牡丹。真是万千绮旎态,出身帝王家。 亲王与公主们齐身揖拜向平武帝问安,老皇帝眼睛死死盯在了瑞文王司马芝身上,脸色一沉怒道:“芝儿,你又饮酒了?!” 司马芝低头小声嗫嚅道:“恕儿臣失礼!” 平武帝怒斥道:“放肆!国家遭难,朕日夜忧劳,出京月余,你却躲在宫中寻欢畅饮,朕数次训诫你,不要沉溺酒浆,修身明德,为万民楷模,你仍置若罔闻,若不是朕爱惜你能写几篇哗众取宠的诗词,你这王位,朕不知要废几次了!今日朕定不饶你!传我令!……” 众人相顾失色,暗道老皇帝定要铁心废了三皇子司马芝的王位,司马芝并非董皇后所生,生母张贵妃死去多年,众人皆知平武帝的脾气,董皇后已数次为三皇子酗酒之事说情,她若不开口,无人敢多言相劝。 45 贼父贼子 恰在此时,一人屈身跪于平武帝身前道:“父皇息怒!今日三哥饮酒失礼,未失孝子思念父母的一片孝心!”说话的正是四皇子司马仁。 平武帝怒意未消,叱道:“你三哥醉酒失礼,你若偏袒,所言不实,朕将一同责罚!” 司马仁神色不变,说道:“儿臣不敢偏私,将如实呈禀父皇,请父皇决断!”平武帝道:“如实说来!”四皇子道:“儿臣昨晚与三哥相见,三哥与儿臣谈起父皇出巡西行,十分想念父皇,席间泪落!三哥醉酒失态,应是思念父皇母后借酒消愁。父皇安然还京,三哥与儿臣都十分高兴,望父皇明察!” 三皇子司马芝时常酗酒,本性纯良,文采超绝,其为已故宠妃张贵人所生,平武帝虽时常训斥他,却未有废黜之意。此次西巡还宫,众目睽睽之下,司马芝竟醉酒失态,因而动怒,有意废其王位。老皇帝听了四皇子这一番话,怒意顿消,神情缓和下来。 众人中又有一人走出,望平武帝俯身叩拜。只看她头盘灵蛇髻,秀发如云,点绛丹唇,肤如凝脂,双眸似春江东去之水,玉面如四月初开之花,富贵尊荣难掩冰魂雪魄之心,素衣淡妆不失倾国倾城之色,此女为长乐公主司马兰。 司马兰缓缓道:“父皇在上,四哥所言句句属实,昨日女儿与三哥四哥席间相聚,三哥思念父皇,席间说了许多,女儿听了也是感动,四哥所言实情,万望父皇息怒,保重龙体,带领国民共同抗击酋氐!” 平武帝于诸位公主中最疼爱长乐公主,听了她的言语,连连点头笑道:“恩,兰儿说得好,朕心甚慰,芝儿,你听着,朕暂不责罚你,日后若再犯,定不轻饶!” 司马芝连连称诺,起身退下,四皇子司马仁与长乐公主也跟着退下,众人悬着的心方落下。众人暗自钦佩司马仁有兄弟孝悌之情,长乐公主善处父子之间,避免了一场废黜风波,大家欢喜如初。 众朝臣与平武帝行毕接驾之礼后,老皇帝与董皇后换乘龙辇,回宫休息去了。 薛亨接驾后,与众官员辞别回府。薛府上上下下已备好酒宴,接风洗尘,薛忠秉身前身后伺候着薛亨。薛亨吩咐他晚宴后去书房处说话。 晚宴后家眷们各自散去,夜深人静,薛忠秉来到后院内堂书房,屋内只有薛亨一人安坐于太师椅上,丫鬟们都已打发了。 薛忠秉道:“爹爹,您此去月余车马劳顿,孩儿在家日日牵挂,您早些休息罢,孩儿先退下了。” 薛亨脸色阴沉,诘问道:“我离家这么久,难道就没件要紧的事告诉为父吗?” 薛忠秉那是何等伶俐,一听家父话中有话,刺客大闹天香阁的事家父定是知晓了,便如实道:“要紧的事倒有一件,孩儿本不想今夜叨扰爹爹,打算明日……” 薛亨道:“说罢,明日我要早朝,与圣上商讨平敌之策。” 薛忠秉便将奉太子之命寻得异人法师,刺客大闹天香阁,法师宴会上出手相救,又拾得刺客遗落玉佩宫绦,白衣书生李月白放走刺客,后又与其不欢而散等诸事,与薛亨讲了。 薛亨神情愈发凝重。他沉默了一会,长叹一声道:“儿啊,你的聪明深得家父传承,若你积极进取,善于经营,以为父积累的宿望,你若成为权倾九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又有何难?不过有件事我要叮嘱你。” 薛忠秉敛袖再拜道:“父亲教诲,孩儿谨记在心!” 薛亨道:“你拿到的玉佩宫绦,正是整治对头的利器,明日朝堂之上,只须将此物呈禀陛下,不需明言,看那老贼如何应对!不过刺客的来头还未查明,不可妄下断言,或许是借刀杀人之举!你平日要小心留神,不能有任何闪失,为父就你这一个爱儿。他人羡慕咱薛府深得陛下宠信,富贵尊崇无以复加,殊不知位高名显者,犹如华冠丽服之人行走崎岖险路之上,步步惊心,若稍有差池,便为刀斧之诛,祸及亲族,为世人唾骂。可咱为何要明知山中有猛虎,偏向虎山行呢?” 薛忠秉想了一会儿,答道:“权名富贵,世人所爱。” 薛亨摇头笑笑:“儿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丈夫生于世间,当长袖善舞,横绝四海,岂能屈居他人之下。仕途若要飞黄腾达,与人交接要察言观色,揣摩他人好恶,不怒自威,不言而令人心服。挡我者必除之,善于借助他人之力除掉对手。遇事三思后定,喜怒不形于色,不与他人交心,就是自己也不可轻信啊!唯有如此方能立威扬名,自是枭雄人杰!” 最后一句薛忠秉听得莫名其妙,只觉好笑可不敢笑出声,假作紧皱眉头,问道:“不信自己,那信何人?” 薛亨道:“常人易受蛊惑,别人说几句好话,吹捧几句,或哭哭啼啼故作可怜,你若软下心来,轻信自身感受,做了情感的奴隶,很容易落入对手圈套。莫要轻信自己,多用智谋常三思,绝不可凭意气 鲁莽行事!” 薛忠秉心头一震,不禁深为叹服,家父数十年屹立朝廷不倒,消灭政敌无数,眼下的自己与家父相比,稚嫩不堪,有些小家子气了。 薛亨接着说道:“儿啊,你惹了祸事,晓得吗?”薛忠秉暗道:“刺客遗落玉佩宫绦,正可借机整治对头,应是助家父一臂之力,铲除政敌,怎会惹上祸事?” 他便问道:“孩儿不知,还请爹爹指点。” 薛亨道:“你与太子书信往来,圣上起了疑心,如今家父位高权重,陛下怎能不提防,家父平日刻意闭门宾客,深知权在主上者身危,你与太子走得太近,圣上猜疑我唆使你与太子暗通款曲,圣上担忧他百年后,咱薛家渐成气候不可节制!你的行事恰恰是惹火烧身啊,以致陛下心生猜忌,实乃适得其反!” 46 狼狈聚首 薛忠秉听后,头顶响了个焦雷,万没料到一心巴结太子,却事与愿违,自责道:“孩儿该死,一时鲁莽,竟未想到这一层,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还请爹爹明示!” 薛亨抚须笑道:“此等小事,还能难倒家父?明日我于朝廷之上,只推说年老体衰,恳求陛下放官回乡,示以无为退隐之心,自会消除圣上猜疑!”薛忠秉道:“若与太子不再来往,孩儿觉得也不好。” 薛亨冷冷笑道:“不来往,断然不可。应继续往来,以示忠贞不二之心,不过为官之道,不过权衡二字!”薛忠秉听罢不解,问道:“权衡?孩儿愚钝。” 薛亨道:“你虽聪明灵通,但仕途官场你尚乏历练。权衡便是八面玲珑,与诸王都要往来,不可厚此薄彼。不到最后关头,不见兔子不撒鹰!今日那四皇子为司马芝醉酒一事说情,老夫观此人非同常人,隐隐有帝王之气,不可小觑阿。世事多变,你万不可顾此失彼,有失偏颇,埋下杀机。无人能断定当今太子定是来日的帝尊,你若只顾与太子交往,将来一旦形势有变,搞不好就会惹来灭门杀身的惨祸!不记得当年德阳宫之变了吗?!” 薛忠秉听罢,不禁汗流浃背,深觉此前的谋划算计不过是卖弄聪明。若论沉稳老辣,权谋城府,与其父薛亨向比,犹如云泥之别。 他不停赞佩道:“爹爹深谋远虑,孩儿尚需精进,惭愧!” “还有一事,想请教爹爹!孩儿觉那白衣书生非寻常之辈,那日之所以没杀他,担心杀之恐失人心,反落个嫉贤妒能的骂名,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薛亨不屑哂笑道:“此等读死书认死理的书呆子,杀他伤你名望,能用则用,实不能用,便如抛弃一条死狗,何需理会?若他将来坏你好事,你自可借刀杀之!我儿处置英明!今夜爹爹找你,是为法师之事,此人绝不可怠慢,你我这就去他那一叙!” 薛忠秉应诺,薛亨交待一番事项后,父子二人便带着几名家丁侍卫,望法师住处而去。 薛氏父子沿东厢院落廊道走了大约一炷香时分后,行至一青漆大门前,此处坐落薛府东侧一假山之下,为接纳贵宾的住处。薛亨将守门的仆役唤出问道:“老法师安好?” 那仆人回道:“老法师收了薛爷送来的陶桶后,便在内室中静坐,命我等门外候着,若无吩咐不可打扰,说晚间老爷父子二人定会登门,那时再进去通告他!” 薛氏父子相视而笑,暗道:“法师果非常人,料事如神!” 薛亨笑道:“你且进去通禀法师,说护国公薛亨来见!”仆役称诺后回身进门通禀,很快其返回告知道:“法师上人有请老爷。” 薛亨脸上挂着笑容,心里暗骂道:“老匹夫很是古怪,暂居我府,我父子二人登门,他却不亲身出迎,架子不小呢!” 薛氏父子随仆人走进大门,向客厅走去。待到门外,听见厅内传出金铁相击之声,父子二人好生诧异,正欲推门进去一看究竟,那仆人却转身拦住二人到劝道:“法师上人有话,请老爷稍等片刻,等他练完功法,练功期间任何人不可打扰,法师还说可老爷站于门外观瞧。” 薛忠秉听了,顿生怒意,说道:“孩儿等多久都可以等,只怕爹爹……” 薛亨瞪了薛忠秉一眼,令其闭嘴,故意高声道:“今日能一睹法师尊容,实乃老夫三生有幸,也是薛府合门荣耀,便一如法师吩咐,我父子二人恭候法师练功完毕。” 大厅内烛火通明,只听金石相击声不绝于耳,数人身影于大厅上下飘倏往来,如鬼似魅。薛氏父子好奇,踱近门前透过门缝观望,这一看,直把二人惊得元神出窍,魂不附体。 只见三人夭矫飞腾大厅之中,一身白衣,手持长剑,全然李月白模样。三名“李月白”将宝剑舞得金光闪闪,往来如风似电,轮番向老法师发起猛烈攻击。屠魔行者凝滞半空中,三头六臂,每位行者正舞动一根铁骨朵,铁骨朵银光烁烁,出招迎击对手的凌厉杀招。 铁骨朵时而雷霆迸射,飞腾空中,追击一身白衣的“李月白”,时而又在三头六臂的屠魔行者手中不停抛递,六只手臂舞动如云,将自身团团罩住。如此神力,可敌千军万马!三位“李月白”往来击杀,也不甘示弱,灵捷如魅。三白衣人忽而合为一体,忽而一分为三,与法师直杀得灯影摇动,兵铁雷鸣。把这薛氏父子看得目瞪口呆,又喜又惊! 薛氏父子喜得是法师如此神力,若能攀附,便如虎生翼,惊得是这李月白为何现身此处?!两人暗自观瞧,屏息无声。法师与白衣人又斗了一阵,忽听他口中念念有词,“呔”厉喝一声,三头六臂的屠魔行者霎时合为一体,现出本相。空中飞腾的三位“李月白”也跟着三体归一,悬停半空一动不动。屠魔行者将铁骨朵望“李月白”一指,其身上团团血气蒸腾而出,顷刻化作血雾,铁骨朵兽头将其吸回后,杳然无踪。 行者手持铁骨朵,长舒一气道:“多谢薛公子赠送的那桶美人膏,令我爱兽之伤得以痊愈。令二位久等啦,快请进!” 厅门猛然开启,薛氏父子正于其后窥探,仓促间狼狈失礼,很是尴尬,薛亨连忙收拢身姿,吹捧道:“法师言重,区区薄礼,何足挂齿,适才在下一睹法师神功盖世,深感平敌无忧,实乃我华夏之福!” 老法师走出厅门,拱手回礼道:“在下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而已,哪比得上护国公您的深谋远虑,二位登门探视,有失迎迓,还恕老朽失礼。”便引领二人走进大厅。 主客落座。 薛亨笑道:“今日上门,不为别的,昨日之事我儿无知鲁莽,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法师海涵!” 法师顺水推舟道:“护国公言重,老夫行走人魔精怪列国,交过手的妖魔邪怪不计其数,何等世面没见过?岂会为此等小事耿耿于怀。” 老法师言罢哈哈大笑,接着脸色一沉道:“只是昨日那白衣小儿伤我爱兽苍狞,甚为蹊跷!” 47 百官早朝 薛忠秉插言道:“昨日晚辈与其交谈坐饮,不过一迂腐书痴而已,纵然有些身手,与法师您相比,算得什么?晚辈以为此等小人物,何须法师亲自动手?昨日之事,在下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法师愤然道:“就他那点身手,若老夫在场,取其性命,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我这铁骨朵,乃苍狞精魄化身,与老夫行走猰貐魔国,什么鬼物没领教过?竟被他所伤,老夫百思不得其解,昨日本想与其一较高下,看他有何本领,不想公子却护着他,老夫实不好忤了公子的意思,只好作罢。苍狞兽已将白衣人容貌凝记在心,方才老夫与苍狞施法变作的白衣人交手,习练‘玄阴三魄’心法。老夫实在放心不下,此人或有神族相助,或为妖魔变化,非同常人,及早搞清其底细除之,不然恐怕将为贵国大患!” 薛亨冷一笑道:“法师多虑了,杀人何必非得刀枪剑戟?岂知唇舌摇动,远胜刀锋,日后若他再作幺蛾子,法师您只要一句话,老夫定送他归西,无须您老动手!此等有点才干的呆子,如同锋刃,该用时则用,事后扔进熔炉了事!” 老法师指着薛亨笑道:“哈哈哈!你呀,不愧护国公这名号,神魔异术,你不如我,深谋密计,老夫让你三分!” 薛忠秉也一旁吹捧:“法师神功盖世,令晚生大开眼界,深为叹服,日后愿为法师上人马首是瞻!” 薛亨道:“法师的神功,适才老夫已领教,击灭酋氐有望。事成之后,还望法师于陛下面前为我儿美言几句,提携提携。” 法师点头微微一笑,表示明白薛亨的意思,道:“薛公绕了偌大的圈子,方扯上正题。老夫为薛公子派人寻得,自当饮水思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过老夫反倒有一事有求于薛公啊。” 父子二人有些诧异,不知法师何事相求。 法师神情暗含嘲讽之意,笑道:“老夫受虞华帝君神灵之托,助华夏迎战酋氐。若陛下能听从老夫意见,组建一只苍狼军,屠灭酋氐则指日可待,不过老夫听人说薛大人一直力主固守,议和为上,不主张兴师伐国啊!” 薛亨知他话中有话,知他意思,便顺坡下驴说道:“老夫主张固守,实属无奈,眼下国库空虚,酋氐‘穷穷’兵阵着实了得,能守住和州就谢天谢地了,何谈兴师伐国呀?既然斗不赢‘穷穷’兵阵,那与其和议便是上策。若一味出兵讨伐,勇士膏血涂于荒原,国力虚耗,百姓水深火热之中!不知法师有何高见?” 屠魔行者指着薛亨笑道:“薛公你好不实在,阁下掌管着华夏税赋纳粮,若出兵讨伐酋氐,要使的银子流水似的,薛公哪能不心疼啊?朝廷大员们哪个府下不是家大业大的,这开支都用在军武上那到手的银子怕是没几个啦!老夫斗胆猜测这才是薛公固守和议的缘由吧?!” 薛亨听他道破玄机,皮笑肉不笑道:“法师上人您也忒直白了,真是啥也瞒不过您的慧眼!老夫佩服!哈哈哈……” 屠魔行者道:“若薛公能一改此前的和议,于陛下面前力主伐敌之策,不但到手的银子不会少一丝一毫,您的爱儿仕途更是前途无量啊!” 此话正中父子二人下怀,两人心中大喜过望。 薛亨道:“既然法师上人如此厚爱犬子,老夫还有何后顾之忧?定会于圣上面前力陈伐敌之议!” 法师听了乐不可支,回道:“薛公,真乃明达睿智之士,今日老夫与您倾心一叙,只觉相见恨晚,来日你我相互扶持,共就伟业!” 三人又叙谈一阵,薛亨将备好的黄金美玉献给老法师,那法师自是收下,薛亨父子二人方告辞而去。 翌日清晨,薛亨父子二人与岳青一众人等为法师送行,太子詹士卫琰的车队已恭候薛府门外,薛亨向卫琰交待一番后,法师便走入车驾,薛亨也坐上自己的车轿,辞别了薛忠秉,各自望永安宫驶去。 两人车驾行至延寿门,向左走了百余丈,便到了太子东宫崇明门,法师就此与薛亨分别,径直驶入长明宫暂且不提。 薛亨车驾继续前行,行至永安宫正门承天门,薛亨走出车驾,步入众亲军把守的承天门,前方数十丈远处,文武百官聚集在纳义门与归仁门前,正等着上朝议事。众官员见了薛亨,立时肃静下来,手持笏板,笑脸恭迎,纷纷走上前去向薛亨问安。 众人中有数人并未理会薛亨的到来,其中一人正是内阁启英殿大学士朱崇武。此人一张国字脸,虎目虬髯,神色虎虎生威,五十左右年纪,见薛亨走来,一脸不屑。薛亨装作无视,两人长期不和,屡生抵牾,有如仇敌。 朱崇武推举的能臣武将遍及朝野,为人刚正不阿,平武帝十分欣赏倚重,薛亨难以寻得把柄,一直暗中等待时机寻其过失,再加以陷害。薛亨想起怀中那枚玉佩宫绦,心中一阵狂喜,轻蔑地扫了朱崇武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阴狠的笑容,只等上朝。 又过片刻,前方彰德门鼓楼上钟鼓齐鸣,太监们齐唱:“陛下有谕,百官上朝!” 众官员们以官阶品秩为序,于太监们引领下沿皇城中轴线依次走过太极门、太极殿、朱雀门、再入建极门,沿陛阶丹墀攀行,前方明华殿赫然显现,十分壮丽恢弘。 环首望去:宫阙崔巍楼宇层叠,上接青冥之昊天,下瞰众生之所居。碧树云池掩映,奇苑幽阁绵亘不绝,果真是雄奇帝王居,龙虎风云气。四品以上官员殿内侍立,低阶官员站于殿外。文武官员东西两厢对立,王公侯爷们站于百官前列。 众人稽首四拜,再拜叩头。平武帝龙椅御座上安坐,示意众人平身。一时间大殿内好生庄严肃穆。 48 庭争舌辩 明华殿两厢的文武百官们,东厢依次为左丞相张鹏远、右丞相兼吏部尚书薛亨、内阁明华殿大学士夏文举、建极殿大学士肖煜、建章殿大学士李晗、文英殿大学士韦云卿、启英殿大学士朱崇武、麟德殿大学士郭静虚、刑部尚书王忠保、礼部尚书方平、户部尚书丁义、兵部尚书杨彪、工部尚书史修德以及都察院、大理寺、翰林院等一干文官数十人。 西厢武官依次为东军大都督韩启德(西军大都督彭玉春与南军大都督张嵩督战和州缺席)中军大都督徐宏、北军大都督郭士达及以下总兵、副将、参将、金吾指挥使、羽林指挥使、府军指挥使、左右指挥使、千牛卫指挥使等数十人。 平武帝环视文武诸官后,面带忧色道:“众位卿家,朕今日朝议,想必众爱卿都已知晓,西线和州战事,不知众爱卿有何高见,可有平敌良策?” 北军大都督郭士达走出行列俯首叩拜,率先启奏道:“陛下,恕臣智短谋拙,那酋氐大军虽仰仗‘穷穷’兵阵淫威,我守军当全力死战,岐阴和州万不可失守,一旦和州溃败,我华夏门户大开,云梦、天化、云中、丰宁、雷州西部五省将失去屏障,这些地方皆为鱼粮畜牧丰卓之地,若被敌酋占去,朝廷的收入供给将损失大半,形势万分危急啊!臣以为仅西南两路大军不足以牵制敌军,当倾举国之力,东军、中军、北军三路大军即刻出师和州,以为增援,与酋氐国决战!” “君言差矣!”站于百官前列一长须老者说道。此人乃平武帝二弟宣恭王司马璋,他八字寿眉低垂,细眼如蜂,年纪与平武帝不相上下。 平武帝问道:“二弟,请细细道来郭都督之议为何不可。” 司马璋道:“以臣所知,尤夷、仲离两国虽与我皆有交好,我五路大军悬师西进,南北防卫空虚,尤夷、仲离两国倘若趁机偷袭,恐怕京师危矣。臣恐和州事小,京都圣驾安危事关体大!酋氐‘穷穷’兵阵我军已领教过,刀枪剑戟不能伤,贲勇之士不能挡,法师们无计可施。‘穷穷’凶兽那条三叉断龙尾,坚锋无比,剪扫众兵,犹如砍瓜切菜,狮虎望风披靡,犀象遇之则逃,‘穷穷’凶兽组成的‘七联穷’兵阵,七横七纵为伍,组队冲锋,无人能敌,纵然派再多兵力也无济于事啊,望陛下三思!” 平武帝听了一脸愁容,长叹一声,道:“哎,你只道这酋氐‘穷穷’兵阵的厉害处,可有破敌之法啊?”宣恭王面露愧色,一时无话可说。平武帝摆摆手,宣恭王灰溜溜退下。百官们一时无计,大殿上雅雀无声。 忽有一人走出行列,却是启英殿大学士朱崇武,禀奏道:“陛下,臣素来主张全力迎击酋氐,世人皆知酋氐民风贪残狠暴,服强凌弱,临战不畏死,不可以仁德礼仪教化,其觊觎我华夏传国玺由来已久,臣以为和州必须死守,而倾国之力挥师和州也非良策,臣有一策,请陛下英鉴!” 平武帝喜出望外道:“喔?有何良策?朱爱卿快快说来!” 朱崇武道:“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兵不在多,更不可冒进轻敌。用兵当以正合以奇取胜,奇正循环,神鬼莫测!’” 平武帝摇头道:“朱爱卿所言不过是武经说教而已,纸上谈兵啊!” 朱崇武道:“陛下所言没错,且容臣细说这破敌之法!” 平武帝道:“那请爱卿速速说与朕听!” 朱崇武道:“眼下敌国主力围困和州,和州城池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穷穷’兵阵适于平地作战,却不善攻城。我军可紧闭城池,只作防守,佯称将举全国之兵会师和州,有彭张两位都督驻守和州,量酋氐一时奈何不得,此为正合。魔邦猰貐却没有任何动静,臣猜测其虎卧龙伏,欲乘酋氐华夏相争之际,坐观成败,说不定酋氐就是被猰貐挑唆的!” 平武帝道:“真若是猰貐魔军出动就好了!朕有传国神玺,可立即传命竺兰相助!酋氐华夏之争,乃人界纷争,竺兰是不会插手的!” 朱崇武道:“臣以为须火速选虎贲精锐之师,借道尤夷,兵出宁德省,倍道兼程,以雷霆之势,袭取酋氐国都西京,此为奇兵。届时和州敌酋必挥师回救,我军可半途伏击,必解和州之围!臣愿领兵西出酋氐,为陛下分忧!” 平武帝大喜过望,不停点头表示赞许,笑道:“爱卿不亏为朕之股肱,此计甚妙!” “陛下,臣以为朱公所言听起来忠心耿耿,就怕有人暗作打算,阳奉阴违,也未可知啊!”众人望去,说话的正是护国公薛亨。 朱崇武勃然大怒,叱责道:“你此言何意?难道按你先前主张,遣使与酋氐和议,称臣纳贡,甘为奴台吗?!酋氐连斩我数位媾和使臣,辱我华夏威严,你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薛亨面露不屑之意笑道:“和议不过是缓兵之计,整日喊打喊杀的,说不准嘴上喊着忠君报国,背地里早已通敌卖国了!如今臣也力主伐敌,微臣犬子薛忠秉奉太子之命,寻得异人法师,这法师神功盖世,破灭敌国易如反掌。微臣所为,皆为精研秘划之举,岂是那些肤浅之辈可比的?!” 朱崇武气得一时无言以对,哽噎道:“你……!你……!” 平武帝见两位老臣又起争执,二人常于朝堂之上龃龉,意见不和。今日朝堂上又来吵闹,不胜其烦,劝道:“两位爱卿,不要吵了!薛爱卿你所说的通敌卖国,究竟何指?若无凭证,万不可捕风捉影,否则朕将追究谤议之罪!” 薛亨洋洋自得,他早有准备,自怀中掏出那枚玉佩宫绦,展示给众人观瞧,高声道:“陛下且看此物!” 平武帝与百官见状无不大吃一惊!朱崇武心头一震,深觉大事不妙! 薛亨淡然道:“微臣岂敢信口雌黄,前日我儿生辰之日险遭刺客暗害,微臣膝下唯有此子,若我儿有何闪失,微臣亦无心苟活于世!刺客逃脱时,遗落宫绦一枚,当时有众多人证在场,此事还望陛下圣断!”说完将玉佩宫绦交给御前太监,由其转交给平武帝。 49 有惊无险 朱崇武有女名朱雯英,不爱红妆爱武装,善使如意柔绳枪,枪法超绝,将柔绳枪舞得如灵蛇绕体,又似梨花纷舞,为京师一绝,人称如意英花枪。朱雯英武艺超人,英勇无伦,丝毫不输男儿,曾于御前比武独拔头筹,那年恰巧为其及笄之年,平武帝龙颜大悦,壮其英勇,亲赐她玉佩宫绦一枚,赐爵姝武侯。 宫绦玉佩上上刻有“英淑壮勇,神枪镇国”八字,正是平武帝手中那枚玉佩。也便是赐给朱雯英的那枚。众人皆知此物,因而见之大惊,若朱雯英参与谋刺,便犯下擅杀朝臣亲眷的死罪,朱家难逃罪责。 朝臣中有人为朱崇武担忧,有人暗自窃喜。众人神情各异,一时间议论纷纷。 平武帝瞧着手中的玉佩宫绦,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朱崇武立于殿下,惶恐不安。他难以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去谋刺薛忠秉,即便两家有些过节,他深信朱雯英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蠢事来。 薛亨安然伫立,神色平静,忽然他轻咳一声,一人走出队列说道:“陛下,臣爱子前日列席薛公儿子的生辰宴会,那女刺客戴着面具,看不清具体长相,女刺客逃脱时众人见其遗落宫绦一枚,此乃千真万确,薛公所言属实!臣已将众人证词文书带来,请陛下一阅!” 此人正是刑部尚书王中保,他脸色微黄,颌下两撇八字胡,举止干练。平武帝将文书阅过,仍未言语,朝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妄加多言。 薛亨接着说道:“陛下,臣不敢望空虚指,证物证言皆在,朱公素与微臣政见不合,微臣本不敢妄加揣测,可这玉佩宫绦乃主公爱女之物,外人岂能轻易获得?!” “够了!”平武帝怒喝一声。 “朱爱卿,此事你作何解释?!”平武帝厉声质问道。 平武帝令太监将宫绦递给朱崇武,老皇帝本不想为难他,但人证物证皆在,只好先听听朱崇武如何解释。 朱崇武将其接过来一看,正是陛下赏赐女儿的那枚玉佩宫绦。他暗道:“此前陪同圣上西巡和州,家中之事一无所知,女儿万不该闯下如此大祸啊!如若真是女儿私行刺杀朝臣子女,那朱家可是大祸临头,老夫也是难逃罪责!” 他转念又想:“薛亨城府颇深,为人歹毒,搞不好是他造谣诬陷!女儿朱平日虽厌恶薛家行事风格,但她不至于如此鲁莽,擅杀宰辅之子,今日我定要明辨个是非曲直!” 朱崇武想罢从容应道:“陛下明察,臣心无贰,定是那贼人不知何处窃得玉佩宫绦,女刺客未能擒获,无人见其真容,想必贼人栽赃嫁祸,令臣陷于不义,臣死不足惜,陛下若贸然降罪臣等,正值临战之际,无异于自断臂膀,正中酋氐下怀,望陛下三思!” 平武帝心头一震,豁然醒悟,连忙安慰道:“此事朕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朕还望两位爱卿精诚团结,以社稷为重,不计前嫌,共谋退敌之道!” 又有一人走出队列道:“臣可证朱公一家清白!” 此人正是平武帝四弟西陵王司马韬。司马韬四十上下年纪,身躯魁伟。西陵王道:“前日朱公之女朱雯英拜访微臣府邸,与微臣爱女于府游玩,次日方离我府,刺杀薛公子的真凶定另有其人,此事十分蹊跷,还望陛下明察!” 西陵王所言顿时打消了平武帝心中疑虑,断定刺客另有其人,企图嫁祸朱家。眼下酋氐进犯,搞不好为借刀杀人之计,令华夏陷于内斗。 朱崇武长出一气,暗自庆幸,今日算领教了薛亨的毒辣,若无西陵王力证清白,此事怕是难以说清楚,即便圣上不加处罚,也会招致猜忌,失去陛下信任。 薛亨痛失整治对手的良机,大失所望,回道:“既然一场误会,微臣定如陛下所言,与朱公尽释前嫌,当以国事为重!只是犬子被刺一事,请陛下主持公道,查出元凶,以正视听!” 平武帝笑道:“听爱卿所言,朕心甚慰,好,此事交由刑部查实!再者,朕钦赐的宫绦怎会落入贼人手中?此事须明察,朱雯英遗失御赐之物,隐瞒不报,朕不忍废她爵位,就罚俸一年吧,以为警示!这退敌之策才是朕最为忧虑的,望诸位爱卿畅所欲言!” 薛亨岂能错过举荐屠魔行者的机会,便于御殿之上大谈屠魔行者神功盖世,建言平武帝选一良辰吉日会同文武百官,考察法师本领,若其可用,便火速组建苍狼军,驰援和州。薛亨又以年老体衰为由,假意说准备于平敌后退隐乡野,安度晚年。平武帝自是未能应允,只念其并无贪恋权位之心,打消了对薛忠秉私下与太子往来的疑忌,自此更加信赖薛亨。 朱崇武等一班朝臣认为法师来路不明,宜详加考察,不可冒然依赖。若考察之日,屠魔行者能力挫群雄,其苍狼军实战可用,再启用屠魔行者不迟。 朝臣们众说纷纭,争论不休,最后廷议决定十日后于骁龙苑考察法师神功与苍狼军战力。 礼部尚书方平奏议酋氐寇边,今年殿试可否暂缓,平武帝认为愈是危急时分愈不可放松选拔人才,殿试照常如期举行。工部尚书史修德启禀常清、丰颖两省交界处山崩地陷,户部尚书丁义启奏昨夜京师莫名死去若干青壮男子。平武帝认为不过是天灾疾疫,令两位尚书派下官巡查后上报,然后宣告退朝,百官各自散去。 散朝之后,平武帝将朱崇武等几位亲信大员留下,内廷秘密商讨后,决定依照朱崇武建议,选拔精兵猛将,借道尤夷,奇袭酋氐西京,与驰援和州的大军遥相呼应,以解和州之围。 殿试将近,李月白功课温习接近尾声,夜色孤灯下他将书卷合起,打了一个哈欠,想起梦遇庄伊蝶情景,其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庄伊蝶开导劝慰的话语,回想起来令人心生豁达超脱之感,管它什么虞华后身,镇暴除魔的大任,眼下看来都太虚无缥缈了。 李月白此前只念着与陈冰倩逍遥自在,一同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不想横出许多波折,心中不免烦躁,甚至生出弃剑的念头来。可一想起石三娘死前惨状,想起清虚上人告诫自己玄干神盾关系天下苍生的福祸安危,便收起这念头,只待来日再做决定。 50 又见故人 次日午时,李月白带着家父李彻的书信,来到方府门外,禀告守门童子,说是李恺之孙求见。不多时,门童出来,笑道:“我家老爷方大人有请!” 李月白跟随童子走进方府,方府与薛府比,显得极为质朴,甚至简陋。李月白来到方府后堂,早有一老者,站在阶下,他面带微笑,看上去精神矍铄,十分和蔼可亲,此人正是礼部尚书方平。 方平见李月白到来,既惊且喜,仿佛故人重逢,口中不停念道:“好孩儿,这般大了,一表人才!真是太像了……”方平说到这便哽噎无语,流下泪来。 李月白心中好生诧异,初次见面,不知方大人为何如此激动,忙回礼道:“晚辈李月白,见过方大人,在下有家父文书一封,还请方大人过目!” 方平接过文书,拆开信笺看过,却是李彻请其保举李月白之事,他笑道:“你父亲客气了,若你殿试能进了甲乙榜,老夫定会向圣上保举你,谋个一官半职!哎!一晃十九年了,时光如白驹过隙!” 方平神情甚是伤感,他目视远方,仿佛目光穿越重重光阴帘幕,又见当年德阳宫内刀光血影,兵火煌煌的情景。 “月白,好孩儿,跟老夫进去一叙!”方平牵着李月白的手,一同走进后堂。方老太太、方夫人,数位公子千金等众亲眷齐聚一堂,一一见过李月白。众人皆赞叹李月白英姿俊秀,仪表出众,李月白应对谦恭有礼,磊落大方。 方平只觉这后生为可造之材,得此如意门生,十分高兴,可惜两个女儿早已出嫁,心中很是遗憾。 日已偏西,李月白准备告别离府,方平哪里依他,吩咐仆人们备好酒宴,众人把酒言欢,直喝到深夜。最后酒桌上只剩方平李月白两人,其他人都被方平打发了。 方平问道:“想必月白已知晓酋氐寇边之事,有何御敌良策,不妨与老夫说说?” 方平想借机考察下李月白的才思谋略,李月白将薛府内讲过的如何奇兵退敌,攘外安内的方略再次说出,方平听后赞叹有加道:“英雄所见略同,月白与昨日朝堂之上启英殿大学士朱崇武主张暗合!我华夏国果然人才辈出!只是,哎……” 李月白见其面露愁容,心中疑惑,问道:“大人有何心事?” 方平道:“酋氐虽为外患强敌,只要军民同心,自有破敌之法,不足为虑,华夏真正的忧患在朝廷之内!那个薛亨!哼!”李月白心内一惊,便知方平所指何人,回道:“可是那薛忠秉之父薛亨?!” 方平低声说道:“正是此人,奸邪弄权,舞弄朝纲,此人深得陛下宠信,树大根深,老夫我平日看在眼里,是急在心里啊,却又无可奈何,哎!” 李月白道:“前日在下与薛公子酒宴上一叙,谁想他竟以杀人为乐,薛府内极尽奢侈豪华,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啊,那薛公子为人,心如蛇蝎,十分歹毒!” 方平道:“月白,这仇你早晚要报!” 李月白听罢惊疑不解,连忙问道:“报仇?!” 方平方知口误,急忙掩饰说道:“恕老夫失言,此为国仇,非私仇!” 窗外忽然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两人一时默然无语,又过了一会儿,方平问道:“月白啊,若殿试高中后有何打算?” “恕晚生不材,在下无心羁縻仕途,来京赴试求个功名,以了却家父的夙愿,然后回宁化完婚。”李月白答道。 方平摇头问道:“时下酋氐大兵压境,你不想报国杀敌吗?” 李月白叹道:“哎!有心杀贼却报国无门,来日能否中榜尚未可知,若不能为朝廷所用,何谈报国?” 方平笑道:“圣贤有言‘潜居抱道,以待其时。’读书人安心专研学问,修德开智,自有报国的机会。那些以万民福祉为重,心怀大爱的麒麟之才,上天怎会遗忘他们呢?当年虞华帝君联合六界,击败魔君混元,一统列国,遍封天下诸侯,赐姓万邦,而终有我华夏。你我当以虞华为榜样,以天下安危为重,怎可只顾儿女私情?国破家亡,如若国亡,何以为家?” 李月白心中一震,连连暗道“如若国亡,何以为家?”只觉此前日夜思念陈冰倩,忽视了国家社稷之责,不禁羞愧难当。 方平见他有所悔悟,孺子可教,笑道:“若此番你京师科考顺利,老夫定向圣上举荐。国难当头,内有奸人当道,正需你们这些年轻人奋发有为,重整朝纲,报效国家!” 李月白起身拜谢道:“承蒙恩公看重,在下深觉此前行为浅陋,日后愿听前辈教诲,为国尽忠!” 方平听罢很是开心,笑道:“嗯,不错,孺子可教也!你涉世未深,初来京师,与人相交,不可不防!这京城内王公贵戚遍地,上下耳目众多,平时可要多听少说。人心险于山川,别看他嘴上讲得比蜜还甜,趋炎附势,转身背后捅刀子,落井下石,比比皆是,老夫见多了,处处是刀枪剑戟!” “难道这些圣上不晓得吗?”李月白愤然道。 “知晓又如何,圣上心里清楚得很,世风已然如此,以薛亨为首的朝廷奸党树大根深,心腹党羽遍及朝野,把这些人都抓了,无须酋氐攻打我们,咱华夏自己就倒喽!圣上也是为难啊。” 李月白听后方知世事如此复杂险恶,远超乎自己所能预见。 “罢了,不谈这些了,老夫与你祖父为莫逆之交,今日能见到你,如见故人,日后有何事,随时找老夫,或许能助你!来,来,今儿个咱爷俩继续痛饮,一醉方休!” 李月白想起石三娘临终嘱托,问道:“敢问恩公可知京城有人叫做‘贾仁轩’的吗?” 方平眉头紧锁,想了半晌,摇头道:“京城上上下下,老夫认识的人不在少数,可从未听说有个叫‘贾仁轩’的,此人是公子何人?” 李月白只说贾仁轩为一故友,方平也不便细问,两人便继续闲聊痛饮,直至夤夜时分方罢。方平安排李月白于府中安歇,暂且不提。 51 法师大会 刑部遵照平武帝旨意彻查朱雯英遗失御赐玉佩宫绦一事,朱雯英招认数月前与诸位亲王们狩猎时不慎遗失,因惧怕家父责骂,便将此事隐瞒下来,除此外未发现有勾结酋氐的迹象与证据,刑部尚书王中保按照平武帝指示,只罚俸朱雯英一年,就此结案,不再为难朱家。至于那枚玉佩宫绦如何落入刺客手中,没有任何线索可查。平武帝推测定是有人嫉恨薛氏一门,想出嫁祸于人的毒计,至于狩猎那天究竟何人拿到了玉佩宫绦,成了无头悬案。 老法师来到长明宫后,太子如获至宝,饮食起居不离左右,法师摸透了太子性情,知他喜欢舞枪弄棒,便传授其格斗技巧,时不时展示些有趣的幻法,又讲了许多关于猰貐魔怪的奇闻轶事,太子夫妇听得连连称奇。当太子问及法师身世时,屠魔行者说只等数日后于法师大会上当众宣讲其出身来历。 太子恳请平武帝尽快举办华夏法师斗法大会,平武帝也想探知法师底细,即可准了太子所请,届时诸位亲王将官们将同聚长明宫,同观众法师斗法。平武帝盘算若老法师真能击破酋氐“穷穷”兵阵,日后便择机将皇位传与太子,帝位无疑是要传给其最为属意的太子的。 民间听闻太子请来一位法师,竟宣称能破了酋氐“穷穷”大军,京城内外会使巫术,懂些幻法奇术的,各门各派三教九流,一来皆不服气,二来想亲眼看看这法师到底有何本事,竟大言不惭能击破那千万“穷穷”组成的“枭穷”兵阵,纷纷自告奋勇跃跃欲试,申请参加法师大会。 薛忠秉接到太子请帖后,岂能错过抛头露面交接皇族的机会,大喜过望。法师大会当天,一大早便洗漱完毕,用过早餐,急匆匆与岳青等亲信侍卫,望东宫而去。 长明宫一改低调肃清气象,公卿拜谒盈门,车马如龙。詹士府太子詹士卫琰、少詹士权琦,府丞王大光于东宫正门崇明门外,恭迎诸位登门的宾客,热闹非凡。 太子与韦玹妃站于承恩殿高栏之上,意气风发,甚是喜悦。只见韦玹妃头戴九翚珠滴四凤冠,一身深青翟衣,端庄美艳,道是:“面敷丹霞粉,鸾凤双博鬓,柳眉含妒意,明眸心气高,美艳羞桃李,不怒自含威。” 屠魔行者跟随太子夫妇身后,行者故作庄重沉稳,神情难掩傲岸自得之态。 韦玹妃朗声笑道:“殿下,今日盛会,臣妾今儿真为夫君高兴,我们得此奇人,若能为父皇分忧解难,击溃酋氐,陛下定会传位与殿下,夫君登极,臣妾该是何等的荣耀,何等开心!那时臣妾对殿下别无所求,只一事要殿下答应臣妾!” 太子深情地看着她,只觉韦玹还似初见之时,明媚如花,虽有些娇蛮泼辣,可对己却始终一往深情,只觉其愈发可爱。 太子调笑道:“今个儿你倒有事求我了,宫中的事,哪样不是依着你呢,倒拿我这个傀儡殿下说笑啊!”韦玹娇嗔道:“殿下!臣妾是认真的,只望殿下疼爱臣妾一生一世,绝无他恋,臣妾便是死也无憾!”太子知她又来了疯癫气,安慰道:“爱妃呀,眼下酋氐来犯,夫君日夜忧思战事,哪有心思留意女色。得一人心足矣,爱妃永在我心!”太子指着心口说道。 韦玹妃知道太子说的都是真心话,她泪水盈盈,只觉今日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大殿之下早已宾客云集。 宾客中有亲王、武将、尤夷仲离两国使节及华夏闻名遐迩的诸多法师,听闻太子请来异人法师,号称神功盖世,能击破酋氐“穷穷”兵阵,无不好奇想一看究竟,更有争强好胜不服气的,借此机会与其一较高下。 薛忠秉初次见到太子,使出浑身解数,极尽逢迎谄媚之能事,百般吹捧太子贤能,连性情高傲的韦玹妃也喜欢上了薛忠秉的精明伶俐,太子对其更是欣赏有加,暗到果然没看错人,对其更加信赖倚重。 岳青跟随薛忠秉前来,十分欢喜,今日他可以亲睹老法师大显身手,大饱眼福。众宾客中有一女子,只见她上穿短袖锁子甲,下着绿色棉套裤,国字方脸,眉如墨画,睛如点漆,手持一柄如意柔绳枪,英姿勃勃,气势上丝毫不输男儿。她瞧见薛忠秉,眉头紧皱,怒目而视,恨不得一枪刺去,此人正是姝武侯朱雯英。今日她随两位亲王前来观阵,不想于此与薛忠秉相遇,不禁怒火攻心,恨不得将其一枪戳个透心凉。 薛忠秉余光将朱雯英一举一动看在心里,心想东宫之内她岂敢放肆,不屑一笑,跟在太子身后不停应承答话,全作无视。 太子夫妇及东宫属官引领众宾客走出承恩殿,行至宜春宫,宜春宫乃东宫宴请宾客之处,酒宴早已备好,宴会之上太子夫妇将屠魔行者引荐给众人,众人见其不过是位年过古稀,手拄铁仗,相貌丑陋古怪的老头,尤其他那长脸斜目的长相,都强忍着不笑出声来,不停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太子知道众人心里所想,低声与身旁的屠魔行者说道:“瞧瞧那些人,倒有些轻看的意思,宴会过后,好好显露身手,令其心悦诚服!” 屠魔行者成竹在胸,笑道:“请殿下放心,老朽定不负殿下垂青!” 薛忠秉摇着竹扇插言道:“燕雀群小,安知殿下的宏图伟愿,微臣前日与家父亲见法师神功,华夏若真有奇能异士,酋氐大军早当击灭,殿下怎会为此忧心?臣以为殿下受天命,得异人,将继有四海。英谋睿见岂是那些庸常之辈所能窥见?唯盼殿下宏图大展,待平定敌寇后,微臣甘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太子听罢大喜,暗道:“难怪皇亲贵戚中传言你薛忠秉贤达,这话可算为本王的知遇之言。来日继承帝位,此人善加考察后,若果为良材,定委以重任!” 太子笑道:“此前只能与爱卿书信往来,今日亲睹君颜,果然贤达聪(禁 明)慧,名不虚传,相见恨晚!爱卿有这般心意,本王岂能不铭记在心?此次请来法师,皆卿之功,他日击灭酋氐,本王自不会忘!望你日后忠靖勤勉,君臣同心,以成洪业!” 52 奇林秘苑 韦玹妃插言笑道:“你们男人整日关心军国大事,本宫可不懂这些,不过谁若忠于夫君,他便是本宫的座上宾,不然便是仇敌,本宫眼里可含不得一粒沙子!夫君看重的人,应是表里如的大贤之才,薛公子日后可千万别令夫君失望啊!” 太子妃这话把薛忠秉说得一激灵,忙躬身答道:“微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绝无贰心,天地可鉴!” 他嘴上这么说,直觉告诉他这韦玹妃聪明伶俐,绝非善茬,不像太子那般仁厚,不觉冷汗沾衣。 众人于宜春宫用过午膳后,便引领众人走出宜春宫,望北走入后方弘大殿,穿过弘大殿后门,呈现眼前的却是一派美景,但见云山翠微掩映,碧池亭台绵邈,一苑囿展示众人面前,无比壮阔恢弘。 林苑东侧为飞石峰,青峰之下翠竹满山,凝碧、栖云两宫殿依山而建。远远望去仿佛一仙子凌空擎举两宫殿,危而不危,可谓:“云融青筱翠欲滴,峰托两宫仙人居”。西面众峰连绵险峻,有一山唤作凌波峰,一瀑布自山上轰鸣而下,落入山麓下方唤作龙鳞渠的河中,此河为人工开凿而成,河水清澈幽蓝,自西向南再向东后望北流入烟波浩渺的凝碧池中。 飞瀑生成的水霰于空中形成团团云雾,飘浮空中,日光照射下形成一道彩虹横亘东西两峰之间,绝美如画。无数飞鸟空中振翅翱翔。飞瀑下方有一高台,高台之上矗立银汉、宿羽两座宫殿。更令人称奇的是,园囿内有一数十丈高阙台,阙台上端呈圆形,可容纳数百人,玉石雕栏环绕阙台边缘。高大的阙台由巨大方石逐级垒砌而成,高台四周有五座辅阙,犹如五朵花瓣环绕拱卫,那道彩虹恰好从高台上方穿越。 众人见此美景,无比心醉神怡,不禁点头称叹。众人脚下数丈宽玉石阶梯盘旋向下,向前方延伸至阙台下方。阶梯两侧每隔十余丈便矗立着一对高大威猛的石兽,形态各异,为麒麟虎豹熊罴等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魔兽。阶梯两侧由巨石与粗大铁条拼接垒砌而成,有数丈高,形成屏障,将阶梯通道与苑囿外侧的灌木丛林分隔开。 众人观之啧啧称奇。太子指着前方高耸入云的阙台说道:“各位卿家,此苑唤作‘万兽苑’,且随本王一同登上那‘五云阙’,今日各位同聚此地,切磋技艺,此等雄奇之地便是绝佳场地!法师你觉得此处如何啊?可否满意?哈哈。” 行者道:“承蒙殿下厚爱,老朽纵横行走列国,深入崇山峻岭,危峰险壑,急流深潭,整日与魔兽毒虫为伍,今儿个见这林苑如此气派,仿佛又回到猰貐丛林,令人豪气陡生!今日比拼,谁若输了,便从高台上跳下喂那狮虎猛兽,哈哈!老朽等着心急哩!” 说罢他将铁骨朵往地上一顿,响声如雷,地面震颤不已,众人相顾失色,此击如撼山岳,力道沉猛,膂力远超凡人。薛忠秉一旁窃喜,暗道:“看尔等还敢小看了异人法师?!” 众人心中无不称奇,方知小看了这老儿,暗想这老儿不好对付,与之相斗,怕是难以取胜,若是输了,也要输得体面,莫被人家耻笑!众人脸色大变,神情无不庄严肃穆。 太子笑道:“输了跳下高台倒不必,昔日丘孟尊者曾言,仁义治国,本王不以为然,经营天下岂能仅靠仁德?眼下酋氐虎狼之师,能以仁爱感化他们吗?!与虎狼人谈仁义,愚不可及,蠢不可及!本王誓要激励国民勇武善战之风,酋氐丑类,只能威服,岂能仁化!今日诸位爱卿放手比拼,若法师上人能闯过诸位这关,再考察其布军对战之法,然后西伐酋氐,屠灭西京,永除后患!” 众人听了无不鼓掌称是,太子与众人沿阶梯而下,走向五云阙。 众人于东宫宿卫陪护下向苑囿下方走去,刚走出百余丈远,通道两侧出现一对石雕凶兽,蟒首虎身龙爪蛇尾,侧生两翼,龙骧跃起,血口怒张,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似乎随时振翅而起。 众人见了无不称奇,太子笑道:“此兽乃上古魔君混元坐骑,唤作‘傲蛟’,魔君永归冥界后,它也一同消失。‘傲蛟’凶暴无比,可飞腾上天,能飞奔于地,走火潜水,会使各种幻法,为魔兽之王。” 众人面露质疑神色,不解太子何为于此竖立魔君坐骑石像。太子猜出众人的心思,说道:“国人当有‘傲蛟’的气概,面对万难,桀骜不屈,临战英猛无畏,对敌视死如归,如此方可横行天下,纵有万千酋氐又奈我何?此乃本王立其雕像之缘由!” 薛忠秉吹捧道:“殿下宏见,我华夏正需刚猛之气,若举国男子皆阴柔怯懦,如何能抵御酋氐猰貐这些虎狼之国?殿下这番言论,直叫人振聋发聩,聪哲圣武,可比虞华帝君,实为我华夏之大幸!” “哈哈,你瞧他这张嘴,就像抹了蜜似的,这话倒不像从你这等花样美男嘴里说来出的,不过话倒是在理!”韦玹妃揶揄笑道,只觉这话从薛忠秉嘴里说出来很滑稽。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微臣外柔内刚。所言皆为肺腑之语,所为尽是忠孝之行。微臣为‘龙虎决’尽心竭力,鞍前马后地忙碌,殿下知道的!” “爱卿言行甚合本王心意!骁龙苑‘龙虎决’你功不可没!本王不可无卿!”太子看着薛忠秉说道,眼神满含期许。 “微臣定不负殿下信赖,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不过,臣还有一小小疑问,请殿下赐教!”薛忠秉道。 “有何疑问尽管道来。” “臣好奇这‘傲蛟’凶兽与那‘穷穷’比,哪个更厉害些?”薛忠秉故意装傻问道,不过让太子继续高谈阔论一番,讨其欢心。 “哈哈,‘穷穷’虽凶猛,可与‘傲蛟’相比,如猫见老虎,羊遇饿狼。你想这‘傲蛟’可是魔君混元的坐骑啊,‘穷穷’不过是酋氐军兵的胯下之物!怎可相提并论,问d得好没见识!”太子笑道。 53 猛狮斗法 众人听了都跟着哄笑起来,嘲笑薛忠秉向来百般精明,今日竟问出这等傻话。 “连我这苍狞坐骑也望尘莫及呢!”老法师一旁说道。众人见识过法师铁骨朵震天撼地的一击,他那苍狞法力定然了得。众人听他如此夸赞“傲蛟”凶兽,无不心生惊惧,再次抬头仔细观瞧这“傲蛟”凶兽。 忽闻四周传来阵阵轰鸣声,青峰石壁间猛然射出一道道水柱,倾落下方河道内。水柱自石壁间石兽口中源源不断喷涌而出。众人行至“傲蛟”雕像下方,踩踏触发了脚下机关,暗藏危峰绝壁中的飞龙泉瞬间倾落,情景美轮美奂,可谓:“银河坠地喷珠玉,飞龙流涎生云烟。” 万兽苑内霎时飞霰蒸腾,清凉无比。众人跟随太子夫妇继续前行,甬道石墙之外林木茂密,不时传来各种兽吼之声。又走了一会儿,前方一阶梯显现,便是通往五云阙之路。 一阵腥风袭来,一阵狮吼虎啸声过后,石墙外猛然窜出十余条大虫狻猊,血口如盆,吼声如雷,试图闯入甬道石墙内,袭杀众人。众人见状个个面如土色,太子夫妇早知此处玄机,不以为意。 “殿下,这些狮虎可否打杀?”法师问道。 “这些大虫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只要法师喜欢!随您处置!”太子妃笑道。 “那就莫怪老朽手下无情啦,擒杀狮虎,这铁骨朵倒用不上!”法师说完将铁骨朵望头上一抛,那铁骨朵悬浮空中,寂然不动。法师向石墙边走去,石墙外得大虫们见法师走近,被其激怒,不停咆哮撕咬着石墙中的铁栅。 法师笑道:“殿下,这群畜生一定不是来自华夏北方。” 太子回道:“这些狮虎捕自华夏西南丛林,放养苑中观赏取乐,法师怎知其定非来自北方?” “老朽常居华夏西北山野,与猰貐魔邦交界,即便‘提头魔’遇见老夫,都逃之夭夭,何况这些蠢物!既然这些蠢物不知老夫厉害,今日便好好调教调教!” 众人听闻法师说起“提头魔”,无不色变。 “提头魔”生于猰貐尸比国丛林之中,无比残暴,即便百十人的军兵也难以招架。猰貐魔国总计有十二个邦国,尸比国位于魔国东面,与华夏相邻,中有御魔墙相隔,御魔墙为华夏于边界处筑起的高墙,绵延数千里,防卫魔族侵袭。 若魔族来犯,华夏羲和神玺会即刻绽射神光,御魔墙上的羲和神灯悉数亮起,形成御魔屏障,竺兰神族即刻得知消息,火速派兵支援。虞华归天后,魔族数次试图入侵华夏,皆被华夏竺兰联军击溃,华夏一直安然无恙。 提头魔华夏无人不知,乃猰貐魔国恶灵,其比起眼前这些狮虎猛兽来,不知要凶残可怕多少倍。 “法师上人,那您今儿个就于众人面前露两手,调教下这些大虫,好让大家见识下。日后有机会您再捉只‘提头魔’回来,也让我们开开眼,瞧瞧那活的‘提头魔’如何?”韦玹妃笑着说道,她满心好奇,期待法师展示身法。 “本王主持的‘龙虎决’若能有提头魔来助兴,人魔对战,砺炼军伍,岂不更妙?爱妃的提议很好!”太子连连点头赞同道。 法师道:“哈哈,这有何难?老朽绝不虚言!日后定捉只‘提头魔’与太子殿下助兴。这头蠢物,老夫不用任何法术,便将其制服!不知诸位可否两招内将此蠢物拿下?!” 法师指着身前正不停撕咬铁栅的一头雄狮。法师此言意在挑战众人。 “在下愿出手一试!”众人看去,说话的是位陪同尤夷使节的精灵武士。尤夷国人身材瘦弱矮小,看上去犹如孩童,男子不长胡须,肤色随昼夜而变,白天皮肤呈暗红色,夜间则散发出莹莹清光。男子瞳仁微红,女子瞳仁淡绿。尤夷人长发披肩,极善攀爬跳跃,灵巧如猿,擅使弓弩飞刀,气力比不得华夏人,但耐力超强,可长时间奔走,尤夷人大多以狩猎为生。 此人身穿一左衽翻领豹皮短衣,下穿绿色红边喇叭裤,看上去十分精悍。他讲的是尤夷精灵语,随行翻译告知众人其名字与意图,这位精灵武士名叫赞塔,尤夷语为“丛林苍鹰”之意,他表示接受法师挑战,准备驯服猛狮。 赞塔来到石墙铁栅边,法师站于一旁笑而不语,神情诡秘。 赞塔猛然一声厉喝,双臂扬起,两道绿色雷霆迸射,望那头狮子打去。赞塔将袖中两枚索魂碧玲珑击出,直取身前这头猛狮。 今日众人所携武器皆已事先申报,这对锁魂珠也在申报之列,众人并不为怪。这对珠子由奇石制成,通身晶莹剔透,坚如金铁,可凭意念驱使,此物唯尤夷国中少数贵族与高级武士才有资格拥有,武士们平日将其藏于衣袖,用来防身与袭杀对手。 众人见状齐声惊呼,料定那头狮子非死即伤。 岂料索魂珠飞出刹那,那头狮子猛一低头,顺势躲过碧玲珑雷霆一击。赞塔大惊,众人无不深感蹊跷,赞塔凭意念将飞出的碧玲珑急速收回,那对宝石飞腾空中,接着悬停片刻,稳稳飞回赞塔手中。 赞塔惭怒交加,身旁的尤夷使臣达索暗自焦急,若不能两招内击杀大虫,被法师嘲笑,有损尤夷尊严,为华夏人耻笑,回去如何向国主交待? 法师神情自若,仿佛胜券在握,只作壁上观,众人则提颈悬心,且看赞塔接下来如何出招。 赞塔只道一时大意轻敌,让这畜生碰巧躲过一击,更不敢怠慢,凝神运气,锁魂珠于掌中极速盘旋,化作两道交缠的绿色弧光,飞出掌心,电光一道,望狮头打去。那头狮子犹如神灵附体,身子猛地就地一滚,再次躲过锁魂珠一击,起身站起,眯起狮眼,不停得意咆哮着,好像在嘲笑。 众人大惊,唯有法师神色不变,笑看众人。人们议论纷纷,都说狮子有神灵护佑。赞塔收回碧玲珑,无比懊恼,他用这对碧玲珑猎杀了无数丛林猛兽,今日两次出击失手,实在太过诡异!他懊丧地瞄了老法师一眼,目光满是怀疑。 54 苍狞附体 法师摇头一笑,示意这一切与己无关。赞塔正待再次出手,法师提醒道:“阁下两招全部使完,输了便是输了,不可反悔!” 赞塔只觉事出诡异,可又没有凭证,只好灰溜溜收起双珠,黯然退下。达索满脸失望,不住叹气。太子夫妇见尤夷武士失手,心里暗自叫好。 “小女愿一试!”话音未落,一女子昂首出列,此人正是巾帼女将朱雯英,她英姿飒爽,持一柄长枪,金光灿灿,碧色枪缨随风飘动,眸色沉毅,尽显英锐之气,内行武士一眼便看出其当为万里挑一的高人。 法师笑道:“不错,有点样子!可别忘了两招之内,若能伤了这畜生就算你赢!” 朱雯英没有言语,见这头狮子竟躲过赞塔两次击杀,有如神助。她不甘示弱,倒要看看这畜生如何应对她手中的长枪。 朱雯英步履轻盈,走向石墙,身姿犹如一湾碧塘中凌波微步的蜻蜓,又似春雨中往来穿梭的飞燕,如云端奔走,飘逸轻灵。待靠近石墙铁栅,凌空一跃,身子盘旋向上,柔绳枪金光一闪,猛然刺出。 只听“着”一声娇呵,长枪直刺猛狮咽喉,枪尖距离狮口约一尺远,长枪如灵蛇,枪头骤然弹起,改变方向,扎向猛狮血口。若这头大虫被击中,一枪便刺穿狮口,必丧命无疑。众人不由地齐声喝彩惊呼! 华夏谁人不知朱雯英神枪无敌,凭此身居禁军副统领之职,每有皇家狩猎演兵之事,必在受邀之列,可见其身法十分了得。 朱雯英一出手,把站在一旁的岳青看得目瞪口呆,暗自赞叹不已,他忽觉心口一热,一阵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他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思,不知怎地竟喜欢上了朱雯英,不觉羞得满脸通红。 岂料就在枪尖刺出的霎那,那狮子早知朱雯英的出招,顺势作个“望仙揖拜”姿势,双腿后蹲,两前爪向前猛扑托起,将刺来的长枪向上挡了出去,枪尖擦着狮鼻划过!众人齐声惊呼,此为神兽! 太子万分惊讶道:“不想我苑中竟有这等神兽,竟能躲过落英神枪的一击!” 朱雯英急将长枪收回,羞得满脸通红。莫说一头狮子,纵然身法超人的武士,能躲过她长枪一击的,屈指可数。她临敌对战,雷霆电扫,几乎枪枪毙命。今日却意外失手,登时羞得无地自容。众人面前出丑,奇耻大辱,怎肯就此罢手?! 薛忠秉一脸鄙夷之色,象是在说:“难怪连皇上给的玉佩宫绦都弄丢了,你这本事,不过平日虚张声势罢了,连个畜生都能羞辱你!” 法师语带嘲讽之意,提醒她道:“阁下记住,两招内!若不能得手,你可拜这孽畜为师,再好好练练!” 朱雯英性烈如火,岂能受辱,她一声娇呼,使出最为奇险的一招“落月弯弓”,柔绳枪弯如满月,好似游龙,急射弹出,杀向铁栅外的雄狮。此招奇在长枪刺出后,有如灵蛇,枪头随时变向,对手极难判断最终击杀方位,身法高强的武士都难以招架,更别提眼前这头大虫了。 眼看枪锋侧转刺向狮眼,那头狮子却一动不动,待枪锋侧向袭来时,它猛转狮头,将长枪一口牢牢咬住,死不松口。 众人深信这头猛狮是灵异神兽,刚才它那一托一咬,看似不经意却十分精妙,将朱雯英的杀招一一化解! 薛忠秉揶揄道:“这畜生十分了得,堪为人师!” 朱雯英脸色铁青,既羞且怒,知薛忠秉语带双关,一时惭怒交加,长枪已被狮子死死咬住,一时无法抽回。 余下武师自知身法不在朱雯英之上,生怕出丑,谁敢妄动?众人你看着我,我瞅着你,场面十分尴尬。岳青很想一试,被薛忠秉断然阻止了。他怕岳青失手,面子难看,再则挑战法师便是和自己过不去。 太子出来解围道:“既然姝武侯都不能两招治服这畜生,只好请法师出手啦。”太子妃连忙提醒道:“如此灵异猛兽,法师千万别伤了它的性命,日后园中观赏倒也有趣!” 众人岂知法师将铁骨朵中的苍狞精魄放出,附于那头狮子身上,他暗自施法,方有连败两位强手一幕,唬得众人以为这大虫是头神兽。朱雯英羞得满脸绯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松脱手中长枪讪讪退下。 法师将苍狞精魄唤回,苍狞精魄重回铁骨朵中。狮子意识随即恢复,吐出口中长枪,咆哮着继续撕咬铁栅。法师缓缓靠近那头狮子,将长枪抽入手中,环顾众人笑道:“不过一头畜生而已,竟也难倒了各位,难怪酋氐‘穷穷’军阵气焰如此嚣张,咱华夏朝中无人啊!”说完将长枪抛还朱雯英。 “听法师的意思,您两招内即可制服这畜生?那便让我等开开眼!”说话的却是一英俊王爷,语气很轻却字字藏锋,此人正是靖忠王司马仁,他见法师如此目中无人,一时不忿,出语相讥。 法师扫了他一眼,神色不屑,笑道:“老朽不用任何兵器,可徒手驯服这畜生?!” 韦玹妃语带讥讽,笑道:“你大哥梦遇神人相助,方有机缘一会法师上人,合当我华夏冥冥中有神明相助,这是造化,也是你大哥的福气!命里有时便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四皇子听罢默然无语。 太子说道:“本王有何福气,我倒羡慕兄弟姐妹们,没有国事政务缠身,自由快意!闲话少说吧,请法师一展身手!” 老法师转过身,向铁栅走去。众人见他赤手空拳,且有铁栅相隔,如何能将铁栅外的狮子制服?无人相信,只当他吹牛皮。 法师走近铁栅,身子贴近狮子,同时挽起左袖,露出手臂,在狮子面前晃了又晃,狮子显然被的他挑衅举动激怒,死命啃咬铁栅,恨不能立即将法师撕成碎片。法师猛将手伸出铁栅,只等狮子张口咬下,众人惊呼,此举太过疯狂,以手臂为饵,这是何等险招,他要做什么?! 55 阙台比艺 这头狮子数日未曾进食,见法师将手臂伸入铁栅,张开血盆大口,望其胳臂猛咬,众人大惊,只道法师凶多吉少!岂料狮子不停嘶吼挣扎,法师却安然无恙。 众人仔细一看,法师已将猛狮两颗锋牙死死握住,狮口被牢牢钳住,这头狮子拼命向后拖拽,试图挣脱,却不能挪动半步,老法师则牢牢站定。众人见状,惊为天人,无不叹服法师出手极快,远超凡众,且力大无穷,竟单手将猛狮尖牙死死攥住。 法师淡然一笑道:“此为第一招!”这头狮子见无法向后退却,正待以前爪抓向铁栅内的老法师,老法师早已猜到狮子意图,未等其前爪扑出,法师接着一声厉喝道:“来!”便将狮头猛地拖向铁栅内侧,狮头紧贴着铁栅,这畜生前爪无法使出,只好拼命向后猛拽。法师大喝一声:“去!”手掌望狮子顶门猛地拍去。 一声闷响过后,雄狮颓然倒下,当场毙命。法师笑道:“此为第二招!”众人还未看个究竟,这头雄狮便被法师隔着铁栅打死!众人深觉不可思议,常人如何能赤手空拳在两招之内隔着铁栅将雄狮打死?!人人呆若木鸡,过了好久,全场掌声雷动,无不叹服。 众人走近铁栅,仔细查看那头倒毙的雄狮,只见狮头脑门上有处手掌状塌陷,狮头已被法师一掌拍碎,活活打死! 法师看着太子妃尴尬说道:“还请娘娘恕老朽失手打杀了这畜生,不想它如此不禁打哩!”老法师故意打死这头狮子,以免众人识破他暗中做的手脚。 太子妃无奈摇头,只道可惜。 老法师得意笑道:“打杀一头畜生,本不算什么,若诸位没有异议,今日比拼身手老朽便胜了,不知太子殿下与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中有一老者道:“适才我等已见过法师身手,法师两招隔着铁栅将大虫制服,我等自知望尘莫及,不过仅与这无知畜生相斗定胜负,难免有些偏颇,今日众人中有不少道法高超的法师,若尚未开始斗法,便论输赢,还为时尚早,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此人为华夏大名鼎鼎的术士乌里奇,他声如洪钟,身穿褐色葛布袍,头戴四方巾,面堂黑红,粗眉环眼,背后斜插着两柄黑色短铁枪,看上去像个粗憨庄稼汉。乌里奇见两位顶级武士都没制服大虫,暗自怀疑法师动了手脚,可又没发现其蛛丝马迹,心中不服,欲与其比拼法术,一决高下。 老法师看了一眼太子,躬身行礼道:“请太子殿下定夺。” 太子看着身旁的韦玹妃,并未开口言语。太子妃会意,说道:“各位卿家,今儿个大家共聚此地,又不是拼个你死我活的,只为切磋技艺,交朋会友。此时酋氐寇边,大家当同心协力,共克时艰,什么你强我弱,你高我低的这等心思实在要不得。这大好景致众人还未尽兴,前方五云阙尚未登上去观赏,太子殿下安排好大家一同于五云阙同台切磋,这头狮子嘛,就算给各位热身了。这位长者说得有理,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想法与乌里奇暗合,纷纷表示赞同。老法师明白太子夫妇用意,阙台与诸位好手比武斗法,大显身手,立威扬名后,方可成为太子得力助手。 法师见众意难违,笑道:“娘娘所言极是,老朽悉听尊便。” 太子道:“本王提醒各位,一会儿云阙台上比试,点到为止,万不可出重手伤了彼此性命!”众人听罢齐声称诺,跟随太子夫妇沿玉石阶梯向前方云阙台走去。 众人沿阶梯攀爬,身边微风阵阵,云生耳畔,脚下飞鸟翱翔,众峰环绕周身,如临竺兰神界幻境,令人顿生英猛浩然之气。 有诗云:青冥白云合,猛气荡胸襟。群英咸聚此,睥睨瞰红尘。岂料邪魅狂,欺蒙赤子心。福祸两相倚,天机自难寻。灵魔称王侯,涂炭世间人。阙台横戾气,四海乱纷纷。烽火连天际,尸骸似云屯。流血盈荒野,难餍饕餮心。孰能挽狂澜?玄干神盾军。镇暴诛邪魔,起落几浮沉。精诚动天地,拨乱定乾坤。 众人登上阙台,阙台顶部十分开阔,周围有石亭环绕,正中为一圆形场地,平日太子妃夫妇常于此处摆设酒宴,欣赏歌舞。站于高台之上,环首四顾,但见天高地遥,青峰错落,白云长虹掩映,好一个仙人居所! 亭中侍女们侍立,美酒佳酿各类瓜果早已摆满桌案。众人落座后,太子走入阙台中心高声说道:“诸位卿家,今日同聚五云阙,机缘难得!诸位此行一来是为一睹法师神功,再则为同台切磋技艺,本王安排今日对决分为武对与术对!武对便是凭身法武功相斗,比得不过是刀枪棍棒拳脚。术对便是比拼各种幻法,若是武功幻法都会使的,与法师上人比拼时不限。本王再重申一遍,技艺切磋,万不可伤人性命,否则本王将追究其责,不知各位听清楚没有?!” 众人听罢无不称诺。 老法师笑道:“各位尽管使出全力,老朽自会手下留情!” “口气好大,胜负尚未可知!”东陵王司马略见法师太过自信,全然不将众人人放在眼里,十分反感,出语反驳道。 “阙台斗法,结果如何尚未可知,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行胜于言,少说多做,法师您应当明白这个道理。”四皇子司马仁说道,他侃侃而谈,所言在理,刺耳锥心。 老法师瞟了司马仁一眼,尴尬一笑,见他一身书生气,出语相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空有一张利嘴!阁下何人?!” 司马仁面有愠色,并不理睬,太子忙解围道:“他是本王四弟,靖忠王司马仁,年轻人难免气盛,言语有冒犯处,还望法师上人多加海涵。”法师虽心内恚恨,却不好当众发作,强装笑意,不再言语。 56 壮士受辱 薛忠秉心头一震,猛想起老父薛亨与他谈起四皇子举止相貌出众,气度非同寻常一事来,便留心打量起司马仁,见其果然仪容俊美,平生所见之人中唯有白衣书生李月白能与其相比,只是那李月白锋芒太露,太过率直,令人芒棘在背。 眼前这位四皇子,沉稳坚毅,举止谦恭有礼,双眸深邃难测,似乎有一丝忧郁神色。薛忠秉暗叹:“太子看起来勇武有余,气度沉稳却难比此人,难怪父亲和我谈及他!今日要寻机结识下,日后仕途若要青云直上,须两边下注才行,不可顾此失彼!嗯,还是父亲老辣啊! 太子接着说道:“大家先于亭中小憩,欣赏歌舞,待安排完比试次序,再领教各位身手。传我令,奏《天回地转万物并生贞和曲》。” 阙台四角各有一宫女,手持红色令旗,向阙台下方不停挥舞着。一班舞女鱼贯走入阙台,手拿各色乐器,走入中央,弹奏起来,四周石亭围绕阙台缓缓转动起来,下方传来阵阵象啸之声,阙台下方十余头长毛巨象被兵丁们驱赶着,牵着粗重缰绳沿阙台底座绕行,将其旋动。众舞女衣袂翩翩随乐曲起舞,如惊鸿展翅,飘若飞仙。 众人坐于亭中,极目四望,但见天回地转,青峰飞瀑回旋转动,天地方圆,云野苍茫,一览众山之小,令人不禁心生与天地同寿、共日月争辉的豪情来,浑然忘却世俗心机,横生纵揽八荒的万丈豪情。高台之上歌女们齐声唱道: “骋云霓,结玄云,瞩天地之浩渺,叹人世无常于须臾兮。驾飞龙,被华服,观八极之宏阔,慨万物兴衰裔裔兮。左苍螭,右熊罴,陟高台乘泠风,览众峰之屴崱兮。采兰惠,撷芳芷,聆飞泉之砰磕,穆穆肃肃仿佛为仙兮。地幽幽无垠,天冥冥无极,日出入安有穷?精魄何神明所赐兮?……”歌词为赞叹云阙台上旋观万兽苑雄奇美景之意。 词曲唱罢,阙台停止旋动,太子将拟好的对决名单交给身旁小太监,示意舞女们退下。小太监手捧文书高声宣读道:“华夏鸿运绵绵不绝,虽屡遭酋氐猰貐寇边,幸赖上苍不弃,皆化险为安。今西方丑类酋氐仗‘穷穷’军阵,大举进犯,耀武扬威,觊觎羲和神器。当此之时,上自王公下及匹夫,无不攘袂拔剑挺身而出,奋不顾身以赴国难,无奈精兵悍卒不能扼‘穷穷’之威,鏖斗不息,血流赤地,白骨遍野,于事无补,和州门户势若累卵。安危存亡之际,本王食不甘味,寝不能寐,常恨不能亲身破灭敌军以报效国家,终日郁郁寡欢。然精诚所至,感彻天地,神明梦中昭示本王,降赐灵符,因缘际会,寻得异人。今日云阙大会,华夏精勇忠义之士,奇术异能之人咸聚于此,切磋技艺,唯望诸位志存高远,忘却一己恩仇得失,精诚一致,勇武善战,戮力西征,屠灭酋氐,开万世太平。今本王令武对为先,术对随后,武对率先出列者:忠义候飞熊勇士杨萧!” 小太监喊罢,早有一长须大汉,狼腰虎背,豹头圆眼,健步如飞,应声走下亭子,步入由东宫宿卫军士环列侍立的场地中心,一士兵将一柄红缨鬼头大砍刀捧来,大刀足有数十斤沉,刀背厚重,锋刃精芒四射,寒意逼人。 杨萧接过大刀,步履轻盈,走进高台。老法师已站于台心,好象全没看见眼前这壮汉,不停摆弄着苍狞铁骨朵。众人屏息凝视,欲睹一场激烈厮杀。 杨萧拱手施礼道:“在下乃随驾壮士飞熊卫杨萧,适才亲见法师徒手制服猛狮,钦佩不已,今日有幸一会……”屠魔行者不耐烦打断道:“客套就免了吧,你是谁老朽不在意,我倒要问你,你是要我用这铁骨朵还是不用呢?” 杨萧笑道:“难道法师用不用这铁骨朵皆有把握取胜?你可知在下乃当今圣上第一贴身侍卫,这刀使起来可不会顾及你的赤手空拳!”法师笑道:“我是说,今日比试,不伤彼此性命,点到为止。老朽若用这铁骨朵,揍你会疼些,比试很快结束。如若不用这铁骨朵,疼得会轻一点,但要多揍你几下,你可想好了啊!” 众人哈哈大笑,只道屠魔行者说话轻狂可笑。杨萧虽知老法师身手了得,但其赤手空拳与手中的鬼头大刀对决,不信他能占了上风。笑道:“在下怕疼,还望能与法师多过几招。”“那好,老朽就不用这铁杖了!”老法师将铁骨朵抛掷一旁,铁骨朵悬浮空中,旋动起来。 杨萧听他口出狂言,心生恼怒,拱手道:“既然法师如此自信,在下也无须畏手畏脚,若有失手处,还请多多包涵!”杨萧见法师太过狂妄,决心痛下狠手,与其一较高下,太子虽叮嘱不可出手伤了对手性命,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真若一刀砍了这狂徒,众人也无话可说,只当自己失手所致,想罢一声长啸,提举大刀,一招“鲲鹏扶摇”,欺身近前,望法师头肩处,纵劈下来。 法师全作无视,如如不动。赵萧纵劈这刀实为虚招,钢刀携着劲风,贴近法师身子时,忽地变招为“猛龙归穴”,向法师胸腹顺势斜刺下来。此招变换迅疾,令人猝不及防。 法师好似通身长眼,早已猜到赵萧手段,并不闪避这纵劈的一刀,眼见刀锋刺向右下腹,身子猛然一抖,如鬼魅附体,淡然转身躲过长刀斜刺,若稍有迟疑,必落个腹破肠出的下场,众人看得心惊肉跳,直为法师捏汗,见行者躲过夺命一刺,无不叹服。 却听“啪”一声清脆掌掴声,原来赵萧变招后,只道老法师定将跃身后退,万没料到法师身法奇快,两人侧向贴身擦过,赵箫忽觉眼前一道光影闪过,一声脆响,结结实实挨了法师一记耳光,脸上一阵火辣疼痛,血红色掌印赫然可见。 57 群雄登场 赵萧脸上挨了一记耳光,顿时羞愧难当,暗道:“法师先前一掌击毙猛狮,适才若不是他手下留情,定被他打得脑浆崩裂,早已丧命,难怪他这般傲慢。” 他立时没了锐气,心中暗自认输。众人忽听一清脆掌击声,之后瞧见赵萧面颊红肿,方知法师给了他一巴掌。 赵萧只为尊严而战,众目睽睽之下须死战到底,何况他乃御前带刀侍卫,不然被人耻笑,甚至会被皇帝怪罪下来,想罢把心一横,挥舞鬼头大刀,再次向法师砍去。 法师赤手空拳,只等赵箫出招,显然承让对手。赵萧将鬼头大刀舞得如风似电,法师却总在其刀峰即将砍中时,轻松闪避,有惊无险,如神魔附体,将赵萧杀招化解于无形,赵箫的进攻犹如长刀劈海,铁拳击空,始终不能伤及法师一丝一毫。赵箫反倒时不时被法师寻得空挡扇耳光。 众人看得明白,怕是再来几个赵箫围攻法师,也无济于事,众人不时爆发出阵阵哄笑。老法师扇耳光时并不用力,只为羞辱他,交手十余回合,赵萧脸上满是红掌印,整张脸红肿不堪,既狼狈又可笑。 赵箫渐觉头晕目眩,昏昏沉沉,身姿步伐变得踉踉跄跄,好像喝醉了酒,老法师采取老鹰戏小鸡的手法,来来回回打了他数十个耳光,最后见他已无招架之力,最后一回交手,法师稍稍加点气力,一记大耳瓜子结结实实抽在赵箫脸上。 老法师拍手笑道:“嗳!倒!倒!倒下便是!”赵萧拼尽全力试图再次举刀,砍向法师,忽地眼前一黑,“咣当”一声,长刀落地,重重摔倒于地。 众人无不叹服法师的身法,赵萧乃亲军侍卫头领,刀法武艺自然了得,可其与赤手空拳的法师比拼,就像个孩童,毫无招架之力,坐视羞辱。众人方知老法师刻意不使铁骨朵,实为手下留情,否则赵箫怕是一招也接不住! 薛忠秉生见法师身法果真了得,大喜过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很是得意,不停摇动竹扇,寻思法师获胜后,该如何向太子邀功。其他众好手观看这场对决后也心知肚明,若与法师单挑,几无胜算。 太子令宿卫将赵萧抬下去,法师立于阙台垓心,只等下一位武士应战。太监连呼数声,请轻车都尉张虓虎登场,却不见有人回应。众人见状,议论纷纷,不知这张虓虎搞何名堂。又过了一会,一名侍卫来到太子跟前,与其低声耳语数句。 太子听后勃然大怒:“放肆!岂有临战对决,畏敌退缩的!?今日死也要死在阙台上!本王岂能容此等懦弱胆小之徒?来人啊,给我拿……” 太子妃笑道:“卿家息怒,刚才这阵势臣妾看得清清楚楚,以法师的本领,这些人中怕是无人能敌!法师既然如此了得,殿下果真有神明相助,高兴还来不及,何必动怒?臣妾看那张虓虎绝非畏敌,而是很有自知之明,否则白白被法师羞辱,怕是有损咱华夏颜面!” 太子觉得韦玹妃此言有理,可一时怒气难消,阴沉着脸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太子妃道:“你说放弃比试吧,倒让人忒小看咱华夏了,传到父皇耳朵里,也不好听啊。恩……” “恕臣斗胆,微臣倒有一两全齐美的法子,不知太子殿下与娘娘意下如何?”坐在太子夫妇身旁的薛忠秉插言道。 “喔?爱卿有何高见?快与本王说来。”太子急切问道。 “微臣斗胆直言,法师神功盖世,远超众人,以臣之见不如选几个高人一同登台比试,同会法师,微臣也与法师说说,既然单挑无人能胜了他,几名好手同会他时,大家只管斗得精彩好看即可,无须分出什么高下上下。如此一来,无论对于朝廷、殿下还是法师与众好手,皆有颜面,这便叫做斗而不破,不知殿下娘娘以为如何?” “妙!妙极!人人都说你薛忠秉是智多星,今个真让本王领教了。不错,就按爱卿的意思办!”太子称赞道。 “微臣愚钝,岂能与殿下英明圣武相比!微臣不过耍点小聪明罢了,殿下您统御全局,举办阙台大会才是睿智之举,微臣唯殿下马首是瞻,竭力配合!”薛忠秉故作谦卑回道。 “人人都说你办事周全,善体察人意,看来本宫啊以后要少不了麻烦你啦!”太子妃也很赞同他这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由感慨道。 “承蒙娘娘错爱,微臣这便和法师说去!”薛忠秉笑道。 薛忠秉起身走至老法师身边,与其耳语交谈一番,法师听罢连连微笑点头,十分赞同他的建议。 太子见状起身说道:“适才法师与飞熊卫一战,算是领教了法师的不世神功,本王以为,可选勇士六人,同台登场与法师一同切磋如何?” 众人深知单挑法师无望取胜,若对决不胜,只能坐等羞辱,个个心内懊恼。听太子改了比试规则,多人同台与法师对战,或许还有取胜的机会,即便输了,也不算难看,纷纷表示赞同。老法师对薛忠秉的建议深以为然,决定不再羞辱对手,给太子留足面子,将接下来的对决变成一场表演,只管精彩好看。法师挥挥手,将悬浮空中的铁骨朵收回,做好迎战准备。 太子钦点六位勇士出场,这六人分别为姝武侯朱雯英、轻车都尉张虓虎、薛忠秉贴身侍卫岳青、尤夷武士赞塔、骁骑尉付明友、羽林左卫中郎将范闿,六人所持兵刃分别为如意柔绳枪、索命骷髅锤、玄铁偃月陌刀、碧玲珑、平天八棱锏、斩魔凤头斧。 六人步入阙台,个个气度非凡,骁勇出众。张虓虎身高八尺,壮硕魁伟,面堂红紫,腰缠骷髅锤,如天神降临;付明友尖脸小眼,身材清瘦细长,双手持锏,轻灵如猿;范闿粗矮敦实,身上肌肉虬结似铁,手提两柄利斧,每行一步,犹如铁塔,厚重沉稳,气势夺人。 58 英雄救美 六人将法师围于垓心,暗自决心击败法师。六人盘算若齐心协力,即便老法师身手再强,也可法师分庭抗礼。尤其那岳青,早已按捺不住,心里痒得很,能与法师过招,机会难得! 法师显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笑道:“老夫以武会友,定会手下留情,尔等可全力出击,若老夫技艺不佳,受了重伤,或丢了性命,自认倒霉!一同放马来吧!哈哈!” 六人听了只觉其狂妄自大,心中不忿。朱雯英性烈如火,厉声叱骂道:“老头儿,你休得猖狂,小看我华夏无人吗?!看枪!” 朱雯英纵身向前,绿光一闪,枪头直取法师咽喉,众人齐声惊呼。眼见枪锋近前,法师身姿悠然向后侧转,将手中铁骨朵向外轻轻一推,铁枪擦着铁骨朵,携带劲风掠过。人们又一阵惊呼,赞叹法师应对极快,身法动作无比精当,且自在随心,收放自如。 朱雯英大惊,与其交手的高手不计其数,如此接招的倒是头遭遇见。朱雯英长枪刺出的瞬间,岳青猛地自法师背后凌空跃起,陌刀一挥,纵劈而下,刀锋于日光下耀耀灼目,刀光如一帘白幕,雷霆砍向法师。 岳青手中陌刀十分厚重,威力虽比不得步兵军阵所使的长柄陌刀,能砍碎人马,如城墙般向前推进。然而此刀制作工艺取法长陌刀,为岳青量身打造,且其臂力惊人,这一刀别说砍在常人身上,换做石狮子,也要削去半个头来!岳青性情粗悍,心思却细密谨慎,临战时常一招绝杀,尚无败绩,因此深得薛忠秉宠信。 众人哪料岳青突然身后发难,刀如电掣。老法师好似脑后长眼,朱雯英长枪尚未完全刺出,法师已将铁骨朵置于身后,只听“当”一声暴响,陌刀结结实实砍在铁骨朵上,岳青手臂一阵酸麻,大刀几乎脱手,这一刀如同砍中山岳,一股无形大力排山倒般弹回。岳青身子顺势向后翻滚,使出千斤坠之法,化解了反弹巨力,踉跄落地。 岳青惊得一身冷汗,暗骂:“娘的!好险,这死老鬼咋忒大力气!”法师仍如如站定。 朱雯英已将长枪抽回,正待再次出招,忽听一声厉呵:“呔!老……头……儿,哪里……跑,看……珠!”尤夷武士赞塔一声断呵,两颗碧玲珑如绿色闪电,呼啸袭来,分别打向法师头脚,张虓虎、付明友、范闿也各自挥舞着骷髅锤、八棱锏、凤头大斧排山倒海般杀来! 老法师见六人一起出手,抡起铁骨朵,上下挥旋,挡开碧玲珑,之后身子一抖,浑身骨节咔咔作响,瞳仁变得暗红,使起玄阴三魄功法,意念一分为三,身法变得无比迅捷,与六人斗作一团。 薛忠秉事前已告诫法师不可伤人性命,只能打平,免得太子难堪,法师依计而行,仅仅使出一半功力,只迎挡招架,出招进攻时,故意放慢速度,给对手拆招机会。 七人霎时战作一团,正是:“长枪耀耀,陌刀闪闪。长枪耀耀,化作绿光道道舞;陌刀闪闪,横砍纵劈鬼神惊。碧玲珑,霹雳流星。骷髅锤,奔逸如风。八棱铁锏上下飞,斩魔巨斧左右擎。长枪刺罢狂刀落,铁杖格挡忙不停。这个奔走如猛龙,那厢腾跃赛猿灵。一方不肯服输勇斗狠,一边只身游戏送人情。刀斧交加,枪锤乒乒。玄阴三魄,躲闪腾挪似魅精。骁腾六将,你方战罢我出手。兵铁雷鸣,力拔山岳显神英。你来我往,光影缭乱难分明。直斗得天昏地暗阙台颤,铁杖挥运劲成风。玄阴三魄显奇功,应接闪避如神灵。” 不觉七人已大战两百多回合,六位骁将不知法师故意成全他们,并不痛下杀手,只拆解他们的出招,众人瞧出法师身法出神入化,不论六人如何出招,法师都能精准拆招,往往眼见被对手击杀,却又鬼使神差般将危机化解于无形。 众人惊叫连连,只道这场大战畅快淋漓,直呼过瘾。太子妃夫妇与薛忠秉虽心知肚明,只因这场对决实在太过精彩,不禁忘情赞叹。 又斗了一阵,仍不分胜负。太子妃见斗得久了,不免倦怠,提醒太子道:“殿下,依臣妾看,若再打下去,怕是众人体力难支,易出岔子,不如就此作罢,臣妾期待那法术比拼,那才新奇有趣!” 太子传令武对结束。 传令宫女令旗一挥,传令武对结束。场内一人却仍未收手,此人为轻车都尉张虓虎,他性情颟顸,两耳有疾,听觉不佳,人称“背耳虎”。张虓虎全神投入对战,忽见老法师收起手中兵刃,改为守势,全没注意其他人都收起兵刃,只道机不可失,抛出骷髅锤望法师头上击去。 法师身旁站着朱雯英,知是骷髅锤袭来,以他的身法挡开骷髅锤,易如反掌,然而朱雯英此前出言不逊,加之司马仁也冷嘲热讽,老法师心中怀恨,憋着一股怨气,决计借机报复,还以颜色,且无人能怪罪到他头上! 骷髅锤打来,他假作仓皇闪躲,身子望旁一闪,朱雯英因视线阻挡,瞧不见极速飞来的铁锤。法师算计铁锤必击中朱雯英,当即打个脑浆迸裂,必死无疑,以泄他心头之恨。 眼见朱雯英命悬一线,忽地一身影蹿出,玄铁大刀一闪,“乓”一声爆响,岳青以手中陌刀挡住骷髅锤夺命一击。岳青暗自喜欢上朱雯英,众人对战时暗自护着她。岳青反应着实迅捷,不愧为万里挑一之士,他见张虓虎铁锤打向法师,法师闪避刹那,料定朱雯英危险,挺身而出,以陌刀挡住铁锤致命一击 骷髅锤力道沉猛,事出仓促,铁锤猛地反弹后掠过岳青脸颊,击中右肩。众人惊呼,岳青肩上一片殷红,皮肉翻出,鲜血直流。 薛忠秉生怕岳青有何闪失,忙站起身来,大声问到:“岳贤弟可无大碍?!” 59 尼兰法师 岳青一副无谓的样子,笑道:“多谢大人关怀,咱家吉人天相,没伤到筋骨,不碍事!这他娘的破锤乱砸!哈哈!” 岳青瞄了法师一眼,暗道:“这贼娘养的,真够阴毒!”嘴上却道:“他娘的张虓虎,愣头愣脑全没个轻重!不看在你有耳疾的份上,定恳请太子剁了你的毛手!不过俺方才出刀,火候稍差,也不能全怪你,算了!” 张虓虎心中惶恐,倘若误杀了朱雯英,圣上定要降罪于他!他全然不知法师暗中做了手脚,而岳青宽宏大量,并未责怪他,因而很是敬佩,便收起铁锤,躬身拜谢岳青道:“谢过岳青兄弟,在下日后登门谢罪!还请太子殿下责罚在下过失!” 太子厌烦地看了一眼张虓虎,知其有耳疾,猜他定是他没听清休战命令,既然岳青伤势并无大碍,再追究其罪责也无甚意义,便道:“岳青心地宽厚,不与你计较。你这般毛手毛脚,粗枝大叶的德行,若上了战场也是酋氐狼的口中羊!本王念你身有残疾,且饶你这次,退下!” 张虓虎见状很是识趣,收起双锤灰溜溜退下。 朱雯英见岳青救下自身性命,心内万分感激,见岳青一个劲地憨憨地笑看自己,既羞且喜。适才与众人对战法师之时,岳青便给其留下深刻印象,他身手出众,勇猛直前,且胆大心细,似乎时刻护卫自己。 朱雯英抬头看了岳青一眼,两人四目相对,羞得她满脸通红,忙低下头来,只觉岳青磊落雄豪,一丝爱意涌现心田。岳青只管盯着她瞧,愈发觉其可爱,早忘了肩上伤痛,笑得开心灿烂。 退场前朱雯英走近岳青,打了一个恭道:“谢过岳大哥,在下姝武侯朱雯英,救命之恩,不知何以为报!” 岳青听罢,方想起她乃当朝大学士朱崇武爱女,出身贵族,位至封侯,眼下自己一介布衣,身份卑微,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侍卫,且薛朱两家素来不睦,有如水火,心头如同浇了盆冷水,好生失望难过,嗫嚅道:“英雄二字折煞在下了,不过是个看家护院的帮闲,承蒙薛公子不弃!路见危难,岂能不救?何足称道!” 朱雯英心内五味杂陈,岳青所为,她看在眼里,喜在心中,不曾想他却是薛府中人,很是惋惜,轻叹道:“真英雄不问出处!岳大哥实在可惜!千万注意脚下的路,若走错了,便是明珠暗投,白玉蒙尘了,以岳大哥的本领,自当报效国家,建功立业,岂能委身事人,与家臣为伍!?” 岳青心中一震,此前为了生计,屈身投靠薛忠秉,不知伤了多少人命,听朱雯英委婉劝言,猛觉昨日之非。朱雯英这番话,令他暗下决心拼死也要于“龙虎决”中夺得爵位,摆脱薛忠秉,投身戎伍,报效国家。建功立业,又可得朱雯英芳心。 岳青道:“多谢阁下点拨,在下此前所为实在不堪,哎!在下定会从长计议!”岳青转身黯然退去,朱雯英望其背影,只觉心中一阵难过,失神走出阙台,方退去。 薛忠秉站在远处虽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但见岳青与朱雯英相谈,举手投足间,眉目传情,他无不看在眼里,暗道你岳青想搭上朱雯英,也是痴心妄想!忽然脑海闪过一念头,计上心来,暗自有了主意。 尽管鲜血已殷透右肩,岳青仍谈笑自若,太子急令人将其伤口包扎,换了衣裳。众人见状无不暗暗赞叹:“英雄好汉!” 众人休息片刻后,太子发言道:“适才我华夏武士与法师同台比武,实在精彩,令人眼界大开。法师神功,世间无敌!本王宣布,武对结束,术对开始,请法师们出场!本王有个提议,术对前请众法师各自展示法术,接着再做比试!” 众人无不赞同太子提议。 老法师与最终选出对决的三位术士走入阙台,三位术士分别为号称华夏第一术士的乌里奇,华夏首行教掌门人凌风子,仲离国巫师古斯.土尔盖。 虞华归天后,追随他的六长老各成一派,摩尼尊者首创弗人教,信徒分布于华夏、竺兰两国。重玄尊者创立首行教,信徒遍及华夏、竺兰、少数信众散布于酋氐、尤夷两国。丘孟尊者创设德仁教,信众大部分集中于华夏,少数流散酋氐,其经义主旨为华夏历代朝廷推崇。 希罗尊者专致于推研自然运化之法,其后远遁猰貐魔国,自立科逻教,信徒多数为魔怪,其经义被华夏视为荒诞不经的旁门左道,与德仁教主张相违,彼此视为仇敌。契思尊者自创尼兰教,寂度尊者开创耶兰教,两者教义类似,崇信万物为天帝神明创立,信徒遍布尤夷、仲离两国,华夏也有些信徒,为数不多。 酋氐与华夏上古本为同族,后来渐行渐远,酋氐最后彻底抛弃德仁教,转而与猰貐魔邦勾结,后者受其蛊惑,奉行弱肉强食,力战攻取的霸道。除德仁教外其余教派皆擅使幻法。术士乌里奇为尼兰信徒,仲离巫师古斯.图尔盖为耶兰教徒。 四法师一字排开站定,太子吩咐道:“老法师武对结束,可先休息片刻。余下三位法师可先行展示!” 乌里奇帅先出列,作为华夏尼兰教掌门,他素有威望。尼兰教擅长“隐形、飞遁、变身、移魂、通灵、物化”六大幻法,乌里奇修行虽尚未达到顶级境界,可也算得上尼兰教派中的高人。尼兰教崇信“万物运化皆由神明统御,宇宙之内,唯神明意旨。宇宙之外,尽为虚妄,不可考证。”信众精研《齐玄天帝论》经义,主张凝神冥思,静坐参玄,与天地神交,同万物俱化,以知天帝神意所在,体悟与神同存之至境。 乌里奇走入阙台中央,以手抚胸,向众人行过尼兰教见面礼,之后将背后铁枪抽出,口中念念有词,猛地断喝一声,两铁枪如两道黑色闪电腾空飞起,绕其飞速旋转,欻然化作两只黑鹰,一声尖啸,直冲云霄。 60 云水双珠 全场掌声雷动,众人不停叫好,老法师一旁面露不屑,摇头而笑,似乎这种幻法根本不值一提。忽然阙台上方云中传来数声鹰啸,两只黑鹰急速望乌里奇飞来,乌里奇也发出长啸应和,身躯化作山雀、飞燕、野雉、喜鹊、斑鸠、乌鸦、鹧鸪、鹦鹉等各色飞禽,呼喇喇迎着两只山鹰飞去,于高空中会合。 一会儿众飞鸟排成孔雀开屏图案,一会儿化作凤凰于飞姿态,时而如蛟龙蜿蜒,时而似长蛇迤逦,两只飞鹰始终变作黑色双睛,于阙台上空来回飞翔,形成百鸟飞阵图,人们仰头观望,阙台上掌声雷动,不绝于耳。 又过了一阵,飞鸟齐声啼鸣,两只黑鹰如两道黑色弧线,飞驰而下,众飞鸟也跟随汇聚飞落阙台,倏然变回乌里奇。飞落阙台的霎那,他伸手捉住身前两只黑鹰,轻盈落地,手中黑鹰又变回了黑色铁枪。 乌里奇举目四望,踌躇满志,瞄了老法师一眼,似乎在说:“老东西,让你见识下百鸟幻化神功,看你能有何本领,也让大家见识下啊。” 老法师手里摆弄着铁骨朵,自言自语道:“山鸡野雀烤着吃,味道一定不错,可惜呀,中看中吃不中打!呵呵!” 乌里奇火冒三丈,呛声道:“话别说早了,中不中打,自会见分晓!哼!”老法师全不在意,不屑地笑笑。 下一个出场的是华夏首行教首座凌风子,他虽已是耄耋长者,仍黑发满头,戴一顶莲花冠,穿紫色法衣,足踏云履,背插雌雄宝剑,手中握持一对玉质阴阳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宛如翩翩少年。 凌风子走入阙台垓心,拱手行礼道:“今日老夫有幸来到此处,与众法师同台献技,荣幸之至!对于法师上人的功法,老夫深为叹服,可惜其争强斗狠,本教师祖重玄尊者有言‘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坚强处下,柔弱处上’又言‘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老夫今日展示双珠幻法,奉劝法师上人,常怀慈悲之心,少做争强杀戮之事。” 老法师不为所动,神情不屑,一笑置之。 太子听后心中不乐,反驳道:“如今酋氐大兵压境,若长老与手下弟子能助父皇击败‘枭穷’兵阵,本王何必煞费苦心搞这阙台斗法?您此前指派的弟子对战酋氐,死得死,伤得伤,全无用处!酋氐虎狼之师,岂能以慈悲感化?空谈水能攻坚克强,难道是让本王放水淹了这酋氐兵阵吗?” 众人一阵哄笑,凌风子一时无言以对,被太子一通奚落,又不好当众发作,只得忍气吞声,暗道:“先展示双珠幻法,法师来路不明,若幻术上能胜了他,杀了他的威风,或许能令太子幡然醒悟,免受蛊惑!” 凌风子想罢,摘下阴阳环,将其兀地一分为二,化作两团云雾,快速盘旋,转瞬变成青白两色球状气团,分别悬停两手掌之上。凌风子接着挥动手臂,腾挪身子,宛如一只白鹤,翩然起舞,于阙台上来回奔走,托举旋转的气团,口中念念有词。 青白两色气团猛地望上飞去,宛如游龙,白色气团向空中一云团极速飞去,青色气团则飞离阙台,一头扎向下方龙鳞渠中。 忽听“嘭嘭”两声闷响,两只大球分别自头顶云团与阙台下方龙鳞渠内飞回,悬停凌风子头顶,寂然不动。众人仔细瞧去,却是两个硕大的云球与水球,不停旋动。云球云气蒸腾,于日光映照下,色呈七彩,宛若虹霓,美幻绝伦。 水球波光粼粼,色泽幽蓝,犹如一颗硕大的蓝宝石。其表面波光旖旎,美伦美幻。两球静中有动,动显其静,众人皆为这奇幻景致折服,齐声叫好。 凌风子点头笑笑,拱手笑道:“今日老夫献丑了,将‘云水双珠’幻法展示给诸位一观!”说完一挥双袖,云水双球忽地缩至一尺大小,悬于手掌。 凌风子变换身姿,以意导气,意统全身,翩然起舞。时而如猛虎下山,时而似麋鹿狂奔,时而若飞禽展翅,时而为飞猿灵动,时而作黑熊滚抱。柔中有刚,曲中带直,云水双珠与其随身转动,交缠盘桓,犹如日月同辉。云水双珠时而收缩变小,时而膨胀变大,玄幻非常。 凌风子又舞了一阵,猛地收拢身姿,双手慢慢合拢,长吁一气,云水双珠悬停头顶,他一声清啸,响彻阙台,声震林野,双臂兀地向上一扬,双珠倏然飞腾,化作青白双龙,望上疾驰而去。 只听一声雷鸣爆响,两飞龙杳然无踪,一阵霏微细雨悄然洒落阙台,四周忽然变得十分清凉惬意。凌风子展开双手,掌中赫然显现此前那对阴阳环。众人掌声雷动。凌风子淡然一笑,瞥了一眼法师。 老法师神色自若,只作无视。 最后出场的古斯.图尔盖早已按耐不住,凌风子告退后,他便急匆匆走向前台。图尔盖乃仲离国人,仲离国的气候比华夏要寒冷些,仲离人身材高大,比华夏人高出一头,身体强壮,皮肤呈古铜色。生有长长卷曲的褐色头发,迎风飘逸,甚是优雅。 图尔盖长得十分英俊,面阔口方,鼻如悬胆,眼窝凹陷,鹰眸烁动,看上去机警干练。他身穿红色棉布长袍,一身耶兰教信徒装扮,长发披肩,宛若天人。图尔盖双手置于胸前,向众人行礼,说道:“在下受仲离国君委任,出使贵国,恰巧听闻贵国举办法师大赛,在下也是法师出身,十分好奇,便申请参加。与老法师同台切磋技艺,荣幸之至!” 他话虽说得很谦卑,眼神却很不服气。 老法师见其相貌,知他是仲离人,好奇为何仲离人也要凑这热闹,心想其乃仲离使臣,与其对决须手下留情,以免节外生枝。 古斯.图尔盖阙台正中站立,低下头颅,喉咙发出咕咕叫声,很是怪异。过了片刻,身子突然僵凝不动,阙台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好奇观望,且看他使出何种幻法。 61 火炎行者 五道彩色光柱依次猛然坠落,于图尔盖身前呈半圆形排开。赤、橙、蓝、绿、紫五色火球兀自显现,之后快速凝聚,各自现出一火人。五色火人身躯高大,通身火焰盘绕,五名火人齐向众人行了一个耶兰教见面礼。 五名火人耀眼灼目,声势赫赫。阙台上的看客们无不拍手称奇。图尔盖微笑抬头,神采煜煜,容光照人。他双手向上轻扬,五名火人腾跃而已,快速奔向众人,一阵热浪迎面扑来,王公贵妇们掩面惊呼,纷纷起身,便要四散奔逃。 图尔盖向后一挥手,五个火人倏然后退,返回图尔盖身前,绕其排成圆阵,面朝众人。老法师微微点头,似乎觉得还算满意。 图尔盖笑道:“适才令太子殿下与诸位受惊,还望见谅!” 太子道:“切磋技艺,只要不伤人,大可随意,无妨!阁下请便!” 图尔盖道:“诸位请看,这五个火人分别是“赤魂”、“橙灵”、“蓝魄”、“绿神”、“紫魅”火炎行者。师祖自创《羲和神明论》,体悟乾阳刚健之道,与丘孟尊者的“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及“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相通,师祖探究经义大道,以太阳羲和之光,练成五色行火令,大家且看!” 图尔盖双臂望前一推,五位火人一同向前快速行进,图尔盖突然呼出一口气,五位火人口中猛地喷射一团烈焰,阙台上霎时烈焰灼灼,热浪滚滚!图尔盖双臂向上推举,火人们跟着同举双臂,烈焰蒸腾,如同凶猛火龙,向上空喷射出去,光焰赫赫,声势骇人。 图尔盖收拢双臂,旋转双臂,五位火人身上火柱倏然熄灭,接着飞腾而起,快速飞至图尔盖身旁,火人们手挽手,身上火焰连接交缠,围绕图尔盖飞速旋转起来,愈来愈快,最后无色五位火人逐渐融合,化作一五彩光球将图尔盖团团围住,热浪随劲风向四周散去。 火球内图尔盖高呼道:“殿下可有强弓手?!可有长枪兵?!尽管向火球射来!” 太子回道:“别说几十人,便是千百人,东宫宿卫的人手也是够的!稍后便来!” 不多时,手持弓箭长枪的侍卫们走进阙台,图尔盖身后众人见状四散走开。弓弩兵二十五人,得令拉满弓弦,只待太子一声令下便射向那团不停飞旋的大火球。 “殿下且慢!”太子正待下令放箭,薛忠秉突然打断了太子。太子问道:“爱卿有话要说?”薛忠秉笑道:“殿下,这仲离法师果然有两下子,微臣倒有个主意,可考验下这位法师的本领!不知殿下可否愿意一试?” 太子只觉好奇有趣,笑问:“那爱卿有何高见啊,你就说说!” 薛忠秉低声道:“不好当众讲,只与殿下您说。”他凑至太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太子不住点头,笑道:“好!甚妙!就依爱卿意思!” 薛忠秉起身又与领队侍卫长交代一番。太子妃见状笑道:“本宫猜你定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为难人家啦!”薛忠秉回道:“微臣只想让殿下娘娘看得开心,不敢面前卖弄!” 太子妃道:“难得你有这份忠心,本宫谢过了,以后东宫有个大事小情,少不了要你跑前跑后的。”薛忠秉满脸媚态回道:“娘娘您尽管吩咐就是!微臣敢不尽心尽力!”这边君臣正聊得热络,那边弓箭手张弓待发,长枪兵挺立身后,呈半圆阵型将图尔盖团团围住。 侍卫长官一声令下:“弓箭手!击!” 众人只道将弓箭齐发,射向被旋转火人围拢的图尔盖,岂料长枪电射,齐齐掷向图尔盖,长枪刺向图尔盖的同时,弓弩手中利箭齐发,齐射图尔盖!弓弩手放箭后,身后长枪兵又一波长枪接着掷出,弓弩手与长枪兵快速交换站位,又一番快箭射出,两者交替循环,大大出乎图尔盖意料。 这正是薛忠秉向太子提议的枪箭轮击之法,极大平添了图尔盖接招难度,若图尔盖有何闪失遭遇不测,只怪他技艺不精,其乃仲离人氏,与华夏颜面没有任何关系。薛忠秉的阴狠毒辣由此可见一斑。 图尔盖本谓是一排快箭射出,哪料长枪与弓箭交替袭来,应对招数皆被打乱,亏他沉着应变,迅即变招,将双臂快速收回,五条火人飘忽如魅,回退图尔盖身前,长枪利箭也杀到眼前! 电光石火间,众火人齐挥烈焰手臂,转瞬形成一道五色屏障,将图尔盖团团罩住。正是:“烈焰蒸蒸,枪箭飞鸣。长枪如电射,箭镞赛雷霆。火炎行者似鬼魅,双臂挥挡作屏风。只手捉箭,闪避轻灵。长弓无虚发,铁枪携劲风。五彩炎光璀璨,响声嘭嘭乒乒。日走西天,碧空澄明。高台彩焰高,来把巨烛擎。枪箭纷纷落如雨,五色行火显神功!” 五位火炎行者,挥动烈焰双臂,不停交换各自站位,将射来的飞箭长枪纷纷打落,一阵噼噼啪啪声响后,来袭的箭矢铁枪尽被火人打落,掉落地面,断成数截。弓箭手长枪兵击发完毕,五位火炎行者脚下满是断箭残枪,有些箭镞仍攥握在火炎行者手中,熔成铁水,嗤嗤作响,滴落于地。 众人何曾见过这等阵势,无不赞叹,惊为神人。图尔盖略显得意,朝众人一笑,低下头,众火炎行者倏然化作道道彩色光带,围绕其极速旋转,猛然向其勃颈处飞去,杳然无踪。 图尔盖脖子上戴有一串五色明珠,其施法后,五色明珠幻化成五位火炎行者。阙台之上掌声雷动,长久不息。 “阁下的技艺还算实用,比前两位的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强多了,只是可惜呀,你这幻法对付百十号人马倒还管用,若面对千军万马,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说话之人正是手执铁骨朵的屠魔行者。 图尔盖听后神色不悦,反唇相讥道:“若说在下手段不能抵挡千军万马,看来阁下能应付啦?那就请阁下露几手给众人瞧瞧,也令在下见识学习一番!” 62 玄阴大法 法师笑道:“那老朽可就不承让了!”说完持铁骨朵缓步行至阙台中央。 众人已领教法师武功卓绝,身为叹服,无不屏息敛气静观其展示幻法。法师将铁骨朵望上抛出,铁骨朵飞出五丈远处停下,悬停空中。老法师念道:“天圆罩万物,地圆载生灵,心圆接世情,道圆通神明!起!” 法师一挥手,铁骨朵倏然飞起,绕其缓缓飞腾,下方显现一圆环,荧光烁烁,将法师围于垓心。银色铁杖绕着法师愈转越快,以致后来极速飞行,形成一圆形铁杖墙幕,呈半透明状,依稀可见法师站于正中心,如此阵势,任何箭矢也休想穿透这道铁墙。 众人连连称奇,掌声此起彼伏。法师继续说道:“无论功法心法,便讲一个‘快’字。快到极致便是无所在,又无所不在!诸位请看!” 法师猛甩头颅,脑后九根银色小辫上飘摆不已,一道辉光自法师射出,之后一分为九,化作九位法师,生得一模一样,分别奔至极速飞行铁骨朵所形成的铁幕内侧,原本站于垓心的老法师电灭无踪。再瞧那铁杖围幕,无论从何处看去,皆隐约可见法师手执铁骨朵站定,犹如分身千百个。 薛忠秉领教过法师的玄阴三魄之功,此刻再次这神鬼莫测的幻法震撼。太子与众人赞不绝口,道是神尊降临! 又过片刻,不停飞旋的铁幕兀地消逝,化作一团辉光汇聚垓心,法师再次显现身形,只见其三头六臂,瞳仁赤红,每位法师分别持一铁骨朵。 法师挥动铁杖,舞将起来,身姿步伐如同移光射影,极其迅捷。三头法师将手中铁骨朵舞动得密不透风,犹如一团云雾。六只手臂不停彼此抛递铁骨朵,好似一硕大花团,将三头法师团团罩住。众人从未见过这等身手,个个瞧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此前与法师对决的五位勇士方知他有意承让,哪里是其对手!个个羞愧难当。太子心中大喜,暗道:“梦中神女所言果然不虚,法师真是高人啊,那些竺兰神尊们也不过如此!看来华夏击灭‘穷穷’兵阵指日可待!真乃天助我也!”薛忠秉一旁更是乐不可支,这番马屁算是拍对了。 法师又舞了一阵,高呼道:“万杖同根!”将铁骨朵向头上抛去,三根铁杖飞至数十丈高处后兀地合而为一,悬停不动。法师六只手臂同时一挥,铁杖分成千百根,排列成阵,宛如大伞,于落日斜晖映照下,金光灿灿。 三头法师齐声呐喊道:“来!”千百条铁杖凌厉而下,望众人头顶猛然砸落。眼见铁杖砸落,众人无暇逃脱,吓得魂飞魄散,一时惊呼四起!法师手臂再次向上一挥,接着做出一个旋转挪移姿势,原本极速砸落的众铁骨朵便停止下坠,悬停空中,之后汇聚到法师头顶,绕其旋动,有如蜂群。 法师一摆手,三根铁杖分别飞落手中。法师高呼道:“万杖同心!”剩余的千百条飞银色铁杖望法师飞来,风驰电掣,朝法师雷霆打去! 铁杖旁依稀可见模糊人影,凌厉而下,向法师发动攻击。法师三头六臂,舞动手里的三根铁杖,将袭来的铁杖纷纷挡开,被击飞的铁杖稍作悬停后,又返身杀回,不停轮番攻击。 法师斗得兴起,阙台上往来腾跃,飞转如花,铁杖相击之声不绝于耳。法师身法愈来愈快,以致最后已看不清其身形所在,化作一团光影,无数手臂铁杖如同盛开的繁华,将其团团笼罩,兵器击打声越来越密集。玄铁相击,金光四射,铁杖飞蝗般杀向法师,法师应接闪避自如,一时毫发无伤。 莫说常人,此前出场的三位法师看了也是羡慕嫉妒,显然自身幻法远不如老法师,暗道:“难怪老杂毛傲慢无礼,目中无人,今日输得心服口服!” 太子夫妇与众人哪曾见过这等场面,只听闻竺兰神族与猰貐魔军交战时展现各种神功奇能,很少有人亲眼见识过。今日法师的幻法,如同传言中神魔交手的场面,令人大开眼界。 众人惊叹之余,见法师奇功盖世,深觉日后对战酋氐,有了取胜把握,无不大喜过望。薛忠秉心中乐开了花,臆想日后太子登基,因举荐法师立功,封侯领赏,位至宰辅。将来定然权倾四海,呼风唤雨。 法师斗了一阵,猛地一声断喝:“万杖归一!”光影收缩凝聚,变回原形,单手拄杖站定,空中众铁骨朵倏然停止攻击,悬停不动。法师将铁杖望上抛出,无数铁杖紧随而去,逐一与之融合,很快千百条铁杖合为一体,飞回法师手中。 众人欢呼雷动,法师微微一笑,示意众人安静,神色凛然,双眼暗含杀气。法师道:“老朽今日展示这点拙劣功夫,献丑卖弄,还请诸位海涵。老朽受神明所托,也为太子殿下报国之心所动。酋氐侵扰华夏,背弃神明盟约,觊觎神器,扰乱列国,此乃人神共愤。今日与诸位齐聚阙台,非为显己逞能,只为灭敌大计!” 太子行礼道:“嗳!法师过谦了,今日本王亲见您超绝神功,可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远胜他人。他人便是输了也输得心服口服。以法师的盖世神功,酋氐‘穷穷’不足为虑,击灭敌国指日可待!” 法师回道:“殿下所言正是,不过恕老朽直言,纵然一人再神勇,也是天外有天,神外有神,身怀奇能,神功深藏的遍布六界,一人难挡万众兵勇,独(夫)难敌军阵兵锋!” 太子听了大惊,只道法师这番客套话,要做甩手掌柜了。法师知晓太子心思,安慰道:“殿下无忧,老朽只想助殿下打造一支能征战天下,横扫六界的虎狼之师,成就一番宏图伟业!” 太子十分高兴,正待追问,老法师接着道:“此前那些弓弩长枪手可否借老夫一用?老朽只须七七四十九位士卒!” 太子笑道:“法师若能助朝廷打造一支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师,自是大好,别说四十九个,便是再多也尽随法师差遣!” 63 狼兵无敌 东宫侍卫们走进阙台,整齐划一,排成七行七列站定。法师将铁骨朵抛出,口中念起咒语来,矗立于地的铁骨朵顿时变得光亮如银,铁杖顶端苍狞兽头最先融化,整根铁骨朵化作一滩貌似水银之物,滴落地面,瘫作一团,接着不断膨胀,不多时显现为一巨兽,卧于地上,毛发清晰可见,众人仔细看去,一青毛兽赫然显现眼前! 此青毛兽正是数日前“天香阁”追杀唐明香的苍狞,众人除薛忠秉岳青等人外从未见苍狞,无不吓得心惊胆战,面如土色,把那韦玹妃唬得顾不得礼仪,以手掩面,连忙躲于太子身后。 屠魔行者示意众人安静,不要慌张。苍狞站起身来,昂首挺立,张开血盆大口,望空长嗥,气势沉猛,响彻云霄,万兽苑突然变得无比静寂,百兽飞鸟们皆被其吼声震慑。 苍狞一身青毛,头似苍狼,狮身虎腿,牙如剑戟,碧瞳如灯,看上去十分骇人。有诗云:“屠魔异兽有苍狞,神行善走显威灵。遍体青毛杀气腾,彤魂赤魄弄刀兵。狼头军阵蔽日来,本欲伐敌保安宁。岂知计中又有计,喋血成海误苍生!” 屠魔行者向苍狞点点头,那苍狞血口大张,一团朱红血气自口中喷出,血气中依稀可见众多身影,发出阵阵怪吼声,向列队的侍卫们扑去,将其团团罩住,钻入这些士卒们的耳眼口鼻。 须臾士卒们身上毛发蓬勃而生,形貌大变,个个狼头狼身,手中兵刃与身材异常高大,俨然变成一群威猛高大的狼卒。这班狼头兵勇依次分为白、黄、棕、青、褐、灰、黑七色,青色褐狼兵尤为高大。 众人见此情景无不失色!屠魔行者手一抖,铁杖重又现于手中,只是其上不见了苍狞兽头。屠魔行者诡秘一笑,以铁杖指着苍狞与狼兵们道:“诸位莫惊,老朽略施法术,将这些士卒化作狼兵,来日屠灭酋氐,就指望它们了!” 太子大喜,起身道:“敢问这狼兵有何本领,能打败凶悍无比的‘穷穷’兵阵?”法师道:“殿下,这些狼兵皆由苍狞‘狼戾’血气化成,狼戾之意,便是勇猛如狼,刚戾狠暴。狼兵一心求战,如饥似渴,对决兵阵,一往无前,无惧死亡。临战如群狼围猎,协同一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狼兵与苍狞神意合一,与敌决战,各种兵阵配合天衣无缝,运化自如,无懈可击!这些狼兵有些本领绝非寻常士卒能比!” 法师笑道:“请殿下选个骁勇善战的武士来!”未等太子发话,岳青起身自荐道:“在下愿为太子殿下出阵,效犬马之劳!” 岳青素来勇武好斗,听法师所言,好像这群狼卒有天大的本领,吹得神乎其神,心中不服,欲领教领教这些狼兵的本事,未等薛忠秉发话,便自告奋勇一试。太子见适才岳青拼死勇救朱雯英,知他是为勇士,且只受些皮肉之上,便当即应允。 薛忠秉本不想岳青出战,一怕岳青有何闪失,二怕无论双方输赢,于己皆无半点好处,可太子已欣然应允,不好回绝,以免太子质疑自己的忠心,只好忍了。 岳青提刀来到狼兵阵前站定,等待接受挑战。法师示意苍狞,两者心意相通,苍狞得令,咆哮数声后,忽听苍狼兵阵内刀环响动,一高大威猛青色狼兵携一柄大刀走出阵列,面无表情,站于岳青对面,一副完全无视的神情。 法师道:“请这位勇士先出三招,若这狼兵不能承接三招,老朽则言过其实,太子殿下便可降罪老朽,依欺罔朝廷之罪惩处!”太子没有言语,笑笑点头,表示同意。 岳青向狼兵行礼道:“那俺就不客套了!刀剑无情,还请这位兄弟见谅!” 狼兵毫无反应,依旧目视前方。岳青只道其傲慢无礼,心下大怒,厉喝一声,倾尽全力,蹙上前来,凌空跃起,陌刀如电,向其头上砍去。 这名狼兵本是东宫宿卫的一名普通士卒,身子虽被苍狞做法变得高大威猛,但武艺却远不如岳青,岳青劈落的一刀,实在太快,狼兵仓皇出刀横挡,略显迟滞,身子望后一闪,下盘踉跄,眼看两刀相击,岳青手腕陡转,一记“落花飞旋”手法,刀锋突变,刀尖恰好击中狼兵刀锋,以为支撑,借力腾转身躯,从其头上跃过。 岳青心中清楚,这狼兵乃太子手下的士卒,不可冒然斩杀,也不可伤他太重。未等狼兵转身,顺势望其后背倒劈一刀,岳青算准这刀下去,恰好可伤他左臂筋骨,足以令其丧失战力。 岳青刀法出神入化,混迹京师,护卫薛忠秉,从未遇到敌手,自然不会把这头狼兵放在眼里,打算三招内逼其就犯。 薛忠秉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生怕岳青有何闪失,若狼头兵输了,屠魔行者言过其实,失去太子信任,这些日子的心血将付之东流,坏了大事。他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却暗骂岳青莽夫,草率行事。 屠魔行者则手持铁仗,笑观对战,一副若无其事,成竹在胸的神情。 只听“当”一声巨响,岳青手中陌刀砍中狼兵胳臂,火光四射,如砍金铁,那头狼兵则毫发无伤。岳青大吃一惊,深觉蹊跷,众人瞠目结舌,方知狼兵有刀枪不入之功,同时赞叹岳青刀法精妙绝伦,阙台之上传来阵阵叫好声。 狼兵反应过来,长刀望后斜劈,朝岳青前胸猛地刺出,岳青侧转身姿身躯,陌刀迎前,将刺来的长刀顺势推出,躲过狼兵闪电一击。电光石火间,两招已过。凭岳青刀法,与寻常士卒对战,大多一招了断,他人绝难有机会逃脱一击绝杀的命运,便作了刀下亡魂。 岳青见狼兵铜头铁臂,无惧刀斧砍斫,好勇斗狠之心陡生,不再手下留情,拼尽全身气力,纵步向前,横抡陌刀,拦腰向狼兵再次斩去。 岳青这一刀使尽全力,若是常人,定被拦腰砍成两截。狼兵忙挺刀横档,出手稍慢,只听“乓”一声巨响,陌刀已将狼兵长刀砍成两截,刀锋穿透断刃,击中狼兵侧胸,一时火花四射,狼兵仍毫发无伤。 64 五五相斗 狼兵手中大刀已被砍断,无法使用,它便徒手死死抓住陌刀。岳青心中一惊,落地后也奋力拖拽陌刀,双方都不肯松手,一时僵持不下,一场肉搏在所难免! 岳青正待出拳击打向狼兵,那狼兵忽然松开双手,接着往后退去,踉跄十余步方停下脚步,岳青顺势翻滚,起身后才看清,是那屠魔行者施法,将狼兵猛地扯开。 屠魔行者笑道:“这位壮士,说好三招见胜负,眼下三招已过,比试结束!” 岳青怒道:“再给俺些时辰,不把这厮打烂,若胜不了这无名之辈!真是羞死人了!”法师道:“这狼兵绝非寻常士兵,他体内充盈‘狼戾’之气,气力不知比平日大多少倍,且浑身刀枪不入,你那刀如何能伤得了他?也就是你,换作别人,怕是一招都招架不住!” 薛忠秉站身道:“都怪岳贤弟冒失,还请法师上人见谅,他只是一介莽夫,向来喜欢舞刀弄枪,好勇斗狠。在下一时疏忽,没管住他!在下管教失职!” 薛忠秉使眼色给岳青,岳青才知给主子惹了麻烦,当下领会,忙抱拳道:“还请太子殿下恕俺一时毛躁,适才心里痒得很,昏了头,只顾和狼兵比试去了!请太子殿下降罪!” 太子笑道:“嗳!这位壮士,你先前和法师对战,危难中勇救姝武侯,已足见你的英勇!本王向来钦佩英猛善战之士,眼下朝廷正需要像你这般的猛士!传我令,赐岳壮士金五十两,以示嘉奖!本王亲见狼兵刀枪不入,来日与那酋氐对战,定将所向披靡!本王将向父皇如实禀报!” 薛忠秉见太子并未怪罪,长舒一气。岳青领命退下后,薛忠秉责备道:“既然殿下并未怪罪你我,今日之事,本公子暂不追究!倘若把那狼兵伤了,令法师没了脸面,坏了大事,那你我主仆的缘分算是到头了!以后我没发话,你万不可擅自行事!” 岳青方意识到一时莽撞,险些创下大祸来,想罢一阵后怕,连连称诺,表示绝不再犯。 乌里奇与凌风子等法师领教屠魔行者的幻法后,深感非其对手,个个垂头丧气,阴沉着脸,不再言语,其余人等更是望尘莫及,无人再敢出来比试。 太子见无人敢出来应战,只待宣布老法师获胜,忽闻一人于众人中道:“法师神功,在下钦服不已,只是不知一对一比拼,五头狼兵对战五位火炎行者,在下倒是很想领教下,法师敢比试一番吗?” 众人瞧去,说话的正是仲离法师古斯.图尔盖。 图尔盖虽知屠魔行者功法远胜自己,但他年轻气盛,不甘心就此服输,刚才见岳青与狼兵对战,狼兵仗着刀枪不入的幻法与其勉强打成平手。火炎行者有烈焰护体,其幻法能否招架住火炎行者的烈焰之功尚未可知,不如放手一搏,胜负尚未可知! 太子本谓比试到此结束,老法师将夺魁首,不想图尔盖突然跳出来以火炎行者对战狼兵,若不同意,怕是难以服众! 法师见识过图尔盖的五色行火令,这火炎神功不可小觑,若自身迎战火炎行者,取胜并非难事,可若要做法驱使狼兵与火炎行者对战,结果难料。法师一时无言,抚弄胡须盘算着。 薛忠秉暗骂不已,眼见法师将大获全胜,不想半路杀出个图尔盖,若狼兵不敌火炎行者,组建苍狼军的计划怕是要横生波折。 老法师开口道:“阁下可知,老朽的狼兵只用来冲锋陷阵,若五五相斗,与斗鸡走狗有何分别啊?” 图尔盖轻哼一声道:“阁下高谈阔论苍狼军可击灭酋氐‘枭穷’兵阵,若连在下的五位火炎行者都斗不过,岂不是说大话,吹牛皮吗?!”众人听罢一阵哄笑。 “法师上人幻法出神入化,惊艳绝伦!本宫还未看够,法师上人,何不借机再露几手,打个他心服口服,也让外邦晓得,咱华夏能人辈出,不可小看!”韦玹妃道。 老法师见实在推脱不掉,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于眼中一闪而过,冷冷说道:“这位仲离法师你可想好了?” 图尔盖道:“在下心意已决,拼死一斗,若有任何闪失,与阁下无关,皆为在下咎由自取!”法师点头笑道:“好,那就莫怪老朽不讲情面了!悉听太子殿下吩咐!” 太子见两人决意相斗,只得应允。众人无不欢欣雀跃,又可领略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只有那薛忠秉一人郁郁不乐,心下懊恼,只怕屠魔行者有何闪失。 图尔盖健步走入阙台,来到苍狼兵对面站定。 老法师以铁杖指着苍狞,苍狞兽咆哮数声,抖抖身上兽毛,站起身来,法师跃上苍狞,将铁杖一挥,狼头兵阵内走出四头狼兵,个个高大威猛,分别为白黄棕黑四色,加上那头与岳青相斗的青狼兵,恰好五头,横向排成一行,各持长刀,发出阵阵嘶吼之声,目露凶光,只等应战。 图尔盖双手合十,五道烈焰于身前猛地升腾而起,五位火炎行者赫然显现,热浪灼人,令五头狼兵猝不及防,狼兵们连忙向后退却。 法师于坐骑之上以铁杖指向五位狼兵,一道青气自铁杖上端喷出,化作五道青光,将狼人从头至脚罩住,宛如铠甲,将火炎行者喷出的烈焰挡开。狼兵虽刀枪不入,却惧怕烟火,屠魔行者使出玄阴避火诀,护住狼兵。 五头狼兵面目狰狞,提举大刀,厉吼数声,望五位火炎行者猛扑过去。火炎行者也不甘示弱,即刻散开,伸展双臂,对着奔来的狼兵,运足气力,将烈焰喷射出去。 狼兵有屠魔行者施法,不再畏惧烈焰,杀近火炎行者身前。火炎行者舞动烈焰长臂,迎击狼兵大刀,烈焰长臂与大刀相击,火光四射,宛如爆射的焰火。 狼兵们与火炎行者于阙台上斗作一团,道是:“赤焰蒸腾,狼兵刀冷。五五作对厮杀,一对法师相争。烈焰灼灼声势壮,荧荧青辉杀气横。时而纵向成一队,时而变阵再交锋。五色火焰交错织成云锦,长刀烁烁搠来劈去雷霆。直斗得阙台上,昏天暗地;万兽苑,生灵噤声。一方争意气,不肯放手。一个藏深谋,阴狠无情。” 65 暗施毒手 两位法师不停念着咒语,使出幻法驱使狼兵火人。双方一会儿横向杀作一团,一会儿又纵向斗成一群,不时变换阵型,鏖斗不休。众人只道对战精彩绝伦,叫好声不绝,只有薛忠秉如坐针毡,生怕狼兵落败。 斗了许久,双方依不分胜负,图尔盖愈斗愈勇,屠魔行者却焦躁起来,他那玄阴避火诀只能坚持半个时辰,眼见时限将至,若狼兵仍不能取胜,避火诀失效,狼兵将一败涂地,如此一来,组建苍狼军的谋划也将泡汤。 老法师忽然发狠大叫道:“五狼一体!”五头狼兵得令立刻收起兵刃,急忙后退,排成一列。图尔盖只觉蹊跷,不知老法师耍什么手段,也连忙将火炎行者召回,静观其变。 五头狼兵纵向排成一列,狼兵一手持刀,一手搭在前方狼兵肩上,狼兵们躯体合为一体,拥簇成团,不断融合,转瞬变成一头高大的巨型狼兵,脖颈生有五颗狼头,俯瞰下方。此前五名狼兵手中的长刀也化作一柄大刀,有数丈长。五颗狼头齐声厉嚎,挥舞大刀,望图尔盖与五位火炎行者狂呼杀来! 图尔盖见状也不甘示弱,毫无畏惧,一声怒喝道:“五色归一!”五个火人猛然聚拢一处,变身为一巨大火人,通身喷射白色烈焰,举起手臂挡开狼人砍落的一刀,接着纵步迎上,与巨狼人扭打在一起。 一个大刀横挑显张狂,一个白焰火臂势难当,两个于阙台上杀得难解难分,地动天摇,阙台仿佛跟着一同颤动起来,众人惊恐万状,生怕两者失手伤到自身。屠魔行者见避火诀即将失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仍故作镇定。火炎行者与巨狼人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 巨狼人一刀望火炎巨人劈去,火炎人闪身避开,反手死死抓住砍落的刀锋,巨狼人拼尽全力欲将大刀收回,两不相让,一时僵持不下。屠魔行者的避火诀渐渐失效,火炎巨人攥持的长刀变得滚烫通红,开始熔成铁水,不时滴落于地。 巨狼人因逐渐失去避火诀护卫,难敌火炎巨人身上的烈焰,欲抽身后撤,火炎巨人一声狂呼,急奔向前,将其死死抱住,两个于地上翻滚扭打起来。巨狼人一时无法挣脱,被火炎巨人身上的烈焰灼烧,不胜灼痛,不停凄厉嚎叫,眼见其将被活活烧死。 屠魔行者大惊,暗道不好,避火诀已然不灵,巨狼人必死无疑,若此战失利,一切谋划将成泡影。他见图尔盖正全神施展法术,无暇他顾,不由心中一狠,计上心来,暗中使出元神分身术,肉身仍骑居苍狞之上,脑后一根银色小辫悄然摆动,元神自发辫内飞出,化作一缕清风,悄无声息飞至图尔盖身后,手持铁杖,雷霆飞落,向图尔盖后背打去。 图尔盖只顾一心施法,与巨狼人缠斗,眼见狼人不敌,必将落败,心中狂喜。岂料屠魔行者元神背后偷袭,只觉身后一阵阴风袭来,暗道不好,可惜为时已晚,后背遭到重重一击,体内顿时气血翻涌,喉头一咸,一口鲜血喷出,摔倒于地。 火炎巨人失去法力,力气顿失,身上焰火即刻黯淡下来,巨狼人趁机抓住火炎行者,奋力撕扯,火光四射,巨狼人将其撕成碎片,火炎巨人如焰火般消散空中。偷袭得手后屠魔行者又悄然飞回肉身,一切发生得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 众人哪知其中蹊跷,只道图尔盖不敌行者,败下阵来,薛忠秉突然站起来,连声狂呼,拍手叫好,太子夫妇喜不自禁。屠魔行者暗自长舒一气,瞥了一眼倒地不省人事的图尔盖,一脸幸灾乐祸,颇为得意。 屠魔行者只想给众人造成图尔盖对战失利的假象,故而并未痛下杀手,若害了他性命,反倒引起众人怀疑。等其醒来,终将百口莫辩,这场对决他算是赢定了。 众人见法师取胜,全场欢呼雷动,太子大喜过望,吩咐侍卫将负伤的图尔盖抬下阙台修养。太子激动得热泪盈眶,向屠魔行者深鞠一躬道:“今日本王亲见法师神功无敌,钦佩不已,梦中神女指引,方得法师,本王叩谢神明不弃之恩!天助华夏,定将击灭酋氐,除此大患,法师上人还请受本王一拜!” 法师自苍狞翻身跃下,以铁骨朵望巨狼人一指,巨狼人倏然一分为五,又变回原来的五位狼兵。法师扶起太子还礼道:“殿下过誉,老夫身受神明嘱托,甘为华夏竭尽全力,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说完以铁骨朵又向众狼兵们指去,狼兵们身上血气氤氲而出,汇聚成团,苍狞一声咆哮,那团血雾飞回苍狞口中,众狼兵又变回原来宿卫们的样子,一脸疑惑不解,仿佛全然不记得此前发生的一切。 老法师再次以铁骨朵指向苍狞,苍狞匍匐而卧,又化作一滩状如水银之物。法师将铁骨朵抛出,铁骨朵悬停其上,那摊银色汁液沿铁杖逆行而上,于其顶端凝聚,又变作苍狞兽头,铁骨朵精光四射。 屠魔行者将铁骨朵收回,神情悠然自得,扫视众人后,故意摆出一副庄重沉稳之态。西陵王、司马仁、乌里奇、凌风子等人虽心生厌恶,却也只好忍气吞声。 薛忠秉此刻内心欣喜若狂,盘算着接下来的谋划。 屠魔行者道:“老朽此前曾言,阙台比拼若败了,甘受朝廷责罚,若夺得魁首,必向众人交待老朽身世来历,同时转达神明意旨。” 众人对屠魔行者来历尚一无所知,无不心生好奇,竖耳聆听,一时阙台上鸦雀无声。 屠魔行者道:“众人皆知上古虞华以天帝所赐开天剑,于摩尼尊者、重玄尊者、丘孟尊者,希罗尊者、寂度尊者、契思尊者六长老扶持下,率领人神精怪大军,与混元魔军,于猰貐独娄山青尸岭大战七七四十九日,最后将其击溃,收混元元神,连同其‘傲蛟’坐骑,打入冥界,永世不得回阳界为非。尔后虞华秉尊天帝旨意,分天下为五国,将混元魔怪余党永禁足于猰貐魔邦,诸国以城墙巨壑与其分割,不得越境而居。虞华将天帝所赐开天剑铸成羲和神玺,虞华成为华夏国君。因其击灭混元有功,天帝封虞华为六界之尊,称皇帝,号令六界,以开天剑铸就的传世神玺为凭证,若魔国派兵进犯,神玺便会发出羲和神光,悬于御魔墙之上的羲和神灯绽射神光,各国见神灯亮起,会师华夏,大军齐进,抵御魔族进犯。此类事情自虞华归天后已发生数次,诸国终化险为夷。摩尼尊者位居六长老之首,他老人家名下有九位弟子,大弟子元空法师世人皆知,七弟子无相法师想必知道的不多吧?” 66 自报身世 法师见众人一脸茫然,接着道:“老朽便是无相法师的后人!” “本王于宫廷藏书中读过关于无相法师的记载,确如法师上人所说,无相法师对于摩尼尊者遗留的经(义)解读与师兄弟意见不合,一气之下,离开竺兰国,远遁西海列岛,从此杳无踪迹!不想法师上人竟是无相法师后人,实在幸甚,请受本王一拜!” 屠魔行者扶起太子还礼道:“老朽与家师机缘巧合,师从他老人家数十载,与家师只学了些皮毛,见识修为浅拙!某日家师吩咐老朽去灵明台见他,那灵明台乃家师修习心法之处。那日灵明台上,家师一反常态,自责背叛师门,与师兄弟们反目,又说他夜梦师祖摩尼尊者灵体,师祖受天帝所托,要接他回永恒极乐之所,告知他五日后夕阳隐没时,面朝大海,于忘形峰灵明台上静候。老朽跟随他数十年,头遭见其伤感落泪。家师将铁骨朵、爱兽苍狞以及平生修习的经文心法全部传授老朽,又说三千六百年后,天帝将托付大任。在此期间只能于荒野修行,不可与六界相交,若违背戒令,必遭天帝责罚,魂魄永世寂灭。老朽谨记家师诫命,千百年来寄身荒野孤岛、流浪猰貐魔国,整日与魔兽为伍,世人不知无心法师,无心法师也早已忘身世外!唯有忘身弃世,方能潜心修(习)家师所传的玄阴九魄心法。家师曾言,以老朽的悟性天资,千年一重关,眼下已修炼到三重境界,适才展示的正是玄阴三魄心法!” 众人这才知晓老法师法号无心,身世经历非同寻常,令人称奇。西陵王道:“法师果为世外高人,请恕先前本王有眼无珠,多有得罪!听您所言,法师应有三千多岁了,常人寿不过百,法师有何奇法,如此驻颜有术啊?” 无心法师暗道:“好一个滑头的西陵王,明面褒奖,却暗中探察我的底细!” 无心法师笑道:“家师与老朽于西海射姑岛极乐山忘形峰上修习心法,后又炼那平天同寿延命丸,服那延命丹一颗可寿至九千九百九十九,不入阴阳轮回之地,那炼丹之法师乃祖摩尼尊者所传授!” 众人听了啧啧羡慕,身前荣华富贵不过屈指数十载,若能服那一颗延命丹,什么富贵尊荣都轻于鸿毛了。 “法师上人,请恕本宫冒昧,家师离世的情形,可否讲给大家听听?”韦玹妃问道。 无心法师听了,神情黯然,怆然道:“家师将诸事交待后,五天后日落时分,便于忘形峰灵明台上打坐冥修,忽然海天交接处,霞光万道,望家师射来,家师身上也同时射出七彩炫光,与那霞光相接。日沉西海,师父化作一道辉光,连同霞光一道消失,杳然无踪。想必追随天帝去了彼岸世界!哎!只怕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无心法师长叹一声,接着道:“三千六百多载,老朽远离尘世,严守家师诫命,只身游荡天涯海角,行走猰貐十二邦国,过着渴饮山泉水,饥餐魔兽肉的日子,与爱兽苍狞相依为伴,未曾片刻背叛家师之命,为何如此?!” 讲到这里,法师以铁骨朵猛击地面,然后高昂头颅朗声道:“老朽跟随家师多年,深知家师为人修为。家师为师伯师叔们不容,为史书指斥,最终为天帝宽恕。老朽作为家师的爱徒,千百年来矢志不渝,坚忍不弃,立志要还家师清白于六界,昭告四海八荒!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夜老朽梦见师父与一神女各自骑乘一鲲鹏,现身云霓之上,告知老朽华夏有难,令老朽助华夏击灭酋氐‘枭穷’兵阵,又吩咐老朽于沸腾谷等候。老朽算计时日,自家师离开那天起,到如今恰满三千六百年,师父并未忘记他的徒弟与此前的约定。故而老朽有缘幸会太子殿下!老朽定遵家师嘱托,助华夏击灭酋氐贼寇,成就一统八紘的伟业,虽肝脑涂地,万死不悔!” 众人听了无心法师一番讲述,更加笃信击败酋氐大军有望,无不欢心鼓舞,太子无比激动,与众人一道走近法师身前,纷纷向其称贺,将其视作救难之主,力挽狂澜的英杰。 太子追问击溃酋氐“穷穷”兵阵的法子,法师言说数日后可选出若干名死囚与千名兵勇于军武场上演练便可知晓,太子当即应允,火速文书,将云阙台法斗法原委经过及无心法师身世一并呈报给平武帝。平武帝览后龙颜大悦,朱笔御批,当即准了。 太子安排法师先回东宫休息,众人也都各自散去。最得意的人非薛忠秉莫属,今日的马屁逢迎总算没有白费功夫,与太子作别后便抢先离开阙台,向东宫门外走去,只因他还有件要紧的事要办。 太子夫妇二人十分赞赏薛忠秉的精明干练,已将其视为未来可以倚仗的得力助手,若日后击灭酋氐,继承大位之后,必将重用。 众人都已散去,太子夫妇正待转身离开阙台,忽闻身后有人问候道:“弟弟给哥嫂请安了!”太子转头一看,却是四弟司马仁,他似乎有话要说。 太子妃一见是四皇子,脸色一沉,神情冷冷淡淡,将头转向一旁。太子笑道:“四弟有事要说?” 司马仁问道:“大哥决意要仰仗这位法师,击退那酋氐‘穷穷’大军了?” 太子妃听他那语气像是在质问太子,心中恼怒,扭过头来道:“华夏上上下下要是有人能拿出破敌的法子,何苦你大哥劳神搞什么阙台比擂,又不得安生的弄那骁龙苑‘龙虎决’,咱这皇族一大家子总要有人出头为国尽力,替父皇分忧不是?你大哥是嫡长子,深得父皇信赖,又有神明指点,寻得高人,若是再油蒙了心,不知好歹,那真是贤愚不分,遭天谴也是活该了。哪像有些人,整日优哉游哉,没事啊就往城外跑,整天与烟柳巷里的倡优戏子们厮混,倒会享清福!” 67 兄弟相谈 司马仁知她是在冷嘲热讽地羞辱他,虽心中气恼,却神色不变,故作镇定。太子道:“玹儿你少说几句。四弟,父皇数日后要在军武场观看无心法师操练兵勇,眼下看,别无良策,若老法师操练兵勇可堪一用,只能靠他老人家了!不知四弟以为如何?” “若无心法师有破敌之法,再好不过,弟弟也为大哥高兴,我来找你,正是要提醒大哥…….”司马仁略有停顿,仿佛有所顾虑。 “提醒什么?!”太子敏感追问道。 “兵书有言,‘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战胜对手要讲究全方位的势,天时地利人和,谋划周全,举国同心,并非依赖某一个人的才干。这老法师的身世,也是听他自说自话,,不可冒然全信,应暗中伺察,摸清其底细啊!两国交兵,不可儿戏,若稍有疏忽,为奸人所图,悔之无及!” 韦玹妃听后火气,正要开口叱骂。太子知她脾气火爆,急忙示意让她住嘴。冷冷笑道:“四弟真是读书读多了,如今越发小心。你说的这些大道理大哥怎会不知!大哥辛辛苦苦举办阙台斗法大会,搞那‘龙虎决’岂是儿戏?我夜梦神女,难不成是编排的瞎话嘛?!国难当头,危急时刻,当用非常手段,拯大厦于将倾!你是不会明白!哥哥知晓四弟自小没了娘亲,事事小心谨慎,你的好意大哥心领了!我意已决!” 司马仁嘴角抽动几下,眼中闪现一丝恚恨悲苦之色,回道:“哥哥说得也是,是弟弟多虑了!” 太子道:“一会儿子太傅过来晚宴,弟弟也一同坐坐?”司马仁知是太子客套,道:“兄嫂先忙,弟弟先行告退了,来日再会!” 太子敷衍回道:“好,法师数日后军武场操练兵勇,你来也来一同观瞧吧。” 司马仁道:“一定!” 说完便与太子夫妇作别告辞。 太子妃夫妇默默注视其远去的身影,渐渐消融在苍茫的夜色中。过了许久,太子长叹一声道:“我这个四弟呀,哎!” 太子妃问道:“怎么?” 太子道:“若说仁义恭谨好学,这些兄弟中无人能及四弟,连我也自叹不如。记得儿时常与他一起玩耍,每当我闯了祸,他都向父皇母亲隐瞒实情,代我受罚,这些兄弟中我最喜欢他了。可自从张姨娘过世后,四弟像是换了个人,和我渐渐疏远了,且变得沉默寡言,整日沉湎于声色之中,或许是丧母之痛给他的打击太大,一时难以走出来。父皇为此很是恼火,时常训斥。可他仍一如既往,不知悔改,自甘沉沦。父皇念他并未犯下悖逆人伦,忤逆犯科的大过,也便由他去了。四弟和我说这些,还是念及昔日兄弟情分,为我这个大哥担忧。这个四弟呀,有时连我猜不透,身为皇子,富贵尊崇已极,有什么不开心的?为何郁郁寡欢呢?” 太子妃似乎有所触动,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道:“夫君,你可知臣妾为何爱你如此之深?”太子一愣,看着她笑问道:“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太子妃道:“夫君虽贵为皇储,却未有丝毫倨傲之心,礼贤下士,谦恭谨行,为国家殚精竭虑,心怀大爱,仁深似海,真男儿,真雄杰不过如此!臣妾嫁给夫君已有五载,至今尚未身孕,很是惭愧。父皇每每提议要夫君纳妃,夫君迟迟不肯,臣妾怎会不知,夫君心中只有臣妾一人,臣妾十分感动,今生能与夫君相聚,死而无憾!不过有句话不知臣妾当讲不当讲?” 太子笑道:“爱妃呀,你尽管说呀?平日里你说骂就骂我的,今儿个怎么温良贤淑起来了?!哈哈!”太子妃道:“夫君虽为皇储,却要更加小心,世人心,海水深,夫君要成就伟业,继承大位,统御臣下的权术自是不须臣妾多嘴,我只是担心夫君刚毅勇烈,仁厚太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太子笑道:“爱妃多虑,眼下父皇有心传位本王,只要无心法师能帮助本王剿灭酋氐‘穷穷’兵阵,本王自会登极,那时人人尽为仆臣,看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忤逆不臣,本王绝不饶他!” 太子妃凝眸浩叹道:“一切皆有定数,臣妾多虑了!”太子见她为自己如此忧心,那份爱意深情令他感到无比温暖,将韦玹妃轻揽入怀,深情说道:“本王今生心中只有爱妃一人,绝无他恋!只是……” 太子妃道:“只是什么?”太子眉头紧皱,道:“前日母亲又说起你未有身孕,还说父皇准备自各个省县中选取良家闺秀,以充实东宫,盼我早日求得子嗣。可如今酋氐大军压境,国家危难,我心里只有你!” 太子妃轻叹一声,眼中含泪,道:“臣妾也盼着早日生个男儿,只恨天不遂人愿!若这月还未有身孕,夫君就纳几个妃子吧!” 太子决然道:“待击退酋氐再议吧!” 太子妃道:“你既已为储君,怎可没有子嗣。有了子嗣,你的储君之位更加稳固,只要夫君的心属于臣妾,臣妾不在意夫君有美人相伴,臣妾并非不看重你我的情义,只盼夫君来日早登大位,成就一番伟业!” 太子听了她的这些言语,忽觉其平日虽有些娇蛮任性,实则对他挚爱深沉,心生感动,不觉泪落,眼前的玹儿已不再是昔日单纯的娇蛮少女,已然是知己挚爱。太子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阙台上,皓月悬空,两人前方远处宫阙连绵,灯火阑珊…… 司马仁与随从走出东宫外门,直奔轿辇,正准备打道回府,迎面却走来两人,正是薛忠秉与岳青。薛忠秉匆匆提前离开云阙台,与岳青等一干侍卫于东宫大门外候着,只为能见上司马仁一面。 薛忠秉连走上前去向司马仁打了一个深躬,笑道:“有幸于此遇见殿下,请受微臣一拜。”司马仁一愣,停下脚步,将其打量一番,方认出此人正是阙台上与太子夫妇十分亲近的那位公子。 68 情有独钟 司马仁故作不识,问道:“请问阁下是……?”薛忠秉道:“在下乃护国公薛亨犬子薛忠秉,早闻殿下儒雅俊逸,不想今日能一睹殿下尊荣,果如传言,真乃风华绝世,在下实三生有幸!” 司马仁苦笑道:“喔?!帮助大哥寻得无心法师的正是阁下啊!本王常听别人谈起阁下,一个人被他人称赞倒没什么稀奇,可没听见有人说你不好的!有其父必有其子,良臣门下尽忠义,你这‘薛忠秉’三个字真是应了本人了!风华绝代?本王素来喜欢清净,胸无大志,只图潇洒快活,何来风华绝代,哈哈!” 薛忠秉道:“殿下您过谦了,殿下青春年少,正是为国效力,建功立业,大有一番作为的好时机呀。”司马仁长叹一声道:“父皇英明神武,满朝能臣良将,我大哥已为储君,深得父皇信赖,麾下尽是英杰俊彦,连阁下这样贤才也都委身大哥,我这庶出的皇子又逞哪门子英雄?别惹事生非,讨人厌烦就很好啦!还谈什么功业!你只管辅佐好大哥,为国尽忠吧。” 薛忠秉只觉他这话里有话,又不好深说,只好点头称是。 司马仁又道:“本王没什么远大志向,要说斗鸡走狗,踢球赌博,听音识曲,美人歌舞的我倒是个行家,也能附庸风雅地谈诗论赋,若阁下有兴致,不妨常来府上坐坐,保你玩得尽兴!” 薛忠秉只觉这司马仁与父亲所推测的大相径庭,心中很是失望,可转念又一想,若能多结交认识个王爷,也不是坏事,便逢迎着与司马仁闲聊一阵,与其作别与岳青打道回府去了。司马仁注视着薛忠秉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转身回府了。 无心法师云阙台大显身手,名声大噪,京师上下人人皆知,百姓们无不议论此事,都说华夏来了个神人,不日将击退酋氐大军。 李月白于客栈中听人议论此事,回想起那天老法师的言行举止,不象是良善之辈,心中不免担忧,恰好岳青登门,来向李月白赔礼,李月白为宽厚之人,不再计较,两人重归于好,一同找了家酒馆一叙。 李月白见岳青肩处有伤,问起缘由,岳青将阙台比武一事说与李月白,李月白这才知道那日天香阁与他对战的狼人全是无心法师作法变化的,令六名无辜百姓死于非命,心地着实狠毒。岳青绘声绘色地讲述无心法师如何神通了得,李月白听了十分不安,提醒岳青老法师不像那良善之辈,岳青却不以为然。李月白见他执迷不悟,只好摇头作罢。 数杯酒过后,岳青叹气道:“哎!俺是羡慕哥哥你呀!” 李月白不解相问:“兄弟你羡慕我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烦心事。” 岳青道:“哥哥身在福中不知福,您出身富绅之家,相貌、学问、人品个个都是一等一的!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嫂子痴心等你。再看看俺,斗大字不识几个,整天只回舞枪弄棒,打打杀杀,论出身泥腿子一个,长相憨粗,天天看主子脸色行事,就算有了喜欢的,也是异想天开!” 李月白当下明白,笑道:“行啊你呀,兄弟有心上人了?谁呀,说出来哥听听” 岳青脸红语塞,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道:“哪呀,哥哥,俺这样的,谁能看上咱!哥哥真是聪明人,啥也瞒不住你,倒是相中一个,只是……” 李月白明眸闪动,一脸坏笑,将酒缓缓倒入杯中,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呀!只是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有喜欢的,尽管去求,可不能畏畏缩缩的,拿出你岳青平日的气魄来,不成哥帮你想办法!” 岳青道:“俺倒是于长明宫云阙台上相中一个,说来哥哥你可别笑话咱,她是当朝大学士朱崇武的闺女,姝武侯朱雯英,可人家是名门闺秀,俺是个啥子?就是听人呼喝的奴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就是白日做梦啊!” 李月白若有所思,忽想起岳青和他谈起过龙虎决一事,道:“贤弟说过要报名龙虎决,以你那身手,报名龙虎决定能拿个侯爵,朝廷急现在急需报国杀敌的猛将,太子求贤若渴,正是贤弟你出头的机会,那时你取了功名,不就水到渠成了?” 岳青皱起眉头,说道:“哥哥说的俺也想过,因此暗下决心,冒险背着薛公子报了名,可俺担心,这事终究瞒不过薛公子,若被他知道,搞不好落个背弃主公的骂名,说不定性命不保。哎!” 李月白听罢火起,怒道:“你那个主公不过是条毒蛇,别说背弃他,便是宰了也是应该的!” 岳青脸色大变,左顾右盼,只怕被旁人听到,低声道:“人在屋檐下,怎可不低头,哥哥你是不知道这些公子哥手眼通天,人家背靠朝廷,权势通天,万万得罪不起的!说来也奇怪,阙台上俺一时冒失,没等薛忠秉发话便出手和狼兵较量,回到府上,薛公子对咱冷冷淡淡的,不似先前那么信赖,会不会他知道俺偷偷报名龙虎决了?” 李月白道:“此人诡计多端,心如蛇蝎,你若早早离开他,倒是福气!弟弟你要千万小心,陪伴毒蛇,终有反噬之危!” 岳青道:“哥哥言重了,薛公子一直待俺不薄,京城那些公子哪个不是这般习气?这薛公子倒是颇有精进之心的,与那帮挫鸟浪荡公子哥们比起来,很好啦!不过哥哥所言也是为弟弟着想,为老弟好,俺心里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月白见一时难以说服他,苦笑一声,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人继续闲谈对饮,转眼已至未申时分,岳青便将龙虎决之日告知李月白,来日弄张观看门券给他,要其前去观瞧。李月白一算恰好是殿试结束后的次日,便一口答应了,而后两人话别,各自散了。 69 占算少年 李月白意态微醺,信步闲行,望暂居客栈走去。他念着殿试将毕,金榜提名后回归故里,便可与陈冰倩相聚,一阵莫名欣喜涌上心田。突然方平苍老凝重的脸庞浮现眼前,神色殷殷,充满寄望,心头又陡然变得无比沉重。 脑海中呈现华夏西边征埃漫天,酋氐“穷穷”兵阵黑压压卷地而来,流民奔走呼号的惨景,接着又显现薛忠秉那张狠毒的女人脸,正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充满嘲讽之色。一种不祥之感瞬间笼罩心头。 突闻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声,李月白揉揉醉意朦胧的双眼,原来已行至寄住的“望宾来”客栈,店掌柜正和一年轻后生争吵。 那年轻后生头戴一白色长脚幞头帽,身穿浅色圆领短袖青衫,脚着一双精致的乌皮六缝靴,脸庞瘦削,白皙干净,柳叶双眉下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神色之中有几分玩世不恭,又有几分沉静机敏。一张细薄朱唇,最是醒目,可谓巧舌如簧,辩才无碍。混迹市井商贾,游走缙绅权贵,全赖玉口一张。他身材清瘦,面目清秀,虽不是个美男子,却也是气质俊雅,超凡脱俗。 “没钱?!没钱你住什么客栈?老子今天便叫你立马收拾行李滚蛋!”掌柜气势汹汹地吼道。 “掌柜的,不是和你说过了嘛?昨日街上游玩,谁想身上盘缠被毛贼偷了个干净,你且宽限我几日,到时一并还你不成?”年轻后生道。 “少来这套,你这等穷鬼老子见得多了,到时人若跑了,房费老子找谁要去!?老子和你说明了,天黑前,拿不出银子,休怪老子不客气,若不卷铺盖滚蛋,别怪店伙计们不客气!”掌柜威胁道。 “嗳!我说你这个掌柜的好生毛躁!我知道,您是个生意人,那咱们做庄买卖如何?这店我先住着,日后银子一个不少,您看怎样?”年轻后生笑嘻嘻央求道。 掌柜的听了,哭笑不得,骂道:“老子管你什么人?做啥的?!你个穷鬼也来和老子谈条件?少废话,还是那句话,不给银子立马给我滚!” “你说爷是做什么的?爷进京赶考的,跟你明说了,本爷来日定会金榜高中前三甲,那时朝廷授了官阶,还差你这点银子不成,加倍还你怎地?!哈哈!真是‘胸有文章万卷,不如青钱一囊。妙手抚玉琴,满座猪牛羊!’”后生讥笑道。 “他娘的!好狂的小子。就是个臭书生,京城赶考的成千上万,还没殿试,竟口出狂言能考取前三名,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老子面前吹牛说大话,还‘胸有文章万卷,满座猪牛羊?(众人听了大笑)’啊!这不是骂老子是猪是牛是羊吗!?好!今天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来人啊,给我狠狠地打!”掌柜的说完,几个店伙计走近前来,将这年轻人团团围住,准备将其暴揍一痛! 李月白见掌柜的仗势欺人,眼见店伙计们以多欺寡,将向这年轻后生施以毒手,心中怒火陡生,断喝道:“住手!” 店掌柜与店伙计们一怔,看这来人却是白衣书生,生得身形矫健,风度翩翩。年轻后生背对着李月白,并未回头,道:“该来的自有机缘,要走的莫相强求。你终于来了!” 李月白听他这口气好像早已预知,深觉蹊跷。店掌柜只道李月白与这后生认识,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怪不得如此猖狂,早有帮手啊,别说来一个,就是来一帮,也照打不误!也不打听打听本店的来头,咱这客栈京城中也是有号的,谁想闹事找茬,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伙计们,给我打!” 店伙计们得令便抡拳飞腿,望那后生狠狠打去。李月白箭步上前,将那后生猛地向后一拉,众人扑了个空。 李月白怒道:“店家,他不过欠你银钱,这位贤弟又没说不还,怎可如此欺人?!不就是几锭银子?!我替他付了!” 掌柜的听了,打个手势,示意众人停手。那后生转过身来,并不道谢,脸上神色轻狂,笑道:“阁下果然超凡出众,在下林风等候多时了!幸会!” 众人见两人并不相识,一时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李月白也是莫名其妙,如坠云雾,心想先帮他解围再说,便道:“我们都是读书人,千里迢迢来京师只为考取功名,这位贤弟丢了盘缠,付不起房钱,也是无心,若将他赶走,无处安身,耽搁了科考,误了前程,不知多少年寒窗苦读都将付之东流。在下也是读书人,深知其苦与不易,还望掌柜的宽宏大量,在下代这位贤弟交房钱,可否?” 掌柜的见李月白仪容出众,看他举止着装,应是出身官商之家,既然他要替这后生交付房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装腔作势道:“既然公子如此仗义,在下也是通情理的人,只要交了房钱便罢!算你小子今天运气好,遇到这位好心的公子爷,不然老子今天非揭了你的皮!” 那后生做个鬼脸,笑道:“在下谢过李兄相助!” 李月白心中惊讶,暗道:“我和他并不相识,怎么他竟知我的姓氏?!” 李月白将房钱交与店掌柜后,又给了这年轻后生一些银钱,只怕他于京城举目无亲,殿试前少不了一些生活开销,起初这少年执意不肯,见李月白十分诚恳,方道谢收下。 未等李月白开口问话,这后生笑道:“在下姓林名风,料知将与李兄在此邂逅,唯有倾心长谈,方快意人生。李兄定好奇在下为何预知公子姓氏,又如何能料定于此与阁下相遇。城西有一茶楼,唤作‘渺云居’,可前去一坐相叙,鄙人再作解释!” 李月白见他生得眉清目秀,清雅脱俗,加之心中若干疑问,便欣然同意,望那“渺云居”而去。 70 知己倾心 渺云居地处京师长阳西南,依山而建,西临长河,站于茶楼之上向北望去可见连绵成片的王侯朝臣府第。渺云居常为文人雅士光顾,是个清幽雅静的好去处。渺云居之上时常白云霭霭,站于楼顶可见下方长河如带,每当夕阳渐隐,红霞漫天时分,百鸟云集,景色奇美,如临幻境。 两人来到渺云居顶楼,落座后点了些茶与果品。林风望李月白拱手行礼,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想必李兄定会诧异在下为何能说出您的姓氏。” 李月白道:“鄙人的确感到好生奇怪,阁下怎会知道本人姓氏,你我并不相识,难道是那店掌柜告知的阁下?” 林风道:“与店掌柜无关。说来惭愧,鄙人读书只为科考,混个功名罢了。阁下一看便知是位真正的读书人。在下离经叛道,沉迷于奇门异术、相学八卦、文字推演、星象谶纬这些旁门左道,都是些丘孟尊者遗留的杂学,无足称道。鄙人还探究猰貐魔邦魔怪的奇事与见闻。丘孟尊者的学说定人伦、论尊卑,是济世经邦辅佐帝君的大道。若丘孟尊者见到鄙人如此本末倒置,怕是气得胡子都要扯断了!昨日在下一时贪玩,大街上遇见贼人,丢了盘缠。京师上下,举目无亲,只好用龟甲蓍草占算,得出‘申未后,与店赊争,后有贵人十八子相助,事必济。’这样的提示,要在下于申未时辰后向店家赊账,必有一李姓贵人出手相助,此后无忧!让李兄见笑了!在下占卜推算,从无失手。今日李兄仗义相助,请受在下一拜!”林风起身,再次拜谢。 李月白连忙还礼,两人再次落座。李月白见他年纪轻轻竟会占卜推算,心中有些将信将疑,怕他别有图谋,毕竟与其萍水相逢,相交不深,心有防备,便试探问道:“既然贤弟有这本领,不妨给在下算算!” 林风欣喜笑道:“就算李兄不开口,在下也要自告奋勇一试!既然李兄有意,我就不谦让了!”说完起身朗声道:“人生天地间,气血含元,魂魄通神,贵贱贤愚参差不一,然正邪存乎神态,明暗现于精气,勇怯呈于筋脉,强弱决于骨骼,静噪全在气息。观李兄音容举止,神清气朗,语态冲和,聪察如神,走近身前,如观朝阳,远远望去,俊逸如云,虽涉世未深,却是可造之才,来日必深谋似海,为超世之杰!” 李月白只觉好笑,大笑道:“哈哈哈,鄙人不过一介书生,尚无功名,只想自由快意地生活,又无远大抱负,什么深谋似海,超世之杰,阁下真会开玩笑!” 林风摇头笑道:“人无完人,虽圣贤也有抱憾之处,李兄虽是麒麟高才,难免美中不足,若不介意,在下可否斗胆一说?” 李月白心胸宽厚,并不为意,道:“好,我倒偏喜欢听自己的毛病与短处,有过则改!” 林风道:“李兄虽有大爱之心,然是非好恶太过分明,与奸邪恶人势同水火,最终定有大成。不过经历坎坷艰辛,难得太平!您眸色深如渊泉,定是情深之人,常得美人倾心,观君眉宇,恐有情爱纠葛与抱憾此生的情缘。” 这话说到了李月白的痛处,心下一沉,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怒道:“莫说了!谁若阻拦在下的情义,也须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说罢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腰间的虹霓剑。 林风见他果真动怒,不出所料,连忙劝道:“恕在下一时多言,权当鄙人随口胡说,不必挂怀,日后李兄多留神便是。” 李月白知他安慰自己,心中愈发不安,道:“在下确有一位远在故里的心上人,自幼青梅竹马,婚约已定,只盼殿试后拜堂成亲。我将她那生辰姓氏说与阁下,你再算算,这样我心里更踏实些!” 李月白便将陈冰倩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告知林风。林风从怀中布囊内掏出几十枚竹片,这些竹片上刻有各种奇怪的图案文字,林风将其摆好,于茶案上又重新抽取排列,如此数次,最后依竹片上的图文,得出如下言语来:“心心相连,两意无间。四皿水目,难语当年。佳期终成,明禾有日。” 两人见这句子甚是隐晦,难论吉凶,结尾那句貌似终有结果。林风善于察言观色,体谅他人,便安慰他“心心相连,两意无间”是两人比翼同心之意,又说“佳期终成,明禾有日”最终修成正果,姻缘有成。林风其实也无法全然猜透这谶语的深意,只好如此劝慰他。 两人又各自道出姓氏年龄籍贯,李月白方知林风乃华夏东平省人氏,一位老乡绅的独子,年纪轻轻,便已博览经史,是个颇有见解学识渊博的读书人。丘孟尊者流传下来的占算星象等奇门异术,李月白虽偶有涉猎,却远不及他研究得深入,见他占算精准,不禁对身前这位才思敏捷,言谈诙谐幽默的书生心生钦佩。 两人如暌违多年的故友,今古人物,奇闻轶事,彼此间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兴致一来,只觉淸茶难以助兴,又点了几道酒菜。酒逢知己千杯少,转眼日已偏西,两人推杯换盏,无比开心惬意,晚霞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轻洒两人身上,飘然若仙。 林风起身端起酒杯,望着落日余晖道:“这‘渺云居’顶楼可观京师长阳全城景致,你我一同登楼,纵览美景,轮流赋诗几首如何?不然枉费了这大好机缘!” 李月白欣然应允道:“今日有幸结识林公子,知己难得,言谈投机,甚为欣慰,好!就依你,同去一观!” 两人选了位善弹琵琶的歌姬一同随行,来到顶楼,于一石桌旁坐下,歌女琴弦轻抚,缓缓弹唱起来。两人骋目远眺,美景如画,气势磅礴,尽展眼前。一轮红日照彻天穹,长河蜿蜒逶迤,远山连绵不绝,宫殿层叠覆压,尽被霞光笼罩。林李二人伫立高台之上,顿生“穷目千里,天人合一”之感。 71 熹文感怀 忽闻空中传来一阵鸟鸣,两人抬头望去,一群白色大鸟排成横阵望南飞去。李月白从未见过此种大鸟,问林风道:“贤弟可知此鸟?” 林风道:“此鸟为熹文鸟,每当科举殿试时,便从北方仲离飞来,聚集在长阳南面的紫岚山中,直至放榜,方结队飞离,传说它们为死去的士子精魂所化。这些已逝的读书人皆为丘孟尊者教义的信奉者,与你我一样。传言熹文鸟来到京城后,若其在哪位考生居住的屋顶上停留,其便极可能金榜高中,” 李月白听了只觉有趣,恰在这时那群大鸟成群结队望渺云居飞来,转眼飞至头顶,于阁楼上方盘旋飞翔,不停鸣叫,十分悦耳动听,如姝女长歌,空灵悠长,响彻云霄。这群熹文鸟一身雪白,头顶长有黑色羽冠,玄睛白喙,看上去优雅美丽,犹如风度翩翩的士子。 人们纷纷走上阁楼,观瞧这群美丽的不速之客。李月白望着熹文鸟,黯然神失,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中,他已和这群大鸟心意合一,感受到它们的内心,悲天悯人,又满怀善念。 李月白心中一阵温暖,不觉泪落。林风也是头次近身看到这群美丽的大鸟,欢喜道:“熹文鸟十分通灵,向来喜欢追随文辞妙手的大才,鄙人才识庸劣,怎可与李兄相提并论,看来今年殿试的麒麟才子,非李兄莫属!在下提议今日就以渺云居美景与熹文鸟为题,赋诗几首!如何?” 李月白只是谦辞,林风却一再坚持,两人便开始轮流赋诗,以此为乐。 李月白以较林风年长为由,让林风先作诗一首。天边夕阳沉落,赤霞漫天,林风沿勾栏闲行数步,远眺长河,缓缓吟颂道:“金炎生赤霞,彤水绕雄城。且眺长河远,孤身万里行。熹文知我意,壮志付功名。胸怀有妙算,常思报朝廷。” 李月白不禁拍手赞道:“贤弟字字珠玑,气势雄浑,此诗意在积极进取,立志功名,报效国家!实在令在下佩服! 林风笑道:“李兄过誉,在下赴京科试,正为功名而来,唯有置身仕途,方能为国家效力。大丈夫生于世间,当立言立德立功,名垂万载,功耀千古,不正是你我这些士子所追求的吗?” 李月白不禁汗颜,心想此番来京不过为考个功名,他向来随性洒脱,只想过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功名大业从未放在心上。这一路行至京师,经历种种遭遇,梦中庄伊蝶预言自己将成为六界统帅,对抗魔军,不过那都是梦中情景,怎可当真?倒是那柄虹霓剑与玄干盾章时时提醒他,庄伊蝶所言并非虚妄。 李月白从未想过要轰轰烈烈成就一番大业,眼前的林风,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这种性情正是李月白所不具备的。他不禁暗自赞叹,真心喜欢林风这样的朋友,既学识渊博,又谈吐诙谐,给人带来无尽的欢乐。 李月白笑道:“与贤弟比,在下只能算是胸无大志,浑浑噩噩之辈!实在惭愧!贤弟文辞卓绝,在下只好硬着头皮献丑了,还请贤弟不要见笑!” 林风道:“哪里话,哥哥过谦,弟弟洗耳恭听。” 李月白沉思片刻,吟咏道:“登彼层楼,以会熹文。有神鸟兮降临,荟聚紫岚。心意相通兮,怀大爱而深仁。天地烘炉驱策万物兮,大道玄远而幽深。红尘万事终归幻梦兮,独惆怅思佳人。我心比君心兮,博爱世间人。荣达显贵于我浮云兮,隐逸山湫竹林。青山远,白云深,……” 林风听完赞叹道:“哥哥才情高绝,此诗立意旷达,满怀大爱,果非凡品,在下自愧不如!蹊跷,真蹊跷!此前我为殿试结果算过一卦,弟弟竟为榜单头名,今日方知哥哥文采远在鄙人之上,不知为何忝列头筹,实在汗颜!汗颜啊!!” 李月白笑道:“得不得头名状元没什么大不了的,得个名次,回去向家父有个交代便可,若贤弟能拔得头筹,在下为你高兴!可喜可贺!” 林风不想他淡泊功名,暗暗为他惋惜,只好日后再加以相劝,接着两人又轮流唱和数首。两人将歌姬打发了,回到茶楼内,聊些关于猰貐魔国、帝君虞华的种种奇闻趣事,直到月明星稀,两人方依依不舍,就此别过。 夜幕降临,薛府已是华灯初上,烛火通明。一高大堂屋下,薛亨刚用过晚膳,斜靠太师椅上,双目微闭,两名婢女一旁正给他按摩那双老腿。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正是薛忠秉问话:“不知父亲叫孩儿有何要事?” 薛亨睁开双眼,将屋内所有丫鬟们打发出去,道:“秉儿,你进来说话!”薛忠秉轻推房门,来到薛亨身前。 薛亨意味深长地看着薛忠秉,神色有些失望,责备道:“莫要事事等老夫点拨,阙台对决为父知晓了,一直等你前来与老夫商谈下一步行事,迟迟不见你来,难道什么事都要家父推着你走吗?!” 薛忠秉知家父责备他于事无所用心,其实并非如此。自从阙台老法师与群雄对决取胜后,他一直思索着后续的谋划,那岳青好像对朱雯英有些意思,将来大有文章可为,待想周全了再和家父一同谋划,不想今夜家父令他前来,也正为此事。 薛忠秉恭敬回道:“孩儿并非愚钝,正想着如何应对,尚未考虑周全,不敢贸然叨扰父亲大人!”接着他便将阙台上所见所闻讲给那薛亨听了。 薛亨双目微闭,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低声道:“人生棋局,善弈者善观,每一步皆需思前想后,前进时须想到退路,凡事留有回旋余地,方能应对自如,立于不败之地。如今老法师阙台斗法得胜,讨得太子欢心。那苍狼兵阵陛下定要亲观阵法,结局尚未可知,二来朝中众臣并非全部心向太子,以老夫所知,朝中有几位王爷还有别的心思。这些人等眼下虽不能改变圣上立太子为储君的念头,但将来难免横生枝节,法师操练苍狼兵阵不利定会向陛下进献谗言,将不利于太子啊!” 72 机心暗施 薛忠秉道:“孩儿明白家父的意思,除非老法师习练兵阵获得陛下首肯,否则太过倾向法师太子,万一法师习练兵阵不成,那时我们便没了退路。” 薛亨冷冷一笑道:“不止如此,即便老法师习练兵阵大获成功,你我也须谨慎从事。毕竟苍狼军与酋氐大军尚未交锋,如若不胜,你我将难辞其咎。与老法师不可走得太近,步步为营,静观形势。眼下既不能得罪这老儿,也不要冷落了他,拿捏好分寸!酋氐国主数次派谍探书信与老夫,劝我投诚倒戈。老夫回信只说年事已高,即将告老还乡,先吊着他。若朝廷能顶住‘穷穷’大军最好,不然那时再弃暗投明也不晚!” 薛忠秉听连连点头,赞佩不已,回道:“孩儿还有一事,想与父亲一议!” 他走近薛亨身前,耳语数句。薛亨听了眯起双眼,奸狠一笑,目视前方道:“好奴才若忠心,不妨给他个好鱼饵,善加利用一番,让他为你死心塌地效命!你能想出这种妙计,不枉家父平日训导,很好!你且速与老法师约见,令他助你一臂之力!还有,那司马仁若果如你所说,心无大志,整日声色犬马,那真是太奇怪了,老夫难道看走眼了?若日后他邀你王府做客也好,多认识个王爷没坏处!”薛忠秉点头称是。 薛亨长叹一声道:“儿啊,你也该到了娶亲成家的年龄了,老夫就你这一根独苗,过阵子物色个皇族中人为媒,以老夫在朝廷的威望,给你选位公主不是难事!” 薛忠秉喜上眉梢,笑道:“此事本应听父亲大人安排,前些日子太子与孩儿提起长乐公主,既然父亲说起这事,不知父亲以为如何?”薛亨心中惊喜,道:“有这事?三公主司马兰容貌、学识、品格于五位公主中最为出众,我儿若能喜结良缘,大大的好事!” 两人又密议商谈一阵后,薛忠秉告退,回到住所立即写下书信,命人转交老法师,约其后日于京师某僻静处相见。 老法师接到书信后,见信中没有明言何事相求,猜薛忠秉所求之事应属机密,便回信允诺,约定两日后其于城西一僻静处相见。 两日后薛忠秉带着岳青与数名亲信侍卫如约而至,老远便瞧见无心法师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令岳青与侍卫们在后面等着,独自一人快步迎上前去,忙施礼寒暄道:“有劳法师赏脸屈尊前来,薛某人受宠若惊,在下薛忠秉见过法师上人。” 老法师笑道:“老夫阙台斗法凯旋,全赖公子鼎力相助,有何事只要老朽能帮的,尽管说来,老朽定尽力相助!” 薛忠秉道:“跟随在下多年的岳青,打算给他安排些别的差事,可手下这些侍卫们的身法都远不及岳青,若没了他做我的贴身护卫,我这心里还真不踏实,一时难以下定决心。法师上人乃世外高人,周游列国多年,见多识广,不知可有能人引荐下,以替代那岳青?”薛忠秉转身指向站于远处的岳青低声说道。 法师笑道:“哈哈,老夫以为公子有什么大事相求,这有何难?且看!” 无心法师猛地向前一跃,一道青色身影电射飞起,跃至半空,仿佛一张薄绢,飘飘荡荡,接着鬼魅般轻轻落下,悄无声息,飞落的身影显现另一法师模样,相貌看上去与老法师十分相像。 众人瞧去,无不嗟讶,老法师仍站立原处,其前方数丈开外,却是另一较为年轻的法师,相貌与无心法师看上去同属一人。 老法师刚才使出了分身之术,接着他单手向身前那位法师一挥,一道白光电闪,向其射去,待那道白光击中年轻法师的刹那,又一身影自其身中凌空跃起,落至前方远处,变成另一更加年轻的法师,三位法师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法师又推射数次,最后九位法师排成一列,从老法师起始,这些法师一个比一个年轻,直到第九名那位最年轻的小法师,看上去是位少年,只见他双眼向下斜视,神情傲狠。薛忠秉暗想,此人定是老法师年轻时的模样。 老法师一摆手,那位少年法师健步走向薛忠秉,望其躬身而拜。紧接着老法师与余下七位法师走近薛忠秉身前,将其团团围住,把他唬得一身冷汗。 老法师见状连忙安抚道:“公子莫慌,老夫修炼玄阴九魄心法,此为分身之术,可分身为九同时御敌。这位少年法师,正是老朽年轻时的样子,别看他法力最低,却远超凡众,比那个岳青不知要厉害多少倍!若是公子不嫌弃,老朽将其送给公子作为贴身护卫,公子以为如何?”薛忠秉顿时喜上眉梢,求之不得,当下欣然同意。 老法师飞身跃起,奔向身前那位法师,一道电光闪过,两者合二为一,如此反复,最后八位法师合为一体,只剩下那位少年小法师。 老法师指着小法师笑道:“以后你要追随薛公子,为其效力,忠心不二,不可有丝毫疏忽!”小法师望着老法师,两人诡秘一笑,相互对视片刻后小法师点头称诺。 老法师指着小法师调笑道:“老夫给你换个模样,弄个好兵器耍耍!” 老法师一挥手,一道青芒射向小法师,须臾其变成一下穿绑腿裤,上披锁子甲,手持铁环长柄大刀的武士。且看其生得狼腰熊背,一脸横肉。下颚尖长,好像能从油桶里舀出油来,双眼斜视,目露凶光,来回横眼将人觑看,一副凶神恶煞模样,把薛忠秉唬得魂飞魄散。 老法师看出薛忠秉心生恐惧,连忙安慰笑道:“薛公子莫怕,他看上去虽有些骇人,实则勇猛无比,忠心无贰,这世上除了老朽,他只忠心服侍阁下一人,其唤做‘赤犹’,与老朽心意相通,可随时将老朽心意转达公子,公子日后有事可随时告知‘赤犹’,老朽立刻就会知晓。他身法了得,足可胜任岳青之职!如若不信,老朽这便令其露几手给众人瞧瞧!” 73 侍卫赤犹 老法师一挥手,一道青芒射向小法师,须臾其变成一下穿绑腿裤,上披锁子甲,手持铁环长柄大刀的武士。且看其生得狼腰熊背,一脸横肉。下颚尖长,好像能从油桶里舀出油来,双眼斜视,目露凶光,来回横眼将人觑看,一副凶神恶煞模样,把薛忠秉唬得魂飞魄散。 老法师看出薛忠秉心生恐惧,连忙安慰笑道:“薛公子莫怕,他看上去虽有些骇人,实则勇猛无比,忠心无贰,这世上除了老朽,他只忠心服侍阁下一人,其唤做‘赤犹’,与老朽心意相通,可随时将老朽心意转达公子,公子日后有事可随时告知‘赤犹’,老朽立刻就会知晓。他身法了得,足可胜任岳青之职!如若不信,老朽这便令其露几手给众人瞧瞧!” 屠魔行者望赤犹身前一指,赤犹立刻提起长刀,望前方抛去,大刀电光一闪,凌空飞出。赤犹跟着杳然无踪,铁环大刀飞出七八丈远后,小行者赤犹兀自现身下方,他单手稳稳将大刀接住,顺势舞了起来。众人见了无不惊叹小行者的移形之功! 赤犹将大刀舞成一团白色光影,身姿腾挪迅捷无比,远超寻常武士。其身旁形成一团旋风,随其上下旋腾。最后人刀分别化作青白两色光影,以致人刀莫辨。 岳青看得咋舌,暗道若与其交锋,绝无取胜机会,只能甘拜下风。薛忠秉乐开了花,心想:“日后若有赤犹作为护卫,自是万无一失!” 他转念细想,这屠魔行者与赤犹心意相通,这小行者还不成了安插我身边的探子了!这老杂毛果然诡计多端,不可小觑.他又一盘算,既然赤犹身怀绝技,强于岳青,作为贴身护卫尚可,不如装作不知,日后还可将计就计。 小行者猛然使出“青莲并蒂”刀法,可在七丈之内瞬间移动身形,身影形成一道青色圆弧,大刀舞动成风,远观宛如一朵盛开的并蒂青莲,又似一道密不透风的刀墙!众人啧啧称叹,老法师很是得意,手抚长须,点头称许。 赤犹又舞了一阵,方收拢身姿态,走近前来,望薛忠秉行过叩拜礼,算是作了其贴身侍卫。薛忠秉见他面目凶恶,心有顾虑,显出畏惧之色。屠魔行者明了其意,来到赤犹身边,笑道:“公子是嫌他相貌丑陋,这倒不是问题,老朽来给他换个模样!” 老法师伸手望赤犹脸上抓去,赤犹一动不动,任其在脸上揉搓。赤犹脸上的皮肉瞬间与老法师的手掌黏在一起,一阵骨肉碎裂声过后,赤犹的头面随法师之手游移变化。法师将手抽回,赤犹相貌大变,只见其甚是英俊,面阔口方,眸色如鹰,只是双目眼白稍多,暗藏桀骜之气。 老法师笑指赤犹不语。 薛忠秉喜不自禁,笑道:“法师真有您的,这世上还有能难倒您老的事嘛?!真乃天赐异宝,鄙人不知有何造化,有幸遇到法师您!” 法师得意笑道:“来日军武场演练苍狼军,还望令尊大人于陛下面前多多美言!老朽定不负神明所托,助华夏击败酋氐!” 薛忠秉道:“请您老人家放心,家父定将您的心意上达圣听!” 两人闲谈一阵后,薛忠秉与屠魔行者作别,后方观望的岳青一时摸不着头脑,见薛忠秉收留赤犹,心中惴惴不安道:“薛公子不会因俺阙台上鲁莽行事,大大失望,准备用那赤犹替代俺吧?” 薛忠秉见岳青心神不定,也猜出了八九分,淡然一笑道:“岳贤弟,今夜你去我那,有事与你一议!”岳青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心中愈发不安,只好应诺,随薛忠秉一同回府去了。 薛忠秉回府将赤犹安顿后,拜过父母,用过晚膳,方回住所休息。夜色深沉,薛府西厢华屋下,岳青如约而至,薛忠秉坐于榻上,神色大不同于往日,一改往昔冷肃之态,看上去十分和善。 岳青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薛公子叫他前来有何用意,只怕薛忠秉得了赤犹,将自己打发了。 薛忠秉仿佛也猜出了岳青的心思,笑道:“岳贤弟,你跟随本公子这么多年,觉得我待你如何啊?”岳青大惊,暗道这事十有八九了!忙俯身叩拜,满目忧戚道:“薛公子待在下犹如再生父母,这些年的衣食起居,全赖薛大人供给,公子恩深似海!在下虽是粗人,但也知忠心报主,不知公子何事找在下相谈?” 薛公子站起身来,走近身前,以手轻抚岳青后背道:“这些年你跟随我,谨言慎行,办事机敏,远的不说,前些日子那两名女刺客,若没你横刀一战,恐怕我薛某的人头早已落地了!本公子欣赏你这样的人,忠心耿耿!真若是岳贤弟不在我身边,倒觉寝食难安,只是……” 薛忠秉说道这,故作停顿,仿佛若有所思,笑看岳青。 岳青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薛公子果真要将自己打发了!他扑通一声,跪于薛忠秉身前,含泪道:“在下云阙台上,一时兴起,好勇斗狠,险些误了公子大事,还请公子宽大为怀,在下愿永随薛大人!” 薛忠秉忙扶起岳青道:“岳贤弟误会了,本公子哪似那凉薄之人,这些年你鞍前马后效力,功劳甚大,本公子爱憎分明,你忠心于我,我怎能忘记!若是谁背弃于我,我便诛杀九族,令其身受百般折磨而死,方快我意!纵然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绝不放过他!” 薛忠秉说完目光青冷,面色阴沉,死死盯着岳青。 岳青心中惊惧,暗道若真私自加入龙虎决,擅自离开薛忠秉,这也算背弃他了!心里暗自叫苦,罢了!龙虎决无论如何是不可参加了,且听他何事相谈吧! 薛忠秉轻摇竹扇踱步而行,笑道:“你跟我多年,我薛某人岂能亏待你?我也是个心细的人,阙台大战,我看那朱家大千金朱雯英有意于你,况且贤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这年纪该有个家室了!” 74 殿试题策 岳青既惊且喜,惊的是阙台之上对朱雯英的心思竟被薛忠秉知道了,喜的是听薛公子的口气似乎要出手相助成全自己。可再一想薛朱两家势成水火,自己不过是个家臣,无论如何都没可能。 薛忠秉道:“本公子决定赐你自由身,不再做我的家臣侍卫,恳求法师将赤犹送给我,暂且替代贤弟!” 岳青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神情沮丧,哭丧着脸拜服于地道:“俺岳青跟随薛大人多年,只想服侍公子,怎可做那无情无义之徒,俺实在舍不得公子您啊。公子待我不薄,若离开公子,哪里还能遇到像您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子?!” 薛忠秉听他这么说话,很是满意,其实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试探,若岳青面有喜色,有了去意,断不可用,便将他毒杀了事。薛忠秉暗道岳青果真忠心,说道:“岳贤弟无须忧心,你离开本公子后,虽是自由身,但需牢牢记住,此生我薛某人永是你的主公!至于名份爵位,只要本公子和太子说一句,这都不是事儿。本公子还有一事相求!” 薛忠秉走到岳青身边,耳语数句。岳青听罢神色大惊,面露犹疑之色。薛忠秉冷冷地看着岳青说道:“怎么?岳贤弟觉得为难吗?” 岳青心里明镜似的,若不答应他,绝不会活着离开薛府,只得把心一横,回道:“在下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只是有一事……” 薛忠秉有些不耐烦,问道:“何事尽管说来?!” 岳青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起身道:“俺一武夫,若托公子人情,从太子那边求得了爵位官职,终究是无功受禄,恐怕被人耻笑了去,那朱雯英也会看俺不起!听说京师‘龙虎决’将近,若公子同意俺加入那‘龙虎决’,拿个赐爵,这才是大丈夫所为!主公您觉得如何?” 薛忠秉觉得他所言在理,岳青的身法他如何不知,加入“龙虎决”夺得爵位如探囊取物,如此一来更能俘获朱雯英的芳心,便同意了。 薛忠秉又交待今夜嘱咐之事,不可跟任何人说起,又令其将父母高堂接至薛府住下,岳青明白他的本意,日后只得更加小心从事,万不可惹恼了他。 如前所述,酋氐大军进犯西边,有朝臣提议暂停今年殿试,平武帝力排众议,殿试照常举办,只将仪式规模从简。本轮殿试有八百多名考生应试,而负责监考、编排、抄誊、封卷、考核详定的官员人数有二十余人,平武帝决定由礼部尚书方平、吏部尚书薛亨担任殿试详定官,详定官的评判将决定考生名次,殿试地点为永安宫西侧的文华殿。 李月白、林风殿试前夕去礼部指定的书铺买了《御试须知》与空白试卷,又领了考试号(参加殿试的凭证)后,又在京城游玩了数日。殿试那天两人相约一同赴试,随同众多士子来到永安宫文华殿外,向大殿的卫士出示考试凭证后,进入考场,一排排试桌分列大殿两侧,一眼望不到头,场面十分宏大!两人找到各自的考位坐下,很快编排官们便将试卷发到众考生手中。 李月白将试卷展开,却见有殿试策一道、赋一篇。所谓殿试策是皇帝钦定的一道关于国家安危治乱的议论文。试策的标题为:“平敌戡乱兼怀柔酋氐之治道”,试策引文写道:“上古虞华奉天帝之命统御六界,镇灭魔魁混元,天下分为五国,立约互不侵伐,天下安定数千载矣。华夏肇始于帝君虞华,为人国之首,秉承丘孟尊者之学,崇仁义、定尊卑、轻货利、尚和合、求大同,寄望天下列国平等相待。朕以为和平乃天下万民之福,战乱实为残民之贼,攻战征伐源于心之邪妄!自是非他,争竞贪餍,实为心贼。羲和神玺乃虞华帝君所传之至宝,倚之抵御魔族,交通神国,岂料竟致酋氐觊觎,兴兵进犯,侵我家国,杀我人民,此等丑类,乱邦国之规度,弃神明之大义,野心霸权昭然若揭,且猰貐魔族蠢蠢欲动,更有连兵结祸之势,朕甚忧之,今广求贤才,纳士子之谏,共求平敌兴邦之良策!” 平武帝亲自定下这道殿试策,以考察士子们针对当前酋氐寇边势态,阐述退敌强国的见解。李月白读罢微微一笑,已心有成竹,他接着往下一瞧,试卷又要求写一篇辞赋,以考察士子的文词,这赋的题目名称为《上林千秋赋》,上林苑是京师长阳北面的一座皇家园林。李月白心头一震,这不正是梦遇庄伊蝶,他提到的那篇词赋吗?暗道:“真是太蹊跷了!” 李月白转头瞧向身旁的林风,两人四目相对,仿佛心有灵犀,彼此会心一笑,各自挥笔急书起来。 永安宫大殿上,朝臣们正为无心法师军武场演练一事争得面红耳赤,相持不下。 永安宫大殿之下,兵部尚书杨彪手执笏板,奏道:“陛下,臣听闻无心法师将于军武场习练苍狼兵阵,此事本无可厚非,只是法师要求习练兵阵时以京城秋季待决死囚为祭,臣以为万万不可!” 平武帝御座之上已有了主意,一心想成全太子与无心法师。若法师辅佐太子,以苍狼兵阵击溃酋氐大军,太子将名正言顺地继承大位,也令那些不看好太子的朝臣王爷们彻底死心。今天的朝会不过走走过场,顺便听听群臣们的想法。 平武帝面无表情,身子略向前探了探,将陛阶之下的臣子们扫视一番后,问道:“杨爱卿,有何不可啊,说来听听!” 杨彪道:“这些死囚,乃刑部依法审理裁定,大理寺复核之案犯,死囚处决,关乎陛下生杀予夺之威,倘若将其交由法师,臣恐有威权旁落之危,有损国法庄严肃穆,难免国民背后非议啊!” 平武帝听了不以为然,摇摇头笑道:“法师以这些死囚为祭,须朕授命方可,若无朕的首肯,他怎会擅自处决这些囚徒?何来威权旁落一说?杨爱卿多虑了!” 75 和州军情 杨彪见圣意已决,不再争辩,低声附和道:“臣愚钝,唯陛下圣断!” 众人中又有一人出列,叩拜道:“臣以为,迎战酋氐,不可寄望于一人之身,这无心法师虽于云阙台大显神威,道法高超,但此人底细仍需详加考察,万不可听其一面之辞!且用兵之事,关乎国家存亡之本,万民生死的大事,不可不慎,不可不察啊!” 此人正是礼部尚书方平。平武帝素来敬重方平,听后神色凝重,叹道:“爱卿所言朕并非不知,目前形势紧急,空谈大道理,远水不救了近火呀,还请郭爱卿通报下和州战况吧!” 北军大都督郭士达奏报道:“酋氐国主裕天竑羽派出左中右三路大军,号称兵力三十万,将和州围困,中路大军统帅兼三军统帅为酋氐二王子裕天长仁,领兵十万。其麾下穷穷兵八万、铁甲骑兵一万、步卒一万。左路军统帅阪泉真野,领兵八万,其麾下穷穷兵三万、枪骑兵三万、象骑兵一万、长刀步卒一万、弓弩兵一万。右路军统帅柳下一男,领兵十二万,麾下有穷穷兵两万、冲城车一百、投石车二百、黑麒麟骑兵两万、枪骑兵两万、狮虎兵三万、弓弩兵两万、盾刀兵一万。三路大军已将和州围得水泄不通,和州城内兵力总计十五万,粮草只够维系一月,(注:和州城南地势低矮狭窄,岐水穿越和州城池,向南流入尤夷境内。城池后方连为绵不绝巍峨险峻的卧驼山,倚为屏障,和州城为西北方向进入华夏的必经门户,军事要地。)酋氐兵不善水战,只在西侧驻有重兵,日夜攻城,好在和州城池坚固无比,守城将士浴血奋战,一时僵持不下。酋氐大军经过之处,逼迫俘获的健壮男丁为攻城前锋,其余老弱病残悉数斩杀,以喂食‘穷穷’兽,杀人盈野,惨绝人寰!和州附近的乡镇已被扫荡一空!” “岂有此理,真是欺我太甚,此仇必报!听到郭爱卿说的没有?!形势万分危急,都接着高谈阔论啊?!”平武帝猛拍龙椅咆哮道! 朝臣们一个个默不吭声,一时无人敢再言语。 此前朱崇武已于朝堂上阐明杨彪相似的立场,不可将击溃酋氐大军重任完全寄于法师一人身上,主张借道尤夷奇袭酋氐西京,平武帝认为此举可以一试,但也应立即打造一支由法师统帅的苍狼大军。 平武帝见薛亨今日一反常态,始终没有表态,很是蹊跷,问道:“薛爱卿,此事你有何看法?”薛亨走出行列,叩拜道:“老臣以为目前军情十万火急,酋氐重兵围困和州,万一有何闪失后果不堪设想,现在的确不是空谈的时候,不过朱阁老与杨尚书的建言也是对的……” “薛爱卿,你就直说这苍狼军用还是不用?明日军武场练还是不练?!”平武帝追问道。 薛亨回道:“这苍狼军当然要练。不过须严加考核,规划严密,小心谨慎才是。那无心法师虽云阙台上大显身手,神功盖世,可其统兵作战的本领如何,尚未可知啊,毕竟两军对决不只是比拼统帅的个人武艺身法,臣以为明日军武场演练以考验其统军之法,若苍狼军果真神威,法师有统军之才且其为太子举荐,微臣倒有个建议。” “喔?爱卿有何建议?”平武帝问道。 薛亨道:“恕臣斗胆,若法师明日演练顺利,可令其归属太子节制,以解和州之围,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薛亨善于揣摩人主的心意,这话说进了老皇帝的心坎里,又不露声色地将责任推给太子。平武帝龙颜大悦,笑道:“护国公此议甚好,就按你说的办!高谈阔论的大道理朕已交给今日那些殿试的娃娃们了!让年轻人讨论去吧,朕要快刀斩乱麻,击退酋氐,解那和州之围!” “陛下圣明!”薛亨附和道。 “出使尤夷、仲离的使臣有消息吗?两位国主可愿出兵支援?”平武帝道。 “启奏陛下,使臣已返回京师,并将两国主的回信上报给了微臣,请陛下一阅!”鸿胪寺卿文远出列将两封信笺呈递给平武帝。 平武帝接过信件,读罢恼怒道:“仲离国主乞菲罗因法师图尔盖阙台斗法受伤,指责本朝有失宾主之礼,竟要朕回书道歉,否则断不发兵,朕看他不过是在找借口,每次猰貐魔军进犯,他就从未主动派兵驰援过!只等竺列国联军将魔族击退后,他倒来了精神,装模作样派几万军兵,姗姗迟来。全忘了从前被魔族暴揍时,我华夏派大军相助的义举!尤夷国主达达倒同意派兵,可只有区区三千弓弩兵,于事无补啊。遇到这样的邻居,一到危难时刻,就各自玩起小算计!唇亡齿寒的道理,朕说了多少次了,他们就是听不进去!若我华夏不保,他们也别想好!” 老皇帝发完牢骚将信札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众朝臣面面相觑,无人敢言语,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猰貐魔族那边有动静吗?”过了一会平武帝问道。 “启禀陛下,驻守西部边陲‘御魔墙’的守军并未发现有何异常,羲和神灯未见异常!”北军大都督郭士达出列答道。 平武帝忧心忡忡道:“这些鬼东西却没了动静,不知在搞什么鬼啊!或许它们怕羲和神玺召唤竺兰神兵,朕倒是希望它们闹腾下!可惜神族不参与人国纷争,对付酋氐大军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传我令,明日召集禁军士卒,于军武场检阅无心法师的苍狼兵阵!” 朝臣们称诺,朝议就此结束,众人各自散去,只等明日军武场上一观无心法师的苍狼兵阵。 李月白与林风科考结束后各回客栈休息,暂且不提。 翌日皇城永安宫后方上林苑西北侧,军武场上人群鼎沸。除护国公薛亨、启英殿大学士朱崇武与礼部尚书方平等几位官员因审阅科考试卷没有参加外,平武帝、太子殿下,所有的文武重臣,宿卫亲军皆齐聚广场。人们心怀各异,有的欲一睹法师苍狼军神威,有的则怀疑法师凭什么能够击败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枭穷”兵阵。 76 血灵献祭 朝臣们中有些心向太子,希望法师大显身手,有些则对太子的‘龙虎决’深为不满,只盼老法师出洋相,等着看笑话,坐在阅兵台东侧的静仁王司马瑾、兵部尚书杨彪、金吾指挥使孙裕一干人等便是此种心态。 军武场十分宽阔,足可容纳万人列阵演兵。平武帝与众官按位次落座后,礼炮齐鸣,宿卫亲军列队走入演兵场。 两千金吾亲军广场东侧挺枪站好,两千羽林亲军西面执刀列阵完毕。老法师站在阅兵台前方一圆形点将台下。石台有十余丈高,数十丈方圆,圆形石台边沿临时安放着二十个粗木桩,每个木桩上以铁索牢牢绑着一名囚徒。 老法师踌躇满志,手执铁杖走到点将台下方,先向众人行个礼,登上点将台站定。天空中铅云滚滚,秋风猎猎,青苍色天幕下,无心法师身形孑然,衣袖随风飘摆,威严的神情暗藏着毁天灭地的杀气。 又一声炮响过后,数名司礼官齐声高呼道:“祭亡灵,祀天帝!”无心法师向平武帝提议以二十名死囚为祭,先行祭祀天帝之礼。这二十名死囚都是些准备秋季处决的罪犯。 老法师将铁骨朵抛掷空中,铁骨朵悬停片刻后便旋转起来,法师口中念念有词,二十名死囚不知法师将会如何处置自己,抬头望着铁骨朵,惊惧万状。众人心中好奇,不知无心法师要搞什么花样。 老法师突然清啸一声,一道青光自铁骨朵下端蓦然显现,直奔顶端射去。苍狞兽头彤红发亮,铁骨朵瞬间变得硕大无比,犹如一巨大铁柱悬于石台之上。苍狞兽头飞离铁杖,悬浮空中,兽头不断分裂,化作九颗兽头,拥簇成团,样貌威猛狰狞。 众人见状暗暗称奇。无心法师双袖轻扬,又一道红光自铁骨朵下方雷霆射出,直抵铁杖上端,铁骨朵光芒四射,变得彤红耀眼,九颗苍狞兽头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团团赤红之物,状如红绸,又似血色云团。 无心法师高呼道:“收亡魂,取血灵!” 那些血色云带猛地扑向众囚徒,纷纷钻入囚徒体内。囚犯们撕心裂肺地惨叫着,身上皮肉筋脉纷纷崩解,化作团团血气,融入血色云带中。 血云犹如锋利无比的剃刀,很快将囚徒身上的血肉全部化成血气。接着兽头上空突现一黑洞,犹如巨大漩涡,死囚们身上兀地射出道道清辉,皆被黑洞吸去。那些血云纷纷化作人形,快速飞回苍狞口中。那群死囚,已化作具具白骨,衣装虽在,身上皮肉荡然无存,铁骨朵上端黑洞亦消失不见。 无心法师接着又念起咒语来,铁骨朵即刻停止旋动,那九颗苍狞兽头拥簇在一起,注视前方,俯瞰众人,望之令人惊惧。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胆小的吓得冷汗直流,司马瑾杨彪等人连连摇头,不停叹气。 司马瑾低声叹道:“这哪是祭祀!分明就是大行妖法!如此残忍处决犯人,有违丘孟尊者之道,难道就凭这些打败酋氐吗?!我大哥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太子完全瞎胡闹嘛,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妖人,搞起邪魔外道,真令人担忧啊!” 杨彪一脸愁容,愤愤道:“昨日朝堂上下官向圣上谏言,陛下却听不进去臣的忠告,一味宠溺太子,任其胡闹下去,早晚是要出乱子的!法师来路不明,他适才所为,怎么看都象妖术,你我的直言劝谏只会自讨没趣,惹怒陛下!今天下官打算再劝劝,无论陛下能否改变主意,下官都已想好了一法子!” “喔?杨大人有何妙策?不妨说来听听?”司马瑾道 “这个嘛……”杨彪旁环顾四望,见无人旁听,向身边金吾指挥使孙裕使了个眼色,孙裕神色诡秘,笑着摸弄胡须,只看着司马瑾与杨彪,却不言语。杨彪见状火大,责备道:“孙大人,四王爷问你呢,你快说吧,别卖关子啦!” 孙裕不急不慌地说道:“陛下吩咐下官给这老杂毛准备五百禁卫军以供演练,特意选了些人手,都是些老弱残兵,哈哈,且看这老杂毛有何本领,能战胜下官这一千五百名骁勇宿卫!” “妙!孙统领真有你的!太子知我等向来反对他搞什么‘龙虎决’!来日他若继承大位,怕是少不了为难我等。若今日能力老法师出尽洋相,杀杀太子的风头,日后我等再做进一步打算!只是…… 若圣上得知,还不治你个欺君之罪?!”司马瑾问道。 “王爷多虑了,鄙人这些老弱残兵都是金吾亲军即将退役的士卒,除非下官向陛下明言,谁能知晓这些士卒的底细?谁又能说他们不是金吾禁军啊?陛下只令在下为这老杂毛选出五百名士兵来,可并未告诉我一定是青壮勇健的士卒啊!哈哈哈……” “孙将军!有你的!今日定要瞧瞧这老杂毛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哈哈哈!”四王爷一时兴奋,竟失声大笑起来,引起远处几名朝官的注意,向他们几个看了过来。 “嘘!嗯哼!”杨彪咳嗽几声示意安静,接着三人装模作样,坐等观瞧,只等看法师的笑话。 老皇帝看得发毛,未想法师处决囚犯的手段残忍奇特,又想起昨日朝堂上大臣们的谏言,心里打起鼓来,传令将法师唤到身前身前,加以询问。很快老法师来到平武帝的御座之下。 法师神功,朕已亲见,我儿司马商常谈起阁下的奇功异术,今日阁下使的是何法术啊,怎么转眼就将这些死囚变成一堆白骨啦?看着有些骇人!”平武帝问道。 老法师敛衽打了一个深躬,道:“回陛下,老朽所行的是‘吸灵夺魄’之法,将这些死囚献祭给天帝的同时取了这些死囚的血灵,罪囚的血灵饱含戾气,正好可用。血灵被老朽的爱兽苍狞吸纳,一会儿军武操演时,苍狞将用血灵驱使梅花苍狼阵,一名囚徒的血灵足可统御五十名军兵,稍后陛下就会看到!” 77 演兵习武 平武帝笑道:“嗯,若这苍狼兵阵真能大显神威,破了酋氐‘穷穷’兵阵,朕定会重重有赏!” 老法师道:“在下师祖,正是摩尼尊者,老朽自当为华夏效力,上尊天帝神明,下行师祖遗志,不过都是做些份内的事,不足称道,鄙人愿鞠躬尽瘁,为陛下为华夏国竭尽己能!” 平武帝欣慰点头一笑,正待传命军武操练,一人走到平武帝面前,叩首揖拜,有话要说。此人正是兵部尚书杨彪,平武帝不问也猜到他想说什么。只不过在场的官员众多,总要给这位老臣一些颜面,问道:“杨爱卿何事啊?” “启奏陛下,适才微臣见法师上人以囚徒献祭,情状惨不忍睹!死囚处决,不过枭、斩、绞而已。囚徒死状凄惨,呼号之声,痛彻心扉!这些人犯虽罪至当诛,可如此行刑处决,惨绝人寰,有违丘孟尊者仁道,令国人非议。臣恐此事虽小,但小恶积累,终成大错,防微杜渐,止祸于未萌,岂可不慎乎?臣忧国家万一堕入邪魔外道,四海震动,社稷阽危!还请陛下三思!” 老法师心生恼怒,却又不好发作,恶毒地瞪了杨彪一眼,且看平武帝如何应对。一人忽然起身走出,朗声道:“杨尚书此言差矣!”此人正是太子。 太子道:“仁恕之道,由己推人,为丘孟尊者所传,我华夏历来奉为瑰宝,丘孟学说酋氐起初尊崇,中途背弃,加之猰貐蛊惑引诱,转而奉行弱肉强食、力战攻取的霸道。与这种虎狼之国打交道,岂是仁义道德能感化的?我华夏仁爱得太久了,忙于和平,满朝公卿只知安逸享乐,欺上瞒下,鱼肉百姓,唯家族利益是求,淫奢之风遍布全国,这虚伪的仁义养就了大批自私懦弱之徒。每当猰貐进犯,若非竺兰相助,我华夏难逃劫难!酋氐进犯,一众朝臣竟束手无策,西边数座城池沦陷,和州岌岌可危,若还坐谈仁义兼爱,那真是与狼谈心、拥虎同眠,蠢到极致了。我军与酋氐作战,酋氐人无不拼死力战,除被活捉的俘虏,其他人全部战死或自杀,可见酋氐人凶残好战!面对虎狼之国,举国当发扬刚猛奋发之精神,华夏每位男儿当沉毅刚健,视死如归,奋勇杀贼!杨大人若你能规劝酋氐国主与其臣民,转而信奉丘孟之道,一心仁爱,两国重归旧好,从此永无刀兵,那本王立即就将法师打发了!你看如何?” 这太子被杨彪的言论激怒,一番言论,滔滔不绝,把杨彪奚落得张口结舌,一时无言以对。心中虽十分气恼,可一想孙裕已暗地在宿卫亲军身上动了手脚,等演兵时法师落败,看太子如何收场,想罢忍了,长叹一声,默然退下。 “我儿所言极是,甚合朕意!”平武帝素喜太子的尚武风骨,听完太子一席话,甚感欣慰,朝臣们虽对太子的指责不满,可圣上发话首肯,敢怒不敢言,无人吭声。 “微臣有事启奏!”又有一人走出,跪拜御座之下。平武帝道:“奏事者何人?抬起头来!”那人这才恭敬抬头,却是薛忠秉。薛忠秉行礼毕,道:“微臣乃护国公薛亨犬子薛忠秉。” “喔?你就是我儿常谈起的薛忠秉?何事啊?” “微臣以为,酋氐侵扰华夏由来已久,倘若此番法师上人能领军破敌,须全力征讨酋氐,直捣贼穴西京,屠灭酋氐,将其并入华夏,永绝后患!”薛忠秉道。 “说这话早了吧,法师尚未演兵,还未观其领兵指挥,怎就先谈起消灭酋氐了?”平武帝以揶揄的口吻调侃道。 “陛下,微臣以为,太子殿下梦遇神明,方得法师上人,且太子殿下仁孝勇烈,世人共知,陛下西行巡边,太子监国,日夜为国忧思,京师肃然有序,皆因太子精诚至孝,感动天帝神明,方有今日之造化!以此推之,法师定不负陛下所托,必将破敌于千里之外!微臣愿随太子,效犬马之劳!” 薛忠秉马屁拍到了极致,太子见其于父皇重臣面前抬举自己,满心欢喜,心里愈发信赖倚重薛忠秉视。平武帝不住点头称许,而自身年事已高,精神日渐倦怠,早已萌生退意,便决意令法师上人归属太子节制,待其立功后,便传位于太子,如此朝臣们不会再有任何异议。 平武帝笑道:“平日常听太子说你人才难得,来日大军西征酋氐,朕安排你做太子的军师,你看如何?” 薛忠秉听了喜上眉梢,立即跪倒在地道;“臣甘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以效犬马之劳,谢陛下!” 众朝臣中传来阵阵低语声,有些人一脸鄙夷之色,暗道这薛忠秉真是拍马屁高手,谄媚功夫可谓盖世无双。 “平身吧,朕急着要观看法师演兵呢!”平武帝笑道。 无心法师的五百兵丁走入演兵场后排列成阵,站于阅兵台下等其检阅。法师一看这些士兵羸弱不堪,他心知肚明,定是有人暗中手脚,将老弱残兵给他,只等看他难堪。老法师装作无视,笑嘻嘻走到这些军兵面前点视。 太子与薛忠秉见状却有些坐不住了,暗道这五百老弱残兵如何能招架金吾羽林一千五百名剽悍精勇的士卒,怎么分配给法师的都是些弱卒啊?若演兵对阵,必败无疑!老法师组建苍狼兵阵的计划定然泡汤,而自己的颜面威信扫地,为朝臣嘲笑! 太子心中焦急,不觉汗出。薛忠秉看在眼里,他深知老法师若对战演练失利,对他与太子来说将意味着什么,薛忠秉素来阴狠狡诈,善于随机应对,脑子飞转着想该如何应对,很快他便想出一策,与太子耳语数句,太子听罢有了主意,再次起身而出,跪拜平武帝身前道:“父皇在上,孩儿有话要说!” 平武帝道:“长话短说,若非紧要,待演兵之后再议。” 太子神情悲愤道:“父皇,且看老法师的这些军士,全是些老弱残兵!如何能应对那些彪悍勇健的近卫亲军?!恐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欲令孩儿于众人面前出丑,令父皇颜面尽失,此为欺君罔上之举,是为大不敬!” 78 苍狼兵阵 老皇帝听罢龙颜震怒,厉声道:“暂停演练,朕要问问是何人给法师安排军卒的?!” 一人闪身而出,俯首回道:“是微臣选的这些军兵,恕微臣一时疏忽,办事不利,请陛下治罪!不过微臣确无欺罔之心!” 说话的正是金吾指挥使孙裕。他平日一向做事谨慎周全,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为平武帝所器重,委以亲军宿卫统领之职。 平武帝怒道:“孙爱卿,多亏太子提醒,你瞧瞧,这五百军兵个个老弱不堪,若非你有意为之,怎会如此?!朕要听你如何解释!” 太子得知是孙裕安排的兵丁,心下立马明白。这孙裕与兵部尚书杨彪一直反对太子举办“龙虎决”,与其政见屡屡相违,因此暗中捣鬼想让自己难堪观。 孙裕神色镇定,没有丝毫慌乱,回道:“臣办事疏忽。前日微臣召集宿卫亲军,告知士卒们可自愿申请法师上人名下,可竟无人报名,微臣也觉十分蹊跷,派人调查后,才知士卒听说阙台斗法,法师将士兵变成狼人。士卒们一是怕人耻笑,再则心里害怕,怕变成狼人后变不回来,或有其他不测。于是微臣不想强迫军卒,免生哗变,便令其抽签比试武艺,排名在前的可自主决定是否归属法师。微臣只想稳定宿卫军心,以陛下安危为重,不想思虑不周,竟致陛下震怒,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选拔士卒前,孙裕让亲信于军中放风,谣传法师将士兵变成狼兵后,相貌会变得十分丑陋,有些甚至发病死去,宿卫军卒们无不恐慌,无人愿归属法师名下。孙裕让士兵们抽签比武,将老弱残兵选出留给法师。这些主意都是静仁王司马瑾与杨彪等人密谋策划的。 太子知孙裕狡辩,正要开口反驳,无心法师却道:“陛下,老朽略知兵法一二,良将不挑兵,就是些弱卒,老朽也有法子将他们打造成无敌的勇士!” 众人听了好生奇怪,明明阅兵台下那五百士卒都是些弱卒,法师竟全不在意!平武帝见法师自信满满,也想看他如何取胜,点头一笑,道:“好,既然法师上人成竹在胸,便好好演练一番,让朕开开眼界,孙将军并非刻意刁难,也是体恤朕,暂不责罚了,继续操练!” 太子神色不安,法师淡淡一笑,安慰他道:“殿下无忧,老夫既然不在乎手下这群弱兵,定有取胜的把握,绝不会乱夸海口!” 老法师望点将台走去,演兵场内孙裕统领的一千五百名精壮亲军排成五个方阵,孙裕率领数十名旗牌兵于后方坐镇。士卒们手中大刀、长矛、长剑、大锤皆为木制。这群军士个个威猛精悍,身穿银色明光甲,精光耀耀,虽未出战,但那杀气已凛凛扑面而来。 再瞧法师那五百名士卒,神色萎靡不振,面露惊恐之色,士兵们担心变成狼兵后,将落下种种怪病。众官员们无不暗道双方实力如此悬殊,结局毫无悬念,老法师怕是难以取胜!司马瑾、杨彪等人喜笑颜开,等着看法师一败涂地的笑话。太子与薛忠秉则忧心忡忡,为法师悬心。 平武帝见老法师只身一人指挥五百人的队伍,队伍人数虽不算太多,可仅凭法师一人难以指挥周全,便让太监问他是否需要旗牌官,老法师说只需他一人足矣。平武帝暗暗称奇,若无令旗指挥,这五百军卒如何调动协同?他倒要瞧瞧法师有何法子以弱卒对阵三倍于己的勇健亲军。 军武演练考量双方排兵布阵指挥统御情形,士卒若被对方击中要害部位,则立即退出战斗,演练时一旁有监察士官监督。演练中若“击杀”对方士卒超过六成且自身“存活”士卒过半,算为取胜。军阵后方有标记的界限,须保持己方阵型不乱,兵阵始终位于界限前方,兵阵溃散或被压制到界限之后,便视为失败。 无心法师于点将石台上岿然站定,悬停的铁骨朵嗡嗡作响,法师高呼道:“血灵出,苍狼生。梅花阵,烈风雷。忘死生,勇无双!” 铁骨朵上端的九颗苍狞头口中齐齐喷出团团血云,血云内传来阵阵嘶吼声,转瞬飞至五百名军兵上方,于士卒头上四散开来,后又凝聚成人形,望军兵们扑去,钻入其耳眼口鼻内。 这群羸弱士卒身子猛地暴长,浑身毛发蓬蓬而生,化作威猛高大的狼头兵勇,个个相貌狰狞,令人心生骇怖。狼兵们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声,如卷地风雷,把众人唬得张口结舌。 平武帝大为惊叹,这狼兵的阵势与猰貐魔军不分上下,暗道这法师果真有两下子。站在狼兵对面的众亲军们已然感到狼兵们的戾气,一阵冷风吹来,把那孙裕唬得几乎跌落马下,没了此前轻敌傲慢之心,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小心对战。 无心法师将铁骨朵收回,九颗苍狞头倏然合一,一道青光自铁骨朵上端电射而出,扫向五百狼兵。狼兵们如同心神一体,瞬间五人一组,二十组一队,排成五个圆阵,远远看去犹如一朵五瓣梅花。五个圆阵依次为黑、黄、青、褐、白五色,每个圆阵为一队二十组的狼兵形成圆弧兵阵,真是圆中有圆,阵中有阵,看着很是整齐威风。 狼兵们分持刀枪剑盾斧锤,凶神恶煞地怒视前方,随时待命出击。老法师站于高台上,俯瞰这群狼卒,十分得意,诡秘一笑,接着打了个手势,苍狼兵勇以雷霆之势急速变阵,又排成了五色长虹方阵,纵向十队,方阵之内有方阵。 军阵变换之快,远超人力所及。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平武帝与孙裕等一干武将发出一阵惊呼,感叹变阵如此迅疾!这五百狼兵心意一体,犹如以身使臂,无比快捷灵活。 无心法师又将铁骨朵一挥,狼兵们又变换出长蛇阵、雁型阵、楔形阵、九宫阵等兵阵,最后又变回苍狼梅花阵。变阵之快,玄妙莫测,五百狼兵数量上虽不占优势,气势上早已将对面一千五百名禁军震慑住了! 79 巨狼神威 双方列阵完毕,通过抓阄决定由孙裕一方首先出击。孙裕见无心法师摆出圆形梅花阵,看上去象是个防御阵型,决定先下手为强,让旗牌官传令,采取铁钳夹击之策,派出数百名精锐长枪兵两翼包抄,盾刀兵阵作为中军直击对方圆阵中央,欲以雷霆之势,先声夺人,冲散打垮苍狼兵阵。 鼓声隆隆,步伐整齐,这群骁勇善战的禁卫精锐,听从号令一往无前,如水漫金堤,气贯长虹,向无心法师的苍狼狼梅花阵压去。真是:“精光铁甲耀日行,刀剑成林煞气横。两军对垒决胜负,苍狼军阵显威名!” 两翼长枪兵杀至苍狼兵阵两侧,正中盾刀兵也冲近前。无心法师于点将台上瞧得真切,知晓对方进攻策略后,以手中铁骨朵望苍狼兵阵一指,狼头兵勇们快速改换站位,持盾狼兵置于外侧,长枪狼兵后方站定,待孙裕的禁卫亲军抵近圆阵时,铁盾中无数长矛猛然刺出,犹如密集的猬刺,精准击中冲在前方禁军士卒的胸腹要害之处。 依照演兵规则,这些军卒无疑“阵亡”了,后方跟进的士兵被苍狼兵的盾牌阻挡,狼兵们个个力大无穷,任禁军士卒如何推挤,狼兵如同铜墙铁壁般纹丝不动,铁盾后方不时刺出长枪,击中禁军士卒,好在此处的长枪枪头皆无法伤人性命,却给禁军士兵们造成不少的减员 很快禁卫军已战斗减员一百多人,但孙裕毕竟是位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他见两翼夹击,中军出击不利,便急令旗牌官变阵,变攻为守,盾刀兵立即回撤,原地站定,停止攻击,保持一字队形,两翼的长枪兵准备向中军靠拢,回撤至盾刀兵后方,以为屏障,试图组成六军方阵,以守为攻,再寻机向苍狼军阵发动攻击。 无心法师已看穿孙裕的战术意图,铁杖一挥,苍狼兵阵前方两个圆阵立即向两侧斜向杀出,将孙裕长枪兵退路截断,如此一来既截断了长枪兵回撤,又压迫住对方的中军,形成分割包围之势。苍狼兵后方兵阵即刻圆阵变为方阵,横向抵住禁卫中军,苍狼兵方阵的狼兵们手持铁盾,以排山倒海之势列阵向前推进。 苍狼兵阵在老法师指挥下,狼兵们心意一体,变阵无比迅捷,孙裕的禁卫亲军人数虽占优势,无奈狼兵气力巨大,以一当十,锐不可当,这群骁勇的禁卫亲军在狼兵面前显得柔弱不堪。很快一千多号禁卫军便被苍狼兵们分割包围。众苍狼兵号令如一,击杀有条不紊,张弛有序,禁军士卒不时被“击杀”退场,苍狼兵竟无一名减员,两军战力高下立判。 众人看得明白,平武帝大喜过望,太子与薛忠秉更是乐不可支,唯有杨彪司马瑾等人愁眉不展。孙裕急忙变阵,然而为时已晚,一千五百名禁卫军被分割包围,乱做一团,被苍狼兵有节奏地“屠杀”。号令失灵,转眼减员近半。 结局已在无心法师预料之中,他决定向众人展示苍狼兵阵的另一神威,以铁骨朵再次向苍狼军后方两兵阵一指,高呼道:“苍狼一体,巨灵降临!” 后方两队狼兵得令立即撤出战斗区域,狼兵们分为两组,拥簇成团,你攀着我,我挨着你,趾爪相互抓牢,很快化作两头身高十余丈的巨狼兵,犹如山岳一般挺立演兵场上。细看去,这头巨狼兵由许多苍狼兵彼此攀附拼接组成,两头苍狼巨灵站定,向点将台上的无心法师颔首行礼后,踏步向前,望孙裕手下残余的数百名残兵走去。 两巨狼兵快速飞奔阵前,以雷霆之势伸开双臂,向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禁卫士兵猛然抓去,军士们闪避不及,被巨狼兵大手牢牢攥住,在其掌挤作一团动弹不得。巨狼兵抬起双臂,牢牢握住手中军士,向众人做出一个炫耀的姿态,地面上剩余的那群禁卫亲军兵已被眼前景象震慑,纷纷放下武器不再抵抗。 众人无不为巨狼兵的气势震慑,两狼兵身形伟岸,天空中阴霾散尽,骄阳高悬,日光照射在巨狼兵身上,无数狼兵身上的铠甲耀眼夺目,金芒万道,威势赫赫。两狼兵巨大暗黑的身影投射地上,暗藏骇人的戾气。 突然两巨狼兵猛地将手中的军兵向上抛出,军兵们一阵惊呼,犹如天女散花,纷纷向上飞去,接着又急速坠落,砸向地面。太子与薛忠秉惊得神色大变,惊疑不解。若这群士兵性命有了闪失,平武帝定龙颜大怒,今日演兵对决法师就是胜了也将失去意义,只会将事情搞砸。眼见士卒们跌落于地,命丧当场,忽然空中数只大手闪过,将坠落的士兵悉数握住。 原来两巨狼兵故意戏耍,手法奇快精准,令人难以置信。两名巨狼兵随后轻轻将手中军士放置于地,向众人再次行礼后,再次站定不动。 禁卫亲军见状全部拜服,仰望着身前巍然站定的巨狼兵,啧啧称叹,无不佩服。孙裕垂头丧气,显然演兵对决的胜负已出,苍狼兵阵完胜一千五百名禁卫亲军。 无心法师点将台上铁骨朵一挥,两巨狼兵身上的众狼兵即可彼此脱离,不断崩解,节奏整齐有序,丝毫不乱。狼兵们快速与地面狼兵再次排成五瓣梅花阵,众人齐声欢呼,掌声雷动、皆被无心法师的行军布阵还有狼兵的卓绝战力所膺服。平武帝喜不自禁,竟不顾帝尊威严,自御座上站起,令太子薛忠秉两人随后,三人一同向点将台走去。 平武帝登上点将台,连连向无心法师竖起大拇指,开怀大笑道:“法师上人啊,你果真是神族传人,着实了得!你这苍狼军恐怕也只有竺兰神兵可比,朕有你相助,自是无忧!即日朕便命你全权操练苍狼大军,赐一等侯,嗯……就叫‘勇毅侯’吧,日后让太子辅佐法师您西征,以苍狼军为主力与诸军协同,法师上人您看如何?” 80 龙虎大会 无心法师敛衽回礼道:“承蒙陛下厚爱,老朽定将全力操练兵阵,可惜今日只是演练,并非真正厮杀,苍狼军真正威力并未完全展示出来!” 平武帝惊诧道:“喔?” 法师道:“老朽暂借陛下强弓一张,羽箭若干!不知可否?” 平武帝笑道:“需要什么尽管和朕说,刘公公快将朕的神臂巨虚弓取来!”平武帝招呼身后太监道。 刘公公领命后退下,不多时几名侍卫将神臂巨虚弓连同羽箭一并呈上。 平武帝道:“法师上人要这弓箭做什么?” 法师笑道:“陛下可用弓箭射杀台下苍狼兵!” 这铁胎弓弦由猰貐魔国“巨虚”兽脊背之上的生筋制成,“巨虚”是一种奇兽,身上筋骨无比强韧,其生筋制成的弓弦须臂力超人的大力士方能拉开,射出一箭,可贯穿数人,足见其威力。 平武帝壮年时气力超群,可拉满此弓,如今年事已高,已无法使得此弓。平武帝不知他在开什么玩笑,暗道:“姑且先看看他搞什么名堂!”一面摇头婉拒道:“朕如今老了,这张弓朕已无法再使,法师上人可以一试!” 无心法师推辞道:“老朽正修炼玄阴九魄大法,忌讳摆弄弓箭,有一人可以使得!”法师将薛忠秉叫到身前道:“老朽送你的‘赤犹’可使此弓,让他代老朽一试!” 平武帝笑道:“好,可令其演示一番!” 薛忠秉退去,很快赤犹领命而至,行礼毕,接过神臂巨虚弓,挺立虎躯,猿臂伸展,引弓搭箭,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弓弦拉满,向站在台下一只苍狼兵射去。 弓弦响动,利箭破空,携带劲风,黑色电光一道射向台下一名狼兵。“嗖嗖嗖”接连数声,数只黑色箭羽又连番射出。赤犹使出无影身法,连续快速射出六七只羽箭,一道黑色箭幕闪电射向苍狼兵阵。一阵叮当砰啪声过后,箭镞射中苍狼兵后均被弹开,被射中的苍狼兵却毫发无伤。 赤犹又连续射出十余只快箭,被射中的狼兵依旧丝毫无伤。赤犹将箭囊中最后一只羽箭取出,弯弓搭箭,望前射出。弓弦响罢,孙裕身后旗幡应声折落,坚实旗杆被羽箭射断,足见神臂弓力道劲猛,羽箭锋利无比。 老法师是在向众人展示狼兵刀枪不入之功,若此前并非演练而是实战对决,孙裕手下的士卒会败得很惨,定被杀得片甲不留,形成一边倒的屠杀!平武帝呆了半晌,全场一片寂静,忽然老皇帝抬起双臂,望天长啸:“天佑华夏!” 军武场上全体官员见状全部跪倒于地高呼道:“天佑华夏,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法师将铁骨望苍狼兵阵一指,狼兵们顿时身上血雾蒸腾,赤红色血气于军阵上方汇聚成团,最终形成一巨大云团,被苍狞兽全部吸入口内,威猛的苍狼士兵又变回原来的模样,仍旧老弱不堪的样子。 军武场演练到此结束,老法师以无可争议的事实大获全胜,获得平武帝首肯,太子与薛忠秉两人无比欢心快意,各自散去。众人中有一人则愁眉紧锁,郁郁不乐,此人正是静仁王司马瑾,寂静空旷的广场上只剩他一人,他凝视西天缓缓沉落的夕阳,满目忧愁,长长的身影投射于地,伫立良久,长叹一声,也怏怏离去了。 军武场演练,无心法师指挥苍狼兵阵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大显身手,彻底打消了平武帝与一众官员的疑虑,法师从此深得老皇帝信赖。平武帝令太子与薛忠秉全力辅佐法师组建苍狼大军。 法师向平武帝禀报苍狞兽眼下只拥有二十余只血灵,仅够组建千人左右的苍狼军,迎战酋氐三十万大军要一万狼兵方能应付,需二百多头血灵。平武帝与无心法师商议后,决定将全国各地死囚全部集关押至京师大牢,并尽快行刑处决,刑部最后上报的死囚数目只有一百三十余人,不足人数如何凑齐?为此朝议时群臣又展开一次激辩,最后平武帝力排众议采纳了太子的意见,非常之时须使非常手段,将罪不至死的囚徒选出七十余人从重处治,加以极刑,方凑足二百人。 有些朝臣谏言此举毁坏法度,有违仁道,恐百姓心生怨谤,难服人心,平武帝与太子只想尽快击退酋氐进犯,哪里能听进去,将那些仍顽固反对的官员解职的解职,谪迁的谪迁的。无心法师日夜操练一万名苍狼士卒,只待平武帝一声令下,西出和州,剿灭酋氐。 又过了数日,殿试考生们的成绩名次评判完毕。这一日恰好是太子于骁龙苑举办“龙虎决”的日子,太子诸事遂意,如日中天,朝野上下猜测,不出意外,若平定酋氐侵扰后,平武帝会随时传位太子。 太子欲借“龙虎决”甄选猛士,作为西征的将官。恰巧这日又是太子最喜欢的五妹宁乐公主司马萍的生辰,京师大大小小的官员与皇亲国戚们几乎悉数前来捧场,骁龙苑广场内已是人山人海。 骁龙苑位于永安宫皇宫后侧,东临长明宫后方万兽苑,北邻皇家园林上林苑。骁龙苑为一巨大圆形广场,修建骁龙苑动用役夫万人,耗时数年,花费国库银两无数,方完成这一浩大工程,成为选拔勇武猛士或娱乐之所。每逢重要节日、纪念日,此地便成为横刀飞血之处,成为王公贵族寻欢取乐的地方,众人只在武士们飞溅的血花中寻找刺激与欢乐,无人关心参与角斗武士们的生死与命运。 今日骁龙苑“龙虎决”平武帝因身体欠安缺席,无心法师于城郊兵营操练苍狼兵阵也未能列席。阁老重臣、皇亲国戚们则几乎一个不落,全部齐聚骁龙苑观礼台之上。观礼台位于广场北侧,上面建有琉璃顶棚,可屏蔽烈日,遮风挡雨。众人早已按次序落座,期待着一场令人血脉喷张的喋血厮杀。 81 亡命决斗 观礼台上太子意气风发,身旁是深爱他的韦玹妃,夫妇两人于贵宾席就座,身后坐着董皇后等一众妃嫔,两人左侧坐着的几位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们是太子的五位亲姐妹,姿色倾绝天下的公主们。紧挨太子的那位美人正是今日主角,太子殿下最为宠爱的小妹司马萍,“龙虎决”正是为其生日所举办。 司马萍面如桃花,墨发如缎,上穿粉荷上衣,披着珍珠装饰的白缎云肩,下穿紫白间色裙,神情尽显欢愉之色,明眸灼灼,犹如跳动的烈焰,又有几分邪黠之气。美艳超绝的她,正端坐看台上,注视着广场下方,神色孤傲,仿佛睨视一切。 紧邻司马萍而坐的是三公主司马兰,沉静如兰,眸色如水,波澜不惊。她气息如兰,雍容大度,婉丽容颜之下,暗藏着需用心体会方能觉察的深情与聪慧,以及直抵内心的亲善,让人如沐春风,如饮醇饴。当你孤身一人,行走荒野之际,孤灯之下茕影独坐,回忆起她那如月的容颜,不觉心生温暖,不再寂寞。 骁龙苑观众席上已坐满数万人,人声鼎沸。太子起身,站于观礼台前方,示意众人安静,整座广场瞬间寂静无声,太子一通慷慨陈词,誓言将与酋氐一战,最后庆贺小妹司马萍生日,宣称她将作为今日的督战官,以决定武士们的晋级与去留,并最终将从参与龙虎决”的二十名勇士中将选出一位武官,拜将封侯,随其一同出征酋氐。 太子讲话完毕,众人欢呼雷动。忽闻鼓声隆隆,号声响起,一队铁甲彪军自广场东南大门鱼贯而入,甲士手持兵刃沿圆形广场警戒侍立,广场足有百丈方圆,地面距上方观众坐席有十余丈之高,广场四壁由青石灰泥垒砌,西南与东南两处各有一玄大铁门。 广场分内外两环,从石壁向内十余丈为内环,青铜雕刻的各种魔兽雕像沿内环边缘矗立着,作为分界标识,角斗勇士须在内环中厮杀,不可走出设定的边界。 参与“龙虎决”的勇士们要经历三场决斗。第一场为亡命决,勇士们要与犯下重罪的死囚对决厮杀,除督战官决定获胜者是否继续进入下一场决斗外,余下的可自行决定进入下一轮后中途退出。无心法师演兵时虽处决了一些死囚,然而为了这场龙虎决,太子预留了三十余名死囚。第二场为敌虏决,决斗的对手为酋氐俘虏,武士们将与其对决。 酋氐俘虏比亡命徒们更加凶残难以对付,酋氐兵战不畏死,以战死为荣,与其决斗更加惊心动魄,情景十分残酷,很多优秀的武士都在这类决斗中丢掉性命。最后一场则为异兽决,武士们与各种食人猛兽对战,这些猛兽大多来自列国荒野,有些远比狮虎凶悍,不少武士为此丧命。 武士们对战每次闯关获胜,便获得爵位赏金,创过关卡越多,获赠的赏金越多爵位也越高。重金之下,不乏勇夫,每年参加“龙虎决”的勇士络绎不绝,为此丧命的大有人在。对于很多草根百姓,为了能快速发财,获取爵位,出人头地,“龙虎决”则是最佳捷径。 螺号声响起,东南角铁门隆隆开启,二十名武士身穿青甲手持兵器昂首列队自门外走入,骁龙苑内万人齐声高呼,有人不停狂呼着某些武士的名字,有些赌徒在地下赌场已为武士们下了赌注。西北角铁门跟着隆隆大开,三十名死囚身着玄甲红衣,列队步入骁龙苑,比武士人数略多,广场看台上人们群情激昂,笑声、诅咒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 武士与囚徒在监军士兵引导下,步入广场内环,相向列队站好,整座骁龙苑顿时安静下来,一阵肃杀之气迎面扑来,武士们方看清沿内环矗立的巨大青铜魔兽雕像上遍布刀剑砍斫的痕迹,有些已被血渍殷染,无法冲洗掉,血色斑斑,死亡气息,油然降临! 武士中有一人,他手握陌刀,决意拼死一战,今天他要用自己的勇毅,必死的决心拼得未来并赢得所爱,他要象神明一去战斗!只希望心上人于万众之中能看到自己,看到为她所做的一切!为了能与爱慕的人相聚,付出再多的代价他都愿意!纵然今日战死这骁龙苑,他也心甘情愿!他,就是岳青! 朱雯英正默默坐在观众席上,昨日她收到薛府送来的信笺,正是岳青所写。岳青不善文辞,词不达意的语句中满含思念之情,信中谈到他要在龙虎决杀出一条血路,拼死取得功名。朱雯英明白他的用心,阙台对决他舍命救下自身性命,朱雯英心内早已属意于他,读完这封情真意切的情书,她惊喜之余,一丝隐忧却袭上心头,岳青虽身法卓绝,为万里挑一的勇士,但“龙虎决”谁人不知,分明就是座鬼门关,凶危无比,这几年想借此跃龙门的平民百姓,不知多少人命丧于此。她放心不下,便奔赴龙虎决前来观瞧。 众武士们一出场,她一眼便从人群中便认出了岳青,矫健魁梧的身姿令他于众人中显得鹤立鸡群,超凡出众。 看台上五公主司马萍站起身来,边走边轻摇手中一株貌似羽扇的香草,沁人心脾的馨香瞬时充盈周身。她手内的这株香草非同寻常,其采摘后长久不枯,持有者遍体香馥,奇香四溢,兼有驱逐蝇蚊、安神养颜之功效,这种香草为稀世珍品,生于竺兰巨大的若木树之上,且极难采摘,唤作“若灵”。由于其非常珍贵,华夏国中只有少数王公贵族方有资格佩戴它。 五公主行至看台边,眸色如冰,扫视一眼下方的武士与死囚们,她鄙夷地轻轻一笑,仿佛他们的存在实在是微不足道,如同蝼蚁,只等她来宣告他们的结局与归宿。司马萍将“若灵”轻轻一挥,传令官会意,疾声高呼道:“公主有令,亡命决开始!若武士胜 ,封子爵,若囚徒胜,免死!” 司马萍点点头笑笑,盈盈走回座位,广场内武士与囚徒们早已摆好仗阵,传令官令旗一挥,双方人员挥舞兵刃,呼号着向对方杀去,一场恶斗就此拉开了序幕! 82 战神无匹 这些囚徒大多是亡命徒,个个凶狠残暴,犯下死罪,“龙虎决”是他们唯一也是最后的求生机会,他们抱着必死之心放手一搏,即使战死也好过被处决。囚犯们如同饿虎下山,挥舞着手中兵刃,嚎叫着望岳青等人猛扑过来。 众武士与囚徒斗作一团,刀光闪处,血花飞溅,兵器相击声不绝于耳,看台上众人不时发出阵阵惊呼,没多久就有人倒在血泊中,转眼三名武士与七个囚徒丢了性命。 武士们平时训练有素,比起这群死囚身法要高出很多,囚徒们虽意志顽强,技战术全然处于下风。众人中岳青功夫最为了得,已斩杀三名囚徒,砍伤一人。 岳青只使出五成气力,他深知要争取更大的功名,恶斗还在后面,要适度保存体力。他迂回穿插众人之中,若哪位武士有了破绽,他立刻出刀相助,保护队友并反击对手,俨然全队首领,引导众武士团结奋战。武士们见他身手过人,有着极强的局势掌控力,便不自觉地将其视做全队核心。 没过多久又有九名死囚被杀,仅一名武士阵亡,场上武士人数已超过囚徒,其余囚徒察觉岳青已成为众武士的核心,导致数名囚徒被杀。几名亡命徒瞧出其中端倪,彼此使个眼色,提着大刀,径直望岳青猛来。 冲在最前方的囚徒是名彪形大汉,他头顶光秃,满脸络腮胡,一只眼睛已经瞎掉瞎,罩以黑布,右脸颊有一深深刀疤,自额头贯穿至脖颈,凶神恶煞一般,可谓天降煞星一枚,杀人越货做行当。这大汉奔跑起来十分迅捷,好似一头发狂的豹子,转眼奔至岳青近前,只见一道白光闪落,大刀望岳青头顶劈落。 岳青精妙绝伦的武艺引起看台上众人的关注,薛忠秉得意笑着,看到岳青的一招一式,很是享受。朱雯英开始很是担忧,后来见到岳青每招每式,丝毫没有任何破绽,这悬着的心方渐渐踏实下来,脸上露出欢喜之色。 太子夫妇不停赞叹岳青超群的身法,只因距离太远,未能认出他正是阙台之上舍己救人的那位勇士。五公主司马萍神情复杂,她目不转眼地看着岳青,不时冷笑,眼中偶尔流露一丝嘉许之意,可很快又变为傲慢与不屑。 眼见大刀砍中岳青,看台上的众人一阵惊呼,胆小的连忙以袖掩面,只怕岳青闪避不及,难逃此劫。岂料快中有快,只听“咣”一声响,那柄狂刀掉落在地,刀柄一旁却是条被斩断的手臂,那只手刀柄犹握,不停抽搐着。 这凶徒尚未感到右臂已被斩断,岳青出刀断臂的一刻,将身子斜错开来,又一道电光闪过,反手一刀,将凶徒自右后肩处,横刀砍成两截,鲜血四溅。 “扑通”一声,这凶徒轰然倒地,头颅滚落一旁。“好快的刀!”那颗人头竟发出声来,嘟囔了一句,接着口角流出鲜血,喉头抽动几下,便没了声息。 众人都被震住了,一时间广场寂静无声,所有的目光全部汇聚在这倒地身亡的凶徒身上,有人不停揉着双眼,不敢相信为何倒地的竟不是岳青,这简直太过诡异,太不可思议了!世上竟有如此快的刀法,众人都被岳青的刀法震住了。 五公主心头一凛,一种莫名的征服欲自心底浮出,她倒要瞧瞧身法超绝的岳青能在今日的决斗中到底走多远。她无比渴望这位雄狮般的猛士倒在她的面前,为其生辰献祭,她司马萍才是真正的主角,决定岳青命运的真正主人! 太子夫妇与薛忠秉满心欢喜,不住拍手叫好。 朱雯英静静地坐在人群之中,满含深情,阳光下岳青古铜色肌肤熠熠生辉,宛如战神,她的心已被彻底征服,由衷的倾慕瞬间化作深沉挚烈的爱意,仿佛沉睡已久的火山,猛然间被唤醒。她已深深爱上这个为其舍命而来的男人,无可救药…… 紧随凶汉冲杀而至的三名囚犯见同伴被岳青斩杀,不由一愣,放慢脚步,狂暴的怒火瞬间消失无形,变得无比恐慌,小心谨慎起来,他们明白身前这位对手十分了得,若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刀下亡魂。 三人呈半圆形于岳青身前站定,岳青持刀而立,陌刀沾满鲜血,粘稠的血不停滴落地面,那血是那么得红,令人惊心,又似乎无比沉重,震慑人心。 三名囚徒深知对手强大,但他们只能向死而生,没有退路。人陷入绝境时,求生欲望无比强烈,催人横刀向前,放手一搏!三人交换眼色,彼此会意。岳青正前方囚徒猛然大喝一声,挺持铁枪,望岳青猛刺过来。 看台上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眼见囚徒将冲至岳青身前,却又突然停顿下来,原本站在两旁的囚徒突然极速抽刀,向岳青掷出。两道电光闪过,刺向岳青两肋。 三名囚徒采取声东击西手法,正面囚徒冲杀分散岳青注意力,余下两位同时出刀,左右奇袭,欲置岳青死地,这招十分歹毒,换作他人,怕是难以招架。 岳青乃万众选一的雄杰,身法有一个特点,便是一个快字。眼快、手快、心快。眼见两枚短刀杀至身前,一道白光于岳青身前一闪,刀起!又一白光闪过,刀落!“叮当”两声响过。众人尚未看清究竟,两囚徒击出的暗器皆被岳青挡落。岳青手中陌刀旋舞飞动,先是迎挡左侧飞刀,接着刀锋一转右向击出,顺势将飞刀击落。举刀、左击右挡、收刀,一气呵成,宛如天成,精准无比。 岳青仍站立原地,一动不动,眼色如刀,横眉冷对身前三名囚徒,三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见伏击暗算不成,只好硬拼了!三人一起呼嚎着,兵分三路一齐望岳青杀来,心中充满绝望,仿佛刀锋与铁枪所指,似乎不再是岳青,恰恰是他们自己。 他们意识到命不久矣,决意要在生命最后一刻死得悲壮些,两囚徒挥舞腰刀杀向岳青,困兽犹斗,欲搏命厮杀。 83 妩媚毒心 两名囚跑在前面的囚徒奔至岳青身前,岳青倏然纵步向前,恰好跳到两人身后,背对两人,反手抡刀望后一扫,将两人头颅自颧骨处砍成两截,两人一声未哼,继续交叉向前奔跑数丈后,僵扑倒地,殷红的血与白色脑液喷溅满地! 余下那名囚徒被这奇诡的一幕吓傻了,本能地放下脚步,唬得真魂出窍,把持铁枪的双手不住颤抖,不知该向前冲杀还是转身逃跑,完全被岳青震慑住。岳青面无表情,一步步向其走来。囚徒感到一阵极寒,浑身怖栗,内心充满绝望与无助,遭受着煎熬与折磨。 岳青已走到他的对面,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整座骁龙苑寂静得可怕,广场上众武士与囚徒也都停止了厮杀,所有人的目光凝聚两人身上。 “不要!不要……”那囚徒颤栗着哀求道。 岳青鄙夷一笑,骂道:“娘的,听仔细了,拿出杀人犯法的胆量来,老子瞧不起贪生怕死之辈,你若有些胆子,俺就给个痛快的,若婆婆妈妈,熊包样货色,老子便一刀刀砍断腿脚,让你死得难看!” 那囚徒横下一心,豁出性命,提枪向其猛刺,却被岳青轻松避开,岳青并不痛下杀手,只等他持枪出招,然后闪身避让,并不还击,玩起猫戏老鼠的游戏,向众人展示其灵捷闪避的身法。如此六七个来回后,待囚徒收回铁枪的瞬间,岳青猛地大喝一声:“看,刀来!”他故意放慢身法令囚徒看清出刀,一道寒光闪落,陌刀如风扫落,囚徒举枪抬挡。 猛听“乓”一声爆响,陌刀将囚徒铁枪齐齐斩断,刀锋透过砍断的铁枪将其自前额直至胸腹劈开,深深的刀痕如同一条长长笔画描绘于死囚身上,刀口一寸见宽,鲜血飞溅而出,喷射在岳青脸上。岳青满脸是血,头顶烈日高悬,他宛如一头愤怒的雄狮,傲然于骁龙苑。囚徒的身子颓然倒地,就此死去,骁龙苑看台上人群沸腾,无不为其超世绝伦的刀法所征服,三次出刀,击杀四人,通身犹如神灵附体,观者无不赞叹。 “真乃贲勇之士,此人有将才之资!”太子拍手赞道。 “殿下所言极是,慧眼如炬,殿下可知此人何人?”薛忠秉一旁迎合道。 “本王只觉此人身法眼熟,好像哪里见过,只是有些远,看得不是很清楚。” “回殿下,此人正是五云阙上搦战苍狼兵的那位勇士,勇救朱雯英之人,微臣的侍卫家臣,唤作‘岳青’” “喔?!难怪,也唯有爱卿手下方有这等虎将!此人人才难得,若今日能得善终,得了嘉赏,来日效力本王,西征酋氐时大有可为!” “殿下,微臣早有此意,故而赐了他自由身,允他参加今日‘龙虎决’,微臣希望殿下多些能征善战的人,这岳青不但身法了得,平日办事心思细密,从无纰漏,说心里话,微臣实在有些舍不得,不过为了殿下大业,别说一个岳青,就是千万个,也得孝敬殿下您啊,安敢怀私!” “哈哈哈!爱卿的心思,本王如何不知,若能得其为虎将,更有无心法师的苍狼大军,西征酋氐时,便是你我君臣二人共筑宏图大业之际!本王寄厚望于爱卿!” “大哥,小妹可不管他人才不人才的,我只要他打得精彩,不停打下去!”五公主司马萍一旁插话道。 薛忠秉抬头一瞧,正是早有耳闻的“香妩儿”,五公主司马萍。他忙满脸堆笑起身向司马萍作揖行礼,司马萍冷脸,一副完全无视薛忠秉的样子,搞得薛忠秉很是尴尬。 “五妹呀,今天是你的生日,龙虎决正为五妹你举办,大哥只依着你的主意,只要妹妹高兴,大哥就让他再斗一场也无妨!”太子笑道。 “我就说嘛,还是大哥最疼‘妩儿’啦,这武士的身法真是厉害,今儿个本宫倒要见识见识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哎吆,真是个好妹妹,若本宫这么说话,你大哥还不见的能舍得!他可是求贤若渴,爱才如命啊!真是让本宫羡慕啊!”韦玹妃一旁略有醋意地揶揄道。 太子尴尬笑笑,也不言语,继续欣赏广场中的决斗了。 看台下方岳青振臂一呼,众武士士气大振,无不以一当十,向余下的十九名囚徒杀去,众囚徒见岳青勇武超人,士气全无,没了锐气,岳青一马当先,使足气力,带领众武士挥刀击杀。一盏茶的功夫,这帮囚徒便斩杀殆尽,全部横尸广场。 看台上人们掌声雷动,不停狂呼。岳青立于广场正中,武士门将其团团围住,一同鼓掌向他表达由衷的敬意。岳青单手提刀,一手举起砍落的一颗死囚头颅,向人们展示他的胜利,仿佛在向众人宣誓他才是今日骁龙苑他真正的主角。 朱雯英热泪盈目,无比惊喜,岳青已不再是云阙台上的小人物,那名微不足道的侍卫家臣,荣耀之神已张开双臂,拥抱这位宠儿。他一战崭露头角,必将爵位加身,来日可名正言顺向朱家提亲,横亘两人间的身份鸿沟全然消失。 她难掩内心激动,眼含热泪,注视着岳青一举一动,目不转睛。她只觉全天下唯有岳青才值得自己去爱,一位视死如归,为所爱舍命一拼的勇士,她已倾心与之,绝无他念。 司马萍神色阴鸷,骁龙苑的人们已将她彻底遗忘在角落里,无人在意今日是她的生辰,连平日最怜爱她的太子哥哥也只盯着岳青观瞧,面露欣喜赞佩之色。岳青对战表现勇武超群,招招式式出神入化,快刀如电,犹如神尊降临。 司马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岳青,只觉他手中的陌刀青冷,寒意逼人,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冥冥中只觉这名武士给她一丝不详之感,一阵莫名的憎恶袭上心头,她面露轻蔑之色,和坐在身旁的司马兰说道:“姐姐,今儿个这位能打的主儿真是出尽了风头啊?!” 84 敌虏登场 司马兰淡然笑道:“为了妹妹的生日,咱大哥可真费了不少心,若妹妹不开心,那哥哥的一番心血岂不白费了?我看这位武士非同寻常,只可惜少了几分儒雅,不然……” 司马萍道:“不然怎样?姐姐?” “不然啊,哈哈,这骁龙苑在场诸位美人无主的只恨春闺长寂寞,有主的悔不该嫁郎君了!妹妹是嫌人家长得不够斯文英俊吧?”司马兰调笑道。 “姐姐你就会取笑‘妩儿’,就算他长得帅气,武功超群,若无博学之才,就想让‘妩儿’看上,那也太小看妹妹了!此人不过是个会打打杀杀的粗汉!这种下等胚子便是得了名爵,骨子里还是个粗人,妹妹我是看不惯他那张狂劲儿!” “那你想要怎样呢?”司马兰素知她的脾性,听了不禁悬心,问道。 “既然他这么能打,本宫就成全他,让他好好打,打个够!”司马萍嘴角一沉,狠狠说道。 司马兰大概也猜到后面的结局了,只为广场中的岳青暗自担心。“妩儿”的脾气她最熟悉不过了,如何能劝动她?岳青不过是个无名武士,于己又有何干?司马兰不好多言,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广场下方传令官挥舞令旗,示意“亡命决”斗罢,武士战死八名,死囚全部阵亡。按照“龙虎决”角斗规则,接下来将进入“敌虏决”,歼敌最多的两名武士由“龙虎决”主持裁决是否进入下场角逐,若主持不作指定,两位武士决定是否参加下一场战斗,其余武士则通过抽签决定。 武士们皆知接下来的决斗将比“亡命决”更为艰难残酷。“敌虏决”的对手全是酋氐的俘虏。酋氐士卒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战不畏死。上一轮取胜的武士都盼着能抽到不用继续决斗的签,若运气不佳抽到对战签,一只脚就算是踏进了鬼门关! 传令官高喊道:“请主持官裁定敌虏决首选武士!”太子身来走到阳台上,平举双手示意众人安静,人们瞬间安静下来,恭候太子裁决。 太子朗声道:“诸位,今日龙虎决特意为小妹司马萍生日举办,借此吉日,本王决定由小妹全权决定下轮对决武士!” 司马萍起身来到太子身旁,两人低声交谈数句,司马萍回到座位之上,一丝阴狠的笑意扫过脸庞,她看了一眼广场下方的岳青,不停摇动手中“若灵”,只等下一场决斗开始。 太子高声道:“本王代小妹宣布‘敌虏决’参与勇士!‘亡命决’中岳青、石天阳歼敌出众!” 看台上掌声雷动,人群不停欢呼,将太子的讲话打断。太子示意众人安静,接着道:“勇士岳青技艺绝伦,勇烈超人,五公主甚为赞赏,指明其继续对战‘敌虏决’!希望他再展神威!勇士石天阳可自行决定!其余武士抽签裁决!” 众人又一阵欢呼,只盼着接下来的“敌虏决”中观看岳青如何对战酋氐武士,定会十分精彩!众人中只有朱雯英一人郁郁不乐,忧心忡忡。她深知那“敌虏决”十分残酷凶险,无数勇士止步“敌虏决”,都死在一位神秘的酋氐武士头目手下。 数十次“敌虏决”大战,只有三位武士因决斗时限已过与其勉强打成平手,其余的武士全被那位酋氐武士头目杀死。这名酋氐武士决斗时永远戴着一副青铜面罩,除非有人能取其性命,否则无人知道他的相貌。人们称其为“暗影亡灵”,可见此人十分了得,他的出现,只会给对手带来死亡与恐惧! 朱雯英观看过数场“敌虏决”,她尚不能有十足把握击败“暗影亡灵”,岳青与其对战,怕是生死难料。朱雯英眼中充满焦虑,无时不牵挂着岳青的安危。 那位青壮勇士石天阳不过二十出头,首次参加“龙虎决”,年轻气盛,不甘示弱,决意与岳青一同对战“敌虏决”,剩余十名武士抽签选出五人一同出战。以岳青、石天阳为首的七人武士团已做好准备。依照“龙虎决”惯例,酋氐武士人数也为七人。岳青等人选好兵器,并匆匆商议好对敌的战法与策略,排好阵型,只待迎战。 号角声再次响起,骁龙苑突然鸦雀无声,安静得可怕,昭示着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临,众人无不屏息凝神,只待一场残酷的血战。 伴随阵阵隆隆之声,广场东南玄铁大门徐徐开启,七名酋氐武士骑着黑色麒麟,迅疾如风,骁腾而出。道是:“酋氐武士狠如狼,黄肤绿发铁甲装。胯下麒麟走黑风,龙鳞马身狮头昂。杀气腾腾藏骇机,悍猛暴戾显乖张。一骑魁杰独遮面,暗影亡灵屠人王!” 七名酋氐武士身材魁梧壮硕,皮肤皆为赤黄色,长发墨绿垂肩,随着飞腾的黑麒麟飘逸飞动,尽显灵动之美,远远望去恰似莽莽原野随风起伏的芊芊青草,充满了狂野质朴的生命力。人们实在无法将这些俊美的酋氐武士与征战时无惧死亡,杀人盈野,狠暴如狼的屠夫联系起来。 酋氐武士身着黑色布面甲,头戴黑色铁胄,脚穿黑头白色鹅顶靴,胯下黑麒麟罩以黝黑锃亮的麒麟护甲,麒麟的面帘甲看着威风凛凛。这些武士脸色赤黄,连那一双瞳仁也全是赤黄色,面部棱角分明,一双黄睛犹如蜂眼,目光冷峻,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走在最后面的酋氐武士十分显眼出众,身材高大魁梧,其佩戴的铁头盔之上为一绿色缨饰,金色眉庇下以青铜面罩遮挡,手持一副银色链球,精钢制成的索链有数丈长,链球中空,里面不知放的什么物件,哗哗不停作响,他的一举一动是那么地淡定从容,面罩下隐藏的容颜,透射出死亡气息,如亡灵降临。 酋氐武士驾驭黑麒麟快速绕广场奔腾一周后,列队行至岳青与石天阳等七人组成的武士方阵对面十余丈远处站定,骁龙苑寂寂无声,只听见黑麒麟粗憨有力的喘息声回荡在广场上方。 85 暗影亡灵 一阵冷风蓦然卷地而起,天空中一朵阴云将阳光遮住,黑麒麟武士变得晦暗阴郁,一场残酷无比的绝命厮杀即将上演!酋氐武士头目“暗影亡灵”抬头向太子望去,忽然有人高呼道:“暗影亡灵!” 瞬时整座广场的观众跟着山呼海啸起来:“暗影亡灵!”呼喊声响彻骁龙苑,声势骇人! 司马萍淡然一笑,冷冷瞥了一眼岳青,她不信岳青能闯过冷血无敌从无败绩的“暗影亡灵”这关,她的生辰必须以鲜血来献祭! 传令官令旗一挥,广场顿时肃静下来,螺号声响起,宣告“敌虏决”开始。 岳青思虑细密,见酋氐武士出场时坐骑麒麟威猛高大,难以贴身近战,且酋氐武士素来悍勇善战,无论单兵、兵阵对决均占不到便宜,决计先以联合防御为主,然后采取以逸待劳、以静制动之策,引诱对方进攻,调动对方往来奔走,寻机各个击破。 岳青与石天阳众武士议定后,摆出小型防御阵型--“鼋鼍”阵,又唤作“龟甲”阵,最前排为两名武士与一将官,左右两侧各为一持盾刀兵,主将位居正中,既可主动出击,又能退缩防守,后方则为两排二二阵型,一为龟身,一为龟尾。石天阳身处龟阵右翼,负责变阵策应,为全队变阵核心。 “龟甲”阵以防御为主,冲击龟首则以铁盾屏蔽遮挡,主将随时可于后方攻击,击杀得手后又能快速退至铁盾后方,此阵可用来抵挡对方小股骑兵冲击。若敌人攻其左翼,左翼则变为龟首,击右则右翼化作龟首,攻击后方亦然。 酋氐武士列队摆好阵型的一刻,“龟甲”阵已布置完毕。太子深谙兵法,看罢不住点头称许,暗道岳青善于排兵布阵,有将才之资。 “暗影亡灵”猛地策动胯下麒麟向后急速后撤,前面六名酋氐武士控驭麒麟坐骑瞬时变阵前后两排,布作三三阵型。“暗影亡灵”于阵后将链球一抖,发出一阵奇响后,后排三名酋氐武士凭借身前持盾武士的遮挡,快速张开短弓,三只羽箭如三道闪电,望岳青这方射来。 三支羽箭射近身前,岳青早有防范,前锋两名武士举起铁盾将其纷纷挡落,“暗影亡灵”见一击不中,忙将链球一抖,将其抛向空中,发出阵阵刺耳的“哗啷”声。他身前六匹麒麟猛地跃起,分成前后两队,望“龟甲”阵急速冲来。黑麒麟如两道黑色狂飙,飞奔而至,麒麟四足腾踏声沉重有力,地面在不停地颤动! “暗影亡灵”手中的链球不单是件兵刃,可凭借其发出各种声响驱使麒麟进退击杀。 六只黑麒麟气势汹汹杀来,眼看冲近“龟甲”阵前锋,“暗影亡灵”将链球猛一抖,前排麒麟左右两翼猛地向外杀出,杀向“龟甲”阵两侧,后方三只麒麟快速跟上,宛如尖锐的楔子,正面向“龟甲”阵发起猛攻。 只听一阵“叮当噼啪”声,六名酋氐武士凭借重甲防护径直撞向“龟甲”阵,沉重有力的麒麟铁蹄、披甲与“龟甲”阵武士手中的铁盾发生猛烈撞击!岳青等绝非普通武士,个个身躯矫健,孔武有力,尚能抵御麒麟铁骑首轮猛攻。酋氐武士的大刀与铁锏砍中铁盾,一场强强对决就此拉开序幕。 岳青知晓对手想借助重装铁甲的强大冲击力,将“龟甲”阵型打散,再将其分割包围各个击破,初次较量就领教了酋氐武士骁勇善战、训练有素,若一味被动防守,一旦“龟甲”阵被冲散,后果不堪设想! 岳青身前两名武士拼死抵住麒麟冲击,麒麟向后退却的刹那,岳青一声怒喝,飞身跃过身前武士,凌空落下,陌刀一闪,望身前酋氐武士头顶劈落! 岳青出刀神鬼莫测,快如闪电,很多对手尚未看清其出刀,便被斩杀毙命。岳青见酋氐武士来势汹汹,不可小觑,怕己方士气动摇,决意一马当先,先杀杀对手的锐气。酋氐武士望后一退的瞬间,他使出“落石九天”身法,意随刀走,刀在人先,电光闪落,砍向身前的酋氐武士。 酋氐武士虽有防备,只预料前方两名武士会出刀还击,麒麟皆以铁甲护卫,有些轻敌,岂料岳青凌空杀出,出刀如电,酋氐武士手中长刀一时来不及迎挡,他胯下的黑麒麟非同寻常,麒麟抬起前足龙骧腾跃而起,舍命护住主人,一声爆响过后,陌刀结结实实砍在麒麟脖颈上。 黑麒麟有特制铁甲护卫,换做寻常士卒,这一刀砍中并无大碍,更不会砍穿铁甲。岳青臂力惊人,这一刀虽未能将黑麒麟勃颈处的鸡项护甲砍穿,但力度着实沉猛,麒麟脖颈遭到重击,它嘶吼一声,身子瘫软下去,侧身倒下,不停喘着粗气,脖颈一时负伤,无法起身,酋氐武士一头栽落下来! 骁龙苑中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人们停止呼喊“暗影亡灵”的名字,安静下来,全神贯注于接下来的拼死对决。未等酋氐武士起身,岳青抢步向前,正待举刀一斩,兀地眼前一道白光闪动,劲风扫来!岳青迅即变招,头偏向一旁,白色光球紧贴耳边扫过,却是“暗影亡灵”链球的雷霆一击! 岳青自“龟甲”阵提刀跃出的霎那,“暗影亡灵”看在眼里,便知其身手超群,应为“龟甲”阵主将。擒贼先擒王,先下手为强,“暗影亡灵”趁岳青一击不中,落地举刀之际,使出一招“流星追月”,猛将链球击向岳青,令人猝不及防,若被击中定落个头颅碎裂,脑浆飞溅的下场。强中更有强中手,岳青对战素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无时不防备对手偷袭,便躲过了这雷霆一击。 众人一阵惊呼,只料岳青难逃一劫,不想却被他鬼使神差般地躲过。把座中的朱雯英唬得心惊肉跳,不觉手心全是湿汗,司马萍见状则大失所望。 86 横刀毙敌 岳青闪躲链球的刹那,滚落麒麟的酋氐武士急忙向后翻滚,总算保住了性命,接着迅即起身,挥举大刀,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长嚎,转身杀回! “暗影亡灵”见一击不中,猛抖手中铁链,链球极速回旋,再次打向岳青头部!“暗影亡灵”胯下麒麟飞身近前,五名酋氐武士也驾驭麒麟,挥舞兵刃,截断岳青退路,将其团团围在垓心! “龟甲”阵内石天阳见形势万分危急,仅凭岳青一人如何招架住七名麒麟武士围攻?若岳青遭遇不测,战队顿失主将,群龙无首,必败无疑!眼见岳青退路被截断,无法归阵,石天阳横下一心,决定先救下岳青。 他振臂大呼道:“兄弟们!护卫岳壮士!”说完纵身率先冲出兵阵,其余武士也随石天阳冲杀出阵,横亘岳青左右,将冲近身前的酋氐武士隔开。 岳青抬刀拍击,挡住链球。先前那名失去坐骑的酋氐武士已拍刀冲近身前,岳青迎举铁盾格挡,“啪”一声,长刀结结实实砍在铁盾上。岳青大骂道:“兔崽子黄脸贼,还真有些力气!”张天阳跃至岳青身后,护住岳青,其余勇士与麒麟武士已战作一团。 酋氐武士果然气力超人,十分勇悍,加之黑麒麟皆以重甲防护,岳青手下的武士虽骁勇善战,可与其贴身近战时,却讨不到任何便宜。那名滚落坐骑的酋氐武士见击杀岳青不中,又挺持长刀,一声长嚎,望岳青下盘戳来。 岳青正欲迎战,石天阳早已猱身跃出,以铁剑格开酋氐武士一击,接着大步向前,与其近身格斗起来。岳青笑骂道:“你他娘的个石娃子,老子让你在后面守着阵仗,咋也跟俺一样心急!也罢!今儿个咱们杀个痛快,别让这帮龟孙儿们跑了一个。”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又是“暗影亡灵”链球打来,眼见飞至岳青身前,不想链球忽然划出一道诡异弧线,向右前方一华夏武士后脑打去。“暗影亡灵”声东击西,明取岳青,实则杀向另一华夏武士。此击猝不及防,那武士未哼一声,血光迸射,头颅瞬间被打得粉碎,无头尸身扑倒在地。 岳青见“暗影亡灵”使出如此阴毒的一招,瞬间夺命,既惊又气,怒火中烧,口中大骂道:“贼酋氐,跟爷玩阴的,今日让你尝尝爷的刀子!”心里却变得更加小心,时刻提防。岳青长啸一声,向“暗影亡灵”奔去。 一名华夏武士被“暗影亡灵”暗算,原本三三对决的阵势瞬间变成三对二,形势于岳青这方不利。两名酋氐武士借机全力合击一华夏武士,这名华夏武士一时招架不住,只好且战且退,不觉被逼至决斗场环形边界附近,两名酋氐武士驾驭麒麟,一左一右继续夹击,将其逼至角斗场边界。 龙虎决规定决斗时不可走出决斗边界,可眼下保命要紧,这名华夏武士顾及不了这些,急向后闪身,跃出红色界线外,哪知脚下却是一活动石板,石板翻转,一脚踩空,立马掉落石板下方深坑中,深坑下方遍布挺立的尖刀,这名武士被戳成数截,当场殒命。 看台上众人见此情景,发出阵阵惊呼与嘘声。两酋氐武士见状先是一惊,相视狰狞大笑,调转麒麟,继续望岳青杀来。 此刻岳青已提刀杀至“暗影亡灵”身前! “暗影亡灵”瞧见岳青向他奔来,手猛然一抖,铁链球如一条长蛇,急速向岳青打来。岳青身手非凡,前有铁球雷霆打来,身后两酋氐武士也骤然杀至,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在其掌控之中。链球飞至身前两尺远处猛地向右回转,岳青已知其来袭方位,身后两酋氐武士同时望其后心戳来。 岳青向左前方猛地一跃,陌刀一闪,“啪”一声响,刀面与极速打来的链球相击,挡住了链球奇诡一击,身后两酋氐武士的大刀铁锏双双击空。电光石火间,未等“暗影亡灵”收回链球,岳青已抛掉铁盾,牢牢抓住铁链。身后右方酋氐武士猝不及防,本以为长刀一搠,必将岳青刺个透心凉,不料岳青捷如灵魅,这名酋氐武士兀地扑空,顺势奔至岳青右侧。 岳青知黑麒麟全身以重铠护卫,他牢牢抓住铁链不放,以防“暗影亡灵”再下杀手,却也一时无法脱身击斩酋氐武士,他猛然瞥见麒麟四蹄裸露在外,没有任何铠甲防护,就在其从身旁奔驰而过的刹那,一道寒光闪落,岳青挥刀一斩,黑麒麟左前足被一刀砍断! 黑麒麟嘶吼一声,顺势望前扑倒,酋氐武士自鞍上跌落,岳青手中陌刀雷霆一挥,迎风一斩,那名酋氐武士一声未哼,拦腰被砍成两截,胯下黑麒麟瘫倒一旁,不停痛苦悲鸣。血泊如花,四下延展,殷红刺眼。 “暗影亡灵”见链球铁索被岳青牢牢抓持,无法收回,又见岳青瞬间斩杀一名麾下武士,他气急败坏,驾驭麒麟飞奔近前,待迫近岳青时,又怕他再次伤及麒麟四蹄,飞身跳落,扔掉链球,拔出腰间(斩)马刀,徒步上前,只待与岳青贴身一战! 手持铁锏一击踏空的酋氐武士自岳青左侧飞奔而过,待他调转麒麟回头准备进攻时,突见同伴已横尸于地,麒麟也被砍断一足,倒地不起。他一时难以置信,岳青身法竟然如此之快,他作为酋氐武士,生不畏战,遇到强手,视死如生,只待决死一战,在酋氐武士信念里,死于强者手中,是庄严而荣耀的!他嘴角微微一翘,淡然一笑,接着脸色一沉,也纵身跳下麒麟,只待与岳青一决高下。 “暗影亡灵”高大魁梧,手中(斩)马刀刀身厚重,青光黯黯,锋利无比。“暗影亡灵”步履安然,慢慢走近岳青,虽无法透过头盔看清其面目,可投射于地的阴暗身影,犹如死神,昭告一场无情暴戾的对决来临!骁龙苑中不知多少武士死于其刀下,从未有活着的华夏武士在角斗场中见过其容颜! 87 顶级对决 那名酋氐武士走到岳青身后,“暗影亡灵”向其点点头。岳青时刻警惕,只等对方出手,石天阳正与一华夏武士一道激烈搏杀,一时胜负难分。 看台上沸腾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朱雯英紧张到了极点,当她见“暗影亡灵”持刀一步一步逼近岳青的一刻,内心已被恐惧淹没,命运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渐渐勒紧。司马萍很是高兴,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那是由衷的、幸灾乐祸的,狠毒的笑意。 “暗影亡灵” 示意那名酋氐武士先出战,他不想以多欺寡,岳青身法他已领教,绝非庸常之辈,万众瞩目下,他决意要同岳青单挑对决,令众人心悦诚服,同时借机看清岳青的弱点。 “暗影亡灵”以俘虏身份囚禁于华夏,决意在“龙虎决”中力战克敌,以不屈的斗志震慑华夏国人,从内心中打垮对手,也算为酋氐尽忠尽节了! “暗影亡灵”被俘后写信给太子说道:“身为酋氐武将,本应以死殉国,如今身为囚虏,不忘酋氐人以战死为荣,能与华夏武士对决,也是十分快慰,若太子不允许其在骁龙苑同华夏武士角斗,他便与被俘的酋氐武士们一同自尽!” 太子考虑骁龙苑“龙虎决”正确勇猛善战的武士,正可其选拔华夏武士,便欣然同意了“暗影亡灵”之请。 酋氐武士遵照“暗影亡灵”之命,手持铁锏,一声长嚎,纵身跃起,欻然奔至岳青身前,望其天灵盖狠狠打去! 铁锏眼见将砸落头顶,岳青全然无视。铁锏即将击中头顶前的一瞬间,一道青光倏闪,刀已出鞘,将铁锏格挡。整座骁龙苑内除两人外,几乎无人见其拔刀,“暗影亡灵”便是看清其拔刀的两人之一。金铁相击声响彻广场,岳青以不可思议的神速挡住了酋氐武士铁锏暴击。 酋氐武士也身法不俗,久经杀伐,几乎在身体落地的瞬间,便快速出拳,一记“苍鹰啄”望岳青脖颈雷霆打来。 岳青出刀格挡的刹那,已压低身姿,借铁锏巨大的冲击力,刀锋突然变向,望下一转,顺势向对方手臂斩去。酋氐武士手臂一阵酸麻,方知岳青臂力巨大,眼前青光一闪,直取自身左臂,知是陌刀斩来,身子便急速下坠,可上臂仍被被刀锋削掉一片臂甲,将一层肉皮削掉,顿时血流入注。 酋氐武士临危不乱,不顾手臂疼痛,避开岳青这一刀,身子就地一滚,再次抡起铁锏向岳青双腿狠狠扫去。岳青一招“鹤舞青云”,纵身一跃,刀锋倒转,望酋氐武士脖颈斩落。 阳光映照下,陌刀宛如一道白虹,直取酋氐武士。酋氐武士见铁锏没能扫中岳青,头顶陌刀划出一道诡异弧线向其斩来。他看准来刀方向,一跃而起,挥出铁锏,望那道霹雳白光扫去! 他以为完全能迎挡来刀一斩,一切皆计算得万无一失,可他错了,挥出的铁锏竟击了个空!陌刀诡异地避开挥出的铁锏,无声无息地插入了他的脖颈。他大惑不解,不知是看错了岳青的出刀方位,还是其使了何种魔法,他的嘴角涌出一缕碧血,口中喃喃道:“啧啧!奇怪呀!”便眼前一黑,铁锏落地,望前扑倒,没了气息。 岳青收刀笑骂道:“你个笨娃儿,有啥奇怪的,也不问问有几人能接住俺岳青这一刀?” 突然他身后响起拍手声,声音不大,却特别清脆有力!岳青转头瞥视,“暗影亡灵”正在鼓掌,他正发自内心地表达赞佩之情。 真正的英杰内心常有种莫名的孤独感,当你战无不胜,从未遇到真正对手时,睨视一切的背后,却是落寞与怅然,突然有天见到一位武士可与己一论高下,你会变得欢欣鼓舞,如同一座伟岸的高山屹立身前,心中充满攀登与征服的渴望! 这正是“暗影亡灵”此刻的心境,适才他观瞧岳青与酋氐武士对决,他从未遇到如此出刀使刀的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快刀,除了他自己!他不觉看得出神,直到岳青抽刀笑骂的一刻,他才缓过神来,一阵失意掠过心头,可惜岳青不是酋氐人!可恨他竟是华夏人!否然与之切磋刀法,把酒言欢,做个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暗影亡灵”猛地将插在地上的(斩)马刀拔出,向岳青一步一步踱去,每一步无比沉缓,却暗藏杀机!岳青见其步伐举动,非等闲之辈,华夏长阳城内无人不知酋氐武士“暗影亡灵”大名,岳青心中万分谨慎,只待对决! 两人面对面,各持长刀站定,彼此沉默,又过了一阵,还是沉默。骁龙苑看台上的人们已是群情沸腾,呼号声、喝彩声、咒骂声彻广场。朱雯英的心狂跳不止,一种痛失所爱的忧虑,一种莫名的苦楚压向心头,她不停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 从未把别人生死忧欢放在心上的薛忠秉,也变得坐立不安,眼前这场顶级勇士对决岳青能否胜出,关乎他的谋划,只要岳青能赢!他同意岳青参加龙虎决后,也有些后悔,可有时为了达到目的,总是要冒险的! “暗影亡灵”隔着青铜头盔,颇有礼貌地用笨拙的华夏语说道:“你先!”示意岳青先出刀,岳青笑道:“这般承让俺岳青,那俺就不客气了!” 一道白光迸射而出,阳光下如一队白色花瓣,望“暗影亡灵”周身砍去,这是岳青使出“飞花霰”刀法,他已将陌刀使得出神入化,旁人尚未看个究竟,刀锋却已如五朵飞花,依次向“暗影亡灵”头颈腰腹要害处击去,前四次击杀皆为虚招,只有最后一击方为绝杀,换做常人无法识别虚实。若对手出手应对,岳青的刀法立即顺势转换,出其不意,给予致命一击。先前那名酋氐武士因此丢了性命。岳青首轮出击力求先声夺人,震慑对手,只求速战速决。 强中更有强,快里更见快,“暗影亡灵”识破岳青刀法虚实,并不硬接那些虚招,身子微微一偏,(斩)马刀一个猛龙出海,如无声雷电,极速挥出,“当”一声爆响,(斩)马刀与陌刀相击,火星飞射,“暗影亡灵”稳稳接住了“飞花霰”一击。 88 绝处逢生 岳青大惊,闯荡京城多年,能接住“飞花霰”的人几乎没有,市井流氓称其为“岳不二”,只因常人与其对战,往往一刀绝杀,可见其刀法十分了得。“暗影亡灵”岳青虽有耳闻,却从未放在心上,今见他刀法凌厉,竟能看破出刀虚实,暗道“暗影亡灵”的绰号绝非浪得虚名,便凝神静气,决意与其一决胜负! “暗影亡灵”刀锋抵住岳青刀锋的瞬间,手腕猛地一抖,反客为主,一记“猛龙归穴”,(斩)马刀顺势向岳青右腋下方刺去。岳青绝非等闲之辈,两人几乎同时变招,岳青向下一蹲,急速抽刀,一记“闭门谢客”,挡住“暗影亡灵”的反击。 两人你来我往,挥刀对决起来,真是枭雄对俊杰,猛龙遇真蛟,于骁龙苑展开了一场生死厮杀。 骁龙苑变得寂静无声,人们不再关注其他武士的厮杀,所有目光全部汇聚在岳青与“暗影亡灵”身上。两人招法皆精妙绝伦,迅捷如风,诡异似魅,每招每式无不暗藏杀机。每每出现绝杀之际,却出人意料地被对方化解。直看得心惊肉跳,令人大呼过瘾! 两人棋逢对手,烈日下身形伟岸,刀光耀耀,你来我往,忘却生死,犹如两团跳动纠缠的火焰,不停鏖斗,很快十余招已过。有诗云:“白刃闪闪决生死,双英对战论雌雄。一个是一心夺取侯爵位,一个是震慑敌国逞威名。猛似虎,暴如龙,招招夺命显神功。那个誓取敌酋成佳偶,这位忘死陪君弄刀兵。落日熔金鏖战急,骁龙苑内人沸腾。始蹇险,后安宁,命遇奇恩富贵成。际会因缘早注定,恩仇难解终成梦。蛟龙争斗倒江海,高下自会有分明。” 两人又斗了十余回合,无论出刀收刀、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动作极其迅捷利落,两人刀法精妙处唯有内行武士方能体会。岳青生平首次遇到如此强悍的对手,无比渴望获胜,此战取胜,不但进爵一等,与朱雯英的姻缘也自然水到渠成。 相比之下,抱着必死决心的“暗影亡灵”则显得异常沉稳,他自从被俘后就没打算活着走出骁龙苑,离开华夏国。他只想在每场决斗中向华夏人展示酋氐武士的威名,竭尽全力击败前来挑战的每一位华夏武士,震慑敌国。 酋氐人认为华夏窃据天下最富庶的土地,羲和神玺被华夏人篡夺,华夏皇帝窃据天命,酋氐人谣传虞华死后华夏人伪造遗命,将天下最肥沃的土地与象征帝权的羲和神玺据为己有。作为酋氐人,生生世世不忘使命,誓欲夺回羲和神玺与华夏国土,驱逐华夏人。 “暗影亡灵”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同样十分渴望击败岳青,即便战败,死在岳青这等绝顶武士手下,也十分荣耀。他内心没有任何负担,愈战愈勇,刀法越发凌厉,岳青则渐渐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暗影亡灵”沉着冷静,招招式式丝毫不乱,将岳青的凌厉攻势纷纷化解,并不时展开绝杀式反击。任何心理上丝毫疏忽,都会在这场绝顶对决中造成悔之无及的绝杀。 岳青则显得凌厉有余而沉稳不足,他接过“暗影亡灵”一招“倒旋天枢”后, “暗影亡灵”故意卖个破绽。岳青求胜心切,不知是计,急忙跃出,一记“落英缤纷”,刀锋化作无数闪烁的刀花,望“暗影亡灵”后身刺去。 “暗影亡灵”故意为之,知岳青必攻其后方,岳青本可预料对手诱敌深入,可惜他太过急躁,求胜心切,全神击杀,志在必得。“暗影亡灵”在他起身跃起的刹那,急转身躯,来个“梅花转”,旋转身躯,绕至岳青背后,(斩)马刀暂时无法使出,一记重拳向岳青左肋猛击。岳青暗叫不好,然而为时已晚。 只听一声闷响,岳青左肋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拳,他口吐鲜血,顿时剧痛难当,重重摔倒在地,陌刀丢于一旁,一时动弹不得。“暗影亡灵”提着(斩)马刀,走近岳青身前,人群再次沸腾起来,人们呼喊着“暗影亡灵”的名字,一时间山呼海啸,不绝于耳。 “暗影亡灵”站在岳青面前,即使隔着厚重头盔也能感到他十分失望,他未想这场决斗这么快便结束了,更没料到岳青竟如此大意,他期待这场决斗能够精彩持久,然而一切都将结束了。 看台上朱雯英早已心碎,脸上的泪水一颗颗崩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即将死去,心中一阵剧痛,伤心欲绝!司马萍开心地笑了,无比欢心惬意,她不停摇动手中“若灵”。这位骁勇的斗士,不可驯服的雄狮,终于倒下了,将为她的生辰做出最完美的献祭。薛忠秉一旁则满脸失望,万分悔恨,精心谋划都将落空,心内咒骂不已。太子连连摇头,深感惋惜。 岳青躺倒在地,看着身前“暗影亡灵”的黯淡身影,遮住了空中的骄阳,犹如无边黑暗,所有的希冀与憧憬皆已破灭。与朱雯英的情意,进爵杀敌的壮志,还有同李月白灯下倾心长谈,所有的一切,都被这黑暗的影子涂抹掉,变得虚无而没有任何意义。他突然大笑起来,只是狂笑而已,“暗影亡灵”已举起(斩)马刀。 然而“暗影亡灵”并未向岳青砍去,刀锋旋转着望身后击出,一声惨叫过后,一只手掌被斩落于地,石天阳于“暗影亡灵”身后偷袭失败,被其反手一刀将手掌斩断。 石天阳刚斩杀了一名麒麟酋氐武士,另一华夏武士在战斗中与对手同时战亡。石天阳见“暗影亡灵”击倒岳青,若“暗影亡灵”杀了岳青,将无人是其对手,救岳青便是救自己,若岳青有何闪失,自身也将在劫难逃! 危急关头,正当“暗影亡灵”准备举刀砍杀岳青时,石天阳奋不顾身,提刀疾驰赶来,迫近“暗影亡灵”身后,凌空跃起,望其身后斩落。“暗影亡灵”忽觉后背生风,知是有人偷袭,他急速变换出刀,刀锋旋转着向身后击出,一刀将石天阳右手掌自手腕处斩落。 89 波澜再起 石天阳右手被砍断,长刀落地,但他不愧是位骁勇善战的武士,手腕虽剧痛难当,却异常沉着冷静,身子飞落瞬间,他扑在“暗影亡灵”背上,以双臂死死钳住“暗影亡灵”胳臂,令其动弹不得。石天阳深知,若“暗影亡灵”双臂得以运转,他和岳青谁都别想活! 石天阳凭趴在“暗影亡灵”后背上,将其死死擒抱不放,“暗影亡灵”头戴厚重头盔,视野受限,他急欲将石天阳甩出去,可手臂无法施展,只好原地不停打转试图摆脱石天阳。石天阳向倒在地上的岳青声嘶力竭地喊道:“岳大哥!快起来!砍他!砍他!” 岳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肋下剧痛减轻了许多,他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拾起身旁的陌刀,强忍疼痛,一步步挪向正原地不停打转的“暗影亡灵”,瞄准前胸,挺举陌刀,拼尽全力刺去,这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次出刀,也是最迟缓的一次出刀! 只听“嗤”一声响,岳青这一刀却误中石天阳后背。“暗影亡灵”见岳青一刀刺来,双臂被石天阳死死擒抱,无法伸展,情急下他调转身躯,以石天阳身子做抵挡,结果陌刀刺入了石天阳后背。 石天阳深知今日已无法活着走出骁龙苑,只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岳青活命的机会,他强忍剧痛拼命狂呼道:“刺啊,岳大哥!不要松手!”岳青立时明白他的意思,顾及不了太多,只好将刺入石天阳体内的陌刀继续猛扎下去。 长长陌刀瞬时穿透了石天阳的身子,接着扎入了“暗影亡灵”后心,从其前胸穿出。鲜红的血,碧绿的血,分别自石天阳与“暗影亡灵”身上喷出。“暗影亡灵”的头盔掉落于地,头歪向一旁,就此死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暗影亡灵”的真正模样,却是一张无比英俊的脸,与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样子截然相反,人群一阵惊呼,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岳青强忍肋下剧痛,单手拄刀,站在广场中央。骁龙苑内,除了岳青,所有武士全部战亡。 看台上的人们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岳青!岳青!……”众人不停齐声高呼着,“暗影亡灵”终被华夏武士击败,人们无比激动!太子情不自禁站起身来连声叫好,薛忠秉跟着起身,一脸媚态,不停鼓起掌来。 朱雯英见岳青最后关头化险为夷,躲过此劫,喜极而泣,只有司马萍脸色极其难看,一脸沮丧,暗自咬牙,不想这粗汉岳青竟如此命大,闯过了“暗影亡灵”这关!她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不停摇动手中“若灵”,一个更加狠毒的念头闪过脑际。 岳青击败极难对付的“暗影亡灵”,加之其已负伤,体力又消耗大半,众人猜测,依照惯例,裁定官应会令其休养,岳青不会在“异兽决”这一关继续鏖战。太子此刻也是如此打算的。但世事无常,叵测的人心,往往会横生出许多波折与苦难。 太子准备让五公主司马萍宣布他的决定,他来到司马萍面前,笑道:“‘妩儿’啊,你看这武士真是上天赐给大哥的一员虎将,把最难对付的‘暗影亡灵’都打败了,他已负伤,我看今日这‘龙虎决’就到此结束吧!如何?” “哥哥就是嘴上说疼‘妩儿’,怎么今儿个妹妹的生日却变得小气起来了,看来平日都是在糊弄你这妹妹了,竟说些假话诳我?!小妹还想看他接下来与猛兽相斗呢!”司马萍嗔怪道。 “哥哥看这武士是个难得的英雄,不日西征酋氐,正是用人之际,哥哥是爱惜他的才干。这些姐妹中哥最疼你了,我怎会舍不得他,不让妹妹高兴呢?”太子劝道。 “太子殿下说得正是,这岳青乃微臣家奴,也无甚出奇处,若公主殿下没尽兴,改日微臣再选几位能打的武士,让公主乐呵乐呵,可否?”薛忠秉插言道。 “嗯?!”司马萍一脸鄙夷之色,瞧了一眼薛忠秉,冷冷道:“原来是你的奴才啊,本公主今儿就要尽兴。你这奴才是有些本事,会不会是你舍不得他孝敬给本宫啊?既然你连个奴才都这么吝啬,那你平日说的忠心不就是个笑话吗?!” 正是伶俐人识伶俐人,司马萍见薛忠秉整日脚前脚后围着太子转,便知他是个一心钻营,眼巴巴整日想着往上爬的主儿。 薛忠秉知太子最宠着司马萍,若得罪了这位公主,来日她在太子身边诋毁几句,将十分不利于己,他舍不得岳青继续决斗下去,可眼前这位主子无论如何得罪不起的,只好把心一横,该弃的要弃,不可拖泥带水。 他忙陪笑道:“微臣岂敢,别说一个岳青,就是十个岳青也是舍得的,只要公主殿下您喜欢,任凭太子公主处置!” 他顺水推舟,把这事又推给了太子,只盼太子或许不会同意公主之请,这样一来既不得罪公主,事情或许又有转机。 “妩儿听说新来的那位老法师前不久于捉一只提头魔回来,现正关在骁龙苑地牢里,人们都说提头魔相当了得,妩儿从未见过这提头魔,接下来的‘异兽决’就把赤焰多睛兽换成提头魔吧,借本宫生辰之机,也让众人开开眼,瞧瞧这提头魔到底是什么魔怪,让人闻之色变!” 太子与薛忠秉听完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惊得无法言语。 太子心中盘算:“岳青虽武艺高强,是名难得的勇士,但为了让五妹开心,令其再斗一回也未尝不可,只是若将赤焰多睛兽换作提头魔,这便坏了龙虎决的规矩了。提头魔谁人不知,无比凶猛残暴,没有百十人的军阵,仅凭凡人血肉之躯击杀提头魔,无异于痴心妄想!岳青已经负伤,令其与提头魔相斗,他是必死无疑啊!自己也将因草菅人命而受人责难,只怕众人非议。” 太子一时拿不定主意,司马萍见状心生不快,正要开口言语,太子妃一旁笑道:“今儿个正是小妹的生日,也该让她高兴高兴不是?别说她,就连本宫也想看看那提头魔,上次阙台大会,老法师说这提头魔十分厉害,没成想他真有手段,这么快就捉了一头回来!” 90 狂魔出笼 “本王也想让你们见识下提头魔,开开眼界,只怕一时改了规矩,遭人非议啊!”太子为难道。 “夫君此言差矣,父皇不日将传位于夫君,规矩是人定的,现在正是夫君建功立业之时,规矩既然是夫君定的,有何不能改的?!看谁敢背后嚼舌根子说长道短?!”韦玹妃冷笑道。 “还是嫂子最体己,咱们想到一块了,一个泥腿子粗汉,有啥舍不得的?哥呀,你太仁厚啦!成大事的哪个不杀人?没有将士们的牺牲,何来王道大业?为个区区武夫优柔寡断的,将来能成事吗?哥,别让妹妹小看你啊!”司马萍揶揄道。 司马萍说到“何来王道大业”时,太子心头一震,他猛然地起梦中神女所言:“成大事者皆刚毅果决,不可有妇人之心,须知宏图霸业万骨枯,血染长河帝业成!” 司马萍的语气竟与那位神女十分神似,太子暗道:“难道是神明在暗示我吗?”他不停自言自语道:“宏图霸业万骨枯,血染长河帝业成”他似有所悟决然道:“五妹所言极是!一个小小士卒都放不下,何谈成就大业?!” 太子下定决心,斩钉截铁道:“妩儿说得好!传本王令,武士岳青敌虏决中英勇无敌,命其继续对战,将异兽决的‘赤焰多睛兽’换作‘提头魔’,若他能击杀‘提头魔’,定是天降异才,本王定然倚重,如若不能,便为国殇,本王将厚葬优抚之!” 薛忠秉一旁无话可说,刚才太子妃与五公主的谈话他听得清楚,太子心意已决,万不可此时逆了龙鳞,落个吝啬悖主的不是。他只好打碎牙齿和血吞,神情郁郁,不再吭声。 众人听到传令官宣布太子之命后无不震惊,分明岳青于敌虏决中英勇无敌,击杀了不可战胜的“暗影亡灵”。提头魔谁人不知,岳青又非三头六臂,如何以血肉之躯击杀提头魔?这分明是让他送死啊!为何突然改了异兽决规矩,这太子是在胡闹吗?!人们一脸惊愕,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朱雯英心头一个焦雷,她彻底绝望了,岳青绝无可能活着走出骁龙苑!她万念俱灰,一阵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她无法理解太子的决定,难道太子殿下疯了吗?!岳青哪里做得不妥惹恼了太子吗?! 是他?!一定是他!朱雯英泪眼满含恨意,望向太子身旁的薛忠秉。朱雯英素知此人心如蛇蝎,阴狠难测,推测定是他从中捣鬼。想罢暗下决心今生誓杀此贼,为岳青哥哥报仇雪恨! 岳青本谓敌虏决获胜,太子会赐爵一等,且自身已经负伤,退出龙虎决毫无悬念。可当他得知要对战提头魔后,脑中一片空白,他不解为何舍命拼杀并未赢得嘉奖,甚至一丝怜悯,反而将他往死路上推。提头魔谁人不知,常人岂能逃脱它的魔爪?!哎!罢了罢了!大丈夫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决不可贪生怕死,被世人耻笑!他暗下决心,生死看淡,只为最后尊严而战! 岳青抬头望了望一眼看台上的太子,眼中充满疑惑,只觉王者的心啊,深沉难测,谁能猜透呢?! 太子见人们议论纷纷,为了避免他人非议自己刻戾不仁,宣布以抽签形式选出六名武士与岳青一同出战。众人皆知徒增六人于事无补,不过是让这场残忍的杀戮看着不那么赤裸与刻薄寡恩罢了! 人们虽觉太子的决断不近人情,可他们无不好奇一观提头魔。岳青勇武超人,虽赢得人们一时看重,可他不过是名侍卫武士,在这些王公贵妇眼中无足轻重,与他们的好奇心相比,这位小人物的生死与己毫无干系,他的生死不过是这些人的娱乐与消遣。太子宣布决定,竟无人提出异议。 五公主司马萍的笑容甚是明媚,她得意地轻摇“若灵”,仿佛在宣布,她才是真正的胜者,今日骁龙苑的真正主宰,决定着岳青的生死。她坚定地认为,岳青必须为她的生辰作出献祭! 太子让医官草草查看了岳青的伤情,确定并无大碍后,令其与选出的五名武士一道进入骁龙苑,广场四周机关陷阱已全部拆除,尸首搬运清理完毕后,守卫军兵全部撤出。岳青与五名武士稍作休息,再次步入广场,只待迎战提头恶魔。 五位武士皆知绝无生还可能,无不万分惊恐,全无斗志,倒是岳青仍不失英勇气概,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壮烈一死!虽不能与朱雯英活着相聚,也要让她亲眼看到自己勇敢地战死,将最美的记忆留给她!他为她而来,也准备为她毅然赴死,无怨无悔! 岳青抬头望着看台上黑压压的人群,憨憨一笑,他虽然瞧不见朱雯英,却感到朱雯英那双满含热泪的双眸正深情地注视着他。岳青脸上的笑容仿佛在说:“妹妹你要好好活下去,多保重,哥哥我先走了,来生我们再见吧!” 人群中的朱雯英,早已泣不成声。无论一个人多么渺小,多么卑微,对于他人多么无足轻重,若这世上能有一位挚爱的人为其离去而痛彻心扉,时常想念,人生便不再了无意义。 一阵隆隆声过后,骁龙苑广场南侧石墙一铁栅大门缓缓开启,铁门后方为一巨大铁笼,传令官令旗一挥,铁锁打开,铁笼大门发出“咣当”一声巨响,铁笼内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啸叫声,一青色庞然大物从中闪电般窜出。 整座骁龙苑鸦雀无声,众人皆知这怪物便是传说中的提头魔!人人双目圆睁,屏住呼吸,要瞧清这头来自猰貐尸比国的食人魔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这魔怪足有三四丈高,奔走如电,转眼奔至广场北侧石墙下,全然不理岳青等人,直奔看台上人群奔去,被高大石墙阻拦去路。它奋力向上攀爬,墙壁很高又十分光滑,尝试数次后均未成功。 这头青色怪物一阵啸叫,巨大吼声震撼了整座骁龙苑,声音犹如驴吼夹杂着破锣声,一阵腥风袭来,众人纷纷掩鼻! 提头魔本欲冲上看台袭杀众人,却被高大石壁阻挡,折腾数次后便转过身子,猛然发觉岳青等人,一声狂吼,发疯般极速冲去! 91 青莲剑客 且看提头魔:“三头狰狞胆寒,颈脖坠坠乖张。青毛遍体如钢针,恶煞显迹凶丧。丑怪身形罕见,指如利刃猖狂。头骨串串做裙裆,嗜血吃人勾当。” 提头魔一亮相,众人几乎被吓个半死。提头魔长相恐怖恶心。巨大身躯上方生有三颗魔头,三条脖颈十分粗壮,蜿蜒低垂,有数丈长。魔头看上去凶神恶煞,血口尖牙,怒目怪睛,不停嘶吼咆哮。 提头魔身上长满青色毛发,尖利如针,且含剧毒,人若被其刺中,片刻全身溃烂,化作一堆腐肉死去。其穿着的衬裙以人的头盖骨编缀而成,两只手臂粗壮无比,指爪十分锋利。 提头魔脖颈有如长蛇,与胳臂交缠一处,远远望去,难分手臂脖颈,三条脖颈有时蜷缩体内,摇身变成了一只三头魔怪。 三颗魔头不停盘旋,脖颈好似长长手臂,远远看去宛如三只手臂各提一颗人头,不停来回扭动,提头魔称号由此得来,丑恶凶邪得令人毛骨悚然! 提头魔向岳青六人杀来,其中两名武士吓得呆立原地,岳青与其余三人迅速后退,只等最后一搏。大家深知,一切抵抗皆是徒劳,只不过让自己死得英勇壮烈些。 提头魔奔至两武士身前,一青光闪过,一武士顷刻被提头魔撕成两段,血溅当场,另一武士正待转身逃跑,被提头魔咬中,武士脖颈被当即咬断,提头魔将人头转瞬吞食。 武士头颅被吞下不久,提头魔一脖颈上端魔头的面皮很快崩落,换了一张新面孔,仔细看去,正是那名死去武士的脸面,将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有些人后悔不该观看如此残暴惊恐的场面,抱怨太子太过残忍。 转眼两武士丧命,提头魔三颗魔头不停交缠嘶吼,稍作停顿后向岳青等人杀来。岳青与三名武士见提头魔奔走如电,力大无穷,远非常人能比,武士们自知难逃一死,便豁出性命放手一搏,无不振臂高呼,手提兵刃,一道杀向提头魔! 提头魔十分高大,举动敏捷,岳青等人远不是它的对手。冲在最前的那名武士尚等出刀,便被提头魔的指爪戳穿胸膛,立时毙命。一武士举刀向提头魔腿下砍去,提头魔纵身跃开,腿上如同钢针般的青毛擦中武士手臂,这名武士全身皮肉纷纷崩落,倒地后惨叫数声,化作一滩血水,没了动静。 两魔头快如雷电,向岳青与另一武士咬去,岳青反应很是迅捷,闪身躲过,回手以陌刀向魔头雷霆斩去。提头魔生得三头六目,岳青一举一动皆被其瞧得清清楚楚,一魔头急速咬来,将陌刀死死咬住,岳青一见不好,向后快速翻身,扔掉手中陌刀。 另一武士则没有这么幸运,脖子被提头魔当即咬断,提头魔便开始吞吃武士的人头,不再追击岳青。一魔头的脸面逐渐变成死去武士的面貌。岳青没了兵器,被迫退至看台高墙下方。 提头魔更换头脸后,见只剩岳青一人,不再急于攻击,打算先戏弄岳青一番,便开始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来。它慢慢走近岳青,渐至高墙前方。岳青赤手空拳,自知难逃一死,望空长叹,不觉泪落。泪光中面前凶恶的提头魔没了踪影,朱雯英站在桃树丛中,灼灼桃花之下,朱雯英含情脉脉,娇羞浅笑,望着自己…… 提头魔沉重的喘息声渐进,岳青闭上双眼,只待最后一刻,来临…… 忽听“噗通”一声闷响,接着一声凄厉惨号。岳青好生诧异,睁开双眼,只见一颗魔头已滚落脚下,紫黑色鲜血喷了一地。一白色身影,犹如夏日青莲,轻盈闪落身旁。岳青见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那人一身白衣似雪,看上去一尘不染,神色坚毅,如一座玉山矗立墙边,其手中虹霓剑被鲜血染得殷红。岳青大叫道:“大哥!你不是说今日不能来吗?!” 此人正是李月白,李月白并未回答岳青,只因提头魔咆哮着再次猛扑过来,间不容发!提头魔被砍掉一颗魔头,巨痛与暴怒让它彻底发疯,要与李月白同归于尽。 人们无不震惊!究竟何人如此疯狂纵身跃入广场,单手一剑,斩落提头魔一颗魔头!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根本没看清李月白如何出剑!起初人们发出阵阵赞叹声,紧接着传来阵阵质疑与叱责,此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置王威与律法于不顾,坏了龙虎决规矩!就算他杀了提头魔,太子也不会放过他! 李月白一身白袍,看上去超凡出尘。通身透射出摄人心魂的神俊与力压万难的王者之气,英俊无比的脸庞,淡定从容的步履,瞬间征服万千观众,俘获了骁龙苑中无数贵妇少女的心。 有人嫉妒,有人愤恨。坐于太子身旁的薛忠秉神色大变,这名曾让他颜面大失,软硬不吃,自命清高又十分倔强的年轻人,今日再次现身万众瞩目的骁龙苑中! “必除之而后快!”薛忠秉脑海闪过这一念头,他深觉李月白将会给其带来巨大威胁,李月白展现的人性每一面都衬照出薛忠秉卑鄙、狡诈、假仁假义、狠毒。正如有些人相遇,彼此不睦,心生仇恨,成为宿命中的冤亲债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太子等一众皇亲高官无比震惊,究竟何人如此疯狂,违背朝廷法令,孤身闯入骁龙苑,挑战残暴无比的提头魔,并斩落魔头,他究竟是何人! 此时众人想法也与太子一样,只想看看李月白如何能杀掉提头魔,逃过此劫。 宁乐公主一脸怔忪,目光一刻没有离开李月白。这是她平生见过最英俊的男儿,举手投足,眉宇之间,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犹如天人,俊逸绝伦!她莫名感到一阵激流,自下而上,犹如原野中的烈火,燎越丹田,涌上丰满膨胀的酥胸,直抵如花玉靥,满脸绯红。 “如此英俊的男儿!一定要得到他!无论用何办法!他只能属于我!”这些话不停萦绕司马萍的心头。她故作镇定,内心早已炽烈如火,强烈的情欲与占有欲不停翻滚搅动着,令她难以安宁。司马萍下意识地不停摇动手中“若灵”,以掩饰心中的骚动与狂喜。 92 神盾屠魔 坐在司马萍身旁的长乐公主司马兰,出神地望着李月白,她似乎能感受到李月白非凡神韵下不可言传的大爱与刚正之气,暗藏的爱意,如含苞待放的花蕾,不经意间,偶然的邂逅,便悄然绽放。如同寂暗已久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颗耀眼夺目的流星,而她的心,便全然为其沉沦。 提头魔发狂般冲向李月白,两位公主的心陡然一沉,感到无比惋惜。无人不知仅凭凡人血肉之躯,如何能敌得过残暴无比的提头魔?五名武士转眼被提头魔杀死,李月白不过借个空挡偷袭得手罢了! 长乐公主心中暗叹一声:“可惜!”,这一切犹如一朵绚美的冰花落在手心上,还未看清,便冰释无形了。 提头魔利爪如一道青色闪电,击向李月白。它全然无视剧烈的疼痛,恨不能立时将李月白撕碎! 提头魔利爪袭近身前之际,李月白灵魅般转身闪避,看上去从容优雅,便躲过提头魔雷霆一击。却见一道白光闪落,李月白回手一剑劈落,斩向提头魔手臂。 提头魔是生于猰貐尸比国丛林中的邪魔,攻击闪避迅捷无伦,虹霓剑斩落瞬间,它将长臂向外一甩,虹霓剑只削中前臂一层皮肉。幸亏提头魔闪避及时,否则手臂将被砍成两段。 众人先前领略过岳青与“暗影亡灵”对战时的刀法,两人刀法凌厉如风,可李月白的虹霓剑究竟是如何击中提头魔的,竟无人瞧清楚,仿佛出入无形。 李月白于看台上观看岳青与“暗影亡灵”对决,“暗影亡灵”准备举刀砍杀岳青时,他心急如焚,数次想跃入广场内解救岳青,可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他虽将岳青视作同生共死的患难兄弟,然而王法不可违,只得作罢。 后来太子竟随意改换规则,将“赤焰多睛兽”换成了提头魔,李月白一腔怒火腾地升起,暗道:“王者当信守规矩,怎能擅改龙虎决规则,草菅人命!这分明是将岳青置之死地啊!太子所为与那日薛府飞雨亭下薛忠秉的言行如出一辙,他人的生死竟成了乐子!” 李月白眼见岳青将死于提头魔之手,他再也坐不住了,决心与这吃人的冷酷世界抗争!间不容发,李月白瞅准空挡,自看台上一跃而下,挥剑将提头魔一颗魔头斩落。 提头魔见一击不中,手臂又被削去一块皮肉,变得无比暴怒,凌空跃起,双臂与一对魔头兵分两路向李月白夹击过来,并将整个身子砸落,若李月白被它那钢针似的青毛刺中,必然丧命。这提头魔铁了心要与李月白同归于尽! 与庄伊蝶分别后,李月白只觉与玄干神盾心有灵犀,当他跃下看台那一刻,冥冥中感到盾章的神秘召唤,浑身充满勇气与力量。 提头魔合围击杀,力道迅猛凌厉。两魔头望李月白狠命咬来,一双利爪跟着同时抓来。李月白飞身跃起,长剑一挥,一记“白鹤逐云”,身子凌空腾起,将虹霓剑舞成一簇剑花。提头魔双爪击空,左爪登时被长剑搅碎,血花飞溅,李月白则稳稳落于数丈之外。 提头魔前爪负伤,它一声厉嚎,暴怒至极,猛地转身,再次望李月白扑去,妄图以庞大的身躯逼迫李月白退后,将其逼至墙角,与其同归于尽。 纵跃、转身、挥剑、落地,身法一气呵成,人们尚未看清个究竟,提头魔一只魔爪便被斩落。众人齐声惊呼,这白衣人的身手远在岳青与“暗影亡灵”之上,竟能和提头魔对战还将其击伤,简直是神尊附体。 李月白见提头魔急速奔来,只得后退,直至墙角处,提头魔见状,飞身跃起,伸展魔爪再次击出,同时以庞大的身躯压向李月白,李月白退路全无,提头魔如山压来。 李月白若被提头魔身上青毛刺中,必死无疑。众人皆掩面惊呼,料定他在劫难逃。两位公主以袖掩面,她们实在不忍亲眼见到这位男儿惨死。 李月白却异常镇定。他静观提头魔奔来,仿佛完全无视这头杀人狂魔,此时他已觉察到神盾即将施法迎敌。 两颗魔头张开血口咬向李月白的霎那,一团白色光影从自剑柄处喷出,快速膨胀成一光球,将提头魔猛地推出。那提头魔猝不及防,望后重重跌落地面,未等它再次起身,那团白色光影内倏然飞出两个白色身影,犹如两道闪电,射向提头魔。 两光影瞬间抵达两魔头下方,光芒闪动,魔头纷纷落地,那光影又电掣飞回剑柄内。电光石火间,提头魔轰然倒地,骁龙苑内,血流满地…… 白色光影倏然寂灭,神盾危急时释出收伏的镜魔,将提头魔斩杀。众人相顾失色,不知这李月白是使了何种妖法,瞬间将提头魔击毙。人群骚动起来,不停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岳青来到李月白面前,眼中噙泪,一把将李月白紧紧抱住,不停说道:“俺的好哥哥啊,谢过哥哥救命之恩!这辈子当牛做马任凭哥哥差遣!” 李月白正要宽慰岳青,骁龙苑玄铁大门突然隆隆开启,无数兵丁蜂拥而出,将两人团团围住,看台上太子厉呵道:“给本王拿下这妖人逆贼!” 李月白泰然处之,早料到这样的结局。他横眉冷对身前士卒,目色如冰。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竟无人敢出手。 李月白看着岳青,淡然一笑道:“岳贤弟,不必谢我,今日你所为是真英雄,大丈夫,不枉在下与你结拜一场,甚为钦佩!实不忍见弟弟无辜受死,只为你讨一个公道!” 岳青忧心忡忡,李月白为了救自己冒犯王威,闯下大祸,不想今日竟连累了李月白。 岳青道:“俺不过是个服侍主子的奴才,来这龙虎决赌个前程,哎!不想竟连累了哥哥,只怕太子殿下怪罪下来!哥哥眷顾兄弟间的情义,俺至死也不忘大哥的恩德!” 93 违命落难 李月白摇头苦笑,他抬头向看台上望了一眼道:“薛府飞雨亭薛忠秉戏杀一女,杀害无辜,实属不义!你却不以为然,你瞧瞧太子殿下,为一时取乐,竟擅改龙虎决规矩,全不顾惜兄弟你和那些无辜死去武士们的性命,太子所为与那薛忠秉有何分别?光天化日之下,戏杀勇士,朗朗乾坤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岳竟被他的话噎得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他一想到接下来李月白凶多吉少,不禁心中大痛,跪于李月白身前失声痛哭道:“俺连累了哥哥你啊,害了你!” 李月白连忙扶起岳青安慰道:“弟弟莫要难过,我李某人既已决定,绝不后悔!前番薛府良人受戮,在下坐视旁观,已然是懦夫所为,羞愧难当!今日弟弟又将白白送命,若再袖手旁观,那我李某人真是贪生怕死之辈了!你不必为我担心,死生有命!若真有不测,还请弟弟帮忙收尸,劳烦告知家中高堂!” 看台上再次传来官员的厉喝声:“太子下令,即刻缉拿逆贼,尔等若再迁延违命,与逆贼同论!” 李月白不屑一笑,将虹霓剑掷落于地,举起双手大笑道:“我李某人不为难诸位,罪在一人,与尔等无关!” 士卒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李月白绑了,将虹霓剑收缴,将其押至太子面前,岳青跟随士兵退出场外。 朱雯英见岳青转危为安,长舒一气,她十分钦佩这名白衣书生,万众瞩目之下竟违抗王命救下岳青,堪称弥天大勇!两公主企盼一见这位英俊男儿,心中欣喜万分。宁乐公主早已急不可待,将岳青为其生日献祭这事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太子黑着脸,怒不可遏,他要瞧瞧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擅闯骁龙苑,蔑视王威,竟施展妖法杀了提头魔,若其为妖人,立诛不赦! 薛忠秉满脸幸灾乐祸的神色,若太子决意诛杀李月白,自是大好,不然他便要添油加醋地进献谗言,用舌头结果了他! 军士们押着李月白来到太子夫妇等一班皇亲显贵面前,士兵逼迫李月白跪拜在地,李月白神色凛然。 太子愈加气恼,暗道:“此人犯下悖逆忤上之事,竟如此镇定自若,真是胆大包天,狂妄无比,不杀此人我的王威何在?!” 两位公主将李月白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不住暗叹:“此人天资神授,英俊出众,怕是整个华夏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宁乐公主不禁犯了花痴,饧眼直勾勾瞅着李月白,心里竟做着日后与李月白鸳帐同衾出双入对的美梦来,一时呆住。 长乐公主看出了端倪,以手偷偷戳她揶揄道:“妹妹看得好专注,是不是他身上也有‘若灵’这类的稀罕物?被妩儿瞧见了?” 宁乐公主亦觉有些失态,羞得满脸绯红,反唇相讥笑道:“咱可不是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女儿,难道姐姐见了这样的人儿,当真就不动心?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儿,比起刚才个莽夫蠢汉可谓云泥之别,姐姐可不要和我争啊!” “妹妹哪里话,姐姐一向不喜与人争,何况妹妹看上的!不过呀,那也得人家瞧上你才行啊,是不?”长乐公主话里藏锋,反击道。 “你我贵为公主,多少人做梦都想攀龙附会,一步登天。和咱们皇族沾边儿,立马平步青云,享不尽的富贵荣华,这世道傻人可不多了!”宁乐公主笑道。 长乐公主深知妹妹司马萍的脾性,心中虽倾慕李月白,可她生性平和,不喜与人相争,遇事总是善于体谅他人,既然妹妹也看上了李月白,爱意更须深藏。不过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英伟男儿是不会喜欢上妹妹司马萍这样的女子的。 妩儿争强好胜的性情,任何人只能做她的陪衬,唯其马首是瞻。她并不懂何为真爱,自小被宠溺骄纵着,缺少怜悯心,她渴望的不过是男女间的身体欢娱与情欲宣泄。长乐公主坚信妩儿根本没有可能与眼前这名白衣剑客走到一起。她从李月白的眼神看到的是坚忍、正直、悲天悯人的至情至性。 “大胆逆贼,你姓甚名谁?你可知罪吗?!”太子声色俱厉地叱问。 “草民李月白叩见太子殿下,草民虽一时鲁莽,但所犯何罪,实在不知!”李月白冷冷道。他已想好了如何应对,他要大声疾呼,慷慨陈词,让世人一听他内心的呐喊,而后安然赴死! 太子见李月白还嘴狡辩,拒不认罪,顿时怒火三丈,腾地从座位上站起,咆哮道:“大胆刁民,竟敢公然顶撞本王!本王从不乱杀无辜,你擅闯骁龙苑,坏了龙虎决的规矩与朝廷法度,还妄称无罪,那你说说为何无罪?!若不能自证无罪,立斩不赦!” 一旁的韦玹妃怕太子动怒伤身,拉着太子的衣角劝慰道 :“夫君,何必为一个小小刁民动怒,有失王者威仪?还听他啰嗦什么?将此人交由刑部处置,斩了便是!” 司马萍一听急了,插言道:“众目睽睽下,这位先生将提头魔杀了,这提头魔的厉害无人不知,能斩杀此魔的人,也算得上英雄了,嫂子怎么说他是个小小刁民呢?若说起王者威仪,小妹想大哥定会依法从事,免得人家嚼舌根子说咱嫉贤妒能,擅杀不辜!况且此事已万人瞩目,自会传到父皇耳朵里去,诛杀罪人,应由刑部大理寺依法评断,若大哥不谨慎些,让父皇生了嫌疑倒不好了!嫂子您说是不是呢?”司马萍阴阳怪气地说道。 94 爱恨交集 司马萍讲得句句在理,韦玹妃一时无言以对,讪讪道:“妩儿说得倒也是,那就先让他申辩,再交由刑部处置!” 司马萍笑了笑,无论李月白是否有罪,她都自信能将其解救出来。她的心机多得如同头上的秀发。这位英俊少年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她对此无比自信,李月白必属于她,也只能属于她,接受她的恩宠,言听计从,甘心拜服于她的脚下。 司马萍不停瞄着李月白,全身上下仔细看了个遍,愈觉李月白风华俊逸,心中欲念早已如脱缰野马,成星火燎原之势。 太子听罢宁乐公主一席话,忽然觉得李月白可能是个难得的人才,便按下心头怒火,叮嘱自己要谨慎处理此事,免得被朝中那群反派抓住把柄,被父皇误作自专弄权,那便得不偿失了! 太子收敛怒容,颜色温婉下来,道:“好你个李月白,你先说清楚,为何擅闯龙虎决,杀了提头魔,还妄称无罪?!” 李月白泰然自若,对答:“草民一介书生,笃信丘孟尊者之学,深知所行有罪,必为不义。丘孟之道,在于爱人,殿下不会不知。王者言必行,行必果,以身垂范天下,不令而行。骁龙苑龙虎决规矩人尽皆知,殿下却擅改异兽决规则。提头魔妇孺皆知,残暴无比,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殿下所为,无异于将猛士置于绝境,只为戏乐吗?那也太过残忍不仁了吧!这足以令世人寒心,英俊贤能裹足不前了!岳青为在下结拜兄弟,可草民绝非只为兄弟私情而行悖逆之事!草民路见不义挺身而出,以身谏殿下,望殿下知过能改,则华夏万民幸甚,草民幸甚!” “不要再说了!”太子脸色铁青,冷冷打断道。语气却大为缓和,他忽然意识到所为确有不妥。 “人啊,就怕没有自知之明!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就敢在大厅广众下给太子殿下当上先生啦!难道你比殿下聪明?一个小小的武士,死在提头魔手里也是为殿下尽忠尽节,世人怎会非议?怕是那些心怀不忠的人才会背后说些闲话!殿下,微臣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曾小有误会,但微臣念其是个读死书,爱钻牛角尖的书呆子,微臣也是爱才的人,因此当时并未为难他。今儿个他竟胆大包天在此公然作乱,于众人面前指斥殿下,如此大逆不道,若不加以惩处,日后殿下您的王威何在?朝廷颜面何在?骁龙苑内他不知使出何种妖法,将提头魔杀了,微臣以为此人当属来路不明的妖人,言行悖逆,应立斩不赦,以绝后患,彰殿下之明!” 说话的正是薛忠秉,不知何时他站了出来,向太子进献谗言。薛忠秉见太子颜色缓和下来,担心其饶过李月白,连忙起身献言,欲置李月白于死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月白见眼前这位衣冠楚楚侃侃而谈之人正是薛忠秉,不禁怒火中烧,怒斥道:“你这种虚伪卑鄙的小人也配谈忠义,此前亲见你戏杀无辜,你这等欺上瞒下,冷血残暴的恶徒,早晚有一天和你做个了断!” 李月白两眼冒出怒火,义愤填膺,不由自主向薛忠秉走去。薛忠秉吓得魂不附体,正欲转身避开,突然一青色身影出现李月白身前, 只听“嘡啷”一声,长刀出鞘,原来是薛忠秉的贴身侍卫赤犹闪身护主。 赤犹目露贼光,面带讥讽之色,笑道:“你要动薛爷,也要问问法师上人答不答应,有本事过了咱家这关!” “都给我退下!!”太子勃然大怒,咆哮道。薛忠秉见太子盛怒,连忙眼目行事,给赤犹递了个眼色,两人溜溜地回到坐位。 太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月白不停骂道:“反了,反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竟敢公然恫吓朝官,武士何在?!给本王即刻拿下这自以为是,目无君上的妖人!” 话音未落,一班宿卫早已窜将上来,将李月白押走,并将缴下的虹霓剑献给太子。李月白仰天大笑道:“耿介忠良语,只待遇明君。贵贱虽有别,应有同理心,草民百死不悔,只待唤醒世人!” 李月白被押至刑部大狱暂且不提。 众人只觉这位白衣少年太过耿直,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当众指斥太子之非,这分明是在指责太子不爱惜手下将士,拿武士性命开玩笑。 长乐公主静坐一旁,听完李月白一番陈词,不住点头称赞。李月白的言行竟与她心中期许全然吻合。李月白无畏权贵,义薄云天的豪情,令她折服称叹,长乐公主读懂了李月白内心的深情与大爱。犹如远隔天涯的两人,彼此从未谋面,偶然邂逅,举手投足间,便已灵犀相通。 长乐公主深知太子脾气,见哥哥正在气头上,待日后再寻机劝慰,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保存李月白,哥哥需要一位象李月白这样的帝佐之才! 宁乐公主坐在一旁,没有言语,太子改变龙虎决规矩因她而起,此时若再插嘴,只会惹来哥哥的迁怒与叱责,众人面前只会自讨其辱。她心中不停盘算着,日后该如何解救李月白。她忽然觉得那个薛忠秉很是讨嫌,不知其与李月白究竟有何过节,非要置其于死地! 太子极度懊恼,草草宣告龙虎决就此结束,赐爵岳青,赏官裨将,受无心法师节制,日后随其出征和州,众人各自散去。 这位突闯骁龙苑的白衣书生既让太子畏忌,又令其生出难以言传的屈辱感,恼怒之余,反倒又喜欢上他的倔强不屈,爱憎分明的性情。既爱且恨的心绪萦绕心头,他低头注视手中的虹霓剑,好奇这李月白如何能凭此剑能只身屠魔,来日还需详加拷问。 剑柄内金色盾章日光下显得分外夺目,刺眼……注定从这一刻起,对李月白爱恨交加的心绪将一直伴随着他。 95 牢中密会 李月白擅闯骁龙苑,独自斩杀提头魔的事迹瞬间传遍京城。当时人们只瞧见虹霓剑射出两道炫光,便斩了提头魔。有传言说李月白是竺兰神人,也有谣言说他是会使巫术的妖人,各种流言,五花八门,京师上下传得沸沸扬扬。此事自然传到了平武帝耳中,他责成刑部务必查清李月白来历,用了何等妖法,将那提头魔杀了。 太子也一刻没得闲,长乐公主与宁乐公主脚前脚后相继来东宫为李月白说情,长乐公主劝太子要爱惜人才,待审问明白后再谨慎处置,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对付酋氐的虎狼大军正需李月白此等勇士,说李月白涉世未深,青春少年,应宽大为怀,劝太子哥哥要有容人的雅量, 宁乐公主哭哭啼啼,直说看上了李月白,只想嫁给他,若其被处死,便发誓终生不嫁,日后也不再认他这个哥哥。弄得太子哭笑不得。 宁乐公主深知哥哥脾性,她哭天抹泪不过做戏给太子看,料定太子不忍心让他这个妹妹受半点委屈,会放李月白一马。 太子不想李月白竟深受两位公主妹妹青睐,先后登门为其说情,暗道此人果然才貌超人,来日定要弄清他的身份来历,一问究竟。 太子回想李月白众目睽睽之下,直陈自己的过失,便愤恨不已,只觉此人太过执拗倔强,担心来日不好管束,成为祸患。他思前想后,决定与薛忠秉一议。 薛忠秉得令后即刻赶赴长明宫,他的建议自是此人断不可留,非杀不可。薛忠秉诬称李月白飞雨亭内与其对饮,观察其为人飞扬跋扈,自恃才高目下无尘,怕是日后难以驾驭,任用此等太有主见不易管束的士子,终有反噬之危,除之为上策。 太子听信了薛忠秉的谗言,深以为然,可妹妹宁乐公主那关又不好过,思前向后,他决定亲去刑部大牢中一会李月白,摸清其底细,若果真如薛忠秉所言,其为人恃才傲物,有反骨之相,再杀不迟。 刑部大牢里,阴暗潮湿的走廊尽头,一狭小阴暗牢房内,李月白躺在一张满是虱蚤的床上,床上铺着破旧的草席,散发出阵阵怪臭。李月白思绪万千,正回想骁龙苑中他义愤填膺,斩杀了提头魔,救下好友岳青的情景。 他早已预见了当下的境遇,当时冥冥中内心爆发出强大的信念,促其纵身跃入骁龙苑。那一刻,他感到无比的孤独,万千人海中,仿佛茫茫黑夜里的萤火虫,散发出微弱萤光,却拥有震撼无比的力量,震慑人心! 虹霓剑已被收缴,李月白如获重释,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虞华后身,对抗魔君统御六界的这些说辞,他此刻只想与最心爱的人平静度过此生,他甚至有些懊悔与自责,只觉对不起陈冰倩,他两眼呆呆地望着狱室顶棚,黯然神伤…… “囚犯李月白!长官提审,快点起来!”狱卒门外大声喊道,两名狱卒闯了进来,不由分说,推搡着李月白向门外走去,他双脚拖着脚镣,踉跄着走出狱室。 夜色下刑部大院显得格(外)阴森晦暗,唯有狱卒高举的火把给这阴戾的夜晚带来一丝暖意,李月白随狱卒们来到刑部提审大厅,大厅内烛火通明,几名刑部郎中正围坐在一人身旁,李月白抬头看去,正是太子殿下。 大厅内不见任何士卒,李月白还是觉察到太子身后的帷帐内人影绰绰,暗伏着侍卫,李月白摇头轻叹,叹息声十分微弱,唯有自己能听见。 “大胆狂徒,跪下!面见太子殿下,还不跪下!?”一名郎中厉声呵斥道。 太子面无表情,目光青冷,凝视李月白,烛火灯光映照下,李月白风华俊逸,落落出尘,难怪两个妹妹都为他说情,便是男子见了亦会自愧不如,徒生羡慕,隐约觉得他的相貌有些熟识,似曾相识,又一时想不起来。 此刻整座大厅的空气皆已凝固,仿佛一场风暴正在酝酿,随时爆发。李月白安然伫立,不为所动。太子淡然说了一句:“跪下!” 李月白跪拜于地,叩拜道:“罪民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冷笑道:“无论何人,任凭多大本事,再高的大才,也高不过王者的靴子,咱华夏这点规矩你应该懂得,昨日你于众人面前指责本王的不是,本王是通人情明事理的人,知你出于一片忠心,故而并未杀你!念你是个人才,只是年少轻狂,劝你今后要敛锋藏雄,清楚自己的身份位置,守好本分,你可听好了,切不可再犯第二次!” 李月白道:“谢殿下不杀之恩,草民并非哗众取宠,悖逆顽劣之徒,只是规劝殿下,少过失,自贤明,则万民幸甚!” “放肆!谁人不知殿下贤明,还需你规劝吗?!”一名郎中插言怒斥道。 太子示意郎官莫要插话,问道:“好你个李月白,果然固执得很,那你就说说本王有何过失!” 李月白不知太子深夜来刑部大牢亲自提审他出于何种目的,而今身陷囹圄,怕是凶多吉少,也顾不了许多,决心将所思所想毫无保留全盘说出。 李月白道:“那日武士岳青与五名死去的武士,哪个没有父母高堂,兄弟姐妹,妻子儿女,一人亡举家悲哭,无比哀痛,多少老人痛失亲子,夜里暗自啼哭,怎一个惨字了得!殿下也有父母兄弟,也讲人伦孝悌友爱之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请殿下设身处地想想,对那些死去的武士是不是太过不公了?武士家眷的哭喊与眼泪,殿下可曾听见?!可曾看到?!” “李月白!”太子猛地站起,怒发戟张,面红耳赤,暴怒到极点,他强压怒火告诫自己冷静,怒斥道:“你说得这些没错,丘孟尊者的‘仁者爱人’道理本王岂能不知,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那套说辞不过是管窥蠡测,坐井观天的肤浅之见!” 96 心意忤合 李月白一愣,暗想:“戏杀无辜,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他不作声色,回道:“草民洗耳恭听殿下英见!” 太子冷冷扫了李月白一眼,道:“你可知妇人之爱与帝道大爱的分别?现今酋氐寇边,杀我人民,流血成海,无数百姓颠沛流离,多少人家悲哭不已?本王苦心搞这‘龙虎决’是为了激发华夏国民的勇武气概,选拔勇士报国杀敌,夷灭酋氐大军,永绝后患,以保万民福祉!这才是帝道大爱,绝非你看重的妇人之仁!李月白,你能明了本王的一片苦心吗?!” 李月白只觉这话倒也在理,一时默然。突然他觉得太子与薛忠秉并非同类,太子眉宇间尽显英锐之气,言谈中满怀为国为民的大爱。可他不能解太子为何擅改龙虎决规矩,白白令武士们丧命,这一心结暂时难解。 未等李月白开口,太子知他想说什么,打断道:“我知你想说什么,昨日龙虎决改了规矩,本王处置过度,你呀,以后有何谏议,就不要在众人面前直言了,有事独自奏报本王即可!快快起身,来人啊,给李月白松绑!本王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用这剑将提头魔斩了!” 太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将虹霓剑递给李月白。他见李月白神色大为缓和,看来一番言语已将其说服,倒不觉他是个悖逆犯上的人,杀他的念头暂时放下了。 太子渴望得到能征善战的勇士与才俊,何况身前的李月白是位文武双全仗剑屠魔的英杰。 狱卒得了太子之命,进来给李月白松绑。李月白起身向太子打了一个躬,接过虹霓剑。 李月白没想能活着走出刑部大牢,当他再次见到虹霓剑时,心中一震,冥冥中感到与玄干盾章宿缘已定。 李月白拔剑出鞘,将其仔细端瞧,虹霓剑于烛火映照下,绽射出幽暗的七彩神光,他喃喃自语道:“可惜!可惜!” 太子不解问道:“月白,你说得‘可惜’,是为何意?” 李月白脸色拂过一丝苦笑,长叹一声道:“可惜这虹霓剑只能对付魔界中的魑魅魍魉,对于世间恶人,它不过是把寻常的宝剑,无能为力!” 太子很是惊讶,未想此剑如此非同寻常。李月白接着道:“在下远游时,偶遇一位竺兰神尊,他将这柄宝剑赠我,说此剑可斩妖除魔,可对于人族众生,并无任何法力,与普通刀剑无异。昨日草民受此剑感召,纵身跃入骁龙苑,斩了提头魔。” 李月白牢记云灵尊者与庄伊蝶告诫,未将实情告知太子,谎称偶遇神尊赐剑。 太子不禁拍手笑道:“月白果然人中翘楚,竟遇神尊赐剑,本王能得到你等才俊,胜得稀世珍宝,来日本王与法师西征,你可愿随本王一同出战?” 李月白知太子欣赏自己,欲将其纳入麾下,可他放不下陈冰倩,若答应随太子出征,与冰倩不知何时相见了,他不想让陈冰倩苦苦等他,备受煎熬,在他眼中,世间再大的事,与冰倩相比,都轻于鸿毛。 李月白回道:“承蒙殿下错爱,草民不才,素无大志,与世无争,喜欢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对于军国大事,向来无所用心,还望殿下另择高才。草民心中念着一人,若随殿下西征,相聚无期,草民已与其有约在先,怎可背弃誓言!” 太子很是失望,阴沉着脸,半天没有言语,一时大厅内寂然无声,气氛顿时变得沉重压抑。刑部的郎中们不住地摇头,感叹这位少年放着平步青云的机遇不顾,愚顽透顶,简直不可理喻。 太子幽然一叹,恨恨问道:“何人让你挂怀?” 李月白道:“此人为常清省一女子,自小与草民青梅竹马,草民与其定下婚约,只是尚未婚娶。草民不忍背弃!” “那本王问你,你可否愿为华夏社稷,或者说为了本王我,暂时放下那位心上人?!”太子语气咄咄逼人,追问道。 “回殿下,征战酋氐,我华夏俊才云集,不差草民一人,月白何德何能,受殿下垂青,实难以克当!草民绝非苟且贪生之辈,望殿下容草民回乡与其完婚后再议!” “放肆!竟与殿下讨价还价!”太子身旁的郎中们厉声斥责道,这次太子并未阻拦。 太子十分沮丧,先前与其谈论的帝道大爱全然对牛弹琴,白费功夫。他很是费解,为何这位仪表堂堂,身手绝伦的人却是一副妇人心肠,无视世人看重的功名大业,甚至蔑视王威,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蛰伏于太子内心中的杀意再次醒来,可眼前的李月白丰神俊逸,仪表堂堂,又十分不舍,内心一时烦躁。他仍故作平静,神色看上去没有一丝波澜。 “有一事望殿下三思!”李月白道。 他本可不提此事,却又为太子忧心。李月白内心由衷敬佩太子身上高贵的品质--忠义与勇烈。 “尽管说来!”太子不耐烦道。 “在下曾与老法师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来路不明,不像良善之辈。还有薛忠秉,为人虚浮狡诈,欺上瞒下,阴险难测,望殿下日后加以防范,留心。”李月白提醒太子道。 “无心法师乃神明托梦本王所得,此人忠心耿耿,组练苍狼兵阵竭诚尽力。薛忠秉与本王相识已有数载,他是何种人,还需别人置喙吗?本王初见你,倒觉你蔑视王威,处处令本王难堪。谁忠谁奸难道本王不知辨别吗?本王自有明断!既然那女子在你心中如此重要,你还是多陪陪她吧!”太子挖苦道。 太子吩咐狱卒们将李月白押回牢房,他无比烦闷,若杀李月白,实在可惜,若不杀他,见其沉溺儿女私情,倔强固执,令人生恨。太子最终决定先将李月白关一段时间,日后再做决定。 97 传胪定策 岳青骁龙苑获救后,虽已封爵,得了太子赏官,却高兴不起来,他时刻惦记着李月白的安危,却无法进入刑部大牢看望他,自己不善于笔墨,只好托人写信给朱雯英,恳请朱雯英借助其父朱崇武之力设法营救李月白,信中又向朱雯英表达了倾慕之意,有了提亲的意思。 此刻朱雯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她由衷感激白衣少年李月白,正是他提剑斩魔,救了岳大哥。现如今岳青封官拜爵,身份不比从前,横亘两人间的身份鸿沟彻底消失,提亲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朱雯英平日虽喜欢舞枪弄棒,实际却是名重情讲义的女子,她认为眼下先救出李月白,两人婚事等岳青随太子西征凯旋后再定。她回信同意了岳青的请求,同时劝慰岳青先以国事为重,待其西征凯旋后,再成百年之好,字里行间也满是对岳青的思念之情。 岳青收到朱雯英回信,喜不自禁,只待随太子西征后,把婚事定了。 且说上次殿试结束后,考生成绩皆已评定完毕,其中两位考生的卷子最受瞩目,被评定为待选第一甲头两名。第一名考生的《上林千秋赋》文词卓绝,身为主评定官的方平与薛亨读罢,不禁拍案叫绝,手舞足蹈起来,直呼奇才,百年来华夏少见的大才。 方平暗道:“是他,也只应是他!除了他谁还能拥有这等邈绝出尘,大气磅礴,瑰奇绝美的文风呢?!”他惬意地笑着,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强忍住内心激动没将考生的姓名说出,免生嫌疑。 很快这篇脍炙人口的《上林千秋赋》传遍京师长阳,以至家家传唱,户户习诵,人们都很好奇这位考生的身份,头名状元只应属于此人,谜底需明日平武帝亲自主持的策士大典自会揭晓,可惜这位考生无法得知这一状况,已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他就是李月白。 西边战事紧急,平武帝决定将策士仪与传胪仪在一天内举行完毕,策士结束立即唱胪,公布中榜考生名单。 这是华夏十分重要的日子,永安宫文华殿内,士子们早已列队于大殿下焦急等待着,光禄寺、鸿胪寺还有评定官等一众朝臣也在殿内等候,太子、王爷、公主、郡主等一众皇亲国戚也已到齐。 读卷官捧着考生们的试卷恭候门外,平武帝端坐文华殿御座上,平武帝令读卷官来到御座前展开试卷朗读,读卷官朗读完,司礼太监接过试卷放置御案前,读卷官叩首退下,平武帝点点头道:“评议中肯,但文笔过于质朴,再读下一卷!” 又一读卷官读了一考生的卷子,平武帝点评数语,似乎也不甚合意。待第三位读卷官朗读时,平武帝精神为之一振,很是满意,当读到“青冥万里同秋色,一片远山共月明”时老皇帝突然连声叫好,感慨道:“此人真乃天纵之才,读此《上林千秋赋》,如游历神界,忘身之所在!朕很久没读过这么美妙的文章了!此文宏论纵横,气象万千!朕等唱胪时亲自嘉奖这位考生,就定为第一甲第一名吧!” 百官也都极为赞同,平武帝御批之前两位考生分别为二三名。众人稍作休息后,便开始了唱胪仪式,执事官举着榜案走到文华殿下方御道正中将其摆放好,传制官高呼有制,殿下学子们纷纷跪拜于地,鸣赞官高声唱榜道:“第一甲第一名常清省贡生李月白!赐进士出身!即刻出列叩谢陛下恩典!” 鸣赞官喊罢,并无人回话,大殿下士子们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很是尴尬,大家都知道这个叫做李月白考生正是大闹骁龙苑龙虎决之人,可谁都没敢吭声。鸣赞官见无人应和,又高声唱名一遍,仍不见有人回应。 平武帝等得不耐烦,正要发怒开口说话,一人急忙出列,跪拜丹墀之下,众人看去,正是太子殿下。平武帝有些纳闷,问道:“商儿,今日唱胪放榜,有事改日再议吧。” 太子面色惶恐,回道:“今日状元郎李月白因擅闯骁龙苑龙虎决,现今已被关押刑部大牢,还请父皇定夺如何处置此人!”太子得知竟是李月白中了头名状元,大吃一惊,暗道此人果然非常人,竟是名武能斩魔,文压群英的麒麟才俊!他怕父皇怪罪,急忙走出行列,如实向平武帝禀报。 “喔?!此人就是前阵子擅闯骁龙苑大闹龙虎决的娃娃?朕听说闻此事,已责成刑部尚书王忠保核查,只怪朕一时疏忽,没问这娃娃的名字,原来是他,哎,可惜啦!商儿啊,你看应该怎样处置?” 老皇帝神情略显失望,本待亲自接见这位文采超众的麒麟才子,一睹尊荣,不想此人大逆不道,擅闯骁龙苑,关入大牢,大大遗憾,也让让他很没脸面,一时没了主意,想听听太子的建议。 太子与李月白不欢而散后,虽觉得他是个人才,可惜太过儿女情长,难当大任,先将他关押一阵子,待其反省后再看,未想他竟得了头名状元。太子暗道:“哎,这个李月白啊,惹了这么大的祸,偏又得了状元,真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成!” 太子回道:“儿臣昨日去了刑部大牢提审此人,此人文采出众,却蔑视王威,擅闯骁龙苑,怀妇人之仁,不堪一用,儿臣以为,宜先行将其关押,待其悔过自新后,再行处置。若其仍不知悔改,冥顽不化,须以正典刑,以肃国威。我朝的状元须赐无罪之人,儿臣以为应褫夺其头名状元之位,让贤他人!” 平武帝深以为然,点点头表示赞同太子的提议。一名老臣走出朝列,朗声道:“老臣以为不妥!” 此人正是启英殿大学士朱崇武,女儿朱雯英向其述说骁龙苑太子擅改龙虎决规矩,险些害死岳青,以致李月白挺身相助方得救,老爷子以为李月白行事虽鲁莽,但他不顾个人安危,勇救女儿心上人岳青,此人虽一时触犯王法,但也堪称义士。太子擅改规矩有过在先,既然女儿请求自己帮忙,定要想法救出李月白。朱崇武素来耿直,今日得此机会,挺身而出,决心劝谏平武帝,营救李月白。 平武帝觉得有些意外,神情肃然,问道:“朱爱卿,你觉得哪里不妥,请为朕来道来!” 98 挚友夺魁 朱崇武道:“臣以为李月白为涉世未深的青年才俊,年少懵懂,偶有初犯,应多加宽宥,以彰陛下宽厚仁爱之圣恩。此人写就的《上林千秋赋》,堪称龙章凤姿,文辞盖世,传诵京师,实难令人将其看作是作奸犯科的罪囚。文章言辞乃心之门户,老臣从《上林千秋赋》中看到的皆是仁义大爱,此人应是位品高德贞的士子,实在是人才难得。老臣听人传言,那日太子殿下擅改‘龙虎决’规矩,李月白为救结拜兄弟岳青,纵身跳下骁龙苑斩杀了提头魔,微臣不知李月白是否真的触犯了律法。真正的王法威严,不应朝令夕改,有如儿戏。还请陛下三思圣断!” “朱阁老此议甚是,臣以为陛下可稍加宽宥,圣恩浩荡,以示朝廷爱才宽仁之意!”礼部尚书方平也走出行列附和道。他得知李月白独占鳌头后,心中大喜,未想大闹骁龙苑之人竟是李月白,见太子欲加罪李月白,把状元名位也要免了,正思忖着如何庭辩时,朱崇武已先行走出劝谏,他便跟着附和朱崇武,想救下这位不可多得的麒麟才子。 “可有此事!?朕得知此事时还纳闷,怎么杀得不是‘赤焰多睛兽’,却是那‘提头魔’?!”平武帝目光如剑,逼视太子,他认为太子在欺蒙自己,怒火陡升,可转念一想,太子向来宽厚仁孝,怎会如此行事呢? 面对平武帝的厉声质问,太子冷汗直流,战战兢兢道:“儿臣有罪,那日是小妹司马萍的生辰,小妹央求儿臣将提头魔放出,要瞧瞧这提头魔的模样,儿臣一时糊涂,擅改了‘龙虎决’规矩,将‘赤焰多睛兽’换成了‘提头魔’。还请父皇恕罪!” “糊涂!王者无戏言,你岂能擅改‘龙虎决’规矩!”平武帝厉声叱责太子道。 “陛下息怒,老臣也有话要说。”朝臣中又有一阁老走出,此人正是吏部尚书薛亨。站在一旁的朱崇武与方平大惊,两人都知薛亨为人圆滑老辣,摇唇鼓舌,杀人无形,不知他来凑这热闹,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平武帝见薛亨说话,收起怒容,长出一气道:“朕每遇难事,薛爱卿总有妙论以慰朕心,此事薛爱卿有何高见?” 薛亨道:“微臣以为太子与朱阁老所议在理,但有些失之偏颇。太子虽擅改龙虎决规矩,但太子毕竟为我华夏储君,君规臣随,臣下岂可违背君上,冒然跃下骁龙苑,扰乱比赛规矩,实为忤逆之举!即便太子有错,也须陛下裁夺,那李月白又是何人,众目睽睽之下,竟敢指斥太子,目无君上,若不加惩处,日后太子王威何在?这般以下犯上,此风断不可长,必须加以惩处。然念其殿试独占鳌头,夺得魁首,堪称人中龙凤,老夫批阅其文,也深为叹服,微臣的心境与陛下您是一样的,痛心!惋惜!然礼法规矩不可儿戏,微臣以为应免去其头名状元之位,保留进士出身,将其位列进士最末一名,令其羞惭,既作为惩戒,又不失陛下爱惜人才的宽仁之心。太子殿下虽一时兴起改了龙虎决规矩,不过为一时玩乐,好比做儿子的偷了父亲的兵器去玩。念太子只是初犯,还望陛下稍假宽贷!” 平武帝深以为然,转怒为喜,点头笑道:“薛爱卿所言极是,甚合朕意,就按薛爱卿的意思!传我令,免去李月白头名状元之位,保留进士出身,将其即刻释放,名列诸进士之后,以示惩戒!” 方平与朱崇武听罢薛亨这番言论,也觉合情合理,无可挑剔,李月白虽丢了状元,却重获自由,保留进士出身。方平有些不解,为何这薛大人今番一反常态,变得通情达理,心怀宽厚了呢?他儿子薛忠秉与李月白不睦,他薛亨岂能不知? 太子赞叹薛亨善处父子之间,哄得父皇转怒为喜,自身免于责罚,暗道:“怪不得薛忠秉伶俐能干,真是虎父无犬子!” “微臣还有建议,望陛下裁决。”薛亨接着说道。 “喔,那就快说吧!”平武帝打了一个哈欠,神色略显倦怠道。 “来日西征酋氐,正需能征善战的武将,骁龙苑中李月白独自屠魔,足见其身手超群,胆略非凡,微臣以为可委以将官之职,征讨酋氐,戴罪立功,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嗯,朕也有此意,此议甚妙,薛爱卿你看给应给他何等官职,令其征战酋氐戴罪立功呢?平武帝问道。 “回陛下,此事涉及上次廷议西征酋氐的绝密筹划,众人面前,不便明言,日后微臣以密函呈禀陛下,唯陛下圣断!”薛亨回道。 “甚好,就依爱卿之意。将第一甲第二名改为头名状元,接着唱名吧!”平武帝道。 太子不想就此放了李月白,可父皇已采纳了薛亨的谏议,并未追究自己擅改规矩的过失,不好再自讨没趣继续争辩,便默然与朱崇武、方平、薛亨等人一道退下。 唱赞官遵照平武帝意旨高呼道:“第一甲第一名东平省贡生林风,赐进士出身!出列叩谢陛下恩典!” 林风虽算到自己会夺得头名,然而前些日子与李月白偶遇,只觉其才华远在己身之上,第一名当属李月白,他很是困惑,没想到竟是这样拿到的头名状元。他不禁暗道:“奇门异术,虽能算出最终结果,却无法预料其中的过程!人的聪明终究是有限度的!” 在林风心中,文华殿万千学子中,唯有李月白方是他最钦佩的人。他十分惦念着李月白的安危,对于得到的状元头名,并不感到欣喜,反觉有些滑稽可笑。他的心目中真正的状元只有李月白。 他微笑着,身姿轻朗地从众人中走出,上前叩谢了平武帝,接受了老皇帝的颁奖。 继续唱名二三甲,剩余名次的进士全部依次唱名完毕,平武帝宣布明日晚间于永安宫举行宫廷晚宴,届时百官与新科士子都将欢聚一堂。平武帝有了倦意,匆匆起驾回永安宫去了,众人这才散去。 林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明日便能与李月白再聚首了。众人除了林风外,长乐公主司马兰、瑞文王司马芝也都盼望能与李月白一聚。司马芝雅爱诗词歌赋,手不释卷,若听说谁写了妙文诗词,定要想方设法搞来先睹为快。 99 群阴设局 司马芝颇具文才,其写就的《长河赋》曾倾绝一时,为世人称誉。正因他文采超人,整日喝得烂醉如泥,平武帝喜其才华与性情,虽屡加叱责,却很少真正责罚。 司马芝听读卷官朗读《上林千秋赋》,不禁心醉神迷。自古高才皆寂寞,读其文章,想见其人。仿佛孤独的旅者人独自行走在空旷寂寥的原野中,偶遇一位同样远游的人,如故友重逢。他期待与李月白一会,共同诗词唱和,一醉方休。 渐近黄昏,李月白被无罪释放,他走出刑部大狱,门外朱雯英与岳青早已等候多时。岳青见李月白走出,急跑上前去,一把将李月白紧紧抱住,不停喊着“哥哥呀”便哽咽无语,眼泪流个不停,哭得像个孩子。 李月白不停安慰岳青,也深为感动,眼含热泪道:“岳贤弟,只要你安好,哥哥就安心了!” 朱雯英一旁早已泣不成声,眼前两位男儿的情义,可谓患难见真情。若非李月白挺身相救,她怕是只能与岳青今生永别了。她无法用语言表达对李月白的感激之情,默然无语,含泪笑着。 三人一同来到一酒馆,庆祝李月白躲过一场劫难。三人席间倾心交谈,十分开心惬意。李月白见两人终成眷侣,幸福甜美相伴,此前的不快一扫而光。 他恍惚感觉陈冰倩就坐在身旁,正含情脉脉注视着自己,甜蜜地笑着。他感到久违的快乐,只是不解为何世间充满争夺、攀比与算计,无数人不满足现状,成为别人眼中的强者,难道快乐的获得不是很简单吗? 夜已央,酒已阑,三人尽兴,各自大醉归去。然而一场更大的风暴与阴谋正在酝酿,通往幸福的道路从来不会一帆风顺。 翌日清晨,长阳城三十余里外,屠魔行者的苍狼军大营外牙旗招展,早有三人来到军帐外,告知守卫来拜访老法师,很快屠魔行者带领军士亲迎三人走入帅帐。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薛亨父子与贴身护卫赤犹。 屠魔行者屏退他人,主客落座。三人闲叙一会儿,屠魔行者诡笑道:“老朽近几日操练苍狼军阵正忙,想不到京师出了这等大事,薛大人此来的意思老朽已猜出八九分。” “法师上人神机妙算,真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任何事也休想瞒过你!”薛亨奉承笑道。 “喏,他就是老夫的眼目耳朵!京师的事老朽一清二楚。”屠魔行者手指赤犹道。 “老东西果如所料,赤犹名义是我的贴身护卫,其实就是个盯梢的尾巴,以后要小心谨慎。”薛忠秉不露声色,心中咒骂道。 “法师上人,老夫深觉白衣书生李月白非等闲之辈,此人不除,恐怕早晚要坏你我大事。本来太子已将其关押刑部大牢,待日后寻机结果了他,不想他竟中了头名状元,陛下欣赏其才华,可恨的是朱崇武那厮横生枝节,方大人又跟着多嘴,让这小儿有了喘息之机,无奈老夫来个顺水推舟,推举这书呆子为西出酋氐的偏师副将,昨夜老夫已上奏陛下,不出意外陛下定会恩准,到时再寻机图之。” “父亲的意思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将欲杀之,必先活之’?”薛忠秉一旁道。 “我儿甚是聪明,正是此意!”薛亨很是得意,阴狠笑道。 “老朽倒觉这白衣小儿手中的剑是个宝贝,那‘提头魔’整个华夏除了咱家谁能制了?仅凭血肉之躯是痴心妄想!上次他伤我爱兽苍狞,应是那柄宝剑作祟,不然仅凭他肉体凡胎,怎会伤我苍狞!骁龙苑中赤犹都看在眼里,白衣小儿手中宝剑法力非常,待宰了白衣小儿后,他那宝剑老朽定要仔细瞧瞧。”无心法师道。 “那是自然,只要您老人家带领爱子秉儿出征,辅佐太子立下奇功,这都是水到渠成之事。请问法师上人,除掉白衣小儿可有法子?”薛亨问道。 “这个不难,老朽苍狼军正面驰援和州,和州酋氐‘穷穷’兵阵必破,原本与陛下廷议谋划偏师奇袭酋氐西京,围攻和州的酋氐大军必挥师回撤,我军半路伏击。如此下来酋氐必土崩瓦解。”无心法师说道。 “这个廷议老夫已知晓,可这和白衣小儿有何干系?”薛亨不解问道。 “此乃事先的谋划而已,老朽现在改主意了,这仗不用打得太快,要打得慢点,要艰苦些,老皇帝才会器重我等,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是不会珍惜的。这白衣小儿是块鲜肉,正好送给酋氐狼。”屠魔行者奸狠一笑道。 “法师果然宏智过人!老夫有主意了!”薛亨一拍大腿道。 “父亲有何妙计?”薛忠秉问道。 “袭取酋氐西京的偏师,如果酋氐人事先得知消息,那就……哈哈!”薛亨得意笑道。 “薛阁老真是聪明人,如此一来咱不就借酋氐人的手结果了这小儿吗?猰貐魔国有我熟识的法师,老朽让它们半路埋伏,截杀白衣小儿。若白衣小儿丢了性命,再把那宝剑趁乱夺了,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退一万步讲,就算白衣小儿大难不死,但破军败将,返回华夏,他也必将军法从事!可谓双重绝杀!白衣小儿怕是没有活路了!哈哈哈!”屠魔行者眼前一亮,得意笑道。 三人计议已定,又叙谈一番,薛亨父子方告辞而去。 进士恩荣晚宴皆已准备妥当,太子詹士卫琰带领随官来到李月白住处,将虹霓剑归还李月白,并告知其务必带上此剑参加宴会,平武帝从太子口中得知虹霓剑是件宝物,骁龙苑中李月白凭借此剑屠魔,平武帝很是好奇,欲一睹神剑真容。 平武帝又视察了屠魔行者麾下的苍狼军,见其训练有素,军威赫赫,击败酋氐“穷穷”兵阵大有胜算,加之新科士子选拔结束,龙颜大悦,决定于宴会上向新科士子们与文武百官一展镇国之宝,即六枚羲和神玺中最珍贵的一枚--华夏传国玺,即羲和主神玺。 100 恩荣晚宴 李月白对薛亨奏疏一事毫不知情,虽丢了状元名位,并未放在心上,他觉得既已得了进士,夙愿已就,便可回乡与陈冰倩完婚,再申请从军,报效国家。 宴会地点选在明华殿后方东北角的含光殿。夜色降临,除驻守和州的将官与拱卫京师的无心法师外,所有五品以上官员与新科士子已齐聚含光殿下。平武帝与董皇后并列坐于御榻之上,皇亲国戚们于殿上首依次序落座,下方文官东向坐,武官西向坐,三甲之内的士子于百官下方安坐,三甲之外的则于大殿丹墀下方落座。 李月白坐于所有士子后方,他环视四周,发觉与其他人的酒菜相比,自己的那份很是寒酸简陋。他摇头苦笑,对于世情人心,龙虎决之后的经历已领教一二了。 回忆起七星洞府神尊的谆谆教诲,还有方平的雨夜长谈,李月白心乱如麻,只想尽快离开京师这是非之地,回到陈冰倩身边。只有与她在一起时方没了算计、竞夺、嫉恨、羞辱,甚至没有尊卑。 李月白惦记着一个人,便是新科状元郎林风,他不知林风是否还会把自己视为知心朋友,他不禁担忧,权名之下,人心总是善变的。他佩服林风的占算之术,竟能准确预测其考取状元,只是这期间的故事与曲折,是无人可以预料的。 大殿内教坊司弹奏着《炎精开运曲》、《长扬曲》,李月白与众人随平武帝行觞数巡后,醉意袭来,他忽然感到一阵落寞,抬首望天,晚秋碧空如洗,月明星稀。茫茫昊天,浩浩青冥之下,神明似乎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世事的一切不过是供其把玩的棋局。 既然天帝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真若如此,他一定很寂寞很无聊吧,若从开始看透结局实在是无聊透顶了!因而他创造世间万物,善恶美丑,一如它创造混玄,不过是为了打发无聊寂寞的时光?他究竟极端自私还是无限慷慨?赋予众生灵性与七情六欲,体验爱恨情仇,成功失败,痛苦幸福。人活着有目的吗?有意义吗?若有意义,那究竟是什么? 李月白脑海中不停地闪现着这些古怪的念头,思绪宛如脱缰野马,纵横驰骋。 “陛下有谕,宣状元林风、新科进士李月白觐见!”太监的呼唤将李月白自沉思中唤醒,他连忙整理衣衫,将心绪归于平静,沿丹阶向含光殿御座走去。 李月白步入殿内,林风已站立殿下,他回头瞄一眼李月白便可,尴尬一笑,略有愧色,好像在说这个状元他实在不想要,可没办法,陛下非要给他。 李月白明了其意,点头淡然一笑,示意他不必介怀,兄弟间这些名分轻若鸿毛。林风聪慧过人,当下明白,还以微笑,两人刹那神交,已了悟彼此心意, 平武帝端坐御座之上,待李月白走近,将其仔细端瞧。这一看不得了,平武帝脸色顿时煞白,仿佛被个焦雷劈了。李月白相貌出尘,可他与一个人长得太过相像,这牵涉深藏平武帝内心的一桩陈年往事,一个不容任何人触碰的隐秘。他突然后悔昨日的决定,应允了薛亨之请,将李月白从刑部大牢放出。 “绝无可能!绝不可能!”平武帝暗道。他心神不宁,忙低声与坐在一旁的董皇后耳语起来。 “陛下宽心,怎么会?天下凑巧的事很多,何况人的相貌,陛下若不放心,派人仔细查验便知。”董皇后轻声安慰他道。 董皇后话音很轻,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觉气氛有些古怪。 “你就是李月白?”平武帝并未理会一旁的状元郎林风,径直质问道。 “草民正是,李月白见过陛下。”李月白还礼道。 “你是哪里人士?今年年纪多大?父母姓名?祖父又是何人啊?”平武帝连珠炮式地追问道。 李月白纳闷,陛下好像对自己的身世很感兴趣,众人虽觉蹊跷,却猜不出个究竟。 “回陛下,草民常清省人氏,今年一十有九,家父李彻,母亲陈敏芝,祖父李恺。”李月白淡然回道。 “喔,朕倒是想起来了,你的祖父好像做过中书省郎中。”平武帝说道。 “回陛下,草民祖父李恺确实曾作过中书省的五品郎中。”李月白回道。 “原来如此。朕知道了。”平武帝神情顿时释然,语气缓和许多,他再次将李月白上下打量一番,微微一笑,点点头。接着平武帝又询问林风的一些身世状况,林风一一谦恭有礼地回了。 “李月白,朕听说你骁龙苑提剑屠魔,太子和朕说起你那剑可是个很厉害的宝贝,今日可否带来?给朕一观?”平武帝急欲见识下虹霓剑。 “回陛下,草民遵太子殿下吩咐,已带剑上殿,请陛下一观!”李月白说完将腰间长剑解下,交给太监,太监小心翼翼将其呈献给平武帝。 平武帝接过虹霓剑,将剑身抽出剑鞘,一道七彩霓光自剑身射出,神光煜煜,瞬间映照满殿。剑柄如花,剑身澄明如水,仿佛自剑柄中生出,浑然天成。 “宝剑!真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宫中唯有羲和神玺能与其相比。宝剑理当配神骏之才!”平武帝不禁赞佩道。 “此物乃神尊相赠,草民何德何能,若陛下喜欢,恳请陛下收纳!”李月白见平武帝爱不释手地把玩宝剑,想借机将虹霓剑赠与平武帝。 李月白内心十分矛盾,庄伊蝶梦中托付虞华后身的说辞,愈发让他觉得神剑托付着重任。他没有信心能承担如此重大的责任,只想与陈冰倩过着平淡的日子,了此一生。 “万万不可,此等宝贝,当属英才。华夏的未来,还全靠你这样的才俊,还有千千万万你这等的青年!朕岂可因一时喜好,窃据宝物,此剑正可助你杀敌报国!朕已决定委任你为西出酋氐的偏师副将,数日后随昭勇将军张兴出行。朕赐封你为武毅将军,官阶从五品。朕虽褫夺了你的状元名位,但对于新科士子来说,拜官从五品,前所未有,足见朕对你隆恩优渥。这柄宝剑,当属于你,也只应属于你!望你西出后奋勇杀敌,报效国家,千万莫让朕失望啊!”平武帝殷殷嘱托道。 101 又逢知音 “陛下!”李月白深感意外,他不想未见陈冰倩一面,便西征酋氐。此去生死未卜,归程无期。李月白又无法径直开口拒绝,一时语塞。 “父皇圣意已决!擅闯骁龙苑理应惩处,父皇圣恩浩荡,心怀宽仁,令你戴罪立功,若再推辞,违背圣意,罪加一等,绝不宽饶!”太子走出行列,高声警告李月白道。 太子知李月白要开口推辞,猜他定是牵挂未婚妻。太子只觉他太过儿女情长,应让他吃些苦头,多加磨练,若其一味不知悔改,再行处置。 “我儿说得极是,朕意已决。”平武帝神色肃然,不容反驳,令太监将手中的虹霓剑交还李月白。 “陛下!”李月白心有不甘。 “嗯嗯!还不谢过陛下”林风一旁急忙小声提醒李月白,示意他万不可推辞。李月白知林风机智善于应变,看来形势容不得半点讨价还价,只好随机应变了。 “谢陛下隆恩!”李月白无奈叩谢道。 “草民有一事恳请陛下!”林风接着说道 。 “有何请求,只管说来。”平武帝道。 “草民才识浅陋,只因李月白误触法纪,被褫夺头名之位,鄙人实为鸩占鹊巢,忝据鳌头,很是惭愧,这状元之位应归还真正的高才!”林风道。 林风认为李月白才是真正的状元郎,他想将这一名位归还李月白,并委婉规劝平武帝更改主意。 “林状元过谦了,状元之位并非仅考核文采与见识,更应归属德才兼备之人。有德无才尚能仁厚守成,却无害于国家。有才无德,必将不忠不义,败坏法纪,最终祸乱社稷。父皇的圣意,不过是惩前毖后,警醒新科的士子们,要忘私奉公,遵守法纪,效忠国家。这个状元非你莫属!”太子侃侃而谈,瞥了一眼李月白,面带讥讽之色。 “嗯,商儿说得好,这正是朕的意思。”平武帝点头笑道。 “自古来大贤大雅之人,何须以名位自累。依儿臣之见,暂且不要在意这状元归属于谁,《上林千秋赋》定将传唱千古,它的风骨,它的文辞,将亘古长存,此文作者,已将其满腔才情、精魂倾注于日月同辉的篇章中,大家说说,状元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惹人觊觎争夺的(名)器罢了!啊?是不是?嗯?……今天,今……天……儿臣定要和月白诗词唱和,一醉方休!” 一人满身酒气,已喝得酩酊大醉,一步一摇地从座位中走到陛阶下说道。此人正是瑞文王司马芝。 “放肆,哪又轮到你说话了?快回座位上喝你的酒去!”平武帝怒斥道。 司马芝借酒装疯,仿佛没有听见父皇的训斥,含笑回头看着李月白,癫狂中暗藏欣喜。在其眼中李月白仿佛是位久别的故友,偶遇重逢,大喜过望。 李月白转身看了一眼瑞文王,见他气定神闲,音声雄浑,双目炯炯,异于常人,顿时心生好感,还以会心一笑。 “弟弟你又喝多了,快回座位上吧,若父皇发怒,大哥爷爱莫能助了!”太子见瑞文王突然于众人面前称赞李月白,好大不乐意,让自己好没面子。 “大哥,月白此等大才,你可别不识货,我读他写就的《上林千秋赋》便知其是何等人物,除了早已死去的红尘遗笑,还有谁能写出此等鸿文?大哥你以后若是委屈了月白,弟弟绝不答应!啊?……哈哈哈!” “百无一用是书生,文章写得再好,不过是个书痴,我华夏国需要的是治国整军的治世之才!”太子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 “芝儿,你真是愈加放肆了,还不快滚回到座位上去!!武士何在?!”平武帝动怒咆哮道。 “陛下,莫要动气,咱先别谈什么状元不状元,人才不人才的。今日喜宴,大家都开心些,您说是不是?我看啊,士子才俊济济一堂,众人不妨指物咏志,来个诗词唱和如何?如此一来,芝儿、林状元、月白,名列一甲内的士子们皆可展示各自的才情,其乐融融的,多好啊!”董皇后见气氛尴尬,担心儿子司马芝惹祸,急忙圆场转移话题。 “皇后的主意不错,既然芝儿喜欢题诗作赋,今日你就和这些士子们好好唱和一番,要是诗词得不好,朕就罚你一月滴酒不沾!”平武帝指着司马芝训斥道。 司马芝素来举止轻狂,总让老皇帝哭笑不得,他虽表面上生气,心中却着实疼爱这个儿子。 “父皇,儿臣也想凑个热闹,与这些才子们唱和一番,不知父皇以为如何?” 众人向说话人看去,不由一怔,却是长乐公主司马兰。她一身华服,婷婷玉立,一双剪水秋瞳,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李月白。 “喔?兰儿也想凑这热闹,和这些才子们比试一番?哈哈,巾帼不让须眉,很好!”平武帝一向喜爱贤淑温良的长乐公主,当即应允。 眼尖的太子发现宁乐公主并未出席晚宴,她明明登门为李月白说情,对其倾心有加,这宴会是与李月白相见的良机,却没了人影儿,有些吊诡。 太子笑道:“既然妹妹要来凑这热闹,那真是锦上添花了!这些妹妹中数你读书多,有文采!嗯,萍儿怎么没来?妹妹可知缘由?” “萍儿和说她着了风寒,身子欠安,不能来了,不然她还能放过一睹状元郎风采的机会?那位常在哥哥身边的‘薛姑娘’怎么也没见到人影?”司马兰好奇问道。 “他呀,进士恩容宴会五品以上的官员方有资格参加,他只是个从五品的奉议大夫,待其随本王西征凯旋,自会加官进爵,那时什么场合都少不了他的!”太子道。 殿内传来阵阵低语声,太子知道,定是反对自己的朝臣们在嚼舌根子,他才不在乎,他明确向那些反对者宣告自己的雄心与计划,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挡自己问鼎九五之尊。 102 轮流唱和 太子转身观望,低语声戛然而止,他面含轻蔑一笑,转身向平武帝行礼道:“还请父皇定夺诗词唱和的仪式与人选。” “嗯,朕一向喜欢绘画,可拿出朕最喜爱的三幅画卷,你等便依画中景物,吟咏唱和,抒发情志。人选嘛,朕以为人数无须过多,林状元、芝儿、李月白、榜眼申泽、探花万峯、长乐公主司马兰六人足够了!诗词不限,词牌不限,若所写为诗,五言七言皆可,今体古风随意!”平武帝道。 众人称诺,很快太监们于殿下摆好六张桌椅,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六人先后落座。又过了一会儿,几位太监捧着三卷画轴,行至丹阶之下。两名太监拿出第一卷画轴,一名太监手持画卷站定,另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将画卷缓缓展开。人们无不好奇画中内容。 数丈宽画卷展示众人面前,只见高大御魔墙连绵不断,墙下两只大军正在交战。一方为华夏、仲离、尤夷三国组成的华夏联军,华夏联军由步兵阵、骑兵阵、象骑兵阵、麒麟阵、驺虞阵、神鹿阵等各色兵阵组成。另一方则是猰貐十二邦国大军,也由各类步兵骑兵兵阵组成。无数投石器、巨型弩机排列军阵之中,飞石、箭矢急射如雨。双方前沿兵团犬牙交错,展开战斗,军阵上方烟尘蔽日,双方呈胶着鏖战之态。 御魔墙上一盏盏羲和神灯绽射道道神光,直射云霄,竺兰神兵大军显现云端,神态威猛,神兵持法器兵刃,骑居帝龙神兽之上,翱翔苍穹,气势磅礴,直奔魔军杀去。帝龙兽龙身蛇首,利爪如刀,羽翼鹏硕,扑向魔国兵阵。 魔族士兵面目狰狞,千奇百态,各色妖魔有数十种之多。有的似无头僵尸,有的牛头虎面,有身高数丈的独眼巨怪,有身长不满三尺的侏儒婴妖,有来回奔走的提头魔,有只见一团黑影不见身形的食魄邪灵,有骨骼反长在外,犹如骷髅的白骨血魔。食人飞猖,食头鬼蝠天空中往来飞腾,巨大的射人蜂、食人蝇成群结队,密集如云,向华夏联军扑去。 两位太监托举画卷于大殿内转了一圈,展示给众人观瞧一遍。平武帝神情肃穆,指着画卷说道:“猰貐国主克拉斯十年前纠集数十万魔军进犯,幸赖羲和神玺召唤竺兰援兵,与华夏、仲离、尤夷三国联军将其于御魔墙下击溃,获此大捷,此后猰貐再未进犯。酋氐觊觎朕手中的‘羲和’神玺,大军压境,今日朕就以这幅画卷为开篇,让你们明白,唯有居安思危,自强不息,并感恩竺兰与盟邦的支援,方能在与魔为邻的处境下生存下去!几位士子,就请先以这幅画为题,各言尔志吧!” 李月白等人看过画卷,明了平武帝之意,各自于桌案上挥毫写起诗词来。司马芝借着酒劲,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最先写完,其余五人也皆都陆续完成。 几位太监将六人写好的作品收起,交由朗读官手里,朗读官走到丹阶之下,朗读起来。 羲和破阵歌 (司马芝 七言):汹汹猰貐来寻衅,恰似豺狼嗜血狂。羲和神息传万里,义军齐聚御魔墙。天兵曤落云天外,军阵交织战鼓扬。壮志同仇诛鬼魅,平安华夏运福长。 屠魔歌(申泽 五言):魔蜮猖狂久,贼心且觊觎。羲和神玺在,号令义兵齐。劲弩同激射,刀枪似猬集。屠魔鏖战毕,华夏廓清一。 卫国曲(万峯 词):烽烟烈,妖邪魍魉来相迫。贪心恶,经营霸业,万民喋血。吾皇奋起风云遏,神灯耀耀同心结。除妖孽,舍身忘死,杀敌心切。 无题(林风 古体 平仄不限 韵脚变换):西方列国有猰貐,魔军集兮狂飙起,杀我人民略我土,兵火连天箭如雨。羲和神光射牛斗,列国义兵纷纷来。更有竺兰帝龙出,横兵对战血成海。邪灵猖獗难久长,乌合溃败各逃亡。从此龟缩杳无影,华夏洪福运更昌。 羲和颂(李月白 五言):大道育仁风,妖魔悖逆行。邪灵终破灭,华夏有神灯。 盼君归(司马兰 古体 平仄不限 韵脚变换):画楼堂外暗凝眸,唯盼夫君早日归。边陲战火漫连天,多少思妇眼泪飞。野心欲壑难餍足,杀人如麻无尽时。幸赖华夏有神玺,剿灭魍魉全无敌。唯愿寰宇永安宁,千家万户享太平。 官员读毕诗词,平武帝点头表示嘉许,笑道:“六位果然才华出众,写得妙。要说意境悠远,立意高绝,嗯,朕更喜欢‘大道育仁风,妖魔悖逆行,邪灵终破灭,华夏有神灯’这首诗,言简意赅,意味悠长,非李月白《羲和颂》莫属。芝儿与林风文风英气勃勃,颇有阵势。万峯与申泽写得也是上品。而兰儿……” 老皇帝略作停顿,以慈爱的眼神看了司马兰一眼,道:“兰儿以寻常女子眼界,看待这场人魔大战,可见当年魔军进犯给我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可咱没办法选择邻居啊,朕只望你们心怀大义,时刻想着报效国家,若将来魔族图谋不轨,定要痛击这群鬼东西!上次会战将它们打得落花流水后,安静了十余年,朕总感觉它们不会善罢甘休,眼下的安静倒象暴风雨的前夜!酋氐寇我西边,没准也是猰貐在捣鬼。” “父皇无忧,无心法师操练的苍狼军威猛无比,此次出击,定然大获全胜!若魔军再犯,我华夏苍狼军定令其有来无回!”太子信心十足道。 “嗯,真若能如此,自是大好,且看和州会战苍狼军的表现。最近几年,朕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肩上的担子还得有人接啊。”平武帝神色殷殷,看着太子说道。 “陛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这第一幅画已唱和完毕,众人可都等着下幅画呢!”董皇后劝慰道。 太监们遵命将画卷收起,拿出第二幅画卷给众人观看,却是一幅山水画。画中云霭纷纷,青峰错落,一山峰下有一湾碧水清可鉴人,江水蜿蜒东去。正是初春时节,江边花红似火,临江山崖上方桃株怒放,粉色花瓣不时被山风吹落,纷飞如雨,落入江中。对岸有一小渔村,六七间乌瓦白墙的民宅散落河畔,民居后方碧林如织,一抹青碧若隐若现,远观如黛烟浮动。一只渔船静静横于江边,一队白鸥向天边飞去。好一个缥缈似幻,淡泊宁静的去处。 103 山水田园 “这是朕最喜爱的一幅画。道法自然,长河落日,皓月星空,一草一木,花鸟鱼虫,皆有其趣,皆有其美。华夏山川壮美,江山如画。体会山水之美,与大道相通,以求至境,就以这幅山水画各抒尔志吧!”平武帝道。 六人得令,磨砚提笔,不多时相继写毕。朗读官将六人作品依次朗读给众人。 春江村色(李月白 词):一座青峰一叶舟,一江春水一队鸥。花胜火,绿汀洲,世外桃源多自由。 渔村春色(林风 七言):逶迤春江东入海,山花开遍又一年。层林翠色青如黛,灼灼桃花似火燃。野外渔舟横一叶,一行鸥鸟入云天。数间村舍白墙院,晨鸡清啼向日边。 无题(万峯 五言 不拘平仄):春生碧水间,孤村偎远山。涧涧桃花满,别是有人间。 渔家乐(司马兰 词):无缘如何今生见,梦影迢迢。落红霏微,江岸峰青叠翠桥。与君隐逸渔家坳,舟泛鸥飞,仙侣逍遥,花照春水月影摇。 樵者歌(司马芝 五言):山青春来后,水畔落江鸥。村落炊烟袅,林间古木遒。桃林燃野渡,石岸系孤舟。徒羡樵者乐,神同造化游。 江边渔家(申泽 古体 平仄不限 ):寥廓碧江天,林杪绿烟浮。舟横沙渚外,犬吠在村庐。山前万花开,古道见樵夫。矊眇有仙意,幽然绝尘俗。 朗读官读完,众人只等平武帝评议。平武帝面带喜色,显然对六人作品很是赞赏,笑道:“朕的这些子女中,除了芝儿博览群书外,便是仁儿最有学识了,仁儿啊,你来点评下这几首诗词,如何?” “儿臣才疏学浅,岂敢妄加评议,既然父皇授命,儿臣便斗胆奉旨而谈,如有谬误肤浅之处还请各位海涵!”司马仁应命走到御阶下,回以谦辞道。 司马仁面容沉静,眸色深深,殿阶之下信步徐行道:“文乃心声,文人士子借诗词歌赋抒发心志,不经意间便显露其性情品格。磊落不群,议论卓绝,风骨不凡者,其诗词也必凤鸣深谷,超然世外,作金声玉振之宏音。勇义雄豪者,其成文则江海奔腾,铿锵雷鸣,气壮河山,令人血脉喷张,顿生豪杰气概。细腻柔婉,情深仁厚者,其文章也婉约绮腻,情意绵绵,更兼纤雅秾丽之态。今日六位士子的山水诗词,堪称上乘之作,不分伯仲。不过儿臣还是最属意李月白的《春江村色》,无论意境、文辞、韵律皆为上品,果然只有写出《上林千秋赋》的人方能写出此等绝文,儿臣以为李学士应是位淡泊权名,忘尘世外之人。三哥的《樵者歌》文辞简淡,却意境幽远,颇得山水诗真谛。妹妹的《渔家乐》饱含深情,将相思之意,期待与心上人厮守世外桃源的心境描绘得淋漓尽致,可谓神来之笔。余下三位的作品在意象、文辞、意境、韵律上各有千秋,皆有令人称叹可取之处。儿臣愚陋浅见,如有偏颇,还请父皇与众人见谅。” 平武帝与众人听罢无不深以为然,平武帝频频点头称许,显然对这位皇子的才学见识很是赞赏。司马兰羞得满脸绯红,只拿余光瞄了几眼身前的李月白,便含羞低头,默然无语。 “四弟所言极是,只有一处,大哥要与你一议论。”太子起身走到大殿内说道。 司马仁见太子来者不善,好像要在众人面前令他难堪。两人自幼一起玩耍长大,相处十分和睦,今日太子突然发难着实令司马仁很是意外。司马仁不作声色,反问道:“喔?弟弟所言有不当之处,还请大兄赐教。” “禀父皇,儿臣以为李月白的《春江村色》固为绝妙好词,但结尾处‘世外桃源多自由’,实在令儿臣费解!其一,既然世外桃源多自由,好像在影射身居朝廷不自由!既然朝廷不自由,那还来朝廷考取功名作甚!求你的自由便罢!其二,人生在世,上有父母高堂,下有儿女子孙,处世有君王长官同僚。人伦纲常,丘孟尊者推崇忠孝仁爱,为人当为国尽忠,为父母尽孝,友悌兄弟姊妹,关爱儿女,处处有责任,有担当!若人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那岂不尽是些自私自利,毫无担当不受朝廷礼法约束的野人吗?我华夏立国之本将动摇!目前酋氐大军压境,人人当思报国之心,奋勇杀敌以靖国难,却空谈个人逍遥自在,令儿臣无比愤慨。儿臣以为李月白的《春江村色》不但非为佳作,却是一篇诲盗之文,儿臣庭斥其非,并非为难四弟,只望李月白迷途知返,痛改其非!” 司马仁知晓太子对李月白处世行为不满,不好当场回怼太子,默然不应。 “大哥言重了,人家不过写了首词,你就这般挑毛病,诗词歌赋,文字游戏而已,何必当真呢!大哥放宽心些,月白怎会是自私自利毫无担当的人?!”司马芝从座位上走出,反驳太子道。 “回陛下,草民信手写了一篇短令,只是望景生文,一时想得不周,实不敢影射讥谤朝廷!”李月白连忙起身解释道。 “你思虑不周才写下此文?!前番你大闹骁龙苑,狱中我规劝你西征酋氐,竟以家事为由推脱拒绝,哪里看出你是有担当的人?我看你不过是想做个逍遥快活的闲人罢了!”太子愤然道。 李月白见太子满脸怒容,知他对己深有成见,既然误会已深,若再出言反驳,定然火上浇油,李月白站在原地,不再吭声。 “大哥定误会你了,月白千万别往心里去,既然你已准备随张将军西征,我相信你定会亲身明证自己是位忠君爱国的勇士!”司马芝轻拍李月白肩膀宽慰道。 “太子殿下,草民会试前与李月白相识,李兄确是位忠义仁厚之人,若无李兄出手相助,草民恐怕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林状元早被客栈掌柜的赶跑了!”林风也起身为李月白辩解。 众人听了林风的话,都哄堂大笑起来。林风接着向众人述说李月白挺身而出帮其客栈解围一事,平武帝与众人听了连连称赞。 “哥哥若说李月白是个只顾自身逍遥快活的人,那日他独闯骁龙苑救下岳青勇士,忘记自身安危,提剑斩魔,妹妹我实在看不出月白大哥会是个自私自利忤逆朝廷之人,那日长阳城中无数女子赞叹他的风度仪容,恨不能嫁这样的英雄男儿。”司马兰神色温婉,眉目含情,羞涩地看着李月白,为其辩解道。 104 遗世佳人 太子见众人都替李月白说话,不好大庭广众之下继续争辩,圆场道:“父皇在上,也许儿臣错怪月白了,不过来日他要以行动向世人昭示,并非儿臣所说的苟且偷安之徒,那时儿臣定会另眼相待!”太子语气略有缓和道。 平武帝神情肃穆,直视李月白道:“朕已命你随张兴将军西征,既然世人对你有些非议,那就以行动明证,不负国家冀望,以敌人的鲜血洗涤流言!”平武帝字字铿锵有力,貌似平静的话语背后仿佛句句重如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要再争了,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快将最后一幅画拿来,继续诗词唱和。”平武帝催促道。 太监们将最后一幅画拿了出来,却是一张仕女图。只见一女子玉容姣姣,仪态婉嫕,秀美倾城。她站在书房内一张书桌前,书桌上摆放着书卷砚台与一只笔筒,一张白纸铺于桌案,她单手执笔,伫立凝思,正思索着如何落笔成文。 “六界之中,我华夏国人仪容最为俊美,华夏美女冠绝天下,钟天地之灵秀,集宇宙之精华,有贤淑温婉之风范,更具坤德大爱慈母胸怀,载育万物。画中这位女子是闻名华夏的才女赵灵芸,她虽已逝去百年,其才情却永存创作的书文画作中,与世长存。今日以赵灵芸雨夜题诗的情景,请六位各自作文,以为怀念。”董皇后道。 提起赵灵芸,华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容颜绝世,且文采超众,诗词书画无不精湛,许多名篇流传后世,为华夏屈指可数的女才子。据传无数豪门贵族闻名攀慕,追求者络绎如云,可赵灵芸终身未嫁,只言此心早已归属虞华,然而虞华早已归天,人们只道她太过孤傲,目下无尘。后来赵灵芸孤身东渡大海,只身去竺兰游历,最后传言她寂灭升仙,自此杳然无踪。 六位才子都熟读过赵灵芸的文章,读其诗词,仿佛亲见其人,瞻观高山流水,秋夜星河,涤荡灵府。能于进士恩荣宴会之上为她题诗作词当属求之不得,六人泼墨挥毫,写完后呈给朗读官,朗读官照例当众宣读起来。 悼灵芸(李月白 词)长夜漫,白玉笺,耽耽凝思写名篇,才情永铭传。重山远,香魂黯,灯下婉容来眼前,帘外雨潺潺。 思伊人(林风 五言)思君难入寐,芳影梦中来。文妙传千古,仙姿荟懿采。淙淙石上泉,旎旎凤栖台。且把瑶琴抚,琴音寄我哀。 伤逝(司马兰 七言) 灵心蕙质世无双,丽句清词断人肠。倩影芳踪无觅处,凭栏怅望莽苍苍。 忆君卿(司马芝 词)银烛煜煜画堂东,夜来云月轻。谁家娙娥写丹青,文思妙手成。君已逝,恨无穷。愁怀常忆卿。梦回竺兰又相逢,泛舟沧海东。 长相忆(万峯 词)天资秀逸,明眸奕奕,别有风流态度。媥娟姽婳自含情,更似那仙姝尘驻。文章雅丽,佳篇传诵,直令世人嘉慕。精魂杳逝永相别,夜来有星天上渡。 无题(申泽 古风 诗)有佳人兮在竺兰,遗世独立兮不可见。芳泽秀美兮荣耀秋菊,美目倩曼兮怀深情。思虞华之英武兮无旁顾,文采超世兮珠玉之辉光。我生君已弃世兮横渡竺兰,思君不得兮常感伤。盼来世相会兮睹君颜,流连山海兮常相随。 李月白熟知赵灵芸生前事迹,忽想起她曾钟情于帝君虞华,不禁令他心生悲悯,忽生一番感慨。 李月白暗道:“赵灵芸真是一名痴情的奇女子,深爱帝君虞华终身不改其志。若真如庄伊蝶所说自己是虞华后身,那也太过离奇了!七星洞府大战魔怪之际脑海中闪过对战魔军的场景能表明自己就是虞华转世吗?果真如此,灵芸竟深爱自己终生无悔,道是:‘君深情如斯,我尚未来临人世!’无奈我心中已有冰倩,岂可旁顾?人生多憾事,大多终成镜花水月令人扼腕惋惜。假如?世上从来没有假如,灵芸太痴绝了,我竟害她一生孤独终老!” 李月白心中隐隐作痛,他并非见异思迁之人,无法做到一心两爱,然而他是个有着极深悲悯心的人。这首《悼灵芸》心中含泪写就,平淡的词句下隐藏着无尽的惋惜与感叹,犹如雨夜独自一人拥被难眠,思念亡故的至爱亲朋,不觉泪下,心事又有几人知? 朗读官将诗词朗读后,平武帝令众臣品评,最后众人议定李月白的《悼灵芸》与司马芝的《忆君卿》并列最佳。三轮唱和过后,平武帝与众人皆领略了李月白远超众人的文才,殿试能夺得魁首实属当之无愧。 平武帝不住微笑点头,望着李月白,暗道:“这后生虽擅闯骁龙苑,有些鲁莽,可他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娃娃,颇具侠义之气,念他初犯,若这次他随军出征迎战酋氐立下战功,倒是日后辅佐我儿司马商的神骏之才!” 满殿群臣士子除了太子心中懊恼外,还有一人心事重重。他一直阴着脸,愁眉紧蹙,他看出平武帝十分嘉许这场文辞唱和出尽风头的李月白--这位众人心目中真正的状元郎。此人正是护国公薛亨。 他思忖着若李月白来日得宠,可他又偏与爱儿薛忠秉水火不容,恐怕将危及儿子未来的大好前程。李月白决不能留,宜速速除之,必须想出万全的办法,除掉此人。 诗词唱和毕,平武帝龙颜大悦,传令司礼官将镇国之宝--羲和神玺取出与众人一同观赏。 很快一名司礼官走进御前,双手捧着一金镶玉宝盒,小心翼翼将宝盒放在平武帝面前。众人知晓宝盒内安放的正是华夏至宝,相传上古帝君虞华传予后人的镇国重器--羲和主神玺。 满殿文武朝臣与士子们无不翘首以待,只待一观这稀世珍宝--羲和神玺。李月白与林风等人双目圆睁,屏住呼吸,只等大饱眼福,倒要看看这天下至宝究竟是件何等宝物。 105 神玺秘境 平武帝轻轻将宝盒打开,一团辉光射出,照亮整座大殿,平武帝将神玺小心翼翼取出后放在桌案之上,众人无不为这件稀世宝物所折服,睁大双眼死死盯着观瞧,生怕少看了一眼。 神玺下方是一正五边形金色底座,半尺方圆。底座四周刻有各种神兽图案,无人知晓这块神玺由何物制成,传言水火不伤,刀斧不毁,至坚无比。神玺正中为一人形雕像,俨然一位耄耋老者,只见他身着长袍,峨眉皓首,凌风飘逸。这位老者高举双臂,托举一不停变换颜色的圆球,圆球绽射道道辉光,不停由暗蓝色渐变成白色,接着又变回暗蓝色,循环往复不息。圆球表面交替显示星空与列国地势图案,球体不停缓缓转动。 除那位老者雕像外,五个顶角边缘处各显现一人形光影,颜色各异,做出举头观望圆球的姿势。光影依稀,无法瞧清其真容。 神玺之光将大殿映照得绚烂生辉,连众人的衣衫也被一层淡淡的辉光笼罩着,看上去奇美如幻。 平武帝颇为得意,笑道:“朕今日有幸一聚天下英才,甚感快慰!眼下虽有酋氐侵扰,不过是蚍蜉撼树,华夏大军必大破之!朕坚信华夏国运昌盛,定将荣耀列国!恰逢大喜之日,朕特将此镇国神器拿来与诸位同赏,若没此宝物护佑,那魔族恐怕早已横行华夏,生灵涂炭,国破家亡了!……” 李月白座中正听得入神,忽觉腰间一阵灼热,低头拂拭。却发觉玄干盾章已变得炽热无比,他正准备解剑一看究竟,一道耀眼白光猛地自盾章射出! 一股无形巨力伴随一团光影,穿透李月白的身子,挟着他的灵魄离开躯体,随这团光影向上飞去。李月白俯瞰下方众人,全部一动不动,犹如石雕,神玺仍闪闪发光,球体明亮耀眼,不停旋动着。他心中大惊,试图呼喊,却发觉不能发声。 俄然旋转球体(内)射出一道紫蓝色光芒,笼罩着李月白灵魄的神盾光球也同时射出一道白光,两道光剑迎头猛然对撞,交织在一起,合二为一的光柱将神玺与李月白联结起来。光柱蓝白相间,不停膨胀收缩,悬于空中。 神玺上兀地显现一黑色圆洞,接着黑洞变得越来越大,大得仿佛可以吞没一切!李月白见黑洞飞奔过来,殿内众人不知何时却已杳然无踪。这一切发生十分突然,他满脸错愕,便糊里糊涂随光球向黑洞极速坠去。 坠入黑洞一刹那,李月白旋即失去知觉,仿佛一切都已不复存在,此处为万物的起点!宇宙并不存在!一切都是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李月白只觉一道光影于身前倏然一闪,他醒转过来,尝试站起,却发现根本没有身躯,甚至感不到头脸的存在!他试图以手触碰面颊,却无法做到!因为根本没有手脚!可他分明能“看见”前方一团团五颜六色的辉光,无数辉光拥簇成团,不停旋动,有些如同暗夜中遥远的群星,有的则近在咫尺犹如硕大的火球。 在这里“远近”只能用心去体会,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十分诡异。空间失去了意义,时间似乎也不存在。李月白感到一阵莫名的无助与巨大恐惧! “李月白,莫要惊慌!”一声音仿佛自心头响起,又好似来自无穷远处。李月白试图找寻话音的来源,可眼前除了无数密密匝匝的光辉外,根本无物! “尽管与我交谈!无须害怕!我们同属一类,我并无恶意!”诡异的话语再次响起。 “你是何人?此为何处?我怎会来到这里?”李月白连珠炮式的追问并非发自口中,而是来自心海,他感到十分地吊诡。 “此处乃八荒之外,创世之源。你能来到这里,只因你有神盾之钥,打开了神玺之门。此地乃万物起点,也是终点!既无岁月流逝,也无上下四方,一切皆为永恒的存在!”那声音回道。 “你是何人?来自何方?”李月白又追问道。 “呵呵,我是灵体的片段,残存的记忆,无形的守护者,一个被设好的回答者!”那声音说道。 “你在哪里?为何我看不到你?”李月白惊恐问道。 “我无所在,又无所不在!”音声再次响起。突然眼前一团辉光缓缓凝聚,显现一老者模样,并快速飞近李月白身前,抵近后非但没有停下来,仍继续飞近其视野。 李月白惊慌失措,可连最简单的行走闪避也无法完成,他根本没有身子!只能静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那老者“飞近”视野后,李月白方看清其正是羲和神玺中擎举光球的那位耄耋老人,只是他的身子由无数个更加细小的人物组成。 李月白方知其并非飞近身前,而是辉光变得巨大无比,给人错觉仿佛飞抵身前,这里除了一团团光影,此外别无一物。老者身形快速膨胀,硕大瞳仁由许多人形组成,待其飞近眼前后,李月白猛然瞧见一女子正是朝思暮想的陈冰倩。 光影中陈冰倩看上去十分忧伤,郁郁寡欢。李月白猜想应是她日夜思念所致,心中一阵焦急。转瞬陈冰倩的身形又“飞至”身前,李月白正要问话,陈冰倩熟悉的声音突然于心头想起:“身近咫尺是天涯,情到深处血泪横。我心与君共此生,世情反复终凋零。” 李月白心中大痛,不知这话具体何指,只觉极其伤感悲凉,不像好话。他素知冰倩多愁善感,不禁长叹一声,未等出言相劝,陈冰倩身影一闪而过,组成冰倩身形的众多人物中又有一人“飞奔”眼前。 李月白不见还好,顿时怒火陡升,此人正是势不两立的薛忠秉。他面带讥诮,不停摇动竹花扇讥笑道:“人生天地作豪强,你若强来我更强。富贵权名吾所爱,机巧诈谋做刀枪。宁做遗臭万年鬼,不做忠厚无名郎。痴傻冥顽真罕见,笑尔儿女情太长。莫要与爷搞对抗,来日一同算总账!” 106 惊天奇闻 李月白虽愤怒已极,却无可奈何。突然薛忠秉以双手撕开胸膛,登时鲜血横流,口中不停念道:“世间我最强,我是天生嫉妒狂,嫉恨自己如此强!我要疯狂!”转瞬将自身撕扯成碎片,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这团恐怖骇人的血肉中又快速化作一人。 此人背对李月白,举止斯文,貌似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此人始终背对李月白站立,神情淡定从容。前方迎面又走来一位老者,头脸模糊不清,神情举止似曾相识。 这老者走到那人身前,俯身便拜,那公子连忙将其扶起,两人接下来似乎在交谈谋划着,而后老者退去。这位公子身前赫然显现雄奇壮丽的永安宫与长明宫等皇家宫殿,他手提长剑,剑锋之上鲜血淋漓,直指永安宫,剑锋上的道道血痕兀地燃起团团无名烈焰,化作条条火龙,扑向皇宫,将永安宫等一众宫殿尽皆点燃,霎时火光四起,烈焰熊熊,呼号喊杀声骤起。 天地变得阴沉晦暗,沉闷的隆隆声由远渐近,远方沙尘漫天,一团黑影出现天际,并急速奔来,却是一望无际的猰貐魔怪军阵,铺天盖地潮水般涌入华夏境内。魔军经过处兵火连天,生灵残灭,白骨累累,一派末日惨景。 魔军列队行至这位公子身前,一统帅模样的妖魔俯身向其跪拜称臣,公子示意平身,接着从身边侍从接过妖魔递上的帝冕,将其戴于头上,魔军兵阵齐声称贺,恭贺加冕。 “结局皆有定数,造化游戏一场。任你盗世欺名,管它蛇蝎心肠,机关算尽全白忙。善有善的机缘,恶有恶的名堂。他讲他的道理,你有你的主张。谁来精心设棋局,谁来拼死求解放?大道循环无穷尽,生前死后两茫茫。”李月白心中又响起熟悉的话语声。 话音刚落,一团耀眼的光球自空中冉冉升起,光球被五个颜色各异的小光球环绕,五颗光球猛然向中心光球极速撞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绽放出万道光芒。 视野前方的那位公子与魔军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间满是白色光球爆裂后遗留的辉光,辉光不停收缩凝聚,犹如暗夜群星,无比璀璨,这些白色光点重又汇聚成团,欻然变回那位耄耋老者。 老者周身被一团白色光雾笼罩着,他雪眉皓首,星眸如电,满含慈善柔和之色,宛若神明。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老者笑道。 “适才诸端变化,究竟何物?晚生看得糊里糊涂!”李月白问道。 “皆是不可改变的宿命,早已注定的结局,一切都被设计好,正如所有生灵都将经历的痛苦与快乐,不幸与幸福。无论你能否看透其背后的寓意,我将不再对其作出任何回答,来日你自会明白。我在此处等候你的到来,是设计者们早已安排好的。我的职责是向你讲述羲和神玺与神盾之间的一些秘密,不过这只是一个庞大游戏的小小开端,设计者们仅仅让我知道众多迷局的一部分,好比许多个环环相扣的锁,只有打开第一把锁,才会有机会打开第二把锁,如此这般,直至最后。在这些经历中要么你彻底失败,整个游戏坍塌,游戏中的一切都将归于毁灭与终结,要么你最终获胜而人国华夏得以保全,六界相安无事,游戏继续玩下去。” “设计者,您谈及的设计者是天帝吗?是梦中庄伊蝶告知在下的全知全能的天帝吗?”李月白听了愈发大惑不解继续问道。 “大象无形,大道无踪。六界内众生精魄也是天帝的一分子,重玄尊者曾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天帝便是重玄尊者所说的‘大’,也是‘道’。并非常人想象那般是唯一的存在,而是无数个存在,其本源同一,可勉强称之为‘道’。我的设计者们正是‘道’,也就是你说的‘天帝’。大道不可以常法见,若玄坐静默,反观本心,达于至诚,或许可见。”老者娓娓道来。 “那灵体又为何物呢?”李月白听得愈发糊涂了,接着问道。 “灵体全知全能,依附于人、神、魔、鬼、精、怪六界中生灵体内,灵体永恒不灭,超越一切现实世界。灵体被依附的肉身限制,能力被极大压制,前世的记忆将在下一轮回前被彻底清除。人死后灵体进入冥界为鬼魅,直至被新的肉身激发,重回肉身,不停轮回。肉身是灯,灵体是光。肉体生命是短暂偶然的,灵体却永恒不灭。想想你自己,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何你能看到?听见?有喜怒哀乐之情,可感受快乐与苦痛?没有灵体的宇宙是毫无意义的!或者说宇宙为灵体们所创造,创造的过程与宇宙运化的规则全由灵体们制定。”老翁说道。 “在下七星洞府中曾偶遇石三娘,可惜她被‘娥媌’怪所伤,魂飞魄散,依照您的说辞,她并未消失,不知晚生说得对否?”李月白仍念着逝去的石三娘,听罢老者所言,便关切起石三娘的下落来。 “她当然还在,只是其灵体已穿越并转世到其他宇宙了,在这个世上她与你永别了!在另外一个宇宙中,她变成什么样的生灵,无法得知,请忘记她吧。”老者道。 李月白有些失望,神情沮丧,道:“传说天帝悔创混玄,最后以开天剑将其一分为二,一位齐玄,一为混元,令两者争战,最后混元战败,打入冥界,永为鬼君,此事前辈您以为如何?” “灵体们既然全知全能,自然会很无聊,所以它们要创造一个游戏,在这个庞大游戏中它们各自扮演一个全新的角色,它们假装不知自己全知全能,它们将自己的角色赋予对立冲突的两类,如善与恶,美与丑。充满矛盾冲突的游戏十分刺激有趣,前方充满各种难以预料的未知境地,灵体们参与游戏方可摆脱无聊。灵体们创造这个实体宇宙时达成了一个协议--只允许两个灵体保留最强大的能量态,分别代表正邪善恶两大阵营的领袖,同时挑选另一个灵体保持全知全能状态,化身为无形的‘天帝’,作为这个实体宇宙的监督者。它的责任是监管,必要时给予其他游戏角色以暗示,进入这个宇宙中的其他灵体化身为六界生灵的普通角色。起初这两个灵体领袖同存于‘混玄’之中,后来灵体们按照协议规则,由天帝以象征创世的开天剑将‘混玄’一分为二,一为齐玄,一为混元。自此善恶、正邪永不停息的争斗开始了!天帝悔创‘混玄’只是为了遮人耳目。”老翁耐心解释道。 107 玄灵之钥 “在下来此地是要接受任务吗?果如先生所言,在这个庞大的游戏中在下将扮演何种角色呢?”李月白问道。 “阁下正是齐玄之灵体,前世记忆已被清除,当然记不起当年曾带领大军与混元决战一事了。灵体们创造这个宇宙不过是为了摆脱无聊,来玩一场庞大的游戏。他们对于善恶正邪冲突的结局争吵不休,有些灵体认为善的一方应获胜,有些则认为邪恶一方取胜也未尝不可,还有……”老者故意停顿下来。 “还有?”李月白好奇问道。 “呵呵,你还是那么急躁,与从前的‘你’相比没任何长进……”老翁揶揄笑道。他接着又道:“正邪永远存续下去,保持此消彼长的势态,一种动态平衡,或者说一种妥协……只因此前的游戏无论善的一方还是恶的一方取胜,游戏都出现了崩溃,导致程序终结,实体宇宙坍塌。”老翁道。 “啊?!难道这游戏已被重复玩了许多次?!”李月白神情骇然,惊呼道。 “是的,这个游戏已经玩了十一遍了,本次游戏中你要尽量避免先前犯过的错误,在这场善与恶的较量中,既要确保代表正义的华夏联军击退混元冥君统领的魔界大军,又要与列国奸邪、野心家们进行周旋,竭力与其保持和平,争取永久的和平!使这场游戏永久存在下去。毁灭随时会到来,长久生存却实属不易!”老者意味深长地说道。 “把你带到此地是要你掌握神盾心法的第一部,由我传授与你。当你再次返回时,除传授的神盾心法外,其他都会从记忆中清除,游戏的秘密将永远被保守下去!来!快与我学习驱运玄干神盾的心法吧!”老者催促道。 老者一挥手,李月白通身一震,蓦然那些辉光消失不见,他终于看到自己的身躯,虹霓剑现于手中,盾章清晰可见。李月白低头审视脚下,一望无际,灰白一片,不知为何物,他感到仿佛站在高天之上,脚下却无比坚实。 突然老者头上一道白光闪落,他手里也赫然多了一柄长剑,剑光倏爚,神威莫测。老翁摆摆手,李月白手中虹霓剑一道电光射出,凌空飞起,化做一半透明盾牌,缓缓飞至老者身前。老者兀地握住神盾,手法极快,仿佛出入无形。 “此处为无境之境,无界之界,是学习运用神盾的好去处。创世之初,灵体们将全知全能的秘笈全部藏于开天剑中,六界大战后,按照约定将开天剑分为六枚羲和神玺,秘笈分别藏于神玺内。无论谁只得到神玺皆无法破解秘笈,需玄干神盾方可获得。如同解读加密的经文需要解密密码,玄干神盾正是破解秘笈的秘钥。修炼秘笈超能需按部就班。六枚神玺中,这枚神玺为主神玺,象征人界大道,为六界核心。六界大战之后跟随虞华帝君的六长老体各自创立弗人、首行、德仁、科逻、尼兰、耶兰六大教派,经义与六枚神玺暗藏的灵体秘笈相对应。唯有通过神盾获得神玺秘笈后,修炼经法,参悟大道,提升自身超能,方能获得下一枚神玺的暗示,寻得神玺,如此环环相扣,不停修炼下去,最终练成全部秘笈。”老者道。 “在下修炼灵体们遗留的秘笈是为了对抗混元邪灵吗?”李月白说完尴尬一笑,只怕老者又嗔怪他心急气躁。 “不要忘了,这是一场对抗游戏,你的对手混元也十分渴望获得秘笈,代表正邪的两大灵体阵营都有解读秘笈的秘钥,你的秘钥是这枚玄干神盾,混元邪灵的秘钥会是何物,我一无所知。设计者只允许我知晓这些,神玺内的守护者不止有我一个,但那位守护者只有混元的手下方能接触到它,并在其训练下获得邪灵超能。因此这是一场十分艰难的对抗,你的任务之一是要竭力阻止它们接近神玺,一旦对手获得秘笈,邪能将会变得无比强大,愈加难以对付。全力寻找神玺秘笈的同时确保秘笈不被混元邪灵获取将是你的重要职责!来!接下来看我如何驱运神盾,将藏于主神玺的灵体秘笈解开!”老者侃侃而谈道。 只见他横袖一甩,神盾一分为二,两枚神盾一模一样。一枚神盾飞回李月白手中,李月白握住神盾的一刹那,心海顿时豁然通明,仿佛已洞悉了无数宇宙奥秘,与其息息相通,手中神盾似乎化作身体的一部分,能时刻感受其召唤与呼应。未等老者开口,李月白已在心灵深处体会到它的想法意图,并瞬间了悟。 “玄灵无名,无始无终。宇宙幻影,元灵之造。无相无法,大道之踪。太一生,天地始,朱雀灵曜,光照八极,羲和羲和,赐降神盾,物我通明……”李月白于意念中领会着老者的呼唤,后半句正是庄伊蝶念过的咒语,这些咒语一旦入心,便永生不忘。手中神盾已融入心念,人与盾息息相通。 霎时两枚神盾射出淡淡的紫蓝色光芒,上下四方兀地射出无数白色电光,这些电光犹如蛛丝,不停延展分裂,密布如云,最后汇聚于盾面之上。李月白心海接受到无数启示,驱策神盾的心法瞬间了然于胸。密密麻麻的蛛丝电光不停变换颜色,有些汇聚成光点后再次向四周射出电光,连绵不断,彼此连接,最终全部汇入神盾之内。很快电网渐渐黯淡下去,阒然消逝。 老者笑道:“此为驱运神盾的心法,唤作‘玄灵在渊’,可驱运神盾,施展隐身、分形、御敌、幻影之术,虽然都是些初级技法,只要运用得当,足可抵御众多妖魔邪灵的攻击,用来防身护体是绰绰有余的。玄干神盾取自开天剑,日后不再藏形剑柄之中,将与虹霓剑融为一体,剑气之灵,即为玄干,攻防一体,收发自如,如以身使臂,以心御手!” 108 对战冤乌 老者言罢,身形变得模糊,后又逐渐清晰,李月白大惊,这老者已变成另一“李月白”。 “哈哈,不要见怪,接下来你我一起运用‘玄灵在渊’,恕我先变成你的样子,与你比比运化之法!”“李月白”做了一个鬼脸,吐舌笑道。 “好,那请前辈先出手吧!”李月白谦让道。 “为何我先出手?哈哈,你误会了,我并非要与你比试。”“李月白”笑道。 “那前辈的意思?”李月白颇感意外,不解问道。 “一会儿呢,你只要照我的样子去做就好了,我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可要多留神啊,不要总让我帮你,不过呢,接下来会很好玩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李月白”一脸坏笑道。 “晚生得令,悉听尊便!”李月白道,他心里很是好奇这位神秘的守护者接下来将会如何引导他。 “李月白”将神盾一抖,李月白心中听见他一声清啸“玄龙初现”!盾面内赫然显现一金色游龙,正是此前所见的那条神龙,盾内盘卷的玄龙猛地伸展身躯,金光一道,凌空跃起,神盾接着杳然无踪。神龙绕两人飞腾数周后,悄然落至“李月白”身前,匍匐于地,静卧不动。 “李月白”一声长呼:“玄龙神騋”!蜷伏的神龙兀地收缩身躯,脊背向上拱起,瞬间化作一身高八尺状如龙驹的神兽,这头神兽龙头马身,身上鳞片煜煜生辉,璀璨夺目,一条金色长尾,宛如长蛇,飘逸灵动。兽头上长有一对赤红龙角,两只龙睛炯炯有神,可谓威风凛凛照八极,神骏无匹世间稀。 “李月白”哈哈笑道:“这‘玄龙驹’上凌九天下穿九泉,出入神冥两界如入无人之境!李月白,快一同与我随它游历一番!”说完他翻身跃上玄龙驹,电光一道,龙驹绝尘而去,霎时无踪。 李月白会意,以意念呼唤道:“玄龙初现!”体内一股巨大真气涌向神盾,神盾很快也变成一条金龙,并能以意念驱使他,这令李月白感到无比惊奇。凭意念控驭玄龙飞腾行走,皆运化自如,俨然人龙一体。李月白也将玄龙变成一匹八尺龙驹,然后翻身而上,追随守护者绝尘而去。 李月白驾驭神驹极速前行,白茫茫的四野已消失不见,周身七彩霓光旋动,分不清上下四方,胯下龙驹奋蹄飞腾,足下景物流光电逝,可见其飞奔如电,迅捷无伦。前方“李月白”身影忽然跃入眼帘,李月白以意念催促龙驹加速追赶,很快两人驾驶龙驹并跃同行。 “敢问前辈!我们去向何方?”李月白高呼问道。 “去战斗!与我一同战斗!”李月白心海中响起守护者的高声回复。 “去战斗?那我们的对手是谁?”李月白摸不着头脑,以意念问道。 未等“李月白”回答,前方突现几团黑影,这些黑影如道道闪电,欻然飞至近前,却是三只飞腾的怪物,每只怪物身上有一位青面獠牙,赤睛凸眼,遍体青毛的厉鬼骑手,宛然冥界使者。 飞腾的巨怪身长十余丈,似鸟非鸟,似龙非龙,通体漆黑,两对羽翼迎风猎猎,犹如招展的黑色旗幡,又似巨型蜻蜓,身子下方生有三对利爪,油滑硕长的脖颈上长有一颗硕大头颅,犹如骷髅头,黑漆一团。双睛黝黑闪亮,长长尖喙如同一柄长刀,看了令人心胆俱裂! 三巨怪从头顶凌厉扑落,望两位“李月白”冲杀过来。三道黑色电光从恶鬼们身上射出,直击二人。 守护者一声断喝:“挥斥八极!”,两人胯下玄龙驹猛地跃起,身前骤然显现两团耀眼炫光,犹如两柄大伞,旋转飞出,迎头向射来的电光撞去。 炫光与黑色电光迎头相撞,雷鸣炸响过后,一团赤色火球于空中翻滚燃烧,守护者使出“挥斥八极”心法,挡住了厉鬼们的首轮攻击。 守护者单手持剑转头朝李月白笑笑,李月白知其出手相助,万分感激,又有些惭愧,便认真留心守护者如何应战,否则只能显得自己无能。 李月白心头一震,进入与守护者灵犀互通的状态,两人胯下龙驹飞向空中,杀向三头怪兽。恶鬼们见一击不中,驾驭怪兽,望两人猛地俯冲下来。 李月白与守护者已心心相通,能即可了悟守护者的每个意图,两人几乎同时使出“慧盾至坚”心法,胯下龙驹骤然射出金色光芒,龙驹身上生出厚厚一层光壳,不断向外膨胀,远远望去两只龙驹身上犹如生出一层明亮的厚壳,又好像披着一层厚厚透明的铠甲。 电光石火间,三怪兽的利爪已击中龙驹身上的明光铠甲,如六柄厚重大刀砍中坚石,火光迸射,伴随阵阵铿锵雷鸣。龙驹稍作停顿,三怪兽向下飞落并与两人错身之际,李月白与守护者一道使出“幻影飞踪”心法,两龙驹身上明光甲快速收缩,灵光倏闪,霎时无踪,灵魅般穿过怪兽,现身其上方。 两人再次使出“慧剑无极”心法,龙驹身上鳞甲变得明亮无比,亮光不停向上汇聚,最终汇聚两人剑内,长剑煜煜生辉,剑身陡然伸展,犹如一柄长长光剑。 守护者与李月白一同挥剑斩落,形成两道光幕向怪兽们斩去。两恶灵骑士一声未吭便身首分离,尸身从巨怪身上栽落,跌落下方,消失得无影无踪。另一恶灵骑士则被守护者光剑拦腰砍断,光剑接着顺势将怪兽脖颈斩成两截,一同坠落下方,也很快从视野中消失。 两头怪兽见主人被杀,变得狂躁无比,然而它们畏惧无极慧剑,不断啸叫着在四周盘旋,不敢冒然抵近。守护者正待发动攻击,怪兽们猛张大口,吐出许多黑物。 109 铜柱血池 李月白凝神望去,那团黑雾却是数百只小怪物,这些怪物长有一颗黑色骷髅头,全身赤黑,伸展数尺飞翼,成群结队杀来。 两巨怪见无法近前,便从口中吐出“髑髅飞煞”,借此围攻两人,纵然无极慧剑无比威猛,也将难以招架数百只飞煞同时围攻。 “千龙蔽渊!”守护者以意念高呼道。两人胯下龙驹陡然射出千百条光柱,变成无数金色雏龙,众雏龙于空中夭矫飞腾,宛若深渊中游动的鱼群,直奔“髑髅飞煞”杀去。 霎时雏龙与“髑髅飞煞”斗做一团,嘶吼吟啸之声此起彼伏,“髑髅飞煞”远不如众龙凶悍勇猛,很快便招架不住,被撕成碎片,化作团团黑色血雾。仅存的一些“髑髅飞煞”四散奔逃,没了踪影。 守护者与李月白一道施展心法,控驭龙群将两巨怪团团围住,不停轮番攻击,两怪兽毫无招架之力,很快被群龙咬得遍体鳞伤。守护者与李月白驾驭龙驹,飞奔上前,手起剑落,向怪兽斩去,兽头应声而落,两巨怪当场殒命。怪兽的尸身兀地向下坠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相视一笑,相继使出“龙剑入鞘”、“千龙归巢”心法,将光剑与龙群收回。李月白以意念问道:“敢问前辈这都是些什么怪物啊?它们从何而来?” 守护者笑道:“这些怪兽唤作‘冤乌’,它们由生前含冤死去的精魄所变,为冥界恶灵骑士的坐骑,平日负责巡视守护。我们碰到的这几只‘冤乌’都是神玺变化而来,不过它们的本领与真正的‘冤乌’不相上下,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训练你熟练运用‘玄龙在渊’心法应敌对战!” 李月白会心一笑,拱手称谢,道:“前辈,既然你我已将‘冤乌’打败,且在下又这几招心法牢记,还有其他心法要学吗?” “哈哈,‘玄龙在渊’岂止这些,那也太小看它了!接下来让更有趣的关卡在等着我们呐!”守护者笑道。他驾驭龙驹,灵光一道,霹雳雷行,急奔下方飞去,李月白也驱使胯下龙驹,随其而去。 两人驾驭龙驹飞行良久,四周霓光渐渐褪去,天空变得昏暗无光,李月白两手牢牢握持龙驹背上的鬃毛,只听耳边劲风呼呼作响,俯身向下望去,脚下黑云连绵,一望无际。云缝内不时透射出赤色光芒,云中雷电轰鸣,阴森骇人。 两人穿越层层黑云,眼前景象令人惊骇恐惧,团团烈焰蒸腾而上,如同一棵棵高大无比的赤色植株,密集成林,火光将头顶的黑云辉映得一片朱红,厚重云层不停翻涌,仿佛横无涯际的血海,汹涌澎湃。 绵延不绝的破败殿宇跃入眼帘,殿宇间遍布高大铜柱,铜柱森然成列,密布成林。每个铜柱七八丈高,铜柱顶端雕刻着三厉鬼头颅,龇牙咧嘴,容貌狰狞。一些鬼头血口内正源源不断向外吐出污血内脏等(秽)物。 李月白向上仔细看去,每枚铜柱之上吸附着数人,有的肤发完好,有的则血肉模糊,呈现断体残肢的惨状,更有甚者只剩一具白骨。李月白又观察一阵,发现了这些铜柱的蹊跷之处。 铜柱上的人身上皮肉不停崩解,掉落下方血池内,直至剩下一副白骨。矗立血池中的铜柱又源源不断将池内血糜自柱内吸上柱顶,将其从厉鬼口中吐出,再次吸附汇聚这些骷髅上,白骨上的血糜旋即长出肌肤毛发,很快便生成一副完好的肉身,接着皮肉又开始崩落,无休止地重复着。 每当身上皮肉崩解时,人们便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声惨叫,嚎叫声此起彼伏,情景无比恐怖惨烈。 两人驾驭龙驹降落一血池旁,一同跃下龙驹,使出“龙騋归踪”心法,两龙驹现出玄龙本相,匍匐于地盘卷成团,变回玄干神盾重回两人手中。 未等李月白开口发问,守护者早知他心中所想,答道:“有疑问稍后再谈,鬼东西们已发现我们啦,先将它们打得屁滚尿流再做解释!” 话音未落,身旁三座血池内猛地窜出三头怪物,将二人团团围住! 这些怪物仿佛来自世上最阴暗污秽之所,相貌丑恶,令人恐怖恶心!这怪物乍瞧上去仿佛硕大圆龟,青黄色肉盖足有两丈方圆,肉盖下方生有三颗鬼头,呈三角状分布肉盖外缘,鬼头上一双鬼眼阴森青冷,血口怒张,露出层层长牙,尖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巨大的肉盖下方生有六条长肢,其上布满青色绒毛,长肢末端长有锋利指爪,三头恶鬼拥簇成团,于地上快速爬行,状如巨蟹,十分骇人。 这几只怪物刚从血池内蹿出,身上尚沾有大片血渍,散发着阵阵浓烈的腥臭气,令人闻之掩鼻。兀地血池中又蹿出三头同样的怪物,将两人包围,只待攻击。 李月白只等守护者授命,守护者微微一笑,以意念道:“莫急,真正主角还没到呢!” 忽然身旁两血池中血浪剧烈翻腾,向上喷涌形成血柱,接着凌空落下,距两人不远处落下。 血柱快速收缩凝聚,须臾上端血团褪去,两恶鬼赤裸上身,身上肌肤与头面呈青白色,双耳向上尖尖耸起,头颅正中向上隆起,犹如一柄挺立的尖刀。 厉鬼黑洞洞的眼窝内没有眼珠,不停渗出道道血水,沿胸腹缓缓向下流淌,厉鬼下身被殷红的血水覆盖,仿佛穿着一条血色襦裙。 两头鬼物各持一对青色兵器,像是一对棒槌。两怪挥举手中兵器,一声尖啸,此前将两人围住的六头“蠵身血魅”得令,一同杀出,闪电般扑向二人! 李月白意念接受到守护者的指令,两人同使“玉龙蟠花”心法,神盾向外急速膨胀,形成两团白色光球,彼此连接,如一朵绽放的玉兰花,形成坚不可摧的屏障,一阵“砰啪”声过后,神盾将六只蠵身血魅挡开。 蠵身血魅被神盾阻挡,略显慌乱,望后退去,只等两厉鬼再次发令。两鬼见首击不中,暴跳如雷,一声狂吼,凌空跃起,交缠一团并极速盘桓,形成一赤色光环。 110 蠵身伏屠 只听“啪”一声响,光环猛然爆裂成六条红光,这些红光分别射向六只蠵身血魅,每个血魅身上各有一名厉鬼站定,原来是两鬼使出分身术。厉鬼与脚下蠵身血魅合体,驱使蠵身血魅,击杀进退灵活自如。 李月白与守护者见状也不甘示弱,两人以意念一道使出“六神同宗”心法,瞬间每人身形一分为六,变出十二名“李月白”,拥簇成团,宛如一团绽放的玉兰花。每位“李月白”迎向杀来的厉鬼与蠵怪,双方斗作一团。 正是:“那一伙是冥界血池化育妖邪,这一帮乃玄干神盾会聚双雄。一方踏蠵怪,铁槌狂舞;一方横剑气,迸射霓虹。一群恰似巨蟹横行走霹雳,一群犹如玉兰花飞舞春风。一队是凶煞厉鬼,一队乃超世剑灵。血蠵奔腾,玉影闪动。铁棒利爪生雷电,剑雨滂沱显奇能。” 双方在空地上展开一场恶斗,厉鬼牢牢站定蠵身血魅的肉盖上,犹如双足生根,挥舞双槌不停击杀,足下蠵怪则伺机扑咬对方下盘。六名厉鬼将双槌挥舞成一团青色光影,若是常人与其对战,瞬间便被拍成肉酱。 李月白与守护者绝非常人,两者灵犀互通,玄干心法了然于胸,无论厉鬼蠵怪们如何出招,皆能瞬间将其化解,并闪电反击。双方棋逢对手,直杀得天昏地暗,一时难分胜负。 这些厉鬼乃守护冥界血池的邪灵,唤作“伏屠”。“伏屠”平日守护冥界血池,“伏屠”意念与血池中的蠵身血魅相通,每名“伏屠”可控驭三头蠵怪,伏屠虽不能视物,却可借助脚下蠵怪的三只鬼首窥探周身,如此一来每名伏屠实则都是三头六目,眼观六路,击杀闪避迅捷无比,伏屠乃冥界最为凶暴的恶灵之一。 两人与伏屠们斗得正酣,六伏屠见一时无法取胜,猛地一同跳出决斗圈,呈六角形将十二位“李月白”团团围住,守护者与李月白立即变换阵型,排成圆阵,时刻提防对手。 李月白心中不安,问道:“前辈,这些鬼物不知要耍何手段来!你我当心啊......” 守护者笑道:“莫慌!与我一同施法迎战便是!”排成圆阵的六名伏屠身上射出道道炫光,一个个伏屠幻影飞离真身,挥舞双槌接连不断雷霆杀来。 守护者与李月白提盾挥剑,迎击伏屠幻影,一波伏屠幻影退去后,又一波伏屠幻影接踵杀至。伏屠幻影如惊涛骇浪,连绵不绝,望两人排成的圆阵发起连续攻击。 伏屠幻影恰似连珠飞弹,两人杀退了十余波幻影杀阵,丝毫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李月白不免有些焦躁,守护者高呼道:“玄灵无踪!” 圆阵中的众“李月白”霎时踪影全无,守护者使出神盾心法,将两人瞬间隐身。众伏屠一时找不见对手,顿时惊慌失措,阵脚大乱。 李月白诛魔心切,知已被隐身,凌空跃起,长剑霹雳,望身前一伏屠砍去。 一声凄厉惨叫,伏屠鬼头被斩落,鬼头落地后旋即化作一滩血水,惨叫声发自伏屠脚下的蠵身血魅。蠵身血魅剧痛难当,嘶吼着,欲逃离圆阵,四下乱爬。无头伏屠仍立于蠵身血魅之上,颈内黑血狂喷。须臾脖颈内生出一簇肉芽,肉芽不停生长合拢,转瞬化作一颗伏屠鬼头。 李月白暗道:“虹霓剑竟无法杀死这些鬼物?!” 他又挥剑砍杀数头伏屠,无论虹霓剑砍中伏屠身上何处,受伤部位很快恢复。一伏屠手臂被砍断后快速长出,将掉落在地上的铁槌拾起,它一时间看不到隐身的对手,暴跳如雷。众伏屠寻不到对手,蠵身血魅驮着它们四处乱窜,如无头苍蝇。 李月白在众鬼物间奔走闪避,忽然身前一血魅驮着伏屠闪过,守护者则趴在伏屠身旁,样子十分滑稽。 守护者朝李月白做个鬼脸,他身前的伏屠竟毫无察觉。守护者很是享受被蠵怪驮着四处乱爬带来的惬意。李月白想他定有破敌之法,便停止砍杀,只等守护者指令。 这群鬼物四处乱爬一阵,又安静下来,接着围聚在一起,排成圆阵,伏屠们不停发出一阵嘶鸣声,好像在商议什么。很快伏屠们手挽手,一同抬头,张开血口,喷出一团团血气,血气不停向上翻涌,并四散开来。 很快两人便被血雾包围,现出身形,隐身术已被伏屠们破解。众怪发觉两人,正待出击,守护者从蠵怪身上跳落于地,哈哈大笑道:“这群鬼崽子真有些办法,我本想多玩会儿,既然如此,那咱可就不再手下留下情了!” “羲和羲和,通幽达明,洞天识地,烛照邪魅,为我破之!”守护者高呼道,这正是庄伊蝶曾用过的心法。 守护者将手中虹霓剑向杀至身前的伏屠掷去,神盾猛地射出一道紫蓝色光芒,照射在飞驰的剑身之上,长剑瞬间变得晶莹夺目,一分为四,化作四道光剑,向伏屠雷霆刺去。伏屠中剑后望前扑倒,当场毙命。 四道白色剑光倏然闪动,又合为一体,化作长剑飞回守护者手中。再瞧倒地的伏屠,脚下蠵怪的三颗魔头皆被斩落,伏屠尸身立时枯萎,化作一滩血水,消失无踪,蠵怪也已毙命。 伏屠元神寄居蠵怪体内,唯有同时砍落它身上的三颗魔头,方能击杀伏屠令其毙命!其余五名伏屠见同伴被杀,拼命向两人猛扑过来。 李月白与守护者再次一道使出“烛照邪魅”的心法,两柄神剑化作一道道光剑,雷霆激射,转瞬将众伏屠杀得落花流水。伏屠与脚下下蠵怪皆被斩杀,全部化作一滩血水殒命。 两人将光剑收回,守护者重现真身,拍手大笑道:“哈哈,这群鬼崽子们,若不是我要陪小兄弟你多玩会儿,还能容你们在此撒野?!”他瞟了一眼李月白,关切道:“阁下感觉‘玄灵在渊’这套心法如何?还算是很有趣吧?哈哈!......” 111 美人执念 “前辈,这套心法晚辈已熟记于心,前辈如此用心点拨,晚生感恩不尽!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又是些什么魔怪?”李月白道。 “龟孙们,哪些不服的,快快爬出来,与你爷再斗它一斗!”守护者机警地环顾四周血池,故作声势大声喊叫,并未理睬李月白。 除四周众多铜柱上传来的阵阵呼号声外,再无任何动静。 “哈哈哈,算你们这些鬼娃们识相!嗯嗯!呶?!阁下且看!”他指着铜柱上不停凄厉嚎叫,时而化作白骨,时而又重回肉身的那些人。 “呵呵,晚生愚钝,请前辈赐教,不知他们为何遭此大难。”李月白道。 “这些人前世都是些嗜杀者,夺人性命的人。他们鼓动列国不停征伐异己。他们大多是君王与贵族们。内心被野心与强烈的控制欲俘获,为权名彼此不停倾轧,不肯屈居人下,不惜以流别人的鲜血来换取自身短暂欢乐与意志达成。贪欲如同毒蛇难以餍足,相与争高下,自是非他,实为兵战之源,乱世的邪毒。他们生前鼓动兵战,以刀剑杀人,荼毒无辜。游戏规则早已定好,生前杀人者,死后灵体要在冥界‘贪执柱’上接受惩罚,杀害多少人,便要在‘贪执柱’经历同等的惨酷惩戒,体验肉体撕裂的剧痛,品尝曾被他们害死之人所经历的痛苦。”守护者滔滔不绝道。 李月白再次向‘贪执柱’上的那些人望去,不禁觉得他们既可怜又可恨,摇头叹息道:“愿这世界永无杀戮争执之事,如有可能,为了永世和平,我宁愿独自一人承受这万般苦楚,换来列国安宁!” “哈哈,阁下真是太过天真了!世间生灵众多,他们的念头千奇百态,善恶交杂,凭你一人如何能令众生们一心向善?他们个个执念太深,竞驰外物,压榨不足供养有余,觊觎邻国的土地与民众,卖弄聪明,标新立异以求威名显达。灵体们设计的游戏恰恰依靠这些执念带来的惊奇冒险与刺激方能得以玩下去!”守护者神色揶揄,颇不以为然地嘲笑道。 李月白蹙眉凝思,他对守护者所说的这个庞大游戏生出一种莫名的抵触与厌恶,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目光转而触及到地上被杀死的六头蠵怪,问道:“前辈,与你我交手的这些鬼物生得如此奇特,这是又是些什么怪物?” “它们是守护‘贪执柱’的邪灵,这些长得象海龟的怪物唤作‘蠵身血魅’,驾驭其上的鬼物叫做‘伏屠’,‘伏屠’骑居‘蠵身血魅’之上,它的元神便会进入‘蠵身血魅’体内,若要杀死‘伏屠’,需同时斩落其‘蠵身血魅’身上的三颗魔头,这‘伏屠’可是冥界的狠角色啊!”守护者解释道。 “前辈,晚生还有一事不解......”李月白欲言又止。 “咳,你这后生婆婆妈妈的,真是絮烦有问题你就快问吧。你要知道,我在这等你正是为了帮你习练‘玄灵初现’心法,等你回去后,还有不少劫难等着你呢。若老夫不把你练好,日后这游戏你怕是玩不了不多久,程式崩塌,世界重陷黑暗,一切又要重来!老夫已接待过十一位‘你’了,与前面那些的‘你’比起来技艺悟性没见长进,倒更象个婆娘了!”守护者发起牢骚来。 “既然‘烛照邪魅’心法能找出邪灵命门,我们为何不一开始便使它,岂不痛快?”李月白尴尬吐舌一笑,也觉自己真有些絮叨。 “哈哈!你这后生,倒很机灵,这玄干神盾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灵体们设计它时立下规矩:唯有与魔怪们力战不胜,方可使出此法,不然一开始施展此法,必将不灵。再有啊,你习练的‘玄灵初现’只是玄干心法的第一重境界,神通不是很大,若遇到法力高强的妖邪,难以取胜,须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不过是你的引路人,来日你要继续寻找剩下的五枚神玺,方能将心法修炼到最高境界,统御神盾大军,对抗混元!”守护者道。 “晚生谨记前辈教诲,日后定将不负嘱托!”李月白回道。他只觉未来之路磨难重重,但为了修习玄干心法,对抗魔军,任凭它千难万险,也只能勇往直前,没有任何退路了!可他放不下心中最爱的人,那位远隔万水千山,翘首以盼等他归来的女子--陈冰倩,想到这他心生烦躁。 “哎!也罢,来日方长!一边是天下众生的福祉,一边是心中至爱,但愿皆两全!”李月白暗道。 “前辈,既然已将‘伏屠’制服,那你我便可离开此地了?”李月白道。 “离开这里?眼下还不行!”守护者神色凝重,冷冷答道。 “怎么?”李月白心生疑惑。 未等李月白再开口,无数道红光自众多‘贪执柱’顶端陡然射来,投射身前。光影赩赩处,一女子身穿血色长裙,神情温婉,姿容姽婳,悄然伫立! 这女子背对两人,未等李月白走近身前,她悄然转头,这一转身直把李月白唬得目瞪口呆,此女容貌倾城,竟与陈冰倩一模一样!李月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将其仔细打量一番,他确信没有看错,眼前的女子正是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陈冰倩! “月白!这些日子我等你等得好苦!你与我一同留在此处好吗?!你我厮守一生,白头终老,月白!你千万不要离开我!”陈冰倩一边说着一边向李月白走来。 “杀了她!用你的剑!”守护者一旁突一声厉喝道,示意李月白拔剑斩杀眼前的女子。 “你......是.....冰倩?你怎会在这里?!”李月白声音有些颤抖,他内心充满了惶恐、疑惑与惊喜。他不知为何陈冰倩会出现在这里,此地分明是冥界地狱!他又十分开心,终于见到日夜思念之人,一时百感交集,泪落双颊。 112 至爱无敌 “咳,你这后生,真是多愁善感,简直就像个女儿家!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心上人,她不过是万千‘贪执柱’幻化出的妖邪!是你内心最深的执念啊!千万别被她蒙蔽,不然你我都走不出去,永远困死在这里!快出剑杀了她!”守护者焦急万分地喊道。 “你真是‘贪执柱’化身的妖邪?”李月白有些将信将疑,问道。 “哥哥怎就如此糊涂,你仔细瞧瞧,妹妹哪里看着不像倩儿,难道你离开倩儿的这些日子,竟将昔日你我情分全都忘了吗,你和那些薄情寡义的人又有何分别,妹妹错看了你,既然哥哥怀疑妹妹,那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心若死了,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陈冰倩”泪横双颐,泣不成声。 “还犹豫什么!?还不动手!还等什么!!”守护者催促道。 “莫要逼我!好不好!她分明是冰倩妹妹!只是,只是不知她为何来到这里!”李月白争辩道。 “奶奶的,你这后生,婆婆妈妈,再不动手你我都被困死在这里!还等什么呢?啊?!”守护者怒道。 “你这么心急,为何你不动手呢?!”李月白怒怼道。 他无法向“陈冰倩”挥剑,即便她为妖邪所化,其仪容、身姿、神态、语气与昔日的冰倩妹妹别无二致,他怎能挥起手中的剑,砍向挚爱之影?他宁肯砍向自己! “我无法帮你,这是习练‘玄灵在渊’心法的最后一关,只能靠自己逃离‘贪执’幻境,我必须遵照约定,帮不了你,见谅!”守护者摇头道。 陈冰倩一步步走向自己,霓虹剑寒光烁烁,每道冰芒仿佛都刺在心头,痛彻心扉!他无助地看着守护者,守护者站在一旁,不予理睬。 “这女子果真是妖邪所化吗?!可她的样子分明正是朝思暮念的冰倩妹妹啊!就算她真为妖变邪所变,我又怎么忍心?!”李月白内心不停纠结道。手中剑仿佛万钧之重,他万分痛苦,眼含泪花,手臂簌簌发抖。 “月白哥哥,我是冰倩啊,妹妹不会为难你,为了哥哥能走出这地狱血池,重见光明,我愿魂飞魄散,哥哥不要手下留情,尽管出剑吧!你肩负拯救众生的重任,放下执念,放下挚爱与眷恋!妹妹会永远记得雅风亭下,明月前你对我说得每一句话!”陈冰倩忽然停下脚步,眼中泪光闪烁,以近乎哀求的口吻恳求道。 她的音容、神韵与李月白记忆中的冰倩百般相同,丝毫无差,尤其当她谈起当时雅风亭下两人相会私语一事,李月白下定决心,暗道:“若失去冰倩,自己也将是个土偶木梗,徒剩一具皮囊,与死何异!天下众生与己又有何干?!游戏再精彩又与己何干!!” “不!即便你不是冰倩,可我又怎么下得去手!我相信你就是冰倩妹妹!!若你真是冰倩妹妹,我愿意陪你永留此地,绝不后悔!”李月白泪落双颊,看着“陈冰倩”声嘶力竭道。 “陈冰倩”听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眼中满含深情,黑黑的眸子犹如暗夜星空,纯粹而又深邃。 “哎呀!你这个呆子怎么就这么蠢?!她是‘贪执台’邪灵变化的!你若不信就拿剑砍她啊!看她会不会露出本相!不就知道了嘛!”守护者捶心跺脚咒骂道。 李月白蓦然看见“陈冰倩”耳上戴着一双玉珏,正是雅风亭下他亲手送给她的信物,见此情景他更加笃定这位女子定是自己的挚爱--陈冰倩。 他做出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决定,将神盾抛掷于地,宝剑递给“陈冰倩”道:“若你真是妖邪所变,你便以此剑砍了我,我死而无憾!”李月白斩钉截铁道。 李月白已做出永困神玺秘境的打算,他坚信自己的直觉,他宁可一错到底,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陈冰倩”接过虹霓剑,神情陡变,不再啼哭,讶异问道:“月白哥哥,你真的相信我就是你朝思夜想的心上人吗?若真如这位老者所言,我是贪执柱妖邪所变,你就不后悔吗?!” “你我雅风亭相会,除了你我二人,怎会有他人知晓,你佩戴得那双玉珏,是我亲手送你的,怎会有假?!妖邪怎么会如此以假乱真!即便你是妖魔变得,我被妖邪所害,永困神玺秘境,那也是冥冥天意,我李月白绝不后悔!”李月白决然道。 “哎!老夫真是开了眼了,头次遇到这等蠢人,旷世难觅的情种,宁可自己受死,也不愿相信心爱之人为邪魔所变!以前我遇见的那些‘你’个个都机灵得很哩,哪像你这般痴蠢固执!实在是不可救药!”守护者一旁跳脚抱怨道。 “月白,我若真为妖邪所变,你当真不怕?”陈冰倩举起了虹霓剑,眸色一亮,现出一丝狡黠之色。 李月白长叹一声,深情地望着“陈冰倩”,闭上双眼,他实在不想去面对可怕的结局,倒不如瞬间死去。 “陈冰倩”举剑过顶,剑锋被贪执柱射来霓光映照得殷红似血,四周变得阴沉晦暗,血池纷纷沸腾扰动起来,无数蠵身血魅与伏屠从池中爬出,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将三人团团围住,嘶吼声铺天盖地,只等“陈冰倩”挥落宝剑,发起攻击。 “你还有最后反悔的机会,当真不悔?”“陈冰倩”神色冷峻,虹霓剑仿佛会随时凌厉砍落。 “冰倩,我深信所见,心中所感!我绝不信妖邪能变成你的样子,你的举止神情,一颦一笑,是那么得敏慧、深情。我能感受到你深藏心底的挚爱,只要你开心快意地活着,我愿放下一切,九死不悔!”李月白坚定回道。 “哥哥你只猜对了一半!我是陈冰倩,也不是陈冰倩!”“陈冰倩”将高高举起的虹霓剑放下,顿时泪落如雨。 李月白听了一怔,睁开双眼看着“陈冰倩”。 113 同气相求 “哎呀!你这小兄弟竟感化了邪神!太诡异了!太不可思议了!前所未见!此前的‘你’和邪神杀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直到最后关头我才出手相助!这次现身的邪神竟是位绝世佳人,她竟不与你交手,只哭哭鼻子,流几通眼泪就走了!老夫可真是开了眼啊!” “爱与宽仁......”李月白呆立原地,嘴里不停念着。他万没料到最后关头,离开神玺秘境的考验竟是如此离奇!他似有所悟,又有几分迷惘,怅然神失。 “嗳,我说你这傻小子,站在那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把拾起神盾?”守护者提醒。 李月白回过神来,连忙拾起剑盾,未等他开口,守护者道:“我已将‘玄灵在渊’心法全部传授给你,你通关啦!恭贺!”说完将神盾抛还给李月白,与其手中神盾合二为一,守护者手中神剑也悄然不见。 周围景物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守护者哈哈大笑起来,身形变得模糊,李月白只觉头痛欲裂,四周爆射出千百道炫目白光,他瞬间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前方的守护者身影仍十分模糊,那些白色辉光却早已褪去。 那个模糊的身影早已大步来到李月白身前,拍打李月白肩头道:“月白大哥,你还愣着作什么?进士恩荣宴结束了,父皇令我等去含光殿东厢清思阁散心,君臣共同赏长阳夜色美景!快随我来啊!” 李月白一怔,以手揉了揉双眼,将来人仔细觑看,神玺秘境中的守护者早已无影无踪,身前之人却是瑞文王司马芝。此前发生的一切恍如一梦,秘境中与守护者共同闯关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他隐约记得“游戏”、“无聊”、“灵体”这些只言片语,除了“玄灵在渊”心法熟记于心外,其他的记忆都已失去。正如守护者所言,那些关于游戏的记忆在其离开秘境前已被全部清除,真相永远被设计者们所隐藏。众生在这场庞大的现世游戏中体验着各种快乐与悲伤,获得与失去,成功与失败,不幸与幸运,永远沉溺其中而不自知。 李月白连忙站起身,微微一笑,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后,便随司马芝望清思阁走去。李月白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原本摆放神玺之处早已不见了神玺的踪影。他低头瞧见了一眼腰间的虹霓剑,剑柄处的盾章如守护者所言,已杳然无踪。 瑞文王牵着李月白的手,两人一同走进了清思阁。君臣上下早已群集长廊之下。亭阁内满是雕梁画栋,绮艳绯绝,长廊顶棚装饰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月光下煜煜生辉,奇幻绝美。 两人于长廊一隅找个空位,未等闲谈,又有两人先后走来,一个是新科状元林风,另一位却是长乐公主司马兰。 “李哥,弟弟实在惭愧!这状元名头暂时寄存弟弟这里,来日定将奉还!丘孟尊者的占算之术真是太准了,可惜只能算出结局却算不出个中曲折,不想大哥竟是屠魔勇士、侠义丹心的大英雄!请受弟弟一拜!”林风说完便俯身扣拜。 “月白,这状元的出租费可别少收了他的,每日的美酒佳肴都包在他头上啦!哈哈!”瑞文王揶揄林风道。 “那倒妙绝,这样我倒能日日跟随月白大哥,还有殿下您,一起醉酒笙歌,吟风颂月,纵谈古今,真乃人生之大快事!”林风抬起头来笑道。 “那你得向那掌柜的赊一年的银子啦,兜里银子还剩下多少,如实告诉哥,怕是这状元租金我是收不来喽!弟弟你能得这个头名,哥哥真得替你高兴,你终于熬出头了!”李月白看着林风笑道,他真心为林风感到高兴。 “人世知音从来少,千金买醉只为君!林状元要是缺银子,尽管和本宫说。只要大家能常聚在一起,谈诗论赋,谈古论今,更有良辰美景相伴,真乃人生之乐事。本宫愿陪你们凑这热闹,哥哥你看可否?”长乐公主提议道。 长乐公主含情脉脉,望着李月白。她略显羞涩,双颊绯红。无论多么内敛贤淑的美丽女子,当她初见所爱时,心中涌动着青涩的激动,如饮醇酒,沉醉其中。犹如四月春日里,山花绽放的山路旁,憧憬着有位知心人在前方默默地等你,他的笑靥,如同春日里的阳光,令人温暖。此刻长乐公主的心境,便是如此。 “有妹妹这样的才女相伴,再好不过啦。月白怎会反对呢?!哈哈!”司马芝爽快应允道。 李月白看着司马兰,两人四目相对,他觉察到司马兰双眸下暗藏的深情,这种眼神他只在陈冰倩那见过--钦佩、想念、希冀、不舍。他心头一震,眼前的司马兰沉静娴美,犹如暗夜中的一轮明月,温婉含蓄,给人带来希望与慰藉,又象碧天之下的大海,深沉浩瀚,令人沉醉。没有人能抗拒她的容颜,她那一颦一笑,她身上散发出的美能涤荡任何邪猥的念头,让人心生爱意与怜惜。 李月白深为司马兰的美所震撼。然其已心有所爱,他绝非好色之徒,在其心中已无人能替代陈冰倩。他没有生出任何非分之想,他对陈冰倩的情意早已融入血脉之中,没有任何力量能改变两人彼此间的忠贞与爱慕,除非死亡!多少人在错误的时间相遇,终成永生憾事,犹如弦月的残缺,美得令人惆怅、惋惜。 李月白很快平静下来,淡淡一笑,向司马兰行礼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草民才浅德薄,此前公主殿下出言相助,月白实在是感恩不尽!”李月白道。 “月白,你可知骁龙苑你纵身一跃,提剑斩魔,长阳城内多少女子为你心动?”司马兰轻描淡写地试探道。 她语气充满柔情,说出这番话后,内心却忐忑不安,虽然表面上她波澜不惊,庄重矜持。然而在所爱之人面前,她竟然变得患得患失。深爱一人,却看上去淡如香茗,柔若东风,不着痕迹,她便是这样的女子。 114 晴天霹雳 “草民龙虎决规矩被临时改动,当时只念着救出岳青兄弟,一时鲁莽,触怒了太子殿下。承蒙瑞文王殿下与公主出言相助,圣上方免于责罚,草民实无哗众取宠犯上作乱之意,公主所言,绝非月白所望,更不敢得意忘形,草民惶恐万分,不胜羞惭!”李月白谦恭回道。 “月白你并无过错,龙虎决规矩不应擅自改动,若非妹妹萍儿非要一瞧‘提头魔’,也不会令你遭难!”司马兰劝慰道。 不知司马兰有心还是无意,她将擅改龙虎决规矩的幕后人司马萍说了出来。彼此再要好的女人,遇见中意的情郎也绝少会淡然处之,拱手将情郎让人,司马兰为何要说出这番话,旁人无法得知。 “嗯嗯!‘妩儿’性子向来些刁钻古怪,谅她一时好奇贪玩,咱大哥向来宠着她,那天大哥下令将那‘赤焰多睛兽’换作‘提头魔’,让月白受委屈了!本王代‘妩儿’向月白深表歉意,还望月白不要介怀。”瑞文王担心再生嫌怨,连忙解释道。 “怪本宫一时失言,妹妹‘妩儿’对月白崇慕有加,她不过一时贪玩,你千万别把此事放在心上,来日定将月白引荐给她,‘妩儿’和本宫说了,要亲自面见这位屠魔大英雄!”司马兰自觉失言,一旁圆场道。 “哎!一人之玩乐,他人之生死!何其不公?!不见为好!”李月白恨恨不平道。 一阵怒意涌上李月白心头,贫寒百姓的生死竟成为这群王公贵族的戏乐!人心的冷漠,仿佛无边黑暗,压迫得他难以呼吸! “殿下,月白大哥一时气话,还请不要见怪!在下最了解大哥为人,他心地纯善,见不得身边人受苦受难的!”林风担心李月白直言快语开罪瑞文王与司马兰,一旁解释道。 “月白的心,本宫是知道的。那日骁龙苑中月白的言行举止,令人嘉叹,他爱憎分明,性情不合流俗,着实令本宫钦佩。可咱太子大兄的脾气着实令本宫忧心,月白日后难免会和有些龃龉。月白,你还须圆融些,擅于周旋,单凭一颗宽厚仁爱之心,是无法施展抱负,救人苦难的。”长乐公主委婉劝道。 司马兰初见李月白之际,便深深喜欢上了这位姿容秀美,英气勃勃的青年才俊,直觉告诉她李月白定将成为帝佐之才,他的出现给这个帝国带来一丝温煦的光芒。 李月白与那群朝臣们比缺少圆滑世故与城府,他率真耿直,惯于以自身的纯善真诚去度量他人,忠义有余心机不足,可他毕竟还是位少年,经历会帮助他成长的。他若象林风那样圆融该多好。司马兰想罢暗下决心,日后一定好好保护他,只盼其将来成为盖世英杰,辅佐哥哥司马商成就一番伟业。 这种情结既有爱恋之意又夹杂姐弟慈爱的成份,一心想着为对方默默付出而不求回报。司马兰确是这样的女子,默默爱上一人,不计得失,只求所爱的人幸福快乐。 “妹妹无须担心,有三哥在,谁也休想动他!本王喜欢月白的文章,若无月白,世间便少了一位知音,今儿个我司马芝太开心啦!月白啊,以后你我就以兄弟相称,只要本王活着一天,别人就休想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大哥是个仁厚的人,就是太爱面子,月白以后千万别忤着他,妹妹说得很对!”司马芝颇有几分醉意,步履蹒跚,来到李月白身旁,拍着他的肩膀道。 “承蒙殿下知遇之恩,草民也曾拜读过殿下的鸿文《长河赋》,钦佩之至,只恨不能亲见殿下,今日得以相见,与殿下一同诗词唱和,实乃三生有幸!殿下的劝诫,出于怜爱之心,草民敢不珍重?若月白所为有不周之处,还望殿下多加指正,月白自当虚心改正!”李月白听罢瑞文王一番肺腑之言后,着实感动。 李月白知瑞文王欣赏自己,逢此知遇之恩,心中感到很是温暖。有司马芝、林风、司马兰相伴,潜伏心底的深深寂寞霎时烟消云散,脸上重现灿烂的笑容。 “不要再以草民谦称了,如今你已是朝廷命官啦!朝堂之上,你我为君臣,朝堂之下,你我是兄弟。过几日华夏大军西出和州,战事紧急,我大哥已回东宫开始筹备讨伐之事。待日后大哥凯旋归来本王想法让你们消除误会,重归于好!”司马芝道。 “麒麟高才,岂止三哥一人爱惜,弟弟更是爱慕有加,昨闻仗剑屠魔,今日亲见其人,拜读其写就的诗词,果然文武双全,难得的俊杰!”一人突然插言道。 四人转头一看,说话的却是四皇子司马仁。司马仁向来喜爱雅静,总是独来独往,今天突然冒出来凑这热闹,令人颇感意外。 “月白国士无双,竟受这等委屈,本王为月白鸣不平!得了状元又如何?不得状元又如何?真英雄何须以虚名自累?本王整日优哉游哉,自由自在快活得很。可惜月白将随王师出征,否则本王定要你常来王府,每日有赏不尽的美人歌舞,苑囿之中纵马驰骋,国家大事有大哥呢,不劳你我操心!人生苦短,还需及时行乐啊!”司马仁感慨道。 “殿下如此厚爱,草民受宠若惊,待西征酋氐归来返回故里,先了却一份心愿后,草民定不负殿下之约!”李月白道。 “喔?有何未了心愿?不妨说与本王听听!”司马仁道。 “说来令殿下、公主见笑,微臣有一婚约,待西征后返回故里完婚。”李月白道。 “月白!你所说可是当真?!”司马兰急切追问道。 李月白的话语无异于晴天惊雷,司马兰的憧憬与希望被击得粉碎,仿佛跌进了无底深渊,无比地失望伤心,整个人好似已被掏空,她仍强装镇定,竭力不让旁人看出她的心事。 司马仁见妹妹司马兰神色失常,也隐约猜出了她的心思,半带调侃地笑道:“本王还道是什么大事,以阁下之才,岂是寻常女子能配得上的,远得不说,眼前的兰妹妹,本王倒觉与阁下是天作一对呢!哈哈!” “四哥!又拿妹妹说笑!以后再这般胡闹妹妹可不理你了!月白已有婚约在先啦!”司马兰羞得满脸通红,故作娇嗔道。 115 富贵不移 她在试探李月白,只望他能改变主意。 “四弟,什么女子能和咱兰妹妹比?月白啊,不如你先毁了这婚约吧!本王与四弟一同向父皇母后(进)言,在几位公主姐妹中选个你中意的,若你和兰妹妹有意,那就先成全了你两个,不知月白意下如何?”司马芝十分乐见与李月白能结成姻亲。 “两位哥哥,莫拿本宫说笑了,月白这样的高才,本宫只怕不能相配。”司马兰已委婉表白了自己的心意。 “微臣深谢二位王爷的美意!这婚约乃父母之意,父母之意不可违,再有微臣与那女子情深意笃,心无旁骛。两位王爷的美意微臣心领了!”李月白回绝道。 李月白心意已决,绝不能做那薄情寡义之辈,让冰倩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断然回绝了两位皇子的媒妁之请。 “月白,你仔细斟酌下!多少人想攀附咱这皇门呢!本王爱惜你,你若做了驸马爷,只要不犯大错,谁敢为难你?你再想想!”司马仁劝说道。 “承蒙王爷厚爱,微臣向来喜欢清静自在,本无心功名。此番来京赴试,只为圆了家父夙愿,不想进京后横生波折,身陷囹圄,幸赖圣皇开恩,方转危为安。太子殿下点拨教诲微臣,酋氐横兵来犯之际,当思报国以殉国难,岂敢再生觊觎攀附之心?此其一。再者,微臣与心上人陈冰倩情深意笃,朝暮相伴,誓不相负,微臣岂可趋附皇门而背弃所爱,做那负心之人!真如此,微臣与那些趋炎附势,汲汲名利之徒有何分别?!两位王爷的好意微臣怎能不知,甚为感激,还恕微臣难以承命!”李月白决然道。 “此言差矣,大丈夫当以功名大业为重,岂能太过儿女情长?本王倒是羡慕你啊,尚能西征酋氐,或许能有番作为。本王就像只金丝雀,为了哥哥安心,兄弟相睦,守好本分!月白啊,立身处世不可固执,听本王一劝,你家乡的女子纵使千般好,也无法助你平步青云,出将入相!依本王之意,不妨灵通些,暂以朝廷委命在身为由,慢慢冷落了她,耐心等些时日,届时那女子定会便另寻出路,你也不会落个背负前约的骂名,岂不皆大欢喜?”司马仁仍不甘心,继续劝道。 司马兰听四哥这番话,不由地打心里赞佩起四哥的机智与心思,双眸奕奕,满心欢喜起来,她的内心是矛盾的。一面盼着李月白能毁了前约,如此与李月白便有了机缘,可又不想李月白是攀慕权势,见利忘情的人,四哥的这番安排通情合理,不失为两全之策,一时欢喜过望。 “万万不可,背叛所爱,求取富贵,已然不义,若再使心机,那与狡诈阴险之徒有何分别?!”李月白一时激愤率性直言道。 “月白!本王是爱才之人,你我素未谋面,骁龙苑一番波折,以本王对大哥的了解,担心你们难以善处,你若成为驸马爷,大哥自然不会太为难你!你的意思,难道本王还成了阴险狡诈之徒了吗?!”司马仁一时愠怒质问道。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暗道李月白太过率直,竟公然顶撞了司马仁。林风虽想帮李月白从中解围,可又不好冒然插言。 “四弟!月白是重情讲义的人,本王欣赏他的性情!心念旧情,富贵不能移其情志,现如今口颂丘孟仁义而实为禄蠹之人比比皆是,月白与那群虚伪之徒截然不同,他才是丘孟尊者的真正传人!本王没看错他,四弟,只有月白这样的人方能忠君爱国!值得依赖!所行忠义,自有神明护佑,依附权势,不能久长!四弟也是爱才心切,并无恶意!”司马芝出言相劝道。 司马仁转怒为喜,又将李月白仔细打量一番,点头笑笑,淡然说道:“嗯,三哥所言极是!” “二位王爷也忒偏心了,草民至今孓然一身,也已到了婚配的年龄,还望怜悯草民,草民才识浅薄,不敢攀求皇门,朝中大臣若有女儿出阁待嫁的,还劳两位王爷老哥帮草民引荐下,草民可是地地道道的禄蠹呀!”一人插言道。 说话的正是林风,他见气氛稍有缓和,便说出玩笑话博众人一笑,暗自为李月白圆场。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司马芝指着林风笑道:“好你个林风,你小子凭空得了状元,先不说如何感谢月白大哥让贤,反倒惦记着抱得美人!嗯,不过你的要求本王记下了,待王师西征凯旋后,定会留意帮你撮合,眼下京官倒有几个空缺,本王自会帮你举荐!” “殿下如此厚爱抬举草民,草民万分感恩!只是...”林风道。 “嗯,又有何要求?难道取媳妇做官还不够?”司马仁戏谑道。 “草民欠月白大哥一个人情,待大哥回京后,我林风愿在月白大哥手下做名侍从官!”林风神情庄重,认真说道。 李月白看着林风,他心中感到一丝暖意,两人彼此会心一笑。 “哈哈,本王还道何事呢?这有何难?一并答应你就是,以后咱三要常聚!美人、歌舞、佳酿、词赋,纵论古今,人生之大快事!”司马芝满心欢喜笑道。 “三哥,也别把妹妹丢在一旁啊,论起诗词歌赋,本宫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哦!”司马兰道。 李月白没有转变心意,她不免大失所望,只盼着与李月白能时常相聚,或许来日仍有希望,她愿一直等下去。 “不单把妹妹你丢在一旁,连我这靖忠王也给丢了!”司马仁跟着道。 “哎吆!都怪本王一时疏忽,对对!以后咱们五个要常聚!一个都不能少!”司马芝道。 五人相谈甚欢,不觉月已偏西,众朝臣与士子们都已陆续离去,五人方依依不舍,惜别散去。 李月白走出清思阁,又与等候的方平一叙,两人约定进士恩荣宴后相见,李月白将写好的奏折交与方平,托他呈给圣上。奏折中他如实交代了来京途中误入魔窟“七星洞府”,恳请平武帝追查,看是否魔族猰貐党羽已潜入华夏伺机作乱。 116 匿名之邀 方平十分欣赏这位高才,叮嘱他不可太过耿直,闲谈一阵后后两人就此别过。 李月白走出永安宫,准备回客店休息,只等明日朝官传唤,随昭勇将军张兴一同出发。 忽然两位官人拦住去路,身后有几名侍卫跟随。两人笑着走近前来,望李月白做揖行礼道:“李月白,太子殿下今夜有请,有要事且去东宫一议!” 李月白心中纳闷,暗道:“今日太子宴席上将我一通叱责,又邀我东宫议事,很是蹊跷!难道要与我商谈如何用兵一事?嗯,见面须谨慎言行,不可再轻易冒犯他。” 一官人见他神情迟疑,便从怀中掏出东宫符牌表明身份。两位官人嘱咐道:“太子殿下请阁下进宫议事,实属机密,行路时不可随意揭开轿帘观望!” 李月白见有符牌为证,疑虑顿消,坐进轿辇,两位官人也上马同行。大约过了三炷香时分,只听外面一阵隆隆响声,象是宫门开合声,两位官人与守门兵丁一番对答后,向前又走了一阵,又是一番对答与宫门开合声,如此三五次后,四周方逐渐静了下来,隐约听闻远处传来潺潺流水声,硠硠磕磕很是悦耳动听。李月白隔着厚厚窗纱,依稀可见四周彩灯辉映,重楼连绵,亭台络绎相属。 又走了一会儿,忽闻阵阵幽香,沁人心脾。恰在此刻车轿停了下来,两位官人告知李月白出轿。 李月白走出车轿,不禁为眼前景象所震撼。只见周身层楼叠压,宫灯灿若繁花,奇山异石耸立,青林绿萝成荫,更有虹桥卧波,清池如镜,池底铺陈金沙卵石,锦鲤游弋成群。可谓鸳亭凤阁不重貌,飞泉落瀑响琼音,有如幻境。 这样的府邸只能是皇族居所,奢华的薛府与其相比,气势上则显得有些促狭了。 宫门前方早有数名宫女于候着,两位官人与这几位宫女交代后,便匆匆退去。李月白见宫门匾额上方写着“凤馨殿”三个大字,深觉蹊跷,只道此处或许是太子妃住处,不以为怪,便随宫女们进入宫门,向内殿走去。 李月白跟随宫女于内殿行至一厅门外后止步,领头的宫女先让李月白候着,便独自一人进去通禀。殿内陈设装饰十分奢华,颇有些妖冶妩媚的风韵,奇株异花随处,俨然是位女主的居所,他更坚信此处为太子妃的住处。 那位宫女很快走将出来,脸上浮现一丝诡笑,吩咐其他宫女暂且退下,便独自领着李月白沿游廊向东厢一处阁楼走去,李月白随那宫女走近一厅堂,推门而入的刹那,李月白既惊又羞。 厅内金玉辉煌,地面白玉铺陈,其上铺嵌金箔,为牡丹、海棠等花卉图案,墙壁饰以不知名的绛色奇木,散发出阵阵暗香。四壁烛火通明,室内亮如白昼。 厅内正中为一浴池,状如莲花。浴池外缘由翡翠玉石垒成,玉石上刻有各类精美花纹,浴池内壁与池底饰以粉白色美玉,周边有数颗龙龟石首悬伸在外,石首口中不停喷出阵阵温热水流。整座浴池看上去宛如一朵美艳无比的睡莲。 东向窗阁下,矗立着一大屏风,屏风上绘有十余位美人的出浴图,这些美人大多衣着暴露,有些近乎全身赤裸,或坐或卧,神色各异,千娇百媚,令观者不禁春心萌动,欲念横生。 李月白何尝见过这种阵势,不禁满脸羞红,暗自惊疑道:“此处若为太子妃居所,太子为何令我来到这样的去处?如此私秘的居所,太子殿下又怎会令臣下在此等候?!不合常理,太不可思议了!” 那位宫女见状,连忙安慰他道:“先生莫怪,我家主人爱干净,还请沐浴更衣后,再面见议事!” 又有一宫女推门而入,将早已备好的新装交给李月白,领头宫女又嘱咐李月白一番后,两人便匆匆离去。 李月白满心惊疑,既然是太子所请,不可违命,便遵照吩咐沐浴更衣。他警觉地走近浴池边,小心解下虹霓剑,将其放于伸手可及之处,脱去衣装,步入池内,暂且享受这精美皇家浴池带来的放松与惬意。 他想念着故乡的冰倩,只盼能与她早日相聚,可眼下却要随王师西征,以靖国难,为自身正名。他闭上双眼,想起了骁龙苑中岳青绝望的眼神,薛忠秉的骄横狠毒,太子咄咄逼人的话语,瑞文王的暖心劝慰,林风的诙谐,长乐公主的温婉,一幕幕画面不停在脑海中走马灯似地转个不停。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犹如一叶浮萍,被世事洪流裹挟着,难得片刻宁静,他又要坚持走下去,为了冰倩、为了家父、为了国家、为了自己,即使千难万难也要毅然走下去。 他长舒一气,全身浸泡在温热的池水中,胸前那颗印记赫然跃入眼帘,他回忆起庄伊蝶的音容笑貌,怀念他的超脱,想念着自己的故乡...... 正是:“星汉幽幽暮色沉,帝宫寂寂念乡关。岂知帘后人窥久,春芳妖娆想颠鸾。” 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声,李月白警觉地睁开眼睛,急忙拾起身边的虹霓剑,大喝一声道:“何人?!”那娇笑声戛然而止,他环顾周身,未见任何异常。 李月白深觉诡异,总觉哪里有些不对头,便急忙起身,走出浴池,快速换上新衣。忽闻门外宫女道:“殿下吩咐,请先生即刻收拾下,等候接见。” 李月白长剑入鞘,连声应诺,走出房门跟随宫女来到一内厅等候,步入厅内,墙壁装饰粉红罗帐,地铺青地牡丹金锦,极其精美奢华,除桌椅茶几外,一粉色卧床临窗铺设,银色月光落于淡紫色帷帐上,更显妩媚勾魂,此处无疑是一女主的春闺。 李月白如坠云里,不解太子何为以此为议事之所。那宫女悄然闪身退出,将屋门紧闭。屋内寂静无声,李月白于座中焦急等待着。 “月白真是贵客啊,本宫恭候良久,终于把你等来了!”一女子娇娇声自屋内一帘幕后响起。 117 骄凤求欢 一女子自幕后走出,只见其头盘宝花挑心髻,云鬓堆鸦,腮粉飞霞,肤白胜雪,体态轻柔赛春柳,窈窕婀娜似无骨。她身穿一淡色长裙,长裙十分轻薄,隐约可见其内穿绛蓝抹胸,酥胸高耸,充满了奔放的生命力与不羁的野性,暗示着它的主人炽热如火的情欲,随时会将一切烧成灰烬。 长裙之下一双玉腿摄人心魂,完美无瑕的(胴)体月光下充满魅惑,她脖颈上的蓝宝石项链与手指上的戒指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表明其身份无比尊贵。她手持一绿色仙株,满室奇芳。 李月白深感意外,此女十分眼熟,她背对月光站立,脸面不是十分清楚,明亮闪动的眸子充满了热望,仿佛一团烈焰,灼灼逼人。 “在下李月白,受太子殿下之邀,有要事相商,不知尊者何人?若冒昧叨扰,还请见谅!”李月白连忙起身回道。 李月白有些局促不安,大殿深宫之内,与如此妖娆美艳的女子独处一室,事发唐突,除了冰倩,他从未与别的女子如此近身同处一室。他的心狂跳不已,不觉汗流湿衣,好在晦暗的夜色遮掩了自身的狼狈。 “难道太子殿下能请得动你,本宫就请不动你了吗?嗯?!哈哈......”此女娇声笑道,笑得有些肆无忌惮,甚至让人感到一阵压迫。 “本宫请你来,便等同太子之请,若本宫不假托太子之命,你会来吗?我的大英雄,大才子!啊?”她走近李月白身前,以近乎挑逗的神情打量着李月白道。 听她这般说话,李月白方知此女不是太子妃便是位公主,待其走近身前,他本能地望后退了一步,室内烛火昏暗,月色朦朦,她的脸看上去很美,与平乐公主相比,更加冷艳自信,神情傲慢,显然她并非太子妃韦玹,眼前这位女子,手中正握着一株香草,奇香扑鼻。 “难道是她?!‘宁乐公主’司马萍?!”李月白脑海中这三个字一闪而过,一股无名怒火腾地燃起,他竭力告诫自己冷静、克制,轻易冒犯这位公主只会徒生祸乱。 “本宫宁乐公主司马萍,人们都叫我‘香妩儿’。 你是本宫心中的大英雄,那天你仗剑屠魔,不知俘获了多少贵妇少女的心,满城的女人都在不停谈论你。本宫不想竟也着了魔似的,惦记着阁下。以后阁下就不要称呼我‘公主’、‘殿下’啦,那倒显得生分了,就叫我‘妩儿’吧。”司马萍又向前走近一步,贴近李月白,神色暧昧地说道。 “承蒙公主殿下厚爱,草民岂敢僭越名分,不知殿下深夜请草民前来,有何要事商谈?两位官人说是太子殿下相邀,草民这才斗胆前来,若公主殿下无甚大事,草民还先告退,也请殿下早些休息吧。”李月白故意装傻回道。 宁乐公主深夜请他前来,李月白也猜出八九分的意思,定是其假托太子之命,骗他进宫,深宫暗夜之下,孤男寡女相会,欲行苟合。他万没料宁乐公主如此胆大妄为,矫太子之令,寡廉鲜耻欲行偷欢之事。 李月白深知眼下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尚无封官的布衣,不可冒然忤了这位手握赫赫威权的女主,先前因直言劝谏触犯太子威严,身陷牢狱,险些性命不保。司马萍的龌龊心思,令他感到一阵恶心,正是这位女主令岳青同提头魔舍命厮杀,草菅人命只图一快,世间竟有如此心肠歹毒而又不知廉耻的放荡女子,而且是位身居宫禁,起居穷奢极欲,通身珠光宝气美艳倾城的公主。 月色下司马萍美艳绝伦的容颜令他感到一阵刺骨寒意,只觉站在身前的不再是位美艳的公主,而是一条极其狠毒冷血的美女蛇,他本能地握了下腰间的虹霓剑,又飞快地将手缩回,强压心头怒火,眸色如冰,望着司马萍,不再言语。 司马萍却不知李月白双眸中暗藏着滔天的怒火与无尽的鄙夷。 “嗯?!难道没有要事就不能请你这大英雄过来一聚吗?长阳城内多少女子想着你的英姿,还有那销魂荡魄的剑法,‘唰’一剑,那提头魔就身首异处了!潇洒、帅气!哈哈哈!”司马萍贴身近前,身上的香粉气与“若灵”奇香扑面而来,换作常人,怕是早已神魂颠倒,难以自持。 “不过除了本宫,长阳城中的女人还无人见过阁下那雄健的身姿,就像精美的玉雕,还有啊,你胸前那朵红色胎记,就像一朵火红的梅花,看得本宫几乎要......”司马萍炫耀着调笑道。 “草民胸前的印记殿下怎会知晓?!”李月白怒极,他强压怒火,低声问道。 “适才浴室内,阁下的俊美身姿,已尽收本宫眼底,本宫本不想看,可本宫把持不住啊,只怪阁下太英俊了,犹如一尊战神,再无情的美人也无法克制啊!” “你!不!殿下!难道身为公主就可以不顾人伦礼仪,不顾人言吗?”尽管他深感受辱,出离愤怒,仍保持了最后的克制。 “礼仪?人言?怪不得阁下文章写得那么好,真是饱读诗书,反倒有些呆呆傻傻的,本宫愈发觉阁下可爱。长阳城内象你这样的男人怕是没几个了!想想那么多赴京赶考的士子们寒窗苦读为得什么?他们大多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还不为了求得功名,封官加爵。哪个不是做梦都想着出入安车高马,过着锦衣玉食、妻妾如云的日子。月白啊,论文才你乃当今麒麟才子,独占鳌头。论身手,你仗剑屠魔,心雄万夫。你这般倜傥英伟的俊才,若与本宫喜结龙凤之缘,投身皇门,此生必尊贵无极。本宫有着豆蔻的芳华,如花的容颜,卿具不世之才,你我何不两强携手,及时行乐,纵鱼水之欢,不负青春韶华?本宫早已倾心于你,太子大兄向来偏爱本宫,来日大兄登极,你我若龙凤和美,何愁不展龙马之才,鹏程万里?嗯?本宫梳洗装扮已久,只盼君来,今夜星月相伴,让我们一同享用这世间最美一刻,快心尽意,让那些世俗的礼仪道统都见鬼去吧,今夜你只属于我,我只属于你!” 118 孽缘暗生 司马萍欲将李月白彻底驯服,令其追随她宠爱她,沉溺于她精心布置的情山欲海之中,这无关情爱,不过是占有与控制! 她既错看又低估了眼前人。李月白感到一阵恶心,从未料想世间竟有如此寡廉鲜耻的女子。他神色鄙夷,将贴至身前的司马萍轻轻推开,这副美貌皮囊下暗藏的丑恶令他感到阵阵寒意。 司马萍傲慢的脸上写满了对权势的崇拜,对众生的蔑视与冷血,以及被欲望蒙蔽的双眸。妖冶魅惑的司马萍与薛忠秉之流不过是一丘之貉,与己绝非同道中人。 “难道那些无辜死去的武士们只为殿下一乐吗?!岳青是草民的结拜兄弟,他险遭提头魔毒手,难道殿下的心比那提头魔还要狠毒吗?!”李月白嗓音低沉,却震撼有力。 “咳!你真迂腐得可以,几名小小士卒何值一提,为了华夏皇族献出自身性命,这不正是他们的荣耀吗?那天是本宫生日,我大哥为了本宫开心,将提头魔放出,图个热闹开心。这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武士为华夏战死为皇族牺牲,天经地义!月白,你将来是干大事的人,眼睛不要总盯着这些小节!你不日西出酋氐,到时我和大哥替你美言几句,日后保你做个大将军,大都督又有何难?!”司马萍劝道。 “可草民梦中听到了那些死去武士们父母的哭声!殿下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残忍了?!良心上就没有任何自责吗?!”李月白分愤恨不平道。 “放肆!哎,你的心思就只盯着那几个无足轻重的武士吗?心胸开阔些,眼界高远些!” 司马萍再也按奈不住怒火,厉声呵斥道。她旋即又收起怒容,脸色柔和下来。饥渴的情欲尚未满足,猎物还没到手,她要强迫自己耐住性子。 “草民无心仕宦生涯,淡泊名利,不过一杂才而已,麒麟大才的虚名草民承受不起。在下既无平步青云之意,也无攀慕权贵跻身皇门之心。此次西征酋氐,为国家效力,为圣皇效忠,尽人臣之节。草民虽才拙识浅,眼界浅陋,尚知不可不顾礼义廉耻,私行苟且之欢。即便骗得了众人耳目,岂能瞒过天道神明?草民与殿下并非同道之人,还望殿下另寻意中人!” “大胆李月白!想不到你竟这般不识抬举!还没人敢在本宫面前说个不字!”司马萍羞怒交加,声音颤抖呵斥道! “喔?那草民就算作第一人吧!”李月白神色不屑,冷冷回道。 “李月白,你可想好了!春宵一夜,换得远大前程,你该是个聪明人!难道本宫不够美?还是身份位置配不上你?!若忤逆了本宫...哼哼...”司马萍冷冷一笑威胁道。 “不然如何?草民头可得,心意不可违!况且早有心上人,还请殿下断了这念头吧!”李月白决然道。 他性情中有种与生俱来的倔强,面对权贵与邪恶绝不屈,傲然临之。 “若忤了本宫的意思,恐怕不是一死了之那么容易了,你难道不知有生不如死的痛苦吗?不然怎会有自杀的人,活着时时刻刻都是万分的苦楚,唯有一死,方得解脱!和本宫做对的人,定是如此下场!” 司马萍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字句,轻柔的语气背后暗藏着怨毒与杀机。 “不过呢,本宫会给你三次机会,今天是第一次,你不珍惜!还有两次机会!希望君卿有朝一日想明白了,眼下本宫还舍不得杀你,你的才华,你的英姿,实在令本宫舍不得。还有啊,你这性情,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可本宫偏偏喜欢性烈的马儿,非要让它乖乖地服侍着本宫,哈哈哈......”司马萍放荡的笑声回荡在深宫之中。 “若殿下别无他事,还恕草民先行告退!”李月白心中早已怒不可遏,忽生拔剑杀了她的冲动,可司马萍毕竟贵为君上,冒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着实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只想尽快摆脱其纠缠。 “想走啊,可以啊,不过你记着,今夜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司马萍坚信李月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司马萍不想就此放走李月白,可她是个聪明人,与李月白交谈数句便知其性情,一味逼其就范恰会适得其反,反倒易生出祸端来,只得先放他一马,日后再作打算。 “谢过公主殿下,恕草民告辞!”李月白道。 李月白不想再浪费口舌,只望日后再也不要看见她。司马萍如同一株毒花,娇艳魅惑的外表之下却是狡诈、淫邪与恶毒,其与长乐公主司马兰同为姊妹,人心却是天壤之别。 “哎!好吧,本宫这样的美人竟也留不住你的心,你当真与众不同,不过你要当心......” 李月白早已转身向门外大步走去,兀地一团硕大青影闯入眼帘,吼声如雷,震耳欲聋。李月白连忙拔出虹霓剑,只待向光影砍去。 司马萍笑道:“卿家手下留情,此为本宫的宠物,唤作‘青儿’,时常陪伴本宫,定是见你冷落了它的主人,不高兴哩!你对本宫狠心无情,连它都看不下去啦,‘青儿’还不退下?!是主人让他走的!”司马萍笑着训斥道。 李月白定睛看去,那团青影却是一只状如猛虎的凶兽,它全身长满青毛,脊背遍布灰白色条纹,头上长满犹如兽眼的斑点,一双赤红兽眼夜色下好似一对红灯,正是“赤焰多睛兽”,生于猰貐妖?国,为狮虎近亲,性情十分凶猛。 “青儿”听了司马萍的训话,立刻变得乖觉起来,如同一只温顺的大猫,快速奔至司马萍身旁,蜷伏脚下,做出护主的姿态。 “来人啊,还不护送贵客离宫!”司马萍吩咐道。 李月白收起宝剑,头也不回大步走出门外。门外早有宫女候着,领着李月白向殿外走去,李月白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119 随军西征 司马萍无比愤恨,从未遭受过如此的羞辱与挫败,遭人轻视的巨大羞辱感在心中翻腾。她本可轻易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置于死地,可她实在舍不得也不甘心,其他男子与李月白相比,如同沙石比之明珠,无不黯然失色,不值一提。 司马萍虽心中恚恨到了极点,却又渴望占有他,往往越不易得到的东西,对于她这样的女子来说,占有欲愈发强烈,哪怕得到后再亲手毁了它!她体内不止涌动着饥渴的情欲,她更渴望作一名出色的猎手。她想得到的,一定要得到! 司马萍的嘴角浮现一丝诡怪的笑意,眸色有些迷离,神情却冷若霜雪,当一位宫女多嘴问她为何要放了李月白时,她甩手给了宫女一记耳光,然后头也不回,领着“青儿”回内宫去了。 李月白离开“凤馨殿”后回客栈休息暂且不提。 京师长阳已是深秋时分,自猰貐魔国方向吹来的料峭西风,已是寒意凛凛,暗含杀气,昭示着一场决定华夏酋氐两国命运的残酷大决战即将来临。平武帝加封太子为西征酋氐兵马大元帅,擢封勇毅侯屠魔行者为护国平虏狼威大将军,授勋号柱国,统领西征苍狼兵勇一万人,受太子节制。 北军大都督郭士达统领后右军十万人,受太子节制,麾下为重甲长枪骑兵、重甲麒麟长刀骑兵、重甲驺虞骑兵、长陌刀重装步兵。中军大都督徐宏领后中军五万,受太子节制,麾下为轻甲长枪骑兵、轻甲麒麟弓骑兵、轻甲弓弩步兵、犀牛长刀兵。东军大都督韩启德领后左军十万,受太子节制,麾下大多为象骑兵、投石兵、连弩步兵、劲弩步兵,还有尤夷派遣的三千弓弩兵。 华夏召集三路大军兵力总计二十六万,大军于长阳城外誓师后便浩浩荡荡望西而行,只待会同和州城内西军大都督彭玉春、南军大都督张嵩统领的十五万前锋军,与酋氐三十万大军展开决战,一举击溃酋氐主力。 平武帝将余下二十余万兵力一部分驻扎在长阳城内,会同金吾卫、羽林卫等戍卫部队加强京师守备以护卫皇族。一部分兵力派遣至与猰貐交界的御魔墙,加强戍卫,以防魔族趁机作乱,剩余兵力由兵部尚书杨彪调度,密切监视尤夷仲离两国动向,以虞不测。 后三路军名义受太子统制,实则调度指挥大权悉数握于屠魔行者手中,这正是平武帝与太子之意,毕竟太子缺乏作战经验,法师演武场上展现的才干已将父子二人彻底折服。 薛忠秉被擢封为代御前军师参军,受平武帝委托辅佐太子,与屠魔行者一道组成军前议事三人组,随时向京师禀报战况,并监视掣肘屠魔行者与诸将举动。 平武帝与屠魔行者密议后,决定将前后两路大军布置为正兵,也是饵兵,吸引酋氐主力,屠魔行者统领一万苍狼兵为精锐奇兵,紧要关头,出其不意,雷霆暴击酋氐兵阵。 正面会战之际,派四万精锐麒麟骑兵与步兵,由昭勇将军张兴统领,借道尤夷,直捣酋氐京师西京,震慑前出酋氐兵力,成内外合击之势,一举歼灭酋氐大军。一切皆已安排妥当,万无一失...... 岂料局外有局,计中有计。屠魔行者已和薛氏父子密谋,将张兴李月白奇袭西京的消息令心腹密禀酋氐西征大军统帅裕天长仁,裕天长仁得知后火速上报酋氐国主,酋氐君臣立即加强了西京守卫,一面于尤夷进入酋氐的必经之处安排好谍探,密切监视。若有敌兵入境,那华夏内鬼呈报的消息属实,便以数万军兵设伏,只等张兴军马落入天罗地网,聚歼之。仅凭张兴那区区数万军卒,定然插翅难逃! 薛亨在密信中提醒酋氐国主,若歼灭张兴军队,一个活口不留,尤其那名副将李月白,务必将其诛杀,此人来日定会成为酋氐大患,又可确保不会走漏风声,然后将计就计,放风谎称西京受到华夏奇兵袭扰,趁和州两军对决之际,酋氐大军佯装回师救驾,和州守军定会空城出战,出其不意伏击全歼华夏主力。 酋氐国主裕天竑羽获得密报后欣喜若狂,他屡次令潜伏于华夏的细作拉拢薛亨等数位重臣,却并未获任何回应,他怀疑这封密信有诈,不过信中谈到的华夏奇袭之计,恰恰暴露了酋氐战略上的一个重大阙漏,若张兴大军果真并临西京城下,酋氐主力已倾巢出战和州,西京守卫薄弱,地方驻扎部队难以快速调集,京师必危如累卵,后果不堪设想! 酋氐君臣上下无人料到华夏会行此险招,裕天竑羽惊得一身冷汗,若被华夏奇兵抄了老巢,必将陷入战略被动,甚至满盘皆输!对于这封密信绝不能等闲视之,须认真应对,遵照信中建言筹划,布置谍探,安排军马,静候张兴军伍动静,再便宜行事。 薛亨站在薛府庭院内,目视天边泣血的残阳,得意阴狠地笑着,他已布置好层层圈套,将数十万华夏将士、酋氐大军、李月白的性命、甚至骑着苍狞兽统领苍狼军洋洋自得西行的屠魔行者悉数纳入罗网,无人能逃出这张由阴谋毒计编织的无形大网。他只信奉权势、利益,他要助爱子薛忠秉一臂之力,令其子承父业,成为呼风唤雨的一代华夏权臣,走向巅峰,甚至时机允许,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深藏心底,直至带入坟墓。 屠魔行者与太子统领的大军辎重粮草较多,行军速度迟缓,张兴统领的四万奇兵按计划晚十日出发,以待两军于和州对决之际,直捣西京敌巢,攻其不备,击其必救。 岳青以阵前亲军指挥使身份随太子出征,封云骑尉,统兵千人,摇身一变从布衣拜官正六品,把他喜得心花怒放,只盼与酋氐一番厮杀,建功立业。临行前他去客栈探望李月白后,方依依不舍作别,接着告别未婚妻朱雯英后,方随大军西去。 120 拜会官长 李月白匆匆离开凤馨殿后,郁郁不乐,写给陈冰倩的信迟迟未见回复,心中愈发不安。现如今又得罪了宁乐公主司马萍,想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知日后又起什么幺蛾子纠缠,太子那头也不好善处,虹霓剑纵有斩妖除魔的法力,却奈何不得人世的权力与奸佞,一想到这些不禁头大,无比烦躁,只悔当初不该来京师科考,倒省了诸多麻烦。 他想起那夜陈冰倩的琴歌,方真切体会到一入帝宫不自由的滋味,怎一个愁字了得。念及不日西征,为家国效命,暂且离开宫廷这是非之地,只待西征后再回乡与冰倩相会。至于虞华后身,屠魔的大任,也都虚妄难证,更无法向他人倾诉,只好再做打算。 没几日李月白收到朝廷正式委任文书,赐封武毅将军,官拜从五品。命其次日收拾行囊去京城南郊张兴行营处报到。 李月白收拾好行囊,携带朝廷文书,只身投奔张兴。李月白来到长阳南郊军门外,将文书交与守卫,卫兵拿了文书进去通禀,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接应,把他等得十分烦躁,正欲直闯军门,恰好这时守卫走出,传令进见。 李月白随卫兵步入大帐,一将官坐于军帐之上,此人五十上下年纪,面堂青紫,身材魁梧,神色冷峻,一双闪亮的眸子与满脸皱纹显得极不协调,足见此人军伍历练多年,老滑持重。帐内数名参军侍从相陪,这将官只埋头捧着本兵书端看,见李月白进来,只作没瞧见,动也不动。 李月白猜出此人应是昭勇将军张兴,俯身行礼道:“下官李月白前来,拜见张将军。” 张兴依旧无动于衷,若无其事地翻过一页书,笑道:“处山之阳,备山之阴;处山之阴,备山之阳...” 李月白暗道这张兴是想给新来的下官来个下马威,绝非善主,不可造次惹恼他,小不忍则惹大祸,须与其和气相处,想罢忍怒再次行礼道:“下官李月白,受朝廷委托,拜见张大人,愿受张大人帐前差遣!” “嗯?!你就是那个骁龙苑斩了提头魔的李月白?”张兴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瞄了李月白一眼,眼色冷冷淡淡,故作不屑问道。 “在下正是!”李月白道。 “这带兵打仗可与单打独斗不同啊,大到统领千军万马,粮草军备,小到士兵们的吃喝拉撒,样样都得照顾周全,行军打仗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丝毫不可懈怠。你可曾读过兵书?”张兴问道。 “在下兵书倒是读过一些。”李月白谦恭回道。 “喔,老夫倒忘了你本应是这届科举的状元郎,兵书定然读得,那可曾带过兵?”张兴明知故问道。 “在下不曾带过军兵。”李月白赧颜回道。 “只读死书,不过是个书虫而已!你就是杀死个提头魔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年老夫带领大军与魔族大军在御魔墙外决战之际,你小子恐怕还在尿床呢!到了这要虚心听老夫指点,懂规矩,不然可别怪老夫不讲情面,军法无儿戏!听我家内人谈起你,说你颇有几分傲娇,还当众教训起太子来了,你可知太子殿下与老夫是何姻亲啊?”张兴语气咄咄逼人,丝毫未将李月白放在眼里,只想先杀杀他的锐气。 “只怪下官一时鲁莽,不过皆是肺腑之言,实出于忠君爱国之心,并无哗众取宠之意!张大人您定是误会了!张大人您的内人?太子?......”李月白虽不喜张兴装腔作势的做派,也只好忍怒,不再争辩,假装糊涂,转移话头问起其夫人与太子的关系,李月白瞧出张兴谈起与太子的关系时十分得意。 张兴神色果然缓和下来,笑道:“你这娃娃,也是初入京师,井底之蛙,孤陋寡闻。今儿个就和你明说吧,老夫乃当今朝廷驸马爷,老夫的内人正是当今圣上的三妹,论辈分太子殿下还是老夫的外甥呢!哈哈哈......” “此次出师,老夫没打算活着回去!老朽身负皇恩,荣宠已极。统领麾下四万大军,直捣酋氐老巢,报恩圣上,效忠国家。这一路上少不了艰难险阻,攻取西京定是场恶战,凶多吉少,老夫以必死之心,只求完成陛下交与的重任!可你,李月白,骁龙苑的屠魔小将,科考完毕,便与老朽一同征战,真有些委屈你了啊,年轻后生!”张兴见李月白并非传言中的桀骜不驯,反倒谦恭有礼,忽心生怜悯,同情道。 “张大人,在下一时鲁莽,触犯王法,圣上不予责罚,令在下戴罪立功,实属万幸!国家遭此危难,正是我辈奋勇杀敌报效国家之际,纵然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也是微臣分内之职,吃再多苦又何妨?大人言重了!”李月白铿锵有力地回道。 “嗯,好!果然是个有血性的娃娃,只是眼下军中职位已满了,倒有几个空职,都是些不太紧要的闲职,嗯......刘参军,你看给他安排个什么职位好呀?”张兴转头问身旁刘参军道。 “回大人,军中大多领兵的位置已满,倒是有个空缺,只是......”刘参军神情尴尬吞吞吐吐道。 “莫忸忸怩怩的,尽管直说吧!”张兴催道。 “军中照料麒麟与军马的牧监倒是空着!只是......”刘参军看着李月白,支支吾吾道,他只觉将牧监这样职位安排给李月白有些屈才了,毕竟李月白是位仗剑屠魔的勇士。 “哈哈,喂养麒麟军马倒不是什么丢人的差事,月白你读的书虽比军中武将多,可带兵打仗不是写书作赋,军武诸般事务,需慢慢熟识。先从底层下官做起,把事情做踏实做细致了!嗯,老夫再给你两百士卒,归你节制,行军时可做老朽的阵前亲军,临战冲锋在前,对敌时也方便一同筹划!”张兴吩咐道。 张兴见李月白对答不卑不亢,仪态英武不凡,先让他领个喂马饲养麒麟的闲职,好从旁观察他做事的举止风格,若有潜质再逐步委以重任。用兵时让他做阵前亲军统领,用其骁勇,顺便压压他的傲气,再观其情态,若有任何不满微词,再寻机杀他,以绝后患。 121 英见识危 “能为国家效命,甘为牛马,末将敢不领命!任凭大人安排!”李月白决然道,他神色自若,脸上不露悲喜之色。他只觉沙场喋血征战,胜过身陷宫禁,远离薛忠秉宁乐公主之流,反倒自在快意。他想起昔日与陈冰倩两小无猜一起度过的时光何其宝贵,何其短暂。人生最大的遗憾是当你意识到它的珍贵时,恰恰表明你已永远失去了它...... 张兴听了欣然点头,神情释然,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人,还有一事,下官想与大人一议!”李月白道。 “喔?何事啊?尽管说来。”张兴略感意外,问道。 “下官前两日仔细研看了此去行军的山川路线图,自尤夷西南进入酋氐后,必经五兇山!”李月白道。 “正是,有何疑议?”张兴不以为然,诘问道。 “这五兇山可供行走的关隘总计五处,它们自东而西分别为鹿儿角、虺蛇岭、象鼻峰、平泉关、妖面谷。除东面虺蛇岭与西临瀚海的妖面谷外,其余三处皆有酋氐守兵警戒。虺蛇岭与妖面谷距其余三处哨卡都很远,此次酋氐倾巢出动,合围和州,且我军谍探来报,唯有这两处没有敌军守卫,酋氐万没料到我军兵行诡谲,偏走险要难行的关隘。若在下没猜错的话,张大人当选东侧虺蛇岭,是不是?”李月白道。 “嗯?!这还须问吗?翻越虺蛇岭,兵锋直抵西京,路途最近,两侧有绵延数百里的布良山与龙脊山为掩护,地势绵延向下,直至贼巢西京。我军可日行百里,如高崖泄洪,乘势席卷,即便沿途敌军发觉,也来不及了!兵贵神速!”张兴自信满满,胸有成竹地答道。 “那正是在下为大人所担心的!”李月白道。 “喔?!阁下觉得不妥?兵法贵在奇、在快,老夫以为选虺蛇岭正契合兵法精义!”张兴不以为然反驳道。 “虺蛇岭诚如大人所言,我军一旦穿越,便可极速行军。然智者须虑及万全,布良与龙脊两山间地势低狭,两侧林木茂密,极易藏匿伏兵,且我四万大军于狭窄的山谷内极难排兵布阵。以下官所知,我军步兵两万,骑兵两万,骑兵坐骑多为麒麟,若遇伏兵,极易惊蹶,退则无路,进不得施展,势必自相蹂践,窃为大人忧心!西侧妖面谷虽有猛兽魔怪出没,然大军兵弩所指,魔兽不足为惧!只是常规行军抵达妖面谷需多花五六日而已,一旦翻越妖面谷,进入尤夷西部高原,地势平坦,且有灌木林木掩护,自西侧直抵西京,更能出乎敌酋意料。”李月白娓娓道来。 “啊?五六日!怕是迟了一日也不行,军法严明,若是失期,你我项上人头都将不保!再说,酋氐贼兵已蚁聚和州,何来伏兵之说,简直耸人听闻!”张兴反驳道。 “下官考量过,若抵达妖面谷前火速行军,又无尤夷军兵阻挡,越过妖面谷加速行军,不过多花一两日而已,却为万全之策,且太子统领的大军也需等我军进击西京后方可行动。窃以为不会影响大局。还望大人权衡。”李月白见张兴心生不快,面有愠色,可他仍不甘心,继续劝道。 李月白实在担心酋氐若有防备,于半路伏击,这四万大军定将全军覆没,他只寄望敌人已倾巢出击。直觉告诉他要改变张兴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军行妖面谷,我军需更多时日行走尤夷境内,你安敢妄言尤夷不会趁机袭扰?”张兴怒斥道。 “大人,尤夷国主已派出三千弓弩军驰援我华夏,他怎会将这三千人作为人质?退一步想,尤夷国主真若心怀叵测,何不派大军攻我后方?为何袭扰我部偏师?尤夷素来与酋氐互为寇仇,此时袭扰我军,华夏战败,则唇亡齿寒,它尤夷又能捞到什么好处?下官断定尤夷定会全力协助我军西进!” “好了好了,你这娃娃,行军阅历尚浅,还需多听多学,处世谦卑些,不要一来就想当教官!老夫我经历战阵无数,难道如何用兵还要听你这后生指点?你先领了军命,把麒麟军马给老夫照看好,若出半点差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听清没有?!”张兴一脸鄙夷愤然道。 “大人教诲谨记!下官多虑了!若穿过虺蛇岭后无酋氐伏兵,我军西行定将成功!”李月白道。 李月白见张兴刚愎自恃,哪里听得进半点意见,自己不过是名年少书生,无领兵资历,这番建言也只是推测而已。军中官大一级压死人,张兴久经战阵,身为长官,先前领教过与太子交谈太过耿直的教训,不好再坚持己见,便借坡下驴,应承回复。可他仍忧心满腹,祈盼那可怕的推测不会成真。 “嗯,哈哈,这就对了,年轻人!先虚心多听听尊长的意见,弯下腰来,脚踏实地。刘参军,你先给月白交待下军中的规矩,还有牧监领事的职责,带他去军中大营转转,顺便安排好他的饮食起居。” 刘参军应诺,领着李月白一同走出了大帐。 “朱参军,你觉得这个年轻后生如何?”张兴望着李月白渐已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问道。 “下官以为此人处世率直,言语鲁莽,不过其心赤诚,若善加栽培,或许是个难得的英才!”朱参军答道。 “依老夫看,此人太有想法,特立独行。难怪太子殿下不能见容,将来其与太子怕是难以善处。老夫识人无数,此人勇毅超人,临敌对战,当属勇往直前之辈,军中怕是无人能及。不过......”张兴面有忧色道。 “大人有何担忧?”朱参军问道。 “大凡有才干之人,若心怀仁厚,是为贤良,比之骏马,比之麒麟。若固执己见,心怀异志,自视甚高,不肯俯首用命者,则为虎豹,为龙蛇,须及早除之,免生祸患!”张兴冷冷道。 122 故友辞别 “那大人您觉得此人可是忠良之辈?”朱参军又问。 “老夫眼下还看不出,日后派人暗中伺察,若他有丝毫怨言与悖逆之意,必杀之,绝不能留。”张兴道。 “张大人,这是为何?......”朱参军还想问下去。 “不用问了,这并非全为老夫之意!”张兴眼色如刀,打断朱参军道。 朱参军不问也猜到了八九分,很是知趣,闭嘴不再言语。 太子临行前与平武帝密召张兴入永安宫议事,商讨军机后,太子令其严加窥察李月白,若发觉其有任何桀骜不驯,忤逆自专的心迹,可先斩后奏。平武帝一旁听了,并无异议,算是默许了。 清晨旭日之下,深秋的长阳城有了一丝寒意。张兴统领的四万大军已整军出发,各类军兵与攻城器具粮草辎重绵延逶迤数里开外,李月白骑着一匹深青色麒麟,行走在军伍中,转瞬随队伍走出长阳城门。他回首望着渐已远去的京城,孤身一人,没有任何朋友,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一阵深深的落寞涌上心头,真是天凉好个秋! 李月白胯下麒麟喘着粗憨的气息,很快驮着他行至城郊一山岗之下。 “月白大哥且慢走,小弟特来相送!”路旁忽有一人高呼道。 李月白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林风,他身后是一头青驴,驮些包裹行囊之物。 “贤弟怎么来了?”李月白连忙驱使胯下麒麟走出队伍,停在路旁。他飞身跃下麒麟,快步走到林风身前,紧紧握住其双手,喜出望外道。 “大哥此去西行,深入龙潭虎穴,要吃些苦哩!那日渺云居你我倾心长谈,老弟已将大哥视为知己,人世知音稀,我怎能不惦记大哥啊,不知何日与你重逢了!”林风眼中噙着泪花道。 “命乃天定,老弟别难过,相信你我兄弟二人终会再聚首的!渺云居你诗中的万丈豪情都哪去了?将来你要好好做官,仁厚为人,为华夏百姓尽力!哥哥不过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别人的过客?独自一人,将生命走到尽头,静观人生落幕!你要多多爱惜自己,善加珍重,学业修身不可懈怠。宦海沉浮不定,人心难测,与世人交接多加提防,千万莫像我这般!”李月白眸色熠熠,安慰林风道。 他百感交集,军伍中孤身一人,万分落寞失意之际,忽遇故友,怎不惊喜过望,深受感动。他万没料到林风会于此处等候送别。 纵然你身处人生谷底,处处碰壁,无比失意时,只要你心中有光、有热,满怀仁爱,坚韧不拔,总会有人默默地支持你,懂你的无须太多解释,不懂的说再多也是多余!或为亲友,或为同道,如同暗夜中彳亍独行,总有一人在前方不远处高举明烛,微笑着为你指引前行。 “大哥莫担心,你忘了老弟通晓丘孟占算之术了?我特意为大哥此次西行算了一卦。”林风破涕为笑道。 “喔,卦辞怎么说的?”李月白不禁好奇问道。 “大哥,卦象虽说得隐晦,不过大意老弟还是略懂的。卦辞言:‘危而不危,故人重逢。若即若离,深宫嬛影。各得尔志,各奔前程。群凶眈眈,又见光明。’这卦辞首句显然是说大哥此行虽有凶危,最终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与故人重逢。中间那两句的含义虽晓得,却不知该如何细说。结尾那句嘛,不就是说奸邪之徒虽想加害大哥,却未能得逞,大哥终又重见光明!哈哈!”林风开心笑道。 李月白神色欣慰,一扫脸上愁云,那句“故人重逢”,不正暗示将与朝思暮想的陈冰倩再聚首吗?一想到这,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灿烂如花,开心得像个孩子。 “再有,李哥。这些是瑞文王托老弟转交给大哥的肉脯干粮,老弟实在没啥银钱,也筹集了些粗粮糙肉,还望李哥别嫌弃!”林风将青驴背上两个一大一小包裹取下,递给李月白道。 “请老弟回话瑞文王,月白深谢殿下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只待随王师凯旋归来,愿为殿下牛马,以效忠款!贤弟的厚意,哥哥就不客气了,收下了,回来再与你一醉方休!”李月白接过包裹笑道。 “月白大哥,你猜猜,这个是谁送你的?”林风又拿出一包裹,这包裹以锦缎织就,分外精美。 “这是?”李月白一时怔住,猜不出究竟是何人所赠。 “此为长乐公主所赠,她托付老弟转交一信与你。”林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李月白。 李月白略感意外,他知晓司马兰欣赏自己,蓦然感到一阵暖意,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笺,读了起来。 信中写道:“月白阁下亲启:骁龙苑一战,君卿提三尺剑屠凶魔,京师震动,举国想闻风采。屠魔之际本宫亲眼所见,君卿勇悍绝伦,心雄万夫,丰姿俊秀,韶颜逸美,良媛为之倾绝,美姝为其遗恨。义士莫不嘉叹君卿义勇无俦,欲随君而影从。然行高见妒,才卓遭毁。太子大兄轻信谗邪,遂致君卿见疑,遗珠于路,美玉蒙尘,岂不惜哉! 骁龙苑观君之行,听君之言,无不与本宫心声暗合,唯叹相见恨晚,徒生嘉慕之意。君卿科试独占鳌头,文辞妙绝,立意高邈,深得丘孟尊者之诣旨。文武双绝,俱于一身,帝佐之资,非君莫属!君卿仁厚率真,嫉恶如仇。然人心莫测,世事多变,本宫深恐奸人设计构陷,诬罔忠良,横生枝节。望君常三思后行,喜怒无形,长袖善舞。奸佞忠良,皆能与之周旋共处,方展鹏途,立功树德,庶几为华夏栋梁! 与君一别,本宫甚是惦念,清思阁对酒当歌,诗文相属,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君卿心有所属,深憾不能常伴左右!横刀夺爱,义所不容!本宫闲居常怏怏若有所失,然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本宫愿君卿与意中人早成美眷,须知君之乐便为本宫之乐,君之福便为本宫之福,既知我心,又知君心,夫复何求! 此次西征,路途凶险,敌虏暴狠,望君处处仔细,善加珍重!已近深秋,天气渐寒,而金银之物,于行军无用,本宫精选几件御寒棉衣,区区心意,还望君卿莫要见弃!唯盼君卿早日凯旋,相聚永安宫!” 123 神玺传说 李月白知司马兰于己心生爱意,他能体会到司马兰深深的无奈与抱憾的心境。她尊重他,象知心朋友一样提醒关怀他,与宁乐公主所为全然天壤之别。司马兰对他的情意博大而宽容。李月白心中种种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孤独与落寞感一扫而空。茫茫人海繁华京都内邂逅一位知音,竟是尊贵无极的公主殿下,懂他并倾心于他。 李月白读罢百感交集,一时默然,此时他的内心无疑是温暖的。 李月白已有所爱,不可能再心有旁骛,他不禁心生愧意,目视远方,长叹一声道:“人生憾事谁能免?与君相遇不逢时,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林风一脸不解,正要开口相问,忽然军伍中有人厉声呵斥:“李月白,张将军有令,催你即刻归队出发,不得有误!” 李月白收下林风送来的包裹行囊,并托付林风向司马兰表示谢意,与其惜别后便继续赶路兼程。 李月白随张兴不分昼夜前行,行至华夏尤夷两国接壤处,出现一条狭长深谷,横亘两国边界,唤作“坤冥”谷。队伍通过深谷之上的山脊进入尤夷境内。峡谷两侧有尤夷军兵把守,张兴大军未遇任何阻拦,尤夷国主已命令守军准予放行。 正如李月白所料,四万军兵沿尤夷边境急速行军,没有遭遇袭扰,十分顺利,很快便抵达尤夷酋氐两国交界处--五兇山虺蛇岭下方。 李月白发觉沿途的林木、飞禽走兽与华夏颇不相同,这里的树木极其茂盛高大,形态怪异,前所未见。各种奇兽不可胜数,单虎豹豺狼便有许多种类。高空不时盘旋各色猛禽,有些竟向士卒发起攻击,军兵以弓箭将其驱散,林野间不时闪现山魈怪兽,尾随队伍 ,只等有士卒落单,好饱餐一顿。 种种异域植株鸟兽,众人前所未见,士兵们无不心生恐惧。张兴笑问李月白道:“月白,你可知这里的林木鸟兽为何与咱华夏的大不相同?” “下官只觉这些禽兽古怪骇人,虽曾听人们谈起,不过今日亲眼所见,竟如此狰狞恐怖!”李月白道。 “看来你是当真不知啊,你可知咱华夏国的‘羲和’ 神玺吗?”张兴问。 “‘羲和’神玺下官略知一二,此前圣上曾于大殿上向众人展示过。”李月白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兴诡秘笑道。 “难道这些骇人的猛兽与‘羲和’神玺有关?”李月白问道。 “没错,这‘羲和’神玺的确与这些凶兽有关,不过这秘密只有华夏为数不多的皇亲贵族知晓。‘羲和’神玺乃虞华帝君留给我华夏的传国玺,它非但能与御魔墙上的‘羲和’神灯相呼应,预警魔族进犯,还能将大多穷凶极恶的飞禽猛兽与魔怪阻挡于国门之外。那些凶兽邪怪无不畏惧‘羲和’神玺,不敢踏入华夏半步。即便有个别法力高强的魔怪不畏羲和神玺,偶尔潜入我华夏境内,但终究成不了气候。可想而知,其他邦国的境地与我华夏相比是何等险恶!郊野猛兽魔怪成群出没,百姓农耕劳作,须带上兵器结伴出行,不然凶多吉少!我华夏有神玺护佑,良田沃野无数,民众安居乐业,皆赖‘羲和’之功!”张兴笑道。 “酋氐国主此番用兵正为‘羲和’神玺而来?”李月白道。 “你果然是个聪明娃娃!不止它酋氐垂涎咱这‘羲和’神玺,其他邦国又何尝不是!谁若得了这主神玺便可将各种凶邪驱逐国门之外,更有祥瑞护佑,国富民安。幸赖虞华帝君垂爱,将主神玺传给我华夏人族,此乃我华夏之大幸!此次贼酋对我用兵,正为传国玺而来,他们竟恬不知耻提出‘出献神玺,即刻罢兵’的要求!哼!真是白日做梦,此番西证,你我勠力同心,将这群贼酋氐打它个落花流水!看它还敢再生狼子野心,有那非分之想!”张兴愤然道。 张兴又与李月白闲谈数句,叮嘱他小心行事,李月白应诺后,随队伍继续前行。 四万大军望虺蛇岭奔去,尽管已是深秋时节,此处天气比华夏却要温暖些。四周奇峰嵯峨崔巍,层峦高峣入云,峭壁嵁岩连绵,古木蓊郁叠压,藤萝灌木遮天蔽日,兽嗥猿啼不绝于耳。虺蛇岭上方几片林木呈现一抹微红,方给这阴森骇人的险峻去处带来一丝暖意。 通往虺蛇岭的山路异常狭小崎岖,深可没人的野草蔓延攀附山路两旁。每行不远即可看见倒伏路旁的森森白骨与早已腐烂发臭的野兽尸首。有些一望便知是酋氐人的尸骨,这些尸骸腿骨较为长大,与酋氐人高大魁梧的身材相符,应是外出狩猎时遭遇猛兽袭击,惨死路旁。 军中士卒见状心生悚惧,屏住呼吸沿山路小心前行。两旁不知名的古木树干十分粗壮,须数人方能合抱,高数十丈,墨绿色树冠宛如巨大无比的蘑菇盖,不时有粘稠汁液自树冠上滴落,气味奇腥扑鼻。古树层层叠叠,覆压蜿蜒,阴森幽暗,给人以窒息压迫感,仿佛下一刻会有无数猛兽怪物从林木后方窜出,令人胆战心惊。 “这贼酋氐未料我行军至此,没有任何设防,月白,看来此前你多虑了!”张兴于鞍座上转头笑着与李月白及几位随行将官说道。 “大人如何断定酋氐未防备我军兵行虺蛇岭?下官不解,还望大人点拨!”李月白道。 “月白,你看啊,这蛮荒之地,山路崎岖,路中草木繁茂,不见任何军伍经过的痕迹,此处凶兽成群出没,若有伏兵,这些鬼物会受到惊扰,四处逃窜。老夫凭此断定此地不会有伏兵!呵呵!”张兴得意笑道。 “将军所言极是,下官以为此地山路险峻,若两侧有猛兽突袭,队伍易受惊扰,可将士卒纵向排成四五列,盾刀兵布置两侧,长枪兵置于盾牌兵后方,万一有变,可快速防御反击,不致惊慌溃乱!大人以为如何?”李月白建议道。 124 遭遇人猖 “嗯,你的主意甚好!不可大意轻敌,依你所言布置!号令全军即刻停止行军,重整队形!”张兴吩咐众将官道。 军令一出,军卒们全部停下脚步,纵向布置兵阵,最外层为持盾刀兵,以为防御,内层依次为长枪兵、弓弩手、麒麟骑兵,最内层为随军辎重粮草与攻城器械等。 很快大军重整队形完毕,张兴正待下令出发,四周幽暗林野中传出阵阵簌簌声,无数飞禽受到惊吓,自林间成群结队飞出,遮天蔽日,四散而去。众人十分讶异,不知为何突然有此变故,无不惊慌失措。 紧接着数不清的野兽自林间奔逸逃出,避开众军卒,向山岭下方窜去,显然受到某种惊吓。 “难道是酋氐伏兵?!”众人心中不禁惊呼道。 “传令!全军警戒!以防伏兵!”张兴高呼传令道。 登时铁盾层层铺叠展开,形成道道铁墙,将全军护卫起来,长枪兵握持长枪,密如猬毛,站于铁盾后方,只待随时出击。无数弓弩手也弯弓搭箭,做好战斗准备。 两旁丛林突然静了下来,仿佛所有生灵都已消失,连虫鸣声也听不到,一片死寂!猛然右侧山林传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啸叫,于山谷间不停回荡,如同地狱邪魔发出的悲鸣。这声音对李月白来说好像十分熟悉,不禁令他想起神玺秘境中与“伏屠”混战一幕。 然而,这次突如其来的绝非“伏屠”。 “人头猖!他奶奶的,老夫还以为是酋氐伏兵!有何稀奇!众将士听令,若群猖接近,五十步内,箭弩齐发,十步内刀枪击杀之!”张兴大呼传令。 道是:“人头魔怪绿毛猖,聚散如风嗜血狂。壮志飞扬神剑落,群凶溃退不能当!” 人头猖乃半兽半魔之邪物,生于猰貐猖灵国中,有些人头猖偶尔出没游荡于除华夏国之外的列国间,以猎食野兽为生,生性残暴,喜群居,善围猎。从前猰貐魔军于御魔墙下与华夏联军对战时,常以人头猖为先锋军,人头猖齿如刀锋,且含奇毒,人若被其咬中,无药可医,立时内脏溃烂而死。 张兴曾在御魔墙下与猰貐魔军交过手,对于人头猖再熟悉不过,故而听闻其声,便知此物为人头猖,好在这人头猖比起提头魔等其他邪魔倒算好对付,但一场恶战怕是难免了,这邪物竟流窜至数千里外的酋氐荒野中,着实令人惊讶。 啸叫声刚落,无数青色身影自路旁右侧林中走出,一眼望去,犹如绿色潮水,有数千头之多。且看这些人头猖生得:“身高数丈,魁梧健硕。毛发青碧,怒目狼睛。头颅粗憨,状若人首,狼牙虎吻,青发披肩,恶灵降世,横暴无双!” 每个人头猖手中都握持着一根圆头木棒,此棒却非寻常之物,由猰貐魔国“乌丸”奇木打磨制成,沉若顽石,坚如金铁,若被人头猖所持的“乌丸”大棒击中,再加上其蛮憨巨力,定然骨肉横飞,绝无侥幸。即便人头猖没了“乌丸”大棒之威,若与其近身肉搏,被它咬中,也必死无疑。 张兴快速向李月白与众将官交待了这人头猖厉害处后道:“此次出征,酋氐伏兵没遇到,不想半道却碰到这些污秽的鬼东西!老夫身经百战,和这人头猖不是没交过手!此前将它们打得屁滚尿流,今天老子要再次狠狠教训它们一通!此番西征酋氐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众将士听令!保持防御阵型,没有我令,不可擅自出击,畏战退缩者,斩!” 众将士应诺,李月白带领手下三百名盾刀兵,作为负责张兴统帅的护卫亲军,时刻做好防卫,以防对手向帅位发起的任何冲击。 前方数千名人头猖已列好队形,发出震天的吼叫声,望张兴所在中军位置冲杀过来。 人头猖奔走如电,如决堤的潮水瞬间冲近阵前,众将士深知唯有奋勇迎击猖群,除此之外别无退路!众人头猖拥簇成团,奔跑腾踏声震撼脚下土地,轰鸣如雷。 张兴与李月白等将士们已能看清人头猖那一张张邪恶狰狞的面孔,双目黯淡无光,犹如幽暗深潭,孕育死亡,令人胆寒! “弓弩手,击!”张兴手中令旗已然挥落。 无数羽箭如飞蝗,如风暴中万千雨脚,密集成阵。又似炎炎烈日下,渊海中成群跃出水面的飞鱼,闪耀着数不清的银色炫光,向冲近阵前的人头猖们扑去。 尘障骤起,成群人头猖扑倒在地,尸体流出青紫色的血,强烈刺鼻的血腥气,瞬间弥漫整座山谷。未被射杀的人头猖,变得无比暴怒,继续挥舞“乌丸”大棒,狂吼着向阵前冲来。 无畏死亡,是猰貐魔族令人畏惧的特质,主帅若没下令撤退,它们绝不退缩,一往直前,直至将对手撕碎或被对手杀死。 那些冲近阵前的人头猖被劲弩射杀后,手中“乌丸”飞脱而出,不时砸到步兵护持的铁盾上,发出巨大的砰啪声,不绝于耳。 尽管弓弩兵忙做一团,箭弩不停射向人头猖,仍有许多人头猖成了漏网之鱼,未被射中要害,它们冲近阵前,挥舞大棒,向坚如龟甲,堆垒如墙的铁盾疯狂砸去。 无数长枪自铁盾后方刺出,犹如猬毛,击中冲至阵前的人头猖,血花凌空飞舞。铁盾之下,人头猖尸首横七竖八散地散落着。尽管人头猖狂暴无比,然而面对如蝗的箭雨、坚固的铁盾与锋利无比的长枪,仍无法有效突破华夏兵阵。 偶有零星人头猖杀死身前盾刀兵后突破铁盾屏障,但很快便被后来跟进的步兵与长枪兵击退或杀死,一时防御阵型安稳如山,未能撼动一丝一毫,而人头猖已杀伤过半。 仍有成群结队的人头猖自林中奔出,林中又传来数声诡异吼叫,人头猖们立即停止攻击,开始纷纷望后退缩,距张兴所在军阵前方数百步远处重新集结列阵,仿佛在等待什么。 125 尸狪法师 双方保持守势,一时僵持不动,仿佛风暴来临前的静寂,酝酿着巨大杀机。 “诸位参军,我军是不是须主动出击,派骑兵冲击人头猖军阵?嗯,应以小股骑兵冲击这些鬼物,莫等它们列好阵型,不然他娘的又耍什么鬼把戏了!” 几位参军纷纷表示赞同。唯独李月白无话。 “月白,你意下如何?”张兴见他并未有任何建议,便追问道。 “大人,在下以为还需谨慎,宜保守势,静观其变。这些(秽)物欲引我方主动出击,若无盾甲护卫,我军与人头猖对战难占上风啊!”李月白回道。 “哼哼,月白你怎么变得缩手缩尾了?这些鬼物以前不是没交过手,除了有几分蛮力不怕死外,没啥大不了的。传我令,派三千麒麟枪骑兵,由何磊统领,负责冲散其阵型,其余众将等候军令,伺机歼敌!”张兴断然命令道。 何磊参将应诺领命,帅三千麒麟骑兵,冲出兵阵,望前方集结列好阵型的人头猖兵阵发起冲击。 三千麒麟骑兵分三路向人头猖军阵雷霆扑去,行至中途,猖群后方忽然出现一阵骚动,一道绿光自人头猖兵阵后方射出,瞬间穿透站于前排的众猖。被绿色光芒照射到人头猖身躯猛地暴长数倍,变得狂怒无比,挥舞着大棒,迎头望何磊率领的麒麟骑兵们扑去。 张兴暗叫不好,此等场面曾于御魔墙下与猰貐魔兵交战时遇到过。射出的绿光应是猰貐科逻门下狪法师做法使出。这尸狪法师着实厉害,若无竺兰神族相助,单凭华夏人族军兵难以抵挡。 他心下有些慌乱,但为了稳住军心,故作镇定不露声色,仍挥舞令旗高呼道:“弓弩手,掩护前出队伍,放箭!” 飞矢如雨,射向那排已化身巨怪,飞奔向前的人头猖们。当漫天箭雨即将射中这些怪物时,硕大的人头猖身上忽地射出道道淡绿色荧光,仿佛一件件翠色铠甲,将箭镞纷纷挡落。 何磊率领的麒麟兵见状不妙,想调头折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两只队伍宛如两只迎头狂奔的斗兽,猛地撞作一团。人头猖手中“乌丸”大棒舞成狂飙,将无数麒麟连同鞍上的骑兵一同扫落,大棒巨石般纷纷砸落,登时将许多麒麟骑兵砸成肉酱。 麒麟骑兵们面对比自身高大数倍的人头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犹如巨怪的人头猖变得力大无穷,他们狂舞大棒,肆意砸向来往奔突的麒麟骑兵。偶有骑兵以手中长矛刺中人头猖,身上兀地显现翠色铠甲将长矛挡开,竟无法伤其一丝一毫! 混战中参将何磊闪身不及,被人头猖一棒拦腰击成两截,当场殒命。 张兴脸色惨白,他暗叫苦也,对手定是尸狪法师无疑了,眼下并无竺兰神族相助,他手下这四万人马算是羊入虎口了!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在酋氐境内会突然出现魔族法师。酋氐与华夏同属人族,怎会与魔族结盟啊!他顿时六神无主,慌作一团。 一道紫光再次射向人头猖兵阵前排的兵卒,魔兵身躯快速膨胀起来,排山倒海般望前扑去。绿紫两色光芒交替射向群猖,纷纷化作巨怪,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水,一浪接一浪,冲向前出的麒麟骑兵。 张兴旗下本阵射出的飞矢对这群有光铠护体的人头猖们来说已是无可奈何了。 三千麒麟骑兵转眼死伤大半,余下的麒麟骑兵眼见无法抵挡人头猖的蹂躏与击杀,纷纷调转回头,望张兴本阵方向溃败奔逃。 兵败如山倒!本阵众军卒见状无不大惊失色,瞬间人心动摇,原本看上去坚固无比的铁盾围墙一下子变得十分脆弱,恐惧如洪水滚滚而来,淹没众军兵的心头,浇灭了昂扬的斗志。 张兴觉察到了!他身旁的李月白也觉察到了!李月白看在眼里,万分焦急! 所有人头猖皆已化身巨怪,继续追逐溃败的麒麟兵阵,向张兴本阵扑来。 原本群猖聚集的高地之上,出现一绿一紫两位幽灵般的光影。 现身的正是尸狪法师!两个模糊的身影,分别闪烁绿紫两色光芒,若隐若现,呈半透明状,身上的绿紫两色长袍也是半透明状的,它们各持弯圆如弓的紫绿两色权杖,面貌模糊,俨然两位老者。再瞧它们胯下坐骑,也是两头呈半透明状的怪兽,身躯如猪,狼头豹尾,便是猰貐凶兽狪狪。 尸狪法师驱策狪狪缓步前行,身后跟着数位人头猖,以为护卫。两位尸狪每行一步,身上便射出绿紫两色光芒,忽明忽暗,犹如两团摇曳不定的鬼火,暗含毁天灭地的杀意。 人头猖巨怪们已杀近阵前,它们气力大增且有光铠护体,盾刀兵们的铁盾围墙在这群巨怪面前变得弱不禁风,瞬间被撕开几处缺口。大棒舞动处,血肉横飞,无论步兵还是麒麟骑兵皆无法抵挡这群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的怪物,势态已形成一边倒的屠杀! 士卒们纷纷四散溃败,众人领教了尸狪法师控制下的人头猖厉害,一味鲁莽抵抗全然徒劳!眼见大军阵型即将溃散,张兴万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一时想不出应对的办法,哀叹道:“未想老夫征战一生,竟如此命运不济,于此地遭遇魔族强敌,此乃天亡老夫啊!” 话音刚落,数名人头猖挥舞大棒,望张兴所在本阵杀奔过来。李月白正率领三百士卒护卫张兴帅位,眼见巨怪杀至身前,岂能袖手旁观,拼死也要护住本帅!他无暇多想,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连忙策动胯下麒麟,率领士卒迎着狂奔而来的人头猖们杀去。 冲出本阵的刹那,炎炎日光映照在虹霓剑上,虹霓剑兀地绽射出道道绯红霓光,李月白全身为之一震,内心深处突然感到玄干神盾的召唤,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体验,如同那夜与庄伊蝶大战“冰火双煞”时浮现的画面--自身驾驭火麒麟,成为万军统帅,号令全军,向魔军发起冲击! 126 临危赴难 李月白心意与玄干神盾合二为一,神玺秘境中领会的心法瞬间了然心头,玄干神盾赐予他无比强大的自信与力量,如同开天辟地的创世伟力,横扫一切!今日他才是真正的主角,力挽狂澜,拯败军于倾危,枭魔诛邪的英杰! 玄干神盾兀地显现手中,李月白胯下麒麟龙骧腾跃,迎着疾驰而来的人头猖飞奔过去。 身前的人头猖手持“乌丸”大棒望李月白与胯下麒麟雷霆扫来! 李月白用力压低麒麟加速向前急冲,躲过大棒一击,与人头猖交错一霎那,李月白使出“玄灵在渊”之“慧剑无极”心法,虹霓剑猛地射出一道长长的耀眼绯光,将这硕大的人头猖拦腰砍成两段。 人头猖身上的护体光铠在玄干心法面前全然无用。李月白策骑冲锋在前,挥剑如神,转瞬斩杀数名人头猖,解除了巨怪们对张兴帅阵的威胁。 坐骑之下,血流成河。李月白驱策胯下麒麟,跃上人头猖庞大的尸身,目视前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尽所有人头猖,凭借玄干心法与两位尸狪法师决战! 没有退路!事关万千士卒的生死存亡,也为自己,为了冰倩!他必须活下来,今日必须决一死战! 一时间千军震骇!把张兴看得目瞪口呆!他搞不懂李月白的虹霓剑竟有如此威力,眼见他孤身深入敌阵,剑法精湛无比,骁勇无敌,如天神降临! 众人头猖也注意到他了!未想对方军阵冲出一位骁勇无比的小将,不知使得何种剑法,竟将尸狪法师的护体光铠破解,瞬间斩杀数位同伴,纷纷暂停攻击,转身望李月白合围过来。 远处两位尸狪法师也已察觉,驱策坐下狪狪,望李月白飞奔而来! 擒贼先擒王!李月白深知人头猖身上的护体光铠皆由两位尸狪法师做法生成,唯有先诛杀两位法师,人头猖身上的护体光铠方能摧毁,事不宜迟,李月白调转麒麟,甩下身后围聚过来的群猖,迎头向两尸狪法师奔去! “大人,月白独自挑战两位魔族法师,怕是凶多吉少,要不要派些士卒助他?!”朱参军于一旁问道。 “不必了!我们的士卒连人头猖都无法取胜,更别说对付两位魔族法师了!派再多军兵上去也是火上添油,无济于事啊!老夫今日方知月白为何能于骁龙苑只身屠魔,他身手超绝,远在众人之上,那柄宝剑非同寻常,竟能破了人头猖的护体铠甲!听说这宝剑连圣上看过后都赞口不绝呢。今日他若能斩杀两位尸狪法师,那你我便绝处逢生,如若不然你我便死无葬身之地!”张兴满目忧愁道。 眼见两位法师飞奔近前,一尸狪法师手中权杖猛地射出一道绿光,击中李月白胯下麒麟,麒麟望前扑倒,将李月白摔落于地。麒麟倒地后不停抽搐,身上血肉化作团团血雾,蒸腾四散,很快化作一堆白骨死去。 尸狪法师本想先发制人,袭杀李月白,不想阴差阳错将其胯下麒麟错杀。 李月白落地瞬间,神盾光球兀自显现,将其团团罩住。李月白已将玄干心法了然于心,运化自如。 身后群猖紧随而来,骤然杀至。两位尸狪法师齐声怪吼,那群猖便不再向前,只在李月白身后列好阵势,做出观阵的架势。李月白登时明白,两法师想与自己单独对战,不欲群猖插手。 李月白单手持剑,提举神盾,岿然站定两法师面前。 尸狪法师坐下狪狪凶兽停下脚步,不再前行。两法师仍安坐狪狪之上,一动不动。俄然两狪狪凶兽骧首挺立,身躯快速凝缩,转瞬与法师合二为一,李月白见状十分惊讶。 两尸狪法师与胯下狪狪凶兽灵魄一体,终生不离,行进时狪狪现身胯下,能急驰狂奔,平日藏形法师体内,两者灵魄合二为一,击杀鏖斗,凶悍无比。 “人族小儿,竟破了护体光铠,人族向来孱弱无比,怪哉!”绿杖法师开口说道。 “杀死他,管他用得什么法术,凡遇华夏人族,杀无赦!”紫杖法师怒喝道。 “能将你我护体魔甲破解,怕是与那竺兰神族有些瓜葛,万不可轻敌!”绿杖法师提醒道。 李月白方看清两位法师模样,每位身高三丈有余,身形若隐若现,呈半透明状,分别散发绿紫两色微弱辉光,倏忽如魅。双目没有瞳仁,漆黑一团,远远看去如一对黑洞,昭示着毁灭与死亡!长髯须发随风飘摆,状貌甚是凶邪。 “在下乃华夏武毅将军李月白,不知两位法师是何来历,为何要杀我士卒,拦我行军?若无冤仇,还请二位行个方便,各自安好,如何?”李月白使起玄干心法,以意念劝说两位尸狪法师道。 适才两位尸狪法师以猰貐魔族言语交谈,李月白运化玄干心法,能立时了悟魔族言语,便以意念与两位魔族法师交谈起来。 “我等奉命而来,只为一事。”一位法师回道。 “只为何事?”李月白问。 “杀死你们,一个都不能活!”尸狪咆哮道。 “难道人魔两族就不能共存吗?非要斗个你死我亡?!”李月白怒极,厉声质问道。 “自从齐玄与混元决战那天起,魔族与人族便绝无共存之理!这个宇宙乃混元之宇宙,绝非他齐玄之世界!你们这群懦弱人族小儿,占据天下最富饶肥美的中央之地,整日躲在羲和神玺背后,蛆虫般狗苟蝇营,不停勾心斗角,欺上凌下,争权夺利,甚至同类相残!我混元魔族才是宇宙的真正主宰,混元大君方是洞彻宇宙真谛的神明,你们不过是秉信齐玄与丘孟尊者信口雌黄的异教徒!来日混元大君必从冥界重返世间,将你们这些孱弱的人族小儿扫荡干净,去追随死去的虞华老贼吧,永入冥界,万劫不复!”尸狪法师厉声回答。 “哎!今日你我必将一战了?” 127 紫绿狪魄 李月白既悲且愤,悲得是这世间充满了竞夺与杀戮,人魔两族自上古以来便争斗不休,自身在这场巨大争斗洪流面前如此渺小,什么也改变不了!魔族法师的执着与残忍恶毒言语,令他顿生滔天怒火。 “唯有强者能存!”尸狪法师轻蔑回道。 “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便做个称职的强者!”李月白神情坚毅冷冷道。 “人族的刀剑是杀不了我们的!”两位尸狪法师说道。 “那今日我便试试!”李月白斩钉截铁说道。 两位法师不再答话,身上辉光倏然一闪,同时将手中权杖抛出,“啪”一声响,两权杖猛地对撞在一起,拼接成圆,并极速旋转起来,射出蓝色光晕,形成一团蓝色光球。这光球开始极速旋转,射出道道幽蓝光芒,杀意凛凛,看着青冷骇人。 两位法师手中不知何时现出绿紫两色长剑,闪烁着炫光,更显诡异空灵。 李月白警觉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时刻准备迎战,一场人魔大战已不可避免! 两法师以剑尖指向身前不停旋动的光球,剑尖射出的两道绿紫色电光同时击中光球,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嗥叫声自光球内传来。 “砰”一声爆响,光球兀地爆裂,四条光影猛然窜出,却是四头凶兽,分别为青、红两色,各持大刀、巨斧。幻化的妖魔为狪魄元神,四头妖魔形同虚光幻影,挺立身躯,若隐若现,身高数丈,披挂莹光铠甲,如同巨灵武士,个个狼头虎目,不停咆哮着,凶光毕露。 两法师一声长啸,众妖魔挥舞兵器,化作四道电光,望李月白雷霆杀来。与此同时,两尸狪法师携持长剑,也紧随杀至。 李月白手提神盾,迎身向前,将虹霓剑舞成一簇金色花团,与杀奔身前的法师狪魄斗在一处。正是:狪魂汹汹,霓虹飞动。巨斧狂刀落如雨,神盾耀耀逞奇功。这边双剑击杀如鬼魅,那厢玄灵纵横骋英风。猰貐狂魔誓言夺人命,盖世英杰舍身斗狪精。仗剑诛魔勇冠千军披靡,虞华真身树雄名! 双方杀得昏天暗地,声势骇人,把张兴与手下将士看得目瞪口呆,惊呼李月白天神附体。他实在难以想象,人族出身的李月白,若无竺兰神族相助,怎么会有如此神力身法与尸狪法师大战数十回合而不败! 两法师与四只狪魄接连不断向李月白发起攻击,快如雷电,令人目不暇接。好在李月白已谙熟玄干“玄灵初现”心法,行动闪避丝毫不处下风,宛如灵魅,加之神盾光球护体,剑盾一体,与心意融合为一,将法师与狪魄袭来的杀招一一破解。 这群狪魄与李月白缠斗时,随时会化作一道光影倏然飞回法师体内,不久又电光一道,自法师身体射出,转瞬杀至眼前。李月白剑术本就高超,加之玄干心法相助,更是大显神威。双方交手数十回合后,身前一狪魄露出一破绽,被李月白雷霆一剑,将其连头带肩斩落。 被击中的狪魄辉光一闪,瞬间寂灭。一法师身上射出一道青光,杀至身前,又一头狪魄,与此前毙命的一模一样。李月白手中神盾渐渐变得发热,他深知如此缠斗下去,神盾法力必将耗尽,他试图使出“烛照邪魅”心法,可神盾却并无回应。 拼杀间李月白发觉尸狪法师并不主动出击,而是待狪魄一轮冲杀后再提剑杀来,且一击后必快速后撤,他登时明白,与狪魄幻影厮杀徒劳无益,必须想法诛灭法师真身,若法师真身除掉,狪魄自然无所归属,便一同诛灭了! 想罢他运用起“玄灵初现”中的“六神同宗”心法,挥剑转身,瞬时显现六名“李月白”,接着六“李月白”分别杀向两位尸狪法师与四只狪魄。 六“李月白”同时舞动剑锋,加之神盾护体,战斗形势陡转。狪魄不停被众“李月白”剑锋斩杀,又不断自法师身上生出,继续与六位“李月白”厮杀鏖斗。 李月白元神全力对战法师,把虹霓剑舞成道道霹雳光影,杀向尸狪法师。两位法师身法虽灵捷如魅,然而李月白有玄干心法相助,技艺更胜一筹,法师渐处下风。 李月白采取声东击西之策,不再与眼前绿衣法师缠斗,回身奔向后方狪魄,凌空跃起,故做击斩之态。双足离地前的刹那,猛转身躯,于空中使出“慧剑无极”心法,望绿衣法师斩落。虹霓剑陡然射出一道耀眼强光,剑身暴长数丈,形成一道光幕,雷霆扫落。 绿衣法师猝不及防,头颅应声砍落。忽听一声爆响,绿衣法师身躯兀地爆裂,化作一团辉没了踪影,两头绿铠狪魄跟着一同消失。 李月白正暗自高兴,只道除魔在即,正待运用心法,以六个分身一道杀向紫衣法师,紫衣法师做法将紫铠狪魄收回,然后猛抖身躯,一分为二,化作两个法师,其中一位正是此前被杀的绿衣法师。 “说过,人族的刀剑是奈何不了我们的!”绿衣法师得意地说道。 “这小儿的剑法果然厉害,看来必与神族有些瓜葛!只是不知他使得是哪派神功!”紫衣法师恶狠狠说道。 “不必和他啰嗦了! 你我使出‘尸山血海’之术,看他还有何本事!”绿衣法师气冲冲地说道,语气略显焦躁。 “嗯,不错,不必和他纠缠,杀他个尸骨无存!”紫衣法师应声道。 未等李月白出手,两尸狪法师兀地没了踪影。 四周忽然黑雾滚滚,将六位“李月白”围了个密不透风,李月白为节省法力,暂将“六神同宗”心法收回,又变回一人。他凝神警戒,却不知这“尸山血海”是何魔法,只待随时迎战。 张兴与众将士见一团黑雾将李月白与尸狪法师遮挡,万分焦急,无不为李月白安危悬心。人头猖成群结队守在外围。张兴仍按兵不动,眼前这群人头猖有魔铠护体,他深知眼下派再多军兵上前也是白白送死,于事无补。 128 尸山血海 黑雾变得愈发厚重,李月白立于垓心,头顶也被厚厚浓雾遮挡,周身漆黑一团,不见天日。忽然黑雾中有十余高大身影闪动,待那些黑影走近身前,却是十六只身高十余丈巨大凶兽,状若狪狪。它们身躯高大如山,手挽手,围成一圈,犹如铁桶将李月白团团围住,这群巨兽头顶上方,两团紫绿光环极速盘旋,荧荧炫光,甚是谲诡。 这群巨兽手中并无任何兵刃,个个血口怒张。李月白很是纳闷,不知尸狪法师耍何手段。 忽然众凶兽喉咙传出阵阵咕噜声,一硕大金色肉球出现口中,接着这些肉球纷纷滚落地面,一阵隆隆巨响过后,滚圆肉球着地后猛然爆裂,无数赤色血浆迸射而出,四溅横飞。 这些肉球如绽放的花蕾,纷纷破裂,其内传来阵阵嘶吼声,猛地从中窜出无数条身影,有的朱红,有的青碧。每只肉球钻出十余条魔怪,呈青红两色,状如僵尸,仿佛血池中捞出一般,通身赤红,血水沿身躯不停向下流淌滴落。 这群鬼物个个身躯如猿,双臂长大,粗壮无比,下穿兽皮围裙,全身长满尖利毛刺,手提鬼头大刀,足有数百头,将李月白团团围住。众怪们厉声长嚎,舞动手中大刀,一阵刀环响后,急速狂奔,一同望李月白杀来。 待魔怪杀至眼前,李月白方瞧清怪物模样,不禁惊得毛发森立。魔怪头脸竟是倒生的!锋牙血口在上,一对粗大鼻孔下生有一双圆眼,大如牛睛,神情狠暴,活脱脱地狱恶灵模样! 这群被狪狪凶兽施法放出来的魔怪为“嚣”,浑身朱红的唤作朱嚣,通身青碧的叫做青嚣。 众嚣如决堤之水,转瞬杀至李月白身前,狂刀挥落如雨。 李月白即刻使出六神同宗之法,瞬间一分为六,迎身而上,与群嚣斗做一团。六名李月白将虹霓剑舞成一团白色电光,朱青二嚣狂刀霹雳,直杀得翻江倒海,地动山摇。李月白剑法更胜众嚣一筹,不时有凶嚣被其长剑斩毙,然而众嚣数量占上风,鬼头大刀不时砍在神盾光球上,发出阵阵雷鸣爆响。 又杀了一阵,围聚成圆站定不动的狪狪巨兽口中又传来阵阵咕噜声,响声过后,几个硕大肉球又从其口中坠落,(肉)团兀地爆裂,几十条凶嚣从中杀出。 群嚣伸展双臂,猛地暴长数倍,雷霆电掣,挥刀砍落。李月白有神盾护体,又有“玄灵在渊”心法加身,击杀闪避极其迅捷,一时棋逢对手,杀得难解难分。 又斗了一会,李月白见(肉)团自狪狪凶手口中源源不断坠落,补充被杀的群嚣,暗道:“如此消耗下去,神盾法力迟早耗尽,眼下‘玄灵在渊’心法只够维持两个时辰,与这狪狪法师斗了已有一个半时辰了,需换个心法一试!” 他收起“六神同宗”心法,六身瞬间合一,接着使出“玄龙无踪”心法隐身藏形,继续望群嚣杀去,群嚣忽然找不见对手,不时被隐身的李月白斩杀,一时慌张错愕,乱作一团。 突然头顶狪狪巨兽眼中射出无数条绿紫两色光芒,望下方扫来,李月白显露身形,不知狪狪使得何种魔法,将“玄龙无踪”破解了。 李月白手中神盾变得愈来愈热,他知晓时间无多,若还找不出破解魔阵的法子,便真如尸狪法师所言,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了! 身前一头朱嚣大刀急速刺来,李月白躲过雷霆一击,他纵步向前,一剑将魔头自血口上端劈成两半,鲜血溅得他满脸满身,浑身是血,犹如一尊血人。几枚硕大(肉)团又自狪狪口中坠落,众嚣数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李月白脚下血流漂橹,凶嚣尸体堆积层层叠叠,好一个尸山血海!面对身前无数杀来的凶嚣,他只好孤注一掷,放手一搏,使出“千龙蔽渊”之法。 玄干神盾兀地射出万道红光,无数螭龙身形显现其中,犹如朝阳出海,好似万马奔腾,气势宏伟磅礴。无数赤色螭龙于空中盘卷收缩,显现一武士身形,甲光耀耀,手持神剑,恍惚个个李月白模样,雷霆而下,望众嚣杀去。 剑光倏闪,光芒万丈,众嚣头颅落地,全部凶嚣皆被斩毙!俄然李月白心头一震 ,仿佛有神明冥冥中暗示,他抬头望去,两团绿紫光芒正于头顶缠绕盘旋,就在这时,众狪狪口中显现一枚枚硕大(肉)团,只待坠落。 手中神盾变得炽热无比,李月白心海中依稀听到玄干神盾的神秘召唤,他使出全力,仰天长啸,狂呼道:“烛照邪魅!” 神盾光球变为蓝紫色,虹霓剑猛地绽射出道道绯光,剑身陡然变长,其顶端显现一条长长剑影,千百个螭龙武士幻影倏然化作道道红色电光,望虹霓剑身雷霆飞去,犹如一团巨大红色旋涡,围绕虹霓剑影盘桓飞动。 螭龙幻影与剑影融合,剑影如一条赤色蛟龙,向上盘旋飞腾,望上方不停盘旋交缠的两团绿紫光影狠狠刺去。 两色光团恰好重叠一处,剑影如同一柄巨大无比的长剑,蛟龙出海般,雷霆刺出,击中交叠的光团。 “啊!啊!”传来两声惨叫,头顶光团猛地爆裂,响声如雷,一团激波向外极速喷出。光团消失后,正中形成一巨大气旋,狂飙骤起!再看那十余头狪狪巨兽,全部化作团团黑气,尽被吸入气旋。气旋消失后,显现绿紫两道光影,依稀尸狪法师身形,伴随数声嘶吼,望上飞腾而去,倏然无踪。 剑影猛然回缩,消失虹霓剑身之中,神盾光球也兀地消失不见。黑云散去,李月白手持长剑,巍然站定原地,两尸狪法师皆被李月白斩杀! 那些原本身形巨大,且有光铠护体的人头猖们全部显现原形,巨大身躯瞬间萎缩,变回原来大小,身上护体光铠也消失不见。 张兴与众将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族战士李月白,竟斩杀了魔族尸狪法师!要知道若无羲和神玺与神族帮助,这全然是无法想象的!绝无可能! 129 有功无赏 将士们鸦雀无声,无数目光注视着李月白,众人如见天神,心生赞佩,今日李月白挺身屠魔,救下数万将士性命,毫无疑问,他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张兴心中五味杂陈,惊喜嫉恨交加。 众人猖见头领尸狪法师被杀,正待逃跑,张兴令旗一挥,厉声高呼道:“众将士,随我斩杀众猖!” 弓弩齐发,万箭齐射,全部麒麟骑兵悉数出击,望猖群冲杀过去。 李月白提剑将跟随尸狪法师的人头猖侍卫全部斩杀后,也与众将士杀向猖群。猖群失去光铠护佑,怎敌得过张兴手下数万军兵掩杀,不多时便被杀得七零八落,除少数人头猖逃脱外,皆被众人剿灭。 战斗结束,张兴开始清点部队,核对兵卒伤亡情况,四万军兵只伤亡一千余人,并无大碍,袭取酋氐西京行动丝毫不受影响,张兴大喜过望,若非李月白斩杀尸狪法师,他这四万军兵怕是一个都活不下来。 张兴传令将李月白唤至身前。众将官与参军围簇张兴身旁,只等张兴大加褒扬其屠魔之功。 “月白啊,你可知罪?”张兴开口问道。 “大人,下官实不知所犯何罪?!”若非李月白挺身搦战,斩杀尸狪法师,这四万军兵定难逃一劫,张兴非但褒奖李月白,反倒要治他的罪,着实令他一惊!众将领都愣住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主帅要搞什么名堂。 “李月白,你诛杀尸狪,破了人头猖的护体铠甲,救下众人,没错,这是功劳!但你有过在先!未等主帅发令,擅离本阵,有违军规,本当军法从事,念你立下大功,以功抵过,本帅不再追究,下不为例!李月白,你听清没有?!”张兴训斥道。 “大帅!当时人头猖杀至,下官冲出本阵只为护卫大帅,形势紧急,容不得下官细想,还望大帅体量些个!”李月白十分委屈,竭力申辩道。 “你这个年轻人,真是直脑筋!又没说你没功劳,本帅怎会不知你出于一片忠心,可所为已触犯军规,本帅必须提醒你!若众人皆像你这般行事,不等主将下令,擅自行动,那本帅如何号令三军?成何体统?!不过你立下的大功,待回京师后,我自会向陛下禀报,至于你擅离本阵之罪,权且记下,不予责罚,你看如何?!”张兴脸上虽笑着,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下官明白!下官刚入军伍,军规礼法尚且生疏,多谢大帅教诲,日后定将谨慎从事!”李月白小心翼翼回话道。 张兴非但褒奖其功,反倒先指责他的不是,李月白心中清楚,此人气量狭窄,内心难测,万不可抢了他的风头,更不能忤了他的意思,便小心逢迎着说话。 众人方知张兴之意,不过是给新人李月白来个下马威。张兴乃当朝驸马爷,谁人不畏忌三分,今日李月白仗剑屠魔,勇冠三军,抢了他的风头,好在李月白杀退魔怪,救下数万将士,士卒们个个感恩戴德,无不叹服,张兴虽心生嫉妒,却不好加罪于他,以免将士们非议。 “嗯,呵呵,不错,孺子可教也!月白啊,老夫好奇你这宝剑怎会如此厉害,适才你使的那些幻法,何处学来的?尸狪法师都不是你的对手,对战酋氐易如反掌。据老夫所知,若非竺兰神族相助,人族无人能杀得了尸狪法师,难不成你这些本事是从竺兰神族学来的?请你如实解释!”张兴问道。 他见李月白一人斩杀尸狪法师,使出的法力前所未见,既羡慕又嫉妒,更好奇这宝剑与屠魔心法的来历。 “大帅,下官的宝剑为一神人所赠,殿试前夕,下官于故里常清省祭拜丘孟尊者,可巧路遇一老者,下官见他衣衫褴褛,看情形已饿了许多天,心生怜悯,送他银钱干粮,不想他竟是位竺兰仙尊,赠送下官这柄宝剑,此剑唯有下官本人可用,若落入他人之手便与寻常宝剑无异,用剑的心法只有遭遇魔怪时方显神通,于人族与寻常兵刃并无分别!” “喔?!此剑来历竟如此不同寻常!你可知赠剑仙尊的大名?”张兴问道。 “下官不知,当时下官问其名号,仙尊无论如何也不肯告知!”李白白回道。他牢记告诫,万不可将实情告知世人,关于玄干神盾的秘密要永藏于心。 “希望你说的皆为实情,切莫扯谎,不然军法从事!”张兴半信半疑说道。 “下官所言绝无半句虚言!这宝剑还请大人过目!”李月白将霓虹剑呈给张兴,令其观瞧。进京以来的经历,让他深感世事险恶,深知对于某些人,无论如何是不能说实话的。 张兴接过虹霓剑端瞧,只觉这剑是好剑,可看来看去,瞧不出什么名堂来。他隐约觉得这个少年来历非同寻常,年纪轻轻剑法超绝,还会使用幻法,诛杀了两位魔族法师,威震三军,实在骇人听闻!他心生疑忌,盘算日后小心监视李月白,如其为妖邪所化或有异常举动,便杀之以绝后患,行军前太子与平武帝已默认他便宜从事,可先斩后奏。若其果为良人,成功袭取西京后,再向圣上为其请功,升其官职,纳入门下。 张兴传令清点军伍,将阵亡将士草草掩埋后,便引领大军继续赶路,翻越虺蛇岭,直奔酋氐国都西京而去。此次行军虽遭遇魔族尸狪法师的人头猖大军,万幸的是李月白仗剑屠魔,危难之际出手相救,不然必将全军覆没。不过仍有一事他百思不得其解,酋氐与华夏同属人族,猰貐魔军也曾多次袭过扰酋氐,最后皆仰赖御魔墙上的羲和神灯与竺兰神族相助,方安然无恙。按常理说,酋氐国内不应有魔军踪迹啊,难道酋氐有人暗通魔族,私自放行尸狪法师入境?听李月白陈述,尸狪法师口口声声说只为袭杀我军而来,可此次行军事属机密,是谁将此绝密消息透露给魔国猰貐的呢?魔军此番前来只为截杀我军,这明摆着是在帮助酋氐啊。 130 勃蒙蓬蕏 张兴越想头越大,深感背后隐情远比表面看上去更加复杂,愈发觉得事态严重。他忽想起李月白向其谏言虺蛇岭易遭敌军埋伏,虽未遭遇酋氐伏军,却撞上了魔军,果被他言中,看来这位年轻人还算有些见识,不如将其唤来,听听他的看法。 想罢张兴传令李月白前来,很快李月白得令骑着麒麟行至身旁,两人并驾同行,李月白不知张兴请他前来的用意,先前领教过他的下马威,因此变得小心翼翼,只等张兴开口问话。一时两人无言,胯下麒麟不停奔走,只闻腾踏之声。 “月白,你可知老夫适才为何叱责你吗?”张兴开口问道,总算打破了沉闷尴尬的气氛。 “大帅,只怪下官年少鲁莽,急于护卫大帅,未等军令,冒然出击,尽管出于忠义,但军法不可违,大帅斥责得极是!月白日后定将谨慎行事!”李月白小心回道。 “嗯,哈哈,很有长进,你这话老夫爱听。你这娃娃倒很实诚,老夫所行实为御下之道。当时很多将士在场,要让他们晓得军纪威严,绝不可违。统御将士须恩威并施,宽严相济!”张兴道。 “下官明白,若令有功将士甘心为主帅效命,可先责以小罪,然后宽慰嘉奖,如此一来将士心生感激,死心塌地为主帅效命。大帅,是这样吗?”李月白淡然一笑,说道。 “喔?你这个娃娃了不得啊,本帅的心思都被你知道了!”张兴惊讶地看着李月白感慨道。他着实没想到其年纪轻轻,看上去忠义仁厚,不想慧心深藏,一眼便看穿自身用意。只是他不懂藏慧守拙,还是年轻啊。 “月白啊,本次行军没有碰到酋氐伏兵,却遭遇魔族人头猖,老夫深觉蹊跷,按理说酋氐境内不该出现魔军啊,此为老夫所未能预料,此事月白如何看?”张兴问道,他非常想听听眼前李月白的见解,直觉中他深感眼前这位年轻人聪慧过人,有超乎常人的洞察力。 “大人,下官以为华夏当有内奸,得知我行军机密,将其泄露出去,此人应与魔族有瓜葛!大人判断极是,酋氐与我同属人族,不该有魔族入境,此事足以表明酋氐也有魔族奸细了!”李月白道。 “喔?怎么会?我华夏此前从未有过魔族内奸啊?”张兴大惊。 “大帅,如今形势有变,我华夏有羲和神玺护卫,魔族大军若要为非,羲和神玺自会警示列国,以为防卫,因而皆未能得逞,下官以为魔族很可能改弦更张,改换策略了。”李月白道。 “啊!老夫明白了,酋氐‘穷穷’凶兽此前只生长于猰貐魔邦,最近方现身酋氐,不知谁传授了驯兽之法,将其训练成攻城野战的利器,看来果然是魔族在捣鬼!”张兴似有所悟说道。 “大帅,不只酋氐,我华夏境内也零星魔族侵入,下官科考前便于常清丰颖两省交界处一遭遇魔怪!此事下官随大帅出征前已禀奏陛下!”李月白回道,他见时机成熟,便将七星洞府的遭遇如实向张兴讲了。 “嗯,如此说来势态果真严峻,羲和神玺只能警戒魔族大军来袭,看来魔族已改变策略,派出个别魔怪潜伏华夏,只是不知它们要搞什么鬼名堂!”张兴不无忧虑道。 “下官也一直苦思冥想,不知魔族内奸有何谋划,不过今日遭遇魔军足以明证一事。”李月白忧心忡忡说道。 “明证何事?” “下官猜测此人已混入朝堂之上,本次行军事属机密,寻常人是不会得此消息的,此人应是陛下身边信赖的人!”李月白道。 “哎呀,即便你有怀疑的人,可你初来京师,朝廷的事所知甚少,此话万万不可乱说,否则搞不好反告你诬陷,可是要杀头的。没有发现确凿铁证前,都只是揣测!”张兴提醒道。 “下官明白!”李月白回道。 李月白心中已有怀疑对象,但他要耐心等待时机,暗暗观察。自从“龙虎决”屠魔风波之后,他深知世事深险难测,行事变得小心谨慎,有时也用起了心机。他清楚与张兴只是从属关系,一面之缘,不可过于深谈。 “既然咱们躲过尸狪法师一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袭取西京近在咫尺!眼下先确保此次行军顺利,若兵败或失期,你我都将军法处置,难逃一死!先加速行军赶路吧!”张兴道。 号令传下,全体军兵急速前行,沿着布良与龙脊山脉形成的山隘继续向西京赶路兼程,脚下山路变得略微宽阔平坦,大军走了几个时辰,并未见任何异常,张兴悬着的心方才落地,尽管大军逃离尸狪法师的魔掌,若这山隘两旁布置酋氐伏兵,也将凶险至极。 突然前方变得无比开阔,前方远处依稀可见一片茂密林木挡住去路,张兴与众将士大感意外,行军地图中从未有山林横亘这条山隘之间,令人感到十分蹊跷! “呜噜噜!”远方山林中传来阵阵怪吼声,接着无数吼声传来,丛林上方尘埃骤起,遮天蔽日,隆隆腾踏之声传来。 “难道是酋氐伏兵?!”张兴与众军士大惊。 “大帅无忧,应不是酋氐伏兵!”李月白一旁道。 “何以见得?”张兴问道。 “如酋氐设伏,断然不会选这开阔地带,正面邀击我军。只需在先前路过的山隘两侧布置弓弩手足矣杀伤我君士卒!”李月白道。 “嗯,月白言之有理,传我令,全军警戒,小心向前推进!”张兴下令道。 大军即刻布成临战对决阵型,麒麟骑兵分置两侧,铁盾步兵置前,长枪步兵挺立中军,望前方林野小心推进,如敌军出击,即刻迎战。 突然前方“树木”快速向两侧移动起来! 张兴号令大军继续向前推进,那快速奔走的“林木”激起漫天尘埃,众将士行进一阵,走至近前,方看清那些“林木”却是生于酋氐的奇兽,唤作“勃蒙”,其身躯似牛,羊首四耳,有五六丈高。 “勃蒙”生性好静,不喜走动,常卧伏一处,喜群居,除偶尔觅食外,大多靠身上“蓬蕏”供养,脊背分泌的黏液沾满层层泥土,“蓬蕏”乃状如芦苇、细竹类的植株,生于“勃蒙”背上,根系与“勃蒙”背部长在一起,互相供养,彼此共生。 131 刚愎自用 “勃蒙”身上的“蓬蕏”看上去犹如一簇浓密植株,“勃蒙”聚居以抵御野兽侵袭,往往千百头汇聚成群,远远望去,犹如茂密的丛林。先前的林木正是无数头聚在一处的“勃蒙”兽。 这群勃蒙兽受到张兴大军的侵扰,纷纷窜入路旁的密林内,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激起的尘埃久久不能散去,漂浮空中,宛如厚重的云团。 “哈哈哈!老夫还道是酋氐伏兵呢,原来是这群兔崽子们!虚惊一场,不管它,传令加速行军!”张兴长出一气,如获重释,笑道。 大军收起防御阵型,又改为行军阵型,继续急速行军,又行了一个时辰,前方道路蜿蜒盘旋向下,道路两侧的山峰变得愈加巍峨险峻,怪石嶙峋,林木丛生,众人沿视野望去,隐约可见一座城池显现前方。 张兴传令暂停行军,以手中长鞭指着城池说道:“将士们!前方便是敌酋老巢西京城池所在,一路上大家历经千辛万苦,只为这一刻,众将士打起精神来,赶路兼程,咱们一鼓作气,拿下贼巢!”张兴变得十分兴奋,语气有些激动,他终于等到这一刻的到来。 “大帅,可否先派一部分兵力作为先遣军?若前方有埋伏,好有个防范!”李月白一旁提醒道。 “月白啊,这次你一定多虑了!”张兴笑道。 “大帅,何以见得?”李月白不解问道。 “你说过先前遭遇的尸狪法师,定是酋氐内奸私自放入的,用来伏击我军,是不是?”张兴反问道。 “回大帅,此推断十有八九为真!”李月白道。 “这不就很清楚了?若无你出手相助,仅凭咱们这四万人族军兵,能敌得过两位尸狪法师率领的人头猖大军吗?”张兴问道。 “定然不能!”李月白道。 “那酋氐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为何还要兴师动众,派兵设伏呢?且此处已临近西京,仍无任何动静,因此老夫料定前方必无伏兵,我军可极速前行,兵贵神速,不出一个时辰,我军便可行至西京城下,贼酋重兵蚁聚和州,防守定然空虚,我军士气高涨,可一举拿下西京!”张兴道。 “诚如大人推断,下官以为需思虑万全,万一不测,可为防备!”李月白见张兴求战心切,已将暗藏的危险抛之脑后,不免忧心劝慰道。 “大人,下官也以为月白所言有理,还请大帅慎重!”朱参军从旁建议道。 “好了,好了,年轻人!若派先遣部队,被贼酋察觉,贻误战机,便得不偿失了!传令全军急行,直取西京!”张兴以不可辩驳的口气下令道。 既然主帅执意下令,李月白与诸位参军苦劝无果,只好奉命行事。 李月白望着脚下山路,一种不详预感闪现脑际,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又想起临行前林风占算的那句谶语“危而不危”,既已杀掉尸狪法师,验证了“危而不危”,大可不必担心,便驾驭胯下麒麟,随大军沿着山路奔驰而去。 李月白继续跟随大军前行,脚下山路愈发崎岖难行,前方西京城池也变得更加清晰真切,山路两侧高山气势雄伟,其上林木郁郁森森,高大茂密,数万士兵不觉进入一狭长阴暗山谷内。 张兴与李月白、朱参军等人引领大军走在阵前,沿着幽暗阴森的山谷又行了一阵,忽闻前方传来一阵美妙悠扬的琴声。 张兴十分惊讶,这荒野之处怎会有人弹琴?!急令全军警戒,可脚下道路狭窄,一时难以排成有效防御阵型,只得暂将步兵布置外围,持盾警戒。那琴声低婉悠扬,飘荡山谷间。琴音袅袅,直令人忘却此地的幽暗与萧杀,忘记了数万大军带来的杀意,令人心生凄美迷离之感。 张兴下令前军缓行,小心窥察,两侧山林未见任何异常,随着大军继续缓缓前行,琴声变得愈发真切。 转过一条山路,却见前方有一红衣女子端坐路中央,背对着张兴与众军士边弹边唱道:“孤梅寒,历经世事人凉薄。人凉薄,你争我夺,致我孑孑。仇深成海谁能解,杜鹃泪落人心恶。人心恶,又来相迫,又来兵祸!” 歌声充满幽怨与恨意,张兴等众将士很是奇怪,为何偏僻山路中突现孤身女子抚琴弹唱,怕是来者不善,张兴急令朱参军上前问话。 “喂!前面的女子听好了,你是何人?快快报上名来,切莫耽搁我等行军,若不让路闪开,将格杀勿论!”朱参军坐于麒麟之上向那女子喊话道。 琴声戛然而止,红衣女子缓缓起身,始终背对着众人,并不言语。她那曼妙的身姿与随风逸动的秀发足见其是位绝世美人。李月白站在队伍中,注视着红衣女子的背影,似曾相识,好像何处见过。 “还不......”朱参军本想再说“还不快快报上名来”,未等“快”字说出,红衣女子长袖一甩,向上一挥,“嗖”一声,一只羽箭正中朱参军脖颈,朱参军立时翻身落地,当场殒命。 未等张兴下令,红衣女子纵身一跃,沿着系于身上的绳索,凌空而起,飞入一侧山中高大古木后方,没了踪影。 两旁山林中猛然传来阵阵号角声,一时战鼓齐鸣,无数羽箭倾盆大雨般自山谷两侧的树木背后射出,顷刻间张兴大军众多士兵中箭倒地毙命! “有伏兵!”张兴惊慌大叫道! 箭矢如蝗,暴雨般自两侧山林中射出,数万大军只有部分步兵凭借盾牌幸免于难,麒麟骑兵则完全暴露于山上弓弩射程之内,麒麟骑兵拥簇在狭窄山路中,又被两翼步兵包裹,躲又不能躲,战又无法战,挤作一团,相互践踏,骑兵连同胯下麒麟纷纷中箭倒毙,鲜血横流尸骸遍地,哀嚎声遍布山谷。 张兴连声疾呼,试图稳定军心,此时两侧密林中射出的飞箭暴雨般连绵不绝,几只羽箭望张兴坐骑射来,李月白眼疾手快,举盾挥剑飞身跃起,将射来的羽箭纷纷打落。张兴急令弓弩手还击,可酋氐伏兵躲在山中树木背后,根本无法伤及酋氐伏兵。弓弩兵很快便招架不住山上暴雨般射下的羽箭,败下阵来。 132 八面埋伏 “哎!月白啊!老夫悔不听你的谏言!以致于此!”张兴老泪纵横,长叹一声道。 “大帅!事已至此,先想法突围出去!月白誓与大帅共存亡!”李月白毅然道。 李月白知已中了酋氐埋伏,他推算隐藏的酋氐伏兵不下数万,士卒已折损大半,要想击败对手已无可能,眼下最要紧的是保护主帅张兴,想办法杀出重围,若主帅张兴有何闪失,自身也无逃归华夏的必要了! 又一阵号角响起,山上林木中忽地响起一阵簌簌声,李月白暗道不好,急忙与张兴刘参军等人奔至路旁一巨石下方,同时以盾牌挡住身后射来的箭矢。 林中响起一阵隆隆声,无数巨大圆石从山上滚落下来,携着骇人的声势,望下方残存军兵砸落。巨石所过之处,树木摧折,尘埃骤起。巨石纷纷砸向山下华夏军兵,无数士卒麒麟被砸成肉酱,场面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李月白与张兴躲避及时,躲于山坡下方一巨石之下,阻挡了头顶滚落的圆石,身后山坡滚落的巨石也无法触及二人,因而躲过了一劫。 华夏军兵已溃不成军,部分士卒纷纷沿着道路向前奔逃,很快便落入事先设好的陷坑,被坑内利刃戳死。队尾军兵向后逃窜,遭遇伏兵截杀,也死伤殆尽。 又一号角响起,忽闻酋氐语高呼道“迫!”霎时两旁林野中人影浮动,无数银盔银甲酋氐士兵持铁盾兵刃,犹如海水,步履整齐,自林中走出,望残存华夏军卒杀去。 长长山路上已是尸骸枕藉,血流满地,负伤士卒呻吟声此起彼伏,情景十分凄惨恐怖。 “主帅有令,除敌军主帅,不留活口!全部处决!”又一酋氐传令官高呼道。阴戾的呼喊声响彻林野,不停在山谷间回荡。 酋氐大军纷纷自林木背后走出,迫近存残华夏军兵,遇见倒地负伤的士卒,全部戳死,不留一个活口,很快将数千华夏残兵团团围住。 华夏军卒不见了主帅,又无法投降,横竖是死,只得负隅顽抗,拼死一搏。这些残兵哪是数万酋氐大军的对手,酋氐兵阵如城,摧枯拉朽般,很快将仅存的残兵击杀殆尽。 酋氐伏兵已将张兴李月白等人于巨石之下团团围住,酋氐人识得张兴为主帅,欲将其活捉,李月白只身拼死护卫张兴刘参军等人,挥舞虹霓剑,转眼已斩杀数十余名酋氐士兵,脚下土地已被酋氐士兵鲜血染成一片墨绿! 酋氐将官见李月白十分骁勇,有万夫不敌之勇,若一味强攻只会令更多士兵白白丧命,为了能生擒张兴李月白等人,酋氐人趁李月白不备猛地以机弩射出数张捕兽网,将其牢牢网住,军卒们一拥而上,全部生擒。 李月白双臂反剪,被牢牢绑缚,与张兴等人一同被酋氐士兵押解着面见酋氐主帅。一路走来,路上华夏士卒横尸无数,血流漂橹,死去的将士与麒麟大多中箭身亡,数万大军竟无一人能逃出这片死亡山谷,转眼便灰飞烟灭。李月白见此惨状,无比伤心难过,他恨自己没有坚持规劝张兴。 “月白啊,你那虹霓剑连魔族尸狪法师都杀了,怎么竟奈何不得酋氐军兵呢?”张兴心有不甘的问道。 “哎,大帅啊,下官先前已和大帅禀明,虹霓剑乃竺兰神尊所赐,只能用来对付魔族,若无魔族现身,它和寻常刀剑没有分别,所以下官也是爱莫能助!只可惜了这些将士!大人当初为何不听下官劝谏,非要一意孤行呢?!” 李月白打心里厌烦这个张兴,若不是其自负与刚愎,这数万将士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一想已为酋氐俘虏,绝无生还可能,也不再顾忌尊卑之份,将不满与愤恨说出。事已至此,即便活着回到华夏,还有何脸面去见陛下,必将军法从事,死罪难逃!自然与冰倩重逢的希望渺茫,只觉十分对她不起,不觉伤心泪落。 “你!”张兴气得脸色铁青,面对李月白率直叱责,他也觉得理亏,刚想怒骂“反了你了!”,便将这话咽到肚里,他心里清楚得很,今日被俘凶多吉少,再装大尾巴狼也是徒然可笑,只好忍气吞声,不再说话。 走了没多久,李月白、张兴、刘参军等一行六人被带至酋氐临时的帅帐之下,跪拜于地。很快酋氐主帅于众将官拥簇下走进账内。令六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酋氐主帅仪容身姿好像正是先前路中抚琴而歌的那名女子,其身披猩红战袍,外套柳叶甲,头戴抹金凤翅盔,头脸尽被眉庇面罩遮挡,不见脸面。 “请诸位抬起头来!”这位女帅落座后命令道。 李月白好生诧异,只觉这声音十分熟悉,便抬起头来正视这位酋氐主帅。 那酋氐主帅与李月白四目相对,不禁身子一颤,惊呼道:“你是?!李月白?!” 李月白只觉这声音好生熟悉,他惊诧莫名,这酋氐主帅怎会认得自己?一旁的张兴等人十分讶异,张兴心中暗自嘀咕道:“这酋氐女头领怎会认识李月白?难道他与酋氐暗中勾结?可此前他曾力劝我留心此处会有伏兵,这究竟怎么回事?须留心观瞧,若这厮果真与酋氐暗通款曲,只要我活着回去,定将此事上报朝廷!” “李月白,你看看我是谁?”这位酋氐女帅将铁盔面罩向上推开,露出真容。 李月白瞧得瞠目结舌,一时无法言语。张兴等人见了无不称奇。这位酋氐女帅只露出半张脸,半张脸罩以半面皮盔,皮盔上绘有半张美人脸,与另一半合二为一,整张脸看上去可谓春花照水,容颜绝世! 李月白自然认得她,此女正是他于天香阁外大战六狼人后救下的唐明香。 唐明香快速起身,来到李月白身前,吩咐手下道:“快给此人松绑!不想竟会与恩人大哥再次相遇!”唐明香神情欢愉,惊喜过望说道。 133 故人重逢 “月白大哥,是我呀,我就是唐明香!那夜你力战狼人,从魔掌中救出的那名女子!不想你我有缘于此再次相见!”唐明香不知何故脱口而出后半句,手下将士近在身前,她忽觉好生尴尬,一时满脸绯红。 自从逃离长阳,李月白的身影便时常在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她虽已有所爱--酋氐二王子裕天长仁,可这爱意更多包含着感恩与敬意,她视裕天长仁为兄长,她自幼丧父,裕天长仁与她的爱意,与其说是情人间的爱恋,对她而言倒更象朦胧的父爱,是她赖以活下去的有力支撑。 直至那夜遇见李月白,他那俊逸无伦的英姿,出神入化的剑法,惊为天人的幻术,还有他义正言辞的神情,灼灼双眸令她终生难忘。 她痛恨华夏那位老皇帝,一个给她带来阖门灾祸的(独)夫,她恨华夏每一个人,当举家遭祸,只有那位老仆带她逃亡酋氐,除此外再无人伸出援手,家父的亲朋同僚都唯恐避之不及,她誓欲复仇,屠灭华夏! 可李月白偏偏又是华夏人!念及此,她脸色陡变,冷冷道:“李月白,你作为敌国将官,偷袭我京师,明姑本可将你军法从事,还记得那日我们说过的话吧,明姑我说话向来算数,从前你救我一命,今天我饶你不死,自此我们两不相欠!” “明香姑娘,你怎会是酋氐主帅?月白谢过明姑不杀之恩,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李月白道。 张兴等人一旁听得云山雾罩,不想两人曾是旧相识,看言语像是有过交往,这更加深了张兴视李月白为酋氐谍探的嫌疑。 “为何我是酋氐主帅,我自会向你解释。你还有何事相求,尽管说来,只要明姑做到的!”唐明香道。 “其余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李月白指着主帅张兴刘参军等人道。 “破军败将,严加审问,再行处置!”唐明香冷冷道。 “再行处置?杀还是留?若主帅张兴不测,我李月白也无颜独活!”李月白毅然道。 “容我再想想。”唐明香犹豫道。 “主帅!主上与二王子再三叮嘱,若捉到叫做李月白的将官,必斩不赦!还望明姑三思啊!”一酋氐武将一旁操着一口生硬的华夏语提醒唐明香道。 “喔,我李某的人头竟承蒙酋氐国主看重,看来有些人用心良苦,非要李某人项上的人头方能安心!”李月白仰头大笑道。 “不用你多嘴,此人是我的恩人,如何处置明姑自会决断!还有,今日账内所谈之事,尔等万不可泄露他人,否则别怪我明姑不讲情面!听清没有!”唐明香指着账内数名武将以酋氐语命令道。 “是,末将听命!”武将应诺。 “李月白,与你单处一叙,可否?”唐明香以商量的口吻问道。 “我为虏,你为主,生杀予夺之权皆在你手,还有必要问我吗?随你便!”李月白语带不屑道。 “那好,请你单独随我来!”唐明香道。 唐明香令武士暂将张兴等人押回军营,听候发落,诸将皆回避退下。唐明香命数名亲军侍卫紧随二人望一林野僻静处走去。 两人走到一簇林荫之下,唐明香停下脚步,令侍卫们远远候着。 “明香姑娘想说什么便说,我李某人洗耳恭听!”李月白神色肃然,冷冷道。他坚信唐明香定会信守承诺,只是不知为何要与其独处相叙。 “明姑钦佩你的为人,那日救命之恩,再次谢过!”唐明香目光灼灼,望着李月白道,她感到心跳莫名加快,一阵羞怯与欣喜涌上心头,虽然她故作镇定。 “这话明香姑娘已经说过,你单独约我来此,便为这些?”李月白道。 “当然不是,你既有恩于我,我自会知恩图报,承诺不为难你,放你回去,可是......”唐明香犹豫道。 “可是什么?难道反悔了?要杀要剐随你便,适才你手下将官说酋氐国主要将在下正法,明香姑娘不要为难,眼下我这条命留着又有何用!”李月白道。 “正为此事为替你悬心!如今你破军败将,即便回到华夏,也是死罪难逃!若你肯弃暗投明,归顺酋氐,凭阁下的才干与身法,明姑向国主举荐后必有用武之地!”唐明香道。 “一派胡言!你当李某人何人?宁死也不能作那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难道要叛国投敌,为世人唾骂,千夫所指吗?!明姑不要再说了,我李某人绝不作背叛国家的逆贼!”李月白勃然大怒,厉声骂道。 “哈哈哈!效忠国家?可笑!效忠那个(独)夫司马戩吗?效忠为谋取大位不惜杀害自己亲兄弟的恶贼吗?!”唐明香忽然失态狂笑起来,眼中含泪,睨视李月白,神色愤恨而轻蔑。 “明姑说得可是民间传言的德阳宫之变?流言谤语不可轻信!退一步讲,那是陛下的家事,非臣下所应窥探与妄议,做臣子的当守好本分!看你也是个华夏人,如今却背叛国家,投靠酋氐,今日无数华夏将士死在你的手中,你这个刽子手,来日战场相见,我岂能饶你!”李月白咆哮大怒道。 “好你个李月白,果真固执得很!难道明姑天生甘做反贼吗?!传言?诽谤?您说得倒轻巧!明姑自幼没了双亲,家人被杀得一干二净,只剩孤身一人。爹娘含冤而死,兄弟姐妹惨遭屠戮,当年他们还只是孩子啊!这些年我夜夜以泪洗面,无日不思报仇雪恨,你怎能体会明姑心中的悲苦!今生不手刃(独)夫奸贼,死不瞑目!只盼酋氐大军扫荡华夏,杀他个鸡犬不留!”唐明香说完泪落,咬牙切齿道。 “难道传言中的德阳宫之变是真的?!”李月白大惊道。 “明姑我怎会以身世诓你,你有恩于我,我自会报恩,你我非同道中人,各为其主,来日战场相见,就不要怪明姑我手下无情了!”唐明香道。 “明姑家父尊姓大名?”李月白问道。 民间传言的德阳宫之变一直扑朔迷离,李月白听罢唐明香所言,方知其父曾卷入那场骇人听闻的事件而惨遭毒手。 134 往事如烟 “先帝司马恺惨死德阳宫,太子获罪被杀,京师牵连而死的人有数万人!家父唐昆曾是司马玨最为依赖看中的辅臣谋士,受到株连,家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被杀得鸡犬不留,明香是家中唯一幸存的孤儿,我这张脸也被兵火所毁!”唐明香大声哭诉道。 她将多年压抑在心头的愤恨与狂怒全部宣泄出来,不知为何,她在李月白面前她丝毫没有任何戒备感。 “难道先帝司马恺真为太子所杀!先帝可是他的生父啊!”李月白失声道。 “没想到你这等聪明的人竟也被蒙在鼓里!” “怎么?难道另有隐情?!” “司马玨深受先帝宠爱,贵为皇太子。先帝不豫,自知时日无多,必将传位太子,太子没有理由弑父自立啊!” “都是那老贼司马戬,失宠于先帝,却又觊觎帝位已久,在先帝弥留之际,使出毒计,弑帝自立,嫁祸太子司马玨,将太子一党斩尽杀绝,夺了大位!” “啊!我华夏以道德仁义立国,丘孟尊者的传人,怎会有如此悖逆人伦,令人发指之事,且发生在帝尊之家!”李月白怒道。 “哈哈哈!道德仁义?!我唐明香所说要是有半句虚言,便让我碎尸万段,永入冥界!” “哥哥你为人太纯善了!为了大位、权名,那些仁义道德对有的人来说不过是狗屁!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伤害你的往往不是仇敌,恰恰是你最为信赖的亲人与朋友!”唐明香眸色清冷,感慨道。 “哎!前番进士恩荣宴上,在下视平武帝为令人敬重的帝君与尊长,万没料到!”李月白不禁脊背发凉,他实在不敢将神态威严的平武帝想象为弑父自立的蛇蝎暴君。 “怎奈人心叵测,司马戬觊觎帝位已久,暗自拉拢朝臣,阴养死士,伺机而动!哼,还有薛亨那个老贼!他身为太子太傅,暗通当时身为威宣王的司马戬,两人串通一气,先帝弥留之际,巧设毒计。先帝宣太子觐见,欲遗传位太子。岂料司马戬早已将先帝左右之人收买,事先得知消息,抢先一步入见先帝,他极力劝说先帝传位于己,先帝自是严加叱责,断然拒绝。司马戬便按事先与薛亨谋划的计策,将先帝活活乱剑砍死,并以事先拟好的假诏书替换了真诏书,宣太子入宫觐见。太子得到司马戬的矫诏要其独自一人入见先帝,家父唐昆力谏万万不可独自前行,应与朝中阁老一同前去,以免为奸人算计。然而太子爱父心切,哪里听得进去?便急匆匆独自一人进宫去了,等他进入寝宫后,室内漆黑一团,又被人从暗处泼了一身血污!就在此时,司马戬与薛亨等人带领禁军闯入寝宫,诬称太子因先帝传位威宣王司马戬心生怨恨,弑君自立!众人见太子一身血渍,一柄沾满鲜血的长剑横于殿下,先帝身中数剑惨死,血流满地,太子此时已是百口莫辩!这就是世人传言的德阳宫之变,太子一族与其从官被斩尽杀绝,为之株连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家父唐昆为太子属臣,因此遭难,阖门受戮。那年我尚在襁褓之中,左脸被兵刃所毁,万幸的是大难不死,被人救下。”唐明香哭道。 “姑娘的遭遇在下感同身受,深为同情!你怎能委身敌国,残害同胞呢?!”李月白听罢很是同情。唐明香投身酋氐,身为敌军统帅杀害无数华夏将士的所为令他无法接受,唐明香满含泪水的双眸告诉他,她遭受的苦难与委屈如无涯黑夜,仇恨早已蒙蔽了她的心灵。 他忽想起京师身陷牢狱后的心境,感觉自己就像路旁柔弱的小草,随时会被路上来往的行人车辆碾得粉碎,毫无声息地消失,仿佛从未来到世间。他的生死对于骁龙苑中民众与达官显贵们来说无足轻重。他感到一阵迷茫,心情低落到极点,不知人生有何意义,唯一值得牵挂的只有远在千里外的陈冰倩与双亲。华夏国?朝廷?还有无数毫不相关的国人,瞬间变得遥远而虚无缥缈,高高在上的帝尊威权与皇族赫赫权势犹如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李月白看着不停啜泣流泪的唐明香,仿佛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尽管她双手沾满了无数华夏将士的鲜血,他见仇恨已将唐明香心灵扭曲,沉落深渊,再也无法心生恨意,暗生同情。 “背叛?哈哈!双亲无辜惨死那天明香便不再是华夏国人了!华夏与我有何干系?阖家落难时,亲朋好友唯恐避之不及,又有谁出手相助?明香漂泊异国他乡时又有何人怜惜?酋氐王子收留了明香,今日我明香不过受主上所托,例行公事而已,难道我明香不做这主帅,这群华夏士兵就能逃过此劫吗?!我恨华夏!恨华夏每一个人!明香是个知恩图报爱憎分明的人,酋氐于我有恩,自当报恩!你曾救我一命,今日我也放你一马!至于让我回心转意,去效忠残害双亲的老贼,白日做梦!只要我明香活着有一口气,誓杀此贼!” 唐明香说完抽刀一挥,将身旁一棵小树拦腰斩断。 “哎!月白能体会到姑娘的处境,换做在下,也会誓报此仇!万没料到当今圣上竟是这等人面兽心之人!前次恩荣宴上见到陛下,月白还道他是位宽仁长者,哪曾想!”李月白长叹一声。 “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李月白问。 “我能有什么打算?只想为无辜受难双亲与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酋氐大军已合围和州,不日便会攻入华夏,夺了羲和神玺,杀了狗皇帝!”唐明香恨道。 135 循循善诱 “华夏酋氐两国何为不能和睦相处呢,非要彼此相斗,争个你死我活?!” “两国战与和,那是两国君主与朝廷的大事,我只想报仇!酋氐已发兵攻打华夏,明香才有机会!岂不正好!”唐明香眼中闪现一丝复仇的快意。 “为了报仇,就甘愿流千百万无辜人的血吗?想想那些已经死去和将要死去的华夏将士们,他们与你一样!都有父母兄弟姐妹,是活生生的人,你怎就忍心?!”李月白见她执迷仇恨难以自拔,不禁心生恼怒。 “你莫要劝我,明香遭难之际,又有哪个华夏人出手相助?满朝阁老重臣谁人不知太子司马玨被司马戩设计害死?众人明知家父唐昆冤枉!可朝堂上有谁肯为太子家父申辩一词?明香心已死,其他人的生死与我又有何干!不要再说了!明香心意已决!”唐明香断然道。 “哎,你要报仇,那是你的个人恩怨,可日后若危害华夏,伤及无辜同胞,可别怪在下不讲情面了!”李月白直视唐明香。 “请便!若谁妨碍我复仇,别怪我唐明香翻脸不认人!” “哎!话已至此,也不好多言相劝了,不过,明香姑娘,在下能感受到你心中之恨,就像封冻千年的冰川,寒意凛凛,甚至令人畏惧,可我坚信将来总有一人,能温暖你心,给你希冀与勇气!”李月白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爱如阳光,仇恨如冰。再寒冷的坚冰,遇到温煦的阳光,终会消融,唯爱与宽仁,能治愈一切偏见与仇恨。 “月白大哥,明香知道你是好心人,希望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有时真想一觉醒来,忘记从前的一切,甚至不再是那个明姑,生于祥和之家,陪伴在父母身边,感受着那份宁静!可惜,这些期盼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月白哥,我真得羡慕你!”唐明香眼中含泪,望着李月白。 “我又有何值得羡慕的?长恨此身不自由,一入帝京便作了笼中鸟,命运早已交给他人,你瞧,我李月白如今已是阶下囚,生死还不是全凭明香你一句话!”李月白苦笑一声。 “有一事明香实在不解,那日长阳城亲见大哥使出幻法斩杀六狼人,且有神龙护体,将那头青毛兽打得落荒而逃,今儿个面对酋氐军卒,怎就甘心束手就擒了呢?好生奇怪!” “不错,我手中这柄虹霓剑确有非同寻常的神力,可惜!”李月白摇头道。 “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它只能用来对付魔族与邪魅,对于人族纷争,它不过是柄寻常宝剑罢了!”李月白抽出虹霓剑,仔细端详澄明似水的剑身。 “这柄宝剑看上去确非寻常,月白大哥竟有机缘得此宝物!” “此剑乃在下赶赴京师长阳殿试时偶遇神尊所赐!”李月白牢记云灵尊者告诫,并未说出实情。 “我军遭遇你手下这些酋氐军兵前,已和魔族尸狪法师的人头猖大军交过手,就在虺蛇岭!明香姑娘毫不知情吗?”李月白手指虺蛇岭方向问道。 “啊?!酋氐与魔国猰貐接壤处有御魔墙军卒严加看守,怎会?!若无国主下令,谁敢擅自放行魔兵,大摇大摆地进入我酋氐境内?!这事也太蹊跷了!”唐明香大惊失色。 “看来人头猖魔军潜伏进入酋氐境内,姑娘身为主帅竟也不知情啊!这正是在下百思不得之处!除非......” “除非酋氐国内有暗通魔族的内奸?!”唐明香脱口而出。 “极有可能!酋氐国主派大军要取我华夏羲和神玺怕是没那么简单!”李月白神色大变,似有所悟。 “此事明姑定将如实禀报主公,严查国内通魔奸党!不过令人感到怪异的是猰貐魔邦并无任何动静!” “事出反常,必有大奸!此事在下必会大大留意,日后若能平安返回华夏,定将报告朝廷。” “哎,阁下的赤诚与忠耿实在令本姑娘钦佩,你这个样子回去,破军败将,怕是难逃死罪!你那位主帅,本姑娘瞧他不顺眼,不像是忠良之辈,此人若放他回去怕是要横生枝节,为难与你啊!月白大哥。”唐明香忧心忡忡。 “可恨他不听在下的谏言!不然何以至此!哎,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可怜数万将士无辜送死,月白万死难辞其咎,安能逃死!我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李月白眼中噙泪,心中无比悔恨。 “月白大哥......我实在对不住,不想竟连累了你,哎......”唐明香眸色凄楚,听完李月白这番话,不禁心生悔意,心中酸楚。 “哈哈,如今还说这些有何意义?此事全不怪你,你我只是各为其主!只有一事还想请教明香姑娘。”李月白道。 “大哥尽管问,只要我明姑知道的!” “我军进入埋伏圈前,遇到的‘勃蒙’兽群,是不是明姑事先安排好的哨阵?” “大哥果然聪睿如神,确是我驱使国中的‘勃蒙’兽群汇聚华夏来犯军兵的必经之处,一来可为我酋氐伏兵提前报信,预知敌军进入我伏击圈的时辰。二来也可麻痹敌军,诱使其孤军深入,放松警惕!” “姑娘真乃巾帼英雄,你部下军卒行军步伐齐整,旗号井然有序,可见军纪严明,姑娘治军有方,用兵有谋略,那个刚愎自用的张兴又怎会是你的对手?!” “月白大哥真是折煞明姑啦,我这点本事都被你瞧在眼里啦!若你是华夏大军主帅,我明姑只好束手就擒了!”唐明香露出久违的笑意,她话一出口,心头一阵羞怯,顿时满脸绯红。 136 火面飞枭 “明姑接下来有何打算?” “能有何打算,先将你与那老杂毛张兴放回华夏。我不会食言的!不过......”唐明香迟疑道。 “不过什么?”李月白追问。 “要看和州那边战况情势再决定何时放你们回国。军机大事,恕明香不能详细告之!”唐明香道。 正说话间,北面天空中突然传来阵阵嘶吼声,一群貌似大鸟的怪物成片成片密布如云,望两人所在处极速飞来! 转眼这群怪物飞近两人所在树林上空,这群怪物个个双头人面,每张火红色的脸上生有一颗碧色瞳睛,目光甚是凶邪,金色尖喙日光下灼灼刺眼,如长长弯刀。 “火面枭!”唐明香失声叫道。 “这些鬼东西此时飞来搞什么名堂?”李月白很是惊讶。 “快把明姑的‘落月弓’拿来!传令将士弓弩防卫,以备群枭偷袭!”唐明香抬头望着头顶不停盘旋的火面枭,急忙吩咐手下将官,并未理会李月白。 很快一名侍从武士快速奔来,将一张弓与盛满羽箭的箭囊一并呈上。只见这张弓通身金灿灿,看上去很是沉重,弓弦以奇兽之筋制成,筋弦强韧,李月白知此弓非同寻常,惊叹唐明香竟能驾驭神力猛士方能拉开的强弓,不禁暗自称奇,赞叹不已。 唐明香接过落月弓,迅即抽出一支羽箭,箭扣弦上,展臂张弓,她身手干脆利落,气定神闲。落月弓张如满月,唐明香已瞄准头顶一只火面枭。 “着!”唐明香一声娇呵,羽箭犹如一道白色闪电,发出尖厉铮鸣声,破空而去! 有诗云:“乌鬟玉臂弄神弓,弦扣鸣镝破碧空。鸳侣姻缘皆命定,与君相伴建奇功!” 羽箭正中一只火面枭,羽箭刺穿怪枭后,恰好另一只火面枭自上方飞过,这只羽箭接着也将其射穿,羽箭向上疾驰,又射中一只火面枭,这只羽箭力道依然不减,继续望高空飞去,没了踪影。 “好!好箭法!姑娘大力神射,在下今日大开眼界,佩服佩服!”李月白不禁失声拍手叫好。 三只火面枭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纷纷掉落地面,落地瞬间身上燃起团团烈焰,很快烧得肉焦骨枯。 “这些火面枭生长猰貐魔邦枭面国,它们翱翔高空,目视千里,明察地上秋毫,这群鬼东西定是魔邦派来的密探,看来今日酋氐华夏两军交战的情形被它们瞧得清清楚楚了,千万不要放跑了它们!”唐明香边说边张弓射向头顶众枭,转瞬已有十余只火面枭中箭落地。其余众枭有些疾驰而下,杀向地面上的众人,有些则望北飞去,回魔邦报信去了。 那群杀向唐明香的火面枭哪里是她的对手,羽箭连珠,被一一射落。李月白也挥舞长剑,将来袭的火面枭纷纷斩落。有些袭取酋氐士卒的枭怪侥幸得手,它们利爪如钩,将士兵挟持到空中撕得粉碎,霎时血肉横飞,鲜血夹杂尸块四散飞落,十分骇人。 酋氐弓弩兵阵已得主帅唐明香之令,箭镞迸射如雨,将无数火面枭射落,众枭眼见不敌,不再硬战,四散溃逃望北方飞去。 “可恶!还是让它们跑了,十有八九是回去报信了!看来华夏酋氐两国交战,魔族很在意,不知来日又要搞什么鬼名堂!”唐明香感慨道。 “嗯,在下也担忧酋氐华夏两国已有魔族奸细潜伏!这魔族在下一盘大棋啊!”李月白似有所悟。七星洞府中那片残简再次闪现脑际,他隐约预感一个大阴谋正一步一步展开,魔君不会甘心永困冥界,极有可能正在谋划重返阳间,再次挑战天帝与神族。 “那些人面枭为何落地后烧成了一团火球?”李月白指着地面上已烧成团团灰烬的火面枭说道。 “怕是李哥头遭见到这些鬼物,它们只栖息在猰貐枭面国亡荒树上,翱翔天宇,日飞千里,不知疲倦,日落之前必飞返亡荒树。这些人面枭十分凶猛,不单以狍、鹿、羚羊各种食草兽为食,也吃人的!它们活着时不能落地,否则会全身烧成灰烬死去!”唐明香道。 “未想这些鬼东西如此古怪凶邪!”李月白冷气倒吸。 “定是魔族派它们探察尸狪法师与人头猖下落,不想撞到我的队伍!这些鬼东西从空中能轻易瞧见华夏前来偷袭的军队已被全歼,尸狪法师与人头猖被杀得片甲不留也会看得清清楚楚!人面枭能俯瞰千里,何况虺蛇岭距离此地并没多远!”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李月白想到正在支援和州的华夏大军,不禁担忧起来。 “哈哈,我们?应说明姑该如何决断!眼下只能委屈李哥啦,先将你随军关押,明日我要带领部队驻扎西京城外,守卫京师。适才我已派人将战况告知驻扎和州城外的二王子裕天长仁,只等其回复,再做决定。不过请李哥放心,明香说放你回华夏,自会信守承诺,待接到裕天长仁命令后,再派人护送你回国!我已通报国主,只说并未发现你的行踪。”唐明香笑道。 李月白无奈摇头,只好听从安排,与张兴等人关押在一处。他深知眼下和州会战尚未结束,唐明香此时不会放他回国。李月白十分忧心和州战况,毕竟这是一场关乎两国国运的殊死决战,更是一场旷绝古今的对决与厮杀! 和州城上空,铅云滚滚,深秋萧杀之气,遍布城头与四郊林野。和州城外,岐水河畔,一望无际的酋氐“穷穷”大军早已列好阵势,只待一会华夏援军主力。 137 会战庭议 和州城上空,铅云滚滚,深秋萧杀之气,遍布城头与四郊林野。和州城外,岐水河畔,一望无际的酋氐“穷穷”大军早已列好阵势,只待一会华夏援军主力。 和州守军任凭酋氐士卒如何叫骂,挑逗,依旧坚城不出。太子统领三军进驻和州后,严格遵照临行前与平武帝议定的对敌方案,以守为攻,以静制动,不与酋氐大军硬拼,只等张兴奇袭贼巢得手后,待其挥师回救,便与狼威大将军屠魔行者一道乘胜追击,全歼酋氐来犯的主力。 酋氐三军统帅裕天长仁已接到裕天竑羽的密信,信中告知其偷袭西京的华夏军队已悉数被歼,京师解围,令他尽可放手与华夏大军展开决战,又建议其安排伏兵,趁华夏君臣尚未得知张兴大军被歼灭之际,先是佯攻和州,再放风谎称西京被围,假作撤军之举,引诱和州华夏守军倾巢出击,半路伏击全歼华夏主力。 和州城内无人得知张兴大军一全军覆没,只有一人除外,此人正是屠魔行者,无心法师。夜幕下他手持铁杖独自站于楼阁之上,一只巨枭不知何时显现昏暗的夜空上方,屠魔行者脸上显现一丝诡笑,手中铁骨朵霎时变得荧荧生辉。巨枭于空中望下方抛落一物,便转身高飞消失于茫茫夜空中了。 屠魔行者抬手接过此物,只见其晶莹剔透状如宝石,貌似一硕大眼球,不停闪动着诡异的炫光,这颗巨眼宝石旋即显现张兴与李月白大战人头猖兵阵,斩杀尸狪法师等景象,还有后来华夏四万军卒被唐明香率领的酋氐大军伏击以致全军覆没等场景。 屠魔行者见李月白竟将两尸狪法师斩杀,大难不死,既惊且惧,神色变得狰狞可怖,暴怒不已,他猛地将宝石狠狠摔落于地,宝石发出一声怪嚎,被摔得粉碎,猩红色血痕四溅飞迸。 李月白非但没死,反被唐明香救下,屠魔行者此前的谋划尽皆落空,若其活着回归华夏,那么自己的筹划与行迹怕是难以瞒过李月白。他暗道此人不除定坏大事,想罢心生毒计,发誓要置李月白于死地。 夜里酋氐军队又展开了数次攻城,皆被和州守军击退,便停止进攻匆匆退去。翌日清晨太子连忙传令众将官来到和州府衙举行军事会议,以便商讨接下来的对敌之策与两军形势。 太子神色有几分疲惫与焦躁,坐于会堂正中首位。其右厢依次坐着狼威大将军屠魔行者、代御前军师参军薛忠秉、北军大都督郭士达、中军大都督徐宏、东军大都督韩启德。左侧则为驻守和州的西军大都督彭玉春、南军大都督张嵩、知府于和贞等人,几乎所有高阶的文武官员悉数到场,岳青也以亲军指挥使之职列席了本次会议。 “诸位!本王受陛下之托率领大军驰援和州,入城已有十余日。尔等只说不可出城与酋氐‘穷穷’大军硬拼,可我军数十万大军总不能一直龟缩在城内啊!本王对屠魔行者麾下的一万苍狼军寄予厚望,法师上人却说苍狼兵只可用作奇兵,若冒然对战‘穷穷’大军,胜负怕是难料,一旦落败,则满盘皆输。哎,战又不能战!只好固守孤城,贼酋氐却天天前来袭扰,不胜其烦,你们说说!打得是什么窝囊仗啊?!还请各位畅所欲言,尽快拿出破敌良策!”太子开门见山道。 “回殿下!此时万万不可出城与酋氐大军硬拼!酋氐二王子裕天长仁手下便有八万‘穷穷’骑兵,加之阪泉真野与柳下一男麾下的‘穷穷’骑兵共有十三万之多,众人皆知‘穷穷’凶兽浑身刀枪不入,我军除法师上人的苍狼兵阵能与之匹敌外,余下无论是步兵、弓弩兵、骑兵都不是它的对手,可谓一触即溃!”西军大都督彭玉春感慨道。 “殿下,依老夫之见,眼下不可焦躁,千万要沉住气,以静制动。老朽这苍狼军战时虽刀枪不入,可只有区区万人,敌酋‘穷穷’数倍于我,胜负难料,应等待时机,再寻机与其决战!”屠魔行者起身回道。 “等何时机?”太子一脸质疑神色问道。 “殿下,您忘了?若不出意外,昭勇将军张兴的四万大军此刻怕是早已攻入贼酋老巢西京了!”屠魔行者明知张兴早已全军覆没,此刻他却装做不知,向众人隐瞒实情,原来其早已想好了一条毒计。 “现如今尚未得到张兴任何消息啊,酋氐眼下攻势未减,只怕万一张兴有何不测,形势于我军更加不利了!”太子忧心忡忡道。 “殿下无忧,西京远在和州千里之外,即便张兴大军包围西京,贼酋主帅裕天长仁得知消息也需六七日光景,老朽斗胆揣测,过不了多久贼酋自会班师救驾,那时我军再按议定谋划行事!”屠魔行者成竹在胸,自信满满地说道。 “微臣有一计,还请殿下定夺!”座中一人起身道。 众人向说话之人望去,正是军师参军薛忠秉。 “喔?薛爱卿,你向来足智多谋,甚慰本王之心,今儿个有何妙法,不妨与众将领说说,大家一起定夺!”太子见薛忠秉有了法子,悬着的心暂时落地。先前阙台斗法其妙计连出,于己出力很多,对其十分器重倚赖。 “微臣以为,眼下应派一人前去酋氐大营议和。”薛忠秉道。 “议和?薛军师说笑吧?!陛下对殿下寄予厚望,三十万大军悉数交由殿下统领,我等拥戴太子西出只为奋力杀敌,不是和贼酋来媾和的!你说这议和与投降有何分别?!薛军师你不是被这贼酋吓住了,害怕了吧!?”座中一人猛地站起身来,此人一脸络腮胡,面色彤红,声若洪钟,正是中军大都督徐宏。他素来性情耿直,一听薛忠秉说要议和,顿时怒火中烧,厉声斥责道。 “嗳!徐将军,你先容下官把话说完好吗?若这酋氐当真好打,谁不想当英雄!殿下何须在此发愁?径直打开城门,三军将士出城与贼酋决战便可!”薛忠秉看着太子,接着瞟了徐宏一眼,满脸不屑反驳道。 138 佞臣奇谋 “嗯,徐将军,稍安勿躁,你先坐下!薛爱卿擅于谋划,向来对本王忠心耿耿,且听他有何高论!”太子道。 “微臣以为,两军对决,静者胜,躁者败。料敌于前,惑敌以诈,能示之不能,不能示之以能,强弱虚实之势神鬼变换,敌不可测我,我观敌如观火。当下敌强我弱,须以计谋取胜!”薛忠秉道。 “薛军师,你这些大道理不过是兵书上讲烂的,我等岂能不知!”知府于和贞座中出言讥讽道。 “是啊,大道理谁都懂,可谋划决胜便在细微处。微臣以为我军先佯做内斗,一派支持议和,一派则拼死反对义和,只想决战。议和一方的嘛,微臣就做那个出头之人吧,主战的座中诸位任选!殿下先派微臣去贼酋军营与裕天长仁交涉,只说殿下欲议和罢兵。接着诸将装作带领士兵哗变,逼宫殿下撤销议和之举,并弃臣以徇军法。微臣带领数千甲士出城投奔酋氐,装作背叛朝廷,那裕天长仁如何不信?微臣借机窥察敌酋虚实,全力找到‘穷穷’凶兽弱点,寻得破解‘枭穷’兵阵的法子!又能麻痹敌酋,骄其心志,只等贼巢西京传来被围的消息,趁裕天长仁仓皇退兵之际,微臣来个里应外合,击灭酋氐定将成功!”薛忠秉道。 “妙极!老夫笃定薛军师必将马到成功!”屠魔行者眼珠一转,哈哈一笑,拍手赞道。 太子与诸位将官听了无不点头称许,只觉此计百利而无一害。 “薛军师,法师长老,你们确定贼酋主帅裕天长仁能被瞒过?若他疑心不信,这假作投诚的队伍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西军大都督彭玉春插言道。 “彭将军,无须顾虑,等下官进了贼酋大营自会令他深信不疑!”薛忠秉自信满满道。 “喔?薛军师可否向诸位讲讲有何法子令贼酋信以为真?”彭玉春追问道。 “此乃绝密军机,还恕下官失礼,不能提前透露!”薛忠秉冷冷淡淡道。他清楚彭玉春乃启英殿大学士朱崇武所推举,此后仕途扶摇直上,竟升至大都督一职,对朱崇武自是感恩戴德,视家父薛亨为仇敌,此时出言为难毫不奇怪。 “绝密军机,千万别到时假戏真做啊!”彭玉春讥诮道。 “微臣赤胆忠心,可指天泣日立誓,绝无半点贰心!何况家父留守京师!彭将军您这是指责下官于君不忠,于父不孝,去做那背主的贼臣吗?你我素昧平生,望彭将军敞开胸怀,放下成见,与微臣一道报国杀敌!”薛忠秉脸一沉,故作愠怒,一本正经地驳斥道。 “好了,薛爱卿的忠心本王岂能不知,彭将军多虑啦!本王还真有些舍不得薛爱卿亲去敌营,若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本王如何是好!”太子神色殷殷,看着薛忠秉感慨道。 “殿下安心,微臣定将殚精竭虑,筹谋万全,不辱殿下使命!”薛忠秉道。 太子接着与诸将就当前敌我形势、军力布置、作战策略又研讨辩论一番,最终众人一致同意依薛忠秉之计而行,会后诸将皆各自散去。太子则令薛忠秉与屠魔行者两人留下,又与其密议一番,决计令薛忠秉前去酋氐大营与裕天长仁假作议和,寻机打入贼酋内部。 密议结束,薛忠秉与屠魔行者与太子作别,赤犹护卫二人一道离开府衙。三人走出府衙大门后,薛忠秉问屠魔行者道:“法师上人,在下有一事不解,适才众人皆对下官计议表示疑虑,为何唯独法师您称赞此计可行?” “哈哈,你若不问,老夫也有一事向你透露!”屠魔行者神秘笑道。 “请问法师上人,此为何事?”薛忠秉好奇问道。 “此事一半是坏事,一半是好事!你这薛参军还不晓得吧,张兴四万大军早已全军覆没啦!”屠魔行者道。 “啊?!怎么如此?!大事不好啊!此事重大,法师上人为何不如实禀告太子呢?!这可是欺君罔上啊!此时尚未有消息传来,法师是如何得知张兴军伍早已败亡的?”薛忠秉大惊失色道。 “哈哈,老夫千里眼顺风耳,行走魔国诸多邦国,若没这点本领岂不枉称‘屠魔’名号了? 嗯,难道薛公子不记得临行前令尊与老夫那一番长谈了?既然张兴已败,你想酋氐主帅该如何行事?”屠魔行者笑问道。 “在下以为那裕天长仁多半会将计就计,谎称西京被围,假作挥师回救,半途伏击我军!”薛忠秉道。 “正是!薛公子果然明白人!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这事连太子也要瞒下来,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故而老夫认为这是一桩大好事!”屠魔行者诡秘笑道。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此事若不告知太子,只怕太子会身处危难之中啊!”薛忠秉不禁忧心道。 “兵行诡谲,处世用谋,怎可忒实在做那痴人?这仗要打得艰苦,惨烈些!然后你我的功劳不就大大凸显了吗?前番令尊也讲过,要惨胜以求显荣,若咱二人力挽狂澜,以后太子与老皇帝还不全仰仗着咱,那时还不是要风得风,求雨得雨?!哈哈哈!”屠魔行者得意大笑道。 “若要惨胜,究竟如何惨胜?法师您确信可以击败酋氐那威猛无比的‘枭穷’兵阵吗?”薛忠秉忧心满怀道。 “此事无忧,那‘穷穷’凶兽原本生于猰貐魔邦,老夫既然肯出山,自有擒拿这些蠢物的法子,接下来你便按照老夫的意思去做,必将稳操胜券!”屠魔行者笑道。 “喔,既然这般说来,在下便是安心了,接下来法师尽管安排便是。您说还有一半是坏事,这坏事又是何指?”薛忠秉不解问道。 “那白衣小儿却没有死!他暂被酋氐关押,实在可恶,气煞老夫了!”屠魔行者恨道。 “着实可恶!此人不除,早晚为心腹大患!不过他破军败将,纵然回了华夏,也是难逃死罪!”薛忠秉道。 139 假作议和 “嗯,薛公子所言极是!若他活着回来,断不能留,就是陛下与太子饶过他,老夫也要除掉此人!不过他手中的宝剑倒是个神物,要想办法拿到手中!”屠魔行者阴恻恻道。 “法师尽请放心,若他回来,结果他的事便交给在下处置,无须您老动手!” 两人接下来又低声耳语一阵,计议一番,便分头各自散去。 次日太子火速派使臣出城,知会酋氐主帅裕天长仁欲行议和。裕天长仁得知使臣来意后,大吃一惊,深感意外,只怕其中有诈,可华夏使臣呈上的书信却写得十分诚恳。大意说两国断断续续交战了数十年,你们酋氐不过是想拿回羲和主神玺,若酋氐肯罢兵,两国同为人族,羲和神玺由两国轮流护持也未尝不可,华夏平武帝称东帝,酋氐国主裕天竑羽称西帝,从此两国相安,共同防卫魔族。 裕天长仁将这封信从头至尾又细细读了一遍,也觉很是合情合理,只怕是华夏守军已得知张兴大军已全军覆没,形势于其不利,故而只好和议求全。他虽已遵照国主旨意做好佯装撤退的准备,只待引诱华夏主力出城追击,于半路伏击华夏追兵,此时担心华夏一方已得知张兴溃败一事,若采取此前伏击之策,又怕被对手将计就计,思来想去若能与华夏媾和,等华夏献出羲和神玺两国罢兵也未尝不可,只是国主不在身边,不好擅作主张,便暂定五日后与华夏负责议和的官员磋商,再做打算。 华夏使臣离去后他立即写好奏章,派人火速通报远在西京的裕天竑羽,上报华夏欲行媾和一事。 裕天长仁只等国主意旨下来,再做战与和的决定,有将官提醒提防华夏有诈,裕天长仁做了相应的布置,将每日列阵围逼和州的酋氐大军后撤,同时加强三军警戒防卫,以防华夏偷袭。如此一来和州城外方一改往日喧嚣势态,暂归于平静。 五日后,薛忠秉作为华夏议和官员,于岳青赤犹等数十人陪同下,步入裕天长仁主帐,只待就议和一事相谈。 对面一席酋氐官员早已坐好,薛忠秉等一厢官员发觉身下桌椅竟比对方的矮小许多,加之酋氐人本就身材高大,两方官员相对而坐,酋氐官员高高在上呈俯视之态,华夏官员只能抬头仰视对方。薛忠秉心中明白,定是裕天长仁故作羞辱之举。 一旁的岳青脸上气得青筋暴起,不停低声咒骂。若非今日陪同薛忠秉前来议和,他早就挥刀冲上去,将那群酋氐官员砍个七零八落。 “嗯!嗯!万万不可造次,大丈夫当须忍时便要忍,不可莽撞!今日你我前来是要将殿下交待的事办妥!”薛忠秉提醒岳青。 “这些(狗)娘养的,给咱家的座椅忒地小,分明是在羞辱他爷爷!欺人太甚,公子放心,这笔账俺自要记下,来日再和他们算总账!”岳青低声道。 “哪位是前来议和的主事官?”一高大身影自帐外闪身进来,后面数名护卫紧跟着鱼贯而入。 话音宏亮高亢,极有气势。薛忠秉等人扭头一看,只见这位酋氐将官魁梧高大,英气逼人。一对褐色剑眉下,金色眸子熠熠生辉,青绿色脸庞映衬着,尽显勇悍威武之气。薛忠秉心知,此人定是酋氐三军主帅裕天长仁。 薛忠秉小心翼翼站起身来,神色恭敬,望其作一深躬,缓声细语道:“鄙人正是受华夏国太子之托前来与将军商讨议和的主事官,薛忠秉!” 裕天长仁走入对面首席落座。一酋氐译官将薛忠秉回话译成酋氐语说与裕天长仁。裕天长仁听了哈哈一笑,先以酋氐语嘟囔了几句,引得其余酋氐众官员一阵哄堂大笑。未等译官转译,裕天长仁径直以略显生硬的华夏语嘲笑道:“‘血中饼’?阁下名字听起来不太吉利啊,这饼要是沾了血,还能吃吗?” 这边华夏官员听了无不怒火中烧,裕天长仁如此狂妄,公然藐视调笑华夏前来议和的主事官。众人敢怒不敢言,且看薛忠秉如何应对。 “早闻将军聪睿神武,今日一睹将军尊严,果如传闻,实乃薛某人大幸。今日鄙人前来不是为争闲使气的,只为两国长远大计也为将军福祸安危而来!”薛忠秉道。 “好大口气,还不是奈何不了我手下十几万‘穷穷’骑兵,若真有本事,尽管出城决战,来个全军对决如何?议和?你们华夏有什么资格议和?那羲和神玺早晚要回到国主手上!”裕天长仁神色蔑然。 “鄙人承认,我军眼下难敌‘穷穷’兵锋,可华夏全军将士坚守和州,暂避‘穷穷’锋锐,谅你们一时也奈何不了我方守军。将军进不能攻,退又无据,一旦有变,只怕福祸难料!”薛忠秉淡然道。 “先生说得却是实话,前番议和书信中说羲和神玺由两国轮流把持,两位主上一为东帝,一为西帝,为天下人族共主,未尝不可。这番意思我已派人传达主上了,未得主上指示前,本人不可越厨代庖,擅做主张。再有我军已得知消息,华夏寻得一异人法师,号称麾下的苍狼军刀枪不入,如今怎说不敌我‘穷穷’兵阵?怕是有何把戏在其中吧?嗯?!”裕天长仁目光如炬,注视着薛忠秉。 薛忠秉心中一激灵,不觉汗下。他确信其父薛亨从未将屠魔法师组建苍狼军一事向酋氐透露一丝一毫,看来华夏朝廷之上早有人暗通酋氐,好在家父尚未向酋氐国主裕天长仁表明心迹,不然若被暗藏华夏的酋氐卧底得知,该如何是好?!想罢他暗下决心,这次和州一役无论如何也要消灭对方主力,屠灭酋氐。 140 尔虞我诈 “将军言重了,众人皆知,华夏酋氐先祖皆为人族,本为同宗,现今两国纷争乃是人族内斗,神界竺兰自是不会插手介入纷争,可那魔族随时蠢蠢欲动,若魔族借机生事,恐非酋氐之福啊,不如就此罢兵言和,也是两国百姓之福。将军提及的那位法师,不过是巫术之类小把戏而已,如何能与您那‘穷穷’大军相比?”薛忠秉劝道。 “嗯,阁下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我军出师前,国主明确告知诸将,魔族断然不会袭扰生事。”裕天长仁道。 “难道你们国主竟敢公然背叛虞华立下的盟约--不可背弃人族,不可交通魔族的约定吗?!此事若被竺兰知晓,也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薛忠秉一改谦恭温顺姿态,突然提高声调质问。 “国主怎会与魔族有交接?主上为何断言魔族不会袭扰,我实不知晓!国主虽为家父,但事属军国机密,父子之间不可预闻,这道理先生应该明白。眼下尚未得到国主明示,我倒有个主意,可否一议?” “阁下有何建议?” “先前贵国提出的媾和条件足见诚意,华夏皇帝为东帝,主上称西帝,羲和神玺由两国轮流把持,倒也甚好!谁都不想局势这般僵持下去,只是担心主上能否应允。然贵国有诚意媾和,不如先以贵国西面的云梦省做押,权由我国接管,我想主上定会同意贵国的议和之请,阁下以为如何?” “岂有此理!尔等真是得寸进尺,欺人太甚!”知府于和贞作为谈判官员也与薛忠秉一道前来议和,于座中起身作色怒斥。 “于大人息怒!将军的提议,鄙人以为可先告知太子殿下,请殿下定夺。不过窃以为若两国能就此永无刀兵,重归旧好,则万民幸甚,社稷幸甚!”薛忠秉神色和婉劝道。 “你!你!这哪里是议和,此等无礼要求你也接受?!与卖国求荣有何分别?!”于和贞勃然大怒。 “嗳,于大人,您言重了!做臣下的应以社稷为重,怎可意气用事。当审时度势,不拘时变,如此方能效力朝廷!”薛忠秉神微微一笑。 “哈哈哈!你这人倒是个聪明人,若割让云梦省贵国能接受,待我将此事奏于主上后,主上定会允诺,那时我们再定个日子,两军将帅会盟,把和约签了,我军拿到贵国出献的羲和神玺后,便即刻班师退兵!不过我仍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先生。此前和州守军拼死抵抗,我军数次攻城未能如愿,怎么如今你们的太子殿下率军增援后,反倒要议和了?”裕天长仁试探道。 “做为臣子,我只奉命行事,至于君上之意,做臣子的岂敢擅自揣度。”薛忠秉不动声色。 “阁下真的不知?!”裕天长仁笑里藏锋,目光逼人,看着薛忠秉。 “本人不明将军之意,难道将军有何要紧的事告知吗?”薛忠秉应变迅捷,瞬间明了裕天长仁用意,显然他在探听华夏守军是否得知张兴全军已覆没。此事关系两军对战的全局谋划,双方都想探知对方底牌,不想被对手摸到自己的底细,若走露一丝风声,后果严重。薛忠秉故作糊涂,反问裕天长仁。 “既然薛主事都不知为何,我又怎知贵国的事务呢?哈哈哈!” “呵呵,嗯,是啊。既然今日和议你我已无异议,那便容我暂回和州向太子殿下转达将军的意思,您看如何?” “哈哈,好!我给你们太子殿下三日时限,若三日内不能答复,签订盟约,可别怪我‘穷穷’兵阵不讲情面了!”裕天长仁冷笑一声。 “好,一言为定,本人回去定向太子殿下传达将军的意思!”薛忠秉道。 双方接着又针对和议的其余事项进行了一番商谈与讨价还价,并无太大分歧。薛忠秉这才带领一众随行官员,匆匆离开酋氐军营,回和州去了。 裕天长仁望着薛忠秉渐已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叹道:“可惜!”身旁左军统帅阪泉真野道:“主帅,管他们搞何名堂,咱有‘穷穷’在手,到时杀他个片甲不留!” “你呀,就晓得使蛮劲,和你说多少次啦,遇事多用脑子!你可别小看了这位女里女气的华夏主事官,遇事不卑不亢,沉缓多谋,我倒觉得此人不可小觑啊,手下若能有几个他这般的军师该多好啊。”裕天长仁神色若有所失。 “大帅,此番出征若能得胜凯旋,将来大位还不是您的?大王爷走得早,要争位也轮不到三王爷四王爷呀,将来投奔殿下的贤才,还不有如过江之鲫,谁稀罕他华夏这个没骨头的主事官!”阪泉真野道。 “你懂什么?我是求贤若渴,山不厌其高,海不厌其深,若有人才归慕,自是多多益善!哈哈哈!”裕天长仁仰天大笑。 又过了两日,裕天长仁正与众将官于大帐内商讨若议和不成攻取和州的军事方案,忽有军士匆匆来报,说是和州城头火起,烟尘蔽日。裕天长仁连忙宣告休会,与众将官一同走出军帐观望对面和州形势。 但见和州城头烈焰熊熊,隐约听见城内军兵鏖斗厮杀声四起,俄然南城大门骤启,一队麒麟军卒飞奔出城,足有数千人众,直奔酋氐军寨而来。 裕天长仁以为是华夏派奇兵偷袭,急令将官们做好军寨防御,自领两万“穷穷”骑兵,与数名麾下大将前出拒敌。 华夏数千军兵奔至酋氐大营外十余丈开外停下,酋氐军寨内数万弓弩兵早已拉满弓弦,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射向这群华夏军兵。 141 苦肉投敌 “裕天长仁大将军!手下留情!是我,薛主事,特来投奔大将军!还望大将军不要见弃,收留下官!”一领头官员言罢纵身跃下麒麟,裕天长仁定睛看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数日前来议和的华夏主事官--薛忠秉。 他一身衣衫凌乱不堪,脸上可见数道血痕,显然刚遭遇兵火,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 “阁下您这是?怎么啦?啊?!”裕天长仁厉声问道。 “大将军,一言难尽啊!”薛忠秉垂泪道。 “有屁快放!若耍一丝滑头,你瞧瞧,我这数万弓弩与‘穷穷’骑兵,瞬间便将尔等碾成一团肉酱!”裕天长仁喊道。 其胯下“穷穷”与身后一望无际黑压压的“穷穷”兵阵如滚滚黑云,声势骇人。且看这群“穷穷”生得什么模样? 道是:“雄躯高耸,血口怒张。体态堪比长犀,奔走风起云涌。善听无目世间稀,破阵冲锋真威猛。果真是个刀枪都难入,奇兽有‘穷穷’。双耳生头顶,纤毫入谛听。通体青黑色,天生一煞星。苍狼兵阵现,溃散了无踪。” 酋氐骑兵胯下的“穷穷”凶兽个个高大威猛,通体青黑,硕大兽头上不见眼目,一双长满茸毛的肉球耸立头上,看上去很是古怪凶邪。若近前仔细观瞧,这些茸毛竟是无数根青色肉刺,其自“穷穷”耳道内生出,肉刺可自如伸缩卷曲,藏于坚韧无比的耳廓内。 青色肉刺正是“穷穷”用来探听四周音声的利器,能于百丈内靠音声定位,明辨秋毫,加之灵敏无比的嗅觉,袭取对手犹如探囊取物。“穷穷”的皮毛无比坚韧,寻常兵器根本无法将其刺穿。其身后尾分三叉,末端尖锋无比,犹如利刃,“穷穷”甩动尾部可轻易刺穿士卒身上护甲,将其击杀。 “穷穷”杂食,却更喜肉食。每逢征战,击溃对手后,酋氐人便将敌人的尸首奖励给“穷穷”,故而“穷穷”每逢兵战便兴奋无比,向对方兵阵发起攻击时异常凶猛。 “裕天大将军,下官实在走投无路。前次下官回到和州后,便将谈好的议和条款呈报太子,太子对条款并无异议,可一些将官却拼死反对,和州知府于和贞暗自勾结中军大都督徐宏兵谏胁迫太子,诬称下官通敌卖国,欲将下官正法!好在下官提前得知风声,急忙带着一队人马,舍命杀出重围,投奔将军您!”薛忠秉声泪俱下。 “戏演得不错!哈哈,妙!”裕天长仁拍手笑道。 “弓弩手,准备!”未等薛忠秉发话,裕天长仁脸色一沉,吩咐弓弩手准备射杀眼前这群华夏军兵。 “哈哈哈!想不到我薛忠秉向来忠心耿耿,竟落得这般下场!而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做将军的箭下亡魂了!裕天大将军,你可以杀我,还有我手下这些弟兄,不过是挥手间的事,但你千万莫后悔!”薛忠秉神情疯癫,大笑道。 “哼哼,本将军有什么后悔的?你不是说自己忠心耿耿吗?怎得转眼就要投奔我这里了?万一你诈降作乱?嗯?!我不放心啊,若你并非前来投诚,别有图谋,我岂不是着了你的道?杀敌从疑,既然我无法料定你的真实来意,只能射杀尔等,我何悔之有?您说是不是?薛主事啊?!”裕天长仁冷笑一声。 “大将军,下官既然今日敢来,就不怕您心生疑虑!我有一物,还请大将军过目,疑虑自消!” “喔?何物?”裕天长仁一愣。 “还请大将军让您的将士们收起手中的兵器,你我大帐中单独一叙,如何?” “大帅,依在下看,不用和他废话,咱们来个万箭齐发,将这厮与其手下兵士斩尽杀绝,万一他耍些手段,以绝后患。”右军统帅柳下一男一旁插言。 “哈哈,咱有‘穷穷’在手,何惧他区区几千人马?若将他们收入囊中,反倒壮大我军实力,你们留神,他们若有任何不轨之举,即刻全歼!”裕天长仁吩咐道。 “是,末将得令!”柳下一男与阪泉真野等一众将官回道。 “有请薛主事随我入帐一议!”裕天长仁道。 “大将军宽仁,若能给鄙人一条生路,感恩不尽!”薛忠秉做了一个深躬,令身后兵士放下武器,只等其与裕天长仁一会。 赤犹紧随其后,欲同薛忠秉步入敌营,酋氐士卒如何答应,阻拦不放,赤犹正要拔刀硬闯,薛忠秉给他一个眼色,令其随军在外安静候着,这赤犹方悄然退下。 薛忠秉随裕天长仁走入酋氐大营,接着行至一僻静营帐,随其一同步入帐内,帐外有数名亲军卫士把守,薛忠秉猜得此处应为裕天长仁平日商议绝密军机之所。 两人落座。 “阁下说有一物要与我过目,不知何物?”裕天长仁径直以华夏语道。 裕天长仁未令译者跟随,薛忠秉听他华夏语说得流利,很惊讶。 薛忠秉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封鹿皮信笺,快速起身,向前急行数步后跪于裕天长仁脚下,双手平举信笺过顶,献与裕天长仁。 裕天长仁一见这封信札,大惊失色,他对这信札的样式太熟悉不过了,心中也已猜到了八九分,他接过信札后便急不可待地将信件取出,果不其然,父王裕天竑羽熟悉的笔迹跃入眼帘,信中内容皆以华夏文写就。 “你就是华夏护国公薛亨之子?!”裕天长仁失声叫道。 “鄙人正是,护国公薛亨的犬子!薛忠秉。”薛忠秉仍低头擎举信囊道。 “哎呀,真是万没料到,快快请起,让您受委屈了,失敬!”裕天长仁连忙将薛忠秉扶起。 “父王早有心于薛大人,可数次密信不见回音,如今为何将这封书信示我?”裕天长仁仍心有疑虑,问道。 142 扮猪吃虎 “家父实则早有心于裕天国主,无奈两国耳目甚多,家父向来处事稳重,思虑万全,故而迟迟未曾明示。此次出征,家父嘱托在下寻机将此信札交与将军,以表心迹。”薛忠秉道。 薛忠秉此刻内心对家父薛亨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本次随太子出征前,薛亨将信札交与他,嘱咐他该如何为太子出此奇策,行苦肉计,以骗取裕天长仁的信赖,并打入酋氐军内,接下来与屠魔行者相表里,以为内应,届时一举击溃全歼酋氐主力。 薛亨早已将张兴西出的奇兵视作可完全放弃的诱饵,一来借酋氐人之手除掉李月白,以他宦海沉浮多年的直觉,断定李月白此人不除,将来定会成为爱儿薛忠秉仕途的拦路虎。二来麻痹酋氐人,于酋氐大军佯装撤退之际,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击灭酋氐大军,而裕天长仁也必须死,只因他在这场连环计谋中知晓了他本不该知晓的事情。 权倾四海,思虑一动,便决定了无数人的生死存亡与血海滔天。此刻薛亨安坐在华夏长阳自家的堂屋之下,微笑着端起茶杯,细细呷了一口,品味着,享受着。他确信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决定时局,不着痕迹。 “既然你薛氏父子投诚示好,我岂能拒之门外!可和州城中若无这场哗变,阁下怕是不会这么快便归顺于我吧?”裕天长仁目光如炬,盯着薛忠秉问道,显见他仍心有疑忌。 “鄙人何尝不想早日归顺将军门下,无奈迫于形势,只好等待良机。以在下所知,仅凭和州守军的战力,加之那名不知何处请来的法师,怎能与将军的‘穷穷’大军抗衡?识时务者为俊杰,华夏终将亡国,此为大势。在下投奔将军,乃顺应时势之举!”薛忠秉道。 “嗯,所言甚是!若换做别人,怕是早将你拖出去一刀斩了!本将军生平最痛恨卖国求荣,背叛君上之人!你可知为何手下留情吗?哈哈?!”裕天长仁笑看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鄙夷之色,冷笑道。 “将军神威莫测,在下岂敢妄自揣测?”薛忠秉一惊,再次俯首跪拜于地,小心回道。 “足下高才,本将军需要你这等人物辅佐,帮我出谋献策。待全歼和州守军后,酋氐大军将直指华夏,趁势席卷长阳,若阁下助我,岂不是风行水上,如虎添翼?!至于臣下忠心与否,那要看君上强弱啦,不可一味苛责臣下!本将军不认同你们华夏丘孟尊者关于臣下定要忠于君主的论调!实力与才智方为君上统御臣下的根本。若君上昏庸无能,臣下愚忠也于事无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背弃华夏投奔我酋氐真乃明智之举!”裕天长仁喜笑颜开,侃侃而谈道。 “多谢将军体己!大将军英明神武!我薛氏父子此番投诚贵国,遇见您这般明主,实乃三生有幸,感恩不尽!”薛忠秉道。 “嗯,你我前番相会,有一事本想询问阁下。”裕天长仁道。 “将军尽管问,在下知无不言,有问必答。恰巧鄙人也有一要紧事欲禀报将军。”薛忠秉心思应对何等迅捷,立马猜到裕天长仁的意图。至于接下来如何对答,他心中早有了谱,装疯弄傻作答。 “喔?何事?”裕天长仁试探道。 “大将军定是关心国都西京日前的安危。华夏平武帝已派出四万奇兵,由张兴统领,兵行五兇山虺蛇岭,此时应已抵达西京城下了!”薛忠秉道。 “阁下所言正是,张兴人马已将西京围得水泄不通,正日夜攻城,主上危在旦夕!我正左右为难,撤也不是,守也不成!”裕天长仁顺势扯谎道。 “在下有一计,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薛忠秉波澜不惊问道。他心下却暗道:“好你个裕天长仁,有些手段,对我放心不下。若论玩弄心计,我薛忠秉输过谁?大爷我便给你来个顺坡下驴,扮猪吃虎,看看你爷的真手段!” “喔?先生有何妙计?不妨说来?”裕天长仁道。 “以在下所知,和州城内太子与诸将尚不知张兴已围困西京,倘若就此撤兵,只怕和州守军尾随而来,那时腹背受敌,怕是为我大大不利。不如将西京被围的消息透露给和州守军,我军佯作挥师回救,仓皇退兵,待那和州守军倾巢而出后,我军凭借‘穷穷’兵阵,来个半路伏击,杀它个落花流水!”薛忠秉煞有介事地道。 “妙,先生果然足智多谋,可是……”裕天长仁忽然停顿下来,眉头紧蹙道。 “将军有何顾虑?” “我担心和州守军固守城池,不会轻易出城追击啊!我也正为此事犹豫很久,不然早依先生谋划,设伏以待华夏守军了!”裕天长仁感慨道。 “看来鄙人归顺大将军正当其时,真乃天意啊!此时只需在下一封书信,可保和州守军倾城出击,落入将军事先设好的天罗地网!”薛忠秉道。 “喔?若先生能将此事做成,本将军定将大大嘉奖于你!”裕天长仁惊喜过望道。 “鄙人修书一封与华夏太子,只说在下并非真正投敌,已潜入将军您的麾下,并已获取信任,眼下酋氐西京被张兴大军围困,形势危急,将军您正欲挥师救驾,乃千载难逢的良机,可急派大军前出,于半路设伏!太子向来信赖在下,只因为反对议和的将官们所胁迫,无法再依仗在下。此时他若收到鄙人的亲笔修书,如何不信,此事便成了!”薛忠秉故作胸有成竹之态,淡然回道。 “嗯,先生所言极是,便依先生之议行事。不过先生若真心向我,那自是万无一失,只是……”裕天长仁心有疑虑,看着薛忠秉道。 “难道大将军仍信不过鄙人吗?那请将军赐剑,鄙人既失势于太子,又不获信于将军,可谓穷途末路,为上苍不容!人生于世,未有尺寸之功,且负背主骂名,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只求速死!”薛忠秉泪流满面,跪拜于地,高声哭诉道。 143 计中有计 “嗳,先生言重了,何况先生寄身我军,生死系于我手,本将军怎会信不过先生呢?”裕天长仁急忙近前,将薛忠秉再次扶起。 “在下已谋划好伏击和州守军的计策,且听在下一一道来!” “那快请足下说来听听!”裕天长仁道。 “和州南临岐水,北依卧驼山,将军若大军回撤,有三条路可走,然而只能走其中一条,便是去往牛头岭方向的那条大路,其余两条一为途经豹头山,另一条则走山洼。通往豹头山的路十分狭窄崎岖,十几万‘穷穷’大军根本无法通行。往山洼去的大路虽然宽阔,可途经之处毗邻猰貐魔邦尸比国,沿途魔兽成群结队,亦不可行,只能走西南方向的牛鼻岭啦。” “这有何稀奇,我军来时走的正是牛鼻岭啊!”裕天长仁神情失望。 “将军,虽然我军只能退走牛鼻岭,可和州守军追击我军时也只能走这条路!若其半路截击我军,走山洼,可那里魔兽横行,除非和州守军疯了!” “然后呢?” “大将军您瞧,翻过牛鼻岭后,再望西行二十余里路程,有一开阔山谷,唤作‘铜锣谷’,铜锣谷四面林野环绕,极易设置伏兵,且此地平坦宽阔,便于‘穷穷’往来冲锋厮杀!那华夏守军尾随而来,进入铜锣谷入口后,还需望北折行一阵方能进入我军伏击圈,待其察觉,为时已晚了!咱们给它来个瓮中捉鳖!”薛忠秉指着帐内墙壁上的行军地图笑道。 “嗯,先生心思缜密,果然精于用兵之道,佩服!佩服!只是这铜锣谷西南口后方有一岔路,此路正是山洼那条路延伸而来的,我担心…”裕天长仁若有所思。 “将军担心华夏守军不走牛头岭,冒险抄山洼这条路,截击我军。将军多虑了,山洼那条路临近魔国,路上时有魔怪出没,平日人迹罕至,数十万大军若行此路,实则事倍功半,行程遥遥无期。那华夏太子是个聪明人,他怎会舍易求险?眼下他只想快速行军,欲出其不意给我军以雷霆一击,如此一来‘穷穷’ 尚未整军列队,定会自相惊扰践踏,一溃千里!若将军委实放心不下,待我军进入铜锣谷后,将兵阵一分为二,一为西向防卫山洼岔路,一为南向以待华夏追兵。若华夏追兵自牛鼻岭杀来,则两军合为一处,全力御敌,反之亦然,大将军以为如何?”薛忠秉道。 “妙啊!先生出此万全之策,如此一来,必将万无一失,一举击溃华夏主力!哈哈哈!”裕天长仁拍手大笑。 “薛主事,喔,不不!薛军师,本将军与你相见恨晚,日后你就留在身边做我的军师!征服华夏后,你与令尊自是功不可没,定将裂土封侯!来来来,传本将军令,即刻迎纳薛军师军伍进入大营!”裕天长仁拉着薛忠秉的手,一同走出军帐,高呼传令。 寨门外等候的数千军卒得令,方获准进入酋氐大营。薛忠秉统领这群华夏降卒,算是归顺了裕天长仁。裕天长仁喜不自禁,当夜便宴请诸将,杀羊宰牛犒赏三军,酒宴上薛忠秉动用三寸不烂之舌,极尽吹捧谄媚之能事,把裕天长仁唬得飘飘欲仙,只觉胜券在握,全歼和州守军如探囊取物,那羲和神玺也仿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翌日清晨,薛忠秉依照先前意思,将书信写好交给几名华夏军卒,密令其寻得空隙逃归和州向太子报信。负责警戒守卫酋氐大营的哨兵早已得到裕天长仁密令,对于这几名趁着夜色逃归的华夏降卒,假装不知,任其逃离。 很快太子得到这几名逃归士卒呈递的密信,太子读罢后大喜过望,拍案称快,连连赞叹薛忠秉办事得力,果不负所望。他心内有了主意,只待击溃酋氐大军后,向父皇提议加封薛忠秉官爵,若日后登极,薛忠秉自是拜相入将,大加依赖,不在话下。 太子急令三军整装待发,密切关注酋氐军营动向。又过了数日,城头上守军报告酋氐大营上方烟尘滚滚,酋氐大军似有行动。太子听闻后会心一笑,只道鱼儿上钩了。他急派谍探前出窥察,确信裕天长仁假作退兵,做出挥师勤王救驾的样子后,估算了酋氐退走牛鼻岭的行程与日期,决定两日后统领三路大军望牛鼻岭大路进发,和州留守的十五万兵卒由张嵩与徐宏两位都督共同节制,以为防御。 屠魔行者的苍狼军则另作安排,并未随同太子出征,至于其去向,后续再表。 正是:“谋中还设谋,计里还有计。人心苦不足,争斗无已时。朱阳垂天际,兵甲耀金紫。骨骸堆成麻,血肉作山积。执迷入罗网,造化皆游戏!” 太子与郭士达、韩启德、彭玉春三位都督及诸将统领三十五万军兵,加之尤夷国派遣的三千弓弩兵浩浩荡荡赶路兼程,直奔铜锣谷杀去。 太子依照先前与薛忠秉的密谋,将轻甲弓弩步兵、轻甲麒麟弓骑兵、轻甲长枪骑兵布置军阵最前方,待进入铜锣谷后,针对密林深处潜伏的酋氐“穷穷”兵阵,以轻装部队为诱饵,引诱“穷穷”兵阵倾巢出击,将暗藏其后的象骑兵,犀牛长刀兵、重甲麒麟长刀骑兵、重甲驺虞骑兵、长陌刀重装步兵逐级推进,以抵御“穷穷”军阵,屠魔行者此前密议中建言,只要能抵抗“穷穷”半个时辰,苍狼军便可出其不意,全歼暴击酋氐“穷穷”主力。即便“穷穷”凶悍无比,太子与诸将进行兵阵推演后,得出结论:凭借三十余万重装军阵硬拼,拖上半个时辰绰绰有余。 又行了数日,大军很快行至铜锣谷附近,谍探报告铜锣谷内十分寂静,未见敌人一兵一卒。出乎将士们意料的是,太子并未命令大军向铜锣谷继续进发,令众将士原地待命。 144 决战来临 几位都督心中焦急,询问太子为何不兵行铜锣谷,太子并不作答,下令众将士原地驻守待命,有不听军令擅自行动者立斩不赦。众人只好听命等候。 过了半晌,红日西垂,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啸叫声,一只巨大无比的雷龙鸟自铜锣谷后方山岭飞来。太子抬头大笑道:“众将士听令,即刻全速向铜锣谷行军!” 出征前太子令彭玉春替换徐宏之位,彭玉春率领轻甲长枪骑兵、麒麟弓骑兵、弓弩步兵、犀牛长刀兵为前锋,太子与郭士达、韩启德统领重装部队在后,静候酋氐“穷穷”大军出动。 很快大军进入了铜锣谷,铜锣谷四面环山,十分辽阔,山谷西北侧为一并不开阔的山路,与来自山洼的道路相通,西北出口为通往酋氐西京的必经之路。 山谷四周群山环绕,无数高大树木遍布其间。临近深秋,红叶似海,整座山谷如同被鲜血泼洒了一般,红得刺眼,令人心惊。猎猎西风,略过山谷,发出阵阵呼号声,尽显悲凉萧杀之气。 太子望着彭玉春率领的先锋军排成方阵潮水般望前推进,他突然打了个冷战,一阵莫名的惊恐袭上心头。太子并不担心凶猛的“穷穷”兵阵,潜意识里他忽觉难以预料危险犹如伺机猎食的猛兽,正一声不响地潜伏在某处。 “殿下无忧,微臣拼死护卫殿下,奋勇杀敌!”身为亲军指挥使统领的岳青一旁似乎看出了太子心中的不安,出言以表忠心,安抚太子道。 “为国靖难,死有何惧?个人安危不足挂齿,只盼此战彻底剿灭酋氐,为我华夏永除心腹大患,希望我军将士能少些伤亡!有你这份忠心,本王甚感欣慰!一会儿临战努力奋勇杀敌!”太子眸色殷殷,看着岳青道。 “微臣誓死杀贼,俺早就手痒痒了,今日让这帮兔崽子们尝尝俺手中大刀的厉害!”岳青道。 突然山谷对面林野中无数飞鸟成群结队飞出,惊慌四散。前方传来阵阵号角声,密集的羽箭雨点般射向彭玉春统领的前锋兵阵。彭玉春急令前军停止行进,将轻甲弓弩步军与尤夷弓弩手快速置于阵前,步卒持盾掩护,令旗一挥,万箭齐发,如漫天飞蝗,向前方射去。 彭玉春统领的兵阵两侧为枪骑兵与麒麟弓骑兵组成的混合战队,弓弩步军后方则为犀牛长刀兵阵。行军时看不出有何戒备,用以麻痹对手,一遇敌情则迅速变阵。彭玉春见敌军现身,即刻便将兵阵布置完毕,下令前军弓弩兵立即还击,与对方展开箭雨对射。 军阵两旁幽暗树丛内猛然显现无数酋氐军兵,前方山林中尘土飞扬,传来震天的狮吼虎啸之声,显然弓弩兵阵射出的箭雨并未将酋氐的狮虎大军压制住。 成群结队的狮虎猛兽自丛林中窜出,犹如决堤之水,扑向彭玉春的弓弩步军。这群猛兽平日为酋氐人豢养驯化,将其训练成攻战利器。狮虎后方显现无数酋氐步卒,他们不停吹着哨子,号令兽群向前发起猛攻。 狮虎们迎着箭雨潮水般涌来,成片中箭倒地,却毫无畏惧,依旧前仆后继望彭玉春麾下弓弩兵阵杀去,很快便冲近阵前。彭玉春令旗一挥,盾刀兵纷纷前出,与众猛兽斗作一团,霎时间尘埃蔽日,杀得天昏地暗。 “呜呜呜!”,两侧丛林中传来阵阵号角声,隆隆腾踏声由远渐近,如巨瀑自山巅崩落,震耳欲聋。无数黑麒麟与长枪骑兵列阵飞奔杀出,恰在此刻,狮虎阵后方响起阵阵象啸声,无数高大的“斑毛象”由酋氐骑手驾驭着奔腾杀来。 酋氐左右两军统帅阪泉真野与柳下一男已号令大军齐出,形成三面夹击之势,意图一举歼灭彭玉春军团。彭玉春临危不乱,即刻将兵阵后方的铁甲犀牛长刀兵分成左右两路,列阵迎击酋氐黑麒麟与长枪骑兵,同时将机动灵活的轻甲长枪骑兵与麒麟弓骑兵一半兵力向前推进,以抵挡敌方杀来的象骑兵。 数万麒麟弓骑兵与长枪骑兵如狂飙卷地,疾速飞驰,快速冲过狮虎阵。但见长枪闪动,血花迸射,弓弦响处,狮虎立毙。可谓云涛成阵,千乘雷起,万骑纷纭,迎头撞向同样急速杀来的象骑兵。再看左右两翼犀牛长刀兵阵城墙般推进,与气势汹汹杀至的酋氐麒麟骑兵、长枪骑兵猛烈撞击在一起并展开激战。霎时间,长刀耸立,枪矛成林,厮杀声、兽吼声、兵器相击声、喊叫声、呼哨声、惨号声、呻吟声伴着四周喑呜起伏的林涛声,响彻整个山谷。 有诗道:“兵合旷野秋风急,万骑纷纭正纵横。枪剑如林残照里,烟光血色迸霓虹。层层军阵金堤水,兵铁雷鸣杀气腾。千般角逐皆成梦,青书一卷记冥灵。” 彭玉春麾下大军与酋氐先锋军战作一团,酋氐军卒数次佯作败退,欲将华夏大军引诱至山谷深处。太子早知对手企图,只令彭玉春原地接战,不得追击酋氐军兵。太子与诸将明白,对方主帅裕天长仁尚未派出“穷穷”大军,一场恶战刚开始。 又是一阵沉闷战鼓声传来,山谷两侧与正前方兀地显现簇簇青黑色,正是“七联穷”兵阵!“穷穷”骑兵七横七纵为一伍,放眼望去,一队队“七联穷”组成更为庞大的兵团,“穷穷”兵阵间穿插布置数千铁甲骑士,“穷穷”兵阵步伐整齐划一,沉闷脚步声叠加一起,整个大地为之颤抖,仿佛巨大的海啸蓦然自山谷后方呼啸袭来! 裕天长仁本欲以轻兵部队将华夏全军引诱至“穷穷”伏兵所在处,将其一网打尽,以免华夏主力逃走。他在丛林中观瞧阪泉真野、柳下一男两路军马数次引诱华夏大军深入均以失败告终,便问计于薛忠秉。那薛忠秉早藏祸心,拿出假作投诚前早已议好的计策蒙骗裕天长仁,怂恿其将十多万“穷穷”向前推进,一举吃掉华夏主力,同时只留一万“穷穷”骑兵与数千步军护卫本阵。裕天长仁不知是计,求胜心切,令旗一指,十余万“穷穷”骑兵自林中悉数杀出。 145 两军对决 裕天长仁自信满满,对面华夏大军岂是这群刀枪不入的“穷穷”对手?以往交战经验告诉他华夏军兵根本无法抵挡重装“穷穷”兵阵冲击,一触即溃,本次出击即便不能全歼华夏主力,也必将其打得落花流水,大败亏输! 再瞧这群“穷穷”凶兽个个身姿雄健威猛,头如猛狮,体似长犀,飞奔纵跃杀来。众“穷穷”身后三叉尖尾不停随风飘摆,发出阵阵“嘶嘶”声,犹如锋利剃刀,望之令人胆寒! 正与彭玉春军团缠斗的酋氐军卒见“穷穷”兵阵卷地杀来,即刻停战,快速向后撤退,“穷穷”兵阵如层层黑云,铺天盖地般,转瞬杀至近前。 “穷穷”兵阵杀出的霎那,太子与众将看得明白,敌军已倾巢而出。太子笑笑点头,眼下已过了半个时辰,若老法师所言非虚,只要麾下重装军兵与这群穷凶极恶的“穷穷”骑兵再周旋半个时辰,即可按事先谋划击溃酋氐大军。 太子有些忐忑不安,万一若法师食言,其与全体将士必死无葬身之地,这无异于一场生死豪赌!可有别的选择吗?没有!既然如此,只能押注法师不负前约了! 太子本阵旗官们挥动旗帜,彭玉春得令将所有轻甲部队望后呈八字形后撤,不然于“穷穷”大军面前只能落个螳臂当车,灰飞烟灭的下场。恰在此时后方早已布好的连弩步军劲弩齐发,射出的重箭犹如一根根巨大的长矛,形成道道铁幕,投向飞奔而来的“穷穷”铁骑。 韩启德率领三万长陌刀重甲步兵也踏着整齐的步伐列阵迎上,两翼重甲驺虞骑兵、重甲麒麟长刀骑兵、重甲马长枪骑兵形成的重装骑兵梯队亦迎头跟进。彭玉春手下军卒则退至后方以为策应。 重箭不断击中奔腾杀来的“穷穷”,“穷穷”身上生有厚厚坚甲,刀枪不入。重箭击打在“穷穷”身上,发出阵阵“嘭嘭啪啪”声,火星飞迸,却未能伤得这群凶兽半分,虽偶有一些“穷穷”骑手被飞箭击中后落地殒命,可“穷穷”兵阵仍如黑云压城,呼啸而来。 华夏大军行军前太子向全体官兵宣讲只要与“穷穷”大军拼上半个时辰,自会赢得时机,定将打垮“穷穷”兵阵,太子不惜个人安危,随军亲征,全军将士深受感召,士气无比高昂,个个同仇敌忾,上下同心视死如归,只想与酋氐大军决一死战。因而重甲部队迎头而上,杀向“穷穷”兵阵,丝毫未有怯战。 霎时两军重甲军团迎头撞击。华夏长陌刀重甲步卒早已摆好身姿,半蹲着挺立数丈长大陌刀,只见刀光闪闪,戟立如林,寒意逼人,犹如一道道密密匝匝的猬刺。“穷穷”骑兵掩杀近前,数不清的长陌刀闪电般刺向抵近的前锋“穷穷”骑兵。 兀地道道身影如同白色闪电,自长陌刀步卒身后窜出,凌空飞落,扑向众“穷穷”,却是驺虞铁甲骑士骤然杀出。驺虞兽生于华夏,身躯如虎,白毛黑纹,身高六尺,头如猛狮,一头白色鬃毛迎风逸动,一双碧眼恰似碧玲珑,煞是威猛!驺虞身上则为一身银盔银甲的华夏武士,武士们手持一双银色狼牙棒,个个骁勇猛悍。 驺虞铁骑猛然杀出,狼牙棒雨点般望向“穷穷”骑士身上砸落。宛如长林的长陌刀兵阵暂时抵住“穷穷”兵阵冲击,驺虞铁甲骑兵则与“穷穷”骑兵挤在一处,杀作一团。 怎奈这群“穷穷”果如传闻,通体刀枪不入,无论陌刀砍斫,驺虞骑兵狼牙棒暴击,皆不能伤其分毫。众“穷穷”不停甩动三叉尖尾,扫向驺虞骑士与长刀士卒。“穷穷”长尾尖锋无比,且力大无穷,犹如巨大铁鞭上下挥舞翻飞。长陌刀步卒与驺虞骑士虽有重铠护体,亦无法抵御“穷穷”尖尾闪击,不时有士卒被其击中,划破铠甲,造成伤亡。 酋氐“穷穷”武士坐骑之上挥舞大刀铁棒与长陌刀步卒、驺虞骑士及跟进的重甲马骑兵拼死缠斗。战斗中酋氐武士组成的七七纵队攻杀有序,彼此接应,阵法丝毫不乱,没多久华夏军卒便难以抵敌,不时有士卒重伤阵亡,酋氐士卒伤亡人数却远小于华夏军兵。华夏军团颓势尽显,不断向后退却,此时“穷穷”脚下,已是血流遍地,尸骸枕籍! 裕天长仁于林中瞧得清楚,见华夏大军不敌“穷穷”兵阵,喜不自禁,笑对身旁薛忠秉道:“若无薛军师妙计,难得今日之功!待平敌后,本王定将上表父王大大嘉奖与你!” “殿下过誉,在下不过是鄙陋浅见,何足称道!殿下的‘穷穷’兵阵当真神威莫测,那华夏军兵如何能敌?”薛忠秉奉承道。 他强装笑颜,心里十分忐忑不安,虽然这些计谋事先与屠魔行者已谋划好,仍担忧万一屠魔行者食言违约,太子必将束手就擒,华夏军兵自是死无葬之地。若屠魔行者诓骗太子,裕天长仁获胜,则必须除掉太子灭口,之后再见机行事决定是否归降裕天长仁。倘若屠魔行者履行诺言破了“穷穷”兵阵,那裕天长仁必须死!他走到赤犹身旁耳语了数句,赤犹听罢咧嘴一笑,低声应道:“主公放心,您怎么安排咱家便怎么做,您是咱家的主子。不过咱家已感应到,他老人家就快来了,请主公安心,他裕天长仁是跑不掉的!嘿嘿!” 听了赤犹这番回答,他惊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显露一丝阴狠得意的笑容,策动胯下麒麟,回到裕天长仁身旁,只待寻机除掉他。 太子于本阵中则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眼见前锋重甲部队不敌酋氐“七联穷”兵阵,长陌刀兵阵已被撕出一道道缺口,迎头而上的重甲麒麟骑兵、重甲驺虞骑兵、重甲马骑兵被“穷穷”三叉尖尾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可众骑士依然视死如归,虽知难敌通身刀枪不入的“穷穷”兵阵,每个战士心中有希望、有盼头—只要拼死抵敌半个时辰,屠魔行者便会率领苍狼兵阵出现! 146 穷穷兵阵 每一位华夏骑士皆展示出视死如归,英勇无畏的气概。前方骑兵被“穷穷”三叉击中身亡落地,后方骑士即刻补上,以自身坐骑及血肉之躯试图阻挡汹涌前行的“穷穷”兵阵,只为延缓酋氐兵阵的前进步伐。 双方战力太过悬殊,很快华夏的重甲骑兵便损伤大半,失去骑兵护卫的长陌刀重甲步军与连弩步军如何能抵挡潮水涌来的“七联穷”兵阵冲击?“穷穷”兵阵似决堤的河水,如同冰风暴横扫华夏步军兵阵! 距两军开战已过半个时辰,可屠魔行者与他的苍狼大军一个鬼影都没瞧见!太子再也坐不住了,恰在此时有士兵来报彭玉春已阵亡,韩启德身负重伤。太子透过本阵,可见前方山谷中央地带尸体层层叠叠,倒毙的麒麟与驺虞遍地,殷红沃野,中间又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碧色酋氐士卒鲜血,很是刺眼,令人心生惊惧。 余下长陌刀士卒与连弩步卒不断向后退却,连同前锋重甲骑兵已彻底崩溃,士卒惨叫声回荡山谷间,凄厉阴森。屠魔行者却仍未现身。此时羽箭如蝗,不断射向太子所在处,潮水般的“穷穷”兵阵向太子本阵杀来,很快将冲击本阵! 太子拔剑长叹一声道:“悔不听月白之言!薛忠秉误我!今日本王若败于此地,何面目见父皇!” “殿下,非到最后关头,胜败尚未可知!可将先前退下的象骑兵与犀牛骑兵围成半圆,于本阵外围为护卫!”岳青一旁建言道。 岳青看得焦急,恨不得立时提刀冲出本阵砍杀敌酋骑兵,可他当下的职责是护卫太子,若无太子命令,不可擅自行动。 “岳将军所言极是,当务之先将本阵护卫住,这‘穷穷’兵阵实在太过凶猛,须立即将前方重甲兵团后撤,护卫本阵,再寻机等待勇毅候大军驰援!”北军大都督郭士达跟着提议道。 “好吧,事已至此,别无良策,就依诸位的意思,传本王令,即刻鸣金收兵,退归本阵,象骑兵与犀牛兵前出,以为护卫!” 太子令下,金锣铮鸣,令旗挥舞,未被“穷穷”冲击的残余重甲军卒掉头向后退去,众人皆知“穷穷”凶悍难敌,顷刻间斗志全无,兵败如山倒,尽皆掉头向本阵逃归,与此同时象骑兵与犀牛骑兵围聚太子本阵前方,以为屏障,试图阻挡滚滚杀来的“穷穷”兵阵。 裕天长仁见胜负已定,命令藏于林中的一万“穷穷”悉数前出,风卷残云般杀出丛林,直奔太子本阵而去。 数千象骑兵、犀牛骑兵前出,于太子本阵前方排列成数层圆阵,残存的重甲骑兵与步军则退至象骑兵与犀牛兵后方,会同后撤的轻甲部队,列阵于本阵前方,只待迎击杀来的“穷穷”骑兵,做最后抵抗。 “穷穷”兵阵倏然涌至,与象骑兵、犀牛兵撞在一处,双方立时斗成一团。象骑兵犀牛兵虽体型高大,兼有铠甲护卫,“穷穷”却仗着通体刀枪不入,加之数量众多,冲近前来展开贴身近战。酋氐统帅柳下一男与阪泉真野令“穷穷”武士放箭,密集的羽箭射向华夏军团。很快象骑兵与犀牛兵便无法招架十数万“穷穷”骑兵的联合攻击,巨象身上插满射来的飞箭,远远看去犹如巨大的刺猬,不停有巨象与犀牛伤重倒地死去。 象骑兵与犀牛兵显然无法抵挡住“穷穷”的猛烈攻势,阵型不断后退,伤亡大半,太子于本阵内心急如焚,不停咒骂道:“狼威大将军,你个龟孙子,若再不来,今日怕是我军将士死无葬身之地!” 象骑兵与犀牛兵已被彻底打垮,望本阵方向奔逃,冲击身后的华夏轻甲军兵,霎时“穷穷”骑兵如决堤洪水,杀奔而来!轻甲士卒如何能抵御这些“穷穷”骑兵,飞奔的“穷穷”甩动三叉尖尾,踩踏蹂躏着华夏轻甲步军。“穷穷”骑兵挥舞长刀,切瓜砍菜般,将华夏军卒杀得落花流水,四散奔逃。 太子本阵前的防御军阵已彻底崩溃,军兵们不断向后溃退,冲击本阵。将官的号令已全然无用,士卒豪无斗志,只恨爹娘少给了两条腿,各自逃命。 “穷穷”骑兵接踵而至,冲入太子本阵,两“穷穷”武士舞动长刀,杀近太子身前,举刀便砍!太子见状大惊,这场景竟与那日梦中一模一样! 眼看长刀砍中太子,忽然一道寒光闪过,“噹”一声响,岳青扬手一陌刀将砍来的武士长刀格开,那名酋氐武士顺势向前一冲,未等其转身,岳青已快速收刀,回手一刀,“咔嚓”一声,将其头颅斩落,碧血狂喷,将岳青前胸染成一片翠绿,酋氐武士尸身一头栽落“穷穷”坐骑,倒地毙命。 危急时分,岳青出刀如神,将太子从鬼门关救下,捡回一条性命。其余亲军卫士趁这空挡急忙围将上来,将太子团团护住,然而众人皆已被“穷穷”的凶悍震慑,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助战。 另一酋氐武士一惊,见岳青出刀无比迅捷,不敢掉以轻心,瞅准岳青所在,使出全力将数丈长的大刀横向扫来,只待将其一刀砍成两截。 岳青骑坐麒麟之上,来不及掉转身躯,只得横刀一挡。酋氐武士的大刀挟着劲风,力沉千钧,与岳青手中陌刀迎头相击,火光飞射,长刀携着巨力将岳青扫落麒麟之下。 未等岳青翻身坐起,武士长刀已闪电搠来,岳青侧身一滚,滚至酋氐武士坐骑“穷穷”下方,岳青挥刀砍向“穷穷”右后足,试图砍翻“穷穷”,再寻机将酋氐武士斩杀。 只听“嘭”一声闷响,岳青这一刀下去犹如砍中坚厚树皮,“穷穷”丝毫无伤。“穷穷”果如传闻,通身皮革坚厚,刀枪不入,它无目不能视物,听闻之功却远超寻常猛兽,其双耳已探知岳青方位所在,猛地抬起右后足,望岳青身上狠狠踏去。 147 兵败如山 岳青若被踩中,将立时变成一摊肉饼。岳青迅即向外侧翻滚数周,一个鲤鱼打挺,自地上翻身跃起,此时另一条“穷穷”坚尾自身后雷霆扫来。原来这“穷穷”主人被岳青斩杀后,欲为主人报仇,它双耳听得清楚,向前奔出数丈后,快速掉转身躯,瞄准岳青所在,以锋利无比的三叉尖尾猛剪过来,欲将岳青拦腰砍成两段。 岳青岂是寻常武士,提刀对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知后方有物袭来,知是“穷穷”尖尾扫来。他猛然蹲下,反手抬刀一击,正砍中“穷穷”三叉尖尾,无奈“穷穷”尖尾有坚厚皮革包裹,无法斩断。“穷穷”疼痛不已,无比暴怒,三叉尖尾顺势将岳青手中陌刀结结实实缠住,岳青一时无法收刀,恰巧“穷穷”的粪门完全暴露眼前。 身后酋氐武士借机欲举刀斩向岳青,只听“嗖”一声,一只羽箭正中其脖颈,手中长刀颓然坠落,翻身栽落坐骑,也一命呜呼了。原来太子于亲军卫队中时刻关注着岳青安危,危急时分,他急忙张弓搭箭,一箭将岳青身后袭来的酋氐武士射死。 “岳爱卿,接剑!”太子将自身佩剑快速拔出,寒光一道,将其抛给岳青。岳青立刻心领神会,左手接过抛来的长剑,右手以陌刀死死扥住“穷穷”尖尾,左手将长剑望“穷穷”粪门狠狠扎去。 “穷穷”通身虽有厚厚皮革护卫,但粪门与血口却是最薄弱处,太子与岳青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堪称天衣无缝。这一剑深深刺入“穷穷”体内,岳青猛地一搅,“穷穷”顿时肠断血流,匍匐于地,没了动静。 另一“穷穷”亦杀至身前,张开血盆巨口,望岳青狠命撕咬。岳青倏然自那头死去“穷穷”粪门内抽出长剑,斜向上刺中“穷穷”上颚,并深深扎入其中。长剑如一根长钉将“穷穷”血口牢牢钉住,“穷穷”疼痛不已,试图掉转身躯以三叉尖尾扫死岳青。 岳青岂能给它机会,陌刀早已收回,左手牢牢握持刺入“穷穷”口内长剑,令其上下颚不能闭合,右手以陌刀猛刺其咽喉,接着一搅,将其气门割碎,这“穷穷”霎时口内鲜血泉涌,身子委顿下来,只有出气,没了进气,立时没了性命。 “岳爱卿!真乃天赐战神!此前你受委屈了!”太子高呼道。太子与卫兵军亲见岳青勇悍无敌,挺身而出接连刺杀两头凶猛无比的“穷穷”兽,无不叹服。 太子眼中泪光闪动,忽觉那日骁龙苑内所为确有不妥,他为岳青表现出的英勇忠义深深感动,只觉愧对身前这位猛士。再冷酷无情的君王,亲身见到危急时刻手下将士舍生忘死为其拼死一战也会有所触动,争夺江山霸业的兵战中,那些死去的精魂不再是一串冰冷而遥远的数字。他只觉对岳青很是亏欠,然而面对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穷穷”兵阵,一切已了无意义。 又有数十“穷穷”武士杀来,远处酋氐“穷穷”武士大军已将象骑兵犀牛兵彻底吞没,其后的轻甲兵阵已溃不成军,尤夷国的三千弓弩兵则率先四散奔逃。 太子仰天长叹道:“神女一梦,皆为虚妄,今日兵败,愧对父皇!我悔不听义士之言!死有余辜!”言讫将身旁一卫士佩刀拔出,只待横刀一刎,了结自身性命。 站于太子身旁的北军大都督郭士达见状飞身上前,死死抱住太子哭道:“殿下!微臣无能,连累殿下。狼威大将军或许马上现身,还望殿下以三军将士为重,留得一条性命,来日等待时机!” “哈哈哈!来日?!还有来日吗?你们看看!”太子手指前方汹涌杀来的“穷穷”骑兵,神色绝望,苦笑道。 “咚咚咚!”忽然远处山峦后方响起数声巨响。太子与将士们一愣,“穷穷”武士们也都暂停进攻,纷纷勒住胯下“穷穷”,回头向巨大声响处望去,原本喧嚣嘈杂的山谷瞬间静寂下来。 铜锣谷北侧山顶蓦然显现许多硕大身影,依稀闪动。众人正纳闷这些身影究竟何物,猛可间无数硕大石球自天空飞落,望酋氐“穷穷”兵阵砸去。石球挟持劲风,呼啸而至,力沉万钧,立时将许多“穷穷”武士连同胯下“穷穷”凶兽砸成肉酱。 再瞧山谷峰顶,那群身影急速奔落,众人方看清其为几十头巨大无比的狼头兵勇,身高十余丈,手持一双巨锤,舍命狂奔,杀向酋氐军阵。与此同时,通往山洼的大路口,蓦然显现数百头“五首”狼兵,身高数丈。屠魔行者施法将五名狼卒合为一体,高大身躯上方耸立五颗狼头,环绕成圆,对战时环顾四周,绝无任何视觉死角。“五首”狼卒手持各种兵器,有大砍刀、宽刃剑、铁锏、铁棍、铜锤、长枪不一而足,这些兵刃看上去十分长大,置于五头狼兵手中,令人胆战心惊。 数百“五首”巨狼兵背后,则是密密匝匝一望无际的苍狼兵阵,列阵齐整,步伐有序,杀气腾腾紧随而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裕天长仁与“穷穷”武士们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太子于本阵中则喜极而泣,抛掉长刀双膝跪地举臂狂呼道:“狼威大将军来了!狼威大将军,你虽来得迟了些,但还不算太迟!” 山顶杀下的数十名巨狼兵挥舞大铁锤,已杀入裕天长仁所在本阵,且看铁锤扫过处,酋氐士卒死伤无数,皮革坚厚通体刀枪不入的“穷穷”凶兽也抵不住万钧铁锤的暴击,尽被砸成肉饼,纷纷丧命。 “五首”巨狼兵阵与紧随其后的苍狼兵阵倏然变阵为苍狼梅花阵,横向切入酋氐军阵,将前出进攻的七联穷兵阵与裕天长仁所在的本阵一分为二,令其首尾不能相顾。苍狼兵阵后方,但见红光闪耀,一白髯老者骑着一头高大青毛猛兽,神色自若,手持一根银色铁骨朵,铁骨朵顶端绽射红光万道,直射天宇,正是屠魔行者统御苍狼兵阵杀来! 148 狼兵突现 酋氐士卒顿时惊慌失措,“穷穷”兵阵变得慌乱起来。裕天长仁正待下令将前出的“穷穷”兵阵撤回,忽闻身后有人以酋氐语狂呼道:“‘穷穷’兵阵败矣!”裕天长仁回头观瞧,不是别人,正是薛忠秉! “什么?!你在说什么?!”裕天长仁眼神中满是错愕、惊疑! “哈哈,您不是一直觉得自己英明神武吗?大将军神威莫测,可今儿个却栽在了我的手里。明白告诉你,你中了我设好的圈套,本爷诈降于你,就是为了引你上钩,今日落入狼威大将军为你备好的天罗地网,插翅难逃!你不死,我寝食难安啊!”薛忠秉很是得意,阴狠嘲笑道。 “你你……!你这个卑鄙阴险的反复小儿,来人!给我就地砍了这厮!”裕天长仁简直气炸了肺,狂怒道。 “呵呵,来人?你先仔细睁大眼睛看清楚!”薛忠秉一脸鄙夷,不屑道。 数不清的“五首”狼兵与苍狼兵早已杀至裕天长仁所在军阵后方,与薛忠秉麾下诈降的数千名华夏军兵混做一处。兀地赤犹与数名“五首”狼兵挺身向前,将薛忠秉团团护住。 “酋氐兵阵败矣!”数千诈降的华夏军卒以酋氐语不停齐声高呼。音声此起彼伏,与悲鸣呜咽的秋风交织成一团,传遍整座山谷,把酋氐士卒听得一个个寒毛竖立,斗志全无。 “给我宰了酋氐主帅,只要死的,不要活的!有得其头与身子的,重赏!”薛忠秉手指裕天长仁声嘶力竭道。 数名“五首”狼兵得令提起大刀,径直率先向裕天长仁杀去,接着薛忠秉麾下数千名华夏军兵与苍狼兵一道攻向裕天长仁本阵。 恰在此时,数名巨狼兵怒锤狂舞,自裕天长仁本阵前方望其杀来。“穷穷”虽通身刀枪不入,可狼头兵勇们更是铁头铜躯,刀剑无伤。巨狼兵们铁锤狂舞,即便皮革坚厚的“穷穷”凶兽也被砸成肉酱,更不消说血肉之躯的“穷穷”武士了。 屠魔行者凭借苍狞元神驱运苍狼兵阵,如以身使臂,攻杀有序,变阵极快,协同迅捷。酋氐“七联穷”兵阵数量虽远占优势,但在苍狼兵阵面前,立即处于下风,被杀得落花流水,七零八落。 就在数名“五首”狼兵杀向裕天长仁的刹那,“穷穷”武士前出护卫,抵挡“五首”狼兵。“五首”狼兵通身刀枪不入,将刀剑、铁锏、铁锤、枪矛舞得如繁花罩体,迅捷无伦。“穷穷”武士不时被其扫落坐骑,或被凌空斩成数截,或被拍得头破腿断,纷纷毙命。“穷穷”凶兽的三叉尖尾于狼兵们全然无用,“五首”狼兵与巨狼兵专以重锤暴击“穷穷”头颅,如拍闷瓜般,一拍立毙。 即便如此,酋氐士卒们仍战不畏死,飞蛾扑火般前仆后继,抵挡狼卒攻击,拼死护卫主帅裕天长仁。 “穷穷”武士们拼死护卫裕天长仁望右前方柳下一男所在的“穷穷”兵阵奔去,裕天长仁坐下麒麟舍命狂奔,左奔右突,穿梭于巨狼兵足下,跟随护卫的众“穷穷”武士不时被巨狼兵手中巨锤大刀击中,丢了性命。最终裕天长仁大难不死逃进柳下一男麾下军阵,身边“穷穷”武士已所剩无几。 裕天长仁回首望去,原本麾下一万“穷穷”武士军阵在巨狼人、“五首”狼兵、苍狼兵合击下被打得溃不成军,死伤殆尽。余下酋氐武士仍无一人畏战,勇往直前,但战力不济,势同驱羊饲虎。 屠魔行者手中铁杖迸出道道赤色霓光,纷纷射在“五首”狼兵身上,每个“五首”狼兵即刻分裂成为五名狼兵,化成一个个五狼兵圆阵。或将五狼人兵阵凝聚为一“五首”狼兵,或散或聚,全由屠魔行者依战场形势临机应变。 五十六名狼兵以屠魔行者垓心,八人一组,依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八个方位安置一狼兵守卫,环绕成圆,形成七层防御圆阵环卫屠魔行者。这些狼勇被屠魔行者施以“魅影圆灵”心法,圆阵中八名狼兵身形时生时灭,每层圆阵狼兵依次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狼兵依照“魅影圆灵”幻法不停挪动站位,远远望去犹如七彩圆环分别按各自方向不停旋动,甚是诡异空灵。 屠魔行者以“魅影圆灵”心法统御五十六名护卫狼卒,狼兵站位与防御圆环的旋动组合为统御苍狼兵阵的旗语信号,若破苍狼兵阵,必先破“魅影圆灵”心法,否则寻常兵阵无法与其争锋。 薛忠秉见裕天长仁逃归柳下一男兵阵,岂能善罢甘休,一心想杀他灭口,急令赤犹率领“五首”狼兵、众狼兵,与屠魔行者指挥的苍狼兵阵一道,扑向柳下一男的“穷穷”兵阵。 屠魔行者见裕天长仁的本阵被打得溃不成军,“穷穷”武士们正怔忪不知所措,正是全歼“穷穷”大军的良机。他将铁骨朵向上一挥,身旁守卫的狼兵迅即腾挪站位,铁骨朵顶端射出两道绿光,苍狼大军得令兵分两路,一路直奔柳下一男军阵,另一路扑向已抵近太子本阵前方的阪泉真野。 几十头巨狼人挥舞巨锤大刀冲锋在前,“五首”狼兵紧随其后,众苍狼兵排列成阵,气势汹汹。太子见酋氐大军惊慌失措,变得群龙无首,急令军兵重整阵势,与苍狼大军呼应,悉数杀出,率众杀向阪泉真野所部。 “穷穷”武士远非巨狼兵与苍狼兵的对手,没多久柳下一男与阪泉真野两部军兵便被狼兵杀得大败亏输,溃不成军。酋氐人的英勇无畏在狠暴无伦的狼卒面前全然无用,众多“穷穷”骑兵被狼卒挑落坐骑,失去主人的“穷穷”四处乱窜,三叉尖尾丝毫伤不了浑身刀枪不入的狼兵,逐一被巨狼兵与“五首”狼卒以铁锤拍死。 149 一溃千里 酋氐武士绝望地向狼卒发起一波又波自杀式攻击,然而苍狼兵阵整齐划一,配合得天衣无缝,展开无情杀戮,将冲近阵前的酋氐武士杀得片甲不留。太子旗下的重甲骑兵与步军见状士气大振,无不以一当十,向溃败的“穷穷”大军发起猛烈攻击。 一时间碧血沃野,酋氐士卒伤亡无数!赤犹引领巨狼兵杀奔裕天长仁,薛忠秉也率领华夏兵与狼兵一道袭来。此时裕天长仁悔恨不已,不想竟落入薛忠秉设好的圈套。骤然出现的苍狼兵阵如此威猛,堪比魔族军兵。他长叹一声,只怪自身一时轻敌大意,以至于此。眼下大势已去,如若继续硬拼,徒劳无益,只会自取灭亡,便急令阪泉真野率部殿后以为掩护,与柳下一男率众向铜锣谷西侧一山路方向拼死突围。 太子帅众会同屠魔行者麾下的苍狼大军乘胜追击,阪泉真野带领数万“穷穷”武士舍命搏杀,拼死护主,追杀而至的苍狼兵与殿后的“穷穷”武士展开激烈搏杀,“穷穷”武士无惧牺牲,前排武士阵亡,后方武士即刻跟进,继续厮杀抵抗。 数不清的“穷穷”凶兽与武士尸体堆积如山,阪泉真野率领几名亲兵战至最后,除两万军兵负伤被俘外,其余尽皆战亡,为裕天长仁争取到逃命时机。裕天长仁带领数万残兵突围后,望山谷西南方向奔去。 酋氐“穷穷”大军已被屠魔行者狼兵彻底打垮。山谷下方一片惨象,华夏军兵与酋氐士卒尸骨相撑,纷乱如麻,断体残肢满地。无数麒麟、穷穷、战马、狮虎、巨象、犀牛、驺虞尸体堆垛成山,惨烈大战过后,太子终与屠魔行者会师,代价却是其统领的华夏兵阵几近全军覆灭,最后一刻虽凭借苍狼兵阵击溃酋氐“穷穷”兵阵,却是一场惨胜。 薛忠秉只想杀人灭口,连忙向太子请求追击裕天长仁,得令后便领着贴身侍卫赤犹,与狼兵一道,望西继续追击逃蹿的酋氐残兵。 裕天长仁与柳下一男率众沿那条小道狂奔,很快前方显现一岔路口,路口有一石碑,上刻有华夏文‘曲蚣道’三字,其后是一条山野小路。恰在此时士兵来报后方华夏狼兵追至。 右军统帅柳下一男护主心切,急向裕天长仁建言道:“殿下,华夏追兵且至,那狼卒锐不可当,不如末将高举殿下帅旗,多领士卒,令其以为是殿下所在,吸引追兵。这条华夏人称呼‘曲蚣道’的小路十分难行,沿途多为险峰峭壁,荒野密林,不便行军,却是通往我酋氐长贺县的近路,殿下只需带领少数亲兵,赶路兼程,回国后,即刻通报国中所有府县城池。华夏如今得了狼兵,刀枪难入,威猛无敌,须早做好防卫,否则国主安危难测,我酋氐也将有亡族灭种之危!殿下,您一定要活着回去,拜托了!” “哎!卿言句句肺腑,所谋为忠,好吧!事已至此,全怪我一时轻信那个贼子,以至遭此大败!我有何面目去见父王!真想一死了之!可恶啊!可恨啊!”裕天长仁眼中噙泪,充满怒火,恨然道。 “殿下,多保重!敌人狼兵勇悍无敌,甚于魔兵,那华夏早有准备,不能全怪殿下一时失察!殿下,您必须活下去,为了酋氐的子民,为了国主!今日你我就此别过,末将定誓死战至最后一刻!为了酋氐,为了羲和神玺!殿下一定要活着回到国内!拜托了!”柳下一男神情坚毅,望着裕天长仁道。 裕天长仁没再言语,带领数十名亲兵,与柳下一男匆匆作别后,轻装上路沿“曲蚣道”向酋氐长贺县奔去。 薛忠秉与赤犹、轻车都尉付明友奉太子命引领一众狼兵追击裕天长仁,很快追至“曲蚣道”石碑处,只见左侧道路远处尘埃漫漫,酋氐残兵骑着“穷穷”向西奔去,一帅旗上赫然以酋氐文写着“裕天长仁”四字。 薛忠秉以为是裕天长仁正领兵逃窜,只待号令士兵们走左侧岔路追击。贴身侍卫赤犹连忙走近身前向其建言道:“主公啊,咱家的鼻子可是好使得紧,这石碑后的小路有裕天长仁的气味,路面更有新踩过的足迹,应是裕天长仁这厮弄得障眼法,诱骗咱走左路,他趁机走这‘曲蚣道’开溜!” “那你有何主意?不妨说来。”薛忠秉问道。 “依咱家的意思,主公与付将军带领众人走左面山路,追杀那群酋氐残兵,若裕天长仁在,自是大好,便顺势捉了他!若他走‘曲蚣道’开溜,路上足迹能看得出他手下只有几十号人,况且他跑不过咱家腿脚。不妨先让咱家领些狼兵探查一番,若裕天长仁那厮真走了‘曲蚣道’,合当他命绝,咱家定取其首级献与主公!”赤犹信誓旦旦道。 “嗯,甚好,如此一来就算他裕天长仁耍滑头,也是插翅难逃了!就依你的意思!”薛忠秉吩咐道。 兵分两路,薛忠秉指派三十名勇健狼兵随赤犹走“曲蚣道”,自己与付明友率众沿左路追杀溃散奔逃的酋氐残兵,暂且不提。 赤犹为屠魔行者元神分身变化,嗅觉十分灵敏,听闻之功甚于虎狼,行走险峻山路如履平地。赤犹一路循着裕天长仁的气味追踪,狼兵们随其沿“曲蚣道” 翻山越岭,不停奔走。行走一阵后,狼卒们个个累得气喘呼呼,汗流浃背,那赤犹却神色自若,不知疲倦。 裕天长仁如何能走得赢赤犹一伙,没多久便被追赶上来。 “呔!贼酋氐,哪里跑,咱家今日要取你的狗命!”赤犹老远便指着树荫下正赶路的裕天长仁高呼道。 裕天长仁回头一看,顿时惊得一头冷汗,他知这赤犹正是薛忠秉的贴身侍卫,还道是薛忠秉率众杀来,仔细一瞧,只有赤犹一人孤身向前,此时那群狼兵恰被赤犹身后一片树林遮挡,尚未现身。裕天长仁见赤犹势单力弱,惊悬的心方放下,急令十余名亲兵前出迎战赤犹。 150 定魄婴王 赤犹奔走迅捷无比,话音刚落,已奔出数十丈,捷如鬼魅。奔迎搦战的数名亲兵尚没看清赤犹身形,却见刀花数朵,倏闪绽射,尽被拦腰砍成两截,一声未吭,倒地身亡。赤犹飞奔向前,身姿腾跃,再次使出青莲并蒂刀法,将随后赶来的亲兵全部斩杀。 裕天长仁大惊,正待拔刀自卫。赤犹却早已凌空飞落近前,他怪吼一声,青芒一闪,长刀雷霆劈落,刀锋直取裕天长仁脖颈。此时跟来的众狼兵也纷纷从树丛后方闪出,各自挥舞兵刃,怒吼杀来。裕天长仁暗叫不好,心想今日是难逃一死! “啪啪……叭叭……”,裕天长仁身后猛地传来数声巨大怪响,好像有人在背后拼命吹着破旧喇叭,这怪声很是尖细刺耳,惊得人真魂出窍。未等裕天长仁转身,一团粘物已射中正凌空飞落的赤犹,那赤犹猝不及防,被其击中后立时悬停空中,纹丝不动,仿佛冻住一般,再看那砍落的长刀距裕天长仁脖颈只有数寸远近,一动不动,凝滞空中。 赤犹周身被淡蓝色粘物团团罩住,那团粘物有如胶冻,散发出淡蓝色光晕,不停射出数不清的细微蓝色火花,形成一巨大球体,将赤犹全然笼罩。紧随杀来的三十名狼兵不知就里,正向前冲杀,又一阵“啪啪叭叭”怪响过后,一团团蓝色粘物雷霆射出,将其纷纷击中。这群狼兵未有一个走脱,全被定住。 “好玩,哈哈,有趣!”一笑声自背后响起,裕天长仁转头沿说话声看去。一身材矮小孩童正拍手大笑道。裕天长仁见了脸色大变,这娃娃相貌生得十分古怪,脑袋犹如大瓜,面色铁青,头顶梳着两髻青色总角,双眼大如铜铃,恨不得占了整个面盘。每只眼生有三只眸子,不停上下旋扭翻滚,眼神说不上和悦还是凶狠,反倒有些怪诞可笑。纤细四肢与前胸长满细长青毛,下穿一竹叶裙,上身赤裸,手持一细长竹筒,翠色竹筒一端连着一青色皮袋,好似一大烟袋。那些粘物正是被他从竹筒中吹出,射在赤犹与狼兵身上,将其全部定住,就连裕天长仁身后仅剩的几名亲兵也全被冻结。 “阁下是猰貐‘婴妖国’人氏?!”裕天长仁惊问。 “哈哈哈,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来自‘婴妖国’没错,但不是人!”那婴妖答道。 “阁下为何要救我?”裕天长仁问。 “你确信我是来救你的?别忘了你是人族,我是魔族!”婴妖反问道。 “阁下不是来救我,那为何将他们定住?”裕天长仁指着赤犹与众狼兵道。 “我奉猰貐盟主之命而来,一路暗中监视跟踪,裕天长仁将军阁下!”婴妖道。 “我如今已是败军之将,还不如让他杀了我!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裕天长仁长叹一声,指着身前被定住的赤犹道。 “羲和神玺,你们酋氐此次出兵不正是为了它而来吗?我们魔族也想要得到它,还有与之相关的秘密!那我们为何不一道合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婴妖道。 “如今我已被华夏苍狼兵打得一败涂地,孤身一人,只想赶回酋氐,禀告远在西京的父王,早做防卫!”裕天长仁道。 “将军尽可回国通告,但我要明确告知将军,酋氐国必亡,就像这深秋的树叶,很快凋亡!”婴妖道。 “阁下如此确信?有何依据?!”裕天长仁质疑道。 “一切早有安排,日后你自会明白!你可以不信,但华夏的苍狼军很快攻破酋氐诸城,兵围酋氐京都西京,酋氐人将遭受大难!但你裕天长仁要活下来!”婴妖冷冷道。 “为何偏偏要我活下来?!” “这关系羲和神玺的一个秘密与传说!有情人流情人的血!弟弟流哥哥的血!” “就因为这我被选中了?!” “你觉得很荒唐吧?那是你的想法!你三弟裕天长宗早已暗中归顺了我魔国猰貐了!你想想‘穷穷’兵阵是怎么来的?!” “啊?我终于明白了!人族岂能与魔族交通?虞华帝君的遗训岂能违背!我三弟他怎可如此糊涂!”裕天长仁恨道。 “一个死去的帝君,他的遗训不过是早已过时的老生常谈罢了!” “得羲和神玺者,一统天下,为‘人’、‘神’、‘魔’、‘鬼’、‘精’、‘怪’六界之尊,谁在意死去老贼虞华的狗屁鬼话,这天下本是混元大君的天下,若你能助我魔族重新夺回羲和神玺,猰貐列国也会帮你酋氐重新立国,取代华夏,如何?”婴妖道。 “嗯,这……,容我想想……”裕天长仁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 “别看华夏现如今凭借苍狼兵阵将你们打败,华夏很快将面临接踵而至的内乱与败亡,一时的强大过后便是深不见底的陷阱与深渊,哈哈哈!”婴妖道。 “若阁下所言不实,那……”裕天长仁心有顾虑道。 “好,就当我说的都是屁话,那我将他们身上的‘定魄汤’收回,躲在一旁看戏好了!”婴妖面带不屑,指着被定在半空中的赤犹与狼兵怒道。 裕天长仁明白,若婴妖收回定魄术,赤犹与狼兵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 “怎么办?先保命要紧!婴妖救我必有所图,看它接下来耍何把戏!”裕天长仁暗道。 “且慢!即便阁下所言为真,接下来需要鄙人做什么?”裕天长仁道。 “先拿上这个回酋氐国,就算你通告全国防卫华夏苍狼兵阵,也是白费功夫,酋氐必亡。若酋氐不亡,你便扔了它,算我没说!若真亡了,你拿此符牌,与你大兄裕天长宗一道投奔猰貐乌头国,去找尸戎大法师,你只要提起我‘定魄婴王’的名号,他们定会收容你!”婴妖将一枚铜牌递给裕天长仁道。 这枚铜牌上刻着一人,生有双头,分视左右,手中持有一柄长剑,形貌威严,与那夜太子梦中神女所赠的符牌很是相像。 151 死里逃生 “好吧,既然如此,我暂且先收下它。阁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伙?杀了?”裕天长仁问。 “妙极,你是个识时势的聪明人。杀掉他们?为何?恰恰相反,我倒要他们好好地活着,如此你方能‘金蝉脱壳’,你的仇家才会永远忘记你!再者,别人看不出来,我却看出那门道,这货不过是个幻影,老妖元神化作的分身而已,是杀不死的!既然如此,不妨咱们来个将计就计!”婴妖脸上掠过一丝诡笑。 未等裕天长仁开口,婴妖望其前胸一挥,一股强劲气流将他猛地推开,裕天长仁踉踉跄跄向后接连倒退数步后方站稳。再看这婴妖快速走至一名亲兵身旁,张口望其脸上吐出一团绿气,连声道:“变!变!变!”这名被定住的亲兵很快变成裕天长仁的模样。 “且去!”婴妖将变化的“裕天长仁”向前一推,假裕天长仁被推至先前站位,身姿样貌与裕天长仁百般相同,别无二致。 “阁下这是?” “很快你便知晓!你只需按我说的去做,定然无忧!”婴妖径直走到裕天长仁身旁,拿起手中竹筒一吹,只听“叭”一声响,一淡蓝水球自竹筒内喷出,蓝色水泡悬浮空中片刻,“砰”一声,猛地膨胀成一巨大圆球,将婴妖与裕天长仁罩住。 “收!”婴妖尖叫一声。 婴妖与裕天长仁倏然隐身,再看赤犹、众狼兵、裕天长仁手下亲兵身上的蓝色光晕瞬间电灭,赤犹长刀砍下,只听“咔嚓”一声,将假裕天长仁头颅斩落,众狼兵蜂拥而上,将余下亲兵全部斩杀。 赤犹与狼兵们被婴妖的定魄术蒙蔽而毫无察觉,全然不知此前发生的一切,更未察觉裕天长仁手下的亲兵少了一人。 赤犹将斩落的“裕天长仁”人头拾起,放于腰间褡裢,神色狰狞,咧嘴一笑,吩咐众狼兵:“咱家取了贼酋氐主帅的狗头,收工喽!兄弟们,走,回去领赏罢!” 众狼兵欢呼大笑,皆随赤犹返程,四周很快又寂静下来。 “啪”又一爆裂声过后,裕天长仁与婴妖再次现身原地。婴妖见赤犹与狼兵们散去,将护身法收了。 “今日你我就此别过,你暂回酋氐通报这里军情罢。再有,交你的符牌千万莫要丢了,它可保你畅通无阻进入猰貐魔邦,任何妖魔见了这符牌,都会远远避开,保你平安!否则人族只身进入魔邦,可不是好玩的!”定魄婴王嘱咐。 “大王所言,在下牢记,多谢大王指点迷津!就此别过!”裕天长仁俯身做个一个深揖。 那婴妖哈哈一笑,也不言语,“嗖”地一声,化作一道绿光,消失丛林灌木中,再无踪影。裕天长仁归心似箭,连忙收起符牌,沿“曲蚣道”望酋氐长贺县奔去,暂且不提。 薛忠秉与付明友带领狼兵向西追杀了一阵,又歼灭大半酋氐逃散士卒,仍没见裕天长仁一丝踪影,便停止追击,悻悻收兵。 柳下一男则领着不足两万“穷穷”武士逃归酋氐境内,三十余万大军经此一役,所剩无几,酋氐举国精锐就此一空! 太子与屠魔行者铜锣谷会师,虽几乎全歼酋氐“穷穷”主力,可面对眼前无数阵亡的华夏将士,他既喜且忧,内心沉重,郁郁不乐。依先前谋划,与屠魔行者相约以“雷龙”鸟现身为号令,发起攻击,为何老法师违约,未按约定的半个时辰内现身呢? 无数死去的将士本不该丧命啊!太子百思不得其解,当下酋氐主力已被彻底击溃,日后还得仰仗屠魔行者的苍狼大军。太子与屠魔行者相会时强忍怒火,敷衍恭维一番,只待回和州城内议事时再行质问。 薛忠秉率队归来,赤犹将假冒的裕天长仁人头献上,薛忠秉大喜,只要裕天长仁一死,其父与酋氐暗中往来之事再无他人知晓,一块心中大石,总算落了地。 屠魔行者施法将苍狼兵变回普通军兵,与太子大军合为一处,将铜锣谷战场打扫完毕,班师和州。和州军民得知铜锣谷大捷,城内普天同庆,各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民众载歌载舞,迎接王师凯旋归来,同时驲马加急,不分昼夜火速经各路驿站将捷报传向华夏京师长阳。 击溃酋氐“穷穷”骑兵主力后,下一步该如何行军部署和州城内将官们的主张分为两派,一派以屠魔行者为首的认为应继续挥师西进,乘锐直捣毁贼巢西京,灭其国,永绝后患。一派以中军大都督徐宏与和州知府于和贞为首的以为须上报京师,只待平武帝定夺,再做计议。 太子亲见狼威大将军麾下苍狼兵战力超凡,将凶顽难当的“穷穷”兵阵打得落花流水,此时若趁势西进,击灭酋氐自是探囊取物。但他深知无论朝堂还是军中有些阁老暗中反对其来日登极继位,他不想给这群人落下刚愎自专的口实,且以他对平武帝性情的了解,越是深受宠信之际,越须小心行事,父皇多疑的性子一旦发作起来,结局定将大大不妙。那屠魔行者拖延行军之责,还需问个明白,给死去将士们一个交代,想罢他决定再次召开军事会议,和州城内所有高阶文武官员全部出席,商讨定夺日后行军方案,然后将议案呈报平武帝,由其定夺。 秋去冬来,北风肃肃,寒意凛凛,和州城上空雪花漫天飞舞,举目所望,银装素裹,仿佛在为会战中阵亡的将士们举哀。城内府衙除东军大都督韩启德身负重伤,于居所疗养不能赴会外,其余高阶官员皆已到场。 会议气氛压抑沉重,众人神情肃穆,作为会议主持的太子更是一脸悲容,全无决战大获全胜后的欣喜,他正为那些本不应战死的将士们感到惋惜与哀痛,雪上加霜的是,张兴四万奇兵全军覆没的消息此时也已传遍城中。 152 共商西伐 一班文臣武将对于太子不快皆心知肚明,眼下虽已击溃酋氐“穷穷”兵团,除掉西边的威胁,然而此役可用惨胜两字来形容,轻重甲军兵阵亡足有十数万,几乎为和州全部战力的半数。 大堂上众人只等太子发话,一时间鸦雀无声。太子坐于高堂上,扫了一眼左右两列的文武官员,开口道:“铜锣谷一战,我军大获全胜,狼威大将军无心法师与其麾下苍狼兵功不可没,神女诚不我欺!我华夏又见光明,托陛下齐天洪福,仰赖神灵护佑!今儿个本王应该高兴才是,可本王却高兴不起来,哀我士卒,痛哉吾心!” 众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无人敢贸然接过话头。 “和州会战,可谓惨胜!阵亡将士足有十二万人众,可他们当中许多人本不该丢掉性命,只要苍狼兵阵能依前约及时赶来!”太子旁敲侧击。 太子不想与屠魔行者大动肝火,毕竟苍狼兵阵的战力众人亲眼所见,勇悍无敌,来日攻伐酋氐还得依靠法师,可太子为人仁厚正直,心里这股火不吐不快。 “禀殿下,老臣引领狼兵行军山洼,此路世人皆知,临近猰貐尸比国,沿途魔兽时有出没。老朽途中一直担心有魔兽袭扰,先前行军很是顺利,老臣于乌雀山与守候的雷龙鸟会合后,雷龙鸟得令飞奔铜锣谷向殿下您报信去了。老臣则带领狼兵继续全速行军,岂料半路突然杀出一群提头魔和妖?兽,拦住去路。老臣与众狼兵力战厮杀,将其杀死大半,余下予以驱散,因故耽搁。日前我华夏大军将贼兵扫荡一空,老臣已尽已责,若殿下以为老臣难当此任,老臣愿辞去大将军一职,携爱兽苍宁,远遁列国,神游八极,做那自在仙翁!”屠魔行者知道太子在抱怨他,便装作辞官告退,他知道薛忠秉会自会跳出来帮腔解围。 “殿下,微臣也听闻无心法师路遇魔兽,因此耽搁行期。此事狼兵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属事实,殿下派人明察便知。且我等亲见狼兵威猛无敌,扫荡敌酋凶悍难当的‘穷穷’兵阵犹如风卷残云。眼下残寇西窜,当斩草除根,屠灭酋氐,并入我华夏,永除后患。此时正需狼威大将军奋其智勇,为我华夏建功立业之时。殿下一时不知实情,智者千虑,难以万全,情理之中。狼威大将军忠贞不二,且负神明所托,殿下须思梦中神女知遇之恩!此为天命,天命讵可违乎?那些死难的将士为国尽忠,死得其所,时也!命也!望殿下节哀,振作精神,共商诛灭酋氐大计!”出列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薛忠秉,他早与老法师商量好,一唱一和,当众演起双簧。 “薛爱卿所言极是,和州一役,诸位无不尽忠报国,彭玉春都督以身殉国,本王甚为哀悯。此役若无狼威大将军的无敌苍狼兵阵,全无取胜机会,至于延误军机,失期之责,诚如卿言,路遇猰貐魔兽纠缠,情有可原,便不再追究了!薛爱卿啊,你鞍前马后操劳,助本王寻得异人法师,更有爱卿巧出奇计,打入酋氐军内,让那裕天长仁中了圈套,否则又怎会有今日大捷?卿功至伟!” 太子听罢薛忠秉之言,念其功劳,把他认作得力助手与股肱之臣,来日争取皇位与登极少不了他帮着出谋策划,想罢不禁释怀,转悲为喜。 “微臣犬马之劳,忠君报国,乃臣下分内之事,家国有难,虽粉身碎骨,义不能辞,何足称道?殿下英睿宏见,识臣于众庶之中,知遇之恩,恩同再造,且殿下御臣下以仁义之道,感天动地,英杰俊彦影从云集,无不争相效命,至死无憾,微臣之心可鉴日月,愿永随殿下!”薛忠秉说完突然“噗通”一声跪拜于地,装作感激涕零流泪不止的样子。 一些不明就里的官员见了无不动容,为太子与薛忠秉披肝沥胆互输忠诚的君臣情谊所感动。屠魔行者站在一旁,忍不住想笑,暗道:“哈哈,薛公子啊,真有你的,这演戏的功夫果然得你令尊的真传,你是个啥货色,老夫最了解你啦,好好演,来日还需你配合老夫大干一场!” “薛爱卿快快请起!君卿之心,本王已知!”太子连忙离开座椅,快步向前,将跪在地上的薛忠秉扶起。 “诸位爱卿,薛爱卿可为尔等表率!日后你我上下同心,为陛下,为华夏大业,尽忠尽节!如今酋氐‘穷穷’大军败亡,我们是继而攻伐酋氐诸州府,灭其国,还是另做打算?”太子问众人。 “殿下,我等亲见狼兵无敌,且酋氐主力已被歼灭,贼酋氐举国震恐,此时乘胜追击,如摧枯拉朽,酋氐破灭在即!”和州知府于和贞建言。 “殿下,于大人所言虽是,然陛下本次出兵旨在御敌于国门之外,既然酋氐‘穷穷’兵阵已被芟荑殆尽,我当秉承丘孟尊者之道,仁义之师,在于止暴治乱,‘武’字本意,其在止戈!屠灭敌国,非仁义之行!又,帝君虞华立约:‘人魔不可交通,人族不得相互攻伐!’,言犹在耳!岂能忘乎?!”北军大都督郭士达出列建言。 “嗯,微臣也赞同郭都督之言,殿下可上书陛下,将臣等心意呈禀陛下,由陛下裁夺!”南军大都督张嵩附议道。 “臣以为郭张两位都督所言虽合丘孟尊者之道,却未免有些迂腐了!眼下我军已俘获两万酋氐军兵,这些军兵断不可纵虎归山,放归酋氐,这两万军兵,每日军粮消耗不是小数呐!”屠魔行者道。 “大将军之意?”太子问。 “这两万酋氐俘虏应尽皆处决,由老夫取其‘血灵’,如此可组建数十万苍狼大军,举国之兵统统化作狼兵,我华夏便横绝八紘,称霸天下!”屠魔行者回道。 153 决意西征 “万万不可,微臣窃以为杀已降士卒,不祥!有违丘孟仁者爱人之意旨,不如以仁德教化,令其幡然悔悟,再放还酋氐,华夏酋氐两国同为人族,当修睦交好,永无刀兵,精诚协作,以防卫魔族。那魔族至今尚无动静,事出反常,我华夏更须小心提防啊!殿下,郭张两位大人所言极是,望殿下三思!”太子詹士卫琰一旁插言,并不认同老法师的建言。 “卫大人好没见识!你可忘了这些酋氐人是如何对待我华夏同胞的?岐阴西部州县几乎被扫荡一空,所经处烧杀掳掠,无不残灭。生人几乎杀戮殆尽,裕天长仁竟下令以百姓尸首喂食‘穷穷’、狮虎,所行与魔族无异,可谓血海深仇!此仇不报,怕是陛下那里也无法交代!”岐阴知府于和贞当即反驳。 “殿下,这帮鸟男女留他们作甚!若不是老法师要取个啥子‘血灵’,俺岳青便要做那行刑人,奶奶地,一刀一刀地把他们的鸟头一个个砍下来,以告慰那些死去的百姓!”岳青怒目圆睁,跳起脚来大骂。 “咦!岳将军,殿下面前说话,不可造次没有礼数,失了分寸!”薛忠秉瞪了岳青一眼。 “是是,嘿嘿,薛大人您说得极是,你瞅俺这毛躁的性子。还请殿下治微臣失礼之罪!”岳青跪于太子身前连忙谢罪。 “嗳!薛爱卿,让他但说无妨,哈哈,好你个岳青,本王就喜欢你这憨蛮率直的性子,昨日若没你拼死护卫本王,本王怕是早已去了冥界喽!日后定会大大嘉奖你!薛爱卿,你来说说,这酋氐是伐还是不伐?两万酋氐降卒是否依狼威大将军意思全部处置了,以生养苍狼大军?”太子示意岳青起身,两手胸前握紧握,欣慰一笑。 此时太子对于薛忠秉崇信得无以复加,这位神情举止女儿态的薛公子屡出奇谋,助其平灭顽敌,功成后反倒愈发谦恭低调,更无自伐己功骄矜之态。在其心目中,日后若登极大位,薛忠秉已是宰辅的不二人选。 “陛下,微臣愚钝,诸位大人各有各的道理,所言皆不差!以微臣看,那酋氐与华夏本属人族,其先祖乃我华夏一支,语言习性与我华夏相去不远,其早年还能牢记虞华‘列国不可相互攻伐,人族不得争斗’的遗训,更不时派使团、学人来我华夏求学,称臣纳贡,我华夏以兄弟之谊待之,无所保留,视同一家。可数十年前,酋氐不知受何蛊惑,野心膨胀,开始觊觎我羲和神玺与土地,并屡屡寻衅,又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训养‘穷穷’凶兽之法,组建成军,行兵战力取的霸道,将于我华夏所学的丘孟尊者之道悉数抛弃,寇我边疆,杀我人民,流血成海,可谓罪恶滔天,罄竹难书!酋氐实为我恶邻番邦,虎狼之国,不可以仁道畜之!微臣以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毒蛇僵扑,不斩必遭反噬,不可养虎遗患!今殿下赖有神明相助,天降狼威大将军,以苍狼兵阵横扫酋氐丑类,当此之际,宜乘胜追击,西进攻伐,永灭其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殿下万不能生恻隐之心,他族之强,我族之殤,既然酋氐冥顽不可教化,则灭其种类!因而,攻伐酋氐省县时,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攻占一城,便斩尽杀绝一处,不留遗类!不过微臣认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一面依狼威大将军建议先取‘血灵’组建苍狼大军,再将西进之议上奏陛下,唯陛下圣断!”薛忠秉大堂下缓步微踱,徐徐道来。 “薛大人果真是个狠人儿,不但灭其国,还要大开杀戒,将酋氐人杀得干干净净,怎么看薛大人都不像是信奉德仁教的人,若我军依大人之议行事,与酋氐、魔族所为有何分别?我华夏立国,历朝历代皆谨遵帝君虞华遗训,秉承丘孟尊者仁者爱人之道,薛大人今日却于大堂之上公开宣扬残忍嗜杀之说,直令人不忍听下去!我华夏以仁爱对待天下列国子民,奉行和平善处之道,故而由夷、仲离、竺兰等对我十分嘉许,长期交好。微臣担忧若我军若行薛大人之说,怕是要引来列国非议,失去人心。行事必与魔族无异!最后落个孤家寡人众叛亲离的下场!还望殿下思虑长远,不可为眼前一时军功所惑!殿下,还请三思啊!”南军大都督张嵩反驳道。 大堂上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赞同张嵩所说,有的拥护薛忠秉之议,一时间莫衷一是。 “哎!张都督身为南军统帅,想不到也这么婆婆妈妈,狗屁仁爱!若无老朽的苍狼兵阵,眼下酋氐怕是早已攻破和州,长驱直入,杀向京师长阳了!这关节了还书生气地高谈阔论!幼稚!老朽倒觉薛大人是个难得的务实人!慈不掌兵,当下只能使雷霆手段!对于酋氐,应诛其国,灭其族,免得日后反扑!殿下!可曾记得那个不知天高地厚,骁龙苑众人面前做您教师爷的白衣小儿李月白吗?据传此人丢下张兴麾下四万阵亡将士,不知所踪了!”屠魔行者道。 “哼!那个只知高谈阔论的无用书生,辜负了圣上与本王的期许,若其回国,定斩不赦,决不轻饶!只是可惜了我军四万将士!酋氐人究竟如何事先得知我军行军消息的,蹊跷啊!还需详察!嗯,狼威大将军所言极是,非常时期,不可心慈手软,当用雷霆手段!本王心意已决,各位大人不必争论了!便依薛爱卿与狼威大将军意思去办!” 太子脑海再次闪过梦中神女的那句嘱咐—“宏图霸业万骨枯,血染长河帝业成!”,想罢他决计依屠魔行者与薛忠秉等人建议行事,来个无毒不丈夫,彻底将酋氐人斩尽杀绝,永除后患。 154 圣皇诏书 “殿下,不必为铜锣谷与张兴麾下阵亡的将士太过难过,老臣取酋氐俘兵血灵,足以生养数十万苍狼兵卒,战力堪比百万大军,攻占城池,势如破竹!别说一个酋氐,便是那魔族猰貐也得畏惧三分!那时天下谁不臣服?!殿下将创万世一统的大业!”屠魔行者得意笑道。 “望殿下三思啊!”郭张两位都督与几位官员试图继续劝说太子。 “哼哼,你们啊!本王知道朝堂上有些人看本王不舒服,听说本王领兵和州大捷,有人又要愁眉苦脸一阵子了,只管让他们嚼舌根子去!两位都督,莫再劝了,望你们两个与本王心想一处,别背后指责本王太过执拗!好了,今日之议,到此为止罢!”太子冷笑一声,匆忙打断两人道。 郭张两人知太子已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说,摇头苦笑,神情颇为无奈,长叹一气,不再言语,默然退下。 会议结束后,众人散去,太子连忙疾书一封,将继续用兵西进,屠灭酋氐的计划写成信中建议,上奏平武帝,只等父皇回书。 平武帝得知和州大捷,解除了西边门户威胁,龙颜大悦。老皇帝以为屠魔行者的苍狼兵阵果真如演兵场上展示得一般威猛无敌,看来太子的确有神明相助,所托得人,欲将大位传予太子。只是眼下太子与韦玹妃尚无子嗣,平武帝与董皇后商议,决定遴选华夏各个省县品貌俱佳且出身富户官宦人家女子二十人,以充实太子东宫。若太子后继有人,一切皆水到渠成,再将皇位传与太子。 太子飞书又至,将薛忠秉、屠魔行者等人继续挥师西进,屠灭酋氐的打算呈禀平武帝,平武帝也赞同太子主张,即除恶务尽,将酋氐人斩尽杀绝,永除后患。但他仍有顾虑,一来此举有违帝君虞华遗训,且与举国尊崇的德仁教教旨--仁爱之道相悖;二来屠魔行者苍狼兵数目快速增加,老法师毕竟非朝庭老臣,若横生悖逆自立之心,恐怕不可节制,徒生祸乱。仔细思虑一番后平武帝一面派人东渡瀚海,出使竺兰神国,向其通报华夏与酋氐两国近来的战况以及异人法师统领苍狼兵阵击溃酋氐的消息;一面举行朝议,就是否继续西征酋氐与展开灭族大屠杀进行讨论。 朝议果如平武帝预料,两派人员于朝堂针锋相对,展开了激烈的一番唇枪舌战,双方争得面红耳赤。以礼部尚书方平、左丞相朱崇武、兵部尚书杨彪、金吾指挥使孙裕、静仁王司马瑾、东陵王司马略为首的一方反对西进伐敌,主张与和州会议上郭张两位大都督的想法类似,认为西征灭国既严重消耗国力又过于残暴,有违丘孟尊者的意旨。况且猰貐魔族至今尚无动静,事出反常,若劳师袭远,兵力分散,魔族突然发难,后果恐不可收拾。右丞相护国公薛亨、刑部尚书王忠保、户部尚书丁义、工部尚书史修德、宣恭王司马璋、西陵王司马韬一干人等则与薛忠秉、屠魔行者主张相近,力主不可迂腐固执,更不能沽名钓誉,死抱着仁义道德教条而坐失消灭酋氐虎狼之国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 平武帝早已有了主意,举行朝会不过做个样子,最后时刻他拍板决定支持主战一方,同时火速给远在和州的太子下了一道诏书,诏书写道:“朕悉闻和州大捷,诸将官居功至伟,而勇毅候狼威大将军首当其冲,以区区万余苍狼兵阵席卷酋氐数十万‘枭穷’大军,殄灭勍敌,俾使我华夏声威震于八荒,列国为之拜服。自此酋氐嚣竞之心不敢再萌,觊觎之意冰释云散,皆赖太子仁天厚义,精诚所至,感召神明,赐降异人法师,遂成厥功!此诚为我华夏万民之洪福!然酋氐败绩,残敌逃归国内,首恶未惩,尚得残喘,绝不可姑息,以至其卷土重来。仁者之兵,以杀止杀。诛暴除恶,在于务尽,不可行妇人之仁坐致养痈遗患。命狼威大将军即刻生养苍狼兵阵,挥师西进,攻占酋氐诸城,直抵贼巢西京,所经省县乡里,凡酋氐人氏,勿论贵贱长幼,一并诛绝。代御前军师参军薛忠秉,援引屠魔行者有功,和州一战首出奇谋,功勋卓著,赐封‘富猷候’,擢封御前军师,与勇毅候同出和州,征讨酋氐。太子军前效命,宵衣旰食,一心为朕,心系国家,然其尚无子嗣,子嗣存无,事关国本,今已诏令华夏举贤良佳媛二十人,待命长阳,令太子速回京师,甄选妃嫔,早立子嗣,固我国本!钦此!” 诏书大意为同意屠魔行者与薛忠秉主张,继续攻打酋氐,对酋氐人展开灭国与(种)族清洗行动,同时给薛忠秉封了候,官升一品,摇身变为御前军师,可见平武帝父子对其之器重,最后令太子急速回京,各地已选出二十位美女佳媛,供其选妃,盼其早生子女,为传位太子做好准备。 除正式诏书外还有一封平武帝交与太子亲启的绝密信件,信中平武帝表达了自己的忧虑,庞大的狼兵队伍无疑会给这个帝国带来凯旋与胜利,屠魔行者身为神明赐降的超能法师,若其不听节制将会给朝廷带来巨大风险,毕竟其对老法师过往知之甚少。平武帝信中命太子选一心腹大臣与若干武将一道西征,暗中考察屠魔行者言行。法师带领狼兵消灭酋氐后若心怀异志,有丝毫不臣之心动,可便宜从事将其鸩杀,处置屠魔行者只可智取,不得硬来,不然必生祸端。 太子看信后遵照平武帝嘱咐将其焚毁,他摇头笑笑,暗道:“父皇多虑了。屠魔行者所为一贯显示其对华夏忠贞不贰之心,丝毫未有居功自傲的言谈举止。这位由神女梦中启示寻得的大法师,怎会有不臣之心?” 不过太子依旧遵照父皇旨意行事,不敢有丝毫懈怠。思前想后他决定单独密召薛忠秉前来议事,毕竟薛忠秉已是他最为信赖不可或缺的心腹近臣。 155 君臣密谈 深更密室之内,荧荧烛光之下,只有太子与薛忠秉两人。 “薛爱卿,本王已受诏命,父皇为本王选取佳丽若干,为子嗣计议,本王不日将动身返回京师长阳,本王决定派爱卿与徐宏、张嵩等人与屠魔行者一道西征酋氐,爱卿以为如何?”太子问道。 “殿下千金贵体,宜早立子嗣,此事关乎国本,微臣贺喜殿下!殿下之命,微臣安敢不从,定将赴汤蹈火,不辱使命!”薛忠秉跪拜太子身前道。 “薛爱卿啊,你身前马后服侍本王,此次和州大捷,卿深入龙潭虎穴,出此奇谋,终成克获,君卿之忠、之贤,本王是看在眼中记在心里的。故而本王委派你西出和州,可见本王对爱卿的器重 !”太子语重心长道。 “承蒙殿下错爱,此次西征,微臣定不负殿下期许,将酋氐举国屠戮干净,令其永世不得翻身!”薛忠秉信誓旦旦道。 “西征酋氐君卿将随军攻取酋氐省县,一路沿途艰险,亲冒矢石,本王是真舍不得爱卿啊,可又不能不有劳爱卿啦!真想爱卿一直陪伴本王身边!只望爱卿一路多加小心,谨慎行事,善加体察。那狼威大将军统领的狼兵有十余万众,这些狼兵击杀酋氐‘穷穷’大军如风卷残云,相当了得。可这就好比一把利刃,既能伤敌,也易自伤啊,君卿应明白……”太子停顿下来,意味深长笑道。 “微臣明白,帝王之道,在于思虑万全,止祸于未萌,微臣定如实将各路战况与诸将言行呈报殿下。”薛忠秉道。 “不仅如此,爱卿起来近前说话。”太子将桌案上一张写好的字条递给了薛忠秉。 “是!微臣懂了!”薛忠秉接过纸条读罢后脸色微变,又迅即恢复常态应诺。 “如此甚好,薛爱卿向来办事缜密,本王无忧了!哈哈!”太子开怀笑道。 “外患虽已解除,但微臣之忧,在宫廷之内,不可大意啊!”薛忠秉道。 “喔?!爱卿何出此言?”太子不解问道。 “经此大捷,陛下愈加垂青殿下,虽说殿下继承大位指日可待,这事却只可意会,万万不可明言,只能静待佳音。那日朝堂上郭张两位都督与殿下微臣意见相忤,据传两人和那兵部尚书杨彪、静仁王司马瑾、金吾指挥使孙裕一伙臭味相投,走得很近。众人皆知这三人朝中素与殿下不睦,殿下多加留心,待西征归来,再想法解除郭张二人官职,那三个也要一个个处置掉。微臣担心这些人可能会无事生非,从中作梗,不利于殿下来日继承大位。不过这事眼下急不得!”薛忠秉道。 “薛爱卿一语惊醒梦中人!可谓一语中的啊!多亏爱卿提醒本王。嗯,本王知晓了,待你西征归来,再详加计议!”太子手拍额头感叹道。 “殿下,微臣还有一事!”薛忠秉道。 “喔?!尽管说来!”太子道。 “微臣有一预感,与张兴西出奇袭西京的那个书痴李月白还活着!”薛忠秉从老法师那里得知李月白未死,故意装糊涂试探太子道。 “哈哈,本王还道有何要事,爱卿心胸不妨开阔些,哼!那个无名无能的痴人,逞一时匹夫之勇,闯下祸端,自作自受!何必挂怀?!其作为破军败将之人,按军法,即便活着回来也要依律处死!”太子眼中现出不屑神色,冷笑道。 “嗯,殿下说的是,这种无用之人,不过是哗众取宠徒有其表的呆子,本无足轻重,不过若其玩忽职守,导致我军将士无辜受难,不杀此人,则法令不行,也无法向国人交待了。”薛忠秉道。 “薛爱卿此言不差,本王知晓了。”太子点点头,颇以为然道。 “那个李月白若有薛爱卿你一半的灵通与谦逊,本王也不会让他随张兴西征,而是跟你一道来和州了,可惜啊!以他的剑术学识,本该是个将才,可此人总给本王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看看他那副倔脾气,沉溺儿女私情的样子,还有自以为是的言谈举止,让本王爱也不成,恨也不是!”太子长出一气道。 “殿下仁义之君,爱惜人才,微臣钦佩之至,然君主用人考量,德行第一,忠义为上,才能为下。若不甘俯首听命,与乱臣贼子无异,才能越大,危害愈大,不可心慈手软,宜早除之!”薛忠秉道。 “薛爱卿所言极是,可这李月白本王还真没瞧出他到底是忠是奸,是顺还是逆,不然他被关在大理寺那阵子,本王便下令处决他!他若回国,真如薛爱卿所说有罪在身,一旦查明,本王只好送他去冥界了!”太子道。 “殿下英明!”薛忠秉附和道。既然张兴四万奇兵全军覆没,作为武毅将军的李月白自是难逃其咎,必死无疑。薛忠秉听太子这么一说,方安了心,心想这回李月白算是死定了。 两人就西征酋氐一事秘议一阵,太子又向薛忠秉交待一些事项后方各自散去。 次日太子与狼威大将军屠魔行者、富猷候薛忠秉、北军大都督郭士达、南军大都督张嵩、岐阴知府于和贞等人作别,由亲军指挥使岳青率领两千亲军陪同,与剩余一千多名尤夷弓弩兵一道,望京师长阳赶路。 屠魔行者将两万酋氐战俘押解至和州城外,于岐水河畔施展血灵吸取大法,将两万战俘全部临河处决。酋氐人天生碧血,碧色血气尽被苍狞兽吸入体内,一些血气溢出,氤氲飘散空中,将空中浮云染成碧色,岐水也为之变色,天地尽显阴郁萧杀之气。酋氐俘虏的灵魄也被苍狞兽头顶出现的黑洞全部吸入。 屠魔行者将酋氐人的骨骸依西岳岐山形状堆砌成山,称之为“白骨岐(奇)观”。屠魔行者受命将城内十万官军尽皆化作狼兵,于岐水河畔开阔地上进行操练,这些由酋氐人血灵化作的狼兵比赤色血灵变化的狼兵更加凶猛残暴,战力也更上一层。 156 密牢相会 十万狼兵操练完毕,城内两万士卒由带伤的韩启德留守,加上原有一万狼兵,总计十一万苍狼大军交由狼威大将军统领,余下五万普通士卒由郭张两位都督分别统领,狼威大将军率领苍狼大军负责攻城与屠戮酋氐人,郭张二人则指挥普通士卒占据城池。 酋氐国有九省,由东向西分别为云贺、佰道、嘉岩、壶关茂、延滨、三重宫、漉野、西畿、屏岽九个省份,京都西京坐落酋氐中西部的壶关茂省内,先前张兴李月白所领奇兵途经的布良与龙脊山脉便位于酋氐佰道、嘉岩两省境内。 依照行军计划,屠魔行者率领十一万苍狼军攻取紧邻华夏岐阴的云贺省,然后直指嘉岩、壶关茂,先全力拿下酋氐京师西京,俘获酋氐国主裕天竑羽,灭其国擒其王。 裕天长仁和州战败,逃亡途中被定魄婴王救下后,匆忙自曲蚣道经由长贺县逃回酋氐。裕天长仁带领残兵沿途经过酋氐各地省县,通告各地长官加强守备,华夏苍狼大军不久就会杀来。这些酋氐残兵领教过狼兵的厉害,回国四处宣讲狼兵如何凶猛可怖,一时间酋氐国内人心惶惶,举国震恐。和州战败的消息很快传至西京,国主裕天竑羽得知消息后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而裕天长仁与柳下一男已带领残兵返回西京。 酋氐国主深知大势已去,通知朝臣与武将准备召开廷议,共同商讨对策,此时华夏十一万苍狼大军与数万常规部队早已声势如雷,连破云贺省:长贺、昌贺、龙崎;佰道省:符岗、大良、长川、佰道(省城);嘉岩省:铁鹿儿、新福、知奈(省城)诸城,奔壶关茂杀来,直指西京。 屠魔行者麾下狼兵战力超强,攻城野战势如破竹,尽管酋氐人严守诸城,拼死抵抗,无奈主力大军和州会战时已所剩无几,为数不多的守城士兵虽英勇抵抗,无一人投降,仍无济于事。巨狼兵成群结队于城池下方将巨大山石投向城墙、城内,很快城墙便被砸出许多缺口,到处是残垣断壁。数千名五首狼兵挥舞巨大铁棒、铁锤蜂拥而上,身后数不清的狼兵如无边潮水破城而入,逢人便杀,见人就砍,不分士兵百姓,鸡犬不留,直杀得尸横遍地,血流街衢。 苍狼大军占领诸城后,屠魔行者与薛忠秉下令逐门逐户搜查,不放过城内每一角落,将抓获的酋氐人,全部押赴城外开阔地,除有技艺的工匠外,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斩首处决。狼兵所过之处,无不残灭,景象无比凄惨,只有极少数酋氐人逃入深山老林中,幸免于难。 一直驻扎西京城郊待命的唐明香早已得知酋氐战败的消息,并接到国主之令,命她明日进城与诸将一道参与廷议。她内心无比失望,消灭华夏朝廷,擒杀平武帝,为家人复仇的愿望彻底成了梦幻泡影。此时她心乱如麻,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要么誓守西京拼死抵抗,与国主共存亡,要么亡命列国,等待时机。一切只能等庭议之后再做决断。又听闻裕天长仁活着逃归京城,总算给她带来些许安慰,唐明香一直挂念着裕天长仁的安危,明日又能与情郎再次相会,心里很是激动。 唐明香忽想起李月白张兴等人仍关押军营内,此事若被国主与裕天长仁得知,两人性命定然不保,毕竟李月白曾救过自己一命,不忍见其遭遇不测,想罢便悄悄来到关押张兴李月白等人的密牢,一会李月白,打算将其放归华夏。 唐明香悄悄推开牢房的门,李月白正灯下静坐观书。此刻的李月白一如从前,淡定从容,只是脸庞略显瘦削,眸色清朗而神采奕奕。这间牢房是唐明香精心为他安排的,独特而宽敞,房间内布置书桌、坐椅、青竹制成的书架,书架上摆放些书籍,一张檀香木床置于牢窗下一墙角,与其说这里监牢,莫不如说是士子书房,优雅宁静。 这些日子李月白于此处过得倒也逍遥自在,暂且远离喧嚣的帝都与朝廷,难得一份宁静。他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唐明香若处决他,恰好为死去的将士们谢罪,若放其回华夏,他也要随张兴一道回国,接受朝廷责罚,不用猜也知是死罪难逃。只是苦了翘首企盼等待他荣归故里的未婚妻—陈冰倩,一念及此他几乎心如刀割,夜不能寐。他试图劝说自己不要回长阳投案,可那些无辜受难的将士死得太冤。虽说张兴一意孤行,不听劝阻,可自己还是太过软弱,没有据理抗争,坚持到最后。他不停自责,骂自己没用,无颜面对冰倩,只求一死! 他无时不思念着陈冰倩,忽然耳畔响起那夜雅风亭陈冰倩的呢喃—“我等芸芸众生,像那水中浮萍,又好似分飞燕,能得自由身,遂了心愿的又有几个呢?”李月白心中感慨:“人生多磨难,何事遂人愿……”。他尚不知一件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已悄然降临。 “明香姑娘是要放我走吗?你若反悔还来得及!”李月白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一副无谓的样子。 “明香姑娘怎会反悔,李哥莫要轻看!不过有件紧要事要告诉你,对李哥来说是大件大好事,可对我明香,则是令人心碎的大不幸了!”唐明香黯然泪落。 “喔?!怎么……?”李月白大惊。 “月白大哥,你还不知道吧,酋氐大军和州城外战败了!举国士兵折了八成,眼下华夏苍狼大军已连破酋氐数省,沿途攻克诸城,百姓们被屠杀殆尽,不日将攻至酋氐京师,可恨!我明香的血海深仇,此生怕是难以昭雪了!”唐明香说完泪如雨下。 “哎!华夏虽获此大捷,可我李月白却高兴不起来啊!华夏酋氐本同为人族,可连年你争我夺,杀伐不息,到头来不过是百姓遭殃!人魔相争,自虞华帝君开始,从未停息,如今人族也不停内讧!天下纷乱不息!”李月白怒道。 157 议返华夏 “李哥说的极是,不然我明香为何沦落至此?人心险于山川!欲壑难填!若不是平武帝老贼为争夺帝位,太子司马玨怎会无辜受难,今日我们唐家也不会只剩我明香一人!”唐明香似有所悟道。 “哎,那酋氐有过在先,觊觎我华夏羲和神玺,寇我边疆杀我人民,我华夏也是被迫反击啊,不过酋氐战败也便罢了,为何要派出苍狼大军将酋氐人斩尽杀绝呢?这便太过了!嗯,对了,明香可知苍狼大军的主帅是哪位?”李月白追问道。 “主帅是华夏人不知哪里请来的一位法师,据传此人来路不明,既非魔族也非神族,军师则是新近封为富猷候的薛忠秉,老贼薛亨之子,可恨上次刺杀时让他溜了!这两狗东西聚在一起,搞不出什么好事来!”唐明香道。 “难怪,可恶!可恨!据我观察,那老法师应是个妖人,包藏祸心,只是不知他帮助华夏组建苍狼大军,血洗酋氐是为了什么,想必有更大的阴谋。这老鬼与薛狗勾搭一处,撺掇引诱太子,犯此大错,日后天下怕是难安!不过我更担心魔族伺机而动啊,到那时怕是凶危无比,此番来京师科试,路遇七星老妖,华夏国内已有零星魔族潜伏,只怕也与此有关!明香姑娘,我一定要回华夏!面见太子,令其幡然悔悟,不然我华夏怕是要万劫不复!”李月白神色决然,语气铿锵。 “月白大哥,西京定然守不住了,狼兵浑身刀枪不入,血肉之躯难以抵挡!家仇未报,我不想白白送死!明香有个主意,想和你一起回华夏国!”唐明香道。 “我回去是为承担败军之责,接受军法惩处,为死去的将士们赎罪,可明香你的脸……”李月白想说她的右脸已毁,太过显眼,易被华夏军兵察觉,话到嘴边却又无法直言,怕伤到明香。 “华夏有明香的故人,有个去处可以说最危险也最安全,到了那里我再想办法,等待机会,再寻机结果那老贼。尽管希望极其渺茫我明香也要冒死一试。只是有一人我还放不下!”明香愁眉紧锁道。 “是谁让明香如此挂怀?”李月白道。 “他的名字以后再说与李哥吧,现在……我不想说。他的模样与哥哥一般英俊,与哥哥一样有颗勇敢的心,不过……哎!只是我胡思乱想了,终究是镜花水月……”唐明香脸色羞红,言罢怅然,不再言语。 “喔,嗯……,既然明香决意要返回华夏,和州那条路是万万走不得的,太扎眼了,南下尤夷也行不通,听明香姑娘所言,西京外城定被狼兵围得水泄不通,各大路口与城池也被狼卒占领把守。我倒有个主意,趁西京未被攻克之际,可逃离西京北向走魔国猰貐边境,那儿不会有狼卒盘查。”李月白道。 “啊!猰貐边境魔怪横行,凭你我人族血肉之躯,如何能活着走得出?”唐明香大惊道。 “呵呵,难道你忘了?”李月白不以为然,神秘一笑,将虹霓剑自腰间抽出。 “嗯,李哥神剑在手,自会令妖邪慑服,总比走酋氐回归华夏要稳妥些,眼下酋氐大部城池已被法师与薛狗占领,那薛狗知你陷于敌手,若落入他们二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啊!李哥出此险招,亦未尝不可!”唐明香点头称是。 “这柄神剑,于人族不过一柄寻常兵器,可遇到冥界鬼魅与魔族妖邪,却能大展神威,胜算极大,而今只能如此了。明香姑娘,你瞧,这两日我研看了猰貐魔国地图,你我自西京出发,向北越过御魔墙进入猰貐境内,向东需行经蜮人国、巨昆国、尸比国,再南向翻过御魔墙,进入华夏,穿越北岳延居山便可抵达长阳!”李月白笑道。 “李哥所言不差,不过蜮人、尸比两魔邦妖邪众多,尤其蜮人国内有很多类人魔,这些鬼物生得与我们人族十分相像,实则为凶残无比的魔怪,巨昆国丛林中遍布巨大的昆虫野兽,尸比国中仅提头魔就够令人头疼了,李哥,能行吗?”唐明香再次犹疑起来。 “有何不可?这虹霓剑有玄干神盾护佑,我赴京科试前曾遭遇魔怪,‘七星洞府’中鏖战群魔,还不是将那些鬼东西杀得七零八落,反倒是世道人心不古,心怀叵测,致我沦落如此,命在朝夕!你说说,到底是邪魔更凶猛还是人心更残忍?!”李月白愤愤不平道。 “李哥说得太对了!明香姑娘又何尝不是!横竖是死,冒险魔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明香决心随李哥闯魔邦,回华夏报仇血恨!”唐明香下定决心毅然道。 “张兴那些人明香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李月白问。 “我看那个老东西不像良善之辈,他妄自尊大,刚愎自用不听李哥劝谏,遂致四万将士全军覆灭,他回京若如实禀告,就算长十颗头也要砍了,只怕他回京再生事端,委过于你,那时他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到时李哥百口莫辩,怕是悔之无及啊!依明香之意莫不如将这老东西一刀砍了!就算他不生事端,带着他和手下那七名将官行经魔国,实在麻烦,不如杀之省去罗乱!”唐明香建议道。 “杀与不杀他,我李月白的命也便如此了!宁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张兴并未加害于我,他与我既无仇怨,实不忍加刃于无辜,更不可以猜疑之心待人!此次兵败,我的劝谏没有坚持到底,未能拼死一谏,遂致兵败,岂能全部委过他人?我李月白难辞其咎!理应伏法!今日决心冒险走魔邦回国,只是不想落入小人之手,死得不明不白!还有,接受朝廷惩处前只想见她一面。”李月白眼圈微红,感慨道。 “她是谁?”唐明香问道,她对李月白谈起的这人很好奇,凭直觉她已猜到李月白想见之人应是位奇女子,要么美艳出尘,要么聪慧绝伦。唐明香心跳加速,面色羞红。她只觉这冒失一问,愧对情郎裕天长仁。她暗自告诫自己,应忠贞无二,不能再做他想。 158 悔之无及 “她与明香你一样灵心慧质!心如明月,柔软善良,我的未婚妻。”李月白避开唐明香的视线,神情略显羞涩。 “呵呵,果然!李哥不说,明香也能猜出一二,你们两个在一起定是天作地和的一对!”唐明香羡慕笑道。 “多谢明香姑娘谬赞,若不赴京求取功名,该有多好!什么虞华后身,玄干屠魔,如今自身都难保,清净自在多好,可世间各种争斗,人魔相争,人族之间不消停,酋氐华夏两国斗了几十年了!华夏国内也不得安生!我李月白与世无争,他们就会放过我吗?!哎!”李月白愁眉紧锁,长叹一声,神情颇为无奈 。 “这本就是一个充满争斗的世界,不是丘孟尊者的仁爱说教所能拯救的!我明香家破人亡,我只身流浪列国,与落水蝼蚁有何分别,无人会在乎你的伤悲的,血泪流干了又如何?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方能活下去!李哥你想想,若无手中屠魔剑,你还会在这里与我相谈吗?”唐明香直言快语道。 “喔?所言在理啊,呵呵,我一时还真没法反驳你呀……”李月白点头笑笑,若有所思。 “李哥,你说的虞华后身,玄干屠魔是怎回事?莫非与你手中这柄神剑有关?” “实不相瞒,确实如此,等回华夏后再与你细说。” “好吧,还有一事,那张兴若留他一条性命,李哥打算带上他一起走猰貐魔邦那条路?我担心……”唐明香神色迟疑。 “怎么?如今酋氐国内狼兵横行,此事我也在考虑,若直接将其交给华夏那位来路不明的老法师,怕是凶多吉少,我怀疑,此次行军半路被人头猖阻击,极有可能与其有关,此人来路不明,或许暗藏阴谋,若真是他在捣鬼,他定会杀死张兴,再将罪责推我头上,那时更是百口莫辩了。如张兴与咱们一起走魔国,还能有条活命,至少他会心怀感激的!” “李哥你真是个心怀仁厚之人,可别忘了我是酋氐女将,统领西京卫戍军,他见你我同行,回京师若反咬一口,诬你通敌,那时你是一身脏水也洗不清了呀!”唐明香不免担忧。 “事已至此,我李月白横竖是死,他张兴毕竟是官长,无论如何我李月白不能背叛长官。他的身后是朝廷,是国家社稷,是华夏。他可不仁,我不能不义。你毕竟是饶我等不死的恩人,我会和他详禀实情,想必他不会见怪的。通过尸比国进入华夏后,你可与我们先行分手,谎称去仲离国避难,不要令其知晓你真实行踪。” “李哥呀,哎!既然如此,只好这样了!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早朝国主要与群臣商讨应对敌情,哎,还讨论个啥,酋氐这回算是彻底亡了!明日廷议后,我自会来看你,那时再做安排!明香先告辞了!”唐明香说完转身离去。 李月白望着她渐已远去的背影,不禁感慨道:“华夏酋氐若兄弟般世代友好,该多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酋氐西京王城大殿之上,一众文武官员鸦雀无声,列侍殿下。酋氐国主裕天竑羽王座上不停长吁短叹,一脸愁容,眼见华夏苍狼大军不日逼近京城,原本战无不胜的“穷穷”兵阵突然间被打得落花流水,酋氐将有亡国灭种之虞,满朝文武个个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裕天竑羽心中满是悔意,悔不当初听信三王子裕天长宗建议,将“穷穷”组建成军,攻打华夏。酋氐人起初几场战役下来,将华夏军队打得溃不成军,酋氐君臣上下陶醉在短暂的胜利中,变得有些飘飘然,欲望膨胀。酋氐君臣认为夺取羲和主神玺的绝佳机会已经来临,举倾国之力,纠集近三十万“穷穷”大军,会战和州。本谓势在必得,待攻克和州后,长驱直入,定能拿下华夏京都长阳,夺取羲和主神玺,将华夏肥沃富饶的土地悉数据为己有,届时神族竺兰因无法插手人族纷争,只得承认既成事实。 岂料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个异人法师,助华夏组建一支铜头铁臂刀枪难入的苍狼大军,和州一战,将酋氐“穷穷”主力消灭殆尽,仅用不到三个月时间,便将酋氐大部城池占了,谍探来报明日苍狼大军主力将抵达西京城下。 战?酋氐士卒的血肉之躯哪是狼兵对手。和?已收到华夏狼兵统帅狼威大将军无心法师的劝降书,信中说酋氐国主与一干王公贵戚若出城投降,可免一死,但要全部被押解至长阳,身份与罪奴等同。酋氐君臣读完这封信后,无不羞愤交加,又无可奈何,有几名朝臣当即以头撞柱,义不受辱,自杀身亡。 裕天竑羽暗下决心,誓死一战,同时将一部士兵民众遣散至酋氐境内山野密林中,采取游击战术应对狼兵,以免亡国灭种。二王子裕天长仁欲领军投靠魔邦乌头国尸戎法师。裕天竑羽一时犹豫不决,若投奔魔邦,不但违背虞华帝君诫命--人族不可交通魔族,还会给除魔族外的列国以口实—勾结魔族,意图不轨。如此一来酋氐便更加孤立了。他难下决断,下令召开宫廷大会展开讨论。 “长宗,当初是你从魔邦弄来这群‘穷穷’兽的,并将其训练成攻城野战的利器,那魔族猖灵国尸冥大法师说此物定能击败华夏大军,今日看来我等是自作聪明作茧自缚,被人家利用了!孤后悔啊!可后悔有用吗?!”裕天竑羽说完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悔恨,有几分责备之意,看着三王子裕天长宗。 “父王,儿臣当时只想力图恢复,是那尸冥法师主动联络儿臣,并授以儿臣训练‘穷穷’秘法,说定能大破华夏,夺得羲和主神玺。哪曾想,半路杀出个异人法师,统领苍狼大军,将‘枭穷’兵阵打得七零八散!”三王子裕天长宗跪地哭诉道。 159 表露心迹 “你好糊涂啊,魔族觊觎神玺很久了,此前与我酋氐、华夏数度交锋,全赖竺兰神族相助,将其击溃。它哪有那么好心,助我酋氐?不过是在利用咱们啊!就算我们拿到羲和神玺,那魔族岂能善罢甘休!虞华帝君早有诫命,人魔不可交通,孤利令智昏,违背虞华诫命,被尔等怂恿,自取其祸,以致天谴!哎,自作自受!孤愧对列祖列宗啊,百死难赎罪孽!尔等误孤!!”裕天竑羽一时老泪纵横。 “儿臣也知那魔族利用咱酋氐,却也并非一味甘为棋子!父王啊,您想想,若无‘穷穷’兵阵,仅凭咱酋氐自身之力,仓储货物比不过华夏,土地又没人家肥沃,财力更是比不得,如何取得胜机?难道我酋氐族人就应该永远生活在偏狭贫瘠的土地上吗?他们华夏人凭啥就占据天下最富饶的土地,子孙万代永远享用下去呢?华夏司马戬凭何称帝?若不是虞华帝君心存偏私,我酋氐人才是人族的正宗!酋氐人是人族中最优秀的种族,论勤劳勇敢与忠义,酋氐人哪里输于华夏人?既然魔族可以利用我们,我们为何不能利用它们?!只要取得羲和主神玺,若魔族来犯,我们以神玺号令神族,魔族又奈我何?”裕天长宗申辩道。 “可你万没料到突然冒出来一个异人法师!据传此人来历不明,既非魔族,又非神族,千百年来寄身荒野,周游列国,无人知其来历!好生蹊跷!此人若是魔族化身,可又为何帮助华夏呢?他若为神族则更不可能,神族万不会参与人族纷争的!这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太过诡异了!”裕天竑羽眉头紧锁,若有所思道。 “父王,眼下任何后悔皆无意义,儿臣前日逃归之际,路遇婴妖国定魄婴王送给儿臣的魔族符牌,提示儿臣日后可投奔猰貐乌头国尸戎大法师,说华夏来日定将内乱,我酋氐届时自会收复河山!”二王子裕天长仁出列建言。 “王上,从前相信魔族‘穷穷’兽却造成今日局面,切不可再执迷不悟,越陷越深!我酋氐不听虞华诫命,以致山河破碎,人民遭难!岂可再投靠魔族猰貐,一错再错!”酋氐右丞相谷野正夫反驳道。 “丞相所言极是,人族岂能与魔族为伍,此事若被他国知晓,定被天下人耻笑,给华夏人以口实!”柳下一男跟着附议。 “王上,末将赞同丞相与柳下一男将军之议,前些日子华夏张兴领兵奇袭京都,进入伏击圈前于我境内遭遇尸狪法师率领的人头猖,人头猖乃猰貐猖灵国魔怪,若无人私自放行,怎会堂而皇之通过御魔墙潜入境内?此事明香已禀报王上,王上却迟迟未有答复。明香推断有人擅通魔族,私放魔军入境。此事若被竺兰知晓,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唐明香出列发言。 “是我放行的!怎么了?!父王也同意了!明香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也是一片好心,借魔军之手消灭来犯之敌,难道有错吗?!我倒要问问你,华夏狼兵马上就要攻城,都火烧眉毛了,你倒胡缠这些!明香你本是华夏人,心终究是向着华夏的!”三王子裕天长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怒斥道。 “一派胡言!我明香与华夏狗皇帝有滔天血仇,若无明香浴血杀敌,张兴那四万奇兵早已兵临城下了!我明香于酋氐绝无二心!天日昭昭!明香甚为国主忧心,此次‘穷穷’兵阵惨败,魔族反倒没有任何动静,若魔族真心向我,为何它们坐视狼兵攻城掠地?三王子,你倒是快去魔族那里搬救兵啊!哼!怕是你已中了魔族圈套了!”唐明香怒道。 “你!你!”裕天长宗一时气得无言以对。 “都别吵了!魔族还是很有诚意的,婴妖国定魄婴王临走时告诉我华夏虽暂时得意,日后定会陷入内乱,那时我们再寻机图之!猰貐乌头国尸戎法师已召我带兵投他,明香,你也跟我一道去吧!”裕天长仁眼中满含期许,只希望唐明香能陪伴他,一道投奔尸戎法师。 “殿下,您对于明香有再造之恩,深恩大德,明香没齿难忘!只是担心那魔族心怀不轨,它们觊觎华夏羲和神玺很久了,千百年来为此征战不断,怎会突发善心,助我酋氐?!一开始其送我酋氐‘穷穷’很可能就是连环计,你若再投奔他们,成为它们的棋子,便任其摆布了!殿下,您千万要三思啊!”唐明香试图劝说裕天长仁。 “三思?哈哈!明香!王上!你们说说,眼下除了投奔更强大的魔族,还有其他法子吗?车到山前必有路!魔族若利用我们,我们为何不能利用它们?若定魄婴王所言为真,我们何不先保存实力,等待时机,再图恢复!明香,随我一道去乌头国吧!你何尝不知这些年我的心意!如今敌军兵临城下,今日朝堂上,父王在上,当着满朝文武与所有臣民的面,我要大声说出来!明香!你是我一生的至爱,除了你,我的心中不会再容纳任何女子!跟我一起走吧!”裕天长仁十分诚恳,神情略显激动。 裕天长仁深知若换作平日,国主裕天竑羽定会暴怒如雷。唐明香乃敌国族裔,且半面损毁,父王断不会同意他与明香的姻缘,甚至一丝心迹的表达也是痴心妄想。眼下国破城危,他借机向世人宣布对明香的深沉挚爱,他要带她远走魔国! 群臣错愕不已,裕天竑羽连连摇头,并未言语。此刻他正为酋氐命运愁肠百结,烦闷不已,哪有心思再顾及儿子的情事。 “殿下!明香已知殿下之心。明香心中又何曾有过他人?殿下今日朝堂之上表露心迹,明香既知君心,死而无憾,夫复何求!?明香为华夏异族,身有残疾,岂敢不自量力攀慕裕天氏王族,不知尊卑贵贱,为世人耻笑吗!明香的血海深仇尚未昭雪,怎可再生儿女之心,否则如何面对九泉下之的父母!请殿下三思!”唐明香眼中噙泪,深情无限,看着裕天长仁。 160 分道扬镳 “明香!请不要……不要拒绝!”裕天长仁泪光闪动,语气近乎乞求,他只想今生与明香长相厮守。国破家亡之际,裕天长仁真切体会到唐明香所遭遇过的苦难,这是一种沉沦无助的苦痛。征战和州时,他无时无刻不挂怀明香,和州惨败后,突然明白自身命运与明香何其相似,只觉同命相怜。他愈发舍不得明香离开自己! “长仁哥哥,明香何尝不想常伴哥哥身边,可大仇未报,我明香活着不过也是具行尸走肉罢了,殿下于我有知遇之恩,明香感恩不尽。一边父母含冤枉死,昭雪无期,一边殿下深情寄望,真令明香左右为难,容我好好想想吧!”唐明香泪流涔涔。 “哎!还要想?狼兵就要杀来了,难道你要留下来坐以待毙吗?父王已允诺我带你一起投奔魔国了,眼下除此一条生路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酋氐兵败,明香复仇的希望已破灭!司马戬与薛亨那两个恶贼仍逍遥自在!华夏大军却大获全胜,哈哈哈!老天你眼瞎了吗?!爹爹!娘!孩儿不孝!孩儿无能!我明香不手刃老贼,誓不为人!我要回华夏报仇!报仇!!!”唐明香神色疯癫,声嘶力竭怒吼道。 “仅凭你,独自一人回华夏?无异于飞蛾投火啊!还是跟我一道走吧!” “长仁啊,此时明香的心境,你应该懂的!不要再为难她了!那个薛亨老贼,比狐狸还狡猾,孤与孩儿你都被他算计了!孤誓杀此贼!明香,你的仇一定要报!不过明香留在西京断然不可!你说得没错,明香身为酋氐禁卫总兵,她那张脸天下谁人不知,若只身回华夏,正是肉投馁虎,必死无疑啊!这道理她怎会不知?眼下她心急气躁,长仁你暂且不要逼她了!等她想明白,自会跟你走的!”裕天竑羽出言安抚裕天长仁。 “是,父王明示,孩儿知道了!孩儿担心父王留守西京,凶多吉少,孩儿实在舍不得留下父王!父王啊!!”裕天长仁抬头望着面容苍老的裕天竑羽,泪如雨下。 “哭什么哭?!我酋氐男儿从来横刀对敌,战不畏死!既然输了,咱要认!兵战争霸,有胜有负,常理常情。便是败了咱也要光明磊落,毅然赴死,战到最后一口气!不要没骨头似的像个妇人家!孤已暮年,你们年轻人要坚强活下去,你们是酋氐族的血脉!不要白白送死!酋氐的未来交给你们了”裕天竑羽神色如铁,目光直视前方。 “父王!” “大王!”众朝臣与裕天长仁齐声高呼。 “孤意已决,长仁、长宗与盛野一郎带领两万精兵,其余王子、公主、宫嫔还有数千年轻男女随行,即刻奔赴乌头国,先安定下来,再图日后光复!除去老弱病残外,剩下的出城逃往荒野密林中避难!我酋氐血脉要得以存续,全靠你们了!”裕天竑羽眸色柔和下来,注视着裕天长仁。 “父王!” “孤要坚守西京!一会华夏苍狼兵阵!其余文武官员愿留守京城的便留,愿投魔邦还是寄身荒野各取其便。不过,柳下一男、真雄纯武、独岛伊禾你们三人要留下来,统领城中一万士卒,与华夏狼兵决一死战!城中还有数十投石器,若干重型弓弩可堪一用,孤誓言与西京共存亡!”裕天竑羽挥手示意裕天长仁不必再劝,他决意壮烈赴死,坦然接受上苍为其安排好的一切。 “末将听令!”柳下一男、真雄纯武与独岛伊禾齐声道。 裕天竑羽接着又与朝臣商讨如何防守御敌,以及远赴魔国避难等详细事项安排后,方宣布散朝。 唐明香不想裕天长仁太过伤心失望,暂且同意随他一起投奔猰貐乌头国,实则她早已暗下决心返回华夏为父母复仇,她舍不得裕天长仁,多年来暗藏两人心中深情,早已彼此将对方视作托付一生的知心人。可她无法再等下去,酋氐兵败,若投身魔国,与魔族同流,她难以接受。眼见复仇之日变得遥遥无期,念及自身半面损毁,已是废人,岂能配得上身为酋氐王子的裕天长仁,徒令人耻笑,莫不如借机离开裕天长仁,让他彻底对自己死心,他若能遇到与其相配的酋氐女子,也算无憾了! 有时放手,不全是情非得已,无奈叹息背后,更有流泪的祝福。 唐明香走在返回军营的路上,只觉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她泪如雨下,心已粉碎。 “明香此次不辞而别,长仁哥哥,你能原谅明香吗?!明香心中只你一人!你能明白明香的苦心吗?长仁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的!苍天如此不公!为何让我生来就品尝这些!我的世界为何只有眼泪、鲜血与仇恨!长仁哥哥,你知道吗?我的离开,只因深爱!你能明白吗?!你永远都不会懂的!哈哈……”唐明香一路上不停自言自语,夕阳余晖下,她形单影只,愈显凄凉与落寞,直至暗淡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唐明香回到军营后,吩咐亲信将李月白与张兴等八名华夏俘虏全部释放,她假作随裕天长仁统领的两万军兵投奔猰貐,只待走出御魔墙后,再寻机与李月白张兴等人逃离大部队,望魔邦蜮人国赶路。 张兴本打算投奔屠魔法师麾下的苍狼大军,但听完李月白向其交待利害关系后,担心老法师杀他灭口,对李月白的建议深以为然,他知道李月白手中神剑的厉害,加之其为人仁厚,活命机会很大。若投奔屠魔行者,李月白所言为真,则小命难保,无异于赌命。张兴仔细权衡一番后决定按照李月白与唐明香的计划行事,随其一道行走魔邦返回华夏。 李月白与张兴一干人等将全身以特制涂料染成酋氐人皮肤特有的黄褐色,头戴绿色假发,配以头盔,每人看上去除身材略显矮小外,全然酋氐武士样子。 161 西京陷落 唐明香精选九匹“陶余”兽为每人坐骑。陶余兽为酋氐独有,状如骏马,身材略矮,通身青白色,头生绿角,四肢筋骨十分强健,比麒麟与马匹更有耐力,可驮负数人整日行走而不知疲倦。陶余皮革坚厚,猛兽很难将其咬穿,较少天敌,生性不易惊蹶,侧生皮膜状两翼,急速奔跑后可伸展两翼四足离地做短暂滑行。一次喂食后,可数日不食。此兽生长缓慢,寿命百岁以上,因数量稀少,酋氐军中只有少数高级将官方有资格配备。 唐明香考虑行经猰貐蜮人、巨昆、尸比三国,路途艰险,魔怪猛兽出没,用陶余替代麒麟与马匹更为稳妥,她从手中仅有的三十余头陶余中精心选出九匹。在外人看来,李月白与张兴等每人配备陶余后,很像唐明香的亲兵,不以为怪。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林野万花含苞待放,山抹微云。酋氐人得到魔族回应,同意其入境请求,裕天长仁与裕天长宗率领麾下仅剩的两万穷穷、麒麟、战马与一众员、嫔妃、王爷等王室贵族,浩浩荡荡望猰貐乌头国奔去。唐明香派人禀报裕天长仁,谎称请求殿后,待其进入猰貐魔国后再与裕天长仁相会,裕天长仁只道她已同意奔赴魔邦,心里总算踏实下来。 恰在此时,屠魔行者与薛忠秉率领苍狼大军已将西京东南西三个方向围得水泄不通。 西京依壶关山而建,城墙总计有三重,雄峻高大,全部由巨石垒砌建成。屠魔行者率领狼兵攻打东门与南门,薛忠秉率领两万狼兵进攻西门。北门以壶关山为屏障,暂时难以穿越,唯有攻破东西南任一城门,再攻破第二道城墙,方能占领王宫。屠魔行者与薛忠秉商议后决定集中进攻除北门的三座城门。 裕天竑羽与丞相谷野正夫坐镇王城,柳下一男、真雄纯武、独岛伊禾三将官负责守卫外城东南西三座城门。西京城内储备了大量石球与重型弓弩,裕天竑羽与守城将士们深知以城中仅存万余士兵根本无法阻挡狼兵进攻。狼兵数倍于己,且各个铜头铁臂,王城必将不守。西京城内上自国主裕天竑羽,下至士卒百姓皆抱必死决心,尽力拖延狼卒攻城步伐,为北向逃亡的裕天长仁争取更多时间。 数千巨狼兵携带巨锤、巨大狼牙棒、大铁枪涌向三座城门,城门均由厚重玄铁铸成,狼兵的破城锤无法将其撼动丝毫。巨狼兵挥举铁锤、狼牙棒雨点般砸向城门,却无法毁坏城门半分。城墙上酋氐守军以投石器将无数巨大石球掷向攻城狼卒,尽管狼兵能抵御刀枪剑戟的砍杀戳刺,却无法抵挡万钧石球的猛砸,顷刻许多狼兵被砸成肉酱毙命,被砸身亡的狼兵身上瞬间蒸腾出绿色与赤色血气,消散空中。 屠魔行者于军阵巢车内观望,见城门城墙如此坚固,暗道先前轻敌了。狼兵虽战力超强,有铜头铁臂之功,可硬攻蛮冲也架不住巨石猛砸,徒然损失狼兵与血灵,眼下又不清楚城内酋氐人还有多少石球巨石,下令巨狼兵暂停攻城,改用巨型轒轀与云梯攻城,硕大轒轀车有三层,每层可埋伏五名巨狼兵,车顶蒙有厚厚巨虚与生牛皮,可抵御巨石砸落。云梯内装载普通狼兵,顶部同样覆有巨虚兽皮。 顷刻间密密麻麻的轒轀与云梯慢慢逼近城墙,城外狼兵军阵中无数巨狼兵操持巨大投石器将沾有火油并点燃的巨石投向城内,无数羽箭与重弩雨点般射向酋氐守军,酋氐人也不甘示弱,还以重型弓弩与投石器。无奈狼兵数量众多,很快凭借轒轀云梯等攻城器械,将酋氐人巨石消耗殆尽,众狼兵纷纷登上城头,仗着铜铁不坏之身,将酋氐守军杀得落花流水。酋氐士兵大部英勇战死,余下向内城撤退。柳下一男、真雄纯武与独岛伊禾皆阵亡殉国,无一生还。 屠魔行者薛忠秉两人于内城会合,一个坐于苍狞兽之上,一个胯下骑一匹火色麒麟,两人身旁有数位武将与侍卫赤犹相陪。 “贺喜狼威大将军!酋氐西京已是囊中之物!以大将军神威,麾下狼兵无敌善战,有席卷天下之资!”薛忠秉皮笑肉不笑道。 “薛军师您这是要捧杀老夫啊!你我间莫要客套啦!”屠魔行者语带讥讽。 “法师面前我薛某人有何遮遮掩掩的?哈哈!” “老夫还不糊涂,这身边有他们,您薛军师能口吐真言?”屠魔行者指着身边几名武官。 “大将军老辣,哈哈哈,我薛某人佩服,佩服!”薛忠秉尴尬笑笑,向身旁武官使个眼色,五人很是识相,纷纷退下,唯有赤犹一人留下。 “薛大人尽管直言,莫非太子是担心老夫?那也忒小看老夫了!” “哪里哪里,大将军多虑了!太子殿下绝无此意!不过是鄙人突发感触而已!” “你呀,好啦,老夫不为难你啦,日后你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了,你既忠心于太子,老夫也同样忠于朝廷!那日阙台大会老夫已说得很明白,身受天帝神明所托,绝无贰心!就算此时魔族来了,老夫也会挺身而出,与它们斗个天翻地覆,你死我活。还请薛军师将老夫的肺腑之言转告太子,老夫一如既往甘受差遣!”屠魔行者道。 “大将军的赤胆忠心人神共鉴,鄙人只有一事想与大将军相商。”薛忠秉眯起双眼,望着无数狼兵正冲向烟尘滚滚的酋氐王宫。 “军师请讲!此间无外人,但说无妨!” “您说酋氐王宫内这些俘虏少不了王公贵戚与身居要职的高官,是杀还是留呢?” “哈哈哈,军师智多星,这等小事,何须问老夫?” “不然,这些人杀或不杀,其中有大关节啊!哈哈!”。 “喔,怎么?”屠魔行者很是诧异。 “法师上人,咱们的狼兵将酋氐人打得一败涂地,为太子殿下立下大功,如不出意外,太子继承大位是早晚的事。”薛忠秉道。 162 仇敌相见 “薛军师你这话没错!” “可朝中很多人并不买太子的帐,那日演兵场上法师你也都瞧见了。以鄙人之见,这些人若不整治,不但于太子不利,怕是将来也会和你我过不去,他们知道,咱们是拥护太子的。”薛忠秉面无表情,语气阴冷,杀意十足。 “喔?哈哈,薛军师你的意思老夫懂了,要先下手为强?可这和酋氐王宫里的俘虏有何关系?” “法师上人,两国交兵,要说彼此没有个卧底密探,无人相信,我薛某人前阵子不也做过卧底嘛?不妨让这些俘虏写个供状,认定朝中那些反对太子的大老爷们与敌酋暗中往来,可别忘了,张兴的四万奇兵被咱们走漏了风声,让人杀得片甲不留。通敌卖国的事儿要被圣上知道了,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哼哼!” “你这嫁祸于人浑水摸鱼之计真是绝妙,如此一来竟无人再怀疑到咱们头上啦!哈哈!敢问军师心中已有要整治的名单喽?”屠魔行者眼珠子瞪得铮亮,面带奸笑,一脸幸灾乐祸。 “是的,不过太过忠心,宿望甚高的元老眼下咱还动不得,比如那个朱崇武,否则会招致圣上猜疑,偷鸡不成反蚀米。那些不远不近,手握兵权又不和太子殿下一条心的,平日里瞧不上咱的,那就别怪我薛某人不讲情面情了,这叫先下手为强!” “薛军师啊,真是虎父无犬子,你这招果然厉害得紧呀,老夫佩服!佩服!哈哈……” “嗳,您老人家才是大功臣,若没这群苍狼兵,鄙人这点雕虫小技又何处安放呢?哈哈!” “咱们这叫精诚团结!再者,老朽只会施展些法术,狼兵们无不忠于华夏与陛下,还请军师大人转告太子殿下,老朽甘为太子殿下牛马,绝无贰心,这里每一个狼兵都是太子殿下的!殿下如有召令,或有人反对太子继承大统,老朽定将挺身而出,不辱使命!老朽倒要看看哪些王八羔子想做刺头!对了,薛军师啊,接下来你是如何打算的?” “俘虏供认的状子,咱们只例行公事,将其呈给圣上便可,不可表态,让他老人家自己琢磨去。然后再将这些‘通敌’大老爷们的名单故意传出去,消息很快会传到京城的!”薛忠秉笑道。 “嗯,那京城内有人怕要坐不住了!”屠魔行者惊呼。 “对,我的想法就是让他们被动接招,我不动,敌先动,对手一乱,或者狗急跳墙,举兵反叛,咱们正好给它来个鸡犬不留,假手于人干掉对头,何乐不为呢?那个手握禁军兵权的金吾指挥使孙裕,会有一壶喝的!哈哈!”薛忠秉狞笑一声。 “可陛下怎会轻信?若追查下来,怕是要露出破绽!”屠魔行者提醒。 “这个请法师放心,智者用谋,务在思虑万全,不可有分毫纰漏,这些呈递供状的酋氐人绝不能留,送他们去京师途中,在酋氐境内靠近猰貐魔邦边界的地方,想法让魔怪们结果了他们就是,这事就有劳法师您了!太子那边鄙人会写好书信,提醒殿下如何应变行事,早做防范,将那一伙一网打尽!” “嗯,这事不难,全交给老夫去办,一个都不会跑掉,就像发生了一场意外!不过,老夫倒想起一件事,那白衣小儿据老朽所知,已混入酋氐军中,这小儿上次竟杀了魔族尸狪法师,果然法术超人,这西京城上下要搜个遍,这次绝不能放跑了他!”屠魔行者恶狠狠道。 “法师上人所言极是,若遇此小儿,杀无赦!”薛忠秉目露凶光,点点头。 薛忠秉与屠魔行者很快随众狼兵来到酋氐王宫大殿,狼兵们遵照薛忠秉指示,攻入王宫后只能生擒,不可滥杀。防守王城的酋氐士卒死伤殆尽,余下数百名士兵退守大殿之内,面对蜂拥而入的狼兵,酋氐军兵拼尽全力抵抗,可最终仍落个大部分被生擒的下场,其余士兵不甘受辱,或挥刃自刎,或从大殿后方高台跳下自我了断。 屠魔行者与薛忠秉引领众狼兵涌入殿内,只见大殿中央数百名男女老少身穿华服围蔟一团,仅剩的百余名士卒手持兵刃,护卫着这群人。薛忠秉轻哼一声,不屑笑笑,他明白眼前这群人不外乎是些王公贵族与高官要员,以及家眷。 “大王可在?”薛忠秉厉声问道。 “哼,薛大官人可真让孤久等了,你终于来了,要杀要剐随薛大人的便!”生硬的华夏语回荡大殿之上,音声铿锵,未有丝毫惧色。 薛忠秉心中一凛,不消说,此人必是酋氐国主裕天竑羽。人群突然分开,众人纷纷避让,一老者发披如雪,疾步走出,巍然如山,站定薛忠秉面前。 “呵呵,我薛某人钦佩国主的胸襟与胆略,意欲染指我华夏羲和主神玺,江山如画,英雄寄望,国主不失为真英雄,败了的真英雄!可惜,壮志未酬,英雄陨落!令我心哀,心痛!” “可恨我裕天竑羽聪明一世,竟被你父子算计,你不要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两国交兵,胜是天意,败亦是天意,莫废话,快动手吧!” “哈哈,国主不但小看了我圣皇的浩荡天恩,也低估了我薛某人的心胸!国主的安危,我圣皇甚是挂念!还有件事,只要您允诺,我保他们不死!”薛忠秉指着大殿上那群酋氐人道。 “有屁快放!我已被你父子二人诓骗过一次,难道还想再来一次吗?” “您知道,这些人可杀可不杀,既然已经杀了这么多,也不在乎再杀几百号人!您说是不?再有,那些逃进山林的酋氐百姓,我可以追杀得紧些,也可以……呵呵,您懂得。” “那你说吧!” “此处说话不方便,你先让这些士兵放下手中武器!” “将士听令,停止抵抗!”裕天竑羽吩咐道。酋氐士卒得令后纷纷放下手中武器。 “此间说话不方便,国主您可以只留左右丞相在身边,我这边只让法师上人与贴身护卫赤犹一人跟随,人少好说话。”薛忠秉道。 163 同归于尽 “好,只要阁下高抬贵手,不再滥杀荼毒无辜,我答应你!” 说完裕天竑羽示意众人向狼兵投诚,薛忠秉与屠魔行者令狼兵将一众酋氐俘虏押解下去,众狼兵也都退下。酋氐一方只留左右丞相乔本三郎与谷野正夫相陪,薛忠秉这方屠魔行者与赤犹跟随。 “国主,我这有一名单,请您过目!”薛忠秉令赤犹将一文书交给裕天竑羽。 “嗯?这些名单都是贵国官员,与孤有何关系?” “只需您老与二位丞相承认与他们暗中有交接来往,写两份供认文书,分别盖上您的印玺与相印下便可。”薛忠秉微微一笑。 “这个……” “难道您忘了,之前我说什么了?”薛忠秉威胁道。 “事已至此,只好悉听尊便了!” “您也是识时务的老人家!是个聪明人,若不是神明昭告老朽相助华夏,这羲和神玺或许真就是您的啦!”屠魔行者一旁笑道。 “你就是那个传言中统领狼兵的屠魔行者?”裕天竑羽问。 “老朽正是,本来您老胜券在握,只可惜……” “你究竟是人是魔还是神?!你为何帮助华夏?!”裕天竑羽厉声质问。 “老朽非人非魔也非神,更不是冥界中的鬼魂!身在六界外,不入轮回中!老朽受天帝之托,来收拾你这违背虞华诫命的痴人!”屠魔行者嬉笑道 裕天竑羽摇头苦笑,暗道:“既然事已至此,与这老儿纠缠也是白费口舌。不过这份通敌名单都是些华夏高员与皇族,看来这薛忠秉要来个窝里反啊!那华夏要乱起来,岂不是好事?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呢?”想罢他按照薛忠秉授意,与两位丞相各自写好文书,文书上招供与名单上的华夏内奸暗自勾结,致使张兴部队被半路劫击,四万官兵全歼。文书盖了印玺后交到了薛忠秉手中。 薛忠秉拿了三份文书,又与屠魔行者询问裕天竑羽有关李月白的下落,裕天竑羽表示不知。 裕天竑羽笑道:“我也有事想请教薛官人与这位老法师,贵国皇帝打算如何安置我这(亡)国之君,除此外还有件更要紧的事,与薛官人您的安危关系甚大!” “喔?至于如何安置国主,圣皇自有安排,不过请您放心,我华夏历来以仁道治国,只要国主知错能改,圣皇定然天恩眷顾。不过那件更要紧的事,您先说罢!” “此事只可薛官人一人知晓,不妨近前说话。”裕天竑羽示意薛忠秉走进身前,想要耳语。 “国主您但说无妨。”薛忠秉道。 “薛官人难道还信不过一个亡国的老人吗?你若不想知晓,那便算了!”裕天竑羽张开双臂以示身上并无任何武器。 薛忠秉示意赤犹近前,搜身裕天竑羽,赤犹得令后走上前去将裕天竑羽浑身上下搜个遍,并未发现任何兵器,薛忠秉给赤犹是个眼色,点头一笑,方走近前来。那赤犹则紧盯着裕天竑羽,以防不测。 “敢问国主,何事竟关系到的本人安危?”薛忠秉近身问道。 裕天竑羽凑近薛忠秉耳边,低声道:“孤被你们父子害得好惨!” “哼!就这?这只怪国主智力浅薄,轻信他人!怪不得家父与我了!” “孤认了,不过那件事孤还要说出来!” “快说吧!” “薛大官人你快死了!” “哈哈哈,国主真会开玩笑,你一(亡)国之君,一个糟老头儿,你没看到外面全是我的狼兵,你疯了吧!” “你确信我疯了?!你这贼子,害得孤国破家亡,这血海深仇,孤岂能放过你!你就要死了!孤要与你同归尽!!!”裕天竑羽厉声咆哮道,猛地张开双臂将薛忠秉死死抱住。 薛忠秉试图挣脱,却被裕天竑羽牢牢抱定,兀地裕天口中喷出一团烈焰,猛地燃烧起来。原来裕天竑羽口中含有“焚骨丹”,丹内之物为青鴍鸟后背生出的油脂,青鴍鸟生于酋氐密林中,其背中油脂若遇人体(津)(液)便会猛烈燃烧,直烧到骨头里放罢休,只需少量就能将人烧成灰烬。裕天竑羽事先以特殊鱼胶将“焚骨丹”封好,藏于口中,只待薛忠秉近前,咬破“焚骨丹”,与其同归于尽。 焚骨丹瞬间被裕天竑羽咬破,飞溅的油脂喷了薛忠秉一脸,薛忠秉整张脸立时猛烈燃烧起来,大火霎时将两人团团罩住。焚骨丹不停将两人肉身变成易燃之物。薛忠秉挣扎着试图摆脱裕天竑羽,无奈被其牢牢抱定,转瞬两人变成两个火人,火势凶猛,无人敢近前相救。 屠魔行者一旁微笑着观望,无动于衷,赤犹也面带诡异笑容,一脸幸灾乐祸,两人竟然不施援手,好像眼前惨象与己毫不相关。两位酋氐左右丞相唬地心惊肉跳,不约而同地扭过脸去。 很快裕天竑羽与薛忠秉被烧成灰烬,地面上只留下两堆白色骨殖,整座大殿上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令人做呕。 “薛公子真是神机妙算啊,老朽这次又被你惊艳到了!哈哈……”屠魔行者望着身旁赤犹大笑道。 “这酋氐老儿,活着没算计过我,死到临头他也没赢,倘若我薛某人被这老儿算计了,那真是无能强出头,自是该死了,呵呵!”赤犹跟着大笑。 “好啦,是时候请薛公子现出真身了。”屠魔行者以铁骨朵指向赤犹。话音刚落,铁杖上端射出一道绿色电光,击中赤犹。赤犹倏然现出真身,正是薛忠秉本人。屠魔行者接着身子一抖,一道青光闪现身前,真正的赤犹也跟着现身。 原来薛忠秉算计裕天宏羽不会善罢甘休,定要伺机复仇,便将一狼兵施法化作薛忠秉模样,再将薛忠秉变成侍卫赤犹,把那赤犹收回体内,老法师施以法术让薛忠秉暗中操控那名狼兵的举止应答,来个移花接木以假乱真之法,以防裕天竑羽设置机关复仇。可怜酋氐国主裕天竑羽临死也没斗过这位“血姑娘”--薛忠秉。 164 遁走魔邦 薛忠秉下令将两名酋氐丞相连同酋氐王公贵族们一道收押,只待日后将他们押解回华夏,再半路寻机了结他们的性命。薛忠秉又命狼兵全城展开搜查,四处打探李月白与张兴等人下落,并未发现任何踪迹。 薛忠秉与屠魔行者得知裕天长仁与裕天长宗等人带领数万酋氐士兵自北城门逃往猰貐魔邦,但为时已晚,裕天长仁早已率领众人走出御魔墙,进入魔邦境内。薛忠秉与屠魔行者商议后,不可造次擅入猰貐境内追讨,以免招来魔军进犯,便飞书奏报朝廷,只等平武帝决断。 薛忠秉托心腹密信家父薛亨,将嫁祸于人的计谋禀告了薛亨。薛亨信中回复赞同这一谋划,并嘱咐薛忠秉待那几份供认文书送达京师后,便令人四下放风,同时暗中窥探朝野动静,再见机行事。又叮嘱薛忠秉与屠魔行者未得平武帝诏令前,不可轻举妄动,先带领狼兵驻守西京城内,静观其变,同时守卫好御魔墙,以防魔族趁机进犯。若京师长阳有事,则遵照圣命,以雷霆之势,挥师勤王,剿灭朝中对手,朝中事项,薛亨说他自会安排妥当。 李月白与唐明香张兴等九人,随裕天长仁大队人马进入猰貐境内后,趁着众人休息时,谎称巡查部队,借着夜色掩护驾驭着陶余兽悄悄逃离,直奔猰貐魔邦蜮人国而去。翌日清晨,裕天长仁满怀欣喜,来唐明香营部探望自己的心上人,却扑了个空。裕天长仁大怒,逼问唐明香手下将官,武将们见隐瞒不住,便将唐明香擅自窝藏华夏俘虏,与一英俊无比的华夏少年李月白密切往来等事招供出来,唐明香与李月白等人已经逃走,不知所踪。 裕天长仁得知暴跳如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深爱之人竟会背叛自己,与李月白一道私奔逃亡!他万箭穿心,暴怒到极点,悲愤之情难以言表。暴怒之后,裕天长仁又冷静下来,他坚信唐明香不会背叛自己,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他了解明香为人,断不是那种水性轻薄之人。 裕天长仁独自一人站在营房外,思忖道:“明香定是回华夏复仇去了,可她孤身一人,想要刺杀华夏皇帝,无异于痴心妄想!返回华夏途中魔怪狼兵横行,无比凶险,你怎地就这么傻,如此执着呢!难道我裕天长仁在你心中,丝毫不值得留念吗?!哎,罢了,先带领酋氐这点残存的血脉,投奔尸戎大法师,日后再图光复!明香,哥哥保护不了你啦,不是我不想,父王此时凶多吉少,我们都肩负着复仇重任,先前明香你的心境,终于懂了!只盼来日有缘与你再聚!”不知不觉,泪水悄然滑落面颊…… 唐明香与李月白等九人骑着陶余兽,一路电掣疾行,很快来到猰貐蜮人国境内。此刻晨曦微茫,唐明香不时回首顾盼,眼中含泪,神情苦楚。李月白知她心有眷恋,想起远在天边的陈冰倩,心中一阵酸楚,默然无语。 众人身前蜮人国的景色,却是无比光怪陆离,与华夏酋氐相比自是大相径庭。正是:“天涯同是浮萍客,各自飘零又逢君。世事艰辛多险恶,赤心铁血少知音。魔国猰貐凶危地,神盾威灵斗战酣。运命自由心意定,邪灵恐惧勇无前!” 蜮人国景观果然十分奇特,各种罕见高大灌木茏葱茂盛,漫山遍野,遮天蔽日,远处奇峰崚嶒错落,青红两色巨石随处可见,堆垒层叠,看上去怪诞恐怖。虽为初春时节,由于蜮人国境内遍布地下暗河,暗河下方流动着炽热熔岩,河水常年温热,无论春夏秋冬,一如盛夏节气,草木常年葱郁,与华夏酋氐两国气候大不相同。常年温暖气候与繁茂植被,生养着诸多野兽魔怪,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不单个头硕大,各类猛兽食人植株与魔怪更是数不胜数。 李月白与唐明香随身带有关于猰貐列国的图志籍册,临行前又将猰貐各国地形、山川河流与魔怪猛兽研究一番,准备好兵器与工具,一路兼程来到蜮人国境内。蜮人国乃荒野魔邦,平日无人敢来此地,这里丛林密布,藤萝遍地,险峻难行,即便最勇猛的酋氐猎人也退避三舍。李月白等人只能根据地图上标识的山川河流粗略辨识方位,再沿野兽魔怪们踩踏出的山路,摸索前行。 众人驾驭陶余兽艰难行进,出发前陶余兽已喂饱喝足,行走时耐力超强不知疲倦,省去不少麻烦。途中不时有成群貌似麋鹿羚羊的食草兽往来觅食,这些食草兽生有青绿色皮毛,于密林中难以发现。有几只貌似麂子的食草兽竟长着两颗头颅,李月白想起猰貐图志上记载“勃勃”,样子与其十分相似,猜想应是此兽。林野深处棕黑色巨狼、野狗成群结队来往穿梭,不时有貌似狮虎豹等大型猛兽窜出,追逐猎物。李月白依照书中图册描述认出这些猛兽为狛狼、青狮、夜灵猫、嘤豺、巨齿虎、鹰头豹、狰獍、狍魈、双足…… 令人感到讶异的是这些猛兽看见李月白等人,无不惊恐四散,逃之夭夭。李月白似有所悟,微微一笑,开口道:“大家定会好奇,这蜮人国内野兽长得比华夏酋氐两国高大威猛,可撞到咱们却胆小得像兔子,知道为何吗?” 众人一脸懵懂,摇头表示不知。 “你们且看!”李月白扬鞭一指,指向前方不远处。 众人沿李月白所指处望去,只见白骨累累,为各种野兽尸骸。散落的皮毛残肢随处可见,有些不乏为青狮、巨齿虎等猛兽遗骸,显然是被猎杀的。 “这些野兽尸骸,很多是青狮、巨齿虎与狛狼,能捕获这些猛兽的,才是真正的厉害角色!”李月白神情凝重,深知要顺利通过蜮人国绝非易事,定然要遭遇一场恶仗。 165 玉脉赤筋 “月白大哥,你说的可是蜮人魔?!”唐明香不禁惊呼。 “嗯,老夫当年在御魔墙外同蜮人魔们交过手,这些鬼东西不但凶残无比,还十分狡猾,最难对付!”张兴神色忧惧道。 “张将军您只说对了一半,蜮人魔的确凶残无比,图册上记载这魔怪外形与我们人族类似,飞禽猛兽误将我等看成了蜮人魔,故而吓得惊慌四散,可见蜮人魔相当了得!”李月白笑道。 “嗯,蜮人魔老夫曾与它们交过手,个个力大无穷,奔跑攀爬迅捷无伦,非我人族可比。这群鬼物昼伏夜出,三五成群,更为古怪地是,它们平日四足爬行,只有发现猎物或战斗时才象我们人族一样直立起来!”张兴道。 “将军,这倒也没啥稀奇的,很多魔怪都有这癖好!哈哈!”刘参军一旁插言。 “哼哼,恐怕你不知道吧,这鬼东西可不是俯身爬行,是胸腹朝天那种!奔跑起来就像闪电一般!等你见到它那恶心模样就懂了,怕是再也笑不起来了!”张兴大叫道。 众人听了无不凛然,方知蜮人魔不但嗜血残暴,长相更是令人见了要吐那种,一丝恐惧不由涌上心头。 “大家也不要太过恐慌,有我李月白在,定叫它们有来无回,谁也阻挡不了咱回家的路!大家说说,华夏狼兵与那人心的恶毒同蜮人魔比,哪个更厉害呢?!”李月白意味深长地瞄了张兴一眼。 “这……,怎么可比啊?!”张兴不敢直视李月白目光,转过脸嘟囔了一句。 “难道李哥说得有错吗?我明香被人害得家破人亡!人心之毒,比这魔怪不知要歹毒多少倍!”唐明香一旁恨道。 “嗯,明香所言不差。蜮人魔虽凶残无比,数目众多,猰貐列国志还谈及生于蜮人、巨昆两国间的人首蛛蛸,此魔十分罕见,书中只说‘此魔恐怖凶邪,偶以蜮人魔为食,神出鬼没,身躯硕大,世所罕知。’”李月白说完眉头紧皱。 “月白你小题大做啦,这不就是巨昆国中的巨狼蛛吗?有何稀奇!”刘参军一旁不以为意。 “参军您说的巨狼蛛是一种大虫,巨昆国中颇为常见,其外形与书中人首蛛蛸的描述不符,在下敢说其绝非巨狼蛛!可惜书中寥寥数句,又无插图,只说尚无活人亲见此魔,咱们此次途经蜮人国遭遇此魔的机会不大,不过还是早做提防的好!”李月白提醒众人。 “哎!月白说得是,上次老夫太过大意,没能听取月白建议,结果被明香的酋氐大军杀得片甲不留!哎!丢人啊!”张兴长叹一声。 “张将军不要太过自责,我等不过各为其主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我并无私怨。明香只恳求你一事,回到京师后,望你不要隐瞒实情,向朝廷实话实说。兵败一事,与月白大哥并无干系,万不可冤屈了他,否则我明香绝不善罢甘休,定要你好看!再有,此番若无月白苦苦相劝,你的人头怕是早已不在肩膀上了!”唐明香瞪视张兴,呵斥道。 “嗯!嗯!姑娘所言极是,老朽回京定将实情陈禀陛下,兵败一事,罪在己身,与月白并无干系,老朽定力保月白无罪!”张兴连忙跃下陶余俯身谢罪。 “哼,你这番话倒还像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军,有担当,有气度,像个爷们。”唐明香道。 “嗳,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还提它做什么。再说我李月白没力谏到底,下官怎会全无干系呢?若论败军之罪,在下也是有份的。张大人快快起身。”李月白跟着翻落陶余,扶起张兴安慰道,张兴手下那八名将官听罢无不点头称叹,暗自赞佩李月白的义气与担当。 “嗯,忘记提醒大家了,蜮人国中有种植株也很凶邪,与其说它们是奇株异木,倒不如说它们是不会行走的吃人妖魔,虽比不得蜮人魔、人首蛛蛸,但也不可大意,不然稍有不慎便丢了性命!”李月白再次提醒众人。 “莫非阁下说的是‘娇面魔榕’?!”一陈姓参军突然开口道。 “正是,此魔株生于蜮人国大苍山下,灵河水畔,是我等此行的必经之路,翻过大苍山,便是小苍山,那里才是蜮人魔经常出没之处。”李月白道。 “李哥,那我们现在何处?”唐明香问。 “在下比对过图册地图,咱们这里叫做‘鸡丘岭’,怕是要到日落时分方能抵达大苍山!时间不早了,大家快来赶路吧!”李月白催道。 众人遵照李月白建议,稍作休憩后,便驾驭陶余望东南大苍山方向继续赶路兼程。 陶余兽们急速飞奔,原本依稀遥远的大苍山渐至身前,显现的植株与野兽愈发千奇百态,不可名状,皆为众人平生所未见。李月白暗道:“看来图书中记载的有关蜮人国各种古怪与眼前所见相比不过十之一二,古怪凶邪处定会大出所料,还须处处留神,万万不可大意!” 九人又行一阵,身前兀地显现一片红海,无数赤色藤萝自高大树木顶端垂落,腥红色藤蔓蜿蜒低垂,遮天蔽日,层层叠叠。众人小心翼翼走近,发觉这些藤枝表皮光滑透明,内里可见血色汁液与白色筋脉。藤枝粗如手臂,长数十丈,生有众多弯弯曲曲的枝节,枝节长丈余,枝节接头处长有轮状绿色叶片,叶片很是坚韧锋利。藤枝远远看去好似由许多赤色臂膊串接而成。藤萝密布成林,横亘众人身前,拦住了去路。 “李哥,这些藤蔓会不会是吃人的‘娇面魔榕’?”唐明香见了这些诡异藤萝,不免有些心惊。 “应该不是,《猰貐(邦)国志怪图》中关于蜮人国食人魔榕有描述,只说魔榕枝叶很美,美得令人流连忘返,甚至有些令人窒息,连路过它的飞禽走兽都忘记了已身处险境。你们瞧这些藤萝让人觉得好生古怪,却谈不上好看!大家一路走来,蜮人国诸多古怪,书中记载不过十之一二,这些藤萝长相奇特,吉凶难测,大家不可贸然近前,在下且先一试究竟!”李月白抬头凝视垂落于地,不时随山风舞动的藤萝道。 166 先朝赤薇 “月白啊,这差事你就先交给老夫吧,老夫倒要看看这些到底是些啥鬼东西!”张兴开口道。 张兴本是个争强好胜不甘人下的,身为李月白长官,没听谏言,以致兵败,颜面尽失,此次奔走魔国,李月白不但谙熟《猰貐(邦)国志怪图》,又有神剑幻法在身,一路作为引路人与向导,在他眼中可谓占尽了风头。此时张兴想逞一时之勇,不想被李月白与他人小看自己,被人看作苟且贪生之徒。 “张大人,这……?”李月白语气迟疑。 “月白啊,一路上你带领大家,没少辛苦劳顿!老夫啥阵仗没经历过?想当年御魔墙外与竺兰神兵携手对战魔军,什么妖魔鬼物没见识过?眼下老朽虽年事已高,可冲锋在前,不怕死的劲头,可是一点不减当年呐!把这差事交给老夫吧!”张兴大笑。 “大人,万一……?”李月白实在放心不下。 “嗳,你就紧跟老夫身后,若有不测,再出手相助。别忘了老夫还是你的长官,听老夫的,不要再犹豫了!”张兴话里有话,提醒李月白。 “好吧,大人您可千万要小心!”李月白转身退了下来,紧跟张兴身后。 “嘡”一声响,张兴拔出腰刀,蹑步向前,望前方不远处几株垂落藤萝走去。 张兴提刀小心翼翼逼近身前一株藤萝,仔细观瞧一阵,未见任何异常,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张兴回头朝众人笑道:“依老夫看来,不过是些寻常藤萝,没啥稀奇的!”说完他转身猛一刀将藤萝最下方一节斩落。 李月白大吃一惊,众人也跟着吓了一跳,不知张兴为何突然做出此举。李月白有种不祥预感,警惕起来。被斩落的藤萝喷出一股血红汁液来,看上去与人血无异,刺鼻血腥气瞬间弥漫众人周身。 “张大人!”李月白不禁惊呼。 “月白,不必多虑,你且看仔细,这鬼东西不过流些汁液罢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咱们继续赶路吧!”张兴笑道。 “呜……呜……”众人头顶忽然传来阵阵哭声,仿佛一女子在不停抽噎。哭声令人伤心欲绝,颇为凄惨,听得众人心头一紧,头皮发麻。 “娉婷女儿郞,生前从军征。志比男儿烈,野战鏖斗死。寄身荒野外,故国不得归。父母可安好?日夜常惦念!来者又何人,伤我姊妹身!冤仇必相报,狂夫实可恨!” 众人方听出是一女子在哭诉,这声音自头顶藤萝上方传来,空灵诡异,听着瘆人。张兴暗叫不好,方知藤萝果然暗藏妖邪,不想自己逞能,闯下祸端。他一时怔住,退?怕被众人耻笑。不退?眼前无数密布悬挂的藤萝突然变得凶邪难测,暗藏杀机。 “何方妖邪,还不快快现身?!”唐明香一声娇喝。 哭声戛然而止,林中千百株藤萝一同发出簌簌声响,自下而上猛烈摇动起来。 “张大人!小心!”李月白大叫一声,拔剑纵步上前。恰在此时,一道红光向张兴胸前闪电袭来。 一藤萝裹缠着被张兴斩落于地的那节藤萝向其雷霆扫来,此击既快又猛,若被扫中,绝无活命可能。李月白站于张兴身后,突然感到神盾召唤,知身前藤萝为邪魅所化。千钧一发之际,他飞身向前,护住张兴。 李月白手中神剑霎时射出一团白色光球,一声爆响过后,藤萝猛地抽打在光球上。张兴惊得瞠目结舌,还未开口说话,便被李月白一把推至身后,算是捡回了一条老命。 “大家且先退后!不要近前!”李月白吩咐众人。 话音刚落,又有两条藤萝抽落。藤萝枝节间叶片锋利无比,常人若被其切割擦碰,定然膛开肚破,臂断腿折。 李月白有光球护卫,挡住两颗藤萝轮番抽打,毫发无伤。此时他眼前所见,与众人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李月白看到每株藤萝上攀附着一红色身影,通身红盔红甲,身姿轻灵,只是面目模糊,俨然女兵模样,于藤枝上不停上下攀爬。 “这群女战士令人想起史书记载一事,难道?她们竟变成了这些藤萝的元神?”李月白暗道。 “还请诸位高抬贵手,适才张大人一时失手,伤到诸位,误会一场,烦请让开一条去路,好令我等好继续赶路!鄙人感恩不尽!”李月白恳求道。 众人见李月白说话,可除了身前无数密布如林的藤萝古木外,一个鬼影都没有,好生奇怪。 “说得好轻巧!你们伤了我的姐妹,还想溜之大吉,哪有这等便宜事!”密林中一女子厉声呵斥,声音空灵缥缈,鬼气森森,不禁令人打个冷战。 “请问阁下是哪路古怪?可否报上尊号?”李月白问。 “我们并非什么古怪,看你们装扮,倒像远道而来的故人,莫非你们是新朝人士?”那女声接着问。 众人听了如坠云雾,面面相觑,好生诧异。华夏人都知现如今是夏朝,新朝为华夏前朝,早亡了八百余年了。 “恕在下直言,阁下所说的新朝早没了,已亡了八百年了,如今是夏朝了!”唐明香接过话头,她猜出说话女主应是众藤萝元神的头领。 “啊!八百年!已经八百年啦?!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可曾安好?呜呜……”那女子啼哭起来,跟着无数女子哽咽哭泣声传来,弥漫山谷,充塞天地,好不凄惨,闻者无不动情,只觉伤心泪落。 “难道?难道阁下是新朝的……?”李月白将信将疑。 “没错,我们皆为新朝幽魂,被禁锢在这魔邦荒野密林中!”那女子兀地停止啼哭,回答。 “莫非阁下是新朝‘赤薇军’的女前辈?!”李月白不禁惊呼。 “正是,看来你对新朝很熟悉!我们是新朝第十位君主新静帝的臣子,作为‘赤薇军’成员,会同竺兰神兵抵御魔族,深入蜮人国与魔兵作战,不想误入魔族埋伏,最终全军覆没。魔族施法将赤薇军女兵魂魄禁锢在小苍山下‘冥莫’树内,化作赤色藤萝依附在冥莫树上!”女声回道。 167 魔枭尸元 “在下若没猜错的话,阁下定是英勇无敌人称‘冲天凤’的女前辈啦!”李月白拱手揖拜。 “不错,本人正是‘冲天凤’!阁下身手不凡,又有法术在身,若非神族与魔族法师,常人是无法见到我与众姐妹元神的!想必阁下大有来头!我与众姐妹被禁锢这些藤萝中,元神懵懂,不知白昼黑夜,不晓春夏秋冬。听君所言,方知竟过了八百年!新朝亡了!新静帝也已殡天!父母亲友更无一人活在世间!我等生无所恋!情愿魂飞魄散,呜呜……”林中又传来阵阵呜咽哭泣声,好不凄惨。 “前辈的心境,小女子感同身受,不知能帮前辈做些什么?”唐明香一旁插言。 “前辈,我们只想借道蜮人国回归华夏,恰巧被这些藤萝拦住去路,可否行个方便,让开一条去路?若要在下出手相助,解除你们元神的封印,还请女前辈尽管直言,在下义不容辞!”李月白道。 “咦?哎呀!就凭你们几个,还想通过蜮人国?!这怎么可能!”一团红色光影兀地显现神盾光球前方,一名身穿红甲头戴凤盔的女将出现身前,她背靠一粗壮无比的赤色藤萝,这藤萝不知何时伸展过来。这女将的面庞若隐若现,看上去不是很真切,虽谈不上美艳动人,却也英气勃勃,非同常人。 “蜮人魔的厉害晚辈知晓些,我等也做了准备,便是千难万难,蜮人国这关是一定要闯的!”李月白神色决然。 “呵呵,你这年轻后生虽有些轻狂,不过心地不差,可不像这老杂毛,若不是看你脸面,我早将他扫成两截啦。”冲天凤指着李月白身旁的张兴,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张兴羞愧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敢怒不敢言,只好强忍怒火,低头向冲天凤行礼,以示多有冒犯。不想刚刚自己逞强托大竟触怒了这些藤萝元神,险些丢了性命,心下登时收敛不少,不再耍威风了。 “前辈,难道此处还有更厉害的凶邪?”李月白问。 “年轻人,你想想,能将我赤薇军女兵元神封印此处的机关,是不是很有来头?” “啊?那会是什么机关?”李月白与众人听了大吃一惊。 “这要从虞华帝君六长老之一希罗尊者说起了!自从希罗尊者离开虞华后,远遁猰貐魔国,希罗尊者一生努力参悟宇宙玄机,自创科罗教义,于魔族斩获众多追随者,却最终走火入魔,崇尚强力,背弃了丘孟尊者的仁道,与帝君虞华彻底决裂,转而支持混元魔头。魔族的科罗信徒研习希罗尊者‘元灵通天’幻法,分为‘尸元’、‘尸灵’、‘尸冥’、‘尸戎’、 ‘尸狪’、‘尸居’、‘尸罗’七大门派。七派门徒广布猰貐十二(邦)国,其掌门传人称‘尸灵’大法师、‘尸元’大法师等。每派掌门有正副两位大法师,每当魔国进犯华夏时,这些掌门大法师便摇身一变为魔军统帅。大法师以下信徒称为‘尸灵’法师、‘尸元’法师等等。七门派中以‘尸元’一支最为邪毒、残暴,也最仇恨华夏人族。‘尸元’门徒皆为蜮人国的蜮人魔。当年我受新静帝之命,率领八千女兵协助竺兰神兵深入蜮人国,只待将与这些鬼物一决高下,不想行军途中与竺兰神族走散,于小苍山下误中‘尸元’大法师埋伏,结果赤薇军全军覆没,我与众将士全部命丧于此。可恨‘尸元’大法师竟将我与众姐妹魂魄做法封印于林中‘玉脉赤筋’藤萝内。这些魔藤十分了得,它们长生不灭,枯而复生,枝叶折断后很快又会长出。尸灵大师将我等元神永世禁锢魔藤内,不入冥界轮回,令我与众姐妹日日受那风吹日晒,爬虫啃食之苦,用心歹毒!”冲天凤说到这不禁泪如雨下。 “哎!前辈,难道就没有法子逃脱此地,任其折磨吗?”李月白心中一阵难过。 “办法倒是有,不过我说过,就凭你们几个人,无论白天黑夜你们都无法活着走出小苍山,那里有很多蜮人魔出没,若再遭遇尸灵法师,便是必死无疑!你我皆为华夏同胞,实不想看你们白白送死,还是快快请回吧!我哪里还指望你们救我等脱离苦海呢!”冲天凤摇头劝道。 “前辈,刀山火海晚辈又有何惧!?独闯魔窟的事也不是没做过!还怕那些妖邪不成!您便告诉晚辈尸灵法师究竟对前辈动了什么手脚,又用了何种机关将您困在此地?!晚辈既然路过,众前辈正遭受苦难折磨,岂能忍心无视?!”李月白心头火起,怒不可遏。 “你们这帮后生呀,真是无知无畏。这小苍山可不比别的地方,此处妖魔尽是些尸元大法师的徒子徒孙!可要知道,尸元大法师是魔族七大法师中最厉害的角色。小苍山脚下有一洞穴,唤作‘抱魄居’,原为尸元大法师修炼幻法之所,我赤薇军众姊妹元神就是被这老东西施法困在洞内一法器中。据传此物掌控此地方圆百里内草木丛林与魔兽的运命存亡。我与众姊妹元神若要解除封印,摆脱玉脉赤筋藤萝的囚笼必须先找到这法器,将它破解!见到法器后破解之法便会得知。不过这谈何容易!常人尚未抵达小苍山脚下怕是早已命丧魔怪之手了!更别说进入‘抱魄居’取那法器,解除封印啦!听我一劝,诸位还是请回吧!”冲天凤语重心长地规劝。 “前辈,只要您一声令下为我等让开一条去路,前方便是刀山火海冥界地狱晚生也无所畏惧!前辈为我华夏同胞,晚生定要勇闯魔窟,解救前辈摆脱这些藤萝鬼物,走出苦海重入轮回!”李月白目光坚毅,他早已下定决心。 “李哥所言极是,明香愿紧随左右,与李哥出生入死!”唐明香脱口而出,她下意识觉察到对华夏人的仇恨变淡了,亲见身前众人遭受的苦难折磨,暗生同情,自身命运的坎坷磨难同大众的苦难比起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意识到此前的自己是多么得狭隘与执拗。 168 魔林拦路 “哎!我是真不忍心见你等无辜受死!好吧,既然你等执意如此,我冲天凤有何理由要拦住去路呢?你们的勇气与无畏令人折服,不愧为我华夏儿女!”冲天凤转头将手一挥,身后成千上万的藤萝纷纷向上缩回,让出一条路来。 “前辈请放心,我等抵达小苍山后,定要一探那‘抱魄居’,将囚禁众前辈元神的鬼物捣毁,解救前辈们!”李月白将神盾光球收起,望冲天凤做了一个深躬,身后唐明香与张兴等人也纷纷跟着行礼。 “嗯,适才我见你那剑术与光球幻法,你应该是个道法高超的人。你如此年轻,竟有这般作为,很是了不起。不过那抱魄居内妖邪机关众多,你等还是不要招惹它们的好,快快逃离这魔邦荒野,不要管我们啦,原路返程吧!”冲天凤说到这,不禁神情凄楚,声音有些哽咽。 “前辈,我李月白从来不是那苟且偷安,见义不为之人,晚生心意已决!”李月白说完,便辞别冲天凤大步流星带领众人向小苍山继续赶路。冲天凤与众姊妹元神目视李月白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良久,方纷纷退去。 九人驾驭陶余疾行一阵,直奔大苍山山麓赶去,抵达小苍山前必先穿越灵河水畔的大苍山。此时临近正午,天空中不知何处飘来堆堆阴云,将太阳尽皆遮去,灵河水面雾霭弥漫,上下四周变得阴晦朦胧起来,杂草林木比先前更加高大茂密,愈发千奇百态,令人不禁心生忐忑。 众人穿越一片高大灌木后,一低洼湿地跃入眼帘,右侧则为幽蓝静谧的灵河。河水安静流淌着,青碧色河水足见其深不可测。绵延不绝的低洼湿地内长满深不过膝的杂草,令人惊奇的是湿地内稀稀拉拉地生有无数两人高的奇特矮树,这些矮树通体青紫色,与其说是树木倒更像冠盖巨大的蘑菇。 青紫色矮树顶端呈伞状,伞盖由青紫两色密密麻麻貌似果实的枝叶组成,青色树干十分遒劲粗壮,表面遍布紫色暗纹,伞盖顶端青紫色球状枝叶相互压覆向地面垂落,球状枝叶分泌出厚厚粘液,不时滴落于地,这些树木远远看去犹如一群披头散发的怪物,甚为诡异! 李月白示意众人暂且停下脚步,他不确定这些植株是否暗藏杀机,《猰貐(邦)国志怪图》中没有这些植株的任何记载,关于“娇面魔榕”的书中描绘与眼前这些怪株大相径庭,可以断定其绝非“娇面魔榕”,它们是否暗藏凶险?李月白心中没底,面对未知古怪,绝不可轻敌大意,贸然硬闯,后果难料。可若要抵达大苍山,只能穿越横亘身前的这片湿地,别无他途!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 “月白大哥,要不明香先做个前锋,一试究竟如何?”唐明香自告奋勇建言。 “万万不可!明香姑娘,你虽会些幻法,但这些植株看上去太过古怪,万一不测,怕是悔之无及!众人中我有神剑护体,要说一试究竟,在下不遑多让!”李月白断然否决了唐明香的提议。 “依老夫看,这些植株虽看上去有些古怪,不过这些怪树周围未见任何野兽骸骨,恐怕不过是些寻常树木,只是模样有些怪异罢了!”张兴指着那些怪树道。 “嗯,下官以为张将军所言颇为有理,既然别无他路可走,我等只能硬闯了!”随行刘参军附和道,与张兴一道随行的两位云骑尉(一为陈氏同时也是位副职参军,一为姚氏)与三位武骑尉(分别为杨、王、罗氏)也纷纷表示赞同。 “且慢!大家一路前行至此,可否觉察到有何异常?”李月白提醒众人。 众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面面相觑,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家可否觉察到此处飞禽走兽都见不到踪影了呢?”李月白环首四望,笑笑。 “咦?!月白呀,你这么一说可提醒老夫了,来时路上随处可见各种飞鸟兽群,可这里当真一个老鼠都瞧不见啦。不过?喔,老夫懂了!”张兴拍手大叫一声。 李月白点头一笑。 “李哥,难不成是这些怪树暗藏凶邪,将那些飞禽走兽都吓跑了?”唐明香似有所悟。 “明香姑娘所言极是!在下没猜错的话,张大人也正是这个意思。这些怪树不但暗藏凶邪,恐怕还是个十分厉害的大杀器!”李月白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直视前方众怪树道。 “李哥,不妨让明香上前一试究竟,如何?”唐明香提议。 “还是让末将试试吧!”罗骑尉自告奋勇提议。 “末将也愿前往,赴汤蹈火,义不容辞!”杨、王、姚三名骑尉异口同声建言。 张兴因前次鲁莽冒失,险些招来杀身之祸,他这番学得乖巧了,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各位勇毅之心,在下钦佩之至。不过众人可有精通幻法的?”李月白问。 除唐明香外众人纷纷摇头,示意并不精通幻法。 李月白目光投向唐明香。 “明香粗通幻法,于酋氐习得尼兰教派的一些微末功夫,若李哥不嫌弃,明香愿为辅佐!” “尼兰一派法术世人皆知,本来不在首行与弗人教之下,只可惜自从尼兰师祖契思尊者仙逝后,其教派渐已式微,世间传言契思尊者将尼兰真经藏于一羲和神玺内,已流落荒野。现今尼兰传人所使幻法不过是些粗浅功夫,有些甚至与街头魔术戏法无异!就凭你?...”陈参军于众人中质疑道。 “陈参军,你这话未免太过了吧!哼!尼兰教虽比不得其他教派兴旺,若说尼兰幻法是街头杂耍,那也忒小看了!便是拿下你项上狗头还是绰绰有余的!”言罢唐明香双手一抖,两道寒光倏闪电射飞出,犀月双刀如两道闪电直奔陈参军而去! 唐明香见陈参军出言不逊,心头火起,便使出犀月双刀幻法,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169 元蚕杀阵 未等陈参军抽刀迎挡,两柄雪亮钢刀已左右夹击,飞至身前,眼见双刀相交,将其头颅斩落,唐明香右手拇指突然一抖,双刀急速悬停下来,悬浮空中寂然不动,距其脖颈不过数寸!把这陈参军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身子簌簌发抖。 “哈哈!陈参军你说这街头杂耍的手艺如何呀?!”唐明香冷笑一声。 “妙极!想不到姑娘身法竟如此了得,姑娘快快手下留情吧,莫要伤到陈参军!都是自家人嘛!”张兴一旁急忙圆场。 “明香幻法果然不可小觑!你的心意在下领了,不过前方怪树暗藏凶邪,怕是绝非寻常幻法能应付的,明香姑娘,在下先试探一番,若有危急,再施以援手!”李月白含笑点头,示意她收起双刀。 李月白执意要孤身一探究竟,唐明香心内一紧,一种莫名的担忧隐隐袭上心头,她为这种心境惊到了,脸上蓦地隐现一丝绯红,点头莞尔,接着含羞垂首,不再言语,犀月双刀也倏然飞回手中。 “怎么会?!难道自己喜欢上李月白了?可自己分明仍惦念着逃亡路上的裕天长仁哥哥呀!唐明香啊,怎么了你!你难道要作那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轻浮女子吗?!我绝不会的!裕天长仁哥哥,我一定要等你回来!除非刺杀老贼失手!否则我的心里只有你,绝无他人!青天为鉴!明香一定要等你归来,哪怕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唐明香内心波澜难平。 “那好,大家且先行退后,在下先行一步,若有危难,诸位不可贸然出手相助,我李月白死生自有天命,大家多加珍重,谨慎行事!”李月白翻身跃下陶余,手中虹霓剑凌日而出,神芒绽射。他凝神提剑望身前那群怪树缓缓走去…… 李月白提剑四顾,全神警戒,小心走入怪树丛中,四周依旧寂然无声,仿佛这里没有一丝活物。唐明香张兴等人起初神情紧张,见并无动静,都松了一口气,只等李月白探查安全后继续赶路兼程。 此时李月白与玄干神盾灵犀相通,能清楚感知邪灵就潜伏在附近,尽管四周看上去那么平静,他却丝毫不敢大意。身前一株异常粗壮的怪树十分扎眼,怪树上每个球状枝叶仿佛一只只硕大怪眼,正恶狠狠瞪视自己。李月白竭力屏住呼吸,提剑上前,只待一看究竟。 “喳!喳!……”头顶突然响起数声尖鸣,仿佛无数巨蝉一道嘶鸣发出的怪声,惊悸人心,恐怖无比。李月白闻声迅即使个剑诀,换作守势,以防来自树上的突袭。然而怪声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把站在远处的唐明香看得心惊肉跳,汗水涔涔,生怕李月白有何闪失。她连忙拿出落月弓,张弓搭箭,只等危急时分出手相助。 “嘿!你这怪树老兄,搞什么名堂呢?你这喳喳一叫,好不吓人!劳烦给大家一个方便,让出一条路来好令我等通过?!”李月白望着怪树调笑实则暗中防卫。 仍然一片阒寂。 “怪树老兄,你若再不言语,就算默认喽?!那可别怪我们失敬径直开路了!”李月白放开喉咙冲怪树大喊。 依旧寂静无声! “可手中虹霓剑分明变得越来热,玄干神盾明明察觉凶邪就在近前!好生奇怪!!”李月白暗道。 忽然四周草丛与灌木中传来阵阵簌簌声! “嘭嘭啪啪!”爆响骤起!电光石火间虹霓剑猛地射出一团白光,形成一幕白色光球将李月白团团罩住。与此同时几条青橙子两色怪影如数道闪电,破土而出,直扑李月白,张开血盆大口,望其便咬。 一阵“噼噼啪啪”声过后,神盾光球将两怪的攻击尽皆挡住,李月白安然无恙。 一切发生得太快,猝不及防,唐明香与众人甚至没看清那群怪物的模样! 李月白透过神盾光球看得清楚,两怪长有一颗圆圆大头,身子滚圆,仿佛肥硕无比的巨蟾。两怪头上遍布大眼,有二三十只之多,血口内遍布成排锋牙,十余条长舌状红须不停伸缩吞吐,若被其咬上一口,怕是颗牛头也要被咬下来。更恐怖的是,巨怪通身遍布触突,触突末端尽是尖锐肉刺,呈赤青两色,很是刺眼,想必内含奇毒,若被其触碰到,定将凶多吉少。 巨怪生有一根长尾,直入土中,不见尽头,甚是吊诡。 李月白与神盾交融一体,心海感受到玄干召唤,即刻使出“玄灵在渊”之“神剑无极”心法,神盾光球猛地射出一道紫蓝色光柱,照射在虹霓剑上,剑身陡然暴长,迸射道道橙光。未等两怪再次发动攻击,李月白长剑一挥,劈头向青怪斩落。 突袭未能得手,两怪一愣,见李月白挥剑砍来,青怪反应迅捷,侧身一滚,虹霓剑一剑击空! “着!”只听一声娇喝,一只羽箭如一道闪电,直奔青怪射去。唐明香张弓搭箭,始终高度警惕,千钧一发之际,抓住空当,望青怪射去。青怪就地一滚,躲过李月白劈头一斩,不料唐明香背后偷袭,被羽箭结结实实射中头部,箭镞深深刺入怪眼,青怪疼痛不已,不停发出刺耳的“喳喳”声,正是先前听闻的古怪嘶鸣声。 李月白岂能给它喘息机会,健步飞身向前,举剑劈落,只待取其首级。哪想赤怪兀地扑上前来,想要护卫青怪。李月白见红色身影倏然杀出,知是巨怪袭来,侧身一闪,反手顺势一剑砍下,将其头颅生生斩落。 170 暗藏危机 负伤青怪见状不妙,一头扎入土中,一阵砂石尘土与草木翻腾过后,那怪霎时没了踪影。赤怪头颅被斩落于地后,登时血流如柱,满地殷红,令人惊骇的是尸身瞬间崩解,化作无数手掌大小的赤色爬虫,纷纷钻入泥土里,尽皆消失不见。 众人于远处看得惊恐莫名,浑身冷汗直流!不知这到底是何方魔怪,行事诡异且外形无比恶心。 李月白手持神剑,警戒站定,防卫随时可能出现的巨怪突袭,众人为其悬心,都捏了一把汗。然而过了好一阵,四周仍寂静无声,好生蹊跷。两巨怪虽仓皇逃窜,可李月白却真切感受到来自玄干神盾的暗示,此处依然暗藏巨大凶险。 又过了一会儿,仍无任何动静。李月白留神观察脚下形势,未见任何异常,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身前那颗紫色矮树,这一瞧可好,惊得他一身冷汗,那些球状树叶犹如一只只大眼,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神色无比凶恶。 李月白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张兴与唐明香等人早已踪影全无,不知所踪。他举目四望,周身怪树林立,寂寂无人。 “明香姑娘!张兴大人!”李月白竭力呼喊,可周遭依旧寂然无声,全无回应。 “咯咯咯!”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奇怪声响! 李月白转头一看,却是“唐明香”、“张兴”一干人等,站立身后数丈开外,一个个状如僵尸,喉咙中不停发出怪响。李月白大惊,暗道:“难道这些怪树施法,将明香与张兴等人蛊惑了?” “张兴大人,明香姑娘,你们可好吗?有没有发现这些怪树的蹊跷?”李月白连忙问道。 众人仍全无表情,仿佛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啊!”身前“张兴”忽发一声厉吼,持刀狂奔向前,劈头便向李月白砍去,紧接着“唐明香”与众人手持各色兵刃,怪叫连连,一同杀出。 李月白心海即刻感应到神盾提示,立时明了眼前这些人绝非同伴,皆为邪魅所化,下手便不再留情,连忙使出“玄灵在渊”的“六神同宗”心法,瞬间分身为六,与“张兴”“唐明香”等人战作一团。 这群邪魅幻影的身法远非李月白敌手,不多时便纷纷露出破绽,李月白自是不会客气,抓住空挡,给以致命绝杀。这群邪魅被虹霓剑斩杀后,霎时化作一团光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停留的地面只留下一片树叶,与先前所见的怪树叶一般模样。 一盏茶功夫,这群邪魔魅影便被李月白杀得干干净净,李月白收起“六神同宗”心法,六个分身倏然合一。他抬头瞄了一眼身前的那株怪树,心中有了主意,猛地大喝一声,转身纵跃,一剑劈落,将那棵怪树拦腰砍成两截。 怪树被斩断瞬间,残存树干中兀地喷出许多紫黑色汁液来,发出阵阵腥臭气,令人作呕。“啊!啊!”怪树内传来数声尖叫,一股无名烈焰腾起,瞬间一团火球猛烈燃烧起来。 李月白转身发觉张兴与唐明香等人远远站在原处,个个表情怪异,目瞪口呆地盯着着他,李月白只觉十分蹊跷,正待问话,地面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两巨怪与一堆巴掌大的爬虫从土中蹿出。吊诡的是巨怪们不再杀向李月白,而是惊恐万状,望前方远处的一颗怪树夺命狂奔。 “砰!砰!”又是两声闷响,每头巨怪尾部竟与怪树根系相连,没跑出几步,便被撅出地面的树根扥住。两怪顾不了太多,迅即转身,回头望自身尾巴狠命咬去,将其活生生咬断后,继续向前逃窜,跑至远处怪树下,又急速钻入土中,没了踪影。那些手掌大小的爬虫四处乱窜,也纷纷爬到其他怪树下钻入土中,也没了动静。 “张兴大人,明香姑娘!这也太诡异了!”李月白回头向众人说道。 “月白大哥!你刚才着实吓着我们了!”唐明香远处喊道。 “月白呀!你一人忽然分身变成六个,拿着剑不停舞来舞去,大家还以为你被那怪树迷了心窍,可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可把老夫急坏了呀!”张兴大喊。 “怪不得,原来如此!”李月白低头看着倒在地上不停燃烧的怪树,自言自语道。怪树不停发出“喳喳”的叫声,仿佛歇斯底里的嚎叫,十分恐怖。李月白猜出刚才定是怪树迷惑了自己心志,将树叶化做张兴唐明香等人幻象,做法攻击自己,众人却看不见那些幻象,自身的一番打斗被众人见了,反倒以为李月白发了失心疯。 “怪树们,你们都听好了!我等只想于此处借条路,无意打扰尔等!识相的,快快让出一条路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然这便是你等下场,那时可别怪我李月白不讲情面,把你们都一个个砍成两段!”李月白以剑指着地上已烧成木炭的那棵怪树喊话。 “哗哗哗!”蓦地一阵阴风袭来,掠过众怪树,发出阵阵簌簌声,转眼众怪树上的枝叶全部委顿下来,怪叶看上去不再凶神恶煞,现出柔和之色。 “哈哈哈,算你们识相,只要你们不再造次,我李月白说话算数,秋毫无犯!”李月白大笑。 李月白提剑警戒四周,又小心走近另外几株怪树,并无任何异常,玄干神盾也暗示邪魅退去。李月白示意众人安全,可以放心走近前来。 众人走上前去,将李月白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哎呀,月白啊,你果真好生了得,难怪你骁龙苑只手屠魔,你这幻法与用剑的功夫实在厉害得紧,看来老夫活着回华夏有希望啦!”张兴伸出大拇指不停称叹。 “李哥,这些妖邪真是怕了你手中剑,不再为难大家了?会不会其中有诈?不可掉以轻心啊!”唐明香提醒李月白与众人。 “你个小丫头懂啥,乱操心,你也太小心了!咱们也只能跟着月白了,难不成把这些怪树都一个个砍光?便是砍到日落也砍不完!不用走路了,不停砍树吧!”张兴嗤之以鼻,反驳道。 171 邪魔突袭 “哼!我是乱操心,可总比有人一意孤行,让数万将士白白送死强!”唐明香怒斥。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反了你啦,要是在京城,可有你好看!”张兴气得脸色紫胀。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都别吵了。在下以为此处虽为魔邦,各种古怪与妖邪层出不穷,不过即便是邪魔,也不可滥杀,它若不犯我,咱便留它一条生路!不求它们改过自新,归化仁德,若能相安无事,未尝不可。倘若滥杀无节,行事与那邪魔有何分别?不免坠入魔道了!不过有件事在下突然想明白了!”李月白劝慰两人后,目视前方,若有所思。 “喔?李哥所指何事?”唐明香问。 “你们看,这片怪树林后方是大苍山,再往后是冲天凤前辈谈到小苍山下的‘抱魄居’,大家想想为何这些怪树在《猰貐(邦)国志怪图》中没有丝毫记载?在下突然想明白啦!”李月白神秘一笑,提醒众人。 众人一脸困惑,不解其意。 “在下推测,这些怪树与蛰伏树下的妖邪应是魔族设置的机关与结界!并非野外天然形成,极有可能是尸元大法师用来防卫‘抱魄居’而布置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陈参军听了有些焦躁不安。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他们得到消息,我李月白也要会会这位尸元大法师,我等索性便径直穿越这片魔林,先抵达大苍山再说!” “嗯,既然这样,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了!”张兴点头附和道。 “呵呵,适才这些怪树好像被吓怕了,不过明香姑娘提醒不可掉以轻心,行进时要万分小心,将队伍排成圆阵,大家彼此策应,以防邪魔偷袭!”李月白嘱咐众人道。 于是众人纷纷骑上陶余兽,李月白率领众人组成陶余骑兵圆阵,直奔前方大苍山,望魔林深处进发。 陶余兽驮着众人小步奔跑,前方怪树越来越多,众人全神警戒,未见任何异常。大约有一盏茶时分,仍无任何动静,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大家有说有笑,策动胯下陶余,加速向前赶路。 又行了一阵,忽然四周传来阵阵窸窸窣窣声,一阵阴风自头顶扫过,众人暗道不好,连忙按辔徐行,观察四周动静,原来众怪树开始快速生长,须臾个个生得枝繁叶茂,树干粗壮,需一人方能合抱,更为诡异的是这些怪树枝叶遮天蔽日,将阳光完全遮挡,四周霎时变得昏暗阴森。 又一阵簌簌声传来!众人抬头向上望去,不看还好,这一瞧个个唬得心惊肉跳,原来头顶众怪树开满紫红色花盘,这些花盘快速化作紫红色果实,足有人头大小,散发出怪异的腥臭气。 李月白即刻感知神盾召唤,先前唐明香的担忧果然成真,更为难缠险恶的凶邪怕是很快现身!怪树魔林并未善罢甘休,适才只是假作退让,待引诱李月白等人深入后,再做法将其围歼。 树上红果变得越来越大,每株怪树上足有数十枚之多,李月白忽然想起那夜梦中与庄伊蝶大战摩罗花情景,暗道大事不妙。 “砰砰啪啪!”突然头顶那些果实快速爆裂,从中蹿出一条条状如蟒蛇的怪物。仔细看去,这些怪物通体紫红,遍布紫色鳞片,长长躯体下方生有六足,其头颅正面看去宛如人脸,头上遍布碧色瞳睛,不见鼻孔,血口怒张,露出一排排宛如剃刀的尖牙,不停发出喳喳声,与先前那些怪树发出的声音十分相像,只是更加尖细刺耳。 形势危急,玄干神盾感知邪魔近前,虹霓剑神光倏闪,玄干心法已再次做好准备,护住李月白只待再次迎敌。 那群怪物不停在树上来回攀爬,虎视眈眈盯着众人,等待随时发起攻击。 “大家小心!随时迎敌!”李月白高呼提醒众人。 兀地红光一闪,一蛇怪如一道闪电,跳脱头顶树枝,直奔李月白扑来,李月白眼疾手快,岂能给它机会,抬手一剑,将其凌空斩成两截。那怪坠地后两截断肢不停扭摆,很快钻入土中,没了踪影。 又是红光一道,射向唐明香身旁罗骑尉,罗骑尉一时惊慌失措,露出个空挡,被那蛇怪一口咬中右臂,登时血流如注。蛇怪死死咬住不松口,看架势非要将其手臂咬断方可罢休。罗骑尉又惊又怕,疼得哇哇大叫,手中长刀掉落于地。唐明香手疾眼快,转身挥刀将蛇怪拦腰削成两截,蛇怪松口,掉落地上,也钻入土中没了踪影。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古怪!”张兴将扑来的一蛇怪斩成两段后大声咒骂。 唐明香不时挥剑将扑来的蛇怪斩落,而后近前探视罗骑尉身上伤势。罗骑尉右上臂被咬出一个血洞,已伤及臂骨,若非唐明香及时相助,怕是这条胳膊已被咬断。唐明香正要从行囊中拿出绢布为其包扎,罗骑尉突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口吐白沫,像是中毒症状。 “难道这蛇怪有毒?”唐明香大惊。 兀地罗骑尉双眼翻白,身子不停膨胀扭曲,皮肉纷纷爆裂,很快变得面目全非,化作巨怪模样。只见他头颅硕大,满口尖牙,通身青绿,发出恐怖嘶鸣声,任凭别人呼喊只是不理。 李月白见苗头不对,策动胯下陶余,飞身近前,恰在此时化作巨怪的罗骑尉猛地伸出双臂,抓向唐明香,望其便咬。 千钧一发之际,剑光一道,李月白一剑将罗骑尉双臂斩断,接着一剑又将其头颅斩落,罗骑尉翻落陶余,倒地毙命,尸身很快腐败溃烂,化作一滩绿色脓血。 恰在此时,又有十余道红光自四周怪树中射来,扑向众人。 李月白得知神盾感召,知形势万分危急,当下会意,连忙使出“玄灵在渊”心法,高呼道:“玄灵护体!” 一紫蓝色光球猛地自李月白手中虹霓剑射出,光球极速膨胀,与扑落的蛇怪迎头相撞,“噗噗噗”一阵闷响过后,蛇怪们立时烧成灰烬,全部毙命。这团巨大的蓝色光球将众人笼罩,接着蓝光一闪,急速收缩,分别化作八个小光球将每人与胯下坐骑陶余全然罩住。 172 攻破元蚕 玄干神盾感知李月白意念,以“玄灵护体”心法化作护体神盾,将李月白与其余七人同时护住。“玄灵在渊”为玄干初级幻法,尽管法力有限,但同时护数十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月白!你怎可杀了罗骑尉!?”张兴又惊又气。 “你这老头,没看到吗?!罗骑尉被邪魔咬到后,已变成怪物啦,没得救了!若非月白大哥及时出手,我明香怕是也跟着变成怪物啦,再咬到您老人家可不好玩了,你不感谢月白大哥,反倒质问他!”唐明香挖苦道。 “啊?真是好生骇人!这些鬼东西竟如此邪毒!怎生是好?!”张兴怒意顿时全无,神色惊惧。 “大家要万分小心,不可脱离护体光盾,不然被这些邪魔咬到,只能自我了断了!”李月白面色凝重,叮嘱众人。 “嘭嘭嘭!”四周怪树下方突然尘土飞扬,无数青紫巨怪从地下蹿出,会同盘桓树枝上的众蛇怪,一同向众人猛扑过来。 “大家不要慌!现有神盾护体,谅这群邪魔一时奈何不了咱们!听我号令,驾驭陶余,望前猛冲,杀出一条血路!”李月白大喝一声。 李月白首当其冲,策动陶余,率先冲向前方,恰在此时一青色巨怪冲至足下,猛地撞向李月白身上的护体光球,飞奔疾驰的陶余兽力道十分劲猛,将巨怪撞飞出去,李月白一剑挥落,将其劈成两段。 众人跟随李月白驾驭胯下陶余,排成一列纵队跟着杀了出去。 无数巨怪纷纷自怪树下破土而出,咬断连接树根的长尾,成群结队,犹如一望无际的蚁群,前仆后继扑向众人。怪树上千百条蛇怪自头顶跳落,奔袭众人,尽被护体光盾灼烧阻挡,纷纷毙命,被杀罗骑尉的坐骑陶余没有神盾护体,旋即被蜂拥而至的巨怪撕碎吞食。 巨怪们奔走如电,丝毫不落陶余下风,眼见将成合围之势,形势万分危急。忽听一声尖厉口哨声,众陶余纷纷伸展前后侧生皮翼,顺势腾空飞起。 唐明香以口哨号令众陶余展翅飞升,这些陶余兽平日久经训练,得令后便飞腾而起,距地面足有十余丈高,避开了成群巨怪追杀。 陶余驮着众人滑翔一阵,下方成群巨怪被远远抛在身后,魔林渐渐退去,脚下只能看见稀稀拉拉的几株魔株,众人这才长出一气,总算摆脱了夺命的魔林与巨怪。 “哎呀,你这小丫头,早知这陶余还能飞,让它们驮着咱们穿越这魔林不就好了,哪有这么麻烦!白白让罗骑尉丢了性命!”张兴趴在陶余身上一旁抱怨。 “您老说得倒轻巧,看来大官人您真是不知这些陶余的脾性!”唐明香挖苦道。 “啥脾性?老夫还真不晓得!” 唐明香道:“这些陶余飞呢倒是能飞,与其说飞倒不如说是滑翔,只能坚持数百丈远,今个儿却一反常态,竟飞了许久,也算奇了!” “哈哈,或许……”李月白微微一笑。 “李哥,莫非是你心法使然?”唐明香立时心领神会。 “嗯,应是护体光盾的缘故。”李月白笑笑。 众人忽觉身子一沉,玄干神盾感知邪魔渐已远去,将幻法收回,罩在众人与陶余身上的光盾倏然电逝。众陶余由于失去光盾加持,气力大不如先前,便望前方一山谷滑落,很快便停落山谷中一片乱石林立的空地上。 日已偏西,正南方连绵成片的巍峨山峦横亘眼前,整座山体呈青黑色,落日余晖下依稀可见绵延不绝的林木遍布其中,比先前鸡丘岭林野更加葱郁高大,这座大山正是传说中的大苍山。 山谷四周与大苍山方向不时传来各种古怪嘶吼声,间或夹杂数声凄厉惨嚎,像极人被杀前发出的绝望嚎叫。残阳夕照下,大苍山如同阴暗巨大的怪兽,似乎正狰狞着扑向山谷中众人。 “大家请看!”李月白从行囊中拿出一本书册。 “这是?”张兴问道。 “这便是先前和大家谈起的《猰貐(邦)国志怪图》,我们已经临近蜮人国与巨昆国交界处了。图中显示有两条路可通往巨昆国,一条沿山谷向东,不必穿越大苍山,只需沿着大苍山山麓行进,便可抵达巨昆国,只是路途稍远些。还有一条要从此处翻越大苍山,再穿越小苍山,便可直抵巨昆国。”李月白向围聚身边的众人解释。 “那这两条路线有何不同?”姚参军问。 “本可采取向东沿山麓行进方案,可别忘了,咱们已承诺前辈‘冲天凤’去那‘抱魄居’一会尸元大法师,解救赤薇军众姊妹被困的魂魄,故而只能穿越大苍山,去那小苍山了。进入大苍山不免要与那些蜮人魔与娇面魔榕周旋一番了!”李月白道。 “大家听到那些叫声没?”张兴指着大苍山方向。 “老夫当年与这些鬼东西交过手,那叫声都是蜮人魔发出的嚎叫!月白啊,先前行军路上遭遇过人头猖,你是领教过人头猖厉害的,可这蜮人魔不知比人头猖凶残多少倍!若硬闯大苍山,就凭咱们几个人,怕是凶多吉少!识时务者为俊杰,依老夫之见,咱用不着犯傻,你虽有幻法在身,能与那些鬼物斗它一斗,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张兴从旁规劝。 众人除了唐明香无不点头称是。 李月白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目光,并没言语,只是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唐明香一眼。 唐明香当下会意,朗声道:“张大官人这是什么话?!冲天凤与其麾下赤薇军姐妹皆为我华夏同胞,元神被困抱魄居法器中,饱受折磨。既然允诺冲天凤前辈,君子一言,驷不及舌!岂能食言自肥,见危不救!那与苟且偷安,贪生怕死的小人有何分别!” “你!你个乳臭未干的小黄毛丫头,哪里轮到你来教训本官来了!月白!莫要听她一派胡言!当时咱迫于形势,只能佯装答应冲天凤,万不可迂腐固执,放着光明大道不走,非要自寻死路啊!月白,你可要想清楚啊!” 173 悲天悯人 “呵呵,死又何妨!我李月白纵然回了京师就能活下来吗?一路走来,亲见多少人死于非难,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争!斗!何时休!我李月白看在眼里,心已粉碎!我苟且活着,只为等我的人不再流泪,只为苦难的人不再遭受苦难!你们是不会懂的!”说完他眼中泪光闪动。 唐明香泪落不止,她从心底最深处感受到李月白的大爱深沉似海,只有他能读懂自己的内心,与其感同身受!刹那间灵犀萌动,此生便不再寂寞! “哎,月白,不是老夫说你啊,你哪样都好,为人厚道,学识远在老夫之上,武艺身法更是了得,何况有神剑幻法相助,可就是太过固执了!贫富贵贱,各有天命,有些人注定一生贫贱,为他人做牛做马,吃苦受难!天下种种纷争,从来不是哪一个人能改变的!连神界尊者都无可奈何!老夫劝你不要一条道跑到黑,否则就太自不量力啦!”张兴连连摇头。 “亏得你活了大半辈子,整日作威作福,享受荣华富贵惯了,哪里懂得我们这些百姓的苦,我看你这老东西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了,良心坏了,可就是真坏了!”唐明香怒目而视。 “你!你!你等我回到京师的!看老夫不好好收拾你!你个黄毛丫头,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一边去!” “哈哈!还等回到京师,难道在这儿你就不敢了?是不是仗着皇帝老儿的威风,你就可以狐假虎威啦?不然咱们就在此处比试比试,我倒要看你这个老杂毛怎么收拾我!” “你!反了,反了!” “对,我就是反了,还有那个狗皇帝早晚要和他做个了断!” “都不要吵了!”李月白一声咆哮。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李月白面无表情,凝视着张兴,把那张兴唬得一哆嗦,他连忙扭过头去,避开视线。张兴感受到凝视背后暗藏的滔天怒火,仿佛能将整个世界烧成灰烬! “大家都先休息片刻吧,一会儿还要翻越前方的大苍山呢!”出乎众人意料,李月白并没有斥责张兴。 众人便遵照吩咐,将身上的酋氐武士装扮褪去,换上华夏服装,原地修整,姚骑尉与刘参军牵着陶余兽找到附近一条小溪,让陶余们痛饮一番,一路走来,它们体力消耗不少,个个低头贪婪地狂饮溪水。 唐明香走到李月白身前,道:“李哥,我有话想单独和你一叙!” “就这说吧!” “只想与你一人相谈!”唐明香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张兴,此时的张兴也正斜眼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两人。 “好吧!”李月白随唐明香来到一山石背后的僻静处。 “李哥,我很担心你啊!”唐明香眉头紧皱。 “呵呵,担心什么,我有何可担心的?!” “李哥呀,一路上走来,愈发觉得张兴与你我不是同路中人,他若回到京师,怕是要加害于你啊!” “明香姑娘,我若回到京师,即便张兴不加害于我,你觉得太子还有那个薛忠秉能放过我吗?我回去就没想着能活命!” “等到了华夏延居山那边,咱们一起逃亡吧,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一走了之,容易!可那四万将士,就白白死了,我如不回去如实禀报朝廷,张大人若信口雌黄,掩饰真相,阵亡的将士们能瞑目吗?若全部栽赃于我,那是灭族的死罪,要连累整个亲族的!更得不偿失了!既然运命如此,那便面对吧!你和我不同,无牵无挂,来去自由!” “哎!好一个无牵无挂,来去自由!我的牵挂已离我而去,真的是无牵无挂了!李哥你这次回去,其实最大的心结是想见她,如果我没猜错!”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你,是的,我只想见她最后一眼,冰倩!我实在对她不起,只希望她能原谅我,是我辜负了她!”李月白泪光闪动。 “李哥,莫要如此悲观,明香在京师也有些熟络的人,回到长阳后,若那狗皇帝与薛贼真为难你,那咱就来个鱼死网破,劫了大牢,杀他个鸡飞狗跳方罢休!” “万万不可,我自身难保,岂能再拖累你?便是被救出去了,身负骂名,最后朝廷震怒下来,还不是要连累亲族?再说你的脸……”李月白不好再说下去,怕伤了明香。 “哎!难道好人最终就要落得这个下场吗?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快到华夏时把张兴老狗与他手下结果了,倒省去麻烦!”唐明香跺脚道。 “明香啊,哥晓得你是为我着想,可先前说过,‘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张大人眼下并未加害于我,我怎可为了自身安危而对他人痛下杀手呢?倘若这么做了,与恶人有何分别?神明也会抛弃自己的!纵使全天下人都无法理解自己,难道就要发牢骚,去抱怨吗?若尽力而为,还没有好的结局,那便是命!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哥,明香还从未见到象你这般仁厚之人,瞧瞧薛亨父子、司马戬那狗贼,哪个不是老谋深算,一肚子阴谋诡计!李哥为人纯善,与世人打交道怕是要吃亏的!明香为你担心啊!” “没法子,在下与生俱来的脾性,改不了啦!见不得别人吃苦受难!一路上亲见无数华夏、酋氐武士丧命疆场,每位阵亡士卒身后都有想念他们的父母、妻儿。列国间你争我夺,自是非他,到头来却是百姓遭殃,生灵涂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哎!我们能改变什么呢?上古以来,人族、精灵族、精怪族、魔族就争斗不休,现如今人族内部华夏与酋氐也打个天翻地覆!这是个争斗的世界,我们只能想法活下来,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唐明香摇头叹道。 “总会有所改变的!只要每个人、每个精灵与精怪心中有那么一点点信念,这个世界就一定会有所改变!”李月白眸色如铁。 174 蜮人有伥 “嗯,也许你说得也没错!李哥,你总能给人以温暖,让人心中充满期许与希望。若是能早些认识你该多好!”唐明香脱口而出,忽觉有些冒失,登时脸色绯红,低下头去。 “承蒙明香看重,一切皆为机缘。一路走来,在下深觉与明香姑娘颇为投缘,只望日后能一道为华夏族人,为天下太平尽些绵薄之力。此前路遇神尊赐剑,认定在下为克制魔族野心的人选,只可惜神剑幻法于人族无用!此番回京,若神尊所言不虚,我李月白便命不当绝!来日你我自会有缘再聚,莫不如今日你我就此结拜为兄妹,如何?” “太好了!若能与李哥结为兄妹,明香荣幸之至!我明香于世上已无亲人,所爱之人又远遁魔国,承蒙李哥看得起小妹!” 唐明香深知李月白为人,既有所爱,绝不会心生他意,况且自身半面已毁,情定裕天长仁,能与李月白结为兄妹,自是大喜过望,当下应允。 两人山石下行过结拜之礼,自此以兄妹相称。 正是:“茕茕香暗影,绝世一双人。魍魉横行久,玄灵初降临。莫言知己少,荒野相追寻。怒战邪魔遁,天骄铸英魂!” 两人结拜完毕后,李月白召集众人,叮嘱大家翻越大苍山时的注意事项。此时前方大苍山密林深处不时传来蜮人魔的吼叫声,众人知晓蜮人魔已觉察不速之客的到来。张兴与手下虽心中老大不乐意,可没了李月白的神剑幻法护佑,在这魔邦荒野之处,怕是一个时辰也撑不住,只得跟着李月白一道前行。 张兴见唐李二人躲在一旁密谈,暗道:“看来我果真没猜错,先前酋氐军营中这两货就往来密切,怕是这李月白早就暗通此女,我军行军消息很可能就是这小儿透露出去的。他们究竟怎么相识,又到底是何关系?可恨那小儿李月白嘴巴严得很,我数次打探口风,都吃了瘪。哼,可恶!嗨!张兴啊张兴,你弄这么细做啥?反正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我和手下看在眼里,事情反倒不清不楚更好!若回京师,不找个由头将败军之责推给小儿,怕是要掉脑袋的!我可是当今陛下的妹夫,皇上那边还不是听我的!嗯,一路上小儿处处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俨然以救世主自居,他奶奶的!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哪根葱!?我权且忍忍。这小儿说过,他手中那柄神剑与幻法于人族全然无用,回到京师再让他瞧瞧老夫颜色,和他算总帐!” 张兴想罢,不露声色,一改先前态度,嬉笑着应承李月白,又吩咐手下做好准备,跟随李月白驾驭陶余向大苍山密林深处走去。 大苍山更为诡异阴森,树木更加高大葱郁,需要数人方能合抱,大多为巨大蕨类,枝干呈青绿,犹如鹏硕无比的草茎。有些巨蕨上方寄生着各色植株与颜色鲜艳的菌类,数不清的飞禽与野兽隐现其中,先前鸡丘岭与此地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众人循着崎岖山路艰难行进,这些踩踏出的山路遍布仿佛人族的脚印,众人一看便知是蜮人魔平日往来留下的足迹。若不走这些山路,无数茂密藤萝与高大草木遮天蔽日般,犹如拦路猛虎,令人寸步难行。众人深知与蜮人魔遭遇不可避免,索性循着人魔踩出的山路行进,若人魔现身拦路,再与其斗它一斗,一决高下。 此时夕阳渐隐,天色黯淡下来,密林中变得愈发晦暗。众人一面小心行路,一面提防毒虫猛兽,不过令人蹊跷的是,眼见将抵达半山腰处,却仍没见到一个蜮人魔的鬼影,但蜮人魔的吼叫声从未停过。 众人又向山顶行了一阵,忽听前方几株大树后方传来阵阵婴儿啼哭声,起初似乎只有一两个婴孩在哭闹,而后渐渐多了起来,最后仿佛十来个婴儿一同啼哭,哭声此起彼伏,十分尖锐刺耳,细听起来有几分杀气,不像寻常婴孩哭声。 “张大人,这是蜮人魔的声音?”李月白回头问张兴。 “奇怪!蜮人魔绝不会发出这种声音,更不是人魔幼崽的叫声!这些鬼东西老夫再熟悉不过了! “嗯,众人且先停下脚下,待我先去探查一番!”李月白勒住胯下陶余,翻身落地,拔出腰间长剑。 “李哥,我也跟你一同前去!”唐明香自告奋勇。 “可以,不过明香你要万分小心,此地凶邪众多,这啼哭声定有古怪,咱们一同去看个究竟!其余人请原地做好防卫,千万不可大意,以防邪魔声东击西!”李月白点头应允了唐明香的请求。 两人全神警戒,各持刀剑,小心翼翼拨开足有一人高的灌木,慢慢向那几株大树靠近,生怕惊动那些哭声,其余人个个屏住呼吸,紧张万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谁也不知晓发出这哭声的是野兽还是邪魔。众人皆断定不会是婴孩,这等荒野魔邦,便最勇猛的酋氐猎人也不敢贸然闯入,更何况婴儿,必有古怪! 李月白感应到神盾暗示,前方有凶邪!手中虹霓剑也开始发热!李月白与唐明香悄悄躲到大树后方,探出半张脸,向那哭声处张望。黄昏时分的大苍山丛林内如同暗夜,闯入眼帘的却是一团忽明忽暗的绿光,十分扎眼。 两人向那团绿光仔细瞧去,十余名小矮人聚集在大树下方一低矮平地上,正围着一团悬浮的绿光,边走边发出啼哭声,那团绿光有如灯影,又好似一倒扣铃铛,不停发出或明或暗的荧光。这群侏儒身高三尺上下,通身青绿色,四肢细长,上身赤膊,下穿蟒皮围裙,一双赤足,脚板下老茧厚达数寸!一张婴儿脸面色青白,脑门正中有数道深深褶皱,一双圆睛赤红,头顶光秃锃亮,两耳紧贴脸颊,鼻子尖细高耸,一张细小朱唇,像是轻轻描上去的,整体观感很是违和诡异。 175 珠落九天 李月白与唐明香暗自观察一阵,发觉这群侏儒并非啼哭,像是在等待回应或举行某种神秘仪式。 “明香,留意到没?先前蜮人魔们的叫声没了!” “嗯,李哥,注意到了啊!好奇怪呀!” “大苍山向来是蜮人魔的地盘,这些侏儒究竟何方古怪?《猰貐(邦)国志怪图》丝毫没有这群侏儒的记载,不过我感觉它们应定与蜮人魔有关!” “那我们该怎么办?”唐明香有些焦急不安。 “它们聚集在必经之路上,怕不是省油灯!你先埋伏暗处!我有神盾护卫,先会会这帮乖孙们,若是来者不善,那就杀它们个哭爹喊娘!” 那些侏儒忽然不再发出怪异的啼哭声,口中却不停叽里咕噜嘟囔起来。唐明香自是听不懂它们在说些什么,李月白却听得真真切切,只因玄干心法已令其通晓魔邦各族言语。 李月白听得它们齐声嘟囔道: “蜮人有伥,神出鬼伏!神出鬼伏,只为魔主!渴饮血灵,饥餐狮虎! 有客八人,足踏鸡丘!足踏鸡丘,杀破元蚕!不远千里,闯我蜮人! 上尊尸元,料事如神!料事如神,令我恭候!食尔血肉,嚼汝骨筋! 张罗置网,如影随形!如影随形,魔主其后!树后小儿,现身受死!” (注:“元蚕”为先前李月白等人闯过的魔林称谓,魔族尸元大法师作法将其设置为屏障,护卫小苍山脚下“抱魄居”) 李月白当下明白,原来这群鬼侏儒早就觉察到众人踪迹,于此布好天罗地网,看来今夜一场恶战难免,大喝道:“何方鬼物,在此作怪!”说完挥剑纵跃,跳落众侏儒身前一空地上。 “哈哈,你倒乖觉,听话!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家主人最喜吃人肉啦!” “是哦,看他那样子,像是华夏人族的,身上的肉,一定好香甜啊!逮住他们,献给主人们,自会大大打赏咱们!” 这些侏儒望着李月白,一点没有惊讶之色,反倒嬉皮笑脸,指指点点,打趣起来。 “在下李月白,华夏人氏,行至此地,不知各位何方人氏,还恳请各位行个方便借过,两不相扰,如何?”李月白受神盾感召,知晓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便以魔族语言试探,先稳住他们,同时暗自做好迎战准备。 “哎呀,他竟然懂咱蜮人国言语,你晓得咱家是谁吗?”一为首侏儒惊讶发问。 “你们是谁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只须让开一条路,便罢!不然……” “嘻嘻,哈哈!小小人族小儿,竟敢威胁你家爷爷!难道你没听过‘为虎作伥’这四个字吗?虎有伥,魔爷爷们也有啊。我们平日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终日脚前脚后地服侍主人,但凡被我等盯上的猎物,插翅也别想逃了!大名鼎鼎的蜮人伥就是我们!我家主人最爱吃人肉,平时只能养些人蛹,可人蛹长得太慢啦,需十多年长成,方能大快朵颐,享受一番!真是千寻万寻找不到,今儿个自投罗网,可就别怪咱家了!”侏儒头领得意洋洋道。 “大哥呀,这厮杀破了咱们的‘元蚕’魔阵,想必还是有些本事的!不可轻敌啊!”一侏儒从旁提醒首领。 “哼哼!咱家倒要看看他有啥本事,能逃脱咱的‘锁魂铃’,主人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们八人一个都别想跑!先让他瞧瞧爷的厉害!”侏儒首领厉声叫嚣。 话音甫毕,“啪”一声,侏儒头领猛地向李月白吐出一口浓痰,这团浓痰如一道白色闪电,射向李月白。 浓痰起初只有李子大小,待其飞近李月白身前时,已变成数尺大小白色圆球,表面兀地显现无数触丝,粘稠无比。 李月白早有防备,意念已和神盾一体,迅即使出一记“慧盾至坚”心法,手中虹霓剑猛然射出一白色光球,将其团团护住,同时一青蓝色半透明盾状光影直奔那团白球撞去。 “砰!”一声巨响,那团浓痰被撞飞出去,弹至前方一侏儒身上。 痰球瞬时将那侏儒从头到脚层层包裹起来,仿佛一巨大蚕茧。那侏儒尖叫道:“爷!这东西咋弄咱家身上了,真晦气!爷!快把这‘裹龙涎’收了吧,都喘不过气来了!” 李月白明白这口浓痰实为侏儒头领使出的一厉害法术,若被击中,便被其牢牢缠裹,浓痰涎液中粘滑触丝实为坚韧无比的绳索,顷刻间便将对手收紧捆束,直至窒息而亡。 侏儒头领见“裹龙涎”不但未击中李月白,反被其迎头挡飞,弹到同伴身上,当下大怒,猛张朱唇血口,大喝一声:“收!” 缠在侏儒身上的“裹龙涎”霎时化作一团雾气,“嗖”一声,变作一道白色光影,返回侏儒头领口中。 “你这孩儿,还真有两下子!咱家今儿个头遭撞见能招架‘咳唾龙珠’的!难怪‘元蚕’魔阵被你攻破!有些来头!不过,你先别得意!接下来让你领教下爷的厉害!孩儿们,一起来,给他尝尝‘千珠万霰’!” 说完众侏儒齐向空中咳出赤红两色涎团,总计二十四枚。这些涎团向上飞腾,逐渐变大,足有数尺方圆,并不停堆垒聚集,形成一半球器皿状物件。恰在此刻,头顶如倒扣铃铛的绿色光团忽地迸出无数光柱,照射在众涎团上。 众涎团猛地纷纷爆裂,化作数不清坚硬无比的红白两色小球,无数小球迅即汇聚成一巨大身形,正是一蜮人魔模样,夜空中光影绰绰,形态狰狞,手持巨斧,声势好不骇人! 唐明香与张兴等人躲在暗处,无不为李月白悬心,可若无李月白吩咐,众人无论如何是不敢妄动的,只能静静观看接下来的形势。 “珠落九天!”侏儒头领厉声尖叫。 组成蜮人魔的光珠望李月白雷霆打去,巨大的蜮人魔光影犹如一团风暴,举起手中巨斧,望李月白狠命砍来! 176 人魔重围 唐明香与张兴等人忽闻四周密林深处传来阵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众人明白真正的魔头们已悄然展开行动。李月白也听到了这些声音,可眼下已顾不了那么多,一声高呼:“千灵蔽渊!”便出招迎挡扑落的蜮人魔光影。 霎时神盾光球变得耀白无比,无数光剑兀地自光球内迸出,旋即拼成一白衣武士模样,手持长剑,迎头杀向蜮人魔光影。 “狠狠打,把这小儿给他打个稀烂!”侏儒头领狂呼。 霎时白衣武士与蜮人魔光影于空中厮杀缠斗起来,双方你来我往,击杀迅捷无比,光剑与光珠磕碰撞击,发出阵阵“呯呯啪啪”尖锐爆响。下方李月白则神剑狂舞,早与众蜮人伥杀作一团。 众伥移动奔跑非同寻常,将发起攻击时,身影于原处兀地消失,如同电灭,而后瞬间现身前方五六丈远处,接着身影再次电逝,又闪现数丈之外,如此反复,直至接近对手,便猛然展开手臂向对手狠命打去。从出手到挥拳猛击,犹如一团电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实则快捷无伦,凌厉无比。常人自然无法招架伥妖的击杀,顷刻间便丢了性命。 唐明香与众人于树后看得真切,若贸然出手相助,无异于以卵击石,扬汤止沸,白白送命,讨不到半点便宜,更不消说帮助李月白解围了。众人只得继续小心潜伏,等待李月白号令,此时四周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多,愈来愈近,众人无比焦急,如同热锅中的蚂蚁。 李月白有玄干心法加持,腾挪闪避同样快捷无比,但众伥倚仗势众,聚力群殴李月白,任凭李月白闪避再快,仍有个别蜮人伥得手,魔拳如铁,击中护体光球,声如雷鸣,火光飞迸,照亮暗夜黑林。众伥于火光映照下,怒目狰狞,宛如冥界恶鬼,恐怖至极! 众伥虽移形似幻,飘如鬼魅,可李月白剑法更为迅捷,避开一伥妖击出的铁拳后,一剑劈落,将其自头顶劈成两段,说也奇怪,伥妖倒地后,空中悬停的绿色铃铛猛地射出一道光柱,照射在倒地的伥妖尸身上,只听“嗖”的一声,妖尸化作一团辉光,被其收回。那铃铛又射出一道绿光,投射于地,一伥妖现身,又嚎叫着奔李月白杀去。 恰在此时,空中白衣武士避开魔影砍来的一斧,陡然射出万道光芒,化作无数赤色雏龙,扑向魔影,将组成魔影的众多赤白光珠衔于口中。众雏龙如深渊中翻滚游动的鱼群,盘桓数周后,猛然将光珠吐出,接着口中喷出道道烈焰,将光珠尽皆引燃,赤白两色珠子立时如一团团火球,纷纷坠堕于地。 “咔咔,哇哇!”与李月白斗作一团的众伥突然猛烈咳嗽呕吐起来,个个嘴巴大张,伸出血色长舌,舌上布满血泡。原来李月白施法将光珠焚化后,伤及众伥喉舌,众伥剧痛难当,纷纷退避向后,暂停缠斗。 忽听“嗡”一声响,头顶绿色铃铛射出一道绿光,照射在一伥妖的长舌上,很快伥妖破损受伤的舌头恢复如初。接着又“嗡”一声响,一道绿光向另一伥妖射去。 李月白看得真切,暗道:“看来这些伥妖全仗着这铃铛,看来唯有先捣毁这鬼物,方能杀退众伥!”想罢他连忙使出“千灵归巢”心法,将头顶众雏龙召回神盾光球内,接着大喝一声,运用“玄灵在渊”之“挥斥八极”幻法,两道幽蓝电光自神盾光球(内)射出,却是两柄长长光剑,交叉旋转着望上飞去,仿佛一巨大伞盖,迎头撞向那枚绿色铃铛! 眼见两柄光剑即将击中绿铃铛,忽然前方不远处出来一声长啸,悬停空中的绿铃铛划出一道弧线,避开光剑一击,如流星坠地,落入密林中。那群伥妖也纷纷化作道道绿色辉光,升腾而起,与绿铃铛汇合一处,一同消失密林深处。 李月白一怔,正待收起玄干心法,铃铛坠落处猛地射出一团绿光,直冲云霄,很快荧光黯淡下去,接着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叮当”声。 李月白与众人好生诧异,忽然前方传来一声怒喝,响声如雷:“哪来不知死活的小贼,竟伤了我家孩儿!你等已入了天罗地网,哪里跑?!还不投降受死,让咱家美餐一顿!” 四周林木摇动,原本细微窸窣声化作无数沉重脚步声,伴着数不清的蜮人魔吼叫声,响彻整座大苍山。 李月白暗道不好,原来蜮人魔早已布下埋伏,先前的伥妖不过是设好的哨探与诱饵,眼看蜮人魔围拢过来,李月白担忧唐明香与众人安全,急令众人集合,使出“玄灵护体”心法,以神盾光球将众人尽皆护住。 恰在此时,无数蜮人魔已显露身形,围聚过来,李月白与众人见状不禁大惊失色,远观蜮人魔如同青红两色巨大蜘蛛,四肢于地上飞快攀爬,头颅倒置前胸下方,双睛或如碧灯,或赤红似血,不时发出刺耳嚣叫声,正是此前听闻的怪吼。 冲在最前方的蜮人魔待抵近身前时,猛地直立起来,先是背朝众人,而后掉转身躯,正对着众人 “哎呀!看来书中讲得没有一句假话,这些鬼玩应儿平日果真胸腹朝天,爬着走路,这,这也太他妈的恶心啦!”姚骑尉不禁高声叫骂,他已为身前恐怖已极的景象吓到了。 “你个年轻的瓜娃儿,有何大惊小怪的!当年老夫统领士卒,于御魔墙下与这些鬼东西缠斗,早见识过啦!只是此番我们势单力微,即便月白会使幻法,可这些人魔少说也得几千头,麻烦喽!哎,月白咋就不听劝呢!”张兴又发起来牢骚来。 “亏你也是个大将军,你如今说这些怪话有用?!且听月白大哥指挥,杀出一条血路去!谁若再牢骚怪话,别怪我明香不客气,代行军法!”唐明香瞥了一眼张兴,怒道。 张兴听罢,自是敢怒不敢言,灰头土脸不再吭气。 177 擎日悬铃 众人魔起身调转身躯后自腰间褡裢取出各色兵刃,刀枪棍棒剑戟钩叉,可谓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再瞧这群蜮人魔足有一人半高,腰间着一血色鹿皮裙,生得鹰鼻枭目,口中可见数排锋牙,一看便是嗜杀血食的主。 蜮人魔雌生红毛,雄披青毫,脸上却很是光洁,远观好似人面,头顶毛发稀疏,一双狼耳尖耸,通体看去既吊诡古怪,又凶邪乖张,比之人头猖不知要凶暴多少倍。 众人魔将李月白等人团团围住,并未立即发起攻击,像是在等候命令。忽闻后方传来一声巨吼,一道绿光扫来,人魔纷纷避让,让出一条通路。 一阵沉重腾踏声过后,一巨兽驮着一团红色光影自众人魔身后走出,赫然跃入眼帘,其身后紧随十二名身材异常高大的蜮人魔武官,每位武官肩头都驮着一绿色侏儒,正是此前与李月白缠斗的蜮人伥。 待巨兽与那团红色光影走近身前,李月白与众人方看清其模样,那头巨兽竟是一双头兽,每颗兽头神似蟒头,与蟒头颇为不同的是,整颗兽头不见一丝鳞片,只生有一层短短的浅黄兽毛。此兽挺立虎躯,通体肌肉虬结,四肢十分粗壮,四足形同龙爪,一白色长尾足有两丈长短,手腕粗细,剪扫之功更甚于猛虎,此兽生于蜮人国中,蜮人魔唤作“婴如”,为少数尸元法师的坐骑。 “婴如”之上那团红光却是一高大身形,看装扮应是一位法师,其头脸连同身上赤色长袍若隐若现,呈半透明状,仿佛一团黑夜下摇曳不定的幽灵鬼火,鬼气森森。这法师手持一长柄锤状兵器,令人惊异的是滚圆锤头耀眼夺目,红光煜煜,如一盏赤色灯笼,光焰赫赫。其腰间系着一翠绿色铃铛,不时发出道道碧色炫光,正是此前悬停空中引导蜮人伥发起攻击的那枚铃铛。 眼前景象似曾相识,不禁令李月白想起酋氐境内遭遇的尸狪法师,猜想其应是尸元法师或是其弟子。 此时整座大苍山死一般寂静,数千人魔全部安静下来,只等头领号令。巨兽每行进一步,那铃铛便“叮当叮当”响个不停,音声甚是诡异,仿佛在酝酿着更加邪毒的陷阱与阴谋。 李月白提剑纵步向前,拦住法师,凛然道:“敢问阁下便是蜮人国尸元大法师吗?我等皆为华夏人士,因受奸人陷害,遁走魔邦,途经蜮人,别无侵扰之意,还请法师借个方便,两下安好?” “嗯嗯!老夫只是尸元大法师的大弟子,并非师尊本人。你这娃娃,还真有两手!竟攻破了师尊设置的‘元蚕’杀阵!还打退了老夫的人伥!你要知晓,这元蚕杀阵专为护卫抱魄居而设,数百年来没有一个生灵能穿越它!师尊遵照混元大君谕旨,布置元蚕结界绝非单纯防卫!”红衣法师笑道。 “在下再次重申,只想借过!别无他意!还请法师行个方便!”李月白已做好与其决战准备,但听了这番话,不禁狐疑,不知其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难道你不晓得人魔不两立,蜮人尸元法师最鄙视你们这些人族吗?瞧瞧你们虚弱的样子,就像一个个跳蚤、臭虫,连你们的呼吸都恶臭难闻!与死去的虞华帝君一样,令人厌恶恶心!若无神族与羲和神玺护佑,我们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你们!碾死你们!”红衣法师咆哮道。 “若不是师尊临行前有告诫,我现在就可将尔等碎尸万段!看看我的孩儿们!他们最爱吃人肉了!”法师回首指着身后那群手持兵刃,正虎视眈眈随时待命出击的蜮人魔道。 “哈哈,法师您何必动怒,若要战,便战!无需啰嗦!听你这话,好像还要谈条件喽?嗯,啰嗦许多,您也不报个名号,我李月白不杀无名鬼!” “尊上与大君神机在先,你们想做什么,早已料到!抱魄居中赤薇军被封禁的元神,呵呵,不用老夫细说了吧!其实你的来历老夫已略知一二,七星洞内没能结果你,两位尸狪法师又命丧你的剑下,尊上曾言:‘这场游戏已经开始’,看来只能顺势玩下去了!” “冥君果然惺惺念念不忘阳界纷争,奉劝它在冥界好好安养,不要再整日想入非非,做那痴心妄想了!” “闲话少说!你若能今日闯过我‘擎日悬铃’尸元法师这关,老夫保这五千蜮人魔丝毫无犯,护送尔等去那抱魄居,这正是师尊的意思。若不然,便将尔等统统扒皮剜心,生吞活剥,煲汤下饭!” “哎呀,你这名号好大!那好,一言为定!不过你们要信守诺言哦!”李月白蔑视笑道。 “你当我们魔族是你们人族吗?背信弃义是人族小儿的习惯!你若能斩杀我,抱魄居随你们去,若不然,便为盘中餐!” “尸元大法师为何如此安排,它作何打算?” “你这人族小儿,哪来这么多废话!师尊有命,我便领命!来吧!” “李哥,千万要小心!即便你赢了它,人魔如此众多,怎会就此善罢甘休?!只怕其中另有蹊跷!”唐明香担心对方暗设诡计,于身后大声提醒李月白。 “可不与其决斗,又有何良策?我先斗它一斗,若其能信守约定,未尝不是件好事,如若不然,大家便一同杀出一条血路来!”李月白说完,提剑徒步向尸元法师走去。 “哈哈,你这小儿,只等受死吧!”尸元法师狰狞大笑。 兀地一道赤红火蛇自尸元法师胯下“婴如”兽口中喷出,射向李月白。 李月白早有防卫,以意念使出“慧盾至坚”心法,“啪啪啪”数声爆响过后,护体光球连续射出九枚蓝色光盾幻影,迎着火龙飞去。 “砰砰砰!”光盾幻影与火龙猛烈相撞,发出雷鸣巨响,震耳欲聋!九枚光盾幻影不但将射来的火龙全部抵住,余下数枚光盾直奔尸元法师飞去,待其接近之时,光盾表面突现道道剑影,随光盾不停飞旋,如狂转的绞肉机,若击中法师,便会立时将其绞碎。 178 元灵雷音 “啪啪!啪啪!”一阵炸响过后,尸元法师极速挥锤,将射来的光盾悉数打落。 “哼哼,你这小儿,果然有两下子!尊上临行前曾说会有一名来自华夏的年轻人前来搦战,还说此人极可能为虞华转世真身。当时老夫并未将尊上的话放在心上!今日看来,你这娃娃果真有些来头!先尝尝你爷手中锤头的厉害!”尸元法师扬手将铁锤抛出。 暗夜之下彤红铁锤犹如一轮骄阳,光芒四射,飞脱法师之手,兀地一分为二,疾驰而上,变得越来越大,由起初西瓜大小最后变成一丈方圆,重达万斤。 “老夫要单独与这娃娃耍耍,孩儿们暂且退后,免得误伤尔等!” 尸元法师身后众蜮人魔得令纷纷向后退下,留下一足有数十丈方圆的垓心。一场疾风暴雨般的舍命恶战即将来临! 李月白使出“慧盾至坚”幻法被尸元法师破解后,便暂停攻击击,原地静观其变,以便寻机再战。 “呔!元灵弄日!”尸元法师扬举双臂高声厉喝。 一团硕大光影自尸元法师身上暴起飞出,俨然尸元法师模样,高十余丈,伸展巨大臂膊,将迎头落下的两颗大铁锤稳稳接住。那尸元法师使出元神出窍幻法,肉身骑居“婴如”兽之上,以意念驱使头顶幻影舞动万斤铁锤,只待杀向李月白。 唐明香与众人见状无不冷气倒吸,不禁为李月白捏了一把冷汗。 尸元法师口中不停念念有词,巨灵幻影于半空中舞动两坨大锤,铁锤挟持劲风,顿时狂飙骤起,草木喑呜,声势夺人。 “石落九天!”尸元法师大喝。法师光影即刻挥动双锤,凌厉扑向李月白,望其死命砸去! “神剑无极!”李月白大喝一声。 虹霓剑陡然暴长,长长剑身绽射道道红光,如流星飞坠,丝毫不理会砸落的双锤,径直向法师幻影雷霆刺去。 法师大吃一惊,急忙并拢双锤,意图夹住刺来的神剑,眼看双锤将击中长剑,不想长剑一抖,剑身立时弓起,如夭矫飞龙,上半段剑身陡然弯转,避开双锤闪电夹击。 “砰!”巨大双锤猛烈撞在一处,火光飞迸,宛如焰火,瞬间照彻暗夜黑林,照亮成群蜮人魔的狰狞面孔,那些面孔火光下更显邪恶可怖。 李月白手腕一抖,神盾瞬间展开,同时长剑如一条柔韧无比的婉转长蛇,又好似一条血色绸带,斜身绕过夹击的双锤,斩向铁锤后方的法师幻影。法师大惊,首次出招险些失手,它哪知此时李月白运用玄干心法,已将虹霓剑与自身心意合二为一,剑盾一体,运化自如。 尸元法师不敢大意,身形一抖,躲过长剑一击,接着极速缩小身形,缩至一尺长短,一双铁锤跟着变成桃核大小,紧贴虹霓剑身,沿剑刃飞速滑落,转眼便至李月白身前,待接近神盾光球时,迅即恢复真身,抡起铁锤朝李月白头上轮番砸落。 “砰砰啪啪!”未等李月白收剑,铁锤已击中护体光球,发出雷鸣爆响,巨大火光再次照亮暗夜。铁锤每击中光球一次,李月白便觉察虹霓剑变得愈发灼热。玄干神盾已将部分法力用于护卫七名同伴,自身护体光球的法力大打折扣,铁锤每击中光球一次,法力便衰减一层,直至最后虹霓剑炽热难当,光球寂灭后法力尽失,那时李月白无疑会被尸元法师立时取了性命。 李月白见状旋即转为守势,快速腾挪闪躲,竭力避开法师抡来的铁锤,免得其击中神盾光球导致法力消耗,同时将“神剑无极”心法收回,只待寻得空当,给予尸元法师致命绝杀。 李月白手中神剑霹雳,法师幻影铁锤排山倒海,两者当即于垓心混战起来,双方你来我往,杀得是天昏地暗,直斗得数十回合,一时胜负难分。 正是:“虹霓剑,弄日锤,红光寒芒如惊雷。这边护体光球逞英风,那头幻影飘忽似鬼魅。锤如红日落九天,尸元大力显神威。虹霓煜煜光耀耀,玄灵闪避来相怼。这一双擎日剑舞势相当,驱山走海风云摧。斗得天昏地暗来来回回,人魔鏖战同比擂。岂知局中还设局,天机演绎因缘会! 尸元法师虽攻势凌厉,身法十分迅捷,但李月白有玄干心法加持,闪避出击快如雷电,丝毫不处下风,法师的弄日铁锤竟一时伤不了李月白半分。 又缠斗十余回合,双方仍势均力敌,法师心中焦躁起来,师尊尸元大法师临行前曾嘱咐:“若有华夏少年前来挑战,你若能战而胜之则罢,否则必命丧其手下。这位少年极可能是虞华真身转世,定为抱魄居而来!倘若他杀了你,任何蜮人魔都不得再行攻击,让他去那抱魄居!”法师听后不解,问师尊尸元大法师为何这般安排,尸元大法师道:“游戏已经启动,来日胜负未可知,混元大君的玄机不可轻言。你照办便是。” 法师遵从师尊之命,于大苍山中日夜守候,果有华夏人族破解了元蚕杀阵,抵达大苍山,被把守关卡的蜮人伥发现,方有先前李月白大战蜮人伥一幕。 尸元法师见奈何不了李月白,再念及师尊所言,不禁心中骇然,决心使出杀招,想要尽快取了李月白性命。它猛地向后蹿出,退出决斗圈,接着一声狂吼:“雷音散!” “哐哐哐!”忽听数声巨响,尸元法师以双锤猛敲腰间的翠色铃铛,发出巨大响声,震耳欲聋。此时法师手中铁锤各自变成红绿两色。铁锤每敲一次铃铛,铃铛内便射出一道或红或绿的激波,激波内有若干球状物件,仿佛一串铁丸拖着长尾,朝李月白雷霆打去。 李月白竭力躲避射来的激波铁丸,然而铁丸如同爆豆,接连不断打向李月白,偶有铁丸击中因围观躲闪不及的蜮人魔,登时被打成碎片。唐明香等人见状更不敢近前,都匍匐在低洼处,以避开四处飞迸的铁丸。 179 命悬一线 李月白虽身法矫捷,可射来的铁丸实在太多,不时有铁丸击中护体光球,发出阵阵“砰啪”轰鸣声,铁丸被光球反弹后四处乱飞,又打杀了数十名蜮人魔,群魔只好又向后退去数十丈,以避开四处飞迸的铁丸。 李月白渐感虹霓剑愈来愈热,若继续被动接招,法力将很快消耗殆尽,李月白只得主动出击,打破局面。他身形一抖,使出“六神同宗”心法,猛地一分为六,个个光球护体,手持神剑,飞奔过去,一道杀向尸元法师,令其首位不能相顾,无法再使“雷音散”。 六名“李月白”瞬时将尸元法师团团围住,展开车轮围攻战术,或轮番击杀或齐聚进攻。尸元法师顿时手忙脚乱起来,“雷音散”无法同时应对六名“李月白”,变得顾头不顾腚,立时处于下风,数次险些被虹霓剑劈中。 尸元法师寻得空当,收了“雷音散”,就地一滚,逃出包围圈,举起腰间铃铛“哗啷啷”一阵猛摇,大喊道:“伥影尸灵!” 话音刚落,原本站在后方观瞧的十二名蜮人伥纷纷从武官身上跳将下来,直奔尸元法师奔去,距法师十余丈远时,法师腰间“锁魂铃”突然射出十二道绿光,击中蜮人伥,蜮人伥两两相拥成团,快速合二为一,身子猛然暴长,变成六名高大的双头怪,这双头怪正是两名连体伥妖,它们背靠背站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又听“砰”一声爆响,尸元法师化作六道红光,分别扑向六怪,这些双头怪身上立即显现一层朱红色半透明光影,全然尸元法师模样,将双头怪纷纷罩住,再瞧每个双头怪的伥妖手中多了一柄红锤,正是先前尸元法师所使兵器。 原来尸元法师使出“伥影尸灵”幻法,将蜮人伥化作双头伥妖,灵魄一分为六,分别依附双头怪身上,指挥六怪协同击杀,犹如以身使臂,灵捷无伦。 六名双头伥妖于尸元法师元神驱使下,立时杀向六名“李月白”。伥妖击杀进退全然一体,手中铁锤狂飙雷动,奔走纵跃快似闪电,比起先前与李月白争斗时更加迅捷。六“李月白”也丝毫不处下风,将虹霓剑舞成一簇繁花,迎头对战。白色光球与赤色身影你来我往,交叉穿梭,剑锤相击声不绝于耳,斗成一团,直把围观的众人魔与唐明香、张兴等人看得瞠目结舌。 双方对战有一盏茶时分,尚未分出胜负,李月白手中的神剑变得愈发滚烫,而眼前这群伥妖在法师元神操控下越战越勇,丝毫没有疲惫退却之意。李月白只觉尸元法师远比先前五兇山虺蛇岭下遭遇的尸狪法师道法高超,更难对付。他试图使出“烛照邪魅”心法,可玄干神盾未有任何回应,显然此时并非最后关头,“烛照邪魅”幻法无法使出。 正如神玺秘境中守护者所言,当下李月白运用的“玄灵在渊”幻法只是玄干心法的第一重境界,法力有限,对战尸元法师这等魔头已捉襟见肘,勉强应付,若遇尸元大法师魔枭怕是很快败下阵来。 又战了一阵,六名“李月白”身法渐渐慢了下来,双头伥妖手中铁锤开始不时击中护体光球,光球逐渐变得暗淡,手中神剑变得愈发滚烫,眼见神盾法力将要耗尽,如此僵持下去不是法子,李月白决计将“六神同宗”心法收回,唯有如此方能使出“千灵蔽渊”制敌。 六名“李月白”一同跳出决斗垓心,身形一晃,齐聚一处,现出真身,尸元法师知李月白法力渐已不济,也隐约猜到他的意图,岂能错过机会,六对伥妖旋即排成横队,背朝李月白一面的伥妖将手中铁锤递给前方伥妖,如此一来所有面朝李月白的伥妖个个手持双锤,做出迎战姿态。 “千灵蔽渊!”李月白心内一声高呼。 虹霓剑与神盾霎时变得刺眼夺目,无数光影自盾内与护体光球表面迸出,有如蜂群,交缠盘旋,源源不断射出,这些雷霆电扫的光影正是无数锋利无比的光剑,直奔对面那群双头伥妖打去。 “曜灵东升!”尸元法师一声厉喝。 六名伥妖旋即举起彤红铁锤,铁锤前端猛地射出层层巨大赤色球状光影,如破海而出的骄阳,急速膨胀,迎着无数射来的光剑飞去。 “噼噼啪啪”一阵震耳欲聋的尖锐声骤起,夜空中火花四散飞溅,恰似玉树琼枝,惊艳照人。铁锤源源不断射出红球光影,将射来的万千光剑悉数打落。 李月白拼劲全身气力,使出“千灵蔽渊”心法,无数光剑自玄干神盾内雷霆射出,却被射出的红球挡落。玄干法力几乎所剩无几,射出的光剑变得零星稀少,护体光球忽明忽暗,手中虹霓剑滚烫无比,几乎无法握持。 “残阳入海!”尸元法师元神见状,知绝杀机会已到,一声嚎叫。 六名伥妖手中铁锤一道射出十二枚红色光球,这些光球于前方交叉汇聚,融为一团赤色铁球,力沉万钧,直奔李月白打来。 “砰!”一声脆响,赤色铁球正中李月白身上的护体光球。 护体光球法力消耗殆尽,已无法抵挡极速射来的铁丸击打,李月白连人带盾被撞飞出去,手中虹霓剑飞出数丈远,巨震之下,李月白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哇”地一声,李月白口吐鲜血,显是已经受伤。 “看来师尊只猜对了一半,这小儿虽杀破元蚕魔阵,可今日却要命丧我‘擎日悬铃’尸元法师手下,师尊多虑了!哈哈!”尸元法师咆哮大笑。 李月白强忍剧痛挣扎着向虹霓剑爬去,身上的神盾光球变得忽明忽暗,不停闪烁,眼看即将熄灭,身后传来尸元法师的嘲笑声,夹杂着四周蜮人魔的吼叫声,不停在幽暗阴森的大苍山中回荡着。 180 力克强敌 李月白心海中忽然感到来自神盾的微弱暗示--“烛照邪魅!”,“烛照邪魅!”。可若要使出“烛照邪魅”心法必须先将虹霓剑握在手中!李月白匍匐着拼尽全力向神剑爬去,虹霓剑距其虽只有数丈之遥,此时却觉它竟如此遥不可及!他知道尸元法师即将动手取他性命! 尸元法师一挥手,六名伥妖同时挺举双锤,只待向李月白发出最后一记绝杀。 “嗖!嗖!嗖!”忽然传来三声箭响。 三支羽箭分别射向一尸元法师元神、其身后坐骑“婴如”及一直安坐寂然不动的法师肉身。 唐明香见李月白深陷险境,心如刀割,万般焦急的她只想舍命救下李月白,接连以落月弓射出三支连珠快箭,分别射向附于一只伥妖身上的法师元神、肉身及其坐骑“婴如”。 唐明香是个心细的女子,先前躲在暗处观察两者鏖斗,发觉飞迸的铁球遇到“婴如”与法师肉身便纷纷改变轨迹避让开来,猜想“婴如”与法师肉身定有护体屏障,或许法师肉身是其命门所在。李月白一直全神与法师元神缠斗,竟忽略这一关节,连张兴等人也全然未能觉察其中蹊跷。 唐明香难以确保首发必中,只好同时击杀三处目标,一来分散尸元法师注意力,以免它继续向李月白痛下杀手,二来好飞身上前,奔向李月白,凭借身上护体光球,保护李月白免受伤害,接下来使出犀月双刀,迎战尸元法师元神。 法师元神立时觉察羽箭袭来,它虽做法将“婴如”与肉身护卫起来,但突来奇袭竟直奔其命门所在,不敢掉以轻心,只好暂停攻击李月白。尸元法师元神六分身快速从伥妖身上跳脱出来,六分身聚拢为一,接着倏然收回铁锤,一手挥锤将射来的一支羽箭打落,与此同时将另一铁锤抛出。铁锤彤红耀眼,如流星坠地迸射出去,将射向“婴如”与肉身的两枚羽箭接连打落。 唐明香见状连忙使出犀月双刀幻法,手中双刀化作两道银色电光,直取“婴如”与法师肉身,法师元神做法挥动双锤迎挡袭来的双刀,唐明香则趁势奔向李月白,一面以自身护体光球护住李月白,一面拾起虹霓剑,快速递给李月白。 唐明香与李月白两人身上的护体光球瞬间合二为一,李月白忽觉玄干法力快速恢复,法师元神正兀自与犀月双刀缠斗,尚无暇顾及两人。千钧一发之际,李月白收到神盾召唤,立即疾声高呼道:“烛照邪魅!” 蓦地一道紫光自虹霓剑内迸出,一分为六,化作六道紫蓝色光剑,雷电般直奔尸元法师而去。 “啊!啊!啊!”只听一阵惨嚎声,六光剑依次洞穿六对伥妖胸口,伥妖身子立时干枯萎缩,身上腾起阵阵黑烟,当即倒地毙命。光剑穿透伥妖后继续电掣雷行,两枚光剑望“犀月双刀”飞去,其余四枚分别向尸元法师肉身与“婴如”射去。 法师元神忽听身后光剑呼啸而来,知大事不妙,陡然弯下身子,向前猛扑,恰在此时两光剑擦身飞过,正好撞上不停飞腾旋转的犀月双刀。 “嘭!”两光剑尽被犀月双刀吸纳,双刀瞬间变成紫红色,两相缠绕,极速翻腾,仿佛一绞肉机,向法师元神招呼过去。 法师元神向前纵扑,一来急欲避开光剑与双刀纠缠,再者深知肉身与坐骑已处于险境,欲回身扑救。眼见四枚光剑飞来,一红色光球兀地将“婴如”与肉身团团罩住,抵御极速射来的光剑。 “啪啪啪啪!”四光剑猛然击中红色光球,并紧紧依附其上,接着开始急速旋转。法师元神知大事不妙,欲近前解救,无奈犀月刀吸纳光剑法力后,变得强劲无比,上下左右翻飞,法师元神双锤狂舞,疲于招架,无法抽身。 四枚飞旋的光剑很快钻透护体法罩,分取“婴如”与法师肉身,“婴如”双头应声斩落,紫血狂喷,立时毙命!法师肉身被两光剑自胸腹处分别洞穿,上半身被绞成数块,一头栽落于地,化作一滩脓血与一堆碎肉。 “砰!”护体法罩化作一道激波,极速向外膨胀飞出,瞬间灰飞烟灭! “啊!”法师元神一声惨号,方知大事不妙,可为时已晚!它深知大限将至,变得举止失措,惊恐万状,身形登时委顿下来,法术与力道大不如前,开始不停胡乱地挥动铁锤,疲于招架双刀凌厉攻击。更糟的是不知何时它手中铁锤兀地燃起熊熊大火,双锤化作道道铁水,噼噼啪啪四射飞淋,如同焰火。 此刻李月白早已站起身来,手持神剑,于法师元神背后站定凝视。他冷冷一笑,朝唐明香点点头,唐明香立时会意,猛然收起双刀幻法,只见空中电光一闪,两刀化作两条诡异弧线,倏然飞回明香手中。 又是一道电光闪落,虹霓剑纵劈而下。李月白凌空跃起,于身后一剑将法师元神从头到脚斩落。 “啊!你!”法师元神转过头来神色惊愕地看着李月白。 法师元神被虹霓剑击中后身体开始不规则膨胀起来,而后又急速萎缩,接着又猛烈膨胀,然后又一阵急剧收缩。 “嗯!啊!看来师尊说得没错!爷死不足惜,游戏开启啦就好!没想到你这华夏小儿竟有这么厉害的帮手!不过小儿你放心,爷说话算数的!” “砰!”没等法师元神断断续续说完,身躯已萎缩得几乎不可视见,忽然一阵气流猛烈地腾空而起,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哥!你看!”唐明香指着地面大叫。 李月白顺着唐明香指点处看去,却是一手指大小的翠色铃铛横卧于地,玲珑剔透,不停射出微弱绿光,看上去精美绝伦。不消说,正是先前尸元法师腰间的法器铃铛。 李月白提剑近前,正待俯身将其拾起,俄然虹霓剑射出一团辉光,将铃铛团团罩住,翠色铃铛霎时化作一团绿光,与虹霓剑射出的辉光融成一团,最终被虹霓剑尽数吸纳。 181 危而不危 “哈哈!贺喜李哥,收获一件厉害的法器!”唐明香拍手莞尔。 “可惜,现今只学得初级心法,神盾收伏的法器却不会用,可惜!”李月白摇头道。 “那又何妨?先收了这宝贝,日后机缘来了,自会用的着的!李哥你说是不?!”唐明香笑道。 “呵呵,你说得没错,咱们……” “呜!呜!呜!”忽然前方数声号角打断了李月白。 原本后退的数千蜮人魔再次潮水般向前涌来,张兴等六人也自隐蔽处纷纷走出,围簇在李月白唐明香两人身旁。 “哎呀!糟了!这蜮人魔数目众多,月白你的神剑法力眼下所剩无几,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张兴忐忑不安,神情惊惧。 “只能听天由命了!即便凶多吉少,也要放手一搏,壮烈赴死!咱们绝不能给华夏人丢脸!”李月白紧握长剑,目视前方,神色如铁。 汹涌腾踏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蜮人魔军阵距八人十余丈远处突然停下来,一名身材高大的人魔武官走出兵阵,来到众人面前。 “尊上有令,你虽杀了尸元法师,但尸元法师说话算数,此处的蜮人魔便不再为难尔等,你们大可放心去那‘抱魄居’!”人魔武官指着李月白操着生硬的华夏语一字一顿道。 “你们魔族一直秉持人魔不两立,况且人族血肉对你们来说是那么香甜,为何不将我等一网打尽,你到底搞什么鬼名堂?!”唐明香刀指武官怒斥。 蜮人魔武官听了这话不禁咽了咽口水,神情变得极不情愿,不耐烦嘟囔道:“师尊有令!咱家虽恨不得将你们全部拿下,一锅炖了,但师尊号令如山,我等岂敢不从!今儿个你们这些人族小儿太有造化啦,否则就凭你们几个,休想闯过这大苍山!师尊到底搞啥名堂,咱家也猜不出,唯有奉命行事而已!不过,嘿嘿……” “不过什么?!有屁便放!”李月白一声呵斥。 “你们也许不晓得,我们蜮人魔分属不同部落,大苍山的蜮人魔遵照师尊之命不会为难你们,走出大苍山后,小苍山那边的蜮人魔可不会手下留情了,据我所知师尊并未吩咐它们关照尔等!” “这不劳你操心!”李月白冷冷回怼。 “哼哼,哈哈!即便我等不再为难,你们能活着走出大苍山便算你们的造化!希望你我不要再相遇!”人魔武官狞笑道。 “也不要再让我遇到你们!” 李月白明白它言下之意,大苍山内古怪凶邪绝非这些凶残无比的蜮人魔。 人魔武官一摆手,数千蜮人魔霎时海浪般退去,人魔武官跟着调转身躯,一道远去。瞬间蜮人魔军团消失在大苍山密林深处与沉沉夜色中,杳然无踪,仿佛从未出现。 “月白啊,这群人魔完全可以将我们消灭!可它们为何偏偏放过我们?!”张兴大惑不解。 “嗯,我猜这关节隐藏着一个重大阴谋,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月白若有所思。 “适才明香听了尸元法师那套说辞,只觉这尸元大法师似乎故意让咱去那‘抱魄居’!”唐明香眉头紧蹙,如坠云雾。 “看来‘抱魄居’内不单囚禁着冲天凤与赤薇军的元神,似乎还有更大的隐秘!事已至此,不管尸元大法师设置什么机关与谋划,大家都要一闯‘抱魄居’了!”李月白面色凝重,眉头紧皱。 蜮人魔退去后,笼罩众人身上的光球倏然寂灭,玄干神盾感知邪魔远去,便将幻法收回。 此时晨光熹微,将近黎明时分,众人驾驭陶余,继续向大苍山峰顶行进,沿途中不时见到高大无比的古树耸立云端,树冠下垒砌着一蔟蔟仿佛鸟巢一样的东西,硕大无比,与人族寻常房舍一般大小。众人仔细观瞧后无不惊恐莫名,原来那些巨大球形鸟巢由无数白色兽骨与人骨垒砌而成,不时有蜮人魔探头探脑从中伸头向下张望,目露凶光恶狠狠盯着李月白等人。 众人方知这些巨大巢穴皆为蜮人魔居所,巢穴遍布古木顶端,密密麻麻,拥簇成团,若非尸元大法师下令不得攻击众人,常人无论如何是无法活着穿越大苍山的。 “李哥,好生奇怪,你说这尸元大法师到底搞何名堂?为何此时偏偏放过我们?”唐明香心怀疑问,想一听李月白的见解。 “嗯,拦路的法师既然是尸元大法师的弟子,大法师安排它于此拦截我等,是为了试探,其实这试探早已开始了!尸元法师谈及的元蚕杀阵,便是首次试探。只因我们连破大法师设置的两道关口,它认定若我等破了两重关口,便可去那‘抱魂居’!”李月白若有所思。 “难道‘抱魄居’内暗藏机关?要将大家置于死地吗?!”张兴惊恐追问。 “恰恰相反,明香以为大大不会,尸元大法师若取我等性命,只须下令数千蜮人魔一道攻击,咱们无论如何是招架不住的,很难活命!所以呢,大法师断然不是想取我等性命,却要帮它做成一件大事,这件事应该是它无法独自办成的!适才拦路法师讲过一句话,大家可曾留心?”唐明香眸色奕奕,笑问众人。 “啥话?老夫还真没留意,你就快说吧,别卖关子啦!”张兴道。 “它说李哥是虞华转世真身,明香猜极有可能与此有关!” “承蒙它们看得起,我李某人何德何能,敢冒充虞华真身,在下不过一破军败将,回到朝廷,必受军法处置!我这人头不过暂寄脖颈上,这好头颅,不知哪柄快刀将其斩落!哈哈哈!”李月白放声疏狂一笑。 “虞华帝君谁人不知,是咱华夏的大英雄,它受天帝之命联合竺兰神国与列国击溃混元魔君,天下安宁,华夏人族得以延续。至于虞华本人生得什么样,只能从图画中知其是位美男子,可谁又亲眼见过?月白大哥仪容俊朗,通身英逸之气,举止言谈尽显勇毅雄豪气概,怎么看去都是位大丈夫大英雄!虞华帝君生前不过如此吧!”唐明香不禁拍手赞叹。 182 石屋囚徒 “小丫头,小心舌头!休得再胡诌!若月白为虞华真身,你令当今陛下皇族何以自处?!这可是谋逆灭族的大罪!”张兴听了不禁妒火中烧,不由怒气冲头,打断了唐明香的话头。 “哼!还提那个狗皇帝!先前明香说了,若咱们中谁回到京师为难李哥,可别怪我明香手中犀月刀不讲情面!”唐明香瞥了一眼张兴怒道。 “都不要吵了,言归正传,在下以为‘抱魄居’定少不了重重机关,大家万万不可大意,听明香所言,在下更好奇尸元大法师要我等做成之事。咱们不可中了它的奸计,只须将赤薇军与冲天凤元神解救出来即可,不可着了那魔头的道儿!”李月白叮嘱众人。 言谈间,不知不觉众人已抵达大苍山山顶,李月白令众人于山顶一巨石下方空地上休息片刻,他盘腿趺坐于地,依照神玺守护者传授之法,静坐冥想,待神盾法力慢慢恢复后,便率领众人驾驭陶余南向奔大苍山下方走去。 正如先前那位蜮人魔武官所言,抵达抱魄居前,途中古怪凶邪会随时显现,李月白嘱咐众人时刻小心,不可大意,谨防邪魔突袭。 众人沿蜮人魔平日踩踏出的崎岖山路望大苍山南麓走去,向下俯瞰,只见灵河宛如长蛇,自大苍山北麓向西弯转而后又南向折返过来,横亘于大苍山南麓,依稀可见一座石桥卧于灵河之上,众人料想其应为蜮人魔所建。灵河对岸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林野,林野内水光粼粼,应为池塘湖泊之类的水泽。 林木后方数座连绵相属的青峺兀自耸立,山峰尖锐挺拔,直入云端,山上巨石嶙峋,林木稀少,与大苍山风格迥然不同,远远望去犬牙交错,犹如一排挺立的尖刀。这些山峦如此险峻阴森,定为邪魔出没之所,凶危暗藏之地。 李月白率领众人小心向山下走去,很快便来到大苍山南麓脚下,这一路走来并未遭遇任何凶邪与蜮人魔阻拦,众人皆暗道尸元法师说话果然算数,于是更加好奇抱魄居中到底有何蹊跷,尸元大法师非要众人去那一探究竟。 众人又向前进行一阵,眼见行至灵河岸边,那座石桥倏然跃入眼帘,石桥对岸便是通往小苍山的道路。忽然右侧身后一座小山后方传来阵阵呼号声,像在呼唤众人。这些喊声正是先前抵达大苍山时听闻的凄惨呼号声。 李月白示意众人徒步行进,只让姚骑尉于身后看管陶余兽。众人便随李月白向山后走去。 转过山脚,眼前情景令人大为惊讶,只见一座座巨大青石垒成的石屋层层叠叠,依山而建,石屋足有数十座之多,那些呼号声正是石屋内发出的。 “在下只觉这呼喊声好生凄惨,定是什么人瞧见了我们,向我们求救!”李月白望着石屋,眉头紧皱,神色不安。 “李哥,你仔细听,虽听不懂呼喊声的意思,可这声音很象咱华夏人呢!”唐明香指着石屋道。 “嗯,老夫也觉这声音颇象咱人族!”张兴点头附和着,他这次学得乖巧了,虽心中老大不乐意,暗骂李月白生事,可不再出言劝阻,只怕唐明香脾气率直火爆,她若真发怒出手为难自己,绝不是闹着玩的,只好笑脸应承。 李月白示意大家小心警戒,众人各持手中兵刃,随其来到一石屋前。这石屋足有五六丈高,屋顶部呈半球状,屋顶铺满了各种兽骨与人骷髅头打磨拼成的屋瓦。石屋正前方左右两侧各有一数尺方圆的铁窗,窗内全部由粗大铁条隔断,铁条牢牢嵌入石墙,即便猛兽也休想逃脱。石屋正中为一对玄铁大门,重有万钧,铁门之上一对门环为骷髅头状,相貌狰狞,很是骇人,那些惨烈呼号声正是从铁窗内发出的。 李月白忽觉手中虹霓剑发热,料想石屋内有邪魔藏匿,令众人暂且退后,独自一人提剑向前,小心翼翼走到石屋铁窗之下,正待探头向内一看究竟。 “啊!快救我们出去!”几双眼睛突现窗后,神色惊恐万状,数只血迹斑斑的大手抓住窗内铁栅,不停死命敲打着,想要引起窗外众人的注意。 “嘭!”一声巨响,铁门被猛地撞开,未等众人回过神来,一只巨斧已拦腰向李月白斩去! 快中更有快,李月白手中虹霓剑早已感知邪魅近前,一团白色光球骤起,将李月白团团护住! “啪!”一声巨响,火光飞迸,巨斧被光球荡开。众人此时方瞧清楚,一头身高三丈有余的魔怪冲出石屋铁门,劈头便砍向李月白。 李月白此刻有玄干心法加持,闪避攻击迅捷无论,岂能给它再次出手机会!他旋即躬身向前,接着纵跃腾空,蛟龙出海般,一剑斩向那怪脖颈,那怪未哼一声,鲜血狂喷,身首分离,“噗通”一声倒地毙命。 “喳!喳!哇!哇!”数声怪吼过后,铁门内又冲出四头魔怪,手持各色兵刃,劈头盖脸望李月白攻去。 李月白急忙向后跳开,避开众怪一击,他担心眼前魔怪伤到众人,连忙使出“玄灵护体”心法,将众人以神盾光球护住。 众人这时方看清魔怪模样,只见它们生得鹰头虎目,尖喙如刀,青紫色身上长满金色羽状长毛,通身铠甲灿烂,远观如巨鹰挺立,近看似猛兽下山,个个凶神恶煞咆哮怒吼不已。 这群魔怪显然不是蜮人魔,李月白等人猜得应是守卫这些石屋的鬼物,众人见有神盾护体,在李月白带领下,无不振臂狂呼,迎头杀向四头魔怪,顷刻间便将这些魔怪杀得七零八落,横尸于地。 众人料理掉守门的魔怪后,小心推开铁门进入石屋,一阵腥骚恶臭扑面而来,众人无不掩鼻,险些吐了出来。眼前景象更是惊恐骇人,百余人被手臂粗的铁索倒悬捆缚,铁索一端穿过石屋穹顶用来联结青石的铁榫,另一端则穿过隆起于地的巨大石环,常人无论如何也休想短时间内将这些铁索解开,除非将被捆绑人的腰腿斩断,只因铁索上的铁环已死死套在这些人的腰腿之上! 183 仗义执言 石屋另一侧棚顶悬挂着无数断臂残肢与零星人头,有些尸首只剩上半截,早已风干,成了腊肉模样,地面靠近墙角处摆放的几只石钵中盛着发霉粗食,屋内地上便溺横流,夹杂着尸体的腐臭,那气味简直即刻能将众人熏晕过去。 “快救我们出去吧!”一个老者有气无力地朝众人说道。 这老者正好被倒悬在石窗附近,正是靠近窗子的人发现众人的行踪,拼命狂呼救命,这才引起李月白等人的注意。 “敢问老先生可是华夏人氏?”李月白问道。 “哎!我等都是华夏人的后裔呀,一言难尽啊!” “前辈为何被囚禁此地?” “呜呜!我等都是赤薇军的家眷后裔,先辈们当年随冲天凤行军至大小苍山,不想全军覆没,随军仆役、家眷都成了蜮人魔们的俘虏。可恨这些魔怪并未将这些俘虏斩尽杀绝,却将其当做牲畜养起来,平日监禁在这些石屋中,偶尔被魔怪们监视着外出从事劳役苦力。蜮人魔们等俘虏的娃娃们长大成人后,会选一些健壮的宰杀吃掉,其余则继续繁衍后代,如此反复,蜮人魔完全将我等视作牛羊牲畜!人们日夜生活在惊惧之中,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呼惨哉!”那位老者嚎哭着作答。 其余囚禁的人听罢跟着呼号啼哭起来,其他石屋内也传出阵阵嚎哭声,哭声汇聚一处,如山风悲鸣,声振林野。 李月白简略向其说明行至大苍山的前因后果,又告知华夏现如今的一些情况,老者与囚徒们听罢无不泪如雨下,个个只盼望早归故土,可大家都知道眼下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与幻想。 那些粗大无比的铁链被巨大铁锁环环锁死,仅凭刀剑如何砍断?何况要解救百十号人挣脱铁索,无异于痴人说梦!即便救出来,这魔邦荒野之地,魔怪猛兽横行之所,囚徒们也毫无活着返回华夏的可能。 想到这,李月白心头一阵酸楚,不禁潸然泪下。 “我今日方知空有虹霓神剑,玄干心法,面对同胞苦难,唯有束手!!”李月白怒吼着挥剑向老者下方铁索斩去。只听“噹”一声爆响,火花四射,碗口粗的铁索表面只留下些许凹痕,未能伤得丝毫。 李月白知铁索只是寻常之物,并非魔法生成,虹霓剑奈何不得。 老者见状登时明了李月白的心境,开口道:“这位壮士,囚禁于此的有数千人众,单凭尔等将其全部救出断无可能,且有‘虎枭’魔守卫,只怕一会儿其他石屋中的虎枭魔闻风而动,过来为难你等,今日老朽是不指望被救出啦,只盼你等早日返回华夏,禀告王师,通告神族,勒令这群嗜血魔徒将我等放归华夏,便是无上功德了!” 李月白正进退两难,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忽闻窗外号角声响起—“呜!呜!呜!” 众人向外望去,无数蜮人魔武士出现山坡上,众人魔将手中弓弩拉满,只待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将众人射死。 忽然人魔军阵中一阵涌动,一名武官于数名身材十分高大的人魔武士拥簇下驾驭婴如兽走将出来,正是先前与李月白作别的人魔武官。 “咳!我说你这娃娃,还不快去那小苍山‘抱魄居’,闯这‘彘人笼’做什么?!竟又伤了我的虎枭卫!可曾忘了此前和你说什么了?!若非师尊有令,我恨不得立时万箭齐发,让你们这些小儿死无葬身之地!”武官遥遥厉喝。 “石屋中关押的尽是我华夏同胞,他们受尽折磨,形同牛马,有些惨遭虐杀成了尔等盘中餐!我实不忍心见同胞惨遭荼毒,还望阁下高抬贵手,放了他们!”李月白走出石屋,高声回应人魔武官。 “哈哈,你可知他们皆是八百前年侵犯我蜮人的赤薇军亲眷后人?!” “知晓,所以肯请放过他们!人魔间的恩怨难道就永不能冰释吗?!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说得轻巧,这得问问尚困在冥界的混元大君答不答应!你又何人,算什么东西,竟斗胆提议人魔和解?除非你将混元大君从冥界中请出来,匍匐跪倒在它的脚下,肯请它老人家放过这些可怜的家伙!喔?!咱家倒忘了,师尊说过你这小儿可能是虞华转世啊!”人魔武官一拍脑门,似有所醒悟道。 “在下李月白,岂敢斗胆冒名虞华转世,尸元大法师也忒高看我了!我就问你放还是不放?!” “不放!爷明明白白告诉你!这天下本应是我魔族的天下,你们人族何德何能,占据中央富庶地带!人魔两族关于这个世界的视见全然不同,绝无共处之理!这道理难道你不懂吗?天帝老儿偏私,袒护人族,我猰貐魔族无日不盼混元大君重归阳界,统御魔族将人神两族扫荡干净,一统八紘!” “那可不要怪我等硬拼一场,大开杀戒了!”李月白拔剑怒目,虹霓剑霓光耀耀,兀自生威。 “哈哈哈,仅凭你们几个?!你可知道爷只要一声令下,手下虎枭卫顷刻间便将石笼中那些‘人猪’杀个干干净净!没等交手,他们便所剩无几啦!退一万步讲,这些‘人猪’便是放了,你以为他们能活着回到华夏嘛?”武官嘲笑道。 “嗯!”李月白与众人听了无不心中一惊,暗道:“毕竟彼众我寡,确如这位人魔武官所言,尚未交手,这些华夏囚徒将被看守的虎枭魔们杀个精光,那倒得不偿失了!人魔头领所言非虚,将这些囚徒放了,若无大军护卫,如何能活着穿越蜮人、巨昆、尸比三魔邦返回华夏?” 李月白低头略加思忖,只觉先前救人心切,行事有些鲁莽草率了,只好另寻妥协之法,便道:“在下肯请阁下高抬贵手,日后不可再加害我华夏同胞,须善加款待!” “哈哈,就凭你小儿红口白牙,爷便乖乖听你吩咐?!白日做梦?!” “你可忘了尸元大法师的吩咐?我已斩了尸元法师,你们折了一员大将,若我决计不去那‘抱魄居’,阁下的罪过可大了--违抗师尊之命,你最好掂量掂量!”李月白神色蔑然。 “你到底要如何!?”人魔武官大觉意外。 “我便横剑一刎,魂归太一!!!本来此次回归华夏也难逃一死,路见同胞遭难,竟然束手,足令我羞惭难当!唯有一死!我死后,‘抱魄居’内的玄机又有何人可解?!游戏就此崩塌!大家都落个自在清净!!!” 184 后会有期 “啊!你!……”人魔武官一时竟噎住无语,它万没料到李月白竟以死相逼,若逼死李月白,落个违抗师尊之命,尸元大法师绝不会轻饶了自己!与抱魄居中的玄机相比,区区几千华夏囚徒的性命安危又算什么? “且慢!我保证不再加害这些‘人猪’,尔等且放心去那抱魄居!你看如何?”人魔武官试图安抚李月白。 “你所言当真?若有诚意,那便即刻放了他们!”李月白将横于脖颈之上的虹霓剑挪开。 “爷说过多次了,我们魔族向来说话算话,不像你们人族这些反复小儿!传令,即刻将石笼中的‘人猪’们全部释放,不过……”人魔武官停顿片刻。 “不过什么?” “这些‘人猪’我们会好生对待,今后不再虐待和强迫劳役。只是他们不能随你们出走,这绝非为难尔等,要知道,从此地回归华夏,须穿越巨昆、尸比两国,路途险阻,各种古怪多不胜数,这几千人绝无活着回去的可能!” “喔,嗯……,那阁下的意思?”李月白听罢只觉人魔武官所言非虚,数千人莫说路上各种邪魔与猛兽,单单饮食便是大问题,怕是没等回到华夏,早已饿死大半了。 “日后魔族与人族自会再相见,两军对决前,我们会将这些‘人猪’全部交还华夏,而后再连同所有华夏人一起杀个干净!”人魔武官狞笑道。 “阁下之意,魔族来日还要进兵冒犯?!难道人魔两族不能相安?” “你这书生,一看便是中丘孟尊者的毒太深了,什么仁啊爱啊的,还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屁话,我魔族奉行力战攻取之道,羲和主神玺迟早会落入我们手中!你等这些虞华余孽将永世为奴!” “呵呵,力战攻取?那为何你们如今龟缩在御魔墙外,没个动静呢?魔族不单霸道,吹牛的功夫也很霸气!哈哈!”李月白轻蔑嘲笑道。 “哼!别看你们眼下占据天下最肥美的土地,手握羲和神玺,可你们人族啊,有要命的弱点啊!” “喔?什么弱点?阁下不妨说来听听!” “你们人族有些人富而贪婪,自顾小家,热衷内斗与倾轧,为权名不惜流同族的血!比起我们魔族的团结可差远喽!” “喔?是吗?我看未必吧,情义早已深深融入我们华夏人血脉中!孝敬父母,关爱子女,尽忠职守,君臣和睦,这是我们华夏人的高贵品质。华夏人同情弱者,由己推人,常怀悲悯之心,从不擅起刀兵,以大爱之心看待天地万物!不像你们魔族,食人血肉,乱人家国,唯私欲权势是求!” “哈哈,好一个大爱之心,荒野密林之中,凶兽猛禽驰逐,唯有强力者方能骋其心志,自由快意。爱与悲悯,呵呵,那是弱者的无能呻吟,孱弱的无奈!你们华夏人啊,一直忙于和平!若无神族护佑,早被我们魔族碾碎了!”人魔武官一脸不屑,嘲笑道。 “我与阁下没什么好谈的,但你要听好了,你们若侵犯人族,我华夏人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族不好战,但绝不惧战!”李月白神色坚毅,直视人魔武官。 “嗯,好!来日我们沙场上见,看看到底羲和神玺钟情于我们魔族的霸道还是你们人族的仁道!传我令,将石笼中‘人猪’统统松绑,以宾客礼待之!”人魔武官大声吩咐。 山坡上众蜮人魔武士得令后,走下山来,会同石屋内虎枭卫,将囚徒一一开锁松绑。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李月白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快说吧,你这人真是个地道的华夏人,罗唣难缠得紧!” “我想看看这些华夏同胞!” “嗯,可以,不过你最好快点,不可节外生枝!” “谢过!” “嗯!嗯!” 蜮人魔武士将所有释放的囚徒驱赶至山坡下一块空地上,李月白神剑入鞘,向那群囚徒走去。 唐明香与张兴等人放心不下,欲随同前往,却被人魔武士拦下,人魔武官只许李月白一人前往。李月白回头示意无须跟随,众人方作罢。 华夏囚徒已拥簇在山脚一空地上,男女老少足有数千人众,个个鸠形鹄面,衣衫褴褛,足缠铁镣,一看便知平日饱受摧残折磨。人群四周站满持有兵刃的蜮人魔武士与虎枭卫,有些张弓搭箭,以防囚徒逃脱。 “你们这些‘人猪’,还不快快跪谢恩公,这位华夏少年!若非他只身杀破世尊的‘元蚕杀阵’,你们怕是永无出头之日啦!爷已向其承诺不再伤害你们,来日我魔族十二(邦)国大军齐聚御魔墙下,定将尔等全部归还华夏!还不叩谢恩公?!”人魔武官高声道。 得知是眼前这位华夏年轻后生救下自己后,人们呼啦啦全部跪下,口中不停呼喊“恩公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叩谢贵人救命之恩!”。 李月白站于众人面前,眼中噙泪,道:“各位同胞快快请起,小子李月白何德何能?实折煞我李某人了!在下路见同胞罹难,深陷水火,岂能无视?!在下本为破军败将,待罪之人,恰巧途经蜮人,杀破元蚕魔阵,斩了尸元大法师的弟子。而元蚕杀阵与拦路法师皆为尸元大法师设置的关卡,鄙人侥幸通过,那魔头尸元大法师要在下去抱魄居,可巧在下为解救被封印的赤薇军元神,正要去那抱魄居!又于此地遇见各位,可谓机缘巧合!只恨力薄身微,此去华夏路途遥远,魔怪横行,实不能即刻率领大家返回故土,不过此地蜮人魔首领已承诺不再加害大家,日后好生相待!月白无能,只好让大家受委屈了!”说罢李月白叩首拜谢。 人群中霎时哭声震天,既出于感动,又为遥遥归期而悲伤。 “哎!我等皆为赤薇军家眷后人,身陷魔窟,子子孙孙饱受魔族蹂躏折磨,之所以苟活至今,只盼我华夏大军能驱逐魔族,救我等于水火之中,不想今日得见恩公,竟取得魔族开恩,不再为难我等,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夫复何求?!”几名长者走出众人行列,来到李月白身前,俯身拜谢道。 185 美姝感悟 “前辈快快请起!在下返回京师后,即刻将此间情形悉数禀报朝廷,定与魔族交涉救尔等于水火之中!”李月白连忙将几位老者扶起。 “恩公啊,我等在这蜮人国生活日久,十分熟悉这些魔族的习性,它们虽凶狠残暴,却向来信守诺言!既然其允诺不再为难我等,绝非诳语!来日答应要将我等送还华夏,定然千真万确!也就是说来日魔族定要进犯我华夏!”说话之人正是此前李月白石屋中遇见的老翁。 “嗯,我华夏有御魔墙之上的羲和神灯守卫,加之竺兰神族护卫,谅它们也不敢造次!”李月白抬头瞥了一眼远处的人魔武官。令他吃惊的是,不知何时人魔武官身旁又多了两名法师,各骑一“婴如”兽,不过并非已斩杀的“擎日悬铃”法师,两位法师身形分别为蓝绿两色,显见皆为尸元大法师的弟子。 “看来两位法师并未参与先前鏖斗,否则无论如何我是无法独自应战三名尸元法师而取胜的,尸元大法师果真在试探自己,并非要取我性命!”李月白暗道。 “还望恩公返回京师,提醒当今朝廷小心提防,魔族来日定将兴师袭扰,早做防备!”几位老者提醒道。 “嗯,几位前辈的话在下牢记在心!请放心!定将呈禀朝廷!” 远远站于身后的唐明香见此情景大受感动,泫然泪落,暗道:“天下遭苦受难的又何止我明香一人,眼前这群人正身受魔族凌辱折磨,形同案板上的鱼肉!六界纷争,列国自是非他,真可谓大人们打架,百姓遭殃!明香今日真切体会到李哥先前话语的深意,这个世界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可猰貐魔族怎会良心发现,善罢甘休!?难道能令其一一归心向善,从此不再觊觎羲和神玺吗?那真是奇谈啦!刀剑绝非用来杀戮的,却可阻止霸凌与野心!李哥,来日有缘,明香愿与你一道,为天下不再纷争,六界相安而战!李哥,这世间只有明香是最懂你的!如此英武伟岸的男儿却生有一颗大爱之心!可惜遇见你太晚啦!哎,我这是怎么啦?!长仁哥哥也是很有爱心的人呀,可此刻他却远遁魔邦,投身魔族,非要与华夏为敌争什么羲和神玺!若两人长相厮守,恩爱快活终老一生,岂非天下最幸福最快乐之事?以渺渺之身争夺虚无缥缈的那些劳什子,哎!这些男人们真是搞不懂!既然长仁哥哥已投奔魔族,来日定要好言相劝,投靠魔族便做了它们的马前卒与棋子,凶险难测呀!无论如何明香是不会支持魔族的!哎呀!将来若与长仁哥哥沙场遭遇,该如何是好?好烦啊!”唐明香失神怔住,心中不停自说自话。 李月白与这几位老者又交谈一番后,方与其依依惜别回到唐明香与张兴身旁,身后囚徒已哭声震天,不舍众人欲追随离去,蜮人魔武官急令人魔与虎枭卫阻拦众囚徒。李月白等人无奈挥泪作别,与看守陶余的姚骑都尉会合后,继续赶路兼程,向通往小苍山的石桥走去。 众人驾驭陶余通过石桥后,沿蜮人魔平时行走踩踏的小路小心行进,路面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牙冠与青石,这些牙冠应为蜮人魔平日猎获的各种巨型野兽牙齿,用以铺陈装饰路面,看上去森然骇人。 前方两侧皆为茂密林木,幂厉不绝。与大苍山树木截然不同的是,这些树木长相奇特,树干呈现青橙两色,大多高达十余丈,顶端树冠呈巨大鸟巢状,橙绿色枝叶交缠纠结,形成巨大状如鸡冠的树冠,数不清细长柔软的枝条自树冠顶部垂落于地,扎根于黑土中。这些枝条遍布枝节,如同竹茎,山风徐来,万千枝条轻轻飘摆,远远望去,宛如无数美人之发,随风逸动,散发着淡淡的奇特馨香,沁人心脾。 众人无不惊诧于眼前所见,目之所及处满是明艳绝美的花草,层层叠叠的巨大花卉高达数丈,硕大花团有西瓜大小,品类有数十种之多,五颜六色千般万态,花香袭人,旖旎绮绝,令人流连忘返。更为有趣的是,每当众人骑着陶余靠近花株,这些锦簇花团便纷纷迅速萎缩,变成只有拳头大小,低头垂落,仿佛在行礼作揖,行为滑稽,令人捧腹。 众人还道来错了地方,这哪里是魔域之所,分明媲美竺兰秘境,神界之所。 唐明香心思细密,只觉有些反常,想起李月白谈起的“娇面魔榕”,心中疑惑,道:“李哥呀,先前你说大苍山南麓脚下有种十分厉害的植株,唤作‘娇面魔榕’,连蜮人魔都畏惧三分,可为何我们并未遇到呢?会不会这些漂亮的树木就是‘娇面魔榕’呀?大家可要小心啊!” “明香姑娘所言极是,我等自当万分留意,这魔邦鬼蜮之所竟生有如此美艳植株,事出反常,大家小心!不过图册上描述的‘娇面魔榕’与眼前这些树木长得大相径庭,可以断定,其绝非‘娇面魔榕’!此地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倒也理所当然。”李月白微微一笑。 “月白又有何高见?”张兴问道。 “既然‘抱魄居’乃尸元大法师的清修之所,它自是要将栖息之地搞得如此漂亮,宛如神界!其师祖希罗尊者为六长老之一,原本与神界尊者并无分别,可惜后来走火入魔,遁入魔道。其修为习性与神族颇有渊源,正可谓一念之间,神魔殊途!哎!谬见偏执,误入歧途,却遗祸百代,荼毒天下!今日我亲见无数同胞深陷水火,本谓神剑在手,玄干于心,便可斩妖降魔,然而事实却是束手无策,反与妖魔妥协,如今方知幼稚可笑!可耻!贻笑世人!”李月白面色羞红,愤懑交加。 “李哥呀,不要过于自责,你已经尽力啦!虽然神剑心法所为有限,却仍是辖制妖邪的利器,这些魔族是不可以逐一教化的,它若来犯,便还以重拳,令其心存畏惧,方可令其畏威怀德!”唐明香宽慰道。 “哈哈,明香一席话,我竟无可辩驳!好一个畏威怀德!也只能如此了!”李月白苦笑一声。 186 梦魇启示 众人驾驭陶余向小苍山继续行进,各种奇花异木层出不穷,鸡冠树亭亭如盖,愈来愈多,遮天蔽日般,四周水泽也逐渐多了起来,有些甚至连绵成片,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泊,鸡冠树与无数美艳花株掩映其间,美不胜收,真个是“异域殊美景,别有一洞天”。 周身景色虽美,但沼泽湿洼之地随处可见,若非众人脚下有蜮人魔平日修葺的崎岖小路,这段路程只怕是更加崎岖难行。又走了几个时辰,临近正午,天气愈发炎热,李月白见大家数日颠簸行路,未有一刻闲暇,俱显疲惫之色,便安排众人于路旁一鸡冠树下暂作停留,休息一阵再赶路。 众人数日未能阖眼,无不疲倦已极,简略补充些饮食,将陶余安置妥当后,便纷纷自行囊中拿出卧具铺于树荫之下,倒头便睡,只有李月白与刘参军两人轮流值守岗哨,以防邪魔猛兽袭扰。 李月白最先值守哨岗,而后刘参军接替。李月白于席上伸展下疲惫的四肢,正待睡去,扭头却见不远处唐明香已沉沉睡去,尽管她半张脸以皮盔遮挡,另一半仍绝美倾城,这不禁令他想起远在华夏的陈冰倩。 李月白心中念道:“不知冰倩如今还好吗?你若知我随军西征,归期无日,不知又平添多少忧愁!定然要憔悴许多!只怕我随军战败的消息早已在国内传开了,我晓得,你我若无法相聚,这只怕等于伤了你的性命!冰倩,无论千难万难,我都要尽全力返回华夏!以身徇法前,只盼见你最后一面,也便心安了!我要好好劝你,我李月白对你来说绝非独一无二,若日后我有何不测,你千万不要犯傻!你慢慢忘掉我吧。深爱便是苦,一想起昔日你我两小无猜,在一起的无数点点滴滴!可世人又有谁能长相守,即便百年欢会,终有人先离去的!得之苦,失之苦,当真是情深不寿!而今我方知女人若薄情势利些未尝是不好的,薄情寡义多欢乐,痴心情重早亡人!情深如你,若遭死别,对你来说便是日日锥心,夜夜滴血,度日如年了!这如何能让我安心于冥界,长眠于太一?所以你要听哥哥一劝,万般执念皆是苦,随顺自然且宽心,放下执念,便是欢喜与解脱。若有来生,我仍愿为你诵读《凤求凰》,而你又会于春江月色之下,为我轻抚一曲《谢君恩》。还记得那夜你的唱词‘多少人,相别再见难……’哎!如今却一语成谶!” 李月白不觉入梦,梦中他与陈冰倩春日里同乘一匹白色骏马,两人纵马狂奔,周身桃花烂漫,头顶日月同辉,碧空澄明,无数各色禽鸟鸣叫着伴两人同飞,此时两人心中全无任何挂碍,只觉无比轻松惬意。陈冰倩于身后以双臂牢牢环抱他的腰际,脸庞紧贴后背,口中不停哼唱着…… 健马狂奔,很快载着两人来到一山峦上,两人向下俯瞰,却见一座巨大城池,护城河四周早已兵火连天,无数魔军排成阵列,潮水般向城墙与城门涌去,杀声四起,弓弩激射,人族战士与魔军士兵斗作一处,空中往来飞腾着各种魔兽与帝龙。霎时尘埃骤起,日月无光,河山易色。 两人正迟疑时,忽见一队魔军自城内杀出,兀自追赶几名华夏将官模样的人,这几名将官驾驭麒麟一路夺命狂奔,很快朝两人所在方位奔来。 “月白,快来救我!”最前方那名将官忽然朝两人大声求救道。 旋即那名将官奔至近前,李月白与陈冰倩一看,吓得一身冷汗,原来是一无头人提着颗血淋淋的人头,骑着麒麟来到两人身前。再瞧那颗人头的脸面,正是太子殿下。 “啊!殿下!您怎么了?!是谁害了殿下?微臣要为殿下报仇!”李月白怒不可遏,拔剑道。 “都是你身后这个小贱人!是她!害得本王身首异处!本王之冤、之死,全系此人而起!”无头太子指着身后陈冰倩怒骂。 “冰倩,这是为何?究竟与你有何干系?!”李月白大惊失色,追问陈冰倩。 “哈哈哈,可笑!你这呆子!你看清楚些!谁是你的冰倩!”身后陈冰倩以男声质问。 李月白扭头一瞧,身后紧紧搂着自己的陈冰倩竟变成了薛忠秉。 “啊?!你这狗贼,给我滚开!!!”李月白一记重拳将薛忠秉击落马下,薛忠秉遭此重击,翻身落马,倒地呻吟不起。 “月白,本王往日大大亏欠于你,今日你为本王捉了薛贼,方知你一片赤诚与忠心!本王后悔呀,我怎就如此忠奸不分,贤愚莫辩呢?!只是,只是有件事本王不能让你的!”太子面有愧色含泪自责道。 “何事?殿下!?臣子当让与殿下,尽忠输诚,乃臣下本分!”李月白道。 “她是我的!你不能与本王争!!除了这江山社稷还有她,其余月白想要什么,尽管和本王说,我都给你!只有她,永永远远都是我的!你绝不可以与本王争!”断头太子忽然指着薛忠秉歇斯底里高声尖叫。 “殿下!”李月白顿时蒙了,暗道:“到底怎么回事,微臣怎会与殿下争这个奸邪之徒?!” 无头太子举起人头,翻身跃下麒麟,快步跑近薛忠秉身前,将断头放置于地,扶起躺在地上的薛忠秉。 李月白大吃一惊!不知何时薛忠秉又变回了陈冰倩! “殿下!冰倩乃微臣挚爱!肯请殿下……”李月白喃喃道。 “殿下,只要您答应臣妾放过月白,臣妾愿永随殿下而去,永远做殿下的女人!”陈冰倩微微睁开双眼,眼中含泪,望着李月白,眼神中满是苦楚与不舍。 “殿下,微臣来迟了!”又一无头人手持断头骑着麒麟赶来。 这名无头将官手中断头的面目早已血肉模糊,无法辨认。 “你是?!”李月白只觉这音声十分熟识,可梦中他懵懵懂懂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月白大哥,是我不好,悔不当初没听你的话!可更不该,哎!都是我的错!猪油蒙了心,嫉妒你的出身,只为争强出头,委身贼人竟做出对不起大哥与殿下的事来!终被我挚爱之人所杀,这都是报应啊!哎!月白大哥!我好悔呀!呜呜呜…”这名将官呜呜痛哭了起来,很是伤心。 187 黑面帝君 四周忽然传来阵阵吼叫声,山呼海啸般,无数猰貐魔兵从四面八方围将过来,这群魔兵个个面目狰狞,宛如恶鬼,正是先前追赶太子出城的那队魔军。 “李月白!你为何这般倔强?死心塌地追随这个昏君?!他待你哪里比得上朕对你的器重?朕求贤似渴,你为何执意与朕为敌?难道只为七星洞府中那个死去的石三娘吗?哪一个成就大业的君王会为一小小女子挂怀?哈哈哈!为情所累,儿女情长只会成为宏图霸业的绊脚石!须知帝王无情,英雄无泪啊!月白,你怎会不明此理?!你若早些投奔朕,何愁不展宏图,成就一番伟业?!可你为何偏偏要与朕为敌,一心拥护这个昏主呢?你瞧,他连你最心爱的女人都想夺走,而朕却胸怀四海,志在八纮!除了六界帝尊不能给你,其他任君取用!” 数名巨人魔扛着一巨大无比的龙辇走将出来,上方端坐一人,只见他黄袍加身,头戴旒冕通天冠,面部为一团黑气遮挡,无法瞧清面目。适才说话的正是此人。龙辇一旁侍立一猰貐魔族大法师,通身白袍,须发连同脸面白如皓雪,胯下骑一纯白猛兽,这头猛兽与先前大苍山所见婴如兽颇为相像,却更为彪悍强壮。 “李月白,老夫等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抱魄居’中老夫苦思冥想无数载,却一无所获,老夫梦中得混元大君暗示,它说前番无法取你魂魄,只因天帝与众神护佑着你!既然如此,只等你来这抱魄居,启动游戏!来日人魔谁将成为主宰,就看日后我们的比拼了!”那名白袍法师大笑道。 “若我没猜错,你便是那尸元大法师?”李月白揉揉眼睛,仔细端瞧眼前这位法师。 “老夫正是,你能击破‘元蚕杀阵’,斩杀我首座大弟子‘擎日悬铃’法师,果然为天帝众神垂青,修得玄干心法!” “你这畜生!竟敢弑君篡位,谋害你的亲……”太子愤怒已极,打断尸元大法师,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断头,向龙辇中那名黑面帝君掷去。 “啵!”一声响过,一道白光从尸元大法师权杖中雷霆射出,击中掷来断头,那断头即刻化作一道青烟,被烧成灰烬。 “胜者王侯败者贼,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想让朕臣服于你,那要看你的实力!若论智谋与心胸你哪样比得过朕?你总觉自己英明神武,可象月白这般赤诚忠心的人,你竟弃之如敝履,朕看你是昏聩透顶!既然败了,你就要服气,输得心服口服!你如今这样子,给司马家族丢尽了脸!”黑面帝君语带讥讽。 失去断头的太子无法说出话来,身子挣扎着试图向帝辇扑去。可尚未近前,便被尸元大法师权杖中射出的白光击中,通身燃起熊熊大火,很快烧成灰烬,随风四散。 “哈哈,‘血姑娘’,你就不要再躲在人家身子里啦!快出来吧!”尸元大法师大笑一声,权杖射出一道青光,击中躺倒于地的陈冰倩,霎时陈冰倩一分为二,薛忠秉现出身形来。 “你这狗贼!害得老子好苦!今天和你拼了!”剩下那名断头人提头快速奔向薛忠秉,两人扭打在一起。 “真得好吵,送他们去冥界!”黑面帝君龙辇中不耐烦道。 尸元大法师手杖一挥,一团绿色光环倏然射出,罩于两人头顶,瞬间两人化作团团氤氲绿焰,被吸入光环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何时,陈冰倩站了起来,手中却多了一柄长剑,只见她泪如雨下,哭道:“月白大哥,太子殿下既已饶你性命,我已允诺随他而去,自当信守诺言。唯一至亲陈蕃大哥已死于非命,我又失身于太子殿下,有何面目陪伴月白哥哥!?我心如刀割,已生无可恋!唯有一死,方明我志!妹妹此生心中只有哥哥你一人!既然此生无缘,若有来世,我们再相聚吧!”陈冰倩说罢横剑一刎,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李月白想上前阻拦,却已为时已晚,他舍命狂奔,跑上前去抱着陈冰倩的尸体嚎啕大哭道:“苍天如此不公!夺我所爱!为何如此?!冰倩啊,你不能死!你为何如此狠心抛下我?!啊!啊!啊!……” 陈冰倩手中那柄沾满血痕的长剑于日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将整个天空映照得一片殷红,天空之上血云翻滚,狂风骤起。 “月白,一小小女子有何值得留恋,世间美姝良媛俯拾皆是!听朕一劝,你不要再抵抗了!这天下终究是混元大君的天下,它老人家已将阳界交予朕,朕任你为相,你我君臣一体,长生不灭,一道统御六界,岂非人生至乐?”黑面帝君道。 “你!你痴心妄想!想不到你竟是杀死石三娘的恶徒!你们既然结拜为夫妻,她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怎能下得了毒手?!你是贾仁轩?!怎成了帝君?!石三娘死前嘱托在下寻你,务必要除掉你这恶贼!”李月白厉声怒骂。 梦中李月白只觉黑面帝君既陌生又熟悉,此人面目为黑气遮挡,无法辨识,很是好奇,加之胸中怒火难平,便放下陈冰倩尸身,拾起长剑,挺剑向帝辇刺去,恨不得立时将黑面帝君斩成数段。 “李月白,休想伤得大君一丝一毫!你先过了老夫这关!大苍山老夫不曾伤你性命,可眼下老夫就不讲情面了!你若能胜得了它们,抱魄居任你出入,替老夫答疑解惑!孩儿们!尽管放开手脚大开杀戒,给我上!”尸元大法师命令身边众魔兵道。 霎时间无数魔卒挥举兵刃,涌近身前,望李月白杀来。李月白忽觉腹内涌过一股热流。 “李哥,快醒醒!有蜮人魔偷袭!”一音声于耳边不停狂呼。 李月白睁开双眼,方知先前所见情景不过一场梦境,眼前唐明香神色焦急,正不停摇动自身臂膀。 188 碧火双骄 “啪!啪!”两只羽箭擦过唐明香侧身射中一鸡冠树树干上,箭尾兀自震颤,发出阵阵铮鸣声。 李月白揉了揉双眼,方觉先前所见情景皆为一梦,眼前不知从哪冒出千百头蜮人魔,嘶吼着奔众人杀来,怀中虹霓剑已变得甚是炽热。 刘参军与陈副参军两人已冲在最前,将长官张兴护住,而后合力将一头冲近身前的蜮人魔斩杀。杨、王、姚三骑尉则守卫两翼,转眼又有数头蜮人魔杀至近前。这群人魔比大苍山的人魔高大强壮,举止更为凶残,不消说,这些人魔负责把守沿途通往抱魄居的道路与关卡。显然尸元大法师并未吩咐小苍山人魔避让李月白等人。 人魔发觉众人后,发疯般冲杀过来,恨不能立刻将众人生吞活剥,人族的血肉对它们来说是绝美佳肴。 李月白知众人已身处险境,若无玄干心法加持,怕是难以支撑半个时辰。他挺身跃起,顾不得回味梦中种种离奇场景,大喝一声:“玄灵护体!”便提剑纵步奔至刘、陈两参军身前,一记“横扫千军”使出,只见寒芒扫过,冲近身前的三人魔头颅被齐齐斩落,血光飞迸,人魔尸身跟着“噗、噗、噗”倒地,尽皆毙命。 众人头顶兀地坠落一道白色炫光,一分为八,化作护体光球将众人团团罩住,恰在此时,百余名人魔武士手持兵刃潮水般杀来。众人此刻有光球护体,旋即结成圆阵,以为防御。人魔手中兵刃无法伤到众人丝毫,一时无法攻破众人结成的阵势。 李月白命陈刘两位参军将树后陶余兽护住,自身与唐明香等人并力冲杀在前,抵御人魔源源不断的冲杀与攻击。 虹霓剑与犀月刀交相辉映,于李唐两人手中舞成两团青球。人魔猛如饿虎,毫不退缩,不停冲杀向前,却被李唐两人杀得肢体横飞,断头乱滚,转眼数十头蜮人魔已命丧两人刀剑之下。 却见尸骸堆叠,血流成渠,景象十分惨烈。众人魔毫无畏惧心,仍于鸡冠树与灌木草丛中源源不断蹿出,杀奔众人。四处羽箭横飞,乱射如蝗,无数人魔弓弩手埋伏暗处,向众人所在之处攒射过来。 李月白只觉四周埋伏的人魔至少有数千余众,若一味拼杀下去,玄干心法将大为消耗,终不是办法,便与张兴等人商定,先独自以心法抵住众人魔冲击,同时将陶余聚在一处,结成圆阵,众人依次上鞍,逃离伏击圈。 李月白使出“六神同宗”心法,分身为六,将众人团团护住,一面抵御人魔冲击,一面护卫众人望小苍山抱魄居方向奔去。 李月白将众人魔牵制吸引后,见张兴等人驾驭陶余纷纷逃离,连忙收起分身术,纵身跃上身旁陶余,疾驰而去。 众人魔紧追不舍,于鸡冠树间来回腾挪跳跃,灵如猿猱,纵跃如飞,生怕众人靠近抱魄居分毫! 神盾光球将八人团团护住,蜮人魔成群结队尾随追击,仍无法伤害李月白等人丝毫,偶有人魔自鸡冠树内跳出杀来,皆被神盾光球阻挡。众人挥舞兵刃,将来袭人魔悉数斩杀。但见四周尘埃滚滚,人魔无所畏惧,追击袭扰着众人。 众人驾驭陶余向小苍山脚下一路狂奔,一炷香过后,眼前兀地显现一片湛蓝,恰似皑皑雪山脚下一湾青碧,观之令人心旷神怡,仿佛步入绝美幻境。众人奋力向其奔去,待要接近时方看清其为一排排高大无比的蓝色植株,矗立小苍山脚下。这群植株散发出一股股淡淡的幽香,随微风袭来,沁人心脾,闻之令人喜悦非常,脑海瞬间涌来诸多喜乐之事,只觉无比开心惬意,哪怕立即死去也丝毫无憾,全然忘记身后尚有追杀而来的人魔。 李月白十分警觉,强力克制心里不停涌现的快慰喜悦,心海中仿佛听到玄干神盾在不停提醒:“小心!万万不可大意!” 一声清笛响透云霄,接着又一声,两声,三声……,笛声煞是幽邈空灵,摄人心魂。 前方蓦然走出七名绝美少女与七位英俊少年。这些女子上着青衣,下穿白色云底裙,男子则一身白袍,每人手弄长笛一只,面带微笑,轻轻吹奏着,缓缓迎向李月白等人走来。只见他们个个凌波微步,如云逸动,神清气朗,恍若仙子。 “有朋远来兮,机缘巧兮。师尊有托兮,迎宾朋兮。虞华有灵兮,探幽冥兮。破疑解惑兮,得至宝兮……”这些少男少女齐声幽幽唱道。 蜮人魔追随而至,见到那片蓝色植株,大都纷纷停下脚步,向后退去,仍有十余头人魔不管不顾,继续向前飞奔,见到那群男女,还道是接应李月白等人的华夏人族,嘶吼着望其杀去。 “啵啵啵”,几道青光闪过,那群少男少女抬手将长笛一指,倏然射出道道青色光柱,纷纷击中冲近身前的人魔,人魔即刻化作一团辉光,瞬间被烧成灰烬,当即殒命。后方无数人魔拥簇成团,不停交头接耳,用魔语交谈着,没多久,人魔们便四散退去,踪影全无。 李月白见这群少男女全然华夏人装扮,飘然若仙,不似邪魔之辈,忙飞身跃下陶余,行礼道:“恕在下斗胆,敢问各位是何方尊者?我等正要寻那小苍山抱魄居,不知可否指点迷津?” “我等于此恭候多时了,诸位可不是要去那小苍山‘抱魄居’的?看这位公子气宇非凡,莫非便是师尊谈起的虞华真身?”一双男女各自走向前来,向李月白打了一个深躬,李月白猜其应为这群人的领队。 “喔?敢问两位是魔是神?若是尸元大法师的手下,那请二位尽管出招,你我好好厮杀一番,分个胜负。若是神族?可此地为魔邦呀!”李月白心有疑忌,手按长剑,盯着两人。 “魔国难道就不能来吗?阁下不是也闯进了小苍山?你且看!”那位少女转头指向身后。 189 娇面魔榕 一阵啸叫声传来,六七头巨兽显现身形,个个龙身蛇首,有的通身赤红如火,有些一身青绿,巨大皮膜状羽翼足有四五丈长宽。 “帝龙兽?!你们是竺兰神族?!”李月白一声惊呼。 “阁下果然好眼力!我等正是清虚上人的弟子,世尊知阁下将闯魔窟,特派我等于小苍山脚下恭候!” “还恕在下李月白一时有眼无珠,失礼了!竟不知神尊在此!敢问神尊大名?”李月白翻身跃下陶余,走向前去,做了一个深揖。唐明香与张兴等人见状后也纷纷跳落陶余,向两位仙子还礼。 两位仙君连忙向后闪身退去,那少女笑道:“岂敢妄称神尊,小仙乃清虚上人三代弟子,法号‘碧元英’。“小仙与英姑同辈,法号‘火云子’,你就称呼我火云君好啦!”少年跟着应道。 “适才若非两位相助,跟随的蜮人魔实在众多,怕是一时难以招架,李月白谢过清虚上人相助之恩。不知此处距那‘抱魄居’还有多少路程?” “就在前方,穿过这片树林便是!”火云子扬手指着身后那片苍蓝色丛林道。 “小苍山中凶邪众多,‘抱魄居’乃尸元大法师习练修行之所,其内鬼物机关不可胜数,师尊特命我等于此恭候,陪同诸位去‘抱魄居’一探究竟。不然单凭尔等独闯魔窟,怕是凶多吉少!”碧元英道。 火云子见李月白默然不语,心有疑忌,会意笑道:“若阁下放心不下,在下与元英前方带路,尔等于后紧随,大家一同前行!” 李月白点头允诺。 碧元英与火云子令帝龙兽于树林外候着,带领十二名男女向丛林深处走去。李月白也引领众人,驾驭陶余一路跟随。 众人向前行了一阵,树林愈发茂密,无数粗壮的蓝色枝叶闪着神秘炫光,如同巨大蟒蛇与手臂,这些树枝于头顶纠结盘绕,诡异阴森。脚下遍布沼泽湿地,灌木丛生,数不清的长条状怪石横卧于地。先前闻到的奇香愈发浓郁,莫名的欢喜快乐于心中不停汹涌起伏,众人踩踏怪石艰难前行,竟也不觉丝毫疲惫。 “大家努力向前,抱魄居就在前方!李月白,还请你先收起幻法,省些法力,免得抱魄居中遭遇魔怪,法力不足,那便大大不利啦!”火云子回头朝李月白说道。 李月白觉火云子话倒也在理,便收回幻法,笼罩众人身上的神盾光球跟着倏然寂灭。 “小心!小心!”李月白仿佛听到心海中有声音在不停呼唤,四周奇香漫溢,醉魂夺魄,心中涌现各种喜乐,很快便令其忽视那阵急促的呼喊。 李月白眼前显现一团白光,光芒中兀自显现华夏长阳城内街肆与熙攘人群等各种景象,一曼妙女子站在街旁,手中撑一把遮阳伞,背对着站在那儿。忽然女子转过头,正是陈冰倩。 “砰!嘭!”身前忽然传来两声响。 原来杨骑尉胯下陶余一脚踩偏,踏入长石下方沼泽中一圆石上,不想圆石受力猛地一沉,将其下一青白之物撅起。此物高有两丈,暴起如电,众人未看清竟为何物,数条青白藤蔓之物雷霆扫来,瞬间将杨骑尉连同胯下陶余,卷个结结实实,快速拖入水中,一阵水花翻腾过后,水面涌出一团殷红血水,杨骑尉与陶余兽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无不骇然,唐明香见李月白停止行进,正兀自发呆,连忙赶近身旁,大喊道:“月白大哥,杨骑尉不知被什么怪物拖入沼泽,没了踪影,只见一团血水,怕是凶多吉少!” 那团光芒倏然消逝,陈冰倩身影跟着杳然无踪。李月白这才回过神来,心知不妙,猜那水中定有凶邪,急忙向前方正行走的火云子大喊:“火云君,你且稍住,这沼泽中究竟有何古怪,将我们的杨骑尉拖入水中了?!” “李月白,有何大惊小怪,少个把人算个啥?我这人手足够,看好哪个便给你,你们只管向前赶路,去抱魄居要紧!”火云子一脸嬉笑,瞥了众人一眼。 “什么狗屁话!人命关天,杨骑尉莫名其妙掉落水中,你这龟孙儿非但不救人,还说这等风凉话?!”张兴开口大骂。 “嘻嘻!!哈哈!人命关天?尔等的性命不打紧,肉身才是宝!哈哈……”碧元英与火云子齐声诡异大笑起来。 “你们!你们究竟!?”李月白惊呼。 忽然头顶簌簌响动,蓝色植株伸出数十条巨蟒般枝条,向碧元英与火云子一众垂落,这些垂落藤条快速生出诸多细枝,纷纷刺入碧元英与火云子一众体内,原本缥缈出尘的众仙君身上皮肉不断崩落,衣装也化作缕缕青烟消逝,现出各自本来面目--头面如硕大花蕾,矗立于蓝色枝条末端,分呈青红两色。这些圆头之上不见鼻目,唯有一圈尖牙血口,已然与蓝色枝条融为一体。 “啊?!不好!!!我们中了邪魔诡计!”李月白大叫一声. “莫非是‘娇面魔榕’?!”唐明香倒吸一口冷气。 “定然是了!只是没想到这些鬼物如此狡诈!引诱我等上钩!”李月白嗟叹一声。 “适才将杨骑尉拖入水底的又是何怪?”张兴与刘参军一旁追问。 “十有八九是这‘娇面魔榕’的同党!众人听令,准备御敌!玄灵护体!”李月白急令众人。 “啪啪啪!”光芒闪动,七白色光球瞬间将众人连同胯下陶余团团罩住。 “嗞嗞嗞!”电光石火间,数条青红血柱奔众人射来! “哗哗哗!”两侧沼泽水坑中传来几声响动! “慧盾至坚!”李月白一声厉喝。 一硕大圆盘状蓝色光影倏然自虹霓剑尖迸出,迎头飞向射来的道道血柱,待其抵近血柱时,硕大蓝色光影兀地化作数个小圆盘。众人仔细看去,却是数枚飞旋的光盾,这些光盾与血柱迎头相撞,一阵雷鸣巨响过后,血柱被纷纷挡落。青红色血浆四散飞迸,所落之处腾起道道黑烟,显见其内含奇毒! 190 三头孑怪 血柱刚被挡落,左右两侧沼泽水池中两团光影雷霆暴起,伴随一阵水声,向众人袭来,正是先前将杨骑尉拖入水下的怪物。 两怪生得恐怖恶心至极,各有一青白色肚囊,滚圆硕大,肚囊上生有七条长肢,手腕粗细,呈青白两色。长肢上长有无数椭圆形坚硬角质,锋如剃刀。这些长肢足有数丈长,柔滑无比,好似蟒蛇,可自如伸展,力大无穷,任何猎物若被捕获,立时扯成碎片,绝难逃脱! 更恐怖的是此怪肥硕滚圆的肚囊上生三头,每颗头颅状如人首,不见口鼻双耳,只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眼中闪现荧荧绿光,凶恶无比。三颗圆头滑腻光秃,覆有厚厚粘液,可于肚囊之上收缩伸展。收缩时三颗怪头陷落肚囊顶端,不可视见,伸展之际怪头耸立脖颈顶端,不停旋扭,探察四周动静。三颗怪首下方脖颈间有一血盆大口,口中遍布螺旋状成排尖牙。此怪抓获猎物后,便以长肢将其撕碎后再纳入口中,口中尖牙瞬间将猎物粉碎,化作肉酱,吞入腹内。 适才被拖入水中的杨骑尉下场可想而知,众人见状无不汗毛竖立,冷汗直出。 两怪腾空跃起刹那,可见其肥硕肚囊下方生有一根长尾,直没水中,这条长尾成人手臂粗细,强韧无比,将水怪连同硕大肚囊自水中轻轻托起。 间不容发,未等两怪长肢触及护佑众人的神盾光球,李月白接着使出“挥斥八极”心法,兀地数条光剑分别自光球两侧迸出,飞旋着射向两怪。 “唰唰唰!”光剑将两怪伸来数条长肢悉数斩断,断肢瞬间喷出股股黑汁,腥臭无比,闻之令人作呕,众人无不掩鼻。 两怪负伤后不停发出嘶嘶声,水中长尾托举它们不停来回游动,只待伺机再次发动攻击,并无退意。众人于神盾光球庇护下个个手持兵刃,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他奶奶的,这些鬼东西看着好恶心,不知是何古怪,看来那蜮人魔长得还算规矩的!”张兴骂道。 “嘘!”李月白示意张兴住嘴,手指前方提醒众人。 远处数条蓝色枝条正不停蜿蜒游动,有如长蛇,适才正是其喷出数道青红血柱攻击众人。李月白示意众人小心提防,密切注视敌情。 “哗!”右侧水怪再次向众人猛扑过来。 “着!”唐明香一声娇呵,使出犀月双刀幻法,双刀划出两条弧线,迎头杀向水怪。 “噗噗噗!”数声过后,犀月双刀将水怪头顶三颗头颅尽皆斩落,那怪发出一阵嘶嘶尖鸣声,不胜疼痛,猛地扎入水中没了踪影,水面旋即涌出一团黑色血水,腥臭扑鼻。 唐明香见一击即中,两怪负伤后退去,连忙以幻法将仍在空中不停飞旋翻滚的双刀收回。恰在此时,前方两条蓝色树枝宛如疾速飞奔的大蛇,声势夺人,自头顶向众人扫来。 李月白知是“娇面魔榕”袭来,担心伤到众人,大喝一声,旋即自鞍座跳落,翻身向前,使出“神剑无极”心法,迎挡扫来的枝条。 李月白手中虹霓剑陡然暴长,霓光一道,雷霆斩向袭来的魔枝。 两魔枝前方猛然各自显现一团辉光,辉光中兀地扫出青红两色棍棒,两棍棒看上去晶莹剔透,光芒闪耀,迎着虹霓剑挡去。 “砰!啪!”两声巨响过后,火光飞迸,虹霓剑与两棒相击,李月白只觉手臂一阵酸麻,足见两棒力道强劲无比。 “哈哈!你不是想去抱魄居嘛?那你要宰了我们才可以呀!嘻嘻……”一阵诡异调笑声响起。 两条魔枝上各自依附着一青一白两团辉光,辉光内隐约可见一身形,头颅奇大,面容煞是俊美,正是“碧元英”与“火云子”。 “哼!你们两个休再装神弄鬼,我若没猜错的话,你们便是传言游荡小苍山中,专门为害众生的‘娇面魔榕’吧?休挡你爷的去路,我等要去那抱魄居,若不能指出一条去路,那便识相些,否则别怪爷的虹霓剑下手无情了!”李月白厉声呵斥。 “哎吆,你这个年轻后生火气可是大的紧哩!既然尸元大法师暗示阁下去那抱魄居,肯定要出些难题考验尔等,抱魄居可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你只猜对一半,我们只是魔榕的上元灵,依附于魔榕枝条内!至于那下元灵嘛,你们也瞧见了,水中的便是喽!它们生于魔榕水下根系,唤作‘三头孓’,你们既已伤了它们,自然不会放过你们,等着瞧吧,不把你们生吞嚼碎吃了,还让我们这些‘娇面魔榕’的脸往哪搁?!”碧元英与火云子齐声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就你们几个败叶与烂根,胆大包天!也想在此拦你爷的去路,一会儿让你们见识下月白玄干神剑的厉害!把你们全砍成肉酱!”张兴于鞍座上高声叫骂。 “看来你这老儿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吃肚里皮子紧啊!哈哈,小苍山中谁人不知娇面魔榕的威名,尸元大法师都给咱几分薄面,哪里容得你这老儿在此口吐狂言!让他们见识见识!”碧元英以棒望前方水中一指,一道绿光自棒中射出,击中水面。 “哗!哗!”一头水怪旋即自水中蹿出,三颗魔头向下伸展,露出中央的血盆大口。“啵!哗!”一阵声响过后,一堆白骨夹杂一滩血肉被吐了出来,消化大半的血肉中缠杂着碎衣与陶余皮毛,可以看出,正是先前被拖入水中的杨骑尉与坐骑陶余的肢体残骸! 景象无比惨烈,众人无不又惊又气。 “呵呵,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威胁我们,不过是白费功夫!”李月白神色蔑然。 “恐怕阁下还不晓得,我们‘娇面魔榕’还有一特异本领,便是无论人族男人还是女子都无法单独杀了我们!斩断枝叶,还复生!砍去根系,更蓬勃!我们这等神异本事是混元大君赐予的,我们生于斯,长于斯,也不知多久了!尸元大法师也得倚仗我们藩卫抱魄居,哈哈,你们既是人族,就不要痴心妄想了,只能成为腹中食,盘中餐!不要抵抗啦,乖乖过来送死罢!嘻嘻!哈哈!……” 191 血战双雄 “痴心妄想!先问问我李某人手中剑答不答应!张大人、明香你们于后方小心防卫,我先会会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鬼东西!” 李月白向前大步纵跃,只见霓光一道,他挥动虹霓剑,直取身前碧元英元神依附的蓝色魔枝。 碧元英反应相当迅捷,魔枝在其意念控制下犹如快捷无伦的巨蟒,“嗖”一声,闪电般望后退去。 “看棒!”一旁的火云子驱动魔枝横抡过来,同时光影中显现一根赤色木棒,拦腰向李月白扫来。 李月白急忙侧转身躯,躲过绿棒一击,但此击快如雷电,还是击中了李月白身上的护体光球,一声雷鸣,火光四射。 李月白正待施法回击,忽闻身后传来“哗哗”两声水响,料定是那鬼物驱使藏匿水中的“三头孓”前来助战。 两只“三头孓”分别自身后左右两侧方位袭来,恰在此时,碧元英与火云子也驱策魔枝,只待再次发起攻击,来个前后夹攻。 “六神同宗!”李月白大喝一声,身子向后一翻,落地后一分为六,四名“李月白”两两一组,冲上前去与碧元英与火云子对战厮杀,余下两名“李月白”则转身杀向两怪。 此二怪正是先前负伤的“三头孓”,一怪虽被唐明香双刀斩去头颅,却仍能依靠嗅觉探查对手方位,生命力十分顽强! 李月白身姿无比灵动,手中神剑霹雳,接连避开“三头孓”数条抓来的长肢,反手数剑,将其长肢接连斩断,水怪见不能取胜,只待要逃,李月白瞧那肥硕圆滚身躯下方有一粗壮长尾托举水怪来回游动,抓住空档,身子猛然向下侧滑,就地翻滚数周,转眼奔至此怪身躯下方,瞅准其下尾,一剑横扫,将“三头孓”身子自长尾上端生生斩落! 水怪一声痛苦嘶鸣,长尾已断,无法再逃回水中,圆滚身躯已完全失去平衡,更无行走之功,只能于水泽中胡乱翻滚,看得众人不禁哑然失笑。 李月白健步上前,一剑劈落,将无头无尾的“三头孓”肚囊剖开,紫红色血水兀地喷溅而出,一堆内脏接着破腹而出,霎时腥臭扑鼻,几乎能将人熏晕!李月白正待转身前去助战其余分身,忽然这堆内脏中爬出一条青色怪虫,七分虾模样三分蝎相貌,眼见它要跳入水中溜之大吉,李月白眼尖手快,一剑击去,将其砍成两段,那虫一声嘶鸣,立时死去,旋即水怪尸身快速萎缩,化作一堆腐肉脓液。 “看来这虫可能是‘三头孓’的元神!若斩杀此怪,务必要杀了元虫!”李月白暗道。 众人原地待命一旁观战,见众魔怪击杀迅猛无伦,若无玄干心法加持,仅凭众人肉体凡躯,无异于驱羊饲虎,飞蛾投火,绝无取胜可能。 其余五分身斗战正酣,李月白迅即转身奔另一分身走去,眼前的分身正与另一头“三头孓”斗得难解难分。这水怪头颅完好,听闻闪避之功远胜先前被斩杀的那头,其虽已被李月白元神斩断两条长肢,仍负隅顽抗,一时僵持不下。 两“李月白”同时对战“三头孓”,这怪立时处于下风,变得首尾不能相顾,很快被斩落两颗魔头与数条长肢,行动变得愈发迟缓,正当李月白一元神准备再次将其长尾斩断之际,它猛地扎入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李月白元神见“三头孓”逃之夭夭,只道它无心恋战,再瞧前方李月白元神与碧元英、火云子斗战正酣,直杀得天昏地暗。碧元英与火云子分持绿红两色大棒,舞成青红两色大球,李月白的四个元神亦不甘示弱,虹霓剑宛如四朵繁花,但见精芒倏闪,不时与两魔头手中木棒相击,火花四溅,好比连绵不断的焰火,又如暗夜中成群的流萤。 两李月白元神急奔向前,旋即加入鏖斗,碧元英与火云子依附于两魔枝之上,灵捷无比,如两条蟒蛇时而上下翻飞,时而交缠一处。两魔头骑居魔枝顶端,将手中大棒舞弄得密不透风,远远望去犹如两颗硕大蟒头。 李月白六元神齐斗两魔,杀得难解难分。虹霓剑渐渐发热,若一味僵持下去,法力怕是要大大消耗,念及此,李月白大喝一声:“玄灵无迹!” 霎时六分身踪影全无,全然隐身。碧元英与火云子见李月白没了踪影,知其使了隐身术,心中大骇,可一时又无破解之法,不知那虹霓剑何时会鬼使神差地砍落。 两魔头一边挥动大棒,一面尖声惊叫道:“孩儿们,还不快快现身,前来护体!” 话音刚落,十二条魔枝不知从何处接连聚拢过来,每枚魔枝上方悬停一光团,光团中隐约可见少男少女模样,个个仪容俊美,正是先前碧元英与火云子手下的十二名弟子。 这群魔枝每六条一组,围拢汇聚过来,将碧元英与火云子团团护住。恰在此时,李月白快速爬上一魔藤,瞅准火云子方位所在,凌空纵跃,一剑劈落。 此时数名弟子围拢过来,将火云子团团罩住。“咔嚓”一声响,虹霓剑将两名弟子自头顶砍成两段,凄厉惨嚎过后,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当即毙命,其依附的魔枝立时枯萎,化作一道黑烟逝去。 火云子大惊,横甩魔枝,急忙规避,试图躲开李月白的后续剑锋。他狂呼一声:“枯枝复生,死生一体!”说完不知从何处又伸出两条魔枝,先前死去的两名弟子重现魔枝上端。六条魔枝拥簇在火云子所在的魔枝主干下方,如同从主干生出来一般,好似六枚巨大花瓣,将火云子团团罩住。 一旁的碧云英见状也依法炮制,十二条魔枝将两魔头团团护住。李月白凭借隐身术,接连数次爬上身旁魔枝,砍向两魔头,均被那群弟子遮挡,被斩落魔枝即刻自魔枝主干生出,斩毙的弟子们纷纷复活。 “李月白!你还不快快现身吗?!先前咱说了,你们人族是奈何不得我们的!斩断枝叶,还复生!绝非虚言!哈哈哈!”火云君一声狞笑。 “和他啰嗦什么?还不逼他现身!”碧元英一旁狂吼。 192 千手狂雹 碧元英手中绿棒一指,数条绿光射出,击中前方沼泽。 “哗哗哗”一阵水声骤起,六头水怪兀自腾跃而起,猛然扑向张兴与唐明香一众人等。 李月白知碧元英有意逼他现身,他担心众人安危,只好暂且收起隐身术,现出真身,接着使出“千灵蔽渊”心法。 笼罩唐明香、张兴等人身上的神盾光球兀地射出千百条光剑,旋转着迎着众水怪飞去。水怪们猝不及防,纷纷被光剑击中,身上长肢触手被悉数斩断,水怪们甚至没来得及潜水逃走,整个身子便被光剑瞬间绞碎,元虫从破碎肚囊中爬出,正要跳入水中溜之大吉,也被光剑全部斩成两截,顷刻间水怪尽皆殒命! 远处碧元英见状大怒,大喝:“今天老娘不亮出‘千爪双娇’你这贼娃娃是不晓得老娘的厉害!”她说完全身一抖,一旁的火云子也会意抖抖身躯,两魔身后的弟子纷纷化作红绿两色巨大手臂,每根手臂末端生有一只毛茸大手,五根手指宛如一柄柄钢刀,长长指甲锋利无比,闪烁着骇人的寒光。这些巨大手臂于两魔身后魔枝内伸出,仿佛两柄巨伞,将两魔罩住。 李月白将虹霓剑一挥,千百条光剑汇聚一处,宛如游龙,盘桓空中,他剑锋一指,游龙光剑雷霆杀向两魔。 碧元英与火云子亦不甘示弱,嘶吼着驾驭魔枝直奔光剑杀来。魔枝犹如两条大蟒,身子不停蜿蜒扭动,两魔骑居魔枝顶端,且由众多魔臂手掌护卫,雷霆杀出应战。眼见众光剑击中两魔,那些手臂倏然旋扭展开,伸出手指或夹或捏,将大部光剑挡落。偶有手掌长臂被光剑斩断,可令人惊异的是断臂与断手处旋即快速生出新的胳臂手掌,继续拿捏射来的光剑,转瞬众光剑便被这些魔手悉数挡落。 碧元英得意大笑,咆哮道:“你这狂贼,看来不过就这点本领,不把你砸成肉酱你是不晓得‘碧火双骄’的厉害!来来来!先尝尝‘千手雹’!” 两魔驾驭魔枝轮番向李月白打去,其周身魔掌汇聚成团,舞动如风。两魔头轮流进攻,如两只交替砸落的重拳,连绵不断地望前击出。众魔掌伸缩如电,抡拳砸向李月白。若是常人,身上立时被瞬间打穿,将肉身撕得粉碎。 李月白使出“慧盾至坚”幻法,数枚光盾倏然显现,迎头杀向两魔。两魔不敢硬接,它们显然畏惧光盾表面不停飞旋的光剑。两魔驱策魔枝,避开飞驰的光盾并疾速后退,而后猛然转身挥出手中大棒将光盾从后方打落,接着望前急冲,使出“千手雹”直取李月白,意欲取其性命。 李月白左突右闪,尽管有神盾光球护体,仍无法全然招架两魔挥舞的大棒与十二只魔掌的闪电轮击,魔掌不时击中护体光求,发出一阵“砰砰啪啪”声响,双方斗得是难解难分。 虹霓剑变得越发滚烫,李月白深知玄干法力已用去大半,若不能尽快寻得毙敌之法,后果不堪设想!他全力与碧火双骄周旋,努力阻挡两魔脚步,拼命护住身后观战的众人。 张兴与唐明香一众人等皆想上前助战,可再瞧碧元英与火云子的身手,哪里是其对手,不过白白送命!个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两眼紧盯对战双方,无不万分紧张,生怕李月白有任何闪失! 碧火双骄倾尽全力挥运魔拳,拳头冰雹般打向李月白,此刻虹霓剑愈来愈热,情形危急程度更甚于先前对战尸元法师之际。随着法力大幅消耗,身法变得愈发迟缓,腾挪闪避大不如先前敏捷,护体光球遭受雨点般的魔拳连续击打,法力快速消耗,形成恶性循环!李月白只好转为守势,以求阻挡两魔步伐。反观碧火双骄法力丝毫不见衰减,反而愈战愈勇! 李月白知这般消耗下去绝无取胜可能,“玄灵在渊”心法中只剩“神剑无极”这一极具攻击力大杀招尚未使出,“烛照邪魅”作为绝杀秘笈,当下玄干心法并未暗示可用。李月白小心谨慎防御,以免法力快速流失,同时麻痹两魔,等待伺机绝杀。 两魔愈战愈勇,只谓李月白法力不过如此,求胜心切,将大棒与魔掌舞得水泼不进,无数拳影雨点般轮番砸落。 李月白侧身躲过两魔夹击,向右后方大步退去,接着以奇快身法左右闪身形成“之”字形行进路线,两魔以为李月白不敌,只顾追杀,对李月白落脚方位的预料一时出现偏差。碧元英望左杀去,火云子向右急追,两魔间瞬间形成两丈长的空隙,李月白抓住空挡,箭步上前,剑锋直指碧元英后背,大喝一声:“神剑无极!” 虹霓剑猛地射出一道耀眼绯光,一道长长剑影,快如闪电,射向碧元英。若碧元英正面对战李月白,这记“神剑无极”她本可闪避招架,绝无性命之忧。眼下其求胜心切,只道对手力不能敌,轻敌大意,不料被李月白以极速身法蒙骗,露出空挡。 虹霓剑陡然暴长,射出巨大剑影,不偏不倚正中碧元英后脖颈,连同身后魔枝一道削去一截。 “啊!”一声惨叫,碧元英魔头滚落于地,其胯下魔枝猛地望后缩回,身后六只魔掌纷纷现出原形,化作六条细小魔枝,缩入魔枝主干,没了踪影。 火云子见状一愣,脸上并无丝毫惊惧之意,反倒不以为然,诡异一笑,挥舞大棒魔拳,杀近身前,继续望李月白头顶砸落。 李月白俯身纵跃,避开火云子雷霆一击。忽然脚下被斩落的魔头狂笑不止。 “哈哈哈!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儿,老娘早和你说过,人族男子与女人是无法单独杀了我们的!斩断枝叶,还复生!砍去根系,更蓬勃!接下来便让你好看!”碧元英的魔头在地上望着李月白大笑狂呼道。 那颗魔头突然在地上滚动起来,直奔前方一株魔榕而去。李月白暗叫不好,本想跑上前去,欲将这魔头剁成肉酱,火云子却拦住去路,死命缠斗,不让李月白腾出手来。 193 同心绝杀 “神剑无极”心法已使出大半,法力大大消耗,李月白无力再斩杀火云子,只能与其勉强斗个旗鼓相当。 魔头滚近魔榕脚下,“嘭!”一声爆响,魔头猛然爆裂,化作一团辉光,旋即被魔榕树干尽数吸纳。 一阵窸窸窣窣声自头顶传来,李月白抬头一瞧,又一魔枝伸展而下,碧元英正端坐魔枝上方,挥舞大棒魔拳,驱策魔枝猛然砸落,直奔李月白头顶攻去。 “哈哈,这小子那点法力怕是招架不了多久啦!今儿个便在此地结果了这厮,‘抱魄居’怕是去不成喽!”火云子狞笑道。 “玄灵在渊”的杀招每次对战只能使出一次,眼见所有招数都已用尽,不可再使,碧元英死而复生,双骄毫发无伤,手中虹霓剑却变得滚烫无比,几乎无法握持。情形之凶危远胜于前,李月白有些慌乱,身上护体光球变得忽明忽暗,面对两魔疯狂进攻已全然处于下风。 碧火双骄见李月白法力所剩无几,攻击愈发疯狂,出招变得肆无忌惮。李月白虽有光球护体,仍数次被大棒与魔拳击中,他始终牢牢握持愈发滚烫的虹霓剑,深知一旦长剑飞脱,便无法在最后关头使出“烛照邪魅”心法绝杀对手! 李月白双骄对战之际,身法变得愈发迟缓,随着玄干心法的大大消耗,到后来只能疲于招架,全无攻取之态。唐明香一众人等心急如焚,不停在后方大声喊叫,示意出手相助。李月白摇头示意不许,他深知仅凭众人血肉凡躯,上前助战无异于驱羊饲虎,于事无补,反而徒伤性命。李月白数次试图召唤“烛照邪魅”心法,可玄干神盾没有一丝回应,他清楚最后关头仍未到来。 “砰”一声响,火云子一棒击中李月白,此击它使尽全力。李月白被击飞数长远,重重摔落于地,胸中气血翻涌,腹内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不由地蜷缩一团,低下头来,手中拼死将长剑牢牢握住,只待时机,使出“烛照邪魅”心法将双魔绝杀。 碧火双骄见李月白倒地负伤,一时难以起身使剑,便以雷霆之势疯狂扑向李月白,意图将其撕成碎片,却被神盾光球挡开。两魔恼羞成怒,一同跳落魔枝,现出本相,快步近前。 且看两魔:“一个是红头红发两赤睛,血色獠牙显狰狞,遍体红肤生红刺,下着血色虎皮裙,手持圆木红晶棒,活脱脱一地狱恶鬼丑魔灵。另一位却是碧发青脑蓝双瞳,脸尖无肉赛干尸,通体青筋生妖氛,魔叶点缀做衣裳,长臂伸展似长蛇,真切切一索命夺魂害人精。” 两魔现出真容,全无先前英俊娇美之态,反倒奇丑骇人,宛如冥界恶灵。火云子为一团团云状赤色火焰缠绕,碧元英则周身盘桓着道道绿色流光。 两魔疾速奔至李月白身前,伸出魔爪,望李月白抓去,只想立时将其撕碎,却被柔韧无比的神盾光球阻挡。两魔尝试轻抚光球,只觉其柔如肌肤,又试着以大力击打,则光球变得坚如磐石,双骄想尽各种办法越过光球触碰李月白,却始终不能得逞,气得暴跳如雷。 碧元英忽想起厮杀时李月白法力不断衰弱,猜到了几分,便唆使火云子一同抡起大棒,轮番望李月白身上的光球狠狠砸去。伴随阵阵“砰砰啪啪”,大棒击中护体光球后火光四溅,光球跟着渐渐黯淡下来,眼看光球慢慢萎缩,神盾法力即将耗尽。 两魔见猛击得手,自以为得计,大喜过望,便扔掉手中大棒,跳上光球,不停拼命撕扯着,试图穿透光球抓住李月白,将其撕碎。 “月白大哥!”唐明香突然大哭起来。 火云子猛回头,方觉张兴等人一直在后方观望。两魔一怔停下手来,碧元英扭头朝火云子使个眼色,火云子会意后准备转身走向众人,将其杀个干净。 “可恨妖魔!今儿个和你们拼了,我明香绝不让你们两个狗东西碰李哥一丝一毫!”唐明香发疯般抛开众人,拼命望两魔冲去。火云子刚转过身子,唐明香已凌空跃起,犀月双刀铮然飞出,划出两道银光,旋转着直取碧火双骄。 李月白体内剧痛稍减,抱持虹霓剑,微微转过头来,睁开双眼,见到眼前一幕,不禁为唐明香万分悬心,忽觉脑海中传来一阵轻声呼唤:“烛照邪魅!烛照邪魅!” 李月白当下会意,强忍剧痛,双手紧握虹霓剑,对准碧元英大喊道:“烛照邪魅!” 一道紫蓝色光芒倏然自剑尖迸出,射穿护体光球,瞬间穿透碧元英前胸,从其背后再次穿出,击中飞旋而来的犀月双刀! 犀月双刀被光柱击中后霎时变得殷红似血,迎头向火云子斩去。火云子举起手中大棒,拍向双刀,只待将其打落。 “嘶”一声响,赤红如血的双刀非但没被火云子的大棒拍落,反将大棒立时削成两截!犀月刀击中大棒瞬间,锋刃射出道道红芒,将大棒瞬间熔穿,原本至坚无比大棒被砍成两段!双刀继续飞驰,丝毫没有减速,疾速向前,直取火云子! 火云子本谓一击得手,一时大意,不想双刀获玄干心法加持,变得锋利无比,神威无敌。双刀穿透大棒,瞬间将火云子脖颈斩断,双刀未有任何停顿,继续望前飞驰,从背后将碧元英头颅一并斩落。 两魔头几乎同时落地,两魔身上的鬼火流光刹时消失无形,尸身跟着“噗噗”倒地。犀月双刀也戛然悬停,而后化作两道弧线,重回唐明香手中。 “你们难道忘了吗?!你们人族无论男女都休想单独杀死我们!斩断枝叶,还复生!哈哈哈!”碧元英与火云子两颗魔头在地上不停翻滚大笑道。 两魔头正待奔向前方一株魔榕,忽听“呼!呼!呼!”数声响过,原本射出的紫蓝色剑光半空中兀地形成一团倒扣的蓝色光碗,接着猛然坠落,将碧元英与火云子两颗魔头团团罩住,其上方瞬时燃起团团烈焰真火。 “啊!呀!”两魔头惊恐万状,开始歇斯底里狂呼起来,隐约可见两个模糊身形于倒扣的巨大火球内往来冲突,想要拼命突破火网,却都被真火阻挡,真火愈烧愈烈,两魔呼号声越来越弱,渐不可闻。 194 洞府聚首 “呵呵,好一个‘斩断枝叶,还复生!’,你们这两个害人精们的末日怕是到了!你们没说错,我们人族男女是无法单独杀了你们!可你们忘了,李哥是男儿,我明香却是华夏女儿身,我们一道出招,便不再是华夏男女单独击杀你们!而是勠力绝杀!哈哈,你们那个混元大君真的没骗你们,可惜它未曾料定今日这个局面!”唐明香跳落一旁,手持双刀开心笑道。 “啊!你们!啊……”两魔发出绝望的吼声。 球形真火猛地开始剧烈收缩,一声爆响过后,消失无形,两魔头连同尸身跟着了无踪迹。 前方连绵成片的魔榕忽然从树根下方升起巨大火球,众魔榕猛烈燃烧起来,魔榕枝叶内不时传出阵阵惨叫声,很快又都归于平静。转眼大片魔榕化作一片火海,火舌滚滚,烈焰熊熊,众魔榕很快便被烧个干干净净! 众人见李月白与唐明香联手击杀碧火双骄,斩杀魔榕元神,魔榕被彻底诛灭,方长出一气,一道走上前去,庆贺两人成功除魔。 感知邪魔毙命后,玄干神盾将幻法收回,笼罩众人身上的护体光球消逝不见。唐明香等人将李月白轻轻抬起,放到一青石上,先让他休息静养,待恢复气力心法后,再做计议。 魔榕大多已化作一堆灰烬,众人或坐或卧于散乱巨石之上,正待休息片刻,忽闻一阵隆隆巨响,前方几株被烧成黑炭的魔株纷纷向两旁倒下,背后赫然显现两扇巨大石门,两石门正上方却是一巨大白袍法师静坐冥想的雕像,石门自中央向左右展开,石门表面雕刻着白袍法师左右两臂,远远看去仿佛一巨大法师端坐山门,摊开长袖双臂,做出恭迎姿态。 “你终于来了!”一巨大音声响彻众人耳际,伴随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如此真切却又空灵缥缈。 众人向石门望去,门内有些许红光透射而出,门楣正上方分别以猰貐华夏文雕刻着三个大字“抱魄居”,不消说此处定是抱魄居入口了。 此时日已偏西,临近黄昏,四周除了一些仍在燃烧的魔枝余烬嘶嘶作响外,一切皆寂寂无声,死一般沉寂。 “咳!门内有人吗?!”陈副参军扯着嗓门冲石门大喊。 只听石门内传来一阵空荡荡回声,别无声响。 “哈哈,陈参军,此地是蜮人魔邦,这门里呀不是魔便是怪,恐怕都是尸元大法师的徒子徒孙,哪里有人?你该问:‘敢问魔怪龟孙们,还不快出来参拜你家爷爷!?’”张兴大笑调侃道。 “张大官人,您就别闹了,好不?李哥如今法力尽失,让他安静休息下,这会子若再招惹来一些鬼物,大家就自求多福吧!”唐明香示意众人歇息,众人散去后,她便来到李月白身旁。 李月白疲倦已极,加之剧痛未消,将虹霓剑横置双膝,静静盘坐一青石上,闭目宁息,凝神于恢复法力,不再理会众人的吵嚷,因为只有法力修复后方能引领众人一探抱魄居,解救冲天凤及其麾下被封印的众元神,更何况抱魄居绝非寻常之地,各种蹊跷机关断不能少,唯有充分修整后方可一探究竟。 唐明香心内焦急万分,守护李月白身旁,同时警惕四周动静,只等李月白法力恢复。 一个时辰后,李月白头顶上空突现五彩炫光,不停盘桓交缠,氤氲逸动,最后这团五彩奇光倏然汇聚剑内,李月白突然双目微张,长出一气。 众人知李月白玄干法力已然恢复,纷纷围聚过来,有说有笑,庆贺斩除碧火双骄两魔头。李月白嘱咐众人不可大意,先休整一阵,务必于太阳下山前进入抱魄居。 李月白神色异样,看上去郁郁寡欢,全无喜悦之情。众人很是诧异,还以为他与碧火双骄交手后负伤,疼痛未消,便各自散去休憩不再相扰。 李月白示意唐明香单独留下来,明香会意,随他行至一僻静远离众人之处后,两人停了下来。 “李哥,咱们已灭了两魔头,诛杀了娇面魔榕,可为何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唐明香问。 “嗯,此前我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场景感觉十分蹊跷,甚至有些可怕!”李月白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可怕?这世间可有让李哥畏惧魔怪?你是明香心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若有情人终归生死永隔,岂非令人肝肠寸断?孤身一人,苟活于世,当真生不如死!”李月白眼中闪过一丝泪花,转瞬又逝。 “李哥,近来你带领大家连闯数关,孤身鏖战群魔,心神每日绷得紧紧的,偶尔做个噩梦也不奇怪,所以啊,那些梦不过都是些虚妄的幻影,李哥你又何必挂怀?” “可若当真与所爱之人生死永别,又该如何?” “嗯?这……,明香如今不就是这个样子嘛?虽然他还活着,可今生相见的日子怕是遥遥无期了,这与李哥你说的死别又有何分别?明香还不得活下去?!” “你是个勇敢坚强的姑娘!恐怕我李月白做不到那般洒脱!若夜夜锥心,日日思念,可谓万般苦楚,还不如了结这枯萎的灵魂,无望的残生!” “哎,李哥!这又是啥话?你若真是虞华转世,上苍定然垂青于你,梦中之事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幻影,岂可当真!将来无论如何,李哥啊,咱们都要坚强地活下去!这世间若没了你,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所爱之人罹难,生死永隔!将来夜夜锥心的又何止你我?怕是千万人众了!我们不能只为自己活!明香一直坚忍苟活于世,只盼能手刃仇人,以慰亲人的在天之灵!” “讲得好!不能只为自己活!不希望自己是什么真身转世!更不觉自己有资格做救世之主!不过倘若大任果真落在肩头,为了世人,我李月白也要拼死奋争到底,绝不退缩!明香,谢谢你今日为我指点迷津,为孤独的夜行人点亮了一盏明灯!我懂了!”李月白目光欣喜,注视着唐明香,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195 红灯迎客 见李月白愁容舒展,唐明香感到无比欢心惬意,眼前这位英俊男儿果真没让她失望,他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大帅,您瞧他们两个一路上勾勾搭搭,那女娃儿可曾是酋氐主将,害了咱们几万将士的性命,莫不是这两人早有私情,这姓李的将咱们行军计划提前透露给酋氐人啦?”姚骑尉乜斜着眼,望着李唐二人,向张兴说道。 “闭嘴!你们都听好了,一路上言语上不可招惹李月白,所遇之事只管睁大眼睛看清楚,记明白!少说话!听明白没有?!”张兴脸色铁青,打断姚骑尉。 “是!大帅!”众人领命。 李月白与唐明香回到张兴等人身边,与众人稍作修整并补充饮食后,便各自牵引陶余兽小心围聚到抱魄居石门前,石门数丈宽高,犹如镶嵌岩壁之内,与小苍山浑然一体。石门表面还刻有许多希罗尊者静坐冥思的小雕像,其上布满厚厚灰尘青苔,显见此处许久没有访客登门。门后通道幽深狭长,全部由赤色巨岩垒砌而成,视野前方拐角处有些许微弱红光透射出来,气氛很是怪诞诡异。 通道略显狭窄,陶余兽极难通行,可行走巨昆国群山峻岭还需仰仗它们,不能就此遣散这些奇兽,众人决计暂将七头陶余留在门外,由陈副参军负责看守,可转念一想,此地为蜮人魔邦,魔怪猛兽横行,随处可见蜮人魔,仅凭陈参军一人在外看守,怕是凶多吉少,众人一时莫衷一是。 “尔等莫吵,尽可放心造访抱魄居,你们这些坐骑自有护佑,请各位无忧!”一音声响彻众人耳际,正是先前石门洞开之际听到的声音。 “敢问尊者大名?可是尸元大法师阁下?”李月白举目四顾,高声询问。 “哈哈,他老人家不在抱魄居中,已云游猰貐(邦)国很久了。我并非尸元大法师本尊,不过个幻影!我等你许久,你终于通过重重关卡,来到了抱魄居!你等尽管放心,这些陶余兽我自会看护好,不会受到分毫伤害!且看!”神秘音声再次响起。 远方兀地传来数声啸叫,十余头貌似飞龙之物展翅飞来,待飞抵身前,众人方知正是先前路遇碧火双骄时所见奇兽,共有十二头,纷纷飞落众人面前。 “帝龙兽?!”张兴一声惊呼。 “非也!这并非竺兰帝龙,却是尸元大法师的十二护法魔兽,唤作‘戾戎’!遍体青碧者为雌,通身火红的为雄。平日由碧火双骄看护,这碧火双骄原本是娇面魔榕的护体元神,不想也被你诛杀,看来师尊果然没猜错,十有八九你便是虞华转世真身!你们这些坐骑陶余暂由‘戾戎’看守,任何蜮人魔与猛兽休想靠近丝毫,你们只管安心去那抱魄居!师尊有件事还需你这年轻人相助!” 众“戾戎”落地后转瞬化作身高数丈的魔族武士,个个龙头蛇首,手执兵刃,面无表情排成半圆于众人面前站定。 “戾戎听令,这些人皆为前来探访抱魄居的华夏客人,是师尊的座上宾!九个时辰内,你等须全力看护好这七头陶余,若九个时辰后仍不见客人出来,嗯嗯,这群陶余便可作为尔等盘中餐,尽情享用!”那音声大笑道。 众戾戎得令齐声咆哮,同时转身,背朝众人,做出守卫姿态,便如石雕一般,寂然不动。 “九个时辰?”李月白不解。 “嗯,这抱魄居进来容易出去难,即便你能助我师尊解惑,也不见得能出去!师尊果然神算,预知你执意前来,也是机缘巧合!能否全身而退,全看尔等自身的机缘和本事了!” “冲天凤前辈的元神尚被你们封印,在下正为此事前来!解惑?尸元大法师有何疑惑?法师难道还有参悟不透的玄机,非要晚辈相助吗?那也太抬举在下了!” “能否解救出冲天凤与其麾下元神,要看你的本事了!这不过是师尊事前安排好的诱饵,否则你会来吗?至于师尊的疑惑,我一无所知!闲谈少叙!你们先进了抱魄居,咱们就算做成一桩买卖,而后各取所需!哈哈!” 这音声消失后便寂寂无声,任凭众人如何追问呼喊,毫无声息。前方十二头“戾戎”已排成阵势,作出守卫之态,将退路尽皆挡住。此时夕阳渐隐,天色暗了下来,抱魄居石门后方微芒倏闪,既然此番前来正为解救冲天凤被封印的元神,一探抱魄居究竟,众人决计携带随身兵刃,由李月白引领,小心翼翼向那石门后方甬道内走去。 众人沿通道向前行了十余步,忽闻“咣当”一声巨响,身后两扇石门已紧紧闭合,众人心领神会,自原路返回是绝无可能了,只能向前方挺进,找到封印冲天凤众元神的法器,将其解救,方能杀出一条血路,寻得出口。至于尸元大法师的困惑存疑,谁又在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届时全力逃脱这魔域之所!众人心中无不这般打算。 石门紧闭后,幽深逶迤的通道变得更加明亮,前方拐角处红光氤氲灵动,四周寂然无声,气氛诡异阴森。 李月白长剑在手,防卫随时可能出现的邪魔突袭,引领众人小心向那光亮处走去。走了足有百余丈,方来到甬道拐角处,众人小心转过拐角,前方通道更加开阔,令人感到无比惊异的是通道两侧每七八丈远便有一对浮雕,浮雕依附岩壁雕刻而成,远观如列队跪地。 这些浮雕雕刻得通身肌肉虬结,呈铜黄色,作出俯首拜迎之态,有的面目狰狞恐怖,有些神情嬉笑怪诞,暗藏杀机,还有的面无表情,神色迟滞,千姿百态绝无雷同。更为吊诡的是,每个浮雕皆以双手擎举一嵌入石壁的圆球,置于头顶。这些圆球有人头大小,有些散发出道道红光,忽明忽暗,倏闪不定。有些却色泽晦暗,其上隐约可见另一人魔浮雕,头下脚上,与下方浮雕相对,只是身形较为瘦小,呈青灰色,头面朝向墙内,双臂紧紧抱持圆球,仿佛生怕被抢了去。 196 石穹魅影 “奶奶的,都是些什么古怪?大法师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喽!?”张兴惴惴不安,持刀环顾左右,不停叫骂壮胆。 “嘘!”李月白示意张兴安静,蹑步行至一浮雕前,生怕弄出声响,众人也手持兵刃,小心随后,围拢过来。 眼前这枚色泽晦暗的圆球被墙上的青色浮雕牢牢抱定,李月白只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他向众人做个手势,令众人暂且退后,他继续小步向前,待接近那青色浮雕后打算举剑向其戳去。 “咔咔!咯咯!”通道内传来一阵怪声。 “谁?!”唐明香厉声喝问,众人的心狂跳不止。 李月白忽觉虹霓剑一热,眼前那座浮雕竟动了下,接着它猛一抬头,众人瞧得真切,竟是长相极其丑陋凶恶的怪物!它头顶近乎光秃,只有稀稀拉拉几撮毛发,瞳仁青碧,两耳如狐,锋牙森森,通身长满稀疏青毛,四肢纤长却遒劲有力,指爪如同巨鼠,头赛猿灵,面盘恰似大蝙蝠,活脱脱一冥界使者丑煞星! 一道白光闪过,神盾光球骤起,几乎同时,那怪身躯暴起,快如闪电,伸头望李月白便咬。 “啪!”那怪血口咬中神盾光球,却被坚韧无比的光球磕掉数颗尖牙! 神盾光球暴起一刻,李月白神剑挥出,向怪物砍去。 “呜!嗷!”数声惨嚎,那怪当即身首分离,自岩壁上掉落于地,其前臂曾死死抱住的圆球亮了起来,射出道道红光。 “古怪!邪性!”张兴与刘参军齐声嘟囔了一句。 前方通道岩壁之上忽然传来一阵音声,许多青灰色浮雕动了起来,如同快速游动的壁虎,沿墙壁向上攀爬,通道顶部有许多岩缝与罅隙,这群青色身影纷纷钻了进去,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趴在圆球上的浮雕竟是先前李月白斩杀的怪物!群怪退去后,其所抱持的圆球瞬间亮了起来,通道内亮如白昼。 神盾光球倏然寂灭,李月白知魔怪暂时退去。 “呵呵,这大法师果然古怪,连看门护院都搞得这么别致,与众不同!我猜这群鬼东西平日是来加油添火的!”李月白指着墙壁上圆灯笑道。 “嗯,哈哈!开门迎客都这么别出心裁,看来这抱魄居内可是有的玩啊!”唐明香点头笑笑。 “管它呢!有月白幻法在,那大法师不也得有事求咱!神挡杀神,魔来斩魔!”张兴道。 “嗯,这抱魄居绝非寻常之地,想必前方古怪凶邪处了得,大家万不可掉以轻心!此番前来,咱们已经折了两人,人手越来越少,来日途经巨昆国、尸比国的凶险不在蜮人国之下,大家要万分小心!”李月白叮嘱众人。 “嗯,月白说得极是!”众人点头称是。 众人小心警戒,随李月白继续沿通道向洞府深处走去。 又行了半炷香时分,通道蓦然变得开阔起来,前方光线逐渐由橙红变为黄绿色,众人转过拐角,只见通道尽头却是一巨大石窟,洞窟地表铺以金色菱形巨石,左右两侧各自矗立一队魔怪石像,个个面目狰狞,无怪乎是些人魔与法师弟子的形象。这群雕像有一共同之处,无不单手擎举一碧色宝石,众宝石射出森森绿光,与地面橙色巨石交相辉映,令整座洞窟愈发显得阴森可怖。 洞窟后方有一花瓣状圆形巨大石台,石台边缘耸立着三个数丈高的巨大石雕,呈正三角状围绕石台中心排列。每座石雕貌似一条螭龙,夭矫骧首,血口怒张,仿佛即刻飞腾而去。石台正中有一个圆盘状石床,其上一尘不染,下方围绕着数十级圆环状玉石阶梯,玉石阶梯下方,四周遍布魔兽石雕,千姿百态,栩栩如生。众人猜想此处应为尸元大法师接受弟子参拜与讲经授法的地方。 石台后方隐约可见三座巨大石门,依岩壁而建,分别为红蓝黄三色,应为进出其他洞窟的门户。 众人随李月白沿通道下方阶梯望石窟内走去,除脚底细微步履声外,四周一片阒寂。妖魔石像手中宝石射出道道青色荧光,更显寂静可怖,令人悚然。 众人旋即来到石台下方,忽然头顶传来一阵窸窣声,众人抬头向石窟穹顶望去,隐约可见数个巨大模糊身影正吸附于石窟穹顶,并不停缓慢游动。 李月白大喝一声:“上面的妖魔听好了,还不快快现身,给我等指出一条去路,否则我这手里的虹霓剑,可不长眼,定将尔等杀个片甲不留!” 穹顶那些黑影依旧没有动静,却继续向前方石台中央正对的穹顶中心爬去。 张兴骂道:“他奶奶的,这又是什么古怪,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此刻唐明香已将落月弓拉满,只待随时向那些黑影射去。 猛然间石窟内一阵光影闪动,石雕手中的那些宝石向穹顶黑影射出道道光柱。 此时众人方看清众黑影的真容,却是三头巨怪正攀附石顶之上,有如巨蟾,身上遍布青色麟片,这些巨怪头颅奇大,状如狼头,头顶长有一对红色犄角,头上覆盖着一层厚厚青毛,每头巨怪口中噙着一圆球之物。 众宝石射出的道道青光兀地击中巨怪口中的圆球,圆球立时呈现红蓝黄三色,煜煜生辉,洞窟内霎时变得光艳无比!众怪齐声怒吼,疾速向石台正上方的穹顶爬去。 手中虹霓剑此时却没有任何动静,这令李月白大感意外,不知接下来这些妖魔又要使出何种手段。 三巨怪于穹顶会合后,一道低头将口中圆球向下吐落。三圆球兀自砸落,不偏不倚恰好落入下方三尊螭龙石像口中! 众人抬头再瞧那三头巨怪,大吃一惊,众怪皆已石化,宛如石雕,一动不动,与石穹岩体牢牢融为一体! 三圆球自螭龙雕像口中滚落腹内,这些石雕通体瞬间变得光亮无比,其下方圆环石台开始快速旋转起来,三螭龙雕像慢慢化作一滩胶冻之物,分呈红蓝黄三色,然后纷纷气化蒸腾,于石床上方交缠一处,凝聚成团,渐成一人形,却是一位老者。 197 吐露玄机 石台停止旋转。 “尸元大法师!”李月白失声惊呼。 “呵!老朽并非法师本尊,不过是他老人家设置的一个替身与幻影。你们和我相谈,便能与法师神交,他老人家自会知晓!一切皆由机缘所定,虞华!老夫于抱魄居等你好久,你终于来了!” 这老者手持权杖,端坐石床上,身上不停散发黄白两色炫光,炫光氤氲灵动,不停向上蒸腾,情景如幻似梦,若非在这魔窟洞府内,还以为是遇见了神界尊者。 这老者面堂宽阔,须发如雪,双目赤红,不见眸子,俨然深不可测。讲起话来,声如洪钟,响彻石窟,直入听者灵府。 “想必您老人家定然弄错了,在下岂敢僭称虞华真身,不过一名华夏从五品普通将官罢了!” “不会错!老夫摆设的元蚕杀阵,数百年来从未有一个人族生灵可以穿越!元蚕杀阵乃混元大君授意老朽为之,据混元大君推测,只有修得玄干心法的虞华真身方能破解!更何况老夫首座大弟子也命丧你的剑下!一个寻常华夏武官,怎能有这等本事?混元大君原本打算捕获你的灵魄然后将其永久封印,不过它后来顿悟一事,便改变主意了!” “老魔头!有屁快放,别绕弯子,你不过是有求于我们!快说要我们帮你什么忙!”张兴开口大骂。 “嗯?!呵呵,你这泼皮,老朽要取你狗命,易如反掌,不过日后你这狗命倒有些用场,老夫暂且不与你计较!嘻嘻!”老者以权杖指着张兴,不屑嬉笑。 “遭遇元蚕杀阵前,在下见冲天凤前辈与女兵魂魄都被禁锢于冥莫树内,冲天凤告知在下元神已被法师封印在抱魄居一神秘法器中,果真如此?”李月白质问。 “确实如此,不过此为混元大君的安排!天下皆知,上古虞华率领人、神、精、怪大军于妖?国独娄山青尸岭击溃我魔族大军,混元大君自此被打入冥界,不得重返阳界!它老人家岂能善罢甘休?!重回阳界是它的永生夙愿!” “羞也不羞?!你那师祖希罗尊者原本是虞华帝君麾下的六长老之一,后来不知为何背叛虞华,委身魔族,是个欺师灭祖的悖逆狂徒!劝你早日改邪归正,不要做那混元魔头的鹰犬!”唐明香直言斥责。 “哈哈,一派胡言!师祖希罗尊者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人族的假仁假义!天下最肥美的土地全部给了人族,可你们人族都干了些什么啊?!搜刮不足以奉有余,豪强兼并,内斗不休,华夏都换了多少朝代啦?每次内斗死人无数,小民生灵涂炭,你们竟还腆脸来教训我们魔族!师祖早看透了丘孟尊者的虚伪说辞,还有那些虚无缥缈的空想!什么仁啊,爱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爱个屁呀!师祖决然与其割袍断义,最终投身混元大君门下。来日混元大君重返阳界,将率领魔族一统天下,将你们这群人族小儿杀个干干净净,从此世间再无争夺,天下安定,岂不更好?!” “放狗屁!你的大同世界是以争战、杀戮,用人族的鲜血来换取吗?只要人族在,我李月白在,你们便休想得逞!”李月白怒怼。 “哈哈,算了,不要再浪费口舌争辩了!老夫可没有功夫与你们罗唣!若想要解救冲天凤被封禁的元神,必须帮老夫做成一件事!” “嗯,尸元大法师也有为难的时候呀,在下何德何能,便认定在下一定能帮阁下答疑解惑?况且我等无此义务呀!”李月白轻哂讥笑。 “机关早已设好,你们若不先助我一臂之力,那冲天凤的元神,也休想解除封印!待了却老夫心愿后,尔等方能通过关口,进入封印冲天凤一众元神所在之所!哈哈哈!” “呵呵,果然是处心积虑,用心良苦!”李月白冷笑一声。 “好,老夫不和你兜圈子了!咱们开门见山!这话还得从羲和神玺说起!” “又是羲和神玺?!”李月白与众人一怔。 “六界皆知,当年齐玄虞华以开天剑击败混元大君,天帝后将开天剑收回,铸炼成一枚羲和神玺,而后又将这枚神玺一分为六,其中一枚如今在华夏皇帝手中,便是羲和主神玺,以示人族为六界之首,为尊!其余则分散列国荒野之中。每枚神玺所藏之处皆为魔怪横行之所,常人极难靠近获取!神玺绝非寻常宝物,相传六长老将平生所参悟的经文大义分别藏于每枚神玺内,六界中无论谁若能获得全部神玺,并参透所有经文,便可纵横阴阳,长生不灭,号令六界,一统八紘!” “不过都是些老生常谈!有何稀奇,这与法师您的疑惑有何干系?”李月白只觉这法师用意并不单纯,只怕还藏有更大隐秘。 “六界众生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混元大君于冥界中不停参悟修炼,终于了悟天帝隐藏的秘密!那六枚神玺绝非仅仅是克制魔族的神器,它们也同样可以用来控制人族!哈哈哈!”法师幻影忽然大声狂笑起来。 “啊?!”众人几乎同时惊呼一声。 “究竟是何秘密?法师可否透露一二?”李月白急切追问。 “这秘密只有混元大君知晓,老夫平日只能通过冥想与大君短暂神交,偶尔窥其端倪--大君若要重返阳界,定然要仰仗这些神玺!究竟如何克制人族,混元大君从未明示过老夫。不过那些隐藏的神玺重见天日已是注定之事!可知为何呀?哈哈!” “在下不知,还请法师明示!” “只因你,你这个虞华转世真身出现了!哈哈!” “神玺重见天日与在下有何关联?您又凭什么断定在下是虞华真身?” “虞华真身出现意味着人族早已腐化衰败,虞华真身的任务就是要找到全部神玺,以拯救人族!我们魔族也正全力搜寻这些神玺,以便混元大君重返阳界,消灭人族!不得不说,这是一场真正的残酷对决与竞赛!一个庞大的游戏!” 198 阳谋之托 讲到此处,众人目光全部汇聚于李月白身上,无不万分惊异。尤其张兴,简直不敢相信李月白竟为虞华转世,他瞪大双眼,将李月白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一遍,心中打翻了无数个醋瓶,霎时妒火如山,真希望法师所言是信口胡诌。他无法面对李月白会是虞华转世这一事实,一个恶毒歹念浮上心头,只待回到京师再做计议。... “在下懂了!若没猜错,恰有一枚神玺就藏在这抱魄居中,是也不是?!”李月白脱口而出。 “你果真绝顶聪明!眼下你我所求一致,便是拿到这块羲和神玺!”法师幻影突然抬高声调,发出一声近乎歇斯底的呐喊。 “法师,凭您自身幻法与身手,拿到这枚羲和神玺不是易如反掌吗?” “呵呵,你想得太过简单了!” “嗯?!” “齐玄虞华击败混元大君后,天帝便将羲和神玺深藏列国荒野,并令守护灵体把守每枚神玺,防卫魔族法师得到神玺!老夫曾试图获取这枚神玺,可最终都未能得手!”法师幻影连连摇头叹气。 “起初老夫以为是自身法力不够,每次与护玺灵魔交手失败后,便继续修习领悟师祖希罗尊者传授的《科罗元象经》,然而依旧无济于事。老夫后来收了数位弟子,与我一同日日精研心法,最后和老夫一道对战护玺灵魔,可还是无法取胜!无奈老夫通过冥想向混元大君求教,混元大君暗示老夫天帝为每枚羲和神玺设置了魔族法师无法穿越的屏障,唯有虞华真身与人族有机会越过灵魔防卫而获取神玺!混元大君令老夫布置元蚕杀阵,又让首座大弟子“擎日悬铃”法师静候虞华真身出现能穿越元蚕杀阵并击败“擎日悬铃”法师之人定为虞华真身!” “这混元魔头真是有些疯癫!七星洞内、京师客栈醉梦之中,它千方百计要取在下元神,可如今却于此地巧设机关只等在下前来,当真令人一头雾水!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月白朗声一笑。 “混元大君并非要诛灭阁下元神!你的元神只能封印,却无法毁灭!混元大君只想通过重见天日的神玺返回阳界!它老人家原本打算捕获你的灵魄,再囚困于抱魄居,让老朽与阁下一同设法拿到这枚神玺!不想天帝已先行一步,暗中命清虚上人将玄干神盾赠与阁下。阁下有了神盾护佑后方逃脱了大君的追捕。阁下既已修得部分玄干心法,这绝非混元大君所乐见!日后魔族要对付你们人族怕是更加不易!眼下若能拿到这枚神玺,阁下的玄干心法自然会更上一层境界!但我们魔族也期待这枚神玺早见天日,双方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人魔两族原本势不两立,此时竟能团结合作,时也?!势也?!简直太过不可思议!哈哈哈!……”法师幻影仰天大笑起来。 “呵呵,您老人家如此自信,确定在下定会遵从你们的意愿去拿到羲和神玺吗?!”李月白神色蔑然,淡然一笑。 “难道阁下此番前来不正想解救冲天凤等人被封印的元神吗?” “嗯?!是又怎样?!” “实不相瞒,老夫发现这枚神玺纯属偶然!当年率领蜮人魔大军将冲天凤麾下的赤薇军悉数歼灭,打算将这些女俘魂魄全部封印于“万卉尊”法器内,便筹划于小苍山下开凿一洞穴,既可作为平日清修之所又能将法器妥善安置。不想开凿洞窟时竟发现一枚埋藏许久的羲和神玺!可是这羲和神玺有灵魔守护,任何魔族法师都无法击败守护灵体。无奈老夫只好暂时避开神玺,于后方继续开凿洞府,最后将‘万卉尊’法器与冲天凤众元神安置其中。洞府建好后,老夫将所有出入通道全部用巨石砂浆牢牢封死!阁下须知,只有先降服护玺灵魔,拿到神玺后,方可进入封印冲天凤元神所在的石室!” “您老人家果真是费尽心机!”李月白语气暗含讥讽。 “哪里!这都要归功于混元大君的神机妙算,老夫不过奉命行事!不过要提醒阁下,想进入藏有羲和神玺的密室绝非易事!” “喔?!怎讲?” “混元大君料定虞华真身必能取得羲和神玺,这一切皆为天帝布设的棋局!人族已经衰败,世风大坏,我们魔族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天帝为了避免人族被魔族所灭只能令虞华真身再次显现,以拯救人族走向危亡!否则我们魔族迟早将攻破御魔墙并彻底消灭你们人族!既然虞华真身已经出现,那五枚埋藏荒野的神玺也终将重见天日!在获取这些神玺前,阁下的法力强弱却至关重要!” “还请法师讲个明白!” “阁下现有玄干法力越强,拿到神玺后所获得的法力也便愈发强大。在你获得神玺前,我们会设法消耗你的法力!阁下必须闯过事先设置好的关卡,方能抵达藏有神玺的密室!如此一来我们魔族将来面对阁下时才不会太过被动!” “真的好无耻!法师您将卑鄙与下作集于一身,既无本事拿到神玺,却又使出此等下三滥的手段为难李哥!当真好不要脸!”唐明香听了心头火气,娇喝怒骂。 “事关人魔两族角逐,关乎混元大君能否重返阳界!老夫的脸可以不要!哈哈!”法师幻影大笑道。 “既然法师一切皆已安排妥当,那我李月白客随主便,就不必客气了!”李月白说罢示意众人准备行动。 “且慢!阁下如何离开此地?”法师幻影以权杖望后一挥,指向身后三道大门。 “老法师您当真啰嗦得很!随便帮我等打开一扇门不就成了?!”张兴一旁发起牢骚来。 “你这泼皮,不分青红皂白地胡说!你们可知我身后这红、蓝、黄三道石门的玄机?”法师厉声斥问。 “请恕张大人一时性急冒昧,肯请法师释疑解惑!”李月白道。 “每道大门背后皆有通向神玺密室的通道,可谓殊途同归,不同颜色石门背后却暗藏不同关卡,选哪一石门作为出口,全凭阁下!不过呢,想通过三座石门后的任一关卡并不容易!” 199 魔关谶语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弄出三个石门?哦!懂了,定是你的主子这番安排,只想探察我等!” “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那老夫直说了!一会儿老夫要吟诵三首诗文,每首诗文对应一座石门背后的机关,阁下可要听仔细了!选出一石门与关卡,这关乎你们有些人的性命!马虎不得!” “倘若我们不选呢?”唐明香调皮揶揄一笑。她只觉得老法师实在啰嗦得很,不知要搞什么鬼把戏。 “若不选,三座石门自是无法开启,尔等休想离开此地!” “那悉听尊便!还请法师说出这些诗文来!”李月白淡然一笑。 他早已准备做出一切牺牲,只待拿到羲和神玺,将困于“万卉尊”中的冲天凤一众元神救出,至于走哪座石门,他全不关心。 “嗯,好!且看那座红门—‘骨骸垒作琼楼观,内有灵枭夜夜号。更有鬼蝠结队舞,剖筋啄脑擅作妖。花开艳艳藏杀意,累累头颅倒挂悬。毒液狂喷沾者死,恰如地狱在人间。’”法师吟诵完毕手指轻弹,一小小红球光影飞至众人身前,旋即展开化作一半透明红色条幅,悬停空中,条幅内诗中文字一一展现众人面前。 众人看了不禁心生骇然,诗中谈及那些藏于红门后的邪魔,显然绝非善类。 红色文字条幅倏然寂灭。 “来!再看那道蓝色石门—‘三五成群寂寂然,无头精魄舞翩跹。双瞳却在穹隆内,手握干戚斗战酣。无影无痕一魅精,来来去去也无踪。生灵屠灭如反掌,不见神机不显形。’” 一蓝色小光球再次显现,将诗文呈现众人面前,众人看了倒觉中规中矩,诗中描述的魔怪虽有些古怪,却不似先前那些惊恐骇人。 蓝色文字条幅兀地消失。 “最后且看黄色石门—‘卧地匍匐如猛虎,奔爬闪避似电光。金黄遍体如狂蟒,磊磊人头肩背抗。小小魔枭千百万,杀人嗜血狠如狼。不见耳目生头顶,追击擒拿我最强。’” 众人也将这段文字瞧过。 “诸位这些便是三座石门后的所有关卡,每首诗文上半段为一险阻,下半段又为另一妖魔。无论尔等选哪个石门,都要奋力冲杀两道关口后,方能抵达神玺密室!至于究竟是些什么妖魔,老夫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全凭你们选取!”法师幻影收起黄色字条,瞄向李月白。 众人你看我,我瞧你,哪里晓得这些石门背后的门道,目光全部汇聚在李月白身上。 李月白明白大家意思,摇头苦笑,道:“在下虽修得一些初级心法,却并无预测未来之功,至于这些石门后究竟有何鬼怪,更是一无所知。不过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李月白也只好向天一问,求神问卜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既然谁都无法预知石门背后暗藏的关卡与魔怪,众人觉得也只好如此,无不点头以示赞同。 “敢问李哥如何问卜?”唐明香好奇问道。 “我将虹霓剑抛掷空中,落地时若剑锋朝上,则取红门,剑锋朝下,选取蓝门,其余取黄门!”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张兴等人附和道。 李月白说罢,抬手将虹霓剑抛向头顶,剑身极速飞旋,宛如花团,飞向半空,而后铮然落地,剑锋兀自插入土内。 “啊!”众人一声惊呼。 “看来天意如此,大家只能走正中蓝门了!”李月白拔出长剑,将其收入剑鞘。 “哎!真没想到你竟来这一手,那老夫适才还吟诗作甚,不如放屁算了!大君又失算了!好吧,你们走蓝门吧。”法师悻然道。 众人听了无不哈哈大笑起来。 “老夫先行告退,尔等速速奔向蓝门,倘若走得迟了,可就不好玩了!”法师幻影猛地收缩一团,变成一白色光球,又一声炸响,化作无数辉光射向四周。这些辉光纷纷被人魔雕像手中宝石吸纳,宝石立时融成一滩绿色,渗入人魔雕像手臂内。 一阵簌簌声传来,人魔雕像忽然动了起来,众雕像全都变成活生生的人魔,歇斯底里嚎叫着,手持兵刃,杀向众人。石窟穹顶三头石化猛兽也尽皆复活,嘶吼着沿穹顶石壁,极速攀爬而下,望众人奔来。 “轰隆!”一声,前方那座蓝色大门隆隆向上开启,露出一黑森森洞口。 “快随我来!”李月白大喝一声,拔剑向蓝色石门冲去。 众人顾不得许多,手持兵刃紧随李月白向石门狂奔,身后人魔与巨兽发疯般追来。李月白等人刚刚跨过门槛,原本开启的石门“砰”一声猛然砸落,恰巧将一追来的人魔砸成两段,人魔的身子上半截连头带胸滚落于地,只见它怒目圆睁,一手撑地,一手持刀,血流满地,仍死命向前爬行,不停嘶吼着,意图击杀众人。 “嚓!”一道寒光扫过,人魔头颅骨碌碌滚向一旁。却是张兴上前挥刀斩落人魔魔头。 “他娘的,让你追老子!老子今日送你这龟孙儿一程!”张兴骂咧咧飞起一脚,将魔头踢出好远,滚落左侧一深溪中。 众人此时方注意到周身水声轰鸣,身处一长长石桥之上,脚下溪流水势甚是湍急,石桥右侧下方则为一万丈深渊,飞流直下的溪水形成一幕幕巨大瀑布,水声隆隆,飞霰四射。前方百余丈远处,依稀可见一金色铜门,门楣两侧有一对硕大橘色兽头灯笼,绿色烛火于瀑布形成的气流吹拂下摇曳不定,看上去格(外)阴森恐怖。 “李哥,想必那定是通往神玺密室的入口啦!”唐明香手指铜门提醒众人道。 “嗯,大家小心,如若在下没有猜错,那门定有魔怪埋伏,阻扰咱们去那神玺密室!”李月白心海中觉察凶邪近在身前,连忙提醒众人小心。 “没错,适才那魔头老儿吟诗做对说那石门背后有两伙魔怪,门后定然是那群鬼东西啦!”唐明香点头道。 200 刑天洞窟 “嗯……,‘三五成群寂寂然,无头精魄舞翩跹。双瞳却在穹隆内,手握干戚斗战酣。’说得正是这伙脏东西。能猜出是一群手持战斧盾牌的无头妖邪,可那句‘双瞳却在穹隆内’我还没猜出究竟为何意!”李月白眉头紧蹙。... “李哥,是不是……”唐明香正想开口说出自己的猜测。 “啊……!喳!喳!喳!” 忽然左侧深溪中传出数声尖叫,直唬得众人头皮发麻,不由打个冷战。 “啪啪啪!”数条白色光影猛地从深溪内蹿出。 “大蟒蛇!”王骑尉吓得尖声大叫。 李月白手中虹霓剑突觉一热,知邪魔近前,连忙做出守势,定睛向怪物看去。 三条宛如白色巨蟒的邪魔兀自挺立深溪之上,众人仔细瞧去,这些鬼物并非巨蟒,露出水面的身子有数丈之长,看上去柔滑绵长,上端膨胀成球,不见耳目,只露出一对细小鼻孔,血口怒张,露出尖牙,犹如一排尖刀,不停发出“喳喳”声。 “他奶奶的尸元大法师忒不地道,这又啥怪?!也不事先讲清楚,搞偷袭啊!”张兴不住怒骂。 “玄灵护体!”间不容发,李月白知形势万分危急,先护住众人要紧! “啪啪啪!”七团光球骤然显现,将众人团团护住。 “噗噗噗!”三怪从口中喷出道道血色汁液,向众人身上射去! 众人有光球护体,众怪喷出的红液全被光球阻挡,四射飞溅,这些汁液跟着剧烈燃烧起来,四下一片烈焰熊熊。 奇袭未能得手,一怪向上猛地一蹿,身子陡然暴长数丈,接着一个俯冲,圆头猛甩,犹如电射,张开血盆大口,望李月白咬去! 李月白早有防备,长剑斜挑一挥,一剑将魔怪圆头斩落,状如白蟒的巨怪顿时委顿下来,软绵绵趴在桥面上,立时死去。 其余两怪同样夭矫身躯,左击右突,与唐明香张兴等人斗作一团。 “啪啪!”深溪中又蹿出两头巨怪,同时杀向众人。 众人合力鏖斗,没多久便又斩杀了数头水怪,可每当水怪被击杀后,旋即有水怪自深溪内不断蹿出,似乎永远杀不绝! 李月白暗道:“定是尸元大法师设置的陷阱,用来消耗玄干法力!攻入神玺密室前既要与群魔小心周旋,还要尽力保留法力!否则拿到羲和神玺前对手绝不会让自己消停!” “大家切莫再同这些邪魔缠斗,它们不过是大法师用来消耗玄干法力的器具!眼下走为上策,先进入前方那座洞窟要紧!”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且战且退,李月白与唐明香两人负责殿后,阻挡众水怪追击,其余人等向石桥另一头铜门奔去。 李唐两人边战边退,眼看抵达铜门时,众水怪倏然没入水中,全没了动静。 众人身上的护体光球尽皆褪去,众人知邪魔已退,无不长出一气。李月白示意大家肃静,众人小心翼翼围聚于铜门前方石阶下方。 抬头可见古铜色大门两侧分别刻有一行魔文,李月白认得猰貐魔文,右侧写到:“冤抑之灵灭世诛神”,左手刻有:“无头魅影斗天战地” 门楣前方悬挂一个硕大青石匾额,上面刻着三个猰貐魔文大字:“刑天窟”! 李月白令众人暂且退后,小心推开紧闭的铜门,兀地一道极其微弱的绿光透射出来。李月白向内望去,里面十分阴暗,大殿前厅可见一荧荧绿球,距地数尺高,寂然悬停,不时发出微弱绿光,依稀有两个黑影一动不动分居绿球前后。 李月白低声嘱咐众人万不可弄出任何动静。七人屏息凝神,蹑手蹑脚,缓步走进前殿。众人慢慢靠近那枚绿色光球后,方瞧清两黑影为两座尸元法师白玉雕像,雕像盘腿相对而坐,双手平放膝上,掌心向上,掌内源源不断蒸腾出一团团碧色光雾,光雾围绕绿球不停旋转交缠,最后落入球内,被其全然吸纳。 莹莹绿球足有一尺方圆,球体晶莹剔透,表面光洁无比,周围影像全部投射球体表面。球身不停沿大殿纵轴方向缓慢旋动,发出道道微弱荧光,这些荧光太过微弱,一丈开外又是一片黑暗。 虹霓剑却并未变热,李月白心海中未感应到神盾呼应,他不禁心生诧异。 眼前所见情景明明太过诡异,诗中所述“刑天窟”内定有凶邪潜伏,只待袭扰众人以消耗神盾法力,眼下怎会如此安静? 李月白示意众人身后站定,只身提剑,小心靠近那枚绿色光球。 “呀!呀!”传来两声怪响,两雕像猛地自下而上一闪,瞬间变得光耀无比,雕像掌内兀地射出两道强光,击中光球,光球接着一闪,迸出七道绿色炫光,光柱犹如闪电,恰似巨蟒出击,凌空闪落,击中众人头顶,又猛地一闪,飞返球内,两雕像跟着倏然黯淡下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众人几乎无法做出回应!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脸懵懂,不知究竟有何古怪。 “李哥!你瞧!”唐明香低声道。 众人沿唐明香所指方向看去,只见来时大门已然消失,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堵坚厚岩壁,退路被彻底封死! 太过古怪! “砰砰啪啪!”绿球猛地抖动起来,发出一阵脆响,并不停向外射出道道绿光,瞬间将整座大殿燃亮。俄然殿内传来一阵簌簌声。 众人向前望去,眼中情景无比恐怖凶邪! 大殿内数十无头武士三五一组,拥簇成团。这群武士赤裸上身,肩臂与腿上遍布橙黄色虬结肌肉,看上去力大无穷,强壮无比,远比华夏人族武士高大威猛。无头武士们一手持盾,一手持斧,手中利斧很是沉重,常人绝无可能将其举起。 无头妖邪脚下堆放着许多被砍下的头颅,也不知是人魔还是人族的头颅,隐隐约约更象仲离怪人族的首级。 所有无头武士脖颈上皆长着一根长长肉状长肢,有常人手腕粗细,蜿蜒向上,犹如橙色大蟒,直达殿顶。众长肢好似从大殿穹顶生出,垂落在这群无头妖魔的脖颈中。 几十根长长肉条大殿内摇摇荡荡,绿色光球映照下看上去无比凶邪,甚至有些令人作呕。 201 误触机关 无头妖邪三三两两,聚成一团,不停扭动身躯,发出阵阵簌簌声,又过了一阵,这群妖邪逐渐安静下来,没了动静。 手中原本变得温热的虹霓剑又凉了下来,李月白知众邪魔尚未发觉有人闯入洞窟,刚才只被惊扰到。 众人向大殿另一端看去,墙壁内镶嵌一圆形铜色大门,貌似先前大殿入口所见铜门,这门上只有一圆形红色门环,门环悬于一圆形红宝石上,这枚宝石牢牢嵌于门内,与先前那枚绿球一般大小。 众人无不惊得一身冷汗,谁也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全都望着李月白,只等他发话。 李月白点头会意,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不可出声,以免惊动殿内那群沉睡的妖邪。他压低声音,小声向大家说出自己的想法:“尽量不要打扰无头妖魔,先随他潜行到大殿对面铜门处,然后悄悄打开铜门,溜走便是,以免惊动秽物,自然省去一番厮杀。” 众人商议已定,万般小心随李月白悄悄向大殿另一端宝石铜门潜行,那些无头妖邪三五成群遍布大殿,众人无不屏住呼吸,于妖魔丛中往来穿梭,生怕弄出一丝声响,惊动了它们。 张兴等人紧张至极,还没走完一半路程,早已满头是汗,众妖邪高大强壮的身躯与利斧遍布周身,脚下则到处是死人头,不时散发出阵阵刺鼻恶臭。 半柱香十分过去,众人终于摆脱众妖魔,来到那扇镶嵌红宝石的铜门前方。李月白小声吩咐众人于门前排成半圆阵势,并随时提防身后妖魔。他便轻轻以手去拉红色门环,试图打开铜门。 李月白的手刚触碰门环,忽觉手臂一阵酸麻!“啪!嗞!”铜门上红色宝石倏然射出一道红光,直直击中向大殿另一端尸元法师雕像,雕像双手内猛地迸出两道血色光柱,两光柱接着击中绿球,绿球兀地变成蓝色,一硕大蓝色球形光影猛然自光球内挣脱出来,极速膨胀并向大殿上方飞去。 李月白暗叫不好,红色门环定是尸元大法师设好的机关!这老魔头果然诡计多端,狡诈非常!众人见状皆大惊失色! “嘭!”一声巨响,那枚蓝球光影猛地爆裂,无数蓝色辉光向四面八方飞去,两雕像间那枚蓝色光球又变回绿色! “啪!啪!啪!” “啊!啊!啊!” 众无头妖邪脖颈内长肢如道道橙色闪电,纷纷望大殿穹顶弹回,所有无头妖邪全部醒来!妖魔们脖颈上方发出阵阵尖厉嘶吼声,听起来极为凄厉惨烈,仿佛生人眼见自身将被斩杀时发出的绝望哀嚎。 手中虹霓剑已热,李月白知邪魔醒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玄灵护体!”李月白大喝一声,旋即施展玄干心法。 七光球兀自显现,将众人团团罩住。此时众无头妖邪已将脚下死人头拾起,放入腰间褡裢内,而后一手持盾,一手持巨斧,成群结队望众人所在处飞奔杀来。 七人排成半圆阵势,李月白勇往直前,冲在最前方,只待群妖近前,使出玄干心法,狠狠教训众妖邪!他深知尸元大法师布下的“刑天煞阵”只为消耗自身玄干法力与体内真气,思忖必有破解邪魔之法,决心以静制动,争取以最小代价了结这群妖魔。 出人意料的是,这群无头“刑天”距众人十余丈开外时,突然全部停了下来! 李月白注视着眼前这伙妖魔,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奶奶的,又要搞什么新花样?老魔头真是爱玩!”张兴愤愤骂道。 “李哥!尽管吩咐!大家定拼尽全力配合,今日咱们放手一搏,将这些鬼东西杀个干净!”唐明香身后高呼。 “诺!”刘、陈参军与姚、王骑尉手持兵刃,齐声回应,已做好守势,只待与众妖魔决一死战。 众妖魔足有四五十头之多,呈扇状将众人围住。前排九头妖魔猛地将利斧抛出,掷向众人。接着又极速从腰间褡裢内掷出一颗死人头,望飞驰的铁斧抛出。 被抛出的九颗死人头猛地睁开双眼,嚎叫一声,人头下方蓦然显现一团黑影,仿佛人形,快速赶上空中飞奔的巨斧,做出双手持斧之态,凌厉而下,望众人头顶雷霆砍落! “慧盾至坚!”李月白一声高呼。 “砰砰砰!” 十余枚蓝色光盾自李月白身上护体光球内接连飞出,盾面上有数枚光剑不停飞旋,迎头撞向扑来的众人头魅影。 “啪啪啪!”半空传来一连串雷鸣爆响,光盾与魅影斩落的铁斧发生猛烈碰撞,火光四射,犹如焰火飞霰。 人头魅影落地刹那,李月白振臂一呼,众人随其杀出,与人头魅影斗作一处。这些妖邪身法并非李月白等人对手,很快被杀得七零八落,魅影身上朽烂的死人头纷纷被刀剑砍成碎片,人头下方晦暗的身影立时化作道道黑风,杳然无踪,铁斧也跟着“嗖“一声,飞回身后那群无头妖魔手中。 众无头妖魔见首击不中,变得暴怒无比,手持盾斧,潮水般冲上前来,举起巨斧,奔众人砍去。 李月白见群魔数量众多,拥簇成团,快速使出“挥斥八极”心法,数道光剑兀地自光球内迸出,不停极速飞旋,如同巨伞,直奔众“刑天”击去。 众刑天求胜心切,不想李月白突然使出大杀招,猝不及防,登时有十余名“刑天”被飞旋的光剑击中,或被斩断双腿,或被拦腰砍成两截,或伤或亡,有的倒地不起,有的垂死挣扎,当即失去战力。 余下二三十头“刑天”仍不管不顾,发疯般冲近身前,举起大斧便砍。 李月白只怕伤到众人,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拦住数名“刑天”去路,当即斗做一处,张兴唐明香等人也不甘示弱,组成圆阵,与其余无头妖邪杀作一团。 这群无头妖邪“刑天”个个力大无穷,身形高大举止凌厉,并无丝毫笨拙迟滞。幸好众人有神盾护体,偶尔失手被刑天巨斧击中,均被光球阻挡,巨大的暴击声与飞溅的火光令人心惊胆战,若无神盾护佑,仅凭血肉之躯,定被砍成数段,绝无生还可能。 202 循环结界 众人奋力拼杀,领教了这群妖魔的厉害。众无头妖魔击杀防守十分迅捷,铁斧砍杀与铁盾防护每招每式几乎配合得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破绽。除李月白以超绝剑术斩杀三头妖魔并砍伤两头外,其余人竟无人能伤得这些“刑天”一丝一毫,只能疲于防守。... 李月白渐渐觉察到一些蹊跷,这群妖魔只顾拼命击杀他人,对自身则以防御为主,进攻远不如先前遭遇的碧火双骄凶悍。他突然明了,法师幻影所言非虚,抵达神玺密室前这些设置的机关与妖魔只为消耗玄干法力,并非要伤了自身性命,魔族只想神玺重现天日。 李月白想罢变得愈发勇猛,众“刑天”妖魔反倒有些畏手畏脚,不停采取守势,一边以铁盾阻挡李月白手中虹霓剑的凌厉击杀,一边疯狂向其余人等展开更为凶猛的进攻,轮番向众人身上的护体光球砍去!这群妖魔意图以巨斧击中护体光球,令玄干法力不断衰耗。 众人与妖邪激战时注意到这群妖邪明明是无头之身,可为何击杀闪避如神灵附体,竟能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唐明香灵心慧质,她一面厮杀一面回想此前法师幻影吟诵的诗句—“三五成群寂寂然,无头精魄舞翩跹。双瞳却在穹隆内,手握干戚斗战酣。……” 她心中兀地一亮:“双瞳却在穹隆内!”,连忙抬头望大殿穹顶瞄了一眼,大惊失色之余,登时明了! 唐明香抑制不住心中狂喜,侧身躲过一刑天斩来的巨斧,健步上前,跃至李月白身旁,以手指向殿顶,疾声大呼道:“李哥,且看上面!” 李月白抬头向穹顶望去,大惊失色,上方有四五簇貌似乌贼触手的怪物正不停攀爬。众人仔细瞧去,这些长肢正是先前悬挂在无头妖魔脖颈上的“肉条”,众“肉条”三五成团,拥簇在一起,远远看去犹如大蜘蛛。 长肢柔滑细长,能清晰看到其上布满枝节,可任意蜿蜒伸展,宛如长蛇。长肢末端略微向下低垂,竟生有一颗大眼,牛眼大小。大眼神色凶邪,正不停四处旋扭,向下张望。 李月白笑对唐明香道:“难怪这群无头妖邪这般敏捷凌厉,它们看得比咱们清楚呢!” 唐明香以犀月双刀荡开一刑天斩落的巨斧,会意笑道:“那咱们就让这些鬼东西变成瞎子!就看李哥你的拿手好戏了!” “嗯,说得好,让它们变成瞎子!” 李月白旋即使出一记“千灵蔽渊”。 兀地虹霓剑尖猛然射出一道红光,红光又化作无数赤色光剑绽射而出,犹如深海中游荡的赤色鱼群,倏然飞向空中,而后光剑极速交缠盘旋,汇聚成十余条光影,个个飞龙武士模样,众飞龙武士个个龙首人身,手持长剑,直奔盘踞穹顶那些乌贼肉条杀去。 但见剑光倏闪,纠结盘桓的肉条皆被龙首武士斩成两段,生有巨眼的长肢被悉数斩落,纷纷掉落地面,有些大眼滚落出来,一颗正好滚至张兴脚下。 “去他娘!”张兴大骂一声,一脚将那枚大眼踩成一滩肉酱。 原本不停舞动巨斧铁盾的众刑天突然发出一阵哀鸣,开始象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招数步伐变得凌乱不堪,甚至自相砍杀起来。 李月白见已斩除众刑天的眼目,连忙使出“千灵回巢”心法,众飞龙武士又化作无数光剑,飞回虹霓剑内。 “李哥已将这些脏东西的眼目全部斩除,大家快看!它们已经瞎啦!快随我将它们杀个干净!”唐明香挥舞犀月双刀,高呼着杀向正四处乱窜的众无头妖魔。 众人无不振臂高呼,手持兵器,随唐明香杀奔众妖邪。 此时无头刑天已然成为瞎子,根本瞧不见众人所在方位,可谓狼奔豕突,哪里还是李月白等人对手,很快便被众人切瓜砍菜般,杀得七零八落,臂断腿折,横尸于地。 大殿内终又重回平静。 “这老法师呀,还真会玩!竟然将玄机藏在诗句里!”唐明香笑道。 “明香姑娘,若非你及时提示,咱们还不知要和它们缠斗到何时呢!玄干法力大大节省了许多!”李月白很是佩服明香的机敏,连连点头称赞。 “这个老东西,倒很爱玩猜谜的游戏,月白呀,那接下来的一关,是不是诗里头也写明了机关呀?”张兴问道。 “恐怕没那么容易,在下以为这老匹夫绝不会玩重样把戏!大家接下来万万不可麻痹大意!”李月白叮嘱众人。 众邪魔已斩杀干净,下一关不知有何妖邪正埋伏等候着众人,前方又将是一场血战!玄干法力已有消耗,李月白决计先静坐冥修,将法力恢复后再带领众人闯关。 众人跟着围绕李月白盘腿趺坐,随其一道稍作休息。 李月白运用“玄灵在渊”心法试图恢复法力,可法力恢复得远比先前要慢了许多,无论如何法力也无法修复圆满,李月白猜想定是尸元大法师于抱魄居内动了什么手脚,妨碍了法力恢复。 李月白想罢无奈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向众人说明情况,众人纷纷摇头,可有又别无它法,只好随李月白去闯下一关口了。 李月白引领众人向前方红宝石大门奔去,用力推开大门后,脚下呈现一条笔直的通道,眼前一片昏暗。众人行进十余丈后,前方显现一铜门,与先前进入“刑天府”所见铜门一个模样,众人一怔,虽觉古怪,转念一想各个关口的大门雷同实属正常,便直接推门而入。 进入大门后,众人惊讶万分,眼前所见令人震惊,心中不禁一凛! 原来众人发觉再次步入了“刑天府”!那些先前毙命的无头妖邪尸体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两位尸元法师雕像依旧寂然无声,围坐绿色光球两侧! “奶奶的!月白,这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咱们又走回来啦?!”张兴惊叫道。 “大家莫慌!沉住气,待我想想!”李月白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203 空前绝后 “李哥,这定是老魔头搞的鬼,想将大家困在此地,以消耗你的法力!”唐明香一旁提醒。 “嗯,定有机关暗中施法,让咱们原地打转!大家且看,前方那座红宝石大门离去时明明打开的,可眼下又关闭了!”李月白手指前方道。 “月白,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要永远困死在这?咱们也不能原路返回呀?!”刘参军急得直跺脚。 “原路返回定然不成的,回去的路肯定是被封死的!这里定有玄机!咱们先去大殿内瞧瞧,或许能找到暗藏的机关!”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随李月白走下石阶,向殿内小心翼翼走去。 众人向前行进数十丈远,忽闻背后传来一声怪响,众人回头看去,身后两法师雕像手中兀地射出两道绿光,击中绿色光球,光球表面倏然腾起七道绿色光焰,向上交缠飞腾,落至众人身前。 七团光焰缓缓飘落,渐渐显现七个人形,若隐若现,呈翠绿色半透明状。 众人大为讶异,眼前这些人形魅影分明是自己的模样! “他奶奶的,真讨嫌!老魔头到底有完没完?!”张兴满腹牢骚,破口大骂。 李月白脑海一闪,想起刚入洞府时众人头顶被光球射出七道辉光击中的一幕,定然是那时着了道,光球临摹众人形象,释放出这群妖邪拦住去路。 “玄灵护体!”李月白大喝一声。 七光球蓦然显现,将众人团团罩住,恰在此时,对面七条绿影有如电射,雷霆杀近身前。 众人有神盾护体,士气大振,无不振臂高呼,挥舞兵刃,迎头而上,与七条碧影魔杀作一团! 起初这群碧影魔尚能与众人交手过招,然而十余回合后群魔法力大大衰减,左支右绌,身法凌乱,渐渐不敌。众人愈战愈勇,加之李月白身法战力远超众人,没多久便将这群碧影魔全部斩杀干净,魔影魔被击杀后惨嚎一声后便化作一团绿色辉光消失无形。 众人见群魔斩毙,长舒一气,准备随李月白向前方那座宝石铜门走去。 “且慢!”李月白示意停下脚步。 “怎么?月白,又发觉什么机关啦?”张兴问。 “嗯,倘若在下没猜错,若大家通过前方那道铜门,定然会再次进入这座大殿,又会撞见这群鬼魅!如此反复,怕是永无走出这座大殿的可能!” “李哥,难道我们就只能困在此处,坐以待毙吗?”唐明香神色焦急,连忙追问。 “在下确信不会,这老魔头不过想和大家玩捉迷藏的游戏,它还要仰仗咱们替他拿到那枚羲和神玺呢!哈哈!大家且看!”李月白自信满怀,转身指向大殿前方那两座法师石雕,从容一笑。 接着李月白长剑在手,向法师石雕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众人围绕两座石雕与绿色光球站定。 “怎么?月白,难道这里暗藏什么玄机?”张兴不解问道。 “嗯,两石雕分居前后,这枚绿色光球处于正中,若在下没猜错,这恰恰暗示此地已被设为循环结界!前极则后,后极则前,永无终点!因而我等穿越前方大门后自然重回起点,如此这般循环不已!”李月白解释道。 “月白大哥,那可有破解之法?”唐明香问。 “重玄尊者有言‘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嗯,若无前,何以有后?若无后,何以成前?今日咱们便给它来个空前绝后!” 说罢虹霓剑电光一闪,李月白挥剑将前方一法师雕像砍成两截! “啪嚓!”一剑又将另一法师雕像斩成两段。 一团团绿色光焰突然从倒地雕像身上冒出,雕像迅速崩解,化作一滩细沙粉末。那枚悬空的绿色光球猛地发出一声啸叫,无数光焰自光球表面蹿出,望上空飞去,光球旋即消失无形。 绿色光焰于大殿上方盘桓交缠一阵,最后化作一团光雾。 “哐当!”传来一声巨响,前方那座宝石大门轰然洞开。 众人见状无不欢呼雀跃,不想此中玄机竟被李月白识破,终于可以走出循环结界了! “你这娃娃,果然厉害,老夫设置的机关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你们破解了!老夫原以为你们要来回兜它四五圈,哈哈哈!不过下一关只会比这刑天洞府难缠,希望你们好运!哈哈……”貌似尸元大法师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方。 “哼!你这老东西,不要得意太早!便是拿到羲和神玺,也和你们魔族全无干系!”李月白一声怒喝。 “哈哈!随你便!希望阁下能顺利拿到羲和神玺,不过呢,老夫的机关还会继续为难尔等,诸君努力!冲天凤她们的元神能否得救,就仰仗阁下啦!哈哈哈!……”笑声回荡大殿之上,经久不息。 李月白神剑入鞘,不再理会,带领众人再次向前方走去。 众人很快穿过大门,沿幽暗甬道向前疾速前行。行了一阵,前方兀地一亮,众人心下明了,已抵达通道尽头。 众人走近洞口,方知身处一高崖峭壁之上,洞口下方有一开凿的狭窄石梯,石梯蜿蜒向下,直达峭壁下方。岩壁之下为一凹地,凹地对面也耸立一悬壁,下方有星星点点光亮,不停闪烁。光亮所在处依稀可见一硕大石门依山而立,正是下一关口。 众人抬头向上望去,头顶依旧黑森森一片,皆为巨石穹顶。原来小苍山内已被尸元大法师与蜮人魔一众自内部凿空,修建了一座座机关,只为守卫羲和神玺。 李月白引领众人沿石梯急速向下方行进,不多时便抵达悬壁之下,接着直奔前方石门处奔去。 待众人抵近石门,方看清那些光亮并非焰火,而是石门上射出的七彩光影,将石门前方映照得色彩斑斓,一片光艳。 李月白提醒众人小心防卫,带领众人沿石级向上慢慢靠近石门。直到抵近石门,众人方瞧出其中端倪。 石门正中正是希罗尊者浮雕像,只见其岿然端坐,双手置于双膝之上,呈叶拱之态,捧一硕大圆球之物,形似日月。众弟子围坐周身,犹如众星拱月,依次分别为尸元、尸灵、尸冥、尸戎、尸狪、尸居、尸罗七名法师弟子。 204 希罗尊者 每位法师雕像皆趺坐冥想,手中捧一圆球,比希罗尊者手中的那枚要小许多,与前者不同的是,这些圆球次第射出七彩辉光。唯有希罗尊者手中那枚圆球为纯白色,黯淡无光。 七位大弟子身后侍立二十一名妖魔,这些妖魔个个鹰头虎目,面目狰狞,其背生两翼,上身铠甲鳞麟,双腿长满长毛,细长却十分强壮,整体看上去有些违和畸形。 所有妖魔皆手持一杆长矛,一手挺举盾牌,杀气腾腾,很是恐怖凶邪。 这座石门有万钧之重,众人端详摸索半晌,却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他娘的!难道大法师这老儿要将咱困死在这?!”张兴忍不住心中焦躁,破口大骂,手下参军骑尉也随其一同咒骂起来。 “大家稍安勿躁!这不过是尸元大法师玩得小把戏,它是想削弱我的玄干法力!”李月白安抚众人道。 “大家且看,石门正中的希罗尊者雕像手中那枚圆球没有光亮,有些反常啊,明香只觉得哪里不对!”唐明香高声道。 “嗯?!明香啊,你果真冰雪聪明,这一蹊跷在下竟毫无察觉!先前刑天府内多亏你及时提醒,节省了许多法力!”李月白微微一笑,连连点头,神情赞许,看了唐明香一眼。 唐明香面色绯红,害羞地低下头,心里却乐开了花。她知道,李月白并不轻易称赞别人,能得到他的夸赞,别提多开心了。 “为何只有希罗尊者手中的圆球不发光呢?”张兴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连连挠头。 “也许在暗示我等,开启石门的机关或许与这圆球有关!”李月白说着走上前去,于希罗尊者浮雕前站定,伸出双手,轻轻摩挲那枚石雕圆球,只待寻找暗藏的机关。 未见任何异常! 李月白正待将手挪开,忽然感到一阵剧烈酸麻,仿佛全身被雷电击中一般!那枚浮雕石球霎时变得明亮无比,李月白急忙缩手,望后急跃,同时拔出长剑,做出防御守势。 希罗尊者手中原本晦暗的石球立时变得光亮无比,犹如一颗水银球,开始不断向四周蔓延,很快整座石门变得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再瞧原来那些浮雕,已全部化作镜中人物与妖魔,栩栩如生! “您老人家终于来了!”镜中的希罗尊者忽然开口说话,众人大惊。 “嗯?!阁下难道是虞华六长老之一的希罗尊者?!我老人家?你为何这般称呼在下?!”李月白一怔。 “难道您老人家都忘了?老朽当年追随您,东征西讨,联合人神精怪最后将混元魔军击溃,老朽正是您的臣下吾丘步光!法号希罗尊者!您正是虞华大君呀!今日重见大君,老朽心内唏嘘不已,可谓百感交集!” “你们口口声声说在下是虞华真身转世,哈哈!想必是一时糊涂!我李月白不过一华夏破军败将,岂敢妄自称大!在下与阁下素昧平生,又何谈曾君臣共事?!您不要兜兜转转,还请开启这石门,让出一条路,否则莫怪我李月白多有冒犯!” “希罗尊者?!你还有脸在这叨叨?!世人皆知你这个曾经的臣子在虞华归天后没多久便背叛了他,委身魔族!竟厚颜无耻提起虞华帝君!”唐明香怒斥道。 希罗尊者缓缓站起身来,敛衽行了一个礼。原本捧在手中的光球静静悬浮空中,一动不动,犹如一轮明月。 “人各有志,恕臣下改节,绝非出于私谋,老朽投身魔族只因内心无尽的失望!对人族深深的绝望!”希罗尊者神色肃穆,一字一顿说道。 “喔?!难道天下六界众生都错看您老人家啦?!”李月白讥讽道。 “老臣当年追随虞华帝君将混元打败,本谓天下从此太平,永无刀兵!可是我错了!天地再大,也大不过人心欲壑!华夏诸国为了权名货利征伐不休,黎民贫无立锥之地,富者良田百倾,仍贪求无厌,巧取豪夺,擅作威褔!这世间无尽的邪恶,竟没有尽头!你告诉老夫,人族世间的真相是什么?!”希罗尊者眸子一亮,直视李月白,仿佛暗藏滔天怒火。 “人族世间的真相?!这……”李月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喃喃道。 “哈哈哈!……想必您也想不出!老朽来告诉您,那便是压榨不足以奉有余!人心的自以为是,争斗!斗争!无止无休!” “阁下……”李月白正要开口反驳。 “我们全错了!大错特错!当年臣下追随您将混元大君打入冥界是个大大的错误!人族就是一个疾病!老朽曾以为它可以治愈!哪曾想这是一个不可救治的绝症!既然不可治愈,那便彻底灭了它,一了百了!!!”希罗尊者打断李月白,一声怒吼,皓雪之发猛地绽射开来,不禁令李月白等人打了一个寒噤。 “未想阁下竟如此偏激!难道人族就没有一个好人吗?在下也是人族之士,阁下您的前身不也是人族一员吗?这世间原本非黑即白如此简单,尽管有诸多不如意,有不公,有恶人,但在下坚信会越来越好!仇恨只能带来更多的仇恨,杀戮只会产生更多的杀戮!对于那些恶人自然不能姑息与一味忍让!但大爱与宽容,方能感化世人,教化众生!诸君需共同努力,而非一味抱怨、指责,甚至背叛!恕在下实难以苟同!”李月白义正言词予以驳斥。 “哈哈哈!可笑!可悲!您还在执迷不悟!”希罗尊者不屑大笑道。 “住口!阁下不要再说了!你我志不同,道不合!” “这么多年过去啦,您的性情一点没变,哎!老朽怀念当年追随您,你我君臣一道力战魔族的那些日子!可惜时过境迁,往事不堪回首!而今人各有志,既然如此,你我曾经的君臣情谊已成过往云烟,从此割袍断义!不过,大君有话要与您一叙!” “大君?!什么大君?难道是混元魔头?”李月白一怔。 205 混元魔君 希罗尊者快速闪身一旁,点头一笑,并未言语,身后七名弟子手中圆球兀地射出一道道耀眼光柱,齐齐射向那枚白球。白球被光柱击中后霎时变得耀白无比,希罗尊者连同周围七名弟子杳然不见,镜中除光芒四射的白球外漆黑一团。... 俄然那枚白球渐渐黯淡下来,一分为二,由于背景漆黑一片,只能看到两白色椭圆之物,兀地两椭圆之物闪了下,其内各自显现一黑色眸子,竟是双大眼! “谁!何方妖魔?!”李月白警觉地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嗯?那枚被你打碎的镜子,你可曾还记得?!你不是在镜子见过我嘛?从前的帐我们还没完!哈哈哈!”一粗憨男声自镜中传出。 “喔?你是混元魔君?!你不是被困在冥界吗?怎会?……”李月白突然想起夜战邪灵打碎魔镜的一幕。 “没错,我被仍被困在冥界,拜你所赐!眼下我只能借助这面镜子与你说话!虞华!你给我听好了!人族必亡!我必回归!任凭你如何抵抗,皆为徒劳!你们人族有太多太多的弱点,若非天帝老贼一味偏袒,这六界早就是我的了!你们人族根本不配掌控阳界!我劝你快快弃暗投明,拿得羲和神玺后,加入我们魔族!你的吾丘步光已弃暗投明,人族早已无可救药,劝你死了心吧,快快投诚我魔族!”镜中男声变成了尖细女声。 “我想你定是搞错了对象,我李月白绝非什么虞华,不过一介书生,破军败将,你也太抬举我了!至于想让我背弃人族,那是痴心妄想!你若伤我华夏人族一丝一毫,我李月白绝不会袖手旁观!”李月白冷冷道。 “哼哼,你这脾性与那个虞华老贼几乎一模一样,还是那么执拗!一晃三千六百年啊,三千年过去了,你知道我是多么想你?!想得我心发狂!几乎每时每刻,怀念你当年的每个幻法,每一招刺出的神剑,还有那张狂怒之下仍英武超世的容颜!可我又多么地恨你!恨不能将你的魂魄撕成碎片!然后,‘噗’一声吹成无数粉末,永远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宇宙深处!接着把你们每一个人族碾成肉酱,就像碾死臭虫!方快我心!哈哈哈!”镜中的眸子显露出凶恶狰狞之态。 “闭上你的臭嘴!难道我们人族哪里对不起你混元魔君?我们人族哪里妨碍了你们魔族?难道六界就不能和平共处吗?!”李月白一声咆哮。 “天帝老儿凭什么把天下最肥美富庶的土地送给你们?瞧瞧你们平日都干了些什么?前一个千年诸侯列国连年征伐,只为争一个帝君宝座!官吏们贪污贿赂,欺上瞒下,贪图金钱美色,唯私欲是求,对本族百姓都这般刻薄!难道希罗魔君说错了吗?!哈哈,压榨不足以奉有余!你们人族象蚂蟥一样贪婪消耗肥美的良田与矿产,就像吸血鬼,与蚊蝇无异!你们人族早该被消灭干净,还六界一片净土!而我们魔族,信念坚如磐石,同类无比团结,绝无争斗攀比之心,更不会无休止地贪婪索取!只要我混元一声号令,所有魔族无不奉为圭臬!丘孟尊者口口声声说天下大同,只要我混元重返阳界,将人族彻底清除干净,魔族一统,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我们人族如何,轮不到你混元魔君说三道四!你没有资格做我们人族的教师爷!人族比你们有爱心,你们永远不懂何为情义!你听好了:‘你不要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对我们人族指手画脚,自以为高人一等!你从前没有这个资格,以后也不会有,永远都不会有!’只要我李月白在,只要我们人族每一个有血性的男儿在,你们休想!”李月白怒目圆睁,双眼仿佛喷出火来,虹霓剑神剑出鞘,他单手持剑,指着镜中那对魔眼怒吼道。 “好,让你嘴犟!执迷不悟!等你回到华夏有你苦果子吃的!看看你们人族同胞怎么伺候你!哼哼!”镜中魔头阴恻恻道。 “与你无关!你休想改变我李月白主意!” “既然如此,那就去做你该做的,给我取出那枚羲和神玺!不过,你这死硬的脾性,绝不能让你法力太过强大!孩儿们!也做你们该做的!无情地折磨他们!”镜中魔眼一闪,光影快速萎缩,消失无形。 “噗噗!啪啪!”镜中忽然飞出一队队光影,疾速冲向空中。 平静如水的巨镜又变回浮雕石壁,与先前不同的是七名大法师手中圆球不再发射辉光,变得晦暗无光,竟与希罗尊者手中的那枚圆球一般模样。 原本侍立七位大法师身后妖魔却没了踪影! 众人一脸怔忪,猛抬头望向那群飞去的光影,如坠云雾,只觉好生怪诞,不知混元魔头要耍何等手段。 那群色彩斑斓的光影于石穹之下不停来回盘旋,很快聚成一团,排好阵列,接着又望下疾驰而来。 李月白忽觉虹霓剑一热,他登时明了,疾声高呼道:“玄灵护体!” “啪啪啪啪……!”七枚光盾凌空坠落,将七人团团罩住。 恰在此时,那群光影飞临众人头顶二十余丈高处。众人瞧清这些光影正是石壁中侍立七位大法师身后的众妖邪。 “砰啪!砰啪!”头顶忽地传来一串爆响,十余条各色光柱如同闪电,瞬间射落,击中众人的护体光盾。 那些雷霆射落的光柱正是妖魔手中的长矛! 刺落的闪亮长矛被神盾光球阻挡后,旋即化作一道光柱,闪电般飞返妖魔手中。群魔单手挺举铁盾,不停鼓动背后双翼,个个头如巨鹰,眼露绿色凶光,杀气腾腾。 “呜噜噜!”群魔齐声吼叫,又一排电光射来!极速而至的电光并未刺向众人,于光球一丈远处猛地悬停,一团团辉光兀地显现长矛之后。 邪魔捷如雷电,紧接着纷纷现出身形,先前盘桓头顶的众魔影,早已电灭。 206 月光解锁 群魔竟有移光摄影之功!众人不禁脊背发凉,适才若非李月白及时施法以神盾护住众人,怕是已被无数长矛戳个透心凉! 长矛雨点般刺来! 群邪向众人发起疯狂攻击,有些妖邪手中长矛兀地一闪,射向空中,妖邪跟着倏然电逝,而后长矛突现空中,接着又电光一道,杀近众人身前。 群魔快如雷电,敏捷如魅,举止空灵飘忽,进退捉摸不定。 李月白令众人暂且组成圆阵,以免被群魔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众人于光球护卫下亦不甘示弱,奋起反击,然而群魔背生双翼,身形能随光矛瞬时移动,众人始终无法伤得群邪半分。 唐明香拿出落月弓连射数箭,皆被妖魔以光矛打落。众人虽奋力拼杀,依旧奈何不了这群妖邪,双方一时你来我往,呈僵持之态。 李月白知群魔意在消耗神盾法力,光球每被长矛击中一次,法力便消减一下。他深知眼下绝不能被动防御,坐令神盾法力消耗,须尽快使出杀招消灭群妖。 李月白大喝一声,挺剑杀出,只为吸引更多妖魔。 瞬间十余头妖邪围将上来,将李月白团团围住。李月白暗道:“只求速战速决,否则一味消耗下去,法力损失更大!”想罢他厉声疾呼道:“挥斥八极!” 罩于其身上的光球兀地一闪,数十团光影猛地从中爆射而出,一排排光剑刺向周身妖魔! 众魔猝不及防,三头妖邪当即被光剑刺穿,倒地毙命,那些未击中妖魔的光剑旋即调转方向,继续刺向其余妖魔。 群魔大惊,连忙策动手中光矛,望石穹上方奔去,以躲避光剑击杀。 李月白见群妖围聚穹顶下方,正是聚歼的绝佳时机,旋即使出一计“神剑无极”心法,手中虹霓剑陡然射出一道巨大的橙色剑影,雷霆刺向穹顶之下拥簇成团的邪魔。 巨大剑影极速迸出,群魔猝不及防,数头妖邪当即被斩成两段,坠落地面,立时殒命。剑影穿透妖邪身躯后继续望上飞驰,击中穹顶岩石,将厚重岩壁熔穿,露出一个大洞。余下群魔一时受惊,四下乱窜,只待再次发起攻击。 兀地一幕银光自石穹顶部熔穿的洞口射入,径直击中石门内希罗尊者手中的圆球,圆球立即变得闪亮无比,蓦地其前方形成一团光漩,开始向外极速膨胀。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一幕月光射入,恰巧照射在希罗尊者手中的那枚圆球之上。 “嗷!嗷!哇!哇!”一阵呼号声响起,群魔被硕大光漩裹挟,并被光漩全然牢牢吸附,无法逃脱。光漩飞速旋转,猛地快速收缩,只听“砰”一声巨响,光漩缩回石球内,群魔霎时杳无踪影。 石球兀地变得彤红无比,化作一颗滚烫大球,发出的巨大光热将整座石壁瞬间灼烧地炽热滚烫,石壁旋即化作炽热熔岩,犹如一幕岩浆瀑布,向下方倾泻散落,硕大的石门就此熔化崩塌! 众人惊讶万分,不想这石门的克星竟是一幕月光!李月白阴差阳错,以“神剑无极”心法将石穹击穿,恰巧月光射入,击中石门内的石球,机缘巧合打开了这扇万钧之重的石门! “难道希罗尊者与尸元大法师故意这般设计?!可它们明明只想借助邪魔消耗玄干法力,怎会就此作罢?哦,或许这些魔头万没料到突现的月光竟会破解机关法门!”李月白暗道。 众人望着前方漆黑的洞口,无不欢欣雀跃。李月白见邪魔退去,收起玄干心法,笼罩众人身上的玄干光盾倏然寂灭。 李月白准备引领众人向洞口走去,却见唐明香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月白走上前去,笑道:“莫非明香姑娘又发现什么玄机了?” 唐明香仍未转头,不停喃喃自言自语道:“无影无痕一魅精,来来去去也无踪。生灵屠灭如反掌,不见神机不显形。” “哦?明香姑娘还在琢磨法师那句谶语?”李月白道。 “哎!李哥,你可曾留心?适才那些妖魔的模样与谶语中的这句并不相合呀!”唐明香转过头来,神色疑虑,灵动的眼波却颇有几分兴奋。 “嗯?‘无影无痕一魅精,来来去去也无踪。’先前与我等对战的妖邪并非无影无形,难道?……” “我猜呢,怕是真正邪魔尚未出场,而是……”唐明香手指前方黑黢黢的洞口道。 “没错,明香姑娘英见!真正厉害的角色正躲在石洞后方!看诗文,想必此魔无形无相,着实凶邪,还望大家多加小心!”李月白神色凝重,料定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全无先前的欢喜之情,意识到凶险正在前方潜伏,随时有夺命之危! 李月白神剑出鞘,引领众人走在最前,向前方那座烧蚀残缺的巨型石洞走去。 众人进入石洞后,可见洞内为一长长甬道,里面煞是阴冷潮湿。起初甬道内尚有些许微弱光亮,走入密道百余丈远后四周变得漆黑一团,众人从随身行囊中拿出火折子点燃备用火把,继续向前行进。 又走了一程,忽闻四周水声瀺灂,流水淙淙之声不绝于耳。密道前方隐隐约约传来数名女子呻吟哭喊声,声音十分低微,听起来仿佛在嘤嘤啜泣,众人只觉无比诡异阴森。 众人沿逶迤通道转了几圈后,忽地前方一亮,瀑布轰鸣声源源不断自前方传来。众人转过石壁一隅,可见前方一道石门大开,石门外下方则是一汪巨大深潭,深潭四周闪烁着奇异的辉光,忽明忽暗。 “救命!”前方石壁两侧传来数声呼救。 众人一怔,不想魔窟洞穴内竟有人族呼救声! 李月白示意大家暂且停止前进,而后独自一人提剑向前,走过甬道拐角。他着实被眼前一幕惊到了! 前方墙壁每隔数丈悬挂一对硕大青铜兽头油灯,墙壁上稀稀拉拉有十余球状物突悬,这些球形物件不停摇动,李月白提剑小心靠近,方瞧清那些圆球竟是一颗颗光秃人头! 207凶妖浑蒙 “快救我们出去!”墙壁中突悬的人头不停呻吟哭喊,声音嘶哑。 “呔!你们究竟是何鬼物?!是人是魔?!快快如实说来,若有半句谎话,休怪我李月白手中的剑不讲情面!”李月白厉声责问。 “哎,恩公,不想你也是华夏人!我等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华夏同胞啦!阁下可曾听说过八百年前赤薇军征讨魔族一事?”身前一颗人头眼中泪水涔涔,神情感伤。 “在下知晓华夏女将冲天凤率领麾下出征蜮人国,最后全军覆没,在下此次深入魔窟‘抱魄居’,正为解救赤薇军被封印的众多元神而来,难道您是冲天凤部下?……” “呜……,嗯!是,不想今日于此重见华夏同胞!呜呜……”人头已泣不成声,其余人头也跟着一同啜泣,霎时通道内哭声一片,好不凄惨。 李月白仔细看去,这些人头脖颈深深嵌入墙壁内,头顶光秃油亮,没有一根头发,面目依稀可辨是华夏女性,整张脸如同蜡制,皮肉僵硬,形同僵尸,并无任何表情。若非眼中泪水滴落,令人误以为是一众蜡制头像。 “亲人啊,这魔窟绝非寻常之所,想必您定是位神人,常人如何能活着走到这来?!我等生前皆是赤薇军女兵,众多魂魄被尸元大法师一干妖魔施法禁锢于‘万卉樽’内,还有几十个女兵的魂魄被封印此处,负责看守进出‘灭灵潭’的必经之路。” “‘灭灵潭’?此处叫‘灭灵潭’?!” 李月白见这些突悬墙壁的人头全为赤薇军女卒,而手中虹霓剑未见异常,便回头示意众人近前。 众人小心走出,无不为眼前景象震撼。 “敢问前辈‘灭灵潭’这里可有魔怪拦路?又如何能够找到藏有羲和神玺的密室?”李月白问道。 “神玺密室究竟何处,我等也是无从得知!不过此地有一魔怪,暗藏下方的深潭内,本事十分了得!它是希罗尊者与尸元大法师合伙作法生成的妖邪,专门镇守此处,任何生灵别想活着通过此地。此魔会杀死一切路过的生灵并将魂魄囚禁起来!所以那座深潭便唤作‘灭灵潭’!这魔头唤作‘浑蒙’,可无人见过妖魔的模样,相传只有亲手斩杀它的人才会见其本相。” “喔?果然古怪得很!”李月白向外通道尽头望去,只见密不透风的石穹之下,危峰掩映,下方为一湾黝黑潭水,仿佛深不见底,正是“灭灵潭”。 “呼!呼!……”一阵冷风袭来,不知何时,深潭上方骤然升起一青色云团,径直向李月白与众人所在处扑来。 “哎呀!大事不好,想必那魔头已察觉啦!它能借助我们的头颅瞧见你们,也许你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头颅有时并非全为我们……” 众人头话音未落,那团青气携着一阵阴风瞬间涌入通道,钻入墙上一众人头的耳眼口鼻内,这些人头霎时如同石雕,只剩下一脸惊恐,僵凝不动。 “不好!此地不可久留,大家先随我去洞口!”李月白长剑一指,大喝一声,指向通道尽头的洞口。洞口下方又是一条逶迤山路,直达下方深潭,李月白示意众人与其一道奔向“灭灵潭”。 众人随李月白急速向前方洞口奔去。 “喳!喳!喳!”忽然两侧墙壁传来一阵阵瘆人的怪嚎声。 李月白手中虹霓剑一热,众人停下脚步,向两侧墙上那些人头瞧去,不禁唬得心惊肉跳! 墙壁上突悬的人头脸面突然全部裂开,分成数瓣,内里露出一排排尖牙,锋利无比,发出“喳喳”尖叫声。人头后方脖颈猛地自墙内蹿出,却是一截金黄色长肢,长肢挺举开裂的人头,如同巨大蟒怪! “妈的!这都是些啥子!先前还正经说话,怎地转眼变成了这些恶心东西!”张兴吓得声音发抖,手握腰刀,不住咒骂着试图给自己壮胆。 形势万般危急! “噼噼啪啪!”七枚神盾光球将众人团团罩住,李月白危急时分再次使出“玄灵护体”心法,将众人护住! “砰砰砰!”人头蟒怪狠命咬向众人,皆被护体光球阻挡。 “嘭!”一颗人头掉落于地,李月白一剑将身前一蟒怪头颅斩落。 “快随我杀向洞口!” 李月白一声高呼,冲锋在前,引领众人向甬道尽头奔去。 墙壁两端的人头蟒怪伸展长肢,向众人咬去,意图阻止众人前行。 众人有光盾护体,一面向前急速狂奔,一面挥舞手中兵刃,将甬道两侧杀出的人头蟒怪纷纷砍成两截,众人边战边走,旋即抵达甬道尽头洞口处。目及之处,跃入众人眼帘内的却是一汪黝黑深潭,深潭为危峰绝壁环绕,上方仍是密不透风的石穹岩顶。 四围悬壁有数处辉光烁烁,照亮石潭内部。潭水幽深晦暗,深不见底,潭中稀稀拉拉挺立着数十座巨大礁石。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桥横卧众多礁石之上,将其贯穿连通,直抵深潭对岸。 李月白与众人稍作计议,决定向下方石桥奔去,凭借石桥穿越“灭灵潭”以便继续搜寻神玺密室。 众人沿崎岖栈道向深潭下方奔去,此时神盾感知邪魔已退,笼罩众人身上的光球逐一消逝。 众人抵达潭底后,急速奔至石桥。众人站立石桥之上,方看清那些燃亮深潭的辉光竟是一座座依悬壁开凿的巨大石人雕像,这些石人皆为希罗尊者门下的法师弟子,身上镶嵌着各类巨大宝石,石人双眸也全为彩色宝石制成,众多宝石射出道道彩色辉光,照射水面之上。 整座石潭貌似绝美,氛围却十分诡异,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此地显然暗藏杀机! 李月白示意众人小心警戒,放慢脚步,列阵沿石桥望对岸走去。 起初四周寂寂无声,未见任何异常,待走到一半路程,来到石潭正中心时,兀地六座石人之上各有一道奇光闪落! 208 水形武士 众人望去,只见众石人双手各自拄着一柄长长权杖,这些权杖皆为巨石雕刻而成,权杖直抵深潭下方,那些奇光自权杖顶部倏然闪落,坠入潭中。 “李哥!怕是不好!”唐明香只觉哪里不对,连忙提醒李月白。 李月白并未觉察手中虹霓剑有何异样,他还是不放心,令众人暂停脚步,静观其变。 “呵呵呵!哈哈哈!”忽然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笑声回荡于深潭空谷之上,经久不息。 “何方妖魔?!还不快快现身?!放聪明的不要拦你爷的路!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李月白一声厉喝,狂怒声回荡在深谷中。 笑声戛然而止! “哗哗哗!”远处潭水突然传来一声微弱声响! 远处潭水隐约可见许多水柱隆起,这些透明水柱足有两三丈高,而四周并无魔怪踪迹。 “嘶!嘶!嘶!”四周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 “大家小心!”李月白猛喊一声,提醒众人。 眼前忽然有无数白色光物飞来! 众人此时方看清这些白色光物竟是极速射来的水流,水流外观如同羽箭,直奔众人射来! 转眼数十枚水箭杀近身前,却没有一枚射向李月白,全部射向他人! 李月白来不及使出“玄灵护体”心法,便奋力冲向前方,挥舞长剑,竭力护住众人。 “叮叮!砰啪!”极速射来的数枚水箭悉数被李月白挥剑挡落!’ 李月白只觉射来的水箭力道十分强劲,人若被其射中,与被寻常箭矢射中无异! 众人随李月白挥舞兵刃,迎挡射近身前的众多水箭。 一切发生得太快,令人猝不及防!王骑尉稍有迟疑,脖颈被一枚水箭击中,鲜血汩汩涌出,扑倒在地,眼见不能活了! “玄灵护体!”间不容发,李月白挡落来袭水箭后,连忙施展玄干心法护住众人! 六枚光盾兀自坠落,将六人罩住。与此同时,更多水箭如同漫天蝗虫,从四面八方射向众人! “叮叮叮,啪啪啪”无数水箭雨点般击中众人身上的护体光球。 水箭暂且退去,一切又重归平静,四下寂寂无声。 “是何魔怪?还不快快显形!”李月白提剑厉喝。 “呵呵,显形?从无活的生灵见过本尊模样!本尊不想伤你,但你身边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活!劝君莫要自讨苦吃!尸元大法师命我在此消耗你的法力,留你一条狗命,已经让本尊很烦躁了!哼哼!你可别蹬鼻子上脸!”一阵狞笑掠过幽谷深潭。 此魔音声由数种嗓音叠加而成,好像多人齐声说话,煞是诡怪。 “你便是传言中的‘浑蒙’?识相些,快快让路!”李月白一声怒喝。他纳闷为何此时玄干神盾未能提前警示,很快他便猜到是魔怪凭借潭水作为屏障,避开神盾监视,方致王骑尉丧命。 “哈哈哈,让路?那可不成,本尊只听大法师的吩咐!本尊这就来喽,让你瞧瞧爷的厉害!” 众人见王骑尉倒地身亡,无不唏嘘慨叹。眼见魔头即将杀出,暂且顾不得许多,张兴与刘参军两人将王骑尉尸身抬至石桥一角后,便随众人列好阵势只待迎敌。 “哗哗哗!”深潭之上水花翻腾,无数水柱猛然蹿出。 竟是许多透明水液人形! 这群透明水人有两三丈高,武士模样,手持各色水形兵刃,站立潭水之上,密密匝匝,足有数百之众! “攻!”魔头一声令下。 众多水人武士如脱缰野马,潮水般杀向众人,待抵近石桥下方后,猛地向上跃起,凌空挥舞水形兵器,狠命向众人发起攻击。 众人诧异魔怪武士通体透明,全是潭水,却滴水不散,显然被一种神秘的大力牢牢吸附,隐约可见这群魔怪头面千奇百态,个个狰狞恐怖。 “砰砰啪啪!”魔怪武士挥举水形兵器不时击中护体光球,皆被光球阻挡,接连不断地发出巨大爆鸣声。众人只觉水形武士力道奇大,若常人被其击中,绝无生还可能。 李月白与众人一道,凭借光盾护卫,结成防御阵型,反击众水魔武士。但见长剑倏闪,李月白连接击中数名水魔武士,张兴与唐明香等人更是奋勇拼杀,挥刀斩杀来袭的水魔。 水魔被刀剑击中后,即刻崩解,化作一团水花飞溅四散,落入潭中,就此消失无形。前方水妖被斩杀后,潭水中即刻有水柱腾出,又变成水妖,继续向前冲锋,源源不断杀近前来。 李月白明白魔头意图消耗自身法力,同时试图击杀众人,便一面率领大家防御,一面引领众人沿石桥向前方行进。 水妖虽接连不断向众人发起攻击,却一时无法伤及众人。那“浑蒙”妖魔是个急性子,见不能马上取众人性命,登时火起,连忙变换法术,只想快快消减玄干法力并了结众人性命。 “水空一色!”魔头一声狂呼。 众水妖身上旋即冒出团团白色水汽,转瞬消失无形! “大家小心!定是妖魔使出的隐形术!保持防御阵型,没我命令,大家不可轻举妄动!”李月白嘱咐道。 深潭孤桥之上,六人拥成圆阵,六枚白色护体光盾犹如六朵盛开绽放的白花。幽谷深潭之内。看上去美艳奇绝,气氛却暗藏惊天杀机! “李哥!果然应了那句‘无影无痕一魅精,来来去去也无踪。’这些妖魔竟会隐身藏形,怕是更难对付!大家千万小心!”唐明香突然了悟谶语中的诗句,急忙提醒大家。 “呼!呼!呼!”未等李月白开口,一阵劲风已从头顶扑落。 “噼噼!啪啪!”众人头顶传来一阵雷鸣炸响。 无数隐形妖魔自空中扑落,接着众多兵刃砍下,皆被神盾光球阻挡,发出阵阵兵铁相击声。众隐身妖魔出击力道奇大,众人只觉体内一阵热血翻腾,张兴与刘参军两人几乎无法站稳,弯下腰来,缩成一团。 隐形妖魔挥舞刀剑击中护体光球瞬间,于空中显形,旋即电灭。众人只能被动反击,偶尔击毙几头妖魔,被杀妖魔立时化作一团黑风,没入潭中。 209 神珠再现 众妖魔凭借隐身藏形之功,骤如狂飙,连绵不绝,源源不断向众人发起攻击。由于妖魔发起攻击时已做好防卫,被反杀的妖魔后来变得寥寥无几。 手中虹霓剑越来越热!李月白知妖魔虽不会伤害自身性命,可它们绝不会放过唐明香等人,若玄干法力耗尽,护体光球退去,众人性命难保! “嘭!”一股大力击中李月白身上的护体光球,此击力大无比,重如山岳! 刹那间一硕大白色光影显现头顶,隐约可见十余颗白色头骨挤成一团,拼成一硕大头颅! 李月白想看个究竟,那团白色光影立时电灭,消失无形! “该如何应对!众妖魔凭借隐身术藏于暗处,我虽有玄干心法,却瞧不清对手所在,如何能击杀邪魔?!这‘浑蒙’魔头果然了得!急!急!急煞我也!”李月白焦躁不已,叫苦不迭! 众人见群魔隐身空中,瞧不清群魔所在,只得暂且拥作一处,不时反击攻近身前的隐形妖魔。若孤身作战极可能被群魔拖入水中。 李月白试图引领众人沿石桥前行,身前杀来的妖魔接踵而至,愈来愈多,有如风暴!群魔欲将对手牢牢焊在原地,不取众人性命决不罢休! 虹霓剑变得愈发滚烫,若这般消耗下去,玄干法力必将耗尽!形势十分危急! “这可如何是好?!对!不妨碍拿它一试!或许能破了妖法!”李月白想罢,急忙于怀中掏出一物,高举过顶。 霎时一团清辉骤起,青芒万道,照亮整座深谷。 妖魔无不显现身形,不再隐身!只见群妖围绕一通体白色狂魔,如同蜂群,正于深潭上方不停翻腾!先前正是这群鬼物凭借隐身术,疯狂向众人发起攻击。 李月白手中高高举起的正是七星洞府中石三娘送他的“烛龙”神珠。 这枚神珠李月白平日藏于怀中,从未离手。故人已逝,神珠仍在!只见其光彩煜煜,青芒万丈! 石三娘凄惨悲苦的运命李月白从未忘却,他决心要找到那个背叛冷血的毒夫贾仁轩,将其绳之于法,为石三娘报仇雪恨!他答应过石三娘,君子一诺千金! “烛龙”神珠果如石三娘所言,能烛照一切隐形妖邪,破解了“浑蒙”妖魔的隐身大法! “浑蒙”不想李月白竟有如此神器,将隐身术破解。它稍一愣神,接着狂怒不已,率领众魔疾速扑落! “烛龙”神珠辉光映照之下众人彻底瞧清群魔模样,这些妖魔个个通体灰白,人头鱼尾,头颅光滑滚圆,后方头骨高高隆起,脸面灰白,一双碧睛凶光闪烁,两耳下方有数条半尺长血色横纹,貌似鱼鳃,鼻孔全无,两眼下方一张血口,内里满是尖牙,上身一双手臂看上去与人族手臂无异,呈银灰色。 群魔操持各色兵刃,模样恐怖凶邪,一望便知是群残暴的嗜血屠夫。 “浑蒙”魔头有十余丈高,头颅奇大,由数十颗小头颅拼成,小头颅下方各自生有一细长脖颈,这些细长脖颈末端汇聚一处,四肢躯干则为小妖彼此攀附而成! “浑蒙”头上众魔头时而散开,时而聚拢,形同巨大花蕾! “浑蒙”元神操控群魔显现巨魔之相,双臂挥举一双铁锏,雷霆砸向众人。 适才重如山岳的一击正是这双铁锏的猛砸,幸亏众人有神盾护佑,否则必被砸成肉饼! 李月白见魔头已经显形,机不可失,旋即使出一记杀招--“慧盾至坚”。 十二枚蓝色光盾兀地从众人身上的护体光球内迸出,凌空飞旋,势如雷电,直取“浑蒙”。 “浑蒙”也绝非等闲之辈,当即悬停空中,挥舞双锏,迎击射来的光盾。 “砰!砰!啪!啪!”数声爆响过后,只见数团蓝焰爆闪,六光盾被“浑蒙”凌空拍落。其余光盾则立即改变方向,自两翼包抄,分取魔头两肋。 光盾表面剑影突悬,随光盾极速飞旋,射向魔头。魔头欲收回铁锏,可为时已晚,身旁小妖见状不妙,急忙飞身拦截。 只听“呜嗷!咔嚓!”数声,几头拦截护主的小妖被光盾绞成数截,化作一团碎肉,坠落深潭。“浑蒙”右臂当即被两枚光盾搅碎,断成两截。 断臂即刻崩解,手臂内群妖四散奔逃! “啊!啊!你这小儿,果然厉害!爷今儿个定要一较高下,将你的法力消耗干净!” “浑蒙”巨妖说完单手挥舞千斤铁锏,凌空扑落,直奔李月白头顶杀来。众小妖如同蜂群,拥簇着“浑蒙”一道攻向众人。 李月白提剑向前,大喝一声:“神剑无极!” 一枚巨大橙色剑影自虹霓剑中射出,迎向砍落的铁锏。 “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回荡在深谷之中,深潭之上! 铁锏被剑影硬生生挡了回去! 李月白急忙掣动手中长剑,电光石火间,他横手一抹,巨大剑影横向斩向“浑蒙”脖颈。 “浑蒙”本谓势在必得,不想李月白使出“神剑无极”心法,被打个措手不及,魔头当即被斩落! 魔头之上被砍中的群妖当即殒命,落入深潭,其余则各自散去,飞返空中。跟随扑落的众妖也停止了进攻。 “浑蒙”四肢躯干纷纷崩解,化作许多小妖,飞向空中,犹如蜂群,不停翻滚纠缠着。 “你这小儿!你是杀不死我的!接下来有你好看!”“浑蒙”声音再次响起。 群魔于空中三五成群聚做一处,很快化作六头一模一样的妖魔,仍为“浑蒙”模样,只是比先前小了许多。 六头妖魔排成一对,率领群妖,再次飞落,攻向众人! 李月白不甘示弱,旋即使出“六神同宗”心法,分身为六,接着使出一记“玄灵神騋”,六分身上的护体光盾望前方射出一道道光柱,化作六条玄龙,匍匐于地,李月白分身快速奔去,一跃而上骑上玄龙。 六玄龙齐声长吟,腾跃而起,迎向六头“浑蒙”杀去! 众玄龙载着李月白分身,宛如长蛇,蜿蜒空中,众分身单手持剑,一手持“烛龙”神珠与六“浑蒙”当即纠缠厮杀起来。 210金鲤元神 其余妖魔大部则继续攻向唐明香与张兴等人,然而“烛龙”已将其隐身法破解,妖魔所有行踪尽被众人掌握,加之光球护体,众妖魔一时奈何不得众人。 六头“浑蒙”攻杀凌厉,于空中往返飞腾,形同银色风暴。李月白众分身骑居赤色玄龙之上,进退如风,空灵逸动,宛如六道赤色虹霓。 双方于空中往来交锋,银白赤红两相辉映,照彻整座幽谷深潭,直杀得天昏地暗,斗得是难解难分。 李月白分身往来奔驰中虽将“浑蒙”身上的一些妖魔斩杀,但这些小妖被杀后,深潭内旋即有妖魔蹿出,飞腾而上,附着“浑蒙”身上,作为替补。如此一来,众“浑蒙”非但毫发无伤,反而愈战愈勇! 虹霓剑变得愈发滚烫,李月白心中焦急,担心这般耗下去,法力将大大消耗,最终连累唐明香与张兴等人一众性命!想罢他突然施法令六分身退出决斗圈,接着使出一记“千灵蔽渊”杀招。 胯下六玄龙身上兀地射出道道赤色光柱,化作许多小飞龙,远观如沸腾鱼群,直奔六“浑蒙”杀去,待抵近“浑蒙”之际,众飞龙快速凝聚,分别化作六名飞龙武士模样,手持光剑,望众“浑蒙”斩去。 六“浑蒙”急忙以铁锏迎挡,不想铁锏触碰到飞龙武士手中光剑后旋即被炽热光剑熔穿斩断!六“浑蒙”大吃一惊,急忙后撤,而后快速缩成一团,又变回巨妖“浑蒙”。 六飞龙武士也迅即合六为一,化作一巨大威猛的飞龙武士,极速将光剑全力刺向巨妖“浑蒙”! 李月白见状立即收起“六神同宗”心法,驾驭胯下玄龙,挥举虹霓剑,杀近前来! 巨妖“浑蒙”见状不妙,猛地尖叫一声:“寒渊冰盾!” 下方深潭猛地射出无数水珠,这些水珠晶莹剔透,鸡蛋大小,可谓是千珠万霰,宛如无数光彩煜煜的宝石,望上极速弹射,迅即于巨妖“浑蒙”周身冻结,形成一巨大透明蛋壳状护罩,将“浑蒙”团团护住,远观如一硕大无比的冰盾! 此刻飞龙武士手中之剑已然刺出,击中冰盾。 “砰!”冰盾与光剑猝然相击! 冰盾丝毫无损,光剑却极速萎缩!显然光剑不敌“浑蒙”做法使出的“寒渊冰盾”! “哈哈!你这小儿,就这点微末的功夫吗?!我看你是奈何不得本尊的!只要你将那些人的性命留下,你尽管将羲和神玺拿去!我也不再为难你!你看如何?!反正你的法力已经消耗不少啦!哈哈哈!”“浑蒙”躲在冰盾内狂笑道。 “有我李月白在,你休想得逞!绝不容你伤他们一丝一毫!” “哈哈哈,好!让你嘴硬!老子要将你的法术再消耗些,再将那些人族小儿在你面前一个一个宰了!” “烛照邪魅!烛照邪魅!”忽然熟悉的神秘呼唤声再次于心头响起! 李月白好生诧异!绝杀妖魔的心法这次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危急关头,容不得他多想! “烛照邪魅!”李月白一声高呼! 一团白光猛然自护体光球内迸出,击中李月白手中的“烛龙”神珠。神珠立时变得耀白无比,跟着射出一道银色光柱,径直射向前方飞龙武士。 飞龙武士被光柱击中后,其手中原本萎缩的光剑登时恢复原状,光剑变得赤红耀耀!而后兀地暴长,将前方冰盾瞬间融穿,直直将躲在其后的“浑蒙”一剑刺穿! “啊!”魔头“浑蒙”一声嘶吼,护体冰盾即刻崩解,一阵强风携着无数碎冰碴四射飞迸。 “浑蒙”身形不停萎缩,身上众小妖化作团团黑风,落入潭中,最后只留下一团红光,氤氲烁动,悬浮空中。辉光不停收缩凝聚,呈现一游鱼之状,一尺见长。 余下妖魔见主子被杀,早已无心恋战,纷纷纵身跃入深潭,停止缠斗,溜之大吉! 李月白旋即使出“千灵归巢”心法,飞龙武士化作无数小飞龙,返回胯下玄龙体内。李月白驾驭龙驹飞身向前,将“烛龙”神珠放入怀中,再将那条红鱼捉入手中,而后驾驭龙驹飞落众人身前,长剑入鞘,自龙驹背上一跃而下。 李月白与众人身上的护体光球倏然寂灭! 众人彩声雷动,齐声欢呼! 李月白回身使出“龙騋归真”幻法,龙驹即刻匍匐于地,化作道道光柱,飞回护体光球内,就此杳然无形! “哎呀!李哥,你真了不得,不想这么快便将大魔头收拾了!”唐明香拍手赞道。 “月白啊,这是?”张兴指着李月白手中那条红鱼问。 “哈哈,若没猜错,此物应是凶妖‘浑蒙’的元神!”李月白以手轻轻挤捏那条红鱼。 “唧!喳!”透明模糊的红色鱼影发出几声痛苦嘶鸣。 “既为凶妖元神,便将它结果了,以除后患!”唐明香一旁提醒,众人听了皆跟着附和,以示赞同。 “嗯,在下以为此物兴许还有用处!先留下它!”李月白说完将其包裹起来,放入随身褡裢。 “轰隆!轰隆!”四周忽然传来数声巨响。 众人举目望去,却见深潭岩壁碎石滚滚,不停砸落深潭,发出隆隆声响。 “不好!大家抓紧赶路,此处不可久留!”李月白吩咐众人。 话音未落,深潭四周六座石人巨像纷纷向前倾落! 众人疾速沿石桥望前方狂奔。 “轰!轰!”身后传来几声震天巨响,六座石人雕像接连栽落潭中,激起滔天巨浪。无数巨石滚落潭中,石穹此时也显现数道巨大裂缝,并开始坍塌。 李月白引领众人沿石桥一路狂奔,很快便来到一巨大石壁下方,石壁内里有一条凿出的石阶通道,众人沿甬道继续向前,走了一阵,身后隆隆巨响渐渐远去,终又脱离险境。众人方长舒一气,放缓脚步。 众人沿昏暗通道行走一阵后,前方有座巨大石门蓦然闪现,拦住了去路。 211贵客登门 这座石门呈圆形,完全嵌入山体岩壁中,表面为厚厚青苔覆盖,石门表面浮雕若隐若现,众人已猜到其应为通向神玺密室的入口。 “明香,我们进入抱魄居多久了?”李月白转头问唐明香。 “约摸有五个多时辰啦!应该不会有错!”唐明香笑道。 “嗯,同感!大家可还记得,进入抱魄居前法师幻影说只有九个时辰拿到神玺并走出魔窟,现如今只剩下不到四个时辰了!”李月白眉头微蹙。 “嗯,李哥,咱们须加紧行动,万不可疏忽大意!” “大家且看,这座石门定是通往神玺密室的入口!若我们不能尽快拿到那枚羲和神玺,你们猜会怎样?!”李月白问。 “月白呀,那会如何?”张兴心生惊惧,不安问道。 “先前我们闯关之际,尸元大法师与希罗尊者幻影替身已明言,它们不过利用我等拿到这枚神玺,若不能于给定时辰拿到神玺,别说解救冲天凤众前辈被幽禁的元神,恐怕我等也将无法活着走出抱魄居!” “为何?!”张兴刘参军等人齐声问道。 “魔族布下许多关卡作为棋局,不过是在试探,以验证它们的一个念头,即在下究竟是否为虞华真身!若拿不到羲和神玺,则在下绝非虞华真身,自然不会放过你我!这些惊天密谋只有虞华真身显现方可重见天日!” “他奶奶的!这帮鬼东西,它们为何这般行事?!”张兴骂道。 “先前尸元大法师魔头说过,只望混元魔君重返阳界!不过在下实在想不出混元重返阳界与神玺有何干系!此间必有重大阴谋!不过张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李月白躬身望张兴行礼道。 “何事?呵呵,就不必拘礼啦,一路上你带领大家斩妖降魔,我这条老命不知被你救下多少次了,有事尽管说,只要老朽能办到的!” “若回到京师,万万不可向他人谈及在下为虞华真身转世一事,一来这不过是魔族的一面之词,又无凭证,况且有不可告人的重大阴谋!再者在下一片赤心,忠君爱国,绝无丝毫悖逆之意,若传言出去,将置陛下于何地?在下死不足惜,万不可辱没了家族声名!我李月白视权名富贵如草芥,只想一生平静,与有情人安度一生便是了!” “嗯,月白所言极是,一路走来,阁下品行高洁,可谓赤胆忠心,只为报效朝廷,非尘俗之辈所能懂!这足令老夫汗颜啦!回到长阳我张兴保证绝不会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尔等也要记好了!”张兴扫了一眼身旁刘参军等人,还礼道。 刘参军等人识趣连声应诺。 “月白呀,老夫知你是个好人,可回到京师如何向陛下交代四万将士阵亡一事?老夫知晓你的脾性,届时你怎会以欺君之名替我包庇隐瞒我的那些疏忽失职之罪呢?你定然不肯!若朝廷责问下来,你必将如实禀报,那我张兴项上人头必将不保!月白呀,你还是太年轻啦!你不死,我张兴没得活,不要怪老朽不讲情面,人世就是如此现实冷酷,来日老夫只能自保啦!老夫会记得每年去你的坟前祭奠你的!你这娃娃勇毅绝伦,仁厚纯善,老夫心里也不得不钦佩啊!真英雄!可惜!可惜啊!老夫还真有些不舍!哎!谁让你我兵败了呢?除非你果为虞华真身,为上苍护佑,大难不死,那老夫也只能认命了!”张兴一时心内五味杂陈。 “就怕有些人心口不一啊!”唐明香瞟了一眼张兴,神色鄙夷。 “你这丫头也忒轻看我张某人了,老朽对天发誓……” “嗳!不必了!下官一路追随张大帅,生死同舟,今又一道勇闯魔窟!在下相信大帅,君子一言,驷不及舌!眼下玄干法力消耗太多,这道石门之后,恐怕又少不了一番恶斗!事不宜迟,容在下先恢复法力,大家可先稍作休息!” 李月白说完便来到石壁一隅,静坐冥想,运用心法,尝试修复法力。当他运用神玺守护者传授的心法试图恢复法力时,只觉周身有种莫名的强力暗中阻拦,修复比先前慢了许多。 张兴与唐明香等人此时来到圆形石门下方,可见硕大石门布满青苔,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开启过了。唐明香小心举起犀月双刀,轻轻将附在石门上的许多青苔慢慢剥开,很快石门上的浮雕画面便展示在众人面前。 石门正中一老妇人裙裾飘飘伫立垓心,神色甚为祥和,双手持一圆形玉璧,希罗尊者引领以尸元大法师为首的七名大弟子拥簇老妇身外数丈远处,欲伸出双手抓取那枚圆璧,脸上无不呈现惊惧抱憾之色。 原来老妇人周围为一巨大光环笼罩,显然众魔头很是畏惧那团巨大光环。 老妇人身前站着一位仪容俊美的公子,双手擎举一条河鱼,仿佛初次拜访呈献见面礼。所有人物皆为浮雕,只有那位公子手中的河鱼却是凹刻的,有些古怪。 众人小心伸手抚摸石门,只觉石门重如山岳,无法撼动丝毫,全然与山岩融为一体。 李月白将法力恢复一点,越往后越困难,料想此地已被魔头做了手脚,短时间将法力全部恢复已无可能,只恨魔头们精于算计,拿到神玺前是绝不会让玄干法力全然恢复的!时间紧促,想罢无奈摇头苦笑,只好暂停冥想运法,起身来到众人身边。 “李哥,你快看呀,这石门根本无法打开,这可如何是好?!”唐明香焦急地望着李月白,眼里满是求助神色。她坚信危急时刻,李月白总有妙法。 李月白来到石门下方,静静站定,抬头仔细端详起石门上的众浮雕,若有所思。 片刻过后,他眼前一亮,指着老妇人身前那位公子雕像手中的石鱼凹刻笑道:“此人不正是在下吗?看来有前辈已在此等侯很久了!因缘际会,只待有缘人!你们且看!哈哈哈……” 212 神玺密室 “咦?月白,那鱼形凹刻与先前‘浑蒙’魔头的元神很像啊!”唐明香惊呼。 “啧啧啧!还真是啊!可巧了呀!”张兴等人连声附和。 “机缘巧合,倘若此前在下将‘浑蒙’元神斩杀或丢弃,那今日我等绝无机会活着走出此地!”李月白一声慨叹。 “难道那条金鱼竟是枚钥匙?”唐明香心中一亮。 正是:“石门金鲤待玄灵,挥剑前行成大功。险阻重重拦不住,斗魔出入洞窟中。巧夺神器皆天意,枯面复生娇仪容。贪餍机心终破灭,与君携手取真经!” 李月白走上前去,来到石门下方,将身上的浑蒙元神取出,双手擎举那条金鱼并将其小心翼翼放入石壁凹刻内,长短正好,竟与石鱼凹刻全然吻合! 众人站在李月白身后,只觉李月白与石门中那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身形完全一致,分毫无差! 众人不禁齐声惊呼!世间竟有此等蹊跷之事! 兀地石鱼凹刻内绽射出道道金芒!李月白连忙后退,静观其变。 凹刻内迸出道道金光射向石门内的老妇人,老妇人霎时变得明艳无比,脑后呈现一轮金色光环,接着整座石门变得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众人忽觉一阵眩晕,眼前光物开始不停扭曲变形,石门连同巨大山壁不停向上延展。视野之内,目之所极,所见之物无不开始膨胀扭曲,身前石门与山体霎时飞越头顶,望身后飞去。 众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暂且蹲下身子,唯恐一不留神跌倒在地。 李月白强忍眩晕,内心时刻警惕,只怕邪魔突袭,奇怪的是虹霓剑始终未见异常。 俄然前方显现一圆形黑洞,起初只有铜钱大小,而后愈来愈大,先前石门岩壁与山体已杳然无踪。 前方黑洞不停膨胀,起初不见一物,漆黑一团。忽地黑洞正中显现一红色光点,渐渐变大变清晰,仿佛一盏燃烧的火炬,又象一束火红花团,照亮身前。 眩晕感突然消失,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定睛望前观瞧,无不大惊失色! 下方一条巨壑赫然横亘身前,深谷中无数白骨层层叠叠,堆垒成丘。抬头望去,上方依然是石穹封顶,无数巨大的钟乳石密密匝匝,倒悬穹顶。鸿沟上方靠近众人一侧的悬壁边缘耸立着两座高大青色石雕,石雕分居左右,正中有一猛兽石雕,状若婴如,其侧身悬挂一面翡翠圆盘,看上去一尘不染,很是精美。 众人走近两座青石雕,只觉石雕既象魔族法师又颇有几分貌似魔族武士,每座雕像手中各自托举一枚圆球状绿色宝石。两座石雕仿佛正俯视沟谷,厉声呐喊督战。 沟谷另一侧上方则是一座光秃山崖,山崖并不十分陡峭,那团红光于崖顶之上忽明忽暗,不停闪烁,将整座山谷映照得一片殷红,无数白色骨骸为红光照射得宛如被泼了鲜血,场景恢弘又无比悲壮,仿佛刚发生一场异常惨烈的大屠杀! “哎呀,月白呀,你可看清?适才咱们尚在石门之外,怎地迷迷糊糊就来到这骇人的地方?!”张兴与陈参军等人大惑不解。 “恐怕无人说得清啊!若在下没猜错,应是先前那座山门被施了魔法,只有‘浑蒙’元神方可触发石门机关!如此一来石门施展移形穿越之功,于是门外之人可不行而入,安坐原地周身物换星移,如同有了穿墙之功从而进入密室!”李月白笑道。 众人听了这番话,都转过身子扭头向后看去--果然先前那座石门早已静静矗立身后,这也太过诡异了! “啊?!难道此地为神玺密室?!”唐明香睁大双眼,失声道。 “我想正是!”李月白微笑点头。 “大家快看,这里为何有这么多尸骨?好像都是魔族呀!”刘参军指着深谷中无数尸骸大叫道。 “嘘!莫要高声喧哗!对面山崖上的那团红光有些古怪呢,小心不要惊扰暗藏此处的妖魔!”李月白示意大家小心行事。 “那东西一闪一闪的,象个灯笼又象大红花,像是个宝物呢!难道?难道是魔头们所说的羲和神玺?!!”唐明香喃喃道。 “极有可能,先前希罗尊者与尸元大法师幻影都说魔族无论如何也无法拿到那枚羲和神玺,只说有灵魔守护!倘若连无比残暴的魔族都无法靠近它,那定然大有玄机了!!!这深谷下方遍布无数魔族尸骸也就不奇怪了!”李月白道。 “嗯,月白啊,你看这些魔族尸骸都朝一个方向倒下去的!”张兴指着山谷下方魔族尸骨道。 “大帅观察细致,它们的确是全部头朝前方红色发光物倒下去的。先前法师幻影说魔族一直试图拿到羲和神玺,但最终都被守护神玺的灵魔打败了!看来人魔正是试图夺取那枚神玺被杀的!”李月白目视前方山崖那团赤色光物,眉头紧锁。 “奇怪!山上除了那团红灯笼样的物件,别无活物,怎得这些人魔便全被杀了呢?”陈参军挠头道。 “大家不可轻举妄动,想必蹊跷!倘若那真是羲和神玺,无论如今日也要拿到它,不然我等绝无可能活着走出此地!更不要说解救冲天凤了!只是……”李月白抬头望向身前两座魔族雕像。 “李哥,你觉得那两雕像有些蹊跷?!”唐明香猜出了李月白的心思。 “明香姑娘,魔族为何将这些雕像放在此地呢?不像是魔族祭祀用的!” “嗯,先前那老魔头说魔族想方设法要拿到神玺,或许此有关?”唐明香明眸一闪。 “十有八九!你们且看,那枚玉盘看上去很漂亮,有些古怪,咱们先去一探究竟。” 众人紧随其后,小心警戒,慢慢望前方婴如石雕驮负的翡翠玉盘走去。 除众人呼吸声外,四周一片沉寂! 距翡翠玉盘一丈远处,李月白令众人做好防御守势,以防魔族暗藏机关偷袭。 213 玉盘石钮 李月白长剑出鞘,慢慢一步一步靠近翡翠圆盘。 手中虹霓剑仍未见异常!李月白反倒觉得有些不踏实。 他又小心向前挪动一步。 “唰!唰!哗!哗!”脑海中忽地传来一阵古怪呼啸声。 “谁?!”李月白不动声色,心中大声质问。 周身一片死寂。李月白只觉那神秘声音自对面山崖传来,既象山风呜咽,又似海浪拍打礁石发出的浪涛声。 李月白忽觉与对面山崖红光闪耀之物灵犀暗通,即刻明了那正是要寻找的羲和神玺! “吱!吱!”身前裴翠盘兀地发出一阵奇怪声响! 李月白仔细瞧去,这枚裴翠盘十分精致,由五重翡翠圆环由内向外彼此镶嵌联结而成,依次刻有蜮人国各色飞禽走兽图案,瑰丽奇美。 “吱!吱!”众翡翠圆环按各自方向开始旋动,不停射出道道淡蓝色幽光,空灵奇幻!众人于李月白身后讶异万分,手持刀剑,准备迎敌,只道是魔族机关启动。 恰在此刻,身旁左右两魔族武士石雕发出道道绿光,绿光忽强忽弱,倏闪不已。 手中虹霓剑依旧未见任何异常,心海中玄干心法也无任何激发迹象,李月白愈发诧异! 眼前裴翠圆环不停转动,最后圆环逐一停止旋动,圆盘下方显现一翠绿柄状旋钮。原来每个翡翠圆环皆有一段凸起,所有圆环停止旋动后,所有凸起依次对齐,形成一条发自圆盘中心直抵圆盘边缘的翡翠长柄。 “魔族又搞啥鬼名堂?”张兴大惑不解。 “既然魔族有求我们拿到神玺,这应是它们帮助我等的手段!不妨先鼓捣鼓捣,一试此物究竟有何名堂!李月白将虹霓剑入鞘,单手握住那根翡翠石柄,试图将其(注:逆时针方向)摇动起来。 李月白小心翼翼地旋动翡翠石钮,原本翡翠石盘上方缠绕的辉光兀地缩回石盘!众人一愣,李月白并不理会,仍不停转动石钮。 “吱咔!吱咔!”石钮发出阵阵刺耳声响,不停旋转,四周却未见异常。 李月白继续旋动,直觉告诉他魔族留下的这一古怪机关定然有其深意。 “砰!砰!砰!”翡翠石盘突然发出一阵古怪声响,其后方猛地迸出数团绿色光影!这些光影迅速汇聚成球,漂浮空中,看上去晶莹剔透。 随着石钮不停旋动,石盘后方射出的光团越来越多,后来驮负翡翠石盘的婴如石雕身上也不断地迸出团团光影,无数翠绿色光球漂浮半空,并不停汇聚融合。 众人只道又是魔族设置的机关暗器,连忙举起手中刀剑,只待迎敌,同时为李月白暗自悬心,担心他有何闪失。 李月白一面小心观察四周动静,心海中仍无任何感应,腰间虹霓剑也未见异常,于是下定决心将石钮一摇到底。 “砰!”又一声巨响。 众人头顶无数绿色光团化为三枚巨大光球,其表面兀自闪烁着神秘炫光。当李月白将石钮推到尽头那一刻,三枚光球齐声尖鸣,呼啸着望山谷下方飞去! 看得众人一脸茫然! 三枚光球犹如无比绚美的绿宝石,直奔脚下山谷坠落!恰在此时对面山崖上方也传来一声尖鸣,唬得众人内心一颤! 李月白心海中立即感知是对面羲和神玺发出的呼应。 “嘭!嘭!嘭!”三枚绿色光球猛地齐声于山谷上方爆裂!无数碧色辉光四散开来,宛如巨大焰火,将对面山崖射来的红光全然遮住。 众人急忙随李月白来到悬崖边缘,低头向下望去,众人无不被眼前景象所震慑。无数绿色辉光四散飞腾,山谷之下,光影旋动!先前所见的无数尸骸、深沟巨壑无不扭曲变形,已非先前形貌。 绿色光焰向上蒸腾,所到之处光影不停膨胀扭曲,转瞬整座山谷连同对岸山崖尽被层层绿光覆盖,所见之物早已变形失真,失去本来面目。 “哎呀,月白,你说这魔族玩得是什么邪招啊?怕是凶多吉少!”张兴连连惊呼,眼前情景实在太过诡异,惊到了众人。 李月白眉头紧蹙,一时闭口无言,他实在猜不出眼前奇幻之景暗藏何种玄机。 兀地脚下山谷传来阵阵山呼海啸声,无数蜮人魔尸骸纷纷从地上站立起来,无数绿光钻入其白骨内,尸骸身上很快生出皮肉毛发,具具白骨转眼化作一个个活生生的蜮人魔武士! 这群人魔武士足有数千之众,挥舞手中兵刃,嚎叫着冲向对面山崖,直奔那团红色光影而去。 “轰!轰!轰!”数声巨响猛地自身旁响起,众人抬头一看,婴如雕像两侧的人魔武士石雕手中绿色宝石射出数团暗绿色光影,也直奔对岸山谷飞去。 “啊!李哥你快看,那不正是尸元大法师吗?!”唐明香指着一团疾驰而去的绿光失声叫道。 “哎呀!大家快看,那个好像是尸元大法师的弟子!他不是刚被月白杀死在大苍山吗?怎么又活啦!?”陈参军指着另一团飞驰的绿光失声叫道。 众人顺着两人指向望去,方瞧清两团绿光分别为两头飞腾的奇兽各自驮着尸元大法师与他的首座大弟子,疾速飞向对面山崖,山谷下方无数蜮人魔仿佛正受两者驱使,一道攻杀过去。 “奇怪!那不过是尸元大法师的幻影,绝非真身!大家不觉得眼前所见并非真实景象,不过是些虚空幻影罢了!”李月白眯起双眼,仔细观瞧脚下山谷中潮水般向前冲击的蜮人魔兵阵,自言自语道。 “哎呀,月白说得是啊!把老夫也看得云山雾罩的!那我们接下该怎么办?”张兴问道。 “大帅,在下以为当下应静观其变!眼下尚不清楚魔族设置的机关究竟有何用意!”李月白建议众人不可轻举妄动。 漫山遍野的蜮人魔武士在尸元大法师与大弟子率领下,直奔对面山崖猛冲过去,显然意欲夺取山崖上方那团红光烁动之物。 214 金乌骑灵 众人魔个个勇猛非常,奔走如电,攀爬悬崖峭壁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很快一众人魔便攀上崖顶,其余则沿陡峭岩壁斜坡疾速向上攀行。此时尸元大法师已驾驭奇兽飞临悬崖上空,只待向下俯冲,显然一场声势浩大的冲锋即将展开! “哗!哗!哗!”李月白心头忽然传来一连串奇怪声响,正是先前听闻的怪响。 “哔哔!啪啪!”对岸山崖猛地传来一阵巨响,犹如无数惊雷同时炸裂,震耳欲聋! 对面山崖的红光兀地剧烈膨胀,向上疾速抛射五团赤色火球。五团火球宛如一张大碗,将下方红光闪烁之物团团罩住! 其中一团火球尤为耀眼,位于最高处,其余四枚火球光焰略显黯淡,于下方呈圆形排列,犹如半张倒扣大碗。每枚火球光艳夺目,宛如骄阳,将整座石室映照得如同白昼! 未等尸元大法师俯冲下来,五枚火球猛地同时喷出无数光焰,呈棉团状沿巨大球面四下蔓延。但见烈焰蒸腾,四下联结,很快形成一团巨大无比的火球! 尸元大法师与大弟子幻影仿佛完全无视眼前景象,驾驭胯下奇兽,猛地俯冲下来,一头扎入火球内部! 山崖上无数蜮人魔早已围成数重,见大法师俯冲攻击后,齐声怒吼,潮水般杀向那团倒扣的巨大火碗,显见它们意欲拿到那枚羲和神玺! 众人站在崖顶,向对面望去,为眼前阵势震慑,无不瞠目结舌,一时无话。 无数人魔挥舞兵刃杀近火球屏障,兀地身上显现一层厚重翠色光铠。众人猜得是魔族配备的避火魔铠,魔族果然有备而来! 眼见人魔杀进火球,忽然无数赤色身影自火球内蹿出,身形模糊,仿佛人形,其胯下坐骑为一头奇兽,通身烈焰蒸腾,状若游龙,足似麒麟,首如金乌,通身为赤金两色火焰包裹,无法瞧清其具体面目。 驾驭这群烈焰奇兽的人形武士,其头颅为一团烈焰腾腾的火球,腿脚手臂皆为烈焰缠绕,身上所披铠甲彤红闪亮,手持一杆烈火长枪,枪头枪尾皆为火舌缠绕,远远看去,声势赫赫,十分威猛,好一群火煞星君! 众烈焰武士与成群结队的蜮人魔兵卒猛烈撞作一处,但见火枪飞动,捷如灵蛇,胯下龙乌奇兽横冲直撞,左冲右突!人魔武士亦不甘示弱,勇猛直前,挥舞刀剑与火形武士缠斗一团。 赤焰武士身法更胜一筹,不时将身前人魔挑落,有些人魔被烈焰长枪挑落山崖,摔个粉身碎骨。众赤焰武士越战越勇,有个别赤焰武士被人魔兵丁斩杀后,转瞬化作一团光影飞回火球,接着有更多赤焰武士自火墙内蹿出。 蜮人魔虽拼尽全力死命拼杀,却始终无法杀入火球半步,全被赤焰武士的长枪兵阵挡在外围,始终无法向前挪动分毫。 此时山崖之上,蜮人魔已被杀得尸骸枕藉,血流满地。 “呼!呼!”人魔头顶忽然传来几声响,只见尸元大法师与弟子驾驭奇兽从火球上方窜出,看阵势两者显然落败,落荒而逃,直奔李月白等人所在方位飞去! 此时众人魔身上的避火魔铠霎时消失,眼见没了魔铠护体,哪里还招架得住烈焰武士的击杀围剿,纷纷沿山崖下方陡峭斜坡四散奔逃,有些一时跑不及,被烈焰武士的火舌长枪戳了个透心凉,还有些慌不择路跌落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转瞬众人魔武士死伤殆尽! 对面那群火形武士也立即停止攻击,纷纷退回火球内,没了踪影。 “嘭!”一声惊天巨响,那团巨大火球猛然收缩,一团激波猛地向四周喷出,将山崖上所有魔族兵丁的尸体吹落山崖,所有魔族武士的尸身都朝向同一方向。 尸元大法师与弟子幻影飞回李月白一众所处的山崖,分头扎入两座蜮人魔武士雕像内,杳然无踪! 再瞧对面那团大火球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团红色光影,影影绰绰,于山崖巨石之上依稀闪动,四周则归于阒寂。 忽然山谷中无数魔卒尸身上蒸腾出道道绿色辉光,魔兵旋即化作一具具枯骨,正是先前众人所见模样。无数辉光于山谷上方汇聚一处,化作三枚半透明绿色光球,升腾向上,快速飞临众人头顶。接着一阵奇光闪落,没入裴翠石盘内,没了踪影。 翡翠石盘表面即刻旋动起来,环面上诸多石钮各自归位,恢复初如! 众人看得莫名其妙,只觉一切如同一场幻梦! “哈哈哈!”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怪笑。 众人向上望去,只见两人魔武士石雕身上各有一团绿色光雾蒸腾而出,旋即于头顶交缠一处。 “呵呵,若在下没猜错,又是大法师的幻影!还请有话直说,有屁快放!”李月白不屑笑道。 “你这娃娃果然机警得很!老朽正是!”那团辉光化作一白袍法师模样,正是先前所见法师幻影。 “您让我等深入神玺密室去拿那枚羲和神玺,如今我们已经来啦!看着您老人家领着山下一群废物出击,可还是被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哎呀,不想你们魔族如此无能!真是羞死人呀!”唐明香以刀指向头顶的法师幻影高声嘲笑道。 “哼哼!你这黄毛丫头!话说得虽难听,可老夫还真无法反驳!嗯!是啊,我们魔族想尽了一切办法,十二邦国魔族派兵轮番进攻,仍无法攻破神玺防卫!最后混元大君提醒我等寻找虞华真身,所以呀,只好有求于你们啦!” “在下若没猜错,先前所见,应为阁下布置的一个幻象!似乎在提醒我等!”李月白微微一笑。 “哎呀,好像什么都瞒不过阁下!阁下如此明慧机敏,定是虞华转世真身无疑了!阁下所言不差!这婴如雕像驮负的翡翠石盘暗藏老夫布置的机关,只须将这些石钮拨到尽头,便可触发机关,释放碧色回魂丹,令山谷中的魔卒遗骸复活,如此一来众多魔族武士便会再次向悬崖上的羲和神玺发起冲击!哎!可惜啊!”法师幻影长叹一声。 “可惜你们始终无法穿越火球屏障!”李月白猜到了八九分。 215 避火飞鸢 “正是!先前尔等所见魔族武士冲击火球屏障是真的!绝非幻象!倒是老夫与门下大弟子驾驭‘避火鸢’飞临上空,一头扎入火球则为幻象!你们有所不知啊,这羲和神玺有灵魔护卫,六界精灵若靠近神玺百步,神玺便即刻感知,放出五枚‘金乌盏’”,化作‘至阳灼魄冕’大火球以为护卫。那些与魔族武士对战的火身武士皆为‘至阳灼魄冕’变化的‘金乌骑灵’,这些骑灵仿佛无穷无尽,我魔族士兵虽有老夫的避火决加持,勇往无前,还是无法将守卫神玺的‘灼魄冕’攻破!可这还不算最头疼的,老夫与大弟子驾驭‘避火鸢’飞入‘灼魄冕’大火球内,所见景象更是凶险百倍!”法师幻影又一声长叹,一脸愁苦之态。 “火冕内您遭遇到更厉害的对手?!”李月白问。 “正是,老夫运用平生所学,仍无法将那些灵魔击败!老夫率领大弟子无数次试图闯入火冕,可还是无法突破那些灵魔防护!老夫甚至将魔族其他长老的所有法术全部使出,仍然无用!老夫与这群灵魔对战时,觉察到它们的统领却是个老妇人!应该是传言中的神玺守护灵!哎!老夫精研魔族法术,头都快想破了,依旧无法!最后只能通过冥想求助混元大君,大君告知老夫唯有虞华真身方有破解之法!” “哎呀,你这老头,好生啰嗦,你就说说火冕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古怪,连你都无法招架?!”张兴听得焦躁,插言道。 “说出来也是无用!每次进入火冕内,遇到的灵魔模样都与前次不同,竟无重样!而它们使出的法术与招数也从不雷同!” “啊!竟有这等诡怪!”唐明香与众人齐声惊呼。 “而老夫所能做的,便是将两只‘避火鸢’送给你们当中的两人,其中一人只能是虞华转世真身啦!”法师幻影指着李月白笑道。 两道绿光倏然自两座人魔武士雕像脚下向上射去,只见两团绿色光雾于众人头顶慢慢收缩凝聚,现出两头碧色奇兽,呈半透明装,氤氲逸动,若隐若现。众人惊呼一声,定睛看去,只见其状若飞凰,龙爪鸳尾,悬停半空,寂然无声。 众人一看便知正是先前法师与大弟子幻影驾驭的骑兽。 “这便是你所说的‘避火鸢’?要送给我们?!”李月白一脸惊奇。 “正是!适才你等也瞧见了,那五枚‘金乌盏’化作的‘至阳灼魄冕’里面十分灼热,别说常人肉身,便是铜铁兵刃也都要化成铜浆铁水啦!老夫修习师祖希罗尊者传授的《科罗元象经》,取其克火消阳之术,修炼出两只‘避火鸢’来,方可抵御‘至阳灼魄冕’!不过……” “不过什么?”李月白问。 “修炼‘避火鸢’极其不易,眼下老夫只修炼出两只‘避火鸢’来,故而阁下只能选出一人与你同行!进入‘至阳灼魄冕’后极其凶险!此番出击怕是凶多吉少!阁下可要考虑好了!”法师幻影直视李月白。 “哈哈哈,哈哈哈……!”李月白放声大笑不已,法师幻影与众人一惊。 “大丈夫生天地间,当傲睨尘俗,百年光阴,不过匆匆过客!死生何惧?!如今我李月白还有别的选择吗?若不拿到这枚羲和神玺,还能活着走出此地吗?!你们谁愿与我共赴龙潭虎穴?!”李月白回首扫视众人。 “我愿同往!!”一娇娇女声骤然响起。 众人望去,回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唐明香。 “李哥,明香与你一路同闯魔邦,早已将生死看淡!活着大仇不能得报,切齿腐心之痛,竟永日夜!当真生不如死!小女子今日愿追随哥哥同闯虎穴龙潭!倘若不测,血海深仇不能得报,合当天命!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若能随李哥而去,百死无憾!”唐明香双眼噙泪决然道。 李月白心头一震,一股暖流蓦然涌上心头。这世间除陈冰倩愿与自己同生共死,两心相知外,又有何人能做出此等感天动地的决断?!冰倩远隔天边,眼下音讯断绝,而身前这位奇女子竟自告奋勇愿与自己同生共死,共赴险境,当真豪气干云,令人钦佩! 李月白孤寂落寞的心绪终于有了一丝安慰与暖意!他欣然一笑,点点头。 唐明香大步走向前来,与李月白并肩而立。 “甚好!当真是一雄一雌,一阴一阳,好般配,是双好搭档!”法师幻影戏笑道。 “呸!没想到魔族竟也有你这种老不正经!快说接下来该如何!”唐明香啐了一口,骂道。 “哈哈哈,好!好!且去!”法师幻影双手一推,头顶两‘避火鸢’流光一道,奔向李唐二人。 两团绿色辉光瞬间将李月白与唐明香分别包围起来,片刻两只硕大的“避火鸢”幻影将二人全然罩住。 “鸢灵一体!”法师幻影一声高呼。 “噗!噗!”两团青光从法师幻影手中射出,分别击中李唐两人身上的“避火鸢”。 李月白与唐明香只觉心头一震,通身犹如被雷电击中一般。笼罩周身的“避火鸢”也由碧绿色变为淡蓝色。 “老夫略施法术,将你二人心志与身上‘避火鸳’合二为一,现在你们可以自由操控‘避火鸢’啦,不信,这位小丫头,试着向上飞飞!” 唐明香尝试望上飞去。 “避火鸢”立时蜷起身子,轻轻一抖,将唐明香驮负于背,接着一声啸鸣,振翅高飞,驮着唐明香扶摇直上。唐明香只觉身子被牢牢吸附在胯下的“避火鸢”后背之上,耳畔疾风猎猎,呼呼作响,转瞬抵达石室穹顶下方。 唐明香接着驾驭“避火鸢”绕石室穹顶飞行一周,然后悄然返回原地。 “嘻嘻!法师啊,您这‘避火鸢’当真妙极!有趣得很!”唐明香拍手开心笑道。 216 火冕长枝 “嗯,不错,你们两个准备出发吧!其余人等于此静候,若一个时辰内你们二位不能拿到羲和神玺,其他人也别想活着走出此地!”法师幻影长袖一甩,一道青光射向婴如兽雕像驮负的翡翠石盘。 翡翠石盘上的众多石钮再次旋动起来,无数绿色辉光自两人魔武士雕像身上蒸腾而出,依次凝结成三枚巨大绿色光球,直坠谷底,众魔族士卒尸骸重又复活。 魔族武士潮水般再次向对面山崖发起冲击。 法师幻影一闪,瞬间消失无形! 李月白与唐明香相视一笑,彼此心领神会,未知挑战正于前方等候!两人此时已将对方视为生命的一部分,同生共死,奋战到底,誓将羲和神玺拿到。 “月白啊,老夫等你们回来!”张兴大叫道。 李月白低头向下望去,张兴等人身影变得细小,两人已驾驭“避火鸢”凌空而起,直奔对岸山崖而去。 五枚“金乌盏”化作的“至阳灼魄冕”大火球再次重现山崖上方。 李月白与唐明香驾驭“避火鸢”飞临火冕上空,倏然两道碧光一闪,凌空直坠,两人一头扎入火冕内。 火冕下方,无数魔族武士已冲近前来,与众多“金乌骑灵”斗成一团! 李月白与唐明香眼前忽地一暗,令人惊奇的是火冕内并非表面那般烈焰熊熊,火舌滚滚,明亮刺眼。火冕内布满无数红色枝条,这些管状长枝自火冕底部生出,一直蜿蜒向上,直达火冕顶部,最后化作滔天烈焰,不停汹涌澎湃。 火冕内比起表面显得有些昏暗,宛如巨大藤蔓的众多长枝呈彤红色,不停闪烁着神秘炫光!长枝内不断向上喷涌流动着红色汁液。众多长枝如同巨大灯笼,将火冕内部映照得一片殷红。 李月白与唐明香觉察火冕内里十分巨大,远比外部所见要大大许多,心内十分诧异,同时周身好似坠落水中,行动远不如进入火冕前灵活轻盈。 笼罩两人身上的“避火鸢”骤然缩小,紧贴身躯,仿佛一件翠色贴身铠甲。火冕内自是无比酷热,若无“避火鸢”护体,常人身躯怕是早已肉焦骨枯,化作一缕青烟了。有了“避火鸢”护体,两人非但觉得酷热难耐,反倒觉通体清凉,舒适无比。 两人猜想羲和神玺定然在火冕底部,便驾驭“避火鸳”风驰电掣望下方疾行。 飞行一阵,依稀可见下方有一橙黄之物,呈圆球状。两人觉察所有枝条皆生于此物。此物远远望去犹剥开的金色石榴,硕大无比,煜煜金芒不停闪耀。数不清橙色斑块遍布圆球表面,众多长枝扎根于那些斑块与缝隙间。 李月白正待驱策“避火鸢”继续向下飞行,兀地下方那枚圆球爆射出一团耀眼强光,形成巨大光冕极速向上飞去,瞬间越过两人所在方位,直达火冕顶部。 “唰!唰!唰!哗!哗!哗!”周身长枝发出阵阵响声,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流从下方射来,将两人死死抵住,避火鸳无法继续向下飞行,只好悬停半空。 李月白与唐明香两人同时警戒,做好防卫。 “噼噼啪啪!”身旁众多长枝发出阵阵爆响,生出许多血色花盘。这些花盘连同花盘下方的枝叶不停伸展,最后挣脱所依托的长枝,纷纷跳脱出来。 两人仔细瞧去,哪里是什么花盘,却是无数灵魔现身!令李月白蹊跷的是心海中明明觉察有邪魔近身,可虹霓剑未有任何发热迹象。 原来这群灵魔乃天帝为守护羲和神玺而布置的守护灵,并非魔族,因而虹霓剑未见任何异常。 “哈哈哈!又是你们两个!此前被我们无数次打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怎地又来挨揍啦?!爷奉劝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羲和神玺绝非你们魔族这些鼠辈能触碰的!” 一灵魔兀地显现身前。 先前所见红色花盘正是灵魔的火脸,只见其上遍布细微火舌,与“金乌骑灵”面目相近。这些灵魔通身皆为红色辉光笼罩,若隐若现,呈半透明状,依稀可见其为一身披铠甲武士,手持长剑,剑身通体赤红,显然为炽热火冕生成。 “敢问前辈何方神圣?想必误会一场!我们二人并非魔族!在下乃人族华夏武官李月白,为神玺而来,唯有得到这枚羲和神玺,方能解救‘冲天凤’等一众先辈被囚禁的元神!魔族将在下视为虞华转世真身,声称唯有虞华真身方能拿到阁下守护的神玺!”李月白接着一五一十将此番前来的遭遇与前因后果说与守护灵魔听了。 “哈哈哈!你们啊!这些魔族小儿,哪次不是变着花样来诓骗你爷爷!你这老杂毛三番五次变成少男少女,只说自己是虞华真身。能不能莫要如此蠢笨不知变通好嘛,换个玩法?!你爷都听腻了!快滚回去!!如若不然,你爷便和上次一样,将尔等打得三魂出窍,五魄开花,落荒而逃!!放聪明些!还不快滚!”灵魔怒喝咆哮。 李月白与唐明香面面相觑,暗道不好:“原来尸元大法师先前闯入火冕后已数次冒充虞华真身,如今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这群灵魔了,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李月白向唐明香使了个眼色,唐明香当即会意。 “呵呵,倘若这次我真得的是虞华真身呢?”李月白冷冷一笑。 “莫废话!‘昆芒姥祖’早吩咐过,能闯过我们‘金乌卫’这关,方为天帝使者,便是虞华真身!哈哈,不过不管你说什么变成何种模样都唬不了我们,只会被打得狼狈而逃!来!先尝尝你爷‘炎阳剑’的厉害!” 眼前红光暴起,守护灵魔“金乌卫”横剑一扫,拦腰向李月白斩来! “玄灵护体!”李月白大喝一声。 两道辉光一闪,化作两枚光球将李唐两人团团罩住好,李月白虹霓剑雷霆一击,迎向金乌卫扫来的一剑。 “噹!”两剑相击,只听一声雷鸣爆响,火光四射,一团强劲激波猛地四散开来。 217 百变灵魔 李月白手臂一阵酸麻,只觉对方力道奇大,远非先前那些妖魔可比!登时明白,尸元大法师幻影所言非虚,眼前的金乌卫果然了得,需小心应对。想罢他更为唐明香悬心,只怕难敌众灵魔围攻,后悔同意她一同随自己闯这龙潭虎穴。 金乌卫见一击未能得手,长剑急收,猛地一抖,剑身瞬间开裂成无数细小锋刃,这些小刃伸展开来,形同一柄大伞。 “着!”金乌卫一声厉喝,将伞形兵刃掷向李月白。 此击快如雷电,流光一道杀近李月白身前,伞兵刃极速飞旋,瞬间击中护体光球,无数兵刃快速旋动,轮番斩向光球,只见火花飞迸,发出阵阵刺耳尖鸣声。 李月白觉察虹霓剑很快变得温热起来,显见神盾光球迎挡伞兵刃十分消耗法力。 金乌卫见奇袭又未能得手,立马收回伞兵刃。伞兵刃倏然飞回金乌卫手中,重又化作一柄绯红长剑。 余下金乌卫也跟着围聚上来,总计十六头,将李唐两人团团围住。 唐明香欲挺身向前,却被李月白阻止。李月白深知无论功夫与心法,唐明香远不及自身,吩咐她注意防卫,以为辅助。 众金乌卫再次摇动手中绯光剑,剑锋又分裂为无数锋刃。 护体光球虽能防御射来的伞刀,但一味被动防御玄干心法将被极大消耗,莫不如主动出击。想罢李月白连忙使出一记“慧盾至坚”心法。 神盾光球兀地白光一闪,一团蓝色半透明光影向前方迸出,恰在此时众金乌卫也将十六枚伞刀雷霆抛来。 只见那团蓝色光影是枚硕大光盾,光盾旋即裂为十六枚小盾,分头向射来的众伞刀飞去。 “噼啪!噼啪!”光盾表面飞旋的剑影将伞刀绞成无数碎屑,血色碎屑如数不清的鱼鳞,四散飞迸。有些射入火冕长枝,旋即化作道道红色辉光后尽被长枝吸纳。其余则如雪花飞霰四处乱舞。 众光盾并未停歇,直取众金乌卫,奔其胸腹头脸招呼过去。 众金乌卫眼见光盾杀至身前,未有丝毫慌乱,快速向附近火液长枝奔去,而后背靠长枝站定,后背迅即与长枝融为一体。接着双手于胸前猛然一推,一血色圆盘光影电射而出,迎头撞向飞来的光盾。 “砰砰砰!”所有光盾全被击落,化作团团辉光消失。 “收!”众金乌齐声高呼。 被绞成碎片的无数伞刀碎屑犹如游动的鱼群,疾速飞回众金乌卫手中,重又化作一柄柄红光耀耀的绯光剑。 “哈哈!你这厮每次都变成不同模样,可功夫还和从前一般不堪!甚至还不如啦!爷爷劝你不要白费功夫,快滚!”众金乌卫嘲笑道。 “哼哼!你们别得意得太早了!”李月白冷笑一声。 “哈哈哈,嘴还是那么硬,那爷今个儿定要狠狠教训你这厮,让你断了神玺的念想!”为首金乌卫头领狞笑道。 众金乌卫通身霎时变得明亮刺眼,猛地红光一闪,犹如十六道红色闪电,转瞬杀至身前,手中长剑纷纷刺出,直取李月白! 李月白早有防备,众金乌卫杀近眼前的刹那,即刻使出“六神同宗”幻法,分头迎向众金乌卫杀去。唐明香也不甘示弱,紧随李月白分身,一道向前,迎战众金乌卫。 双方身法快如雷电,但见刀剑耀耀,彤剑闪闪,白红身影交缠!唐明香有神盾护体,攻击进退也十分迅捷,火冕内霎时斗得天昏地暗,可谓是:“剑剑相击火光暴起,你来我往光影缭乱!” 由于有玄干心法加持,李月白众分身手法略胜金乌卫一筹。虹霓剑不时砍中金乌卫,金乌卫被斩后,怪嚎一声,化作一团红色辉光,飞向附近的火冕长枝。火冕长枝瞬间将其全部吸纳,很快生出一团花盘,又变作一名金乌卫,接着继续冲近前来同李月白分身斗作一处。 李月白众身上的护体光球偶尔也为金乌卫击中,手中虹霓剑逐渐变热,他深知这般消耗下终究难以支撑下去,更无法将金乌卫杀绝,便引领唐明香望上飞奔,意图将上方一火冕长枝斩断,试图捣毁金乌卫赖以重生的命门。 众金乌卫见李月白向上飞腾,便不再追赶,瞬间所有身影黯淡下去,很快消失无形。 显见这群金乌卫只负责守卫羲和神玺,若进犯者退却,它们便停止追击。 李月白心想:“看来尸元大法师幻影并未扯谎,先前其与大弟子逃离火冕定是不敌众金乌卫后望上逃窜,也便不足为奇了!” 李月白深知此番深入火冕并无任何退路,后退便是毁灭! 李月白连忙收起“六神同宗”心法,李唐两人短暂对视后,彼此会意,一同挥举手中刀剑向身前的火冕长枝斩落! 眼见刀剑将击中火冕长枝,长枝周身兀地射出一团红色光影,将其团团包裹。 “噹!噹!”两声脆响过后就,火冕长枝安然无恙。 四周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许多花盘跟着自附近的火冕长枝内生出。 两人大吃一惊!这次花盘生出的灵魔并非金乌卫模样,却是一具具火骷髅。 只瞧这些骷髅骨架赤红,通身为火焰缠绕,手臂骨骼并非人族模样,反倒有几分貌似飞鸟翅膀,脖颈之上的头骨也非人族模样,形如巨鸟头颅。 众火骷髅双手握持一柄灼热赤红的长枪,凶神恶煞般飞至近前,围聚过来。 李月白暗道:“尸元大法师幻影所言非虚,这些灵魔竟有百变之身,必然难缠!若要闯过这关,怕是比预想中的要难!” “你这小儿,好不识抬举!任你使尽所有招数,也休想闯关!莫要枉费心机了!乖乖滚回去方是唯一出路!” “神剑无极!”李月白大喝一声。 李月白只想速战速决! 虹霓剑陡然见长,射出一道绯光,迎头斩向冲近身前的一金乌卫,长剑将刺来的长枪斩断,将这名金乌卫从头至脚一劈两段,金乌卫化作一团火星飞舞四散消失。 218 金羽凶鸮 与此同时,身旁一火冕长枝条又生出一六角花盘! 李月白挥舞神剑,又接连斩杀了数名金乌卫,而后趁火冕长枝尚未重生金乌卫之际,便和唐明香一同驾驭避火鸢向下飞奔,试图快速抵达火冕底部。 身后众多金乌卫穷追不舍! 李月白与唐明香向下飞行一阵,猛然发现下方有十余条巨大光影盘亘于火冕长枝之上,密密匝匝,将去路完全阻断! 两人飞抵近前,瞧清那些巨大光影的模样后,心中暗暗叫苦! 只见下方几株火冕长枝上攀附一群怪物,体形硕大,通体光灿夺目。众怪生有一颗大头,状若蝉首,一对金色圆滚大眼突悬面颊两侧,神色煞是凶恶。群怪虎躯雄健,宛如长蜥,身上遍布金白两色斑纹,两侧各自生有两对大羽翅,其之上遍布半透明淡黄色翅膜。四只巨足形如龙爪,布满金色鳞片,指爪堪比锋利尖钉,莫说寻常人族,便是虎豹熊罴抓上一下,也会被立时撕得粉碎。 李唐两人见群怪似蝉似鹰又似虎,不知是何古怪!但两人都猜出群怪定是身后追来的金乌卫同党! 群怪猛然齐声长啸,双足一顿,振翅疾飞,直奔两人杀来! 唐李二人急令避火飞鸢悬停,众怪与金乌卫骤然杀至! 李月白见对手众多,本想使出“玄灵无迹”心法,借助隐身术寻机摆脱灵魔,可转念一想唐明香不会幻法,必将成为众矢之的,遭受灵魔围攻。想罢他便放弃隐身术,只等使出其他心法。 下方群怪飞起,尖喙如刀,雷霆啄下,此时金乌卫的炎阳剑也雨点般砍落。 李唐两人心意与避火鸢合为一体,左冲右冲,同群怪及金乌卫展开一场激烈厮杀。 巨怪火冕内极速飞腾,犹如道道橙色闪电。巨喙与利爪力道奇大无比,李唐两人竭力躲避群怪攻击,虽有神盾光球护体,仍不时被尖喙利爪击中,虹霓剑快速发热,不断消耗玄干法力。 金乌卫与群怪会合之际,金乌卫两两一组,跃上怪物身上,骑居其上,众金乌卫驾驭指挥群怪,同李唐两人不停缠斗。 李唐两人势单力孤,处于守势,只好凭借火冕内纵横交错的长枝作为掩护,来回沿长枝盘旋迂回,与众灵魔边战边兜圈子。金乌卫驾驭怪兽于火冕下方拦住去路,试图阻止两人抵达火冕底部。 “哼!爷劝你们两个识相些!你爷与‘金羽鸮’在此,就是混元魔头来了也是白费功夫!若还不快滚,莫怪你爷下手无情啦!”一金乌卫破口大骂,它所说的“金羽鸮”正是其胯下的怪兽。 “今日我李某人既然来了,便没打算活着回去!”李月白一声怒吼,引领唐明香望下俯冲,意欲突破下方金乌卫的防御阵列。 那些“金羽鸮”十分了得,驮负灵魔于火冕内疾速飞行,甚至比避火鸢更加迅捷。灵魔们驾驭金羽鸮全力围攻两人,两人身上的护体光球不时被炎阳剑砍到,或被金羽鸮的巨喙利爪击中。 虹霓剑变得愈发滚烫,李月白知玄干法力正被快速消耗,心急如焚,趁机逮住一个空挡,与唐明香一道快速奔出决斗圈外,大喝一声:“千龙蔽渊!” 李月白只想尽快打垮这群灵魔,拿到羲和神玺。 一道红光猛地自虹霓剑尖射出,于空中化作无数红色细小光剑,而后光剑不断汇聚,显现八名龙首武士,这些龙首武士个个手持长剑,分头杀向火冕内八头金羽鸮。 李唐两人齐声长啸,随众龙首武士光影一道杀向对手。 龙首武士挥举神剑,击杀无比迅捷,金羽鸮亦不甘示弱,闪避出击快如闪电,两者恰似棋逢对手,直杀得天昏地暗,火冕内众长枝不停地剧烈摇动。 两方实力不相上下,不时有龙首武士长剑挥落,将金羽鸮拦腰斩断,连同其上的金乌卫一道砍成碎片。被击中的怪兽与灵魔化作一团火花与辉光四散消失,也不时有龙首武士被金羽鸮的尖喙利爪撕成碎片,变成团团光影,消逝无形。 没多久便只剩下两头金羽鸮与三名龙首武士仍在缠斗,李唐两人见机脱离鏖斗圈,极速向下飞行,沿众火冕长枝望底部奔去。 没行多久,火冕长枝下方兀地显现数团橙色光影,眼下玄干法力已消耗大半,能使的幻法所剩无几。待两人瞧清下方的那些橙色光影,李月白倒吸一口凉气,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瞬间涌上心头…… 原来下方火冕长枝上显现更多的金羽鸮,竟有三十多头,比先前足足多了一倍。每头金羽鸮驮着一名金乌卫,不过这些金乌卫与先前所见又不相同,个个黑盔黑甲,通体漆黑,连手脚也好似黑炭一般,黝黑锃亮,脖颈上长着一颗乌黑硕大的鸟头,全然黑乌鸦模样。这些金乌卫手中兵刃不再是红色绯光剑,而是换作了雪亮耀眼的白色长剑。 李唐两人心中一沉,思忖道:“果真邪门!这些灵魔非但少了,反倒越杀越多!这可如何是好?!” “哈哈,你这老匹夫,你此番前来虽变成小儿模样,却越发倔强了!先前你带领弟子最多只能挺过两关,便溜之大吉了!如今怎变得如此涎皮赖脸,还不打算走了!你绝无可能打败我们,我等灵魄与这火冕长枝融为一体,长生不灭!你杀得越多,重生的金乌卫越多!你若再不识相,可别怪我等大开杀戒了!”一金乌卫头领怒声叫骂。 李唐两人也不答话,驾驭避火鸳径直飞落,望下方众金乌卫杀去。 下方众鸮俄然齐声长啸,振翅飞起,迎向李唐二人杀来。 三十余头金羽鸮成群结队,轮番向二人招呼过去,玄干法力已所剩无几,两人被迫改为守势,只待寻机突破众鸮防卫,向火冕下方深入。怎奈群鸮严防死守,不给两人任何机会。众鸮不停扑击两人,虽有神盾护体,但每次被巨怪与金乌卫击中后,玄干法力便快速衰减,此时虹霓剑已变得滚烫,几乎无法握持! 219 人族之血 “呼呼呼!”突然众鸮停止攻击,向外飞去,围绕两人组成一圆环阵列。 “李哥,这些鬼东西怕是又要玩什么鬼把戏了!”唐明香提醒李月白道。 她有些忐忑不安,眼前这些对手法力太过强大,竟有不死之身!她甚至怀疑今日能否活着走出火冕,更别说击退灵魔,拿到羲和神玺了! “嗯!小心御敌,不可有分毫闪失!”李月白嘱咐唐明香。 兀地众鸮身上灵魔闪现一道白光,两人仔细看去,只见灵魔手中剑身快速消融,于剑柄前化作一团圆球状白色光影,犹如一盏盏白灯笼! “炎精夺魄!”金乌们齐声高呼。 灵魔身前白色光影极速膨胀,化作一个个高大的白色身影,依稀可见为一白色骷髅,身下生有三足,双手持两把匕首,直奔两人扑来。 这群骷髅光影模糊,形如飞鸟,状若巨鹰,却非人族骨骸,为金乌卫施法变出的邪魔。 “叮叮!啪啪!”无数匕首雨点般刺中防护李唐两人与避火鸢的护体光球。 李唐两人使出浑身解数,竭力与众三足乌骷髅对战。群魔数目太多,如同白色风暴,上下翻腾,不停轮番发起攻击。 众骷髅中有被两人击中要害的,旋即化作一团光影,飞返金乌卫所持剑柄内,很快又一白色光影飞出,再次化作一巨型三足乌骷髅,杀向两人。如此一来,众骷髅竟连绵不绝发起攻击,欲将玄干法力耗尽,围困两人,只待取其性命! 李月白见如此耗下去必将大难临头好,只得使出幻法—“玄灵神騋”。 两人身上的光盾兀地射出两道光影,两光柱于前方交叉汇聚,立时化作一金色玄龙。玄龙快速伸展身躯,转眼变成一条身长十余丈的巨龙。 玄龙一声长吟,摆动身躯,向众骷髅魅影发起猛烈攻击!骷髅光影被玄龙一顿撕咬击杀后,只剩下一团团光雾四散消逝。 金乌卫正要变出更多的骷髅魅影,那玄龙又一声长啸,一个神龙摆尾,径直向一侧众鸮扫去。 金羽鸮即刻展翅向上,身上的金乌卫次第跳脱巨鸮,剑柄上的光影倏然消失,光剑重现手中。 一金羽鸮极速向上飞腾,其余金羽鸮紧紧跟随。突然身后一鸮疾速跟进,飞抵上方与其快速融合,两者合二为一。余下众鸮亦依次飞抵近前,与其融合。 须臾数十头飞鸮聚身一体! 飞鸮一声长唳,身形急速膨胀,变得硕大无比,形如垂天大鹏! 巨鸮直扑玄龙,两者当即于火冕内展开激烈厮杀。 玄龙巨鸮翻江倒海般你来我往,不停飞腾搏杀,将整座火冕搅动得天翻地覆,无数火冕长枝不停剧烈摇动! 数十名金乌卫趁机再次向李唐两人发起疯狂攻击,挥舞手中白色光剑轮番向其砍落。两人虽拼死抵抗,无奈金乌卫众多,被击杀后又能迅速重生,不时有光剑击中身上的护体光球,玄干法力不断消耗,神盾光球开始变得晦暗不明。 玄干法力即将消耗殆尽,玄龙也变得羸弱不堪,渐渐不敌巨鸮,最后被巨鸮不停撕扯猛啄后化作无数辉光消失。 巨鸮见击败玄龙,迅即分裂成数十头金羽鸮,四散开来。金乌卫见状纷纷飞奔过去,一跃而上,驾驭众鸮再次发起疯狂攻击,以阻止两人向火冕底部挺进。 虹霓剑已滚烫至极,几乎难以握持,李月白强忍灼痛鏖战,此刻所有心法杀招已全部使出,李月白只盼心海中再次响起神盾的呼唤—“烛照邪魅”,将众灵魔予以绝杀。 可是斗了一阵,未见玄干神盾有丝毫动静,护体光球却变得愈发萎缩晦暗,甚至两人身上光球数次被金乌卫手中长剑刺穿,幸亏两人反应迅捷,避开疾刺,方逃过劫难。 李月白忽然了悟,暗道:“哎呀!难怪玄干神盾无动于衷,我却忘记这群金乌卫只是负责守卫神玺的精灵,并非真正魔怪呀!故而‘烛照邪魅’这记绝杀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使出的!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今日定要命丧灵魔之手!?” 想罢他不禁冷汗直流,全然忘记虹霓剑已变得灼痛难当。 三名金乌卫驾驭金羽鸮瞬间杀至李月白身前,挺剑猛刺!李月白横剑一挥,将刺来的剑锋悉数挡回,又有两名金乌卫骤然杀至,剑光一闪,快如雷霆,瞬间刺穿护体光球,直奔李月白脖颈刺来。 饶是李月白反应奇快,头颅急闪,剑锋自脖颈旁掠过,若换做常人,必将人头斩落,殒命当场。 李月白驾驭避火飞鸢向后急退,试图摆脱金乌卫缠斗,不料右翼突然窜出两名金乌卫挥剑杀来。 唐明香早已觉察玄干法力大大消耗,护体光球已无法抵御金乌卫刺来的剑锋。光球数次被炎阳剑刺穿,均被她凭借灵捷的身法避开。 与金乌卫缠斗之际唐明香时时留意李月白安危,正当四名金乌卫从旁杀至的危难关头,她连忙策动避火鸢,急奔向前,侧向横挡,将李月白与灵魔隔开。 一道银光闪过! “嘡啷!”一声脆响过后,犀月双刀将两金乌卫刺来的炎阳剑荡开! 另两名金乌卫长剑如电,接连刺来,唐明香双刀一时无法收回,露出空挡。 “嘶!嘶!”两剑刺入笼罩唐明香身上的避火鸢,接着刺穿其身上的护体光球! 光剑并未停顿,继续向内扎去,直刺唐明香肋下! 血!殷红的血!沿雪白的光剑流出,无比刺眼,令人心惊! “明香姑娘!”李月白惊呼! 李月白泪水夺眶而出!一阵莫名悲痛,如狂飙巨浪,涌上心头。 沾染鲜血的炎阳剑兀地燃起一团火球!火焰极速蔓延,连同金乌卫手臂也跟着剧烈燃烧起来! “啊!人族的血!!你们怎会是人族!难道你果真是虞华?!”此时已烈焰焚身的金乌卫惊慌失措,指着李月白惊叫。 霎时所有金乌卫停止攻击,向后退去,连同那名被大火烧成灰烬的金乌卫一道,化作团团辉光后,被身旁的火冕长枝尽数吸纳,杳然无踪! “明香!”李月白转身正待极速向前,探视唐明香伤情。 “啪啪啪!”猛然几声脆响传来! 220 昆芒姥祖 一条火冕长枝闪电般从旁伸展过来,瞬间生出无数金色枝叶,将唐明香包裹得严严实实,如同一团硕大金色花蕾。而后火冕长枝侧向突然开裂,露出一巨大缝隙,将唐明香连同包裹其身体的枝叶花蕾尽数吞没。 只见流光一道,那团花蕾之物于火冕长枝内向下疾速坠落,消失视野之内。 火冕底部兀地传来一阵巨大轰鸣声,众火冕长枝开始极速萎缩,不断向下方坠落,火冕底部那团橙黄之物变得愈发闪亮刺眼,形同烈日,头上穹顶烈焰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幕蓝色光晕,抬首望去,如昊天深邃,湛蓝似海! “呵呵!虞华大君,您终于来了!老妪在此等候很久了!”一老妇人开口道,声音沉静、安详,满含善意。 “敢问尊者为谁?!为何在下看不见您?请现身一叙!”李月白忽觉已来到火冕底部,身上的避火鸢早已没了踪影,数丈远处可见一黄色光影,光芒万道,将整座火冕映照亮如白昼。 环顾四顾,上下四方被一层厚厚水墙状帘幕笼罩着,帘幕呈淡蓝色。帘幕之外的景色模糊晦暗。水墙帘幕犹如凝结的瀑布水帘,表面波光潋滟,氤氲灵动,看上去宁静深邃。 巨大水墙如同一枚倒扣的大碗,替代了此前的火冕烈焰。 “请阁下走近前来!”老妇人再次开口道。 李月白觉察老妇人的声音自前方那团橙色光影内传来,他提剑蹑步向前,小心翼翼望那光影走去。 李月白小心前行,前方光影不断收缩凝聚,最后赫然可见一老妇人伫立前方。 只见她眸色如星,嘴角微微上翘,发髻高挽,满头霜雪,虽为古稀之人,却面如冠玉,脸上竟无一丝皱纹,神情庄严肃穆不失和蔼可亲之态。 老妇人身穿一金色裙袍,裙裾袖带翩翩逸动,先前所见光影发自其身上衣裙与脑后圆光,远远望去,宛然神界仙尊。 正可谓:“魔关重重拦不住,杀阵层层皆徒劳。邪魅机心空算计,玄灵因缘得至宝!” 老妇人双手持一枚圆形玉璧,抱置胸前。那枚玉璧精美绝伦,竟与先前石门浮雕所刻画的一般模样,正是魔族苦苦寻觅的羲和神玺!自然身前这位老妪便是传说中的神玺守护灵! “敢问尊者大名?还请前辈受晚生一拜!”李月白急忙走上前去,望老妇人打了一个深躬,接着又是一长揖再拜。 “老朽正是昆芒姥祖--天帝使者,羲和神玺的守护灵!我在此恭候你很久了,只为等君到来!哈哈,有幸一睹尊颜,实乃万分荣幸!今日老朽要完成神明的意旨,将这枚神玺交与阁下,并传授《玄灵初现》心法与你!”昆芒姥祖笑道。 “在下岂敢窃忝名号,妄称虞华转世真身!不过华夏一破军败将,吃了败仗,只等回国听候朝廷发落的罪囚将军罢了!”李月白摇头苦笑。 “阁下能闯入异域魔邦,深入魔窟抱魄居,岂是寻常之辈?阁下的玄干心法,老妪已领教过了,哈哈!‘昴元真君’的《玄灵在渊》心法阁下学得有模有样!尤其‘六神同宗’,竟深得真传!” “昴元真君?!在下想起来啦!那夜恩荣晚宴之上,在下游历神玺幻境,遇到的那位老者,便是昴元真君?!不过……,在下可否斗胆一问,老人家您究竟如何知晓在下使出那‘六神同宗’的?” “嗯!正是昴元真君将玄干心法第一部--《玄灵在渊》传授给你。眼下我不仅要将这枚神玺交给你,还要将心法第二部--《玄灵初现》传你!个中缘由,想必昴元真君早已交待过,老妪便不再啰嗦啦,来日阁下肩上担子很重的!六界众生的安危福祉权在阁下!呵呵,至于‘六神同宗’心法嘛,适才与阁下交手的金乌卫、金羽鸮们都是老妪做法生成的,我又岂能不知?!” 昆芒姥祖说完抬手一挥,手臂极速望上伸展,霎时无数火冕长枝从胳臂内生出,长枝不停四处蔓延生长,很快一簇簇纵横交错的火冕长枝遍布四周,昆芒姥祖单手擎举众多火冕长枝,举重若轻,神色如常,安然站定。 “哈哈哈,孩儿们,还不快出来拜见虞华帝君!”昆芒姥祖大笑道。 须臾众火冕长枝绽放数十朵花盘,通体赤红的金乌卫接连从花盘中跳出,落地后纷纷来到昆芒姥祖面前。 “孩儿们拜过姥祖!还请虞华大君恕小子们有眼无珠,不识大君真身!”金乌卫们齐齐跪拜昆芒姥祖与李月白面前谢罪道。 “各位快快请起!不过误会一场,在下不过华夏一名寻常武官,岂敢僭越称尊!”李月白连忙俯身还礼,示意众金乌卫起身。 昆芒姥祖点头笑笑,示意众灵魔起身,金乌卫们方站起身来。 “都怪魔族那白胡子老儿,三番五次带人来要偷咱那宝贝!要不然我等也不会为难虞华大君!天帝命咱们守护神玺,不就是等候虞华大君的到来嘛?请大君恕我等有眼无珠!”一金乌卫头领抱拳道。 “哈哈,尸元大法师那老东西!他身为魔族,是绝无可能破解天帝设置的守卫屏障的!有老妪在此,即便魔族齐上也无济于事!守卫神玺的金乌骑灵杀不绝,灭不尽,无穷无尽,它魔族那些兵丁算什么?!我这些孩儿们道法高超,魔族法师们轮番挑战,还不是被咱打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它们觊觎神玺,不过千方百计想让大魔头混元重返阳界,继续奴役众生罢了!我岂能让它得逞!千百年来,老妪谨遵天帝之命:‘凡人族肉身能入‘至阳灼魄火冕’者,必为虞华转世真身,天下至宝归至人!’老妪于此处清修了千百年,孩儿们负责守卫神玺,一直无事。不想人族的血,竟唤醒了老妪的清梦!神玺终于得见天日啦!快哉!快哉!”昆芒姥祖朗声大笑道。 “老人家,适才与晚生同入火冕的那位姑娘,已被金乌卫误伤,前辈可知她是否安好?” 李月白惦念唐明香的安危,只盼她并无性命之忧。 221 玄灵初现 “死生天命,来去随缘,大君情根太重,日后怕是要被情网诖误!那女娃的情形待老妪传你《玄灵初现》后,自会分晓!莫急!莫急!” “前辈误会了,在下与其乃结拜兄妹,同生共死,只为斩妖降魔,拿到羲和神玺!既然前辈自有安排,晚生听从前辈吩咐便是!” “请恕老妪失言!大君果然仁德深厚!仁义之心感天动地,可令六界众生心存善念者拥戴,但对于那些奸邪冷血的恶魔,也许反倒成了桎梏与枷锁啦!日后大君还须以慧为剑,以仁为盾,两者不可偏废,如此方可制服权奸与邪灵!” “前辈的告诫晚生定当牢记在心!”李月白敛衽应诺。 “不过老妪担心……” “前辈担心什么?” “情深义重,从未料想大君……”昆芒姥祖欲言又止。 “晚生生来愚钝执拗,自幼如此,这生性禀赋怕是难改了!不过晚生以为情深义重,倒也全非坏事!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倘若于挚爱之人与天下众生之间,选其一,大君该如何抉择?” “这……,绝无可能,发生在晚生身上!”李月白摇头一笑,不以为意,只觉这话太过离奇,甚至有些荒诞不经。 昆芒姥祖笑道:“对于常人,做出决断并非难事,可老妪知晓大君是位情深义重的人啊!” “前辈何以知之?” “老妪又怎能不知?” “嗯……”李月白自知失言,一时无语。 “大君是位心怀大爱之人,所以天帝命老妪于此恭候,将羲和神玺交给您!” 昆芒姥祖转头吩咐众金乌卫道:“孩儿们,尔等先行退去,老妪我要传授心法啦!” 众金乌卫得令后即刻化作道道红光,倏然返回火冕长枝内花盘中,没了踪影。 众火冕长枝疾速收缩,纷纷缩入昆芒姥祖伸展在外的手臂内。 昆芒姥祖手臂迅速萎缩,缩入长袖,宛然如初。 铮然一声,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一橙色光影倏地从昆芒姥祖手中飞出,悬停李月白身前。 李月白仔细瞧去,橙光逐渐褪去,显现为一圆形玉璧,呈暗红色,正面可见为一长袍长者浮雕,安坐神鸟背上,下方云海苍茫。这枚玉璧雕琢地十分精美细致,显见是枚绝世珍宝。 “羲和神玺!”李月白惊呼。 “正是!这枚神玺暗藏《玄灵初现》经文,此经文为六长老之一‘契思尊者’所作,领会经文后方能习练尼兰教最厉害的心法。大君若参透经文便可极大提升法力,日后对战法力更为强大的妖魔也就不在话下啦!” “经文?”李月白看着身前的神玺,一脸疑惑。 “嗖!”一声响,一道金光从昆芒姥祖手掌内射出,击中前方神玺。 神玺立刻变得橙黄刺眼,急速膨胀,变成数尺方圆,接着极速飞旋,神玺圆盘表面正中心兀地呈现一凹陷图案! “神玺已现,玄灵之钥,不出待何?!”昆芒姥祖高呼道。 李月白只觉体内血气翻涌,身子一震,仿佛被雷电击中。 “嘡啷!”虹霓剑倏然飞出,直奔神玺飞去,待其抵近时突然悬停,剑身猛地射出道道青芒,青芒于前方骤然汇聚,变作一枚小小光盾模样。 “玄灵之钥!”李月白再次惊呼,他突然明了先前神玺圆盘内凹陷图案的真正含义。那夜恩荣晚宴神玺幻境内昴元真君的话猛然闪现脑际。 光盾雷霆电射,正中神玺内的那团凹陷光影,与其恰好契合! 神玺兀地射出道道橙光,远远看去有如喷薄出海的骄阳,将周身蓝色水幕瞬间映照得金光灿灿。 神光照射在李月白身上,心海中突然响起:“鸿蒙太初,混玄齐一。灵体不灭,万境皆虚。循环无已,造化游戏。日升月没,星辰旋动,庶物生灭,神明统御!心外无物,心明成神,心昧为魔!返观内省,管窥重玄,参悟元灵……” 李月白瞬间将所有经文牢牢记住,心内通明无比。 四周金色帘幕聚拢过来,神玺光芒猛然收缩。李月白忽觉前方涌现一股巨大吸力,身子不由自主向前方神玺飞去,接着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李月白!李月白!”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李月白睁开双眼,发现正站在一株褐色巨大植株下方,他抬头向前方望去,狭长山谷上方雾霭沉沉,两侧尽为悬崖峭壁,无数巨大红色植株生于两侧山岩内,枝干虬结粗壮,枝叶赤红如血,遮天蔽日般,布满山谷上方。 李月白神剑出鞘,警惕周身,小心向呼喊声走去。突然脚下一绊,他低头一瞧,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原来脚下到处是残缺的尸体与丢弃的兵刃,极目望去--砍落的头颅,斩断的手臂,断腿断脚,撕碎的躯干散落一地,这些尸骸并非人族。断头上狰狞的面目表明它们皆为魔族。 地上遍布大片紫黑色血泊!显见此处刚刚发生一场残酷惨烈的厮杀! “啊呀!先前还在火冕内,此地究竟为何处?为何如此血腥恐怖?!咦?昆芒姥祖呢?!怎地不见啦?!”李月白一时怔住。 “救命!救命!……”前方再次传来微弱呼喊声。 “不好,声音听起来很像是明香啊!难道是她?!” 李月白急忙提剑向呼救声奔去,很快他来到一棵古树下方,见一女子被牢牢绑在树干上,正声嘶力竭呼救。这名女子容颜俊丽,一看便知是华夏国人,她的声音竟与唐明香很是相像。 “明香姑娘?!”李月白一怔,不禁问道。 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连忙摇摇头,示意李月白认错人了。 “恩公!快快救下奴家吧!奴家原本在自家院子里睡着,不想一觉醒来,已被绑在此地,也不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适才有伙妖魔来过,要将奴家带走,哪知又来了一伙妖魔,也要掳走奴家,最后两伙妖魔各不相让,大打出手!互相砍死好多,只剩几头魔怪兀自拼杀,忽听一声炸响,一道绿光闪过,妖怪们各自逃了,然后……恩公您来了!”那女子啼哭道。 “姑娘受惊了!在下乃华夏常清省宁化人士,姓李名月白!” “奴家东平省十里溪人,张柳氏,还请恩公快帮奴家解绑吧,只怕那群妖魔要来!”女子神色焦急。 李月白来不及细想,连忙走上前去,为女子解去了绳索。 “啊!喳!咔咔咔!”未等李月白转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吼,他正待拔剑防卫,身前女子兀地陷入古木中,没了踪影。 “啊!啊!”身后猛然传来两声惨叫,李月白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