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满级大佬A爆了》 第1章 为您服务 第1章5438为您服务 晚上七点,a市华灯初上,高楼大厦的霓虹璀璨闪烁,是一座繁华的城市,但却像个现实的怪物,不断吞噬着人的梦想。 邢媚开着她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在车流中滑驰而过,作为年纪轻轻便站在这座城市金字塔顶端的几个人之一,精致如画的眉间尽是漠然。 她在电话里吩咐助理“明晚八点前我要看见涨五个绩点,告诉那帮老东西,我每年给他们分红不是让他们在公司当吉祥物的,做不到我就亲手送他们进棺材……” 下一刻,她双眼蓦地瞪大,左后方一辆大货车直直地撞上了劳斯莱斯!邢媚仰头,在生命最后一刻她看见了货车驾驶座上垂着脑袋打瞌睡的司机,两辆车发生剧烈的摩擦,电光火石间,货车装载的钢筋滚落,豪车特殊钢化的玻璃硬生生被击碎。 “日!” 似乎沉睡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是一瞬间,邢媚倏地睁开眼,视野所及一片漆黑,就在这时,她的脑袋里忽然窜出来一大堆记忆。 刘也霜,十四岁,是大邺王朝第一位女帝,然而她两年前之所以能登基,不是因为手段高明,有治国之才,纯粹是皇室没人了,前两任皇帝,也就是刘也霜的两位皇兄全是早命鬼,谁都没活过二十岁,更别提留下个子嗣了,于是十二岁的刘也霜在太后的扶持下坐了龙椅,可两年没到也嗝屁了。 邢媚蹙了蹙眉,这还是什么帝王家,干脆叫早死队算了。 大邺王朝重男轻女,刘也霜自小接受的培养便是如何成为一位公主,绣花歌舞在行,你让她处理朝堂问题实在属于赶鸭子上架,甚至有一次大臣上奏南方蝗虫成灾,需要运粮拨款时,刘也霜回了句爱卿,蝗虫是何物?可吃否? 呵呵,蝗虫可好吃了,鸡肉味的嘎嘣脆。 邢媚叹了口气,这具身体充其量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娃娃,就连见过的天空都仅限于四四方方,让她去做皇帝,瞎几把扯淡。 “叮——邢小姐您好,很荣幸接待您。” 脑海里无端响起一道电子音,邢媚柳眉拧起“叫我邢女士。”她不喜欢小姐这个称呼。 “叮——可是鄙人这边的资料显示您在原来的世界里二十七岁,未婚,从来没有过男朋友。” 邢媚眸子微微眯了一下,开口时已经沉下语气,带上了久居上位的气势“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叮——好的,邢女士。” 系统默默擦了一把冷汗,这位宿主大大好像不容易对付呢。 “你是谁?” “叮——鄙人负责发放您以后的任务,编号5438。” 邢媚抽了抽嘴角,目光中多出几丝怜悯“编号不错。” “叮——多谢夸奖亲。” 不知为何,明明是热情的回应,邢媚却感觉出了里面的几丝咬牙切齿。 “叮——任务已发送,请仔细观看。” 邢媚脑海中又多出来一个界面,上面详细地介绍任务。 刘也霜不是简单的死,她是被毒死的,虽然她性格内向文静,不爱讲话,但从来没得罪过谁,她死都不明白到底是谁害死了自己,所以邢媚的任务是找到毒害刘也霜的真凶。 邢媚内心冷笑,真是个傻女孩,生在诡谲难测的皇室,从你坐在那把龙椅上时,所有人都是你的奴才,同时也很轻易会是你的敌人,刚开始邢媚还会对十四岁便死去的刘也霜表示一丝同情,现在她倒新奇这蠢得冒泡的小女孩是如何活过两年的。 第2章 女帝 第2章女帝 界面消失,邢媚问道“找出下毒的人,我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叮——鄙人不知。” “我原先的身体怎么样了?” “叮——好像送往了医院。” 邢媚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好像?” 这位宿主太可怕了!那一瞬间5438竟然觉得对方像一匹长着獠牙的野狼! 于是承受不住威压的5438尿遁了。 “除了这份任务还有别的任务没有?” “叮——有事请呼叫鄙人。” “我有没有什么特殊技能,例如隐身,读心术?” “叮——有事请呼叫鄙人。” 邢媚知道,系统肯定设置自动回复了。 瘫上了编号和风格都不靠谱的系统,邢媚捏了捏手指,求人不如求己,她找出真凶,就能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慢慢消化了原主的所有记忆,邢媚再次掀开眼帘,冷冽的眸光宛如利刃。 出事前自己还威胁那帮股东不做事的话便亲手送他们进棺材,如今风水轮流转,她躺在了棺材里。 嘴里溢出一丝嘲讽的笑。 她伸手用力拍了拍棺材盖。 刘也霜再不济依旧是帝王,她的灵柩供奉在太庙的高台,上百名高僧不分昼夜为她诵经,此时庙堂外黑压压一片,冷风在门外嚎哭。 忽然,一阵“咚咚”声隐约传来。 离灵柩近的几位僧人皱起眉头,后背不约而同地浸了一层薄汗。 那里面……好像有声音? “咚咚!” 声音不小反大,一下一下闷闷得仿佛砸在人的心口上。 这下子许多人都听见了,一个小太监颤颤巍巍地去推棺材盖子,虽然没封棺可盖子是由金丝楠木制作而成,重量不轻,小太监努力了半天,吃奶劲都使出来了才“轰”地将棺材盖揭翻! 门外冷风的咆哮到了极端,冲进了太庙,一大半蜡烛倏地熄灭,所有僧人目光中不约而同地染上了讶异、惊悚。 肃穆的高台之上,一个小小的影子在棺材里缓缓坐了起来,她身穿玄色衣袍,头顶紫冠,乌黑的长发衬得那张脸愈发白得没有血色,眼神却雪亮得逼人。 那是一幅妖冶到了极致的画面。 小太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才尖叫出声“诈、诈尸啊!” 邢媚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眼底却没有丁点笑意。 “朕回来了。” 女帝起死回生的消息在三日内插上翅膀,大邺王朝上上下下的百姓都知晓了,茶馆的说书先生甚至连夜编造了好几个惊奇的话本,传言女帝重生是上天庇佑,她定是一代明君,可保佑大邺风调雨顺。 而作为那几个话本的女主,邢媚可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被百姓贴上了“真龙天女”、“救世主”、“女娲下凡”等一系列高大上的标签,这段时间她一个头两个大,因为5438根本屁用没有! “你说我没有特殊技能?” “叮——鄙人认为您是皇帝这一点就是最大的挂。” 胡说八道! 要是做皇帝真那么舒坦,原主也不至于十四岁就翘辫子了。 第3章 早死 第3章早死 “刘也霜的两个哥哥是不是同样被毒死的?下手的都是一个人?” 邢媚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前两任皇帝早逝会不会也和任务有关? “叮——不是。” 5438的回答意外地痛快,邢媚略微松了口气,那就是单纯是早死早超生了。 邢媚语气凶恶“你不给我点特殊技能,这次的任务怎么完成?” “叮——鄙人相信以邢女士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揪出真凶!” 一个三八的相信值几个钱?她算明白了,这个系统十有八九都在坑爹! 暴躁地在心里将5438骂了一百遍,邢媚撩起眸子,默默地打量面前坐着的几个人来。 “皇儿,你今日可感觉不适?” 端坐在最上位开口说话的女人是这具身体的亲娘,也就是当今的许太后。 邢媚望了过去,牵动嘴角“无事。” 这几日对方时不时便问自己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疼哪不舒服?看似关心,实则更关心刘也霜的皇位,许太后膝下两儿一女,娘家势力大也极有野心,他们必须保证龙椅上坐着的有许家一半的血统,却料不到刘也霜的两位皇兄太“争气”了,五年内死了俩,第二个陵寝都没建完,现在兄弟俩的灵柩还一起挤着呢。 话说回来,刘也霜女子身居然能登基,许家出了一大半的力。 邢媚暗暗合计,自己活着对许家来说只有利没有弊,许太后平时虽然对刘也霜不咸不淡,可毕竟是亲生女儿,应该犯不着下毒。 邢媚心里有一张嫌疑人的表,她不作声地把许太后放在了最后一位。 坐在许太后旁边稍微年轻艳丽一些的女人接着说“无事便好,皇上真是福大命大,换成别人可醒不过来呢。” 女人话中带刺,许太后凤眸一睁,语气夹杂着严厉“姜太嫔,少在哀家和皇儿面前阴阳怪气!” 姜太嫔嘴巴嘟起,一双水眸里盛满了柔弱。 另一侧,与姜太嫔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起身下跪“母嫔多嘴,请太后和皇上息怒。” 邢媚转了一下大拇指的扳指,盯着男子的头顶。 许太后手段高明,刘也霜她爹做皇帝时后宫一共就几个嫔妃,子嗣稀少,除了刘也霜兄妹三人外,唯一活下来的只有姜太嫔和她的儿子刘璟。 刘也霜一死,刘璟继位顺理成章。 姜太嫔、刘璟…… 邢媚暗暗念了好几遍这两人的名字,他们的嫌疑是最大的。 而跪在地上的刘璟则出了一身冷汗,他发现那人重生后变得一切都不同了,以前母嫔说错话的例子不在少数,自己跪一跪求情便算过去了,可是现在盯着自己的目光仿佛有实质,压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明明几日前还是个傻得冒泡的小姑娘。 故意晾着刘璟,邢媚一边偷偷观察其余人的反应一边记在心里,约莫半柱香后,她才缓缓开口“起来。” 刘璟跪得膝盖以下全麻了,第一下竟然没起来,差点摔个狗啃泥,最后还是姜太嫔爱子心切,上前搀住自己的儿子。 第4章 犯上 第4章犯上 背后忽然传来女人毫无起伏的声音“朕念及你们是朕的长辈,此次破例原谅你们,日后再有以下犯上之事,朕绝不姑息。” 刘璟膝盖一软,差点又要下跪。 一名虎背熊腰的男人豪爽大笑“陛下龙体安康,中气十足,实乃大邺之福,不过末将一日不在边疆一日不安心,因此请命速回边疆,不日启程,望陛下成全。” 三军将领冯晖抱拳下跪,一条巨大的疤从左脸划到右,让人看得不禁好奇他那双眼珠子是怎么保下来的。 邢媚倏地攥拳,冯晖那么急着回去干什么? 会不会他就是下毒的凶手,急着离开京城? 但是从原主的记忆里邢媚知道冯晖是个为大邺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将军,他想早些回边疆戍守也不是毫无道理。 “大将军五年未归,这次待久些,好陪朕多切磋切磋兵法。” 冯晖眉峰隆起,他和一个女娃娃没什么好切磋的,可当自己想开口拒绝时,邢媚揉揉额角“朕乏了。” “臣告退。” 一群人退下,出了皇宫,冯晖拦住了身着紫色朝服的丞相秦富年。 男人长着山羊胡,眉梢高傲吊起“大将军似乎和微臣不是同路。” 冯晖笑笑,他人值壮年,久经沙场,脸庞棱角分明,笑起来有几分痞帅,可惜那道大疤影响了整体的美观,笑起来怪渗人的,营里那些兵蛋子们常调侃冯将军笑起来似阎王。 “相爷今日见的陛下可与往日不同?” 冯晖搓搓布满茧的手,虽然他有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可是传言新登基的女娃娃啥都不懂,好赖不分,今日一见似乎跟传言偏差很大啊。 秦富年一挥衣袖,留下句“臣子不应背后菲薄陛下。”后坐上轿子离开。 冯晖瞧着那顶富丽堂皇六个人抬的轿子,鼻子像猎犬般嗅了嗅,眼角流露出鄙夷“看着古板,身上的香味也不知道刚从哪个女人被窝钻出来。” 他摸了摸自己一双健全的眼睛,叹气道“老子和儿子一点都不像。” 御书房内,所有人都走了,剩下邢媚和许太后。 没法子,对面那人是自己这具身子的亲妈,她赶不走。 许太后目光移到邢媚身上,凌厉的眼色稍稍缓和了些“今日皇儿做得不错,小惩大诫才能令那帮奴才们管住自己的嘴。” 邢媚捏捏眉心,似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朕死了,刘璟就会继位了。” 许太后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崩裂,却很快来去无踪,嫣红的唇瓣抿着讥讽的弧度“只要哀家还有一口气,姜苇那对母子就绝对爬不到哀家的脑袋上。” 邢媚挑眉,许太后的自信是仗着娘家势力大还是有后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许太后长长的指甲抚上霜白的鬓角“皇儿,哀家老了,也总有死去的一天。”言外之意是让邢媚长点心抓紧强大,别等自己先走一步,你这只小兔子被朝中的几只老狐狸分了吃。 她哪里知道如今在刘也霜身体里的可不是一只小白兔,而是又一头狡诈的狐狸呢。 邢媚垂眸,掩去心思。 “儿臣知晓。” 第5章 结盟 第5章结盟 养了几天精神给外界做做样子,直到太医院一帮山羊胡七嘴八舌地保证女帝无事,余毒已清,实乃大邺之幸后,邢媚终于上朝,朝堂上,女帝重生颁的第一道圣旨顿时引起群臣的争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刘璟恭善孝德,着封为悯王,钦此。” 刘璟嘴角狠狠一抽,大脑当即空白,甚至忘了反应。 御前太监小松子挤眉弄眼,低声提醒“悯王殿下,接旨啊。” 浑浑噩噩地接了圣旨,刘璟又听见小松子的声音“皇上口谕,虽封了三哥为王,但仍舍不得兄妹情谊,所以悯王暂时不去往封地,启程之事择日再叙。” 邢媚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尤其重点观察几个人听到这道圣旨的反应,按照祖例,刘璟两年前便应该封王离京,但是碰巧撞上了刘也霜的二哥驾崩,于是没走成,刘也霜性格唯唯诺诺,耳根子软得一塌糊涂,刘璟加上姜太嫔三言两语就让刘也霜再也没提这件事。 离京容易,想再回京可比登天还难。 这个道理刘璟懂,姜太嫔懂,邢媚也懂,若不是得把两人留下再调查一段时间,完成任务找出凶手,她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让这对母子滚去封地,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导致缺胳膊少腿,也怪不到她身上。 一道身影站了出来“启奏陛下,如今天下动荡不安,三王爷贸然去往封地恐有不测。” 邢媚定睛望去,为刘璟说话的居然是丞相秦富年。 秦家和刘璟有关系,或者更进一步结盟了? “438,出来!” “叮——5438为您服务。” “秦家和刘璟什么关系?” “叮——此事还需邢女士自己探索。” 邢媚眯了眯眼睛,什么都需要自己来,要个系统到底有什么用? 兴许是感受到了宿主大佬散发的寒意,系统屁颠屁颠地将丞相秦富年的资料发给邢媚。 有了这份详细的资料,邢媚才稍微平静。 秦富年能爬到丞相的位置,才华无疑是有的,二十六岁中了状元,长相一表人才,担得起少年风流四个字,不过令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他风流到极致的私生活。春风楼、听吟轩他是vvv常客,更别提数不清的小妾,外室了。 邢媚细细收集有用的信息,朝堂下几股势力你来我往得不可开交。 刘璟有秦富年的支持,许家的几位大臣坚持旨意,于情于理悯王都应该马上去封地。 平时粗言粗语的一众武将此刻沉默着,他们老大没表态他们也不敢瞎巴巴,而且即使让他们说也说不出个之乎所以,倒是三句离不开日你全家。 只好默默吃瓜看戏,啧啧,大理寺少卿的口水快喷进礼部尚书的嘴里了。 冯晖站着闭目养神,仿佛老僧入定,至始至终没有一件事跟自己有关系。 “够了!” 龙椅上传来一道清脆却充斥威严的声音,众大臣齐齐打了个哆嗦,有一人带头,所有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第6章 请接收您的支线任务 第6章请接收您的支线任务 冯晖盯着跪在自己前面的刘璟,又瞧了眼众人之上的人,眼底一丝精光闪过。 邢媚现在多多少少对朝上的局势有个大概掌控,于是说道“方才秦爱卿一口一个三王爷,是不把悯王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这话是极厉害了,随随便便能安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秦富年的眉头皱成了“川”型。 “臣该死。” “你的确该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秦富年霎时冒出了冷汗,女帝重生后的一言一行都包含着杀伐果断。 犹如同一具身体住着另外一个灵魂。 邢媚欣赏着秦富年惶惶的神态,这帮人太不把刘也霜当回事,不然下毒谋杀圣上岂是那么容易。 挥了挥衣袖,她话锋一转“朕自然担忧皇兄,因此没有即刻送皇兄上路,秦爱卿,你关切过度了。” 这套说辞一边威胁了刘璟送他上路只是自己一句话的事,一边敲打秦富年手别伸太长。 秦富年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臣遵旨,臣不敢。” “无事便退了。” 小松子用尖尖的嗓音喊道“退朝——” 臣子们松松散散往宫门外走,刘璟和秦富年浑浑噩噩走出去,站在太阳底下时,两人不约而同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受。 “哈哈,恭喜悯王殿下!” 脸上有疤的汉子走到垂头丧气的两人身边,一口白牙笑得锃亮,晃得刘璟牙直痒痒。 “要我说一些人德不配位,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就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 秦富年瞪了汉子一眼“道不同不相为谋,望冯将军自重!” 话罢,他和刘璟并排离开。 冯晖依旧笑着,那道大疤狰狞可怖,他随意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嘴里哼出一段塞外的歌谣。 两日后,就在邢媚派直属于皇帝的暗卫调查中毒一事时,夜晚正准备更衣就寝的她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电子提示音。 “叮——大大有没有想人家?” 邢媚扬眉“猛男变萌妹了?” “叮——大大夸鄙人是猛男,鄙人好开心呢,下面请接受支线任务,接受鄙人对您的爱。” 邢媚冷下脸,敢情是在这儿等自己呢。 “叮——支线任务请将大邺王朝的第一大佞臣改造成第一忠臣。” 什么? 没来得及把内心的疑惑问出口,她脑袋里涌出一段大邺王朝未来十年的史记,因为自己的穿越改变了刘也霜的命运,但是原定的历史中,刘也霜驾崩,许太后紧跟着去了,许家树倒猢狲散,刘璟和姜太嫔成为最后赢家,秦富年死在了春雨楼香甜的被窝里,在他宛如春笋般的儿子堆里,二公子秦疏寒出类拔萃,科举中崭露头角,进了官场后平步青云,仅仅三年便爬到了他老子花了数十年才爬到的位置,可惜他凶残易怒,阴晴不定,在他把控住大半朝政后,随便寻个理由软禁了刘璟母子,一代佞臣就此诞生。 “这算哪门子的任务?” 邢媚额角直跳,凡是人都是走向邪魔歪道容易,引入正道难,更别提目标人物本就是大反派的种子选手。 “我拒绝支线任务。” 第7章 做主 第7章做主 “叮——那么邢女士会得到惩罚,至于到底是什么惩罚,鄙人也不知道。” 右眼皮条件反射抽了下,对于未知的惩罚,邢媚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无奈之下选择了接受支线任务。 “438,你以后最好不要有求我的时候,不然姐一定会让你死得姹紫嫣红。” “叮——有事请呼叫鄙人。” 又双叒叕搞不在线这一套,邢媚翻了个白眼,快速浏览了一遍系统给的秦疏寒个人资料,她不禁松了口气,大佞臣的养成也是需要时间的,目前的秦疏寒仅仅是个十五岁的小男孩,他再牛也得等到十年后,而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实施改造计划。 教育最好从娃娃抓起,可惜邢媚晚了一步,从青春期开始抓应该也来得及。 打定主意后,邢媚偏头冲正在给自己脱鞋的小松子说道“明日让秦家二公子进宫侍读。” 小松子手一抖“陛下记错了,秦文远小公子早就侍读了啊。” 邢媚纠正“朕说的是秦家二公子。” 小松子愣了片刻才从记忆深处找出了对应的人,真不怪他脑拙,京城权贵家的所有公子哥他都认识,秦相爷是个例外,私生子遍地走,他一个脑袋实在记不下来,幸好秦相爷风流归风流,府中却供着一位能吃人的母老虎,上来认亲的外室、私生子一律打出去,那些个有幸进府的小妾活得连丫环都不如,有了身孕的全被赏了一包堕胎药,秦相爷从来上了就走,不管不问,所以几十年来,外界一致认为秦家只有正房生的两个儿子,大公子生下来没几天夭折了,小公子秦文远聪颖伶俐,两年前就开始侍读了。 小松子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却斟酌着语句,没过一会儿委婉道“陛下,那秦家二公子是私生子,身份不配……” 邢媚淡淡瞥了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朕做主了?” 小松子服侍了原主好几年,没登基前便在原主身边伺候了,所以胆子稍微大一些,立马卖了个乖“奴才晚上猪油吃多蒙了心,陛下的旨意奴才马上去办。” 邢媚心情转晴,嘴角似有似无地勾起“以后晚上了就别吃猪油了,小心跑肚。” 女人乌发倾泻而下,素白的寝衣在烛火下染上一层朦胧的光线,小松子清秀的脸猛地烧了起来,以、以前陛下挺爱笑的,笑起来娇憨可爱,可陛下死过一次后变得不爱笑了,日日阴沉着脸,冷不丁一笑,竟然像只勾人心魄的狐狸。 邢媚挥手让小松子和其余宫女退下,她躺在宽松舒适的龙床是,盯着床幔上金丝绣的花纹,整理了一遍目前为止掌握的所有线索,眼前仍然是一片迷雾。 啧,任务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完成。 天知道她有多怀念现代的冰箱、空调、手机…… “438,如果有下个世界让我去现代。” “叮——鄙人尽力。” 能尽力就不错了,至少没当场拒绝。 邢媚打了个哈欠,困意慢慢卷住了神经,她阖上眼皮,明日还要扮演园丁去悉心浇灌大反派呢。 第8章 童年 第8章童年 原主学了十二年刺绣礼乐,一夜之间登基做皇帝,连像模像样的程度都做不到,对于这一点,许太后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因此原主一边做皇帝一边跟着太傅恶补谋略,可惜原主压根对朝政不感冒,如果让她在批一本奏折和绣一副山水画来选,她宁愿点灯熬油刺绣,起码不会挨太傅和母后的骂。 邢媚下了朝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便直接被轿撵送到御书房。 太傅姓黄,单字识,教导过四任皇帝,他瘦得像是一具会喘气的骨头架子,但拿戒尺打人时的力气绝不含糊。 “黄太傅,朕来迟了。” 黄识略微诧异地看过去,今儿来的算是总共里面最早的一次了,以往都是能拖就拖。 “去坐。” 邢媚的目光在学堂晃悠了一圈,基本全是几位大臣的嫡系子女,最终她的目光锁定,一步一步朝着某个僻静的角落走去。 路过之处,其余人纷纷跪拜,君臣之礼是他们上的第一节课。 秦文远跪得笔直,脸蛋白嫩,眸子里泛着灵动的光,女帝每次都坐在自己的旁边,这份殊荣令他优越于同龄人之上。 虽然不解为何那个下贱东西也能踏进学堂,他冥思苦想了一夜,可能是女帝一时怜悯罢了。 毕竟对方不光身份低微,连完整的人都算不得。 邢媚越来越靠近,秦文远以一种既期盼又矜持的眼神望着,就在他做好万全准备迎接女帝时,邢媚步子没停,甚至连一个余光都没施舍给自己,直接走到了最后面的位置。 秦文远呼吸一窒,眉头拧成了麻绳。 感觉到身边走过来一个人并站住,秦疏寒偏头,一道白布蒙在他的眼睛上,露出来的下半张脸瘦削清俊。 邢媚叹气,根据资料显示,作为唯一一个上门认亲居然留下来的私生子,秦疏寒过得岂止一个惨字了得,可能因为秦富年那时心情甚佳,又或者因为小疏寒腊月穿着单衣,再过两天会冻死饿死,总之秦富年破天荒带回来了一个私生子,谁都认为进了丞相府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小时候的秦疏寒同样这么认为,可惜现实往往会给你编造一个美梦,然后带你坠入深渊。 丞相夫人失手造成的意外导致秦疏寒瞎了双眼,睡柴房,像下人一样使唤来使唤去,天天还要伺候管家洗脚,因为管家不开心,他的身上便会多一道鞭痕。 深渊在他十二岁截止,因为他掉进了更深的地狱,丞相夫人某日更年期发作,不由分说把瞎了的秦疏寒打发去从军,在军营里过了一段猪狗不如的日子,幸亏冯晖有识人之才,提拔了秦疏寒在身边,此次邢媚驾崩,冯晖回京的同时也把他带上了。 这样悲惨的童年,邢媚想换做是自己,她也会性格扭曲,从此走上黑化的路。 “朕能坐在你的旁边吗?” 身后跟着的小松子惊讶得嘴巴张大,都能塞给鸡蛋进去,陛下是在用商量的语气吗?陛下可是皇帝啊!皇帝!想坐哪还需要别人的同意吗! 第9章 白莲 第9章白莲 秦疏寒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等开口说话,对面的人自顾自地坐下了。 “谢了。” 邢媚征求秦疏寒的意思只是摆出个态度,反正甭管对方答应与否,她是一定要坐在这人身边的,好浇灌嘛。 众人纷纷投去好奇的视线,黄识重重咳了一声,他们顾忌着戒尺,不得不收回心思专心听学。 “文远,你二哥怎么会来?” 同坐的人换成了黄太傅的小女儿黄莹,小女儿家支着下巴,眉眼天真烂漫。 二哥这两个字听得秦文远刺耳,却飞快地掩盖住,他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昨晚是松公公特意叮嘱二哥来的,二哥才略在我之上,许是陛下欣赏他。” 他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顿时令黄莹不服气道“松公公都亲自去了?哼,文远你的诗词连我爹都赞叹不已,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圣上真是的!” 黄莹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黄毛丫头,没到一炷香时间,整个学堂的人都知道秦疏寒能够进学堂全是因为得到了圣上的赏识。 几乎是个人都内心不平,一个瞎子而已,凭什么能入圣上的眼? 达到了想要的结果,秦文远暗自笑了笑,有了自己的挑拨,日后下贱东西想融入这个圈子可比登天还难。 秦家有一个天之骄子就够了。 他不禁沾沾自喜地扭头看过去,一身玄衣的女人满脸不耐,穿着朴素的瞎子神色冰霜。 真是一个诡异的场景。 邢媚像是有所察觉,抬起眼帘,漆黑的瞳孔和秦文远碰撞,一瞬间,秦文远忽然觉得自己所有肮脏的小心思都被曝光在对方的面前,无处可逃。 他慌慌张张地移开了视线。 邢媚身子向后,斜靠着椅背,看着秦文远的背影感叹,真白啊,跟朵大莲花似的。 她又看向秦疏寒,许是多少沾点血缘关系,对方同样很白,不过秦文远是白得闪人眼,这人是一瞅就是不健康的白。 但看起来莫名地比秦文远顺眼多了。 “喂,你和你三弟长得有点像,不过你比他好看多了,他脑门起了个包,你没有,你眼角下面有颗小黑痣,他没有。” 秦疏寒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盖在白布之后,一声不吭。 第n次被无视,邢媚暴躁得想掀桌。 淡定!冷静! 一切都是为了任务为了回家,犯不上和小孩子置气。 邢媚渐渐淡定下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柑橘慢慢扒了起来。 清新的香味萦绕鼻尖,秦疏寒蹙了蹙眉。 邢媚眼皮半阖,语气戏谑“你的好弟弟正在大肆宣扬你才情出众,说朕如何如何欣赏你,给你拉仇恨,这样你想融入京城权贵的圈子绝无可能。” “矫揉造作的水平倒是一流,他不应该惦记他亲爹的丞相位置,应该去写话本。”邢媚皮笑肉不笑“不过有一点他说得没错,朕确实欣赏你。” 面无表情的秦疏寒耳朵一动,嘴角向上拉了个讽刺的弧度,对邢媚说了第一句话“欣赏臣?欣赏一个瞎子?” 第10章 喜甜 第10章喜甜 邢媚不出声了。 正当气氛僵硬到极点时,秦疏寒的掌心多了个东西,女人清冽的声音紧跟而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不必因为身体的残缺而自认为低人一等,爱卿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这次轮到秦疏寒沉默不语。 邢媚也没再说话,这人的心结不是一句两句能解开的,幸好她有时间,就是耐心不太足。 百无聊赖地听了黄太傅唠叨了一个多时辰,结束时邢媚伸了个懒腰,这种期待下课的心情她已经好多年没体会过了。 低头见那人手心仍攥着柑橘,邢媚眉毛一掀,强势道“朕赏你的橘子不许不吃。” 说到一半她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是任务目标,要悉心照料,她立马换了个说法“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朕明日给你带桂花糕。” 听到那人离开的脚步声,秦疏寒握住引路的竹竿,手指在上慢慢摩挲,略有所思。 本以为圣上不过心血来潮,但连续七日,圣上都赐了那个贱骨头许多东西,有玉食、有珠宝,自己的殊荣尽数被抢走,秦文远眼红嫉妒得险些发狂。 邢媚无心管别人,光一个十五岁的小男生可够她受的了。 连续示好的成果是秦疏寒不会把自己视作空气了,自己带来的糕点对方也会吃一点,别的赏赐一概不要,几天观察下来,邢媚发现少年吃过很多苦,口味却喜爱甜。 伺候小屁孩太难了,邢媚未免感慨“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给朕听,哪怕要朕的心也行啊。” 邢媚纯属闲的蛋疼开玩笑,她关心的是任务进度一点都没动啊!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缕红悄悄爬上少年的耳朵尖。 “叮——邢女士,鄙人建议您最近保护好目标人物,小心落进别人的黑手,目标人物死亡您的支线任务直接算作失败。” 邢媚挑眉“什么意思?我每天在学堂见他难道看得还不够严密?谁要害他?” 快一个月的相处下来,邢媚算是摸清三八的脾气了,除非下达任务和重要事情,否则对方一概不在线。 “叮——有事请呼叫鄙人。” 靠! 又装死! 邢媚心浮气躁,看人的目光变得冷厉,少年是她的任务目标,是她要努力培养的爱国青年,谁敢碰? 在邢媚加强警惕后,她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下学时她总能见到刘璟,而对方又每次都有意无意地往秦疏寒屁股上看! 察觉到这一现象的刑媚犹如刺猬立起了全身的刺。 “438!刘璟是gay?” “叮——可能。” 系统闪烁其词等于变相承认了! 刑媚大脑里闪过一缕思绪,看过的原历史中,登基后的刘璟巡视边境时第一次碰见秦疏寒,两人密谈一夜,不久刘璟下旨升秦疏寒为太少卿,对方进京韬光养晦了两年坐上了丞相位。 原认为刘璟是和秦疏寒密谈后发现了对方的才略,因此提拔在身侧,现在想想,两个男人独处一室了一夜,刘璟还是个gay…… 第11章 躁得慌 第11章躁得慌 细思极恐! 刑媚努力回忆,发现越来越多胆战心惊的细节,刘璟后宫不光佳丽三千,经常命令长相清秀的男子留宫过夜,而且似乎有某些难言的癖好,留宫的男子往往遍体鳞伤,活不过几个月就变成尸体抬去乱葬岗。 攥紧拳头,长长的指甲在肉里留下半月牙的痕迹,刑媚眼前浮现出自己费心思养的白菜被某头蠢猪压在身下,她顿时起了杀心。 跟在后面的小松子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疑惑仰头看了眼高高挂起的太阳,稀了奇了,是艳阳天啊。 不过最近陛下听学的劲头比从前强了不止一倍啊!天天下朝就往学堂跑。 至于变着花样赏赐秦疏寒,皇家的御用小棉袄有着独特的见解,陛下宅心仁厚,养过的动物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所以不知从哪里听到了秦家二公子的悲惨,同情心一时泛滥罢了。 女人的同情心泛滥起来相当可怕,以前宫里有个嬷嬷经常拿自己的月禄给身世凄惨的婢女,自己身无分文活得破破烂烂,最后怎么样来着?哦,似乎是偶感风寒,没钱笼络太医,无人伸出援手,死在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陛下会不会也…… 小松子不留余力地悄悄扇了自己一耳光,呸呸呸,乌鸦嘴!前几日的猪油没排出去还残余脑子里呢。 而在小松子眼中散发着“老好人”光芒的刑媚丝毫不知,否则她能当场气笑,好心这两个字不存在她的字典里,之所以不留余力对秦疏寒好,是因为能回家!回家! 余光无意扫过宫墙角,两个交缠的人影格外熟悉,刑媚猝然顿住脚步。 “悯王殿下,臣刚下学,无事便先走一步。” 刘璟眯起眸子,对面的年轻消瘦男子袭一件朴素白衣,骨节分明的手指持着竹竿,粗布遮挡住缺陷,眼角的黑色小痣勾得人心燥得慌。 他横过去一条胳膊,拦住了秦疏寒的路。 “秦二公子为何急着走?今日春日好风光不如陪本王说说话。” 墨染般的眉渐渐隆起,秦疏寒紧了紧竹竿,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拉开了距离。 他一挪动,身量较高的刘璟瞟到对方的领口里面,凸起的锁骨,皮肤胜雪甚至能看到底下的青色血管。 刘璟喉结不自觉滚动,下面也燥得慌了。 “秦二公子貌美如花,近一些好让本王多看看你。” 再愚笨的人也能听出言语的轻浮之意,秦疏寒咬紧牙关,口腔瞬间多出了血腥味。 “哦?不知三哥想看谁?” 女人的声音淬着冰,刘璟的花花肠子一刹那冻成了冰碴子。 “皇、皇上!” 放在以前,刘璟根本不屑刘也霜,可换作如今,他一碰到对方就像耗子遇到猫似的,条件反射地想跪。 于是,他真跪了。 膝盖结结实实磕在石子路上,响声之大让跪习惯的小松子都动容了。 悯王殿下,奴才敬您是条汉子! 刘璟痛得想大骂,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但还是强忍着回答“秦二公子投臣的眼缘,所以多聊了几句。” 第12章 上路 第12章上路 “三哥,春回大地,宫里头后花园百花争艳,你想看哪朵随便看,但你记着,世间所有花都是朕的,朕在乎的、介意的、喜爱的,你不能碰也不配,懂?” 话放在这儿了,你再惦记某朵菊花,可别怪姐没警告过你。 刘璟一张脸上的神色变得格外精彩,有不甘、恐惧、怨恨。 刑媚半阖眼睛,加了一句“小松子,悯王累了,你送他上路。” 上路两个字犹如一盆冷水,刘璟最后一点反抗的苗头也被浇灭了。 “喳,殿下,奴才送您回府。” 刘璟努力了半天才从挣扎着站起来,从后凝望过去,悯王殿下的走路姿势难看得仿佛一只公鸭子。 将某人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邢媚侧首,秦二公子粉白的薄唇微抿,身形孱弱像是能被一阵风吹跑,连自己这具身体的腰条都没对方的细。 生得这般好看,虽然瞎了但不影响美,处理完刘璟,保不齐日后还有王璟、赵璟……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把少年放在眼皮子底下。 邢媚蹙眉,吩咐着“你今晚搬进宫来,朕不放心你。” 秦疏寒的嘴角朝下拉了拉“臣有手有脚,不……” 没让对面的人把话说完,左右是自己不爱听的说辞,邢媚自顾自道“你应该察觉到了朕的三哥对你有兴趣得紧,长远来看,朕年纪尚小,哪日崩了也没个一儿半女,继任的人选只剩下悯王,你与他交好,朕无话可说甚至会夸你一句干得漂亮。” 秦疏寒指尖稍稍用力,在邢媚风轻云淡地说出崩这个字时,自己的心脏莫名地一滞,说不出来的厌恶。 “不过眼下江山还是朕的,朕不管是三哥亦或地底下的大哥、二哥,有朕在,谁都碰不得你。” 邢媚的声音里裹着尖锐浓烈的占有欲。 妈的,倘若谁动了任务目标导致自己回不了原来的世界,哪怕是死人她也有手段掰扯掰扯。 秦疏寒清冷的神态裂开了几丝缝隙,眉宇间有短暂的茫然,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啪嗒——” 一直攥着的竹竿从手中滑落,邢媚蹲下身子捡起“想什么出神了?朕告诉你,朕刚刚对你说的全是认真的。”所以快点变成五好青年,实在不行,朕帮你报仇杀了秦富年一家,这样你总能放下仇恨立地成佛了? 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秦疏寒面上维持着镇静,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的气息微微乱了。 邢媚低头瞧了眼不平的石子路,眉毛拧起,干脆用左手持竹竿,右手抓住了秦疏寒的手。 刹那间,秦疏寒的身子犹如触电般一震,脑海里飘过一句古训,男女授受不亲。 按正常来讲,自己理应甩开邢媚的手,可握着自己的手小小的、暖和和的,他破天荒地生出一丝不想抽开的念头。 “石子路不好走,朕领着你,过来,莫摔着了。” 接下来的路,邢媚走一步秦疏寒跟着走一步,遇到大的鹅卵石她还会停下来嘱咐少年,全程下来,邢媚觉得自己两辈子的耐心都耗光了。 “爱卿,你手心好像出汗了。” “臣自小体温高于普通人。” “哦……” 饶是老狐狸如邢媚也想不到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撒谎时居然能脸不红气不喘。 第13章 缺心眼 第13章缺心眼 入夜,御书房内,一个黑色人影跪在邢媚对面,完整地汇报了自己查到的内容。 邢媚启唇“朕驾崩那日,饭菜里有毒?” 暗影肯定的回复。 “那日饭菜都经过谁的手?” “很多。” 邢媚的五官笼着煞气,听到回答后变得格外渗人“朕养着你们,不是留着对朕说很多、也许、不清楚的。” 暗影心一沉,面色染上了惶恐“饭菜至少经过二十个人之手,有御膳房的厨子、婢女、松公公,还有姜太嫔。” “姜太嫔?” 重重迷雾好似照进来一缕光。 “朕的饭菜为什么会经过姜太嫔的手?” 暗影不解“陛下忘了,那日您是在姜太嫔宫里用膳的,自然经过姜太嫔。” 操!邢媚咬咬牙,她真给忘了。 “以后别说废话。” 暗影心里苦,但嗅到了危险的意味,索性选择闭嘴。 询问了一圈没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邢媚捏捏眉心,那日有毒的饭菜就是刘也霜的死因吗? 目前来看,姜太嫔和刘璟这对母子的嫌疑仍旧最大。 “陛下,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放。” “……陛下驾崩那几日,属下指的是没起死回生的那段时间,属下发觉太后隐有不对劲,表现得过于……” 邢媚目光如炬“过于淡定?” 暗影颔首,松了口气,他还斟酌不定怎么说呢。 太后不喜宿主,这一点邢媚心里有数,但没到讨厌的地步,就是一旦有奇珍异宝,做娘的第一个想到的定是两个儿子,重男轻女的思想深深扎根在脑袋里面,而且人老了脾气就愈发执拗,改不掉了。 暗影继续上报,禁忌既然开了闸他便无所畏惧了“那几日臣无意听到太后和许家几位大臣的对话,倘若悯王继位,他们似乎有联盟冯将军谋反的打算,但是不知太后说了什么终让他们打消了念头,依属下之见,意图谋反者都该格杀勿论!” 邢媚眼皮猛地一跳,好家伙,如今许家的势力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竟然有了谋反的胆子,假如自己不是占据了刘也霜的身子,有许家一半的血缘,那她坐着的龙椅岂非搬进了许家? 外戚当权。 呵。 暗影越说情绪越激动,他们三十个影卫直属于每一朝的皇帝,誓死保卫的人姓刘,而不知天高地厚的许家竟肖想九五之尊的位置。 “陛下,属下请命去暗杀反贼。” 话落,暗影忽然觉得陛下看自己的眼光有些奇怪。 邢媚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盯着暗影,这孩子武功有,忠心有,就是缺心眼,脑子单纯用来增高的。 在京城里杀人算暗杀吗?天子脚下杀臣子,还都一个姓,你是盼着世人不知道你们是朕派去的啊。 就差用朱笔在老娘脸上写四个大字“朕是凶手”了。 “先退下,继续盯朕让你们注意的几个人,一有情报即刻上报。” “是。” 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邢媚一个人,她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许家既然有谋反的心,那时许太后又是说了什么才取消的呢? 第14章 坑货 第14章坑货 以许家的风格,继位的人若和许家没有关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总不会许太后还有个孩子? 邢媚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她算是发现了,完成任务能回家的条件固然诱人,就是费脑子。 “438,你们任务真够变态的,难度系数满天星。” “叮——越富有挑战才越有趣嘛,就像电视剧,观众越猜不透才越火,另外,鄙人的编号是5438,不是438,那是鄙人另一位同事。” 邢媚怔了怔,竟然真有人悲催得瘫上这串数字“你那同事男的女的?” “叮——女的,肤白貌美大长腿,是鄙人的女神,鄙人正在制定追求计划。” “哦,那替我向你女神表示下同情。”不光编号悲催,被一个坑货追求更悲催。 “叮——谢谢关怀。” “对了,女神要是能被追到就不叫女神了,这个浅显的道理你懂,定几百个计划也没用,我公司以前有个小青年追一个女明星,冬天零下二十多度去她家楼下摆蜡烛,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女明星转手跟了个与我有过合作的钻石商……” “叮——有事请呼叫鄙人。” 让系统吃了瘪,邢媚心情大好,可是刚刚脑力运用过度,结果就是她饿了。 邢媚独自来的御书房,特意命令小松子不许跟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但是出了御书房去寝宫的这段路,她真的超级无比十分想念轿撵啊! 日他娘的小松子,你当初就不能拦一拦朕吗? 寝宫门口,巴巴瞅着御书房方向的小松子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春天的夜风仍染着夹杂着凉意,早知道给陛下多加一件大氅了。 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小松子喜出望外,撒腿跑了过去。 对方的速度比小松子更快,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人碰到了一块。 “陛、陛下……” 小松子没来得及嘘寒问暖,面无表情的邢媚步子没停,一头扎进了寝宫。 “小松子!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朕要叫花鸡、松鼠鱼、鸡蛋羹……” 一口气蹦出个十七八道菜名,邢媚边撸袖子边往里走,等瞧清楚里面的情形时,她愣住了。 邢媚“?!” 秦疏寒“……”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秦疏寒维持着举起汤勺的动作,依旧是一副空白的表情,但是能细细品出几丝窘意。 “你……” 邢媚第一反应是目标人物怎么出现在宫里,还是自己吃饭睡觉的地方,但即刻反应过来,是她半劝半强迫让少年留宿这儿的。 凝视着一大桌准备好的饭菜,她问道“你让御膳房做的?” 秦疏寒睫毛轻颤,头往下低了些。 “擦!爱卿真是朕肚子里的蛔虫,朕想什么你都知道,可算吃上饭了!饿死朕了!”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邢媚也没讲究,直接坐在了秦疏寒旁边的凳子上,捞起一双筷子就去夹菜。 嘴里几秒内塞满了食物,她是真饿了,原来的世界里自己就是这样,大脑高速运转的代价是极容易饿,因此她的助理口袋里时常备着葡萄糖。 第15章 放肆 第15章放肆 果腹的同时,邢媚都没忘记任务。 “你喜欢甜食,莲子羹尝尝。” “今日的鱼肉鲜嫩,你吃一口,唉,秦疏寒,朕这几日喂你那么多,为何不见你胖呢?小树天天施肥能长成大树,为何到你身上行不通呢?” 被天天“施肥”的秦疏寒“……” 耳畔是邢媚没完没了的唠叨,和平日里女帝的形象判若两人,秦疏寒的眉头打了个小疙瘩,难堪的经历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但在对方面前时,自己却有些放肆过了头。 明明清楚地知道,臣子不能在圣上之前用膳,他犯了大不敬之罪,不过自己还是鬼迷心窍地做了。 兴许是因为那句“有朕在,谁都碰不得你。”又或者是对方从来没把自己当做一个瞎子对待,亦或是她记得自己爱吃甜…… 总之,自己变得越来不像自己。 两人身后的小松子眼珠乱转,视线始终在陛下和秦二公子身上徘徊,内心已经破涛汹涌。 陛下啊!您快点注意到手里的筷子是秦二公子的啊! 秦二公子应该不介意的?不对不对,他回忆起对方刚进来时不过被一个冒失的小宫女撞了下,那人就用帕子足足擦了小半个时辰,后来干脆换了件衣服。 小松子额头冒汗。 完了完了,秦二公子举着汤勺的动作维持好一会儿了,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他想干什么?他该不会想掀桌! 那不能,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掀陛下的桌子,也不看看自己全家有几个脑袋。 小松子自我安慰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前几日陛下可不赏赐了对方熊心吗! 话说陛下一开始的赏赐还能以同情心泛滥的原因解释,如今居然把秦二公子接进宫里来了。 小松子眉头一皱,事情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悄悄用眼尾的余光打量着秦家二公子,第一感觉就是瘦,看久一点发现其实挺耐看的,相貌五官比秦文远小公子都有韵味。 灵光一闪,小松子蓦地张大嘴巴,该、该不会日后宫里要多出个秦贵妃! 邢媚专心吃饭做任务,她要是知道小松子五分钟脑补出一场大戏,她铁定把这种人才上交给国家。 去写,那才适合你。 进了一些食物,邢媚没开始那么饿了,于是试着连线系统。 “38同志你在吗?” “叮——鄙人说过鄙人的编号是5438!” “我要查看两个任务的进度。” 5438气得想化身键盘侠,但职业操守迫使他冷静下来。 “主线任务百分之十,支线任务百分之零。” 邢媚此时此刻的内心一万句草泥马,有没有搞错,支线任务百分之零? “你逗我?” “叮——鄙人向来公正。” “我对目标人物还不够好?三天两头灌心灵鸡汤,再过段日子我都要词穷了。” “叮——请邢女士再接再厉。” 再接再厉……个鬼啊! 筷子“啪”地摔在桌子上,在寂静的殿里仿佛湖面投入一块大石头,砸出了无数水花。 第16章 小崽子 第16章小崽子 秦疏寒闻声瞧过去,略微纳闷。 邢媚瞪着那张清冷的脸,一半都被白布遮住,想到任务进度是个大零蛋,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看!看!看!再看把你吃掉! 没心没肺的小崽子! 但她又不能对目标人物疾言厉色,憋了一肚子气,邢媚最后从牙缝里冒出句话“还不都是因为你!” 邢媚刻意压低音量,可听觉出众的秦疏寒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先是顿了顿,然后两只耳朵微微发烫,有些许的尴尬和无措。 邢媚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重新拿起筷子,合计着按照现在的进度发展,自己培育出一位爱国的有志青年至少需要十年。 十年! 这两个字不能想,只要一想就蛋疼。 邢媚无比惆怅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秦疏寒下意识地收紧手指,神色晦明晦暗,几瞬后,他启唇,声音极轻“臣……对鱼肉过敏。” “什么?” 少年的解释来得太突兀,邢媚都没立刻反应过来,她猛地转过去,口吻急促凌厉“爱卿说什么?再说与一遍给朕听。” 两人的距离倏地拉近,甚至能感受到对面人的呼吸。 秦疏寒不知不觉挺直了脊背,唇抿直几分“臣不能食鱼,至于莲子羹,在陛下来之前,臣便尝过了,味道不错。” 邢媚的瞳孔一点一点缩紧,她在内心狂喊系统。 “小八!你有计数功能没?快数数小树苗刚才对我说了几个字!” 5438“……” 他已经不想去吐槽宿主大大给人起外号的能力了。 “叮——数据刚刚更新,支线任务进度完成百分之二,请邢女士再接再厉。” 虽然依旧是个位数,但邢媚的心境不同了,这才对嘛,不是零蛋才有努力的劲头。 似乎已经想到自己回去了原来世界,邢媚挑了挑眉,低笑出声“吃饭吃饭。” 5438再次陷入沉默,这位大佬好像没有感情没有心。 也好,起码不会像自己以前带的宿主一般,沉迷虚拟数据中爱得死去活来。 自己放下的筷子无影无踪,定是被谁错拿了。 秦疏寒垂眸,想到那人吃了自己的口水,他的唇角似有似无地弯了一下。 身为皇帝并不是上朝下朝留恋后宫那么简单的,更何况原主年纪小,后宫连鸡毛都没有。 深夜养心殿烛火通明,原因无它,又到了他们的小陛下每日做作业的时间。 黄太傅今日布置的是抄书一遍。 邢媚抄了几个字便没了耐心,接下来基本写一个字错一个。 她要疯,古代的繁体字难写得要人吐血。 听到哗啦哗啦的换纸声,秦疏寒眉心深锁,数不清这是对方换的第几张纸,他垂下毫笔“陛下,抄书要静心。” 邢媚挑高了眉毛,漫不经心道“抄书无用,记在脑子里就够了,朕抄它千遍百遍,编纂的圣人难道可以重活现世,替朕分忧?” 她嗤笑一声摇摇头。 许久,就在邢媚静下心来抄书渐入佳境时,秦疏寒的声音响起“圣人不可替陛下分忧,臣可。” 第17章 谈心 第17章谈心 扯淡! 你十年后才是大邺王朝第一佞臣,现在你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屁孩,虽然在军营里历练了几年封为了冯晖的左右手,但朝堂形势你能看懂么? 邢媚翻了一页书,懒洋洋道“那爱卿不妨说说,朕眼下忧心什么?” 秦疏寒气定神闲吐出两个字“外戚。” 眼底倏地一沉,邢媚放下笔,松快松快泛酸的手腕,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哦?有点意思,不如爱卿具体说说?” 少年两只手合起,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朝堂之上,最大的势力乃许氏无疑,倘若外戚联合冯将军,逼宫叛乱并不是全无希望。” “不过这一点冯将军知道,所以常年戍守边疆不回京城,秦丞相同样知晓,因此选择和别人结盟,倘若他与许家站在同一阵线,也活不到陛下您这一朝。” 秦疏寒没有称呼秦富年为父,而是客套谨慎地称之为丞相。 邢媚一点就透,这具身体的亲爹执掌朝政近三十年,绝对是标准的帝王,英明神武,杀伐果断,他在世时许家可不敢像现在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如果当今丞相和外戚勾结到一块,秦富年和许家早死得渣渣都不剩了。 “你的意思是秦富年永远都不会和许家联手?” 秦疏寒点头“所以他才会站在和许家一点关系都无的悯王那边,不过陛下的两位皇兄都英年早逝,许家渐渐肆无忌惮,秦富年近几年也起了不安分的心思,他对悯王越来越不上心,悯王应该察觉到了,才会接近臣,虽然臣和丞相的关系浅薄如纸,但毕竟是名义上的父子。” 邢媚心念一动,刚想夸少年眼光毒辣审时度势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收回去。 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崽子,刘璟接近你可不是为了更好地拉拢秦富年,他是真的看上你那朵菊花了啊! 如果没有朕,你很快会被那头猪拱的! 不过玩笑归玩笑,邢媚认真地思考起来,在位者如何掌握平衡之道至关重要,这一点和在原来世界她作为总裁所面临的没有差别。 刘也霜父皇活着时,许家、秦富年、冯晖三方势力完美制衡,而随着两任皇帝的早逝,制衡渐渐被打破,许氏一家独大,隐隐间有风雨欲来的趋向。 “438,倘若朕的皇位丢了,朕把自己玩死了,任务怎么办?” “叮——邢女士如果死亡,一切任务进度默认死亡前最新进度,要是主线和支线任务全部失败,那么邢女士再没有重生的机会。” 邢媚面部狠狠一抽,失败一次就死,可真他娘的现实。 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回应,秦疏寒唇瓣的血色慢慢消失,这些话都是憋在心底的,今日竟然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了。 把谋朝篡位的话宣泄于口,那个人会怎么看自己? 逆臣? 反贼? 会不会就此收回对自己的好? 殿内安静得可怕。 邢媚半晌回过神来,看到地上的血迹时吓了一跳“你手怎么了?” 她慌忙地用袖子擦干净。 秦疏寒茫然了一刹那,听到对方一言一行透出的关心不是假的,他忽然体会到一种心满意足的愉悦。 第18章 猜疑 第18章猜疑 “陛下不猜疑臣?” 邢媚用蛮力掰开秦疏寒的拳头,对方的指甲扎进肉里导致出血。 她蹙了蹙眉,死崽子好好的干嘛突然玩自残?伤得这么深即使用药膏也一时半会好不了。 “朕猜忌你什么?圣人不能为朕分忧,你行你可以,朕高兴还来不及呢好?” 秦疏寒一直抿着的唇弯了弯。 邢媚楞仲了一下,这小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尤其是眼角下的小痣,让他整个人都生动不少。 “叮——最新数据更新,支线任务完成百分之五。” 邢媚眯了眯眸子“438,我好像明白和小孩子的相处之道了。” “叮——恭喜邢女士,您完成任务指日可待。” “行了,虚头巴脑的话你是一套又一套,治伤的药膏有没有,来一点!” 在邢媚的威逼利诱下,系统被逼无奈给了一小罐特效药。 邢媚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小药罐,给秦疏寒上药的过程中,对方坐着乖乖地由自己摆弄,她玩心大起,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顶“你眼盲看不见,心怎么就能装这么多弯弯绕绕呢?除了朝政,爱卿说说你的脑袋里还装着什么?” 君臣二人靠得极近,女人的鼻息吐在脸上,秦疏寒绷起身子,白皙的脸烧了起来“陛、陛下……你……” 邢媚勾唇一笑,小孩子也不是那么死板嘛。 “朕不过问问,你不用放在心上。” 围绕自己的气息骤然消失,秦疏寒松懈下来,但心底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划过。 “方才那些话以后不许跟任何人提。” 邢媚恶狠狠地命令,大佞臣就是不一样,对政治的敏感是与生俱来的,但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不然她怕自己没栽培好呢,就被其他人折了根。 秦疏寒有些淡淡的失落,她果然反感了。 “除了朕以外。”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顿时燃起了某种名为希冀的东西,秦疏寒呼吸一紧,胸膛里的心脏跳动微快。 邢媚盯着少年受伤的右手,眉头拧起“你歇着,朕帮你把剩下的书抄了。” 秦疏寒张口“其实臣……” 邢媚不耐烦地打断“行了你,朕发现你怎么这么啰嗦,去一边凉快地儿待着,朕好不容易静下心抄书,别又把朕的佳境打乱了。” 其实臣左手也可写字。 秦疏寒默默把想说的话咽下去,无比顺从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正对着案牍,仿佛如此能想象出那人奋笔疾书的样子。 活了十五年头一次有个人对自己说歇着去,朕帮你。 这种感觉陌生得令他无从下手,但意外地不讨厌。 他翘起唇角,也不知道啰嗦的人到底是谁。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邢媚先把自己的书抄完了,她伸了个懒腰,脖子有些麻木。 放在前几日,黄太傅布置的作业自己给小松子等人一分,不到一炷香就能抄完,现在当着小鬼头的面,有些投机取巧的事她不好做,都说环境能改变人的性格,自己正直一点,小树苗也能朝良好的方面生长。 系统在心里擦了把汗,宿主大佬要是知道小树苗朝某个无法名状的方向越长越歪,估计能作得自己饭碗不保。 还是闭嘴继续装死。 第19章 打击 第19章打击 自己的一份搞定了,邢媚说到做到,去接着抄秦疏寒抄了一半的书。 可越写她的眉头皱得越紧。 为什么? 因为小崽子的字太好看了,她已经尽力去模仿了,但仍然写不出其中的韵味。 她濒临抓狂的同时也奇了怪了,一个瞎子是怎么有一手好字的? 听到停笔的声音,秦疏寒不解“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邢媚瞪着少年,总不能直说朕的字跟你的比起来太丑,打击了朕的自尊心,朕不开心,极度想揍你一拳。 嘴角向下压了压,邢媚闷声不说话,再度拿起笔继续抄。 秦疏寒不安地摩挲手中的竹竿,他起身一步一步往邢媚的方向走,也许是心神不宁,也许是殿内的布置他没记熟,脚尖不知磕到了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倒。 始终把一丝注意力放在目标身上的邢媚猛地站起来,手拽住了那人的衣袖,但没来得及庆幸,邢媚的身躯紧跟着跌了下去! 日了狗! 她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体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秦疏寒再瘦也是个男子,她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拉不动啊! “砰!” 两人以叠罗汉的尴尬姿势摔在地上,邢媚一刻没停地撑起上半身,连忙询问“秦疏寒你个蠢蛋!你不会让朕在下面吗?有没有伤到?会不会有内伤?” 目标人物一个不小心死翘翘,她的任务算彻底玩完! 秦疏寒摇摇头,他是真没觉得怎么样,从小到大他摔过无数次,早就习惯了。 比起自己关心的问题,摔倒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怎么了?” “什么?” 邢媚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神色古怪地瞟了一眼抿唇不语的少年,忽然颇为无奈笑出声来。 “秦疏寒,朕真讨厌你。” 秦疏寒脸色大变,明明比这句话更过分的嘲讽辱骂都听过,也一向不在意,可此时听到对方口中说出的话,宛如心窝被刀刃刺中,白布泛起冰冷的湿意。 邢媚一天里第二次替少年捡起竹竿,她伸出手扶少年站起,嘴里嘟囔着“你说你个瞎子,怎么字写得比朕还要好?朕嫌说出来丢人,你偏偏缠着、逼着朕承认!朕自从遇见你,朕丢的脸皮快比城墙高了!” 秦疏寒鼻翼扇动“真的?” “废话!” 得知是误会的秦疏寒唇角微弯,暗暗松了口气,整个人犹如活过来了,气息都变得柔和许多。 “其实臣两只手都能写字,陛下若看臣的字烦心,臣可以自己抄。” 什么?两只手都能写出好看的字? 邢媚气得脸色铁青,没好气道“你给朕老老实实坐着!” 秦疏寒这一次却是乖巧“臣遵旨。” 一个时辰后,大功告成。 盯着前半段的端正小楷,与后半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邢媚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丑,而且丑爆了! “438,你有没有能让人立马变成书法家的技能?” “叮——无。” “切,啥也不是。” “……” 姑奶奶你以为系统是万能的吗?! 第20章 好梦 第20章好梦 “朕的字丑你也得受着,黄太傅若是因此打你手心也不许改!” 邢媚的语气故作凶悍。 秦疏寒唇角翘起,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遵命。” 打发完黄太傅布置的作业,邢媚像模像样地批阅了几份奏折,亥时已到,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满脸疲惫。 皇帝的寝宫大得很,在邢媚的嘱咐下,秦疏寒睡在离龙床最近的榻上面。 邢媚打了个哈欠,身影绕进屏风后面便彻底看不见了。 秦疏寒身着寝衣,规规矩矩地躺下,意料之中没有丁点睡意。 他睡过潮湿的柴房,躺过恶臭熏天的军营大通铺,有时候风餐露宿,随便卷了上衣做枕头,今日第一次躺在了柔软舒适的榻上,反而轻飘飘得没有一点实质。 尤其是想到心念的人与自己只有一个屏风阻隔。 他说不出来的恐慌,怕现在的生活是自己的一场梦,睡醒就不见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秦疏寒稍稍仰头。 邢媚刚被婢女伺候着脱了外衣,中衣脱到一半突然想起了有事没做,踉跄着赶过来,走近时她呼吸不自觉放轻,少年摘了白布,如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 怪好看的。 要是能变成五好青年就更好看了。 她上前,检查了一遍对方有没有掖好被角,最后逗弄地伸出手指绕了绕少年的黑发。 滑滑得,像巧克力。 “好梦。” 被触碰过的发梢似乎残余着清新的香气,等邢媚离开后,秦疏寒的指尖情不自禁地覆上同一缕头发,这么做仿佛自己的手覆上了那人的手。 “好梦。” 屏风内侧,小松子点好安神的熏香,轻言道“陛下如此看重秦二公子,不如封个侧位。” 侧位? 邢媚蹙眉,封秦疏寒为侧军师? 不行,她养的小崽子给谁做副手谁都不配。 “朕倒认为,他理应做主位。” 别说大军师了,原历史中,秦疏寒继承了秦富年的官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侧军师的职位简直是敷衍且不走心。 她哪里知道自己和小松子的对话不在一个频道上。 小松子吓了一跳,深深地望了屏风一眼,听陛下的语气不似玩笑,那自己以后得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未来的皇后。 不过中宫主位是一个私生子,还是个瞎子,也不知道会引起多少闲言碎语。 邢媚进了被窝,小松子去用剪子挑烛花,她眯了眯眼睛,目光突然定在了某处。 “小松子,你脖子怎么红了一块?” 闻言,小松子笑了笑“无事,白日里送悯王殿下回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多谢陛下关心。” 无事? 邢媚命令“脱!” 小松子颤颤巍巍脱了上半身衣服,邢媚的目光冷下去。 “这就是你说的无事?” 小松子背部青紫交加,有几处甚至还在往外渗血。 脱衣服的过程中磨到了伤口,小松子喘着粗气“真、真无事,殿下心烦,奴才出出血,做主子的高兴,事儿也就过去了。” 话落,邢媚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怪异,良久才斟酌着问道“他碰你了?” 第21章 瞎得 第21章瞎得 小松子不明所以地抬头“什么?” 邢媚搓了搓鼻子“哦……没事。” 刘璟应该不至于变态到碰一个太监,是她有点敏感过劲了。 “朕有一罐药膏剩了点你拿去擦,比太医院的金疮药好。”她将系统给的小药罐递了过去。 小松子受宠若惊“陛下从前不会如此关心奴才。” 邢媚摆了摆手“人死一次看得开了,但是你记住,你是朕的贴身奴才,谁都不必怕,以后见到悯王给朕横着走!他刁难就来找朕!” 她严重怀疑自己和刘璟八字不合,要不自己难得看中的几个人对方跟不怕死似的一个一个招惹。 小松子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流光,兴奋异常地答应了。 鼻尖萦绕着具有安神作用的熏香,邢媚闭上眼睛,脑海深处浮现出一个名字。 刘璟…… 有些人必须得修整修整了。 翌日早朝,冯晖再次提出回边疆的请求,邢媚驳回。 “将军何必急切,大邺与邻国百年未发生战争,权当给将军放一次假,不然爱卿的身体垮了,朕也心疼啊。”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义正言辞。 冯晖的脸抽搐几下,退下了。 邢媚倚着龙椅神色慵懒,她任务完成前谁都别想轻易离开。 学堂的课上到一半,邢媚才出现。 黄太傅举起比他胳膊还粗的戒尺,山羊胡气得直抖“枉臣以为陛下改了性子,能刻苦读书成为一代明君,不过半个月陛下就又回去了!” 邢媚眼睛一眯,吐出的话充斥着敌意“黄太傅的意思是朕以前是昏君?呵,朕怕您是忘了君臣两个字如何下笔。” 黄太傅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小松子见状,立马灵巧地上去打圆场。 而作为点火线的邢媚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在秦疏寒身边坐下。 墨宝旁是一个剥好的柑橘,邢媚会心一笑。 “路上有事耽搁了,太后的贴身婢女兰姑姑来找朕,说太后最近身体不适。”她咬了一大口,饱满的果汁顿时流得满嘴都是。 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少年的白衣上。 秦疏寒像是没闻到,无比自然地从衣袖里掏出手帕,凭着感觉找到对方的嘴角缓缓擦起来“太后身体如何?” 邢媚享受着细致入微的对待,舒服地闭了闭眼“朕问过太医了,老人上了年纪肠胃容易不好,可能食物吃寒了。” 秦疏寒收起帕子“你应该告诉黄太傅的,他会夸你有孝道。” 邢媚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谁稀罕被一个老古董夸?他仗着年纪大资历老屡次逾矩,朕没打发他回老家种地就不错了。” 秦疏寒认真颔首“陛下确实心慈手软。” 心血来潮尿遁回来听到这段对话的系统“……” “438,你能不能治好小树苗的眼睛啊?我可以提高完成任务的效率,这样业绩高一点,你们应该有奖金。” “叮——鄙人无能为力。” 主要这孩子瞎得无可救药了。 “哦。” 问之前就做好最坏打算的邢媚也没气恼,扭过头问道“检查抄书没?” 第22章 闷葫芦 第22章闷葫芦 秦疏寒一顿,下意识地将手藏进袖子里,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却被邢媚发现了。 “他打你了?” 邢媚握住少年的手腕,两个掌心通红一片,高高肿起。 她浑身的气势都变了,眸底的杀意格外渗人。 昨晚的话纯属是逗逗秦疏寒,原本计划黄太傅看出来就把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可是…… “你个蠢蛋!”邢媚咬牙,恨铁不成钢“他打你你就任他打啊?你不会反抗吗?不会拖到朕来?靠!秦疏寒,你再唯唯诺诺下去,哪日你死了,朕不带替你收尸的!” 秦疏寒的脖子弯着一个孱弱的弧度,默不作声。 又向小八要了一罐药膏,邢媚悉心抹上去,系统给的药意外得比人靠谱多了,一个晚上秦疏寒掌心里的指印就不见了,可多了被戒尺抽打的痕迹。 把最后一点药膏擦完,少年跟个闷葫芦似的,邢媚瞅着就来气。 她伸出一根手指去戳少年的额头“听!到!没!你不是哑巴更不是聋子!再让自己受伤朕就是你老子!” 秦疏寒想说自己即使残了、死了,他老子都不会问一嘴,更不会给自己上药。 掌心传来的触感冰冰凉凉得,秦疏寒的目的达成,清冷的嘴角有融化的迹象。 这一幕被秦文远看在眼里,圣上竟然亲自给卑贱的狗东西凃药膏!他手劲逐渐加大,笔杆发出不堪承受的响声。 “文远!你不是说你二哥文采好吗?连抄书的小事都需要陛下帮忙,我看也不过如此。” 黄莹眼里流露出不屑,她如今的年纪崇尚威武的大将军,在她看来秦疏寒有残疾,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而且蠢笨,父亲今日本来没想检查抄书的,哪知道对方蠢得把抄写的纸摆在明处。 你说说,别人帮抄的作业还不藏起来,这不是蠢是什么?总不能是为了吸引陛下的注意? 秦文远勉强笑笑,故意显得失落凄惨“可是陛下就是喜欢我二哥。” 黄莹一张鹅蛋脸皱起,她不解,陛下怎么会喜欢这种人呢? 黄太傅的脾气就像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一点出了名的,哪怕小松子巧舌如簧也没劝好,人家干脆拂袖,告病回府了。 老师都走了,自然算是下学。 黄莹没急着回府劝父亲,反正父亲动怒了,她说出花来也没用,每次父亲都是用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来搪塞自己。 她就不明白了,女子为何会和小人挂钩,世间的人不都是女子生出来的吗? 黄莹用手绞了绞手帕,朝角落里的两人凑近。 秦疏寒正在教邢媚落下的上半堂课的内容,邢媚只消看两遍就背下来了全文。 秦疏寒表示惊讶。 有时候被一个普通人夸你好聪明好厉害,你仅仅是开心一下,但被一个聪明人夸你真厉害,那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 邢媚现在就是这种膨胀要起飞的感觉。 “那是,我们真龙天子,脑袋都是开过光的,注定与你们凡人不同。” 秦疏寒含笑着面对邢媚,忽然,他听到一阵陌生的脚步声,顿时收敛了笑容,警惕地望过去。 第23章 系统bug 第23章系统bug 黄莹停住脚步,浑身寒毛乍起,定睛望过去时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大白天见鬼了? 她刚刚怎么觉得瞎子在瞪自己,而且阴恻恻得犹如被一条毒蛇盯着。 “陛下。” 正在自我感觉良好的邢媚被人打扰,不悦地蹙了蹙眉“何事?” 记忆里,黄莹是为数不多和原主年纪相仿的小姐妹,经常一起刺绣纺线,和对方谈心咬耳朵算是原主登基后唯一的放松方式。 因此黄莹面圣时比一般人胆子要大。 “陛下,近日臣女听闻京城多了一种颜色的丝线,明亮时呈绿色,暗时是紫色,每次出就遭到疯抢。” “哦。” 氛围有一点点尴尬。 黄莹瞪大眸子,不知所措,明明放在以前,陛下定会收集新奇的丝线,然后赏赐一半给自己。 她瞟了一眼瘦削却神态从容的瞎子,内心稍稍不安,陛下好似变了。 邢媚漫不经心,对小女生的爱好不感兴趣。 “陛下,臣女有话想对您说。” 挑了挑眉,邢媚眼底划过一丝晦暗深邃的光,小丫头那儿有关于任务的线索? 秦疏寒识趣起身“臣先退下。” 邢媚不放心多嘱咐了一句“别走远,带着小松子,省得你摔倒,罢了罢了,你就在门口等朕。” 秦疏寒嘴角翘了翘“臣知晓。” 等到学堂内就剩下两个人,黄莹开口说话了。 耐着性子听下去,邢媚的脸越来越黑,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 她耳朵边一会是哪家公子如何如何俊秀拔萃,一会是哪家姑娘绣出了七尺长的牡丹图,跟任务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黄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压根没发现自己正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唉!自从臣女的大姐嫁给冯将军后,臣女去探望过几次,她整个人瘦了两圈,和闺阁时开朗爱笑的她判若两人,无论问什么都不说话,有时候甚至对庭院外的梧桐树偷偷抹眼泪。” 冯将军三个字拯救了黄莹,邢媚注意力瞬间集中,否则对方再拉着自己叽叽喳喳说废话,她保不齐会派人把小丫头丢出去。 “冯将军对你大姐不好?” “才不是呢,冯将军忠心报国,赤子之心,所以没心思去想儿女情长,再说了,冯将军常年待在边疆,臣女的大姐住在京城的将军府,两人一共没见过几次面,感情都没有更别提好不好了。” 邢媚掰了掰手指“既然两人没有感情,你大姐又伤心落泪,为何不和离?” 闻言,黄莹疑惑不解地歪头“陛下忘了,冯将军和臣女的大姐是您亲自赐婚的?” 邢媚“……” “438!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 “叮——大概是数据库偶尔出现的bug?” “其余记忆有没有bug?” “叮——鄙人刚全面检查了一遍,没有。” 邢媚眯起眸子“我现在十分质疑你们的专业能力。” “叮——打滚求原谅亲。” 懒得搭理再次变身萌妹的系统,邢媚捏了几下眉心“朕给忘了。” 黄莹没起疑“陛下日理万机,应当的。” 第24章 朕乐意 第24章朕乐意 邢媚的兴趣被勾起,本来以为黄莹会多提供些线索,但是接着听了十多分钟,依旧全是废话。 脑袋嗡嗡作响。 她算瞧出来了,小丫头爱慕自己的大将军姐夫,认为自己大姐和冯晖的不幸婚姻是因为两人无缘。 “我和大姐不一样,倘若嫁过去的是我,将军肯定会喜欢我的。” “……” “陛下,您将来的皇后也要像冯将军那般威武,再不济文远……” “朕的皇后轮不到你多嘴。” 黄莹被噎,牙齿猝然咬到舌头,痛得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臣女只是建议,再说,一个瞎子怎么能做皇后,做宠妃都是高抬他了。” 邢媚发现比起培养别扭的小屁孩,这个年纪的女娃娃才最令人头疼,脑子多少带点病,她什么时候说封秦疏寒为后了? “无需建议,无需认同,朕乐意,少把你的愚见强加在朕身上。” 从小到大活得顺风顺水,黄莹哪里被人说过重话,尤其邢媚被烦得气势没收着,浑身充斥着暴躁因子。 黄莹吓得哭哭啼啼地走了。 邢媚往外走,一眼就看到拄着竿子的秦疏寒,她努了努鼻子,自己天天好吃好喝地养着,怎么小崽子瘦得还和竹竿子似的。 入耳的是熟悉的脚步声,秦疏寒板着的脸倏地变得柔软。 邢媚靠近,两人并肩前行。 竹竿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且有规律,邢媚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心境平稳不少。 “今日早朝冯将军提出回边塞,朕拒绝了。” “嗯。” “你是冯将军的副手,朕不让你上朝来侍读,冯将军一日不回边塞,你同样也回不去,爱卿是否怨朕?” 秦疏寒没有停顿接道“无论陛下做什么,臣永远不会有怨。” 这句话说得无比自然,仿佛在内心里练习了无数遍。 邢媚眯起眸子,肩膀略微抖动,片刻后实在忍不住了,偏过头轻笑。 两世为人,最信任自己的人竟然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 “小八,我很开心。” “叮——或许是爱情的力量?” 爱情? 邢媚摇头“我不喜欢男人。” “叮——性别年纪都是浮云,不过鄙人要提醒邢女士眼前的世界都是由数据组成,勿要……嗯?嗯?大佬你刚刚说了什么?” 5438上岗以来头一次震惊了。 宿主大佬不喜欢男人?偶买噶,自己貌似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邢媚撇了撇唇角“我也不喜欢女人。” “那邢女士喜欢什么?” 看出来小八是真慌了,连电子提示音都忘了加。 “我不喜欢任何人,我是单身主义者。” 5438的心情阴一阵晴一阵,跟过山车似的,一边感叹大佬果然是没有心的,一边庆幸自己带的宿主不会被情感所羁绊从而犯蠢。 方才自己还要试探宿主大大对目标人物的感情呢,对方的回答登时令他提起的心重新回到肚子里。 业绩奖金好像在招手。 结束了与系统的闲扯。 邢媚抠着手心的死皮,黄太傅是冯晖的老丈人,黄莹的大姐会经常对庭院外的梧桐树流泪,其中会不会有隐情? 第25章 抓到你了 第25章抓到你了 朝堂上,冯晖手握兵符,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下毒的人会是他吗? 原主驾崩,他好举兵谋反? 还有许太后的秘密…… 飞快整理掌握的资料,邢媚丝毫没注意到掌心已经被自己抠出了血。 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竹竿停下了敲击。 小松子有眼力见地惊呼“陛下!您的手出血了!” 嗯? 邢媚这才反应过来“没什么,春天干燥容易起皮。”她有个小癖好,看见死皮就想抠。 手腕一暖。 少年托住邢媚的手心,摘下了蒙眼的白布,力道柔和地一圈一圈缠绕上去。 白布一日一洗再烘干,上头残余着温度。 邢媚心念一动。 缠完后,秦疏寒的薄唇纠结地抿成了直线,片刻后说道“前面是石子路,臣眼睛不便,陛下可否牵臣一路?” 说话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只是在听到对方没拒绝时莫名地舒了一口气。 连作军谋计时都不曾如此。 秦疏寒的手指修长好看,放在原来的世界一定是钢琴家的好苗子,但是活在大邺王朝,对方经历了悲惨的童年、艰苦的军营甚至被刘璟压过。十年后成为千人唾骂的佞臣。 邢媚敛起眸子,她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秦疏寒,朕不喜欢弱者。” 你身有残疾手无缚鸡之力,我对你好纯粹是为了任务,所以你千万不要误会。 少年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消失,静默了一会儿应道“臣知。” 知道就好。 注定没结果的感情应该斩杀在萌芽阶段。 长痛不如短痛嘛。 小松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陛下的心情莫名变得十分好,像是摆脱了某个大麻烦似的。 “陛下,您昨晚给奴才的药膏真神奇,不到一天奴才的背就不疼了。” 邢媚扬眉,那是系统给的特效药!要是效果一般能叫特效药吗? 身边的少年猛地止住脚步,俊秀的脸惨白一片。 “爱卿何事?” 秦疏寒浑身僵硬,想对那人勾起嘴角,可实在没有力气。 “石子路到头了。” “哦。” 暖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邢媚松开了手,秦疏寒紧闭着唇,口腔内壁被牙齿咬破,多了一股铁锈的味道。 小松子谄笑着“陛下,春暖花开,不如去御花园走走?” 邢媚眉梢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去了,回去朕有惊喜给你。” 小松子一路上的困惑在回到御书房时转化成了讶异。 “把下巴收一收,脱臼了自己去太医院治。” 女人的提醒令小松子下意识地去摸下颌,却很快反应过来,局促地笑“陛下,您就别拿奴才开涮了。” 邢媚踢了踢跪在地上的艳丽女子。 “你哪只眼睛看到朕在逗闷子?” 小松子的笑容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没进御书房,邢媚打发他回了寝宫,省得小树苗看到接下来发生的画面。 女人双膝跪地,手脚绑着,嘴塞了一团布料,施了粉黛的脸沾满了泪水,远远看过去活似个女鬼。 “呜呜……” 邢媚蹲下来,拔出了女人嘴里的布料,笑容笼着邪气。 “抓到你了,姜太嫔。” 第26章 该杀 第26章该杀 年轻的女帝神色间裹着看穿一切的通透,姜太嫔哭得两只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陛下!本宫什么都没做!何故绑了本宫!” “你什么都没做?” 邢媚掷出一个陶瓷小瓶。 东西滚到姜太嫔面前,她本就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倏地变成了白纸。 “你再说一遍你什么都没做?” 姜太嫔两个眼球凸出,抖着嘴唇“本、本宫……” 邢媚狭长的眸子眯起,从容不迫地宣判着姜太嫔的罪行“往太后的膳食里下毒,中毒现象和跑肚相似,稍有不慎便错过治愈时期,姜太嫔,朕以为你是个没脑子的,料不到你也有几分手段。” 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姜太嫔苍白的容颜上涌现。 殿内弥漫着龙涎香混淆着女人的汗水味。 邢媚嫌恶地压下嘴角,手摸了摸抠死皮抠破的地方,布料舒适的触感稍微让她冷静。 “姜太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女人浑身一震,欲膝行到邢媚身边,可手脚绑住行动不便,蹭了两步路便像条死鱼一样倒下去,她蠕动着身子行至邢媚脚边,裸露的肌肤多了一道一道的划痕。 “陛下!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错,不关璟儿的事!您饶了他!杀我!杀我!” 邢媚唇畔夹着一缕冰冷“姜太嫔放心,该处理该杀的,一个都跑不了朕的手心。” 姜太嫔瞳孔骤缩,面对的仿佛不是帝王,而是地狱的修罗。 “不!不!求您了陛下!璟儿是无辜的!您不要算计他!” “无辜?姜太嫔,你活在宫中数十年,可曾见过真正的无辜?” 女人像是一下子被抽了脊梁骨,身子瘫软下来,不动弹了。 “凡是活在宫里的,谁的手干净?我不杀了许凌夷,她肯定会想办法绞杀我们,我和璟儿是她的漏网之鱼,是她心底的一根刺!要怪只怪陛下你阴魂不散,既然进了鬼门关为何要回来!你若死了,我们母子俩一定能飞黄腾达,扬眉吐气!本宫自然能把许凌夷那个贱人踩在脚底下!” 邢媚冷笑,心想原主死了,你们母子确实过了一段风光日子,但秦疏寒几年后会将你们软禁,最后的结局是活生生饿死、病死。 “还有一个问题。” 伸手拽住姜太嫔的头发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邢媚一字一顿问道“朕那日饭菜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姜太嫔紧紧地闭着眼睛,数十年的惶惶不可终日今天全部发泄出来,休想从她嘴里再撬出来什么。 装死? 邢媚殷红的唇瓣张合“你若不说,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的璟儿如何被一刀一刀片成白骨。” 姜太嫔蓦地睁开眼睛,出奇的愤怒“你不是人!你好狠的心!” “呵,朕乃真龙天子,没有心只有狠。” 姜太嫔的胸膛不断起伏,赤红的双眼瞪着一脸漠然的女人。 “太嫔要是不信,大可试试。” 光是想想自己的儿子受伤,姜太嫔便心如刀割! 贝齿在唇上咬下一圈痕迹,她吐出了一口血,语气决绝且疯狂“那日的毒是我下的,我好不容易等到许凌夷松懈的机会,邀你来宫里用膳,但是没等你食用,你就倒下了。” 第27章 钓大鱼 第27章钓大鱼 邢媚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姜太嫔,死到临头千万别给我玩花样,否则朕有的是手段让你们母子俩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一股刺骨寒意从脚底板传到脑门,姜太嫔不由自主地颤栗“我骗你作甚!横竖都是一死,做过的我认,没做过的也休想在我下地狱时,生死簿上多一笔。” 邢媚鼻翼扇动,露出森然的牙齿“好,地狱冰凉,朕让你的好儿子陪你走一程。” 脑袋里绷紧的最后一根弦断掉。 姜太嫔疯了般拼命摇头“不!璟儿要好好的!我的璟儿是要做皇帝的!是要做九五之至尊的!哈哈!许凌夷!刘也霜!你们都逼我!你们都该死!” “把这个疯婆子拖回宫里,撤掉伺候的奴才,由着她自生自灭。” 从始至终存在感为零的暗影听命,薅着姜太嫔的头发往外拖。 习武之人手劲大啊,女人好几撮头发掉落,露出光秃秃的头皮,衣裙凌乱,细嫩的脸蛋蹭在地上滚出无数道口子,打眼望过去狼狈至极。 凄厉的尖叫逐渐远离。 一场闹剧收尾,邢媚却无论如何都放松不下来。 她的眼神凶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那日饭菜里的毒是姜太嫔下的,可为什么原主没来得及食用便死了? 姜太嫔、刘璟。 除了这两人,还有谁要杀自己? 毒又是下在了哪? 想!快想! 脑袋里迅速将所有人的面孔过了一遍,但是每个人都很可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秘密。 邢媚异常烦闷,她发现第一个任务的难度系数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有种填上答案后却发现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的挫败感。 小松子觑着圣上的神色,大气都不敢喘。 在御书房里从日上三竿待到日落西山,邢媚脑袋里依旧是一团乱麻,肚子咕咕响起,她又饿了。 “陛下,午膳您都没吃,不如回寝宫传膳?” “嗯。” “喳!奴才这就去叫轿撵准备着。” 邢媚转了转扳指,眼神突然定格在房间里的某一处“那是何物?” 小松子顺着看过去,解释道“那是陛下绣的山水图,全长八尺八,花费了陛下您将近一年的时间呢,陛下以前日日都要观看呢。” 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关于这一副山水图的记忆,那时原主才登基不久,许多朝政之事处理不妥,女孩子家家表面不说,其实压力都攒着呢,黄莹作为手帕交知道后寻了一批颜色鲜丽的丝线献上,原主耗时十个月绣出了山水图,以排解忧虑。 其实就跟原来的世界里有些人用拼乐高、挑战极限运动来释放自己差不多。 邢媚挥了挥袖子,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松子眼珠子一转,嘻嘻哈哈道“陛下,姜太嫔给太后投毒罪大恶极,悯王殿下那边……” “让他先活着。” 留着此人,自己再派暗影日夜跟着,兴许能钓出秦富年这只老狐狸。 小松子大概猜出了什么,于是机灵地应了声。 春日的夜晚,凉意如水,偌大的丞相府偶尔有几只迷路的野猫叫春,叫得人心痒痒,恨不得伸出手挠一挠。 第28章 窥伺 第28章窥伺 裹着貂皮大氅的刘璟从秦富年的书房里出来,面色黑得犹如锅底。 他傍晚接到宫中内线的消息母嫔出事了,可当他想深入了解却打探不出一丁点消息。 一筹莫展之际,他除了来找秦富年商量别无他法。 结果呢? 对方满身酒气、胭脂气,不用问就知道刚从春雨楼哪个被窝钻出来,他好脾气地叫下人熬了醒酒汤,结果对方喝下后就清醒了一小会,颇为不负责任地丢下句“悯王殿下都查不出来,就更别指望臣了。” 说完便呼呼大睡! 刘璟气得五官扭曲,踩在地上的脚印非常实。 日他娘的老狐狸,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女帝死而复生你们一个个就远离本王,消遣本王!难道真的以为本王没机会了吗! 春宵风大,身后小厮提着的灯笼没有预料地熄灭,眼前一黯,刘璟没收住脚步地拐弯,迎面撞上了个人。 本就心浮气躁,居然有人往枪口上撞! 刘璟猛地扣住对方的手腕“撞了本王,别想跑!” 对方的肌肤意外地细嫩光滑,刘璟禁不住心神跟着一漾。 小厮很快用火折子点亮蜡烛。 澄黄的光线下,刘璟眯起眼,仔细地打量面前的人。 秦文远吓了一跳,万万想不到自己撞到的人会是悯王! “殿下恕罪!文远走得匆忙,没看到。” “你叫文远?” “是。” “秦疏寒是你什么人?” 听到自己格外讨厌的名字,秦文远磨了磨牙,但回答时却习惯性地换上了懵懂不知世故的语气“是我的二哥,殿下认识?” “见过一面。” 提及此事,刘璟忍不住想起昨日受的屈辱,心里的恨意波涛汹涌。 “我家二哥精通诗书深得陛下欣赏,也定能入殿下的眼。” “哼,陛下喜欢的东西本王就一定要喜欢吗?有些东西陛下求着本王收下,本王还不要呢!” 秦文远笑笑“那是自然。” 刘璟盯着对方的脸,到底是兄弟,两人相貌有着五六分相似,不甚明朗的烛光模糊了那些不同,就像秦疏寒朝着自己笑,眉眼清澈。 眨眼间,母嫔的安危抛之脑后。 刘璟舔了舔唇,秦文远站直才到自己的胸口,他展露笑容“文远,本王口渴,可否去你的房间借一碗茶?” “何来的借?能为陛下沏茶是文远之辛。” 心情一下子转晴,刘璟伸出手揉了揉对方黑色的头顶,老子是只讨厌的狐狸,儿子出人意表地是只可爱的小白兔。 深夜,伴随着小松子点的安神香,邢媚睡得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风悄然钻进被角,她不舒服地拧紧眉头,忽然间她全身一麻,直接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 冷汗浸湿了寝衣,黏糊糊得紧贴在身上。 邢媚环顾四周,隔着一扇屏风之后是秦疏寒,除此之外没有人。 可是自己在睡梦中却感觉到有人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这个人面无表情,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地狱来的使者。 殿内静得唯独能听见自己的喘息。 没有人。 是自己多心了? 第29章 憋屈 第29章憋屈 月色透过层层的床幔映射进来,估摸着现在应该没到凌晨三点,邢媚用手掩着打了个哈欠。 刚起去揪死皮的念头却发现少年的白布还绑在手上,晚膳时他倒再没提过。 真是个奇奇怪怪的小屁孩。 困意再次席卷上来,就在邢媚合起眸子意识渐沉时,她眼皮一跳,想起来件事。 睡之前,小松子明明把床幔系紧了,甚至打了两个结,虽然才春天,不过已经有蚊虫出来了。 此时看着松开一丝缝隙的帘曼,邢媚整个人犹如掉进冰窟窿里,从头冷到脚。 是谁? 她再无睡意,下了床检查了一圈殿内所有能藏人的地方,一无所获。 东西的摆放也毫无问题。 “438!刚才谁进来了!” “叮——鄙人不知。” 邢媚挑高一边的眉毛,是真不知道还是涉及到自己的任务故意隐瞒? “那人还在殿里?” “叮——不在。” “所以刚才确实来人了?” 系统“……” 啊啊啊!他一个系统天天被宿主挖坑算计!还有比他更憋屈的系统吗! 得到了系统的确认,邢媚不再淡定,想叫人,嘴巴张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闭上。 会吵醒小崽子的。 没有健康的睡眠如何成为优秀青年? 于是邢媚撑着眼皮一直坐着,这种感觉一分一秒都格外难熬,日夜交替的朦胧时刻,她听到屏风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音,接着是打水洗漱。 邢媚皱眉,过程中她没听见竹竿声。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屏风的一边,探头凝望。 少年闭着眼睛,依旧是盲的,可他仅仅花了两天的时间便记住了寝宫里各种物品的位置,瞧着对方轻轻绕过桌案,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有句话叫熟练得令人心疼。 这个想法在邢媚脑子里冒出来时,她自己都一愣。 心疼? 她活了二十七年就没对人心疼心软过,不然根本不会仅有几年的时间就在a市站稳跟脚。 如今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产生了心疼? 太困导致脑袋抽风了。 “438,那个人为什么半夜站在我的床边?想杀我?” “叮——鄙人觉得有这种可能。” “到底是谁?能自由出入皇宫,甚至是朕的寝宫?” “叮——这就需要邢女士自己去探索了。” “你退下。” “叮——邢女士莫气馁。” “你追女神的计划拟得如何了?” “叮——展现男人魅力的a计划失败。” “意料之中。” “呵呵。” “除了438,你们是不是还有38号,8号?” “叮——鄙人的等级最多只能接触三位数的同事,两位数的同事是资历深厚的老员工,个位数的员工甚至有权操控主系统,有生之年鄙人真想见008号一面,毕竟是鄙人的前前前辈。” “那你努力。” “叮——鄙人会加油的!” 一大早上和系统闲聊,邢媚早膳都没吃,进了御书房首要的事就是拉着暗影问了一通。 “你说昨晚无人进朕的寝宫?” 暗影的回答令邢媚炸毛。 “是啊,属下将姜太嫔交给其他兄弟后就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保护,晚上确实没人进过陛下的寝宫。” 第30章 闹鬼 第30章闹鬼 御书房内弥漫着令人心寒的气氛,邢媚掌心攥拳,她没管系统要特效药,昨日没愈合的伤口崩开,白布渐渐染上了血色。 本想着有暗影,定能揪出来那人,可对方的回答却让整个局面更添一层扑朔迷离。 “438,该不会宫里闹鬼?” 昨晚那人给她的感受冷漠到了极点,看着自己的目光犹如看着牲畜。 “叮——这个世界不是灵异世界,没有鬼。” 系统好不容易给了一次确定的回复,邢媚松开手,胸膛中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 是人就有极限,反倒是虚无缥缈的鬼魂棘手得很。 要真是那玩意儿,她总不能找几个巫师跳跳大神? 有没有用其次,她只要想到所有人都指望虚头巴脑地念几句咒语,画画符便能逢凶化吉,驱魔避鬼。 那场面真的是……蠢爆了! 而且她曾经见过一个挖煤的土老板因为事业不顺,请来的道士煞有其事地说你家风水不好,妻儿的八字克了你的财路,他便毅然决然地搬家离婚,乖巧可爱的孩子由母亲抚养,从此再没见过面。 整个过程的完成不到三天,之后隔了两三年他心血来潮回到老房子怀旧,推开门发现自己养的宠物狗因为无人喂养早就死在门口,尸体发黑发臭长满了蛆虫。 他大病一场,身体迅速垮掉,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煤矿在生命最后几个月被人抢走,签转让合同时赫然发现自己的妻子改嫁给了竞争对手,要不是死的快,他甚至没钱交医药费。 世间因果,着实不太好说。 上朝时,悯王告病,黄太傅告病。 一下子少了两个重点怀疑的人,邢媚没什么心情,走了个过场后就称身子乏累,回寝宫待着了。 黄太傅病了,学堂自然上不了。 小松子在背后唉声叹气。 邢媚嗤笑,即使经历四朝也不过是个臣子,黄太傅教了大半辈子君臣之礼,治国之术,如今冥顽不灵软硬不吃的却还是他。 人老了,心眼就容易死。 敢在天下权势的象征前耍脾气,哪来的自信呢? 邢媚思考,等任务完成,凶手若不是黄太傅,她找时间寻个借口打发老古董回乡得了。 去往寝宫的路走到一半,暗影有事来报,邢媚改了方向去御书房。 “属下查到,姜太嫔往陛下饭菜里下毒那日,太后的贴身婢女兰姑姑也去过御膳房。” 这句话令邢媚忽然有种找到钥匙的感觉,她压抑着惊喜反问“她去御膳房干什么?” “属下逼问了御膳房管事,说兰姑姑隔三差五便去看一名姓柳的老宫女。” 邢媚在御书房踱步,她不能直接去找兰姑姑,容易打草惊蛇。 万一许太后反应过来斩草除根,一条线索都捞不到。 要从柳嬷嬷入手。 “小松子!备轿撵!罢了罢了,朕腿着儿去!快点跟上!” 暗影多了个心眼,来汇报前特意把御膳房管事带上了,人就在门口候着。 邢媚瞟了眼平时毫无存在感的人,智商竟然感人地上线了。 第31章 溺死 第31章溺死 御膳房管事是个脖子和脑袋一边粗的胖子,他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蒜头鼻,毛孔泛着油滋滋的光。 一看就没少扒锅灶。 “陛下,那老宫女姓柳,时间太长没人记得她全名,都称呼她为柳嬷嬷。”管事难得被皇上问话,立马化身话痨“柳嬷嬷比奴才还早进御膳房,十几年来一直干些杂活,无非去宫外采集新鲜的食材。” 邢媚问“她性格如何?是个什么样的人?” 管事露出回忆的表情“她闲下来就自己找个矮板凳坐会儿,年迈的人干不了重活,奴才家里也有老母,也能体谅,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身边没有聊得来的人?” 管事眼色古怪,挤眉道“陛下,首先她本身性格就孤僻,对人爱答不理,其次她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邢媚急促的脚步缓下。 “她是个哑巴?” 管事点头,如实交代“早就哑巴了,奴才进御膳房时就哑巴了,诶哟说起来也惨,不知道是进宫前就哑了,还是得罪了某位主子。” 哑巴…… 邢媚蹙眉,说不了话是天生的,还是有人不想让她说。 总而言之,柳嬷嬷一定知道什么。 说来奇怪,邢媚派暗影调查许太后,发现对方十几年前将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换了一批,除了从娘家开始就在身边的兰姑姑。 她试图找出那批奴才的其中一个,但没有一个活下来。 或病死或上吊或自刎,十几个人在短短两年间因为五花八门的死因相继去世。 邢媚断断不信这是巧合。 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迫使他们结束生命,因为唯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柳嬷嬷进宫很早,或许她是那批奴才里的漏网之鱼。 “438,我觉得我接近答案了。” “叮——可喜可贺,但暗处的人不光下毒,还在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邢女士。” 邢媚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叮——邢女士加快速度。” 额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邢媚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边打鼓,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熟悉的感觉与昨晚一模一样! 下毒之人始终在盯着自己。 就像条盘踞着蛰伏的毒蛇,阴寒冷漠,随时准备呲出锋利的獠牙,给予邢媚致命一击。 邢媚觉得自己的速度还是慢了。 今日是个阴沉天,乌云密布但就是不下雨,气压低得连带着人的心都起了褶子。 御膳房后院有好几个大木桶,装满了盐水,是用来养活鱼的,这样能保证现杀现吃一口鲜。 柳嬷嬷被捞出来的时候连带着捞出了好几条鱼。 骤然离开了水,它们拼命扑棱着,大大的鱼尾溅出水珠,过了一会儿染上了泥巴,动作的弧度越来越小,没有焦距的死鱼眼瞪着。 瞪着邢媚。 御膳房管事慌了神,厚厚的嘴唇张张合合,念叨着“诶呀好好的人为什么就死了?为什么会进桶里?” 好好的人不可能溺死自己。 柳嬷嬷的脸涨肿得青白,黑白参半的头发犹如海藻黏在一块,麻衣沾着鱼鳞,腥臭得叫人发呕。 第32章 烧纸 第32章烧纸 有人刻意阻挠。 和邢媚努力想抓住幕后的人一样,对方从头到尾都注视观察着自己,甚至能更快更狠地下手。 柳嬷嬷的死是不动声息的敲打,警告,宣战。 邢媚站着一动不动。 细瞧才会发现她的手猛烈地颤抖,抠过的口子彻底裂开甚至扩大,白布像是在赤色的染缸里浸泡过。 邢媚察觉不到疼痛,确实地讲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438,许多年没人向我挑衅了。” 系统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恭喜,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的安慰话,现在看来,他突然同情起凶手来是闹哪样? 切记日后惹谁都不要惹宿主大大。 邢媚收敛好情绪,让人来把柳嬷嬷的尸体抬走,偏过身子问道“你看到过兰姑姑找她,有没有听到什么?” 管事怔了怔,随即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兰姑姑和柳嬷嬷年纪相仿,奴才还以为两人是同一批入宫的,所以有话唠,若不是陛下的人问起,奴才根本没当一回事。” 再问也问不出有用的信息,邢媚转身离开了御膳房。 柳嬷嬷一死,一切猜想无人证实。 邢媚进了御书房就把自己关起来,一整天没发出声音也不见人。 日暮时分,竹竿敲打着悠长的旋律走来。 小松子领着一众宫女跪在门口。 “陛下,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您要保重龙体啊陛下!” 照样毫无回应。 小松子看见秦疏寒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急忙道“秦公子!您劝劝陛下!奴才嘴皮子磨破了不要紧,陛下的龙体要紧啊!” 秦疏寒眉峰拧起。 “为何不吃?” “陛下去御膳房正好撞见一个老嬷嬷自尽,兴许吓到了!晦气晦气!哪天不死非得死在陛下面前!奴才派人将尸体拉出去给野狗分了!” 小松子表情狰狞。 秦疏寒不甚在意,吓到了那人的确死不足惜。 “可有热的饭菜?” “有的有的!奴才让御膳房每半个时辰做新菜端来,可陛下一句话不说,奴才真怕出什么事啊!” 指骨屈起,秦疏寒端过一碗清粥叩了叩门“陛下,臣请见。” 回应的是沉默。 小松子的一颗心提起来,正当他逐渐心灰意冷时,邢媚的声音传出来。 “进来。” 小松子喜笑颜开,就要跟上去。 “其他人不准进。” 秦疏寒跨过高高的门槛,厚重的木门合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犹如叹息。 邢媚支了个火炉,蹲在旁边。 她将写了名字的宣纸一张一张地放进去,看着被火舌瞬间吞没。 宣纸上写满了目前为止邢媚怀疑的所有人。 秦富年,冯晖,许太后,黄太傅,小松子…… 火光倒映在邢媚黑漆漆的瞳孔里。 秦疏寒看不见,只能用听用嗅。 “陛下是在烧纸?” “嗯。” 是烧给白天的嬷嬷?她怕死人?怕鬼? 想做些什么来安慰那人的念头愈发强烈,他端着清粥的手指屈起,喉结上下滑动,可最终只说出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尽人事听天命,每个人有自己的命数,陛下不必惊恐也不必自责。” 第33章 和离 第33章和离 “尽人事听天命?”邢媚低头轻笑,松开五指把所有的纸丢进火盆里面“爱卿说得有理,朕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字,等。” 秦疏寒站立不言语。 等火盆燃尽,邢媚拍了拍手,蹲久了起身有点晕,她忍不住伸手抚住额头。 “你来找朕什么事?” 秦疏寒薄唇抿成直线,恨自己身份卑贱,能力不足,连安慰那人的勇气都没有。 活该不招人喜。 邢媚鼻子嗅了嗅,扭头一眼便盯住了少年端着的清粥,眼底暗色浓郁。 饿了一天她早饿过头了,如今食物摆在面前,她饿得天昏地暗,不顾忌形象地接过。 一边吃一边感慨。 “小八!看到没!小崽子关键时候还是有用的!不枉费我苦心教育,他懂得做好事献爱心了!” 系统“……” 目标人物是爱心增加了吗?那是所有爱心都放在你身上了! 算了算了,只要大佬对待感情仍旧是个直的,他就还有奖金拿。 “粥好吃,还有没?” 清晰地感觉到面前的人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秦疏寒心神一松“松公公一直在叫御膳房备着热菜。” 卧槽! 邢媚才想起来这一茬,立即吩咐小松子把菜都端上来。 “你别走了,陪朕吃完这顿。” 秦疏寒愣了愣,顺从地在邢媚身边坐下。 邢媚揉了揉眼睛,怪了,她刚刚怎么瞧见小崽子笑了,笑得还怪……怪春心荡漾的。 邢媚没和青春期的小鬼头打过交道,自己的青春期又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对少年心事表现出来的种种细节异常迟钝。 不然肯定会炸毛跳起来胖揍秦疏寒一顿。 我把你当崽子,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一堆花花绿绿的! 晚上小松子跟往常一样点上香,紧了紧纱幔,然后退到殿外守着。 许是邢媚特意叮嘱了暗影,寝宫异常地安静,月上柳梢,外面连一只鸟雀都没有。 一夜无梦。 隔日,邢媚下了早朝,批阅奏折到晌午。 “陛下,冯将军来了。” 邢媚刚好在奏折上落下最后一笔“请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邢媚抬头,眯眼看了过去。 小松子弓着腰,和身高八尺的男人放到一块怎么看怎么让人联想到霍比特人和绿巨人。 冯晖抱拳跪安。 邢媚随意地拂了拂大袖“爱卿免礼。” “是。” 小松子替两人沏好茶端上。 邢媚单手撑着头,感叹道“两年前朕刚登基,稀里糊涂犯下了许多错事。” 冯晖皱眉“陛下怎会有错?” “唉,朕死而复生后茅塞顿开,一些事思来想去终究是欠考虑,比如错点了鸳鸯谱,朕听说将军与太傅的大女儿感情不和,拖下去不叫个事儿,今日朕叫你来是想问问将军的意思。” 冯晖黑色的瞳仁一竖,嗓音不自觉低沉下来“陛下要臣和内子和离?” “不合适的人在一块是怨侣,何苦折磨。” 御书房内茶香四溢,即使如此却藏不住一君一臣浓重的杀机。 半晌,冯晖身子往后一靠,呲出一口整齐的牙“陛下何出此言?” 第34章 出宫 第34章出宫 “两年前陛下体恤臣,赐婚臣和黄太傅爱女,两年过去了,陛下说和离就和离,是否有些强人所难?” 小松子忍不住站出来“冯将军,你御前失礼!” 冯晖咧着嘴角,搭配着脸上的大疤瞅着颇为凶狠。 小松子咽了咽唾沫,眼神瑟缩了下,退了回去。 邢媚啜了口茶,不为所动。 或者说她预想到了对方的所有回应。 “冯将军常年驻守边塞,京城的将军府两年回了三次,一次仅待两日,朕听黄莹描述,她大姐并不愉悦,会偷偷流泪,与其说朕强人所难,将军亦然。” 冯晖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邢媚自然没放过这一点点改变,男人的周遭在那一刻煞气笼罩,却硬生生伪装起来。 “陛下了解内子的程度让臣惊叹,可据臣所知,内子多愁善感,时常面对枯花落泪,不足为奇。” 邢媚与冯晖暗地里唇枪舌战,两人彼此试探着来了一场较量。 最终冯晖按耐不住起身“臣府中唯有内子一人,扪心自问不曾在外沾花惹草,缘分二字不强求,也不会因外人切断,臣告辞!” 凝视着男人的背影,后背雄壮如猛兽,一头黑发凌乱不羁,是挺有男人味的,难怪吸引了黄莹小丫头的芳心。 “将军既然这么说,朕便多留你住京几日,好增进将军和夫人的感情。” 冯晖的脊背顿了顿。 邢媚眼梢染着一抹算计,徐徐开口的姿态宛如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等将军再次回到塞外,定能保佑大邺百岁无忧。” 冯晖没回头,声音仿佛从牙根里挤出来“臣尽力。” “对了。”邢媚吩咐得轻描淡写“朕决定把秦家二公子提拔在侧,边塞,就不再回了。” 话说到一半,冯晖突然回身。 在某一刻,邢媚觉察到对方瞳仁里滔天的恨意以及一丝丝……恐慌? 她皱了皱鼻子,冯晖一个血气方刚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汉子,原主是个十四岁登基满打满算两年的女娃娃。 他有什么怕的? “疏寒年纪尚小,臣打算把他放在身边敲打几年,陛下仁慈心软,怕会惯坏小孩子,所以陛下还是将疏寒交由臣,过段时间臣带他回营。” 邢媚眨了眨眼睛,破天荒地楚楚道“将军哪里的话?秦二公子比朕还年长一岁,朕已执政两年,秦二公子天资聪颖,极其自律,惯坏二字实属天方夜谭。” 冯晖黑着脸,头顶青筋暴起,他那张脸板起来当真赛阎王。 邢媚目光躲闪“将军莫要这般看朕,朕害怕。” 人生在世,拼的就是演技。 冯晖的牙齿发出磨动的声响,凶神恶煞。 小松子内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挺身而出“大胆!冯将军你是要对陛下动粗?你当御前侍卫都是死的吗?” 邢媚暗暗观察冯晖强悍的体格,心想对方和暗影他们打起来,鹿死谁手真不好判断。 冯晖捏了捏拳头,皮笑肉不笑“松公公扣的高帽臣无福消受。” 男人飒然退下。 小松子呼出一口气,却发现方才还说“朕怕”的陛下跟没事儿人似的去翻柜子。 “陛下?” “小松子,随朕出趟宫。” “喳,不、不对,去哪啊陛下?” “春风楼。” “喳……啥?” 第35章 渣男 第35章渣男 春风楼顾名思义,邢媚离地方八丈远便能闻到一股子呛鼻的脂粉味。 听说老板娘原是要起名春宵楼,取春宵一刻值千金之意,但花妈妈是乡下来的,大字不识一箩筐,就这句诗还是暗恋隔壁的酸秀才特意去学了首文绉绉的诗表白心意。 心意是表明了,可过于露骨,再搭配她日夜干粗活落得黑脸蛋,水桶腰,那场景着实辣眼睛。 于是秀才吓得连夜搬了家,花妈妈一颗少女心彻底碎了一地,伤心欲绝地卖了家田进京盘下一座花楼,差人题匾时却错写成了春风楼。 花妈妈舍不得再烧几两银子重新做一个,当场改口从此就叫春风楼。 “诶哟!小公子!进来玩啊!” 换上常服的小松子顿时被一众莺莺燕燕包围,瞬间,小松子觉得自己被无数种香味包围,嗅觉险些失灵。 他腿肚子打颤,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米,拨开一只手就又摸上来一只“不是……你们别碰我……手摸哪呢!” 姑娘们觉得好笑,同时起哄。 小松子下意识地偏头,邢媚身穿一袭素雅白衫,幸好十四五岁的男女生身体差别不算大,普通人看见顶多会以为邢媚发育不良,体型偏矮小。 姑娘们顺着小松子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个登时睁大眼睛,跟见到一块肥肉似的。 这小公子长得白净,站在那儿气度不凡,关键从穿衣打扮来看非富即贵。 一时间她们即使馋得很却不敢靠近,心里默默揣测眼前的人是哪家大户的公子偷溜出来开荤了。 “叮——好多小姐姐。” 邢媚挑眉“有相中的?” “叮——没有,鄙人一心向女神,奈何女神眼里没有鄙人。” “那你跳出来干嘛?” “叮——心有所属和多看几眼美女,两件事没有必然的联系。” 邢媚嘴角抽了抽,形象概括。 “渣男。” “而且你该去检查检查眼科,庸脂俗粉都能称得上美女了?” “渣男”系统牙疼地想反驳几句,可想起资料上原来世界里邢媚的证件照片,它默了。 确实宿主大佬一个人的美貌可以单挑春风楼的一群。 没去管快被女人淹没的小松子,邢媚独自踏进春风楼的门槛。 小松子面红耳赤地大喊“陛……毕公子!等等我啊!” 有女子挥舞手帕痴痴地笑“你的小伙伴不等你先进去了呢,不过别担心,姐姐们也能好好疼疼你,或者你疼疼姐姐,照顾一下姐姐的生意。” 小松子连着摇头摆手“不疼……啊!疼疼疼!” 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谁用长指甲抠自己的屁股! “哈哈,小公子真逗,头一次,都石更了。” “不是……我是……咳咳,那儿不可能咳咳……” “小公子紧张的磕巴了哈哈!真可爱!” “……毕公子救命啊!” 另一边,邢媚这身装束,几乎是一进门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啧,哪来的小倌长得倒俊,来,陪爷喝几杯!” 邢媚扭头,轻浮的男子意外是个熟面孔。 第36章 贵人 第36章贵人 邢媚站着一动不动,无声地表明了态度。 许玉良勃然大怒,他贵为大理寺少卿,多少人奢想了一辈子的乌纱帽他三十出头就戴得稳稳当当,而且他可是当朝太后的亲侄子!今日难得看上一名小倌想消遣消遣,居然被拂了面子! 旁边倒酒的柔弱女子看清局面,妩媚劝着“算了爷,因为点儿小事动怒不值当,妾身不是陪您嘛。” “你?你狗屁都不算!” 许玉良正值气头上,一脚踹了过去! 力道不轻,女子摔倒的过程中脑袋不小心磕在了桌沿,顿时血流不止。 “你!不想死就给我过来!” 邢媚面无表情,就那么盯着许玉良看。 平时朝堂上装得挺像个人,脱了官服就跟脱了人皮似的。 被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盯着,许玉良竟然产生一种错觉,龙椅上的天子在注视着他。 不可能! 这里是春风楼! 陛下一个小女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铁定就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内心一连串的反驳,可不自觉地,他嚣张的气焰渐弱。 脚边的女子痛得一声一声哀嚎,又尖锐又刺耳,听得人汗毛竖起。 花妈妈闻声赶来,不愧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立即使个眼色叫人把受伤的女子抬走,同时加派了五六个清丽女子。 “许大爷,我的祖宗,您在我这儿打死了人贱妇也难办啊!” 许玉良浑然不觉得打死个人是多大的事儿,冷哼道“是有人不识抬举!有人自作聪明!死个人又怎样?我是大理寺少卿!我姑母是太后!谁敢判我!你若是惹了我,我把你这春风楼都给烧了!” 花妈妈随即作惶恐状“祖宗,亲祖宗!烧了我这春风楼,我们一群人都要喝西北风咯!” 许玉良张嘴咬住女人的耳垂,品尝出腥味儿才咂了咂嘴“爷不开心,你们都得死!” 花妈妈连忙应着“是……是……” 总算伺候得许小爷开心了,花妈妈拍了拍胸口,转身想上楼时却被人喊住了。 “呀!这不是方才那位公子吗?您还没走?”花妈妈惊讶,不过迅速调低了音量,拉着邢媚移到角落“小公子实在对不住,春风楼近年扩展生意,不光女子接客,偶尔也有男子,所以造成一场误会。” 邢媚挑眉,误会不重要,重点是惹了她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 她掏出一张银票来“我要见婉儿姑娘。” 花妈妈见到钱,一张脸笑出了十几道褶子,个个能挤死苍蝇,手却没伸出去“诶哟,婉儿可红着呢,刚被城西的鲁公子没几日,鲁公子便包了她,现如今有主了,不好接客。” 邢媚再加一张银票“可曾赎身?” 两张银票的数额加到一块,花妈妈一下子收起了笑容,冲银票拼命咽口水。 “不曾。” 邢媚加了第三张银票“可否一见?” “见!见!必须一见!” 邢媚眸底浮现出满意之色。 跟着花妈妈上了三楼,拐了几个弯儿,两人站在一扇门前。 花妈妈直接推开门“婉儿!有贵人要见你!” 第37章 感激 第37章感激 房间里血腥味和药味掺杂在一起。 床上传来女子细弱蚊呐的哀吟。 邢媚快速观察了一圈,扬眉问“两人住一间?” 躺着的女子赫然是楼下被许玉良踹了一脚的姑娘。 花妈妈笑得灿烂,可市侩久了,总给人一种很假的感觉。 “贱妇的生意虽然扩张了,却暂时没银子扩张小楼,所以姑娘们先挤挤,婉儿和淑儿都是打小养在贱妇身边的好娃娃,她俩姐妹感情最好了。” “打小就进了春风楼?” “是啊,她俩都命苦啊,家里头死光了,没人养,若不是贱妇给了她们一口馍馍,早就饿死街头了。” 邢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妈妈心里打鼓,出手大方得像是纨绔子弟,但说的话都令人猜不透。 做生意的嘛,每日面对的人群很广,尤其类似春风楼这种生意,人不光多还杂,辣酒一杯烧进肚,谁都不管谁是谁,哪怕天王老子来了都能比划两下。 因此娄大夫十分有眼力见地把医馆开在春风楼边上,即使同行们鄙夷他和烟火之地靠得近,但是生意火爆的娄大夫根本懒得搭理那帮迂腐的人。 同是救死扶伤,为何烟火女子和酒客要受到偏见? 住得近就是有好处,方便,淑儿出事了娄大夫马上背上药箱来了。 “头磕到了,恐怕要留个小疤。” 听到会留疤,淑儿的脸色顿时变得比纸还白,半晌才费力地牵了牵嘴角“留就留,我们这一行的最后哪有身体健全的呢?” 花妈妈听到这话,快步走到床边抱住淑儿嚎道“诶哟我的乖女儿,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妈妈我还以为你今儿被许大爷看上会飞上枝头呢!若不是许大爷,我肯定会去为你讨公道的,偏偏是他……” 她哭得情真意切,也不知是为了淑儿,还是为了淑儿的身价跌了。 淑儿眼神空洞,魂儿在娄大夫开口的那一刻就被抽走了。 娄大夫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委婉再委婉地下了定论,真实情况是缝了五针,疤小不了,偏偏还是在额头显眼的地方。 房间里还有个男子,拽住娄大夫,嗫嚅着唇道“大夫,这几日我底下红肿……” 娄大夫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是不是又陪着玩不是人干的事儿了!” 男子十五六岁,秀气的脸蛋有点婴儿肥,一边听着娄大夫的训斥一边脸红得跟大苹果似的。 “跟我来!” 屋里有女子在,娄大夫不方便察看,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 出房间时,邢媚看到少年嘴上说不舒服,脸上却荡漾着笑容。 她皱了皱眉,那一日在秦疏寒脸上看见的笑容就是这样的。 所以秦疏寒是把自己当做乐善好施的大夫了? “小八,我觉得我理解错了某些事。” “叮——怎么了?” “我以为目标人物对我有点意思,所以直言警告他,拒绝他,但其实他只是把我当成帮助他的老好人,感激我而已。” 第38章 不干净 第38章不干净 5438沉默。 嗯……大佬果然是个直的。 从某种方面讲,宿主大大和目标人物一样,无可救药了。 没治了没治了。 想通小崽子对自己的感情,邢媚豁然开朗,身心都舒坦了。 “贵人?” 一名女子挪动莲步移到门口,邢媚撩起眼眸,女子尖脸蛋,长着一双杏眼,鼻子和嘴唇都一样小小的。 和泡水后肿胀的脸没有半分相似。 邢媚和她走出房间,寻了一处僻静地儿。 楼下温香软玉形形色色,三楼闹中取静影影绰绰。 “呵,婉儿有幸,竟能看见当今陛下来烟火之地。” 意外柳婉儿的慧智,邢媚秀眉一挑,默认了。 其实她没想藏,只是春风楼不接待女客。 柳婉儿转瞬红了眼眶“陛下出现在这里,婉儿的娘亲势必是没了,也好,爹去的早,老两口在地底下总算团聚了。” 邢媚观察着女子的反应,如实道“柳嬷嬷死得不顺遂,看起来是一时想不开,可不会有人把最后一站设在鱼桶里。” 兴许是想到亲娘悲惨的死状,柳婉儿身子晃悠了几下,手扶住了墙,精心打磨过的指甲挖下几块白灰。 “天家无情!娘在婉儿小时候就进了宫,为了活下去,民女被人牙子卖给了花妈妈,委身春风楼,如今娘已经死了,陛下还来干什么?非得逼柳家断了根?” 邢媚目光平静,不幸的生活养成了柳婉儿极端偏执的性格,换个词语来形容就是愤世嫉俗。 她就不明白了,都是人,都童年悲惨,怎么小崽子比她可爱得不止一星半点呢? “柳嬷嬷死得蹊跷,朕想揪出幕后的人,你娘只有你一个亲人,你必定知道些。” 邢媚淡定地说出了此趟前来的目的。 柳婉儿偏头“娘进宫后就再没见过,民女不知。” 邢媚抱臂,笃定道“不,你知道,你们见过面。” 柳婉儿干脆闭眼,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不说? 死猪不怕开水烫? 邢媚笑得冷艳,眉宇间的傲然没变,将暗影调查出来的与她的猜想拼凑到一块说出来。 “柳嬷嬷负责给御膳房采集食材,无意认出尚未接客的你,母女二人久别重逢的喜悦朕就不细说了,柳嬷嬷为人古怪,还是个哑巴,多年在宫中没个积蓄,无能替你赎身。于是她去找太后,她知道某些重要的秘密,她守了秘密十几年,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会引来杀身之祸,可想救女儿脱离苦海的念头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她威胁太后,赌的就是对方会为了息事宁人而给一笔钱。” 邢媚吐字清晰,眼底漠然。 “她有慈母之心但过于愚蠢,一个低贱的宫女居然敢威胁太后,活着不干净,死了也沾着一身鱼腥味。” 随着邢媚的叙述,柳婉儿胸口上下起伏的弧度越来越大,嘴角都被咬出了血。 “不!我娘不蠢!她爱我!” 邢媚闭嘴,她知道,柳婉儿被自己的话冲昏脑袋了。 果不其然,柳婉儿为了反驳邢媚,激动道“娘根本没有威胁太后!她是去求太后!” 第39章 常客 第39章常客 柳婉儿零零乱乱的叙述,大致捏出了一个真相。 其实十之七八和邢媚推断的一样,采集食材的柳嬷嬷过了十几年还能和女儿相认,她欣喜若狂,可女儿流落花楼,即将卖出第一晚,她上火大病一场,病好了也下定决心,不能葬送了女儿的幸福,于是密会兰姑姑,求太后给一笔够女儿赎身的钱。 此举不光葬送了自己的命,柳婉儿的也在几天前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这件秘密压了柳嬷嬷母女半辈子,包含着无数血泪,如今一口气说出来,柳婉儿痛快得仿佛下一刻去死都无妨。 “娘藏了一件珍宝十几年,本来可以偷拿出来抵押换钱,但是她没有,她不敢,那是皇家的东西,她连多拿皇家一粒米都战战兢兢,权势二字百般可笑!” 柳婉儿拭去眼泪,眼睛哭肿了,胭脂花了,这样一看和柳嬷嬷就有几分像了。 “民女口出狂言,陛下想杀就杀,多年委屈不甘,一吐为快了。” 邢媚让系统把柳婉儿的话录下来,留着回去逐字逐句分析,她睨着对方,出声问道“可想离开春风楼?” 柳婉儿抽了抽鼻尖,露出几丝小女儿家的羞怯“民女一直养在春风楼,出去也不知干什么,鲁公子待民女好,虽然有家室,但承诺民女两年内一定会娶我进府。” 邢媚眉头一紧“你真信?” 柳婉儿点头“从小到大除了鲁公子,没人对民女好,民女信他。” 邢媚罕见地震惊了! “438!她小时候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 “叮——鄙人检查了,没有。” “肯定被踢过。” “……” 逼仄的角落漂浮着浓厚的傻妞气泡,生怕自己的智商被对方拉低,邢媚几乎逃难似的下楼。 “对了,把这个给你的姐妹涂上。” 看着匆匆离去的帝王,明明身形来看是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娃娃。 柳婉儿蹙眉,掌心躺着一罐药膏。 邢媚下到二楼还惊魂未定,她掏了掏耳朵,见鬼了,瞅着挺正常的小丫头,怎么恋爱了能瞬间抛弃三观。 陷入爱情的女人果然没脑子!没理智! “438,你们有没有测试智商的仪器?看看我被影响了没?” “叮——鄙人这边显示邢女士一切数据正常,没有波动。” “那就好。” 任务本来就是地狱难度,她要是脑袋出问题,不用合计必定凉凉。 确定自己正常,又在柳婉儿身上获取了关键线索,邢媚心情不错,正准备回宫时,她眼神一顿,身子挪到旁边的柱子后面。 楼下,秦富年和许玉良两位春风楼大贵宾凑巧碰上了。 他们相视一笑,接着默契地散了身边的姑娘们,随意找了间雅室走了进去。 “438,能不能让我听见他们两个的对话?” “叮——邢女士截止目前的任务进度可以兑换三百积分,需要扣除二十积分。” “扣。” 很快,许玉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丞相老当益壮,下朝没几个时辰就往春风楼跑。” “哪里哪里,许太卿互勉。” 第40章 有眼光 第40章有眼光 两人先进行了一段没有营养的客套话。 就在邢媚逐渐失去耐心时,许玉良突然话锋一转“听说宫里乱了套,与姜太嫔有关系。” 靠着柱子养神的邢媚打起精神继续往下听。 “许少卿消息灵通。” “哼,太后可是我的亲姑母,她老人家在宫里镇着,什么消息能瞒得住我们许家的耳?” 句里行间裹着浓浓的优越感。 秦富年早就清楚许玉良的德行,或者说多年来过惯了被人吹捧的日子,许家大部分人都跟许玉良没两样。 酒囊饭袋。 迟早被人连根拔起。 秦富年笑笑“陛下死而复生后性情大变,着手整肃后宫意料之中。” “姜太嫔和刘璟这对母子路走死了,陛下即使真的去了,天下也轮不到他们俩做主。” 轮不到刘璟还能轮到谁?难道是你们许家吗? 大逆不道的话就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秦富年捏捏眉心,觉得自己分出一点精力跟对方聊天纯属多余。 “秦相爷和姜太嫔母子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们母子倒台了,相爷恐怕……” 许玉良拖着长音,讽刺的话都到了嘴边就差宣之于口。 秦富年扬了扬嘴角,皮笑肉不笑。 两人又说了一堆,许玉良全程都在夸耀,我们许家天下最牛宇宙最牛,跟许家做对是自不量力,秦富年哼哼唧唧地敷衍。 偏偏许玉良少根筋,一国丞相迁就他就真以为对方低自己一等,巴巴个没完没了。 饮了口茶水,许玉良可能终于想起自己来春风楼是干正事的了,起身理了理袍子“相爷玩的开心,我先快活一步。” “是。” 房门关上,秦富年长叹了口气,跟呆子唠嗑太耗神了。 “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本相爷进官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除了刘璟,能被你们看出来就不叫底牌了。” 邢媚走开。 顺道拯救了小松子。 “陛、陛下,您后背粘上灰了!” 应该是靠柱子上造成的。 小松子伸出手拍了拍,邢媚眼波流转,对方领口松松垮垮,细嫩的脸庞多了好几个口红印子。 “你挺招女子喜欢。” 刚才自己过来时,包围对方的姑娘不少反增。 小松子耳朵尖跟烧起来似的“奴才不喜欢她们,奴才又不能行男女之事,而且、而且她们没有陛下好看。” “有眼光。”邢媚凝重地颔首“走,回宫。” 小松子被夸,立马笑出一对儿虎牙。 晚上御书房,听着暗影的汇报,邢媚皱了皱眉,整理有用的信息,情不自禁地再次去抠死皮。 指尖触到新换上的纱布,她愣了愣。 昨晚小崽子知道自己的伤口扩大后就冷着脸一声不响地走出寝宫。 正当邢媚感慨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时,对方很快回来了。 拿着从太医院要来的药膏和纱布。 秦疏寒给自己上药时安静得渗人,手上却控制着力道。 包扎好后好像说了句什么。 “要是陛下再让伤口裂开,臣立马离宫。” 原话也许有偏差,但意思差不多。 第41章 暴毙 第41章暴毙 邢媚松开手,转而去端起茶杯。 小鬼头的胆子越来越大,但她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任务不得不卑微得忍气吞声。 她骨节屈起,倏地摔了杯子。 暗影身子一颤,青花瓷碎片几乎擦着他的眼睛飞过。 邢媚唇角扬起抹残忍的弧度“黄太傅在府里养病,悯王告病却有空出入丞相府?” 暗影跪得规规矩矩,大气不敢喘。 他发现女帝重生后气势日渐威严了。 “今晚处理了姜太嫔。” “是。” 暗影下去后,邢媚垂首,怒火发泄完平复许多,她忍不住猜想,一开始留着姜太嫔母子的命是为了钓秦富年这条大鱼,可今日春风楼里对方的话似乎没把刘璟放在眼里。 另有底牌? “小八,我想知道秦富年的底牌是什么。” “叮——需要五千积分。” “算你狠!” 自己做任务总共获得三百积分,扣了二十还剩二百八积分,想要知道一个秘密系统竟然开价五千! 邢媚蹙眉,自己是积分贫困户的感觉特别不好。 “除了做任务还有其他方式获得积分没?” “叮——积分大礼包随时掉落,也许邢女士就是下一位幸运网友哦!” “……” 算了算了,玄学的事永远轮不到她。 姜太嫔暴毙的消息在三天后传开。 许太后插着满头的点翠珠花站在人群的首位,宫中纠缠多年的敌人死了,若不是顾及着礼制,她连白衣都不愿穿。 许太后象征性地作出擦拭眼泪的动作“好好的人,又是宫里陪伴半辈子的老姐妹,怎么说去就去了。” 立即有朝廷命妇劝慰“生死无常,太后注重凤体啊。” “是啊,我听说太后近日胃寒,不知好些了没?” 许太后摇头“哀家病了几日,靠中药温养,无论如何想不到姜太嫔竟然比哀家先去了。” 几位女人感叹。 邢媚冷眼瞧着许太后用帕子掩住嘴角翘起的弧度。 姜太嫔的去世,打击最大的无疑是刘璟。 他浑浑噩噩地解决姜太嫔的丧事,守灵的第一晚,夜风拂过夹带着凉冰冰的死气,他忍不住起了一身小疙瘩。 母嫔是被人杀害的。 谁? 许太后? 刘璟眼球充血,嘶吼压在嗓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他一拳一拳砸在坚硬的地砖上,没几下便血肉模糊。 “悯王殿下,陛下怕您夜里着凉,亲自来送袍子。” 小松子躬身,瞧见一地的血迹时,眼里闪过狡黠的神采,聪明地装作没看见,将袍子披在男子身上。 陛下? 一瞬间仿佛醍醐灌顶,他猛地回头,夜色弥漫,那人一袭明黄龙袍是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冷峻异常的眉眼弯了弯,邢媚两只手并用,做了个切割的动作。 长明灯的烛花猝然跳起,但是进来的风太猛太急,它无力地对抗了几下。 灭了。 小松子搀扶着邢媚坐上轿撵,身后忽然传来悯王凄惨的喊叫。 深宫重重,那声音拐了几个弯便听不见了。 “陛下,回寝宫吗?” “不,去寿康宫。” 第42章 太后 第42章太后 漆黑的夜幕缀着几颗璀璨的星子。 寿康宫灯笼高高挂着,犹如后宫里的夜明珠,和烛光摇曳的灵殿对比强烈。 邢媚进去时,兰姑姑率先福了福身子,其余宫女太监们立马跪了一地。 “陛下万安。” 邢媚漫不经心地挥手“都出去。” 皇帝下令,一干人不敢耽搁,齐齐整整地退下。 环视了一圈寿康宫,邢媚咂了咂嘴,绕过屏风去后面见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 “皇儿来了。” 许太后正在脱簪准备休憩,心情看上去就知道定是好极了,面色红润,平日里应该由奴才们伺候的事,现在居然亲自动手,一根一根摘下雍容华贵的珠花。 “姜苇这个贱人,竟然朝哀家的膳食里下毒,如此明目张胆的招数恐怕唯有她的猪脑子能想出来。”许太后黛眉弯成月牙儿形,可以看出几丝年轻时惊艳过的端倪。 她掌控后宫数十年,除了姜太嫔母子俩是疏忽大意,就再无其他对手。 姜太嫔这根刺终于死了,她憋了十八年的一口气可算能痛痛快快地吐出来了。 许太后笑吟吟地开口“皇儿,你让暗卫他们跟着姜苇,之后发现投毒一事,不声不响地结果了她,哀家欣慰,皇儿你终于长大了,不再有所谓的妇人之仁,大邺日后必定成为盛世。” 邢媚不置可否。 许太后随邢媚说了好几段话,加起来能比以前对原主一个月说的话都要多,可当邢媚随手抛出一件东西时,她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锋利的簪子一不留神划过眉梢,留下一道红红的血痕。 她颤抖着双手去抚摸那块精雕细琢的白玉,珍惜小心的模样好似一位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生怕磕了碰了。 见许太后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里,邢媚也没催促,左右今晚要撬开对方的嘴了,演员、道具和场地一切就绪,她耐心值是满的,干脆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半晌,许太后回过神来,先将白玉谨慎地放进锦盒,再用帕子擦干净血迹。 邢媚挑高一边的长眉,不愧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对方便整理好了仪态。 许太后开口,方才的喜悦荡然无存,语调沉闷“皇儿,这块玉从哪里来的?” 邢媚眸子闪了闪,如实回答“朕派人砸了柳嬷嬷睡的火炕,玉刚拿出来的时候沾满了灰。” 许太后眼里折射出怨毒的光“哀家留她一条贱命没杀她,仅仅割掉了她的舌头,她竟然在哀家不知道的地方耍花招。” 邢媚讥笑一声“可你到底还是杀了她。” 许太后攥紧了绣着金丝凤凰的手帕,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指修长苍老。 “那是她欠哀家的!她应被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邢媚的情绪没受影响,她有点口干,索性从康寿宫摆放的果盘里拿起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起来。 唉,这种时候就有点想念小崽子了。 起码对方在时,不用自己动手,沾在指甲上的橘汁难擦得要人老命。 第43章 魔怔 第43章魔怔 提起小崽子,邢媚就头疼,主线任务到底什么时候能完成? 也不知道太后这儿有没有线索。 她咬了一口橘子,五官登时拧巴到一块儿。 擦! 这么酸! 好嘛,牙也开始疼了。 许太后瞧到邢媚的动作神情,嘴角抽动了几下“哀家喜欢吃酸的。” 你大爷你不早说! 系统坑爹,你这是在坑女儿知道吗! 邢媚一肚子火气,耐心值瞬间归零,她扔掉橘子“母后,朕带着东西来不是为了吃一个酸橘子的。”你就麻溜的赶紧招了。 太后叹了口气,悠悠地诉说了一件发生在十几年前离经叛道的往事。 她仗着貌美,娘家有势力冠宠后宫,恣意妄为,因此听说一个姜姓宫女爬上了龙床甚至有孕后,心气儿高的她坐不住了。 “那时候哀家刚诞下仁儿,要不是姜苇在哀家月子期间趁虚而入,她能怀上龙胎?简直痴心妄想!” “后来呢?” 许太后说后来的自己如同魔怔了般,在姜苇又一次刻意在众人面前显摆时,那一刻她被心魔操控,等清醒过来,姜苇已经摔下玉阶,捂着肚子喊痛。 最后姜苇母子竟然顽强地挺过来了,而数十人目睹了经过,许太后无话可说,原主的亲爹龙颜大怒,将大皇子抱走,许太后幽禁,除了几个婢女和看守的侍卫外,不准接近任何人。 昔日恩宠不断的宫殿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避让的冷宫。 回忆这段时期的许太后不断浮现出挣扎的神色“其实哀家真的没有想推姜苇,就算哀家想除掉她们母子,也一定会选更隐蔽的方式,但哀家那一瞬间竟然控制不住自己。” 邢媚心想正常,放在原来的世界这种例子比比皆是,妻子辛苦坐月子期间丈夫出了轨,妻子患了产后抑郁,跳楼的,吃药的,还有抱着孩子去死的,五花八门。 接下来是冷宫里的日子,按理来说应该特别苦,可许太后难得地流露少女的神态。 冷宫很冷,不光冬天没有烧炉火的碳,更多的是心冷。 自己好歹为那个男人诞育了一个孩子,但他一丝疼惜都没有。 许太后在冷宫里切身体验到了世间的情爱皆虚幻。 可心灰意冷间,一名侍卫忽然闯进她的生命。 许是因为太寂寞,又可能是气不过,凭什么那个男人有一后宫的妃妾,自己贵为皇后却因为一句话落魄至此。 两人干柴烈火很快走到一起,不过好景不长,两个月后,她怀孕了。 那一刻许太后感觉现实的压力铺天盖地地朝自己扑过来,犹如地狱的恶鬼要把她啃食干净。 这孩子无论如何不能留! 打定主意后,她让男人偷偷去宫外买堕胎药,但是喝了几次发现喝的竟然是安胎药! 那个愚昧无知的男人竟然想让她把两人的孩子生下来! 他要害死自己! 许太后日夜不安,潜伏的心魔在某个深夜重新占据身体,她使出全身力气捂住被褥,看着男人从惊醒、挣扎、到再也不动弹。 第44章 洗脑 第44章洗脑 悄无声息地把男人的尸体埋在冷宫的庭院里,有了肥料,那一年冷宫的花开得极其艳丽,而许太后看不过去,开一朵就揪掉一朵,远远看过去光秃秃一片,只有花杆没有花。 她多了个自言自语的毛病,时常对着冷宫的一角叨咕。 无非是几句推卸责任,洗清愧疚的话。 多年自己给自己的洗脑下来,真的成功了。 坐在邢媚面前的许太后镇定自若道“他给了哀家一时的愉悦,可他想害哀家,所以必须死。” 邢媚眯着眸子不做评价。 宫中莫名其妙少了个侍卫,也有男人的朋友寻找过,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同伴已经被花汲取了养分,长眠于泥土下面。 男人死了,许太后和几个心腹婢女没机会偷偷出宫,她每日都用绷带紧紧地缠着肚子,吃得不好睡得不好,头发一把一把地掉,但肚子里的孩子仍然健康的成长。 终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这孩子长得可爱,但却是个祸害,稍不注意就会连带着自己下地狱。 可许太后到底生育了两个孩子,心魔再残忍也对自己的孩子下不去手。 她左思右想,终于逼自己赌了一把,她割掉了柳嬷嬷的舌头,自己在冷宫失势,太医院只敷衍地派了个小药童看了一眼,说柳嬷嬷受不住冷宫凄苦咬舌自尽了。 将柳嬷嬷用草席裹住,没一会儿便来人把尸体抬走。 他们搬抬的过程也漫不经心,根本没留意多了个小娃娃的重量。 “哀家把孩子交给她,连同作为嫁妆随哀家进宫的福玉,可惜上天保佑了孩子平安出宫,但柳儿那个贱婢竟然因为顾着打探自己孩子的下落,回过神来时,哀家的孩子被歹人抱走!” “之后哀家出了冷宫,把柳儿抓回来,呵,她蠢到以为隐姓埋名哀家就找不到她!”太后笑容狰狞“她弄丢了哀家的孩子,哀家就派人拐了她的孩子卖进花楼,哀家不杀她,因为人只有活着才更痛苦。” 邢媚的心思转了转,许太后有一点做得毒辣,柳嬷嬷成了哑巴,天天在宫中受到白眼凌辱,心早就麻木了,可她意外地寻找到春风楼里的女儿,慈母之心痛得抽搐,大病一场。 许太后的报复很奏效。 内心埋藏了数十年的秘密一朝大白于世人,许太后的腰杆佝偻,再没有邢媚刚进来时的容光焕发。 “哀家以为贱婢和姜苇都是没脑子的,结果一个弄丢了哀家的孩子,私藏福玉,一个和哀家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呵,蠢的不知是她们还是哀家。” 邢媚不关心许太后的感慨,心里只有任务两个字。 她重新确认了一遍“是你杀了柳嬷嬷。” 许太后抬眼“是哀家派兰絮杀的,她终于发现了女儿在春风楼,痛苦得和当年的哀家一模一样,她多苟活了十几年如今扯平了。” 话已至此,邢媚觉得太后这里的秘密挖索得差不多了。 柳嬷嬷一个实心眼的人,私藏福玉是这一生做得最大胆的事。 但她死到临头都不敢把福玉拿出来抵押,为女儿赎身。 所以都只是普通人。 第45章 算计 第45章算计 “那孩子现在找到了吗?” 许太后黯然摇头,手抚上发髻,自从儿子一个接着一个去世,她每失去一个孩子头发就白一半,如今已经全白,仅剩的黑发两只手都能数过来,眼角的皱纹染着风霜。 “哀家派人暗中找了十几年,一无所获,那孩子应该也是个命薄的……” 寿康宫寂静得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听得见。 邢媚的牙疼稍微缓和,喝了口枸杞菊花茶,幸好口味偏酸的许太后没丧心病狂到往茶里偷偷放醋。 “母后,陈年旧事朕不愿提,如今天下事朕掌权,朕对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希望到时母后也不要干预朕的计划。” 许太后眼皮一跳,隐隐感觉自己的女儿要干件大事,眉头绞了绞,开口道“皇儿想做什么就做,只是哀家提醒一句,皇儿羽翼未丰,有些事莫做得过度,君臣平衡才是国家兴盛。” 邢媚冷冰冰地看过去“朕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比给天子戴绿帽还过度了。” 简单却暗藏深意的一句话立即令许太后心惊肉跳。 她嗫嚅了几下嘴皮,再也张不了口。 走到门口,邢媚收住脚步,扭头凝视着短短十分钟却老了好几岁的女人。 “那孩子是男是女?” 许太后耷拉着眼皮,气若游丝“男孩,长得喜气,脖子到肩膀有块红色胎记,像条小龙。” 邢媚蹙眉,合计刚出生不久的小孩不都丑丑,皮肤皱皱巴巴像个猴子,怎么看出来长相喜气的? 许太后低低痴笑,两只手圈起做出抱孩子的动作“你们一出生,哀家就恨不得天天看,怎么会忘记?” 邢媚不置可否,虽然许太后对刘也霜一般,却对两个皇兄娇惯溺爱。 哦,还有个每分每秒都在惦记的孩子。 坐上轿撵后邢媚直接说回寝宫。 她用手撑着额头“438,许太后在冷宫里觉得那孩子是个炸弹,会炸得她粉身碎骨,甚至想喝堕胎药杀了他,但这么些年却一直费心思寻找,她到底是爱这个孩子还是恨?” “叮——鄙人的编号是5438……” “我知道。”但她永远不会叫,这等同于骂自己。 “叮——鄙人倒是觉得许太后一开始是为了自保,后来送走既是摆脱麻烦,也是想保护这个孩子。” “太矛盾了。” “是啊,母爱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我没有体会过母爱。” 系统“???” 纳尼?宿主大佬您不是一直狂傲霸气拽吗?怎么突然苦情了呢? 他作为各位小主的贴身棉袄,这时候不安慰几句太说不过去了! “叮——邢女士身世是特殊了些,但是世界还是充满爱的!至少小八爱您!” “你爱我?” 邢媚垂着脑袋,狭长的眼睛眯起。 系统正在散发正能量,根本没注意到。 “叮——是的!鄙人愿意为邢女士上刀山下火海!” “那你告诉我送走的孩子是死是活?如今在哪?” 系统吐血! 擦擦擦!这是他第几次被算计了? 大佬就是大佬,连身世悲惨都能利用做文章。 第46章 打嗝 第46章打嗝 一片真心向宿主,奈何宿主算计我。 5438深深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邢媚接着呼唤了几声系统,得到的都是自动回复。 她撇嘴,真受伤了? 看来小八的心理素质不怎么样啊,这点小考验都禁不住。 邢媚回到寝宫,随意地整理着袖口“秦疏寒呢?” “回陛下,秦二公子去御膳房露了一手,刚回来。” 邢媚动作僵住。 一个瞎子……会做饭? 母猪都能上树了?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找到秦疏寒,对方眼睛上蒙着白布,正对着的桌子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那坨东西姑且……算是面? “陛下回来了。” 某个人的脚步声只要一响起,他就能立即分辨出来。 “嗯。”邢媚应了声“这是你亲手做的?” 秦疏寒颔首。 邢媚觉得那双眼睛要是没瞎,里面肯定会扑闪着期待。 她眼角抽搐了几下,不太想面对。 察觉到那人没有动,秦疏寒唇角的弧度紧绷,不安地摩挲着竿子“怎么了?” 他还想问是不是身体不适,但想到如果真的有恙,小松子会比自己先发现。 内心闪过一丝不痛快。 “没事。”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食物中毒吗? 擦! 死就死! 邢媚咬咬牙,拿筷子挑了一根。 进肚的那一刻她脸色一变,几分钟内把那碗面吃了个干净。 她愣住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错,很美味。” 这句是由衷的夸赞。 秦疏寒面部弧度柔和,唇角微微上翘,肤白如雪,尤其是眼角下的小黑痣,似乎点在人的心口。 除了眼睛有缺陷,这小崽子长得真是毫无瑕疵。 邢媚肚子有了几分底,又拽着少年吃了几口甜腻的糕点。 两人几乎同时爽快地打了个嗝。 邢媚心满意足,彻底饱了。 秦疏寒耳朵根却微微发红,活到现在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吃撑,还打嗝了。 不过想象到邢媚吃饱的模样,他勾起嘴角,一定很可爱。 莫名其妙被扣上可爱两个字的邢媚不知情,她只是突然打了个寒颤,心想不会,朕只是偶尔想偷懒一回不批奏折了,至于后背阴测测的吗? 姜太嫔的丧仪举报了半个月,葬在了原主亲爹的墓室旁边。 “皇儿,哀家哪日薨了,不要把哀家和先皇葬在一起。” 生前三人纠缠不清,她不想做鬼也不得消停。 邢媚没吱声。 在原来的历史里面,刘也霜驾崩,刘璟继位,许太后急火攻心,患了心悸的毛病,又成日看到姜太嫔在眼前晃悠,没过两年就去了。 如今的许太后身子骨看着硬朗,不出意外继续活个三四十年不成问题,到时候说不准自己完成任务早就回去了。 出殡那日,文武百官乌泱泱一片。 黄太傅没出现,据别人说是真病了。 暗影每日照常汇报重点怀疑的几个人行踪,冯晖神经敏感,有好几次差点被发现不好跟踪。 黄太傅即使病了也离不开那些书,干脆搬了一张床放在书房,秦富年沉迷女色,刘璟日渐颓废,秦文远去看望几次,两人水到渠成。 只是三个月过去了,秦文远还好好地蹦哒。 第47章 洪水 第47章洪水 邢媚神色古怪,忍不住呼唤系统。 “小八,不是说刘璟有变态的癖好吗?怎么秦文远还活着?”而且精气神越来越好,白得反光的脸蛋都能掐出水。 原历史里,除了秦疏寒,其他男子没有活过三个月的。 三个月的时间,系统受的伤早就自己治愈了。 今日也是为了奖金低头的一天。 “叮——可能、也许、似乎是真爱的力量?” 邢媚脸颊抽了抽,事态越来越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她得抓紧完成任务。 支线任务突破了百分之五十,邢媚已经摸透小鬼头了,只要自己夸几句,摸两下脑袋就能听见系统提示支线任务又进展了百分之几。 剩下的主线任务比较难搞。 她指尖敲在金丝楠木的桌子上,不过没关系,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时节进夏,几场大雨下得惊人,南方发了洪水,接连几座城被淹没,死伤无数。 邢媚拨款派粮,经手的大臣们都忍不住从中扣取一分利,这本来是稀疏平常的事,可不知道皇上如何知晓的,雷霆震怒,凡是贪了的通通断手断脚掉脑袋。 余下的大臣们纷纷胆战心惊,一时间无人敢贪。 得知之后的邢媚狡黠一笑。 杀了鸡,那帮猴子终于安分了。 许太后在宫中心神不宁,发了洪水后她的眼皮就跳得没完没了,好像要大祸临头。 难得一见的艳阳天,邢媚隔了四个月再次踏足寿康宫。 兰姑姑正在为许太后捏腿,老人上了岁数,骨头关节就容易出毛病,许太后今年突然落了病,下雨天就疼得像无数只小蚂蚁咬自己,何况连续不断的雨天。 姜太嫔出殡时,邢媚看着许太后身体硬朗,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对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浓郁的药味替代了寿康宫的果香。 “母后病了。” 有上次被酸到牙疼的例子,邢媚老老实实地只喝茶。 喝了一口就喷了出来。 许太后脸色苍白“那是哀家的药茶。” 邢媚说“没留意。” 什么药能苦得牙龈发涩! 邢媚把杯子放回原处,以后再也不动寿康宫的食物了。 “南方发洪水,母后病了,宫里宫外都不让朕省心。”邢媚满脸疲惫“大理寺许少卿才高八斗卓尔不群,所以朕派他去南方治水……” 兰姑姑捶腿的力道一重。 许太后却丝毫没在意,自己亲侄子是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急急忙忙道“玉良不行!” 邢媚故作疑惑“大理寺少卿是母后亲自推介的人才,为何不行?” 许太后随口编造着理由“玉良身为大理寺少卿,有查案之能,没有治水之才。” “母后无需担心,不会可以学,朕信任许卿。” “不……” 许太后思绪乱七八糟,只是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她,亲侄子如果去了,结果凶多吉少。 “母后忘记之前答应过朕什么了?” 许太后愣仲住,邢媚无声闭上一只眼睛,手指竖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母后也不要干预朕的计划。 耳畔猛地响起四个月前对方说过的话。 第48章 心悸 第48章心悸 许许多多的事情堆在心里,想通往往只在一瞬间。 许太后身子发颤,犹如掉进寒冬的冰窖里。 原来、原来对方在几个月前就开始部署。 怪不得惩治贪官一案死了不少污吏,其中一小半都是许家的人。 接下来轮到的目标是许玉良。 她的侄子要是去了不是凶多吉少,是必死无疑! “母后年迈,以后有兰姑姑陪着伺候安度晚年,朕会叮嘱下面的人,一些芝麻小事就不必告知太后了,朕的奏折尚未批完,先走了。” 邢媚走后,许太后额头的冷汗仍往外冒“兰絮,哀家是不是看走眼了。” 多年来,她重点栽培两个儿子,背地里愧疚送走的儿子,始终没关心过小女儿,扶持她登基是无奈之举。 可对方重活一次,自己却越来越看不透了。 如今,她的女儿正在用高深的谋略和迅疾的手段编造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朝堂要变天了,许家会被根连株拔! 许太后的心跳倏地加快,咚咚地一下又一下,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 她鬓角的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地喘气,吓得兰姑姑立即高喊“太医!去传太医!” 太医院的一群山羊胡折腾了一宿,确诊许太后患了心悸的毛病,要是不好好养着恐怕活不了多久。 邢媚目光动了动。 许太后的命运还是没变。 三日后,圣上下旨派遣许少卿去往南方治水。 启程之日,邢媚身穿龙袍,头戴玉冠,大风刮过勾勒出纤细的身子,她俯身,亲手把圣旨交给许玉良。 “许爱卿,朕那日没有陪喝几杯,实属遗憾啊。” 热气喷洒在耳朵轮廓上,邢媚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 许玉良一怔,随即忽然从记忆深处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那天在春风楼里的小倌…… 是陛下…… 居然是陛下! 许玉良大脑一片空白,自己无意间给了陛下难堪,而且对方肃清贪官的快准狠,在他内心深处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自己命不久矣! 五天后,派去治水的许少卿不慎落水身亡,和他一道去的副手提拔为新的治水使迅速上任。 暗影的眉梢含着一缕讥讽“属下还没动手,许少卿便失足掉下船,属下干脆顺势按下了他的脑袋。” 邢媚摇头,太辣鸡了。 她计划暗影在路途上杀了许玉良再伪装成意外,结果对方的菜鸟程度出乎自己的意料。 至于许玉良的副手,他本来就是暗定好的治水使。 邢媚按了按眉心,许家势力盘根错络,短时间内根除不现实,幸好她现在着手不算太晚。 “陛下!出宫的马车准备好了!” 外面传来小松子的禀告。 “嗯。” 邢媚抬腿,忽然一顿,转身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皱眉,镜里的圆脸少女也皱眉。 最近是不是有点胖了? 十四岁的身体开始发育,起码胸口有点弧度了,不再是刚来时的一马平川。 “肯定是秦疏寒的牛腩面吃多了。” 邢媚叹气,你说一个瞎子的厨艺怎么能那么好呢? 第49章 心里美 第49章心里美 简直没天理! 可她又放不下香滑可口的牛腩面…… 肥肉和美食。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邢媚叹气,换在原来的世界里的自己根本不需要操心这种事,无论怎么吃都吃不胖。 “叮——鄙人提醒邢女士一句,你在原来的世界吃不胖是因为您日夜操劳导致胃出血、胃穿孔、胃溃疡,总之各种胃病您基本都得过,所以不容易发胖。” “闭嘴!” “叮——嘤嘤嘤,好的人家这就滚。” 邢媚“……” 怎么系统越来越娘化了!还能不能愉快地交流了! 似乎感受到了邢媚的内心吐槽,系统再次上线。 “叮——现在流行娘化帅哥,所以鄙人正在努力。” 邢媚抽了抽眼角,帅哥娘化是小奶狗,38娘化是什么?小38吗? 她考虑再三,顾及着系统的玻璃心,到底没说出口。 “那你用力。” “叮——好的亲!” 乘坐着马车,邢媚很快到了黄府门口。 她的身子刚探出帘子,额头一凉,伸手去摸原来是雨珠。 小松子抱怨“前几日好不容易放晴,今日天又阴了,照密布的雷云看,傍晚可能会有暴雨。” 不知道哪个字钻进耳朵里,邢媚眉尖跳了跳,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黄太傅稀稀拉拉地病了快四个月,学堂不开了,她又不想耽误小树苗的学业,索性把御书房的一些书搬进寝宫,方便自学。 连续不断的下雨,大地已经湿润透了,一踩一个小坑。 黄太傅的古板迂腐从另一方面形容却是个难能可贵的清官。 小小的宅子里一共住着十几口人,黄夫人一生所出唯有两个女儿。 比起人口大户秦家,清净了不知道多少倍。 有一次邢媚突发奇想问秦疏寒,你待宫里有些日子了,用不用朕亲自去秦府说道说道?秦家所有人虽然对你不好,可明面上是你的家人。 哪里知道小崽子的回答竟然是如果陛下亲自前去,相爷肯定会举家欢迎,臣光小娘就有五十六个,美婢一百二十二个,还有…… 邢媚听到破百的数字就头昏脑涨,连忙摆手说不去了。 这么多人凑到一块看她,想想就不自在,跟动物园赏猴似的。 邢媚习惯性地多问一句“那你就不想家?” “臣在那个家没有一丁点美好的回忆。”秦疏寒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笑意“不过在陛下身边,臣每一日都感觉十分美好。” 邢媚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听闻这话,立马乐得屁颠屁颠,撸了好几下秦疏寒的毛。 当天,支线任务前进了百分之五。 邢媚心里美啊,她又在小崽子身上赚了不少积分。 黄府上上下下严阵以待,喘气都不敢发出声音。 黄夫人长着一张平凡普通的脸,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一张大众脸,得多看好几遍才能有一丝印象。 这么看,黄莹的长相遗传自黄太傅的基因多点。 黄夫人领着黄莹跪安后被赐座。 她惴惴不安,下意识地抖腿,眼神一会儿瞟邢媚,一会儿打量邢媚叫小松子和马夫搬进来的大物件。 第50章 臭味 第50章臭味 那物件被一大块黑布蒙着,实在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它立在大厅的角落里,黑漆漆得散发出不祥的气息,令人不在意都难。 邢媚一杯茶见底,黄太傅还没出现。 她忽然把茶杯扣在桌上。 黄夫人的心脏同时跟着一沉,主位上坐着的人脸部明明暗暗叫人看不真切,只是坐在那儿就犹如一头号令万千的狮子,慵懒却极具危险性。 几个月不见,黄莹这个小丫头终于发现了邢媚的改变,脸上的天真烂漫被敬畏所取代。 黄夫人立马跪下,解释“陛下,贱妇的夫君近日来身体不适,性格阴晴不定,一个人住在书房里,前天还说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准靠近书房,贱妇已经派下人去找他了,恳请陛下多担待。” 邢媚冷着脸无语,而就是这种表态却令黄夫人头皮发麻,心想坐在龙椅上的人说不清道不明有一种气势,他们平民百姓应付不来。 黄莹紧跟着跪下。 半晌,派去书房找黄太傅的下人回来了,可身边没有黄太傅。 黄夫人一看就要晕过去了,强撑着身体咬牙问道“老爷呢?” 下人急三火四,满头大汗“夫人,奴才刚刚去书房敲门老爷不应,于是奴才斗胆撞开了门,可老爷根本没在里面啊!” 黄夫人脸色煞白,病得路都下不来的人能自己去哪? 偏偏挑陛下来的时机! 黄莹急性子道“找啊!快去找!不然留着你们这帮饭桶是干什么的!” “可是奴才已经把书房周围找遍了……” 黄夫人的嘴唇已经咬破了,往外冒着血珠,沉着语气道“再去找!” 找了一天,邢媚从中午等到晚上,她自己没怎么地呢,黄夫人倒是晕过去三次,现下眼睑一圈乌青,头发略微散乱,刚被小松子掐人中缓过来。 黄莹好不到哪去,眼睛红肿得厉害,脸上挂着眼泪,小声啜泣“怎么就找不到爹呢……” 她哭了快一天了,反反复复都在问爸爸去哪了。 邢媚盯着桌角,一天了,即使黄太傅回光返照去了哪也该被找到了,除非…… 她猛地站起来,此举吓坏了黄夫人和黄莹,前者心脏不好又要晕,后者神色也差不多了,觉得陛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小松子紧紧跟着“陛下,您去哪!” 邢媚头也不回“书房。” 黄府的下人十分有眼力见地在前面引路,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庭院的芭蕉叶上,本来是一副有意境的画面,邢媚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黄太傅前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不许任何人进书房,餐食放在门口,还加了一把锁。 邢媚到达的时候,今天的餐食还摆在门口没动过。那把锁已经被中午的下人撞坏了,她轻轻松松地进去。 一股墨香扑面而来。 她环视书房,异常的干净整洁,几个大柜子上排满了书,一张小桌子和一张小床挤在墙角。 邢媚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待得时间长了会闻出来屋子里除了墨香,还有一缕隐藏的臭味。 第51章 乱套 第51章乱套 黄府的下人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小松子打量这儿拨弄那儿,没到一分钟就觉得无聊“陛下,黄太傅的书太多太玄奥,奴才看得眼花,我们不是找黄太傅吗?书房里什么都没有啊。” 邢媚撩起眸子“谁说什么都没有的?” 她就在书柜的最下面一行找到一本男女劲爆的图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揣进袖子里了。 想不到黄太傅连这种书都有,倒是来者不拒。 小松子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邢媚眼尖,来回踱步发现靠墙的书柜里,有一个凸出来了些。 灵光乍现,她走到那个书柜前,冷静开口“小松子,把它挪走。” “喳!” 小松子立即撸胳膊挽袖,先把柜子旁的君子兰挪走,再弯腰使劲去推书柜。 随着书柜一点一点挪动开,空气里被墨香掩盖的臭味越来越明显。 柜子背后的画面逐渐展现。 小松子瞧到这一幕,身上所有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瘫软地坐到地上,瞪着眼睛,气息紊乱“这……这……黄太傅他……” 邢媚眯起眸子。 黄太傅找到了。 黄夫人和黄莹得知后,一口气还没喘匀,可下人接下来的话顿时令母女俩魂飞魄散! 黄夫人被两个小厮搀扶着走进书房,先闻到一股恶臭,随即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的瞳孔骤然缩紧,不顾礼节地开始呕吐。 她吐的凶狠,似乎要把胆汁吐出来,几个呼吸间她双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这下子是彻底晕了,无论小松子怎么使劲掐人中都没用,泼水也不起作用。 整个黄府所有人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了套。 最后不知道谁说了句去请大夫,才有人反应过来出府找郎中。 邢媚脑子要被喧闹声吵炸了,一群成年人遇到点事就慌,还是她说的去找大夫。 “小八,有没有法子让他们别吵了?” “叮——鄙人可以让邢女士失聪一段时间。” “那不用了,我想到招了。” 系统正疑惑邢媚会怎么做,就听见大佬冲着哭哭啼啼唉声叹气的一帮人恶狠狠道“再发出声音,朕剁了你们!” 此话一出,效果比失聪好许多倍,每一个人都齐刷刷闭嘴,呼吸都小心翼翼。 “叮——邢女士这招妙啊。” “只不过比你多了个脑子。” “叮——难道邢女士有两个脑袋?!”不可能啊,确实有一个星球的人普遍长三头四只手,可资料上显示邢媚是标准的地球人啊。 邢媚目露嫌弃“是你没脑子。” “叮——再见告辞!” 又傲娇了。 邢媚没搭理小三八,反正对方会自己愈合的。 “爹……爹……” 黄莹一张素白的小脸哭花了,表情木讷跪在书房里,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她,外界的一切都听不见。 邢媚的视线越过黄莹,落在站着的黄太傅身上。 柜子的后头,黄太傅赤身耷拉着脑袋,他本就瘦得跟个骨头架子没两样,紧贴着柜子只是稍微凸出来。 两只眼睛被人捣烂,嘴里塞满了宣纸,干枯衰老的皮肤被泼上了一层黑墨。 颇有讽刺意味。 第52章 名堂 第52章名堂 从今天的吃食没碰过来看,人应该早上就处于立在柜子后的状态了,不过到底是昨晚还是今早死的,就不是她这个非专业人士能瞧出来的了。 上一次阻挠自己的是许太后,对方派兰姑姑溺死柳嬷嬷。 那么这次黄太傅的死是否同样和太后有关? 邢媚细细想了想,暂时推翻了是许太后下手的猜想。 很简单,柳嬷嬷和黄太傅的死状不一样。 许太后开始没想过杀柳嬷嬷,她要对方活着体会痛苦,可她猛然发现自己即将调查出她的秘密,她慌忙间让兰姑姑下手。 两个女人虽然在深宫浸泡了一辈子,心肠泡硬了,但说到底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点柔软,柳嬷嬷死得相对痛快。 黄太傅就没那么幸运了,是生前被捣瞎了眼睛,数十张宣纸塞满嘴巴,唇部被磨得破破烂烂,还被泼了一身的墨水。 墨已经发干发臭,混淆着尸臭,确实令人想吐。 怎么说呢,杀黄太傅的人有着独特的仪式感。 邢媚蹲下身子,她有过线索被人掐断的经历,因此迅速恢复冷静,反而一寸一寸观察环境有没有留下痕迹。 一丁点光亮晃进了邢媚的余光。 君子兰的花盆周围有一件耳环。 她捡起来,上面镶嵌着一块紫玉,切割成菱形。 古代工艺有限,啄玉师切割一块玉动辄需要几年的时间,能拥有这样一对耳环的女人,非富即贵。 总之清贫的黄家根本不具备这个条件。 “诶?这对紫玉耳环不是陛下去年赏给秦丞相的吗?” 邢媚看向小松子。 对方马上解疑道“去年陛下千秋节,丞相献诗一首,您一开心便把这对耳环赏给丞相。” 邢媚眉头紧了紧,她完全没印象。 会不会是系统又出bug了? 小松子补充了一句“陛下一时兴起,忘了正常。” 嗯,可能是刘也霜真的忘记了。 耳环是秦富年的。 邢媚把这条线索画进重点。 黄夫人被七手八脚地抬进屋子里,一个时辰后,她悠悠睁开眼皮。 脸色仍然蜡黄蜡黄得。 邢媚遣退无关紧要的下人,屋里就留下了黄夫人、黄莹,没过一会儿,小松子和马夫合力把自始至终都蒙着黑布的东西搬进来。 那东西落地发出沉闷的声音,砸得黄夫人和黄莹齐齐一抖。 邢媚“刷——”地揭开黑布,一幅巨大的刺绣山水图暴露在空气里。 女人的嘴角翘着阴戾的弧度“黄太傅毒害天子,你们好大的胆子!” 黄夫人眼睛闭上,流下两行清泪。 黄莹惨白着小脸,跪得膝盖都木了“没有……臣女一家清廉守礼,我们没有……” “没有?” 邢媚取出携带的银针,往山水图刺下,再拿出来时银针呈现黑色。 黄莹蓦地瞪大双眼。 几个月的时间足够邢媚从有眉目到确定下毒方式。 刘也霜死都想不到,她花费一年呕心沥血绣成的山水图会要了她的命。 丝线是由黄莹进献的,根根都涂着剧毒,正常人会注重饮食,谁都想不到细细的线里大有名堂。 第53章 惊雷 第53章惊雷 原主沉迷刺绣,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有四个时辰和绣线呆在一块儿,大功告成后还悬挂御书房每天观赏,毒挥发侵进皮肤,日积月累终于在某一刻爆发。 “黄莹看起来不知情,可能只是被利用了,真正下毒的人是黄太傅。” 邢媚向系统提交答案。 “叮——邢女士确认就请大声念出来下毒人的名字。” “算了,再等等。” 杀害黄太傅的人没揪出来,天知道贸然提交答案如果错误,坑爹的系统会给自己什么惩罚。 反正她不缺时间。 证据确凿,黄家当晚所有人都进了大牢,等候发落。 深夜,憋了一天的暴雨终于展露出凶狠凌厉的真面目。 狂风大作,惊雷不断。 回到寝宫时,邢媚还能好些,小松子浇成了落汤鸡,尤其不小心滑了一跤,脸上身上全是黄泥。 “擦!” 邢媚骂了一嘴,只觉得浑身都冷。 早早站在门口等待的秦疏寒把准备好的热毛巾往邢媚的头上一盖,语气温和“热水烧好了,快去沐浴,莫着凉了。” 邢媚愣了愣,忽然低低一笑“你说这话,跟个小媳妇似的。” 同样的娘化,小树苗比系统可爱多了。 邢媚快步朝殿内走,状似无意地说道“你也应该泡泡热水,你耳朵发红,是风寒的前兆。” 秦疏寒垂着头,应了一声。 晚上,邢媚翻来覆去睡不着。 外面电闪雷鸣,扰得人胆战心惊。 “小八,让我失聪一整晚。” 系统没搭理,还在生气。 又是一道巨响,邢媚咬牙,再也沉不住气,下床往外走。 秦疏寒躺在塌上毫无睡意,他每一次进入睡眠都需要很长时间,期间经常做噩梦惊醒。 他思绪飘远,方才私下里问了松公公,黄家竟然毒害圣上,幸亏那人福大命大,重生一次,否则自己…… 暗暗合计的秦疏寒没有听见脚步声,他突然感觉到有个人扯住了自己的被子! “是朕。” 某人的声音是和平时不同的低哑,夹着慵懒的热气,秦疏寒脸红心跳,绷紧的身子不自觉地松懈。 雷声不歇。 下一秒邢媚钻进被窝,用头紧紧蒙住头。 人对事物的恐惧分两种,一种是天生的,有人天生怕虫子,怕高,邢媚天生怕打雷。 原来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邢媚的秘密。 秦疏寒起身握住竹竿,虽然他很想留下来,但为了陛下名声着想,他开口道“陛下睡在这儿,臣就出去……” “给朕老实待着!” 邢媚不由分说地拽住少年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拉! 塌上铺着两层垫子,秦疏寒不疼,但他关心女人的手出奇的冰凉。 “你怎么了?” 邢媚从牙龈里挤出几个字,口吻霸道“少废话,今晚我在你这儿睡,你不许走,不许磨牙,不许打呼,不许乱动!” 秦疏寒诚实回答“我不走,睡觉也不磨牙,不打呼。” 缩在被窝里的邢媚没再说话了。 秦疏寒勾起唇角,两人头一次没用君臣的称呼。 把被子掀开一个小口,好进新鲜空气,然后他自己躺了上去。 鼻子四周环绕着干净的味道,分不清是被子散发的还是少年身上的。 后半夜雷声渐小,邢媚困意席卷而来,渐渐沉睡。 耳边的声音变得平稳悠长,秦疏寒挪动胳膊,揭开始终蒙在邢媚脑袋上的被子。 手偷偷地移到女子手边,伸出手指握住,缓慢收拢,十指相扣。 没来由地想就这样守着她,陪着她。 一直到死。 第54章 着魔 第54章着魔 日夜交替的凌晨,邢媚起来了一次。 屋外听不见雷声了,只有雨点砸在砖瓦上的噼里啪啦,殿内留着照明的蜡烛早就燃尽,她迷迷糊糊得突然一愣。 少年安详的睡态在眼前一览无遗,两人的距离近到彼此的呼吸互相缠绕,邢媚甚至能看清少年脸上的绒毛,一伸手能触到眼角的黑痣。 手…… 对!手! 她低头,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宛如青竹,紧紧地握着她。 邢媚额头划下几道黑线,感情这小崽子是把自己当做竹竿了。 邢媚试图抽出手,但她一动作,睡梦中的秦疏寒紧跟着皱起眉头,抓她的力道加大,嘴里呢喃“别闹……” 闹你大爷啊! 你看看现在是谁在闹! 姐不是竿子你清醒点啊! 邢媚盯着神色痛苦的少年,目前为止的经历全是悲剧,似乎梦境都十分压抑。 她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指已经放上小崽子的额头,一点一点抚平紧缩的眉头。 着魔了? 邢媚目瞪口呆,自己对待小崽子的温柔无法想象,轮到她紧紧地皱起眉头,望着翘起嘴角的少年,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迷茫得心口发闷。 小松子像往常一样,到时辰了来叫邢媚起床。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伺候梳洗的宫女,当进了寝宫内时,他脸上洋溢的笑容顿时僵硬。 有一个小宫女甚至惊得双手抖动,金盆里的水洒出来。 比起床能窄不少的塌上挤着两个人,他们威名神武的陛下此时大半个身体卧在少年的怀里,暧昧的场景登时令人浮想联翩。 邢媚听到声响,恶狠狠地翻了个身,面朝里。 少年身上盖着的被子几乎全被裹走,于是下意识地从背后抱住暖和和的邢媚。 小松子等一干人“……” 忽然有一种吃撑的感觉呢? 莫名想汪汪汪。 小松子反应机灵,悄悄带着宫女们退下,出了门口还不忘警告一番都管好自己的舌头,不想要可以切了。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望着宫殿,脑海浮现刚刚刺激眼球的一幕,心理活动复杂。 邢媚和秦疏寒一觉睡到晌午。 前者是因为最近为了任务,身体和脑子都劳累过度。 后者则是激动得一整晚没睡着,天刚蒙蒙亮时才进入梦乡。 小松子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伺候邢媚起床、洗漱和穿衣。 早朝肯定翘了。 满朝文武巴巴地等了一个时辰,最后却等来了松公公宣布皇上龙体不适,今日早朝取消。 他们神态各异,大部分都是一副等着吃瓜没吃到的遗憾样子。 黄太傅胆大妄为竟给皇帝下毒的消息早就传来了。 一堆人都等着看陛下如何处置黄家。 官员们陆陆续续地朝宫门外走,七嘴八舌地都在讨论这件大事。 京都府尹摇头叹气“可我万万没想到,黄太傅会提前自尽,扔下府里的十几口人。” 另一位接茬“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看着黄太傅为人正直,然而弑君这种谋逆之事也是他做的,我看黄家要悬咯。” 京都府尹认同“今时不同往日,陛下不一样了,必定会诛黄家九族,如今我看到陛下腿肚子颤悠。” “那证明宋府尹要多健体。” 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几位官员停止谈论,开始寒暄。 京都府尹眉头拧紧“说起来,冯夫人是黄太傅的大女儿,不知道黄太傅一手做出来的糊涂事会不会牵扯到冯将军头上。” 冯晖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他宽肩窄臀,体格健壮得犹如一头牦牛,每次动作都有种别样的英俊潇洒。 “陛下无论怎么判,臣都受着。” “哈哈,冯将军何等豪爽,比起不管家人安危自尽的黄太傅简直是云泥之差。” “黄太傅不是自杀。” “嗯?可是京城到处传的都是黄太傅畏罪自尽啊。” 这时,一位身穿四品官服的男人靠近,看着四十上下的年纪,国字脸,一双眼睛锐利得发亮“黄太傅不是自尽这件事除了当时在场的黄府人丁、陛下、松公公和微臣以外,无人知晓,敢问冯将军是如何得知的?” 冯晖扬起眉峰,面对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方正紧盯着冯晖,似乎不是一句敷衍就能打发的。 “啧!”冯晖的脸色一刹那变得阴沉,巨疤颇为吓人“方少卿,糊涂人往往才能活得长。” 方正不为所动“臣坚守本心,恪守正道,拿陛下的俸禄就要尽到应当的责任。” 冯晖额头的青筋跳动。 两人针尖对麦芒,京都府尹和其他几位大臣忙不迭圆场。 冯晖神情终于缓和下来,生硬地撂下两个字“丞相。” 方正拱手,刚毅的脸庞棱角分明“多谢。” 围观者听得断断续续,一头雾水。 冯晖心情欠佳,转身就走。 方正在后面提醒了一句“冯将军,您手上沾了墨点。” 冯晖顿住脚步察看,手心果然有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墨点。 他嫌恶地瞪着脏了的地方,掏出帕子用力去擦,墨点擦掉了还不算完,仿佛整个手都脏了需要擦拭。 冯晖来来回回擦了数十遍,直到大手红得像煮过似的,有些地方破皮才满意。 他随手丢掉帕子,愉悦地哼起一段不知名的江南小调,踏着大步离开。 方正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晚上又下起了讨厌的雨,不过没有雷。 邢媚用过晚膳,批了奏折,躺床上瞪着眼睛思索。 黄太傅的死因出来了,是被人先弄瞎了双眼再用钝器敲击头部导致死亡。 而君子兰旁边捡到的耳环,暗影调查出秦丞相得到赏赐后没有扭头送给哪个花魁,而是良心突然上线送给了秦夫人。 再加上方正的言辞。 一切罪证都指向秦富年。 难道真的是他? 邢媚有好几次差点大声念出秦富年的名字提交答案,但到嘴边又硬生生刹住闸,总觉得不对劲。 哪里缺少了些什么。 她一门心思推理,思绪扯回的时候却看到少年抱着枕头站在自己的床边。 “你干什么?”邢媚讶异“你还要和我睡?” 第55章 桃色 第55章桃色 秦疏寒两只手抱着枕头,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对寝宫的物品摆放了然如心,已经不需要竿子探路了。 “你……不需要吗?” 他迟疑不定,对方昨晚难道不是又看见了死人,所以害怕到睡不着吗? 我不需要! 邢媚内心大喊,下一刻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我需要。” 话音刚落,她十分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邢媚邢媚,你有病啊你! 可当她瞧见朦胧错落的烛光下,少年精致白皙的面孔上溢出来的笑容时,她怔了怔,竟然觉得小树苗开心就好。 完了,你没治了邢媚。 无论如何都料不到有生之年会被一个半大孩子牵着鼻子走! “睡觉不许磨牙,不许……” “不许打呼,不许乱动。”秦疏寒都会抢答了“我不会的。” 而且相较而言,邢媚才是半夜容易翻身乱动的那个,他不得不时常替她掖被角。 看着少年认认真真地把带来的枕头和自己的枕头并排放好。 邢媚的话脱离大脑思考突然蹦出来“秦疏寒,你知道能同床共枕的只有夫妻不?” 秦疏寒动作一顿,脸颊发烫。 “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邢媚想就以丞相府的特殊环境,小崽子兴许以为只要是一男一女都能睡一块儿。 邢媚让出地方“你睡里面,我睡外头。” 探出去的上半身被一个轻柔却坚决的力道按回去。 秦疏寒语气固执“我睡外面。” 邢媚快被对方的神态气笑了,也没强迫“行行行,你睡外头。” 她不跟青春期的小鬼头一般计较。 秦疏寒嘴角弯了弯,伸出手照着直觉拨开邢媚额角的碎发,抚摸她的眉心。 冰凉的触感从额头处传来,酥酥麻麻得一路甜到心口。 邢媚面色复杂,两个世界来没人这么碰过她,谁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可小崽子碰触她,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想反抗? 仿佛炸毛的猫一下子被撸顺了。 擦! 什么鬼啊! 自己太不正常了! 母爱泛滥了?活了两世对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产生了母爱? 邢媚正胡思乱想,似乎随时都能暴走。 秦疏寒却忽然拿起床头的一件东西“这是何物?” 邢媚望过去,心跳漏了一拍,老脸顿时挂不住了,那是她在黄太傅书房里搜刮到的,刚看到一半,里面的姿势虽然土了点,传统了点,没那么多刺激,但聊胜于无,打发时间够用了。 她像条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从床上跳起来把书抢到手里。 秦疏寒蹙眉,刚才用手摸了下,好像是本书。 “什么书能让陛下放在床头日夜钻研?不如告知臣一二。” “你不能看!” “为何?” 邢媚火急火燎地找了个理由“这本书没有盲文,你看不了!” 秦疏寒却从容淡定“既如此,陛下把书借臣,臣让其他人读给臣听,又或者陛下可以亲自念给臣。” 念念念!念你妹啊! 全是图怎么念? 邢媚咬着牙,两只手牢牢地攥紧画册,一字一顿道“这不是小孩子该看的书。” 少儿不宜! 放在原来世界绝对过不了审! 秦疏寒的语气严肃专注,摆明了不信“臣比陛下还大一岁,为何陛下能看,臣不能?” 因为老娘的真实岁数比你大一轮! 邢媚暴躁地将牙磨得嘎吱嘎吱响,深邃的瞳孔竖立起来。 秦疏寒坐在床边,一身白衣衬得他面颊如玉,阖着的眼睛看不出有缺陷,外观像个好说话好相与的,脊梁却始终直着,骨头里执拗得跟个什么似的。 邢媚心里骂了一嘴,她栽培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确实离佞臣的路越来越远了,可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气死! 她瞪着少年,把书卷到筒形,抬手给了他脑门一下,力道适中“读!我给你读好了!以后少跟宫女太监们来往,他们深宫待久了,嘴碎得和七八十的老太太似的。” 秦疏寒伸出手揉了揉邢媚的头顶,轻巧答应“好,别生气了,我跟谁都不来往。” 生命里只要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邢媚白了他一眼,小鬼头思想太天真,人这辈子怎么可能跟谁都不来往。 举起图册,目眼所及的都是一幅幅热血沸腾的画面。 邢媚清了清嗓子,随便在脑袋里面找了个童话。 少女的嗓音圆润如珠,讲的故事却硬邦邦得没有感情,也不分起落,纯粹把念书当做任务。 故事不吸引人,篇幅也很短,但因为讲故事的人他喜欢,所以也喜欢这个故事。 “既然异域的王子喜欢人鱼,为什么不和人鱼成亲?” “嗯?” 邢媚回过神来,她迅速说完人鱼公主的童话后就沉浸在劲爆的图册里。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涨知识! 原来这本书的重头戏都在后面啊! 男女竟然还有这种姿势! “因为王子只把人鱼当妹妹,所以才照顾她,怜惜她,是人鱼公主一厢情愿。”邢媚回答得不走心,仗着秦疏寒眼盲就肆无忌惮地当着对方的面翻阅,眼睛都要贴上去了。 却根本没注意到秦疏寒的唇色白了白,攥着被褥的手指拧紧,他不喜欢这个故事,怎么是一厢情愿? 费尽心思怎么能一厢情愿? 某人的手他抓住了,就不会松开,生生世世。 秦疏寒询问还有没有其他故事,因为邢媚讲的太短小了,而按照他刚刚摸到书的厚度,至少应该还有三个类似的小故事。 邢媚被缠得烦了,于是简单粗暴地又讲了灰姑娘的故事。 听到结局是王子找到了灰姑娘,两人幸福美满地生活,秦疏寒终于称心满意。 “行了,睡觉!” 邢媚看完一整本桃色图,随手压在枕头底下,头朝墙壁。 即使看完也没用,她没有想实践的人,而且压根儿没有实践的想法。 自己的腿会折的。 身边少女的呼吸渐渐平稳,秦疏寒翻了个身,有些事一回生二回熟,他伸出胳膊搂住邢媚的腰。 睡梦中的邢媚并不安分,手在被窝里胡乱划动了几下,直到被另一双大手握住,她安心了。 第56章 偷吻 第56章偷吻 翌日邢媚顶着两个黑眼圈醒过来,她坐在床上眼神凶悍,及腰的黑色长发毛毛躁躁,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好惹的硝烟味。 看桃色图看到做了一宿乱糟糟的梦,几乎整夜都在翻身。 活该啊你!邢媚! 小松子领着一干宫女又陷入了难题。 他们的陛下僵直脊梁坐着,心情一看就糟糕到了极点,目光清冷,像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谁敢靠近? 小松子都化身为松怂怂,在心里默默打草稿,一会儿怎么开口才能不踩雷呢? 每个人都一动不敢动的情况下,秦二公子犹如救世之主,不怕死地挺身而出,姿态优雅地拿起温水泡过好的毛巾,沉着平静道“再不起来,早朝该晚了。” 邢媚语气沉甸甸得“那就不上!” 秦疏寒鼻腔里发出一个随意的音节,早就分得清对方哪句是认真哪句是耍脾气“还有半个时辰,梳洗完还够时间吃个饭。” 一群宫女太监们屏息,不约而同地为秦家二公子捏了把冷汗。 秦二公子你瞎啊! 你看不出来陛下的眼睛都要喷火了吗! 就在他们准备好迎接陛下的盛怒时,所有人睁大眼睛,惊诧地看着气冲冲的邢媚任由秦二公子用毛巾擦脸,异常乖巧得一动不动,就是神色仍然黑得吓人。 秦疏寒贴心地擦拭完少女的脸,顺手掐了一下,喃喃道“似乎有点胖了。” 邢媚瞪过去“滚!” 秦疏寒低笑“晚上继续给你做牛腩面。” 邢媚沉默,秦疏寒又拿过梳子力道缓和地梳顺少女的长发。 擦! 邢媚头皮一疼,剜了某人一眼“你可以再用力点,看我秃了会不会揍你!” 秦疏寒慎重抿唇“我轻点。” 心里想的是这人哪怕秃了他也喜欢得紧。 手上的力道轻到不能再轻,好像用筷子夹豆腐,又好像面对的是稀世珍宝。 一番梳洗下来,秦疏寒立整的头发乱了,额头布着细密的汗,倒是邢媚变得干净整洁,至少像个人了。 邢媚下床去穿衣。 小松子循规遵矩地整理床铺,心里啧啧称奇,秦二公子和陛下昨晚又睡的同一张床。 把枕头归位时,他忽然一愣,下面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 片刻后,秦疏寒洗漱完毕,却没听见松公公离开的脚步声。 “松公公?” 突如其来的呼唤令小松子倏地原地一蹦,动作太大差点闪到腰,书翻开两页,他已经面红耳赤,喘息加重。 这、这…… 陛下的寝宫怎么会有这种污秽东西? 不不,重点是…… “秦二公子看过这本书?” 秦疏寒点头“我和她品读了一夜。” 小松子颤悠了一下,书从手中掉落,愕然地盯着弱不禁风的秦疏寒。 一、一夜吗? 秦二公子体格子看着不太行,实际深藏不露啊…… 他整个人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秦疏寒猜不透小松子内心的花花绿绿,弯下腰捡起书,扑棱了几下灰。 虽然自己不喜欢第一个故事,但第二个故事很美满,最最重要的是书是邢媚的,他讨厌别人不珍惜。 用早膳时,小松子眼尖地发现“陛下!您嘴角怎么破了?” 邢媚蹙眉,兴许是昨晚睡得不安稳自己咬破了,她没在意地继续喝汤,顺便夹了一块甜糕放到秦疏寒的碟里。 小松子注意到自己的问题抛出来,陛下反应寡淡,秦二公子意外地动作迟疑了一瞬,表面风轻云淡,可接着居然用汤勺舀四四方方的糕点! 联想到火爆的图册…… 小松子内心“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早朝时冯晖和秦富年就像是约好似的统一抱病没来。 邢媚冷笑“一国的宰相和将军都不来,朕的龙椅干脆也别坐了!” 文武百官惶恐下跪。 邢媚睡眠不足,气势凌人,坐了会儿便没了继续听琐碎的汇报,临下朝,她宣布了黄家的处理结果。 按照惯例黄家满门抄斩,诛九族。 黄太傅的大女儿黄艳早早嫁与人妇,下毒一事应当不知情,所以破例网开一面。 钦此。 邢媚匆匆回了寝宫补了一觉,中午再醒来的时候情绪缓和许多,吃了一碗小崽子亲手做的牛腩面,她整个人由阴转晴。 “嘶——” 吃面不小心烫到了伤口,邢媚倒吸了口凉气。 “小八,你那儿还有没有特效药?来点!” 5438的气自己消了。 “叮——邢女士受伤了?” “唉,可能是没睡好,自己咬到了。” 系统没多问,直接给了邢媚特效药,顺便划走了五积分。 邢媚抓狂“为什么要扣我积分?之前的都没扣过?” “叮——之前的都是体验装,以后都要收积分的。” 日! 邢媚在心里把坑爹的系统骂了几十遍,药膏往嘴唇上薄薄涂了一层,剩下的留着不敢多用。 没分啊。 “我的主线任务进行到多少了?” “叮——目前的线索掌握了百分之八十。” 还有百分之二十? 邢媚挑眉,决定没掌握到全部线索前,暂时不提交答案。 晚上邢媚又是和秦疏寒同床共枕,那本造成她睡眠质量直线下降的破书在白天的时候就被她烧了。 难得做了个好梦,梦里她回到原来的世界,纸醉金迷的晚宴上她品尝着特级香槟,游刃有余地在一帮巨鳄大亨中穿梭。 小松子发现第二天起床时,两人的状况调换,陛下意气风发,秦二公子却恹恹得,嘴角也破了! 秦疏寒有苦难言,昨晚偷吻时,对方突然伸出舌头,他没有经验呆若木鸡,接着……接着就被咬了。 邢媚经过一个晚上,伤口已经愈合,唇色粉嫩一点都看不出痕迹。 她盯着少年破了的地方,哭笑不得。 “怎么?馋肉了?跟朕说,朕喂你点好东西。” 邢媚唇瓣张合,白葱般的指尖从少年的脖颈滑到心口的位置,那儿里面传来的心跳有力,震得她手麻麻得。 少年嘴角染血和雪白的肤色搭配,邢媚眸色深了深,指尖莫名地去摩挲他受伤的位置。 力道由轻加重…… 直到指下的唇角再次流出血,邢媚心头一跳,猛地抽开手。 第57章 忠心 第57章忠心 “疼不疼?” 邢媚说完就后悔,废话,都出血了能不疼吗? 秦疏寒摇头。 邢媚眼神逼人,音量提高“说实话。” 秦疏寒瑟缩了下脖子,点头的幅度很小。 “疼你不说?你脑袋和屁股装反了!我说没说过你再让自己受伤,我就是你老子!麻溜叫声爹听听!” 邢媚用手指猛戳小崽子的脑门。 秦疏寒皱紧眉心,抓住那只手,难受地叨咕“疼……” 那只手的温度和自己梦里握住的不差分毫。 邢媚一时间手足无措,全身僵硬,大脑罕见地短路几秒。 犹如个傻子。 “你就气朕,朕哪日驾崩了你就消停了!” 撂下这句话,她行色匆匆地将自己舍不得用太多的药膏往少年怀中一抛,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殿外。 呼吸着新鲜湿润的空气,邢媚咚咚跳的心脏慢慢回归原速。 完了完了! 自己是不是有毛病? “438!” “叮——在在在,邢女士有何吩咐?” “我好像得心脏病了。” “叮——鄙人显示的邢女士身体指标一切正常,无疾病。” “那我为什么面对小崽子时,心跳得特别快!” “叮——也许是爱?” “嗯,我确实经常想当小崽子的爸爸。” 系统“……” 邢女士,我说的爱可能和您理解的爱不是一个意思。 邢媚思来想去,决定照这个趋势下去发展不太行,别自己还没培养出一代五好青年呢,先被吃地死死得了。 杜绝发生折了夫人又赔兵的情况,邢媚晚上拒绝和秦疏寒一起睡,牛腩面戒掉,总之一切关于秦二公子的东西全部敬而远之。 “秦二公子,陛下说奏折太多走不开,您先用晚膳。” 小松子觎着秦疏寒,见对方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 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独自拿起筷子。 这样的场景怎么看都有一丝心酸掺杂里面。 小松子心里犯嘀咕,陛下的宠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去时也“嗖——”地一下子没了。 小松子开口安慰了几句,接着感叹“最近南方洪水不断,邻国屡次挑衅,陛下压力大啊。” 秦疏寒举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约摸过了七八日,邢媚在御书房内召见朝中几位权臣,脸色阴沉,连续几日的上火致使嘴角长了个燎泡,她眼神如锋利的刀刃,射在谁的身上谁就起一层鸡皮疙瘩。 “南方洪灾未解决,国库目前短缺,始终和平相处的邻国挑这个时候骚扰边境,朕想各位爱卿都懂是什么意思,朕要你们今日讨论出个办法。” 秦富年懒洋洋起身,雪白的内衬领口染着一抹胭脂红,显然前不久还在大快云雨“臣请奏,邻国之所以蠢蠢欲动,皆因冯将军留京的的缘故,倘若冯将军收拾行装明日启程,必能安邦定国。” 邢媚转了下扳指,漠然不语。 方少卿反对“陛下,臣以为黄太傅一案尚未有定论,杀害黄太傅的凶手不详,冯将军的妻子黄艳嫌疑重大,因此连带着,绝对不能让冯将军出京。” 秦富年一双风流桃花眼招人得很,轻飘飘道“冯将军不能出京,那不如方少卿去领军打仗。” 方少卿一身正气“臣忠于职守,丞相不必言语相激,丞相若有空不如先把领口擦干净,形象不雅怎可面圣?” 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软硬不吃,秦富年活活地被气笑了,伸出手指把领口拉得更大些,无声地挑衅。 方正脸皮抖动,浑身散发的磊落气息有些紊乱“丞相随性不羁,臣难望项背。” 这两句绵里藏针的话应该是方少卿这辈子说过最重的话了,换来的却是秦富年嗤笑一声,拱手道“方少卿过奖了。” “行了!” 主位的人发声,打断了一场闹剧。 邢媚脑袋里仿佛有一群苍蝇在飞,嗡嗡得。 方正是正儿八经科举考上来的,为了填补大理寺少卿的空位,邢媚一听说对方廉洁奉公,家世清白没有势力便急急切切地提拔了。 但她似乎没料到对方在处理人情世故的方面简直是个傻白甜。 别人脸皮稍微厚一点就无能为力…… 她心思一瞬间百转千回,合计着方少卿办案的能力有也细心,就是性格太直,近几年自己得好好敲打敲打,否则容易步黄太傅的后尘。 “朕让你们来,不是泼妇骂街的。”邢媚吐字清晰,条理分明“除了秦丞相的建议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冯晖没洗脱嫌疑前,她不太想放虎归山。 御书房内无人应答。 京都府尹清了清嗓子,他向来是做总结的那个,说的话圆滑,尽量谁都不得罪。 “陛下,臣以为秦丞相和方少卿说得都有理……” 一开头,邢媚就知道对方接下来说的铁定是废话,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秦富年笑意张狂,换个形容词就是欠揍,特意面对着方少卿,针对性地开口“说冯将军是杀害黄太傅的凶手,方少卿总该有证据?嫌疑两个字说出口就代表没落定,再者,退一万步而言,冯将军是凶手,您抓他入狱,边疆防线无人镇守,倘若一破,死的是千万百姓,因为您的公平,导致生灵涂炭,不知后世是骂您还是赞誉呢?” 方少卿气得彻底不淡定了,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一派胡言!难道凶手能力大就可以逍遥法外?” 秦富年眼梢噙着一抹讽刺“方少卿看看您如今的形象雅观否?” 空气里登时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邢媚揉了揉眉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秦富年,对方今日处处替冯晖说话,两人明明几个月前还互相看不顺眼。 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正当秦富年和方正针锋相对时,小松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冯将军请见!” 过了一会儿,高大的汉子提着某个东西大踏步走进来。 他面色死气沉沉,身上笼罩着一股血腥味。 伴随着他的靠近,御书房的温度都骤然降低了好几度。 “臣来迟了,请陛下看臣的忠心。” 男人将手里的锦盒恭敬地摆在桌上,单膝跪下。 邢媚打开,臭味、铁锈味扑面而来。 里面赫然是一颗人头。 第58章 比心 第58章比心 黄艳只存在于别人的描述中,邢媚脑海里幻想过,因为是黄太傅的女儿,长相应该和黄莹差不多,养在闺房时天真烂漫,嫁了人多愁善感,爱冲着院外的梧桐树无言流泪。 可即使是邢媚也没猜中她和黄艳第一次见面,对方已经被装进盒子里了。 黑色的长发散乱不堪,盖住了大半张脸。 唯有一双和黄莹相差无二的眼睛瞪着。 死不瞑目。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盒子里的人头犹如一把榔头锤得在场的各位大臣头晕目眩。 京都府尹惊得手足无措“啊……这……这……” 见惯了死人的方正率先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堵住冯晖的退路,也不看两人的体形差距,其实方正不算瘦弱,胸肌鼓起一看就常年锻炼,他要是算矮小,那不到一米六的京都府尹没法活了,直接回老家鼹鼠窝去得了。 可即使方正体型标准皮实,放到冯晖面前依旧不够看。 方正眼疾手快,手伸进怀里要去掏手铐,但意外地掏了个空,这才猛地想起面圣前,大臣一律不让带刀、匕首等一切能作为武器的危险工具。 他讪讪地收回手,话语犀利,企图用气势压倒冯晖“冯将军,您涉嫌杀害黄艳,请立马跟臣回大理寺。” 冯晖笑容古怪“杀害?臣是在表达忠心,洗脱罪名。” 方正皱起眉头。 冯晖仰起脖子,眼神诚恳道“陛下,黄太傅下毒一案,臣的妻子有重大嫌疑,臣感激陛下看在臣久居沙场一身老疾的份上,饶了夫人一命,可邻国逼近,国内不安,臣不能被夫人拖累,眼睁睁地看着无所作为,所以痛下杀手,臣有罪,但望陛下看在百姓,看在大邺的份上,让臣回到边塞,等局势平稳,臣自会请罪,任君发落!” 汉子的嗓门粗野,御书房内隐隐有回声,字字中肯,很容易令人产生共鸣。 京都府尹一个大老爷们,从怀里掏出的手帕是粉色的不说,上头还绣着桃花,香气缠绕。 饶是早就闻惯了的秦富年都抽了抽嘴角,一般闻到这股味,他都是主动把领口拉低坐等美女入怀,今日看到京都府尹那张四十多岁坑坑洼洼的一张脸,他默默地把领口往上拽了拽。 场面太辣眼睛了,连邢媚的胳膊都起了一层小疙瘩。 擦! 她好想揍那谁一顿! “叮——鄙人很欣赏这位仁兄,娘化得彻底。” 系统居然都上线了。 邢媚搓着胳膊,冷言道“我不管别人,你要是变成这幅鬼样子,我高低请求换个系统。” “叮——嘤嘤嘤,邢女士开始嫌弃人家了。” “滚!” “好嘞姐!” 系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家伙最近几日在施展追女神c计划,常常上线没几分钟就遁了。 京都府尹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求情道“陛下,冯将军他……” 此人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废话,还有一句是八卦。 邢媚直接无视,扭头去问秦富年“相爷的意思是?” 秦富年正打量京都府尹,两人平日里来往忒少,他思考半天才说服自己,世界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物种都有。 不能因为自己看不顺眼就否定这个物种存在的意义。 秦富年迅速淡定,偏头不再去看京都府尹,可长年累月的习惯让他闻到香味就想象到美女挥着手帕对他抛媚眼说来玩啊大爷。 然后忍不住地看一眼,瞎了。 又看一眼,又瞎了! 他神经都要崩溃了。 “陛下,臣认为不如给冯将军戴罪立功的机会,等边境安定下来再商量。” 方少卿嗫嚅了几下嘴,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意料到的邢媚打断“朕也这么觉得。” 邢媚内心叹了口气,她也不想放冯晖回边塞,这么做无疑放虎归山,以后调查线索将会困难重重,但现在的情势逼迫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或者换句话说,冯晖下死手就是在逼自己。 既然对手壁虎断尾,她必然紧跟而上。 如此才有赢的机会。 可当邢媚下旨边关吃紧,冯晖三日后启程时,冯晖接旨的同时向她要了个人。 邢媚表面客套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 “秦疏寒?” “是。” 邢媚低下头佯作思虑,暗地里杀心弥漫。 “438,冯晖要带小树苗去塞外,小树苗跟着去了如果不学好,我的支线任务就失败了。” “叮——鄙人倒认为目标人物已经十五岁,三观心性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不容易改变,邢女士不必过于担心。” 邢媚脸色转白“你是说我这些日子对他的好都白费了?他一点触动都没有?” “叮——不是,鄙人的意思是邢女士的支线任务完成得非常成功,目标人物已经逐渐脱离原定的历史轨道。” 邢媚想想也是,怎么可能没触动,没收获?不然她囤着的积分哪来的? “你是在劝我让目标人物跟冯晖离开?” “叮——鄙人认为始终放在身边对小树苗的成长不利,太局限了,至于到底做出什么抉择,邢女士不如问问本人的意愿?” 邢媚挑眉,她独裁惯了,向来不会顾及旁人的看法,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都无所谓。 因着秦疏寒是自己的任务,所以一开始她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觉得对方理应站在自己身边。 娘唧唧的系统出乎意料地提醒了自己。 “小八,你偶尔嘴里还是能吐出人话的” “叮——鄙人可以理解为邢女士是含蓄地夸我吗?” “是的。” “叮——系统5438号向你赠送了比心小道具,您是否接受?” 邢媚点了是。 接着眼前有一颗粉色的大爱心绽放,顿时抚平了邢媚所有浮躁,甚至神清气爽。 邢媚挑眉“像这种道具以后可以多发发。” “叮——那是要扣鄙人工资的!好多大洋啊!鄙人的心在滴血!” 邢媚笑笑“谢了。” 系统偶尔很坑爹,但又会在她迷茫到想杀人的时候给她建议,还有道具。 邢媚抬头,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爱卿想带秦二公子走,不妨我们先问问他的意见?毕竟他是人,不是物品,爱卿意下如何?” 第59章 奢望 第59章奢望 邢媚自然而然的话无形之中打了冯晖一个嘴巴子。 你要带秦疏寒走,但你连他的意愿都没问过。 你还说秦疏寒是你属意的副手? 就这样? 冯晖坚硬的神态略微松动,罕见地感觉到了屈辱,忍气吞声地应了 而邢媚则浑身得劲,要不是系统提点,她也会犯和冯晖一样的错误。 “朕回宫后,自会去问秦二公子的意思,将军等候便是。” 冯晖磨了磨后槽牙“如此最好不过了,但请陛下莫忘了亲口说过的话,他是人,不是物品,去留莫强求。” 邢媚眼神如风,颇具气势地射过去“将军话多了。” 冯晖下跪“臣有罪。” “呵,你清楚最好。” 邢媚把桌上的锦盒盖好,推了出去,锦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在地上,滚落几圈直愣愣地停在冯晖面前。 两颗冰凉漆黑的扣子犹如黄艳两只睁大的双眼。 “朕和将军的账日后再一笔一笔地算。” 冯晖嘴角弯起,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是,臣等着那天的到来。” 御书房内的刀光血影在邢媚归还了黄艳的人头后结束。 冯晖抱着锦盒一个人往宫外走,背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放在八卦的京都府尹眼里就是寂寥萧索,他情不自禁又要掏手绢,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相爷,好巧啊。” 秦富年眼皮直跳,能不巧吗? 出宫的门一共就两个,自己和宋府尹的府邸离得还近,想不顺道都难。 秦富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宋府尹感慨“冯将军好惨,他虽然久居塞外,可对夫人肯定是有感情的,我听说每次冯将军回来,他几乎日夜都在夫人房里,在外面也从不沾花惹草,为什么天下有情人都难成眷属?我和小花也是……阴阳两隔啊!” 宋府尹嚎得动作神态真跟个娘们一模一样滴,秦富年目不斜视,争取不看这一幕,但他下一刻鼻尖动了动,大惊失色地发现对方又要掏手绢拭泪! 天杀的! 你嚎就嚎,能不能别掏出你那粉嘟嘟香喷喷的手绢! 秦富年抢先一步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宋府尹不嫌弃的话,请用。” 宋府尹接过,他一张老实巴交的脸坑坑洼洼不光滑,一双小狗眼却看起来可怜兮兮“多谢相爷。” 不谢不谢,你不掏手绢本相爷谢你全家。 宋府尹擦干眼泪,秦富年配合地问了一句“小花是……” 他原以为小花是哪家千金的乳名,又或许是哪个姑娘的花名,因为他仔细回忆了下,对方四十多了还没娶亲。 难道是为了心爱的女子守身如玉? 秦富年顿时肃然起敬,可能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格外少,尤其是感情方面,他对专一深情的人叫一个佩服。 因为自己完全办不到。 女人在他眼里只有上了的和即将要上的。 宋府尹抽了抽鼻子“是我养过的一只虎皮大鹦鹉,它毛羽是五色的,每天都会对我说恭喜发财,一路平安。” 秦富年“……” 再见了您嘞。 他发现与其有闲功夫和宋府尹扯皮,还不如去春风楼快活。 快到宫门,终于要摆脱身边的奇葩,秦富年挑了挑眉。 “相爷,我一直有件事没想明白。” “嗯?” “相爷往日和冯将军关系疏浅,今日为何会频频替将军说话?” “本相爷爱国。” “嗯……嗯?相爷你说啥?” 秦富年根本没有再重复一遍的心情,脚步不停地出了宫门。 宋府尹在原地停住,若有所思。 寝宫内的氛围一言难尽。 正当小松子听说了冯将军胆大妄为想带秦二公子离京,认为陛下百分百会拒绝时,陛下的态度突然变得暧昧。 又当他认为陛下的宠幸千变万化不靠谱,不过秦二公子坚贞不渝必定选择留在宫里时,对方听了后二话不说地选择离开。 小松子抓狂,这两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们都行男女之事了,而且根据陛下之前说过的话,秦二公子会封为皇后,即使恩宠近日减少,但至少是个贵妃。 为何…… 看不透,完全看不透。 邢媚眯眼,盯着刚才言之凿凿地说想去的少年,手指有规律地敲击桌面,半晌开口道“你明知,朕不想你去,塞外黄沙漫天,刀剑无眼……” “臣去意已决。” “啪!” 蓦地将桌上的甜点全部挥到地上,邢媚胸口发闷,尤其是这人态度强硬地说想离开时。 明明看上去瘦弱不堪,一折就能掰断的人,却无论如何想远离自己身边。 若不是积分真真实实的存在,她甚至怀疑自己几个月的努力到底有没有效。 “想去就去,朕巴不得给你收尸!” 邢媚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松子怔在原地,反应过来时连忙跟了上去。 地上洒落的甜点是邢媚特意交代过的,每日寝宫都会换上各种花样的新鲜点心,无论哪个都甜得出奇。 记得邢媚尝过一口,脸登时皱巴到一起,说到死不再吃这玩意儿。 可仍然会叫人做。 因为他。 秦疏寒慢慢蹲下,放下竿子,两只手摸索着将甜品一个一个捡起来抱在怀里。 他不管有没有粘上灰,轻轻咬了一口,甜味缠绕齿间。 都是那人给予的。 唇角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秦疏寒眼角的黑痣上却滑过一滴晶莹。 三日后,冯晖启程之日。 阴风阵阵,分明是炎热的夏季,温度却一夜之间降低了十几度,吹得人浑身泛着凉意。 军号吹响了一遍又一遍,几千精兵整装待发,健硕的宝马急躁地踏动蹄子,鼻腔里溢出热气。 冯晖站在一众士兵领头的位置,黑着的脸和天气差不多,不过被漆黑沉重的盔甲遮盖住。 圣上没来,他们无法出发。 冯晖攥着缰绳的手愈发紧,陛下,您想用这招困住臣吗? 秦疏寒仅仅穿了一件薄甲,因为眼睛不便,冯晖给他安排了一驾马车。 他呆愣地站在车旁。 那人没来,生气了。 从此以后,山高水远,再见便是奢求。 秦疏寒的心像是破了个大窟窿,冷风呼啸着往里钻,连带着全身的血液都冻住。 第60章 珍重 第60章珍重 足足迟了半个时辰。 邢媚和小松子连影子都没出现,前来送行的官员们暗暗合计。 在场的人都被僵硬的气氛笼罩。 “陛下到!” 小松子尖锐的嗓音像撕裂阴云的一道曙光,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舒展开眉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众官员和精兵齐刷刷毁了一地。 小松子抑扬顿挫地宣读旨意,给冯晖的将军名谓加封号,率领一千精兵尽快回边境军营镇守。 “臣遵旨!” 冯晖毕恭毕敬地接过圣旨,没有那人的允许,他们都维持着下跪的姿势。 一双鞋急匆匆地从身边略过。 领旨期间,在场的唯一能随意走动的人,不言而喻。 秦疏寒听到刻在骨子里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心跳得愈发快了。 “起来。” 头顶传来熟稔的嗓音,清脆里夹带着一丝烦躁。 但听在秦疏寒耳朵里,自动化成了甜。 他直起腰杆。 千百人俯首,天地间只有两人有资格站立。 脖子上好像套了个东西,秦疏寒去摸,指尖触及到一片温润的冰凉。 手感应该是玉,上头有凹凸不平的浮雕。 邢媚替他戴好,将玉放在少年最里的一层衣裳下,紧贴胸膛。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邢媚忍不住温婉低笑道“秦疏寒,朕想了又想,我们应该算是青梅竹马。” 所以着人以最快的速度在美玉上雕刻青梅的样式。 秦疏寒会心一笑,应道“是。” “朕最多给你五年。” 也最多给朕五年。 邢媚内心补充,三天的时间里她封闭了自己,有些感情似乎想明白了,又似乎没有,活了两辈子,她头一次茫然得束手无策。 三天不够,她需要更多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从而思考这份心情到底是什么。 所以我放你离开独自强大,等到了约定时间,我们的感情自然会有结果。 明明是风牛马不相及的话,秦疏寒却听出来了其中的含义,他第一次伸出手,靠着直觉准确无误地拉住了邢媚的手。 邢媚垂眸“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秦疏寒回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邢媚忍俊不禁。 两只手紧紧地扣住。 秦疏寒心想,如果能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哪怕让他马上死去,他也是情愿的。 也不知道谁先出了汗,手心汗涔涔得。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拉手手的邢媚有些不自在,作势抽了抽手“咳,你在塞外努力表现……” 话音落地,她觉得不对,又提醒道“你即使脑子好使,但眼睛是弱点,遇事别冲动,你的小命给朕好好留着。” 秦疏寒反手紧握住邢媚,不让她逃走,并在对方的掌心里抠了抠“遵命。” 又嘱咐了几句,邢媚越来越觉得自己墨迹得跟个老母亲似的,要是放到从前,自己碰到这种人早就一拳头过去了。 传说中的恋爱能让人智商变低? 人活着活着会活成最讨厌的模样? 去他妈的扯淡! 邢媚直接抽回手,迅速冷下一张脸。 秦疏寒笑了笑,他的陛下依旧可爱得过分。 “珍重。” “珍重。” 城门大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邢媚站在墙头遥望着她养了小半年的少年郎坐上马车,踏上属于他的路。 “叮——邢女士,此情此景需要鄙人为您播放一首悲伤的bg吗?” “放。” 耳边顿时响起《凉凉》的调子,配上越来越小的人影,怎么看怎么觉得秦疏寒是去赴死呢? “停!放首欢快的。” “叮——好的!” 《好运来》替代了悲曲,吵得邢媚一时意识不清地把远去的士兵们看成了一个个骑马的大红包。 “滚!” “叮——” 曲子没有了,唠唠叨叨的438也下线了,邢媚再放眼望去,一堆人的影子化成了一群连着的黑点,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马车了。 她叹气,收回目光,索性不看了。 小松子替对方披上大氅“陛下,风大快回宫,而且您的衣角……” 邢媚低头,下裙略微粘着黏糊糊的泥巴,还有杂草木屑,这些都不重要,她膝盖高肿成了馒头,走路姿势都不协调。 幸亏秦疏寒眼盲,不然自己真不好糊弄。 小松子提出来背邢媚走到马车的这段路。 邢媚没勉强答应了,为了见小崽子她一路让车夫用最快的速度颠过来的,还跑上了城墙,现在疼得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颠得她现在胃里还排山倒海,面色铁青。 为了避免吐出来,邢媚和小松子说话转移注意力。 “小松子,你脖子怎么又红了一块?” “诶?可能是上次被悯王推下去时留疤了。” 邢媚眸子眯成一条缝,掩住狡黠的光芒“你总算承认刘璟故意推你的了?” 小松子脚步顿了下“奴才撒谎!奴才该死!奴才……” 他习惯性地想跪,但半道上想起背上的邢媚,忽然又直起身。 他的脊椎骨好死不死地咯到了邢媚的胃,瞬间邢媚整个人都不好了,如瀑的冷汗刷地淌下来,握着小松子的五指倏地收紧。 擦! 别到最后她没死在姜太嫔、黄太傅手里,却死在小松子身上! 小松子肩膀生疼,陛下的指甲刺过薄衫,刺进肉里,可他一动都不敢动,因为了解此时的陛下更疼! 几乎缓了能有十几分钟。 邢媚脸色苍白,说出来的音节断断续续“你……真是想要了朕的命啊……” 耳边的声音细细得仿佛呻吟,小松子耳朵通红,低头喃喃“没有……陛下对奴才这么好,奴才不敢,也不能。” 邢媚不客气地拍了下小松子的脑袋“别动不动就该死的,你满嘴跑……马车的小伎俩朕早就看出来了,朕要是真动气,早把你拉出去喂狗了。” 小松子笑得灿烂“是。” 有了前车之鉴,接下来的一长段台阶,小松子走得很稳很慢,慎重谨慎得样子像是背后是他整个世界。 邢媚胃不得劲,嗓子也疼,刚刚被胃里涌上来的酸水烧哑了,于是和小松子对话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变成了听小松子自言自语。 “依奴才来看,秦二公子必然一辈子忘不了陛下。” 第61章 思念 第61章思念 邢媚懒洋洋地挑眉。 小松子继续往下说“陛下您为了给玉开光,昨日特意去找宝华寺的法师,可法师说踩着清晨的光上山,十步一叩拜,开出的光最灵验,您今日起了个大早上山,下过雨的山路滑得很,奴才想想就后怕,倘若不是有块断树拦了下,后果不堪设想。” 邢媚撇嘴,她根本不信神佛,但想到少年去往的塞外蛰伏着各种危机就坐立不安,索性找点吉利东西讨心安。 什么狗屁十步一叩拜? 宝华寺的死秃驴肯定特意刁难自己,这次看在少年的份上她忍了,再有下次看她怎么收拾对方。 她没管系统用积分换药,积分是用来攒着干大事的。 其实五年说起来怪吓人的,但日子一页一页地翻篇几乎眨眼就过了五分之四。 邢媚这具身体十八岁了,放在原来的世界还是个刚成年没踏入社会的小姑娘,然而在大邺王朝,十八岁已经是算是成熟女人了,女人普遍都生育过了。 前两年里,许太后身体衰老的速度如同院子里的昙花,辛辛苦苦地栽培数年,盛开了几日就败了。 四年时间,足够邢媚给朝堂来一次大清洗,曾经屹立不倒的许家枯萎了,换上来的新鲜血液有的甚至都不知曾经有过一段外戚风光的日子。 许太后心悸的毛病从每月两三回,发展到每日好几回,她自知时日无多,蜡黄着张脸色拉着邢媚的手嘱咐婚事。 “哀家没几天活头了,你的兄长们死得早,连妃妾都没来得及收一个,哀家想亲眼看到亲生骨肉大婚的场景,哀家活到最后就这么一个心愿。” 邢媚盯着女人长出的老年斑,眼睛花了没有焦距,看人时都得眯起来才能分辨出谁是谁。 她轻叹了口气,答应了。 皇帝登基第一次选秀,搜集全国各地的美男子,要求家世好,长相好,性格好。 小松子天天都详细汇报初选、复选的结果,导致邢媚别的没记住,就知道有两个常姓兄弟长得异常俊美。 俊美到什么程度呢? 专门负责考核标准的考察官第一次见到时惊为天人,居然流下了口水。 其余好的还有太史屠家的大公子、建州府尹的小公子、还有…… 小松子一个一个分析禀告,邢媚放下批阅奏折的朱砂笔,目光望向窗外,不知那人过得如何? 应该是不错的,至少每逢她的千秋节、春节、团圆节,系统都会提醒她支线任务又进展了几个点。 那人对自己的思念化作准确的数值,遥遥隔着山河万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选秀最后筛选出来的能有五十位,正当邢媚准备随便选一个敷衍了事时,五十个男子要么意外去世,要么被划花了脸。 总之等真正到殿选那一日的到来,却没一个活人来的。 邢媚浑然不放在心上,眼底似乎有隐晦深邃的东西浮现了一瞬,接着她将滑落的长发向后撩去。 反正她不急,成亲这档子事,对象不是那个人就完全没意义。 四年的时间终于让她想清楚了这一点。 殿选没举报成,许太后郁郁了几天便撒手人寰了。 邢媚按照她生前的意愿,替她单独打造了一个墓穴埋进里面。 至此,外戚专权,许家永久地成为一段历史。 邻国的挑衅每次都是适可而止,但谁都不敢放松。 又是雷雨天,邢媚午觉睡不着,奏折批完了无事做,索性一振袍袖叫上小松子。 陛下亲临御膳房,腆着大肚腩的管事吓了一跳,立马自己上阵准备好牛腩、面条、萝卜丝等新鲜的食材。 邢媚盯着他胖了好几层的下巴,琢磨着四年里御膳房的伙食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养猪还能养人? 管事正切丝呢,刹那间感觉背后凉风习习,悄悄用余光打量,发现陛下盯着自己的目光格外悚然! 仿佛自己是一盘猪头肉,随时准备端了自己。 御膳房管事默默提气,收平了些快赶上怀胎十月的肚子…… 原来的世界里,邢媚尝试学过厨艺,但是请来的厨艺老师细心地教导了她三个月后结果主动请辞,临走前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句“其实邢女士不必自己动手,凭您的身价,想吃什么自然会有人抢着给您做。” 那时候邢媚觉得人无完人,自己在生意场上有多大刀阔斧,在四四方方的厨房就有多窘迫无措。 而且厨艺老师说的对,她如果想吃什么,别人巴不得在自己面前展现一手。 可她现在想吃牛腩面。 非常非常想。 别人的牛腩面都没有那个味道,所以她选择自己尝试做。 食材一样接着一样有条不紊地放进锅里,邢媚眼神专注,信心满满,架势看上去是专业的。 连管事和小松子都被唬住了,两脸错愕。 陛下竟然会下面? 没一会儿,刚出锅的面热气腾腾,邢媚在御膳房随便找了个小板凳,也没在意上头的油渍一屁股坐上去,挑起面条吹了吹,张嘴吃了一口。 嚼了两下,她不动了。 小松子和管事大气都不敢出,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 怎么了这是? 做得太好吃以至于被自己的厨艺感动到了? 邢媚用举着筷子的手揉了揉眉心,满脸的黑线。 天杀的! 她忘放盐了! 嘴里淡得能出鸟! 小松子和管事的四只眼睛注视下,他们的陛下板着脸遽然起身,把面条放回锅重新热了一遍,这次加了盐。 但她没等盐完全化开,于是第二次的面她一共就吃了两口。 一口咸得她怀疑人生,一口完全没味道。 邢媚放下碗,坐在板凳上好半天都没动,味蕾遭罪,胃也跟着不舒服地抽抽。 御膳房大得出奇,此时没人敢动,寂静无声,灰扑扑的灶火味慢慢被钻进来的冷风挥散,钻进人的领口里感觉十分的阴寒。 管事挤眉弄眼,陛下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不说话? 小松子神情高深莫测,作为陛下的贴身小棉袄,他这时候还反应不过来就别在宫里混了。 陛下是想念一个人了。 四年了,算算日子,那人也该回来了。 第62章 沉沦 第62章沉沦 秋夏交替,时常暴雨如注,边塞的秋天来得格外早,无边的夜色下草木上染着厚厚的白霜。 邻国趁机偷袭,军师提前警觉调动兵马,但腹背受敌,困于山谷,军师破釜一战,受重伤,天亮终于等到援兵来临,退敌。 半个月后,战报交由邢媚手上。 当晚,圣上龙颜大怒,邻国不断犯我国边境,折辱国威,决定御驾亲征。 暮色四合,黄昏渐渐隐匿黑夜,驻扎的军营内寂静无声,巡守的士兵脚步声和偶尔起伏的蝉鸣纠缠到一块儿汇聚成肃杀的旋律。 秦疏寒双眼紧闭,一天没吃多少东西,肚子早就空了,但他没胃口,喘气的力道放到最轻,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仿佛能把他整个人撕碎。 浓重的倦意和痛楚令他的神经时刻煎熬着,紧绷着。 习惯性地想起了皇宫里的少女,听说对方御驾亲征,过几日便能重逢。 他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痛感神奇地迟钝了许多。 帐外忽然嘈杂起来,似乎有什么大人物到来,照理来讲,冯晖这时候应该到了,但不知为何,秦疏寒心底竟然没来由地紧张。 “陛下!军师恐怕睡了……陛下……” “闭嘴!” 知道可能睡下了声还这么大,是生怕吵不醒吗? 士兵头子被天子眼底摄人的寒光吓到了,他日夜在刀尖上舔血都不曾怕过,今日竟然…… 支使小松子在外头看着,邢媚独自掀开帐帘大步走进去。 刺鼻的药香迎面而来,塌上的人浑身包着纱布绷带,两只腿夹着铁板固定,嘴唇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邢媚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一幕。 貌似几年前小崽子养在身边时她就有这种感觉。 心一抽一抽地疼。 秦疏寒知道是谁来了后便浑身麻木,运转着各种事的大脑第一次出现短暂的空白,察觉到对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他立马慌了神,不管不顾就要起身。 “秦疏寒,你敢动!” 女人尖利的声音顿时让塌上的人僵住。 邢媚面色黑得跟锅底无二,用力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步子加快上前,居高临下瞧着阔别四年的小崽子,他的身姿挺拔如翠竹,长高不少但依旧清瘦,肤色是无论如何都晒不黑的白皙,面容如玉。 邢媚把他起到半道的身子按回去,替他拉了下被角。 “秦疏寒,以你自己把自己整受伤的次数来看,我够当你几辈子的爹了,你得伺候我。” 秦疏寒心想别说伺候了,哪怕让他再打造个金殿将眼前的人供起来都心甘情愿。 他吃力地伸出手,摸索到邢媚的手,随即紧紧握住。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的额头产生一层冷汗,然而巨大的喜悦冲散了剧痛,秦疏寒甚至觉得身子都轻快了。 邢媚刚平静的心绪又有点发酸,眼眶略微湿润,忙转过头去又想到对方是看不见的,于是扭回来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男子的脸。 秦疏寒放松神态“陛下原定到来的日子不是今天。” 邢媚随意地“嗯”了一声。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复杂。” 秦疏寒老老实实地等待下文,不过半晌过去了也没听到女人再次开口。 他只能自己问“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不是。”邢媚用另一只手松快了些领口“解释起来很复杂,所以我就不解释了。” 秦疏寒沉默,没耐心,怕麻烦,确实是邢媚的性格。 偏偏他喜欢得紧还好奇心上人的任何事,看来只能等自己伤好了去探寻。 其实解释起来一点都不复杂,简单概括四个字。 我想你了。 所以我快马加鞭,跋山涉水,来到心心念念的你身边。 邢媚揉着空落落的胃部,路上颠簸吐了好几次,以至于她什么都不敢吃。 都是为了一个人。 她神色恨恨,邢媚你完了呀!你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崽子牢牢钳制住了啊! 她气冲冲地翻旧账“朕选秀你为什么不来?” 秦疏寒蹙眉“臣想去,可军务缠身脱不开。” 邢媚嗤笑,故意挑刺“所以军务比朕还重要?” 秦疏寒回答得斩钉截铁“不,你最重要。”没有任何人或事比她还重要了。 只是他清楚,比起情情爱爱,邢媚更需要的是边境安定。 “而且据臣所知,陛下的选秀没有举办成功。” “呵!” 邢媚的眉梢挑出讥讽的弧度,低下头,唇几乎蹭着他的耳朵张启“身在军营,手却能伸到全国各地,秦疏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五十位男子要么死于意外,要么他杀,要么毁容,要么疯癫,她脑子出问题了才会认为是巧合。 背后必定有一双大手稳稳地操控这一切。 而大邺的原历史里,塌上虚弱的人此时已经把自己的势力浸透在朝堂各个机制,替他成为佞臣的路铺好了垫脚石。 秦疏寒指尖一颤,没有回应。 邢媚继续凌冽开口“你怕朕没想清楚,或者对你无意,所以干脆对任何能接触朕的年轻男子下手,秦疏寒,你狼子野心。” 塌上的人喉结轻颤,紧张到掌心汗津津得,死死地攥着邢媚的手“那陛下呢?” “嗯?” “臣心悦陛下,信服陛下,四年的日日夜夜臣每一分每一刻都在想念陛下,每次写书信都不知如何下笔传达心意。臣自知嫉妒作祟牵连他人,可臣不悔,臣狼子野心,畜生不如,一切皆因陛下,倘若今日能换来陛下一眼,臣愿身后沉沦无间地狱。” 邢媚抿唇,目光意味深长。 来的路上不断收到军营消息,军师伤势严重,救出来时浑身血迹,衣裳破烂,遍布伤痕,偏偏唯有脖子上的一块玉纯白无暇,没有沾上半点赤色。 玉不能掉,不能脏,那是她送的,即使身体受损,盔甲残破也不能掉,玉是她的……是她的…… 邢媚眉头拧紧,在他耳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秦疏寒面色霎时变得仓惶,犹如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罪犯,茫然无措。 “秦疏寒,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点误解。” 第63章 有种 第63章有种 邢媚任由抓住自己的力道加重,一边整理思路一边陈述“姜太嫔是朕杀的,许家的人朕一个没放过,还有很多……” “朕从不做无谓功,即使一开始对你的好也是有所图。”邢媚眯起眼眸“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真不是个好人,或者说世俗的恶已经刻进我的骨子里,融进我的血液里,我享受它,操控它,为了达到目的,我没有道德,没有底线,只有始终在你身上有所得,我的爱才会一直存在,你懂吗,秦疏寒?” 邢媚直起身子有些头疼,两辈子加起来,她头一次对人吐露心事。 活见鬼了。 她没奢望任何一个人理解自己,只是提前说清楚,她真没对方想象中那么神圣。 而且根本不和神圣两个字搭边。 秦疏寒的面孔渐渐挂上了和煦的笑容,听出了弦外之音。 邢媚扫过去一个凌厉的眼神。 笑笑笑!笑你妹啊! 她伸出手指想去戳秦疏寒的额头,但碰触到皮肤的瞬间改了想法,指尖轻轻滑过,慢慢勾勒出他清晰分明的轮廓。 秦疏寒五官松展开来,对待自己是完全的信任。 邢媚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你要保证一辈子对朕有用知道吗?” 秦疏寒微笑着说“臣子之本分。” 邢媚挑眉,眼底涌现的是她自己都不曾幻想过的款款“秦疏寒,你就没想过我是个青面獠牙,满脸流脓的丑女?” 是女子就注重自己的容貌,邢媚虽然特殊了点,却不例外。 秦疏寒洒然笑笑“如此正好,只有臣接近陛下,爱陛下。” 下一刻,秦疏寒的唇上被一阵冰凉覆盖,三分轻佻七分散漫,他的呼吸顿时一停,紧接着他马上反应过来,眼睫颤动,不再停留于浅尝辄止,而是顺着那人的唇形反复碾转。 脖颈错开的弧度亲密无间,彼此的唇齿不断地试探停留,邢媚嘴角被咬破,疼得拧紧眉头。 这感觉意外地熟悉。 秦疏寒察觉到邢媚的不专心,手掌覆上她的指肚,似是随意问道“四年没见,陛下可有心仪的男子。” 邢媚呼吸不稳,眼眶布着血丝,嘴角泛起一丝嘲讽道“爱卿吃了朕的口水还和朕玩欲擒故纵?我有没有心仪的人你岂不是最清楚?说!在我身边安插了几个眼线?” 秦疏寒笑笑,一切算计心机,不过是因为太想独占这个人了。 “而且……”邢媚冷笑“五十个挑出来的英俊男子都遭你毒手,朕连一面都没见到,何来心仪?” “左右没有结果的人,见了也是无用,陛下不是讨厌做无用功吗?” “呵,朕和你就有结果了?” 秦疏寒眉宇间浮现森然之色,恶意地凑上去。 又被咬了一口! 邢媚额头青筋直跳“秦疏寒!你属狗的?!” “陛下的话,我不爱听。” 不爱听咬我干什么? 还没娶进宫里呢就甩脸子? “你不爱听?朕偏要说,我跟你没结果,没结果,没……擦!” 秦疏寒粗重地喘息,脸颊烧起两团红晕,突然喉管一甜。 邢媚前襟染上鲜血,手忙脚乱地叫门外的小松子。 “秦疏寒!你他娘的有种!行!你行!” 邢媚惊慌失措,手腕上的青筋都出现了,浑身的汗湿透衣裳。 五脏肺腑都在烧,好像有一团炙热的火烤着,秦疏寒吃痛地拽住邢媚的手,嘴巴不断地嗫嚅,但嗓音和血沫都压抑在咽喉。 邢媚耳朵凑过去才听清男人的话,一时间心情复杂。 秦疏寒,秦疏寒,你让朕如何是好? 可真是傻得冒泡! 她扬声保证“朕刚才说的都是屁话!我就喜欢你一个,心仪你一个,我和你不光这一世有结果,下一世也有!下下世还有!行了!” 秦疏寒痛得几乎昏厥,听到这话后却满足地笑出声。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冥冥中两人形成了一个生生世世的约定。 军医诊脉完毕,观察到一旁的陛下神色紧张,好像受伤的人是自己,他立马掂清楚了秦军师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于是详细地解释病情。 除了一身的外伤,刚才的吐血是因为急火攻心,他不免好奇陛下说什么了,能把一向稳重的军师气吐血。 深知是因为自己嘴贱的邢媚抽了抽脸颊“其余都没事了?” “是,军师悉心养病,不出三个月就能好彻底。” 邢媚挥了挥衣袖“下去。” “臣告退。” 小松子禀告“陛下,外面杜将军求见,听说军师病情加重特来看望的。” 邢媚头都不回“夜已深,军师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吓得出了一身的汗,领口大张,露出优雅精致的玉颈,上头红色的暧昧痕迹宛如一朵盛开的梅花。 小松子垂头,闭了闭眼,遮盖住不该有,也不能有的东西。 右手狠狠掐了一下胳膊,直到青紫,他才松手,跟平常一样退出去。 第二天冯晖赶来,虎符一出,有他掌管大局,秦疏寒退居幕后。 冯晖安分下士兵后,带着副将杜平面圣。 “陛下嘴唇怎么破了?” 冯晖没按套路寒暄,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个。 邢媚老脸一红,清咳了几下,秦疏寒伤重得翻身都要靠自己帮忙,亲嘴这种事做得不亦乐乎,不仅亲,还咬!昨晚像是得到了惦记多年的宝贝,时不时就要摸一摸,碰一碰,确认是否还在。 期间邢媚被烦得受不了试图反抗,可结果就是两边嘴唇都破了。 她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一整夜没怎么合眼。 关键对这人她还不忍心说重话。 完了完了。 一不小心上了贼船。 真被小崽子蹬鼻子上脸了! 以后不得反了天? “438,我的支线任务进度到多少了?” “叮——还剩百分之十。” 邢媚眯起眼睛,细白的脖子尽是吻痕,知道她一大清早要见冯晖和杜平后,秦疏寒特意替自己系上了狐皮围脖。 秦疏寒眼梢含笑“臣那日在林子里捕到它就想着制成围脖献给陛下,最好再由臣亲手系上,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第64章 敏锐 第64章敏锐 邢媚挑眉,狐皮是最罕见的赤红,没有一丁点杂色,确实稀奇。 塞外夏季去的格外早,明明才刚九月,一出门萧瑟的秋风就如同刀子割在人的脸蛋上。 “你眼盲了还能打猎?” 秦疏寒上半身倚着床榻边,又神奇地变出一个暖手炉,珍重地塞进邢媚的双手。 手心的暖意一路蔓延到心口,邢媚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打猎有时候靠的不是眼力,更多依靠谋略。” “呵,你是变相说自己聪慧?” 秦疏寒淡淡一笑“除了在陛下面前,臣的确有这份自傲。” 当自己面对邢媚时,什么谋划部署通通化作浮云,对方能轻而易举地剖开自己的所有伪装,露出来的唯有一颗真心。 昨晚任务进度如射出去的弓箭般“嗖——”地前进。 支线任务是把秦疏寒打造成第一忠臣。 忠臣的含义有多种。 从某个角度而言,忠君便是忠臣。 邢媚洋洋得意的同时不禁纳闷,两人手也拉了,嘴也亲了,怎么还剩百分之十? 差哪了? 见陛下没有回应的意思,冯晖主动呈上近日的军事密折。 邢媚接过翻看。 其实君臣之间不过走个形式,邢媚真正想看的,冯晖不会交上来,也不能记在纸笔上,对方递过来的肯定是经过粉饰,想让邢媚看见的。 翻了几页邢媚就让两人退下,军帐内空无一人时,她突然对着某一处阴影开口道“去调查冯晖,朕要最详细的记载。” 无人回应。 邢媚起身伸了个懒腰,她本来向系统要过冯晖的资料,可小三八有骨气地甩给了自己一句此事还需邢女士自己探索。 呵呵! 要是真有骨气,你别紧接着就装死装下线啊! 求人不如求己。 她早就看清楚了,某四三八同志的能力还不如暗影的一根脚趾头。 邢媚轻车熟路地回到秦疏寒的帐内,对方躺在塌上做不了太大动作,脑袋扭的角度正冲门口,若要是有双明亮的眼睛肯定算是望眼欲穿。 没等秦疏寒开口说话,邢媚脱了大袍直接裹着一身寒气钻进被窝。 “怎么了?” 男人的大手紧跟着过来,一下一下抚摸着邢媚黑色的长发。 邢媚困得眼睛合上,模糊地发出一个回应“累。” “听军中报告是挺累的,而且他们不会说你感兴趣的。” “嗯,那你知道我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 “略知一二。” 邢媚倏地睁开眼睛,里面闪烁一丝雪亮的光,表面却维持着趴着的姿势不动“嗯?” 秦疏寒笑笑,他除了脸唯一裸露出的脖子上有浅浅的牙印“天高皇帝远,发生什么都不稀奇,唉,我只能说将军是个有野心的。” 邢媚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但她更关心的不是这个“那你呢?” 你现在对我忠心,以后也会变吗? 秦疏寒伸出手捏住女人小巧的鼻子,趁邢媚不得不张嘴呼吸时把舌头伸了进去,两人缠绵一块儿,帐内的氛围迅速升温。 片刻后秦疏寒退出来“感受到了吗?” “什么?” “我对陛下的爱。” 邢媚想说一个吻能看出来什么至死不渝的爱,可当男人下一秒说陛下不信的话可以再来时,她果断拒绝。 “我信,我信,我真的信了,别打扰我,昨晚被你弄了一宿,现在我要睡觉。” 秦疏寒把被子往上拉拉“陛下,过来点,臣有伤,胳膊够不到那么远。” 邢媚刚才直截了当地滚进床的最里面,紧贴墙壁,两人中间隔着好大一段距离。 邢媚慢吞吞地挪动过去,她改为侧躺,面朝男人,对方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肩。 第一次亲昵地被人搂在怀里,陌生的感觉令邢媚无所适从,努了努嘴巴道“有伤还敢抱我,不怕我睡觉动弹压到你伤口?” 秦疏寒幸福地叹气“即使有伤,也要抱着陛下。” 邢媚“……大言不惭。” 秦疏寒“臣这是真情流露。” “……流露个锤子!”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个小屁孩这么会撩啊? 不对,冷静地结合以前的种种迹象,邢媚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来自己的才是究极小白莲啊靠! 一瞬间,邢媚的心情异样地复杂。 她养了个小狼崽子,还喜欢上了? 难道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是人畜恋? 卧槽,那不能,她原来的世界什么类型的男人没有?没见过?从来都没心动过,只有纯粹对异性的欣赏。 她怎么就喜欢上了秦疏寒了呢? 怀里的人半晌没动,秦疏寒轻柔地拍了拍邢媚的背部,一段温婉平和的调子从鼻腔里哼出来。 邢媚的脑袋动了动,鼻子被挤压,说出来的话也嗡嗡得“你哼哼什么呢?” 秦疏寒拨开女人的发丝,忍不住在她的眼睑处落下一吻“江南小曲,陛下爱听吗?” 邢媚打了个哈欠,眼前雾蒙蒙“你什么时候去江南了?” 秦疏寒轻笑“陛下还是那般敏感,正常女子会羞涩。” 邢媚神态清明,一只手作势去掐男人细长的脖子“少废话,快说。” 秦疏寒将覆上自己脖子的手轻拉下来,转而握在掌心“臣的母亲是江南女子,臣每次睡不着,她便哼这首小调哄臣入睡,说起来她是江南有名的歌女,给臣唱过许多童谣,但臣愚笨,只记住一首。” 江南女子? 邢媚回忆当初系统给自己的秦疏寒资料,确实提过一笔对方的母亲。 “你是挺蠢的。” “只对陛下蠢。” 四年,他暗地里发展自己的势力,几乎每一个和他合作的人,一开始都会嗤之以鼻,瞎子能懂什么?不过最后都会被他的聪颖折服,从中谋到巨大的利益。 邢媚昏昏欲睡,本来就要见周公去了,忽然想起来件事,强撑起眼皮问道“听说全国各地买官之风吹得邪乎,和你有关系?” 秦疏寒替她拍背的手一停,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斥着无奈“陛下您真是……”敏锐得不像话。 仿佛自己设下的层层圈套,对方都能一眼识破。 邢媚翻了个白眼,废话,能捅出那么大的幺蛾子得,朝堂之上一共没几个,猜还不好猜? 第65章 害怕 第65章害怕 你伪装个忠君报国的瞎子军师成日在边塞尽心尽职,但手脚差点都要伸到天上去了。 朕要是还看不出来,龙椅真不用坐了。 邢媚头疼,明明一开始按照五好青年来养的,怎么最后还是成了买官卖官的大毒瘤? 幸好支线任务的进展仍然顺利。 秦疏寒神情凝重,手渐渐收拢,本以为四年早已磨炼出沉稳的性子,但只要邢媚闭口,他就慌了神。 操纵官场乃是死罪,可他清晰记得对方那句“朕不喜欢弱者。” 邢媚对大局有天生的灵敏直觉,不是情感专家,甚至可以说缺少情感细胞,哪里能料到秦疏寒的愁绪? 她默然是因为想到了一个问题。 迟疑一会儿,她还是问出来了“秦疏寒,你赚了多少?” 她犹豫不决,毕竟相当于在原来世界直接问你工资多少,属于隐私问题。 生意场上忌讳的人和事儿多去了。 秦疏寒一愣,哭笑不得,他发现他的陛下有治国之才,真没有谈情说爱的脑子。 “很多。”他薄唇上扬“养陛下不成问题。” 邢媚瞪大眼睛,养自己都不是个事儿?岂不是快赶上国库了? 她眼珠转了转,突发奇想道“秦疏寒,我们合作。” “嗯?” “朕提供官位,你卖,利润五五开,如何?” 秦疏寒回答得不假思索“臣那份可以都给陛下。” 邢媚咂舌,使坏地把男人的发梢整乱。 “乖。” 既然对任务进度没影响,一些微不足道的官职还能拿去赚钱,何乐而不为? 君臣二人暗搓搓地谋划“大事”,一个图财,一个图色。 邢媚的神经没兴奋多久就真困得不行了,伴随着秦疏寒哼的曲子一秒入睡。 梦里的她紧紧皱眉,两只胳膊亲密地勾住男人的脖子,这才稍微安定下来,嘴里发出呓语“秦疏寒,上了贼船别想下了……” 男人揉过她的一缕秀发放到鼻尖细嗅“臣遵旨。” 两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兴许是因为被大邺的阵仗震慑到了,时不时过来骚扰一波的邻国意外地没作妖。 邢媚吃着香气四溢的牛腩面,嘴里的面条还没咽下去就嘚瑟开口“肯定是因为有朕的王霸之气在,宵小们怂了,我跟你讲,我们真龙天子啊,都能半夜和神明对话的,秦疏寒,你伺候好朕,朕开心说不准能命天神给你多加一百年寿命。” 秦疏寒放下剥好的橘子,乖巧地往碗里倒调料,没拆穿女人昨夜是没少说话,不过都是点菜名,难道少女和天神的日常就是讨论京城的板鸭,江南的糯米团? 邢媚吃了一口,觉得醋放多了,可正在吹牛的兴头上呢就没在意,一双筷子被她从左移到右,在空气中画着弧“所以,秦疏寒,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运,朕这么大的一个宝贝被你攥进手里了?” 秦疏寒微笑“臣幸运至极。” 邢媚耳尖发烫,她瞅着男子认真的神色,就纳了闷了,这人在她面前从不撒谎耍心机,向来都态度真诚,搞得她每次都心猿意马。 晚上秦疏寒第无数次抱着邢媚亲亲亲! 自从他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成天不是伺候邢媚就是床上伺候。 关键他还老问同样的问题。 “陛下真心悦臣?” 邢媚从刚开始走心回答“朕心悦你。”到后来被问烦了,干脆闭嘴挺尸。 她没交过男朋友,难道世界上的男朋友都会问诸如此类的幼稚问题? 今夜,就在被秦疏寒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后,邢媚突然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语气愤慨严肃得宛如上战场“秦疏寒!你给朕听好了!有些话朕说一次就没有下一次!” 秦疏寒直起上半身,准备好认真倾听。 “我活了这么久,没喜欢过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我从没想过和谁在一起一辈子,现在这个在我身边叫秦疏寒的狼崽子是唯一的例外,你听到了吗?” 两人的距离就隔着几个拳头。 这要是听不到,她都怀疑对方不是瞎,是耳朵聋。 邢媚半眯着眼,人生头一次表白居然就顺水推舟地说出来了。 下一刻,她的身上一沉。 半夜风大,守在门口等候随时传召的小松子裹紧棉衣,两只冻得略微僵硬的手抄进窄袖里,原地蹦了几下来取暖。 奶奶腿的,来接班的人怎么还没来? 他脚趾头哇凉哇凉得,蹲下来蜷缩身子,忽然听到帐里有低弱的哭声。 细碎压抑得犹如猫叫。 “难道是秦二公子伤口疼,在哭?” 小松子自言自语,不禁放低身子,耳朵贴得更近,里面不止有哭声,还有说话声,正在哭着喊“疼!出去!出去!滚!” 听着就让人心直揪揪。 小松子站起来叹气,唉,秦二公子看着瘦弱,但做的事儿是真爷们,行军打仗造得伤痕累累。 应该是陛下给他上药时太疼了,才不顾礼法,口出狂言。 而真实的塌上则一副春色满园。 邢媚脸色发白,瞳孔却通红,大颗大颗的汗珠混淆着眼泪滑落,两只手攥着被褥,用力到骨节发白,她张口“给朕滚出去!” 嗓音嘶哑,落在人的耳朵里莫名听出了慵懒意味。 “臣想遵旨,但它不干。” 秦疏寒的额头浮着薄汗,情况比起邢媚好不了多少 邢媚死死地盯着大秦二公子。 擦! 男人脱了衣服露出瘦长的身子,摸上去的手感意外是紧绷的,非常不错。 可…… 她不行,她真的不行! 邢媚身子颤抖,眼底情不自禁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害怕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生的,她天生怕打雷,一种是后天养成,某些事在内心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很有可能陪着到死。 原来的世界里,与邢媚合作过一位老总晕船晕车,但因为经历了真实的空难,九死一生,整架飞机二百多号人只有他自己活下来了,从此再也没坐过飞机,宁愿在轮船上吐得昏天暗地。 童年阴影带给邢媚的就是无比惧怕男女之事。 她可以看桃色图,可以看别人的性福生活,可忍受不了放到自己身上! 第66章 杀伐 第66章杀伐 小时候贪玩爬进床底下,母亲带着好几个陌生男人,下作的模样历历在目。 秦疏寒抿唇,箭在弦上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可比起做这种事,他更在乎和自己做这种事的人。 他能感觉到邢媚精神在高度紧张,在害怕。 “陛下莫怕,莫怕……” 男人伸出手把蜷成虾米状的邢媚拉进怀里,他胸口汗淋淋得,邢媚只感觉到了咸。 她的身子瞬间僵住。 “我永远不会伤害陛下的,睡。” 秦疏寒爱抚地揉了揉女人的发丝,替两人盖好被子。 邢媚哭得眼睫毛粘到一块儿,雷声和办事犹如两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无论哪件都能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438!” “叮——在呢,您的好友5438很荣幸为您提供服务!” “有没有能解决这种局面的办法?” “叮——邢女士的情况过于特殊,鄙人正在想办法。” “快想!” “叮——不如试试春天灵?” 顾名思义,能让两人快活赛神仙,之前他带过一个对办事特别冷淡的宿主,使用了以后仿佛发现了人生的真谛,根本离不开。 “不行!我是怕,不是冷淡!” 差不多嘛,都是办不成观众想看的大事。 系统默默吐槽,默了一会儿再次上线。 “叮——舒心宝!能有效地令人松缓身心!用过的都说好!” “等会儿,你确定这不是个姨妈巾的牌子?” “叮——不要在意细节嘛,邢女士您看您需要吗?” 邢媚咬牙“给我来一个。” “叮——好的,已经扣除三十积分,祝您使用愉快!” 一个就三十积分?? 邢媚简直要吐血! 她恶狠狠地问道“你那儿有录像功能,会不会看见我们……” “叮——邢女士请放一百个心,鄙人的前前辈008号制定了规章制度,未经宿主允许,鄙人没有权限察看,脖子以下自动打成马赛克。” 邢媚松了口气,内心把008号夸成了花。 这种注重客户隐私的领导才是好领导! 秦疏寒本来打算哄了女人睡着后,自己出去吹冷风,可邢媚忽然翻身压了过来。 她双眼赤红,白嫩的脸粘着可怜的泪痕,神色却烦躁霸道“给朕好好表现!” 必须好好利用三十积分! 秦疏寒挑了挑眉毛笑“臣遵旨。” 帐内,桌子上摆着的话本不知怎么摔在了地上,里面讲述了一段离经叛道,臣子以下犯上的故事。皇帝一开始就失去了掌控权,被击得一退再退,最后甚至丢下脸面,哭着哀求留下她的小命。 邢媚趴在塌上一动不动,身子红扑扑得像煮熟的鸡蛋。 哭多了,眼睛肿。 舒心宝是个好东西,方才她的恐惧减轻,没那么无法接受了! “叮——鄙人忘记告诉邢女士舒心宝的副作用了,此药有依赖性。” “什么意思?” “叮——意思就是如果停用舒心宝,下次邢女士还是会接受不了,会更害怕。” “……!” 邢媚差点咬碎后槽牙“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非得先脱裤子再放屁?给我换个别的药!” “叮——其实鄙人想起来有一会儿了,但是一堆马赛克,鄙人没好意思打扰。其他药没有了,目前针对邢女士这种特殊人群的只有春天灵和舒心宝。” 邢媚心里狂骂系统一万遍。 “叮——要试试春天灵吗?鄙人确认此药没有副作用!” “滚犊子!” 从现在开始,系统说过的每句话,她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秦疏寒简单的用水清洗了一遍,回到塌上,帮邢媚翻了个身,拿湿毛巾覆上她的双目。 他含着女人玲珑的耳垂“敷一会儿,很快就消肿了。” 邢媚身子敏感地颤了颤,她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疼的,韧带快坏掉了。 秦疏寒揉捏她的腰部和双腿,叹气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怕……” 邢媚有气无力“除了这个,我还怕打雷,这辈子就怕这两样东西。” 秦疏寒蹙眉,原来那时她是因为怕打雷,而自己误会对方怕鬼。 男人的手纤细修长,五根指腹有薄薄的茧,按压的力道适中,邢媚酸痛的地方渐渐酥酥麻麻,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被褥有一半被邢媚哭湿了,秦疏寒不得不换了套干净的,被子白天拿出去晒过,邢媚阖上眼皮深深一吸,阳光的味道暖烘烘得。 她的神经放松,就在即将进入梦乡时。 男人把唇凑在自己的耳朵边,用异样坚定的声音说道“臣必追随陛下永生永世。” 系统提示音随之而来。 “叮——支线任务还差百分之三,请邢女士再接再厉,鄙人在此预祝宿主云程发轫,吉星高照。” 邢媚睡熟。 稀稀拉拉又过了一个月,邻国按兵不动,暗影将三个月打探到的全部情报详细地告知了邢媚。 至此,系统提醒关于主线任务的全部线索收集完毕。 5438发消息的时候,邢媚正在和秦疏寒下棋,刚玩的时候邢媚还会提醒她的棋子落在了哪儿,后来渐渐发现对方能听出落子的声音,只不过喜欢被自己照顾的感觉,她气得拧了好一阵对方的耳朵。 目前秦疏寒占上风。 边塞环境艰苦,没有文绉绉的围棋,只有粗制裂造的象棋。 邢媚打量着棋局,手指点着棋上的卒字,口吻冷静“将有炮有卒有马,帅何如?” 秦疏寒两只手交叠到一起“帅不如怀柔。” 邢媚轻笑,轻松地落下一子,吃掉秦疏寒的炮,一面倒的棋局倏地回到平衡。 “怀柔了三朝,加官进爵,采纳封号,已经无物可赐,唯有赐一死。” 军帐内随着邢媚的话落地,气氛刹那间笼罩上了战场上的杀伐之意。 邢媚收敛了平日里的烦躁散漫,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充斥着镇静、凌冽“帅身陷险境,相应何如?” 秦疏寒呼吸沉重,薄唇抿起的弧度刚毅从容“相愿替帅分忧。” 邢媚盯着杂乱无章的棋局,思路豁然开朗,眸里腾起狂傲的火焰,她忽然伸手,棋盘翻到地上,圆圆的棋子落地滚了几圈。 “你有将军的谋略,朕有推翻一切重来的权势,朕命你三日内拿到虎符并取而代之,能否办到?” 拿到虎符,取而代之。 这两样中的任意一件都不可能在三日内做到。 邢媚却直视着男子,盯着他眼角下的泪痣,自己几乎每次亲吻都要舔那儿几次。 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秦疏寒抚上邢媚的唇瓣,薄茧揉得她舒服地眯起狭长的眼眸。 “如君所愿。” 三天后,塞外噩耗传来。 邻国四年前突然开始叫嚣不停,谁能料到竟早就往军营里安插了探子! 跟了冯晖数年的副将杜平是叛徒!逆贼!反臣! 群臣还没从爆炸消息反应过来,和杜平接触过的不免感慨,昔日里瞅着挺老实热心的人怎么会是叛徒? 接着传递来的消息炸得群臣一刹那蹦起来。 杜平身份暴露居然釜底抽薪,绑了御驾亲征的陛下作要挟,冯晖大将军舍身救了陛下,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没等军医抢救便撒手去了。 朝野轰动! 一大堆问题接踵而来。 陛下龙体尚安否? 冯将军没了,虎符该由谁把控? 杜反贼是死是活? 第67章 惨烈 第67章惨烈 他们想知道的太多太多,而车马劳顿,传递消息的路径非常闭塞。 时间回到朝堂大乱前的半个月—— 白天人翻马乱的场景到了夜晚略微好转,每个士兵都处于一种焦灼状态,迷迷糊糊得不敢置信。 统帅他们十几年的将军真的死了? 侠肝义胆的杜副将是叛徒? 御驾的帐篷要比一般的豪华多了,这么对比,秦疏寒的小帐篷简直寒酸。 秦疏寒面色惨白,捂着邢媚胳膊上的伤口大汗淋漓。 邢媚由着他不放心地摸来摸去,最后实在没耐心了,踹了秦疏寒一脚“行了你,小脸白得跟个鬼似的,不知道的以为你被捅了几刀呢,受伤的是朕!是朕!” 今日两人合伙演了一场戏,但有点用力过猛,冯晖识破的时候拿起长矛拼全力往她的方向一刺。 生死攸关,站在自己身边的秦疏寒本来要用身体挡的,邢媚却拧紧眉头,短短的两秒里她使劲按住秦疏寒,并且迅速往旁边闪躲。 下场就是胳膊绑成了个粽子。 秦疏寒自责地咬紧牙关“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预料到……” 邢媚打住“你又不是神,赶紧的,后面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秦疏寒点头,神色仍旧不好看“冯将军已死,杜副将叛变,一路被陛下提点上来的金少将很有眼力,见缝插针地接手了军营,目前为止没出什么乱子。” “还有这个……” 从秦疏寒手里头接过虎符,冰冷冷的沉重感令邢媚无声地咧开嘴角。 她使了个眼色,暗影秒懂,上前几步把堵住冯晖的布扯下来。 冯晖穿着白日里的盔甲,束发的带子在挣扎时脱落,披头散发,刀疤横跨整张脸,一双嗜血的眸子瞪着邢媚。 他跪着,双腿弯曲的弧度极不自然,因为他一开始的反抗,邢媚派人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腿,终于折了这只老鹰的翅膀。 “冯晖,你可知罪?” 男人张嘴,口腔里尽是血沫,笑容森然可怖“臣不知犯了何罪竟被断腿,杜副将也不知犯了何罪竟被腰斩?” “六年,你暗地里招兵买马,用朝廷供给的粮草养着一批军队,就在相隔几百里的调兵山。” 冯晖脸瞬间僵硬住。 “朕两位皇兄英年早逝对你而言是天公作美,你伙同杜副将意图谋反,只要除掉朕,皇室无人,你便可以轻易趁乱夺取江山。” 邢媚语速越说越快,似乎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浪费口舌“你用黄艳的命威胁黄太傅帮你在献给朕的丝线里下毒,当时的大理寺少卿许玉良无能,你的手段又隐晦,所以事情不可能败露。” 她观察到自己说话的同时,冯晖脸上的讥讽一瞬而过。 邢媚继续道“不过你没预料到朕死了一次性情大变,居然顺着线索查到了黄太傅身上,你急匆匆地赶在朕的前面杀了他,并且留下朕赏给秦富年的东西,跟别人对话都有意无意地暗示秦富年是幕后真凶。” 冯晖仰天大笑,他笑得嘴角都要裂开了,跟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陛下异想天开的能力真让臣敬佩,臣大将军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为何要谋反?” “这就要从更久远的事说了。” 当邢媚再次开口,将六年前的调兵山遇险一事说出来时,冯晖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邢媚眼神放远,六年前,正是自己这具身体刚登基的时期,原主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被迫推上那把代表着无尽地位与压力的龙椅,许太后和许家的其余大臣没日没夜地商讨让刘也霜顺利登基的法子,原主过得浑浑噩噩,被圈养深宫,因此对于那年发生的事,记忆少得可怜。 那一年,两个皇帝在短短几年的时间相继驾崩,国家上下躁动不安,甚至有市井小儿传出天将不佑大邺。邻国抓住机会,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发难。 冯晖和杜平率领的五千人马被困于调兵山,走投无路之前,冯晖派出一名忠心耿耿的属下去请求援军。 可十天过去,他带着的五千人活下来的甚至不足五百! “至此以后,你恨上了朝廷,恨上了朕,暗地里操练军队,渴望杀了朕,改朝换代。” 冯晖嗤笑一声,可算撕下了伪装的那层皮。 “我看着平时对我忠心不二的下属一个接一个死去。十天!我们没有粮草,我们喝尿,最后饿不住了去吃死了的兄弟。”冯晖指了指肚子“哈哈,陛下你能想象吗?我吃了军里最瘦小的孩子,他年纪当时和你一般大,他是自愿死的,拉着我的手说将军你吃了我,你吃了我也许就能活下去。” “有不少兄弟吃了死人肉后上吐下泻,连夜发高烧没几天也去了。我活下来了,可死去的四千八百零九人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天。” 冯晖憎恶地瞪着邢媚,脸上丑陋的大疤像恶心的蛆虫,随着他的表情动作而蠕动,这也是那时候落下的伤,敌方将领锋利的刀刃往自己脸部直直地横划过去,当时他觉得自己的脸皮没了,鼻子掉了,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 那一瞬间的恐慌给他留下了阴影。 从此以后,他杀人大多先以折磨为主,看着人痛苦卑微地在地上打滚,内心便产生极其愉悦的满足感。 “我以为援军迟迟不来,是因为狗蛋儿在去传递消息的路上死了,但后来我深入调查才知道狗蛋儿被敌军发现摔断了腿,他用两只手抠着地面爬了十几里路,为了兄弟,他一刻都没有停歇,腿断了,手烂了,可换来的却是当时将首的一句,朝廷局势尚且未定,何来闲心派援军?” 冯晖的情绪彻底失控,嘶吼着“我们五千好男儿的命居然抵不过几个世家争夺皇位的闹剧!为什么啊!陛下!我们五千人为了大邺抛头颅洒热血!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狗蛋儿死了,他死得惨烈,他扒着那个将首的裤脚脸磕地,恳求他派兵援助。 那个将首却一脚把他踹飞到远处,不许任何人帮忙,因为狗蛋儿弄脏了他的美妾给他制作的新裤。 第68章 答案 第68章答案 狗蛋儿死了,他还没断气就被路过的豺狼吃进肚子里。 冯晖只发现几块裂骨,几片衣裳,他挖了个坑,亲力亲为地把狗蛋和其余四千八百零七人埋到一块儿。 数字看着吓人,其实残胳膊断腿的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坑的面积都没有邢媚的军帐大。 小孩和其他兄弟的在天之灵亲眼看着他们崇拜的大将军密谋造反、毒害圣上。 邢媚习惯性地用受伤的右手撑额头,手刚动了一下,就被秦疏寒温柔按住,她撇了撇嘴角,身子往旁边一斜,懒洋洋地靠在男人的怀里,调整了个最舒适的角度,赖着不动弹了。 秦疏寒但笑不语。 而看到这一幕的冯晖眼眶崩裂,五官扭曲。 邢媚不疾不徐道“你知道朕对你起了疑心,而且调兵山的事没了你主管大局就是一盘散沙,你干脆杀了黄艳,逼朕做选择。” 冯晖眼底涌现出不屑“不过一个无知愚妇,陛下说我用她的命威胁黄太傅,其实大错特错,黄家那块老石头根本不在意女儿的安危,他之所以帮我是因为我发现了他女儿的丑事!” 邢媚挑眉,原来黄艳经常看院外的梧桐树根本不是多愁善感。 边关军情紧迫,再加上秘密培训亲兵,有几次差点被钦差大臣发觉,冯晖成亲后,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黄艳双十年华耐不住寂寞,一来二去就和卖货郎勾搭到床上去了,图方便卖货郎把摊子摆到了将军府外的梧桐树底下。 久居沙场养成了冯晖犀利毒辣的眼力,在第二次回府时他就抓住了这对狗男女,不顾黄艳的苦苦哀求,先切了卖货郎的子孙后代,再然后踢到地窖里自生自灭。 “黄家那个冥顽不灵的老古董开始并不同意,批判我不忠不孝还要禀告圣上,我说出他女儿做的好事,果然他屈服了,求我不要散播出去。他这辈子最注重脸面,表面装得两袖清风,实际骨头里都是烂的,为了追求虚名而谋害天子,哈哈!多可笑!他也是个不忠不孝的人!” 一场讽刺至极的闹剧到此为止。 邢媚大声地念出了冯晖的名字。 “叮——答案已经提交给主系统,等确认无误后鄙人会给邢女士答复的。” 邢媚垂眸“六年前你被困调兵山,没有援军,本应愤恨而死,为什么活下来了?” 冯晖狰狞的面目僵住,眼神定定地放在邢媚旁边人身上。 邢媚微微仰头,秦疏寒揉揉她的长发,承认了“是臣。” 六年前秦疏寒被秦夫人打发到军营,带他的兵头和秦夫人有点血缘关系,因此变着法的屈辱秦疏寒,在听说冯晖遇难,上头不派援军时动起了歪心思。 他让秦疏寒带着二十个士兵去援救冯晖,二十个士兵基本都是歪瓜裂枣,让他去送死的意味鲜明。 可秦疏寒认真观察了两日,真被他发现了敌军的疏忽,营救出了冯晖。 邢媚震惊了一小下,六年前秦疏寒才多大?也就十二三岁的小鬼头,竟然能带领几个孬兵冲进敌军的包围圈?还特么成功了? 秦疏寒捏了捏邢媚柔软的耳垂,唇凑上去,低声说“臣有陛下保佑。” 瞎几把扯犊子呢! 六年前我还没来呢! 但是被吹捧了的邢媚还是很开心。 她拍了拍秦疏寒的脸“跟朕好好混,走上致富之路。” “遵旨。” 冯晖牙龈又被咬出血,受到刺激地咆哮“秦疏寒!我把你放在身边就是为了提升你栽培你,你和我一样都是被背叛了的人,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 秦疏寒面色冷淡“从来没有人背叛过臣,因为陛下永远不会抛弃臣。” 冯晖两只手攥成拳头,在他心里,少年救了自己是敬重的恩人,又自小受到秦家的迫害,身世凄惨,就应该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 “我曾设想刘氏江山一倒,我就辅佐你登基,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有才能有仁心,我愿屈你之下。” 除了怀里的人,秦疏寒面对冯晖等人时都是满脸的漠然“将军说笑了,臣一介草民只是对待事物稍微认真了点,何来的才能仁心?救了您是逼不得已,救不出您,臣当时的兵头会大做文章,岂会饶了臣?而且臣从没说过篡位这种胡话,将军何必把野心强加在臣的身上?” 邢媚斜眼,原历史里秦疏寒即使软禁了继位的刘璟和姜太嫔,朝政在手,却一直没有自封为皇。 邢媚嗤笑,看着是个精明的,两世却都没有篡位心。 蠢蛋。 事情全部交待清楚了。 冯晖被暗影拖出去时,疯魔般狂笑不止“哈哈!长矛横行沙场上,改日再做真霸王!陛下!臣和兄弟们在地底下等您啊!” 邢媚置若罔闻。 秦疏寒倏地握拳,浑身上下唯一的逆鳞被触碰,声音掺杂着遮掩不住的怒火“长矛已断,沙场已平,小人怎配霸王名?陛下即使真有那一日也不会和你相遇!” 冯晖愣住,表情呆傻。 人被拖下去后,邢媚安抚了秦疏寒好久,对方才压抑下躁乱。 冯晖企图谋反,投毒当今皇上,罪大恶极,念及他一生戎马,所以邢媚设局给了他一个护君有功的名头。 耷拉下眼皮,胳膊偶尔传来细微的痛楚,邢媚没管,她只是有点心累。 冯晖的后事交由礼部去处理。 邢媚着人敞开帐帘,里面的血腥味一扫而空。 虎符在,三军就在。 麻烦的是自己的人要想彻底统御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去磨合。 没关系,她有第一大忠臣拥护着呢,无所畏惧。 半个月后,邢媚启程回京。 秦疏寒暂时留下,军营一团乱麻,邻国虎视眈眈,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陛下,可曾忘了什么东西?” 第八百遍被问,邢媚抓了抓头发“有完没完!非得逼朕把你装马车里带走?” 秦疏寒闻言露出渴望的神色“可以吗?” “……” 可以尼玛个球可以! “臣体型瘦,即使和陛下同坐一辆马车,注意点肯定不会挤到陛下……” 第69章 相公 第69章相公 邢媚跳起来拍秦疏寒的脑袋“京城那帮老狐狸应该知道得差不多了,朕必须回京稳局面,你老老实实地在这儿给我待着,听懂了没?秦老蔫?” 秦老蔫是邢媚给他起的众多外号之一,谁让这小子看着清朗,实际憋着一肚子坏水。 秦老蔫怅然地叹了口气“陛下不在,臣寝食难安。” 邢媚翻了个白眼,她这几天倒圆润了不少。 更要命的是舒心宝的使用量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测,囤攒的积分严重告缺。 “叮——邢女士提交的答案已通过审核,主线任务全部完成,奖励五万积分,支线任务仅差百分之二,加油哦!” 邢媚的忧虑一下子清空,身子情不自禁地舒展开来,彻彻底底体会到了一把中彩票的惊喜。 获得五万积分比她挣了五千万还喜悦。 “支线任务还差百分之二?” “叮——是的。” 邢媚蹙眉,突然伸出两只手捏住秦疏寒的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嗯…… 自己今儿这套紫袍子应该他穿。 这小俊脸。 能衬到反光。 改天让他换套别的颜色衣服,一天天披麻戴孝得。 “陛下?” 秦疏寒扬起漆黑如墨的眉毛,脸庞弧度宛如刀削般。 邢媚眸底某些情绪暗涌,踮起脚尖咬上男人的唇角。 两人嘴里立即多出了一股血腥味。 秦疏寒反客为主,长驱直入,没过一会儿两人就气喘吁吁。 邢媚往后退了半步,嫣红的唇瓣犹如抹上一层果冻的光泽,亮莹莹得。 秦疏寒拿出帕子,没管自己破了的地方,先替邢媚擦干净,无奈地叹气“陛下,你这样……臣真一点都不想离开你的身边。” 邢媚气息乱套“少废话,麻溜处理完事情,回京找我。” “遵命。”秦疏寒莞尔“等臣回京,臣就入宫,天天伺候陛下。” 邢媚睨了他一眼,嬉笑道“哟,这么主动啊,秦老蔫,你要脸不要?” 秦疏寒把邢媚拉进怀里,语气洒脱自然“脸是不要了,要陛下。” 邢媚的眉眼眯成了小月牙儿。 马不停蹄地回京后是无休止的奏折!奏折!奏折! 冯晖身死,留下一堆烂摊子。 两个月后,邻国不出所料地出兵发难,秦疏寒和新上任的金将军配合默契,打了个邻国灰头土脸。 塞外捷报接连不断。 邢媚在位期间整治了一拨奸臣,割韭菜的快乐就是国库日渐丰盈,她派心腹亲自把粮草饷银送给边关的士兵们。 士兵气势高涨,三年后,邻国割地投降。 投降那日,本应站在邻国土地上享受荣誉的秦军师不见人影。 有人问起,长着一张憨厚方形脸的金将军缄默不言,只是用眼神望了望天。 京城皇宫御膳房内—— “擦!快点!朕都要饿死了!” 邢媚的不断催促下,葱姜蒜等调料有条不紊地在男人的大手下切成丝。 秦疏寒套着个桃粉色的围裙,束起的长发有几缕翘出来,这一身自然是出自邢媚的恶趣味。 他先把辅食放在锅里翻炒一遍倒在青花瓷碗里,擦了擦额头的汗,神情无奈“陛下,做饭这种事急不得。” 邢媚剜了他一眼“办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疏寒耳根子熟透了,清咳道“那不一样……” 可一时间也想不出不一样在哪,他张了张嘴,巧舌如簧的嘴嗫嚅了几下沉默了。 有些人天生是克自己的。 吃上了阔别三年的牛腩面,邢媚舒坦了。 她一边吃一边哼哼唧唧“秦富年死了。” 两年前染上了花柳病,没挺几天就去世了,秦夫人难逃传染的命运,两口子冷言冷语地过了一辈子,居然同一天去世,做到了许多恩爱夫妻都做不到的事儿。 秦富年和原历史的死亡时间吻合,区别是得花柳病和死在春风楼的香床上。 秦疏寒“嗯”了一声,对于没多少印象的亲爹还不如邢媚碗里的葱花重要。 他曾经无数次懊悔,与其被对方一时发善心接回秦家,活得猪狗不如,倒不如冻死街头。 直到碰见邢媚,他的世界才照进来一道光。 才感觉到活着真好。 邢媚吸了一大口面条,砸了咂嘴“方正暂时接替丞相,但他大理寺少卿做惯了,看谁都像看犯人,每次上朝,他往最前面一排一站,朕总觉得说话像陈述罪行。” 想到那副场景,秦疏寒笑笑。 邢媚说“他上任这两年,朕和其他大臣都头疼得很,他自己也闷闷不乐,所以朕打算明日封你做丞相,解脱了方正,让他继续去办案。” 秦疏寒两只手合上,相互换着揉捏“可臣想入宫。” 做丞相是能天天看到邢媚,但他要的绝不止这些。 邢媚哭笑不得,对方隔了三年怎么还惦记进宫的事儿? “你进宫?你要当皇后?” 秦疏寒垂眉,状似乖巧“其实宠妃也可以,只要陛下心里有臣。” “宠妃你大爷!”邢媚气不打一出来“再给朕装可怜,朕锤爆你的狗头听见没?秦二狗?” 秦疏寒眸底划过狡黠的光,谁让他深知陛下吃软不吃硬呢? “你要替秦富年守孝三年,朕知道你不把他当盘菜,然而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邢媚吃完了,放下面碗,两只粘了油的手自然而然地就近往秦疏寒的粉围裙上蹭“还有,入宫你别想了。” 三年了,支线任务剩的百分之二竟然还没动! 系统表示支线任务是要把秦疏寒培养成第一忠臣,要是邢媚真把他收进后宫了,目标身份转变,直接算任务失败。 秦疏寒不知其中深意,听到不能入宫时,脸颊一白。 邢媚叹息,仰头咬他的耳朵,呼出的气热热得“近几年你的小弟秦文远和悯王走得近,世人都在私底下称呼秦文远为悯王妃,既然皇室有了一个秦家人,朕倒觉得新丞相缺一位夫人。” 秦疏寒喉头滚动,下意识地紧紧抓住邢媚的手。 邢媚反过来握住,去挠他手上的茧子,痒痒得撩到人的心里。 她展颜一笑,吻住男人的耳垂,软着语气道“相公。” 第70章 做妾 第70章做妾 翌日秦家二公子战功赫赫,封为丞相。 方正重新回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所有官员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不是方丞相无能,而是一板一眼得过度了,搞得每次上朝的气氛都很严肃,秦丞相虽然冷漠,但从不揪着不放。 而且面对陛下时,偶尔还会笑几下,他那张俊俏的脸浮现出笑意,看得人如沐春风,心窝子都暖烘烘得。 至于相处了一阵子后,群臣们纷纷叫苦不迭,秦二公子表面风雅,实际使得都是暗刀子这种事都是后话了。 某日皇宫深夜走水,陛下不幸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登时引起朝廷上下轩然大波。 所有人同时把注意力集中在秦丞相身上,待过军营,位居相位,他的态度足以左右下一任帝王。 就在外面的人猜测秦疏寒会扶持刘璟还是亲自坐上龙椅时,他拿出刘也霜的亲笔信和一件福玉信物。 一桩皇室秘辛揭开层层面纱暴露在世人眼前。 邢媚特意修改了小松子的身世,改成了对方确实是先帝和太后的亲生骨肉,可太后贬入冷宫气不过,秘密将孩子送走,让龙种流落人间,是她对先帝最大的惩罚。 有秦疏寒的支持,新帝刘松顺利继位。 皇宫内,身穿一袭龙袍的刘松长发高高束起,看不出丝毫小松子的影子。 邢媚把玩了几下果盘里的柑橘,秦疏寒会意,拿到手里慢条斯理地扒起来,尝了一口发现是甜的后才放到邢媚手中。 邢媚没几口就吃掉。 两人都穿紫色衣裳,瞅着就是亮眼的一对。 刘松挑了挑眉,形色夹了几分自嘲“秦丞相做的事本来应该由朕来的。” 秦疏寒再给女人扒了一个“陛下日理万机,臣的夫人以后就不劳烦陛下费心了。” 刘松垂下眼眸,掩盖住里面滔天的妒意。 他选择了江山,注定就要放弃另外一些重要的东西。 他这辈子颠沛流离,最终竟然成为了九五之尊,说起来他应该感谢给他剔根的老太监,因为自己背上的红色胎记像条龙就不敢下手。 自己进宫后无意发现了太后的秘密,亲生父亲居然被母亲所杀,而自己应该称呼母亲的女人一开始也不想自己来到人间。 人生旅途经历过的悲惨通通化作悲愤,他私下和秦富年接触,清楚对方不得已才和刘璟联手,因此他稍微提出更诱人的条件,秦富年便成为了自己的盟友。 邢媚把橘子分成几瓣,两瓣塞进了秦疏寒的嘴巴里,其余都进了自己的肚子,翘着二郎腿道“江山是你的了,我和相公就告退了。” 她在秦富年去世后就知道了小松子的身世,秦富年的底牌就是随时能致自己于死地的小松子。 至于为什么那次站在床头窥伺她,又为什么迟迟不下手。 这些问题邢媚不想考虑。 感情讲究个你情我愿,还讲究个先来后到。 既然我的心里已经住了人,对于其他人,不好意思,我只能说句抱歉。 顺便提一嘴,为什么不支持刘璟,其一,刘璟的性格真不适合做皇帝,胸无点墨,其二,谁让原历史里他算得上邢媚情敌呢? 哼,她相公这棵黑心大白菜只能自己吃,其余猪想都不要想。 出了皇宫回相府的路上,邢媚偶尔探出脑袋往外看。 路过城西的鲁府时,她不经意看见一名女子被家丁打出来,女子浑身是血,和灰尘拧巴到一块。 邢媚越看越觉得眼熟,等过去有一段距离了才想起来貌似是春风楼的婉儿。 她内心平静,没有波澜,这种局面自己好几年前就预料到了。 把真心坦然交给别人需要莫大的勇气,是一场豪赌,赢了皆大欢喜,遇人不淑甚至能把命搭进去。 幸运的是自己选择了他,而那人坦荡荡地拥抱住了浑身是刺的自己。 在到离丞相府还有三四条街时,马车忽然被人拦住。 邢媚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来人是方正的亲妹妹,方玉镜,年芳二八,长相素雅干净,和除了办案心无旁骛的严酷哥哥不同,方玉镜的感情如火一般炙热,一次宫宴上结识了秦疏寒后就自此不忘,好家伙,今儿甚至来堵人了。 邢媚拿脚尖踢了踢想装死的某人“下车!” 秦疏寒心累,他明示暗示都不知道拒绝对方几百次了,怎么还纠缠不休。 “夫人,你听我解释。” “滚一边子去,快点下车把你的烂桃花收拾利索了,别逼我踹你下去。” “夫人,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你出面。” “我懒。” “……” 好,他的夫人是挺懒的,整日在府里等着自己伺候,像只快乐的小懒猫。 没办法。 秦疏寒内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地下车,见到来人的一刹那,方玉镜眼神顿时明亮起来,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柔声柔气道“秦二哥哥……” 身后的马车动了。 连府里的马夫都知道相爷惧内,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必须听夫人的,否则吃不了好果子。 马车扬长而去。 秦疏寒叹气,今天恐怕要自己走回去了。 他蹙眉,情不自已地隔着衣裳摸上了脖子的青梅玉佩,阴沉的嘴角上扬了几分。 方玉镜看怔了,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陷入深深的迷恋“秦二哥哥,我嫁给你好不好?” 秦疏寒摇头“我已有命定之人,请方姑娘适可而止。” 方玉镜嘟唇,对方每次都拿这套说辞敷衍自己,可自己一次都没见过那女子。 她哭哭啼啼去问哥哥时,哥哥也只会望天或者手往上指。 难不成秦二哥哥的命定之人已化作一缕香魂? 方玉镜绞了绞帕子,水眸里盛满了可怜“秦二哥哥有命定之人和我的命定之人是你又不耽误,我可以做妾。” 堂堂少卿之妹能退让到这种地步。 连方玉镜身边的丫环都吓了一跳,她家小姐最是心高了,哥哥是朝廷重臣,本身花容月貌,又会吟诗作对,上门提前的人都快把门槛踩破了,甚至逮到好几个扒墙根的,众多公子哥里小姐一个都没看上。 第71章 脸疼 第71章脸疼 却要委身给丞相做妾? 大约是个男子都会屁颠屁颠地答应。 秦疏寒想都不想果断拒绝“我和命定之人两情相悦,终其一生,至死不渝,抱歉。” 方玉镜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哪个男人不花心?哪个男人不是吃着碗里的惦记着盆里的?除了她哥哥之外,她就没见过。 可……可她哥哥是个榆木脑袋啊! “秦二哥哥,既然你如此欣赏你的命定之人……” 秦疏寒觉得有必要打断一下“不是欣赏,是喜爱,是着迷,是不可没有。” 方玉镜神色难看“好,既然你如此喜……爱你的命定之人,想必她有倾国之姿。” 话刚说完,方玉镜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忘了秦二哥哥眼盲看不见。 秦疏寒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嘴角抿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我不在乎外貌,不过既然是我的心仪之人,定是世间最好的了。” 方玉镜“……那她一定饱读诗书,能和你月下吟对。” 秦疏寒摇头“她不作诗。”却异常聪明,不舞文弄墨是嫌麻烦,嫌花里胡哨。 方玉镜“那她一定贤惠顾家。” 秦疏寒轻笑“说起贤惠二字,我觉得我比她更担得起,至于顾家……” 他但笑不语。 方玉镜惊奇,既然看不见那女子的容貌,哪怕天仙下凡也无用,才华不出众,又不蕙质兰心,秦二哥哥怎么会喜欢上这种无德无才的女子? 秦疏寒无奈摊手“她什么都不用干,就往那儿一坐,我就喜欢的不得了。” 方玉镜“哇”地一声大哭着跑了。 秦疏寒心境没有起伏,拄着竿子不疾不徐绕了三条街,到了相府后门正对着的肉摊。 摊主是对夫妻,男的瘦瘦弱弱脸色蜡黄,女的一身肥膘满脸横肉。 男的举起砍刀剁肉,没剁两下就大汗淋漓。 女人瞧到秦疏寒眼神一明,像是看到了大肥肉,吐出嘴里夹的牙签就招呼道“相爷来啦!巧了,今日的牛腩半个时辰前刚运来!” “来两斤。” “好嘞!” 女人用油纸把新鲜的肉包起来,相爷来得勤,她接触次数多胆子大,知道不少,于是说起了家常磕“相爷家那位又生气了?” 秦疏寒沉默。 女人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道“两口子不吵架不动手就不叫两口子,相爷多哄哄,吃人嘴软,相爷亲自下厨,做得好吃,家里那位自然就气消了。” 秦疏寒认真思考了几瞬,加了一句“牛肉羊肉各自来两斤,鸡心再来四两,她爱吃搭配青椒炒的。” 女人目标达成,朗声答应。 目送大主顾离开,女人把银子郑重其事地揣进钱兜子里,砸了咂嘴“相爷对家里那位真好,可惜先帝驾崩,三年内不能嫁娶。” 男人剁肉累得气喘吁吁“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女人白了他一眼“天天就会念些酸不溜丢的破诗,有本事去做个丞相让我看看!” 男人抿唇继续挥刀。 女人扒拉开他“一边读书去,砍肉都不会!两年后科举再考不出名堂我放了你的血。” 男人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笑了笑“今晚我想吃点腰子。” 女人脸腾地一红“吃吃吃!不干活就会吃!不知道今天的腰子上来得少啊!” 话是这么说,她过了一会儿还是把挂着的二两腰子放到案板下面。 三年后,丞相大婚。 所有人都好奇是哪家女子,不过全程下来新娘都蒙着红盖头,好生神秘。 当今圣上赏赐了一堆奇珍异宝,光是记录的册子都足足有三本,那架势不像讨好大臣,倒像是家里姐妹出嫁送的嫁妆。 拜堂的时候邢媚停顿了下身子。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曾经信誓旦旦地说我是单身主义者,永远不会结婚的话今天突然被打脸。 脸生疼生疼得。 早知道就不立fg了。 她抗议过不拜堂,不结婚,反正两人在一起过日子不差这套形式,但秦疏寒能容忍不大操大办,可对于拜堂这件事十足十的坚持。 结果就是邢媚妥协,她想通了,既然都决定成亲了,那一定要好好办,热热闹闹地办。 脸都打了,还差这下? 邢媚紧绷着嘴角的弧度,膝盖屈起,腰缓缓弯下,额头磕到冰凉的地面。 那点细微的痛意提醒她,自己真的成亲了,放到现代就是合法夫妻,接下来的人生要共同度过。 大婚之夜,邢媚用了能有五个舒心宝。 她浑身泛着桃粉色,媚眼如丝,系统奖励的五万积分不知不觉竟然用完了四分之一。 明明瞅着五万积分挺多的,怎么没多长时间就又要没? 至于系统提过的积分大礼包,她根本见都没见过。 任由秦疏寒帮自己把身子一点一点擦干净,等到洗脚时她已经昏昏欲睡。 秦疏寒握着女人两只纤细晶嫩的玉足,慢慢放进试过的温水里,多年夙愿成真,他整个人被莫大的幸福包围。 “叮——支线任务完成百分之百,恭喜邢女士完成所有任务!” 临睡觉前,邢媚的脑海里响起5438的提示音,伴随而来的是眼前一堆五彩斑斓的礼花。 邢媚蓦地撩开眼皮“我很快就会离开?” 拜堂当晚离开,秦疏寒必定会疯。 “叮——离开时间是主系统随机决定的,鄙人也没有权限知晓邢女士离开的时间。” “如果没到我离开的时间,我这个身体却死了呢?” “叮——邢女士放心,任务完成后到离开的这段时间您不会死哒!” 哒这个字的音令邢媚一阵恶寒。 “你说点阳间的话。” “叮——鄙人晓得了。” 邢媚舒了一口气,侧身看向男人熟睡的脸。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但姐愿意能陪你多久就多久,好不好? 日子一晃而过,三轮春夏秋冬,当今圣上送别悯王,隔了好多年他终于去往了封地,身边跟着眉目如星的秦文远。 邢媚无意看见过两人一次,刘璟在街边买了盒胭脂,打开点在秦文远的额头中间,犹如心头的朱砂痣。 坐在茶楼上的邢媚想,除了秦疏寒,她多少还是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第72章 请接收第二个世界任务 第72章请接收第二个世界任务 悯王赶去封地的路上遇到强盗匪徒,秦文远替对方挡了一刀,人是救回来了可磕到了脑袋,彻底傻了。 “悯王断了一条胳膊,此生没有登基的可能。” 秦疏寒算完账本,略微疲惫地放下笔。 邢媚吐出嘴里的葡萄籽,成亲以后她试着管账本,但密密麻麻的数字瞅着就头疼,完成任务后她就想做条没有负担没有理想的咸鱼。 账房先生为此特意把账本用盲文标注好,每个月初给丞相观看,心里感慨相爷的各种不容易。 邢媚心情好,拿过账本翻了几页,指着一处支出道“这里算错了,多了三十两。” 秦疏寒抚着额头,他怎会不知晓,只是头一次做这事儿有点紧张没掩盖好“为夫只是想攒点私房钱……” 话音刚落,邢媚忽然把账本糊在男人脸上“去死,秦二狗!” 日上三竿,炎炎夏日,一国相爷因为私藏三十两足足跪了一个时辰。 账房先生路过不忍心地再次感慨。 做男人难。 做夫人的男人更难。 三年又三年,秦疏寒做丞相的第六个年头主动请辞。 宫里头的方贵妃即将临盆,前面两个都是大胖小子,皇室子嗣日渐昌盛。 世人不知道的是刘氏的皇权早就断了。 邢媚无所谓,她正支使下人收拾行李搬到京郊去住。 有她在,下人们被指挥得整齐有序。 邢媚站累了,回到房间摸男人额头,打水,换新毛巾,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其自然。 她在床角坐下,拿起刀削起苹果。 床上的男人听到动静,虚弱道“我来,你别伤了手。” 邢媚没好气道“你给我好好躺着,瞧你脸红得跟大苹果没两样,马上要搬家了你得风寒,关键时刻掉链子。” 秦疏寒咳嗽了两下,习惯地安慰“我很快就好。” “但愿!” 邢媚把苹果块塞进秦疏寒的嘴,男人的舌头是粉红色,她眸底涌出隐晦的情绪。 她忽然低头,咬住对方的耳朵,散漫呼气道“我记得以前我拉你手,你说你体温偏高,异于常人,嗯?” 男人耳尖慢慢变得和脸一样红。 “秦老蔫,你套路挺深啊,那时候就骗我。” 秦疏寒忽地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是,那时候臣就对陛下有不轨之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邢媚陪着秦疏寒又度过了三年,零零碎碎加在一起已经九年了。 搬到郊外后,他们彼此就剩下对方,秦疏寒白天种菜喂鸡,晚上烧水给邢媚擦身子洗脚,没有丝毫怨言。 邢媚经常指着秦疏寒,又指了指院子里的大花猪,笑得顽劣“你们俩真有父子相。” 两人一直没所出,也不太需要,邢媚是真的烦小孩子这种生物,秦疏寒很享受幸福的两人世界,多一个小鬼头反而不爽。 第十年的时候,秦疏寒病了一场再也没起来。 家里的鸡啊,猪啊,都被邢媚杀了给秦疏寒补身体,不见起色。 邢媚端着碗黑黝黝的药走进来,比起原本就瘦得跟竹竿似的男人,她匀称的身体自男人病倒后瘦了一大圈,看上去更令人堪忧。 “都说人过三十天过午,前阵子刚给你过了三十岁生日,你怎么一下子像日落西山了?” 向来有求必应的男人没有吱声。 邢媚做完了自己能做的,她去问小三八,对方的回应是人各有命,任务世界都是虚拟数据,邢女士不必太伤怀。 虚拟的吗? 邢媚抚了抚鬓角,她才二十九就生出白头发了。 邢媚又去了一次宝华寺,上次是为了给秦疏寒的玉开光,十步一叩拜,这次她一步一叩,不求荣华,唯求她的相公平安。 晚上郎中来诊脉时看到邢媚的额头又红又肿,登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包扎。 邢媚不在乎,眼神一直柔和地放在男人身上,反正没到离开的时间她不会死。 秦疏寒一直昏迷,高烧不断,无法进食,全凭一口气吊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不咽下去。 他鲜少会有神智清明的时候,听到郎中关切邢媚的外伤时,他始终不舍得离去的执念断了。 “陛下,臣……毕生的遗憾是盲得早,没真正看见过你一面……” “下辈子……臣一定要有健全的眼睛……” 他停止了呼吸。 邢媚想嗤笑“数据是没有下辈子的,蠢蛋。” 但嘴角最终还是没有上扬起来。 再见,秦疏寒。 院子里没有了男主人,种着的青梅和白山茶很快枯萎。 邢媚的日子一下子落了灰,百无聊赖。 两年后的某一夜,她睡着忽然痛醒。 耳边有人在呼喊“病人生命体征虚弱,急需血包!” “什么?病人是稀有血型?” 感觉到自己躺着,有人正在推,邢媚皱眉,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磕磕绊绊的低吟。 “邢小姐您挺住!我们会尽力的!” 不要叫我小姐。 邢媚说不出完整的话,她突然遭遇车祸穿越,现在又没预兆地穿回来了。 男医护人员的声音还在“挺住!活下去!” “挺住!活下去!” 那声音蓦地变成了女人甜腻腻的腔调,像只吟唱的百灵鸟,一声一声不间歇地喊“活下去啊!活下去!” 窒息的痛苦笼罩着邢媚,她憋了许久,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挣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吐出了一口水。 女人的声音从焦急转化为惊喜“桃兰!你活过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二师兄!” 桃兰? 二师兄? 什么鬼东西? 邢媚大脑要爆炸了,嘴巴、鼻子不停流出咸腥的水,浑身湿漉漉得。 “叮——请邢女士接受您第二个世界的任务。” 邢媚的刺一下子竖起,警惕地问“438?” “叮——正是鄙人,邢女士我们又相遇了嘿嘿。” 嘿嘿尼玛! 你以为我想和你相遇吗? 不是都穿回去了吗?怎么又到了别的世界? 脑袋里登时多了一大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看完后,她嘴角抽搐了几下,愤然低吼“有没有搞错?” 上个世界自己好歹是皇帝,这个世界里就是个小打杂? 第73章 开挂 第73章开挂 这是修仙的世界,天地间一共存在五个种族。 神仙人魔妖。 天界已经有上万年没出现过真神了,仙者纵观三界唯有四位,他们居住的地方分别化为四大净土,每年都能吸引无数俊杰英才拜入师门修仙道习仙法。 邢媚这一次附身的宿主也是修仙的,全名叫殷桃兰,十七岁,娼妓之女,父亲不用说落地后就没见过影儿,性格自卑木讷,她能进净土修仙还是亲娘用身子勾搭了个在仙门里能说得上话的,她自己过得不是人的日子,必须得赶在花妈妈动歪心思前送走女儿。 邢媚紧闭双眼,平凡普通的脸颊因为溺水煞白煞白得,看着像还没缓过来,实际她正在和系统据理力争! “真一个挂都不给我开?” “叮——特殊技能不是鄙人能决定的,邢女士的要求鄙人已经提交给上级审批了。” “什么时候能有回复?” “叮——最快秒,慢的话……年?” “那我就一直躺着,管你的狗屁任务。” “……” 受气包5438心里苦,但他不说。 过了一会儿,5438正苦口婆心劝着人生何短暂,早做完任务早收工,突然接到上级的消息。 “叮——恭喜邢女士,您在上个世界表现出色获得鄙人的上级认同,您可以任意提出一个要求。” “我要变成真神。” 邢媚要求得毫不含糊,开玩笑,好不容易坑了个任意挂,必须好好利用。 5438吐出一口老血! 这个世界修仙不易,千万人里才出了四个,至于仙者修炼飞升成真神,其中的辛苦难以言喻。 结果大佬上来就要成真神…… 那玩个蛋任务,干脆毁灭世界得了。 “叮——鄙人和上级商量商量。” 邢媚静默不搭理,反正不给她开挂,她就打定决心不起来了。 过了能有五六分钟,系统姗姗回来了。 “叮——鄙人的上级提出能让您比肩仙者。” 邢媚冷笑“我要的是真神。” “叮——所以上级提出能否拿美貌值折中。” “美貌值?” “叮——就是现实世界所说的颜值,从今天开始您会越来越美。” 邢媚挑眉,听起来似乎不错,而且不管是生意场还是官场,她都深谙适可而止的道理。 “可以。” 5438在键盘前松了口气,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变得欢快。 “叮——这是邢女士的任务,请仔细观看,鄙人随时在线。” 邢媚不客气地吐槽,随时装死还差不多。 修仙世界每隔万年将有大魔出世,危害苍生,五年前四仙合力推演出大魔的出世地,准备一举歼灭。 可料不到众仙门混进妖魔,蓄力关头打断四仙施法,导致大魔反击,霖麟峰斩羽仙就地陨落,桃花源青晖君重伤,闭关至今日。 大魔逃出一缕魂灵,真身困于不周山。 邢媚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找出众仙门齐力封印大魔时混进来的妖魔,一个是找出大魔的魂灵。 “围剿的时候至少有百家仙门!参与者上千人,让我找出妖魔,你逗我!” 邢媚内心咆哮,不光四仙创立的正统仙门,人间还有各种五花八门,凡是会点仙术的都能自立一派,当初不管是来正儿八经封印大魔的还是凑热闹的,打底有三千人。 找出妖魔? 找个屁啊! “叮——友情提示,妖魔就在四大仙门里。” 我跟你哪来的友情? 邢媚沉着脸,大脑飞速运转,这个世界妖和魔分别两个种族,妖大多是低级精怪,甚少能修炼出人形,因为难以压抑本性而嗜血,通常由这一点判断出是否为妖。 魔就难搞多了,天生人形,和凡人没两样,除非自己暴露,不然很难拆穿伪装。 “任务是让我找出当时的妖和魔,意思是在场混进来的异族不止一个?” “叮——可以这么理解。” 深深的挫败感在5438的心里油然而生,其他系统给宿主挖语言坑可容易可容易了呢,怎么到自己这儿就一眼识破了呢? 好,他带的是大佬,那不一样。 目标至少有两个。 再加上找出大魔的一缕魂灵。 邢媚整合了下第二个世界的任务,觉得难度要比上个世界高很多。 幸好她要了挂。 邢媚稳住心神,突然睁开眼睛,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 旁边的俏丽女子满脸惊讶“桃兰,你、你没事?” 刚刚还趴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忽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邢媚拧了拧袍子的水“没事。”她能有什么事?她不过是在跟系统讨价还价。 俏丽女子是原主修仙认识的好朋友,长得甜,声音甜,连名字都甜,叫田枣。 虽说仙家讲究个无欲无求,仙者成仙前都得舍弃七情六欲,但是依然有许多男子偷偷给田枣送东送西,甚至还有人拦住原主让她代为转送。 女人一身桃粉色衣裳皱皱巴巴贴在身上,凸显出玲珑的曲线,黑色青丝如瀑,脸蛋煞白,黑黝黝的瞳孔折射出光芒。 田枣眨了眨杏眸“咦?是我的错觉吗?桃兰你貌似好看了?” 邢媚不置与否,接下来每一天会更好看的,开挂的酸爽你不懂。 视野略微模糊,好像被人蒙上了一层布,邢媚一愣,问小八怎么回事? “叮——原主轻度近视,鄙人正在调整中。” 过了两三秒,眼前豁然清晰无比。 邢媚这才安心,任务难度高要是还有个拖油瓶的身体,真不用愉快地玩耍了。 等确认好这具身体的一切后,邢媚转身就走。 “诶!” 田枣拽住了邢媚的胳膊,换来对方一记冷冽的眼刀,她瑟缩了下脖颈,反应过来时已经松开了邢媚。 她搞不懂桃兰为何像是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且莫名地自己就想顺从。 田枣怯生生道“你不管二师兄交待你的事了?” 二师兄,我还孙猴子呢。 邢媚不屑一顾,现在她就想回去换一套衣服。 “叮——邢女士如今比肩仙者,可以运用仙术烘干衣服。” 邢媚怔了怔,第一次尝试运转仙术,蓦地发现自己现在的灵力和以前殷桃兰比起来就像深不见底的汪洋和微不足道的水滴。 第74章 师兄 第74章师兄 湿漉漉的衣裳几乎眨眼间就烘干了。 田枣不可置信地用手捂住嘴“桃兰,你……你的灵力好像进步了。” 何止进步,我现在都媲美仙者了。 邢媚懒散地抬了下眼皮,没回应,先不提系统有限制,自己说不出有关于任务的话,另外永远不要把底牌暴露过早是她打小养成的惯性,归根结底是对其他人的不信任。 唯一让她全身心信任的人已经死了,葬在院子的后山。 自己被当做空气,田枣尴尬地揉了揉鼻尖也没发火,之前殷桃兰就不爱说话,整个人阴沉沉得,性情也反复无常。 两人之所以能成为朋友全是因为同住一屋。 “师傅受伤,二师兄想采摘仙草进献,你替二师兄分忧却不小心掉进水里,幸好你活过来了。” 邢媚瞟了眼田枣,如卸重担的神情不似惺惺作态,可她清楚,对方并不是真的关心殷桃兰的死活,只是觉得原主虽然不爱吱声,可也不爱说人闲话,还容易操纵,即使委屈了也只会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从某种角度想,殷桃兰是个相当不错的朋友。 女人的心思总是千奇百怪,殷桃兰长相平庸,田枣去哪总乐意带着原主。 没有绿叶的衬托,红花也就只是一朵花。 邢媚懒得搭理田枣,她正头疼为什么这次任务难度系数高了好几个档,即使系统给了范围妖魔就在四大仙门里,可还是有很多嫌疑人。 四大仙门逐一排查,先从原主所待的桃花源开始。 邢媚有了计划,毫不迟疑地离开,为了隐藏得自然,她没施展仙法,而是用了最原始的办法,用脚走! 田枣跟上,想去碰女人的肩膀却想到了刚才凶狠的眼神,讪讪地放下了手“桃兰,你不去山崖采药了吗?” 邢媚正翻找原主记忆,看有没有对自己有用的线索,蹙眉低喝了声“别吵。” 但田枣早就习惯不把殷桃兰的意见当回事,继续巴巴“桃兰,我知道你一直喜欢二师兄,要是你帮二师兄采到仙草,说不准二师兄感动得答应了呢……” 邢媚额头青筋浮现。 妈的,这碎嘴的女人是听不懂人话? 吵得她耳朵里像住了只下蛋的老母鸡咯咯咯。 邢媚倏地停下脚步。 后面的田枣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保持着往前走的姿势,不出意外地撞在了邢媚的身上。 邢媚捏了个决,女人撞上的地方坚硬如铁。 田枣鼻子通红,疼得她跳起来,拉开和邢媚的距离,眼中的怨毒一闪而过“你……你的肩膀怎么那么硬啊!” 邢媚笑意冰凉,转身就走。 田枣愣仲了一会儿才反应回来,立即小跑跟上去,这次她长教训了,没对邢媚动手动脚也没说话。 两人回到仙府时日暮四合,邢媚所处的桃花源以四季如春,景色优美闻名于四大净土,邢媚站在高阶之上俯视过去,一望无际的桃花犹如一片粉色的海洋。 女人柳眉弯弯,依旧是平凡寡淡的五官,但田枣居然感觉到一股澎湃的灵气环绕对方四周,再仔细看过去却没有了。 田枣纳闷地努了努嘴。 放眼桃花源,唯有一处是青色的。 邢媚眸底浮出疑惑。 田枣挺起胸“那儿是青梅林,师傅一直悉心浇灌,连带着植物都有了灵气,好几年不浇水施肥也不会枯萎的。” “哦。” 鲜有人知道的桃花源秘密换来的却是对方一声不咸不淡的回应。 田枣略微泄气。 两人回来正赶上开饭,邢媚看着田枣碗里盛满的肉,挑了挑眉。 田枣却习以为常了,白米饭没动几筷子,一口一口肉吃得极香,即使有些肉没熟还带着血丝,她都照吃不误。 田枣酷爱吃肉。 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对面坐着的几个男子主动把桌子上唯一的一碗肉推给田枣。 长得可爱到哪都吃香。 凡是妖都躲不过嗜血的特性,而既然那只妖混在仙门里,饮血必诸多不便,会不会借着吃没熟的肉解馋? 邢媚敛起目光,暗暗收集线索。 饭吃到一半,走过来一个男人。 汪峥臭着一张脸,直愣愣地站在邢媚身侧。 邢媚早就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了,可她假装没看见,压根不想理会这位二师兄。 汪峥皱紧眉头,不耐烦地朝邢媚伸出手。 最后一口米饭下肚,邢媚手执木筷,不客气地反手一抽! “啊!” 汪峥怪叫,手背整片都红了,痛得五官缩巴,他一双吊梢眼里盛满暴怒,吼道“你被妖魔附身了?疯了?敢打我!” 邢媚眉梢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称呼汪峥为渣男都算侮辱各位渣男同胞了,渣男好歹有颜有钱或者对你好,汪峥这位二师兄相貌平平,也就身形算伟岸,仅用一句客气的关心就俘获了原主的芳心。 记忆里,原主卑微如尘埃,汪峥对她而言犹如黑夜里的烛火,所以对方说什么她做什么,这次也不例外,即使仙草长在危险陡峭的山崖,依然把生死抛之脑后去帮对方采。 结果一个失手真把自己小命搭进去了。 邢媚无语,凭什么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轻而易举地被汪渣男攻略了,上一世轮到她做任务都把自己搭进去了。 汪峥闹出的动静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二师兄消消气!”田枣打圆场“桃兰师姐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 邢媚轻飘飘的一句话登时噎住了田枣。 场面一时间变得精彩。 田枣扯了扯嘴角,语气艰涩“师姐心情不好,她为了采仙草掉进水里可能脑子进水了,毕竟她那么喜欢二师兄你……” “我脑子没进水。”邢媚用纯白的帕子擦嘴,有条不紊地整理胸前的碎发“而且有句话我只说一次,我不喜欢他。” 她的话掷地有声,激起的却是在场人的哄笑。 逗闷子呢! 谁不晓得殷桃兰喜欢二师兄喜欢得入骨了,上次二师兄叫她只要当众脱衣服就答应和她在一起,对方二话不说就脱得剩了件内衬。 可惜临门的最后一脚被路过的大师兄遏止了,他们的眼福飞走了未免失望。 第75章 死心眼 第75章死心眼 毕竟殷桃兰虽然其貌不扬,但胸前四两肉每日晃悠晃悠从他们面前经过时他们都要多瞟几眼。 看完还不忘点评句有其母必有其女,走路都能摇出一股骚味儿。 但邢媚知道原主是天生丰满,素日里走路时低头缩肩,要是这样还能看出勾引的意味,只能说一帮男人整颗心都是臭的,连着眼睛不好使,该去看眼科了。 “二师兄,桃兰师姐竟然对你生气了!” “桃兰师姐,你也别气馁说胡话,二师兄是难追,但你要是继续之前没做完的事儿,说不准二师兄就答应你了。” 话落,又是一片哄笑声。 邢媚头疼,拼命压抑着掀桌的想法,她遇到事先是无视,对方再挑衅就去你大爷的。 她怎么就顶着花痴的名号摘不下来了? 汪峥睨着邢媚,目光含着深深的嫌恶“把仙草拿来,今天的事我不追究。” 邢媚觉得好笑,她嘴里真溢出来了讥笑“没有。” 汪峥拧紧眉毛“什么?” 邢媚仰头,无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说没有仙草。” “你!” 眼前的人向来对自己百依百顺,如今不知中了什么邪,反正他怒了! 他“啪——”地一拳击碎了桌子,田枣和其他人惊呼着跑到一侧。 邢媚捏了捏手指,不动声色地将灵气聚到掌心。 场面一触即发。 “咚!” 一道不大不小的闷响打破了两人间的剑拔弩张。 只见所有人都站着抻长脖子看好戏,仅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雅正着吃饭,饭碗见底他才把端着的碗放下。 那人一袭白袍,穿戴整齐,瞅着挺阳光的脸板成了木头。 “大、大师兄……” 瞬间无人敢造次,连汪峥都夹起尾巴勉强露出个虚假到极点的笑容“大师兄。” 那人目不斜视,背着飘逸的长剑朝门口走,路过邢媚时施舍了一个余光。 本着完成任务的宗旨,邢媚有意无意地不放过任何机会观察每一个人,她抬头,目光深处忽然涌出几分回忆。 “小松子?” 那人脸色一黑,沉声撂下“无可救药”的评价,脚尖点地,很快消失不见。 大师兄走了,也带走了热闹。 他们的兴致骤然消失,纷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亥时东桃林见!” 汪峥说完,也不管邢媚答不答应,带着一众小弟们走了。 邢媚漫不经心地抠掌心的死皮,她没那个闲心搭理贱男。 田枣凑近“桃兰,你可吓死我了,你不是喜欢二师兄吗?怎么会用那种口气顶撞二师兄?” “我不喜欢他。” “还有啊,你居然叫大师兄小松子,虽然大师兄名字里是带松,可你胆子也太大了!除了师傅,谁敢那么叫大师兄啊!” 邢媚烦躁得要死,她都快说八百遍自己不喜欢汪峥了,这帮人心眼是死的吗? 日鬼了! 邢媚的眉头紧紧夹到一起,不过话说回来,大师兄闫松的长相实在太像上一世的小松子了,所以三个字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 会是巧合吗? 既然如此,这个世界会不会也有人像他? 晚饭后打坐了一个半时辰,邢媚和田枣回到竹舍,四大净土属桃花源对待门生最好,两人一间,同为净土,霖麟峰的门生却住得跟山顶洞人似的,吃食要靠自己打猎,修仙修得像野外生存挑战。 “我还听说啊,他们在山峰峭壁凿洞用来起居,所以霖麟峰的人大多都脑子有病,还是我们桃花源舒坦。” 田枣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喝水,她有一个格外大的水碗,比她的桃心脸还大几圈,喝水时,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等到一碗水下肚,她脸上露出愉悦的神色接着躺塌上不动了。 原主的记忆里,田枣除了酷爱吃肉,喝的水比一般人多外还有个不修边幅的毛病,和甜美可人的外表大相径庭,她经常把许多衣裳堆到屋里某个角落不理会,原主性格闷,从不提醒,有好几次看不过去了也只会洗自己衣服时顺便把田枣的那份也洗了。 田枣揉着胃部,因为水喝多了肚子涨得像座小山“桃兰,你说霖麟峰日子苦哈哈得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削尖脑袋想进去,真是蠢钝如猪。” 邢媚瞧了她一眼“你好像对霖麟峰有偏见。”或者说特别针对霖麟。 田枣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银铃般的笑声压抑不住“我当然看不起他们了,因为我也动过去霖麟峰修仙的念头,但是结果嘛,喏,就是现在你看到的。” 邢媚又在心里加了条线索。 她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修仙?” 田枣打了个哈欠,在塌上翻了个身“因为没地方去呗,我对修仙有点天赋,所以就来桃花源了。” “你的家人呢?” “没了,死了,死的可惨了!要我给你描述细节吗?” 邢媚挑高一边眉毛,身子懒懒地往后面的墙靠,扭头看外面的桃林,夜深了,什么都看不见,漆黑的远处像是有一双野兽的眼睛盯着每个人。 会是那只妖还是魔? 又过了一会儿,田枣起身方便,她就穿了件单衣,回来时冷得嘚瑟,看到邢媚还站着时,目光染上几分诧异“桃兰,不睡觉发呆呢?” 邢媚懒洋洋得,其实以她目前的身体素质,哪怕站三天三夜都不会累。 田枣龇牙咧嘴地钻回暖乎的被窝,舒服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桃花源更适合我,毕竟我这么宝贝的一个人,出点血都得哭一场,家里人死后更吃不了一点苦。” 有生之年除了自己外,邢媚头一次听到这么夸自己的,她不免深看了一眼对方。 田枣趴在塌上,没过一会儿又热了,伸出一截莹白小腿“桃兰,我跟你交好,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两个是同类。” 同类人? 不管是自己还是原主都没有把衣物堆成山的毛病。 邢媚抿唇,她发现即使自己不搭话,田枣一个人就能唱出台戏。 果不其然,田枣继续说了好多人,都是桃花源的弟子。 例如某师弟看着白净其实腿毛茂盛,某师兄家世显赫。 第76章 揍人 第76章揍人 “大师兄?桃兰你为什么突然对大师兄感兴趣了?平时你都是问我二师兄的。” 田枣的警觉性比邢媚想象中要高,看着自己的眼神含着考究。 邢媚耸肩,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今天得罪了大师兄,想更多了解道歉。” 田枣不耐地摆手“算了,大师兄他活着就跟一潭死水似的,真没什么好了解的,别人都觉得他无趣,偏偏他自己不知,还挺享受,你说说,顿顿吃素的人能有意思得起来吗?” “大师兄吃素?” “恩呢被,打我进桃花源来,大师兄就没粘过半点油腥,不过有一段时间例外。” 邢媚打起精神“嗯?” 田枣陷入回忆“就是五年前不周山围剿大魔那次,师傅重伤直接闭关,大师兄也奄奄一息,灵力受创,那段时间为了补充身体也不顾荤素了,我看大师兄那阵子吃得挺开心的,还以为他从此能发现肉的美味,谁知道伤好后,灵力提升了一大层却还是回到了食素。” 田枣揶揄“桃兰,你说我们又不是和尚,吃什么素啊!” 闫松和田枣对待食物犹如两个极端,两个肉食主义者和素食主义者放到一块儿不天天打架就不错了,必然互相瞧不起彼此。 但并不是食素主义的闫松就因此脱离嫌疑,相反,他是妖的可能性比田枣更大,毕竟都能修炼成人形了,灵智肯定不低,说不准是刻意伪装成不吃肉不嗜血的模样。 “三八,我忘了问,大魔的魂灵是五年前放出来的,不周山在场的妖魔是什么时候混进四大仙门的?” “叮——更久之前,或者说他或者他们潜入仙门很久了。” 起码比五年要长。 邢媚记住这点,起码拜入师门没超过五年的人可以通通过滤掉。 锁定目标需要一步一步来,第一天至少过滤掉了三分之一的人。 对于这个结果,邢媚比较满意。 塌上哈欠连天的田枣忽然惊叫了一声“我知道桃兰你为什么不睡觉光发傻了!因为等到亥时你要去见二师兄对不对!” 还以为田枣想起对任务有益的线索而瞬间集中注意力的邢媚顿时脸色跟吃了苍蝇屎一样难看。 这个苍蝇屎就是汪峥。 “我又不喜欢他,我不会见他。” 感动天感动地,这次田枣终于听进去了,但依然质疑“你不喜欢二师兄了?不可能,你不是曾当众发誓非他不嫁吗?” 然后不知怎么吹进师傅的耳朵里了,师傅虽然没什么表示但摇了摇头,为此桃兰挑了三个月的粪。 邢媚眸子黝黑,漫不经心道“以前年少不懂事,如今不喜欢了。” 田枣认认真真地端详邢媚的侧脸,在思考这句话是真是假。 可惜她最后也没从邢媚的神态里看出一星半点,索性伸了个懒腰,裹着被子滚进塌里面。 “自己喜欢的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是她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许是困了,甜脆的嗓音都变成了闷闷得。 邢媚叹气,原主就是因为爱得轰轰烈烈又爱得卑微,所以才让人贬低。 亥时,田枣已经睡熟,邢媚清亮的眸子毫无睡意,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充电宝,随时随地都是满格的。 “438,我以后都睡不了觉?” 邢媚揉了揉眉心,身体不累但精神疲惫。 “叮——仙者都不需要睡觉,吃喝更是甚少,但邢女士既然要求了,鄙人再把数据改动一下,除了灵力外,其他和一般的修仙者无二。” “叮——好了!” 邢媚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哪都疼,白天的溺水感到现在都挥之不去,步子沉得要死,她咬牙,又被系统坑了! 恢复了常人的身子,她下一秒便翻身上塌,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应该进行哪一步。 平平安安地经过了一夜。 第二天晨熹微露,大伙开始了十年如一日的修行打坐,但今日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二师兄被人打了! 劝架的大师兄也被人打了! 爆炸性的消息接连不断,众人震惊,二师兄也就算了,什么人能打得过大师兄啊!是师傅他老人家出关了吗? 而当他们听到持凶者的名字时,纷纷挖了挖耳朵表示不可思议。 持凶者邢媚尚且不知道自己引出了多大的喧哗,她揍汪峥的念头足足忍了一天,对方又非得往枪子上撞,早晨自己正因为昨晚胳膊上叮了俩蚊子包而憋着火呢,他不由分说就拉住自己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昨晚你为什么没来?” “殷桃兰你长本事了是?” “欲擒故纵?行!我告诉你,就你长的这幅德行,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看不上你!” 羞辱的话还没说完,汪峥就感觉自己的鼻子捱了一拳,速度快到他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仅仅两分钟,人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要不是有人拦着,邢媚能直接送他去下辈子投胎。 她暴躁地搓了搓叠到一起跟小塔似的蚊子包,揍汪峥的时候她用灵力裹住了拳头,所以还没蚊子包疼。 早知道就不让系统把自己的身体调回普通人了。 她用指甲深深地按了几下蚊子包,瘙痒有所缓解后扭头没好气问道“我教训人,你瞎凑什么热闹?” 闫松嘴角破了一块,冷漠的脸终于有表情了,乌云密布。 就在刚刚,邢媚揍汪峥揍得身心愉悦,对方过来企图拉开两人,于是邢媚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揍了对方一拳。 闫松的手紧紧攥成拳,刚刚他挨打的时候竟然也没躲过去。 “同门不许动手。” 邢媚只觉得好笑“师兄,是他先嘴贱。”所以嘴贱者必死! 闫松唇抿成一条直线,汪峥的为人他清楚不过,以前觉得面前的女子朽木不可雕,执迷不悟一个人渣,现在却发生了些改观。 他重重拂袖而去。 邢媚凝视了一会儿闫松的背影,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和小松子不一样。 田枣吃惊地上前拉邢媚的胳膊“桃兰,你居然打了二师兄!还把大师兄打了?你不喜欢二师兄吗?” 第77章 禁制 第77章禁制 “我不喜欢二师兄。” 田枣不偏不倚抓到了蚊子包的位置,邢媚登时退开两步,一脸不耐地挠她碰的地儿,这句话到底要澄清几遍! 田枣皱着眉头想了片刻,犹豫着点头“看来你是真想通了。” 邢媚头一次有种喜极而泣的感受,可算特么有人听进去了! 田枣绽出一个笑容,她一笑嘴角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别提多惹人怜爱。 邢媚很快听到周遭男人粗了许多的喘息声。 要是放到现代,田枣也算女神级别,可惜是个不爱注意卫生的女神。 “你不喜欢了也好,因为你的缘故不好意思直说,我也不喜欢二师兄,他这人吹过的牛加起来比我吃过的牛肉都多。” 邢媚睨着她,想问你喜欢过谁? 似乎邢媚眼底的疑问太明显,田枣呲出白牙“我喜欢你,我们是同类。” 这句话她昨晚说过一遍了,邢媚不予理会。 早饭汪峥没出现,是和他住一间竹舍的杨奎把他那份饭端走的。 有了今早的一出,众人看邢媚的目光和昨日不同了,甚至有师弟妹主动过来打招呼。 弱肉强食,永远是这个理。 照例有许多人把自己的肉夹给田枣,对此田枣报以甜甜一笑,看得人春心荡漾,别说肉了,哪怕心肝给她吃都无所谓。 端着食盒要走的杨奎咽了咽口水,自动掀开食盒的盖子把汪峥那份肉拿了出来“来,师妹,师兄喂你好东西。” 田枣眼眸清澈,樱桃小嘴沾了油亮晶晶得“谢谢师兄!” 杨奎再待下去就要升旗了,心急如焚地离开,再不走恐怕要闹笑话。 一顿饭下来田枣吃得心满意足,邢媚淡定地啃了个水蜜桃,是刚刚一个小师弟红着脸给的。 有人吃饱了往外走,免不了一番饭后闲谈。 “你们有没有发现桃兰师姐好看了?顺眼不少。” “不会,我看还是那个长相啊。” “非也,我同样觉得桃兰师姐变了,而且不光好看了,都有气质了。” 而且不似田枣清甜能叫人产生保护欲,桃兰师姐是另一种锋芒,光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就能激起征服欲。 “气质?呵!你是不是眼睛进浆糊了?” “行了行了,桃兰师姐好不好看恕我眼拙,但她灵力进步不少,连二师兄都一时大意被揍了,我们还是别背后议论了。” 他们的对话悉数收进邢媚耳里,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疏影,默默收回灵力,虎牙缓缓咬着嘴角,没听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一股凉风经过,邢媚偏头,闫松路过时瞥了她一下。 邢媚蹙眉觉得这人挺奇怪的,看着像傲慢得不把所有人放眼里,又总是下意识地打量别人。 “大师兄就是个怪胎,尤其不周山重伤之后更怪了。” 邢媚倏地回眸,凌冽的目光盯着伸懒腰的田枣。 “你拿那种眼光看我作甚?我只是实话实说。”田枣狡黠眯眼,她的眼白很少,乌黑的眼珠子大得像枣核,平时笑起来活泼灵动,眯成一条缝却透着不怀好意的森然“说起来,桃兰你自从昨天开始不是也很奇怪吗?” 邢媚收回目光,自己急于求成表现得过度明显了。 啧。 看来得低调些。 一天没见到汪峥的人影,邢媚等到天黑,和438正在激烈地交谈。 “100积分!” “叮——邢女士想砍死鄙人直说,鄙人宁死不屈!” “谁要你死,我要的是100积分便宜卖我情报。” “叮——有事请呼叫鄙人。” 靠! 邢媚骂了一嘴,她不过想知道桃花源主人,也就是四仙之一的青晖君闭关之地,系统竟然要她五百积分! 上辈子自己和秦疏寒过了十年快乐日子,舒心宝用了一箱又一箱,现在这个世界就剩下一千积分,要她拿五百积分来换? 想都不想便对系统挥出了青龙偃月刀。 “一百积分告诉我,我保证尽快完成任务,上个世界我们配合得不是很默契?” “叮——五百积分砍到一百积分,邢女士你当鄙人是傻子么哼哼!” 你难道不是傻子吗? 邢媚逼迫自己沉淀心情,顺着438说好话“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们有友情,所以你干脆一百积分告诉我。” “叮——那你大声说出来我和5438是好朋友。” 邢媚磨起后槽牙。 “叮——邢女士你看你还是没把鄙人认做朋友,嘤嘤嘤。” “……” 当邢媚忍着恶寒对着空无一人的桃林喊出来的时候,她就一种感觉。 好他娘的想吐! 5438格外兴奋,自动扣除了二百五十积分后,邢媚眼前出现了提示卡片,上面写着青晖君的闭关地。 “叮——既然邢女士承认和鄙人的友情了,那鄙人就破例让您对半砍了,下不为例哦!” 擦! 擦擦擦! 费了半天劲居然还扣了二百五十积分,而且这个数字横看竖看都像小三八的报复! 愤愤地漱口完毕回到了竹舍。 田枣刚喝完水趴在塌上,又从枕头下面掏出瓜子叽里呱啦地磕。 “孙大娘说灶房又丢了两只鸡,说是净土养人也养黄鼠狼,啥都跟成精似的。” “十三师弟回老家了,他本来就没修仙的天赋,和他定娃娃亲的女子来接的他,我看了一眼,那女子长得像煤炭,虎背熊腰,怪不得十三师弟死也要来修仙。” “……” 邢媚嫌吵说了一嘴,对方回应的态度很好,然而嘴仍然没闲着。 她索性出去洗衣服,过了个把时辰她回来时,塌上的田枣已经睡着了。 邢媚走到距离对方有半米的地方停下,眼神里充斥考究,她这个同住一室的“朋友”非常奇怪。 或者可以说成所有人都奇怪。 邢媚头大,上个世界是看谁都像凶手,这个世界看谁都像妖魔。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照这个趋势下去,妖魔没找到,自己再神经衰弱了。 深夜,她独自照着系统给的提示来到了青梅林。 顺利地找到了设置结界的地方,由青晖君亲手施下的禁制,普通人根本无法看穿。 第78章 识相 第78章识相 能打破青晖君禁制的三界屈指可数,不过这难不倒开了挂的邢媚。 双手结印。 结界破除,眼前的景色焕然一变。 本来四季如春的桃花源登时转换成了寒风刺骨的雪峰之巅。 运用灵气护体,邢媚沿着系统给的地图往雪峰更深处的山洞走去。 洞内传来淙淙流水声,邢媚隐在石壁后望下去,冰冻三尺的地方竟然有一处温泉,散发着氤氲的水汽。 邢媚伸出指尖,这些蒸汽竟然都是灵气显化的,可想而知此地的灵气充盈到何种地步。 朦胧中有个黑色的人影若有若无。 邢媚心里打着算盘,她之所以来找对方是因为那只妖是在四仙蓄力时恶意打断才导致一仙陨落一仙重创,而受伤的青晖君说不准知道些有关于妖的线索。 甚至可能看到了那只妖的相貌! 邢媚思考一会儿是直接动手还是先礼后兵时,底下的温泉忽然迸发出巨大的水花! 伴随而来的是男人痛苦的低吟。 邢媚瞅准时机纵身飞去,捞起水里的男人回到温泉边。 男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既然是仙者自然有近水而不沾水的本事。 他仙脉不稳,灵气四蹿,随时有爆体的危险,邢媚眸底一暗,快速地衡量利弊后选择出手。 男人只觉得自己澎湃狂暴的灵气忽然遇到另一股灵气,意料之外地渐渐平稳下来。 两个时辰后,邢媚睁眼,收回灵力,脑袋一扭吐出一口鲜血。 细微的血腥味钻进鼻孔里时被扩大多倍,玄清光的俊眉皱出不易察觉的弧度。 “多谢。” 清冷的语调犹如万年寒冰。 邢媚随意地用手擦拭嘴角的血迹,望过去时她一愣。 男人身形挺直,黑色长发凌乱,眉宇间净是冷漠,他有一双出尘的清眸,黑如点漆,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气氛微妙。 原主没见过师傅青晖君,修为浅薄,仅仅站在远处望到一个背影。 但是……近距离看,也太像了。 指尖情不自已地覆上男人眼角下的黑痣,她和男人办大事的时候,最爱啃那颗痣,经常留下暧昧的牙印。 玄清光拂开触碰自己的手,盯着陌生的女子。 邢媚怪笑一下,眼底的情绪晦涩难懂“你像我的一位故人。” 玄清光缄默不言,一惯的冷清。 邢媚揪起死皮,不仅仅外貌相似,连性格都差不多。 “438!这是怎么回事!” “叮——兴许是巧合,邢女士不用介意。” 巧合? 邢媚眯起眼睛,所以不是同一个人? 玄清光休憩片刻,再次调动灵气在体内运转,重新掀起眸子时,里面闪过一丝诧异。 不光燥乱的灵气缓和平静了,就连受的伤都好了一大半。 他在灵泉闭关五年才养好了一点,今日伤势痊愈速度却突飞猛进。 心里忽然涌出复杂的情绪。 玄清光挑眉,看见女人掌心被她抠出了血丝,善意地提醒“抠破了,愈合的时候皮会痒,你还会抠。” 邢媚放下手,笑得意味深明“这么关心我啊,师傅。” 玄清光和她对视,飞升成仙后鲜少会在意美丑,他能轻易地看穿万物的本质,但这个一次都没见过的女子给他的感觉却很奇特。 像是见到她,身体的每一处连带着骨骼都在愉悦。 玄清光眉头紧锁,自己走火入魔了不是? 他生硬地挪开目光“你是桃花源的子弟。” “是,师傅。” “本座从未见过你。” “弟子灵力微薄,入不得师傅尊眼。” 玄清光觉得可笑,灵力微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打破自己的禁制?能抚平自己的灵力? “修为不错,有望成仙。” 邢媚目光闪烁,没挑明自己的灵力已经能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了。 “你为何来这里?” “师傅为何受伤?” 两人同时开口,神态各异,邢媚漫不经心,随便找个石头靠上去。 最后还是玄清光先回道“本座受伤是因为施法时有妖作乱。” “师傅可曾见到那只妖?” 邢媚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玄清光蹙眉“你是在逼问本座?” 屹立于三界最上层,没人敢对他放肆。 邢媚耸肩,露出虚伪的笑“师傅莫恼,弟子是关心。” 不知为何,明明心里跟明镜般知道女子态度不佳,却发不出火。 仙是没有七情六欲的。 玄清光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回应“那只妖很狡猾,似是从天而降,本座不曾见到他真形。” 邢媚道“是从天而降还是蓄意已久?师傅,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玄清光望向她,在等下文。 邢媚走到他的身边弯腰,丰润的唇几乎从他耳边蹭过去,身上的香味若隐若现勾着人。 玄清光眸色稍沉。 “师傅,桃花源有妖。” “你如何知晓的?” 女子的唇瓣忽然溢出一声清脆的笑声。 邢媚直起腰,眼睛眯起犹如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我不知晓。” 她只是在炸男人,而且炸得挺成功,至少证明妖在桃花源出现过,对方掌握线索。 玄清光垂眸,他多年前曾感觉到妖力在桃花源一闪而过,后来再去勘察时不了了之。 那只妖会和施法时作祟的妖是同一只吗? “师傅,怎么说徒儿我方才也算帮了您,救了您,所以您理所应当告诉徒儿,您到底知道些什么有关于那只妖的事。” 玄清光掀起眼皮瞥了一眼邢媚,偏头不语。 邢媚被对方一副我就不说,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气到肝颤。 诶呀我这暴脾气! 她两只手握成拳,神态阴晴不定了一会儿,最终打在了旁边一块大石头上。 石头应声而碎。 邢媚满脸阴郁,妈的,她对这张脸下不去手! 行! 算你狠! 邢媚提起灵气飞到石壁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山洞内又剩下自己一个人。 像是朝湖面掷进一个小石头子,短暂的波纹后依旧是平静。 玄清光休整了片刻,继续回到泉眼疗伤。 可等到第二天晚上邢媚又来了时,男人一张无悲无喜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 “吃!” 邢媚把食盒重重地往地上一撂,言语动作都在表达我很暴躁,你最好识相点。 第79章 馋猫 第79章馋猫 邢媚是真的要炸了。 她上辈子和上上辈子对厨艺毫无天分,偏偏除了吃喝想不出其他示好的法子,上一个世界能完成任务纯属靠点正。 研究了半天才勉强做了两种能下咽的糕点,管灶房的孙大娘看不过去,给她打下手,还炸了一大袋甜棒给她吃。 邢媚瞪着男人,浑身裹着戾气。 然而某仙则表示识相是什么东西?他没有。 面对毫无反应的男人,邢媚从牙缝里扣出来几个字“师傅,您现在有伤,徒儿劝您乖乖的呢。” 明目张胆的威胁。 玄清光不为所动,刚想移开眼角时却被一抹红吸引了注意。 “你受伤了?” 邢媚一脸不耐“油点子崩的。”她就不应该让系统把自己的身体调回普通人,像这种小伤还不舍得用积分兑换特效药,索性就让它红肿着。 玄清光抿了抿唇,有一丝松动。 邢媚心不在焉,正考虑对方不领情,自己得再想个方案好撬开对方的嘴,没想到下一秒,玄清光拿起地上的食盒。 她看了过去,男人的手指莹白如玉煞是好看,一举一动透着矜贵雅致。 飞升后已经有近千年没吃过食物了,玄清光用两只手指捏起一块奶白方糕放进嘴里,味蕾登时被甜味包围。 邢媚一直在旁观察,也许是习惯又或者潜意识作祟,她特意放了许多许多倍的白糖,连孙大娘尝了一口后都直摇头喝了好几口清水才缓过来。 但是男子却没有露出难吃的表情,她反而从那张没什么特殊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些许欢喜。 “小八,仙者有味觉吗?” “叮——虽然不需要吃喝,但他们味觉和正常人没区别。” “所以他不正常,一直就没正常过。” 邢媚翘起一边的眉毛,心情不错地抱着一大堆甜棒坐在旁边啃。 玄清光一点一点吃完甜糕,意外自己竟然丝毫不讨厌,甚至喜欢这个味道,难道是隔了多年,乍吃到人间的食物觉得怀念? 他敛起心思,往旁边看去。 邢媚抱着甜棒嘎吱嘎吱吃得正香,见到对方纠结地将眉头拧成个小疙瘩就知道他想干嘛。 她直接递了根过去。 被看穿想法的玄清光无措踌躇了一下,随即接过“多谢。” 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头一次体会到了羞赧的玄清光一边小口吃甜棒一边体会五味杂粮。 邢媚盯着玄清光耳朵根一处细微的红,嘴皮子扯动,有些人啊,他抬下屁股你都知道他拉的啥。 邢媚内心骂了一嘴,嚼甜棒的声音更响了。 两人你一根我一根,不消时便把一麻袋的甜棒都吃完了。 邢媚拍掉手里的残渣,故意挖苦“师傅吃得不少。” 玄清光眼光闪烁,装作听不到。 “徒弟我的手艺如何?” “尚……尚可。” “哦……只是尚可啊。” 听出女子言语里浓浓的失望,玄清光五指合拢,莫名改口“不是,很好吃。” 他仰头时看到了邢媚一脸的坏笑。 居然被自己的徒弟骗了! 玄清光禁不住扶额,为何自己面对她时端不出师傅的架子呢? “师傅,过来。” 邢媚倏地严肃,玄清光没反应过来呢,身子就已经主动凑过去了。 女子的脸一瞬间扩大多倍,漆黑发亮的眼底阴郁,可手上的动作却格外地轻柔。 邢媚帮玄清光把嘴角的渣子拂掉,自然而然地像是做了无数遍这种事,最后指尖离开的时候轻笑打趣道“师傅是只馋猫。” 她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和温泉的水汽掺杂着连带着玄清光的脸颊发烫。 邢媚转了转眼珠,手改为摇晃男人宽大的袖子“师傅,我给你做了东西吃,下回你给我做好不好?” 玄清光连连败退,是歼灭大魔时都不曾有过的慌乱“我……不是,本座不会下厨。” “学嘛,徒儿也不会但是钻研了一天,做出的成果师傅你不也很满意嘛,难道师傅其实不满意,刚才的话是敷衍徒儿?” “满意,不是敷衍。” 话说出来玄清光就后悔了,自己怎么了这是? 邢媚仿佛一只徐徐放饵的猎手,耐心地等待自己师傅上钩。 第三天、第四天…… 邢媚准时报道,玄清光表现得越来越像个普通凡人,清俊的脸会浮现不同的神态,再也回不到之前那个无欲无求的仙者。 甚至某一天他在修炼时,无意用清澈的泉水捏出来了一个女子的形状。 在看清是谁时,他猛地刹住灵气,女子重新化成水无影无踪,可一颗仙人的心却乱成了麻。 邢媚晚上要会玄清光,白日打坐时少不了打瞌睡。 等醒过来的时候人都走差不多了,正值黄昏,茜色的晚霞铺满了一片天。 她站起活动活动僵硬的关节。 田枣没先离开,犹豫再三开口问道“桃兰,你最近晚上都去哪了?” 邢媚转过身面对她。 “我晚上水喝多了容易起夜嘛,但最近几天我每次起来你都不在,床褥也是凉的,昨晚我留了个心眼等了你一夜,你也没回来,所以……”田枣眼神四处乱瞟,确定附近没人才问道“所以我想问,你是不是晚上偷偷去二师兄那儿了?” 邢媚皱眉,自己晚上出去和汪峥有毛关系? 然而田枣没注意到邢媚的脸色,昨天想了一晚上最后敲定结论,铁定是邢媚对二师兄动手后又后悔了,半夜偷溜出去照顾二师兄。 “我听说二师兄伤快好了,能下地走动了,你功不可没,但是桃兰,虽然修仙之人讲究的不多,可女子也不能大晚上的去男子那儿啊……” 接着是长达一炷香的田枣小课堂时间。 邢媚耳膜疼,对方瞎猫撞上死耗子地猜对了一句,她晚上确实是去一个男子那儿。 田枣做总结陈词“唉,算了,既然桃兰如此喜欢二师兄,我一个外人就不说什么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邢媚抓狂,她刚洗掉的花痴头衔转眼间又扣在脑袋顶上了!而且你知道你是外人不便说什么,那方才哔哔叨叨的是谁? 妖吗? 第80章 弱小 第80章弱小 夜幕降临,邢媚照例去青梅林,既然田枣知道了她索性无所顾忌,光明正大地迈出房门。 出去后,她听到内屋传出一声叹息,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邢媚挑眉,田枣是个表里不一的人,而且潜藏着一颗老妈子心。 深夜,玄清光怔怔地凝视自己端出来的面条,良久没反应过来。 面粉是他变出来的,厨具也是,可热腾腾的面条是他亲手擀出来的。 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明明没下过厨,为何一上手就会,还……有模有样的。 晚饭没吃的邢媚则不客气地接过碗,看到里面的牛腩时一愣,随即露出怀念的神色,拿出贴身带的筷子吸溜吸溜。 她想这一口有段日子了,上一世男人病重没法下厨,自己靠着稀碎的厨艺凑合活。 玄清光扶额看到快乐得犹如一只猫儿般的女人,自己都没发觉嘴角悄悄往上弯了弯。 “师傅,你把妖的线索告诉我,这也是为了桃花源的门生着想。”解决完肚子问题,邢媚回到正题“而且那只妖说不准还在桃花源呢。” 玄清光沉思,他受伤后便闭关修养,灵力确实大不如从前,不能很确定桃花源没有妖。 “你倘若害怕,不如跟本座一起闭关。” 玄清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四仙之一,名下子弟满天下,哪怕天资再高再绝顶,都从未有过和他一同闭关修炼的殊荣。 他对待他人有一种天生的抵触,可对眼前的女子没有。 活稀奇了。 照活的岁数来讲,自己年长对方不知道几百个辈分,为什么横看竖看都是个女娃娃,自己却偏偏被一次一次扰乱心神。 邢媚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瞧他“师傅你要保护我?” 玄清光抿了抿唇“本座保护门下子弟天经地义。” “哦?”邢媚摊开手“徒儿还以为自己是特殊呢,唉,还是徒儿自作多情了。” 玄清光五指收缩,刚想否认,忽然想起前几日中的陷阱,于是果敢扭过头去沉默。 邢媚目光闪闪,行啊,有进步,至少懂套路了。 洞内安静了半晌,玄清光沉稳陈述道“本座几年前的确在桃花源感受到妖气,可转瞬即逝,所以本座不确定他和施法时攻击我和其他仙者的妖是否同一只。” 邢媚挑眉,把自己掌握的线索说一部分给男人听。 玄清光拧紧眉头“你如何确认妖就在四大仙门?” 如何确认? 邢媚嘴角抽搐了几下,总不能明说我有系统有挂,你们没有。 你不需要知道。 她刚想开口,然而对上那张脸却信口编了个不太靠谱的理由。 啧! 毛病! 得治! “438,我看到这人就凶不起来,有药治没?” 5438双眼布满红血丝,正在大口灌喝维生素功能饮料,这几天他带的宿主们也不知道咋了,集体疯魔,集体日夜颠倒,害得他的身板子有点吃不消。 而且日夜颠倒通常伴随的是一大片雪花马赛克,看得他一个单身狗浑身上下哪都疼。 专心致志地搞任务它不香吗? 为什么自己带的这批人时时刻刻都在开车呢? “叮——大佬您还是挺凶的,您就是对这张脸产生记忆产生感情了,鄙人清空您的记忆就好了。” 接着脑海里出现了是否一键删除记忆的按钮。 邢媚想都没想点了拒绝键。 自己好不容易明白了一点感情的滋味,是男人用一颗真心换来的,为什么要删除? 即使像是突然有了软肋,却甘之如饴。 邢媚看上去正经,深思却歪到姥姥家的借口换来了玄清光的一声轻笑。 偌大的雪巅山洞,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扩大无数倍,正当玄清光懊恼自己最近特别不正常时,他余光里看见女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为何这般眼神看我?” 邢媚弯起眸子“自然是因为徒儿喜欢师傅。” 她的回复不假思索,玄清光双颊浮出两团可疑的红晕,眼角下的黑痣越发耀眼。 不是没人对他表达过爱慕,但…… 但…… 玄清光这个“但”后面的东西思考了能有一分钟,才慢慢地将脑海里所想的转换成句子,但没有她那样直接得,但那些人都不是她…… 玄清光下意识地双手合起。 邢媚摇头笑了笑,有些习惯隔了一世都改不掉。 “徒弟喜欢师傅,那师傅您呢?” 玄清光清咳,低眉收起眸中思绪“本座自然也喜欢门生,也喜欢你。” 他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 邢媚默契十足地没揭穿对方的小心思,就在自己和玄清光分析谁有可能是妖时,系统的提示音姗姗来迟,而且远没有以前清脆。 邢媚愣了愣“你怎么了?失恋了?” 问出来后她觉得不对,又换了个问题“又被女神拒绝了?” “叮——不是,鄙人只是有点心累。” 邢媚沉默了一瞬,接着破天荒地关心了一嘴“保重身体。” 系统刚想回复谢谢关心,自己的腰不疼了眼睛不酸了,而对方紧接着的话让他顿时感到可怜弱小又无助。 “记得每天给我算算赚到的积分,人我已经确定了,舒心宝先囤上。” 5438“……” 啊啊啊!你们虐狗能不能别赶着同一段时间虐啊!各种雪花马赛克动态视频还自带每隔三小时就温情表白一次功能,信不信老子鲨了你们啊! 巨长的一段话都打到屏幕上了,5438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饮料,愤愤地按下清空键。 “叮——好的呢亲。”句号后面附带一个可爱的颜表情。 为了奖金,为了暴富娶女神,他忍! 男人的背上总要扛起太多太多,而他作为系统的5438号成员,肩负的使命会更多。 5438正感慨自己的人生,没听到邢媚的嘟囔“我怎么感觉你更娘了呢,都快变厂公了。” 和玄清光探讨下来,邢媚对这个世界多了一层理解的同时也转换了一种思路。 四仙围剿大魔当场陨落一位,玄清光重伤,这之后的局面对谁的利益最大? 霖麟峰的斩羽仙陨落后,座下大弟子叶轻绝接手霖麟峰,虽未成仙灵力却不俗。 第81章 放屁 第81章放屁 “假以时日,此子若有契机兴许可以飞升得道。” 邢媚懒懒挑眉,既然玄清光都肯定了,那么暂时能洗脱掉外界传闻叶轻绝一身修为了得的吹嘘灌水嫌疑了。 接手霖麟峰意味着一夜之间获得无数金钱和地位。 至少从利益角度出发,邢媚对叶轻绝的怀疑最大。 其次是浑身矛盾的大师兄和各种怪癖的田枣…… 还有一些路人甲身上都有疑点,汪峥的渣男体质是伪装还是天性? 四大仙门,除了桃花源和霖麟峰以外的凝烟湖和落尘境同样不能松懈。 邢媚梳理了下暂时在手的线索,只觉得仍然没有个思路,这次任务就像一副巨大的拼图,她花费了好几日才拿到手零星几块小碎片,连个大致的轮廓都拼不出来。 几百人里找出妖魔,还有大魔的魂灵分身。 “小八,你干嘛呢?” “叮——在给邢女士清点积分g……” “再缩短寻找范围需要多少积分?” “叮——得根据邢女士想缩短多大范围决定。” 我想缩短多大范围?我还想直接知道答案呢! 邢媚搓了搓手,向系统直接用积分换取答案是不可能的,上一世她便问过,然后5438气得两天没搭理自己。 “以我目前的积分能缩小多少?” “叮——以鄙人给邢女士的友情价,最多只能排除一个仙门。” 排除一个仙门意味着至少能排除掉两三百人,邢媚思索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扣。” “叮——任务信息已获取,请邢女士注意查收。” 眼前界面一换,邢媚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完,简短的一句话可花光了她所有积分。 妖魔不在凝烟湖。 “叮——顺便提醒邢女士,您剩余积分0,舒心宝剩余两箱,不过请放心舒心宝的保质期特别长,基本不会变质的。” 邢媚刚要吐出的一口气卡在咽喉,上下不得。 妈的! 她只能安慰自己积分什么的做完任务还会有的,清空全部积分至少提取了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碎片。 邢媚在脑海里一项项列出关键线索,掌心的死皮抠没了渗出血珠,她浑然不觉,一只手前些日子被油星烫到的肿还没消,另一只手又血迹斑斑。 玄清光眉头锁紧,忍不住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你若皮痒,忍着不能挠。” 邢媚只觉得可笑,对方还是第一个说自己皮痒的。 她另一只手攀附上男人的胳膊,刻意两个脑袋靠得极近“徒儿又痒又疼,不如师傅帮帮我?” 玄清光心绪不宁,只感觉自己的灵气又有暴动的趋势,他纳闷,邢媚说的话分明很正常,为何却听出了另一层意味? “本座如何帮你?” “这种事当然只有师傅能帮我。” 玄清光强忍着和邢媚拉开些距离,想了想,手在女人两只掌心上面拂过。 瞬间,邢媚两只惨不忍睹的爪子光洁如初。 邢媚说“师傅,您刚刚施展了什么仙术?快教一教徒儿。” 玄清光摇头“此术唯有仙者才能施展。” 邢媚咂嘴,想告诉这呆子其实自己已经能并肩仙者了。 可惜这是她的底牌,也有系统的限制,她说不出口。 玄清光以为女人突然的沉默是因为自己的话,袖中的手指弯曲,开口道“你天资甚高,灵力相当深厚,定能飞升成仙。” 邢媚歪头“师傅你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 不是安慰,他是真觉得邢媚有做仙者的潜能,可届时对方也会像自己一样剔除七情六欲,摘掉心魔,还会记得他吗? 百年后,说不准沉沦其中的唯有自己罢了。 邢媚都没注意到自己撩拨了几下差点扰得玄清光当场走火入魔,她打了个哈欠,眼睛蒙上一层水汽,散漫得靠着个大石头阖上眼皮。 睡意朦胧中,自己的脑袋像是枕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她倍感舒服,仿佛原来世界里的软枕,不自觉多蹭了好几下。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她难得心情异样地好,揉平衣裳的褶皱后扭头冲打坐的男人道“师傅,我先回去了啊!” “嗯。” 男人只用背影回应她。 邢媚揉了揉鼻子,提起脚尖飞到石壁上,快走几步消失不见。 她走之后,男人睁开眸子,烦心地捏着眉心,身前是一副窘迫的场景,宛如铁树开花。 玄清光,你枉为青晖君,竟然对自己徒儿产生龌龊心思。 男人咬紧薄唇,浩瀚的灵力波动剧烈,温泉的水跟着不断炸开,水花猛烈。 邢媚回到竹舍,却第一时间发现了和平日的不同。 许多人,基本上桃花源的子弟都来了,站在竹舍外,瞧到邢媚时立即黑着脸色,齐齐把她包围。 正中心的邢媚面色素然,冷冷挑眉看向闫松“大师兄,这是何意?” 闫松还没说话,旁边一个男子跳出来,脸指向邢媚“凶手!” 邢媚和他对视,镇静深邃的瞳孔折射出对方丑陋失态的面孔,男子握着剑把的手用力“妖女!你杀害了二师兄!” 邢媚心思一动。 汪峥死了? 闫松说道“昨夜汪峥死在灶房的鸡舍里,死状凄惨,当时你在哪?” 他又补充道“我已经询问了田枣,对方说你这几日晚上都不在屋内。” 几个呼吸间,邢媚搞懂了现在的情况。 汪峥死了,田枣把她卖了,所以不久前和汪峥起过冲突的自己就是嫌疑最大的人。 她看了一圈没看到田枣的影子,不知道谁昨天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告诉任何人。 女人都是大猪蹄子。 “叮——鄙人弱弱提醒一句,邢女士也是女人。” “我在这个世界里不是人,我是仙者。” “……” 5438再一次被宿主大佬神奇的脑回路搞自闭了。 义愤填膺的男子仍在喋喋不休,其中夹带着各种生殖器,仿佛已经确定邢媚就是害死汪峥的人了,连淡漠如闫松都眉头深拧。 “闭嘴。” 邢媚剜了对方一眼,混淆着的寒意叫人心神一震。 男子缩脖,嘴硬着“咋!你还不让人说话了!” 邢媚眉梢含着一缕阴郁“我让你说话,没让你一直放屁。” 第82章 怪声 第82章怪声 “你!” “行了。”闫松用动作制止了男子“宋弦你退下。” 男子跺脚,踩碎了鞋底的小石头,气冲冲地收剑站到一侧。 闫松启唇“现在你可以说了。” 邢媚神色坦然“昨晚我在师傅那儿。” 宋弦跟条见到骨头的狗一般再次蹦哒“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师傅闭关五年了,闭关的地点除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外,我们都不知道!你一个小小女子是被猪油蒙了心,失了智居然拿英明神武的师傅做挡箭牌!” 邢媚抬眼。 人才啊,这位小兄弟不光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顺便还拍了一手彩虹屁。 对于邢媚的解释,闫松眉头没有松动,显然也不相信。 邢媚在心底叹气“438,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我说实话都没人信。” 5438表示不想搭理并且朝您扔了个香蕉皮。 邢女士您的信用度也为零好吗? 最终处理结果是邢媚被带到了桃花源的地牢,白日有人寸步不离地看守,等到月黑风高,邢媚走出对她而言形同虚设的结界禁制。 当务之急是要去看看汪峥的死和妖有没有关系。 汪峥停在桃花源的灵堂内,往日里他最爱吹嘘自己家境如何富裕,自己修为如何进步飞快,然而他的家人来认领尸体时,看他家人的穿着实在不像富态,一问才知仅是个普通农家,某日一位道人路过时说汪峥有修仙的天赋,汪峥便不声不响地当天收拾行李走了,后来不知怎么拜在了青晖君的座下,年头一长成了众人口里敬重的二师兄。 邢媚踏进灵堂时,屋内蜡烛晃悠了下。 穿着朴素麻衣的中年女子动作利索地上前挑烛花,她虽然穿着普通,胜在干净整洁,火星子跳动燎了她的手,她却没有丝毫反正,常年的农活劳务早就把女人的手磨得又干又硬,根本不当回事。 放下火折子,她冲邢媚扯动了下嘴角,她像是常年没笑没见过外人,笑也只是淡淡得表面一层,夹带着局促拘谨。 灵堂站着的两个大活人都没说话,邢媚走到男尸手侧蹲下。 没有外伤,一切正常。 邢媚悄悄调出一缕灵力侵入汪峥的体内,探查后眸底涌出费解,表皮的几处淤青是她揍出来的,除此之外连一道口子都没有,但是里面内脏破碎得却不像个完整的人。 “峥儿是吓死的。” 中年妇人干燥到龟裂的唇张合,嗓音犹如破了的鼓风机呼呼得,锯得人耳膜发闷。 吓死? 邢媚重新端详汪峥的脸,青白相间,确实显着几分狰狞。 他遭遇了什么? 会不会碰到了那只妖? 邢媚按捺下接连不断的问号,抬头看向汪母,对方也就脸色蜡黄了点,其余没什么伤心的表现“伯母准备如何处理二师兄的后事?” 汪母驼着背“烧了,背回去。” 邢媚蹙眉“二师兄是被吓死的,不是自然死亡,您就放任不管了?” 汪母指尖动了下,嗓音低低得“听说已经抓到凶手关进牢里去了。” 三言两语下来邢媚看出来了,汪家对汪峥是死是活压根不在乎,在朴实却一根筋的农家汗眼里,汪峥不继承家里的几亩田就是不孝,自从离开那一日起就不算汪家人,收到汪峥死讯时家里头那只老黄牛生病了,全家几口人都围着老黄牛使劲,只有汪母跟着桃花源的弟子御剑飞了过来。 “二师兄待人……不错。” 邢媚昧着良心说的话换来汪母摇了两下头,忽然,她的目光凝视在邢媚身上某一处,神态惴惴。 邢媚纳闷,顺着她的眼神只看到自己肩膀上有一小片青梅叶子,是意外落上的,除此就只有一缕散出来的头发。 她拍掉叶子,把头发梳好,再看过去时汪母似乎松了口气,目光活泛了不少。 她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整整齐齐,见不得别人脏乱,邢媚想来应该是强迫症。 汪母嘴唇张合“峥儿是家里老幺,性子最顽劣,少时偷枣掏鸟蛋是家常便饭,你说他待人不错我只当你在哄老婆子。” 邢媚挑眉“料想二师兄在家里头很受宠。” 汪母舔了舔唇“家乡十几年前大旱,死了个娃儿。剩下的都是当作眼珠子宠,峥儿长得壮,娃儿他爹最得意,可惜没有父子缘,血浓于水说着吓人,其实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邢媚眯了眯眼,觉得红尘中的许多人甚至都没有一个乡下村妇看得通透。 “回去后如何处置?” “挖个土坑埋了,我想把峥儿和小荣儿葬到一起,但不晓得娃儿他爹的意思。” 邢媚安慰“会同意的。” 汪母勉力一笑“是,都说死者为大,何况白日里我已经在青晖君的观里跪拜祈福了。” “你信修仙道?” 邢媚纳闷,按照汪家一家人的态度应该极其厌恶带走汪峥的道士才对。 汪母语气深远“世间怪异多了去了,村口的瓜老汉日日夜夜拜霖麟峰斩羽仙,后来独了四十多年的人突然挖到两块金砖,娶了媳妇翻新了屋舍,今年生了一对带把的小子。” 邢媚抿唇,乡下消息堵塞,那个瓜老汉应该也不知道天天拜的仙五年前就陨落了。 “而且我……” 汪母话头刚起猛地顿住,像是有一股力量缝住了她的嘴巴,那双干枯的眼睛闭上,再也不说话了。 接下来无论邢媚说什么,对方都没个回应。 抱着一肚子疑虑,邢媚离开灵堂。 离天亮早得很,她往青梅林走,中途却改变了心意,步子一歪,下一刻踏足的是汪峥生前居住的竹舍。 毕竟是人前尊贵的二师兄,住的是二层小楼,屋内黑洞洞一片,门上挂了把沉沉的铁锁,邢媚默念了一句咒,再眨眼时人已经到了屋内。 她刚想施展火决照亮,头顶上方却忽然传来了怪异的声响。 一开始邢媚以为是闹耗子,顺着上了二楼后,声音突兀地变成了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那人说的话毫无逻辑模糊不清,细听发觉没有一个字的音节是准的。 第83章 埋起 第83章埋起 听着更像某种动物的叫唤。 屋内没点蜡,月光如洗蹭着窗檐撒在地面上,邢媚眯起眸子,漆黑的角落里立着大柜子,旁边似乎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邢媚上前几步,两手合起速度极快地结印,再分开时,左手掌心托焰。 橙黄的光亮照明了眼前的“人”。 暂时用人形容是因为邢媚第一眼也没瞅清楚对面的是个什么东西。 它长着黑色的毛发,乱糟糟得还打着结,黏着泥土和干涸了的血块儿,只有普通人一半的高度,看不出胳膊或者爪子的存在。 它就立在那儿,方正得像个小柜子,发出诡异的声音。 邢媚再靠近,在距离它只有两个拳头时,她的瞳孔稍稍缩紧。 竟然真是个人,而且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杨奎。 那日把肉分给田枣的少年,也和冯铮住在一起。 邢媚觉得自己能分辨出对方的身份这一操作必须得扣波六六六。 杨奎本来端正的脸彻底破了相,鼻歪眼斜,双颊像是在油里过了一遍,茂盛的毛发是他炸开的头发,更不合理的是他下方的地板破开了一个洞,他整个下半身都吊着,胳膊下垂紧贴腿侧,离远了瞅就是个方形。 他卡住了没掉下去,邢媚皱眉,将这人拉上来。 可上来了的杨奎却不折不挠地还想回到洞里,他疯疯癫癫,把自己重新卡洞里后不动弹了,嘴里发出嗬嗬的动静姑且算是在笑。 “埋起来……” 邢媚终于听清他说的几个字,反复不断地重复。 “埋起来……种起来……啊!他是男人……竟然是男人……不不!二师兄!快跑!那是妖啊!” 断断续续毫无联系的话令邢媚面容渐渐扭曲。 埋起来…… 男人…… 妖! 她基本已经确定汪峥和杨奎是误打误撞看到了那只妖所以才疯的。 目前从四处搜刮出的信息可以肯定的是桃花源有一只潜伏多年的妖,还是个男人,他吓死了汪峥,害得杨奎也疯魔了。 五年前不周山时他便存在,谨慎地收敛妖气混在人群中。 他的目的是什么? 四仙蓄力时打断施法的妖是他? 他为什么还留在桃花源? 其实是想对玄清光下手? 邢媚沉着脸色,她蛮讨厌这种感觉的,每当眼前的路亮堂一点时,紧跟而来的通常是更深的迷雾。 “叮——” 脑海里提醒她寻找妖魔的任务有进度,获取的积分会很快发送至邮箱,请邢女士注意查收。 有积分就有了快乐。 邢媚那种疲惫感瞬间消失了,她甚至哼起了一段不知名的小调,又把杨奎拉上来,把他绑在柱子上,以免他又神经兮兮地要自己弄个洞卡在里面要埋自己。 桃花源的弟子白天应该一时忙着汪峥的后事,没顾上杨奎,得亏锁在屋里了,不然以杨奎对洞的执念,早就比汪峥还先一步葬地底下了。 明天大概就会来人探视。 杨奎费力地挣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洞。 “我说,你们男的即使疯了也对洞有一种渴望啊。我用灵力捆的你,单凭你一个人挣不开的。” 邢媚解释了两句随即觉得自己最近真是用脑过度离神经也不远了,和疯子对话什么? 下楼后,一开始进门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出现了。 她往墙根一看,那儿不知何时破了个洞,一只小黄鼠狼叼着个鸡崽子正往屋里钻。 这东西鬼得很,屋里头就一个疯子不构成威胁便把食物叼到这儿来了。 看来孙大娘隔三差五说鸡丢了的罪魁凶手找到了。 小黄鼠狼敏锐地感觉到屋里头有个人在盯着自己,而且直觉告诉它此人不好惹,马上“嗖——”地消失。 邢媚无声无息地回到牢里,刚才思考过度肚子饿又去了灶房顺了一碗酱牛肉,她上次去灶房时看到孙大娘放到了柜子第一层的最里面。 牛肉咯牙,邢媚一边嚼着玩一边用路上捡的树枝在地上勾画。 目前为止接触的人中行为古怪的有田枣、闫松。 “叮——邢女士在桃花源接触的人不少,过滤就剩两个了?可喜可贺!不过为什么没把昨天骂邢女士的人加进去呢?” 骂自己? 邢媚绞尽脑汁才想起来昨儿是有个人拿剑指着他,好像……貌似……叫某闲? “那只狗只会放屁,不算。” 能修炼成人形的妖智商低不了,魔就不必说了,天生比妖高个等级,要真为了伪装活成狗闲的样子,那可low爆了。 另外还有霖麟峰的叶轻绝,他是从纯利益角度出发,如今的局面对他好处最大。 凝烟湖排除不考虑。 落尘境…… 邢媚搜刮了原主所有记忆,发现四大净土里唯有落尘境的信息少得可怜,只知道落尘境的仙者自翊偷光尊,其他三位仙者都是凡人修仙飞升成道,他原型是却只黑毛小鼠,因偷吃了上一位真神仙逝后留下的金丹立地飞仙。 偷光尊…… 邢媚写下这三个字,她得找机会去霖麟峰和落尘境一趟。 掰断树枝,邢媚躺在干草上,牢里潮湿阴冷,她提起灵气暖体才好受点。 临睡前,邢媚和系统扯了几句闲磕。 “叮——鄙人认为邢女士应该自救,洗清嫌疑,如果只能晚上行动的话,对任务进度不利。” 自救? 邢媚散漫地翻了个身“不用,明天我就能出去了。” “叮——邢女士难道是想学武侠片里打出去?呼呼哈嘿!” 武侠片? 你走错剧场了! 即使用你那长了鸡眼的脚趾头看都是仙侠剧本! 邢媚冲墙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心里吐槽。 可5438嗨了,叨逼叨个没完,竟还放起了《双截棍》。 邢媚的语气登时阴鸷得下一秒就能杀人“给我掐了!” 话落,系统立即没声。 邢媚闭眼,世界清净了。 梦里乱七八糟,一会儿是奇形怪状的妖,一会儿是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魔,各个都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邢媚眉头拧成了个结,混乱里有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对她伸了过来。 她想都没想就紧紧攥住! 第84章 芬芳 第84章芬芳 睁开眸子。 邢媚气息紊乱,一身冷汗又湿又黏,在本就阴寒的环境里扯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玄清光眼睫垂着,盯着攥住自己的那只手两三秒,默默地传输灵力。 被宛如阳光的暖意包围了一会儿,邢媚逐渐镇静,抬眸,嘴角勾出抹笑意“师傅来救我了啊。” 女人刚醒的嗓音还染着慵懒的意味,话里行间裹着信任。 玄清光手一抖,迅速别开眼睛,仓惶间也分不清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僵硬得像是村头的大傻子。 邢媚的眼眸眯了眯,玄清光仍旧是白衣轻尘,皮肤如玉,黑色的长发、瞳孔,仿佛全身上下只有这两种颜色,身上渡着层光晕。 好像跟上一世比起来更帅了。 惊为天人。 不过细心如邢媚也没放过对方耳根的一缕红,她挑了挑眉,手轻轻用力一拉,玄清光好不容易拉开的一丢丢距离顷刻间前功尽弃。 “师傅化形英俊逼人,是在勾引徒儿?” 玄清光不懂,自己凡人时便这幅样子了,为何到了对方嘴里就是勾引? “世间美丑皆虚妄,为师长相不过普通凡人罢了,徒儿喜欢这幅皮囊?” 邢媚目光炙热,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比凡人好看得不是一星半点,她笑道“徒儿喜欢得紧,想师傅一直普通下去。” 玄清光摇头不语,内心不赞同美丑之别,但既然她喜欢,自己无妨继续维持这张皮相。 师傅出关了! 桃花源的一百多子弟津津有味地讨论了整整一上午,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喜气洋溢了很长时间,甚至比过年还乐呵,被大家伙的气氛所影响,灶房的孙大娘两口子挥舞起大勺,做了不少平时难能吃上一口的好肉好菜。 肉到嘴里入口即化,邢媚感慨桃花源禁酒真是没人性,此时要是再来瓶酒就圆满了。 原来的世界里,邢媚酒量相当可观,都是从大大小小的酒局锻炼出来的,甭管洋的啤的白的,亦或是兑到一起喝,她鲜少醉过,下属和合作商纷纷赞叹,直到喝出胃穿孔后她消停了些,但还是放不下酒杯。 没法子,生意和酒永远是掺和着的,酒过三巡,私下里不敢说不能说不好说的才都能敞开亮出来。 做第一个任务时,邢媚把宫里头的几百种美酒都灌进大缸,她舀了好几口下肚,直接就醉了,醒来衣衫不整,听小松子哭哭啼啼地说差点强上了他,那时候她不知小松子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听到自己差些上了个太监立即打了好几个寒颤,连续两个月没碰酒。 后来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吹到男人的耳朵里了,自此她喝口酒都得小心翼翼,看男人的脸色。 “妖女!” 宋弦就坐在邢媚的对面,隔着一张空桌子,原本那张桌子坐着汪峥和杨奎,原主特意换的位置正对着汪峥,少女心思仔细却又明显。 我喜欢你,所以连座位都精心留意。 奈何原主喜欢的人是个草包。 没了两个人后,邢媚直对着宋弦,她秀眉懒散一提,没搭理。 宋弦怒气冲冲,原本昨天都把妖女送近牢里了,结果今天师傅出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把她接出来,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她昨晚和本座一起,不可能是凶手。” 即使凶手的嫌疑洗清了,但凭什么她能去看望师傅!她从哪知道的师傅闭关地方? “魔头!妖女!你不要以为有师傅的作证,你就没疑点了!娼女的孩子骨头里都是贱的!谁知道你本身有没有病!” 邢媚无语望天,原来嫉妒真的能让人质壁分离。 看,昨儿还是条狗呢,今儿就是个低端的单细胞生物了。 田枣咽下嘴里没嚼烂的肉,中途噎着了灌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来,脆生生道“七师弟你不能乱说!哪怕桃兰的娘真的……咳咳那什么,但桃兰小时候就来了桃花源,比你来的时间还长,有病早就看出来了,你勿要中伤别人。” 宋弦对田枣的态度还算温和,终于闭上了那张随时喷粪的嘴,只是憎恶地瞪了邢媚一眼,起身准备离开。 路过邢媚时,他好不容易憋下来的一股火再次窜上来,就要开嘴却蓦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 “呜呜……呜……” 离得近的几个人关心察看,可看不出什么异常。 “师兄,其实你说不了话还挺……挺好的。”后半句对方没说出来,不是挺好,是相当好,为净化桃花源的空气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有几位女修在角落里偷笑。 笑这种东西会传染,没到半分钟,大部分人不约而同地憋不住了,开始哄堂大笑。 宋弦气得脸皮子不停抖,转身就走,可迈了没两步路,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整个人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这下子所有人的笑声彻底收不住了。 宋弦吐出口血沫,发现自己能说话了,而且椅子上的邢媚一脸玩味地盯着他。 “你!你个娼女的种!你娘不干净贱皮子!你也是!笑!你们笑个王八蛋” 倏地,众人收起了笑声,默默地低下头。 见他们被自己的气势震住了,宋弦那张“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开始口吐芬芳。 “七……七师弟……” 正膨胀着的宋弦没在意田枣的吞吞吐吐,接着数落邢媚,反正基本对方族谱上的都点了一遍名。 邢媚唏嘘,某种方面看,狗闲才是桃花源知识最渊博的人。 宋弦兴头上忽然觉察背后凉嗖嗖得,回头一看见来人,立即吓得跪下。 “师、师傅……” 他额头滚落下的汗珠和黄豆一般大小,心里暗道要死。 做弟子的向来都渴望得到师傅的注意。 宋弦入玄清光门下不久便因为脾性相投和汪峥他们玩到一起,那时候不周山大魔没有出世的天兆,他听说殷桃兰师姐为了追求二师兄什么都能做,他刚开始不信有人能蠢钝如猪,可一次下山除妖回来后听说了汪峥命令殷桃兰当着很多人的面解衣裳,殷桃兰真的照做了! 第85章 闷气 第85章闷气 虽然最后被赶来的大师兄制止了,但汪峥时不时就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和他们这帮人吹嘘。 他听在耳里,一边鄙夷殷桃兰和卑微皮贱一边幻想对方的衣裳下面到底有多大。 一次被路过的师傅听到了,他们这帮人颤颤巍巍等着领罚,谁知道师傅仅是看了二师兄一眼随后轻摇了两下头。 汪峥霎时面若土色,与其被师傅否定,还不如领戒鞭。 师傅走后,汪峥越想越气不过,干脆把所有的错都推给殷桃兰,以不知廉耻罚对方挑粪一个月。 宋弦的心像是放在火上煎,他一瞬间思考了无数种被罚的可能性,然而师傅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同五雷轰顶。 “晚膳前离开桃花源。” 在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露出了惊讶,闫松蹙眉“师傅的意思是……” 玄清光神色淡然“本座门下再无此人。” 逐出师门! 竟然是逐出师门! 四大净土单拎出来哪个弟子不知桃花源青晖君为人冷漠,世事都交给大弟子和二弟子,大弟子闫松不好活络,可二弟子却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因此桃花源是入门限制最低的,数年内都没发生过逐出师门的例子。 宋弦是第一个! 其他人都用可怜悲悯的眼神瞅着哭成泪人的宋弦,他宛如一条哈巴狗想拽师傅的衣角求情可又怕弄脏,于是不断地磕头“师傅!弟子知错!弟子愿意领各种罚!求您!弟子不愿离开桃花源!师傅……” 闫松上前站在宋弦面前,冷酷地执行玄清光的命令“走。”他得亲自盯着宋弦离开,省得惹出是非。 “大师兄!求您!不要!弟子不想离开桃花源!” 闫松一张脸木得似乎是雕刻品,唯一动的就是两只眼球,毫无感情地定在宋弦身上。 宋弦狠狠哆嗦了一下,说话的音调降下去一百八十度,只是还在重复“弟子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师傅原谅弟子。”这几句话。 方才口吐芬芳时表现出的惊人词汇量仿佛一下子被狗吃了。 见宋弦赖着不走,闫松失去了耐心,索性抓住男人的袖子开始拖。 男人重心不稳,摔了今天的第二次狗啃泥,本来算是整齐的衣裳多了好几层褶子,脸、脖子和手都沾了灰,有些地方擦破了皮,他嗷嗷乱叫,想自己站起来可闫松不再给他机会。 眼睁睁地瞧着宋弦被拖走,这给众人都敲响了警钟,以后侮辱人又或者说闲话一定要避着师傅。 玄清光叫邢媚出来。 两人走到一处寂静地儿,邢媚不缓不慢地跟在对方身后,观赏着两侧娇艳欲滴的粉嫩桃花。 前面的男人停下,邢媚也停住,纳闷地想他把自己带这儿来干嘛? “你无需放在心上。” “嗯?” 邢媚目光狐疑,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 玄清光清了下嗓子,顾及小徒弟的自尊,斟酌着开口“投胎是人力不可及的,为师也无法做到,你只要做好自己,坚持初心便好。” 邢媚低头,纤长卷翘的睫毛盖住了眼底浓郁的笑意。 她还以为男人要说有助于任务的事呢,结果搞了半天是安慰自己! 啧,安慰人的水平依旧没进步,不怎么地。 玄清光瞥到女子肩膀抖动,以为哭了,平静的思绪被击中,有的话思索都来不及脱口而出“你是最好的。” 话音刚落,他有点后悔句子没经过缜密思考,可专心想了想,他依然重复了一遍“对于为师而言,你是最好的。” 邢媚憋不住了,抬头笑出了声。 她内心一边唾弃自己笑得像个傻子,一边止不住地笑弯了腰。 擦! 玄清光眉头不解地皱起来,但渐渐被女子的笑声渲染,唇漾出一丝甜意。 一整天邢媚都和玄清光待在青梅林里,这儿是玄清光的禁地,是他的私人小花园,四周设了结界,上千年了,来往的只有玄清光,今日却头一次进来了个人。 邢媚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一朵小红花,听田枣说过青梅林的一草一木由于长时间被玄清光浇灌所以都有灵性,可他娘的也没说过它们会口吐人言啊! 小红花的花骨朵里诡异地长着一张嘴,没有牙齿,张张合合得净是赶邢媚走,青晖君是它们的,少来抢。 邢媚挑眉,朝闭目打坐的男人望过去,心神如电反应过来。 她的脚步声故意放得很大,站在男人对面不动了。 玄清光睁开眼,面露疑色“可是饿了?” 邢媚摇头。 “渴了?” 邢媚摇头。 “觉得闷了?” 问这个问题时,玄清光没来由地紧张,竟然担心对方会给出肯定的答案,邢媚是个活泼乖张的性子,不太能沉住气,会不会觉得修仙枯燥无趣,从而离开桃花源,离开他? 玄清光倏地沉下眼底即将涌出来的东西,都说仙者无七情六欲,自己却格外喜欢小徒弟。 说是爱,不可能。 但让他放手,更不可能。 邢媚接着摇头。 玄清光绷紧的嘴角松软下来“那是因何生气?” 邢媚抱臂努嘴“师傅养的花草成了精,都在赶徒弟我走呢。” “它们的灵智都不过两三岁的孩童,第一次见到你不习惯罢了。” 两三岁的孩童懂得抢男人? 邢媚的白眼要翻上天了,该说他是天真呢还是太天真? 邢媚强忍着撬开对方脑壳看看里面是一滩水还是一团浆糊的冲动,捏了捏鼻梁道“哦,可徒儿听说植物若化形为妖,大多都貌美俊俏,尤其花妖最是妖娆,师傅你能不心动?” “不心动。” 邢媚眯起漆黑如墨的眸子,语速加快“师傅你就没被任何妖魔诱惑到过?” “不曾。” “对徒儿也没心动过?” “不……你胡说什么?” 邢媚弯着嘴角“师傅快回答徒儿的问题。” 然而玄清光憋了半晌,磕磕绊绊地开口“不、不知……” 邢媚撇唇,自己连套路都运用上了也没有个想要的答复。 磨磨唧唧。 你他娘跟我玩爱情的捉迷藏呢? 对这人下不去手,邢媚深呼吸,黑着脸往旁边的石塌上一趴,自己生闷气。 第86章 痴儿 第86章痴儿 玄清光眉头微拧,看向邢媚的目光里挟着不解困惑。 她生气了? 为何? 因为自己? 可他寻思半晌也没想通自己错在哪了。 本来在体内流动的灵气因为他的分心而忽然出了岔子,玄清光手攥紧白袍,墨染般的发间出了一层薄汗。 他神色痛苦,不得已强迫自己阖上眼皮,静心应付狂躁的灵力。 “你怎么回事?” 煎熬中,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 玄清光的眸子勉力睁开一丝缝,使劲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无、事……” 无事你奶奶个蛋! 好歹开了挂,邢媚飞快搞清楚状况,运用自己的灵力在男人的体内过了一遭,顿时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你的灵力怎么这么弱!” 邢媚目光冷然,明明昨天早晨自己离开雪山之巅时,对方看不出任何问题,受损的仙体也因为自己那日输送的灵力好得七七八八了,为何一天的光景就又回到了? 难道是因为那只妖? 那只妖闯入禁制如法炮制出其不意下手? 灵力探查的仙体内布满了陈年旧伤,排除了妖下手的可能。 她骨节捏得发白,气势森然,倘若仙者控制不住浩瀚如海的灵力,那么下一刻灵力可能就会反噬变成扎在心口的刀子。 邢媚都想不到对方是如何拖着这幅破布身子出关的。 玄清光双目和嘴都紧闭着,在他察觉到自身对爱徒产生了龌龊的反应,心境大乱,灵力波动了一日一夜,已经到了极其虚弱的地步。 他喉咙腥甜,歪头啐出口血。 擦! 邢媚想骂人,想狠狠戳玄清光的脑门,还想把地上那滩血用土深埋,最好一辈子见不到的程度。 你就作! 两辈子的性格都是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邢媚张口骂了一声,接着就看到脸色惨白的男人朝自己看了一眼。 “看!看什么看!看你祖宗呢!骂的就是你!你有本事也把我逐出师门啊!” 男人睫毛颤动,一只手扣住了邢媚的皓腕,痛得连话都说得坎坎坷坷“不、不逐……祖、宗……” 邢媚气笑了,脸凑近“你再说一遍,叫我什么?” 男人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话没说出口呢就昏了过去。 “你大爷!” 邢媚忙不迭把自己的灵力输送到男人体内,作为对方的祖宗,邢媚自觉担起擦屁股的责任。 混沌茫然,眼前的景象不断闪换,一会儿是青梅林,一会儿是龙袍衣摆沾着的泥土。 “珍重。” 是从没听过的女人声音,却莫名地熟悉。 玄清光缓缓张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璀璨祥和的星空,清风徐徐,吹得青梅林的枝叶摇曳,沙沙作响。 “你还知道醒啊,没良心的白眼狼。” 玄清光侧首,看到披着头发的女人席地坐在自己旁边,他倒是不知何时被搬到石塌上了。 女人眼底下有一圈青紫,两颊塌下,说话时的嗓音都低落许多,是灵力消耗殆尽的模样。 能救一个仙者的条件是对方至少也是个仙者,邢媚几乎用光了自己的灵力,身体吃不消,一天之内就迅速消瘦如黄花。 主要是玄清光是救回来了,但他不醒! 整整一天了,她的目光牢牢地粘在玄清光身上,寸步不离,他要是再不醒来,自己这幅凡人的身子说不定先一步升天了。 “你……” 玄清光坐起来,就要去用灵力探查邢媚的情况,却被对方阻止。 得了,她才刚刚把玄清光救回来,动用了全部灵力,现在玄清光的灵力一大半都是自己的,她可不想浪费在小事上。 “弟子没事,弟子好得很,灵力勤加修炼还会回来的,倒是师傅能不能让弟子少操心,这一次用光了弟子的灵力,下次是不就要弟子的命了?” 玄清光眉眼垂着,视线盯着石塌上的纹路,不吭声。 又是这幅死样子! 邢媚脑仁疼也不知是灵力虚耗过度还是被气的。 “去一边坐着去!” 她欺身上塌,既然男人没事了能说话还能气自己,她便不客气地霸占了塌的一大半,反倒是玄清光被挤到了小角,屁股一小半坐着,看上去摇摇欲坠。 玄清光抿唇,两只手合拢到一块儿,不懂自己为何又惹到邢媚生气了。 “气多伤身。” 邢媚哼哼“我乐意!” 青梅林再次恢复沉静,花妖们似乎感受到一男一女周围散发出的粉红泡泡,而且邢媚的的确确救了仙师,她们通人性地闭上了嘴。 玄清光凝视着女子黑色的发梢,悠悠叹了口气,正准备整理好散乱的衣裳,对方却鲤鱼打挺坐起来,拽住他的手不让自己拉上领口。 玄清光挑眉,清冷的眸子里漫着疑问。 邢媚把他的领口又往下拉了拉,露出的青梅印记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不可能记错的。 那是她着人连夜画了一百幅挑出来的。 玄清光脸颊浮现两团红晕,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应彼此的呼吸,邢媚把手覆在心口上时,他身体一抖,却没有推开。 “这印记哪来的?” 邢媚抚着栩栩如生的青梅,目光出奇地柔软。 玄清光纤长卷翘的睫毛掩盖住了眸光“我还是凡身时便有的胎记。” 邢媚“呵”地发出轻笑。 青梅林、青梅胎记、青晖君…… 痴儿。 你是多怕我认不出你。 静默了片刻,又是一阵晚风吹过,裹着夜里的丝丝缕缕凉意,邢媚沉默着替玄清光整理好领口,眼神落在对方心房位置时凝固了一瞬。 “我不生气了。”邢媚抬头,手指在男人眼角下的黑痣滑过“我原谅你了。” 因为你那么爱我,所以我可以无限包容你的脾气,你的缺点,哪怕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也会等着你重新爱上我。 玄清光怔住了。 邢媚眨了眨眼睛,重新躺下,言语里夹杂着倦意“师傅,你信不信上一世的你为了和我在一块发誓即使沉沦地狱都甘愿?” 玄清光不作声。 邢媚没等到对方的答案,眼皮一闭就会周公去了。 星子点点,花妖们吸收着日月精华渴望早些幻化人形。 它们个个奔着青晖君努力,却似乎听到了男人的呢喃。 语气明明是轻淡的,却罕见地坚硬。 “我信。” 第87章 锦囊 第87章锦囊 邢媚一觉醒来已经是隔天的中午。 她肚子饿得叫唤,忽然嗅到一股香味,抬眸看见气质独立,仙风道骨的男人端着碗和他整个人都不相符合的面条。 邢媚没客气,拿起筷子吃起来。 昨儿为了救他,自己一大半灵力都用光了,累得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就直接睡着。 对方照顾是自己应得的,她又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楷模。 把面汤喝光,邢媚眼前出现一块叠成豆腐的帕子。 她摊开随便地擦了擦嘴巴“咸了。” 玄清光眸光闪闪“为师尚不熟练,下次会注意。” 啧! 这话怎么听出来一股委屈劲儿? 邢媚瞪着男人“师傅觉得徒儿太挑剔,不乐意?” 玄清光忽地轻笑“不,为师乐意。” 邢媚狐疑,昨儿男人还跟自己玩爱情捉迷藏呢,为何一下子转换态度了? “为师喜欢徒儿的挑剔。” “嗯?可弟子听说仙者都是没有七情六欲的。” “万事无绝对。” 唯有眼前的人,他见一次心里就欢喜一次。 在青梅林睡了一觉,邢媚精神不错,只是仍然虚弱,她下榻双腿站在地上时险些摔倒,还是玄清光扶住了自己。 “你身子尚未恢复,这几日便留在青梅林。” 我也好照顾你。 后面的半句话玄清光没有说出来,实在很难启齿,更怕吓到邢媚。 一个仙者对爱徒存了不轨的心思。 他倒不在乎外界的纷纷扰扰闲言碎语,是拆庙宇亦或是同敌忾都无所谓,他介意的是小徒弟。 会不会因此牵连着小徒弟背负骂名? 小徒弟年纪轻,还懵懵懂懂分不清春心萌动和爱的区别,自己年长她几千岁会不会被厌烦? 邢媚知道男人心思弯弯绕绕多,但她怎么能想到“老”师傅正努力筹谋着在不吓到小徒弟的情况下,该如何把两人间的大石头一块一块搬走。 她在心里呼叫5438。 “叮——您的贴身服务系统5438号已上线。”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别这么虚不?” “叮——十积分可以换取一个开挂锦囊,里面或许会有邢女士需要的东西。” 自己总共就那么点积分,还是二位数。 邢媚站不住,身体赖在玄清光怀里,恶狠狠道“换!” “叮——您已获得开挂锦囊x1,是否现在打开?” 邢媚点了确定。 “叮——恭喜邢女士获得功能饮料x2瓶,偷听技能x1次。” 意味着自己可以偷听别人一次对话? 邢媚撩起眸子,自己居然赚了? “叮——就这点东西啊,邢女士您的脸也太黑了,鄙人记得之前有宿主开出来关键线索x10,男主的胖次x1……” “等等,关键线索我懂,胖次是什么鬼?” “叮——嘿嘿,因为那位宿主攻略的男主对胖次有异常的热衷但是不幸被偷,所以宿主找了回来。两人自然而然就到一块了嘛,不过鄙人时不时会接到宿主抱怨,男主太爱胖次怎么破?自己还不如一个蓝白条胖次。” 邢媚“……”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开挂锦囊再多给我来几个。” “叮——这是限定活动呢亲。” 怪不得以前都没有过。 邢媚越来越发现系统不是一般的坑,攒积分比登天还难。 5438汗颜,实际要不是邢女士情况特殊,积分还是相当容易囤积得。 喝了两瓶功能饮料,邢媚身体有了些力气,正常走动不是问题了。 她拒绝了留在青梅林的请求,本来任务难度系数就高,自己不能偷懒,得争分夺秒。 至于男女情长,先完成任务之后有的是时间好好絮叨。 “师傅,你要一直跟着徒儿?” 即将离开青梅林,邢媚回头看向就跟在自己身后的玄清光。 她头疼,背后长个尾巴,还是个特别显眼的尾巴。 别说妖魔了,凡人见到都会表现得不正常好吗! 玄清光捏了捏鼻梁“不可以吗?” “当然是……不可以!” 险些又中了男人的圈套,邢媚干脆利落地拒绝,留给男人后背。 有花妖惊呼道“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青晖君放肆!” “就是就是!一点女子的妩媚都没有。等我们化成人形,我们一定对青晖君百依百顺。” “青晖君看看我们!” 至始至终凝视女人背影的青晖君忽地低低一笑,他那张清俊冷然的舒展开来好看极了潇洒极了。 花妖们齐齐晃动茎叶,只恨没到产花粉的季节,不然青晖君的袍子上必然沾满花妖们的爱。 “可我只喜欢她,只想看着她。” 男人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化作一道流光悄悄跟了上去。 青梅林平日里无人路过,邢媚往自己居住的竹舍方向走了一段路有些喘,索性找了块大石头坐上去。 “438!你给我的饮料一定是假货!三无产品!” “叮——冤枉啊大大!” “不然为什么我刚喝就累了!你把你上级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要投诉你!” “叮——邢女士此次实在抽取了太多灵力,和鄙人没关系啊!暴风哭泣g……” 接着邢媚脑袋里出现个小人的表情包,正在唱西湖的水我的泪…… 勒令5438把奇奇怪怪的音乐关掉,邢媚闭上眼睛从四面八方的大自然吸取灵力。 晌午的日头毒辣,晒得女子脸红彤彤。 邢媚不舒服地锁紧眉心。 青光一闪。 女子头顶洒下一片阴凉的树荫。 邢媚这才好受了些,打坐了一炷香的时间身体好多了,于是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心里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要借用玄清光的景泉一用,在那儿修行的话,灵力的恢复速度应该会高出一大截。 思考间,前面突然传来特别小的怪声,像是一个人在不停地叨咕。 邢媚皱眉,第一个反应是疯了的杨奎跑出来了? 她隐匿着行踪慢慢靠近,看到的却不是杨奎脏兮兮的衣裳,素雅的袍子整洁得和玄清光有一拼,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看清那人的侧脸时,邢媚愣了愣。 闫松? 那张脸她看了两辈子不可能看错,两个世界的男人相貌、气质差不多,可仍然有细微的出入,但闫松那张脸简直是小松子复制粘贴来的。 第88章 大旱 第88章大旱 他一个人跑这儿来干什么? 邢媚压下心底升起的疑惑,定睛看去,确实只有闫松一个人站在一片空地中,然而他却没有板着张脸,五官皱巴得像揉成团的纸,快速地小声嘟囔着什么。 邢媚调动所剩的全部灵力才勉强听清楚“你娘的……”“杂种……” 是在骂人? 邢媚蹙眉,很难将平日里话不多的男人和现在不断口吐芬芳的人联系成同一个人。 她认真倾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的词汇量一点都不逊于宋弦。 邢媚啧啧称奇,说了这么久,口水应该都喷没了,结果对方还在骂。 也不知道谁和闫松结了怨,多大仇啊这是? 终于,闫松停口,正当邢媚觉得一场盛大的独角戏即将落幕时,对方却突然转变了画风。 他手指掐成兰花状,捏住白帕的边角轻轻从怀里拽出来,掩住半张脸,健壮的腰软绵绵地弯起,冰冷的嘴角慢慢抿出一丝弧度。 邢媚看呆了。 大师兄还有这癖好?! 怪不得必须偷摸找个没人的角落。 闫松不光学女子的形态,连说话的腔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一时间“讨厌……”“奴家……”等娇娇话儿取代了骂人俚语。 经过一开始短暂的诧异后,邢媚开始无所谓地继续听,她不歧视也不是没见过娘娘腔,之前自己有个助理就是这个样子,长得白嫩干净,身上喷的香水一股奶味儿,办事既有男人的果断又有女人的细心。 那人有个相处七八年的男朋友,当初来到繁华的a市就是奔着心上人来的,任劳任怨地打工赚钱,男朋友喜欢猫,有一年圣诞夜他提前下班去买了只布偶猫作为礼物。 邢媚有次看到了猫的另一位主人,打扮像个潮流的硬汉,有点像电视里的谁谁谁。 后来两人没顶得住外界的流言蜚语,助理红着眼睛辞职回老家去了,走的时候对邢媚说谢谢。 “邢总,自从来了这儿,没几个不戴有色眼镜看我的,您是其中一个,更可笑的是蹉跎了我九年青春的人最后说不爱我,您说逗不逗?” 邢媚在他的离职申请上一笔带过签了字,她那时候不懂爱情,没有回应让他去财务结算工资。 他提着个小行李箱走的,乘上深夜最晚的一班火车,因为票便宜。 来这座城市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不要他了,他不吵也不闹自动消失在这座城市里。 听说那只猫主子留给了那个硬汉,对方拿去哄要结婚的女朋友开心,女朋友不懂猫主子的脾气,剪毛时手抖了一下,猫主子在她脸上挠了好几个血道子。 男人回来时见女朋友破了相,连带着猫砂猫盆和猫都扔了,a市那一年意外地下了几场雪,浑身奶味的宠物猫应该早就冻死了。 邢媚回过神来,闫松的“大戏”终于拉下帷幕,他恢复了面无表情,背剑离开。 邢媚盯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脑袋里逐渐冒出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她走走停停可算回到了居住的竹舍,开门进去时差点撞上急匆匆要出来的田枣。 “桃兰!你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你了!” 是真关心还是假意,邢媚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一口啜饮,以沉默应付对方。 田枣不安地搔了搔头发,坐到邢媚身边,笑容里充斥着讨好“桃兰你别生闷气,有什么话你可以痛痛快快说出来,你被大师兄他们抓走那天,我去方便了所以没在。” 邢媚瞟了她一眼,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和她是能痛痛快快说话的关系了? 同样十七八岁的年纪,原主被爱蒙蔽双眼失了智,同住一个檐下的小姑娘却滑头得过分,跟只泥鳅似的。 见邢媚还是不说话,田枣索性破罐破摔道“你爱信不信!我也没做亏心事,只不过在大师兄查每人的房间时说了实话,你最近这段时间一到了晚上就跑出去照顾二师兄嘛,而且……” 她挺胸抬头“你晚上去照顾二师兄这件事我可没说!” 所以她的意思是只供出自己晚上不在,没说她的推测,自己去照顾汪峥? 邢媚冷笑,如果换做原主恐怕就诚惶诚恐地被忽悠了,还会感激田枣帮自己打掩护,但在她眼里背叛和背叛一半没区别。 要不是为了任务,邢媚强忍着没撕破脸皮。 田枣嘟嘟囔囔了一大堆,都是替自己开脱的话,说完后不管邢媚信不信,反正她信了。 “你昨天被师傅叫走了也没回来过,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邢媚把喝水的杯子放下,吐出一口气,默念大猪蹄子的话都不能信。 话说多了嘴干,田枣拿出她的碗倒满水,两只纤细的胳膊把大大的碗端起来,邢媚身边立即响起了咕噜咕噜声。 邢媚偏过头来,田枣喝水时表情分外享受,杏眼眯起,喉咙跟着滚动,她为了追求美感,宽松的袍子裁紧了些,平坦的小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涨。 一大碗水下肚,那儿变成了一座小山。 田枣打了个嗝,像只饱餐一顿的幼鸟,神情形容不出的酸爽。 邢媚收起观察的目光,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为什么那么爱喝水?” 田枣愉悦地扬起眉梢“人缺了水不行的。” 是不行。 可也没有你这么喝的。 “嘿嘿,桃兰你终于肯开口和我说话了。”田枣娇憨笑着“好,其实我这么爱喝水是有原因的。” 邢媚把头转向田枣。 对方目光放到青竹桌角,空气里的灰浮浮沉沉,编织出静谧的假象。 “小时候我家乡里发生了大旱。” “家乡十几年前大旱……” 田枣甜美的声音和汪母嘶哑的言语重叠到一块儿,邢媚登时撩起双目,牢牢地盯着女人的侧脸。 复杂扰乱的线索居然有两条合到了一条线上。 田枣的脸型正面看是标准的鹅蛋脸,可从不同的角度看却有别样的感受,斑驳的光影在她的肌肤蒙上了层纱,明明就在眼前然而就像千里之外。 第89章 同类 第89章同类 “那时候我太小,刚过牙牙学语的时期,甚至不太懂死亡的概念,对我而言,那些人在我面前突然不动了,就像是睡着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啊,原来那帮人是死了。”田枣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嘻嘻得“桃兰,你说好笑不好笑?” 邢媚勉强点了下头配合。 “我就是个弃婴,被村里人捡了,哪家有饭吃有水喝给我一口,大旱后谁都顾不上我,甚至以前对我不错的几个叔叔伯伯看我的目光都变了,我想他们是饿急了想吃掉我,但没来得及实施呢,他们倒一个个死在我前面了哈哈。” 田枣是真觉得此事好笑,嘴巴都拢不住“后来我觉得我也撑不住了,直到有一个好厉害好厉害的道士路过救了全村的人,他一施法就唤来了雨,全村人感激他想留对方做客,他却拒绝了,村里人背后骂他不识抬举,又说如果留住他,村子以后就都不愁旱灾了,桃兰,你说一个仙人为何要救一帮不是人的牲口呢?” 邢媚没作声,细心地将得到的几块拼图凑到一块。 刚开始她对田枣和汪峥是一个村子的猜想有些叫不准,可随着对方描述逐渐细腻,基本确定田枣和汪峥来自同一个地方。 那位路过的道士施法拯救了村人,对少年时期的汪峥夸赞了一句有修仙的天赋后翩翩离去,在亲眼看到人可以操纵自然后,受到触动的汪峥当夜收拾好行李踏上了修仙的路,中间不知经历了什么,最终到了桃花源。 也许少年汪峥的确有不俗的天赋,才得到了那位道士的肯定,可惜伤仲永的例子不在少数,小时候聪慧长大平庸的人多如牛毛,熬成桃花源二师兄的汪峥修为灵力也就那样。 若不是年头长,辈分大,早就被其他聪颖刻苦的师弟们比下去了。 田枣打开了话匣子,自打提起道士,她的表情里是藏不住能溢出来的喜悦爱慕“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我依旧记得他的样子,桃兰,你说怪不怪?” 邢媚眸光动了动“有个成语叫一眼万年。” “对!就是万年!别说万年了!十万年!百万年我也能记住!” 邢媚挑眉,看来对方的目标不是道士,而是熬死王八。 “可我只记得恩人的长相,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田枣丧气地揪自己的辫子“我为了找他才选择修仙,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线索都没有。” 邢媚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膝盖“仙门至少百家,不过能呼风唤雨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是啊,我首先想到的是四仙之一,而且恩人出手救我们的时候,后面跟着个和他穿着打扮差不多也是一名道士,但那人我看着就讨厌,长得贼眉鼠眼,还和恩人说偷天换日属逆天而为,恩人不会有好下场。” 田枣啐了一口痰“他才没有好下场!恩人神通广大,心思玲珑,不跟他计较,他的脸一下子就像恩人欠他钱似的!” 邢媚慢慢消化信息,根据田枣的描述,两个道士的关系像是师兄弟?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应该是师兄弟,凝烟湖婆娑圣女不论,桃花源青晖君独来独往也不算,落尘境因为偷光尊的原因,妖进出往来容易,凡人很难,不过我蹲了好长时间,终于看到了一眼偷光尊,可他肯定不是恩人。”田枣掰着手指头“剩下的就是霖麟峰了!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进去的办法!哼!我干脆就来了桃花源,反正都是四大仙门嘛,肯定会找时间聚一起的。” “五年前不周山大魔出世,我借着送茶的由头看到了霖麟峰斩羽仙,居然也不是恩人!” 田枣叹气,趴在桌子上“我觉得这辈子没望了。” 邢媚心想那可不一定,你要是活的时间赛王八,说不准还能遇见。 邢媚没料到竟然从田枣爱喝水这件事扯出一大堆陈年往事。 非常小的时候经历过旱灾,所以对水的渴望深深地烙印在内心深处,之所以修仙是因为寻找爱慕的道士。 “你跟我说你来修仙的原因是没地方去,加上对修仙有天姿。” “嘿嘿,因为某个男人费尽周折什么的,我也不是桃兰你,我实在说不出口。”田枣笑出嘴角的梨涡“而且我确实没说错啊,我一个弃婴没有家人,就他们都死了,对我好过的叔叔伯伯渴死饿死,死得都惨兮兮得。我两岁前连名字都没有,因为村口长着棵大枣树,所以一个姓汪的伯伯就叫我田枣了,后来渐渐传来他们都叫我田枣了。” 这下子可以确认田枣和汪峥的关系了。 同乡。 不过因为田枣年纪太小,汪峥离开村子的时间也很早,所以两人不认识,阴差阳错都到了桃花源。 虽然暂时没梳理出这些对找出妖魔有没有帮助,但邢媚暗暗记了下来。 她不由得想到前天晚上,汪母突然的闭口不谈。 因为旱灾是每个村人的噩梦? 不。 如果这样的话,汪母不会主动提起。 是在提起修仙精怪时,对方才表现得异样。 汪母还知道些什么? 在邢媚走神的空挡,田枣又灌了一碗水,用袖口擦了擦唇边后说道“说起来,中午二师兄被火化了,我们都认为二师兄死得蹊跷,但是二师兄的娘说家里农活没人干,她必须今日带走二师兄的骨灰,既然她坚持,我们就把二师兄装进小小的盒子里,随二师兄的娘去了。” 邢媚敛眸,似乎能想到那女人佝偻着背起自己孩子的骨灰的场景。 “二师兄活着想逃离农乡,死了不还是得回去?”田枣站起来活动“幸好我没家,我可不想死了还被别人挪来挪去。” 她水喝多了,尿意来得快,一天得方便十几回,刚刚邢媚进门的时候就有感觉想出去方便,但是和邢媚坐下唠了会儿悲惨童年,这会儿憋不住了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对了!桃兰,我今儿说的话你别说给别人啊!我说的都是真话,骗谁都不能骗你,因为我们是同类嘛。” 第90章 真香 第90章真香 同类? 这是田枣第二次说这个词,第一次邢媚只觉得对方在开玩笑,这次却品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难道在对方眼中原主和她都属于身世惨且为了一个人可以付出一切、爱的深沉的女子? 她望着田枣的背影,那种模糊的想法开始显示出雏形。 接下来一个月,邢媚该吃吃该喝喝,期间发生两件奇事,一件是杨奎师弟的家人过来接他,本来只是自己跟自己絮絮叨叨的疯子见到送他的大师兄和田枣时,猛地扯起嗓子嚎叫,惊恐万分。 田枣嗤笑,挖苦闫松“大师兄,叫你一天天不要总一个表情,看,疯子都怕你。” 闫松睨着田枣不怀好意的笑容,两人的目光针锋相对,空气里都迸发着滋滋的火花。 闫松启唇“汪师弟惨死,杨师弟吓疯,总有一日所有真相都会浮出水面,某人小心狐狸尾巴翘得太高,得意忘形。” 田枣的眉眼弯成半月形“这句话我同样回敬你,亏大师兄说我得意忘形,恐怕你连人的基本感情都没有。” 闫松脸色一沉,他那张脸素日就冷冰冰得犹如冰雕,现在更是人见人怕。 他气愤地拂袖而去。 田枣笑嘻嘻得冲邢媚说道“看!这就恼羞成怒了。” 邢媚淡定地陈述事实“你故意挑衅大师兄。” “对,我故意的,谁让他长相我就不喜欢,每天装什么装啊!切!不提他了,快随我去吃午饭,听说今儿有牛肉吃。” 邢媚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掌心的死皮被玄清光治好没多久就又裂开了。 “呀!桃兰你手怎么出血了!” 田枣登时挪动双腿,距离邢媚三米开外,脸色难看“我见不得血,你离我远点。” 邢媚挑眉“你晕血?” 田枣艰难地点点头“小时候经历了旱灾后就变得爱喝水,不能见血,你快些去涂药。” 邢媚垂眸“哦。” 另一件事和任务没关系,但是与邢媚有关。 因为每日都去青梅林里的灵泉修炼,再加上自己有系统开的挂,她灵力恢复速度极为变态,一个月几乎便恢复得差不多了,玄清光略微无奈地苦笑,自己五年没做到的事,小徒弟仅仅一个月就完成了。 邢媚不忘留个心,在外人和玄清光面前时,灵力始终压抑在靠近仙却差临门一脚的高度。 “十七岁便能踏足半仙的领域,即使是当年的我也无能为力。” 被玄清光夸了的邢媚美滋滋“唉,可能我就是潜在的真神,生来背负拯救世界的使命。” 玄清光但笑不语。 邢媚却越说越起劲,手搭上玄清光的肩膀,两人的青丝因为距离近而纠缠到一块,长发顺着石塌倾泻而下,到了最后也分不清你我。 “青晖君,你有何业障需要本神拯救?” 男人的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伸手虚握住了邢媚的手“唯有你能解我的业障。” “好说好说,青晖君仙缘不匪,本神祝你云程发轫,吉星高照。” 男人言语含笑“是。” 只是他一个人知道,对自己而言,云程是她,吉星是她,仙缘不匪的亦是她。 邢媚能自由出入青梅林的消息在桃花源传来,迅速变成一颗重磅炸弹。 不知道多少代子弟传下来,不准靠近青梅林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如今竟然被打破! 而且据说、真的是据说,有人听到邢媚和师傅在一起时有说有笑! 有笑这两个字画个圈是重点。 不是邢媚笑,是师傅笑!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第一个反应都是你在逗我笑? 师傅不谙世事专心修炼,别说笑了,连话都寡淡得很,绝色出尘的脸宛如冰山,他们就没见过师傅有过表情。 但凡修仙的,谁不知道桃花源有两座冰山啊,一座是青晖君一座是这拨门生中的大弟子。 一时间桃花源的子弟对邢媚的看法褒贬不一。 态度友善人的观点是“师傅冷了上千年了,难得碰到一个能让他开心让他笑的人,我们祝福就得了,其他惹事的人是见不得别人好?” 而另一方的观点则多种多样,至今没统一。 有的是单纯闲得没屁放硬憋劲,什么仙人就要有仙人的姿态啊,就应该站在无人之巅俯视世人,有了心仪的女子就代表入了滚滚红尘,何况这女子还是他们的师姐,青晖君的徒弟,他们内心圣洁无暇的仙人人设糊了,他们要脱粉! 有的是对邢媚有意见,认为她是狐媚子,主动勾搭了师傅,之前猛烈追求二师兄,结果二师兄死得那叫一个惨,如今二师兄刚火化了一个月,就又开始祸害师傅了! 自然有中立派静待发展,默默吃瓜。 邢媚从田枣那张没把门的嘴里听说时,皮笑肉不笑了两声,这帮人纯属日子过得太好,吃撑了没事干。 下午是一贯的自行修炼,田枣练习了几遍闫松上午教的仙术后就不练了,她算是邢媚见过最宝贝自己的人了,杜绝一切苦差事。 “桃兰,最近你的皮肤越来越水灵,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 邢媚睁开眼睛,卷翘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五官和一个月前相比精致了好几倍,效果堪比现代整容技术。 旁边登时有好几个人看傻了,用灵力操纵飞行的剑“啪嗒——”掉在地上砸出个小坑,他们甚至顾不得爱剑有无损坏,只想多瞟几眼邢媚。 “你们发现没?桃兰师姐艳丽了!” “废话!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好不好!除了大师兄那种万物皆空的,啧啧,就以桃兰师姐的模样,怪不得师傅心动,换我我也顶不住啊!” “你们别瞎传师父和桃兰师姐没影的事儿。” “但她变好看了这件事比真金还真!” “而且身材也好,妩媚。” “完了,桃兰和田枣两位师姐站在一块儿我就想盯着桃兰师姐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那就只能一直瞅着饱眼福呗! 唉,他们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的道理。 真香! 第91章 领情 第91章领情 邢媚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 田枣仰头望天,深深地唏嘘了一下“半个月后四大净土一起展开盟会,我还是不死心,想再确认一遍恩人是否在四仙门中,你说如果真的在,我最近是不是必须开始注重些体态了?” 她紧巴着眉头,两只手掐着脸蛋,看来能否给恩人第一眼留下好印象对她而言的确比任何事都重要。 邢媚眼神落在粉衣少女身上,实际田枣并不胖,放在原来的世界也能勉强走可爱路线出道成小明星,作为每天都吃肉的选手,体重能始终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已经是天大的不容易了。 田枣在意这次四仙盟会能否见到恩人,邢媚在意另一件事。 “438!原主的记忆里为什么没有四仙盟会!” 她暴躁,早知道有四仙盟会,何必思索了小半个月该如何去接触霖麟峰和落尘境的人? “你们是不是又出破bug了?” 一个月里,邢媚又买到两次开挂锦囊,这东西是限时的也是随机的,有好几次挑着邢媚睡觉时出现,等她醒时就只剩下系统一串的历史提示了。 关键两个锦囊,她仅仅得到了三瓶运动饮料,五箱舒心宝,一个隐藏开挂功能。 连5438都稀奇地说要截图发朋友圈,说他从没见过如此脸黑之人。 别说关键线索了,连小提示都没有,只有一个隐藏开挂功能,还是不到触发条件,不知道是什么的! bug!肯定全是bug! “叮——鄙人检测过了,还真不是bug,原主一心扑在贱男身上,有些事不在意,没听到或者听到就忘属正常现象。” 正常? 所以说还是她运气不好? 衰神? 邢媚内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并冲5438比了个中指,回过神来见一大群人或明看或偷看自己,她心情不好,两只黝黑的瞳孔阴沉,整个人化作地狱来的女罗刹,浑身冒着黑气。 一大帮人立即噤若寒蝉。 桃兰师姐美艳绝伦,可惜是带刺的。 是夜,星子缭曼。 青梅林里,邢媚面色不善,玄清光递过来一杯花茶,她想都不想拒绝。 “不喝。” 男人叹了口气,放下水。 邢媚瞥向玄清光毫无瑕疵的脸,上面的表情委屈又无奈,他搓了搓脸第二次叹气。 邢媚眼角抽搐两下,伸出脚在男人“翘臀”上踹了脚,她控制着力道却在纯白的布料上留下了个黑脚印。 玄清光不恼,只是揉着屁股,丹凤眼里水光粼粼,样子就跟被抛弃了的小媳妇似的。 邢媚低头骂了一声。 这人装装可怜她就心软,你活该两世都被吃死啊邢媚!擦! “有屁放!” 男人走开两步坐下,给邢媚一个孤独萧索的背影。 “为师给你端茶送水,除了你,本座和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如此亲昵了,你还瞧不起本座,不领情,这日子没法过了。” 邢媚“噗嗤”一下子忍俊不禁,她上前拍了对方脑袋一下“看不出来啊,绿晖君,你戏挺多,咋不去唱大戏?” 她好给这男人起外号的优良传统继续保持。 玄清光摇头“本座不会唱戏也不想唱,我只是那么喜欢小徒儿,可是小徒儿不喜欢为师。” 邢媚揉着额头“行了你,不就没喝你递的水吗?我喝!我喝还不成吗?” “不行。” “嗯?” 玄清光眯起眸子,遮盖住即将溢出来的笑意,像只老狐狸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如今是我瞧不起你,不领你情了。” 靠! 邢媚直接裹着灵力扑了上去。 青梅林里狂风大作,两股浩瀚的灵力冲撞厮杀。 约摸过了一刻钟,青梅林才渐渐平静。 男人趴在石塌上,邢媚正满脸严肃认真地揉捏他的腰部,一次一次试探着力道“行不行啊?重没?靠!你回个话你死人啊!” 她打得尽兴,憋着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了,倒是难为本来体内有疾的玄清光做自己的出气筒。 一来二去,男人闪到腰了。 玄清光哼唧,扭头,眼角红得像桃花般“还行。” 邢媚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男人拧起眉峰,眨着眼睛,语气哀怨“徒儿你要是想弄死为师可以直说,我可以给你表演个当场去世。” 邢媚愣了愣,嘴角咧开不客气地拍了下对方的头“就你学得快,就你机灵。” 她时不时和系统吵完架,嘴里就会意犹未尽地蹦出几个现代经典语句,想不到对方连这些都观察到了。 却从来不问自己为何这么说,这些话是从哪来的。 “小徒儿,师傅今天教你一件事,老打脑袋会变蠢的。” 邢媚按着他的劲腰“没看你蠢哪去。”都学会反过来套路自己了。 玄清光第三次若有若无地叹息,非也,自己在某件事上愚蠢得无可救药。 附近连蝉叫都没有,那帮子嘈杂的花妖被两人刚刚的灵力波及,一个个像是霜打了似的,耷拉着脑袋,估摸好几个月发不出声音了。 这倒是正合邢媚的心意,她老早就看一院子的红花紫花大白花不顺眼了。 听到邢媚今日不开心的原因是嫌自己运气不好,玄清光眉峰挑挑“这有什么的?为师这一世和下一世的气运可以都给你。” 邢媚不屑“你一个能长生不老的仙者就不要说下辈子此类的话了好吗?” 玄清光第四次叹气“仙者也是会仙逝的。” 脑海里莫名想到不周山陨落的斩羽仙,邢媚眼皮一跳,下手又重了。 玄清光无比怨念地盯着她“本座的腰……” 邢媚干脆拿帕子把他的眼睛蒙上“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力道的。” 她按着,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要是飞升成神,不就没那么容易陨落了?” 真神在这个修仙世界里是最牛b的,虽然邢媚不知道上一个真神怎么陨落的,应该是意外,不然好几百万年出现的一个真神哪那么容易就陨落? 玄清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成神不易……” 男人的眼睛被白帕蒙着,黑色泪痣熠熠生辉,邢媚神思恍惚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唇已经贴了上去。 第92章 桃花 第92章桃花 两人僵了一会儿。 邢媚率先反应过来,倏地直起身子,跟没事儿人一样,两只手继续按压男人的腰。 清风徐徐吹拂,夹杂着淡淡的青梅香。 万籁无声,邢媚耳边只余下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打鼓。 她盯着男人腰部紧绷的弧度,忍不住学男人叹气“师傅,你是不是也喜欢徒儿?” 听见她用的是“也”字,玄清光向上掀起嘴角“嗯。” 邢媚啧啧两声“师傅,有时候呢,你多说几句情话,女子会更开心。” 玄清光忽然要坐起来,可起到一半发觉腰疼,于是再趴回去,手握住邢媚,用他沉稳清冷的声音一字一顿道“师傅喜欢小徒儿。” 邢媚不为所动“嗯哼?” “小徒儿花容月貌,为师看到的第一眼就心动。” “小徒儿虽然脾气差没耐心,但为师愿意做小徒儿的出气筒,愿意哄小徒儿开心。” “小徒儿是为师几千年枯燥无味的生活里一道光,是为师……” 玄清光话还没说完,邢媚就一脸黑线地堵住了对方的嘴巴。 再说!再说她就要死于鸡皮疙瘩过多了! 自己造的孽总算收拾完了。 邢媚松开两只酸痛的手,往旁边一趴,不禁佩服以前给自己按全身的金牌技师,太不容易了! 力道重不行,力道轻没用。 她拱了拱男人,让他往旁边去,大面积都被自己霸占。 “我从小到大,除了你,就没对人这么有耐心过。” 玄清光笑笑,牵起女人的手缓缓输送灵力,酸痛感渐渐沉下去。 正当邢媚又累又困,昏昏欲睡时,她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件事,不由分说地反手握住玄清光,她的双眼闪着摄人的光,唇瓣嫣红“刚刚你腰闪了怎么没用灵力恢复,反倒让我帮你按?徒儿不晓得,师傅清高正派的作风下还藏着多少花花心思?” 还有一次自己的手掌出血,对方运用法术能瞬间治愈,这次不过腰闪了就让自己足足按了一个时辰? 玄清光笑得狡黠。 邢媚手指捏得咯吱作响,还是不能小瞧这男人的智商。 她扯回思绪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点都不疼,因为捏的是对方。 神情一变,她猝然放手,想了想觉得不过瘾,用力掐了对方一下,愤愤地转身不搭理了。 被掐的地方迅速青紫,玄清光没管,张开双臂搂住小徒儿。 邢媚烦着呢,不客气地推了一下。 玄清光继续抱邢媚,这次还拿鼻尖蹭了几下邢媚的后颈。 邢媚“……你他娘的属狗?滚!” 玄清光锲而不舍,重整旗鼓第三次搂住对方。 邢媚脸色黑成煤炭,但不动了。 她突然想到原来世界的一种狗类,泰日天。 半个月里,邢媚隔三差五往青梅林跑,她要是不去,身后就会莫名其妙多个尾巴,其实这尾巴长得不错,体贴细心教仙术,还能兼任保镖。 能让一个仙者充当自己保镖,普天之下也就邢媚独一份了。 可她并不开心,换句话形容可以说是闹心。 尾巴太高调,不到三日光景全桃花源都知道了。 一首《桃花》打油诗就此诞生。 邢媚简略过了一眼便把手里的宣纸撕得七分八裂。 什么青梅林桃兰吟、青晖君塌上暧……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吃饱了撑得! 玄清光施展仙术将宣纸复原,看完后饶有兴致地挑眉,目光炯炯。 内心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邢媚瞪过去“你干嘛?” 玄清光将宣纸细心折叠好揣进袖里,眸子里尽是异样的神采“既然外界如此评断,小徒儿何不把它变为真实?” 真实? 真你娘得自己玩蛋去! 不知道舒心宝囤货不够仅仅几箱,而且自己目前任务没进展没积分吗? 邢媚斩钉截铁地将对方袖子里的宣纸抢到手里,捏了个火决,地上多了一撮黑灰。 她白日里把众人恶狠狠地警告了一遍,就当以为自己的世界里自此没有《桃花》这首破诗时,田枣过来告诉她,师傅的书房里多了一副挂着的珍重墨宝。 墨宝长约一尺,跟匾额一边大,上头的字飘逸洒脱。 可尼玛内容是《桃花》啊! 玄清光一脸等待夸奖的表情问道“如何?” 回应他的是邢媚的“呵呵”以及差点被砸烂的书房。 玄清光大着胆子抱住暴走的邢媚,别说《桃花》了,他的书房遍地开花,珍藏的卷宗破破烂烂,书籍洒落。 “别砸了!你再伤到手!” 邢媚痛快地收起手,对他灿烂一笑“行,我不砸了,你脸过来。” 明媚的笑容晃得玄清光智商下线,他低头凑过去,可等待他的不是柔嫩的唇,而是一个拳头。 隔日,桃花源的子弟又都知道了,师傅的书房被桃兰师姐砸了,师傅还被桃兰师姐打了! 一时间,在众人心目中,桃兰师姐比不周山的大魔还要可怖吓人。 你若不服,暴躁师姐重新教你做人。 半个月后,其余三门分别来人齐聚桃花源,展开数不清第几次的四仙盟会。 邢媚纳闷“听说基本上四仙盟会都在桃花源举办,为何?” 玄清光正在给小徒儿扎辫子,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他练习了几遍就无师自通,顺便把小徒儿的一缕头发辫成麻花。 铜镜里的小徒儿多了丝女人味,他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凝烟湖只收女弟子,不欢迎男人,落尘境妖比人多,估计修仙者去了只会打起来,霖麟峰……小徒儿你是想去了住山洞吗?” 邢媚想了想,点头,确实没有比桃花源还合适的地方了。 霖麟峰斩羽仙陨落,四仙盟会的名头属实讥讽,此次霖麟峰派来的人是和斩羽仙同一批修仙的小师弟叶轻绝。 对方境界踏足半仙,距离成仙只差半步。 可有时候人到死也就差那半步。 无论是名字还是霖麟峰的名号,邢媚大脑里对叶轻绝这个人的描绘概念应该是不苟言笑,很高冷的一个人,但实际见到了却发现不是一回事。 邢媚偏头问“他是个瘸子?” 玄清光解惑“他是天生双腿不齐。” 也就是打从娘胎下来就是一只腿长一只腿短。 第93章 提鞋 第93章提鞋 叶轻绝意外地长了一张忠厚老实的脸,身穿藏青色道袍,左手持拂尘,右手牵着一头老黄牛,笑起来阳光得跟菜地里金灿灿的苞米似的。 他天生双腿不是一边长短,所以右脚穿的布鞋鞋底绑着铁块儿,走起来铁和石砖相撞叮呤咣啷。 桃花源仙境入口,他见到玄清光首先行了个礼,起身时见对方身边还有个邢媚,于是还没彻底直起来的腰弯下,再次客气道“这位道友灵力不弱,小小年纪便有龙虎之威,倘若一心向善,乃三界之幸。” 邢媚面色古怪,因着四仙盟会,自己已经把灵力隐藏得够深了,叶轻绝居然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她同样露出客气的微笑“早闻霖麟峰大名,门生严整有济世心,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叶轻绝摇头“谬赞,济世心这三字恐怕千年来唯有老道的师兄担得起。” 老道? 邢媚端详了一会儿对方看起来顶多三十多岁的脸,再瞟了眼玄清光年轻雅致的侧颜,得出结论,好嘛,你们修仙的人都吃防腐剂长大的。 “斩羽仙济世方能成仙,陨落实在可惜可叹。” 既然是叶轻绝口中的师兄,那就只有五年前仙逝了的斩羽仙了。 叶轻绝笑意阑珊,并不言语,算是把这页揭过。 他孤身一人骑着黄牛而来,竟然比能瞬移的婆娑圣女和偷光尊还要快,足足早了两天半。 第三日午后,凝烟湖和落尘境的人才不紧不慢地一齐赶来。 婆娑圣女带着两个女弟子,看样子是她的得意门生,言语动作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一人穿赤色一人穿靛色,长相清丽且有五六分相似,两人并肩而立是一道吸睛的风景线,不过更引人侧目的还是她们的师傅婆娑圣女。 即使对方面上蒙纱,整个人散发着一圈白色仙晖,隐约见曼丽绰约的身材,可偏偏这种朦胧不真切的美最戳人心,最能勾起心目中最完美的样子。 叶轻绝来得低调,凝烟湖和落尘境搞出了那么大的阵仗,不少桃花源的子弟趁着午后休憩的空闲都来观摩。 本来大部分人都在欣赏婆娑圣女和她两位弟子的美貌,人群里也不知道谁来了句“就这?还不如桃兰师姐美呢。” 此言一出,登时获得许多人认同。 尤其女子对容貌最为在意,抨击得更有针对性“搞什么神神秘秘,还戴面纱,我们桃兰师姐向来不搞虚头巴脑的花样儿。” “拼身材?桃兰师姐更有女人味好么?人家是橙子,她是梅子。” 在场的男观众看了看婆娑圣女和邢媚,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在外人面前一向高冷的男人蹙了蹙眉,悄无声息地站前一步,挡住了邢媚的大半身子。 同时挡住的还有邢媚打量探究的目光。 她“啧”了一声,知道对方今天肯定不会让自己看别人,也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了。 小气鬼。 醋王。 不就被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而且站在成熟女性的角度来讲,自己的身材得到夸赞,她挺开心。 那些话也不是压低声音说的,而且仙者的五感本来就比普通人灵敏,婆娑圣女望向玄清光的身后,柳眉下的丹凤眼里滑过一丝不屑。 邢媚挑眉,这种被人盯上的寒意只要脑袋稍微转个弯就知道来自凝烟湖。 赤衣女子水眸圆睁,就要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抽方才说话的桃花源子弟,脆生生道“哪个狂徒说的污秽话!给本仙子站出来磕两个响头!” 哟嚯,还没飞升呢就自称仙子了。 凝烟湖的做派可见一斑。 方才讲得欢实的门生们大多嘘声,鸦雀无声里,邢媚听到熟悉的女子声音不卑不亢来了句“还不如半仙呢就自称仙子,按这么算,你师父岂不是真神,要其他二位仙者提鞋?” 圣女提鞋是修仙界的一个典故,相传婆娑圣女未修仙前是那个朝代的宫婢,天天负责替主子提鞋,她刚开始得道飞升时不少人揶揄她为提鞋圣女,后来光景长了,一代一代人老得老死得死,这种不善的声音才日渐消失。 如今田枣反讽里再次提起典故,不少人忍俊不禁。 同样孤零零一个人来的还有落尘境的偷光尊,对方是老鼠精误吞金丹飞升成仙,所以畏光喜寒的习性没大变,黑色的大袍子把他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身形和脸都看不见,听到圣女提鞋时,黑袍子里传来“桀桀”的笑声。 婆娑圣女那双美目泛起怒火,莹白细嫩的手逐渐收拢。 赤衣女子攥着鞭子就要抽上去,连着靛色女子都满脸愤慨。 剑拔弩张之际,玄清光忽然抬了下眼皮,众人似乎感觉到有一股灵力出现却转瞬即逝,只有在场的其他两个仙者和邢媚真正察觉到了。 婆娑圣女脸色一变,谨慎地收敛起杀意。 偷光尊不再发出笑声。 邢媚冷笑,仙者说到底都离不开凡人的性格,一开始的傲慢无礼是因为还觉得玄清光伤势未愈,可以欺凌,方才玄清光故意露出灵力,他们便改变了态度。 “月鹤,为师赐你的灵鞭不是拿来抽打凡夫俗子的。” 婆娑圣女发话,赤衣女子不甘愿地撒嗲“可师傅,他们……” “你把为师的话当做耳边风?” 赤衣女子打了个寒颤,乖巧地收起鞭子站到了师傅的身后。 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地小插曲,有专门的子弟带领凝烟湖和偷光尊去他们居住的地方。 一场戏还没开唱呢就散场了。 邢媚索然无趣,她现在急需有关于任务的信息,于是甩开玄清光去和桃花源的子弟们闲聊去了。 她来得巧,众人正兴奋地讨论。 “桃兰快来!”田枣吆喝着邢媚,她两只手按在胸口摆出一副我好怕怕的姿势“我跟你讲,我刚才感觉到了杀气!凝烟湖那个什么鹤想杀我!” 不光月鹤,连婆娑圣女都在一瞬间都想掐死你。 邢媚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田枣蓦地摆高姿态道“不过有师傅庇护,我就不信她们敢对我动手!” 第94章 罔谈 第94章罔谈 邢媚垂目,田枣说得一点错没有,若不是玄清光,对方今日恐怕真要吃苦头。 “这么一对比,还是霖麟峰的叶道长最正常。” “我觉得不行,他那头老黄牛一到夜里就哞哞叫,还就爱在我门前吃草,那叫一个烦哟!” “还有牛一叫唤,就有他走路时的铁片声儿,唉,我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你们说的都不算什么,我住得离灶房近,这几天鸡鸭被黄鼠狼叼了好几只,孙大娘天天晨起做饭时骂街,一骂一个时辰不重样,你们知道每日睡得朦朦胧胧却突然听到我娘被日了,然后被吓醒的痛苦吗?” 众人同时投入了怜悯的目光。 兄弟你这有点惨啊…… 四仙盟会每百年举办一次,这是桃花源鲜少来外人的机会之一,所以每个人神经都异常兴奋,你一句我一句分享见闻,像数十只不断跳起来的青蛙。 话棒没落过。 邢媚闷不做声地站在一侧,耳朵自动过滤掉没用的信息,虽然他们唠的大部分都是闲言碎语,或抱怨或八卦,但仍然存在有用的信息。 “听说这次盟会要商讨再次讨伐不周山的大魔。”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有些话不敢说。 还是田枣不怕死地直言道“五年前四仙合力才勉强封印大魔,还陨落了个仙者,师傅整整闭关五年才出关,如今就剩三仙,怎么可能围剿成功?” 每个人的表情多多少少都有些泄气,很简单的道理,四个人合力都办不到,三个人更不可能成功了。 一位小师妹宽慰道“没问题的,五年前之所以没剿灭大魔是因为百家仙门里有妖。” 田枣眯起眸子“这次你就确定没妖了?” 小师妹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怼得说不出什么了,默默退下。 田枣环视一圈,刻意压低声音道“我有一种直觉,五年前作祟的妖就在我们之中。” 她说话时的表情扭曲狰狞,在那张娇嫩的脸上浮现时着实给人种被妖魔附体的错觉。 有胆子小的女修吓得瑟瑟发抖,抱成一团。 “哈哈哈!”田枣倏地大笑“我不过开个玩笑,瞧瞧你们这点胆子,加起来都不够炒盘菜的!” 女修们集体拿白眼砸她。 邢媚却从始至终没开口,田枣“无意”的玩笑却正好对应了自己目前为止掌握的关键线索之一。 无意? 还是她知道些什么? 邢媚认为田枣的身上一定有秘密,可如何撬开对方的嘴呢? 揍一顿? 邢媚思考了一番觉得不妥,虽然桃花源的老大站自己这边,但万一搞错了,打草惊蛇让妖魔跑了就不好收拾了。 她望了一圈在场的人,没发现闫松的身影。 “大师兄前几天说要闭关修炼,好久没看到了。” “他闭关还不好啊?日子都松快多了。” 提起这事,女修们愁眉苦脸,显然即使闫松冷得像座冰山,可却是一座帅气的冰山,不能饱眼福了很郁闷。 田枣笑得神秘“我跟你们新来的说啊,我一直怀疑大师兄就是五年前出现的妖,他被附身了!” 邢媚眼梢一定,专心倾听。 有人质疑“不能,大师兄没表现出不正常啊。” “他不正常的地方多去了!一个正常人可能永远不吃肉吗?还有,为何五年前他受伤时就吃肉,后来就不吃了呢?” 有人笑呵呵“因为师姐你爱吃肉所以不理解大师兄,我倒觉得一个人吃素没什么不对劲,况且五年前既然身体受伤,吃点肉对身体有益没毛病啊。” 田枣撇了撇嘴,不吱声。 邢媚抱臂沉思,她的猜想开始慢慢填充细节。 “对我们有威胁的不光五年前那只妖,还有不周山大魔分出来的一缕魂灵。” “魔就难办了,天生人形,伪装凡人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 突然有一人站出来说道“其实也容易,我无意在师傅书房看到本妖魔杂谈,魔不能流泪,一哭便会魂飞魄散。” “啊?真的假的?三师兄,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男子搔了搔头,好几年前的事了他也有点叫不准“可能是真的。” 切! 在场的人没往心里去,毕竟都知道三师兄记性不好,一个简单的仙咒都得背好几天。 邢媚在心里传唤小三八。 “魔不能哭?” “叮——yes!恭喜邢女士又掌握了一条关键线索,撒花撒花!” 伴随提示音而来的还有欢呼的bg。 邢媚摩挲下巴,果然多听多看是有用的,这不误打误撞获得了关键线索。 “魔哭了会如何?” “叮——魂飞魄散不至于,至少应该会留下一撮灰。” 邢媚“……” 所以两者的区别就在于一撮灰? 她脑袋运转,首先将原主和自己看到过哭的人排除,目标范围又缩减了些。 他们聊得如火如荼。 田枣眼尖,瞥到一块白色衣角,立即扬声道“师傅!” 玄清光犹如一件巨型氛围粉碎机,大家伙不约而同闭上嘴巴,低头装鸵鸟。 邢媚黑着脸,咬牙切齿叫了一声“师傅。” 她刚听到兴头上就被打断,这谁顶得住? 玄清光眉头微拧,方才他们的对话自己听到了一耳朵,一大半都是谈论中伤别人。 “罔谈彼短形端表正。” 他的嗓音冷然得犹如雪山的冰泉,叫人顿生敬畏。 邢媚不认同,若没有这帮人的闲聊,自己的任务也不会有进度。 她整了整衣袖,转身离开。 玄清光凝视着女人的背影,良久,薄唇似乎溢出一声叹气。 门生们暗地里挤眉弄眼。 师傅叹气了对?对?不是他们集体幻听? 诶哟就知道师傅和桃兰师姐有一腿。 《桃花》啊…… 他们光靠眼神交流便脑补出了一幅幅劲爆的画面。 男子转向他们,冰凉的语气比刚才更冷了,不带丝毫温度“背后菲薄他人,一律下去领罚。” 众人“……是。” 邢媚脚步不歇,拐了个弯准备去找叶轻绝。 毕竟以利益角度出发,对方仍旧是嫌弃最大的人。 途径婆娑圣女居住的雅阁时,有人叫住了她。 第95章 黄牛 第95章黄牛 邢媚懒懒地抬起眼皮。 名叫月鹤的少女正在门口泼水,铜盆折射的光打在她脸上,像现代拿金漆劣质伪造的工艺品。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喂!你!对!过来帮本仙子去打水!” 月鹤记得邢媚是刚刚站在青晖君旁边的女子,眼神在邢媚胸前扫了几下,怨毒得犹如一条响尾蛇。 不过桃花源的一个普通女弟子,怎配和自己还有师傅比? 月鹤一言一行暴露了她浓郁的草包气质。 邢媚心平止水,犯不上和没遭过毒打的丫头片子计较。 月鹤平日里被人左右逢源惯了,如今一个小弟子都能无视她,不禁气得跺脚“我们师傅和青晖君私情甚笃,信不信我告诉师傅,让青晖君罚你!” “大可一试,我等着。” “你、你……无礼!放肆!” 放肆?不知道桃花源青晖君在自己眼前都只有被揍的份吗? 邢媚留给她一个后脑勺,月鹤的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师姐,师傅让你倒水,怎么还站在这儿?” 靛色少女神色纳闷走到月鹤身边站停,她伸脖子望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邢媚的身影了。 月鹤沉浸在妒忌和愤怒交织的情绪里,没第一时间回应师妹。 星蝶尴尬地揉揉鼻子,她们两人深究起来多多少少沾点亲戚关系,可月鹤家境优渥,天资不俗,几岁就进了凝烟湖修仙,生活是无忧无虑被人捧着过来的。至于自己则是十三四岁,家里穷得实在多养不起一张嘴,迫不得已把她卖到凝烟湖当丫头,后来师傅无意看到她对修仙的天赋,搭了一手,加上自己牢牢地抓住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拼命修行才搏到了如今的位置。 星蝶眼观鼻鼻观心,试探着开口“师姐,我打听到桃花源的闫师兄近日闭关,你若想结识,不如趁此机会?” 月鹤细长的眸子一瞪“本仙子用得着上赶子结识其余臭男人?” 星蝶连忙称是“师姐亭亭玉立,气质如兰,自然犯不上做上赶子的买卖。” 月鹤昂首挺胸,骄傲得犹如一只孔雀“此话有理,本仙子纵观仙门百家,唯有桃花源闫师兄论相貌、本家、年纪和本仙子相配。” 星蝶颔首,可不免唯唯诺诺道“可师傅有宗规,女子一旦成亲入红尘就算自动和凝烟湖脱离关系……” 月鹤不屑“本仙子不成亲就是了,男女交好是雅事,何来入红尘一说,况且师傅她老人家不也是和偷光尊……” 话说到一半,头脑简单月鹤意识到出言不逊,蓦地停住,速度之快差些咬掉舌头,然而牙齿还是磕到嘴唇了,甜腥味充斥了满嘴,痛得她蓄满了眼泪。 星蝶连忙上去察看,却被恼羞成怒的月鹤一把推开。 “滚!倒霉鬼!丧门星!” 星蝶晃悠了几圈才勉强站稳,知道她脾气不好的师姐又发作了,立即低眉,收敛自己的存在感站在一侧。 月鹤缓了片刻,怒气不减反增,她抽出腰间别的鞭子,冲星蝶命令道“走,跟我进林子里切磋切磋。” 星蝶脸色一白,对方口中所谓的切磋就是单纯一方面的吊打,记得上次有个小师妹不过将对方的罗裙洗掉了一枚扣子,随即便借着切磋的名义抽得不成人形。 但凡她们还一下手,下场会比挨打还惨。 月鹤率先进入林子,星蝶手攥成拳,凶恶地瞪着那人俏丽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邢媚到达叶轻绝居住的竹舍门口时碰到了一个麻烦。 她瞪着老黄牛。 老黄牛瞪着她。 一人一牛谁都不让地方,针尖对麦芒。 “走。” “哞!” “日!你别让我说第二次!” “哞哞!” “行,你听得懂人话对?你等着!” 叶轻绝掸着拂尘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邢媚灵力凝掌攥着老黄牛两只角,正在对他蒲扇般的耳朵嘀咕着什么,细听之下全是牛排、牛肉串、牛蹄筋的做法。 老黄牛活了几百岁,吐不出人言但能听懂人话,一听到眼前的人要把自己抽筋剥骨,连各个部位的肉怎么做最鲜美都思虑好了,四只粗壮的蹄子不断地刨地。 邢媚眉眼流露出得意之色,活了几辈子,就没她搞不定的人和动物! 老黄牛忽然“哞”地一声长啸,挣开邢媚的手,就要撞过去。 邢媚早就预料到这个场面,松开的手下一秒重新抓住牛角,利落潇洒地翻身一跃,稳稳地坐在牛背上。 “哞哞!” “你骂我也没用,今儿小爷我就要骑你,你能把我晃悠算我输!” 挑衅完毕,邢媚还变出一片叶子叼在嘴里,气焰散漫嚣张。 老黄牛蹦跳好几下都一无所获,邢媚不动如山,连嘴里的叶子都没掉下。 黄牛叫了好几声,牛鼻喷出雾气,最终疲惫得不再动弹。 邢媚拍了拍牛背“乖,跟小爷混,有牛肉吃,哦抱歉,有草吃。” 老黄牛“……”突然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小友又见面了。” 邢媚眯眼,叶轻绝嘴角含笑,不快不慢朝她和黄牛走来,土地湿润柔软,铁块的声音消弱不少。 “叶道长,你这黄牛顽固挡我路,我和它沟通未果,只好如此了。” 叶轻绝摇晃拂尘的频率和黄牛摇尾巴同步,语气无奈“无妨,这黄牛本是老道的师兄带进霖麟峰的,兴许长年累月沾染了仙气,寿命长且有灵智,平日里谁都不让,性情不好,唯独听师兄的话,老道和它也只能平起平坐打商量。” 邢媚挑眉,料不到黄牛的地位如此高。 “行啊你,快算得上霖麟峰一宝了。” “哞!” 叶轻绝笑意里夹杂了些许怀念“算算,除了老道和仙逝的师兄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骑在它身上过了。” 邢媚迅速捕捉到对方神情的不对劲,咂着叶子道“是那位陨落的斩羽仙?” 叶轻绝摇头“非也,黄牛的主人是老道的大师兄,已经于十几年前仙逝了,二师兄五年前陨落,当初同一批的修仙者只余老道,唉,世事无常。” 第96章 吃醋 第96章吃醋 邢媚蹙眉,想接着问什么,可叶轻绝却轻轻闭上了眸子,显然不打算深说。 她挑了挑眉,呼叫5438。 “叮——您的好友5438号已上线。” “我要霖麟峰的资料。” “叮——霖麟峰资料太多了,邢女士能否具体点呢?” “我要叶轻绝和他师兄的资料。” “叮——这个呢,属于任务的一部分,原则上讲需要邢女士自己去挖掘呢。” “投诉电话给我。” “叮——资料已发送,希望对邢女士有所帮助,请给五星好评呢亲。” 邢媚神态桀骜,关键时候还是得和系统来硬的。 她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发现叶轻绝那一批门生出众显眼的只有三个。 叶轻绝是其中最小的师弟,即使天赋异禀却有点中二,认为世界我最了不起,我能力大责任大,我得去拯救世界,所以修了没几年便下山救世去了。 他头顶上有两位师兄,大师兄遏尧乐善好施古道心肠,二师兄则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斩羽仙,遏尧仅仅比斩羽仙早拜入师门一炷香的时间便成为了大师兄,斩羽仙咽不下这口气,久而久之成了心尖的一根刺,性情也变得阴阳怪气。 后来斩羽仙飞升,遏尧无怨无妒,继续对看不过去的人或事施以援手。 再后来,遏尧无故仙逝,没隔几年斩羽仙也跟着陨落。 邢媚细细推着霖麟峰这三人的信息,遏尧无论是性格亦或是生平,都和田枣描述的恩人差不多。 于十几年前仙逝,田枣自然找不到一个已经化灰的人。 如果这么说起来,当年为田枣家乡求雨的人是遏尧,而说对方偷天换日逆天而行会有恶果的人是斩羽仙? 脑海里突兀地响起了系统提示任务有进度,邢媚收紧下颌,知道自己离真正的答案又近一步。 她理清了线索,再次抬头时发现叶轻绝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 “道友灵力深厚,身体却和凡人无二,怪哉却也不怪。” 邢媚眼梢上扬,对方是看出了什么? 她的嘴角挟着一丝不怀好意“叶道长已经踏足半仙,为何不根治一下腿呢?” 叶轻绝坦然“凡体无非是人和天地间的介质,健全与否,美丽与否,闲言与否,与老道魂灵何关?老道养身修心,辟邪制幻百年并不觉得双腿不齐有何不便,世人大半认为牛越健壮越漂亮,可或许在牛的世界里,越健壮反而越笨重,谁能决定自己的审美就是对的呢?” 邢媚轻笑“叶道长看得透彻。” “老道和大师兄的理念如出一辙,我命由我不由天,二师兄与我等大相径庭,他坚持百因必有果,万事顺其自然不应干预,唉,虽是相处几百年的师兄弟,但终归殊途,不见最好。” 邢媚摸了摸下巴,听叶轻绝的弦外之音,当初毅然下山除了济世外还有不愿和斩羽仙相处的一层原因在。 结合得到的资料,斩羽仙陨落后,对方才回到霖麟峰接手,可见师兄弟的缘分浅得像是小雨朦胧后积攒的水洼,太阳一晒就干了。 趁着邢媚发呆,底下的老黄牛猛地发力,她一个不稳,身子就要跌到草地上。 掉落时甚至看到老黄牛跟人似的,洋洋得意地眨了眨眼。 靠! 电光火石间,她咬牙,下意识地要用背接地,起码会减轻疼痛。 然而下一刻她却落入一个充满檀香味的怀抱。 她仰头,是一张温厚的脸。 “黄牛通人性厉害得紧,老道不知被甩下去过多少次,道友可要小心。” “谢叶道长。” 邢媚起来,刚要对老黄牛念牛肉的一百种做法,眼角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嘴角狠狠一抽,不会这么巧合? 男人走近,玄清光此人,皮相甚佳,肩不宽不厚,腰细腿长,四季白衣亭亭不染,外界曾经有一段时间流传个典故,凝烟湖婆娑圣女为何总蒙面纱,是因为在青晖君身边时自惭形愧,所以遮住面容,但因为青晖君身为男子却扣上了美的帽子略微不妥,所以典故渐渐失传,只是人人都知四仙里,桃源青晖仙姿第一。 叶轻绝有礼叫了一声“青晖君。” 没有回应。 被一双淡漠的眸子始终盯着的邢媚浑身僵硬。 心里直骂娘。 她不就被人搂了一下? 又不是和别人打了一炮,你吃个屁醋! 邢媚瞪了回去。 叶轻绝盛情邀请玄清光讨论仙道,斩羽仙的陨落对叶轻绝不值一提,但对霖麟峰绝对是重大的损失,四大净土唯有霖麟峰没有仙者坐镇,叶轻绝也过了狂妄不羁的年纪,几百年的人间流离让他看清了不少,既然选择回到霖麟峰,就要承担相对应的责任。 他得尽快得道飞升。 邢媚只关心任务,不关心如何修仙,于是退了两步就要走,然而还没迈开步子,手腕却被男人不轻不重地握住。 她抬眼“师傅。” 玄清光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既然为师和叶道长探讨仙道,徒儿不妨听听,对你有益。” 邢媚嘴角向下一压“徒儿知晓了。” 她刚准备把手拿回来,却不料男人竟直接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 “叶道长,小徒弟顽皮,怕她跑走本座不得不时刻盯防。” 邢媚黑着脸,你盯防就盯防,攥我手不松开是几个意思? 叶轻绝掸了几下拂尘,目光深处汇聚了然的神色“自然应当的。” 应该你个老黄牛啊! 你个老狐狸不就想多知道关于成仙的事吗? 信不信我让你紧随着你的两个师兄而去,彻底断了霖麟峰的仙火啊! 邢媚浑身笼罩着不善,仿佛一个即将炸开的核弹。 玄清光注意到了,目不斜视,握着女子的手指却弯起,服软地蹭了蹭。 邢媚暗暗踩了他一脚,看见玄清光的眉头皱了一下,嘴角向上挑起,这才发现刚刚的坏心情竟然烟消云散了。 两人谈古说今,被迫听学的邢媚望天卖呆。 妖是有线索了,可是魔她还不太确定…… 叶轻绝勾起了求学心,孜孜不倦问道“如何成仙?” 第97章 不哭 第97章不哭 “剔除心魔,舍弃情欲。” 男人回答得一本正经,邢媚禁不住拿余光瞥他。 嗯,仙者脸皮都厚,胡说八道都不带脸红得。 玄清光感受到了女人的视线,半边冰山般的侧脸有融化的迹象,加了一句道“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叶轻绝低头若有所思,挥舞拂尘的手不歇。 半晌后,他又问道“如何成神?” 邢媚望向叶轻绝,觉得问得有趣,玄清光若是知道如何成神,又岂会在仙境待着? 然而出乎意料地,男人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如墨般渲染的眸子蕴着数不清的复杂情绪。 邢媚挑眉,竟然一时间也搞不懂男人的意思。 玄清光很快收回目光,淡淡道“除掉心魔,方可成神。” 接着对方的一番叙述令邢媚对修仙体系的认知更加完善。 凡人修仙到达一定境界时剔除七情六欲方可飞升,而舍弃了的情感会化为魔存留人世的某个角落。 它可以是任意形态,或窗外的青竹或池里的石头或是隔壁总占你便宜的邻居,总而言之,魔若想隐藏自己,即使是仙者去找也相当困难,但换个角度,只要找出心魔并且亲手杀掉,即可立地成神。 “茫茫三界五族,找出自己的心魔难上加难,难怪难怪……” 桀骜如叶轻绝都不禁发出喟叹。 他和玄清光聊了短短几句便受到启发,急匆匆地牵着黄牛往僻静地方去,修仙大多时候靠的是顿悟,一瞬间的大彻大悟便能登天,因此不能耽误。 桃花林内连春风都打着盹,吹在人身上软绵绵得,暖阳明媚,天空湛蓝如洗。 邢媚扯了扯自己的手“松开。” 玄清光抿唇,执拗不放。 邢媚气笑,干脆仰起下巴,眯眼道“你这人什么毛病?” 玄清光不说话。 邢媚渐渐急躁,这男人说好听点是执着,难听就是倔! 终于在她濒临暴走的临界点,男人徐徐开口“我竟不知小徒儿和霖麟峰的人关系匪浅,是我疏忽,不关心小徒儿。” 邢媚起了一身疙瘩,觉得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颗大柠檬。 还不断地往外泛酸水。 她咬牙“说人话。” 玄清光执起女子的手放在自己头顶,邢媚眨眼,入手触感光滑还有点阳光的温度。 “小徒弟看看,本座的头上是绿的吗?” “……” 邢媚尚且能控制住的脾气瞬间爆发。 “绿个毛线啊!”邢媚反而用力抓住男人的头发,嘴唇凑到他的耳边吼道“我和叶轻绝一点关系都没有!听懂没!听懂人话就说话!” “还不是因为小徒儿经常称呼本座绿晖君,忍不住就胡思乱想嘛,那小徒弟发誓一生一世只爱我。” 邢媚呵呵“我用不用顺带把接下来好几世情缘一并都发誓给你啊。” 玄清光眸子一亮“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个绿毛龟,玄清光,你给我没事找事呢?” 邢媚突然觉得扯头发太轻了,这人咸吃萝卜淡操心,瞎几把吃醋,她放下手开始撸袖子,准备好好进行一下爱的教育。 “小徒儿,为师知错。” 玄清光立即展开双臂搂住女人,可怜乖巧的模样暂时压抑住了邢媚的怒火“你再说一遍。” 她意识里呼叫5438开启录音功能。 “小徒儿,为师错了。” “错哪了?” “错在小徒弟太美,为师太喜欢。” “少贫嘴,说你是谁?” “我是绿晖君、绿毛龟、是小徒儿的男人,所以小徒儿别生气了。” 邢媚哼了一声,放下举在半空中的手,去调录音听。 玄清光忽然发力,两人滚落在柔软的草坪上。 耀眼的暖黄色光线洒在男人的脸颊上,仙姿绰约,温柔如水。 狭长的凤眸眯起,邢媚欣赏了几秒,忽然道“我们进一步。” 平铺直述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聊家常便饭。 邢媚不介意羞耻,既然两人相爱,有些事总会在某一刻水到渠成。 玄清光一愣,险些被口水呛到,二话不说抱起邢媚瞬移到青梅林里,他外形是稳的,可紊乱的气息和灵力暴露了他真正的情绪。 一位仙者差点被冲昏理智。 入夜,花妖们纷纷探出花头吸收月亮精华,比起明媚得能晒蔫它们的阳光,她们晚上更精神。 可是今夜却不知为何,青梅林中间被画了一道禁制,迷雾叠叠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真切,但隐隐约约地传出来哭声。 一开始她们以为听错了,但哭声渐大,好像还是女子的哭声。 难道是青晖君在施法除妖? 既然青晖君亲自出马了,那妖魔肯定无处遁地,因此才痛哭求饶。 “小徒儿乖,不哭,有我在,往后都不要哭……” 邢媚还是低估了男人。 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天,她没起来,腰疼,全程由男人伺候。 第三天,她勉强能自己如厕了,眼神哀怨地盯着给自己打水洗脚的男人。 玄清光伸手亲自测了下水温,不烫不凉刚刚好,便小心翼翼地捧起小徒儿的双脚放进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邢媚愣了愣,唇角悄无声息地上扬“喂,你要一直一直这么照顾我,你要是病了,我就不管你了,我也不会给你祈福的。” 玄清光抬头承诺“好,为师要永远照顾小徒儿。” 话落,邢媚黑色的眸底划过一丝情愫,伸手遮住男人的双眼,唇贴了上去。 玄清光笑着站起来“小徒儿每次吻我时总喜欢遮住我的眼睛。” 邢媚挑眉“怎么?个人爱好不行?” 玄清光轻啄了一口,嗓音慵懒“行,小徒儿干什么都行。” 邢媚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手指勾起男人的下巴,吐气如兰“我可听说了,你和凝烟湖的婆娑圣女有私情?” 玄清光一怔,忍俊不禁地伸出手捏住邢媚的鼻子“还说为师没事找事,你啊你……” 邢媚扒开男人的手,不吃这一套。 玄清光手指的薄茧勾勒着女子的耳廓“除了你,为师和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再有情,所以吃醋可以,别真酸进心里去。” 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回答,之所以问只是因为单纯的情调,邢媚用指腹描摹着男人眼角下的黑痣,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粉色牙印。 “我也一样。” 足足过了五天,邢媚终于能跑能跳了,除了第一晚用了四份舒心宝,期间又用掉了六份,一箱舒心宝就这样没有了。 邢媚叹气,任务没太大进展,没积分,没舒心宝,没快乐幸福的生活。 真难。 第98章 春风 第98章春风 青晖君无缘无故消失了五天,要不是他是仙者,众人都怀疑是被妖勾了魂魄吃进肚子里去了。 他再次现身绝口不提这五天发生了什么,唯独脸上的表情一副春风得意,居然隐隐含着笑! 众人悚然,三师兄大胆猜测“这、这师傅他老人家怎么像铁树开花了?” 引得一堆人的白眼鄙视。 “你才铁树呢!师傅就算是树也是最帅最英俊最好看的常青树!” “再说了,师傅跟谁开花?” “桃花啊……” 人群里也不知道谁碎碎念了一嘴,他们下意识把目光瞧向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邢媚。 她眼风如刃,射得一群人齐刷刷感觉到了寒冬腊月的冷酷,纷纷转移目光,有一种再看下去,邢媚会把自己眼珠子扣出来的直觉。 邢媚鼻子皱得紧巴巴,一脸愤然地瞪天,《桃花》这梗是过不去了,还有那男人凭尼玛要给自己穿那么多!勒得她都快喘不上气了! 醋坛子! 大傻叉! 浑然不知自己被小徒儿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玄清光始终心情不错地参加四仙盟会。 此次讨论的问题有三个,不周山大魔的封印能维持多久,五年前作乱的妖有没有线索,同样在五年前,大魔奋力分出一缕魂灵,那么现在这缕魂灵在何处? 经过三仙加半仙叶轻绝的八卦推演,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在三天内浮出水面,值得庆幸的是不周山封印牢固,至少还能挺五百年。 然而其余两个问题连头绪都没有。 一筹莫展之际,叶轻绝奉上霖麟峰仙器明光镜,是霖麟峰代代峰主才可使用的珍宝,能分辨是否为魔。 众人欣喜,要知道魔比妖难分辨多了,有此镜意味着能一个个排除,叶轻绝说自己已经先排除了霖麟峰所有子弟,今日正好排除桃花源。 婆娑圣女抚着她宛如豆蔻的指甲,笑语晏晏道“的确为罕见珍宝,叶道长日后请务必借本仙子的凝烟湖一用。” 叶轻绝答应。 她又看向身边坐着的黑袍男子,低笑出声,只是其中的意味微妙“落尘境应是不需要了,毕竟恐怕连偷光尊自己照了都会显出真身来呢,嗬嗬,本仙子忘了,偷光尊已经是仙者,不知成了仙的妖能否照出来呢?” 偷光尊始终沉默,浑身散发着死气,窄小的黑袍裹出来的身体曲线瘦得佝偻枯干。 邢媚挑眉,都这样了居然还不发火,她不禁怀疑偷光尊是鼠妖还是王八妖了。 是性子天生佛系还是…… 她快速地打量了两眼态度凌然的婆娑圣女和犹如一潭死水的黑袍仙者,垂眸,这种关系她曾经见过不少。 “5438,偷光尊有把柄在婆娑圣女手里?” 一个男人能容忍另外一个女人蹬鼻子上脸,不是爱就是怕。 “叮——邢女士不如换个角度去想,也许两人是一对甜蜜的恋人?” 邢媚眯了眯眼睛,略一思索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不像我。”简而言之就是没有恋爱的气氛。 5438“……”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真的,单身狗感觉有被深深伤害到。 “叮——此事还需邢女士自己探索。” 数不清这是对方多少次拿出官方回复搪塞自己,邢媚揪了揪额前的碎发,没发火,习惯了。 她的性格也快被系统磨佛系了。 “妖我已经猜的差不多了,大魔分身有人选但仍不太确定,还有一只魔……” “叮——邢女士不妨先提交妖的答案?” 邢媚扬眉,没有心急“不,再等等。” 提交错误答案的惩罚是未知的,她得十拿十稳。 这一边被婆娑圣女一闹,气氛搞得很僵,叶轻绝不得不解释明光镜只能照魔,无法照妖。 很正常,倘若真有神镜既能照魔又能显妖,那霖麟峰的山头早就被灭平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无论哪个种族,无穷无尽的贪欲才是最大的恶。 所谓仙者,说是剔除七情六欲,其实克服了贪就代表成功了一大半,能踏足半仙。 本着万无一失的准则,首先照镜的是三仙和叶轻绝,偷光尊往镜前一站,映照出的还是他黑漆漆的袍子,确实显不出妖身。 桃花源的子弟一个接着一个排队来,田枣和邢媚同站在后头,她叽里呱啦个没完,不过五日没见,她变了个风格,没编复杂的辫子,而是随意简单地把头发梳成一个马尾,看着还蛮清爽潇洒,和以前判若两人。 就是仍旧话多。 田枣抬起脚尖,在她耳边压低音量道“桃兰,你和师傅一起消失了五天,这期间可都是我在给你打掩护,说你病了,嘿嘿,我办得不错……” 邢媚拿眼角睨她,怪不得桃花源这帮人八卦是八卦,但没到炸锅的程度,这要是知道自己和玄清光一同消失了五天五夜…… 呵呵,估计桃花源得变成充满茶水点心的八卦场。 她有时候就不懂了,桃花源这帮子弟无论男女老少都有满满的八卦细胞,是因为桃花太粉让他们集体偏少女还是生活环境太悠闲,吃饱了没事干? 田枣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帮邢媚办成了一件大事,却不知对方作为桃花源隐藏的女主人,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在桃花源凿几个山洞,让全体人过上霖麟峰一般的生活,这样可能会让桃花源这帮人阳刚点,不要那么碎嘴子。 轮到田枣时,她大大方方地在镜子前一站,笑出了嘴角两个梨涡,镜子里的少女同样笑得可爱。 她嬉笑着走开“叶道长,你这宝镜好亮啊,都把我腿照长了!” 叶轻绝晃悠了下拂尘,含笑道“多谢道友夸奖,这是宝镜的福气。” 换做别人,自己仙门的珍宝被别人当做普通的镜子,早就指着田枣说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了。 轮到邢媚时,玄清光忽然上前一步“等下。” 每个人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疑惑。 他全然不介意,骨节修长的手覆上了女子的领口,将邢媚为了透气而解开的两个扣子一个一个重新扣好。 第99章 入魔 第99章入魔 邢媚嘴角用力一抽,用仅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有病?” 非要搞得呼吸不上来? 老子大脑缺氧他就开心了是? 男人低垂的睫毛一颤,大方承认“嗯,相思病,病得不轻。” “有病吃药,赶紧治。” “治不好了,唯有你在身边不离寸步还能缓解缓解。” “需不需要你拿捆仙绳天天把我捆起来啊?” “不用。” 就在邢媚觉得这人还有救时,对方看似温润实则特不要脸地接下一句“你捆我也行,对我而言,你在上还是下都行。” 邢媚深吸一口气,笑容假到不能再假“那你赶紧收拾收拾去世,玄脑瘫。” 她推开玄清光,到明光镜前走了一遭,没有异样。 不消片刻,每个人都被照过,在场的都排除了是大魔分身的嫌疑。 田枣出声道“大师兄闭关没来!” 三师兄确认了好几遍人,点头道“另外凝烟湖的两位仙子也不在。” 婆娑圣女的冰晶耳坠相撞玲琅作响“本仙子让两个爱徒随处找个地方修炼去了,等一个时辰后她们自然会回来。” 田枣转向邢媚“我听说大师兄在瀑布那儿闭关,用不用告知一下?” 邢媚紧紧皱起眉头,心里莫名地突突直跳,似乎隐隐地要有大事发生。 剩下没排查的人只有闫松和月鹤星蝶,如今正是晌午,日头毒辣,偷光尊率先坐不住,起身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婆娑圣女抠着自己的指甲,她突然觉得染的色不好看异常扎眼,手上的力气不小,直到把色彩全部抠掉,露出白嫩嫩光秃秃的指甲才心满意足,她同样化作一道紫光,临去前留下尖锐的笑声“见不到日光的鼠辈……” 四仙的两位仙者都离开了,桃花源的子弟开始收拾,忽然有一人惊呼“呀!偷光尊的凳子!” 邢媚顺声望去,只见原本好端端的桃木椅一瞬间裂开无数缝隙,紧接着轰然下落,到地面时已经变成了一地的木灰。 邢媚蹲下察看,木灰存留着肉眼看不见的黑色灵力,出自偷光尊的手笔。 果然,对于婆娑圣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是介怀的甚至雷霆大怒,恨不得将对方变成和椅子同样的下场。 可是他到底在顾忌什么? 会不会和自己的任务有关? 邢媚大脑快速运转做猜想,以至于男人跟她搭话问中午想吃什么时,她不假思索地列举了三种:牛腩面、麻薯、尖椒炒鸡心。 也不想想这三样根本就不搭。 男人得到回复后转身去做自家小徒儿爱吃的东西。 邢媚扶额,本来照投喂趋势,自己在这个世界估计又得胖几圈,但好在原主的身体特别合邢媚的心意,即使长肉也是都长在该长的地方。 再配上开了挂的颜值。 啧啧。 实事求是,再过几个月,这幅身体甚至要比原来世界邢媚自己的身体还要美。 想到那个场景,邢媚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穿厚衣,那时不得戴面纱? 邢媚点的三样东西有两样要亲手擀面,用时不短,她原本计划自己先去青梅林等开饭,但刚出了举办盟会的大堂,右眼皮一跳,她忽然改变了方向往桃花源外走。 这是邢媚第二次来桃花源外的瀑布,第一次是她刚重生到原主身体里,原主为了采摘仙草溺水而死。 她在水边站定,巨大的瀑布倾泻下迸发出水花,哗啦的声音离得近了震耳欲聋,似乎能撼动人的灵魂。 看了一圈没发现能闭关修行的地点,邢媚光洁如玉的手指蹭了几下脸颊,慢慢地将目光落尽了水中。 白色的水花遮盖住下方的景色。 突然之间,水花一波一波扩散出明显的涟漪,几个呼吸的功夫,涟漪进而成为咕咚咕咚的水泡。 邢媚不动声色将灵力调至最大。 下一秒,一个人影破水而出! 黑色的人影出来后直直地朝着邢媚而来,她蹙眉,动用汹涌的灵力迎击而上。 水花阵阵爆炸开。 “咦?” 邢媚略微惊诧,稍稍放缓自己含着攻击性的灵力,改为舒缓。 对面人的灵力逐渐平稳、减弱直到收敛。 灵辉消失,显现出里面的人来。 是闫松。 他那张罕见有多余表情的脸此时此刻狰狞地皱紧,双颊惨白,身子半蹲用剑撑地,嘴里吐出一口血。 邢媚眉头锁起“走火入魔?” 闫松不答,或者说没有力气开口,撑剑的手松开,身体往地上砸去。 瞧着就剩一口气的男人,邢媚额角直跳,怎么一个绿毛龟自己要救,一个木头还得自己救? 所以这个世界自己是要当救世主吗? 吐槽归吐槽,闫松身上有自己想要的信息,她二话不说把对方扶起来输送灵力。 闫松体内有两股灵力在互相对打,加上邢媚的一共是三股灵力。 发间透出稀薄的冷汗,邢媚必须得保证在不激化两股灵力的情况下再用自己的灵力使它们平复,这极其考验她对灵力的操控性。 约摸半个时辰,邢媚身体一晃,收了灵力,两只手撑地喘着粗气,脸色和闫松一般惨白。 全身上下是汗,精神高度集中的结果甚至让她对使用灵力产生了短暂的抵触心理,不过幸好,人救回来了。 她缓了会儿,吃力地背起闫松,灵力用不了就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走着回去。 暖香四溢的春风吹得人脸颊发痒,像是忽然有身披星芒的神灵降世,撕裂了包围自己数万年的黑暗,闫松黑长的睫毛颤动,从轻缓到剧烈,终于将眼睛睁开了一丝缝。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神灵,入眼的却是女子白皙如雪的颈部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比桃花还要撩动心弦。 闫松眸底一沉。 感觉到背上的人细微地动了,邢媚脚步没停,唇瓣张合“醒了?” “嗯。”男人的回应低闷,虚弱。 邢媚撇了撇嘴,见他还是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没让他下去自己走。 瀑布到桃花源这条路不近,走起来要半天,就在邢媚让438放些舒缓的歌转移注意力时,背上的人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我到底是人还是魔?” 第100章 心扉 第100章心扉 “是人。” 女子的回应干脆利落,正如她的性格。 闫松费劲地仰头,深深地看着邢媚的侧脸,印象里的花痴如今长成了另一副模样,犹如耀眼的太阳,坚定又踏实。 莫名地,心绪缭乱。 “可我方才走火入魔,差点杀了你。” 邢媚停了一瞬,正当闫松做好接受指责和被当做怪物的惊恐目光时,女子的腔调高傲又带着听到什么笑话的可笑“大师兄,你走火入魔差点杀了我和你是不是人有关系?” 闫松咬牙,体内虚损严重,像是一具被掏空的壳子“人不会因为走火入魔而杀人……” 邢媚扶着男人的腿往上托了托继续走,摇头道“人不会因为走火入魔杀人,可却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杀人,为了利益,手无寸铁的老人也能挥舞起刀子,是人还是魔由你自己做主决定。” 她平铺直叙的尽是自己的所见所闻,却没看到背上的闫松竖起瞳仁,眼神明亮,连带着喘气都粗重了不少“所以,我是人?” 邢媚点头“大师兄你还是个有趣的人。” 闫松纳闷“嗯?” 邢媚回答“无趣的人根本不会思考这种问题。” 话落片刻,背上传来了男子的一声低笑。 对于不苟言笑了小半辈子的男人来说,他一辈子可能就笑那么几次,屈指可数,如今竟然被邢媚撞到了一次。 然而邢媚丝毫没有感到荣幸,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后槽牙,心想这大师兄一天天装女人还时不时口吐芬芳,这活宝要是不有趣就怪了,还有,他都能说话能考虑人生哲理了,能不能自觉点下来自己走! “你杀过人吗?” 男人的嗓音几乎贴着自己的耳朵,邢媚怔了怔,情不自禁想起原来世界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爹和经常带不同男人回家的妈,后来为了利益她逼得合伙人跳楼自杀。她的亲妈一次一次索取金钱未果,外头欠了一大笔高利贷,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公司的天台,那女人瘦得没个人形,邢媚早就知道她这两三年交往的小男朋友在戒毒所待过也没有阻止,她的放纵造成对方歇斯底里地冲自己怒吼不给钱就跳下去。 邢媚转身就走,她还要坐飞机去和钻石大亨谈生意,一个人死不死和她没关系。 后来自己走到公司门口时,那女人真的跳下来了,在距离她两米的距离摔成了肉泥,路人和公司员工骚乱,俊秀的助理第一时间望向邢总,可女子冷漠地用手帕擦干净了脸上溅到的血点儿,回头吩咐自己待会要换套衣服。 助理以为要停止出差换纯黑的衣服办丧事,邢媚却交待要红色,因为那名大亨崇尚中华文化,认为红色最喜庆也最喜欢。 其实一个亲人的死不死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这辈子看着顺风顺水,二十七岁站上了商业巅峰,其实一步一步如履薄冰,是踩着刀刃和血过来的。 她不抱怨不洗白不找虚假的借口给自己开脱,同样也不后悔。 “当你要猎杀别人时也要有被别人杀的觉悟,至少,我还活着。”虽然痛苦疲惫,有时活得不如阴暗下水道的老鼠,但仍然努力顽强地活着。 起码通过这两个世界,她见到了光。 她无意识地对背上的男人敞开心扉,哪怕仅仅是一条小小的缝隙。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一时间唯有淙淙的水流和偶尔的鸟鸣。 邢媚感觉到自己耳朵一冰,男人沉重由衷的声音响起“多谢。” 下一秒,背上的重量一轻,可很快恢复,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错觉。 邢媚顿住身形,男子的身体仍然是温热的,但没有了呼吸。 来不及放下闫松细看,不远处的林子猛地爆发一股强劲的灵力,邢媚迅速做出反应,催动余下的灵力几个闪现到了灵力中心。 林子的空地摆着月鹤的尸体,星蝶同样躺在一侧,身上有两处大口子,正往外汩汩冒血,眼神紧闭暂时昏迷,不过还有一口气。 婆娑圣女正给星蝶输送灵力,面纱之上的眸子凶恶嫉仇“谁!谁杀了本仙子的爱徒!我定要她万劫不复,碎尸万段!” 在场的还有几位桃花源的子弟,邢媚皱眉,现场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月鹤的死猝不及防也处处怪异,胸膛破了个大窟窿,是硬生生剖出心脏掐碎而死,手段之残酷让人怀疑她屠了凶手全家? 田枣第一个看到了邢媚,蹦到她身边“桃……诶?这不是大师兄吗!” 她一嗓子吸引了桃花源子弟的注意,邢媚放下闫松,发现对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简而言之,死透了。 一天之内,凝烟湖和桃花源的两位大弟子相继死亡,若硬要扯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据田枣的描述,盟会暂时告一段落后,婆娑圣女试图用灵力召唤两位爱徒回来,但迟迟没有动静,便强硬地命令桃花源的门生去找,人是找到了,一个死一个残。 田枣惊魂未定“我本来想去找大师兄知会一声的,谁知道发现了她们俩,吓死我了!唉!大师兄也没了!桃兰,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幸啊!” 邢媚没接话,桃花源其他人和偷光尊接到消息就赶来了,相差没多长时间,叶轻绝也牵着老黄牛出现。 桃花源的人都围绕着悲伤哀戚的氛围。 邢媚心神一转,意料之外的其他门生平日里在闫松背后说他闲话的不少,骂他假正经的人也有,可现在人没了,他们泫然欲泣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男的几乎握紧拳头憋着眼泪,女的抱成一团拿帕子拭泪。 他们大部分都有一颗八卦的心,爱说别人闲话、坏话、笑话,但有时却让人感觉到暖意。 就连素日和闫松过不去的田枣都蹲下,替闫松把两根散乱的头发捋好,一连串的叹气像是把这辈子的愁绪都感慨完了“大师兄,我是看不惯你,但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好人,在下面好好修炼,争取让我早点再看到你。” 第101章 大魔 第101章大魔 现场乱糟糟一片,在婆娑圣女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下,星蝶伤口的血止住了,接下来做的就是等她醒来指认凶手。 邢媚盯着凌乱不堪的现场,像是发生了一番剧烈的打斗,可月鹤星蝶好歹为婆娑圣女座下两大弟子,实力虽然在仙者面前不够格,但不俗大部分修仙者,能导致她们一死一伤的总共只有零星几个人。 而且随着邢媚深入观察,更奇怪的是现场凌乱,但月鹤的尸体上唯独有一处致命伤,就是被掏空的心房,其他地方别说伤痕了,连皮都没破,反而重伤昏迷的星蝶胳膊和颈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口子。 邢媚搓了搓手掌,杀气腾腾的婆娑圣女暂且不算,邢媚把目光放在一身黑的偷光尊和手牵黄牛替闫松和月鹤诵道祈福来世的叶轻绝身上。 “是你!” 婆娑圣女喊声凄厉,要杀人的目光射在邢媚身上。 一时间,无数人望向自己。 邢媚挑眉,泰然处之。 “是你杀了本仙子的爱徒!你妒忌!你是不周山大魔的魂灵分身!” 邢媚眯起眸子,到底谁妒忌心强,有眼睛的都能瞧出来,而且说她是大魔的分身,有何证据? 而当婆娑圣女素手一挥,自己的灵力不受控制地聚集身侧形成光晕。 田枣捂住嘴唇咽下惊呼,可双目里浮现出的诧异遮盖不住“桃兰你……” 邢媚的灵力是一团圣洁的白色,但其中夹杂的黑色魔气犹如一块牛皮糖,无论如何都剔除不掉。 邢媚缄默。 说什么?说她自己也不知道魔气哪来的? “5438!这到底怎么回事!” 邢媚狂躁,该不会她瞎猜了半天,自己是大魔的魂灵? “叮——此事还需要邢女士自己探索。” “滚!” “叮——友情提示,邢女士好好回忆回忆,自己最近一次施展灵力有没有异样的地方。” 最近一次施展灵力? 邢媚倏地看向死去的闫松,嘴角狠狠一抽,无数线索一刹那汇聚成唯一的答案。 “大魔的魂灵分身是闫松?” “叮——恭喜邢女士完成二分之一任务!奖励的积分很快会发送到您的邮箱,还有五箱舒心宝是鄙人亲情提供的,其实作为赠品还有一箱春天灵,不过鄙人觉得舒心宝对邢女士帮助更大,所以就全都换算成舒心宝了哟!” 脑海里响起一串庆祝的提示音。 邢媚满脸黑线,她谢谢系统,谢谢系统全家! 死得不能再透的闫松合着眼皮,再联想到他真实的身份…… 她特娘的想把闫松晃醒让对方再死一次! 不带这么坑人的! “他是大魔魂灵?那他跟我讨论什么是人还是魔?” “叮——鄙人认为既然是魂灵分身就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不排除他就想做个好人这种可能。” 邢媚“……” 她心累,一个大魔分身……想做个好人? 敢情你跟老子玩无间道呢? “那他怎么死了?” “叮——魂灵是不会死的,他只是虚弱维持不了这具身体的机能了,所以暂时离开,找个洞沉眠,过个几年应该会恢复。” 找个洞? 邢媚脑海里描摹出一团黑黝黝的魂灵在潮湿阴冷的洞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春夏秋冬,没个人气儿,孤零零得…… “导致他虚弱是因为走火入魔?不对,他已经是魔了。” “叮——因为是魂灵嘛,他的生死还是由不周山大魔操控的,所以鄙人推测是因为大魔等了五年他还没有帮忙解除封印的动作,所以大魔稍稍教训了他。” 如此推理,闫松这条线邢媚整理得七七八八了。 五年前对方附上死了的闫松身,那段时间闫松表现出的各种不合理,例如吃肉,都是住在他体内的魂灵操纵,之后他开始学习闫松的为人性格,开始习惯性地观察别人并且模仿,一切都为了表现得更加像个人。 至于为何五年里没帮大魔,明明是最接近玄清光的人,有的是下手机会,四仙折了一半,大魔冲破封印时无人能拦,可他没有,可能他做的最多的事便只有站在人群的最后,默默地注视观察。 一边觉得人生老病死愚蠢脆弱得过分一边跃跃欲试尝试融入。 奇怪的魔。 怪不得自己感觉闫松的身体一轻,是他走了,找个地方沉眠去了。 邢媚一个头两个大,她帮对方平抚体内两股灵气时,连带着自己的灵气沾染上了魔气,那两股灵气一黑一黄,估计是魔气和原本闫松体内的灵气在冲撞。 如今对方走了,找个地方随便一待,留得她一身腥! 婆娑圣女怒不可遏,掌心变幻灵鞭,直直地朝邢媚抽了过去!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在了嗓子眼。 一道青晖闪过,止住灵鞭的势头,婆娑圣女两手飞快捏决“破!” 灵鞭一寸一寸接近,然而就在距离邢媚不过一个拳头的位置停顿,死活无法靠近。 邢媚收起灵气,脚尖轻踏,往后瞬移了几步。 婆娑圣女震怒“玄清光!你敢拦我!”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面容如玉的男子现身站在邢媚身前,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婆娑圣女灵力狂放,卷得树林的叶子不断飞落“她身有魔气铁证如山,众人看的真真得,你岂敢袒护!” 田枣叨咕了一句“其实……我也没看得太清楚……” 一众桃花源子弟点头。 “嗯……我刚刚眼花没看到。” “诶呀,我眼睛进沙子了,师弟快帮我吹一下。” 他们的装傻充愣使婆娑圣女精致的柳眉竖起,样子活生生像个吃人的恶煞。 叶轻绝念完一整篇祈福经,开口“这位道友方才照了明光镜,应该不是魔。” 婆娑圣女不信“你怎知宝镜一定是对的?况且青晖君神通广大,若想庇护有的是法子。” 玄清光眉头轻蹙。 邢媚无奈摊手,现在的场面来看,婆娑圣女铁了心认定自己是大魔分身,杀了她的爱徒。 僵局中,昏迷的星蝶嘴里发出嘤咛,随即缓慢地睁开眸子。 婆娑圣女喜出望外,忙问道“是谁对你们下了毒手!” 第102章 机灵 第102章机灵 星蝶眼神迷茫“弟子……弟子不知……” 婆娑圣女气急,语速加快,若不是顾及着星蝶刚醒头脑不清,肯定会抓着对方的肩膀使劲摇晃“你怎会不知?谁杀了月鹤伤了你?是不是她!” 突然被点名的邢媚“……” 星蝶望向和清冷男子站在一块的邢媚,眼底飞快掠过几丝深意,身子害怕地蜷缩“是她……” 婆娑圣女音量高升“什么?” “是她!是她杀死了师姐!” 有了星蝶的指认,现场的气氛一瞬间变了,婆娑圣女毫不犹豫,再次挥舞灵鞭抽向邢媚。 玄清光灵气化剑迎了上去。 两位仙者的较量足以毁天灭地,叶轻绝晃动拂尘,淡金色灵力罩住众人形成一个较为安全的灵域。 婆娑圣女自知玄清光比自己早踏入仙境,于是恶狠狠瞧向始终没动作的黑袍仙“偷光尊!莫忘了那件事!” 偷光尊身形一顿,袍子下露出一双狭长的赤瞳,他几近纯黑的灵力爆发,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来高高挂着的太阳不见了,桃花源和周遭的地方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哞!” 黑暗中传来老黄牛蹄子踩地的响声,紧接着有一圈淡淡的光晕照明了叶轻绝规划的灵域。 叶轻绝向黄牛弯腰“多谢。” “哞。” 黑暗中三道人影时而纠缠时而分开,邢媚屈起手指,想加入战局却蓦地发觉自己灵力稀少,即使上去了也帮不上忙,搞不好还会拖后腿。 靠! 都怪坑爹的闫松! 世界无光,三仙不知争斗了多久,忽地青光大亮,耀眼之姿能与日月争辉,邢媚眼睛一眯,无穷无尽的黑暗瞬间溃散,速度之快犹如败退。 太阳再次显现。 玄清光衣裳多了几道褶子,有碎发黏住了脸颊,可跟另外两位相比,他的衣冠算相当整齐的了。 婆娑圣女呼哧呼哧喘气,冰晶耳饰不知掉落去了哪,最羞耻狼狈的是胸前不知被谁踩了个黑色的脚印,淡色的罗裙上好不明显。 偷光尊发出“桀桀”的笑声,黑袍子破了一半。 婆娑圣女贝齿咬上唇瓣,她和偷光尊合力竟然打不过对方! 硬攻不成只能使软刀子。 她语气肃然“青晖君!你的徒儿身有魔气杀我爱徒,你勿要是非不分,断送自己千年仙名!” 玄清光扬起仙剑,用实际行动表明态度。 婆娑圣女也是被逼到了悬崖边,气极反笑“好、好……青晖君,如此你便站在百家仙门的对立,希望你不要后悔。” 玄清光漠视“不悔。” 婆娑圣女拍手一连串说了十几个“好”字,带走月鹤和星蝶化作一缕灵光消失原地。 叶轻绝解除了灵域,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偷光尊站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 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田枣领会意思点头,想去拍邢媚肩膀又硬生生将手收了回来,正色道“桃兰你放心,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大家都相信月鹤的死跟你无关!” 其他人附议。 “还说你是因嫉妒杀人,可笑至极,我看她才是嫉妒死了你,都说仙者没七情六欲,我看不然。” “灵力有点黑怎么了?我皮肤天生就黑说什么了吗?” “噗嗤,你别说了,你黑得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外邦人。” “行了行了,大家伙心里有数就行,我可不管魔啊妖啊,桃兰师姐脾气不好点,但没害过我们,我就相信她是好人,我们先把大师兄搬回去再说。” “唉!大师兄好端端地闭关修炼怎么就死了?” 邢媚心想他可没死,只是找地方沉眠去了,临走还让自己背了个巨大的黑锅,至于原来的闫松,五年前就死了。 她随便找个借口“我去找他时,大师兄走火入魔。” 一堆人又是抹眼泪的抹眼泪,哀叹的哀叹,甚至都没人问邢媚为何去找大师兄,大师兄又为何无故走火入魔。 邢媚被这帮人的智商感动到了,心想桃花源这些小笨蛋还挺可爱的…… 小笨蛋们智商不高力气不小,纷纷表示大师兄帮助了自己很多,要亲自背大师兄回桃花源,一个个蜂抢的架势要打起来。 也不知道“大师兄”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其实他学做人挺成功的,虽不会太多表情,不懂人情世故,可实实在在地帮了挺多人,原主被汪峥欺辱时也是被路过的对方制止。 甚至和许多人比起来表现得还要像个人…… 趁着无人注意的空挡,邢媚把玄清光拉到不显眼的角落。 男人弯起眉眼“我没事。” 邢媚挑起一边眉梢,自己什么时候问他有事没事了? 她伸出手指将男人散出来的头发归拢,男人低头迁就,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享受的黄鼠狼,邢媚冷冷一笑,接着不客气地用力一拽! 玄清光登时疼得倒吸凉气,一人对二仙时都没让他喊疼,现在却紧皱着眉头,嘴里求饶还不敢还手。 “小徒弟,有话好好说……” “少跟我扯文绉绉得,你早就知道闫松是大魔分身对?” 邢媚观察了见到闫松尸体时每个人的反应神色,就属玄清光最淡定,甚至没有一丁点悲悯。 玄清光一怔,垂下墨染般的眸子,算是默认了,接着他又轻笑摇头“小徒儿看着凶悍,实则心思缜密得过分。” 我又不是桃花源那帮小傻子。 邢媚翻了个白眼,松开男人的长发。 玄清光也不归拢了,任其肆意乱着“不过小徒儿如何看出来我早就知道?” 邢媚忽地狡黠一笑“我没看出来,我是在炸你。” 这男人不露伤心之色可以用天性凉薄做理由,但直觉令邢媚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干脆拿言语威逼。 玄清光真愣住了,半晌无奈地掀起嘴角“你啊你……” 邢媚瞪眼“别你啊我的,都知道什么赶紧给我说出来!” 玄清光两只手合拢,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把问题抛给邢媚“小徒儿想听什么?我知无不言。” 邢媚内心呵呵,她想听什么?她想听全部! 这男人在跟她抖机灵! 第103章 男相 第103章男相 玄清光叹气,架不住小徒儿的眼神攻击,一边梳理思绪一边将知道的说出口。 “你五年前就发现了闫松的不对劲?你不说?” “为何说?他既想做人为何不给他这个机会?人魔仙到底用什么准则区分?我身为仙者却做尽歹事,我是否也为魔?” 邢媚颔首,男人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你也有五年前那只妖的线索?” 玄清光摇头“我虽有眉目,但不理解他做此事的动机,所以不敢轻易打草惊蛇。” 邢媚笑意里夹杂着得意“我知道。” 玄清光摆出认真好学的模样“洗耳恭听。” 邢媚拍了下他的脑袋“我先卖个关子,一会儿别忘了拜托叶轻绝和我们配合演场戏。” 玄清光眼底似有光流溢“小徒儿的意思是……” 他在邢媚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邢媚大大方方承认“没错,我就是要这么做,你有意见?” 玄清光为她拨开挡眼的碎发,眼神熠熠“如小徒儿所愿。” 邢媚一怔,情不自禁拿手覆上了男人的眼睛,又移开,横看竖看都是同一个人。 她面孔的弧度柔和下来“喂,玄绿光,等找出那只妖,我们离开桃花源。” 也不是桃花源不好,只是她更喜欢只和男人呆在一块。 玄清光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答应。 “然后再在院子里种菜种青梅,哦对,还有白山茶。” 随着女人用清澈的嗓音描绘出一副美妙幸福的画面,光是想象玄清光便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好,都依小徒儿的。” 夜晚,桃花源发出巨响,两股澎湃的灵力相撞,霎时间天摇地动,持续了两个时辰左右才慢慢回归寂静。 就当桃花源的修仙子弟们以为是白日含愤离开的婆娑圣女卷土重来袭击师傅,个个都做好迎敌准备时,打探完消息的三师兄终于姗姗回来,竟不是婆娑圣女,而是霖麟峰的叶轻绝道长! 原来叶轻绝道长也看不惯师傅包庇桃兰师姐,晚上寻到机会争辩了几句,两人的观点截然不同终于大打出手。 “师傅能一挑二仙!叶轻绝不可能是对手!” 三师兄给出了肯定的回复“师傅和桃兰师姐一起下落不明,叶轻绝道长重伤,我估计他走不远。” “走不远也不让他再来桃花源了!” “对!叶道长看着像讲明理的,也糊涂!我们桃花源能出大魔魂灵分身吗?” “但愿师傅和师姐没事。” 有流传甚广的《桃花》做预防针,他们对待师傅和邢媚的感情不像一开始那般抵触。 甚至有人默默磕cp…… 夜色渐浓,桃花源外不远的一处山洞内,受伤的男人正神色痛苦地捂住腹部,一只腿以不正常的角度屈着。 他双颊滚烫,高烧不断,衣裳被汗浸透,山洞内搭着个小火堆,昏黄的光打在石壁上,孤独的背影叠峦成许多重影。 倏地,洞外吹进一缕阴寒的冷风,火堆不间断地颤抖,犹如被毒狼盯上的绵羊,最终熄灭。 洞内黑暗笼罩的一瞬间,叶轻绝寒毛竖起,紧接着他的面前格外清晰地响起了打斗两下的声音。 火堆再次明亮。 叶轻绝没事儿人般站着,除却衣裳沾汗有血,重伤的样子纯属装出来的。 邢媚居高临下盯着被捆仙索绑住的人,冷艳的面部一半明朗一半隐匿于阴影“别费力了,田枣。” 趴在地上不断挣扎的田枣听到这话不动了,“她”慢慢仰起脸,脸型五官依旧是那副模子,但细微的改变令“她”彻头彻尾变成男相,身姿高了不少极其挺拔,长发高高束起,看起来倒是个俊逸的美男子。 他丹凤眼眯起,还是平时笑起来的样子,三分娇憨七分狡猾“师姐,你如何瞧出来的?是因为我胸没你大吗?哈哈……” “不。”邢媚打断他的笑声“你说你怕血。” 田枣戛然而止,粉白的唇紧紧闭成一条水平线。 邢媚继续说道“你说你怕血,但昨日星蝶受伤,你没半分反应,甚至主动察看伤口。” 田枣脸上快速闪过许多表情,最后不屑一笑“看来我这人真不擅长撒谎,本以为在你面前装怕血会洗清你对我的疑心,没想到成了关键证据。” 邢媚挑起黑色的眉毛“不,还有很多证据,我趁你不在时翻找了竹舍,发现一处暗门通往地下,里面鸡鸭的尸体堆成小山,尽是吸干血而死,一开始我也认为是黄鼠狼作祟,但后来想想,我见到的黄鼠狼体型尚小,最多只能叼几只鸡崽子,而且它并没有固定的窝,也就说明只有它一只黄鼠狼无意间进了桃花源,孙大娘说的三天两头少鸡少鸭是你的杰作。” 田枣重新化成女相,即使身形连带着娇小,但捆仙索依然捆的死死得,她丧气地撇嘴,坦诚道“桃花源不方便喝人血,我只能喝畜生血对付,孙大娘炒菜不严谨,许多肉都是半生不熟,我也好解馋,唉,桃兰,天知道我有多么不容易,我要先在你的饭菜里放熟睡的花粉,才能保证我饮食动物血时你不会醒,你知道我面对二师兄的尸体时有多想饮他的血吗?但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随着田枣磨叨的叙述,邢媚大概理清了汪峥和杨奎那晚到底出了什么事,较真起来真怪不得田枣,汪峥被邢媚揍了一顿后,伤好了就想报复,半夜和杨奎搭伙偷偷去邢媚的竹舍,恰好撞上正喝鸡血的男相田枣。 平时可爱超级卡哇伊的师妹变成了个带把的爷们,还浑身是血,一个当场吓死,一个吓得魔魔怔怔。 田枣摊手,重新变成男相,嘴角噙着抹顽劣“杨奎那小子早就对我有意思,背后跟人议论我时怎么龌龊怎么讲,所以我便玩弄了一下。” 邢媚窜合起杨奎疯了后的种种表现“你把他埋土里了?” 田枣点头“他不是喜欢我?我只是让他感受下半截身子埋在土里是什么样子,唉,后来想想挺没劲的,说爱我的人是他,求我不要埋的人也是他,你说爱我,可你居然不敢为了我去死。” 第104章 酸枣 第104章酸枣 邢媚缄默了一瞬,原来田枣的爱情观是这样的。 “所以你的真身到底是何妖?” 田枣纳闷“我已经表现如此明显了,你还需要确认?还记得我提到过的村口大枣树吗?其实我是一棵酸枣数,活了好几百年了,不过我给自己取名叫田枣。” 邢媚眉峰拢起“你没有骗我?” 田枣好笑“打从一开始我便说了,我们是同类,是朋友,我骗谁都不会骗你,我对你讲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十有八九,也就是说还有作假的一二分。 邢媚蹲下身子,和田枣对视,植物化妖通常没有特定的性别之分,可男可女,女相的田枣清纯娇艳,男相的他白净隽秀,一对丹凤眼更像狐狸,含着勾人的刀子。 邢媚启唇“五年前不周山你趁机打断四仙施法,故意斩羽仙陨落,是为了其师兄遏尧。” 提到遏尧的名字,始终笑嘻嘻没个正形的田枣收敛了不少笑意,他眉目温柔如水盯着虚空的某处,像是那儿幻化出了心上人的样子,轻言道“是。” 邢媚陈述她的推测“遏尧就是你口中一直寻找的恩人,虽然我不太懂,为何你针对霖麟峰,不管是斩羽仙也好还是叶轻绝道长,你都想置他们于死地,但基本可以断定,你做的种种这些都和遏尧道长的死脱不了干系。” 田枣对霖麟峰有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敌意,这也是为何邢媚的圈套能成功捉住田枣的原因。 田枣倏地化身女相,瞳孔血色弥漫“斩羽仙?他也配称仙!” 幽寂空旷的山洞内偶尔响起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随着田枣的言之凿凿,一段有关于霖麟峰的惊天丑事被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遏尧和斩羽仙几乎同时拜入师门,两人有天赋又勤恳,仙缘深厚,可师兄弟的修仙理念完全不同,遏尧崇尚人力定天,古道热肠,而斩羽仙却遵从世间因果早已注定,既然决定修仙便要脱离世俗,不能干预。 邢媚静心听着,从这一点来看和叶轻绝道长形容得没有出入。 每人都有自己的观点,遏尧不予评价也并不赞同,但气度较小些的斩羽仙却记在了心底,久而久之,贪婪和妒忌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长成了苍天大树。 “大旱是真的,村里大部分人死得死,那时我活了几百年却刚有灵智,只知道没有水,我快渴死了,但天性使我仍在结枣,那帮人吃我的果实,是我救了他们一部分人,我帮很多人多活了一阵子。” 田枣脸上浮现恨意“可他们反过来居然骂我的枣酸涩无比!也不想想,我本就是棵酸枣树!久而久之,没有枣了,他们就吃我的树皮,拿钝斧砍我,一刀一刀砍在我的身上,一百刀一千刀,哈哈,桃兰,你知道被万刀砍的滋味吗?” 邢媚心想,怪不得田枣时而疯疯癫癫,吃不得一点苦头。 有些人吃的苦太多了,真的会疯掉。 “我试图托梦,我可以努力结枣,求他们不要再砍我,可村里的人一边骂我的果实难吃一边大力挥起斧子,郁郁葱葱的我最后仅剩下一根树枝。” 田枣死死地咬着嘴唇,出血了也不在意,他平时出血会施法变成红色,现在不装了却是绿色“之后我为了报复,会特意在最后一根枝丫上留一颗奇酸无比的枣,看着他们吃完酸得痛不欲生,我身心舒畅,村里人不敢真砍了我,他们猪一样的脑子居然还懂得细水长流,他们骂我唾弃我却忍不住吃我的枣解渴,人就是贱!” “再后来,他来了。”田枣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柔软“他也吃了我的枣,我原本等着看好戏,可他居然夸我的枣甜,抚着我被砍的伤痕说谢谢,谢谢我拯救了许多人,这辈子唯一一个人肯定我存在的意义,我怎会不喜欢他?” 再再后来就和邢媚知道的差不多了,遏尧求来了雨拯救了全村人和田枣,那时尚未成仙的师弟看不惯地说此乃逆天,会遭报应,遏尧不理会。 村里人请遏尧留下吃饭却被拒绝,田枣听到他们在背后说遏尧不识抬举。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田枣念念不忘恩人,终于,在破天荒结出了第一颗甜枣时,他顿悟爱慕之情,化成人形。 田枣所说落尘境和霖麟峰他都去过,霖麟峰戒备森严进不去,其实不然,他第一个去的就是霖麟峰,但去了意外得知恩人已死,他不可置信,恩人法力无边,早已踏进半仙境,怎会好端端死了? 随着锲而不舍的调查,竟然真的被他挖到了事情的真相。 “本来恩人能够成仙,可专心闭关剔除心魔时,他怎会想到自己的师弟突然发难!重创了自己!甚至偷取了自己的仙格!” 田枣嗓音凄厉,这番话是吼出来的,最后一句话嘶哑得不成样子,宛如泣血。 “恩人重伤,昏迷了一年多仙逝而去,自此世间多了位斩羽仙,谁又记得少了位霖麟峰侠肝义胆的大师兄!” “所以我怨,我恨!霖麟峰戒备森严,甚至传言明光镜既可照妖又可照魔,我无法以修仙的名义待在那儿,索性来到桃花源,五年前我抓住时机,在那老狗大意时故意发难,一切就像他对恩人那般。” 邢媚垂眸,脑海里正把一片一片关键线索碎片贴合起来,斩羽仙崇尚因果轮回,贪婪地偷取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仙格,然后也换来了和遏尧同样的死法。 报应? 或许。 同样听到前因后果的叶轻绝掸了下拂尘,喃喃“冤孽……霖麟峰的冤孽……” 田枣瞪向他“这五年我又蛰伏在桃花源,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杀了你,恩人不在,我要不光斩羽老狗死,连带着整个霖麟峰的人都得陪葬!” 邢媚叹气,田枣的爱炙热而扭曲,像是冬日里的一把火,不燃烧自己就活不下去。 “看你的样子,你也知道大师兄的真实身份?” 田枣转了转眼球,笑得神秘“知道,他想成为人,我偏不让他如意。” 第105章 赎罪 第105章赎罪 也许是种族之间的羁绊,妖魔很轻松能认出彼此。 在闫松附身的第一个月里,田枣就独自找到他提出条件。 具体是什么田枣说记不太清了,反正结果不欢而散,不过根据对方和闫松的性格,邢媚估计应该是田枣提出帮助解开大魔的封印,而对应的,大魔也要帮助她毁了霖麟峰。 闫松自然拒绝,他既已成为一个人,一个独立的分身,为何不潇潇洒洒过自己的小日子? 倘若大魔真的冲破封印,自己的下场只有重新回到对方的身体里,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灵智。 田枣和闫松至此结下梁子,不过两人的关系十分微妙,不是朋友,但彼此又是唯一知道自己真身的妖和魔。 田枣目露不屑“我知道他没死,他一缕魂灵生死权掌握在大魔主身手里,他想独立,不出力帮忙解除封印就要接受痛不欲生的惩罚,结果虚弱得连附身的魔力都没有,真是个蠢材。” 邢媚心想这一妖一魔,一个为爱玩潜伏,一个为自由搞无间道,到底谁蠢谁笨还真不好说。 “小徒儿,完事了?” 被邢媚派去望风的玄清光走进洞内,他难得换了一套青翠衣衫,直立的身姿挺俊如翠竹,墨色长发歪歪斜斜颇为不羁洒脱。 往日里青晖君都是以成熟稳重,道貌岸然的形象示人,今日却多了几丝翩翩风流。 从头到尾,都出自邢媚之手。 总不能一辈子看着抹白成天在眼前晃悠。 而且她渐渐发现了给男人换装的乐趣,奇迹玄玄的游戏她不亦乐乎地玩了一个多时辰,正当邢媚努力认真不敢大喘气地帮男人描眉,结果异常地惨不忍睹涂成了小新眉后,她两只眼睛笑弯了月牙儿形。 她笑的时候毫无顾忌,一丁点没觉察就凭自己现在的颜值,随便往大街一站都能引起人群拥挤,何况自己本身就是男人的特例,轻而易举勾起了对方的燥火。 一个下午又用了两份舒心宝,男人和自己的头发都乱了。 他帮自己的头发辫成了俏皮的小辫儿,时间紧迫来不及梳理自己的头发,和叶轻绝像模像样打了一架后刻不容缓地来到这里。 邢媚瞧了眼男人的乱糟糟的头发,得亏有颜值撑着,不然跟发型跟大街上乞丐没两样。 “差不多了。” 邢媚头转向田枣“还有个问题,凝烟湖月鹤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田枣否认“我只针对霖麟峰,其他人与我无关,师傅重伤,吓死二师兄和吓疯杨奎不在我计划之内。” 那会是谁杀了月鹤? 邢媚要去抠手,眼前却多了只手,她抬眼“干嘛?” 玄清光眨了下眸子“借你,为师的手你随便抠,省得你自己受伤出血。” 邢媚愣仲,反应过来时不客气地拍了下那只大手,言语含笑“毛病!离我远点!” “喳!” 过了会儿,叶轻绝走到邢媚身边道“有一事,可否请道友应允?” 邢媚站起来,拍了拍裙摆的灰“请说。” “这树妖造孽的一切根果都源自霖麟峰,可否让老道处置它?” “哦?道长想如何处置?就地正法?” 叶轻绝摇拂尘“非也,树妖之所以作孽,无外乎将大师兄认成了执念,大师兄已死,二师兄同样陨落,老道希望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再无瓜葛。” 邢媚被叶轻绝的佛系征服了,直言道“可他已经造成了许多因果,比如若没有他,四仙合力也许会彻底消灭大魔,没有他,汪峥和杨奎也不会一个死一个疯,还有叶道长,即使你为他说话,日后但凡被他抓住机会,还是会杀死你。” 地上趴着的田枣冷哼一声,望向叶轻绝的眼底仍挟着仇恨。 有些话邢媚点到为止,剩下的吐槽只能在心里说说,你想就此消除因果,你以为你是谁啊?天王老子?真神?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替汪峥和杨奎的家人原谅田枣了? 汪峥姑且不论,杨奎色是色,可天资不错,又是家里头唯一的男丁,奔着能在修仙路上大放异彩的念头送进了桃花源,到了疯疯癫癫得回去,杨奎爹娘哭得几尽昏厥。 “叶道长,你不能,也没有资格说尘归尘土归土这六个字。” 叶轻绝眸子里的光一黯“老道活的岁月不知是道友多少倍,今日多谢提点,老道本以为下山磨炼看透了世俗,被磨平了棱角,如今看来,依旧过于自大了。” 洞内安静了片刻。 邢媚抿唇,忽然叫玄清光过来,张口问道“你现在灵力恢复了没?” 玄清光一滞,下意识照实回答“刚刚和叶道长对弈只是做戏……” 话到一半,他倏地眯起狭长的眼睛,黑色的泪痣熠熠生辉,神色颇有几分款款“我旧伤已愈。” 邢媚满意地点头,两人总算有点所谓的默契,她转头看向略微颓然的叶轻绝,红唇开合“大魔的封印能维持百年证明影响不至于到最糟糕的地步,青晖君已经痊愈,还有被杀的鸡鸭,我们这边就不追究了,叶道长,如果你执意止损,那便把他带走去换取汪峥和杨奎家里人的谅解从而赎罪。” 叶轻绝那张敦厚的脸上重新明亮出笑容“道友对霖麟峰的恩情,老道此生不忘。” 邢媚摆手“叶道长你还是要小心,最好别让他逮住机会,对你下死手。” 叶轻绝哈哈两声“道友放心,老道这点实力还是有的,至少几百年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邢媚呵呵,但愿,要知道田枣的目标可是塞过王八精。 几百年算什么? 他因爱慕化形,因执念诛仙,毅力之惊人连邢媚都自愧不如。 叶轻绝带着被捆得老老实实的田枣,牵起黄牛的粗麻绳翩然而去。 忙碌了一夜可算告一段落,正处日夜交替的时辰,整个世界灰蒙蒙得,林间薄雾弥漫。 邢媚伸了个懒腰,发现男人一直含笑盯着自己。 “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为师给你做好了麻薯,面条和青椒炒鸡心,回去后热热还能吃。” “日你奶奶!不早说!走!回家!” 第106章 猪队友 第106章猪队友 一个月的光阴转瞬即逝,再次收到叶轻绝和田枣消息时,邢媚正在欢快地嗦粉,她不爱酸不喜甜,唯独对辣情有独钟,玄清光在她的碗里加了三倍辣,邢媚满头大汗,爽得哼哼唧唧。 “叶道长先带田枣去了汪峥家乡,看到汪母时田枣想起他化形的那个晚上似乎有人看见,应该就是汪母。” 邢媚筷子不停,头快要埋进碗里,听到这话时眼神却异常清明如弯月,回想灵堂那日的所见,汪母突如其来的紧张是因为自己肩膀上的叶子,世间叶子本就相似,烛光朦胧,对方错把青梅叶看成了枣树叶,一下子激起了亲眼看到妖的恐惧。 没来由地闭口不谈应该也是心理阴影作祟。 望着吃得不亦乐乎的邢媚,玄清光顺势将她鬓间垂下的碎发捋到耳朵后面,随即满眼宠溺地盯着小徒儿。 邢媚自认为就照自己如今的颜值,美貌值应该已经拉到最大了,皮肤光滑嫩白如煮熟的鸡蛋,双颊粉红,面若桃花,拉出去绝壁是惑世的程度。 可小八居然回答美貌值没到头,还能继续涨! 人都说红颜祸水,长得太好看的女人大部分没个好下场,要么万人声讨,要么碾转好多个男人身边作媳妇,照如今的趋势发展下去,邢媚都要考虑是否效仿婆娑圣女戴个面纱了。 玄清光拿起属于他的甜棒一口一口咬得极斯文。 正午阳光,桃花源春意盎然,漫天嫩粉花瓣飘舞,勾勒出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邢媚放下筷子,身子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她拿了根牙签,也不剔牙就在嘴里叼着。 “叮——邢女士好久没找人家玩耍了呢!” 邢媚神态懒洋洋,很想告诉系统让他多考虑考虑自身的原因,哪次自己找他不是官方回答就是装不在线! 邢媚摸出套路了,坑爹系统能主动找她铁定没好事。 “八儿。” “叮——在呢在呢!邢女士有何吩咐?您的贴身八儿在线为您服务,大保健也行哦。” 邢媚抽了抽嘴角,为小三八贴上了“毫无底线”的标签。 “有屁放。” 吃饱了的邢媚没心思跟系统闲聊扯淡。 “叮——嘿嘿,其实也没什么事……” “哦,那再见,你滚。” “叮——别啊!抱大腿g。”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表情包,一个小人正卑微趴着抱另一个小人的大腿,上头还有一句话“富婆,抱抱我!” 邢媚要疯,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个白痴三八了! 更神奇的是自己居然忍了他两个世界! “叮——鄙人出来呢就是想提醒下邢女士,您两个任务完成一半了,剩下一半的答案准备什么时候交呢?” 邢媚翻了个白眼,有种自己是被老师催交卷的考生感觉。 “你急?” “叮——嘿嘿,这个季度发奖金,所以鄙人想试着冲一冲,好给女神买化妆品,牌子我都仔仔细细挑好了,知名国际大牌子新推出的色号粉色小樱花,涂上能让女人瞬间散发温柔气质。” 邢媚脑海里又蹦出了某八的购物车截图,牌子她在原来的世界里没印象,应该是系统那边的世界有的,价格不菲,第一眼看到一串零,但是瞧到口红色时,她的思维难得凝固住了。 “你确定要送这只?你千挑万选出来的?” “叮——没错,邢女士,你觉得女神收到会不会很感动?” 感动不感动邢媚无法确认,但要是自己收到,她想打人是真的! “不是,你挑个半天选个死亡色号?用不用我提前送你上西天啊?” “叮——嗯?这个色不好看吗?我看广大男同胞买的都是这个颜色啊!” 那是你没看到广大男同胞送完后挨揍的后续。 “叮——鄙人翻了下买家评论,有个兄弟说送给女朋友后觉得医院wifi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看来这根口红有奇效!送完就有了爱情的结晶,都去医院接生小孩了!” 邢媚“……” 猪队友带不动带不动,随便,毁灭。 希望438女士下手重点,自己顺便能换个系统带着做任务。 “我再想想任务答案。” “叮——好的。” 5438紧接着调成消息自动回复,屁颠屁颠去翻买家评论去了,诶呀呀,还有兄弟说医院病房斗地主差一呢,真没责任心,孩子刚出生就打扑克。 玄清光看着吃饱正微微阖眸养神的邢媚倏地睁眼,吐了嘴里的牙签,手里变出一瓣粉粉嫩嫩的桃花,举到他眼前恶狠狠问道“好看吗?” 玄清光不解,实话道“好看。” 邢媚脸一黑,又变出一盒粉色口脂,涂到唇上“好看吗?” 玄清光黝黑的眸子深处划过一丝情意,呼吸带上了喘,嗓音染着不易察觉的低哑“好看……” 邢媚脸色黑成锅底,日他娘的,自己看上的男人该不会也是直男! 玄清光欺身搂住女子的柳腰,细长的手指抚上粉嫩的唇瓣,喉结上下滚动,说的话挟着热风拂在邢媚眼梢“不论小徒儿是粉色还是红色,是丑还是美,对我而言,都是最特殊最惹人疼爱的一个。” 邢媚无意识地笑出声,手掐住男人的下巴,迫使他低头,神情凌冽“谁教的你说酸溜溜的情话?” 他在邢媚的额头落下珍惜一吻,小心翼翼的弧度似乎对待的是稀世珍宝“实话实说。” “呵,玄清光,我想要。” “依你……” 桃花源内,一首真人版《桃花》正在上演。 酣畅过后,女子墨色长发松开,白嫩的脖子上点点绯色痕迹,缩在男人怀里睡颜安静。 玄清光谨慎地避免压到女子的头发,挥手放下床幔挡住午后的光线。 “唔……” 邢媚不安地动了动。 玄清光立即屏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女子的手虚空中摩挲了几下,最后揪住了男子的衣襟,脑袋移过去蹭了几下,心满意足地砸了咂嘴,继续睡去。 男人情不自禁从喉咙里发出低笑,一只手虚搭在邢媚的腰间,拉好被子盖住两人,空出来的手将邢媚的脑袋扣住胸前。 “小徒儿,我真是……没你不行。”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 第107章 逆天 第107章逆天 任务完成了三分之二,邢媚知道了闫松是大魔分身,田枣是五年前作乱的妖。 可还有三分之一。 邢媚反复推敲着5438发给自己的任务,大魔魂灵完成进度百分之百没有值得思索的了,找出五年前混进来的妖魔。 妖是田枣,那魔呢? “八儿,是不是只剩下一只魔?找出来我得任务就算完成了?” “叮——是哒!” 系统回答之干脆令邢媚都要怀疑日头从西边升起了,明明之前自己问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靠投诉这种强硬的手段来获取。 看来女神的魅力是巨大的,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 太阳没打西边升起,不过外面变天了是真的。 婆娑圣女回去后先为死去的大徒弟举办了一场浩大的葬仪,邀请了百家仙门,其中添油加醋神情哀怨地说出了桃花源青晖君被魔迷了心智,他庇护的徒弟乃众人寻找五年未果的大魔分身! 怪不得百门合力寻找五年都毫无头绪, 魔在桃花源有青晖君的庇护,又岂能被人找到? 那魔杀害了婆娑圣女的大弟子,两位仙者合力居然都没压制住青晖君! 短短一个月,婆娑圣女的舌灿莲花加上偷光尊模棱两可等于默认的态度,众人对桃花源的仇恨条立即拉满。 桃花源殷桃兰乃大魔分身! 该杀! 桃花源青晖君已然入魔! 该除! 他们聚集到一块儿围堵桃花源,每个人都发誓务必除掉大魔分身,替天行道! 邢媚站在桃花林外的瀑布上方悬崖向远眺望,乌压压一片人,无数火光连成巨大的棋盘,大有生吞活剥桃花源所有人的架势。 乌云重重层层叠加,隐隐有雷鸣,白色的闪电其中时不时跳跃,压得天幕低垂,明明才日过三竿的时辰整个世界却漆黑如夜,不见光亮。 狂风怒吼,吹得邢媚的长发在空中肆意放荡。 背后有人给自己披上一件御寒的披风。 玄清光捻起一缕女子的秀发放到鼻尖,轻轻开口“放心,有我在,定保你无忧。” 邢媚目光平静,望向天空悠悠叹气。 希望今晚的雷声不会太大。 事与愿违,夜晚大雨倾盆,闷雷一个接着一个像棒槌重重地砸在邢媚心口,她缩在被窝脸色苍白,一动不敢动。 玄清光抱着她过了一夜,宽厚的手掌安慰地拍着她的背部“别哭,小徒儿,莫怕……” 男人的呢喃轻语似乎和记忆深处某段场景重合,她想抓住却一闪而过。 雨势维持了几天几夜,雷声不歇,玄清光始终陪在邢媚身边不离一步,终于在第四天傍晚,雨珠转小,外界再也没有轰隆响声。 任由男人用拧好的温毛巾擦自己脑门的冷汗,邢媚唇瓣没有一丝一毫血色。 玄清光心疼地皱眉,他想暂时封住小徒儿的五感,但那样做的副作用极大,可看到邢媚虚弱的模样,横竖都不忍心。 “我以后带小徒儿去一个永远不会下雨打雷的地方。” 邢媚无力地抬起眼皮“你以为我没想过吗?” 原来的世界里她就想过搬到一个永远不会下雨的地方,甚至请高级建筑师团队打算在沙漠地带搭建一座城市,可钱不是问题,这座城市隶属哪个国家是个问题,弄不好便是国际纠纷。 只好暂时推迟这个计划,退而求其次,邢媚把总公司挪到了相对而言干燥雨少的北方。 “即使是仙者,呼风唤雨也消耗巨大,你想为我逆天?” 男人笑得三分漫不经心七分炙热“为了你,未尝不可。” 邢媚倏地拧紧眉毛,直接蛮横拉过男人的手腕,用灵力流查了一圈后诧异地瞪向他“玄清光,你疯了!” 男人眨眼,神色淡然。 邢媚躁得脑袋生疼,里面像有无数个小人在锤。 怪不得……怪不得雷声突然停了。 她眼神急厉“如今百家仙门讨伐,桃花源处于风口浪尖,你贸然用一半灵力驱散雷云,是嫌活得太久?” 玄清光将她搂入怀里,脸埋在邢媚的肩膀上,声音低低得“不要紧的,我还留了一半,我只是看不得你难受痛苦……” 所以我还得夸你真是个机灵鬼吗? 邢媚重重地举起巴掌,可最终落下时仍收了力,她叹了口气,深深地无奈。 “我不值得的。” “你在我这儿,值得拥有三界所有美好事物。” “呆子……” 简单地吃了一口东西后,邢媚拿过一个橘子漫不经心地扒皮,中间三师兄来过两次,都是禀报仙门百家正在桃花源外面叫嚣,他们商讨后做出了退步,如果青晖君交出大魔分身,他们可以就此打住。 玄清光扶额“我是想把闫松的尸身交出去,这孩子自小是个孤儿,现在骨灰还摆在灵堂内,但他们都不信。” 邢媚咽下一瓣橘子,是甜的,于是直接将剩下的全塞进某甜食爱好者的嘴里。 “那帮人能信我名字倒过来写,他们的目的明确,就是让我死。” 玄清光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浇在手上,他抬眸,眼神无比哀怨地瞅着邢媚。 “干嘛?” “以后不要说你会死这种话,我不想听。” 谁管你想听不想听,我实话实说还犯法了? 邢媚百无聊赖地拍拍手,没搭理也没拒绝,上前握住男人被烫红的爪子然后输灵力。 烫伤的地方很快恢复如初,但邢媚没停,继续把自己的灵力传进玄清光的体内。 男人蹙眉,抗拒道“不……” 邢媚打断“我专心的时候最好别哔哔,不然容易死人。” 玄清光眸光闪烁,垂下眼睫,神情出奇地落寞。 邢媚闭目,虽然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纠缠不清,可她依然不喜欢欠别人的。 准则也好,死心眼也罢,总之她不习惯别人的帮助。 世间万物,唯有人情最难还。 将自己的灵力耗尽大半,邢媚觉得自己这个充电宝只剩一格电了,不过幸好玄清光的灵力重新恢复充盈。 “师傅!” 三师兄又推门而入,火急火燎道“仙家百门下了通牒,如果明日我们还不交出师师妹,他们就会攻进桃花源!” 第108章 烫伤 第108章烫伤 男人从容淡定“知道了。” 三师兄急得脑门的汗都流了下来,师傅是向来波澜不惊,于是他把目光投向好整以暇在椅子上跷二郎腿的邢媚“师妹,你可有法子?” 邢媚懒懒地扬眉“没有。” 她是真没法子,问过八儿如果想解除这种困境需要多少积分,结果那王八犊子上来就给自己了一个七位数。 她两个世界完成任务奖励的积分加起来都不到六位数。 淦! 身为一个贫穷宿主她觉得有被冒犯到。 三师兄可能没想到邢媚没主意却能如此气定神闲,想说的话全噎住喉咙,上不去下不来,本来就汗腺发达,此刻难受得浑身彪汗。 邢媚看着三师兄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就像进桑拿房似的,担心对方再因为脱水昏过去,清了清嗓子,端起手边的茶杯送到嘴边道“三师兄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三师兄“……” 路吗?怎么他放眼望过去都是死路啊! 他心脏不好不要吓他啊! 不过自己和桃花源一众子弟商议好了,除却个别提前从密道离开怕受牵连,其余的人都发誓和桃花源共存亡。 三师兄思索几个呼吸的时间,还是把求助的目光放到师傅上。 玄清光拇指捏得其他几根手指作响,他的大徒弟孤僻,二徒弟市侩,三徒弟特别沉不住气。 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呢? 早知道就应该一个都不收,这样便可以和小徒儿无牵无挂地双宿双飞。 但若不收徒,自己也遇不到小徒儿…… 三师兄错认为师傅正在思考,内心里谢天谢地师傅还是靠谱的,师傅一定会想出既保住师妹又守住桃花源的办法。 屋子里的三人思维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邢媚正在分神跟小八儿较劲,让对方说出来自己在开挂锦囊里得到的隐藏功能到底是什么。 万一能立地成神,仙门百家算个屁,她一根手指头就轻轻松松灭了他们。 邢媚此次的任务非同小可,从难度系数就能看出来,要是短时间内就顺利完成,奖金肯定缺不了。 5438纠结,女神还是原则。 这是个问题! 邢媚从字里行间瞧出来有戏,加大力度劝说,浑然没在意地喝了一大口茶水。 滚烫的温度冲刺进口腔,邢媚“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思维徒地回笼,舌头伸出,疼得跳脚。 玄清光立即抛下满脸期待的三徒弟,阔步走到邢媚身边,手指抵住她即将凝聚出来的眼泪,忙不迭开口“怎么了?张嘴,我看看。” 邢媚嘴巴张大,舌头通红,小红点全鼓起来了,口腔两侧也好不到哪去。 玄清光皱眉,下意识又要使用灵力,但邢媚遏止住了他,使劲摇了摇头,嘴里说不出话,只能靠动作和眼神传递信息。 咱俩能别像死循环似的,你传我灵力我传你吗? 大敌当头,虽然被烫了,可她宁愿管小八儿要特效药,也不想男人把灵力消耗到多余的地方了。 玄清光叹气,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先含一口,不要咽。” 邢媚一声不吭地照做。 半晌,一杯温水下肚,邢媚好些了,只是说话时仍旧疼。 男人打发了三徒弟离开,自己细心地替女子敷烫伤膏。 屋子里寂静下来,邢媚继续去骚扰八儿,却发现对方设置了自动回复,可能便秘了也说不定。 她脑海里先梳理了下自己目前的疑惑,第一是还没找到的魔,第二是月鹤的死,第三偷光尊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婆娑圣女手上。 三件事分别按照邢媚在意程度划分。 左思右想没个结果,突然,她打了个激灵,攥住给自己上药的那只手,狐狸般的撩人眸子眯起。 她一直习惯自己去探索发掘真相,却忽略了这男人。 或许对方会知道些什么。 第一个问题她比比划划了半天,加上自己破铜锣的嗓子偶尔蹦出来的关键词,总算把问题描述清楚了。 可惜换来的却是对方低头认真思索了结果否认道“当日我们合力封印时只有一只妖出来打断,田枣也承认了是她,至于魔……。” 他顿了顿,望向邢媚“为师不知。” 好,第一个问题略过,邢媚谈论第二个问题,随着自己的叙述,她蹙眉,脑袋同时不间断地运转。 结合月鹤是被一击致命以及身上没有其他任何伤痕来看。 一个大胆却合理的猜测乍然浮出水面! 邢媚倏地抬眸,男人放下烫伤膏,笑得了然,小徒儿刚想到的猜测他也是今日才琢磨出来,不过因着驱雷和一堆事而始终没说上。 “小徒儿,天冷,记得多加件衣裳。” 邢媚拿余光瞥他,意思是这种事还用我亲自动手? 玄清光无奈,转身去给小徒儿拿紫貂大氅。 下了几天几夜的雨,夜里湿气重,不管穿多少层厚衣服,冰凉的寒意都会不要命地往你体内钻。 仙门百家声讨桃花源看着一心,但各门各派关系复杂,谁与谁家有仇,谁又与谁家有恩,谁家又有仇又有恩,这点从安扎的帐篷稀疏错乱这一点便能看出来。 凝烟湖的帐篷处于正中间,铺张奢靡,颜色为深紫,蓬顶有由纯金打造的神兽雕像,据说此神兽的样子乃上一位真神,万年如梭,那位真神早已被世人遗忘,唯有四大净土还流传着古老的习俗。 和凝烟湖的帐篷比起来,落尘境的黑色帐篷就寒酸多了,两位仙者看似同仇敌忾,但住的帐篷却相距甚远。 星蝶拖着步子回到自己居住的帐篷前,满脸疲惫地叹了口气。 那日她的伤势看着吓人,不过在凝烟湖数量惊人的灵药储备面前根本不算个事儿,七天便能随意走动,一个月过去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还是有变化的。 自己成了凝烟湖大弟子,再也无人敢欺负她,无人敢忽视她。 自己疗伤的一个月里,凝烟湖所有人看到自己都低声下气格外小心,连师傅的眼中都只剩下自己,指点自己的次数比她过去的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第109章 索命 第109章索命 这一切的原因都归功于月鹤死了。 被拉去商议一天明日计划的劳累顿时一扫而空,她神清气爽地掀开帐篷的门帘。 在看清到里面的人时,她的笑容猛地僵住。 身体比大脑还要快速地做出反应,没有多加思索,她步子往后退去。 然而第一步刚迈出,身体好像被一座巨峰压住,滔天的重量令她顷刻间吐血,踩的草地塌陷。 星蝶汇聚出全部灵力,但没用,在如山倒的压力下,自己微薄的力量像是一只蚂蚁。 显而易见的实力悬殊! 鲜血源源不绝地流淌而下,正当星蝶濒临绝望,准备好等死时,她的身体“嗖——”地飞进了帐篷内。 压力骤然消失。 她双腿弯曲跪着,剧烈地咳嗽,每咳一下,地上便会多一滩血。 不行! 必须尽快疗伤,不然会死! 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下巴,迫使她仰头,在对方那双幽邃如深渊的眼睛里,星蝶看到了自己狼狈惊悚的面部五官。 “你杀了我。” 女人声音幽静宛如鬼魅,脸白得不正常,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活人的气息。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长了一张月鹤的脸! 一个月前自己的所作所为瞬间浮现在眼前,哪怕白日里如何风光,可到了晚上,梦回时分,那张令人憎恶的脸是她辗转反侧的梦魇! 星蝶神色恍然地猛烈摇头“不是我!杀你的人是……是桃花源的大魔分身!是那个姓殷的女子!对,还有包庇纵容的青晖君!你要找就去找他们!” 她想逃脱女主的钳制,不过根本无法动弹! 月鹤赤色的外裳堪堪滑落,胸口致命的血窟窿直直地刺进星蝶的瞳仁里,她吓得想大喊大叫,但是索命的恐惧竟然让她一瞬间失声。 她手指甲抠进土里,惊恐过后是浓烈的求生欲,额头重重地磕下“月鹤师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杀你的!” “月鹤”在她脖颈处吹了一口冷气“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杀的我?” 星蝶已经心绪大乱,断断续续地将那日发生的事通通交待了。 月鹤对桃花源大师兄闫松产生兴趣,打听到了闫松闭关的地点后便带着星蝶前去,但别说闫松了,一个人影都没见到,月鹤气急败坏,习惯地又要拿身边的星蝶撒气,她用切磋的名头殴打虐待过无数人,这次也不例外。 星蝶的脸距离地面只有几毫米,秀美的五官狰狞“师姐当然能拿我们做出气筒,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辱骂我娘,明明我们两人有血缘关系,凭什么你能活得像个仙子,我却是卑贱的蛾子!你或许不记得,家里最贫困潦倒的时期,我娘和我被扫地出门,曾去你的大宅前乞讨,希望能念在有一丝亲戚的情面上施舍一口吃的,那时师姐你路过觉得我们穿得破破烂烂十分新奇,又因为喜爱的大黄狗死了,所以指着我娘说让她学狗叫就给我们吃的!” 星蝶双瞳赤红,恨意和杀机交织“我永远忘不了娘学狗的样子,你开心了,大宅的人扔给我们一袋粮食和一些金银,我娘带着我顺利回到了家里,但因为羞辱抑郁,娘不久便逝世了。” “我开始没想过杀你的,可是你那日骂我娘是贱狗,我是贱狗肚皮里生出来的!该死!你该死!” 星蝶癫狂地抬起头,在看到自己面前的人时,她愣住了,瞪大眼睛“是你!” 邢媚挑眉,很想回答一句是我,不过肿胀的嗓子遏止住了她。 从蹲着的姿势改为站立,邢媚漫不经心地坐在帐篷内的椅子上。 星蝶表情阴晴不定,一边庆幸是有人装神弄鬼不是真的月鹤过来索魂,一边又思考现在的局面,自己如何逃出去或者怎么告知师傅。 一袭青衣的男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邢媚望向他。 玄清光颔首“我在帐篷外下了禁制,保证无人知晓也进不来。” 星蝶的希望被硬生生掐灭,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是凉飕飕得。 青晖君亲自下的禁制,连师傅解开都要耗费大量的神思,自己连半仙都不算,如何能破? 邢媚披着一件紫貂大氅,据男人说是一日猎杀毒害人间的紫貂妖时所获,毛皮松软,颜色瑰丽。 玄清光替她系上即将松开的带子“听说貂妖里赤貂最为珍贵也最御寒,紫貂其次,下回为师猎一只赤貂给你做身夹袄。” 邢媚散漫地点点头,盯着地上匍匐颤抖的星蝶,心想自己还挺有演戏天分得,瞧把孩子吓得。 “叮——邢女士如果要是进军娱乐圈,肯定没有那帮天后视后影后的事了。” 邢媚“嗯”了一声,欣然接受八儿的彩虹屁。 “叮——嘿嘿,鄙人告退。” 邢媚刚说等等,你给我解释清楚隐藏功能到底是什么? “叮——有事请呼叫鄙人。” 神特么自动回复! 邢媚眼皮乱跳,总觉得系统笑得不怀好意。 “怎么了?”男人时刻关注着邢媚。 邢媚摇头示意没事,接着看向星蝶,对方那日杀了月鹤,同时对自己下手伪装重伤,至于让她莫名其妙背锅,纯属受了婆娑圣女的误导。 既然大家都认为邢媚是凶手,那么只要坐实就好了,反正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怀疑到自己头上。 那么接下来如何处置呢? 邢媚思考间,地上的星蝶忽然阴恻恻地笑出声,她想通了最坏的无外乎一死,所以没什么值得恐惧的。 她柳眉竖起,整个人神色疯迷“你们以为抓到我,然后洗清身上的罪孽就可以解救桃花源,从而让仙家百门撤离吗?哈哈……” 星蝶笑得酣快“青晖君,你少时飞升,灵力深厚,是四仙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但你太不懂世俗,没有七情六欲也看不透人心,自你能一挑二仙那时开始,你的徒弟、桃花源连同你的命,都化作了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邢媚闲散地用手拄额,饶有兴趣道“哦?你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第110章 血偿 第110章血偿 既然死都不怕了,星蝶反倒气定神闲下来,甚至将耳边坠落的发丝撩到耳边,侃侃而谈“青晖君,仙家百门早就看你不顺眼,所谓树大招风,但苦于始终没有借口除掉你,我师傅婆娑圣女只是给了一个绝佳的理由,你能以一敌二,日后必最有希望成为真神,即使你不和任何人拉帮结派,他们都眼红嫉妒得要命,另外还有一部人在害怕,如今四大净土分去了大半修仙门生,他们只能吃点,倘若桃花源一家独大,他们还能存活下去吗?青晖君,说起来桃花源被世人不容,全是因为你啊……” 邢媚的手指敲击在桌面上,人做事都是为了一个利字,玄清光碍到了一帮人的路,所以群起而攻之。 自己到底是不是大魔分身其实没关系,他们就想借机讨伐桃花源罢了。 她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未达到眼底“你能有如此见解,的确比月鹤强。” 星蝶的眼底刚浅浅浮出得意之色,想说自己比月鹤强百倍,但下一秒,她的腹部猝然一痛,犹如被铁拳砸到! 邢媚收回灵力,古井般的眸子染着嗜血的光“头头是道,搬弄是非到我头上,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星蝶惊恐地瞪大眸子,接着觉得心脏的位置一空,她下意识地回头,滚在地上沾满灰尘的……是她的心吗? “啊!” 女人惨厉的尖叫被厚重的帘子掩盖,邢媚双脚再次落地时已经和男人回到了青梅林。 她伸了个懒腰,三个疑问又解决了一个,连要求甚严的自己不禁都满意这次任务的效率。 邢媚回头,却见冰山般的男子眉尖微拢,欲说还止。 绝美月色淡淡投射在他俊逸如丰的侧颜之上,看得邢媚……直想骂娘! 玛德! 她这几辈子最讨厌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人,好死不死这男人不光占了个全,甚至发扬光大,有时候思维那叫一个倔啊!几十头牛的角尖加起来都不够他钻的! 记得现实世界邢媚参加过一个心灵治疗班,表面说是压力太大需要舒缓,实际是因为那次商谈项目的总负责人的太太是治疗班的心理老师,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和精力去拉拢,结果十分可观,对方俨然把自己列为关系最铁的闺蜜,时常约自己出来喝下午茶。 邢媚向来不理解贵妇们的下午茶时光,在她眼里,甜腻的食物和女人间叽叽喳喳的闲谈攀比都让她忍不住想要掀桌。 有那时间去工作不香吗? 还有的女人明明资格分外优秀,但嫁入豪门后便金盆洗手做起了全职太太,整日围着老公孩子转,有些不幸被豪门淘汰的女人继续丰富自己,然后金盆又洗手做太太。 那位心理老师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温温柔柔,言谈举止夹带着书香味,然而她的老公意外地以不近人情闻名商圈,邢媚也是耗了一番力气才打听到总负责人是个妻奴。 不明白。 搞不懂。 为什么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会生活得异常和睦? 明眸善眯的女人执起茶柄,淡笑道“邢媚,爱情来是挡不住的,那是一种即使你做好了未来伴侣的规划,但那人一出现就以能够毁灭世界的冲击力,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你的规划。”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理想型,是因为我喜欢你。 邢媚嘴角含笑摇了摇头。 真蠢,邢媚你可真蠢…… 她“啧”了一声,踮起脚尖去戳男人的脑门“来,跟我说说,你这呆到冒泡的脑袋合计什么呢?” 该不会真的被星蝶的三言两语洗脑成功了? 玄清光抿唇,思考好了才徐徐说道“我……不……仙者通常没有七情六欲。” 邢媚摆手“我知道我懂,你们不是飞升时就剔除了心魔吗?然后找出心魔亲手杀掉就能成神。”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玄清光垂眸,看着邢媚玲珑的纤手,自己的也覆了上去,他眼底涌出丝丝缕缕的甜意,冲散了平时的冷漠“在小徒儿出现前,我从未对任何人动心,小徒儿之后也绝无可能,我不知对于仙者来说是否正常,可小徒儿的手,本座握住了,就不会放!” 邢媚一愣。 她仰头,仙风道骨的男人正款款地凝视自己,里面的深情足以将人溺毙。 忍不住心里长叹。 还真是……足以毁灭世界的冲击啊…… 翌日天蒙蒙亮,去叫星蝶的人发现了对方的尸体。 她死状奇惨,心脏掏空,身体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眼睛不甘地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凝烟湖一个月内折了两大弟子,婆娑圣女震怒,狂风咆哮汇聚龙卷风,她身披紫光盔甲,发丝如墨,灵力化剑,嘶哑吼道“定是桃花源报复!杀了我两位爱徒!我要桃花源血债血偿!” 仙门百家纷纷祭出各自法宝齐心协力朝桃花源禁制攻撞! 青色的禁制抵挡了一阵,然而最终徒劳地化作泡影。 仙门百家沸腾欢呼,可下一刻,空中倏然显现出一个人影,他白衣飘飘站在空中如履平地,身无甲胄但磅礴的气势犹如巨龙,挟着气吞山河的架子,一些灵力修为浑水摸鱼的修仙者都忍不住产生了畏惧,双膝一软,对着男人的方向下跪。 一道紫影和黑影差不多同时出现在男人的对立面。 婆娑圣女精致的五官扭曲可怖“玄清光,是不是你的孽徒杀了星蝶!” 男人雕像般的脸部弧度好似一块千年寒冰,眸子里不带丝毫情感“是我。” 婆娑圣女喝道“拿命来!” 本就阴云蔽日,如今苍穹漆黑,不光婆娑圣女和偷光尊,仙门中有几把刷子的人也有,他们齐齐攻向出尘飘然的男人。 其中一人狂啸“青晖君,你若献出大魔分身并且解散桃花源,我们可以就此撤离!” 回答他的是玄清光的一剑! “啊!” 青芒抵达时他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腿和上半身分离。 偷光尊忽地瞅准时机朝男人俯身冲去,玄清光面色不变,手中剑化作一把绝美的弓,没有瞄准,动作随性却飒然地将箭射了出去! 第111章 坠落 第111章坠落 箭头锋利如刃,速度快到撕裂开空气,带着窜急的爆破声准确无误地射向偷光尊。 婆娑圣女惊疑,喃喃道“万年桃木箭,竟然是万年桃木箭!” 上一任真神在飞升之日亲手种下一棵桃树,久而久之桃树化妖,在真神涅盘失败后出来危害人间,当时唯一的仙者青晖君挺身而出,耗费心头血祭出必杀阵才勉力消灭树妖,那桃树妖妖力无边,居住的地方却四季如春,因此青晖君干脆在此之上搭建桃花源,以震妖魔。 虽然箭杆只由纯木打造,但内夹杂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周身裹着的光芒宛如熔岩,瞬间照亮了三界天幕! 所有人不禁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这么一场盛景充斥着致命的危险,但美得不似人间。 偷光尊的双手用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结印捏决,倏然他的面前多了无数层屏障。 锐箭破空,眨眼间便轻而易举地破了大半屏障。 偷光尊抬头,黑袍下的一双眼睛金光大灿“滞!” 在最后一道屏障前,长箭的势头已然没有刚开始那般猛烈,它誓死冲击着,可终是发出不甘心地咆哮后化作无数光点坠落桃花源。 在场的修仙者内心撼动! 他们自问,在如此雷霆之势的一箭面前,自己毫无抵抗之力,可偷光尊竟然硬生生遏止住了! 仙者不愧为仙者。 即使一脚踏进了仙的境界,依旧有着云泥之差。 玄清光眸子一眯,并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手在虚空中一握,第二根箭拉弦满弓,又是看似漫不经心地松手! 偷光尊神色大变,疯狂地调动自己的灵力。 婆娑圣女突然纵身跃到偷光尊身前,拔下头顶一根玉簪掷了过去,玉簪虽小,可在空中竟然能和箭对峙! 两股灵力相撞,方圆三里顿时变为焦土! “喝!” 第二根箭和玉簪同时折断。 男子攻势不歇,吸了一口气,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箭齐射! 空中偷光尊和婆娑圣女合力牵制住玄清光,而其余人在见到青晖君骇人的实力时,面上阴晴不定,一些人认定必须借此除掉对方,一些人却悄悄打起了退堂鼓。 “诸君!今日他不交出大魔分神我们就要替天行道!” 他们还没决定好呢,一顶替天行道的大帽子就被婆娑圣女扣下来了。 众人咬牙,暂时摒弃逃离的念头,硬着头皮合力攻击。 悬崖上,邢媚的身影缓缓出现,望着天空中激烈的战斗,数百人围攻一个男人,看上去势均力敌,男人甚至隐隐占上风,不过仙门百家又不都是傻子,他们此次来有详细的作战谋略,首当其中的便是车轮战。 一人灵力用尽换下一人。 孤立无援的男人被活活耗死是迟早的事。 邢媚紧皱眉头,后悔当初就应该坚持要求直接开挂成神,一身媲美仙者的灵力昨晚通通还给了男人,最蛋疼的是自己的身体仍和凡人无二。 她低头望着脚下飞湍的瀑布,一个活人坠落必死无疑。 “5438,你确定没搞错?我这跳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别老子没完成任务先去见阎王了! “叮——放心,鄙人给您开后门的时候就仔仔细细看过了,说明书上标记得明明白白。” 那就好。 邢媚松了口气,但又立马提上来“我跳下去的时候会感觉到疼吗?” “叮——这个嘛,想要开挂就得忍些痛嘛。” “好,我信你一次。” 漫天绚丽的流火在空中绽放,男子徐徐拉弓,面颊微微泛红,连续放了十根桃花木箭,即使自己处于灵力充沛的阶段也略微吃力。 不能停下。 绝不能让你们伤害小徒儿一分一毫。 心脏倏地一跳,玄清光像是有所察,猝然看向悬崖边上的一道清丽身影。 女子的乌发和裙摆被风扬起,姣好的容颜令人下意识地屏气凝神,生怕惊扰到了天上的仙子。 而天上真正的仙子却满面怒火,婆娑圣女剑指邢媚“大魔分身!你休想逃!” 出人意料,原本应该吓得抱头鼠窜求青晖君庇佑的女子居然往前一迈,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你们要我的命,可以,但是他……不行。” 什么? 就在他们恍惚不懂其中深意时,玄清光意识到什么,目眦欲裂,女人已经靠悬崖边极近,身子摇摇欲坠,仿佛一个眨眼她就会掉下去。 邢媚冲他眨了眨眼,声音从容道“我……” 我不会死这四个字说不出口,嘴唇犹如被贴了胶带,无论邢媚如何使劲都张不开。 “叮——关于系统和任务的事,邢女士身上有禁制,说不出来的。” 靠!她忘了这一茬! 就在这时,一股大风袭来,推得邢媚失足滑下。 不! 不不! 男人拼尽全力瞬闪到女子面前,下意识地伸手去够,却只触碰到了她的指尖。 邢媚发不出声音,有种蹦极的刺激感,灵魂在自己身后追。 “噗通!” 女子坠入水中仅仅激起了微小的浪花。 失去意识前一秒,邢媚忍不住想起刚来这个世界时便附身于溺死的原主身上,世事弄人,这次是蹦极加潜水双重套餐。 片刻后,玄清光浑身湿透,罕见地狼狈,他全然不顾地抱着身体冰冷的女人,不停歇地传输灵力,目光空洞。 四周有人嚷嚷“大魔分身已除哈哈!”“如今分身死去,望青晖君早日重归正道”之类的话。 正道? 什么是正道? 他只知没有她的道,他不修。 大战告一段落,坚持继续除掉青晖君和就此息事宁人这两种观念争执不下,分为两派,甚至有的见识到了青晖君实力后干脆落荒而逃。 管它什么替天行道,那也得有命再说啊! 趁着混乱,桃花源的众门生赶来,看到已经有人撤离后自然满心欢喜,可再看到双目紧闭,肤色惨白的师姐时,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有人颤颤巍巍问道“师傅,师姐她、她怎么了?” 男子没有回应。 他表情呆愣,仿佛灵魂都被跟着抽离身体,唯有一点,仍旧在给女子输灵力。 第112章 复活 第112章复活 三师兄斗胆上前,为邢媚把脉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师姐她死了!” 众人不可置信,呆若木鸡。 师姐死了? 她真的死了? 因此仙家百门才肯罢休离去? 师姐是为了师傅,为了他们,为了桃花源而死去的! 三师兄眼眶湿润,哪怕有句古话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实在忍不住,短暂的半年内先是二师兄好端端无故吓死,杨师弟疯癫,大师兄走火入魔也死了,田枣师妹一句话没留便回了家乡,最后是桃兰师妹…… 他们桃花源这半年是捅了天吗?为何霉运接连不断? 三师兄擦了擦眼泪,他们心痛,师傅的心只会更痛,于是赶忙安慰道“师傅……师姐她……逝者安息。” 安息? 玄清光不由自主紧紧搂住了邢媚。 曾经的场面历历在目,她曾“威胁”过自己要一直一直照顾她,可到最后被照顾的人是自己。 他咬紧牙关,任凭鲜血滴答而下,溅在女子的眼睑处像朵栩栩盛开的彼岸花。 玄清光颤抖着把女子脸蛋上的污血擦干净,态度仿佛对待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我不会放手的……不会……” 落尘境—— 此处和人界相连,虽是净土,可由于主人偷光尊的原因,出没的妖比人多,甚至在这里,妖的地位比人高很多很多。 暗地里,一些肮脏的人口买卖肆无忌惮地进行。 意识逐渐明朗。 邢媚眉心窜动,耳边模模糊糊地似乎有人在说话,她集中注意力可他们的声音仍然像闷雷嗡嗡得。 见鬼了! 要么闭嘴要么让我听清啊! 随着一句大骂,她意识倏地清醒,虽未睁开眼睛,不过已经能听清楚声音了。 有两个男人在对话。 “唉,现在的生意不好做了,一两个月闹一次,谁扛得住这么折腾啊?人向来胆小脆弱,索性关在家里不出门,已经很久没好货了。” “这边还算好的,凝烟湖才叫真惨啊!那位堕仙每隔三日准时来战,听说上次婆娑圣女被重伤。” “哦?你说的哪次啊?” “就是最近的一次,不过落尘境和凝烟湖相距甚远,所以得到的消息也不太准就是了。” 另一人咕哝道“啧,就因为个女人。” “你还别说,就因为这个女人,那位堕仙没日没夜地施展招魂之法,但都无用。” 对面的人大惊“招魂?那可是禁术!秘术!需要源源不断地提供仙者的心头血!” 就因为招魂的条件太奢侈了,以至于一度失传成为秘术。 “外界传言这女人是大魔的一缕魂灵,皮相美得赛过仙子,都说红颜祸水,但同时命也比纸薄。” “是真是假?有生之年我倒想看看。” “去你老母的!人死透透得了,你去看?看灰吗?不如我送你去不周山,让你直接见本体?” “算了算了,不过话说回来,桃花源和凝烟湖、落尘境的梁子结大了,我们以后进出要注意点,别招摇说我们从落尘境来的。” “这点小事我能不懂?先看看这次小七带来的货品质如何。” 眼前骤然一亮。 邢媚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处潮湿的地窖,挂在墙壁上的火把熊熊燃烧,四周隐约有水滴和耗子吱吱的声音。 她被关在笼子里? 邢媚暂时搞不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状态,尝试动一动,却发现自己异常的虚弱,费了半天劲才动了下手指,而且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灵力! 什么玩意儿? 开挂锦囊里得到的隐藏功能,5438告诉她是可以在死亡之后的五天内复活一次,所以自己从容面对死亡来帮桃花源解围。 但她听到的对话再结合现在的处境,为什么心头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三八你给我滚出来!” “叮——恭喜邢女士复活成功,您对新身体还满意吗?” 新身体??? “你什么时候对我说过复活是在一个新身体上复活了?” “叮——咦咦?鄙人没说吗?可能是鄙人忘记了,最近有些便秘,一蹲就是好几个钟头。” 邢媚“……” 你便秘和没说清楚隐藏功能有关系吗? 脑袋被屎堵住了? 邢媚勉强接受了复活在一个新身体里的现实,这具身体是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女娃,无父无母得孤苦伶仃,上山采野菜时被两只专门买卖人口的妖抓走。 别说灵力了,身体素质连道上一个普通人都比不上。 “你给我等一下。”邢媚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告诉我,距离我上一具身体坠崖时间过了多久?” 系统难得在线的情况下没有秒回。 顿了几秒钟,直到邢媚怀疑对方回消息延迟了,系统的电子提示音才姗姗响起。 “叮——应该是五年零三个月……” 邢媚“……来,乖儿子,大声告诉爸爸多长时间?我保证不打死你。” “叮——爸爸我错了!” 邢媚“我日你祖宗啊!说好的五天内你给我整个五年零三个月!还有零有整的,怎么不告诉我零几天啊?” “叮——五年零三个月二十五天……” 邢媚笑得像是能杀人“很好,乖孙子,三月二十五,正正好好是我生日,用不用爷爷替你颁发一个最贴心奖?” “叮——可以嘛酱?” “日!” “叮——消消火嘛,鄙人也没料到会发生bug啊,明明在邢女士抽到复活的隐藏功能时,鄙人还惊喜地认为您脸不黑,不非酋了……” 呵呵,所以还是自己运气不好? 名副其实的衰神? “滚蛋!” “叮——好的!鄙人这就圆润地滚开,不过鄙人最后还要提醒下邢女士,隐藏功能已触发,相应伴随的您又多了一件支线任务,消灭不周山大魔。” 邢媚的脑袋里像是有无数个人在挥舞铁锤,额角青筋鼓起,一下一下跳动,她眸底有杀气闪过“你再说一遍?” “叮——详细的支线任务鄙人还是给您发邮箱,记得观看哟亲!” “等会,你给我回来!” “叮——鄙人便秘中,有事请留言。” 邢媚攥紧拳头,这次又被系统坑了! 第113章 疯子 第113章疯子 以后再信系统的鬼话,邢媚这两个字她就倒过来念! 她所认为的复活是指五天内在殷桃兰的体内重生,趁男人没把自己火化赶紧活过来,然后和对方再谈百门撤离后的事宜,但是现实却是自己重新附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中间还特么隔了五年! 原来的身体别说完好了,估计都成灰了…… 支线任务消灭大魔。 消灭你妹啊! 系统你该去消灭你脑子里的排泄物了懂吗? 那两个人牙子……不对,妖牙子在察看了邢媚的身体有无残缺,容貌丑美后便出去了。 地窖没有阳光,邢媚根据自己的饥饿判断待了两天时,地窖的门再一次开启。 她半睁着眼皮,不是懒散纯属是饿得没劲。 那两个妖掳过来人后不给吃喝,饿得人没劲就不会反抗,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偏偏如今邢媚附身的小女娃身体本就体虚,两天没吃没喝差点去见阎王爷,她想花费积分买点饱腹的东西,结果八儿那个孙子说能补身体的东西只剩下饮料了。 邢媚靠着几瓶运动饮料续命扛过了两天。 模糊的视线里有个穿着虎纹皮的女子指了自己下,语气凛然道“就她了,我晚上过来接人。” 其中一个妖牙子立即哈腰“是是,小的这就办。” 片刻后,邢媚总算吃上了重生以来的第一顿饭,然而还没饱呢就被强拉着沐浴更衣。 邢媚将肥大的袖子往上撸了撸,那帮妖才不会给自己特意准备合适的尺码,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别人穿过的旧衣服,幸好算干净,上头有刚洗过的皂角香。 邢媚紧皱眉头,强忍着不适。 出了地窖,她第一次算真正踏上了落尘境的土地,这儿比桃花源要大不少,比起四周无人唯有风景的桃花源,落尘境却拥有丰富的烟火气,道的两边是一家家商贩,吆喝声络绎不绝。 两个妖牙子在她的身上捏了个决,无法离开他们五步远否则会有电击的痛感,效果类似于现代的电击棒? 跟着他们出来,邢媚回头,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居然是一家外貌普通的客栈,小二笑容可掬站在门槛边揽客,邢媚扫了他一眼,问系统对方也是妖? “叮——他是人。” “哦。” 可能谁都想不到朴素无华的客栈地窖里竟然秘密进行着血腥的交易,正常来讲,一个人被卖给妖的下场只有一个,吸干血而死。 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诸如此类的事情有许多。 邢媚在小二面前经过时,那人笑容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如初,兴许他司空见惯了,又或许是因为他也是被掳来的。 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方住着一群嘴碎但暖心的人,烟火味浓郁的地界却上演着一出出悲欢离合。 邢媚被粗鲁地推上了马车,里面还有五个人类少女,她们一个个瘦小得如雏鸟,面色惨白,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视线转了一圈。 她选择坐在了角落里,最靠边的位置已经有人了,“她”靠着木板蜷缩,披着一件黑色的袍子看不清五官身形,乍一眼还以为跟风偷光尊的穿衣风格,但偷光尊的袍子是纯黑的,“她”袍子的黑色纯粹是埋汰到极致制成的。 车辙动了。 她们中有人吓得痛哭流涕,有人神色木然,也有魔怔了般自言自语。 邢媚跟她们没有交流,至始至终闭目养神。 她正在和重生后第十七次和系统交涉谈判。 日常强迫三八给自己开挂。 “叮——之前已经给邢女士开过挂了,这次真的不行。” 邢媚不想听三八哔哔,现在自己附身的少女满打满算十四岁,半点修为都无,指望她消灭大魔? 恐怕连分身闫松都能用一根手指头撵死自己! “少废话,你少遵守点原则帮我完成任务,你得到奖金,何乐而不为?” “叮——鄙人有业绩考核的,如果被上司发现……” “你们还有考核?” “叮——没错,鄙人这边的时间换算和邢女士的不一样,对于鄙人而言每到年底有次小考核,每三年一次大考核,成绩优异可往上升,个位数的前前前辈们听说也有考核,鄙人去年的年终考核结果不太理想,要是再随意开后门,鄙人的饭碗恐怕就没咯。” 邢媚继续言语引诱“你就不想要奖金?不想给女神买礼物俘获芳心?” “叮——男人的心里事业永远是第一位,女神娶之不尽,正如对你们女人来说,土豪用之不绝。” 邢媚“……” 八儿你好像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误解。 反复说服直男无果,甭管好话还是威逼邢媚用尽了,对方也没松口,她气得磨牙,仍然绞尽脑汁想对策。 虽然脾气差没耐心,不过邢媚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韧。 看似矛盾但却非常和谐地出现在一个人的品性里。 “嘶——” 马儿倏地抬蹄长鸣,马车重重地颠了几下,有少女发出不安的尖叫。 外面驾车的男妖立即粗重地踹门“娘的!再叫唤宰了你们!” 接着他又问同伴“什么情况?” “别提了!方才窜出来一个疯婆娘!” “什么?” “就是妖色楼的那个疯婆娘!” “哦哦!岑香是!” “岑香?” “你妖龄小不知道,她虽然是人但十几年前被卖到妖色楼后可火了一阵子呢……” 旁边的人发出一声嗤笑,按方才疯婆子的穷酸打扮,皮肤脏乱松弛,这种姿貌能火? “你还别不信,当初大半个落尘境的雄性,不管是妖魔还是人都跟中邪似的迷恋上,连我都不例外,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妖色楼门前蹲着,就渴望能看她一眼。” “后来呢?” “后来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隐匿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人已经变得疯疯癫癫,妖色楼不要她了,她在大街上晃悠,前些年谁想发泄就随便把她往没人的墙根一拖,心肠好的给口吃的,近几年实在老了,也就没人下得去嘴了,诶哟,真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我看二哥你曾经也把她拖进去过。” 第114章 少年 第114章少年 “你奶奶的腿再瞎说!传到你二嫂耳朵里,我打得你屁股开花,原形毕露!” “哈哈……” 耳边净是一些琐碎的不入流话语,邢媚撩开车帘,穿着灰扑扑麻衣的女人横冲直撞,她脸上沾满了泥巴,头发打结,撞到商贩时还挨了一巴掌。 女人浑然不觉,疯子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劲地喊叫“孩子!我的孩子呢?我要孩子……” 耳边净是一些琐碎的不入流话语,邢媚撩开车帘,穿着灰扑扑麻衣的女人横冲直撞,她脸上沾满了泥巴,头发打结,撞到商贩时还挨了一巴掌。 女人浑然不觉,疯子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劲地喊叫“孩子!我的孩子呢?我要孩子……” 街边两三个乞丐被吸引了注意,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默契地露出痞笑,有一人拦住女子的去路,另两个扯住她的头发。 女人挣扎了几下,剧痛令她满脸是泪。 有人笑“原来疯子也知道疼啊!” 女人的身子渐渐自视线内消失,邢媚放下帘子,大拇指搓捏得其他手指都发出声音。 明明现实里稀疏平常的一幕,有人落井下石,有人贩卖稚子,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忽然掀起帘子重新望过去。 窄小的巷子不见女人的踪影。 邢媚蹙紧眉头。 错觉? 她好像……见过那个女人…… 按理来说在这个世界自己认识的人几乎都来自桃花源,印象中没见过一个疯女人,可就是没来由地熟悉。 邢媚想得暴躁,两只手掌摩擦得通红。 “那个,你的手……”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出声提醒,邢媚垂头,这具身体刚十四岁,是朵不堪折的小花,身上大大小小遍布伤痕,有新有旧,指腹的口子裂开渗出血珠。 “不要再抠手了,如果实在忍不住,我的手借你。” 耳边猝然响起那个人温润关忧的话语,接着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掌,上面长着薄薄的茧子。 也是这双手,会在自己极致害怕又舒爽时会替她擦拭去汗泪,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呢喃喜欢你、爱你…… 自己不假思索地覆了上去。 “嘶——” 一道抽气声打断了邢媚的错觉,她皱眉,自己握住的手细长有力,也有一层茧子,但和那人的白皙比起黑了一个度,是健康的小麦色。 自己的手被厌恶地甩开。 与此同时,邢媚看清了挨着自己的人,原来不是少女,而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 他想拉开袍子透气,料不到竟然会被邢媚抓住,他咬唇,反复地用袍子擦手,眼底的嫌弃昭然若揭。 邢媚“……” 她想开口说第一自己这具身体之前是挺脏,但是上马车前已经沐浴了,第二,你那黑袍子显然更脏ok? 算了,都已经招人烦了,干嘛还要上赶着? 话说另外一件事更令她在意…… 妈的! 自己是疯魔了吗? 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 “叮——也许这就是传说中高尚无洁的爱情?恭喜邢女士!你终于表现得像个女人了!” 系统好死不死地出来刷存在感。 邢媚不屑“我哪点不像女人?我不是把你生出来了吗?是儿子?” 5438“……对对对,大佬您说的都对,尽孝道鄙人说一嘴,理论上讲,排除邢女士任务失败的情况,您一直没完成任务可以一直在这个世界存在,所以……” 如果真的陷进爱情里,邢女士可以利用规则漏洞多和对方相处。 虽然那份所谓的爱情,对象不过是一堆数据代码。 邢媚眯起眸子,一只腿搭在了另一只腿上,脊背往后倚靠,口吻挟着疏离“不用试探我,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没错,两个世界拼命完成任务的目标唯有回去,回到现实的世界。 她能坦然承认自己喜欢、思念、舍不得一个虚拟的人,但至始至终都影响不了她回家的决心。 5438的小心思被宿主一眼识破,不过暗暗松了口气。 难得的不是产生爱情,而是从头到尾保持一份理智清醒,永远知道什么更重要。 诶呀呀,今天也是拥有可靠宿主大佬的一天呢。 邢媚掐了掐眉心,迫使精神集中。 少年的手背已经擦得没法看了却没停,大有擦掉一层皮的架势。 邢媚动摇,自己单纯不喜陌生人触碰,少年倒好,洁癖到一种人神共愤的境界了。 关键,你洁癖浑身上下却破破烂烂的,我摸了一下罢了反应这么大? 膈应谁呢? 邢媚抱臂扭头,看到小鬼头来气。 十几岁的少年和熊孩子一样,烦死了。 恰逢此时,行驶的马车缓缓停下。 “虎珀主子,您挑的人都在这儿了。” 白日里熟悉的女妖声音传来,质问着“怎么来早了?约定的不是入夜我去接吗?” 风吹动马车帘,裹着淡淡的青草香,茜色的晚霞为云彩泼了好几层朱墨。 “嘿嘿,这段时间不太平,入夜半道劫持的案子多,小的怕……” 女妖傲慢“谁敢劫尊者的马车?” 妖牙子俯和“是是,哪怕吃了千年熊心万年狮子胆也不敢,小的更多的是怕劳烦到虎珀主子,与其身份尊贵的您亲自来接,不如小的送过来。” 一波马屁拍得女妖貌似满意了,一边挑帘一边说道“不过临时决定,只要三个人就够了。” 妖牙子懊丧“可其余三个怎么处理?” 虎珀冷哼“怎么处理你需要问我?你们干这行数十年岂不是门清?” 妖牙子呵呵地笑。 虎珀望了眼马车内算上邢媚在里的一共六个人,她穿着打扮野蛮,头发泛着土黄色,瞳仁像老虎般竖着,顿时吓到了其他四个小姑娘,不敢直视。 邢媚挑眉,身边的少年不擦手了,可眼神死死地盯着手背,烦闷得仿佛想把那块皮撕下去。 对方挑了邢媚、少年和方才提醒邢媚掌心出血的少女三个人。 天色已黑,马车踏着朦胧月色再次前行。 少女哭声渐行渐远。 邢媚迈进高高的门槛,刚刚妖牙子和虎珀对话时她隐约猜到了。 现在得到证实,自己误打误撞竟然卖到了偷光尊的仙府。 第115章 老鼠 第115章老鼠 宅子内部入目所及一水的黑色,连灯罩用的都是黑色薄纱,烛火透着无力的光。 虽然已经成仙有了人性,但原形作为老鼠,对方还是会无意识地维持一些小细节。 “吾儿,给我关于耗子习性的资料。” “叮——好的亲爹,书籍已经发到您的邮箱,是否立即查收?” 邢媚点了是。 既然已经来了这儿,不如趁机将之前产生的疑惑弄清楚,而且坑爹的系统又不给自己开挂,她这具身体十四岁伤痕累累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在商战的摸爬滚打里,邢媚早早就了解掌握一手情报信息的重要性。 不过…… “我只是想知道个大概,《有关于老鼠的十万个为什么》是什么玩意儿?想让我自学成耗子专家?” “叮——给亲爹提供的资料必须最全面的啊!感受到我浓郁的求生欲了吗?” 求生欲没发现。 想让你体验下“父爱”是真的。 邢媚的眉头拧成了“川”字,眼梢压低,快速翻看起系统给的书来。 虎珀带着他们三人到了一处空地,开始吩咐“你们两个明日开始负责尊者的起居,你去后院烧水劈柴。” 要去后院的少年满脸冰霜,眼尾噙着一缕不耐,自打邢媚看到他的第一眼对方就这幅德行,像他天生就会一种表情。 虎珀发怒,抽出腰间的鞭子不客气地打在少年的胸膛,磨得堪比透视装的衣裳倏地破烂。 少年皮开肉绽,身子稍稍佝偻,牙咬住唇瓣,很快和脸颊一般失去了血色。 喉间传来一声闷哼,他压抑着颤抖仰头。 不知为何,看到对方那双黑得毫无杂质的瞳仁时,虎珀徒地手脚冰凉,犹如和血海里的大魔对视。 跋扈的气焰登时浇灭了一大半。 虎珀匆匆交代了几句关于吃住的事宜后就让他们自行活动。 “尊者喜黑,所以入夜不要乱走动,撞上尊者你们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她临走前留的最后一句威胁,也是唯一一句忠告。 三人里另外的少女甚至比邢媚这具身体还要小一岁,她双眼哭得像核桃,长发黏糊糊得沾在脸和脖子上,说话总是细声细语像是生怕惊扰到他人。 和在马车上提醒邢媚一样,出于好心,她低头闷声对少年开口“哥哥你的伤最近不要沾水……” “不用你关心。” 少年冷酷打断,觑向怯弱的少女,清隽的五官不掺杂悲喜“自己难保就不要多插手别人的事。” 紧接着他又看了眼从没表态过的邢媚。 明明同样的处境,对面的人身量更娇小,却气度沉稳仿佛置身事外。 少年的目光带着考究,相对应得,邢媚不自觉将眸子眯成一条缝。 对方一件件无意识地习惯逐渐拼合,自己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即将破茧。 少年拖着步子走的,他的速度缓慢堪比蜗牛,但脊梁莫名地挺直不折。 按照虎珀说的线路,府邸里男下人和丫环住的通铺正好是两个东西对角线,邢媚照着自己的方向感朝住的地方走。 路上她看完了《有关于老鼠的十万个问题》的前一百问便打住了,有些无聊的问题看了也只会占脑子的内存。 光线昏沉的庭院里偶尔老鼠会“吱吱”叫唤,兴许因为他们的老大是这座府邸的主人,所以连带着都分外嚣张,在其他地方偷摸度日,在这儿到处都能看到他们窜来窜去的影子。 一个肥硕的耗子飞速从邢媚和少女两人脚下溜过。 它的粗尾巴扫到少女的鞋子,恰好是破得露出脚趾头的位置,少女发出尖叫,头一次用如此高的音贝,放到原来的世界能把玻璃杯震碎。 安静的夜里,她的嚎叫就是一颗炸弹,随时能引来麻烦。 邢媚下一刻伸手捂住对方的嘴巴。 手被重重地咬了口,她蹙眉,改用另一只手搭住对方的肩,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强迫少女冷静。 约莫半分钟的时间,少女可算恢复理智,眼睛又红肿了一圈,仰头示意邢媚自己没事了。 邢媚这才松开两只手。 她的右手白天被自己作得出血,现在加上了一圈可怖的牙印,大大小小无数口子,要是被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估计要吓晕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拉过邢媚的手,看到的第一眼便再次噙满了眼泪,知道若不是邢媚遏止住自己,她这一通喊叫必会惊乱到别人,容易有杀身之祸。 抽开被陌生人触碰的手,邢媚偏头“无事。” 如果少女惹来了麻烦,跟她一起的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不过多了个伤口,晚上管小八多要几罐特效药,顺带把这具身体的其余口子一并处理了。 对于扣除积分这种事,邢媚秉承的原则是能省则省,大事不含糊,小事就忍忍,看着积分一日比一日多,自己才会有安全感。 少女越哭越凶,豆大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滚落,哆嗦着嗓音道“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叫我邢……” 女士两个字没说出口,邢媚想抽自己一耳光,原来世界的习惯还没变,女士这个词放在修仙世界里画风可太奇怪了。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少女勉强向上扯了扯嘴皮,但笑得比哭还难看,干脆撞进邢媚怀里,两人身高差不多,虽然自己年长易一岁,不过由于营养不良所以邢媚现在看上去比少女还矮点。 “姐姐……我怕、我好怕……” 眼泪湿了自己的前襟,风吹过凉飕飕得,邢媚眼角抽搐,寻思着被咬的人是我,受伤的也是我,你害怕个什么劲儿? 有哭的功夫能站起来说事吗? 你姐姐“瘦弱”的身子快扛不住了。 少女听不到邢媚的画外音,对她而言,眼前的姐姐虽然认识的时间半天不到,却是许多年来第一个替自己着想的人。 始终憋在内心的话终于找到了能宣泄于口的人。 过了能有二十分钟,在对方哭哭啼啼的诉说里,邢媚大致听全了少女的经历。 第116章 姐姐 第116章姐姐 少女名字叫穗平,底下还有个弟弟叫穗安,谐音寓意岁岁平安,家里有几亩良田,所以日子过得始终美满,但岁岁平安的生活仅维持到少女九岁。 亲爹蓦地患了鼠疫,传染死了好多人,他们一家四口遭到了全村人的敌对,房屋和地强行瓜分,亲娘不堪折辱在村口的槐荫树上吊自尽。 世事大多如此,死的人痛快了,而活着的生不如死。 穗平姐弟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天天要帮村里人做工,两个不足十岁的娃娃举起比自己还要高的锄头,干不好便是一顿毒打。 终于有一天,弟弟高烧仍被人硬拉着打扫猪圈,年幼的身体倒下时,猪踩了一脚,就再也没醒过来。 所有人唾弃死了好,他们爹得了鼠疫给全村带来了灾难,死了也活该。 没人帮弟弟埋尸,没人借穗平工具,她用自己的两只小手一点一点刨了个坑把弟弟僵硬的身体弯曲放了进去。 猪狗不如的日子还在继续。 穗平夹缝里生存了两年,每到夜深人静都会憎恶地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自己,死了就好了,死了就解脱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她还在喘气,和过去的日子一样,谨小慎微生怕出错。 日子一天天地过。 直到村长的独苗经常对自己露出贪婪猥琐的表情,她再也按耐不住恐慌,生平第一次起了反抗的念头。 她跑了。 跑到了一位米铺老板家里打杂,虽艰苦却能解决温饱,她想这就足够了,能喘气就行了,至于真正地活着,那档子事她不敢奢想。 可待了一年多,老板会背着夫人摸自己的小手,油腻的肥手像极了踩死自己弟弟的那只猪的蹄子。 她第二次跑了。 然后被妖牙子抓到送来了这儿。 穗平哭得鼻尖通红,可能因为心事总算大吐为快了,罕见地露出真正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俏皮笑容。 “之前我觉得落入妖牙子的手里肯定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如今我不觉得了。” 她和邢媚平视,肿着的眼皮底下亮晶晶“因为我遇到了姐姐。” 邢媚不以为然,这小孩就是吃苦受的罪太多了,以至于随便碰到个就以为是好人。 她们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其实全程都是穗平讲话,邢媚听。 少女也想和姐姐分享一些美好的事物,但发现自己能记住的几个童年幸福场景仅仅那么几段,较为深刻的却是弟弟的死状,米铺老板发福的肚子…… 净是污秽脏暗的经历。 她略微窘意,悄悄用眼尾看向邢媚,发现对方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恶心嫌弃,同样也无怜悯同情。 走到了居住的地方门口。 邢媚挑眉“说完了?” 穗平点点头。 邢媚开口“说完了以后就不要再说了,继续保持你唯唯诺诺的性格活着,以后你的路长着呢。” 以后的路长着呢。 邢媚不知跟多少人说过这句话,是她前前世在读激励下属的鸡汤书里看到的,那篇文章婆婆妈妈具体的细节她不记得了,能记住的只有最后这句话。 助理曾描述过,邢总您就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浑身笼罩着成功多金的光环,多数人都愿意肝脑涂地效忠。 她这个上司即使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脑子和手段有,但不擅长揣测各种各样的情感,不过既然得到了下属的认可,自己便时常把这话挂在嘴边。 穗平眼睛一亮,小手轻轻拽住了邢媚的袖子“我和姐姐……会有以后吗?” “你自然有以后,除非你今夜就死。”邢媚皱眉“另外以后要抬头挺胸地做人。” 穗平脸颊红彤彤,声音细如蚊呐“可是姐姐说在这儿要小心……” 邢媚翻了个白眼“我的意思是出去后你抬头挺胸,难道你想一辈子屈人之下?一时的隐忍是为了之后踩在别人头顶上。” 话落,邢媚都觉得自己化身为人生导师了,此时此刻应该有掌声和鼓风机。 意外地……爽? 兴许是人都有一颗想教导别人的心。 “叮——邢爸爸,是鄙人没睡醒吗?为什么鄙人在你身上看到了光环?” “对,你眼瞎了,赶紧去医院。” “叮——好的,谢谢邢老师提醒。” 装完b,邢媚推开屋舍的木板门,通铺能容纳十几个人躺着,进去便闻到一股霉臭。 她们来的时辰晚,白天的活都干完了,夜晚尊者有禁令不许随意走动,所以邢媚匆匆盥洗一番便找了个相较而言的干净地儿躺下。 这里是最低等的下人们居住的地方,都是一帮被卖进来的可怜人,因此少了许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而且一人有两套新衣裳,邢媚趴着看了眼角落里换下来的旧衣,到底没舍得扔。 翌日清晨,伴随着鸡鸣声众人起来。 “姐姐?姐姐……” 隐约有人动作轻柔地推自己,邢媚不情愿地睁开了下眼皮,随即翻身咕哝“绿毛龟,让我再睡会儿……” 穗平歪头“绿毛龟是什么?一种乌龟吗?姐姐喜欢养龟还是吃?” “不,没什么。” 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在偷光尊的府邸,邢媚起身,再睁开眼睛时,眸底已经一片清明。 穗平端来铜盆“水我已经帮姐姐打好了。” 邢媚简单洗了一把后,穗平又道“我来帮姐姐梳头。” 邢媚任由她去了,古人长发飘飘看着仙气,不过复杂得要命,哪怕难度系数半颗星的邢媚也不会。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对方的小手在自己的发间穿梭,邢媚困得打了个哈欠“还没好?” 穗平笑里夹着些喘“没呢,马上就好,姐姐刚睡醒的样子真可爱,像只懒洋洋的猫儿。” 可爱? 邢媚掀开眼皮,几辈子加起来对方好像是第一个夸自己可爱的同性。 她沉默,算是接受赞美了。 过了一会儿,穗平放下手,目露欣赏“姐姐美极了!” 美? 邢媚心想自己这具身体十四岁还没张开呢,长得一团孩子气,何来的美? 罢了罢了,十几岁的小孩子心思更难猜。 她不自讨苦吃。 第117章 牙印 第117章牙印 邢媚穿上衣裳,期间穗平想帮自己系扣子,被她拒绝了。 邢媚扭头,看向正望着自己的穗平,模模糊糊得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思索了一下,决定有些话还是先讲清楚“昨日对你所言纯粹因为凡是一个正常人听到都会勉励几句,我不怜悯也不歧视你,所以不用对我这般亲昵。” 穗平一愣,接着笑出声“姐姐说什么呢?我亲昵是因为把你当做姐姐啊。” 那股怪异消失了。 邢媚放下心,眼神逛了一圈发现昨日换下来的旧衣裳没了。 “我帮姐姐扔了,上面沾满了我的眼泪鼻涕,姐姐不会怪我……” 邢媚“……” 她都没舍得扔,结果被对方扔了? 小娃娃很有败家子的潜力啊。 算了算了,反正是别人穿过的旧衣服,而且又有了两件新衣裳。 犯不上因为芝麻小事置气。 “你开心就好。” “能和姐姐在一起,听姐姐说话我就开心。” 邢媚起了一身小疙瘩,自己碰到了个姐控? 年长的管事姑姑门外骂骂咧咧地催促。 邢媚咂舌推门出去。 落在后面的穗平凝视着女子的背影,专注深刻地仿佛要把这幕烙在骨头里。 正因为不歧视不怜悯,所以姐姐才是像光一样的人啊。 白天的忙碌程度还好,尚且在邢媚能接受的范围里,四仙里偷光尊是个奇葩,没有徒弟也不建仙门,那帮府邸里的老人说对方喜欢待在这儿,但一天到晚见不到对方的人影。 不明白养这么一群下人的初衷。 因为钱多?烧得慌? 就因为偷光尊养着一帮人伺候,落尘境的一些有头有脸的大妖也开始效仿,以前买卖人类是为了填饱肚子,如今多了一个用途,彰显地位。 连续两日,偷光尊的衣角邢媚都没看到一眼。 他娘的。 明明之前很好见的。 “叮——毕竟那时候邢女士是桃花源的爱徒嘛,师傅的心尖儿,团宠嘛,自然想见谁就见谁咯。” 邢媚捏眉心“少废话,开后门的事儿怎么样了?” “叮——鄙人努力g。” 经过邢媚先礼后兵的花样洗脑,5438屈服在了奖金和女神的双重利诱下,承诺给邢媚开一个小小的后门。 有后门就行,至于大小程度…… 呵,这不还有以后的吗? 邢媚嘴角向上掀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姐姐想到什么了如此开心?”穗平走到邢媚身侧,自然而然地将对方刚脱下来的外裳叠好,随即挤着邢媚坐下,小脑袋靠在邢媚的肩膀上,惬意地眯眼“姐姐,今天好累啊。” 尊者禁令入夜随意走动,不得聒噪,但这两条不影响下人们结束一天的活后给自己找找乐子,通铺其余十几个人都围到一起打牌寻欢,不感兴趣的则磕瓜子聊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其实她们相处共事了好几年,一些丑闻翻来覆去早就说八百遍了,可聚堆时还是会说,因为无聊。 屋舍没人关心的角落里,邢媚和穗平难得的静谧,犹如形成了个二人小世界。 少女刚洗漱完,身上残留着干净的皂角香。 邢媚垂着眼梢,这两日对方时不时就碰自己一下,久了她也不会下意识想推开了。 “姐姐,端汤的时候我被烫了下,现在还红着呢,你看。” 穗平上拉衣袖露出细细的腕部,确实有一块红得像煮熟了般。 邢媚蹙眉“那本是我要端的。” 不光一次,这两天每逢自己干活,穗平都过来帮忙,她每次拒绝然而对方都会表面答应但默默地把她的那份做完。 这就是姐控的力量? 穗平在肩头上蹭了蹭“不舍得姐姐受苦嘛,那些活我都做惯了,速度比姐姐能快不少呢。” 邢媚拿眼角睨她“你这是在嘲讽我干活慢?” 穗平倏地神情紧张地拽住邢媚的袖子,连忙解释“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姐姐长得好又可爱,是我……是我……” 邢媚打断了穗平的支支吾吾“我就调侃一句而已。” 穗平仔细观察邢媚的神色,不放心地又反问了一遍“真的?” 得到的回复是肯定后,她才松弛下心神“姐姐想说什么都行,但只有一样,万不得开这种玩笑,我不禁吓得。” 邢媚点头“是,你看到个老鼠都能吓到。” 那不一样。 穗平眸光闪闪,到底没说出心底的话。 她低头盯着邢媚的手,忽然道“姐姐你的手伤都好了?” 邢媚“嗯”了一声,她每晚睡前都抹系统给的特效药,除了旧伤真的没法子外,这具身体别的口子好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怎么了?” “没事。” 穗平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眉梢压低,微露失望“我的牙印也没了,本来想在姐姐的身上留点关于我的痕迹呢。” 邢媚仰头,拉开和穗平的距离,小小年纪什么思想? “你手腕要是疼我这儿有药,你……” “我不疼,这是帮姐姐烫到的,是我的荣幸!” 被握住的手紧了一下,邢媚的秀眉拧成了个结,穗平却猝然表现得很开心,像是吃到糖果的小孩子,笑意甜蜜“姐姐,时辰不早了,我们一起睡。” 邢媚纳闷,寻思这孩子指定有什么毛病。 深夜,通铺传来呼噜声,还有磨牙说梦话者。 邢媚暴躁地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紧急呼叫系统赶紧像前两日那样给自己两片安眠药,但龟孙子三八居然不在线! 靠! 今日估计无法入眠。 邢媚忍着杀人的心思,身体紧绷,眼皮乱跳。 突然,黑暗之中有只手盖在了自己的耳朵上,或多或少隔绝了一部分噪音。 邢媚怔了怔,扭头发现白日里帮自己分担了一半劳作的少女睡得香甜,但手却无意识地去找邢媚的耳朵,半梦半醒地呢喃“姐姐莫烦,等我强大了我就和姐姐……” 剩的半句话含糊不清地淹没在喉咙里,邢媚神色微妙。 这小女娃思想怪捉摸不透,出乎意料地对自己不错。 她重新回到了刚才的睡姿,少女的手紧跟着放在自己的耳朵上不动了。 第118章 偷光 第118章偷光 这一觉的质量不错。 以至于第二日都没靠穗平牌闹铃,邢媚破天荒自己起床了。 中午时,邢媚脑海里猛地响起电子提示音。 伴随着的是体内突兀多了一股灵力。 没错是灵力,她不可能认错。 但没法和仙者并论,顶多算个上等的修仙者。 “叮——这是鄙人权限内能争取到的最大限度了。” “谢谢小八,谢谢。” “叮——那就在此鄙人预祝邢女士破茧成蝶,日新月异。” “叮——系统5438号给你发了道具比心x1,您是否接受?” 邢媚点了是。 霎时间精神抖擞,一扫疲惫。 效果比能量饮料还有用。 夜晚趁人睡着,邢媚运用灵力无声地向府邸最中间,偷光尊居住的屋舍靠近。 白天小八提醒了自己,今夜去会有线索。 她隐藏着气息慢慢走动,空无一人的屋内寂静得可怕,邢媚绕着屋外走了一圈,眼神落在不起眼的石块上。 是禁制。 可她现在灵力在仙者面前根本不够看,更不可能解开。 “小八,有没有法子?” “叮——需要扣除五百积分。” 啧! 邢媚骂了几句,怪不得对方猝不及防地善心大发告诉自己今晚来这儿会有发现,敢情在这儿等自己呢。 既然都到这儿了,就像造型做了一半,造型师告诉你脸部需要另加钱,难道你不加吗? 咬了咬牙,邢媚启唇“扣。” 积分余额显示一下子少了五百,禁制解除,眼前的景物瞬间不一样了。 玄清光的禁制是无人之巅的雪山灵泉,而鼠妖飞升的偷光尊竟然是一座富丽堂皇的皇宫! 满是红墙绿瓦,哪怕是在深夜,浅显朦胧的月光下也能瞧出宫殿的穷尽奢靡。 暗地里比了一下,上辈子大邺王朝的皇宫多添了分杀伐肃穆,而这座宫殿的整体和细节无一不展示着尊优糜烂,寂静气氛里仿佛随时能拉开一场浅斟低唱的盛宴笙歌。 邢媚驻步思索片刻,首当其冲去了真龙宝殿,但空落落得没个人影。 不在这里,那会在哪儿? “叮——友情提示,邢女士想找的人在西殿。” 邢媚眉毛上扬“我们还有友情?” “叮——五百积分的附赠小提示,我们必须提供最贴心的服务,让宿主大大体验积分的魅力!” 邢媚嗤笑,真他娘的现实。 “叮——有事可以随时呼叫鄙人。” “你不便秘了?” “叮——五百积分面前便秘是什么东西?加油奥利给!” 邢媚脸色黑如锅底,按着系统“贴心”准备好的地图路线一步步往偷光尊所处的位置而去。 即使地图在手,上面各个标点的机关陷阱都详细做好了标记,然而她这一路行得依旧谨慎,忽地感应到身后有一股灵力接近,她立即找到了近边最佳藏身地隐匿行踪。 就在她刚躲好时,自己原先的位置蓦地多了个倩影。 邢媚定睛一瞧,竟然是老熟人婆娑仙子。 系统bug令邢媚隔了五年才重生,对她而言不过睁眼眨眼,而在其他人身上不尽然。 原先婆娑圣女给邢媚的印象就是个被人当成金子在发光实则里面就是个劣质白炽灯,还故作神秘在外面蒙了层纱。 现在的她再也不穿华丽鲜艳的衣裳,一反常态地着褐色襦裙,款式轻便,乌黑长发自然垂在柳腰身侧,周遭也无灵气汇聚而成的晖光。 她整个人都沉寂了,瞅人的神态不再趾高气扬。 邢媚挑高一边眉梢,对方意外地把面纱摘下去了,没有佩戴任何首饰。 世人皆以为婆娑圣女真容必定艳丽脱俗,可如今邢媚看到的一张脸称得上小家碧玉,用倾国倾城四个字来形容就单纯扯王八犊子了。 婆娑圣女皱眉,自己分明感应到一股陌生的灵气,可抵达却消失不见。 神经过敏? 手掌不自觉抚到伤口的位置,肉一抽一抽传来堪比撕裂的痛楚。 五年,那人犹如疯魔般。 人往上成仙,往下为魔。 他本是仙者却自甘堕落,外界送了个外号堕仙,五年里,凝烟湖是对方头号复仇对象,每逢应战必伤及凝烟湖无辜弟子,可她根本毫无对策,对方相隔三日就来一次,间隔太短打得她手足无措。 只能硬着头皮对战。 开始的两年自己全力尚能自保,可对方明明不喘口气地进攻,灵力居然疯长,她的内伤一次次累积到了足以致命的程度,照这个趋势,下次她的命和凝烟湖所有余存弟子的命必须选一个。 该死! 锋利的指甲深深刺进了掌心,婆娑圣女凶光毕现,早知今日,那次百家仙门联盟就不该草草撤离,不过死了个徒弟,应该死那人才对! 后悔无用,她深吸两口气吐出,眼神执着地向西殿走过去。 邢媚悄悄跟随,仗着地图,她身轻如燕地爬上了西殿的房顶。 底下场景一览无余。 西殿乃宫女们住的地方,潮湿破败,院子里有两棵环臂粗的大槐树,一口古井,一张石桌和两把凳子便是全部。 邢媚再次见到了偷光尊。 和以往每回无二,他全身被黑袍子裹着,明明有凳子然而非得席地而坐,比起搞神秘主义的婆娑圣女,这位才是真正迷一般的男人。 毕竟在人家的禁制地盘里,邢媚不敢放肆,始终保持在安全不会被发现的距离,可这样能看见,却听不见两人对话。 邢媚默了一瞬,想起之前开挂锦囊里有一个偷听技能还没使用。 “叮——是否现在使用偷听技能?” “是。” 按下确认键的下一秒,婆娑圣女走近,女子的声音清晰入耳“在我面前,你还用得着伪装吗?小白?” 小白? 邢媚不确定,这是在叫偷光尊? 她的疑虑紧跟着被消除,男人伸手居然脱下了袍子,他始终佝偻脊梁像个老者,可邢媚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苍老如树皮的面容越来越年轻,英挺斜飞的眉宇下有一双淡金色的妖哞,身子骨架逐渐高大威猛,发丝黑色褪去,竟一头银白。 两人同框,低调诡秘的偷光尊比婆娑圣女还要耀眼。 第119章 吞神 第119章吞神 平心而论,这么一张脸即使和玄清光比起来也不逊色半分。 不过还是绿毛龟帅。 别问,问就是爱情蒙蔽了双眼。 婆娑圣女眼底添了抹倾慕,她蹙着眉间认真学着某人楚楚可怜的模样,藕粉色的唇瓣张合“小白,抱抱我好吗?” 偷光尊冷冽的眸子在触碰到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时略微松动,分明再清楚不过眼前人和记忆里的人不同,是两个人,但手却无法遏止地伸出,反应过来时,怀里已经多了抹女人的脂粉香。 就连香味都经过刻意模仿。 婆娑圣女微微仰头,莹白手指攀附他冰凉的脸,吐气如兰“小白……” 偷光尊淡金色的眸子倏地大亮,低头狠狠唇齿碾了上去,两只手紧紧收拢,力道大得叫人喘不过来气。 婆娑圣女发出一声惊呼,即使是她同样有点吃不消,娇声唤道“小白……小白……” 他尖尖的牙齿割破了女人的唇角,哪怕飞升成仙,男人依然保持着妖的天性,血腥令他无法控制地兴奋,瞳孔亮得犹如两盏明灯,怀里的女子却眼尾通红,我见犹怜。 与梦魇深处的场景重叠,女子眼眶赤红,泪如雨下,面对自己的表情绝望愤恨,刚被迫咽了自己身寸的嗓音嘶哑低沉“我不会原谅你的!我到死都会记着你!诅咒你!恨你!” 他系好腰带,神情淡漠“那样最好。” 后来,那女人真的死了。 死得不留余地,决绝到他翻天覆地都没找到一缕残魂。 男人的金眸染上血色,婆娑圣女寒毛直立,一股恶寒从头顶蔓延到脚底板,还没来得及反应,纤长的脖子被对方狠狠掐住。 窒息感扑面而来。 死亡来得太快,以至于婆娑圣女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偷光尊面容里夹杂着一丝扭曲,整个人疯狂迸发着灵晖“装作她的样子?你也配!” 女人白皙的胳膊在空气中似乎想抓住什么但都是徒劳,眼睫很快被水渍打湿,声音弱小一遍遍呼唤“小白、小白……” “小白!” 耳边响起女子清脆的嗓音在唤自己。 一身戾气刹那间消失大半。 扼住自己脖子的手僵硬地缓缓松开。 婆娑圣女用力地咳嗽,方才牵扯到了伤口,她浑身仿佛在油锅里煎,滚烫得疼。 偷光尊重新拾起黑袍,洒然披上,银发黑衣衬得他侧颜充斥着邪气。 半晌,婆娑圣女艰难起身,她的脖颈落着两个青紫手印,狼狈不堪。 她掌心攥拳,唇畔笑容嘲讽“你不会杀我的,你会让我活着,因为我这张脸是你可笑的慰藉。” 偷光尊冷眸一敛,周遭散发着暴躁的气场。 婆娑圣女手指微拢放在粉唇边“哦,对了,除了这张脸,我还知道一件丑闻,市井小儿百家仙门皆传偷光尊因误吞真神的金丹才以妖身修炼成仙,呵,无知竖子,他们太小瞧闻名遐迩的偷光尊了,你能飞升非吞金丹,而是……” 她目光落在男子的嘴角“活吞了真神啊。” 邢媚“?” “叮——恭喜邢女士发现了重要秘密,怎么样?五百积分是否物超所值?” 邢媚“……” 偷光尊吞神? 像是生怕花了积分的宿主大佬不满意服务态度,5438屁颠屁颠地又发过来了一堆补充资料。 白纸黑字,邢媚终于理清了前因后果。 婆娑圣女还是提鞋宫女时,偷光尊不过是宫里一只白毛小鼠,没有灵智,但天性使然它觅食的地点选在宫女们居住的地方,多数女子见到老鼠只会尖叫,方便逃跑。 婆娑圣女有一位双胞胎妹妹,两人本来身世优渥,模样秀美,有望进宫为妃,可家道中落,父母流放,一对姐妹花进了皇宫却是为奴为婢。 婆娑圣女神态流露出怀念,许是谈及了旧事,触动了回忆“思思是世间最天真不过的女子,宫里蛇鼠一窝,豺狼虎豹,我们姐妹一起走难免叫人侧目,我想想……那个女人是淑妃,她老蚌生珠怕得要命,天天挺着肚子围在皇帝身侧乞要宠爱,皇帝不过多看了我们一眼,她回去便罚我们姐妹寒冬腊月的季节洗衣,挑水……” 她将耳畔的头发捋好“我和思思有了冻疮,尤其是我的脸,每年冬季都疼得像是一千根针在刺,思思会搓暖手放在我的脸上,即使她的左手也有伤。” 无论多么坚强的人心底也会有一块柔软的圣地。 妹妹的音容相貌浮现眼前时,婆娑圣女无意识地弯了嘴角,没有华丽衣簪,也无灵晖,却凭空得光彩照人。 男人也被动容,袍子下方的手指微屈,幽寂千年如古井的眸子波动,轻轻呢喃“思思……” 婆娑圣女眼风如刃,剜了过去“思思是个好姑娘,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她当初就不应该救你!” 邢媚翻阅资料,恰好看到这一幕,偷光尊的一日照常觅食,他通常挑无人的时辰出来,可时运不济,正逢一宫女回来偷懒,那宫女吓得花容失色,绣花鞋齐飞,就在叱咤风云的偷光尊马上死于黑不溜秋的鞋底时,碰巧进门的思思看到了这一幕,在她的安抚下,宫女修炼平静,偷光尊抓住机会迅速逃蹿。 它一个月没敢再去。 第二次踏足是因为阴暗的角落里有几粒谷子,饥肠辘辘的它没心思猜是不是陷阱,飞快消灭掉食物离开现场。 奇怪的事翌日又发生了,第三天、第四天…… 它只有动物的智商和本能,既然固定的位置会出现食物,自己便准时光顾。 第七日它再去时,看到了正蹲着准备放米粒的俏丽少女。 原来不是事情奇怪,而是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站在女子旁边的还有个人,她们两个长相一样,不过直觉令它瞬间分辨出不同。 站着的女子不耐烦道“思思快一点,也不知你天天喂个耗子有什么劲。” 少女笑意醇厚“那日我看它通体雪白,着实稀奇,而且我每天喂,回来都会看到谷子米粒没了,这说明它吃了。” 第120章 占有 第120章占有 女子敷衍“是是,不过一个白毛耗子,你都能看出稀罕物,服了你了,姑奶奶,再不走我们要受罚了。” “知道啦,姐姐。” 少女和她姐姐的背影跨过红漆的宫门槛后再也望不到。 白毛小鼠浑浑噩噩地啃食着米粒,上头仿佛存留着少女指尖的温度。 一刹那产生的情感让他拥有了灵智。 只是仍然不能化形。 它黑如珠子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口。 人望不到了,也忘不了。 婆娑圣女看向红漆龟裂成一块一块的门槛,只觉得可笑,这妖不知花费了多少灵力和心思能将宫殿还原成分毫不差。 呵! 物是人非,居住的人没了,再偌大的宫殿有何用? “本仙子追悔莫及的事不多,一件是五年前没杀了玄清光,一件是千年前没杀了你!” 偷光尊冷笑。 而看完了全部资料的邢媚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其实大千世界人妖相恋的例子有,结局无一例外都是人早早死去,妖孤独地守着共同的回忆春夏又一冬。 听上去是挺不是滋味得,可是思思和偷光尊的情况大相径庭,甚至完全相反。 人妖恋悲惨,起码两情相悦幸福甜蜜过。 而漫长岁月里偷光尊这唯一一段恋爱根本就不算恋,因为思思完全、一丁点、丝毫没有喜欢过偷光尊。 稀罕不假,但并不是男女的喜欢。 小姑娘岁月芳华总憧憬位高权重者,哪怕仰他鼻息而活,那日冬日暖阳,皇上看了自己一眼,小姑娘的心思就此扎了根,许了人。 日日喂偷光尊时还会自言自语“小白,陛下他是世间尤为英俊的男人,我的容貌还不如芳贵人,唉,应该入不得他的眼。” 小鼠刚通人性,只懂爱慕不懂自卑,不过它见过后宫无数佳丽,心里默念道你是最特别的那个。 后来淑妃龙胎没保住,尔虞我诈的宫里不是抱紧皇帝就能平安无事。 皇帝为表宽怀连续三月留宿淑妃宫内,久而久之看上了一对姐妹花,姐姐傲气,妹妹率性,皇帝格外欣赏妹妹,亲自拟了封号,称思贵人。 侍寝前一日,白毛小鼠隐在瘸了条腿的方桌后面盯着一袭红衣光鲜亮丽,满脸喜气的女子,产生的情绪陌生,却宛如御膳房那盆放了许久忘扔掉的白醋。 酸得连耗子都下不去嘴。 女子对姐姐说她明日就要侍寝了,说皇帝下令先拟了封号,今晚搬进安排好的宫殿,说她好高兴,说…… 女子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衬得寒酸的屋子都亮亮堂堂。 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失所望,正值壮年的皇帝批阅奏折时猝然晕倒,数位名医望切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朝廷后宫乱得团团转,自然无人理会一个连寝都没来得及侍上的思贵人。 女子担忧地想去探望,却连西殿的门槛都没跨出去。 堵住门口的公公眼梢高高吊着,拿捏着腔调“奉淑妃娘娘凤令,陛下此次无端昏迷乃因思贵人与陛下八字不合,相冲相克,因此废黜位分,关押西殿,不得其余人接触探视。” 女子表情空白呆若木鸡,她的姐姐立即反问道“公公怕不是记错了?思思封贵人前算过八字啊,是陛下派您去的,您忘了吗?陛下昏迷不关思思的事啊!” 一身花绿刺绣的公公仰着脖就和乡下的大鹅般“咱家记不记得不是重点,关键是陛下如今三日未醒,皆因思贵人。” 一旁愣仲的思思抬头“公公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犹如阴沟里的臭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思,可不就是死嘛。” 西殿居住的宫女们被轰走,高墙铁锁,隔住了院里院外的人。 思思还听见姐姐在喊在求情“我的妹妹是思贵人!陛下的病和她没关系!我要求见皇后娘娘!” 嚷嚷得烦了,公公毫不客气地甩了她一巴掌,怒气冲冲道“你个死心眼的猪猡!这件事皇后娘娘会不知?分明是默许了咱家才过来宣令,而且你怎么还不明白……” 后面的话他自动消声,懂得人一点就通。 不管是八字还是封号谐音,一重一重借口下是掩饰不住的杀心。 无人来送吃食,姐姐一定是被控制了,院外的那帮豺狼巴不得自己活活饿死。 幸好还有口井提供水源。 第六日她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双颊塌陷,躺在床上的女子再无朝气,散发出沉重的死气。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塌边,眼皮只能睁开一条小缝,她动作缓慢地虚虚勾住对方的手指,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带我走……” 花费六日修出人形的偷光尊仍然搞不清楚那日的酸涩情感是什么,他垂目,漆黑的眸如同研磨的墨,盯着被女子牵住的手指,心房悸动,跟着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 霎时醍醐灌顶,虽然有万千疑惑,不过这个人是他想要的,想要独占。 邢媚略过中间几页堪比桃色小说的细节描述,偷光尊变出了和思思一样的尸体,宫里就此少了个思贵人,妖界难得有修成人形的,前些日子多了个白毛鼠,身边又多了个白夫人。 思思无时无刻不想逃离,想回宫里看望姐姐和心上人,每次被抓回来时都是一通玩泄。 她脸上遍布泪痕,麻木的五官充斥绝望“我想你死。” 男人神色自若“睡。” 两人不分昼夜地睡了一年,当自己发泄完毕,偷光尊体会到的灭顶快乐是所有人都给不了的,只有她,唯有她…… “思思……” 他用指腹擦去女子的眼泪和香汗,他有私心,强迫着不离开在她那里面多待片刻,即使人妖生不出后代,但他执着地全部都给她。 “思思,为我生个孩子。” 女子神情刻薄鄙夷“你真恶心。” 恶心吗? 无所谓,只要人在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止步到一次偷光尊外出回来,他听闻人间习俗,拜堂成亲后夫妻二人结缘生生世世。 人的寿命不如妖,他要的不光是思思的这一世。 回来时却看见了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这样的情况在偷光尊意料之内,他冷静得画好阵法,滴了心头血。 第121章 魄散 第121章魄散 上古有秘法,以仙者心头血为祭可招魂可生死人肉白骨。 不过无数与人相恋的妖魔也创了一种相似秘法,如若非修仙者,乃无灵力的凡人,以妖魔的心头血也可招魂。 此法耗损极大,逆天而行,动辄陨落。 因此要不是爱到浓时生死不离,多数妖会等着对方的下一世轮回,重新结缘。 虽然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世是数十年后还是几百年、几千年…… 偷光尊替他的思思整理好领子,遮住青紫的绳痕,险些咬断的舌头被重新放回嘴里,一套动作下来表情温柔仔细认真。 接着他自己穿好大红的喜服,又帮思思套上,簪发抹胭脂无不专注,像世间最深情的如意郎君。 确认了一遍阵法没错后,男人摆好喜蜡喜酒,瓜果点心,换了新的红褥喜被,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到滴了心头血的疼痛和疲惫,坐在思思的身侧,耐心地等着自己的新娘子睁开眼。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 一个夜晚…… 天色破晓,他第四次确认阵法无误,想了想,几乎割了大半心头血上去,但女子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偷光尊抚上她的额头,半晌后倏地五官扭曲。 为什么? 为什么一缕残魂也无! 他仔仔细细地探索了一遍,那张冰冷的脸骇然无比。 魂飞魄散! 竟是魂飞魄散! 他来不及思考女子是从哪里知道魂飞魄散的法子,他拼命地输送灵力,可没有一丁点用处。 人死了。 尸体都呈现了僵硬,死得不能再死。 男人黑色的眼睛里血丝遍布,他砸了精心布置好的喜堂,双拳握紧,脸色惨白。 忽然,他跪在女子身边牵起她凉到刺骨的手“你醒来,我放你走好不好。” “思思,你再逼我,我就去把你姐姐和皇帝全杀了。” “思思,别闹了……” 尸体是不会做出回应的。 男人放下她的手,慎重地在女子额角落下一吻,夹杂着咸意。 “好,我不杀你姐姐,免得你又不高兴地抹眼泪,我去杀那个皇帝,只要他死了,你就能和我在一起了。” 后来的故事反转就连邢媚都意料不到,后宫佳丽三千的盛世皇帝竟是真神。 神不会死,它会涅盘重生,而这段时期则是它最虚弱的时候,通常它会化身凡人封除记忆和气息,直到涅盘成功再次归来。 始终昏迷也是因为处于关键时期。 男人潜入宫中的夜晚正好是对方最为重要的时机。 也曾胆战心惊,毕竟面对的是三界唯一的真神。 可如果吃了它,自己也能成神,那么思思也能重新活过来…… 一只白毛小鼠做了此生最疯狂的事,它化出原型变大数倍,一口将真神吞进腹中。 这一幕恰好被伺候端茶的婆娑圣女看到,她吓得目瞪口呆,双腿疲软。 吞神是三界万古从没出现过的惊天行为。 偷光尊立地飞升,不过并没有一步登天而是卡在了仙境。 一夜之间,皇帝不见踪影,连带着一名小小的提鞋宫女都不知所踪。 婆娑圣女怒目圆睁“我目睹了你吞神后对修仙之事有了天赋神思,数十年我也飞升,但我日思夜想都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若没有你,思思这一生岂会短暂如蜉蝣?” “若没有我,她会提前两年饿死。” “你!” 偷光尊面无起伏,淡金色的眸底绰约藏着缕黑,吞神后带来的负担无穷无尽,这些都能忍受,但成仙后的招魂结果也是一样。 千年来不知流了多少心头血,以至于身体都维持不住,时常干枯佝偻得像个老人。 婆娑圣女叹气“我和思思少时家境富裕,爹崇尚修仙收集了不少记载仙术的书,其实多半是唬人的玩意儿,爹也不拦着我们去看,思思想开了,才会照猫画虎地试魂飞魄散的法子。” 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婆娑圣女心情苦涩“天意……是天意。” 男人却语气平淡“我连神都吞得,天意?天意算个屁!” 婆娑圣女瞪他“思思宁可永无轮回也不愿见你,你毋执迷不悟!” 回应她的是男人一声讥讽。 偷光尊睨向她“你今日找我不仅仅来叙旧的。” 婆娑圣女唇瓣晶莹,妹妹惨死和这只妖脱不开干系,不过他对妹妹的情意是真,搞得自己不是个人样,又因为自己这张脸偶尔伸出援手。 堆积千年的恩恩怨怨,早已分不清,看不透了。 话回到正题,婆娑圣女捂着腹部,那儿时不时传来钻心的疼“我如今重创,只怕接不了玄清光再来,他也闹得你落尘境不得消停,不妨我们联手合力杀了他。” 偷光尊缄默思索。 婆娑圣女望向他,抛出最后也是最管用的底牌“或者,你想我这张脸也消失?” 思思不光施展出了魂飞魄散这招绝杀仙术,还给自己的身体下降头,七日后太阳升起,尸体化灰随风飘散。 她恨偷光尊到一定境界,不留一丝一毫余地,杀自己诛他的心。 即使踏入仙境,他拼命抓住的骨灰加起来不过半个指甲盖。 就是揪住了这一点,婆娑圣女才有这个信心,对方永远站在自己这边。 说来可笑,自己一个仙者竟然被逼到用惨死的妹妹做筹码。 偷光尊犹豫片刻答应了。 两人商量着时间趁其不备,一击致命。 婆娑圣女明眸眯起“他五年来不间断地耗费心头血招魂,看似灵力强了,但只要我们抓住机会,定能让他就地陨落。” 再明白不过招魂术的偷光尊掐指,眨眼间算出了他虚弱的时辰。 “叮——鄙人觉得邢女士得到的线索差不多了,再继续待下去很可能被发现。” 邢媚悄悄捏起手指,既然系统提醒她了,那再听下去肯定不会发生美妙的事。 偷光尊、婆娑圣女和思思的关系她已经理清了,到时候说不准能用此来完成消灭大魔的支线任务。 不过线索掌握了,她接下来要做的是先去找她男人。 暗自运用灵力,邢媚回到禁制入口,正准备一口气冲出去就当没来过时,一股熟悉的灵力从外面靠近! 第122章 矫情 第122章矫情 一团黑影出现在禁制口,它严谨留神地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就在即将进入时,里面忽然撞出个人来! 黑影登时化作人形,正是和邢媚一同卖到府中的少年。 此时,他也看清了邢媚,坚毅的眉峰高耸。 “你!” “嘘——” 女子白嫩的小手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由分说地将他推进屋舍外的假山后面。 少年眼神不善,就要推开邢媚。 霎时间,禁制那儿多了两道人影。 如果刚刚还站在那儿铁定会被发现。 婆娑圣女环视四周,收回灵力,精美的脸颊略显急躁“你感应错了,没人。” 偷光尊下颌绷紧。 婆娑圣女讥笑“修成仙也有动物的天性,说你敏锐,有时也敏感过了头,思思才不会喜欢你这种性子,她喜欢阳刚威猛的。” “回去。” 偷光尊直截了当地断绝了婆娑圣女的话头。 女子冷哼一声,他们的身影再次消失。 半晌,院子内叶落无声。 两人再次出现。 婆娑圣女禁不住绞着衣袖,言语满是不耐“我都说了,没人。” 经过去而复返,偷光尊这才确定。 禁制入口关闭。 邢媚松懈了身子,把堵住少年的手移开,顺便在自己衣角上蹭了蹭“情态紧急,对不住啊,大师兄。” 少年脸色大变,拽住邢媚的手腕,眼光如炬“你叫我什么?” 邢媚叹气,抽开手“大师兄,你的演技真的很烂,万年冰山脸,所以咱摊牌都别装了好嘛?” 少年脸上阴晴不定。 邢媚翻了个白眼“我现在还叫你闫松?” “叫我……” “好的,闫松大师兄。” 闫松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她,终是无奈地抽了下嘴角,罢了,一时想不到好名字,总不能叫这幅身体原来的名字狗蛋儿。 他打量着邢媚,邢媚也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估摸了能有一柱香,闫松仍半信半疑道“你是……” 邢媚望天“我是殷桃兰,是你的师妹,今年……哦不对,五年前死的时候是十八岁……” 她照着系统给的原主资料念得毫无感情,事无巨细“二师兄喜欢过我,但我喜欢师傅,不知道谁创了《桃花》,大师兄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闫松目光闪烁“是你喜欢过汪峥。” 邢媚摊手“大师兄,能给我留点面子吗?”那是原主的黑历史,不是她的啊! 要强倔犟的神态和记忆里的师妹一模一样,闫松绽出笑意。 邢媚还没反应过来呢,便被大师兄抱了个结结实实。 邢媚试图推了两下,没管用,于是问道“你沉眠好了?” 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 邢媚知道闫松对自己有感情,不是她和玄清光那种,类似于她和穗平? 啧。 得好好反省自己了,她是来做任务的,为毛每个世界都在无意间充当了人生导师。 虽然教育人是挺爽的。 闫松放开邢媚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么个微小的动作被邢媚发现了,她觑过去“大师兄,你该不会想哭?” 闫松瞪她,漆黑如墨的眸子没有半点湿润“我为什么要哭?” 邢媚顺势回答“你可能刚醒才知道我死了的这件事,你对我有感情,因为我应该是第一个说你是人的凡人,导致我坠崖者有很多,婆娑圣女和偷光尊首当其冲,凝烟湖被师傅再折腾下去迟早要凉,所以你秘密来了落尘境,还不要命且不自量力地要刺杀偷……” 闫松听不下去,脸色铁青,使劲掐了下滔滔不绝的邢媚。 女子惊呼,印象里第一次被人掐。 去他娘的! 邢媚想都没想硬生生掐了回去。 闫松吸了口凉气,捏了捏眉心,方才没压抑住脾气,主要是这女人太厉害,句句实情,另外这件事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这么矫情呢? 见鬼了! 他思考一瞬补充道“我既然能来,就有实力杀了偷光尊。” 邢媚心里哼哼,偷光尊连真神都能吞,不知道你个大魔分身够不够塞牙缝。 算了,懒得打击这人,省得再被掐。 邢媚只搓胳膊不说话,闫松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妹生气了,也不知道是世间所有女子都如此,稍不如意便像朵海葵,鲜艳漂亮却会蜇人,他口吻霸道地伸手“过来,我刚刚手重了,帮你揉揉。” 邢媚盯着他不吱声。 闫松眼皮跳了下,深深有一种无力感,只好自己上前“我掐的地方是这儿不?” 你是猪妖吗?自己掐的位置自己找不到? 邢媚目光不屑。 闫松满脸黑线,觉得对方一定在心底骂他。 袖子撸上去,邢媚的胳膊多了一大块红青痕迹,闫松皱眉,唇紧紧抿起,自责无比“抱歉。” 他用魔力去缓和邢媚的淤青,邢媚转了转眼球,忽然靠近他问道“大师兄,你们魔不能流泪?” 闫松眸色一闪,光明正大地承认了唯一的弱点“是。” 这个弱点知道的人极少,也不知女子从何知道的,不过看师傅对她的宠溺程度,知道些隐秘的事也不奇怪。 “你不要哭……” 邢媚正合计系统居然靠谱了一回,给自己的信息不是假的,却听到闫松这么一句话。 她蹙眉,她哭什么? 不过一块巴掌大的淤青。 借此机会,两人聊起天,其实一个沉眠了近五年,一个睁眼就五年过去了,真没有能唠的。 “大师兄,你为什么依附这个身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魔不在乎附身的人,反正魔力和魂灵是一体的,比起我,你这具身子……” 提起这件事邢媚就气得想手刃系统亲儿,闫松附身好歹是自己选的,她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好赖话说尽了才换来一点点灵力,稍微平复邢媚的怒火。 闫松一顿,察觉到了邢媚的灵力,能堪比一般的修仙者。 “其实也还不错。” 邢媚呵呵一过,她低头梳理禁制里听到的内容。 两人安静下来。 胳膊上的淤青渐渐褪去,闫松凝视着,抑制不住地低低笑出了声。 邢媚斜眼看他。 不久前还对自己一副驴脸的少年笑得傻气“真好……” 你能活着真好。 第123章 招魂 第123章招魂 邢媚嘴皮子嗫嚅了两下,重新开口“大师兄,我要回桃花源了,你要不要一起?” 闫松笑意一滞“是要回去找师傅?” 邢媚点头。 胳膊的淤青化解得七七八八,女子的胳膊从自己手掌脱离。 闫松抬头,笑容荡然无存。 “随你。” 留下硬邦邦的两个字,他扭头离开。 邢媚拿脚尖磨地,想骂人,想口吐芬芳。 怎么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 妈的! 既然摸索清楚了偷光尊和婆娑圣女的关系,邢媚觉得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于是观察了两日,邢媚和闫松找了个防守松懈的空子,一人一魔带着穗平合力逃出府邸。 出来后三人没停,一直往边境走,断断续续地出发了四日,夕阳西下,三个人的影子终于出现在桃花源的边境。 邢媚望向东方,明日应该就能进入桃花源了。 偷光尊推演出的玄清光最虚弱的时辰正是明日下午左右。 自己应该来得及。 桃花源四处廖无人烟,只有一家破落的客栈能借宿,因为地处偏远且近些年桃花源那位堕仙闹得厉害,以至于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来了三个不怕死的,姓侯的老板给的价格在最便宜的份上又砍了两刀。 邢媚掏钱。 三个人里属她一穷二白,穗平被掳来时身上带着工钱,缝在鞋底里那帮妖牙子没搜到,至于闫松那更不必说,自愿来的又是魔,来银子还不容易? 邢媚先把闫松的那份银子递过去。 穗平眨了眨水眸,细声细语道“我把钱都给姐姐的意思就是不用和我客气,而且总用闫哥的银子,我会不好意思。” 邢媚象征性地揉了揉穗平,寻思这孩子年纪小还挺乖。 要了两间房,见穗平和闫松没有动地方的意思,她挑了挑眉,自觉先上楼。 “叮——鄙人貌似嗅到了八卦?” “自信点,把貌似去掉。” “叮——哦吼,已经搬好瓜子爆米花,宿主大大请拉近距离,让鄙人好好观看。” 邢媚眼尾不耐“没看到人家两个有悄悄话要说,啧,观看个屁。” 系统发来了嚎啕大哭的表情包。 邢媚没搭理,径直推门而入。 然而她以为甜甜蜜蜜搞暧昧的两人在大堂面对面站着,画风完全不一样,都板着脸,眼神冷厉。 宛如地狱修罗场。 穗平扯出一个假笑“谢谢闫哥哥破费,不过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和姐姐的关系更近一步,况且姐姐对待你,还比不过对我好。” 闫松扬起一边浓密黝黑的眉毛“所以,除了我,你觉得师妹会和你在一起?” 闻言,穗平面色剧变,但马上遮掩住“为何不可?姐姐和你都是修仙的,我也会修仙,我要比你还强,成为仙者保护姐姐。” 闫松摇头,将剑柄在少女的额头上抵了下“你还嫩着呢。” 穗平怒容“你!” “而且……”闫松停顿,缓缓述说“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 闫松目光定在少女怒气腾腾却又好奇的脸上,忽然收住话头,上楼去了。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穗平跺脚。 该死的王八蛋! 邢媚收拾好行李和铺子,穗平直接推门进来,坐在凳子上闷闷喝了半壶水,巴掌大的脸蛋盛满愤然。 邢媚挑眉,审时度势貌似两人没谈来,小丫头在这儿怄气。 想想也是,闫松虽然在学习,可目前没什么人性和感情,小丫头年纪小,可能连什么是好感什么是喜欢都搞不清。 下一刻,穗平突然跪在邢媚腿边抱住,哭得梨花带雨“姐姐,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邢媚脸部抽搐,这都什么跟什么? 小女生心思这么跳跃的吗? 还有,你都弄脏过我的一件衣服了,还要来第二件? 邢媚扶头“你先起来。” “不!姐姐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我……” 我答应你个臭鸡蛋啊! 你他娘的没喝够奶别往我身上蹭! 最后穗平嗓子哭哑了,邢媚沉着脸也没个表示。 表示什么? 姐妹情深? 相亲相爱? 小丫头姐控趋向很明显,她得抓紧修剪,否则以后长大了还了得? 穗平擦干净眼泪,知道今日她哭得再凶,姐姐也不会理自己了。 姐姐就是这样,温柔又刚硬。 不过她还是喜欢。 “姐姐,您换套衣服,这件我拿去帮你洗。” 邢媚没拦着,直接把皱巴埋汰的外衣和裤子换下来,交给穗平。 小丫头双手捧着衣服走出。 屋里气氛安静。 邢媚问道“小八,穗平到底在想什么?” 她怎么就猜不懂小丫头的点子了呢? “叮——在想你。” “滚蛋,天天除了开玩笑和便秘,你还能有一丁点用吗?” 系统“……” 他说的是掏心窝子的实话啊! 有比他更惨的系统吗? 开开眼,长长心宿主大大! 诶哟算了,邢女士乃铁直女鉴定完毕。 夜晚有人睡着酣甜,有人却噩梦连绵。 野兽暗哑的嘶吼。 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还有男人熟悉的轻声低喃,正如以往在自己耳畔细语。 一股撕扯灵魂的疼痛令邢媚生不如死。 她的挣扎都是徒劳。 混沌里天地无光,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万年。 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掌心温度凉得犹如冰块。 “小徒儿,师傅错了,没保护好你,别耍脾气了,回来好不好?回来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只要你再对我说句话,笑一个,我的命都是你的。” “你要是懒得动,给我点提示,我去找你……” “五年了,你再不回来,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卑微的语气夹杂着青梅和白山茶的香气,邢媚的心脏犹如被一只大手狠狠揉了下。 酸涩得厉害。 她努力地尝试睁开眼睛,终于,她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青梅林还是原先的样子。 之前她亲手播下的白山茶的种子俨然生长得旺盛,一看就知始终被人精心照料。 邢媚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嫩手宛如上好的羊脂玉,没有伤疤,光是一只手就能招惹人引发无穷想象。 这不是少女的手。 是殷桃兰。 第124章 梦里 第124章梦里 什么情况? 自己不是换身体了吗? “三八同志你在吗?小八?儿子?” “叮——在在在,鄙人随时都在。” “给我解释下。” “叮——如邢女士所见,您又活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是活的。 “我怎么回到了原来的身体?那刚刚的身体呢?” “叮——e应该是您的灵魂离原来的身体近了,所以被召唤回来了,刚刚那具少女的身体自动回到您附身前的状态。” 也就是说,刚刚的自己死了? 邢媚大脑运转,也不知道没打声招呼就死了,隔日穗平小丫头醒了面对着自己的壳会不会吓昏。 她蹙眉坐起来,才发觉自己躺在青梅林的石塌上,殷桃兰的身体不必说,原原本本地保持在邢媚坠崖前的状态,灵力起码不是可怜的一丁点了。 她松了口气,不禁对系统道“我还以为这个身体已经被烧了,火化了呢。” “叮——鄙人这有段录像可供邢女士观看。” 系统罕见地提供了小福利。 是邢媚死后的五年里,以这具身体的视角展开的视频。 经过5438随手地剪辑,视频简短,但邢媚看完沉默了。 里面记录了自己死后,玄清光的错愕、震惊和无助。仙者清流的他抱着尸体痛哭嚎叫,发出的音节不似人能发出的,可怖可悲。 他天天给尸体输送灵力保持不腐不朽,大部分时间会和邢媚在时表现得一样,给她剥柑橘皮,自己尝过后再放进邢媚手里。 尸体不会吃东西。 他便会温和地笑“小馋猫,口味这么刁啊,还嫌酸,那为师吃了,下次为师给你找更甜的。” 晚上,玄清光亲自打水擦邢媚的身子,换好整洁干净的衣服,抱她入怀,用异样轻柔的声音对她说许许多多的话,从身世到修仙路程。 他将女子的发丝拢到耳后,脑袋搭在她的颈窝里“为师活了太久,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也没在意过,可和小徒儿在一起的日子,发生的事却记得一清二楚,你说神奇不神奇?我记得小徒儿一容一笑,记得你讨厌酸也不太喜甜,记得你……” 说着说着,男人的眼泪隐没在女子的发间,不歇斯底里,而是静静地流淌。 录像完毕。 邢媚垂下眼眸,玄清光颧骨深陷,露出来的胳膊瘦得犹如竹竿,衣袍褶皱,上头还沾着血。 招魂,需心尖血祭阵。 男人浑身上下唯一双眼睛清亮,怔怔地盯着邢媚,良久,颤抖着手去摸邢媚的脸、唇,神情敬仰得仿佛面对三界独一无二的神灵。 邢媚说“傻了?” 玄清光愣愣得“为师怕是在做梦。” 仙没有睡眠的必要,可男人每日每夜强迫自己睡觉,只为了能见到她的一个鲜活的衣角,有次居然梦到她叫自己的名字,他笑醒,又无言落泪了一夜。 邢媚眸色一暗,倏地哈腰,用自己的额头撞上了男人的。 真实的痛意令玄清光一震。 邢媚没离开,头抵着头,两人的距离能呼吸彼此的气息“玄清光,你现在还以为在梦里吗?” 话音刚落,邢媚被男人一把抱住,不像以前的冰凉,是活生生有温度得。 情难自禁地勒紧。 邢媚差些喘不上气,拍着男人的胳膊“轻点……”你当我充气的? 惊喜、激动、愉悦等各种情绪汇聚,玄清光哽咽,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为师太兴奋了,对不起……小徒儿,为师日后再也不放手,为师会变强,以一人对百家,你不要再为了我做傻事。” 邢媚想她可没做傻事,只是系统太不靠谱。 心底叹了口气。 她开口“玄清光,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与婆娑圣女、偷光尊他们联手消灭不周山大魔。” 搂着自己的胳膊越来越紧。 邢媚觉得自己还是太强人所难了,毕竟五年里玄清光一直把婆娑圣女和偷光尊等其他仙门看作敌人,究其原因是自己,如今要他不计前嫌,付出全力的人还是自己。 “叮——邢女士这个做法有点不江湖啊,啧啧。” 邢媚烦躁“造成这个后果的到底是因为谁!” 5438“……”好像是因为自己下达的任务?是自己的锅? 把系统骂了五六十遍。 最后系统被骂出翔了,赶紧设置成自动回复。 邢媚回神,罪恶感发泄了不少,冰冷启唇“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可以改天再议。” “不。” 男人出乎邢媚的意料之外,他面对着,漆黑如墨的瞳孔湿润,活脱脱一副漂亮的山水画,翘起的嘴角里洋溢着幸福“小徒儿回来就好,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依你。” 男人的痛快让邢媚习惯性地产生一丝不解。 可很快对方的种种表现打消了邢媚的困惑。 玄清光疯了。 倒也不是那种疯,就是神经质。 他坚决不让邢媚离开自己身边半步,上厕所都要跟着,仿佛全天下除了邢媚,再没有比她还重要的了。 此时天色还没亮,仅仅过去了两个多时辰,然而邢媚硬着头皮第次接受玄清光为她检查身体,再三确认无恙后,男人收回灵力,可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邢媚的表情像个送葬的。 邢媚头疼,这孩子是吓出心理阴影来了。 有没有什么消除阴影的法子? 便秘回来的系统顿时提供了各大流派电视剧里男女主重逢后应该干的事。 壁咚拥抱? 不行,她刚刚试过了,那男人看到自己的手拍到树上,怕得要命连忙将她打横抱起放到石塌,仔细看她的手没事,身体也没事才放心。 系统给的方案大部分都不靠谱。 看到将男人上交给国家这条时,邢媚干脆把资料扔了。 邢媚始终闭目,玄清光以为她睡了,便动作轻缓地把女子搂紧入怀,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力道重了,立马松手,可过了会儿还是抱紧,他对待邢媚就像对待一个易碎的搪瓷娃娃。 感觉到一根手指试探地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邢媚猝地睁眼“你干什么?” 玄清光笑,他想探女人的呼吸,却看到了她瞪自己,多美好。 邢媚无奈,选择了美剧的流派。 “玄清光,做。” 第125章 心肝 第125章心肝 邢媚一开始还担忧男人会不行,会不敢碰自己。 但是两人直到第二日中午,邢媚怒吼“狗日的玄清光!都他娘的是放屁!” 她身体通红,像煮熟的虾,数不清用了多少舒心宝。 “心肝儿……” 男人伸出宽厚的大手摸她的后颈,上面遍布吻痕,是自己的杰作,相对地,自己胸膛和背部多了几十个指甲印。 玄清光又吻了上来,鼻尖贴着她的唇畔,带着男人特有的淡香,足以让邢媚着迷。 他们两人这次没有温柔,更多的像两头狼斗狠,思念入骨,彼此要啃噬对方的骨头拆解入腹。 中间,邢媚的身体咯到了男人硬邦邦的骨头,痛得她牙关一紧,咬得男人眼角通红,玄清光发狠地咬她,她也不客气地甩了对方一巴掌和一拳头,没留一点儿劲。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邢媚歪头,男人的嘴角青紫了一块儿,她扯住对方的头发向自己靠拢“不管我怎么欺负你,你都不准离开我,懂不懂?” 玄清光弯起眸子,凑过去吻她,女子的唇齿轻松容易地撬开,迎接专属的主人。 “下一世我也不会离开你。” 短暂休息了半个时辰,邢媚掐着时间和玄清光出了青梅林。 当再次见到桃花源的众人时,他们一个个瞠目结舌。 邢媚懒得解释,玄清光自然而然地把她抱走。 女子看他“你干嘛?” 怎么心理阴影还养出了随时随地抱人的习惯了? 男人的解释是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容易生病。 邢媚“……那为了我的健康,请你也远离我。” 玄清光将头蹭进她的肩窝“不,我要跟着心肝儿。” 邢媚脸部抽搐,请问青晖君您还记得自己的高冷人设吗? 算了,问了也白问,答案肯定和以前一样,全被狗吃了。 日上三竿,闫松和穗平的身影出现在桃花源,他们还把邢媚的临时身子也背过来了。 少女面色安详,仿佛不过睡了一觉,很快就能醒来,但确实没了呼吸。 闫松盯着邢媚,半晌才掀起一丝苦涩的笑“你又吓了我一次。” 穗平怯生生问道“你是姐姐吗?” 邢媚点头。 穗平展露笑颜“是姐姐就好,哪个驱壳没关系。” 少女的尸体暂时放置在玄清光的禁制雪山里,等邢媚任务完成再回来处理。 太阳在正中心的位置偏移了一丢,青梅林内,婆娑圣女和偷光尊如邢媚预料,准时到来。 他们的计划被邢媚听了个大概,所以她早就沏茶等候。 林子里郁郁葱葱,或高或矮的树木交错,正值好时节,花妖们铆足了劲绽放,香味扑鼻,隐隐约约有一缕沁人茶香。 邢媚和玄清光坐在石凳上,枣泥红炉咕噜噜煮着开水,本是一副惬意的场景,奈何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邢媚啜了口,茶是好茶,就是她更想喝酒。 “人都道青梅煮酒论英雄,怎么到我这儿就只剩茶了?” 男人环住她的柳腰,力道适中地按压“你身体不好,酒少碰。” “啧!我没病没灾怎么就身体不好了?来,绿绿,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咱俩比起来谁更像病秧子?” “我像。” 男人认怂得痛快,可依旧不赞同邢媚喝酒。 邢媚骂了一嘴“没良心的,也没情调。” 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叮——邢女士您还有鄙人啊!” “你?” “叮——不就是酒嘛。” 下一刻,邢媚喝了口杯子里的“茶”,慢慢眯起眸子,任凭香醇的酒味在自己味蕾蔓延。 “叮——无色无味,保证邢女士的爱人看不出来。” “挺好。” “叮——那鄙人先退下啦,望邢女士早日完成任务。” 得,绕来绕去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婆娑圣女和偷光尊来看到的就是本来死透了的人竟然活了! 偷光尊黑袍遮掩住的金眸倏地发亮。 “坐。” 邢媚挥袍,右手拄头,说话时的气势很难令人拒绝。 三仙最近一次同坐下来的情景还是五年前。 邢媚举起杯子,不动声色地饮了口后,随即大刀阔斧地直接抛出主题。 婆娑圣女灵晖缠绕,面纱照例戴着,眉目精致,听闻邢媚的话后不由得觉得可笑“让我们合力围剿不周山大魔?本仙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你重生,但小小凡人怕不是痴傻了?本仙子和青晖堕仙的恩怨早已堆积如山,怎么可能合力?” 男人始终搂着邢媚,状似安静,听到自己的小徒儿被骂,当即抬起黝黑的眸子,犹如触了逆鳞的龙,散发出铺天盖地的灵压,婆娑圣女脸色惨白,四肢僵硬,梗着脖子道“若是要杀一场尽管放马过来,少拿结盟为幌子口腹蜜剑!” 邢媚安抚下男人,眼底清朗,嘴角噙着抹不羁“恩怨?我只知这一切的导火索全因你将我误认为是大魔分身杀了你的弟子,先错者莫哔哔。” 婆娑圣女握拳,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五年足够她查出许多事情的真相。 自己座下两个大弟子自相残杀。 她还没来得及从悲伤中缓过劲,玄清光就选择自堕杀了过来。 邢媚完全不受影响,平铺直述“至于这些年给凝烟湖造成的损失,五年前你召集仙家百门攻打我们,桃花源不遑多让。” “话说回来,五年前你让百门结盟用的借口是讨伐大魔分身,怎么这次消灭大魔你倒不吱声了?” 婆娑圣女面色变了变,弹指间已经变幻了好几种表情,她哼了一声“少拿正道要挟。” 正道要挟? 邢媚眯起眸子,掩住里面狡黠的光,她还没到要挟这步呢。 “哦?那不知以你现在的身体,够不够接三箭呢?我们赌一把,你能接三箭我们赔礼道歉自动永远消失,你若不能,最坏的下场不过陨落而已,圣女意下如何?” 女人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第一次称呼对方圣女,说的话却如锥子硬邦邦地刺进人的心里。 婆娑圣女震怒“你!” 邢媚笑意冰凉“很痛苦难受?不然也不会扮成别人的样子去乞求偷光尊的庇佑。” 丑陋羞辱的秘密倏地暴露,就如同炎日下的冰淇淋,一下子就化掉了。 剩下粘稠得一滩液体,叫人恶心。 第126章 吃味 第126章吃味 婆娑圣女瞳仁里盛满了不可置信“你怎会知道……你……” 我怎么会知道? 老娘有系统你没有就是最大的差距。 邢媚的脸埋进杯子,醇厚的酒精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难以捉摸,她望向偷光尊“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结盟,我可以给你。” 沉寂千年的心刹那间跳动得厉害。 偷光尊悄无声息地低头,声音隔着布料发出闷闷得“哦?本尊想要的?” 邢媚扬眉“想必玄清光招魂五年未果你也知道,可为什么我又活过来了?期间奥秘你就不想知道?” 偷光尊猝然抬眸,里面的金色已经到了明晃晃的地步。 几乎没有犹豫,他应允结盟。 思思就是他的立场。 这件事不光婆娑圣女明白,邢媚也巧妙地抓住。 婆娑圣女眉梢含着愤懑,思思、思思…… 陪伴纠缠他千年的人是自己,到头来在对方心里竟然没有丁点分量。 利益的天平倾斜。 婆娑圣女仍有些不甘“四仙合力才能将大魔封印,我们三仙能消灭大魔?痴心妄想。” 邢媚目光笃定“当初有妖魔阻拦自然无用,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你还是抓紧时间将自己的伤疗好,届时不要拖了所有人的后腿,传出去圣女脸上也没光彩。” 婆娑圣女恨恨咬牙“不需你提点。” 一番谈话就此打住,婆娑圣女和偷光尊扬长而去,邢媚合计了下目前的局势,玄清光身上也有伤,得养些日子,好在殷桃兰这具身子的灵力堪比仙者,到时出征时能算个战斗力。 还有…… 想好一切后,邢媚扭头,发现男人不知何时窝在角落里长蘑菇。 她抽了抽嘴角,身子靠上去“怎么了你又?” 诶,别说,这男人瘦得浑身都骨头,不过找好角度和位置还挺软的,是个合格的靠枕。 玄清光言语颇为哀怨“心肝儿早就重生,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找我,而是去了落尘境。” 邢媚脑袋里乱七八糟,半晌才逐渐反过劲,妈的,这男人果然计较起来吃味了! 铁定是因为自己方才谈话时被对方发现了,这男人脑瓜子活得很,颜值在线,唯一缺点就是太倔,脾气跟头活驴似的。 自己耐心缺缺,所以活了两世夫妻,大部分吵架的原因都在于这儿。 没有吵架是不可能的,两人过日子不吵架过不下去,好几次邢媚都要撸胳膊挽袖动手了,看着对方的高鼻梁深眼窝才没舍得家暴。 邢媚转了转心思,即使这次能圆过去,对方问穗平和闫松迟早还会露馅。 怎么办? 哄! 自己找的男人跪着也得哄啊! 邢媚恶狠狠剜他“我先想想怎么哄你,你消停待着,我没开口前你再欠欠地惹事我就揍你。” 玄清光眼底浮出满意,凑到邢媚面前,舔了下她的唇,湿漉漉地缠绕一起,紧紧地搂着女人。 邢媚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这男人活得太久,跟条老狗似的太懂了! 酒精的作用开始发作,脑袋和动作都迟钝得慢好几拍。 “小徒儿,我们成亲。” “你一个无欲无求的仙者,成亲?” “情难自控。” “不要。” “心肝儿、乖宝……” 他舔拭着女子敏感的耳廓,邢媚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哆嗦,试图拒绝形式主义的念头渐渐动摇。 最后好像眼前多了许许多多飘零的桃花,美轮美奂。 邢媚迷糊地笑容妩媚“你想娶我?是在向我求婚?” 玄清光把盛开得最灿烂的白山茶别在女人的鬓边,人比花娇,忍不住和她十指相扣“对,我想娶你,你呢?” 后面的事她记不太清了,貌似一直在大喊我愿意、我愿意死了! 然后就真的死了,腰疼腿疼各种疼。 第二天依旧在死…… 第三天死…… 第四天半死不活…… 这样不知羞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半,期间青晖君大婚的消息宛如一枚核弹炸响三界。 顿时砸出轩然大波。 什么污言秽语都搬上台面,桃花源一大半子弟的家人听到消息的三日内火速前来接走自己的孩子,临了还得啐口吐沫骂一声歪门邪道。 而此时邢媚正因生理期痛得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明明以往都无事,难不成是她昨日半夜口渴多喝了碗凉水? 啊啊啊啊!原来有女生能疼得晕倒是真的啊!真他妈的疼!擦! 邢媚双手用力地攥着玄清光的头发,没过一会儿地上就掉了几缕长发。 邢媚看到了,正想说话却又是一股阵痛来临,于是扯着喉咙说道“玄清光!你要是变成秃子我就把你扔了!” 随着话落的还有一撮头发。 向来镇定自若的男人急得满头是汗,他不在乎秃,夫人叫得凄厉,以前坠崖的阴影再次霸占了脑海,他害怕得薄唇发抖,灵力源源不断地送进邢媚的经络。 邢媚勉强睁开眼睛,想骂他,你家灵力是不要钱吗?人家是散财童子,你是散灵老狗比。 不过竟然真的管用。 腹部似有暖意,邢媚哭得眼睛发烫,拍了下男人的手“行了,够了!” 玄清光双耳不闻,继续散灵,眉头紧锁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邢媚点头。 “我们以后不要孩子。” 听说生孩子比女子来月事还要痛百倍,光是这一次就吓得他没了半拉魂,生子之时,他无法想象! 邢媚嗔了他一眼“我压根儿没想过要。” 第二天邢媚好多了,坐在外面晒太阳,屁股底下软软得,是玄清光找来的小垫子。 放眼望过去有不少桃花源子弟离开的背影,即使他们想留下,奈何拗不过家人。 邢媚磕着瓜子,闲来无事又把瓜子皮摆成笑脸,冲身边吃甜食的男人道“娶妻对你名声影响很大。” 玄清光随意拍掉指尖的碎屑,执起邢媚的一只手“无妨,夫人比名声重要,三界里我排第几,你就永远排我第几的前一位。” 邢媚笑弯了水眸,指使道“伸手。” 玄清光张开另一只手掌,邢媚不轻不重地打了下“油嘴滑舌。” 之后又放上了一把瓜子仁。 “不过夫人我喜欢。” 第127章 飞升 第127章飞升 夜里,男人惯例从噩梦中惊醒,虚汗浸透了前襟,不知是第多少次梦见五年前的场景。 “唔……” 怀里的女子察觉吵闹,柳眉阴郁地拧起。 手指去探她的呼吸,确认无事后玄清光才放心地重新躺下,手臂搭住邢媚的腰,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夫人。 忍不住替她抚平皱巴的眉头,又凑上前啄了女子一口。 他给夫人熬的红糖还残留着些许甜味,但是不抵她甜。 叹了口气,将两人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怀里充实的触觉令他执迷,光是这人活着就有莫大的满足。 别说入魔堕仙,哪怕就此陨落,也是值得,他想。 一年半的日子里,还有件可喜可贺的事。 叶轻绝顿悟飞升成仙了! 对方一只长一只短的腿如今都踏进了仙境,霖麟峰一扫萎靡,重新变得炙手可热,香火不断。 邢媚执起一枚黑棋放下“他自诩浪客仙,的确配他的性格,却有一点不符。” 玄清光慢悠悠地跟上,用温柔的攻势把凌厉的黑子画地为牢“夫人求赐教。” 邢媚摩挲手指“他这个长相……” 太像言情八点档永远充当备胎的男二号了,要说丑,不搭边,人家五官端正,但莫名其妙就像个田里种地的烂好人。 想想一个农夫顶着浪客仙这种狂傲霸气的称号。 不行。 不能想。 越想越别扭。 男人叹气“可能叶小儿的长相比较讨夫人喜欢,为夫蒲柳之姿难看得紧,实在难入夫人的眼,不如夫人喜欢何长相,画下来为夫可易容。” 邢媚“……你娘的!不就五年前被抱了一下,提到叶轻绝就阴阳怪气,你没完了是?” “我还没说,夫人就想到了搂抱,唉……” 尼玛! 邢媚作势要掀棋盘,然而下一刻却被男人强硬地拉进怀里,他轻拍女人的背部,哄道“心肝儿乖,消消气。” 邢媚使劲搓他眼角下的小痣“说!有完没完!” 玄清光低头,鼻尖蹭着邢媚的肩膀“有完,但是我对夫人的爱没完。” “切!” 被男人缠着,邢媚敷衍地说了句我挺喜欢你,这是她能说出来最最直接表达喜爱的话了,话刚说出口,自己整个人便被玄清光扛进屋里写《桃花》去了。 现在桃花源总共就那么几个活人,可给玄清光牛叉坏了,恩恩爱爱说来就来。 桃花源没人看到,但5438不同! 每当切换屏幕,看到的不是虐狗小剧场就是能晃瞎狗眼的马赛克。 这个世界里的一年半虽然拿他的时间换算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可他竟然瘦了将近五斤! 因为满屏的马赛克,导致自己深夜看学习资料文件档的次数越来越多。 仿佛身体被掏空。 幸好邢媚除了索要舒心宝外也没别的大事,不然找了系统也没用。 有些系统啊,表面看着在线,其实已经肾虚得开始打吊瓶了。 叶轻绝成仙后自觉加入了讨伐大魔的盟会内。 四仙合力加上个自己。 邢媚掂量着差不多了,她还找去问过闫松,毕竟对方是大魔分身最清楚大魔实力,见到人的第一个问题她抛出来道“大魔死了,对你有没有影响?” 对大魔能想到的所有详细信息就在嘴边,听到问题的闫松一愣,良久收敛住了心绪“没有。” 得到了答案,邢媚又问了一遍系统,两者口径一样,她彻底放心。 闫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上次讨伐不周山时,要没有田枣捣乱,四仙合力灭了大魔的可能性很大。 三个月后,四仙再次讨伐不周山。 有了上次的经验和封印,大魔犹如牢中兽,拼死挣扎,大战一触即发,这是足以记载进的一幕。 天地雷鸣,火烧着苍穹连成一片。 大魔使出浑身解数反击,四仙也用了各自的看家本领。 死斗足足持续了八日。 第九日阳光普照大地时,不周山的魔焰灭了。 众人欢呼! 但大战的下场也是惨重得,大魔临终前殊死一搏,想借着冲出封印的魔力毁灭天地,四仙拼出全部灵力结印,两股巨大的力量相撞,浪客仙断了条胳膊,魔焰最大的冲击力本是朝阵西的婆娑圣女去的,不过濒死关头,阵东的偷光尊居然纵跃而上。 有修仙者看到茫茫的飓风中,一只浑身雪白的大鼠以不可撼动的姿态挡在婆娑圣女的面前。 她的面纱早就掉落,露出一张素净的面孔,上头写满了震惊。 白鼠试图吞下魔焰,即使速度缓慢,但它真的成功了一大半。 意外连发。 它体内忽然闪烁金芒,和暗黑的魔焰交织敌对一起,产生的力量比先前还要磅礴百倍! 婆娑圣女放声尖叫,她什么都不顾了,裂痕的锦衣、狼狈的神态使她看上去像个疯女“不!不!吐出来!你会死的!” 金芒和魔焰互相撕扯,终是交融一块同时炸裂! 白鼠不见了。 血液和身体几乎瞬间被爆炸产生的热量烧得灰都不剩。 远处观望的修仙者有人疑惑“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有人叫思思?思思是谁?” “你听错了,它是耗子,要叫也是吱吱啊。” “也是……” 大战以后,青晖君下落不明,连带着消失的还有他的一个小徒弟。 无人知晓,邢媚背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回到了桃花源,青晖君的禁制里。 支线任务也完成了,系统对她说这件任务难度系数是最高的,奖励了邢媚十万积分外加一百箱舒心宝。 记得上个世界主线任务完成了也不过五万。 是大手笔。 邢媚笑不出来,她抚着玄清光的脸庞,低言道“太好了,舒心宝不必省着用了,所以你快点起来和我分享好不好?” 邢媚不想任何人打扰自己和玄清光,她从系统那儿批发了几箱能量饮料,生命力能维持活着就行,其余时间寸步不离地照看男人。 雪山之巅气温低,邢媚的灵力在大战后处于枯竭状态,没法护体,傍晚时她就往男人的怀里钻。 “玄清光,我说过,你要是病了我就不要你了,我也不会为你祈福。” 第128章 赝品 第128章赝品 “可是我现在还是忍不住祈福,好笑?不准笑!我们大美女都是善变的,想一出是一出,我现在不想让你再死在我前面了,你会活下来的对?”邢媚吻上了他卷翘浓密的睫毛“谁让我那么那么爱你。” “我也知道你爱我,刚刚我说了几个那么?算了,我知道你那么那么那么爱我,你不会让我独自生活太久。” “我知道了,你小心眼得该不会也想让我等你五年?姓玄的,我告诉你我可没耐心,两天,你再不睁开眼,我就把你火化了。” 说好的两天,以后又是两天…… 每一日邢媚都在期待。 第二个月,她开始进出青梅林,依旧不爱见人。 在男人耳边说的净是琐碎的鸡毛蒜皮。 “没了你,青梅和白山茶死得差不多了,我准备重新种,这次多种几棵土豆。” “玄清光,那锄头太沉,砸我脚了。” 白皙的脚板上青青紫紫,疼得邢媚倒抽凉气。 没人回应她,没人帮她擦药酒。 “我想吃牛腩面。” “算了,我自己做的也不好吃,我去瀑布捉几条鱼回来烤,你不能吃啊,你过敏。” “玄清光,你什么时候醒啊?” “你该不会真的要我等五年……” 直到种下去的土豆发芽了,男人也没有清醒的预兆,邢媚回到灵泉,发现石桌上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腩面。 香味和男人亲手做的一模一样! 邢媚眼睛一亮,转身“玄……” 看清来人的一刻,邢媚嘴角笑容僵住“是你。” 闫松颔首“是我。” 邢媚垮下秀眉“你不是他。” 闫松双拳握紧,眼前的女子瘦得脱相,眼窝下一圈乌青,仿佛一眨眼就能撒手人寰。 霎时间心房凝聚的情绪冷陌得让闫松暂时无法形容,话已经脱口而出“我可以是他。” 邢媚愣怔,接着摇头,重新坐回昏迷中的男人身侧,态度坚决“他,谁都替代不了。” “他灵脉尽断,活也活不了多久。” “你闭嘴!” 邢媚倏地震袖,面色阴郁裹着煞气,灵泉爆出炽烈的水花。 “你走。”邢媚淡漠“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闫松抿唇,上前一步,终是把心底藏着的秘密都说了。 当晚,邢媚去了霖麟峰一趟,三日后回来了。 雪山之巅还是照旧,寂静得没有一丝人气,俊逸的男人闭目,面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眸子,笑着对邢媚招手“小徒儿,过来点。” 邢媚勉强一笑,走到男人身侧,指尖自他的额头滑到眼角,瘦挺的鼻梁…… 最后在薄削的唇上凑过去轻轻啃噬,亲昵又温柔。 “你早就知道我是你的心魔对?” “明光镜我照了,没你使手段,我看到我在这个世界的原形了,长得还不错。” “田枣说我是她的同类……” “你不让我哭,你们都不让我哭,但是玄清光,你干的不是人事儿,搞得好几次我都想哭。” “我不哭,我把命给你好不好?” 白云苍狗,瞬息间十年已过—— 男人睁眼,同时眼角有颗泪珠掉落,他环视四周,自己躺在禁制里的塌上,灵泉依旧,不过哪里又不一样,空落落得。 这种感觉极其强烈,以至于他没有思索,苏醒的第一句话便唤道“夫人……” 洞内无声。 他起身,忽然发现自己和以前大不一样,汹涌的灵力可撼动三界,是仙者无法比拟的。 玄清光呆愣住了。 忽然,他脸色剧变,天地间唯一的真神醒来的第一天竟然像个失去最心爱玩具的孩童,无助可怜。 十年里发生的事有大有小,桃花源无人问津,久而久之成了荒地,有一批商者在这儿驻足,经营了几年竟然把这儿发展了个小县城,繁华热闹。 第一家在此地开客栈的侯老板发了大财,客栈口碑好,连续开了好几家分店,生意蒸蒸日上。 “什么?你要走?你去哪?” 侯老板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懂这人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以后用什么生存? 年轻男子一袭青衣,面容姣好,笑起来有梨涡,是一种模糊性别的美,不少小姑娘和男子来这儿打尖住店都是冲他来的。 “三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侯老板抽了抽嘴角,心想这年头人都这么任性…… 他摆手“行,看样子我这儿留不住你了,田枣你去结下工钱,随时可以走。” 田枣笑眯眯答应。 一只手把银子翻过来倒过去地玩,他跨出店的门槛时往桃花源的方向望了眼,那帮商人兴许平时作孽多了,以至于比谁都迷信,只敢在桃花源外围这一圈动土,不敢惊扰仙人。 客栈对面的当铺门口发生了争执,田枣视线移了过去,只见一个穿得穷酸的汉子被惨兮兮地打了出来,他骂骂咧咧地诅咒当铺老板一家死光光,一边愤恨地扔了手里的东西,吐了口唾沫“老子还以为捡到宝了!去他娘的西贝货!一文不值!” 男子走后,田枣把那东西捡起,像一块小石子却是透明得,他眯起眼睛“咦”了一声。 “诶呀呀,这可是……” 他摩挲着石子,哭笑不得“都说魔是不能哭的,这次我可见到真的了,噗嗤,大师兄,你模仿学习别人一辈子,死了还被当赝品,也不知道你折腾个什么劲。” 他歪头,忽地想到什么了大笑不止,疯疯癫癫得笑出了眼泪“也是,也不知道我瞎折腾个什么。” 那一日,客栈的小伙计没有征兆地走了,带着块别人不要的破石头,说要去其他地方闯闯。 有人问起客栈老板,侯掌柜摇摇头,抽着旱烟望着远方天地的分界线“年轻人,还是看不透啊……” 十年后,和真落灰了的落尘境、四大净土除名了的桃花源比起来,凝烟湖、霖麟峰成为了仙门百家里唯二的常青树不倒松。 但凝烟湖的子弟们都知道,自从大战结束,偷光尊替师傅挡了致命一击后,师傅就像砍掉尾巴的凤凰,彻底沉寂了。 第129章 厌世 第129章厌世 她不会时常出现,十个年头里,凝烟湖的子弟们仅见过对方两回。 寻常日子里,她会坐在那人留下的禁制里品茶,看院子里的花开花败,细细品味遥远的以前。 对婆娑圣女而言,时间俨然静止。 某一日,禁制里忽然踏进了另一个陌生的人,对方灵力强大到万物战栗,婆娑圣女施展开全部灵力才勉强没有在第一时间跪下。 玄清光轻提衣摆,姿态矜雅地迈过西殿高高的门槛,面容疏离淡漠。 婆娑圣女惊异对方居然飞升成真神,莫不是来取自己的命,可很快她恢复镇定。 死就死,这条命本来就注定死的,只是那时有只看脸的傻耗子帮了自己一把。 代价是傻耗子尸骨无存。 然而玄清光举起手,两团弱小的魂魄出现在掌心,它们太脆弱了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幽幽地发着荧光。 婆娑圣女嘴巴颤抖,说出来的话都稀碎“这、这是……” “偷光尊,思思。” 婆娑圣女虔诚地双手接过,虽然魂魄七零八碎,但经过千年、万年的调养,等它们强壮一点,说不准可以送入轮回,重新转世。 这两点还没有拇指大的萤火是婆娑圣女往后一生的希望。 她眼神温存“我会好好润养它们,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思思若恨,我会亲手帮她杀了他。” 她顿了顿“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对他说句多谢。” 如果那一天真的能到来。 如果…… 有如果的存在,多好。 玄清光回到青梅林,日头恰好,不骄不躁,树叶缠绕清风而落,万古孤独。 一片叶子飘零着覆上他的眸,正如女子带着淡淡花香与他吻别。 眼眶无端地湿润。 “是你吗?” 他哽咽地低喃,颤着的指尖伸出去,和以前种种般能描摹出那人的面容。 风起。 叶落。 眼前倏地明亮,虚空中却无她。 午后,桃花源旁的小县城里的人忽闻到一道悲鸣,惨烈得不似人声。 百朝更迭,沧海桑田,天地唯一的真神死了,原因不明。 这位有能力拯救苍生的真神寿命出奇地短暂,他一辈子默默无闻,极致平静地看遍人间冷暖。 也有传闻,不染世俗的真神曾娶过一名女子,是他的爱徒也是他的心魔,诛之才得以飞升,所以成神后开始了无边无际地寻找女子的转世。 众人泯然,不过是市井茶楼的闲谈碎语,算不得数。 神怎么可能动情? 故事编得让人笑掉大牙了。 千年一瞬,三界多了位路遥仙子,她居住的地方桃花源之名重新响彻三界。 路遥仙子不招门生,身边跟着一名侍童,听说她少时命运悲惨,幸而得一姐姐相助,恩情大于天,人有轮回,所以始终没停下寻觅的步子。 有人听了觉得稀罕,评书里的真神寻发妻,书外的仙子寻姐姐。 哈哈,总不能巧合得寻的是同一人。 路遥仙子经过一处村庄时,侍童驻足,手指一处。 顺着望过去,村庄没什么稀奇,错落地住着几户人家,只是村口长着一棵高大的树,隐隐有妖气。 侍童道“仙子,此地有邪祟。” 路遥仙子走近,却发现这是一棵枣树,不知活了多久,妖气充沛,可已经枯萎死去了。 她略微垂下眼帘。 为何会死呢? 许是因为厌倦了寻找和等待而自行消逝了。 带着三界六道人间烟火的红尘情劫,一并种种都去了来世。 “病人恢复清醒了!” 惊喜交加的声音宛如魔音入耳,邢媚皱起眉头,费力地张开眼皮。 睁开眼睛的瞬间,两行泪无意识地滑下,落在呼吸机的管子。 男护士擦去水渍,他那张油腻的脸顿时离得邢媚很近,露出妈妈桑的关切表情“邢小姐不要哭,您有意识听得见我说话,马上到医院了,我们会尽力抢救您的。” 邢媚想要面对你这张脸一路的话,我选择放弃治疗。 救护车的警铃叮当响,邢媚盯着白色的车顶,她穿越了能有好几年,现实世界里才过了十几分钟。 除了记忆,哪怕是一片叶子,一撮土,她都带不回来。 身体痛得四分五裂,与此同时心也好累。 男护士嘴皮子不停地啰嗦,他是真怕病人再次陷入昏迷“邢小姐,您虽然是稀有血型,不过我们已经找到志愿者提供血液了。” 邢媚动动眉头,心绪有点飘。 她大学刚毕业那阵子也出过类似的事,拜那个军队里当官的神秘爹所赐,自己失去了本应该美满的童年,和睦的家庭,相随而来的还有杀身之祸。 刚毕业那阵子邢媚迫切地想闯出点名堂,于是不慎中了套。 她双手捆绑,眼睛蒙住,像条流浪狗丢在某个充满灰尘的地方。 绑匪给她亲爹打电话,主题明显,要钱。 而她亲爹更直白,没等匪徒说完就撂了电话。 犹如被戏耍了的绑匪暴跳如雷,把邢媚打了个半死,导致重度昏迷。 邢媚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病房了,那时刚上任的助理禀报,因为自己是稀有血型,医院刚好上午一个稀有血型的病人动手术,没有库存,邢总情况不乐观,幸好出现了个男子说他和您的血型一样,可以捐血,邢总您这才渡过难关。 邢媚要助理把人带过来答谢一番。 助理却摇头,遗憾地说人捐完血就走了。 邢媚冷漠望窗外,想这个世界竟然真的还有活。 住院期间她爹没来过一次,她妈和新搭上的小奶狗打情骂俏,没空搭理。 邢媚习惯了这种生活,出院后找了人脉,保证那些劫匪狱中生活不会“如意。” 生意场上的人惯会阿谀奉承,说“邢总吉人自有天相,贵不可言,这就是生命的一道坎,迈过去定会顺风又顺水。” 几年后她确实爬上了圈子里的顶峰,但意外遭到了车祸。 这次捐血看样子自己又碰到了活。 也不知是福是祸。 救护车停下,几位医护人员推着担架朝医院门口大步流星,视线的死角突然有另外一辆担架车出现。 两个担架刹不住,伴随着医护人员的惊呼碰撞。 第130章 请接收第三个世界任务 第130章请接收第三个世界任务 担架上的邢媚受波及,骨头连着筋都在痛,喉咙腥甜,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世界乱糟糟得,有人尖叫,有人找茬,有人理论。 “打!给我狠狠地打!看她以后在学校还敢嚣张!” 一道声音挟着不可遏的怒火在邢媚头顶炸开,紧接着是拳打脚踢。 现实世界里有人敢在医院门口打病人,早就被保安拖走了。 真相只有一个。 “438!” “叮——您的好朋友5438已经上线,亲,有何吩咐?” “卧槽!有完没完还穿!你痛快告诉我还有几个世界!” “叮——商业机密不好说啊。” 尼玛! 见了鬼的商业机密! “叮——这个世界的任务非常简单,已经发送。” 邢媚看完最后一个字,大量记忆浮现脑海。 李漫漫,十八岁,目前就读这座三线小县城的一所职高,高三学生,和其余普通读书的小丫头有些出入,原主是高二从乡下转学来的,操着一口稀碎的普通话,别人不理解她排挤她,可李漫漫天性直来直去,受到欺负就干,以至于在校园里树立的敌人不少,放在校园小说里就是校霸级别的,今日放学回家的路上不幸被人给堵了。 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但有时却表现得像魔鬼,能活生生把人打死。 系统说这个世界的任务简单,邢媚认为它是在那儿扯淡,可真见到任务提示卡的一行黑字时,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附加的小字。 “考上t大即算完成任务。” “叮——怎么样?简单,我觉得以邢女士的智商,属于分分钟的事,而且还能带您重新体验把高考,回到青春校园。” “我没高考过。” “叮——可是邢女士的资料显示是b大……” “我是保送。” 5438“……” 好,你们学霸厉害,说啥是啥行了。 邢媚询问,直到5438打保票拿如果撒谎下半生一直便秘发誓,只有这一项任务且不会出现任何支线任务,她脸颊抖动。 兴奋得。 经历了两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任务简单得跟闹着玩似的。 校园她爱了。 四五个小伙子将邢媚打趴在地,围过来继续打。 距他们两步远穿黑色t恤衫的男生咬着烟蒂,刺猬头染着点黄,堵着小巷子入口,神态俨然是这帮小子的老大。 “让开。” 砸在身上各处的拳点子立即停止,郭志蹲下,阴郁着咬牙道“狗娘养的杂碎,给你脸你赛脸,臭娘们儿……” 他犹觉得还不够爽,吐了烟头,火星子在地上翻滚进了下水道,郭志薅着对方的头发强迫抬脸,女人脸肿了一半,嘴角出血,难堪窘迫,只是眼睛居然清冷发亮,像一只蝎子,蓄势待发随时会把它的毒刺扎进肉里。 没想到把对方打成这副模样了,她还不服。 郭志大怒“你他妈的……” “砰——” 脏话还没说完,看着失去攻击力的女人不知哪来的力气,跟个凶猛的小狮子般,挣脱了郭志的大手,一拳削过去! 四五个小伙子都是愣头青,刚跟志哥混,仗着人多偷鸡摸狗打劫学生,哪见过老大被人揍的场面,一时呆若木鸡。 他们不作为的功夫,郭志已经被揍了好几拳! 尤其话说到一半对方就冲过来,柔软的舌头磕到了牙,哇哇淌血。 “操!还不过来帮忙!” 跟班的才反应过来,但是他们几个人合力竟然第一次拉邢媚时没拉动,女人发狠的样子令他们从心底觉得害怕,这架势……活似要把人打死。 郭志不知挨了多少打,他觉得脸就没有一块好的地方,稀里糊涂地仿佛回到小时候亲爹拿着扫帚追着自己打的日子。 这帮小伙子眼睁睁地看到他们耍奸斗狠的志哥竟然哭了!被打哭了! 最后邢媚还是被人拉开了,身体重重地甩在一边,紧贴着冰凉潮湿的墙。 郭志由他的小弟们送往医院,临走还不忘嚎嚎“臭娘们!你给我等着!” 邢媚啐了口痰,里面有血丝。 身子没一处不是疼得,不过她保证郭志会更疼,自己落拳的地方都是人体脆弱的点,没个把月郭志下不来床。 漆黑的巷子里弥漫着下水道的臭味,旁边就是一家饭店后厨,图省事经常把泔水和地沟油倒这儿,正对着邢媚的是个绿皮垃圾桶,堆满了就往周围扔,没吃完的盒饭、泡面和矿泉水瓶,一只肥硕的耗子大摇大摆地路过,完全不怕人。 两只拳头麻了,滴嗒流血,是郭志的。 邢媚靠墙缓了会儿,管系统要了点特效药,涂满受伤的位置。 艰难地往后腰抹上药膏。 做完这一套动作,邢媚痛得几乎昏厥,贝齿死死咬着校服衣领,满头大汗。 她从原主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根点燃,吸了一大口。 有段时间没抽这玩意儿了。 古代没有香烟没有雪茄,旱烟抽得她能把肺咳出来,一点都不习惯。 “咳咳……” 邢媚偏头,气管火辣辣得疼。 劣质烟她也抽不习惯,原主随身揣的,小卖店里八块钱一包,不过烟是个好东西,它比特效药都好使,一根烟磕磕绊绊燃尽,邢媚觉得身体的痛楚消褪大半。 捡起书包,邢媚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出小巷,九月份的北方小城市,雾霾重,不远的化工厂大烟囱正排放废气,放学点正是大部分行业的下班时间,车堵得哪里都是,马路成了比比谁喇叭响的游戏场所,还有发生追尾碰撞的,两车主吵得脸红脖子粗,男车主用他浑厚有力的嗓音说“你跟我吵吵啥?我这年纪都能做你爸了,你就这么对你爸说话啊!” 径直走了几条街,邢媚按着记忆拐进了僻静的小区。 小区里的楼房都很老了,十几年前盖的,没电梯,灯踩响才亮,楼梯全是灰和粘实的泡泡糖,路坑坑洼洼。 邢媚走进小区大门,没注意脚边的石头,身子前倾。 然而没摔个狗啃泥。 有人扶住了自己。 邢媚撩起眼帘,目光所及先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他妈的真好看。 她想。 第131章 表哥 第131章表哥 手的主人仅仅萍水相助,见邢媚站稳了,他迅速拉开距离,往前走。 错开时,邢媚没忽略他熟悉淡陌的五官,以及眼角的痣。 “喂!” 不假思索,邢媚喊住了他。 祁修驻足转身,他穿着最平凡不过的白帽衫,外头套着件校服,黑色短发干净精致到头发丝儿,运动裤边有两条白杠,那腿,啧,又直又长。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人。 邢媚呼唤系统“第三次了,我以后每次做任务都要碰到他?” “叮——鄙人不知,说实话,鄙人的权限查不到任何相关信息。” 邢媚挑挑眉,算了,查不到也罢,能再遇就行。 “喂。”她招呼道“过来搭把手,我走不动。” 祁修抬起眸子,女生一身校服松垮,裤腿沾了泥和血,短发刚过下巴,左脸红肿,嘴角破皮,露出来的胳膊腿大大小小全是伤。 横看竖看,都不像善茬。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祁修装作没听到,转身就走。 邢媚缓缓打出了个“?” 小卧槽,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这就走了? 你不考虑回头看一眼? 万一我是你前世的情人?你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邢媚捏了捏手指,干了的血凝固成块,看着是有点吓人。 好,她是吓到小朋友了,但你不能拿我一个大活人当空气啊! 一点都不可爱。 邢媚盯着祁修的背影,直到对方走进某个楼道。 “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摇了摇头,邢媚拖着步子进了仅相隔两个单元的居民楼。 原主从乡下转学来的,目前住在小姨家,小姨一家三口,她前面有个表哥,也读高三但大一岁,是复读生,成绩不错在本市的一座市重点高中,去年高考心态不行考糊了,今年小姨铆足了劲想让他重振旗鼓。 要说没有偏心是不可能的,谁家都喜欢自己的孩子,就因如此,原主还闹过几回,结局草草收场。 寄人篱下就处于弱势。 除了小姨一家,原主乡下还有个外公,爹妈前年去世了,因为下山回来时,一个崴脚掉沟里了,另一个想救也掉下去了,听着好笑,像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地送,实际两条人命全搭里了,有时候人命就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原主的妈是家里的老大,小姨老二,还有个小舅,不过那家伙属于外公盼了半辈子盼来的儿子,日子娇生惯养,跟个小国王一样宠着,后来不读书了,出山去社会上混,结识一帮狐朋狗友,某日喝多了神志不清拿刀去了别人家,结果叫人反杀。 外婆闹啊哭,可法院判定你儿子持刀行凶,对方乃正当防卫,要怪就怪你没教好儿子。 外婆不服,她认为自己儿子是最好的,没有错,杀了我儿子的就要偿命,否则就是没天理。 二审结果隔了一年下来,维持原判。 下来结果的隔日,外婆吊死在自家的棚梁上,脚底下还用血大大地写着天理二字,老人家文化水平有限,理字还少了个王。 小姨趁机说她害怕,不想在家待着了,于是拿了钱去城里读大学,家里头钱不够是一头,另一头都走了,总要有个人继承家业,原主的妈作为大姐必须自动放弃更好的大学,她沉默麻木地扛起锄头。 一扛一辈子。 出事了,外公对着屋里头四个人的遗像抽了一宿的大旱烟,天亮了,他在门槛磕着烟斗里的灰冲原主说“去城里。” 六十多年,老人终于想通了,他们年纪大了出不去,顽固地把后代也困山里了,人一旦被困住出不去,会憋死。 外公卖了一亩地,还剩下一亩够自己生活,也是因为怕他自己干不过来,他把这些钱放进存折交由原主手里,说他通过电话了,你去城里找小姨就行,钱仔细地花,花光就没有了。 原主来了城里,一开始是想好好交朋友,见识城市的繁华,可职高的学生比普通学生还他妈现实,原主开始时能忍则忍,逼到女厕所强迫她喝马桶水时,她就去他们这帮狗日的了! 干了十几年农活的力气不是开玩笑的,打趴了几个找事的,原主在学校地位直线上升,她没爹没妈,小姨不关心,所以是各科老师的头疼对象。 邢媚消化完原主的记忆,对5438问“这就是全部记忆了?不会再出现bug。” “叮——亲您相信鄙人好吗!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行了,别嗷了。” 邢媚合计我相信过你们,可第一个世界出现过记忆bug,第二个世界更狠,原主是心魔,所有身世记忆全是伪造的,她封印了自己以便于更好伪装凡人,路过落尘境看到一心求子的岑香,干脆给自己捏了个娼女之子的身世。 我信? 我信你们个老母亲! 邢媚拿钥匙开门,大铁门始终没换,锈得要死,推拉时嘎吱嘎吱响,还他妈掉渣。 “砰——” 她进门,卧室的门与此同时大力关上。 邢媚瞧了一眼,小姨和小姨夫没下班呢,只有表哥崔博在家。 户型典型的二室一厅,八十多平,小客厅里竖着张折叠床,那是邢媚睡觉的地方。 没有拱自己学习的桌子。 她打量了一圈,只觉得昏黄的光线压得人透不过来气。 邢媚去厕所洗去了身上的血,她无数次跟系统申请去现代做任务,因为有空调、电脑和洗衣机,现在她来了,然而这个家连洗衣机都没有。 邢媚面色黑得像煤炭,强忍着骂系统的冲动,往盛满水的盆里倒洗衣液,搓了两下洗衣液拧巴拧巴就晾上了。 也不知道最近谁肠胃不好,厕所的味让邢媚直想吐。 尽快出来后,她硬对着厨房的油烟机抽了两根烟才缓和了心绪。 回到客厅,邢媚身上还剩一件薄衣,厕所里换了件七分裤,原主身材瘦高,肤色健康,上面的伤有新有旧,有干农活失手的刀疤,也有烟头烫的。 刚准备索性把内衣也换了。 邢媚脱到腰间,忽然一顿,借着厨房的玻璃门,她看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第132章 偷窥 第132章偷窥 邢媚放下衣服,转身,卧室门上面是一块透明玻璃,偷窥的眼睛已经消失。 迟钝或者没心眼的恐怕会以为自身产生了错觉。 邢媚嘴角的弧度森然,原主记忆里类似的事不少,每次都毛毛得像有人盯自己换衣服,但无一例外回头时都没有异常。 这次她不会惯对方毛病。 邢媚走到表哥的卧室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诶哟——” 后面是张凳子,崔博就站在上面时不时偷窥邢媚换衣服。 他胖胖的身躯没站稳,屁股和硬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尾巴骨钝钝得疼,大喊“李漫漫!你个乡下来的丫头懂不懂教养!不打招呼就闯我房间?” 教养? 教养是分人的。 别多想,你不配。 邢媚眼神不屑,径直搬过凳子稳稳坐下,两只修长的腿,一只搭在另一只上,抱臂昂首“我让你看个够。” 闻言,崔博那张满是青春痘的脸倏地呈现窘态,绿豆眼东瞟西望,就是不敢和邢媚对视。 表哥体重得有二百斤,个子一米七,还没原主高,原主大概一米七四左右的样子,长得和帅没干系,不注意个人卫生,卧室东西凌乱摆放也不收拾,一头自来卷,跟楼下养的泰迪似的。 这个年纪的男生或多或少都像泰迪。 崔博抓了个现行,仍死鸭子嘴硬“谁看你了!你哪点值得看!我女朋友比你漂亮不知道多少倍,你少往脸上贴金。” 崔博不敢在爸妈面前说处对象的事,他是复读,要是爸妈知道他早恋,非得扒了他一层皮至少能掉二十斤,可他这人就好炫,平时没少把女朋友挂在嘴边,还威胁原主不许告诉小姨。 原主人在屋檐下,忍了。 崔博说自己有女朋友,然而牛b吹了能有两个月,别说活人了,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影。 可原主点正,不久前从崔博学校门口路过时,看到她表哥举着五块钱一朵的玫瑰,面前的女生大卷浪,一身黑色皮衣,眼影五颜六色,六个假钻耳钉晃得目眩,打眼瞧就是个社会闲散人员,纯拿崔博寻开心呢,而她表哥笑容油腻,围在女生身边像搔首弄姿的肥猪。 两人真在交往不好说,邢媚估计崔博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可能性较大。 她弯了弯唇,脸不红心不跳地捏造谣言“前几天放学我看到小树林有男女在亲嘴,女的穿个黑皮衣,长得是比我漂亮,哦对,她有六个耳洞……” 话没说完,崔博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激烈得三层游泳圈抖啊抖,勃然大怒“滚!滚出去!” 邢媚装纳闷“表哥你激动什么?和别人亲嘴的又不是你女朋友,对了,你什么时候让我见一见表嫂?” 崔博火冒三丈,原本就紧凑的五官更皱得像一整块肉团,挑不出个鼻眼。 目的达到。 不想再在表哥屋里头待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萦绕鼻尖。 走前,邢媚瞥了崔博一眼,禁令道“今日的事再出现,小心我不客气。” 崔博不服,想使出管用伎俩,要挟对方这里是我家,你算什么东西用这语气对我说话?不怕被赶出去睡大街? 但是他没张开嘴,因为对上邢媚乌黑深邃的眸子,原主有双和邢媚自己的身体差不多的狐狸眼,眼梢稍稍拉低,轻易能给人营造高高在上的压倒性气势。 崔博不知自己什么心理,反正自觉低了头。 卧室门关上。 邢媚去厕所换好衣服出来,嫌短头发的刘海挡眼睛,干脆拿了个皮筋扎住,随着走路一晃一晃得,漫不经心。 老房子隔音都不好,邢媚在客厅把卧室里崔博的电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大致是崔博质问“女朋友”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亲嘴?那男的是谁?我们不是已经好上了吗? 那女人果然是个厉害得,渣得光明正大,言辞笃定道这几天和我亲嘴的男人多去了,你说哪位?还有,谁跟你说我俩好上了?是你追求我,我有空跟你玩玩,小弟弟。 崔博“啪”地挂了通话,自己一个人脏话齐飞,对方族谱上的人没有逃得过的,尤其青春期的男孩子正在变声,扯嗓子骂人就像个老泼妇。 骂了十分钟,崔博肚子里掏不出难听词了,火气也消差不多了,于是又把电话打回去,低三下气地道歉“葛葛我错了,我们和好,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邢媚观察这个家环境时,竟然在暖气片后发现了半包软中华,她拿了一根嘬嘴里,烟雾缭曼,一分钱一分货,二十块一包的烟就是和八块钱的不一样。 抽着爽多了。 半根烟下肚,崔博开门出来了,他眼睛红彤彤得,直奔厕所,系统知道就以崔博的眼小程度,她能瞧出来眼眶红,可见对方哭得有多伤心。 哪怕心碎也要做舔狗。 邢媚突然觉得这年纪的小屁孩挺好玩的,各种人性的缺点都能在他们身上放大无数倍,成人和小孩的区别应该就是懂得隐藏。 厕所哗啦啦的水龙头声止住,崔博回卧室的途中瞪了邢媚一眼,注意到她抽的烟后,不怀好意道“你完了,这烟是我妈送礼买的,我爸藏了一包,你居然给抽了,看我爸妈回来怎么削你。” 邢媚拿烟点了点,动作不羁“你妈欠我钱。” 小姨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原主亲妈给拿了三万,拖了十来年一直没还,都是亲姐妹,乡下和城市不好沟通,所以原主亲妈没好意思逼还钱,只是经常会在原主面前墨迹。 就按照如今通货膨胀的速度,十年前的三万放到现在,不得值个五万? 崔博不屑,买房子借钱的事他知道“那又怎么样?你现在吃我家住我家,有什么资格说要钱?” 小孩子的态度绝大部分代表了大人的想法。 邢媚抽着烟,火光明灭,看不清她脸的轮廓。 崔博觉得自己扳回一城,趾高气扬地要回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理智清明的声音“那我们就走着瞧。” 崔博像踩到尾巴的肥猫,炸开浑身的毛。 第133章 吵闹 第133章吵闹 他表情凶恶欲反驳邢媚,但转身对上邢媚的眼睛,他满腔火气犹如遭到一盆冷水,迎头浇灭。 他想说你开玩笑,你现在是我们家可怜的寄生虫,哪来的底气? 可邢媚气势太从容太理智了,一半脸隐在烟雾后,悠悠地吐出个烟圈,莫名就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崔博的心理防线。 他体质胖爱出汗,屋子降温纯靠开窗,和邢媚对视的两三秒内,汗竟浸透了背。 关门时崔博故意弄出哐哐的动静,邢媚担忧那扇年久失修的门是否禁得住。 半个小时后,楼下传来小车发动机轰轰声音,小姨夫接小姨下班一起回来了。 小姨和邢媚体型一样,或者说李家基因强大,个个苗条还高,小姨夫则差不少,腆着啤酒肚,剃了个平头,皮肤爱出油出汗。 邢媚瞅了瞅小姨的黑长直,小姨夫头型问题看不出来,否则应该同样一头自来卷。 父子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两人蹑手蹑脚,期间就因为小姨夫吐痰咳得响了,小姨拿白眼瞪他,警告“小声点,博博学习呢!今年考不上一本,我要你好看!” “知道知道……” 小姨夫会意,拿着烟和军事书去了厕所。 对于中年男人来讲,休息的地方只有厕所和车。 小姨拉好厨房的玻璃门,穿围裙掌勺。 过程中,这对夫妻对邢媚视若无睹,连句平常的问候都没有。 邢媚不关心也不太需要,她打开原主的书包,里面就一本数学教材,还没了扉页,空白处乱糟糟花满了黑线头。 邢媚叹气,李漫漫同学,您真不给校霸两个字丢脸啊。 每天不是打架,就是去往打架的路上。 习一点都不学。 知道有种动物外号平头哥吗?你干脆外号平头姐得了。 把唯一的数学书从头翻到尾,邢媚用了十分钟,合上时她舒展眉头,庆幸这个世界和自己学的教材内容总体没太大差距,题的深浅程度也是,但既然她的任务是q大,光靠啃教材没希望。 还是得抽时间去趟书店。 也不知道理科六门的练习册加起来多少钱…… 她现在学习不是问题,有一年呢,是学习环境和钱的问题。 这儿连学习的桌子都没有。 而且虽然原主没怎么花外公给的钱,可正如外公所说,存折里的钱花光就没有了,那份钱包含着高三生活费和大学学费…… 啧。 邢媚仰脖,因为使用时间长,灯泡上落了层灰,偶尔有小虫绕着飞。 原来世界的邢媚只需要思考如何挣钱,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如何省钱。 厕所响起了冲水声、吐痰声。 小姨夫有咽炎,咳嗽像打雷,痰堵在喉管上下不得,每回起码要咳个三分钟才舒坦。 他出来坐在邢媚身边,矮粗的手指叠合,眼球滴流转“那个……漫漫,我在卫生间看到了带血的衣服……” 衣服是邢媚对付洗的,能洗干净就神了。 她低头玩原主充话费送的智能机,神色不变道“没事。” 小姨夫怕出事担责任的心一下子落了啤酒肚,笑着重复几个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邢媚心思凉薄,想即使有事他们俩也不会出面的。 吃饭是小姨夫少有能正常说话的时间了,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冰箱,起开瓶啤酒,小姨厨艺不错,四菜一汤,不过好的都摆在崔博面前,正对着邢媚的是俩今早剩的咸鸭蛋,她拿筷子掏,发现连黄都空了。 真日狗了。 邢媚就着蛋清和两勺汤吃了半碗米饭。 人喝了酒就容易叨叨,不能说的不想说的通通得到宣泄,小姨夫说他有个老同学混得风生水起,进了外交部,还有职场的对头离了婚,应该喝三杯替他庆祝。 话落,他就把杯里的酒泼在了地上。 小姨受不了去拿抹布,吵吵着“崔昌海!你要是再喝点酒耍驴,我就回娘家。” 小姨夫仗着酒劲傻乐没回应。 崔博见惯了这种场面,埋头啃鸡腿。 邢媚朝5438要了小姨一家的资料,第一个看的人就是小姨夫。 他口中的死对头着实害人不浅,小姨夫在银行上班,阿谀奉承拍了上层马屁十年,去年终于逮到机会能往上升升了,然而人一高兴就容易飘、膨胀。 他酒局说了错话,叫对头录音,传到领导耳朵里,他买烟买酒拉人情,可惜公布的那一刻,对头踩着他上位,坐了单独办公室,小姨夫除了偷摸藏了包软中华,啥也没捞到。 收拾完了,小姨坐下继续吃,小姨夫又说谁家搬了新家,要不把旧房子卖了,换个有电梯的洋房。 小姨的架势悬些把饭碗扣他脑袋上“我把你卖了!车贷今年刚还完,好好的房子住着,又是学区房,你搬哪去?不知道兜里有多少票子?消停待着!” 小姨夫抿了口酒,不说话。 一盘鸡腿下肚,崔博回自己房间,他得给葛葛打电话,问吃晚饭没。 小姨夫脚底下三瓶啤,正好微醺,晃晃悠悠哼着歌回卧室去了。 邢媚离开餐桌,合计在网上买书会不会便宜点。 小姨把碗筷收拾了,眼瞅着到时间电视剧更新了,匆匆摘了胶皮手套,也进卧室了。 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过得很快,遇到不少人,尤其奇葩多。 把折叠床平铺,自己上去,邢媚睁着眼睛睡不着,觉得自己不是躺着,而是陷进去,身体都快贴地了。 手机界面亮了。 是qq消息。 原主的班有两个群,一个有老师一个没有,学生时代的孩子下意识地把老师从班级里剔除。 原主今年才有的手机,不会玩,就会打电话,因此qq和微信发言都是零。 无老师的群有男同学说放学看到邢媚被人堵了。 夜里大家都比较无聊,回消息速度快。 职高小可爱“我也看到了~” 八九“看到了加一。” 十“宝贝你怎么还没睡?” 八九“讨厌~人家在想你嘛qwq” 接着刷屏的是一连串呕吐的表情包。 突然,某个霸气的名字打断了阵型。 帝王范“她活该!” 李漫漫“?” 第134章 谈话 第134章谈话 晚上十一点,小姨追完电视剧,出来给崔博送水果做夜宵,完全把邢媚归于空气,她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面很快传来小姨夫震天响的呼噜声。 崔博屋里的灯还亮着。 十一点对于备战高考的学生来说等于挑灯夜读刚开始,然而职高的学生们大部分压根不把高考放心上。 多数人选择单招,混个专科学门手艺早找工作。 长夜降临,他们要么趴床上玩手机要么准备睡了,睡前在班群里闲谈几句,猝不及防冒出来的名字让他们一个个聊天的顿时没了困意。 点对方头像、备注,确定真是从没说过话的漫姐。 完了,漫姐打问号,该不会要打架的节奏? 邢媚某宝将几本精心挑选,实惠又好用的练习册加入购物车。 出来发现班群跟死了般没动静。 她挠了挠头发,这帮小崽子背后议论人津津有味,直接跟当事人唠五毛的勇气都没有呢? 放下手机,邢媚望着天花板。 回来路上碰到了他,绝对没出错。 这是第三次,还是老样子对方不记得自己。 没关系,邢媚能泡他两次,就不差第三次。 而且是一个小区里住着,看校服两人还是同一所学校的,以后肯定有交集。 想到那个男人,邢媚郁结了一晚上的心情总算捋平了。 她缓缓阖上眸子。 第二天清晨,楼下老头老太太晨练声络绎不绝,小姨向来是家里第一个起来的,五点多天才有点亮,她打着哈欠往卫生间去。 推开卧室门时她吓了一跳,揉了好几遍惺忪的眼睛,才确定客厅的不明影子是坐着的邢媚。 小姨竖起眉毛“干什么呢!” 邢媚头没完全转过去,女人只能看到她的一只眼睛,瞳孔里的红血丝和蜘蛛网般,整个人充斥着阴暗。 第一次,小姨被对方的神态震住了,啰嗦了两句吓死人哟!然后进了卫生间,她得赶紧洗漱,好给一家子做饭。 邢媚坐在折叠床上,坐了差不多能有三个多小时了,困得要死,她算了算,昨天晚上自己睡眠时间不超过两个点,几乎刚梦到男人朦朦胧胧的影子,楼下的小孩哇哇大哭,打断了邢媚的睡眠,接下来发生的事就魔幻了。 楼下的小孩哭,楼上的狗就叫,隔壁两口子拌嘴乒乓砸东西,对他们来说好像根本没有扰民两个字,直到凌晨三点,楼下刚出生的婴儿终于被哄睡着了,较量的狗也累了,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合了,卧室里的小姨夫开始使劲猛烈地咳嗽。 他吐一次痰要费半天劲,搅得邢媚恨不得割开他的喉咙抠出来。 种种加到一块儿,折磨得邢媚彻底睡不着了。 “叮——你不孤单,有我早安,邢女士orng~” 邢媚“……” 你他娘的昨晚失眠叫你不应,今早欠揍地来道早安? “你昨晚干嘛去了?” “叮——奖金批下来了,虽然不是最丰厚的,可也不差,那自然要好好吃一顿,再把女神的礼物买了,剩余的钱存着。” 女神的礼物? 邢媚想到了对方当初发过来的死亡色号。 “没你事了,滚滚滚。” “叮——好的呢亲,因为邢女士任务相对简单,鄙人这段时间先重点带新宿主咯,bye~” 拜您个拜嘞! 邢媚把折叠床合拢好,去卫生间洗漱换衣服,出来时厨房已经飘出香味了。 小姨夫起床第一件事去厕所抽根烟,然后是电动刮胡刀的嗡嗡声。 最后一个起床的人是崔博,他穿着件深蓝泰迪熊的睡衣,上衣有点短露出肚脐那一条肉,他和小姨夫睡觉死,夜里无论多大动静都吵不醒,这点可以从昨天晚上不间歇的呼噜看出来。 有一说一,爷俩的睡眠质量是邢媚佩服的地方。 耳塞解决不了问题,安眠药和暂时性失聪不是长久之计。 早晚得搬出去。 邢媚暗暗合计,早饭小姨做了打卤面,意思是崔博班里有考试,保佑顺顺溜溜。 崔博说“妈,你别小题大做了,就是一次班级考,不是七校联考,更不是高考,面条都没肉。” 所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小姨摸了下她儿子的脑袋瓜子“卤里有肉有鸡蛋,妈特意给你做的,多吃点。” 小姨夫一边吸溜面条一边听评书,闲聊道“你们学校上个学期期末参加了一次七校联考,家长群各种发消息,听说第一居然不是出自省重点。” 崔博翻白眼,表示不关心。 小姨忍不住插嘴“你跟孩子谈这些干嘛?这不是给孩子压力吗?去年我们就是给博博的压力太大了。” 邢媚扒拉了几口面条,她的这碗里别说肉了,卤子都少得可怜,委屈巴巴地缩在碗底的角落里。 吃不好,胃疼。 睡不好,想杀人。 邢媚现在就是这种情绪,她撂下筷子,换鞋出门。 关门后,邢媚听到屋里头小姨夫的疑问。 小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管她干嘛?阴阳怪气得,克死了爸妈,我现在谁都不想管,就想管好我儿子,来,博博,妈给你洗点水果带去学校吃。” 邢媚靠门抽了根烟,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走出门洞时迎面撞上个人。 “哟!” 最后一个台阶,邢媚双腿并拢,直接蹦下。 祁修垂着的手指屈了屈,不知为何,看到女生像头小鹿轻盈跳下来的时刻,竟然想顺势抱住。 他捏了捏眉心,自己指定有点病。 邢媚到他面前,低头瞧了眼洗过的校服,脸已经消肿,应该不会再吓到她的小朋友了。 “一个学校的?走,顺路。” 好像没有理由推脱。 祁修的嘴抿成直线,和邢媚并肩朝学校的方向走。 “你叫什么?” “祁修。” “貔貅?” “祁。” “哦。” 沉默半晌,祁修拿余光瞅她,女人到自己的肩膀,短发凌厉,下颌弧度优美,侧颜深邃,长睫毛掩黝黑的瞳孔,琢磨不透,刘海胡乱扎成个揪,无端地想让人拽一下。 邢媚忽然扭头“你不问我叫什么?” 祁修目不斜视“我知道。” 第135章 前桌 第135章前桌 你知道? 邢媚纳闷一瞬,紧接着释然,就以原主的火爆脾气,既然同一所学校的,不可能不知道。 邢媚略微苦恼,这次的任务世界刚开始就给对方留下了坏印象,以后怎么接近是个问题。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解释,可一句话显得苍白无力。 思索再三自己又加了句“反正,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解释完了。 邢媚耸耸肩,她不擅长沟通,剩下的由时间证明。 祁修狭长的眸子眯起,若有所思。 校门口邢媚买了俩肉包子和原味豆浆,注意到男人点了份一样的,不过豆浆是甜的。 邢媚无可奈何摇头,过了八百年这口味还是一成不变。 两人一起上楼,等到自己循着记忆到了三楼往左拐,祁修也相同方向时,她开始意识到不对。 他们不约而同在高三(7)站定。 邢媚抽了抽嘴角,语气生硬“同学,一个班的?” 祁修居高睨她,随即率先跨进班级。 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多么蠢的话,邢媚后悔得想扇自己个巴掌。 果然睡眠少害人。 注意力都不集中。 可自己竟然和他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的? 记忆里怎么没有? 邢媚身体习惯地找到自己位置,在最后一排坐下,她明白了。 原主座位和男生正好形成对角线,上课有人挡着,而且原主转来的短时间内,两人丝毫没交集。 班里一大半人她都没印象。 她今天来得早,吃完早饭,教室里陆陆续续来同学了。 “漫姐早!” “漫姐,我抄完英语作业了,您看需要不?” “滚蛋,漫姐需要交作业?你看不起谁呢?” “是是,我错了,漫姐别生气。” 和作业失之交臂的邢媚“……” 谁说她不需要?她连作业留啥了都不知道! 沉着脸色,她伸手“给我。” 被问到的前桌一脸懵“什么?” 邢媚目露凶光,暴戾开口“作业。” 前桌恍然大悟,言听计从地把卷纸递过去。 邢媚抄作业这件事立即成为今早班级一大奇闻。 漫姐居然学习了! 再联想到昨晚突然冒泡的怪异举动…… 反常。 漫姐太反常了。 不会被请家长了? 趁着早自习时间抄完了所有科作业,邢媚伸了个懒腰。 “漫姐!漫姐!” 前桌叫张诚明,是个唠唠叨叨的小瘦子,左脸有些麻雀斑,容易紧张害羞,他右耳天生畸形,比正常人小两圈,有人叫他一只耳,他急眼,说自己有两个耳朵,不是一只耳!别人就换了个称呼叫他小耳朵。 邢媚握住他的肩膀稍稍用力“你说,别絮叨,我不聋。” 张诚明腼腆地呵呵笑“漫姐,老班昨晚找你了?” 他昨晚没看班群,还以为邢媚的改变是因为班主任找她谈话了。 “老王人不错的,漫姐您别往心里去,毕竟……” 邢媚觉得耳朵边有好几只苍蝇飞,遏止了对方滔滔不绝的势头“昨晚我去打架了。” 张诚明果不其然闭嘴,一肚子话噎住,挺难受得。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乱哄哄的班级终于像个样了。 班长叫每排最后一个人起来收作业。 邢媚没动屁股,张诚明自觉站起来,收到倒数第五个男生时,那人突然骂骂咧咧喊道“你他妈耳朵残,还瞎啊!” 张诚明不故意撞到了男生的桌角,对方手抖,玩的游戏角色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高瘦,校服反穿,咄咄逼人,眼角看到望过来的邢媚时忽然笑容里多出抹玩味“哦……我说你怎么有胆子顶撞我,是有人给你这条狗撑腰啊。” 他嘲讽之情蔓延于色“你的主子自身难保,还跟条哈巴狗似的在后面舔。” 张诚明双手颤抖,脸红到了脖子根。 原主和叫杨玉华的男生有恩怨,邢媚快速翻出相关记忆,其实也没啥大不了,一件没屁大的小事作为导火索,两人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暴脾气,于是愈演愈烈。 昨晚堵原主的郭志是他校外认的哥。 郭志下手也是他教唆的。 邢媚脸色难看。 杨玉华很嚣张地拿腿踢了两下张诚明的膝盖“狗要有狗的样子,来,叫几声给我听听。” 此时班里的人已经都停下手里的事,全看过来。 邢媚吸了口气,起身,顺便不忘拖起自己的椅子。 杨玉华嚷嚷“哟!漫姐还有力气抡凳子啊!昨晚怎么没被打死呢?” 邢媚把椅子“哐——”地放到张诚明身边,阴恻恻的眸子犹如放了二十斤炸弹“不如我问问你,郭志那孙子还能不能走道,杨玉环。” 开学第一天,老师东北人特别喜欢带儿化音,念同学名单时把杨玉华读成了杨玉环。 众人拍桌子哄笑,还有跺脚凑热闹者。 在杨玉华打了一架展现实力后,这个外号就只敢私下里流传。 隔了一年多,自己极度憎恶的外号打对头嘴里蹦出来。 杨玉华面容扭曲,大吼“我……” 妈这个字没吼出来消音了,杨玉华注意力始终在邢媚的凳子上,哪想到对方竟然一脚踹上自己的腰! 同桌尖叫,下意识撤离。 杨玉华屁股离开坐椅,一条腿横在椅子上,另一条腿的膝盖重重磕到桌角,吃了满嘴灰。 邢媚手指点了点桌面,气宇轩昂“找我毛病,我奉陪,你孤儿,我也不迁就。” 杨玉华瞪邢媚的双眼都要瞪出血,两人目光对上,滋滋蹦火花。 直到班主任进来,这场满溢硝烟的战争才暂停。 邢媚搬凳子回去,杨玉华手背狠狠擦了把脸“你等着。” 邢媚不屑搭理。 放狠话谁不会? 张诚明交完作业,回来时表示感谢,邢媚受不了他一句话能说无数遍,抠耳朵道“你再巴巴,我心情不好容易削人。” 张诚明转过身,背部冲着邢媚。 没两秒,邢媚就看到他肩膀耸动,脑袋往下趴在桌子上。 头顶划过好几层黑线。 不是,这就哭? 就这心理素质? 前桌哭得忘我,邢媚半分安慰的想法都无,甚至想蹬他凳子叫他安静点,他身体哆嗦,自己的桌子就跟面临一场小地震似的。 第136章 修哥 第136章修哥 邢媚叹气,把自己桌子往后挪出点空挡。 惹不起哭包,总躲得起。 班主任姓王,大名王琪,教化学的,三十多岁单身,平易近人,说是一心扑在教书育人上,从班长那儿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后叫邢媚出来一下。 正如张诚明描述得一样,老王是个不错的人,有耐心,就是耐心多得能溢出。 唠了十分钟还没说到正题。 他是准备第一节课不上了吗? “同学间的相处……” “老师。”邢媚出声“您能说重点吗?” 老王愣了愣,恍然大明白道“对对,重点就是你和杨玉华同学有些矛盾,所以老师决定暂时把你们俩的位置调开,你和高翰同学换个座。” 邢媚答应了“老师,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好的,谢谢老师。” 邢媚直接回了教室,当着一堆人的面收拾书桌,环视一圈班级的人问道“谁是高翰?” 有个男生举手。 邢媚陈述“老班让我和你换个座。” 高翰不耽搁,马上整理了书包过来,邢媚捧着一堆崭新的书面对祁修时,扯出个算是友好的笑容。 祁修不吱声。 邢媚坐稳后,王琪开始授课。 平心而论,自己原来的世界上学校的一直是重点高中,老师讲课细声细气,每个点讲得都很明白,底下的学生就算有溜号不听讲得,那也是偷偷摸摸的。 职高不一样。 老王讲课有点水平,邢媚能感觉出来,他特别想讲好,巴不得一个知识点揉碎了喂学生嘴里,但欠缺点火候,况且全班没几个听课的,窃窃私语不休,更有光明正大吃东西玩手机的。 邢媚认真听了两耳朵,发现效果还不如自学。 迷糊间困意袭来。 她打了个哈欠,反正没老师管,朝新同桌说了第一句话“兜里有烟没?” 原主的烟昨天和今早抽光了。 祁修笔尖停顿,冷冷回应“没有。” “骗鬼呢,我都看到你兜是鼓的,童话故事里说小孩子撒谎注孤生。” 祁修攥着笔的手微微用力。 没等他回击没有一个童话故事有这句话时,女生瘦瘦细细的手俨然摸到了自己的裤兜! 和蛰伏着的危险东西距离很近。 邢媚饶有兴致地挑眉,前两世这玩意儿发育都不错,希望这一世继续保持。 而且,目前攒的积分数字非常可观。 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的舒心宝她都能包了。 祁修深吸口气,彻底维持不了表面的淡定,圆珠笔在本上滑了一长道,他倏地用力握住邢媚手腕,沉着的嗓音里夹杂着警告“你干嘛?” 邢媚不怕,笑弯了唇,掏出男人兜里的东西,不是烟,竟然是一包糖。 祁修松开手腕,愕然发现面对女生的笑,自己竟毫无抵抗力。 疯了,一定是疯了。 邢媚挑了块浅蓝色的丢进嘴里,不出所料薄荷味。 稍稍驱散些困顿。 她准备把糖放回去,被祁修拦住了。 男人伸出两根手指掐住糖袋一角塞回兜里。 邢媚心里哼哼,讲究真多。 以后你还要替我擦眼泪,打洗脚水,做饭……她轻笑,扯回思绪,百无聊赖继续啃书。 啃着啃着,脑袋越来越低…… 手边传来“咚”声。 祁修眼角抽搐两下,看向睡着的女生,窗外的光正好照亮她的脸,眉骨仔细瞧还有点淤青,手背有条刀疤,清醒时明明不折不扣是个刺头,闭眼睛的模样却意外地乖巧…… 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因为异性出神。 祁修眸底深处闪烁,偏头叹气。 奇奇怪怪的同桌。 奇奇怪怪的自己。 邢媚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了四堂课,拿开挡脸的书,她悠闲地抻胳膊。 睡饱了的感觉就一个字。 爽! 下课铃打响,英语老师意外地不拖堂,痛快潇洒地捧书走人。 “让开。” “干嘛?” 祁修抿唇“去厕所。” 邢媚拍了下脑门,对,自己睡了一上午,堵人路了。 她把自己的长腿移了移,同时满脸担忧“没憋坏。” 这可关系自己的幸福。 女人关切的口吻里隐隐有那么一丝……开车的意味? 祁修身形一滞,半晌才从牙龈里挤出来道“要不你试试?” “嗯?什么?食堂?”邢媚装作听不懂“你中午请我吃吗?奶油香肠?” “你别说了。” 祁修耳根子暗搓搓浮现一缕红,脑袋已经多了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都是关于自己和这女人的…… 他强装镇定地去男厕所,过路时问班长有烟没有? 班长上下翻兜,从屁兜里掏出包盒子挤变形的烟,他纠结一瞬,到底没接。 每次下课男厕所都像聚众吸烟现场,三楼这儿经常有高二、高三的学生扎堆,嬉笑怒骂。 四五个高三的正把一个可怜的小家伙围在最里面的尿池旁,开出的条件是一人一包烟,没有就把他的脑袋按池子里。 小家伙瑟瑟发抖,无助得犹如一条风雨里的流浪狗,素日没少被这帮人欺负,但是今天家里没发零花钱,拼凑的钱只够买一包烟。 祁修放完水,提上拉链,脑海里的花花绿绿还是抹杀不掉。 他眯了眯淡漠疏离的眸子,手伸向兜里,犹豫几秒放下了。 视线投到里侧。 一个高三的长得壮实,神情倨傲带着老大的派头,掌心攥着没开封的烟“就一包?可不够我们保护你的。” 倏然,有一只白皙的手轻易地拿走了他的烟。 他勃然大怒,心想谁敢在自己头上拔毛? 扭头,刚准备好好教训来人时,他眼底的火气忽然凝固住了。 他很壮,肌肉块头大,打小就是这片的孩子王,可面对比他瘦削,看似颇有点自己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势头的祁修时,他态度一下子放尊敬了,谄笑道“修哥,这么巧也来放水啊。” 祁修撕开烟的包装条,抽出根叼嘴里,男生会意,赶在祁修之前拿出点火机,恭恭敬敬地弓背上烟。 抽了口,底下没那么燥了。 祁修漫不经心地瞟了跪在瓷砖的小家伙一眼,对方可怜兮兮又有点期待地望着自己,乞求获得自己的帮助。 第137章 学霸 第137章学霸 但是一根烟燃尽,祁修也没动静。 小家伙眼里的光渐渐沉寂,脊背颓成一滩烂泥。 “走了。” 祁修往同年级的男生手里头塞了个钢镚儿,男生急了,一个劲拒绝“不用不用!咱俩谁跟谁,修哥太客气了!” 祁修不为所动“一码归一码。” 男生左手攥烟盒,右手躺着枚硬币“那……我就收下了。” 祁修腰杆挺直,离开前他看了眼绝望的小家伙。 自己不奋力反抗,谁帮都没用。 厕所里,有不解的小弟问道“章哥,刚刚那人谁啊?好拽!” 章哥慎重地收起钢镚,警告道“先别问为什么,以后记住看到他绕道走懂不!” 小弟们齐刷刷地点头如啄米。 走廊里含了块薄荷糖,祁修踩着上课铃回到班级。 邢媚靠边让他进去,忽然凑近道“诶,听说你七校联考第一啊,学霸啊,厉害啊,豪横啊。” 她唇齿间还残余着薄荷糖的余味,和自己嘴里的味道一样,祁修眸光甸甸,仿佛他在吸吮女孩子的唇。 好不容易平复下的燥热简简单单地再次被勾上来。 这种囧状没持续太久,数学老师顶着令人发秃的脑袋走进教室。 邢媚的气息拉远。 祁修松了口气,他后知后觉发现两人距离缩短的几秒钟,自己的掌心居然出了细微的汗。 他头疼欲裂,搞不懂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自己的心绪为何不断地被扰乱。 分明和其余任何女生没区别。 就是脾气暴了点、言谈举止不拘泥……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要讲昨晚发的卷纸作业。 邢媚翻腾半天,终于在两本书的夹层里扯出张破破烂烂的卷纸残骸,上头还有个黑脚印…… 她惊呆了。 李漫漫童靴,你们学渣路子都这么野吗? 祁修瞥到女生面前摊着卷纸发呆,再抬眼,看到惨不忍睹缺胳膊断腿的卷纸…… “借看下。” 邢媚自觉挪凳子,靠近男生。 祁修侧身一暖,是对方挟带的热气。 同桌二人氛围稍稍暧昧。 邢媚的目光落在男生数学作业上,做题思路清晰,笔迹顿挫利索,洋洋洒洒铺满卷纸。 她嘴角往下压,啧,现代的简笔字也这么好看。 死崽子。 数学老师根本不指望这帮职高学生听课,整堂课他自己讲自己的,也不互动,卷纸带着稀稀拉拉地讲完,他看了看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 他犹豫片刻,往黑板写了道题,罕见地点名道“祁修,学委,你俩上来解。” 祁修拿了根粉笔站黑板的左侧,读完题后刷刷刷地写起来。 打从他上了讲台,底下堪比菜市场的闹哄霎时间安分不少。 邢媚转笔审题,这题难度比卷纸高了好几个档,应该是竞赛题。 笔转到第二圈时,她随便撕了张草纸,低头写了几个公式。 祁修花费五分钟写完,中间一个壳都没卡,解题步骤一行一行看得格外清楚,有条不紊。 数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 祁修坐回去时,邢媚拄脑袋斜看他,竖起大拇指“解得不错,就是第三条辅助线画得有点鸡肋,没啥大用。” 祁修皱起眉头,做完题他也发现了这个缺陷,如果不画,自己答题时间至少能快个三十秒。 可是她怎么看出来的? 邢媚坦荡地接受对方打量的目光,笑容狡黠“干嘛?我也是学霸好?” 她这句话单拎出来没问题,不过现在她是李漫漫,用李漫漫的嘴说出来就很有穷嘚瑟的嫌疑了。 祁修漆黑的睫毛轻颤,偏回视线。 学委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生,长头发,瓜子脸,戴着俩厚厚的眼镜片,成绩名列前茅,不过女孩子还是靠文科拉分,数学实在弱项。 她面对黑板站了十分钟,仅仅憋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公式,小女生好面子,要急哭了。 数学老师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回去,离下课铃打响还有十几秒时做总结“这道题是去年的竞赛大题,解不出来正常,高考最难的题也就这水平了,祁修,这题你明白,下课教教高蓓蓓同学,好了,下课。”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正正好好掐到下课铃响。 食堂好吃的就那么几份,三个年级的人抢,抢光了就没有了。 张诚明路过时询问“漫姐,你有想吃的吗?” 邢媚揉了揉下巴,站起来直腰,坐了一上午酸死了。 “走,我跟你一起去。” 张诚明诚惶诚恐,一时间甚至都忘了该迈左腿右腿,磕磕绊绊地走在邢媚身侧。 午休时间长,即使不吃饭,学生也不爱在教室里待着,杨玉华领着班级一小半男生下楼打球。 教室里一时间仅仅剩下祁修和小声抽噎的高蓓蓓。 干净秀气的男生深吸一口气,难搞的同桌走了,他可算能集中精神,拿出本物理练习册钻研。 过了会儿,察觉到有人往自己走来,祁修仰头,眼睛眯起,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意。 高蓓蓓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瑟缩地后退半步,轻声道“数学老师说我可以请教你……” 祁修纹丝不动。 高蓓蓓以为他默许了,于是鼓出个笑容,顺势坐在他旁边。 男生忽然冷冷出声“起来。” 高蓓蓓愣仲“什么?” 祁修拿笔尖指了指自己的前桌位置“坐那。” “好。” 高蓓蓓不舍地挪开屁股,放好笔记本准备听学霸授课时,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她难堪。 祁修在书桌里拿出湿巾,先在刚才自己坐的地方过了遍,又用干纸巾擦拭。 高蓓蓓“……祁修,李漫漫她该不会有洁癖?” “她没有。” “那为什么……” “我有。” 高蓓蓓懵懂,不明白祁修有洁癖,和他擦李漫漫椅子有关系吗? 连祁修自己都不明白,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拽出纸巾了,莫名其妙地不想让任何人碰新同桌的东西,更玄幻的是新同桌接触自己,他竟然能接受。 把湿巾、纸巾扔进垃圾桶,祁修若有若无地叹息。 邢媚回来时,祁修早就把题讲完了,防止对方哪里不懂再和自己交流,他讲得详细到每一个根号。 第138章 瞅啥 第138章瞅啥 高蓓蓓自带饭盒,是家里做的菜,就和崔博一样,小姨总觉得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干净,不放心,上学前都会给崔博揣一盒水果或者别的。 邢媚屁股刚落地,高蓓蓓便端着还没开的饭盒过来,发出邀请“祁修,你中午给我讲题没吃饭,我妈炸的黄花鱼可好吃了,而且她怕我吃不饱,每天都多给我带一份饭。” 画图的男生头都没抬“不吃。” 高蓓蓓咬唇,悻悻离开。 邢媚乌黑的眼珠转了几圈,把兜里的牛奶放到男生桌子上。 “喏。” 祁修停笔抬头,和邢媚对视,薄唇弧度宛如雕塑“不喝。” 邢媚身子往后仰,一边胳膊搭住椅背,眉梢噙着抹痞“这位同学不要再装了,你拒绝学委是因为你对鱼过敏,奶麻溜给爷喝了,下午还有课呢。” 祁修不爽她的态度,但更在意的是“你怎么知道我过敏?” 邢媚想,我不光知道你对鱼过敏,你整个人我都摸得透透的了。 前世今生这种借口太缥缈,你们都是数据这句话过于扯淡,搞不好自己在对方内心的形象会从一个不良少女变为不良疯子。 邢媚没法解释,索性避重就轻“猜的,喝你的奶去。” 祁修“……” 他拿起牛奶,包装上用夸张的字体印刷着双倍甜三字。 这也是猜的? 祁修闭目,他越来越懵逼了。 牛奶不愧号称双倍甜,一般人喝第一口,表情会逐渐凝固,而祁学霸显然不是一般人,他慢条斯理地用吸管一口一口将白色牛奶吸上来,两分钟没到喝光了。 嘴唇上方残余一圈淡淡的奶沫。 邢媚眸光一沉,默然把纸递过去。 “谢谢。” “我去上个厕所。” 邢媚急匆匆地走出班级,门口碰到班长,默念好几遍我不嫌弃,我不嫌弃,在他那儿拿了两根烟,拐进卫生间开窗全抽光才把刚才那一幕强制压住。 太……欲了。 自己那时候是不也这样? 这谁顶得住? 死崽子勾引人有一套,短短半天邢媚差点没绷住。 冷静。 一定要冷静。 循序渐进,不然再把这蔫王八吓跑了。 邢媚冲了把脸,回来时面无表情仿佛没有感情的杀手,她对正在做题的男生道“牛奶两块,微信支付宝?” “微信。” 两人互加微信,邢媚收了红包“其实牛奶两块五,五毛就当今早糖钱了。” 祁修抬眸。 邢媚挑高眉毛“干嘛?我知道我们俩同桌友谊深厚,不过一码归一码。” 祁修继续看题“随便。” 无聊的邢媚忍不住翻看祁修的微信,名字简简单单一个q,和自己昨晚改的微信名半斤八两,都出于懒得想。 其实十几岁的年纪,网名那才叫个性张扬,譬如昨晚qq班群里,杨玉华的帝王范,张诚明叫耳朵听见xxx…… 后头一长串,她忘了。 邢媚点开男生头像,凝视着屏幕“你为什么用青梅做头像?” 还是一只猫抱着青梅。 “不知道,想用就用了。” 祁修思路接连打断,他没生气,或者说跟新同桌,他奇异地生不起来气。 邢媚咧开嘴角。 看,这人即使不记得她了,但为人习惯、生活点点滴滴全部都透露着他爱自己。 祁修朋友圈空空荡荡。 午休时间已过,下午是英语和语文的轮番轰炸考试。 想在商圈站稳脚跟,邢媚别说英语了,助理曾开玩笑说邢总您都替公司省请翻译的钱了。 半个小时答完卷纸,她检查一遍确认没粗心导致的漏洞后,看祁修答完要交卷,干脆把自己的卷纸放上去。 “我可会十二国语言,卷纸小case,不过我一个大学霸要低调,正好你帮我交了。” 祁修瞟她,心底吐槽你确定是因为保持谦虚,难道不是因为懒? 不过他低头扫视了遍,女生的字草草连到一块,意外地肃杀凌厉,而且很多选择题和自己的答案一样。 祁修略感诧异,交了卷。 语文考试比较棘手,有几道阅读理解题邢媚没绝对把握,作文分记叙和论证,她思索的结果选择传统的记叙文。 两大节考试加一节自习,职高雷打不动地五点放学。 班里所有人听到放学铃便往门口冲。 祁修有序地收拾好东西,发觉新同桌早就准备好,看架势在等自己。 邢媚起来拍拍屁股“走,我跟你顺道。” 祁修蹙眉“我先不回家。” 拒绝的意味明显。 “哦,那我顺道溜达。” 管你向东朝西,左右都顺道。 祁修大拇指捏得咯吱响,他发现新同桌不光没有半点女生样儿,有时还贼像个无赖。 姑且算祁修答应了一起放学的邀请,邢媚跟着他穿过两条街,方向与小区完全相反,看来是真有事,并非搪塞自己的借口。 “诶,你等下!”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邢媚叫住男生,自己大长腿跨进去,两分钟回来了,买了包烟。 她抽出第一根递给男生“别告诉我,你不抽,你从厕所回来时一身烟味,还特意含薄荷糖遮掩。” 祁修目光闪烁,平静接过,点烟姿势娴熟。 邢媚出了点小状况,打火机点不着。 注意到这一幕的祁修打着自己的火,邢媚顺其自然低头,女生瘦高,颈部的弧度优雅如同天鹅,显得有攻击力的眉眼弯垂,火光给她半张脸镀了层温柔的光晕。 他拿打火机的手忽然滚烫,蓦地觉得烧的不止烟头,还有自己的心。 邢媚吐出烟雾,明眸善眯“你瞅啥?” 祁修自然而然接了句“瞅你咋地?” 两人对话完齐刷刷沉默片刻。 先是邢媚憋不住,掐烟的手微微颤抖,偏头,喉咙里压抑着笑声。 笑和哈欠一样会传染。 慢慢地,祁修醒悟,唇畔漾出爽朗的笑意。 “哈哈……”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 邢媚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打来到这世界以来,一天的憋屈都得到释放,她弹烟灰道“操!我堂堂校霸,职高一枝花,是你想瞅就能瞅的吗?” 气氛变得轻松愉悦。 祁修并不捧场“我堂堂学霸还没说话。” 第139章 打工 第139章打工 邢媚和祁修一个校霸一个学霸,在大马路上跟中了五百万彩票的大傻子乐了半天。 邢媚点第二根烟,祁修帮她打火。 他们继续往前走,邢媚问“你到底干嘛去?” 祁修这次没隐瞒,痛快回应“干家教。” “家教?你?职高的?” “对,我,我是七校联考第一。” 话落,路灯倏地亮起,洒在她的少年身上,为他披了件闪光熠熠的斗篷,骄傲得不像话。 邢媚拍了拍他的后背,什么也没说,今天第二次竖起大拇指。 一路上邢媚断断续续得知少年不光做家教,还有份饭店后厨帮忙的零活,放学时间基本都用来打工,昨天饭店老板给岳父过七十大寿,所以提前关铺,邢媚那个点才会碰到他。 至于为什么要如此拼命。 邢媚没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不想让别人知晓,最好等对方自己说。 但好奇心使然,她情不自禁去问系统。 结果…… d! 又是自动回复! 行,看势头这个世界里儿子靠不住了。 得靠自己单刷。 往前走了两步,邢媚眼尖,看到露天篮球场里有熟人。 是杨玉华和班里其他几个面孔。 祁修说“他经常带人放学来这边玩。” 邢媚拿余光瞥他“你俩很熟?你跟谁都熟?” 祁修从兜里拿出块糖,又给了邢媚一块“分人。” 邢媚撇了撇嘴“我不要奶味。” 祁修拿回来,自己拆开奶糖,含嘴里“这片儿的刺头就那么几个,我都认识,但不熟。” 邢媚骂了一声,径直去掏男生的兜,挑出块柠檬味的,重新把糖袋塞回去。 “你跟我熟不?” 祁修瞅她,无奈摊手“我和你撑死认识一天。” 虽然这一天顶得上别人的好几年。 邢媚的糖咬得咯吱响,心里补充着,可我认识你不是一天,我认识你好久好久了。 二人站在露天球场边半晌一动不动,杨玉华发现了,手腕用力,篮球在空中撞出一道弧线,犹如气贯长虹的火箭。 祁修默不作声地向左移了几步,手稳稳地接住来势汹汹的篮球。 漆黑如墨的眼睛定住抛篮球的人。 杨玉华吹了声口哨,跑过来“哟!修哥!不好意思没想打你的。” 一共俩人,不想打祁修,想打的人名字呼之欲来。 邢媚的脸颊忽明忽灭。 祁修将篮球掷过去,杨玉华嬉皮笑脸接住,瘦削男生淡淡陈述“这几日出了挺多小偷小摸的勾当,校门口几个商家集合起来报了警,你提防点少惹事,进了少管所别说篮球了,你这样的能被当个球踢。” 杨玉华五官僵住,平日的嚣张在祁修面前破灭,变成了一条夹着尾巴的狗。 “知道了,谢谢修哥。” 杨玉华带球重新回到球场。 祁修不解释,邢媚也不问。 他俩拐进一所小区的楼下,祁修说这家小男孩上初三,他要补一个半点。 啧啧,现在初三小孩都用上家教一对一了。 邢媚表示没事,她就在附近逛逛,无聊就走。 祁修有些不放心“小区的灯坏了有几年,物业一直没修,你小心点。” 邢媚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推他上台阶“知道了知道了,祁大墨迹。” “你叫我什么?” “祁学霸,修哥,快上楼别扮演老妈子了。” 祁修叹气,他也不想墨迹,就是下意识地担心。 “这个给你。” 接过男生的打火机,邢媚向上掀起嘴角。 “谢了。” 男生独自进了电梯。 邢媚走出楼门口,北方的九月中旬已经算入秋了,白天半截袖,晚上嗖嗖地凉风吹过,能激起皮肤的小疙瘩。 她搓了搓手“那么接下来……” 祁修走出电梯口时看了眼时间,七点半。 那孩子物理考试有几道大题没整明白,他多教了会儿。 临走前,那孩子妈妈多给了二十。 天黑漆漆得,楼下有条野猫觅食,听到祁修的脚步声,立马体态轻盈地蹿到矮树后,跑了。 没有女生的身影。 祁修掏出手机,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淡淡的失落。 指尖滑到女生的微信,白天没看,现在才发觉女生的微信名字是,和自己的命名方式异曲同工。 头像是一个逆光背影,轮廓看得出是女生自己,地点好像是刚刚两人走过来的那条街? 是刚拍的吗? 为什么? 祁修心不自觉跳动速度稍快。 忽然,手机震动了下,有微信消息。 邢媚发来的一条语音。 祁修点开,女生的声音就像暖烘烘的太阳,一下子驱散了黑夜的寂静“祁老师结束没?还是已经回家了?” 祁修打了几个字发送。 “刚完事。” 下一秒,邢媚的语音电话就过来了。 “喂?听得见不?” 祁修的唇挑了挑“听得见。” “往小区入口走,对面那条街有个佐客便利店,你来找我。” 祁修迈开长腿,五分钟抵达挂着24小时营业牌子的便利店门口,恰好撞上推门出来的新同桌。 邢媚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应道“放心!我知道了!明天就来!” 便利店厚重的玻璃门关合。 祁修忍不住问“你来这儿干嘛?” 邢媚没卖关子,手指店玻璃上贴着的招兼职启示。 “收银员,身份证复印件押完了,每天放学来这儿到晚上九点,本来我这班要顶到十点,老板娘看我高三的,少算一个点,工资不变。” 祁修怔怔地听完邢媚的话,意料不到短短两个钟头,对方就找到了零工。 他双手合起,迟疑道“你……很缺钱?” 邢媚承认“我乡下来的,带的钱一共那么些,光花不进,心里不踏实,而且我现在住的小姨家太吵了,不适合学习,我想尽快租个房子住,环境安静就成。” 祁修惊讶“你要租房子?一个人?” 邢媚反问“不可以?” “可以……” 祁修快速消化了这个人的计划,发觉对方独立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他拍了拍邢媚的背,像对方一样,竖起大拇指。 “房子我会替你留意。” “好哦,谢我修哥。” 祁修和邢媚一人又点了根烟,伫立街口等绿灯,各怀心事。 第140章 夜读 第140章夜读 不知谁的肚子传来咕噜噜声音。 祁修扔掉烟头,笑着望她“庆祝新同桌找到工作,我请你吃面。” 邢媚不矫情,跟上。 少年找的地方就在附近,居民楼里竟然有一家不起眼的面馆。 祁修撩开门帘“老板两口子都是河南人,开店能有二十年了,便宜实惠,附近工地的人经常来这儿吃。” 两人坐下,老板娘亲切地跟祁修打招呼“小修好久没来啦!今天带女朋友来的?” 祁修摇头“不是女朋友。” 老板娘挤眉弄眼“诶呀,现在不是,以后保不齐是,小姑娘加油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小修的身边有女生。” 邢媚应承地笑了笑。 点完菜,老板娘离开,祁修拿手纸把消毒餐具重新擦拭一遍,递到邢媚面前“老板娘热情,开玩笑没有度,你不必放心上。” 邢媚掰开一次性筷子“没事,而且以后的事谁都不知道,说不准就是了呢。” 祁修手腕一滞,脖颈垂的弧度恰巧掩住眸底浮出的丝丝缕缕情绪。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上来。 邢媚“刺溜”了一大口,脸颊隐隐有暖意。 祁修不动声色地问道“爱吃面?” “嗯。” “其实我也会下面。” 话说出口祁修就后悔了,自己提这茬干嘛? 暗示? 不想让自己陷入尴尬,他补充了一句“跟饭店后厨学的,就会牛腩面。” “我知道。” “你又知道。” “……” 祁修沉静的视线落在女生即将和面汤来次亲密接触的发梢,情不自禁拿手指了指提醒。 邢媚歪头“什么?” 少年蹙了蹙眉,干脆伸手把她的头发拢到耳后。 陌生的动作却透着熟练,仿佛做了无数次。 邢媚看着他的眼神里含着深意。 祁修懊悔地揉捏眉心,自己今天是怎么了?隐藏的老妈子人格? 二十花了,祁修和邢媚慢悠悠地往小区走,消食。 中间祁修给邢媚普及班级知识“你惹杨玉华不要紧,他还是学生,不会在校园里做出格的事,郭志不好对付,他是校外人员,你又打了他,这件事不会翻篇,他铁定再来找你,道上的规矩,想和平解决就要被他打回来。” 邢媚无所谓地耸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修哥会庇护我?” 祁修狭长的眼睛眯起看向远方,没吱声。 走到一半,清冷的少年忽然问“为什么在这里拍照?” 邢媚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头像自拍,揉着撑成小山的肚子缓缓回答“因为喜欢……” 祁修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呼吸,伴随着女生的回答而渐渐变慢。 “喜欢这里的灯光好,不行吗?” 祁修低头盯着脚尖,女生的回答再正常不过,也不知方才他在紧张、期待什么。 回到居住的小区,先到达祁修的楼门洞,他启唇交代“你要租房子我会帮你留意,还有……” 邢媚不甚在意挑眉“嗯?” 祁修半阖眼眸,看地面“我会和做家教的人说多教一个点,他家注重学习,应该会同意,还有,我打工的饭店同样在那儿附近,你以后每天九点下班,我们……” 邢媚接过他的话“知道,以后我们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这四个字暖暖得,咂咂嘴能品出别样的意味。 像是孤独寂寞的路途中突然多了盏明灯。 祁修没品出这种感觉到底时好时坏,二楼的某户铁门蓦地响起“哐哐——”的剧烈声音。 犹如撕裂黑夜宁静的锐剪。 “我操!” 祁修眨眼间反应过来,修长的腿一次跨两层阶梯。 邢媚想都没想追上去。 里面有人在砸铁门。 可是既然人处于里面,为什么不能直接开门出来? 祁修迅速掏出钥匙,转动锁芯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里面冲出个头发蓬乱的女人,嘴里“啊啊——”的尖叫,刺耳得仿佛一根根针深扎进人的耳膜。 祁修用力搂住女人,双手腾不出空,扭头看向门口的邢媚,目光里夹着一丝请求“关下门。” 邢媚怔了怔,随即点头,手掌触碰到铁门把手,刺骨的凉。 门内,尖叫、摔东西声并没有结束。 男邻居嫌吵,开门抱怨“干什么啊!几点了?大晚上的让不让人休息啊!” 邢媚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 中年男人拿眼缝睨她“你是这家小孩的同学?怪了,他还有朋友?我一直以为他妈是精神病,小孩是自闭症。” “啊啊啊!” 门内惨叫声更激烈了。 中年男人啐了口痰“叫!叫!叫!有个屁用!妈的,摊上这种邻居算我倒霉!” 说完,男人直接大力关上门。 邢媚没有马上走,站在门口,头顶的照明灯熄灭,再由尖叫激亮,如此循环往复。 邢媚第一次觉得铁门是一道宏大的沟堑,里面的世界压得令人情不自禁地绝望。 两个多小时后,邢媚收到一条来自对方的微信消息。 q“不好意思刚处理完。” q“到家了,睡了?” “睡了。” q“……” 邢媚嘴角向上翘起弧度。 “大学霸,干什么呢?” q发了张数学竞赛卷纸,左上角用端正得体的字迹写着“祁修”。 “写完这张卷就睡了?” q“还有两张物理和一张数学。” 邢媚看了眼时间,十一点零五,全完成再快也得下半夜。 “你不睡觉的吗?哦~是怕我后来居上,夺了你学霸的名头?” q“尽管来夺,我趴着,你随意。” “再见,我喜欢自己上来动的。” q“搞黄色?” q“拉黑了,告辞。” 邢媚随手发了个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的表情包,然后把手机放到一边,借着厨房的餐桌写卷纸。 q大是自己的任务。 q是自己的目标。 她不会忘。 第二天闹铃响的第一声,祁修拍断。 定了定神,他先去厕所换了条内裤,上面的痕迹是大部分男生青春期都会遇到的,但同时却令祁修费解。 昨晚的举动亦然,女生没回消息,他不好上赶着问,只是一半心思都在手机上,有点动静就拿起来看,结果发现全是app推送无聊广告。 第141章 道歉 第141章道歉 盯着聊天界面足足五分钟,祁修突然觉得自己比“xx男明星古装剧开播”、“新游戏奇迹xx震撼上线”的广告还要无聊。 他强迫自己答完了物理卷纸,剩下半张数学无论如何都学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女生或娇笑或吃面或抽烟的画面…… 等回神,他已经在填空题里填上了女生的名字。 脸颊抽了抽,他把那地方涂满,瞬间失去学习的心思。 向来学到下半夜的祁修破天荒地十二点上床。 梦里自己的世界一团漆黑,茫然无措,女子清脆声音扬着沉稳的腔调对自己说“过来,朕领着你,莫摔着了。” 他视线受阻,看不到丝毫,对整个世界都抱有警惕心,可直觉告诉自己,对面的人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出去,对方的手干燥温存,牵他的力道极稳,一路经过有许多人叫他“相爷”、“师父。” 女子停下,娇嗔抱怨道“诶!你怎么又穿一身白!我们来玩奇迹xx!” 祁修睁开眼睛,吐了漱口水,拿毛巾擦完脸后又拿起手机。 两条牛皮糖似的广告还赖在上头。 自己做梦的主要原因归功于它们。 祁修面色阴沉地按下删除,背包出门。 邢媚一口饭都没吃便溜出来了,小姨家氛围冷寂,原因昨儿表哥班级考试砸了,重点高中效率快,一般小型考试当天考当天出分。 崔博六科分加起来别说一本了,将巴够个二本尾巴。 “叮——实际上他分手了,有两科都是在爱情的苦海里度过的,诶哟,哭得那叫一个惨哟。” 5438和邢媚聊八卦,这家伙开挂装死,闲磕总少不了他。 邢媚一边剥橘子皮一边说“都没恋爱就分手?我看他顶多算被分手。” “叮——邢女士所言极是,您要的资料已经发送邮箱,鄙人先撤了。” “你最近带新人蛮忙的。” “叮——没法子,有个新人捅了大娄子,差点让任务世界崩坏,鄙人得时刻盯着,一年一度的考核日子也快到了,届时上级说不准什么安排呢。” “那你加油。” 邢媚把一瓣橘子塞嘴里,面容微变。 楼门口,俊郎的少年腿撑着白灰墙站立,黑色短发清爽,侧颜干干净净,粉白的唇里叼着根烟,不吸,百无聊赖地任凭烟灰自己掉。 早晨光线好,这样一副画面有点青春写真的调调。 邢媚第一反应掏出手机,按下快门。 给男生创建个单独的相册,重命名那儿邢媚认真思虑,打上了“是我的”三个字。 甭管他叫哪个名字,哪个身份,都是她邢媚的。 这么想,她的心情瞬间放晴。 祁修目光直直地盯着门洞贴的小广告,重金求子,要求男方身高一米八,腹肌长腿样样得有,电话:820xxxx。 他合计着现在的年头,骗子的品味都提高了。 它列出来的几点自己恰巧全有,倘若哪天穷得没有退路…… “看什么呢?” “我操?” 祁修狠狠一抖,嘴里的烟燃到头,落到地上。 邢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瞧到显眼的富婆照片,她目光狐疑“你想生孩子?这个年纪?修哥你十八了吗?” 生个屁孩子!都是骗子! 祁修双颊有一缕尴尬的红,迈开步子“不生,这辈子都不生。” 邢媚垂头坏笑,眼珠一转,忽然叫住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男生嘴里塞了个东西。 橘子清香登时漫布鼻腔。 祁修却倏地五官一僵,忙不迭将橘子吐出来,愕然道“什么玩意儿?这么酸?” 小诡计得逞,邢媚捧腹大笑“对不起修哥,哈哈……” 祁修意识被整蛊,伸手揪住女生的小辫“给修哥道歉。” 邢媚习惯性地先否认“我不!” 两人对视,然后又跟停不下来似的笑。 祁修弯腰,双手撑着膝盖,连连叹气“校霸、新同桌,我自打碰到你就特像傻比。” 邢媚拍他的肩膀“自信点,把像去掉。” 笑够了,趁着氛围欢畅,祁修状似无意问“你昨晚没回我消息。” 话说出口,他觉得不妥,啧,语气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嗯?没有,我记得回了啊。”邢媚看手机,恍然道“啊!卡了,没发出去。” 祁修盯着小小的红色感叹号,心想就是这玩意儿让自己纠结了整晚。 自己果然是傻比。 他们来到校门口,邢媚买了份豆浆油条,祁修点了个鸡蛋饼,做的速度慢。 旁边的邢媚啧啧称奇“你居然没丧心病狂到让阿姨往饼里塞白糖。” 祁修淡淡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没让?” “卧槽!变态!” “我只是喜欢吃甜……你脖子怎么了?” 邢媚总在挠脖子,脸蛋浮着急躁“给蚊子一家献血了。” 同是八十多平的屋子住着,凭啥小姨一家三口都没被咬,就她点背! “可能因为你血比较甜,招蚊子咬。” “还有这说法?” 邢媚挠得指甲里净是皮屑,疼了,就不痒了。 她倏地扭头笑道“修哥喜甜,我血甜,四舍五入修哥喜欢我?” 祁修没憋住,笑出声来,伸手摸她的脑袋“你啊……逻辑鬼才。” 平日高冷英隽的少年此时一笑,引得校门口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几个小女生聚在角落小声惊呼。 “蓓蓓!他不是你班的吗?远近闻名的大学霸,几次联考他都是第一。” 高蓓蓓颔首。 “哇哦!我走廊里见过他,不笑就很帅了,笑起来真是叫人要疯!蓓蓓,要我说你成绩好,家庭条件也好,你和他最般配。” 高蓓蓓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有人见状,出声替好友解围“去去,什么般配不般配,那也得我们蓓蓓看得上他才是,你们别老瞎传谣言。” “没关系的。” 高蓓蓓声音楚楚,双手坚定握拳,看向笑起来宛如融化的雪山般和煦的少年“我来职高本就是为了他。” 一众小女生“啊??!” 昨晚楼下小孩子没哭,邢媚睡得还可以,上午课都认真详细地听了且记了笔记。 第142章 偷窃 第142章偷窃 除却课堂上的,邢媚另外管系统要了4个g的学习资料。 各大高校的模拟题、仿真题和近几年高考真题,应有尽有。 普通人拥有53真题,她有5438题海。 就是扣了五箱舒心宝积分让她很不爽。 下课铃响起。 午休时间,祁修询问新同桌要不要吃饭?要不要一块儿去? 邢媚整理笔记,头都没抬“等会儿我写完的。” 祁修看了一眼,觉得对方打底需要十分钟,于是开口“那我先去厕所。” 这次邢媚连回应都没有。 祁修走出班级,却被一个人拦下了。 他往后退两步,留出空间打招呼“学委。” 小细节让距离感油然而生。 高蓓蓓手捧两摞卷纸,咬咬牙,露出微笑“英语和语文成绩一齐下来了,你要看分吗?” “不用,迟早会知道。” “祁修,我早上看到你和李漫漫买早饭,你们俩很熟吗?之前就认识?” 祁修回答简洁“熟,之前不认识。” 高蓓蓓不解“熟?可我看之前你们都没说过话的。” “说起来挺矫情的,有些人是相见如故。”祁修想结束话题“还有事吗?” 高蓓蓓一鼓作气道“我想和你中午一起吃食堂,不知……” “抱歉,我和人约好了。” 祁修略过高蓓蓓。 看着少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楼层拐角,高蓓蓓耷拉下肩膀,神色沮丧地走进班级“李漫漫,班主任叫你去一趟办公室。” 五分钟后,邢媚在高三办公组门前站定,礼貌地敲了敲门。 班主任老王向她招手“漫漫!来这边。” 邢媚疑惑皱眉,走近才发现柱子侧面还吊儿郎当地站着个人。 老王训斥“杨玉华,老老实实站着!” 其实老王普通话挺流利的,就是一着急容易冒出口音,乍一听,还真像在念杨玉环。 杨玉华低声咒骂,像没骨头似的倚墙,不断抖腿。 邢媚眯了眯眸子,叫祁修说对了,杨玉华到底是个学生,不敢在校园里放肆。 老王身边坐着个中年女人,烫的满头卷,戴副墨镜,怀里抱条杂毛狗,虎视眈眈地瞪着杨玉华“就是他!我昨晚店铺丢的几百肯定他拿的!监控记录我都带来了!” 杨玉华态度散漫,笑容欠揍“这位大婶,你少拿指尖点我,你不就是学校门口开花店的?指甲里的泥都没擦干净。” “你!你!老师!你班的学生就这个德行!偷钱死不承认!” 老王赶忙安抚“赵女士,喝杯水消消气,我们把同学找来目的查清楚到底是不是杨玉华拿了钱。” 赵女士火冒三丈“不是他还能谁?我有监控!而且这几个月,附近商家丢东西丢钱的不少,我看全是这混小子干的!” 老王摇头“您监控像素太低了,光凭一个背影很难认定,所以我把昨晚见到杨玉华的一个同学叫来了。” 闻言,杨玉华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终于有一丝裂缝“老王,我刚才说见到我的人不少,你怎么偏偏叫她来?” 班主任老神在在,啜了口保温杯里的绿茶道“因为李漫漫同学刚转来不久,和所有人都不太熟,说的话最可信,赵女士,这点您也认可?” 赵女士冷哼,撸狗儿子的毛。 老王算盘打得好,认为新同桌的话绝对公正,殊不知听到自己能否洗清嫌疑就靠女生一句话的杨玉华顿时沉不住气了。 哪怕叫来的是祁修也好,居然是昨天才挑衅过的李漫漫! “妈的,老王自作聪明,倒霉到姥姥家叫人给碰瓷了,两个月零花钱玩没。” 距离他最近的邢媚挑挑眉,听他话里意思已经做好认栽准备了。 她歪头,冲杨玉华绽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笑得杨玉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要凉! 李漫漫这小婊该不会跟自己耍更阴的招! 杨玉华心情七上八下,哪怕办公室有凉爽的空调,也无法阻拦汗水顺着脸颊流淌。 邢媚面向老王和赵女士,气度从容“昨晚我看到杨玉华在篮球场,偷钱的人不可能是他。” 杨玉华一愣。 赵女士反唇相讥“他说不准偷了钱后才去打篮球!” 邢媚丝毫不惧“我放学没有耽误就去了露天球场那个方向,我到时,能看得出杨玉华和其他同学已经玩了有一会儿,根本不具备偷钱时间,能作证的人有很多,你若不信可以都找过来,你被偷的几百块应该不够封十几个人的口。” 赵女士瞪大眼睛,一时被噎得哑口无言。 老王心情甚悦地点点头“你们两个先回教室,漫漫,辛苦你了,还没吃饭,快去吃。” “是。” 邢媚走出办公室,跟着的杨玉华目光挣扎地凝视了女生背影半晌,猛地下定决心。 “喂!李漫漫!” “干嘛?” “抽根烟?” 邢媚看到杨玉华掏出的烟盒是十五一包的档次,跟他去了顶楼楼梯口。 杨玉华点烟,邢媚就着他的火也点着了根。 “天台锁了上不去,这儿没摄像头,老师不来,放心抽。” 杨玉华自然而然地坐在楼梯上,态度随意到像是回了家。 邢媚靠窗户,单手打字给祁修发微信。 “我这边有点事,你先去吃饭罢(′`)” 那边秒回。 q“我帮你那份也买回来。” “不要糖!!!” q“看不见x,请叫我撒糖仙人。” “仙人,您撒币吗?” q“同学,您制杖吗?” “我看你和祁修走得比较近,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 杨玉华声音传来,邢媚发了个“我先溜了”的表情包终结话题,这次她亲眼看着消息发过去了才把手机揣兜里。 随着杨玉华的叙述,邢媚渐渐清楚了祁修的家庭。 小城市兴重工业,祁修父母原来都是钢厂的工人,待遇福利相当不错,祁修人帅学习好,是市里的小名人,但有一天祁修父亲进设备管道检查,操作室里的人不知里面情况,按下操作按钮,冷钢砸下来的瞬间,整个大活人都碎了。 他的骨头和肉是一块一块捡出来的。 祁修母亲目睹这一幕,当场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第143章 较量 第143章较量 杨玉华提起此事收敛了玩世不恭,语气讳莫如深“光想想就可怕,小时候我听说后做了一宿噩梦,我家老头子以前也钢厂的,他说厂子里死个人再正常不过了,厂里每年都会默认几个死亡名额,老头子冥顽不灵坚持不改行,直到有次老头子交情最好的同事错误操作,一百度的高温,人仅仅待了几秒钟,出来一边脱衣服,皮也跟着哗哗掉,死的时候人是灰色的。” 他握烟的手微微颤抖,阴霾笼罩整个童年“诸如此类的死法太多了,你以为见多就麻木了,可下一个人出现时你仍然会震惊,会怕,我家老头子见证了朋友的悲剧,不出半年就另谋生路了。。” 杨玉华使劲抽了半根烟,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平复心情,他接着道“修哥他爸出事时,他刚好初三,厂子赔了一笔钱,他妈精神出问题失业,修哥早早出来打工,有些人,贱得慌,非得在别人失意时来踩一脚,修哥能忍则忍,有天我在场,那畜生过来挑衅,说的尽是没妈的杂操话,后来又谈到修哥爸妈活该,我第一次看到文质彬彬的修哥动手,那是真爽,也真狠,至此以后,这片儿都没人敢惹他。” “那畜生家里有点门道,修哥他爸一条命的钱几乎全赔进去了,原本修哥中考成绩考省重点公费不是问题,就因为这件事影响不好,情节恶劣,修哥被各大重点高中婉拒,要是我,早就不念自暴自弃了,可修哥毅然选择了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职高,开学第一天好面子的校长让他上台讲话,修哥淡定地说,我能选择这辣鸡学校,就能从辣鸡学校考出去。” 杨玉华大笑“哈哈,你没来,没看到校长的表情,跟吃翔差不多。” 邢媚也笑,她能想象出少年板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这句话时的场景。 杨玉华站起来拍屁股的灰“我讲这么多,是因为我也瞧出来了你俩,有戏!认识修哥这么多年有缘分,竟然同一所初中和高中,他从来没和哪个女生说话超过十句话,所以你要想和他在一起,你得考虑清楚。” 邢媚缄默,想象不到少年的肩膀扛着这么多。 正如杨玉华所言,换成别人,早就堕落,去他妈命运的不公了。 杨玉环话说多了,嘴皮子刺挠,舌头舔了舔道“我没屁放了,今儿谢谢你帮我澄清,我俩的恩怨算一笔勾销,郭志哥那边我尽量帮你说话,你也别掉以轻心,你下手挺狠,道上的规矩,迟早得还。” 这些话昨儿祁修就说过了。 杨玉华随手一扔,烟蒂在空中留出一道潇洒的弧线“以后有机会,来我家吃熟食,哥请客。” 邢媚望他“你家?” 杨玉华搔头“老头子转行开了个熟食店,好几年的招牌响当当,跟哥走,有肉吃。” 邢媚低头轻笑。 杨玉华要走,背后的女生忽然出声叫住他“你忘了件事……” 临近午休结束,大家基本都回到教室。 撒糖仙人给邢媚带的饭里没撒糖,撒辣椒。 邢媚心满意足地擦嘴,一只手捂肚子打了个饱嗝,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后颈。 第一次被刚认识不久的人触碰并不反感,祁修挑眉“干嘛?想吃糖?” 邢媚摇头,缄默几秒后忽然没头没尾来了句“我觉得我得对你好点。” 祁修睨她“没发烧?有病去医务室。” 邢媚不客气地踹他一脚,在少年的白鞋上留下乌黑的痕迹“去你大爷的!” 马上上课,杨玉华趁着人都齐活了,做出个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他表情视死如归地走上讲台,然后当着全班面给张诚明道歉。 “我不该说你残疾,虽然你确实……咳咳,对不起,我嘴贱不是一天两天了,希望你原谅我,不原谅……”他挠了挠脑袋,从小到大好像第一次正儿八经给人道歉,难免紧张到词穷“不原谅就不原谅,反正我态度摆这儿了。” 有人打趣“老华,你这尖嘴猴腮磨磨唧唧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求婚呢!” 杨玉华作势撸袖子“来!王八孙子你出来!咱俩来一场男人间真正的生死较量!” 张诚明在一片哄笑声中哭了。 邢媚看完叹气,哭包的属相什么时候能改呢? 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头顶。 她仰头,撞上了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恰好有光照射,一时间竟分不清晃眼的是阳光还是少年眼中的光。 有些事不必说,彼此保持着心知肚明的默契。 祁修手指弯曲叩桌“对了,昨天考试的卷纸批完了,我帮你放到你桌堂里了。” “哦。” “你不想看看成绩?” “切,不用看,英语最高分,语文的第一产生在我俩中间。” 祁修由衷评价“很有自信,之前的考试怎么没见你这般?” 因为老子前天刚来。 邢媚耸肩“不装了,我是学霸摊牌了。” 祁修没说话,女生的卷纸他瞧了一眼,其他没什么,语文作文出乎他的意料,标题和第一句话便吸引了他。 “我爱的人,他会手捧白山茶,笑容里有橘子汽水的爽朗,目光坚定,一步一步地走向我。” 下午英语和语文老师分别来讲卷纸,和邢媚预料的差不多,英语她和祁修分数相同,位列第一,语文她比祁修多一分,因此两科总分加起来,邢媚的名字硬生生压了祁修一头。 七班轰动! 祁学霸蝉联第一宝座三年,唯一一次竟然被pk下去了!虽然只是一次小小考试,就两科,但这也足够震惊了! 对比,邢媚让张诚明他们放宽心,因为这并非唯一一次,以后的考试多着呢。 张诚明和杨玉华嘴巴张大,甚至能往里塞个鸡蛋,听邢媚的意思,以后考试还会超过祁修? 不可能! 祁修乃七校联考第一,她要取代成第一? 职高百年一遇的妖孽日后要多一位? 不可能不可能,根本不现实…… 课间休息,高蓓蓓攥紧手里头卷纸,她英语和语文总分被祁修甩了将近六十分! 第144章 小伙 第144章小伙 其实这没什么,向来考试祁修都要落自己一大截,然后他第一,自己第二。 可这次不同。 新来的转学生总分竟然比祁修还要高一分! 下节课自习,邢媚要去小卖铺买水,问祁修要带什么不。 少年面前摆着本化学练习册,用漂亮的笔迹在上头填好方程式“请给我带一瓶nah3。” 邢媚拍了下他的脑袋“要苏打水就直接说,拽什么王八犊子?张诚明!去小卖铺不?一起?” 不光张诚明点头,杨玉华都跟过来。 虽然午休时道歉了,可张诚明仍有些怕对方,从站位就能看出来,紧紧靠在邢媚这侧。 邢媚扬了扬下巴“你干嘛?瞅给孩子吓得。” 杨玉华吹胡子瞪眼“干!我就想去小卖铺买点吃的,中午没吃饭!” 邢媚的午饭是祁修买的,闻言,她立即眼神怜悯道“啧啧,就这人缘……” 杨玉华脸色涨红,憋了半晌,缓缓蹦出个脏话“擦……?” 三人离开教室。 高蓓蓓走到安静的少年身边,气质娴静道“祁修,你这次考试没发挥好啊。” 少年鼻腔里发出个模糊音节,姑且算他回应了。 习惯了少年的清高,高蓓蓓继续自己说自己的“李漫漫做得有点太过了,还幸运地比你多一分。” 祁修放下笔,深沉的眸子里含着摄人的光“你想说什么?” 高蓓蓓愣了愣,少年头一次正经瞅自己,磕磕巴巴道“她、她肯定因为抄袭你答案,所以才能考这么高……” 祁修语气肃然“我和她错的题不一样。” 高蓓蓓慌了手脚“啊?这……” 祁修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不屑地低头继续写方程式“我的同桌优秀,没有水分,我欣赏她,下次考试我会考过她,学委你不必什么都要管,自己大义凛然地替别人出头,别人不理会搞得你很抑郁,我不需要你为我考虑。” 高蓓蓓眼底蓄满水花,朦朦胧胧得犹如蒙上一层雾。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少年担任了三年第一,现在被新来的学生抢走竟然没有一点妒忌。 大大方方承认别人的优秀是很难的一件事。 高蓓蓓默默擦去尚未凝聚的泪,转身回到座位。 邢媚他们三个踩着上课铃回来的,她把苏打水扔到祁修桌上,诧异道“咦?你戴眼镜啊?” 祁修推了下镜框“嗯,度数不高,偶尔戴。” “哦。” 邢媚将一堆卷纸铺开,絮絮叨叨“下面,我们的邢……哦不是,漫漫选手即将开始她的个人秀show,让我们来挑选第一位幸运网友,og,竟然是我们的数学先生,好的,数学先生,作为即将被漫漫选手ko掉的学科,您有什么遗言吗?” 祁修停笔,饶有兴致地抱臂。 邢媚故作凶狠开口“看!看什么看!没看过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的?” 祁修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开始你的表演。” 邢媚语气遗憾“愚蠢的人类看不透我的精神世界,这就是学神和学霸的本质区别。” 祁修“……” 嗯,他的同桌很神奇,精神世界谁都跟不上。 放学后祁修做家教,邢媚第一天去超市报道。 一个礼拜后正式挺过试用期,邢媚顺理成章留下。 超市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开大货车经常出门,老板娘要照顾两岁的小儿子,超市实在忙不过来,迫不得已招人。 和邢媚一起工作的同事大名刘梁,南方人,二十出头,方脸,身高他坚称一米七五,实际还没邢媚高,风骚地留个小马尾,老早便出来漂,有时候语速快了叽里咕噜冒方言,精通各国语言的邢媚都听不懂他烫嘴的普通话。 她工作时间自放学到晚上九点,刘梁全班,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晨七点,白天老板娘把孩子送到奶奶家然后再过来看店。 今天礼拜二,祁修去饭店打工,邢媚见他从后门进去了,自己轻车熟路地抵达超市。 她交老板娘的班,平常对方交代几句就匆匆忙忙去接孩子了,可现在她正在角落里费劲地拆快递盒。 邢媚过去打招呼“陈姐。” 老板娘长着一张圆脸,生育后便发福,体重怎么减都减不下来,甚至偷摸吃过减肥药,结果膘没下来,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老板娘对比深恶痛绝“狗屁一个月瘦三十斤!全是害人的激素!” 她有俩孩子,老大女娃高中便送出国留学了,据刘梁说,老板和老板娘动过借出国旅游的由头,顺便黑下来的心思,奈何外交部门卡的死死得,电脑一查就知道两口子的女儿在国外,旅游是幌子。 出国计划泡汤,老板娘意外怀了二胎,三年下来,出国这两个字逐渐成了她日思夜想的一根刺。 “漫漫!快来!帮我下!” 邢媚凑近,原来超市近来闹耗子,老板娘网购了一堆粘鼠贴。 邢媚没看说明书,把板子组合一起,放到阴暗的角落“耗子喜静,爱在半夜活动,这里最僻静,灯光照不到。” 老板娘讶异“漫漫,你这么了解?” 邢媚抽了抽眼角“以前研究过……” 老板娘又说现在的学生真了不起,什么都懂,她看了眼表,慌慌张张地拿柜台上的车钥匙“我得赶快走了,老婆婆刁着呢,让她帮我看孩子像欠债似的,多一分钟能要她命!我就不明白了,死活要我生二胎,说想抱大孙子的是她,生完不爱照顾的人也是她!唉!漫漫,以后你结婚可得擦亮眼,有疯婆婆够你下半辈子受的了!” 邢媚没吱声,想着如果在这个世界结婚,祁修他妈精神还真有点毛病…… 超市生意不错,离学校近,又靠着好几家大饭店,邢媚忙活着就到了八点半。 秋季夜凉如水,刘梁穿个单薄的半截袖,人字拖“嗒嗒——”地走进超市,两只花臂纹的又是龙,又是虎,花里胡哨得炫耀着小伙的“气宇轩昂”。 仗着老板娘晚上不在,他经常腾到八点半才来上班。 邢媚懒得计较,左右自己九点下班,便随对方去了。 第145章 表白 第145章表白 店里没客人。 刘梁熟练地把超市门口的大电视频道调到世界杯决赛重播,从冰箱里起开瓶汽水,自嗨。 坐在收银台椅子上的邢媚熟视无睹地拿起卷纸,自打上次语文和英语考试,自己露了一手后,老王倒没怀疑她抄袭,相反,格外热心殷勤地管其他学校认识的老师要来了各科复习资料。 一大摞卷纸交给邢媚手上时,他语重心长“你和祁修的一共两份,职高环境氛围不行,但你们得给我好好学,不能放弃!让那帮重点高中擦亮眼睛看清楚,职高也能出高材生!” 邢媚把另一份给祁修时,听对方说老王以前隶属重点高中的,可惜只知教书,不懂人情世故,所以被撸下来了,这么多年了,心底憋着气呢。 邢媚明白了,老王嘴里说的让那帮重点高中看清楚,不是学生,而是重点高中那帮勾党营私的老师。 “咚!” 邢媚面前突然插了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刘梁脖子仰成45度,望着灯管,摆出至少在他眼里非常酷的pose,准备迎接少女崇拜的目光。 至于超市里目前唯一能算得上少女的邢媚,格外淡定地填上最后一道大题答案,然后收进书包,拔出匕首,毫无预兆地直愣愣朝刘梁刺去! “干你娘!” 刘梁吓得瞳孔骤缩,人字拖飞了一只,险些倒货架上。 邢媚从容地把沉重的家伙撇到收银台“没开刃。”也不知道刘梁从哪儿整来的,不过用途估计只能装装逼,吓唬人。 闻言,刘梁看向邢媚的目光中夹带了崇拜。 “高手!这是高手!” “我是学生。” “学习?学他娘个屁!跟哥混,哥以后罩着你。” 邢媚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刘梁的精神世界她都跟不上。 期间有个顾客进来买东西,戴顶鸭舌帽,贼眉鼠眼,企图用假币蒙混过关,被邢媚抓了个现形,死不承认,觉得收银员是女生好欺负,硬掰邢媚找的钱是假币。 刘梁“咚”地一下再次把匕首扔到收银台,一回生二回熟,这次pose特意展现出的龙虎纹身和凶狠的表情挺像那么一回事。 那人冷汗刷地滚落,哆哆嗦嗦地付钱,连找零都没要便加紧尾巴跑了。 刘梁大笑“狗东西,敢在你梁哥地盘耍花招,还敢欺负女同胞,呸!花花世界迷人眼,没有实力你别赛脸!” 社会语录上头,刘梁往嘴里塞了块槟榔,哼哼唧唧“没本事别做出头鸟,你梁哥有的是实力。” “过山龙碰下山虎,社会不由你做主。” 见怪不怪的邢媚收拾东西,九点一到,准时下班。 其实如果刘梁不在邢媚面前像二傻子般跳社会摇,摇花手,脖子挂的铁链子叮里咣啷嘚瑟,他还挺可爱的。 嗯。 可爱的精神小伙。 “诶!”刘梁叫住她,指了指邢媚的手背“老早就想说了,你一个小女生有那么大的疤多丑啊,要不学你梁哥干脆纹个东西遮盖,还能凸显气势。” 邢媚低头看了下,确实有些不美观。 其他部位的疤痕尚且能遮住,手背上的过于明显。 “你在前面的职高读,职高没那么严的,我看到好几个你们学校的都纹了身。”刘梁接替收银台,甩了甩小辫子“想好纹什么图案了告诉我,梁哥认识本地最好的刺青师,八八折的基础上还能给个友情价。” 邢媚瞥他“你的花臂也是为了遮疤?” 刘梁感慨“唉,差不多,读书因为个子矮天天欺负,十几岁的小孩就敢玩刀片了,那时候想死的心都有却不敢反抗,后来我就去他妈我不念了。” 邢媚垂眸,想到了张诚明,天天被叫小耳朵的外号应该算一种无形的伤害。 正是因为小事的堆积,才养成了对方爱哭、自卑、敏感的性格。 倘若自己没到这个世界,张诚明会不会走刘梁的路? 不懂反抗的绵羊固然自作自受,可肆意鞭挞它们的施虐者同样不可饶恕。 踏出门口,她仰头看了眼浓黑如墨的天,光秃秃像一块黑布。 变天的节奏。 饭店后门,祁修手挎着背包,校服塞里面了,单调的白色卫衣和黑运动裤,但搭配他冷静从容的气质,分外耐看。 他要去接邢媚下班一起回家,可撞上了不速之客。 暗漆漆的巷子,路灯只能照进来一捧光,祁修偏头点烟。 高蓓蓓从来没想过浑身散发光芒的少年竟然有吸烟的陋习,定了定神,粉嫩的嘴角翻出个弧度“祁修,我听说你在这里打工,所以来看你,我给你带了晚饭。” 她拎着个塑料袋,包装一看就出自某高级饭店。 白色的烟雾顺着厨房的通风口飘散。 祁修没接。 高蓓蓓未免尴尬,下颌绷紧,扬着讨好的笑容“不合你胃口吗?” 祁修有一下没一下抽着烟,长袖稍微落下来,露出手腕凹凸不平的疤,初三打架伤的,被压倒的牲畜一个劲地骂、抓、逮到肉就咬,打到后来分不清谁的血,反正一地全是,跟农村杀猪放血似的,医院大夫告诉自己,他的血管差点被那牲畜咬断。 那牲畜也活该一嘴的牙都掉了。 高蓓蓓第一次看清少年手腕,浅色的眸子瑟缩了下,纤细的身子打了个颤。 祁修波澜不惊道“学委,你对我这个人可能有点误会。” 高蓓蓓立刻道“不!我从初中就喜欢你了。” 她倏地意识到自己就这样表白了,下意识捂住嘴,默然两秒钟后索性一股脑都说了。 “全国数学竞赛初中组,我拼命写练习册、补课,我初中就近视六百度了,但仅仅获得四等奖,你是咱们市唯一的一等奖,我看到网页刊登你拿奖杯的照片,那时候我就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密切地关注你,打听你,学习不敢松劲,怕和你考不到一所重点高中,可初三因为出了意外,你不得已来到职高,我闹,我绝食自残,我能想到的都做了,逼着爸妈同意我上职高,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第146章 秋雨 第146章秋雨 巷子紧挨饭店后厨,里面的人不知聊到了啥,巨大的哄笑声能把房顶掀翻。 祁修两根白皙如竹的手指弯曲,把烟头弹到地上,瞳孔冰凉“我收回前言,学委对我不是有点误会,是误会很大。” 高蓓蓓神色懵懂。 祁修陈述“首先我没想到得个一等奖能改变学委的人生,但其实我也没有多少愧疚,更多的是莫名其妙。上职高并非不得已,我去哪都是我决定的,没有谁能强迫我,其次,学委你选择伤害自己从而逼父母同意,这种手段实在太幼稚,多说一句,你最好一会儿回家跟爸妈道歉,至少你现在还能对父母说对不起。” 对方一番中肯的“人生教导”彻底击碎了女生坚持了三年的玻璃心。 高蓓蓓的泪珠不自觉地流成串儿,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你应该是天之骄子,你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打工,我想帮你重拾信心。” “这种地方?”祁修唇角上扬的弧度凉薄,句句诛心道“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学委,我早就说过了,你这种人,太自以为是。” 良久的沉默,气压闷得人喘不过气。 祁修看了眼表,逐渐失去耐心。 高蓓蓓吸了吸鼻子,沮丧道“我能最后问一件事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李漫漫那样的吗?” 祁修冷淡偏移视线“我会心甘情愿给喜欢的女生上烟,哪怕她抽鞭炮我都觉得可爱,总之,我从没喜欢过你。” 高蓓蓓犹如遭到了重大人生打击,离开时打了个趔趄,高级餐厅的饭撒了一地,她浑然不知。失魂落魄地沿着马路边走。 祁修留意了眼,过人行横道时还能等红绿灯,问题不大。 收回视线,少年刚想去找邢媚,对方的身影凑巧出现在巷口,喃喃自语“我看错了?马路对面有个女生背影像学委。” 祁修两只手合起“你看错了。” “哦。” 邢媚递给祁修俩奶黄包“特意返回超市拿的,我一路揣怀里捂着,你快吃,还热乎。” 食物由塑料袋包着,带着女生的温度,由手心传递到心房。 邢媚不解“吃啊,瞅我干嘛?” 祁修神色复杂地拆塑料袋,斯文地尝了口,奶香可口,甜滋滋得。 “怎么样?好吃不?” 祁修慢慢咀嚼完,又吃了口,随即抬头问道“你抽鞭炮吗?” “滚你丫的!大晚上抽风,有毒?” 祁修递过去,邢媚拒绝“不想吃,有烟没?” 祁修亲手替她点上。 俩奶黄包下腹,邢媚一根烟也抽差不多了,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回小区。 走到一半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邢媚和祁修加快脚步,想不到秋雨又急又大,抵达祁修家楼门洞时,彼此头发都湿漉漉得,衣服嗒嗒滴水,邢媚拧了把,地上瞬间多了个小水坑。 祁修提议先去他家洗个热水澡,邢媚答应了。 上台阶时,邢媚犹豫着“你妈妈……” 祁修掏钥匙开门“我妈的病间歇发作,正常时和普通人没区别,实际她已经有些日子没发病了。” 邢媚注意到少年家的门有两层锁,门内外各有一个,他出门时会把两道锁都锁严实。 邢媚灵光一闪“你妈妈现在清醒着,我上你家两手空空,不好。” 祁修推开门,先进去给邢媚拿拖鞋,一双粉嫩的还带绒毛“没关系,下次带就好了,下次来之前去杨玉华家一趟。” “杨玉华?” “他家开熟食店的,好多年了,我妈爱吃。” “哦……”邢媚笑意局促“这就谈到下次来了?” 祁修手一顿,就要把拖鞋拿走,被邢媚制止了“诶!是不玩不起!放下!” 祁修家户型和小姨的差不多,东西不少但都整齐地码着,不会有随处乱扔的杂志、复习书和衣服。 边边角角甚至都贴心地缠上好几层防撞贴。 祁修说“我家没有危险物品,避免我妈发病时弄伤自己。” 祁修妈妈从厨房出来,端着杯水,另一只手攥着好几板药。 她格外地瘦,皮肤是许久不见阳光的白,黑眼珠,头发披着尤为稀薄,和超市陈姐有一拼。 邢媚规矩地打招呼。 祁修出声“妈,这是我同学。” 祁修妈妈冲邢媚展现出个雨后初晴的温柔笑容,放下药,拉着邢媚的手道“没看到过小修带同学回家,还是个可爱的小美女,阿姨看着你就开心,以后我们家小修全靠你多照顾了。” 说照顾两个字时,她加大力度攥了攥邢媚的手。 邢媚直视女人的眸子,其中蕴着深意,底下黑漆漆的眼圈略显病态,除此之外,她看上去和正常人完全一样。 “妈,一个疗程的药快没了,我抽空去买。” 祁修妈妈回头,像小女生努了努嘴“药苦,而且还贵……” 祁修笑了笑,背过身去厨房“这么多年都吃下来了,还嫌苦。” “就因为吃了很多年才会崩溃……” 耳朵边仿佛响起低声的嘀咕,邢媚眉间一蹿,再看过去时,祁修妈妈就站在那儿抠桌角的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祁修妈妈拿药进了卧室,锁好门。 邢媚先进去冲澡,祁修换下湿衣服,浴室内传来的水声轻易拨乱少年的心境,他索性点开刷题软件,试图做几套黄冈题冷静冷静。 他刚上线,系统自动弹对话框。 “欢迎回来,职高的q学神大大!” 这个软件题库全,实时更新重点还,所以下载量几乎排在此类app的榜首。 祁修随机挑选了一套数学题。 而因为他的出现,系统在世界发的提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他来了他来了!他左手五三右手后雄走来了!” “学神大大我要给你生猴子!” “楼上的,你昨儿还说此生除了英语,没有能让你念念不忘的呢!渣女!” “学神大大终于想起了账号密码,感动!” “更可气的是q巨巨一个月没上线,排行前十的没一个取代学神的位置,换我,我心态肯定早崩了。” “嘿嘿,而且我看第二名除了睡觉吃饭基本全天在线刷题攒积分,这都没法撼动q大佬2333。” 第147章 心动 第147章心动 这款app有积分制度,刷题越多正确率越高,达到一定程度会给对应的称号。 称号有大学渣、学渣、学霸、大学霸等等五花八门。 可站在最顶端,称霸整个软件的位置只有一个,称号也只有一个人拥有。 打从一年前职高的q这个id横空出世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牢牢顶着学神的光环。 关键他的id叫职高的q! 这种天才是职高的?鬼才信咧! 祁修默默刷题,右上角忽然有条私信消息。 目标q大“哇靠!你居然出现了!你手机没被没收?” 职高的q“我不是小学生。” 目标q大“我刚刚在世界喊话你,你怎么没回?” 职高的q“我不看世界。” 目标q大“好好,我跟你说一件让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事,今天我喜欢的女孩子穿了件超短裙。” 职高的q“……” 这个“目标q大”是他认识一年的网友,自己没下载软件前他稳居第二,祁修来了后稳居第三。 认识一年多少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不然祁修压根不会搭理,但是喜欢的女生穿裙子会让人费解? 目标q大“穿就穿呗,路过时老在我眼前晃,腿又直又白,好几次我连单词都背不进去,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耽误我学习!” 职高的q“……” 这个软件奇葩太多,盛产书呆子。 目标q大“话说你有喜欢的女生没?” 职高的q“有。” 目标q大“目瞪狗呆!学神竟然有女神!说来听听,一个班的?” 职高的q“嗯。” 目标q大“哦吼~你俩一起学习?她成绩如何?安利她下载软件一起pk啊!” 职高的q“她现在不方便,一会的。” 目标q大“不方便?” 职高的q“她在洗澡。” 目标q大“洗、洗澡??!”洗澡这种事这两人都相互告知了吗? 职高的q“嗯,在我家。” 目标q大“……” 呵呵,他这只单身狗字突然觉得被晃瞎眼了是怎么一回事? 求解! 祁修嘴角弯了弯,刚切回答题界面,却听浴室传来邢媚的声音“修哥!吹风筒在哪?” 祁修进去,浴室里水蒸气氤氲,女生穿着自己的衣服,白衬衫有点大,袖管子卷上去,小臂纤细白皙,短裤是祁修母亲的,一双修长的腿特别有型。 祁修盯了几秒后,倏地回神,捏着眉心,刚刚还在脑海里的数学方程眨眼间消失不见,他蓦地懂了“目标q大”的费解。 这不是学习路上的绊脚石,简直是一颗重型核弹。 他把柜子里的吹风筒递给邢媚,两人靠近,少女的沐浴露味和自己身上的一样。 动的不光心,还有隐隐躁动的底下…… 祁修转身,用后背对人“你去客厅吹,我冲一下。” “哦,好。” 关门的一刹那,邢媚瞧到少年懊悔的抚额…… 她眸子里漾出几丝得意。 上钩了。 他冲洗完毕出来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邢媚头发干了,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他在冰箱里拿了两瓶汽水,橘子味的,递给邢媚,无意瞟了眼手机屏幕后愣住了。 “这个软件……” 邢媚大大方方让他看“我昨天下载的,里面题挺全,你有没?” 女生账号id叫x,旁边有个绿色的学渣称号。 “x?” “随便取的。” 祁修盯着汽水透明瓶里产生的气泡张了张嘴,斟酌着句子。 “app挺有意思,正确率高,积分多,还有称号,我看世界都在刷排名第一的学神nb,我没看到他说过话,啧,给我一个月,我迟早把他干掉。”邢媚继续低头刷题,她正确率不低,十道高考题能对八道,积分制完美激发了她的好胜心。 汽水泡泡浮到上层破掉了。 祁修选择闭嘴。 呆了一会儿,邢媚忽然问道“修哥对未来有什么计划?” 祁修看向女生安静淡然的侧颜,对方的眼睛没离开屏幕,仿佛一句闲谈。 他靠着沙发,刚洗完澡,头发软趴趴得,连带着瞳孔的颜色都浅淡,像被雨打湿的花朵,温和孱弱。 “d大。” 邢媚指尖一滞“d大?本地的?” 而且据原主的记忆,d大虽然是985高校,但属于b等,按照祁修的实力,够格上a等的q大。 祁修点了下脑袋“我妈离不开人。” “你可以把你妈带着读大学。” 面对邢媚的建议,祁修但笑不语。 一个普通人离开土生土长的地方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尚且会不适应很长一段时间,更何况本就精神有问题的祁母。 “你呢?你的目标是什么?” “q大。” 祁修和邢媚默契地缄默。 屋子气氛沉闷,静得只能听到窗外雨点砸地声以及邢媚解题正确后软件的提示音。 祁修去厨房开窗抽烟。 邢媚放下手机“小八,事态比我想象中的难。” “叮——不会,鄙人看邢女士成绩不错啊,做题全对。” “指的不是这个。” 邢媚身体后仰,自己的目标q大要跨省,不过少年肩膀上背负的东西沉重,把他困囿这座小城市及周边,无法前行。 兜里的手机震动,祁修熄灭烟头看了眼。 目标q大“你咋改名了?” 一个职高生“怕被干。” 目标q大“???” 目标q大“你知道吗?我看到你改名挺兴奋,因为你上个名太欠揍了,顶着职高的名头把我们这帮高材生pk掉,但我点进来才发现,你这名字改了跟没改似的,我都想揍你!” 一个职高生“那你想。” 目标q大发了一堆掀桌表情。 祁修懒得回,他点开世界,有史以来发了第一句话。 “q大怎么样?” 眼见着讨论激烈还有卖各校密题的小贩寂静了十几秒,然后便是狂风暴浪的一波刷屏! “啊啊!学神!学神说话了!” “擦!竟然是活人!我一直以为是电脑人!” “学神要考q大?!” 一堆有的没的消息里也有给出中肯建议的。 “q大师资力强,属于国内顶流大学。” “我姐是q大的!学神加我好友了解下?” 一堆私信搅得祁修手机没完没了震动,跟中风似的。 第148章 模拟 第148章模拟 刚开始几条他仔细点开察看,逐一回复谢谢,到后来,不正经的内容越来越多,甚至快成为小广告商的垃圾场,他干脆滑走。 切后台的前一刻,“目标q大”好像发来消息,第一句便是谴责祁修不哥们,既然对q大有兴趣为毛不来问他啊啊!没看到他的马甲吗! “有生之年,我们俩能在q大奔现吗!” 这是祁修看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在厨房的阳台吹了会儿风,转身回客厅,在初三那年,所有外界的灿烂璀然通通与他隔断。 客厅的邢媚已经倚靠沙发睡着了,手机屏没熄,题解了一半。 祁修把剩下的题答完提交,看到x的称号变成了黄色的学酥。 他一只手抄起邢媚的膝盖,另一只手搂住她肩膀,稍稍用劲把她打横抱起。 人生第一次抱女孩子。 不费劲,很轻,像跌入凡间拯救他的天使。 祁修抱着她放在自己的床上,替她拉好被子,就在准备离开去沙发对付一宿时,自己的手猝然被少女拉住。 他下意识屏气凝神,却发现少女仍睡着,眉头微微蹙起小峰,咕哝道“祁修……跟我走,去q大、去远方……” 少女裸露出来的胳膊可能觉得温度低,拽了片刻便松开,祁修立即稳稳接住,体贴地放回被子里。 邢媚翻了个身,祁修干脆在她床边随地坐下,目光盯着墙上小时候自己顽皮,用马克笔大大地写下的q,似乎在卖呆,可大脑却思虑了很多。 窗外,雨落雨止、深夜破晓。 邢媚放言一个月内超越学神,然而现实里过了半个多月,职高迎来了高三第一次模拟考。 重点高中就读的崔博早就考完一批试水了,因“失恋”影响,他总分连上二本都危险。 小姨隔三差五哭,小姨夫抽烟频率明显增高,夫妻二人在家也不说话,怕吵到孩子学习,偶尔小姨夫吐痰声大了,小姨推搡他。 崔博是复读,重来的成绩还不理想,成吨的压力笼罩整个家。 邢媚从冰箱里掏出个凉黄瓜,洗了啃。 反正她天天早出晚归,没受到太大影响。 深思熟虑后,小姨又给崔博报了个补习班,金牌老师一对一,人家按分钟收费,看出来,小姨是下了血本。 周五下午,邢媚提交了最后一科考试的卷纸,她估计自己这次总分加起来考个好一本不是问题。 q大的话仍有一些距离要努力。 她抬头看了眼黑板上标记的距离高考时间,还有八个多月。 考完有人欢喜有人愁。 张诚明把脑袋埋臂弯里,邢媚不用看就知道孩子又哭了。 张诚明想走高考这条路,如果可以想考个二本,不过以他的成绩,够呛。 杨玉华嚷嚷“完了!爷的物理死了!” “华哥,你死的又不止物理,以前考试没见你这么紧张啊?” 杨玉华拍桌子“那能一样吗!我妈说了,考好给我买游戏机!” 想到自己一大片空着的各科卷纸,杨玉华牙龈生疼。 打游戏?老妈能抡死他! 不过左右考完也无法改变了,又因为明天礼拜六,老师都批卷去了没人管,班里的人乱哄哄犹如菜市场。 杨玉华招呼邢媚上楼抽烟,邢媚拒绝,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app刷题。 大半个月努力还是有成效的,她获得大学霸的称号,积分稳定在前二十名,只要这两天多刷几套就能进前十。 x上线,消息列表多了个红点。 目标q大“hi~” x“你是住在app里吗?” 这是邢媚在这款软件里认识的第一个网友,对方自来熟主动过来打招呼,都是高三学生,目标和邢媚一样,所以她便没排斥,经常能闲谈几句学习方面的事。 目标q大“模拟考成绩公布了,无聊上来看看。” x“多少分?” 目标q大报了个数,邢媚暗暗合计自己也能达到,而且物理还能加点分。 x“你加油。” 目标q大“是啊,勉强够q大的分数线,可不能马虎!” 目标q大“还是你亲切,不像职高那家伙。” 邢媚知道他指的是排名榜第一,于是问道“他怎么了?” 目标q大“这家伙有了喜欢的女生就不上线,快一个月了!为色所迷!耽误学习!” x“……” 目标q大“不过他应该也会考q大,上次都问了。” 邢媚看了眼,虽然职高的且学习好这两点特别符合祁修,但他不可能考q大,所以只是经历相似的陌生人。 正低头捣鼓一道物理大题的邢媚忽然察觉有人瞪自己,头顶投下一个阴影。 她眯眼仰头,没错过高蓓蓓瞳孔中划过的妒意。 小丫头喜欢祁修,连带着自己倒霉。 邢媚老早就理清了关系。 她不屑一顾,继续徜徉物理的海洋。 高蓓蓓攥紧手掌,扭头对祁修说“十天后学校文艺表演会,每个班都要参加,老王点名我和你上台合唱。” 祁修眼皮子没抬一下“不去。” 高蓓蓓脸色难堪“这是班主任……” 祁修态度不咸不淡“我放学去跟他说。” 搬出老王这招都不好使,高蓓蓓神情狰狞,三年单相思失败令她的心理都跟着扭曲。 “你是因为不想表演,还是不想和我表演!” 邢媚无声嗤笑,小妹妹,得不到便钻牛角尖就没意思了。 祁修仰头,目光疏离。 高蓓蓓咬牙,忽地手指一旁的邢媚“如果和你合唱的人变成她,你是不就会同意了?” 祁修回答得毫无犹豫“是。” 高蓓蓓浑身的劲儿霎时间卸掉,眼眶红了一圈,泫然欲泣“好……我这就去告诉班主任。” 她走了。 邢媚“?” 吃个瓜和自己有毛线关系? 她望向男生,祁修冲她无奈地笑笑,表示没办法。 嘈杂的班级,前排突然传来大动静。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只见他们能学能打能吃能拉的修哥大半个人在椅子上摇摇欲坠,邢媚黑着煤炭脸,即将要再揍一拳。 “淡定!冷静!” 祁修下意识反手握住女生的手,触感滑嫩嫩得,他情不自禁捏了捏。 第149章 搬走 第149章搬走 邢媚脸色阴沉,脾气上来了谁都拦不住。 甩开祁修的手,再薅住对方的领子,就要把他的头朝白灰墙撞。 “错了!同桌!学霸!” “滚蛋!” 两分钟后,男厕所门口—— 这个点没人。 邢媚烦躁地踢了踢门“好没好!” 里面传来痛得抽冷气声“好不了。” “擦!那你去死!” 邢媚站累了,索性蹲下来叼根烟,不点。 冰凉的水流淌鼻子周遭,彻骨的冷,还他妈的疼。 祁修快速处理好,走出,一眼就瞧见百无聊赖叼烟刷题的邢媚。 自己都这幅模样了,还学? 嘴角抽了抽,祁修靠拢蹲下,和少女一模一样的姿势。 邢媚收起手机,扭头,看见少年白皙坚挺的鼻子挂了彩,红印子都没退。 凄凄惨惨的一副画面。 邢媚压了压嘴角,然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祁修白了她一眼。 “不能赖我,谁让你给我挖坑,要不是你和学委不可能,我都怀疑你俩仙人跳整我。”邢媚搓了搓手“打你我手也疼,平了。” 祁修憋火。 “啧!”邢媚拿身子拱他“不就流点鼻血吗?我工资发了,今天又考完试,为了庆祝我请你吃火锅啊?” 邢媚和祁修总去的面馆对面是家麻辣火锅店,反正每次路过,冲天的辣椒味都能让邢媚流口水。 邢媚继续拱“去不去?” “不去。” “什么?你大声再说一遍?祁修?修哥?祁学霸?” “你可以叫得再亲昵点。” 再亲昵? “祁霸霸?擦!” 邢媚一拍大腿,机灵聪明的自己竟然被老蔫算计了! 祁修得逞一笑,站起来捂着鼻子,说话声嗡嗡得“对了,老王上午跟我说咱俩补办的团员证到了,在他办公室。” 邢媚恍惚地才想起这茬,她用皮筋把长了点的头发绑上,晃悠着步伐“那走,一起领证去,然后晚上去吃火锅。” 祁修眯了眯眼,忽然咧嘴一笑“好。” 月考成绩出来时,邢媚和祁修趁着午休没人,在音乐教室排练合唱。 祁修停下,数不清第多少次中途停止“你抢拍了。” 邢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是你拍子错了。” 祁修合上钢琴盖“我们休息会。” 邢媚找个椅子坐下,接过少年递过来的水,留意了下对方骨节分明的手,她曾经设想过这双手在现代绝对是弹钢琴的好苗子,没想到竟然在这个世界如愿以偿。 祁修钢琴学到初三,后来为什么没再学,答案显而易见,不过本着既然报名参演就尽全力的原则,他试图临阵磨枪弹奏一曲。 结果祁修这边没问题,邢媚声线、音色也ok,唯一缺点爱抢拍。 只能经过无数次枯燥的重复才能板过来。 两人踩着上课铃进教室,意外地,老王站在讲台,俨然等了许久。 他笑容满面,容光焕发,样子简直比结婚还兴奋,连忙招呼“快!快回座!我有事要讲!” 老王手底下拍着成捆的卷纸,兴致勃勃,手舞足蹈“同学们!这次考试的卷纸和省重点的模拟考卷纸是同一份!关键我们职高竟然有两名同学的分数挺进了省重点的年部前十!” 班级内立即炸开了锅。 “卧槽!修哥肯定有,另外一个谁啊?” “一班的那个小矮个?” “拉倒,他能当第一,华哥都能上天?” 杨玉华摆臭脸“会不会说人话?玩归玩,闹归闹,别拿你华哥开玩笑!” “你们傻啊!老王这娶了老婆样儿,另一个铁定出在我们班啊!” “我勒个去?难不成是学委?” 老王见关子卖的差不多了,便把成绩单贴在黑板上“这次模拟考全程监控,基本没有作弊成功的,咱班那几个被逮到的,抓紧让你们家长给我打电话。” 有几人本来咋咋呼呼挺欢实,听到这话马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老王宣布“这次考试我们班的两位同学,祁修和李漫漫,分别是年纪第一、第二,总分拿去省重点比也十分出彩,祁修第一,李漫漫第四,老师希望你们继续努力。” 众人哗然一片。 祁修第一没毛病,可李漫漫的成绩居然排得如此靠前?她的学习速度是坐火箭了吗? 张诚明和杨玉华不约而同想起上次小考后,女生淡定说超越祁修指日可待。 那时他们都以为女生在吹牛比、开玩笑。 可实打实的成绩摆在面前了,此次模拟考祁修和女生仅仅差三分! 快来人把他们打醒! 卷纸分发下来。 邢媚直奔错题,有一道数学填空题没太确定,果然错了扣三分。 要是加上,起码能和男生并肩排第一。 “叮——邢女士不要气馁,一个月时间复习已经很逆天了!再接再厉!” 5438赠送了一个灵感胶囊小道具,邢媚点击使用,心绪不再暴躁。 老王走到高蓓蓓桌边,悄悄说“学委,你得努力啊。” “是,谢谢老师。” 老王重新走回讲台,拿起一根粉笔掰成好几节“来!我们开始上课!不用喊起立了,我们今儿好好研究下考试卷。” 面前摆着的卷纸几乎画满了红叉,甚至最低级的问题都空着。 高蓓蓓用黑笔将印刷字的空格一个个涂满,泪珠无声滚落。 文艺表演的前一天,邢媚向超市请了一天的假,收拾好行李搬出小姨家。 今晚小姨夫有酒局,崔博补课。 她蓄意许久,对小姨一家来说却像临时起意。 小姨敷着面膜愣怔地瞅着站在门口的邢媚“你去哪?” “我要搬走。” “不是……你搬哪去?” “我租了房子,合同签完了,押一付三。” 亲耳听见邢媚不露山水地做好了一切搬家工作,小姨震惊得许久都没回过神。 她也是第一次拿正眼打量外甥女。 她时刻关注崔博的班级家长群,却连外甥女班主任的电话都没有,前天自己接了个陌生电话,第一反应是电话推销,结果对方自称姓王,是李漫漫同学的老师。 同时首次从对方那儿得知,外甥女模拟考成绩优异,总分拿到省重点都能排前五名! 第150章 邻居 第150章邻居 撂了电话,她生起小心思。 都说近朱者赤,外甥女学习好,帮自己表哥无可厚非。 小姨想笑,可惜嘴角咧到一半才想起来敷面膜时不能做太多表情容易长皱纹,神态瞬间僵硬住,四十多岁的女人,不化妆净是黑色素沉淀,肌肤松弛,表情哭笑不得,尴尬得一p。 她亲切地拽住邢媚的袖子,敷面膜时有几滴精华要淌下,她舍不得,全用手掌接住再敷脸,导致指尖没干的精华都蹭在邢媚的袖子上。 那条胳膊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邢媚阴沉面色,把袖子移开小姨的魔掌。 小姨轻轻笑了笑,尚且不知她此时僵硬的表情看起来多像林正英电影里的僵尸。 “漫漫,为什么搬走?住小姨家不好吗?” “不好。” 小姨嘴角一抽,没料到对方的回答竟然斩钉截铁。 邢媚指了指楼道“邻居太吵、饭菜不行、吃和睡都是问题,还用我再说吗?” 小姨愣了愣“你这孩子还挺矫情,嫌吵小姨可以给你买耳塞嘛,饭菜我不认同,小姨哪顿不是四菜一汤了?伙食不好能把你表哥喂得白白胖胖?” 邢媚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里面充斥着嘲讽。 小姨的气势登时矮了一半,她挠了挠脖子,开始说软话“漫漫,你爷爷把你嘱托给我,你搬走了叫什么事?而且你学习挺好,你表哥好歹是重点学校,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啊,你俩要互帮互助。” 说了一大圈,这段话才是重心。 邢媚不为所动,直视着女人道“小姨,既然互帮互助,你欠我妈的五万……” 还没等邢媚说完,上一秒还温和的小姨登时撕破了脸皮,也不顾及敷面膜的忌讳了,眼睛张大,直嚷嚷“什么钱!我不欠你妈钱!你这白眼狼,我好歹照顾了你几个月,结果你管我要钱?走!赶紧走!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 邢媚冷清地眯起眸子,拉着行李箱独自走出门外。 小姨怒不可遏地一屁股坐回沙发,才瞟到茶几上躺着家里头的钥匙,是邢媚的那把。 她走了,就再也没想过回来。 邢媚走出楼门洞,深深地吸了口气,北方十月份的空气已经有了凉意,秋风扫过掉落的枯叶,搭配她孤零零一个人的背影,颇有萧瑟的调调。 自己租的房子其实离得不远,就在隔壁小区,邢媚在五六个备用选项中挑了它。 一室一厅足够一个人住,基本家具都有,房东是位独居老人,房子收拾得很利索,上半年被儿女接走去大城市了,最最主要的,楼上楼下都空房子没人住,邻居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邢媚打听过,他俩是丁克族,女的老早就安环了,绝对不会有孩子的吵闹! 听到这点,邢媚直接打钱签合同。 她拖着行李箱走了段路,新家楼下有人在等。 少年套了件黑外套,厚款运动裤,白鞋,经典的黑黑白组合,他看到邢媚的身影,把烟头准确无误地撇进垃圾箱,迈开长腿直直地朝邢媚走来。 邢媚驻足原地。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有种脱离了小姨家,重获新生的感觉。 你总要一个人走过某段路,然后遇到另一个独自走路的人,你们两个臭味相投,许下烂俗的约定,结伴而行。 祁修走近,眉峰隆起,伸手帮邢媚紧了紧敞开的领口“温度会越来越低,你注意点别感冒。” 邢媚挑眉,故意唱反调“感冒会怎样?” 祁修叹气“不怎么样,反正遭罪的是我。” 邢媚拍拍他的肩膀“很有自知之明嘛,同桌。” 钥匙在祁修那儿,他刚刚去多配了两把,回来在楼下等邢媚。 “一把你日常带着。” “哦。” “一把你放在哪儿,以防你忘了带钥匙。” “啊。” 等了半晌听不见最后一把钥匙的用途,邢媚撩起眸子,伸手要。 祁修眨了眨眼睛,将第三把钥匙放进邢媚手里,自己的手掌却贴了上去,坚定道“我的。” “嗯?” 两人手掌合了两秒,祁修重新把钥匙拿走,在邢媚眼前晃悠“这把我就拿走了,以防你粗心,两把钥匙同时出事。” “你大爷!”邢媚勒住他的脖子“谁粗心?” “是我!我粗心不靠谱!咳咳,谋杀亲同学啊!” 闹完了,一身不爽也都清除。 祁修搬行李箱上楼,邢媚抱臂,像大爷似的在后面跟着。 开门时正好撞到邻居出来。 面善的男人笑呵呵地跟他们打招呼,朝屋内说道“我去楼下买瓶酱油。” 里面传来女人声音“你等会!” 几秒后,女人“噔噔噔——”地跑来,手里头拿着一件外套“十月份了,还以为过夏呢?尤其晚上,多穿点。” 男人穿上外套,笑容抑制不住地甜蜜“知道了……” 目送男人下楼。 女人视线落到邢媚和祁修身上,连忙热情地叫他们也等下,又“噔噔噔——”地跑回屋内,回来时多了两盒白云糕“亲戚去南方带回来的,我家就俩人吃不下,你们是高中学生?多吃点补身体,营养别落下!” 没推脱得开女人的热诚,两手空空很轻松的邢媚大爷手里头多了两大盒糕点。 进屋,邢媚把东西放下,径直穿拖鞋要转悠圈。 后面的祁修抗议“诶诶!好歹我算半个客,不给客人拿拖鞋?” “自己拿。” 祁修无可奈何,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屋子和自己先前来看的那一趟没区别,她放心了,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点了根烟。 给苦力也来了根。 祁修吸了口,和邢媚以同样的姿势,懒洋洋得靠在沙发上。 氛围轻松。 祁修随便找了个话头“隔壁那对夫妻感情不错。” 邢媚嘴含着烟,声音模模糊糊得“因为没孩子,所以感情好。” “你这是要一棒子打死有孩子的家庭?” 邢媚掀起眼皮,不置可否,反正她巨讨厌小孩子这种生物。 一根烟悠闲抽完,两人收拾屋子,邢媚负责安放自己行李,祁修负责好好打扫一遍。 第151章 野草 第151章野草 等屁股再落地,祁修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半。 他脱了外套,出了一身汗,拿t恤衫的下摆呼呼扇,肌肤白得反光,劲瘦的腰,隐约有腹肌的轮廓。 邢媚瞟了他一眼,汗珠贴着脸颊滑落。 祁修放下衬衫,转而翻出一把大扇子,同时带给两人凉风。 “我觉得应该买个空调,再不济,电风扇也行。” “没钱。” 祁修想了想“钱我出,周日有二手市场,经常能淘到惊喜。” “好哦,你帮我整。” 祁修捏了捏女生的脸蛋“怎么就这么懒呢……” 邢媚眼皮向上翻“天气转凉,这时候买不合适。” “反季东西便宜。” “哦。” 都没有异议了,两人歇息片刻,祁修提出再去吃火锅。 邢媚累得合着眼皮假寐,答案一如既往“没钱。” 祁修说“我请客。” 话落,下一刻还在沙发上装咸鱼的邢媚面色淡淡地起身,走到门口回首“不是要吃火锅?” 祁修“……” 有的人这辈子摊上了,没整。 他喊住邢媚“你等会儿,我给你拿件外套。” 少女难得算是乖巧地靠着门框等。 但是祁修低估了女生衣服数量,他找了一圈最后干脆放弃治疗,把自己外套递给邢媚。 “你不冷?” “冻不死。” “那走。” 祁修估量得不错,今晚没起风,而且一顿火锅吃得过瘾,就着几瓶冰啤,店里的人都满头大汗。 火锅店周到,每一桌都有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的小转盘,不过邢媚他们拿来玩的用处仅仅转到谁谁喝。 祁修的兴致也被勾起来了,轻笑道“你确定要玩?我手气一直不错,导致现在没人跟我玩这种游戏了。” 邢媚吐槽“傻比。” “擦?”祁修撸起袖子“来!干!” 可能今晚实在不得幸运之神眷顾,又或者手气都跑邢媚那边了,总之,转的几把全是祁修。 差不多两瓶酒下肚,他喝得有点急了,白皙的脸颊泛着红,眼角下的小痣熠熠,喉结滚动,纳闷“怎么我跟你玩就没赢过呢?像是这辈子和上辈子的运气都给了你似的。” 邢媚目光闪闪,盯着澄澈的啤酒,似乎有那么几秒陷入回忆。 吃饱喝足了,祁修先送邢媚回去,居民楼下有一条黑猫蹿过,少女兴起吹了声口哨,祁修忽然站定,侧头看她。 邢媚也停下脚步,路灯照耀得整个世界都迷离美妙。 少女深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辣红的唇瓣微微张合,时不时传来轻轻的喘息声,夹带若隐若无的酒气,犹如魅惑的猫儿。 仿佛一下子失了智。 克制的情感疯狂增长,像烧不尽的野草。 少年笔直的身杆缓缓弯下,神态虔诚小心。 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修哥。” 女生突然开口,惊得祁修倏地直腰,大脑一片空白,反复跳出来的就是那么几个字。 自己吻了她。 对。 是自己主动的。 可是刚刚对方也有回应…… 所以算两情相悦? 不对,兴许纯粹因为喝多了,火锅店卖的假酒! 现在该怎么办? 向来缜密的大脑罕见地死机。 “今晚月色不错哈……” 望天发现连星星都没有的邢媚“……” “怂比。” “不是。”祁修下意识辩解“店里的时候我还是傻比,怎么就怂比了?” “又傻又怂。” “操!” 祁修拉起邢媚的手,抚摸上面的疤痕,目光款款“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比较直,同桌你别介意,多担待点。” “没事。”邢媚说“我打人疼,你说完忍着点。” 祁修翘起嘴角,两只握着的手略有湿湿的汗意,不知谁紧张,反正不是邢媚的。 “我……可能冲动了,但绝对没喝多!我很清醒,就是一时没克制住,对了,同桌你是清醒的吗?这是几?” 邢媚抽了抽眼角,差点想把祁修那两根手指头掰折“大傻比。” “嘶——行,能骂我表示没醉。” 祁修继续开口“我第一次喜欢人,那些男生青春期爆发的荷尔蒙在我过去的十八年人生里都没有过,但自从你出现,它来了。” 邢媚仰头“我是你的荷尔蒙?” 祁修认真点头“对,你就是我的荷尔蒙。” “还是很要命的那种,吃饭时想你,睡觉时想你,做题时也会溜号写下你的名字。” “我知道这个时机说出来不合适,可不得不承认,我喜欢李漫漫同学,喜欢她的没耐心,喜欢她的懒,她的一切缺点在我眼里都不是问题,甚至特别可爱。” 没耐心且懒的邢媚“……” 怎么办? 她好想把这人杀了再埋坑里。 邢媚虽然懒,可执行力不差,想什么做什么,立即仰头,男生的外套在自己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领口因为吃火锅的关系敞开着。 邢媚一点情面不留,在对方锁骨稍稍往上的地方,咬了下去! 祁修登时痛得直吸凉气。 咬得之深几乎差点破皮,邢媚离开,盯着自己的牙印,别说,还挺齐。 有点另类行为艺术的感觉。 “既然被我咬了就是我的人了。”邢媚替他把扣子一颗颗扣好,说到最后嘴角上扬“知道吗?男朋友。” 祁修在这一刻真真正正体会到了脑袋里放鞭炮是什么感受,这特么比七校联考考第一都刺激! 他大脑放空,喉结上下滑动,人生第一次喊出这个亲昵的称号“女朋友?” “嗯?” 有人回应自己! 脑海里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祁修拿出对待数学题百折不挠的劲头“女朋友?” “嗯。” “女朋友?女朋友?” “滚!” 被女朋友骂了的祁修“……” 好,他家女朋友脾气不好,即使如此,也可爱到爆炸! 受不了祁修就像得到梦寐以求骨头的大金毛,傻到冒泡。 邢媚提脚上楼“我回去了。” “好。” 祁修一动不动,看架势是要亲眼看到邢媚上楼再走。 从现在开始,他得时刻注意女朋友的安全,不能让外面的鬼马牛蛇伤害到。 鬼马牛蛇“……你确定不是你女朋友伤害我们?” 第152章 恋爱 第152章恋爱 邢媚耸耸肩,跟往常一样上楼。 等她洗漱完毕站在阳台往外看,发现男生竟然还没走。 正站在垃圾桶旁边发呆的祁修,忽然被兜里的手机铃声扯回心绪。 这几天和少女练习文艺会上的合唱,两人手机铃都设置成了表演的歌。 是一首旋律很好记的情歌,适合深夜一边播放一边想念自己喜欢的姑娘。 看了眼来电人,祁修已经迅速把有关于邢媚的一切都贴上了女朋友的标签。 微信备注改为女朋友,专门为女朋友设置了个新相册,来电人名字是女朋友…… 祁修仰头,准确无误地找到女生家的阳台,那儿有个小小的影子。 他傻笑着接了电话“喂?” “看眼时间。” 祁修奇怪,不过如实回答“十一点半……” “敢问男朋友你半夜自己站在外面是等待午夜凶铃,还是扮演凶铃?” 祁修被她一针见血的吐槽惹笑了“好,我这就走,我就是舍不得,想多看看你。” “我明天还要上学。” 言外之意,不光明天会见到,接下来的很多年,他们都会在一起,经历吵架、复合、冷战和甜蜜,如同许许多多普通的情侣般。 祁修弯了下嘴角“是啊,明天还有文艺会表演……” “啪——” 提到表演,邢媚直截了当挂电话。 祁修摸了摸鼻子,即使被女生这般对待,心里头也乐开了花,拖着僵硬发麻的腿离开小区,邢媚眯了眯眼,看到少年顺拐了…… 她捏眉心,嘴皮子微动“傻比。” 十一点四十五,她收到男生的微信消息。 q“我到家了。” 邢媚回了个“哦”就没管了,戴耳机继续写练习册。 反正不是第一次和这人谈恋爱了,邢媚淡定得仿佛一位老司机。 这段日子,白天听课刷app积分,晚上复习写竞赛题,四点一线,基本是邢媚的全部生活作息。 两套题刷完,邢媚对了遍答案,填空错了道,最后一道大题做到一半思路跑歪了,剩下没问题。 她点亮屏幕,凌晨一点多,该睡觉了。 某人给她发了一堆消息。 邢媚就奇怪了,这人一恋爱就不学习了? q“我想换网名和头像,爱怎么样?” q“女朋友在吗?” q“在吗女朋友?” q“女朋友xn……” q“好,你在学习,我也要学习。” q“不行,学不进去怎么办?在线等女朋友。” 最新的消息时间就在两分钟前。 邢媚打了句话发过去。 “那你去死。” q“终于等到女朋友消息了!感动!” 然后下一秒,邢媚便看到祁修换了网名和头像。 自己头像是在路灯下拍的,祁修选择了同样的角度,看拍照地点应该是刚才对方在楼下拍的。 少年清俊的面庞逆光朦胧,赏心悦目。 就是网名…… “请你死一死,谢谢。” 你去死“这个网名不好吗?我搜了下聊天记录,发现你这句话用的最多,把女朋友的口头禅作为网名不会觉得浪漫?” “……拉黑了,告辞。” 请你死一死“消消气,这个呢?” “已拒绝了您的消息并且扔了个红色感叹号。” 改来改去还是换成q的祁修“……好,女朋友息怒。” “你不睡觉了?” q“唉,荷尔蒙过盛,兴奋得睡不着。” “你可以尝试下切断荷尔蒙。” q“不行!我要和你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 邢媚嘴角抽搐,学霸男朋友瞅着是个正经人,恋爱了怎么骚话不断呢? q“我们现在算早恋吗?” 邢媚洗了根黄瓜啃,北方水果种类少,苹果黄瓜四季都有。 她腾不开手打字,发了条语音。 “您早就过十八大寿了,修哥。” q“好,没赶上十八岁做你男朋友,下个十八年我做你老公好不好?” 邢媚没搭理,主要她也不知道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438,你能给我个大概离开时间不?” “叮——鄙人尽力帮你留意。” “行。” 祁修捧着手机犹如捧着宝贝似的,盯着聊天界面傻乐,他掐了下脸蛋强迫自己冷静,可没用,过不了几分钟就又恢复了傻比状态。 妈的。 他低骂一声,自己竟然都想到大学毕业就结婚方面了。 栽了。 q“你吃什么呢?” “黄瓜。” 祁修顺其自然地回了句语音“修哥也有,喂你?” 等了好几分钟没回信。 祁修又发了个表情,结果发现一个红彤彤的感叹号,显示自己被删 谈恋爱第一天我被女朋友单删怎么破? 祁修慌张地点开度娘,输入问题,搜索界面从上翻到下却没有一个符合自己这种情况的。 刚躺下的邢媚,手机铃忽然一阵响。 “喂?” “修哥错了,小朋友,修哥不应该开车,你同意我加你的好友申请!” 邢媚语气不耐夹着困意“黄貔貅,老子要睡觉!” 祁修看了眼钟表,时针都快指到二了,他连忙扇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漫漫小朋友别嫌弃修哥……” 话筒里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邢媚疲惫地闭目“修哥,实在不行你做点题冷静冷静,我先挂了。” “好,漫漫小朋友好梦,别忘了同意申请!” “好梦。” 语音简短地撂了电话,祁修纹丝不动看着手机,直到自己的好友申请通过了,他紧绷的精神才缓缓松懈。 这样下去不行。 确实应该听女朋友的话,刷点题冷静。 相隔三个礼拜,他再次点开刷题软件,顶着大号学神的光环,世界里刷了一排系统提示。 既然都下载学习app了,里面学到深夜的勤奋生不少,此时纷纷冒泡瞻仰学神,甚至引起一场小型讨论,觉得学神都深夜刷题了,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根本没想到他们的学神仅仅因为谈恋爱而激动地睡不着,所以才上线。 祁修登录的同时,基本24小时在线的“目标q大”发过来消息。 目标q大“你终于舍得露面了?哼哼,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积分榜出现了匹黑马,半个多月就排进前十名了,我看你的学神位置要不保咯。” 第153章 翘课 第153章翘课 目标q大原意想借黑马激励祁修的好胜心,别老一离线就打底半个月,所以发了一连串夸赞黑马的话。 目标q大“x正确率也不低,再给她几个月时间,进前三轻轻松松。” 一个职高生“嗯。” 目标q大“???” 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等了十几秒没下文了,祁修甚至发消息“x还有什么光辉事迹,多跟我说说。” 目标q大“???别!学神我错了!我再也不激你了!你别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疯了?” 祁修撇嘴,不满意对方就夸了这么点话,看到别人夸自己的女朋友,比夸自己还开心。 一个职高生“x很强,比我强。” 屏幕后面的“目标q大”背部寒毛竖起,心想完了完了,学神要么被盗号了,要么真疯了。 平时拽得一副“你强任你强,劳资碾压你成翔”的学神竟然痛痛快快地承认一个陌生人比自己厉害? 一个职高生“要不要来pk?” 消息发送完,“目标q大”便收到了学神的竞赛邀请。 他许久没和祁修pk了,想都不想点了进入房间。 排名榜第三和学神竞赛。 光是标题就足够吸引人眼球,这个时间段在线的人基本都去围观。 对手是学神,“目标q大”不敢大意,他们随机挑选了一套黄冈最新试卷,比拼正确率。 顺顺当当地做完了选择,“目标q大”切换界面看了眼祁修的进度,对方也不知道是状态问题还是怎么,竟然才做到一半。 他看不到对方的答案,不过两人水平差不了多少,速度赢了就很满足。 “目标q大”欢快地像只狮子狗,继续吭哧吭哧地答题。 他写到倒数第二道题时还在想这次速度赢定了,可是卷纸上突然蹦出个系统提示。 您的对手已经交卷。 目标q大“??” 选择题不是已经拉开差距了吗?他是咋做到后来居上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目标q大”最后一道题磨叽了会儿,提交卷纸。 反正结果比的是正确率,如果旗鼓相当就不会太尴尬。 系统自动阅卷,三秒后公布结果。 “目标q大”错了一道选择,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多写了个小数点。 而“一个职高生”答案全部正确,满分! 世界刷屏,统一的“学神六六六!” “目标q大”挠了挠头,许是看到对手交卷,心态毛躁了,不然怎么会犯小数点这种low到爆的错误。 凌晨三点,哪怕再好学的人也扛不住,纷纷下线睡觉。 “目标q大”打了个哈欠,刚准备休息,却看屏幕显示,学神第二次发来竞赛邀请。 输人不输阵! 他咬咬牙,灌了口咖啡,选择进入房间。 祁修再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房间天花板,他睁着眼睛迷茫了会儿,缓缓从床上坐起。 加厚的窗帘密不透光,卧室很暗,不过昨晚他情况特殊,窗帘没完全拉好,粗心地留了条缝隙,耀眼的金色阳光洒在地面,如同少女,给自己的生命带来灿烂。 拥有女朋友的第一天。 祁修不自觉唇角上扬,他压了压睡到翘起来的头,拿出手机,界面还停留在一道物理大题上。 他记着自己没做完,睡着了。 pk的两人因为都超时,系统自动结算成绩。 满分三百的一套理综卷。 目标q大59分,祁修102分。 祁修挑了挑漆黑浓密的眉毛,看来那家伙做到一半也做梦去了。 时间上午十一点半。 漫漫小朋友三个小时前发来微信消息“恋爱第一天跟我玩失踪?” q“没,我睡过头了。” 放下手机,祁修去卫生间洗漱,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 他敲了两下门,安静等候片刻,祁母出来了,神态诧异“你今天怎么没上学?” 祁修哈欠满天,眼睛红得“没睡好,中午去,妈你在里面干什么了?一地水。” 祁母目光瑟缩了下,状似没事道“就洗手啊……你上完厕所不洗手啊?” “哦。” 祁修没起疑,进了卫生间反锁。 十几分钟后他收拾好出来了,正好手机屏幕亮起,女朋友回消息。 “猜到了,以你昨晚的状态,这个点能起床已经不错了,不过别人翘课没什么,你翘课把老王吓得要死,拉着我问东问西半天,莫名其妙我就成为最了解你的好朋友了?” 祁修唇畔浮现浅浅的笑意“不是好朋友,是最好的女朋友。” “呵呵,学校组织各班表演的午休时间提前去礼堂彩排,我先去了,你快点过来。” q“遵命。” 祁修穿好衣服和鞋,即将出门,手机没有征兆地响起。 按下接听键,杨玉华的声音吵吵得人脑阔疼“喂?修哥!你在哪?” 祁修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家。” “卧槽!你高中第一次翘课居然宅家里?” “我挂了。” “诶!别介!修哥,说件正经事,我在校门外看到郭志了!” 祁修脚步一顿,连他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已经迅速转为警觉“他来干什么?” 杨玉华本来和几个哥们午休翻墙出来吃饭,也没想到能碰到郭志带人踩点,第一反应便是火急火燎地给祁修打电话。 “肯定来寻仇的!上次李漫漫帮了我,我已经跟他说了,但是修哥,李漫漫下手太特么重了,郭志足足在医院躺了俩礼拜!谁劝都没用,这次我看他不会善罢甘休。” 祁修手指捏出响,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旁边的人忍不住问道“华哥,你看到郭志找李漫漫的岔子,干嘛特意告诉修哥啊?” 杨玉华翻了个白眼“你真瞎?看不出来他俩有一腿?” 旁边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我擦?不会!” 杨玉华一副看透不说透的模样,今天女生穿的外套他确定不是眼花,就是修哥的! 啧啧,搞不好两人都住一块儿去了。 郭志是社会人员,又帮过自己,杨玉华不好露头,如果修哥出面的话,搞不好郭志能卖对方一个人情。 祁修花费五分钟,找人要到了郭志的电话号。 忙音持续了几秒。 那头传来郭志粗噶的嗓音“喂?” “祁修,过来见一面。” 第154章 打架 第154章打架 挂断电话。 祁修在距离学校一街之隔的巷子里等郭志等人来。 他整个人笼罩在两侧楼层的阴影内,烟头的一点光亮,不足以看清少年的表情。 巷子对头是家花店,祁修忍不住脑袋里浮现出了女生的作文,心爱的人会捧着白山茶向自己走来。 他若有若无地翘了下唇角。 花店老板娘刚卖出去一捧百合,就听屋内狗狂吠不止,情急之下,她随手把钱放在门口的折叠椅上,找个本压实,喋喋不休地进里屋“诶哟!祖宗别叫了!” 就在老板娘的身影刚被透明门帘掩住时,一个纤瘦的影子“蹭——”地从另一个巷子口出现,灵巧娴熟地把本子挪开,把纸票揣进口袋里。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心理素质强悍,确定钱进口袋里后神态自若,大摇大摆地装作路过花店的样子,走出摄像头监控范围后,还轻蔑地朝机器比了个中指。 她头发染得五颜六色,黑色皮衣勒出女人味十足的身材,两只耳朵夸张地挂着好几个耳钉,打眼瞧就知道是地摊货。 有个小胖子鬼鬼祟祟地走出角落,一声不吭地低头跟在女偷身后。 女偷甚至扬眉教导他“看清楚没?知道以后怎么做了?” 小胖子头发天生的自来卷,听到这话后,脑袋压得更低了。 女偷嫌弃“你不赚钱怎么给我买礼物?教了那么多遍还不会!笨!” 一男一女渐渐走远。 祁修眯了眯狭长的眼睛,他们刚走,郭志便带着人来了。 如果邢媚在场,她一定认不出对方是郭志,是自己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 郭志瘦了一大圈,邢媚把他一颗后槽牙打掉了,左半张脸凹陷到颧骨突出,脖子仍围着绷带,总之和一个月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郭志站定,露出黄牙“祁修?” 少年颔首。 郭志冷哼“听过你的名字,怎么?把我约来,要替臭娘们出头?英雄救美?” 他带的小弟们立即不怀好意地起哄嘲笑。 祁修撇掉烟头,冰冷的视线不带一丝情感,冻得人下意识收敛顽劣的笑声。 “她不是臭娘们。”他徐徐开口“有件事没说错,我确实要替她出头。” “哈!”郭志皮笑肉不笑,手掌握拳“你知道规矩?” 祁修承认“知道,一报还一报。” “那娘们打我不轻,我在医院躺了十三天,你确定?” “嗯。” 见少年反应仍是淡淡的,郭志来了兴趣“好,我同意你替她,现在解决?” 祁修往巷子深处走“就现在,快点,我下午还有表演。” 听到即将被自己揍的人,居然还有心思想下午的事。 郭志阴阳怪气挑衅“希望你十分钟后还能站起来,放心,你昏了我会给你打120。” “嗯。” 巷子深处是破落的厂子,黄色枯草丛生,工厂的牌子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看不清上头的字了,瓦墙有红油漆刷的“危”字,只能从不小的占地面积看出曾经也辉煌过。 小弟拿出刚硬的金属指虎,郭志接过,套在左手上,身体稍弓“准备好了?” 祁修出声“等下。” 郭志哈哈大笑“你小子怂了?可以可以,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你走。” 祁修眼皮没掀一下,调出手机录音功能“留个见证。” 没发生想看到的场景,郭志悻悻略微失望,沉声说道“我郭志今天以后,和李漫漫的仇怨一笔勾销,两清。” 祁修回放了一遍确定没问题点击保存,站姿挺然“来。” 后台做好准备的邢媚右眼皮狠狠一抽。 文艺表演会已经开始,现在表演的是第三个节目,邢媚他们班是七班,第七个上场。 老王焦虑地走来走去,放下电话“不行,没人接,打不通啊!” 礼堂有中央空调,温度始终维持在适宜的二十五度。 邢媚穿着演出服,一条朴素的白色长裙,小心机在于镂空的背部,能露出光滑的肌肤,黑色的头发和瞳孔,搭配起来犹如橱窗里的模特,连专门化妆的英语老师看到镜子里最终呈现出的邢媚时,都欣赏地夸赞了句“perfect。” 她同样给祁修打了两个电话,和老王一样。 “5438,我要知道祁修现在在哪。” “叮——这个嘛……他马上就会出现的,邢女士莫急。” 有了系统的提醒,邢媚比老王淡然多了。 可错觉吗?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巷子里,郭志吐了口痰“擦他妈!小子骨头真硬!” 周围的小弟连忙关心“志哥,你脖子的口子还没好利索,有事没?我看地上有血。” 郭志拍了下小弟的脑袋“有你妈的蛋!那不是我的血!” 小弟嘿嘿傻笑,像条瘦猴似的“我这不是担心老大嘛,不过那小子竟然全程没吱声,还能自己走道,要我可撑不了。” 郭志摘了指虎“哼,算他有本事。” 指虎的牙锯断了块,不能用了,他随便扔在杂草里。 “走!志哥心情好,带你们吃肉去!” “好嘞!” 礼堂内,主持人念稿子“下面请欣赏高三七班表演……” 底下响起雷鸣般掌声,尤以七班学生的欢呼为主力,受氛围影响,连腼腆的张诚明都激动把双手拍红。 和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性格相反,杨玉华心事重重地凝视舞台,听学委说,表演会开始了,修哥都没来。 该不会出大事了? 糟糕! 事情的发展貌似脱离了自己的预料。 老王要急得昏过去了,死命掐自己人中“完了完了,还没联系到祁修。” 邢媚起身,步伐稳重地朝舞台上走。 老王喊道“漫漫!你干嘛去?” “表演。” 留下轻描淡写的两个字,邢媚上台。 职高的礼堂不小,璀璨的灯光闪得人眼花缭乱,邢媚瞥了眼空荡荡的钢琴椅,心底叹了口气。 白浪费一起练习的十天了。 主持人做了个收声的动作,全场静默,等待开场,可底下也有人窃窃私语。 “不是男女合唱吗?怎么就一个人?” “是啊,我还想看职高的传奇学霸呢……” 第155章 合唱 第155章合唱 舞台灯光按照彩排时设计好的,先陷入全黑十秒。 光源突然切断,座位上的学生们纷纷发出激昂的尖叫。 就跟阴雨打雷天,人容易亢奋一个道理。 邢媚望着黯淡的席位。 没有光。 倒数十秒,灯光渐渐从左至右一个连一个明亮,少年的嗓音干净明亮,带着怦然心动的魅力。 邢媚稍稍侧首,身穿白衬衫的男生系着藏蓝色的领带,和她发梢别的夹子一个颜色。 少年的指尖跳动出第一个优雅唯美的音符,邢媚的歌声紧随而上。 礼堂明亮,数不清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我希望纵身一跃 投进你的怀抱 但你太高 我够不到你的羽毛 你却折了翅膀 降临我的身边 给我拥抱,陪我去遥远的远方……” 演唱十分成功。 至少前面的节目落幕时的掌声没有这次连绵不断,甚至都延续到了下一个节目。 老王神采飞扬,使劲地鼓掌,像那双手不是自己的似的。 邢媚回头,笑道“你去哪……” 自己的问题没说完,就见祁修面容扭曲着,冷汗如瀑,半边身子靠墙,宛如忍受极大的痛楚。 老王连忙问道“怎么了?有血,祁修你出血了!” 邢媚眼神如炬,听到后立即将少年的白衬衫拉上去。 后台见到的人都愣住了。 只见他瘦削的上半身布满了乌紫淤青,血淋淋得,肋骨处甚至有一块儿塌陷! “妈的!”邢媚嘴唇被自己咬掉一块肉,浑然不觉吼道“祁修!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祁修没回应,他痛到神志不清,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老王找人抬祁修去医院“开我车去!十分钟就能到!快点!不不,慢点,动作幅度别太大!省得再伤到!” 不放心来到后台的杨玉华见到这一幕,不由分说推开其他班的学生,自己动手扛住祁修,鼻尖有点酸“修哥,你真爷们,你最他妈爷们,我杨玉华除了家里老头子,最佩服的人就是你,我当时就应该站你身边,都是因为我……” 老王的比亚迪停在学校门口。 上车后,祁修靠在邢媚肩膀,嘴唇没一点血色。 杨玉华一拍大腿,仿佛才想起来,唰唰唰脱了自己的外套给邢媚“漫姐,你先穿上。” 对比都穿着长袖的男生,邢媚依然那件露背裙子,刚才走的一路已经让她皮肤冻得发红。 邢媚没接,凌厉的眼神射在杨玉华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杨玉华打从上车就在抖腿,咽了咽唾沫,把他知道的事情轮廓一股脑都说了。 祁修睁开眼皮,和上午一样的洁白天花板,久经不散的消毒水味儿萦绕鼻尖。 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的。 正常。 郭志虽然下手狠,可好在光明磊落,不会耍阴招。 比初三那年打架后的惨烈情况好多了。 心里安慰了一番。 祁修想坐起来,身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不想死就给我趴着。” 少年转头,看到灯光下的邢媚,他展颜一笑。 “笑得像个白痴。” 邢媚坐在他的手边“医生说万幸没骨折,今晚先在医院住着,回去皮外伤至少养半个月,你妈妈那边我也去看过了,防止她担心,我和老王统一口径明日有市里的竞赛,你今晚在学校宿舍对付一宿练题,你别说漏嘴了,另外事情经过我都听杨玉华说了,祁修你很有种啊,替我出头?” 祁修知道女生此时平静的表面下藏着雷霆之怒,他抬高胳膊,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别生气了,乖宝儿。” “我不生气,你可以啊,身体伤那么重,脸没破相?” “我和郭志约好了,不能打脸,我还要用美色讨女朋友欢心。” “别自恋了,臭傻比。”邢媚偏头,抽了下鼻子。 祁修叹气,语气温柔“让我看看你的脸。” 邢媚慢慢转头,两只水眸里有泪珠滑落,只是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哭出声。 祁修叹气,拉着邢媚的手微微使劲,让她离得近点,自己忍着颈椎的疼仰颌,穷尽他一生的温柔,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舔去邢媚的眼泪。 “感觉到我的心跳了吗?它现在好快。”祁修拉住邢媚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在她耳鬓厮磨“因为你。” 生活苦不堪言,活不下去的理由很多,而活下去的执念只有一个,就是你。 “漫漫!祁修情况如何?” 老王不合时宜的出现打碎了刚刚好的气氛。 邢媚顿时松开祁修的手,站起来扇眼睛让它看起来没那么红。 “嘶——” 祁修吸了口凉气,牵扯到了胸口的肉,不是一般的疼。 老王拿着医院的盒饭推门而入,见到床上睁眼的祁修,喜出望外道“人醒了就好,说起来今天有惊无险啊!幸亏祁修没骨折,安排的病房也就你一个人住,清净。” 老王高兴地自言自语,丝毫没看到自己的学生正在病床上盯着自己,眼神怨念。 “刚打的盒饭,快吃。”老王支起小桌子,把塑料盒放上去“漫漫,既然你同桌醒了,你也别在这儿待太晚,都几点了,家属该着急了,赶紧回家。” 邢媚抚了抚额头,刚想解释自己的情况,家里亲戚不会担心,就听老王“咦”了一声。 “漫漫,你哭了?眼睛这么红?” 邢媚眼角一抽,索性闭嘴,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医院,临走前老王还给了她打车费“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你上车前记得看眼车牌号然后发给我,到家也要告诉我,另外……” 邢媚强忍着耐心听完,在老王又要嘟囔一长串安全小知识前,她立马说了句“拜拜”。 病房门拉开,又合上。 祁修吃了两口饭,觉得没胃口,放下筷子。 老王负责收拾残局,坐在病房的另一张空床上,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起来看,露出放心的表情“漫漫到家了,这孩子还是挺听话的。” 祁修低头看手机,自己女朋友正在微信上和自己一顿抱怨老王的磨叽。 “中年老男人婆婆妈妈,不过人确实不错。” q“是个好老师。” 第156章 值得 第156章值得 “我今晚陪你,反正我一个人住,到哪都一样。”老王脱鞋“男人脚都有点臭,别介意。” 祁修蹙了蹙眉,这是有点的程度? 他偏头,尝试用嘴巴呼吸,过了会儿又转过来“老王,你能把窗户开开吗?” 老王不情愿地穿好鞋去开窗户“十月末了晚上冷还通风,有那么臭吗?我觉得还好啊。” 祁修脸色阴沉“……不是一丁点的臭,味道上头。” 老王耸肩“汗脚没办法。” 祁修从兜里掏出盒烟,先给老王递了一根,老王摇头拒绝“养生之道,不碰烟酒,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最好也别多抽烟,你见过肺癌晚期患者的肺没?那家伙啧啧……太吓人了。” 祁修自顾自地点了一根,冷风拼命地往暖和的病房内挤,老王打了个喷嚏,觉得味儿放得差不多了,于是关好窗。 祁修忽然道“老王你多大?还不成家?” “别和有中年危机的男人谈年龄。”老王靠着窗台“年轻的时候眼光挑,遇不到合适的,岁数长了更不好找,父母骂我不孝顺,但是我想了想,即使单着也不愿意随便找个人凑合过日子。” 祁修点头赞同老王,如果没遇到那个人,还不如独自生活。 人海茫茫,老王花费了三十多年仍旧没遇到那个她,自己十八岁便找到了,不得不说,自己幸运值ax。 一根烟燃尽大半。 老王接了个电话,放下时神情高涨“我们班的表演排名第一!” 他的喜气传染了祁修。 少年身子往后仰,斜靠垫枕,望着天花板,五脏六腑的疼痛让人不得不时刻清醒,今夜恐怕睡不着了。 “祁修,这次得奖要谢谢你。”老王说“不过身为老师,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即使有下次,也要把自己的健康放首位,为了其他的事情,不值得。” 不值得吗? 祁修默然。 当时遍体鳞伤硬扛着上了舞台,双腿的痛若刺骨,甚至无法打弯,因为一弯整个人便会倒下,祁修清楚知道,自己这一倒就再也无法起来参加表演。 上舞台的这段路其实挺狼狈得,表演服也不是那么好穿,因为上一件衣服布料和伤口粘一块儿,他得硬生生撕开,可是后来舞台上,他看到女生眼底的愉悦,还冲自己笑。 那一刻,没有什么比这更值的了。 老王给祁修放了一个礼拜的假,不过第四天少年便出现在学校。 他悠悠叹息,对身边的女生说道“我有七天假期……” 邢媚转笔“少废话,我懒得伺候你。” 祁修无奈。 有市里竞赛的借口,祁修索性把家里钥匙给邢媚,自己在邢媚的小屋子里住下了,还恬不知耻地占用了唯一一张床。 邢媚刚开始有些担心“你妈妈不会有事?” 祁修趴着,比起前胸的伤,后背更严重,医生嘱咐这几日要么侧躺要么趴睡“没事,她上次发病是因为忘记吃药,这几日你作为儿媳妇不是天天盯着她吃药吗?” 邢媚面容有点奇怪,做任务活了几世,第一次顶上了“儿媳妇”的称呼。 四天时间足够祁修恢复自理能力,只要动作不过大就不疼。 邢媚照顾了他四天,防止夜里自己睡着翻身碰到少年,她连续四个晚上窝在沙发里睡,到了第五天,她仅有的那么一丢丢耐心全部耗尽。 被迫上学的祁修一边遗憾一边给邢媚剥茶叶蛋,自己都没来得及和女生大被同眠就被驱逐了。 他眨了眨眼睛“以后还有机会住女朋友家吗?” 邢媚啃了口蛋清“看你表现。” “遵命!”祁修一下子鼓起斗志“那作为男朋友,我能提个小小的要求吗?” “说。” “周日我们去家具城买床双人被,还有枕头、牙刷……” 邢媚眯眼“你这个架势是短住?”她怎么觉得这是同居的节奏呢? 祁修嘴角噙着抹笑意“未来可期。” 邢媚吃完最后一口蛋黄,从少年口袋里熟练地拿出糖袋,含了块薄荷糖“期你妈比。” 一个月后,随着第一场雪的降临,职高结束了第二次模拟考。 杨玉华累成狗趴在书桌上,好不容易结束了两天考试,现在什么都不想干。 他的分数线考好点的专科都费劲,家里给他报了个补习班,每天放学就得去,打篮球想都不要想了。 张诚明对着答案估了一下自己的总分,意外地发现这次应该会比上次的高不少,他走到邢媚桌边,女生刚在草纸算好分,松动松动僵直的脖子。 “这次我应该有进步。”张诚明紧张地捏了捏手指“谢谢漫姐借我的笔记。” “主要你主动想学习,不然同样的笔记我借杨玉华,他不带高一分的。” 杨玉华敏锐地抬起头,环视一圈,班里照样乱哄哄。 怪了,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听错了? 张诚明想帮邢媚捶捶肩,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咳嗽,他闪身给祁修让道。 祁修把保温杯放到邢媚手边,里面是泡好的红糖水。 北方即使有暖气,可抵不住温度实在低。 邢媚昨晚睡觉脚伸出被子外面,第二天生理期对她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她慢慢地喝完小半杯,考完试的下午通常自习,没老师管,祁修拿出家具城买的粉色小抱枕,替邢媚垫在桌子上,好让女生趴着。 “你要是挺不住可以请假先回去,我去跟老王说。”祁修把女生的衣角紧了紧,防止寒风进去。 邢媚摇头“我睡会儿就好,放学还得去兼职。” 自知女生劝不动,祁修搓了搓手,升高掌心温度,力度轻柔地为邢媚揉小肚子。 “明天我去买点针线给你做双睡觉穿的袜子,省得再着凉。” 迷迷糊糊得,邢媚似乎“嗯”了一声。 两人仿佛有一种外人无法介入的气场。 张诚明尴尬地捏了捏下巴,自觉离开。 祁修和邢媚的关系早就在学校传开了,早恋这两个字放在其他好学校就是猛虎凶兽,对于职高来说却很普遍。 第157章 小偷 第157章小偷 而且都怕早恋耽误学习,但这两位成绩一个比一个稳如泰山。 校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学生也就只有闲来无事八卦的份。 三天后,二模成绩出来了。 邢媚高祁修一分,位居几所省重点第一,祁修第二。 老王的脸都要笑出褶子了,职高捡漏了一个出类拔萃的高材生祁修都是建校以来的奇遇,结果来了个转校生竟然和祁修不相上下! 每所学校不禁暗暗羡慕嫉妒恨。 职高校长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点子太正了! 捡漏王? 而疑似冒青烟的职高校长,发际线高到头顶冒光,满面春风,甚至想给邢媚和祁修开个表彰大会,不过遭到两位当事人拒绝,此事只好作罢。 公布成绩当天晚上,邢媚照样来超市打工。 时针指到七点,穿亮色羽绒服的刘梁裹着一身寒气进来,他冻得原地蹦高,骂骂咧咧“鬼天气这么冷!唉,还是老家巴适!” 超市里有暖气,老板娘生完二胎后落下了畏寒的毛病,收银台后面另外安了个小太阳,白天她用,晚上邢媚和刘梁轮流。 刘梁适应了超市温度,然后脱掉羽绒服,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半截袖。 这人喜欢学直播平台里的精神小伙穿搭,大冬天的羽绒服套半截袖,下雪那两天还穿着单鞋,露出一截脚腕,俗称“要风度不要温度。” 果然,男人爱打扮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刘梁简直比寒风中走红毯的女明星还拼。 邢媚向下打眼瞧,今儿对方竟然学聪明了,穿了个黑棉鞋。 天冷,人不爱出来,下班也都往家钻,超市里来了个买盐的家庭主妇,又来了俩小女生过来买暖贴,之后便一直很冷清。 刘梁从货架上拿了瓶可乐和鲜果粒,自己拧开带汽的瓶盖,鲜果粒递给邢媚。 他俩拿超市的东西都会以原价补上,不过邢媚一般不会动,刘梁给自己拿饮料的意思是这瓶他请了。 邢媚摇晃塑料瓶,把底下沉淀的果粒摇匀,百无聊赖观察起刘梁,对方最近半个月有点不对劲,以前上班时间会拖半个点,现在竟然能提前一个小时,他并不帮忙,坐在超市门口的小板凳上发呆,一坐就一个多点。 他也不看足球赛转播了,晚上超市电视的播放内容被综艺或者言情剧取代。 刘梁喝了口可乐,望着马路对面的公寓楼叹气。 这也是反常之一,以前动不动脱口而出的社会摇在某天突然换成了伤感情歌。 邢媚不禁想,这小伙要么被雷劈了,要么受啥刺激了。 “438,他该不会也是穿越过来做任务的?” “叮——不是哦。” “他性格转变的速度忒快了。” “叮——可能这就是爱情降临的预兆。” 爱情降临? 有小八的提醒,邢媚换了个思路观察,果不其然,八点左右时,坐着的刘梁突然站起,隔着超市透明的玻璃门,眼神渴望地盯着不远处公交车站下来的一个女人。 邢媚同样看过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穿着时尚,白色长羽绒服,浓密的长卷发,发尾染着淡淡的蓝。 她下车便往超市对面的公寓楼走,寒风冷冽,女人步履匆匆,没一会儿便消失在邢媚的视野。 而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居然能让刘梁天天提前一个多小时来。 啧啧,爱情的魔力。 出于八卦的心理,邢媚要了份关于那个女生的资料,系统觉得左右不耽误任务,给的很痛快。 女生叫余悸,就读于d大二年级,和邢媚这具身体的原主一样出身乡下,可环境不影响她的优越,长相素雅,五官高级,宜人性高,轻松考上d大。 可惜余悸母亲痴呆症,父亲去年修棚顶摔落,断了腿,家里头还有个弟弟等着交学费,余悸思来想去,在本就打两份工的基础上,找到第三份兼职,给某个不出名的某宝店做模特。 某宝店店长在公寓楼里租了套房子,既当摄影棚又做仓库,余悸来的时间不固定,得看摄影师何时有空。 邢媚喝了两口鲜果粒,余悸的人生典型逆袭白富美,就是让家庭拖累了,刘梁这段暗恋恐怕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不过嘛,一般暗恋者本人是想不通其中关节的。 何况刘梁爱情降临的简单程度放到小说里都不够描述一章的。 因为那天拍摄中途余悸口渴,下楼来最近的超市买了瓶阿萨姆,没来得及卸妆,搭配新款日系风jk裙子,清纯得一塌糊涂,当场勾去了刘梁的魂,以至于念念不忘。 迷得七荤八素的结局就是连微信都忘了加。 要是加了还至于连续半个月在超市门口踩点望女神? 终于又见了女神一面,刘梁心满意足地砸了咂嘴,破天荒地竟然主动收拾起超市卫生。 “我手里有双截棍,哼哼哈嘿……”他挥舞扫帚,异常兴奋“对了,漫漫,老板娘说粘鼠板你装的?牛掰!有天早上我一看后门角落,好家伙,真抓住个大肥耗子!” 刘梁像是浑身的劲儿都没处使,拖了一遍地后又去超市后门搬货。 这次没抓到肥耗子,抓到个偷东西的小胖子。 派出所—— 邢媚看了眼时间,九点半。 出事的第一瞬间自己给祁修发消息,说今晚不用等她一起回去了。 祁修吓了一跳,还以为邢媚发生了意外,打电话过来,邢媚在电话里把这件事差不多都说个全面。 审问室内,偶尔传来男警察的责问和崔博的哭啼。 刘梁递给邢媚一杯温水,讪讪道“早知道是你表哥,我就不抓他了。” 邢媚接过暖手“没事。” 刘梁耸肩,实际自己也没费多大劲,小胖子一看就是新手,偷货时被自己的一声吼吓得半死,转身就跑,不凑巧鞋被粘鼠板黏住。 “我过去时,他抱着我的腿哇哇大哭,叫我哥,求我别把他送局子。”刘梁向女警察描述经过“我看到两个人的影子,一个就里头那个,另一个被她跑了,嗯对,应该是女的,长头发,黑衣服。” 第158章 踹翻 第158章踹翻 女警做好记录,让邢媚和刘梁稍等片刻,转身进了审问室。 门开的一刹那,崔博的哭声达到最大。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们不要抓我,我是第一次偷东西,我可以让家里赔钱!真的!”崔博嗓音嘶哑,吓破了胆,甚至被刘梁送进派出所时始终惶恐地耷拉脑袋,没认出身边跟着的人是邢媚。 偷窃只有达到一定数额才会蹲局子,像崔博这类情况基本罚款就可以。 不过棘手的是崔博还是学生,这件事如果被学校知道…… 刘梁无趣地抽烟,啧啧摇头“漫漫,你表哥和你不论长相还是性格根本没一处相似,你表哥长得忒着急了,瞅着像奔三的,唯一共同点就是都在读高三,你表哥学校和你一样都是职高?” 邢媚说不是,随即报了崔博的校名。 刘梁称奇“他还能上市重点?那送他一首凉凉,好学校都在乎名声,他们的学生走歪路,轻则处分,重则开除。” 邢媚啜了口水,感受正好的温度从口腔顺着喉管流到胃部,沉默认同。 刘梁盯着脚边的烟灰,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女神的音容相貌,问道“漫漫,你说偷偷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邢媚手指摩挲着纸杯,眼神望着墙上的日历,背景是时下热映的仙侠剧,男主可呼风唤雨,施展大招时会装叉地拿一块白布蒙眼,超市电视放过,引得路过的女性频频驻足观看。 男演员挺帅的,不过跟某人比还3是逊色,倒是勾起邢媚的几缕回忆。 “曾经有个傻子,因为我的一句讨厌弱者,就毅然去了边塞,成了万人之上的顶梁柱。” “什么?”刘梁疑惑“边塞?他是当兵的?” 邢媚抿唇不再往下解释,至于修仙……估计自己说了,刘梁直接把她送往精神病医院。 刘梁识趣没追问,将烟按灭“好,那个人是挺傻的。” “不。”邢媚反驳“他只是太喜欢我,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身份。” 少女笃定的口吻让刘梁愣了愣。 派出所门口,小姨两口子和老板娘几乎前后脚赶来。 警察说清了来龙去脉后,小姨夫额头青筋跳动,鼻腔里始终卡着口浓痰,“呼哧呼哧——”地喘气。 小姨反应迅速,马上跟老板娘哈腰赔不是,笑容泛着讨好谄媚,清楚知道今天的事倘若闹大了,自己儿子别说考一本了,能不能继续在学校复读都是个问题。 老板娘板着张脸,任谁都能瞧出来她心情不佳。 作为超市老员工,刘梁自然比邢媚更熟悉老板娘,悄悄说道“不妙啊,老板娘带气来的,我估计刚和婆婆吵完架,你表哥的事儿估计没那么简单翻篇。” 邢媚询问八八,很快得到对方回应。 刘梁有两把刷子,竟然猜对了,老板娘下班去婆婆家接孩子时,听到婆婆和邻居嚼舌根,说她这个儿媳妇一点都不懂事,前几年竟然要出国!还要带着自己宝贝儿子一起!那怎么行?第一她舍不得儿子,第二人都走了,谁来照顾自己?她才不去养老院! 她和儿子一琢磨,故意让老板娘怀二胎,正好打消对方出国的念头。 老板娘因为二胎,身材发福落下病根,畏寒畏热,病急乱投医,吃减肥药导致头发一簇簇地掉,老板开大货车,一年有大半时间在高速公路上,回家次数屈指可数,进了门却连看都不愿意看老板娘。 憋屈了好几年,老板娘怎能不爆发? 跳出来和婆婆一番唇枪舌剑后抱着二儿子回到家,耐不住越想越气,打电话质问老公,对方模棱两可的回复从另一方面认证了婆婆的话。 自己被母子俩算计了! 老板娘在电话里吼“我们离婚!儿女归我!我要出国!” 老板意思也很明确,离婚可以,房子可以给老板娘,不过超市和儿女绝对不会让步。 两人电话里不欢而散。 老板娘此时此刻正一肚子气没地方消呢,崔博倒霉到一定境界撞枪口上了。 老板娘一改往日的平易近人,气势汹汹道“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儿子?你儿子偷东西!是小偷!你赔钱就可以两清吗?道歉有用,还要派出所干什么?你把警察同志放在哪?” 小姨神态间裂出一条缝,意料不到长了张憨态圆脸的老板娘也不是吃素的,怼得人哑口无言。 现在的局面,老板娘占理,小姨堆起满脸的笑容,偷偷往老板娘手里塞钱“妹子,你看我家孩子还上学呢,正是关键时候,您多包容……” 要是放在平时,老板娘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给彼此留面子了。 可惜时机不对,她不客气地扔了红票子,扯着嗓子喊“谁要你的臭钱!我开超市的我差钱?我大女儿还在国外上学呢!你说你儿子上学?哪个学校的?我非得让其他人知道这所学校教出个什么玩意儿!” 小姨最怕的就是学校知道这件事,忙不迭套近乎“妹子,都是我们的错,您想怎么解决?只求您别闹大,小孩子自尊心强,都要面子的……” 老板娘冷哼“他要是有自尊就不会去偷!” 小姨笑容僵硬,又不得不顺承道歉。 审问室门打开,崔博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唧地走出来,脑袋巴不得钻地砖里。 小姨夫急躁地大步上前,照着崔博的屁股就踹! 第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另一只脚紧跟落下。 崔博鬼哭狼嚎“爸!别踢了!我错了!疼疼疼!” 小姨夫不留余力,神情骇人“偷东西!我让你偷!我这辈子的面子全被你丢了!” 小姨跑过去拦着“干嘛啊!崔昌海!你要是打死儿子,我也不活了!” 小姨夫大力推开小姨,气得脸红脖子粗“不活就不活!就因为你老惯孩子!今天偷窃,明天不得杀人啊!” 小姨跌倒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头发凌乱,衣服沾了烟灰,委屈地抽噎“我惯儿子怎么了!哪里比得上你!你多有本事啊?天天端起酒杯就不撒手,还被人录音!” 第159章 利益 第159章利益 让对头拿捏把柄这件事犹如小姨夫的逆鳞,他闷不做声发狂地拿脚底下的崔博出气。 派出所里不能真死人。 几个警察面孔严肃地把父子俩拉开。 女警扶起哭得肝肠寸断的小姨,又说崔博并不是独自作案,怀疑另一个人是主谋,不过崔博嘴硬,刚刚在审讯室什么都不吐,希望家长能配合调查清楚。 小姨闻言自己的傻儿子竟然包庇同伙,哀嚎一声去拧崔博的耳朵,恨铁不成钢“蠢蛋!为什么不配合警察们的工作?” 崔博屁股踹肿了,裤子湿了滴答滴答淌着某种黄色液体,油油的头发拧巴一块儿“我、我……” 小姨急得跺脚“你知道什么你快说啊!你真想事情闹大?” 小姨夫吐了口痰,恶狠狠地瞪着崔博“不说?” 崔博屁股那一大片火辣辣地疼,兢兢战战地说出了个人名。 “格子?格子是谁?你班同学?”小姨霎时间开始在脑海里搜集这个名字。 崔博吞吞吐吐“不、不是同学,是我认识的一个女生……” 邢媚淡定地把喝光的纸杯扔进垃圾桶。 这种大场面,5438肯定不会落下,正在借邢媚的视角疯狂吃瓜。 “叮——成天把女朋友挂嘴边,碰到老妈就怂地只敢说是认识的一个女生,啧啧,软蛋儿。” 邢媚靠着椅背,她打一开始便知道人家社会女仅仅把崔博当枪使,估计连备胎都算不上,顶多是条舔狗,所以顺着崔博找到对方的可能性不大。 不出邢媚意料,小城里叫“柳大格”的女性有,可要么年过六十,要么住在乡下,来县城得坐一天客车,筛选出来的没一个符合崔博的描述。 崔博怔住,宛如傻了“为啥没有……” 小姨人生阅历丰富,此时也反应过来儿子叫人骗了,一个劲用指尖戳他的胸口“我和你爸拼死拼活地挣钱,补课费一小时好几百我都忍了,希望你复读考个一本,你倒好,喜欢一个没名没姓的野鸡!你对得起谁?” 看来喜欢的女生连真名都不告诉自己的打击太大了,崔博嗫嚅半天,一个字蹦不出来,泪珠子哗哗地落。 最后还是刘梁想起了什么“格子?不会是葛小格?” 他一出声,小姨他们才注意到角落的邢媚。 不过现在的关头顾不得谁了,派出所搜索“葛小格”的名字,在第一页里崔博倏地认出来“是她,就是她……” 邢媚撩起眸子,刘梁嘚瑟地摆pose“你梁哥好歹道上混的。” 邢媚轻咳道“梁哥,下次装比请注意场合,我看到好几个警察盯着你,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最好注意点。” 刘梁骂了一嘴“擦!忘了!” 他马上老老实实地坐下,冲看过来的警察同志龇出白牙,随即对邢媚说道“其实也不是从社会朋友听来的,我上回去我那纹身师朋友店里帮忙,正好碰到这小丫头来纹身,她带来的朋友都管她叫格子,因为好记我就留意了下。” 说完,他怅然叹息“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余悸,d大大二建筑系。” “嗯?漫漫你说啥?” 邢媚站起来,走到小姨身边摆了个“借一步”的手势。 小姨眸子里闪过狐疑,谨慎考虑了下后选择跟过去。 邢媚挑了个相对僻静的走廊,漫不经心地靠住栏杆,想点烟却看到墙上禁止吸烟的标志,收回掏兜的手,开门见山道“我可以让老板娘不追究。” 小姨皱眉“你?” “我在这家超市打工,而且老板娘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软硬不吃。”邢媚眯了眯眸子,一只手去揪另一只手的死皮,冬天干燥太容易起皮“老板娘压力大,好像还有点产后抑郁,惹毛了说不准闹学校去,结果如何小姨你好好考虑,先不说表哥这状态第二次高考会考出个什么鬼成绩,市重点能否继续要他还另说。” 谈判讲究的就是利益关系。 崔博是小姨最大的软肋,邢媚自然句句不离崔博。 “叮——邢女士好手段,您威胁她是为了打脸虐渣渣吗?哈哈,鄙人最喜欢看这种桥段。” “不是。”邢媚回答得果断。 “叮——那您要……” “你要什么?” 5438号和小姨同时抛出疑问。 小姨有点脑子,不至于蠢成她儿子的地步,邢媚在她家遭到的待遇,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帮自己。 邢媚抱臂,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还钱。” 原主的妈妈借了小姨钱买房子,拖欠十年的账是该好好清点了。 小姨用力攥拳,指甲在掌心深深地留下半月牙儿的痕迹,片刻后咬牙切齿道“好,三万对,我一会儿去银行取钱。” “五万。”邢媚眼都不眨。 “李漫漫!”小姨提高音量,空旷的走廊顿时回荡着女人尖厉的回音“你别欺人太甚,趁火打劫。” 邢媚嘴角泛起笑意,可就像冬日的太阳,看着灿烂,实际一点温度都无“趁火打劫也需要条件,是你亲儿子自己放的那把火,你怪我?” 小姨沉默一瞬,终是妥协“好,事情解决了我给你取钱。” “不用。”邢媚步步紧逼“支持线上转账。” “你!” 片刻后,小姨气冲冲地离开走廊。 “zfb到账,五万元——” 手机提示音清晰如耳,邢媚呼出一口气,大学学费有了,手头能宽裕点。 唉,前两个世界努力攒积分,这个世界不得不攒钱。 她好怀念原来世界里的总裁生活。 邢媚接着找老板娘私谈,得知小姨夫认识外交的领导,还是关系好的老同学时,老板娘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看着这三人的热络劲儿,没看过前一幕的人还以为是关系多铁的亲戚呢。 其实所谓人际关系,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找葛小格的空隙时间,警察顺藤摸瓜盘问崔博,小胖子失魂落魄,先前还有真爱支撑坚决不供出心上人,谁曾想人家连真名都不告知自己,他的态度反转,把自己知道的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 第160章 可爱 第160章可爱 不光超市偷窃案,职高附近商铺这段时间丢钱丢东西,两个月前差点扣到杨玉华脑袋上,想不到这一切的源头竟然全是葛小格。 老板们之前合起来报警,损失的数额加起来够判刑,并非像崔博的情况,仅罚款便能够解决。 而且既然老板娘谅解,剩下的就没崔博多少事了,下一步等警察把葛小格“请”来。 老板娘拉着小姨的手,亲和地犹如姐妹,还说现在才九点多,一会儿要不要吃个饭? 一旁的刘梁满脑袋问号,搞不懂发生啥了,刚刚还针尖对麦芒的两人这么快就要拜把子了? “刘梁!今天算放假!你和漫漫先走!” “好嘞!谢谢老板娘!”刘梁嘻嘻哈哈地晃悠他那一缕小辫子“走,漫漫,我送你一程。” 邢媚低头发消息“不用。” “跟你梁哥客气啥?走走走!哥跟你讲,派出所这地方跟医院一样,不吉利,以后少来,最好别来” 邢媚无奈收起电话,跟刘梁走出去。 半个多小时前飘了点小雪,靠着门口的路灯底下站着个男生,他穿个黑羽绒服,眉飞入鬓,薄唇含霜,身材比例完美到让自恋如刘梁都多瞧了几眼,人家腿长得像脖子以下全是腿,再看看自己的腿…… 完了,全宇宙最帅的梁哥败北! “是个帅哥,就是不知道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来派出所干嘛,漫漫,上!”刘梁说悄悄话“用不用梁哥给你当僚机?去要联系方式?” “不用。”邢媚加快了些步子“他是我男朋友。” 刘梁“啥??” 祁修与此同时也看到了邢媚,嘴畔勾起抹弧度,朝这边走来。 刘梁总会注意到些奇奇怪怪的细节,比如祁修手里提着的奶茶,以及牌子“啧啧,这家奶茶店可是网红连锁店,一个礼拜前才在我们这儿开家新店,上次我去排队排了一个多点,前面还有一大堆人,干脆我也不排了,他居然能买到。” 邢媚顿住,上下打量刘梁一番,精神小伙怎么看都和奶茶不太配。 “你爱喝奶茶?” “不行吗?我女神也爱喝奶茶!喝奶茶的人都可爱!” 邢媚心想余悸来超市买阿萨姆纯属心血来潮,单凭这个就能推断出她爱喝奶茶? 刘梁的脑回路不得不说很神奇。 “你男朋友也挺可爱的,我们都是奶茶爱好者。”刘梁风骚地扬辫子。 他是挺可爱的,不过可爱也不是给你们看的。 邢媚在心底补充了一句,在路口站定,朝西边努了努鼻子,意思刘梁该往那边滚。 刘梁悻悻骂道“擦!你男朋友是宝贝?人多看一眼就能风化?” 邢媚点头承认“嗯,他是我家宝贝,有意见?” 刘梁的话一时被堵在嗓子眼,眼睛眨巴的频率加快。 路口红灯变绿,祁修迈开长腿径直向邢媚走过来。 他风姿绰约,光站着就有一股清流范儿,刘梁灵机一动,脱口而出“他该不会就是为了你去边塞当兵的?” 邢媚一怔,望着一步步走来的祁修,眸底的温柔犹如千层雪融化。 “是他。” 一直都是他。 和刘梁告别后,祁修和邢媚慢悠悠地顺着马路回家。 祁修买了两杯珍珠奶茶,一杯多糖一杯无糖。 邢媚果断选择无糖,一口下去满是珍珠,味道醇厚,加上网红的噱头,难免生意火爆。 她稍稍仰头“听说这家店不好买,得排队很长时间?” 祁修刮了刮鼻子“也还好。” 还好个锤子,对方估计做完家教后就去排队了。 邢媚懒得拆穿爱人的小心思,踮脚摸了摸他的头发,冰凉凉得沾着雪花“长了……” 祁修摸头“嗯,是长了点,哪天我去买个推子。” “买推子?” “嗯,简单的理发还不如自己买个推子,比如理发店省钱。” “哦,那买完我帮你剪。” “好的,女朋友大人。”祁修掐了掐邢媚的脸蛋“我这么喂你都没胖,做男朋友的很难有成就感。” 邢媚翻了个白眼,不论哪个世界,这男人总有一颗把自己喂胖的心。 “不如你换种喂法?” “好主意。”祁修的指腹抚上少女樱唇,黑眸闪着光泽。 邢媚邪魅一笑,轻轻将修长的手指含住一半,牙齿有频率地碾磨,粉嫩的唇尖隐约可见“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哦,男朋友。” 祁修的呼吸顿时有些乱了。 步子加快,他牵着邢媚回到出租屋,关门的一瞬间,他倏地抱起邢媚。 “卧槽?”邢媚愣了愣“你妈你不管了?” “没事,家里有吃有喝,她好好吃药完全能自理,就一天不回去没大事,而且她即使发病,邻居肯定第一时间受不了给我打电话。” “不是,你等会……”邢媚拍掉自己朝自己伸来的手“至于着急成这个样子?” 祁修脸颊浮现酡色“是啊,很急,特别急,面对你就没有不急的时候。” 邢媚抽了抽眼角。 祁修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朵白山茶。 看到嫩白色的一刹那,邢媚目光登时柔软舒和。 “这片的花店基本跑遍了,他们总拿白玫瑰赖以充数,不过最后还是被我找到了,你喜欢这种花,以后我们自己种。” 邢媚摩挲着花瓣,还带着温度,芳香沁人“我喜欢,修哥你运气好能找到它。” “不。”祁修看着邢媚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是修哥运气好,能找到你。”疏离的神色温柔起来,眉眼缱绻。 祁修在女人沉静的睡颜上落下一吻,搂她入怀,心想怎么就这么喜欢一个人呢?抱住她就像填补了整颗心。 第二天七班两个学霸像商量好一样直接翘了上午的课。 老王给这二人打电话,没有接通的,接着想询问邢媚和祁修的家属。 可刚翻出通讯录,却考虑到他们的家属好像没有靠谱的。 老王急得坐立不安,生怕自己的好苗子发生意外,趁着下课还把张诚明和杨玉华找到办公室询问状况。 第161章 发烧 第161章发烧 杨玉华一惯嬉皮笑脸,嘴里经常跑火车“王哥,您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说不准人家正甜蜜约会呢。” 老王气得都不端保温杯了,两只手抠书的毛边“那也不能不来学校……” “诶呀,约完会不得找个僻静房间沟通沟通感情啊……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颠鸾倒凤?” “杨玉华!” 座位近的语文老师坐不住了,狠狠一拍桌上的教材“行啊,都会用成语了,来,你来,我让你体验下什么叫掌心开花。” 语文老师是个四十多岁中年女人,学生私底下都叫她老太太,脾气爆,上课拎着戒尺,表面光滑,两边不是一个厚度,听说是因为老用一边打学生掌心,硬生生打平削薄的。 凡是职高老太太教过的学生,没有一个看到她不发怵的,就连祁修看到她的戒尺时都会皱眉头。 杨玉华习惯性手掌刺挠,连忙把两条胳膊背过去,笑容尴尬而不失礼貌。 “张诚明,你说。” 猝然被点名的张诚明一头雾水“……啊,那个……这个……我觉得杨玉华同学说的有道理。” 杨玉华不争气地“噗嗤”一下笑出声。 老王脸皮抖了抖,直接让他们赶紧走“下个月期末考试,也就是三模,我看你们考什么德行!” 张诚明握紧双拳,这几天他被邢媚安利下载了刷题app,自认为进步了一点点,不过进步到底多大还得在模拟考试上见真章。 杨玉华就没那么用功了,或者说他挺用心,可天生不是个学习料,他跟爸妈说别给自己补课了,补了也是浪费钱,还不如攒着做棺材本。 好家伙,老头子拿着捆猪肉的绳子追杀了自己三天街。 他们各怀心事走出办公室,关门前貌似还听见老太太对老王说“王老师,我这有本《金刚经》,要不借你念念,消消气?” 杨玉华在前面走,张诚明跟在后面,玻璃窗映照出少年的侧影,杨玉华像见到稀罕事地回头,手掌摸了摸张诚明的头顶“小耳朵,你最近是不长个儿了?” 不习惯和人距离很近,张诚明略微手足无措,舌头差点打结道“没、没有……” “哦……”杨玉华收回手,比量了下二人的身高“不过还是我高。” 张诚明点头,杨玉华身高一米八七,自己才一米七五,不出意外,这辈子就只能够到对方肩膀。 “没事,你多吃点,突破一米八,华哥看好你哦。”杨玉华掐了掐张诚明的小臂,跟摸骨头架子的感觉没区别。 张诚明始终盯脚尖,尴尬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 “干嘛不说话?”杨玉华蹙眉“你该不会还计较芝麻烂谷子事,我都道歉了,还在全班同学的面道歉,你还不满意?” “不……”张诚明有个毛病,越紧张越磕巴。 杨玉华不耐烦地摆手“算了,你讨厌我,以后就当陌生人。” 话落,他吹着口哨大步下楼梯。 张诚明盯着少年的背影,怅然叹气,沮丧地想打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别扭的性格,连朋友都交不上。 如果自己好好表现善意的话,说不准还能和对方做朋友? 张诚明内心里给自己打气,僵硬地尝试扯动嘴角,然后追了上去。 “华哥!” 已经走到下一层的杨玉华仰头,穿着校服的少年像只破茧而出的蝶,脸上的小雀斑生动,跌跌撞撞地奔向自己。 他情不自禁愣住,驻足。 不论前路如何,至少他们的青春彼此交织一程。 午休时间,让老王操碎心的两位学霸终于现身。 邢媚戴了个黑色口罩,几秒咳嗽一声。 祁修递给她热水和感冒药,神情裹着自责“抱歉,都怪我……” 邢媚摇摇头,药顺着水流入咽喉,她开口,嗓音沙沙得“没事。” 昨晚两人过于激烈,北方的冬天冷,邢媚出了一身的汗,没及时擦干导致今天起床时就这幅模样。 做这种事呢,本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不能全部责怪某个人。 祁修抚上邢媚的额头,有点烫。 他眉峰隆起“还是请假。” 邢媚说没关系。 原来世界里自己顶着高烧连夜操纵股盘,也是吃药挺过来的。 人活于世,谁容易? 现在也一样,有那功夫不如多学明白一道物理新题型。 邢媚镇定自若地翻开书本,一下午的课“嗖——”地过去三节。 剩下一节自习课,邢媚盯着卷纸上的英文符号,瞳孔有些涣散,脑袋嗡嗡响。 “叮——鄙人这边显示邢女士您人体温度三十八度四,您是否需要鄙人医疗帮助?” 这是邢媚松掉手中的笔时,看到的最后一句话。 身体仿佛一个大火炉,邢媚无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周遭好像有人在喊“漫姐晕倒了!”“我靠!好烫!快拿衣服把她捂住!”“送医院!开我车去!” 邢媚蹙眉,混乱中听到了张诚明、杨玉华和班里许多同学的声音,有车的人肯定是老王了。 上次文艺表演会,祁修出事也是他送的医院,垫的医药费…… 整个人昏昏沉沉得,祁修把女生背起来,不由分说跟着老王朝校门口跑。 “漫漫,修哥要被你吓死了。” “醒醒,跟哥说几句话。” 少年的嗓音甚至在微微发抖,说到后来一个劲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邢媚想吐槽,你的本质是复读机吗? 可是她无力张嘴,话语都没离开喉管,变成了难受的哼唧。 脸颊多了两滴冰凉的液体,邢媚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它们顺着皮肤一路滑到脖颈深处。 邢媚送到医院输液,翌日天擦亮,醒了,第一件事下床解决尿意。 出了女厕所便在门口瞧到等着的祁修。 她觉得好笑,开口打趣“我就上个厕所,你用得着紧张这样?” 祁修双眼里的红血丝跟蛛网般,估计一夜都没睡安稳,或者压根没睡,见邢媚火急火燎去卫生间,自己跟班似的守在女厕所门口。 也不怕别人拿看流氓、变态的目光看他。 第162章 理发 第162章理发 祁修唇抿成一条直线,胳膊搭着羽绒服,立即体贴地替她穿好,动作细腻地弯腰拉上拉链,一直拉到最上面,额头贴上邢媚的额头,确认不烫了后,少年才松懈了口气。 他保持这个姿势,轻声说道“以后千万不要强撑,你男朋友只有一条命,这一回险些让你吓死。” 邢媚垂了垂睫毛,看到少年的鞋带开了竟然不知,她张开双臂拥了拥男朋友。 “修哥……” “嗯?” “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你早上是不没刷牙?” “……”祁修顿了顿,上半身直起“其实女朋友,我们两个都一样,你眼睛里还有眼屎,所以就别互相嫌弃了ok?” “okk。” 说完,他们同时对视,又像傻比似的都乐了。 养病的几天,除了日常上课,祁修不同意邢媚带病兼职,邢媚看法不一,自己已经退烧了,就是有点咳嗽流鼻涕,身体没大事,虽然小姨还了五万,但学生时代很缺钱的,不工作哪来的房租费? 两人这个世界交往以来产生第一次分歧,出租屋内,邢媚抑制不住暴躁地摔了面碗,一点油腥的汤汁溅到男生干净的裤脚,祁修冷着脸一言不发。 空气仿佛胶着凝固。 半晌,祁修率先动作,去拿扫把收拾碗的碎片。 邢媚眸底泛起复杂的情绪,牛腩面的香味充斥整个房间。 祁修归拢好一切后,在邢媚面前蹲下,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浓黑的瞳孔犹如泼墨山水画,淡雅宁静。 他问“消气了吗?” 邢媚颔首。 祁修在她的掌心亲亲蜜蜜地啾了口“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没考虑你的感受,这是我第一次做男朋友,有许多缺点,日后请全世界最可爱最美丽的漫漫小朋友多多指教,好吗?” 邢媚莞尔,低眉,额头抵住少年的“好的,修哥。” 然而邢媚到底没去上兼职,老板娘忙着离婚,为了争夺孩子抚养权焦头烂额,干脆放了半个月假。 寒冬凌冽,邢媚在这个世界即将迎来第一个圣诞节,七班的班群里早就开始讨论正逢圣诞又是周日,不用上课,要不要组织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场玩。 班级群体活动一般都有个领头羊,七班领头的就是杨玉华。 帝王范“明天八点广场集合,游乐场一日游走起,想报名的抓紧,过期不候。” 霎时间群里有五六个人报名。 无所事事地靠着沙发抱枕的邢媚一边看手机一边随口问道“游乐场去不去?” 原来世界里自己倒是开过游乐场,真正的游乐场一次没去过。 邢媚忽然一愣,眼前仿佛出现了某些游乐场的画面。 可细细回忆,却无论什么都想不起来。 错觉。 兴许是看过游乐场的宣传片,与自己的记忆重叠了。 她忘记在哪本书上看过,人的记忆会说谎,会逃避你不想面对的,有时也会捏造假象。 祁修停笔,卸掉眼镜,指腹力道适中地揉眼眶“我不参加集体活动。” 邢媚打他脸“那上次文艺汇演和我合唱的是狗?” 祁修叹气“还不是因为你所以才……” “啧!”说来说去又扯上自己了! 邢媚把手机扔一边,站起来,拿起书桌祁修喝了一半的青梅绿茶,哪知道瓶盖还没拧开呢却被祁修拦住。 “干嘛?” “凉,你喝这个。” 祁修把温度晾得刚刚好的热牛奶杯子推到邢媚面前。 “纯牛奶,不加糖。” 邢媚撇了撇嘴,放下绿茶,喝了口奶。 祁修把她唇边的奶沫擦掉,确认了一遍邢媚穿着自己买的加绒小袜子不会着凉后,还不放心地指了指床“被窝里有暖宝宝,已经温一会儿了,你先去躺着,你的这份错题我马上整理完。” 可现在才九点,邢媚不想躺着,玩手机更无趣,她手指穿梭在祁修的发间,开口“推子买完了始终没用,我今天帮你剪了。” 祁修拿邢媚没办法,只好放下圆珠笔。 “您的好友金牌理发师托尼已上线,修哥你做好准备了吗?”邢媚插好推子电源,看着正对浴室镜子而坐的少年“来,这位顾客注意表情管理,表紧张,我们要开始了哦。” 浴室里电动推子的“嗡嗡——”声起此彼伏。 十五分钟后,邢托尼先出来,把推子收进柜子,过了会儿祁修洗完碎发渣子,用毛巾擦头出来。 邢媚嘟囔“水都没擦干还出来。” 祁修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脑袋进水了!” “哦,那你没事?” “啥?” “你没淹到,我脑子进水了。” “……”邢媚咬了咬牙,控制住即将咧上天的嘴脸,去拿拖布擦干净地板的水滴,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算你狠!” 祁修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品尝土味情话带给自己的胜利果实。 少拖了遍地。 圣诞节游乐场一日游,邢媚和祁修还是去了。 邢媚说这叫劳逸结合。 5438回应自己上学时也曾去过游乐场,结果下个礼拜的期末考试就考砸了。 邢媚吐了个烟圈,说了句很装比也很欠揍的话“我们学神,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5438“……” 秀,你们就! 这日子还让不让系统活了? 当天,邢媚套了件黑色羽绒服,毛领白的,衬得女生体型愈发纤瘦,祁修着装一样,本来买的时候就留意了能否凑成情侣装。 果然,他俩学霸校霸组一登场,班里另外一对情侣瞬间秒成渣渣。 不过比起显眼的情侣装,更令人瞠目结舌的还有一件事。 “卧槽!修哥!”杨玉华张大嘴巴,手一抖,连烟掉地上了都浑然不知“你去哪家黑心理发店了?” 黑心理发师邢媚“??” 杨玉华这头蠢驴是不是找打架? 她的手法?黑心理发店?她外号邢托尼好?一刀九百九十九,普通人无法拥有。 祁修以怜悯的眼神看着杨玉华,默默给自己朋友传递“我都不敢说话,你居然一下子就巴巴出来了,自求多福”的信号。 第163章 晕车 第163章晕车 杨玉华愣愣地瞧着祁修的寸头,只剩下薄薄一层青色,再看向邢媚阴暗的脸色。 求生欲忽然上线! 他突然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这个发型好啊!修哥你之前的头发我老早看不惯了,哪有现在的发型瞅着容光焕发!” 邢媚神色稍霁,轻轻点头。 杨玉华悄悄舒了口气,自己这条小命应该保住了,他可不想明年的圣诞节朋友们给自己上香。 邢媚说“你要是这么喜欢,改天我拿推子给你剃一个,他的头发就是我剃的。” 杨玉华大气不敢出,心想漫姐您不用解释,能敢在修哥脑袋上动毛还全剃了,最后啥事没有的人也就您了。 杨玉华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讪笑“不用不用,修哥有颜任性,什么发型都能hold住,我不行,诶呀,小耳朵!你可算来了!” 差点迟到而跑过来的张诚明还没来得及喘匀气,便被杨玉华勾住肩膀往旁边走。 张诚明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今天起晚……” “好了,原谅你了,别说话跟我走。”杨玉华握着肩膀的手稍微使劲,带着瘦小的张诚明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风吹脑袋好凉爽。 “没眼光。”邢媚踮脚摸祁修的脑袋,有点扎手不过摸着挺舒服“这不是挺好的?” 祁修配合地弯了弯腰,任由邢媚反复摩挲,好看的眉眼眯起“是挺好的。” 杨玉华有句话说对了,少年有颜任性,哪怕剃个光头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杨玉华的爸爸用平时载货的车子送邢媚他们去游乐场。 车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杂物,但总弥漫着一股熟食味,开窗放风不好使,这一路邢媚觉得他们就像一根根即将被上货的腊肉肠。 瞧,腊肉肠一号还因为晕车吐了。 杨玉华一边帮忙递水一边絮叨“老头子,你能开慢点不?” 车速渐渐降为龟速。 张诚明吐完好受许多,喝了口水,面若菜色地斜靠椅背不动了。 杨玉华把呕吐物收拾了,还把盖在张诚明身上的羽绒服往上扯扯“你说你还能干点啥?就你这林妹妹样儿,谁看了都想欺负。” 张诚明晕乎乎地想掀开衣服凉快凉快,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喃喃道“不欺负,华哥不欺负我……” “日!张诚明你晕车失忆了?明明之前我欺负得你最狠……”杨玉华低头盯着握住自己的手,没松开,索性在张诚明身边坐下,低声嘟囔“真是个小傻子……” 后座的邢媚看到腊肉肠一号和二号经历了短短一学期,羁绊加深。 她目光浮出满意之色,很好,这两根腊肉肠可以捆绑销售。 “晕吗?”祁修问道,出门前他带了两个橘子,正好趁坐车的功夫剥了递给邢媚。 邢媚摇头“我不晕车。” “是吗?”祁修语气惋惜,还想着如果邢媚晕车,可以借自己的肩膀依靠。 和男人相处了三辈子,邢媚多少能猜测出他的想法,吃了一瓣橘子,酸的。 她皱眉,把剩下的一大半橘子塞少年手里“你最近无脑偶像剧看多了。” 祁修没吱声。 过了会儿,邢媚侧首看他,被男生的姿势忍俊不禁道“你干嘛呢?” “女朋友不需要我,我自己抱自己。” “擦?你脑子里有泡?” “不,我脑子里只有你。” “我知道。” 半个多小时后,车停在游乐场门口,这附近郊区空旷,有好几个加工厂,杨爸爸正好顺路去谈价钱,和杨玉华约定好接他们的时间后,便开着他那辆灰色小货车“突突——”地走了。 游乐场有挺多项目,他们一群人进去就分开了。 杨玉华、张诚明、祁修和邢媚四人搭伙玩,邢媚提议既然来都来了,就先把刺激的项目玩完,说完就把略微兴奋的目光放到临近的过山车那边。 过山车有好几个急转弯和垂直角,张诚明还没缓过来晕车,听到上面传来的尖叫,吓得本来就白的嘴唇颜色更淡了一个度。 祁修没表示,就是默认。 杨玉华想了想,决定他就不上去了,在底下陪小耳朵。 张诚明感动得不要不要得,杨玉华清了清嗓子“哥陪你,代价就是你得请我吃东西,知道不?” 张诚明点头如啄米。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四人分道扬镳。 等祁修和邢媚坐了一圈过山车、大摆锤等项目,给杨玉华打电话后,在旋转木马旁边的游客长椅找到了他们俩。 邢媚脚步一顿,祁修照她的目光看过去,对面是游乐场里卖食物的摊点,旁边立个小黑板拿彩色铅笔标记今日份上新。 杨玉华也才注意到,翘着二郎腿道“大冬天卖冰淇淋,还是辣椒口味,老板也是个奇葩。” 祁修看到邢媚产生兴趣的目光,以及驻足时间超过十秒就知道不光老板是奇葩,自己的女朋友也是个奇葩。 他说“冬天不能吃冰淇淋。” 邢媚挑高一边眉梢,无声地望着祁修。 祁修继续教育“而且你吃了,下次生理期容易疼。” 邢媚目光流转,接着放在辣椒口味冰淇淋这几个字上。 祁修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在某种方面一根筋的女朋友,然而嘴里刚酝酿出仨字,邢媚打断他“修哥,我想要。” 祁修眼角狠狠一抖,女朋友吃自己吃的死死得,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这句话说不行。 “好,我去买,但是你只能吃一半,哦不,一小半。” 邢媚站着不动使眼色,意思你先买回来再说。 祁修无奈揉眉心。 杨玉华倏地拍大腿,脑袋跟抽风似的喊“修哥,我也想要!” 祁修沉着脸色“滚。” “操?”杨玉华深深感觉到了来自社会的恶意“修哥,你不能有了女人不要兄弟啊!人家也可以嘤嘤嘤!” 祁修眉头都没皱一下,完全把杨玉华视作空气,迈步去零食摊买辣椒味冰激凌。 妈的,大冬天卖这玩意儿,老板纯属脑袋有坑,说不好报复社会来的。 第164章 正轨 第164章正轨 最坑的是竟然被自己无辣不欢的女朋友注意到了。 张诚明站起来“华哥,我去帮你买冰激凌,你不是想吃?” 杨玉华哼唧唧地耍脾气,还沉浸在被祁修无视的不爽里。 他的修哥变了,有女人就不要手足了! 张诚明笑笑,邢媚总觉得对方看杨玉华的目光像是家长面对自家长不大的娃儿。 “修哥!等等我!”张诚明追上。 邢媚坐在椅子上,杨玉华递过来根烟,她就他的火点着。 嘴里吐出口白气,一时分不清是哈气还是烟雾。 邢媚仰头,这座工业城市的郊区罕见没有雾霾,天空蔚蓝,偶有一朵闲云掠过,突然觉得这种生活静怡得很好。 杨玉华随意起了个话头“我就知道你和修哥有戏,嘿嘿,还真成了,以后请叫我大预言家,喜欢修哥的女生海了去了,不光职高的,几所重点高中都有修哥的粉丝团,离得最近的就是咱班的学委,班里一直有高蓓蓓喜欢修哥的绯闻。” 邢媚姿势不变,声音恬淡“那不是绯闻。” “嗯,从这两次考试成绩就看得出来,她父母都不让她出来玩了。”杨玉华看着是糙汉子,实际心思细腻,不然也不会第一个看出来邢媚和祁修会有故事“我厕所抽烟被教导主任逮了,他妈的,地中海绝对看我不顺眼,老早就蹲我了,天知道蹲了多长时间!训我训了整整一节课,还要写检讨交给老王!” 邢媚想,就以杨玉华动不动去厕所抽烟的性格,说不好地中海仅仅蹲了几分钟就逮到这头蠢驴。 “我去老王办公室时正好碰到老王和学委聊天,老王这人你也懂,情商低死心眼,简单来说大直男,竟然傻乎乎认为高蓓蓓成绩下滑是因为老师的问题。” 邢媚掸烟灰“他就那样。” 勤勤恳恳教书,生怕哪点照顾不到,人家小女生失恋红眼圈,他都能跳错频以为是自己课讲得没水平。 “是啊,他是个不错的老师,老实说,离毕业还有六个月,还真有点舍不得他。” “你不参加高考?” 邢媚敏锐地观察到对方说的是毕业,而不是高考。 杨玉华皱了皱鼻子“天生对学习不感兴趣,我妈和老头子硬逼着我补课,但我估计参加高考也是个专科,还不如提前两个字走单招,学门手艺够养活自己,我想找个时间好好跟老两口谈谈,哈哈,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回来继承老头子的店。” “你呢?”杨玉华扭头问“你决定好未来了吗?” 邢媚不隐瞒“q大。” 杨玉华张大嘴巴,好像第一次听到职高有人说要考q大的,可想想对方的成绩,几个学校联考不是修哥第一,就是漫姐,对方还真不是吹牛比。 “挺好挺好,你有那个实力,我知道修哥要考d大,这么说你俩得异地恋啊?加油,看好你们哟。” 邢媚弧度很小地翘起嘴角,算回应朋友的祝福。 祁修和张诚明买完冰激凌了,杨玉华微微一笑“高中时光一晃就过去了,能结识你和修哥两个职高传奇我挺荣幸的,还交到了一帮哥们,嗯,还有小耳朵。” 邢媚睨他,寻思你把张诚明当兄弟,人家可能只把你当儿子。 “你和郭志……” “修哥出事后就没联系了,听说郭志他妈得了心脏病,禁不住打击,郭志就踏踏实实找了份活儿,两个月没他消息了。” 邢媚呼出口气,一切终将回归正轨。 距离出游乐场还有最后半小时,邢媚四个人站在鬼屋门口,里面有人三三两两尖叫着跑出来,看样子特别刺激。 杨玉华和祁修不约而同停止不前。 “华哥,我们玩这个。”张诚明少了些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没看出来他的华哥表面平静,实际已经怂到爆炸。 “凎!玩个屁!你晕车好了是?不晕不恐高了?怎么到鬼屋你跃跃欲试?” 张诚明回答得呆头呆脑“鬼屋里没车也没高空作业……” 杨玉华“……”啊啊啊啊!他掐死这个逼的心都有了!什么?两个小时前还亲切地和张诚明称兄道弟?呵呵,不好意思,女人都是善变的,男人都是鳝鱼变的! 邢媚纳闷地站在祁修旁边“你怕?” 前面两个世界男人都不怕鬼,没道理第三个世界就突然怕了,不科学。 她看到祁修皱眉,难得明确露出厌恶的表情,这龟孙子爱不动声色地使坏。 “不是怕。”祁修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讨厌神神鬼鬼,出生开始就是,我妈说怕不是上辈子看到什么脏东西,这辈子跟着带过来了。” 邢媚头发微微一动,犹豫了片刻抬头“也许你上辈子不是看到脏东西,而是被神神鬼鬼伤到了。” “什么?” “没事。”邢媚主动拉他的手,十指相扣,姿态缱绻“走,这辈子有我陪着你。” 祁修愣怔片刻,眼底笑意宛星,扣住少女的力道加紧“好,我们一起走,进鬼屋,去远方。” 现在就剩杨玉华搞不定。 急中生智,杨玉华看到祁修像抓到救命稻草,提议道“这样,我们扔骰子,漫姐大我就去。” 邢媚表示ok,点来微信的小程序。 杨玉华笑得运筹帷幄“不过不是和我比大小,修哥代替我。” 突然被cue的祁修“……”脸色有些奇怪。 邢媚手指一顿,神色复杂“你确定?” 孩子你路走窄了呀。 杨玉华自信昂首“反正修哥一直手气好,我跟他投骰子还是搓麻将没怎么赢过。” 张诚明眉头紧锁,连带着脸颊的小雀斑都不开心的样子“华哥,你至于这么怕……” 杨玉华堵住小耳朵的口“你闭嘴,哪凉快哪待着,怎么样漫姐?” 邢媚若有若无地叹息一声,随即迎上祁修的目光“来。” 两分钟后,哭喊着的杨玉华被三人合力拽进鬼屋。 他无论怎么样都不敢相信,三局两胜修哥输!五局三胜修哥输!最后十局六胜还是修哥败北! 见鬼了这对情侣!修哥你的运气呢?你跟我搓牌时不可一世的手气呢?都跑到漫姐那边了吗? 第165章 期末 第165章期末 杨玉华干嚎着进去,扯着嗓子出来。 终于重见日光,他快感动得哭了。 而一路都在他身边的张诚明禁不住揉耳朵“华哥,你好能叫。” 杨玉华瞪他一眼,手去拧张诚明一边正常的耳朵,他的手犹在抖,全是汗“你他妈的右耳不是有毛病?还能听着?” “我左耳是健康的,华哥你刚刚一直站在我的左侧。”张诚明一本正经地解释“还有,我的右耳朵只是小一点,听到的声音模糊些,其余它很健康。” 杨玉华不服气互怼“你的耳朵和你这个人一样小。” 张诚明蹙眉“华哥,我好歹是个男人,不要说我小。” “哟呵!”杨玉华顿时发扬职高的,胳膊搭上他的肩膀“来,让哥哥看看张诚明弟弟小不小。” 张诚明登时满面赤红“不、不要……” 前头有俩活宝,邢媚扭头看祁修“怎么样?怕不怕?” 一路两人都牵着彼此的手,祁修嘴角噙笑“不怕,而且有你在,也没那么抵触了。” 邢媚弯了下眉梢,在祁修没注意的瞬间,对着两人紧握的手按下手机相机快门。 和之前的相片一样,通通放到“我的”相册里。 大家在游乐场出口集合,结束一天的旅程。 杨玉华爸爸还为张诚明买了晕车药,邢媚看了眼长相相似的父子俩,连做事风格都同样细腻,连性格都遗传了。 吃了晕车药,张诚明回去的路上好受多了,杨玉华会不经意说几句俏皮话,引得小货车里频频传出哄笑,不晕车的张诚明甚至加入到集体讨论,好家伙,小兔崽子藏得挺深,不听不知道,一听这么多猛料! “华哥怕鬼!进鬼屋时候拉着我不放……” 杨玉华勃然大怒,作势要削他“谁怕了!我那是怕你丢了!” 有人起哄“张诚明晕车恐高,又不路痴!华哥!你少贼喊捉贼了!” “哈哈哈……” 车内氛围融洽,角落里,祁修忽地感觉肩膀一沉,邢媚阖上眼皮,俨然疲惫地睡着了。 他清韵的五官随着浮出的笑意逐渐生动,小心翼翼地把少女的脑袋调整为舒服的角度,来时的小愿望达成,内心巨大的满足。 圣诞节过后不久,职高迎来了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搬桌椅,换考场,邢媚在一楼,祁修三楼。 当最后一科考完,邢媚靠在走廊的暖气片边,给祁修发消息。 “完事没?” q“老师收卷纸晚了,我等会下去找你。” “知道了。” “饿了,中午去食堂吃鸡排饭?” q“ojbk。” “要鸡排不要饭……” “漫漫!” 突如其来的亲切呼唤让邢媚起了一身小疙瘩,手抖了抖,手机掉在地上。 高蓓蓓难为情“对不起……漫漫……” 邢媚捡起手机,幸好只是周边磕到了点,问题不大还能用。 她抬起淡漠的眸子,凝视高蓓蓓,心想这小丫头不是一般的虚伪,前些日子险些撕破脸,如今热络地叫自己名字,放在职场兴许会是个人才,不过谁让这个世界主要是校园呢? “你是阴阳人吗?” 高蓓蓓嘴角弧度一僵,紧跟着耷拉下来,既然被拆穿索性不装了。 邢媚看着眼前不服的小姑娘,像愤怒的河豚双颊鼓起,自己换了个更舒服地姿势倚墙。 虽然这幅模样丑,起码不恶心人。 高蓓蓓冷笑“祁修早晚会看到我的好,发现我比你更适合做女朋友,我比你乖巧,比你温顺,可以替他做很多事。” 邢媚报以自信笑颜“你放心,即使我俩散了,也轮不到你。” “你说什么!” “他选择我是因为我强,我优秀,他尊敬我,爱我,从始至终都不是因为我顺从、懂事。”邢媚抱臂,小丫头年纪太轻不明白,爱一个人是可以在他面前做自己,而不是一味地为他改变,到最后感动的只是自我。 “你!”高蓓蓓跺脚“你等着!我迟早比你更优秀!” 邢媚无所谓地耸肩,懒得配合小孩子玩。 高蓓蓓含着满腔憋闷走的,这段狠话她想了能有一个礼拜,参考各大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可是自己的攻击却连对手的城墙都打不破,单纯地被碾压! 邢媚又等了会儿,祁修匆匆下来,帮她把桌椅搬回七班教室,然后两人结伴去食堂吃饭。 期末考试完,大部分人选择放松,生死看淡,左右改不了成绩了。 下午老王安排班长给大家放电影,老师们都在办公室批卷。 班长敲讲台“你们到底要看什么片儿?” “钢铁侠!” “擦,上回看的就是这个!” “上次是第一部,这次看二!” “你自己回家看去,我不感冒,看鬼片!” 激烈讨论了好几分钟,班长最后放了一部国外鬼片,评分八点七,影评一堆人刷胆小勿看。 “华哥,你别害怕,我在。” 杨玉华狠狠瞪着张诚明,仍旧嘴硬“我怕什么了?” “那能请你把拉着我的手挪开吗,电影才开始播广告商你就出汗了……” “操!那是热的!” 现在室外零下十几度,屋内即使有暖气也得穿毛衣长袖,张诚明应了声,没揭穿华哥的小谎言。 杨玉华紧张得腿抖个不停,第一个惊悚镜头出现时,他大喊着抱住张诚明“妈的!恶心死了!” 头一次被人拥住,张诚明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不过不是因为鬼片“华哥,只是死个人,还没出现鬼呢。” 杨玉华犹豫了一下,慢慢将头抬起,恰巧演到鬼出没,立即又“啊啊啊——”地紧闭眼睛。 冬天天黑得早,放学后,杨玉华破天荒没去打篮球也不去补课班,灰溜溜地往家的方向跑。 超市恢复正常营业,邢媚继续上岗,老板娘和老板离婚的事儿没全解决,双方都不肯让步,听刘梁说老板娘已经开始联系律师准备打官司。 结婚十几年,孕育俩孩子,兵戎相见到法庭,其实挺可悲的,不过打老板算计老板娘那一刻开始,这个结局便已注定。 第166章 寒假 第166章寒假 超市休整半个月,头天开张,生意还行,买东西的人断断续续却没歇过。 七点五十左右,刘梁提前报道,这次没有一屁股坐在超市门口的椅子上,而是帮邢媚收银结账。 八点多,一波小高峰总算应付完毕,邢媚揉着泛酸的手腕,罕见地累得不想动。 刘梁斜靠着门口的玻璃门,时刻注意对面的公寓是否出现女神的身影,嘴里的泡泡糖吹个圆鼓鼓的球,破掉了继续嚼“前些日子放假,我去纹身师朋友那儿帮忙,有人谈论葛小格都认了,这半年几所高中附近商铺丢钱丢东西全是她动手或者指使的,她爸妈离异,各自组建新家庭,没人管她,偷的钱花光了,窟窿补不上。” 刚才的忙碌让邢媚热得出汗,她把头发扎成一个丸子,瞬间凉快很多,记得刚来这个世界时原主短头发,半年时间已经长过肩膀,邢媚不剪短一是因为抽不出工夫去理发店,二是因为冬天批下来能暖和点。 女生的头发可取暖可降温,这秘密或许只有女生才知道。 不对,还得算上像刘梁这种留辫子的男人。 要是对方也能让自己练手推子就好了,祁修的板寸得再长长,她蓦地觉得给别人理发挺好玩,挺有挑战性的。 刘梁浑然不觉自己的宝贝小辫子被邢托尼惦记上了,仍滔滔不绝分享八卦“葛小格居然未满十八岁,估计要进少管所,你表哥估计得哭死,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耍了。” 邢媚想那天崔博在派出所已经快被小姨夫踹死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明年的高考。 不过无所谓,她来这个世界第一要紧做任务,第二要紧是男人,其余的邢媚并不看重。 刘梁伸懒腰“过几天休息,我妈一给我打电话就念叨身体咋样,算起来得两年没回去过了,今年不知道抢不抢得到车票。” “放假?” “对啊,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不对,确切点是二十三天,你们学校也快放寒假了。” 邢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还有春节这档子事,以前在古代过年,今年总算能在现代过个好年。 九点邢媚下班,出门便看到了等着自己的祁修。 他拎着热乎的奶茶,邢媚自然而然接过、插吸管,吸珍珠。 “你那杯包装不一样。”邢媚眼神敏锐。 祁修插入吸管“嗯,换了个新口味,你尝尝。” 邢媚喝了口,唇角下撇“抹茶味,我不喜欢。” 祁修毫无怨言,用女朋友吮过的吸管继续喝,早就预料到邢媚的口味不太可能喜欢新口味,如果有辣椒味奶茶,小朋友或许能成为这家奶茶店的死忠粉。 回去的路上,邢媚才看到街边的商铺挂上了红灯笼、红贴纸,门口音响放的音乐都逐渐喜庆。 邢媚问“今天怎么下班早了?” “快过年了,活儿少,基本都是收拾内务,老板今天让我们提前下班。” 邢媚低头看着地砖,真正体会到了一股子年味。 祁修把她送到门口,没进去,他今天要回家。 “晚安。” 邢媚欲关门,祁修却用手拦住,笑容明亮“今年春节要不要去我家过?” 邢媚挑眉“除了你,我还有其他别的选择?” 祁修脸上的表情好似真用心思索了两三秒,摇头“目前为止没有,我是你的最佳选择。” “臭屁!”邢媚笑着踹他“行,那今年我就去你家。” “收到!” 一个礼拜后,期末成绩出来,邢媚第二,祁修第一,相差零点五分,即使放在整个省的高中两人排名依旧不变。 总而言之,邢媚和祁修两个职高传奇顶着学霸光环,大写的牛叉。 寒假前一天,老王给同学们将假期注意安全事宜“河边就别去了啊,小心一不留神掉冰窟窿里,去年就有个大爷掉里头了,大家必须擦亮眼睛。” 然而底下坐着的学生们各玩各的,根本没有在听老王讲话的,就连两位学霸都在一个刷app积分,一个在想今晚带女朋友去哪吃,火锅还是烤肉? “诶!华哥!寒假去哪玩啊?” 杨玉华双腿嚣张地摆在桌上,他即使六科总分加起不超过三百分,也能拿出六科六百的气势“哪也不去,高三寒假一共半个月时间,我要在店里帮老头子。” “好……” 高三最后一次寒假,大家其实普遍热情不高,都在合计自己的成绩能考哪所学校。 老王絮叨着“另外期末考试已经翻篇了,考得好坏都是过去式,不用太介意,这次考试除了第一和第二,我还要表扬一位同学,张诚明。” 他猝然提高音量,让群魔乱舞的众人一下子把目光全部聚集体型瘦小的男生身上。 “这次张诚明成绩很好,一个学期他的成绩稳步提升,期末考能比第一次月考进步了八十分!再接再厉!” 张诚明羞涩挠头,不习惯做焦点。 所有人首先静默了一瞬,杨玉华率先做出反应,两个手掌使劲拍合。 邢媚也放下手机随着鼓掌。 然后祁修…… 其他所有人…… 鼓励了一番后,放学铃响起,老王叮嘱“那就最后祝大家假期愉快,小心疯过头,按时写作业!” 邢媚放学第一件事去超市,祁修负责家教的初中生同一天放假,他们三口人寒假报了个出国旅游团,今天是年前他家教最后一节课。 超市门口也装点了福字、一长串的红色小灯笼。 老板娘脸色寡淡了一个月,今天可算稍稍放晴,给邢媚拿了袋瓜子、酸奶和两斤水果。 “今年我要提前关店,出国看女儿。”老板娘洋溢着幸福“谢谢你漫漫,有关系出国方便多了。” 邢媚剥了个香蕉吃,看来这段日子老板娘真通过小姨夫这层关系,顺利取得出国许可。 老板娘待了会儿就开车离开,她和老板闹离婚,啥也不懂的二儿子放在娘家养,她扬言和老板一家再次见面就是法庭上。 邢媚坐会儿班,七点半刘梁夹着一身风雪蹿进来,牙齿冻得打颤,身子没捂热乎呢便兴冲冲地道“漫漫!卧槽!你简直神了!” 第167章 过年 第167章过年 饶是邢媚,突然被人当做神也是一脸懵比,要是刘梁说自己是女神,她都能理解。 在刘梁想起哪段就说哪段的叙述里,邢媚总算把完整经过拼凑全。 派出所里,自己提点了一句有关于余悸。 刘梁刚开始不放心上,今天去商场买年货,路过d大时突发奇想进去打听建筑系大二有没有一个叫余悸的女生,头发有点淡蓝色,高高瘦瘦。 余悸是有名的系花,刘梁这个人,又特能唠,两杯奶茶直接套到了女神的微信。 “你说我要不要加她?可是突然加她很奇怪……万一她不同意咋整?”刘梁在邢媚眼前晃来晃去,跟疯了的蛤蟆似的。 邢媚眼花,伸出手指向下点了点。 “什么?”刘梁急切道“你也觉得不打招呼加她是个下策?” “不,我的意思是让你就在这儿消停站着。” 刘梁一颗悸动的心犹如被泼了一桶冷水,肩膀松垮,不断地把手里的打火机打着、熄灭。 邢媚嘴角抽搐“你要是加她……” 刘梁登时睁大眼睛“加她怎么样?你作为一个女生,会同意陌生人好友申请吗?” 邢媚拨弄开刘梁离得太近的头“我一般懒得看好友申请,我想说你要是加她,最好提前做功课。” “做功课?” “对,提前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格、家庭,爱好……”邢媚一顿,目光狐疑“梁哥你不会没谈过恋爱?” 刘梁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可惜邢媚神色不变,始终紧盯,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对对,你梁哥就是母胎lo,犯法啊?” “不犯法。”邢媚收回视线“幸好你是社会梁哥。” “哈?什么意思?” “没事。” 邢媚心底补充,刘梁如果不是精神小伙,活脱脱一吊丝,两者对比,还是精神小伙有点前途。 “漫漫你真是奇奇怪怪。”刘梁嘟囔,不过转念一想对方认真地给自己提了建议,感激地从兜里掏出盒好烟,要替邢媚点上“不过你有时可可爱爱。” 邢媚拒绝,超市里最好不要抽烟“只是有时?” “不不,是总是。” 加微信这事儿到了没搞成。 时间如流水,下了场大雪,大地素衣紧裹,春节将至,超市关门,刘梁半夜拼手速抢到了春运火车票,提溜着大大小小的年货回老家。 春节前一天,邢媚简单带着两件换洗衣服,去了一趟久闻大名的“杨家熟食店”,买了个豪华至尊熟食大礼包,住进了祁修家。 祁修妈妈精气神十足,看到邢媚就亲切地称呼“儿媳妇”,甚至要把祖传的镯子给她。 邢媚求帮助地看向跟没事儿人般的祁修,自己实在应付不过来长辈。 “妈,您别逗她了,再把你儿媳妇吓跑了。”祁修圆场“她跑了,你儿子得打一辈子光棍。” 祁修妈妈眸子闪了闪,看着他们的目光意味深长“真好,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儿媳妇……” 一股微妙之感快速划过,邢媚还没来得及好好揣测,祁修妈妈催促着他们俩去商场,商场虽然过年不休息,可会提前关门,去晚了光排队就得排半天。 不出所料,商场里人山人海,祁修紧紧牵着邢媚“小朋友跟住我,别丢了。” 小朋友回应他白眼攻击。 祁修找了个推车,不多时,里面琳琅满目装满了东西,最后一站去买肉,邢媚蹙眉“猪肉涨价了,贵。” 祁修扶额“没办法,贵也要买,得包饺子。” 邢媚耸肩。 猪肉、羊肉各买了几斤,祁修又称了些鸡心“我看挺新鲜,家里有青椒,今晚炒了给你。” “好哦。” 排队过程中,邢媚巧合地看到了小姨和小姨夫,这两口子排在自己前面的前面,看不见邢媚。 和东西塞了满满一购物车的邢媚不同,他俩一共就拿了桶豆油和一袋面粉。 邢媚有分任性,让系统把两人的对话传到自己耳边。 每个人都买很多东西,队伍停滞不前,邢媚默不作声地一边听一边等候。 实际上无外乎全是小姨吐苦水。 什么崔博无心学习,成绩下滑,要不要再报个补习班? 小姨夫各种不耐烦,觉得自己儿子不爱学习,天王老子给他补课都没用,与其花冤枉钱,不如攒钱买洋房。 小姨叽叽喳喳埋怨,过会儿又说到了邢媚头上。 “她现在学习成绩好,我问了李老师,上次模拟考她省内排名第二!你说要不要我买点东西送她,让她回来教教小博?” 小姨夫撇嘴“要去你去,当初没见你对人家好,这种阳奉阴违的事我可不干。” 小姨急了“你不干?阳奉阴违的事儿你少做了?年前买的两瓶茅台全进了你上司的狗肚里!” 小姨夫竖起眉毛“我送礼还不是为了我晋升?不是为了这个家?” “行了你。”小姨打断他“别以为我不知道银行来了个年轻小姑娘,还让你带,我告诉你,你要是出轨,不要我和小博,我就去你公司闹,谁都别想好过!”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小姨夫气得话都说不利索,索性偏头不理睬。 这对夫妻从此到结账就再也没沟通一句话。 晚上邢媚和祁修回到家,新年新气象,邢媚和祁修妈妈负责整理收拾屋子,祁修就始终在厨房忙活,看样子不是第一年掌勺,各个菜在他手底下都处理得游刃有余。 他竟然还会熬浆糊,交给邢媚去贴春联。 “可你买了两份。”邢媚一手拿浆糊碗,另一只手在一堆东西里找出了两幅对联。 “一份贴门上,还有一份给隔壁邻居贴上,这些年挺给他添麻烦的,活着就得学会做人,邻里街坊小恩小惠就得过且过了。” 趁着祁母在屋里收拾的功夫,祁修弯腰在邢媚耳畔悄声说着。 邢媚赞同地点点头。 起身时祁修没忍住,在女生脸颊边亲了一口,细心嘱咐“去我的小可爱,那儿有凳子,小心别摔着,我得看着熬汤的火。” 邢媚转身到门口,踩着凳子贴对联。 第168章 新年 第168章新年 回来时,她自己都没注意到鼻尖蹭了点浆糊,祁修嘴角泛出柔情的笑意,伸手帮她擦去,顺势掐了下邢媚的脸蛋。 “不是……”邢媚抱臂“你这人指定有点毛病,怎么老对我动手动脚的?” 祁修乐出声“没办法,女朋友不用来亲亲抱抱将毫无意义。” 邢媚冷哼,下一秒拿手机点开某宝。 “干什么?” “我这就给你网购个女朋友,充气的,一样能满足你的要求。” “诶……修哥错了,小宝贝消消气,修哥给你炒菜做饭?” “快点!少墨迹!我要吃肉!” “遵命!保证不能让小宝贝饿到。” 晚上,电视机开始播放春晚节目,饭菜的准备就差饺子,祁母和邢媚加入包饺子小分队。 邢媚余光瞥到祁修正把五毛、一块的硬币洗干净包进去,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包硬币,看一会儿谁吃到谁一年到头的运气都会蒸蒸日上。” 邢媚扬眉,头一次听到北方还有这种说法。 过了会儿,金元宝似的饺子热气腾腾出锅,邢媚三人围着桌子坐,屋外鞭炮二踢脚震天响,有时甚至能把人的谈话声盖过。 她夹了一筷子鸡心,味道是前两世相同的鲜美,嘴角牵起缕甜美的弧度。 “干杯!” 三人各倒了杯啤酒,举起来相碰,祁母浅啜了口,邢媚和祁修一饮而尽。 也不知为何,祁修一共包了五个硬币,邢媚面前那盘饺子吃出了三个,剩下两个被祁母吃到了。 祁母笑着打趣“看来是某人偏袒漫漫。” 至于这个祁某人正淡定地喝着饺子汤,面不改色心不跳。 一桌子年夜饭都是邢媚爱吃的,导致收拾完后她直接窝在沙发里,撑得不想动弹。 电视里的春节晚会播放着歌舞表演,祁母嗑了会儿瓜子,十点多到了她平时睡觉时间,哈欠连天道“我先睡了,人一旦上年纪就不像你们年轻人能熬夜。” 祁母进了自己的卧室。 邢媚觉得电视里的表演索然无味,只有一开始的小品还能乐呵乐呵,她拿出手机登录刷题软件,意料不到大年三十的在线人数竟然十分可观。 自己的上线给世界带来一波震撼。 “哇!排行榜前三的学霸过年还上线!” “哭了,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就是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 “学霸缺大腿挂件吗?” 邢媚把世界上的话从头滑到尾,净是“祝贺新春”“新年大吉”的骚话,大过年的,就连打小广告的都换上了红色字体,瞅着喜庆。 邢媚无聊地翻了翻好友列表。 基本24小时在线的目标q大破天荒十一点前头像就变为了灰色。 没人和自己pk,邢媚去了竞技场随便找个路人比拼规定时间内做题的速度和准确率。 那路人能大年三十的晚上还在竞技场等人pk,足以证明也是个狼人,可惜栽在了邢媚这个加特林猎人手里。 计时四十分钟,提交答题结果不论是完成总题数还是正确率,和邢媚都没法比。 路人选择自闭,直接下线。 他自己就是有病,大过年的跟学霸pk找罪受。 邢媚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甚佳,过年这几天暖气给的足,烘得人暖洋洋得。 自己百无聊赖地拾把瓜子磕,扭头去看祁修。 他的头发长了些,戴着副金框眼镜,矜雅沉稳地翻阅全英名着,看着就让人心痒痒,特想把对方这幅斯文模样打碎。 邢媚舔了舔粉唇,犹如猫儿般爬过去,嗓音刻意地沙哑,眸光微沉,去吻少年眼角的痣“修哥……” 少女如同致命的荷尔蒙,光简单的称呼都叫人心神不宁,无从招架。 那本名着落在地板无人关切,祁修打横抱起邢媚进了自己房间。 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邢媚的脑袋半埋进枕头,赤色自脸颊蔓延到耳根,指甲扣住少年精悍的腰际,嗓音嘶哑极致,“修哥……够了……别玩了。” 邢媚眯起眼,眼睫浸湿,既怕又渴望的心绪复杂。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和外界一样,正狂放烟花。 元旦即将到临的最后几秒,祁修和邢媚的指尖缱绻相扣,他喘着粗气,声音挟着慵懒满足,新的一年,喜欢的人在自己怀里。 “漫漫,新年快乐。”他在她的耳畔轻言道。 我爱你,以后每一年都是。 第二天邢媚下午才醒,她头发凌乱,眼睛哭肿成了核桃仁儿,腰酸得要命,反观某个罪魁祸首,意气风发就跟啃到骨头的哈巴狗一样。 祁修见到她出来,立即将手机锁屏,跟在邢媚身后,连上厕所都要跟。 邢媚不耐“你有病?”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哑? “我怕你腿酸,坐下去费劲得有人帮扶。”祁修思考周到,看向邢媚的眼神里充斥温柔,仿佛看着世上最珍惜的宝贝。 邢媚眼角抽搐,不客气地用力关门,速度之快差点撞到祁修的鼻子。 祁母听声走来“怎么了?” “没事。”祁修摸了摸鼻尖,笑了“我女朋友连关门都这么威风。” 祁母“……” 儿子你知道你现在特像电视剧里的傻子吗? 邢媚再从厕所出来时起码像个正常人了。 “叮——新的一年祝邢女士红红火火财运大发,猪年做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 猪尼玛呢,这种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咋瞅咋来气。 邢媚说“你还活着呢?” “叮——终于帮菜鸟新人宿主完成第一个任务了,鄙人累得哟……” “你追女神计划呢?” “叮——说起此事,鄙人费解,为什么鄙人送了口红后,女神就不理鄙人了?现在鄙人发消息,她每次都是隔一天才回。” 邢媚呵呵“你不如多发几条消息。” “叮——有道理!这样更容易吸引女神的注意?” “不,多发几条消息,看看你的女神会不会烦得把你拉黑。” 系统“……” 邢媚挑眉“还有屁放没?” “叮——鄙人没屁放了。” “滚。” “好的嘤嘤嘤……” 第169章 戏精 第169章戏精 祁母分别给祁修和邢媚发红包,祁修说可以收,既然他都肯定了,邢媚更没有什么介意,默默揣进兜里。 她打开手机,微信和qq一堆过年好的群发消息,自己平时懒得看,有事打电话,消息常年999+。 邢媚点开联系人列表,给原主的外公去了电话,照例汇报最近情况和道贺新年大吉、万事如意。 原主外公住乡下,信息不发达,而且老人家劳碌一生,插秧种地在行,电子设备实在鼓弄不明白,还是村长帮忙安了个座机电话,一步步教老爷子操作,然而事实来看并没卵用,至少来的半年内都是邢媚定期给老爷子打电话,对方没主动联系过她。 简略聊了一会儿,老人家心疼电话费,嚷嚷着邢媚快点挂电话,自己却不挂,私心想听到更多外孙女的消息。 邢媚侧颜渐渐温和,一通电话罕见地聊了二十分钟。 挂断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除了生意,我从来没和任何一个人通话过这么长时间。” “叮——人总是要变的。” 邢媚打开厨房的油烟机,自己点了根烟,更罕见地没怼系统。 经历了三段人生,自己或多或少有些变化,事实摆在眼前,邢媚承认。 下午邢媚和祁修写寒假作业,约定好谁后写完谁学狗叫,祁修汪汪叫好几声,而晚上临睡前,邢媚足足叫了几十分钟。 “擦你妈的祁修!你是牛?”耐力值点满了?一点都不累? 祁修指尖轻轻抵住少女的柔唇“嘘——妈会听见。” 邢媚表情阴郁,牙齿毫不留情地在他的手指上留下牙印。 “嘶——” 祁修吸了口凉气,粉白的唇畔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 邢媚搬回出租屋那天,祁修舍不得,神情郁郁,犹如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她不爽地掐他腰间的瘦肉“搬回来也能天天见,你再摆个死人脸我给你骨灰扬了。” “是能天天见,可不能天天……” 剩下的话被邢媚的一拳淹没在嗓子眼里。 邢媚宅在家里两天,即使职高,高三学生都要提前返校开学,过了个春节,大家似乎没变,却好像都有变化。 杨玉华做了个风骚的锡纸烫,还染了个嚣张的大红色,立誓要做渣男,放荡不羁爱自由。 可惜上学第一天就被教导主任抓了,当着全班的面把他的渣男标志剃了。 邢媚吐槽犀利“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让我帮你剃头,起码还能给你留点。” 光秃秃一根毛不剩的杨玉华欲哭无泪,背后骂道“死教导主任!他自己地中海就见不得别人发量茂盛!活该秃!啊啊啊!我丢人都要丢到和尚庙了!” 邢媚想以你上蹿下跳的性格,还有颗向往渣男的心,佛祖估计都懒得收你。 张诚明特别配合地递纸巾“华哥,你没了头发也帅。” 杨玉华抱住他“患难见真情,小耳朵,哥就喜欢你说实话的样子。” 张诚明摸过杨玉华光滑的头,想起一句广告词,纵享丝滑。 于是他禁不住又摸了一把,宽慰道“放心华哥,你永远是我的秃头小宝贝。” “小耳朵,哥太感动了,你下半辈子的熟食哥都包了。” 邢媚额头划过几道黑线,转身进教室,不愿理这两个戏精神经病。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暖,高考的压力渐渐笼罩整个高三年部。 杨玉华过年时跟家里商量好了,走单招考个专科学院,因此相对轻松,今年温度升得特别快,四月份有一个礼拜竟然热得堪比夏季。 邢媚积分大大的有,这个世界除了购买积分宝也没有花费的用途,豪爽地囤了好几箱透心凉,使用一个可冰爽一天。 她从练习册里抬头,发现少年面容冰冷,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热。 “这位同学,你不热吗?” 祁修一怔,随即眸底划过丝谋算,手掌握住邢媚的“热啊,我发现小朋友的身体冰冰凉凉得诶,让修哥解解暑。” 说着,他整个人的身体都贴过来。 自习课没老师也不是这么玩的,邢媚扯住祁修的脸“好啊,我把修哥打死你就不热了。” “别,修哥这辈子还想和小朋友一起到老呢,下辈子也想。” 目睹一切的后桌“……” 秀恩爱已经是两个学霸大佬的日常了,他习惯性眼瞎,看不到看不到…… 杨玉华“呼哧呼哧——”地用书本给张诚明扇风,新学期老王调座,不知道怎么全班都分好了,就剩他俩,老王干脆让他俩凑个同桌。 老王课下拉着张诚明的手说“老师知道你是好孩子,心底肯定不愿意和杨玉华同桌,但是忍忍,其实杨玉华身上优点挺多,再说他四月就单招走了。” 然而张诚明却回答“我没有不愿意。” 可是现在热得人心烦闷,无时无刻不想跟人干一仗,旁边又始终有个人发出噪音,张诚明有些沉不住气地放下笔,语气染着些许厉色“华哥,我不热,你能安静会吗?” 杨玉华悻悻放下本子,静默片刻开始低头玩手机。 张诚明掐住笔竿,不知道在想什么。 圆满解决了最后一道大题,张诚明转着脖子放松,看杨玉华一眼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里面播放着某部电影,就问他“什么电影?” 杨玉华一脸认真地继续盯屏幕“不知道。” 张诚明“……华哥对不起,我错了,原谅小耳朵。” “哼。”杨玉华则表示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张诚明继续“华哥,我们是兄弟,好兄弟不计较这些,放学我请你吃校门口小吃。” “我想吃的东西可多了。” “好,华哥想吃什么都买买买。” “不买你是要王八。” “好,不买我是王八。” 杨玉华扬起剑眉,恢复了生龙活虎。 四月末,杨玉华参加单招走了,班级里的同学霎时间少了一半,毕竟上职高的基本成绩都不出众,相比费九牛二虎之力考个野鸡大学,不如去个专科学手艺,或者有的人拿到毕业证干脆不念了,早踏入社会打工。 第170章 寂寞 第170章寂寞 四模乃七校联考,排名榜单出来,邢媚和祁修并列第一,老王已经乐得升天,神采奕奕的校长强烈要求搞个表彰大会,祁修和邢媚拒绝不了,最终搞了个表彰小会,把他们两人唤进办公室,和各个老师合影,听说还要放大打印出来贴在学校展示墙上。 邢媚象征性地做个工具人被摆弄了半天,走出办公室就满脸不屑地把大红奖状塞进祁修手里“这玩意儿没用。” 祁修也一样的想法,白瞎红彤彤的颜色了,要是他和小朋友的结婚证多好。 回到教室,他漫不经心地把奖状夹进某本教材里做书签。 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太多了,全摞在卧室的某个落灰的角落。 邢媚见他在发呆,出声反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我们两个领了证,我该用多少尺寸的框裱起来。” 邢媚无言,再次张嘴“那你不如再想想该用什么款式的框。” “好主意,谢谢女朋友提醒。”祁修沉思“不如我多买几个框,一天换一个。” “修哥。” “嗯?” “你今年多大?” “快过十九岁生日了,怎么了?” “男性法定结婚年龄为二十二岁,至少还有三年,现在主要目标是高考,你再想些有的没的,我会把你照片裱墙上,黑白的。” 祁修后背发寒,乖巧地执笔写题。 身边陷入安静,邢媚耳膜舒服了,谁知她刚要专心学习,少年突然抬头,问题欠揍“那高考完我是不是可以想了?” 邢媚“……” 职高今天发生两件八卦,一件是两位传奇学霸受到校长赞誉,亲自颁发奖状。 另一件则是两位人物领完奖状回教室后,打了一架!用打架形容稍微失真,确切形容是职高校草学霸单纯被职高一枝花虐杀,场面极其暴力,友情提示,十八岁以下禁止观看。 “去你妈的!看哪呢!手放哪呢!信不信我弄废你一只胳膊!” 刘梁暴怒地拎起脚边的脏水桶,想都不想就泼了对面男人一身,还转头喊道“漫漫!报警!梁哥黑白通吃,不信治不了你个狗杂碎!” 收银台后的邢媚冷静地用超市座机拨打110。 余悸站在刘梁身后,她穿高跟鞋,看起来要隐隐比刘梁高个两厘米。 超市里四人对立,神态各异。 时间退后一个小时。 放学后,邢媚来超市,七点半左右,刘梁穿个花衬衫紧腿裤进来,帮忙结账了会儿第无数次坐在门口他的专属椅子等女神现身。 没错,他明明打听到了余悸的微信却始终不敢加,邢媚记得他年前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如今五月份,拖了能有小半年。 精神小伙的爱情如此不精神? 说好的社会你梁哥,人狠话不多? 刘梁忧愁叹气,姿态堪比男版林黛玉,最近他嘴里不冒社会语录了,改吟酸不溜秋的诗“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对于心动我只想隔岸观火直到熄灭。” 五一小长假结束,气温稳定上升,不过听了这几句诗,邢媚打了个哆嗦,默默穿好外套。 但是也许念酸诗真的容易感动天感动地,反正今晚余悸真的来了! 刘梁措手不及,表现得跟个二百五似的,站在门口反应半天第一个举动就是鞠躬大声说“欢迎光临!” 邢媚没眼看,梁哥您nb,硬生生把一个普通超市营造得像个会所。 余悸和一道进来的男人齐齐一愣,然后余悸非常有涵养地回以弯腰“你好……” 邢媚移开目光,这场面尴尬到喜感,梁哥,上天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邢媚去问系统得知余悸身边的男人是某宝店的摄影师,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天都黑了还戴副墨镜,邢媚重新确认了一遍,得到对方不是盲人的答复。 “叮——但是这位摄影师是个不折不扣大渣男。” “嗯?” “叮——鄙人调出他的资料发现不一般啊,拍过的嫩模基本都下手了,啧啧,还拍过限制级的画面。” 邢媚蹙眉“那余悸……” “叮——余小姐这朵花没有遭到摧残,不过……” “去你妈的!手放哪呢!” 自打余悸进来,刘梁注意力始终被吸引,他逐渐察觉不对劲,这男人老把余悸往超市的角落带,而且拿物品时故意靠得极近,余悸拉远距离,他还会蹭过来,目光不纯。 刘梁是男人,只有男人最了解男人,对方这种目光立即敲响他心中的警钟,就在狗男人再一次不要脸地借拿薯片的由头,弯腰,手蹭着余悸大腿丝袜过去时,刘梁怒吼着跳出来。 被泼了一身水的摄影师狼狈不堪,身上的名牌衣服彻底和自己说拜拜,他怒火中烧,就要放狠话时却听到刘梁要报警。 他圈里有点名声,粉丝破万,一听到这事儿要闹大,马上灰溜溜地拧了拧衣摆,要息事宁人。 他摘了墨镜,邢媚脑海里登时浮现一个词,贼眉鼠眼。 怪不得大晚上的戴墨镜,感情用途是遮丑。 男人从刘梁身边走过,路过余悸时顿住脚步“我期待下次约拍,还有你要是寂寞了可以来找我,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害羞。” “寂寞你妈个大鸡蛋!”刘梁举起扫把“寂寞?来,我把这个给你捅里!” 刘梁架势是要玩真的,摄影师宛如丧家之犬一溜烟推门就跑。 邢媚放下电话,其实里面根本就是忙音,骗摄影师做做样子。 刘梁气得粗喘气,扔了扫把,忽然正对余悸弯腰“对不起!” 他接着解释“我不知道那个男人和你什么关系,但是我看到你不乐意被他碰所以冲动了,如果影响打扰到你的生活,抱歉!” 余悸愣仲,之后眼角泛起笑意,鞠躬道“今天应该是我感谢你,你的帮助比给我带来的影响更重要,谢谢。” 邢媚抱臂,看着两人短短时间内第二次互相鞠躬。 这是什么?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高堂在哪?自己又当爹又做妈? 接下来就没有邢媚什么事了,余悸买了两瓶奶茶,给了刘梁一瓶,临走前主动加了刘梁好友。 第171章 高考 第171章高考 余悸走了半天,刘梁都处于飘飘欲仙的状态。 邢媚下班时还小小的担忧了下,不知道刘梁今晚会不会算错账。 不过以刘梁一副欢呼雀跃忘了自己是谁的劲儿,别说算错账赔钱了,要他做孙子都行,啥都行。 接下来几天,刘梁只要一逮住机会,也不管邢媚愿不愿意,就开始巴巴余悸的事。 邢媚从兜里翻腾出耳塞,关键这个b说点自己不知道的也行,关于余悸,系统给的资料不知道比刘梁详细多少倍。 “她不干模特了,说早就忍不了狗摄影师的猥琐目光,不过为了生计和合同期限一直尽力无视,想不到那龟孙子不仅仅眼神猥琐,动作也逐渐放肆,她跟店家商量了一下,赔了点钱终止合同,另找其他的活。” 邢媚堵住一边耳朵。 “我问她为什么拼命,她说家里条件差。弟弟还要上学,她每个月都得往家里汇钱,她问我会不会嫌弃她,现在这个社会扶弟魔就跟妈宝男似的,不讨喜,我说你怎么会不讨喜?第一次见到你来超市买奶茶,你对我一笑,哥这条命都是你的了。” “我准备抽空偷偷去她家一趟,能帮就帮,嘿嘿,这在游戏里是不叫做刷好感度?元芳,你觉得如何?” 堵住两个耳朵的邢元芳“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五月份下了半个月雨,充满化工气味的空气都变得清新湿润,小城市迎来了新的六月,有高考的六月。 高考前一个礼拜,邢媚跟老板娘打招呼自己不去上班了,学校里老王他们不再讲知识点,更多的让学生们自习、刷题。 “心态”两个字取代了“学习”,被各科老师挂在嘴边。 “高考拼什么?拼的就是心态!历年里有多少孩子本来学习很优异,却因为紧张发挥失常,成绩出来傻眼了,或选择复读或选择低于自己正常水平的学校?” “笑到最后的人才是最好的人!” “心态!稳住别浪很重要!” 距离高考前三天,祁修也把所有兼职辞了,邢媚收拾东西住进他家。 祁修端了杯牛奶摆在正低头玩手机的邢媚面前,屏幕上花花绿绿,偶尔响起富有少女心的bg,竟然是某款换装游戏。 粉色的电风扇“呼呼——”转着,带来凉风,是去年祁修去二手市场给邢媚淘的,物美价廉,极其省电,而且转起来就跟安了动力马达似的。 祁修顺势在邢媚身边坐下,邢媚立即推他“你远点,热。” 被嫌弃的少年加大了购买空调的想法,坐在床边道“玩游戏?” “嗯。”邢媚穿着紫色的吊带背心,短裤到大腿根,头发又剪成了短发造型,抱着手机点点点“最后几天学不了啥,我把错题看了遍,劳逸结合。” 她昨晚甚至把刷题软件卸载了,卸前她去看了眼,除了目标q大发私信说“q大见”外,自己的积分荣升第二。 遗憾的是卸载前没干掉第一,更迷惑行为的是第一上线时间永远和自己错开,她连下战书pk的机会都没有。 教科书般的巧合? 三天后,邢媚和祁修在同一所高中考试,不过一个在四楼考场,一个在一楼。 祁修妈妈起大早给两个孩子擀面条,说外面的食物不卫生,怕吃了拉肚子,而且上马的饺子下马面,吃了肯定能马到成功。 出门前邢媚检查了遍文具和证件,再提醒祁修带好东西,确认全部没有问题,两人出发走去考场。 离得很远就看到校门口站着的老王,他穿个红格子衬衫,头围惊人的脑袋绑了条头带,上面绣着“七班最强”四个字,他见到认识的学生便打气“加油加油!你们能行!忍耐两天,幸福一生!遇到不会的题别慌,跳过看下一道!” 他洪亮的嗓门和造型几乎成为考场门口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邢媚和祁修对视一眼,随即默契地选择混进人群里走进考场。 两天时间匆匆而过。 考完最后一科,邢媚收到祁修发来的消息,让她在一楼等自己。 邢媚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估摸自己的分上q大应该没多大问题。 过不了多久,祁修下楼接她来了。 他们都没谈成绩,算是对彼此有足够的信心。 祁修伸手“走,一起回家。” 邢媚把手覆上去的瞬间,自己被攥得很紧。 他们两个走到门口时,考生们已经散了大半,补习班宣传单散落一地,无巧不成书,邢媚竟然碰到了崔博一家三口。 她距离远听不见声音,也不想浪费积分在无关痛痒的人身上。 仅仅多注目了片刻,小姨像是哭了,纸巾掩面,小姨夫脸色难看,双手捏着塑料矿泉水瓶,直到变形后摔地上踩扁。 崔博背对着邢媚,看不到神色。 “妈在家里给我们做了饺子,你爱吃的肉馅。”祁修头转向邢媚说道。 “知道了。” 邢媚收回视线,有时实打实的亲戚,关系还不抵认识几个月的人。 高考结束第一天,邢媚搬回自己的出租屋,祁修“舔着脸”脱鞋进来,于是邢媚不得已在床上趴了一天。 第二天继续啪…… 第三天,邢媚和祁修去了刺青店,纹身师是刘梁的朋友,年龄三十岁上下,长相敦实,戴副黑框眼镜,替他们开始时简单说道“刘梁的朋友?” 邢媚点头。 “结账时我会抹个零再打七折。” “谢谢。” “进来,后面的靓仔顺便把门关好。” 邢媚跟在男人身后,看着他的小辫子随着动作起伏,心想不愧是刘梁的朋友,连辫子都是同款。 邢媚来主要想遮盖住手背的疤,男人问她纹什么图案。 “白山茶。” 这是祁修昨晚先提出来的,邢媚同样觉得合适。 男人做足一系列准备,镜片下的眼神清冷“小面积纹身不打麻药,也许会疼,你忍着点。” 邢媚说知道。 男人让音响连上蓝牙播放曲目,同时低头用割线机按着邢媚手背上画好的图案一点点将颜色填充进去。 第172章 清醒 第172章清醒 祁修牵住邢媚的另外一只手“疼吗?” 邢媚磨着后槽牙,手背火辣辣得像是有刀片不停地割“要不你试试?” 祁修目光不忍心“好,一会我试试。” 邢媚撇撇嘴,以为他在开玩笑“有病。” 老板音响质量好,自动切换下一首歌时邢媚愣了愣,祁修笑得了然“是我们在礼堂合唱的那首歌。” 邢媚莞尔“嗯。” “我希望纵身一跃 投进你的怀抱 但你太高 我够不到你的羽毛 你却折了翅膀 降临我的身边 给我拥抱,陪我去遥远的远方……” 纹好后,邢媚龇牙咧嘴,纹的是手背,然而整条胳膊都细细麻麻的疼。 祁修抱住她,特意绕开邢媚那条胳膊,像哄孩子似的拍她的背。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邢媚竟然觉得痛感真的衰退了些。 “你哄小孩呢?”邢媚推开他。 祁修眨了眨眼睛“你可不就是我的小朋友?” 邢媚举起另一条胳膊“来打一架,我让你一只手。” 老板抬头,一看就是经历过大世面的,说话有头有尾“你们要打架可以,付完钱出去打,秀恩爱也是。” “我也要纹。”祁修说着,坐在刚才邢媚的椅子上。 邢媚扬起柳眉“你要纹?你要纹什么?” 祁修翻开手腕,露出一条牙齿啃咬过的疤“刚刚想好的。” 他告诉了老板,邢媚一怔,老板却蹙起眉头,看了眼站着的花季少女“先说好我不是乌鸦嘴,一般情侣纹这个通常不长久,至少在我店里纹过的,最多不超过半年就过来洗掉。” “没事。”祁修仰起下颌,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少女的倩影,一双眼睛仿佛六月天空中缓缓飘动的云,清澈干净“我们彼此都对对方有信心。” 邢媚笑了笑,上前抚摸祁修腕部的疤,最后在少年涔有凉意的肌肤落下深情的吻痕“并且我们同样勇敢。” 两人离开刺青店时,外面天色黑沉,明明才下午却有种晚上的感觉,气压低得吓人,像是即将迎来一场暴雨。 祁修翻看实时天气预报“两个小时后有暴雨,你饿了吗?回家吃还是下馆子?” “我想吃酸辣粉。” “纹身后一段时间不能吃刺激的食物。” “啧!” 他们最后选择了常去的面馆,祁修特意嘱咐了一句,两碗面不要辣。 吃饱往家走的路上,邢媚提议去看祁修妈妈,天空乌黑如墨。 祁修拿钥匙开门“妈,我回来了,吃药了吗?” 屋内静悄悄得无人回应。 墙边的时钟“滴答滴答”在响,卫生间隐约传来水声。 祁修倏地想到了什么,鞋都没脱大踏步走进卫生间,里面的一幕让他心肺剧裂“妈!” 救护车来的速度很快,但是死亡降临的速度更快。 医护人员帮忙把祁母抬上担架,祁修跟过去,邢媚上车时突然感觉手背一凉,闷了好几个小时的雨终于噼里啪啦地砸下雨点。 是一场多年未曾出现过的暴雨。 医院急救室灯灭,大夫冰冷无情的摇头示意着一个人的生命就此消逝。 “逝者生前有精神病史,也许是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造成死亡,家属……唉。” 医生交代了一番话后离开。 邢媚忽然想起之前祁母小声说过的话,她并非发疯而死,相反,她十分清醒,乐于死亡也必须死亡。 走廊里,祁修犹如被人抽掉了脊骨,身体无助地顺着墙滑落,眼睛里第一次失去了光。 邢媚蹲下抱住了他,像以前无数次他安慰自己般,抚摸对方的背部“修哥、修哥……” 她不想说“明天会更好”“事情都会过去‘’“逝者安息”此类无关痛痒的话。 自身情况特殊,父母的相继去世是一种解脱,是一种释放。 但祁修不同,现在毫无气息躺在那里的是他的母亲。 如果没有相同的感受,任何人都无权批判他的不坚强。 祁修力度极轻地抬头,像是浑身的力气消失,失魂落魄。 他张了张干涸的嘴唇,发不出丝毫声音。 当他们在太平间看到祁母时,祁修控制不住地吐了,他弓腰宛如死虾,胃里东西吐完了还在吐,到最后只剩白色的胃酸。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张开嘴努力发声的样子像是表演哑剧。 邢媚借医院保洁的拖布把呕吐物收拾干净,转身搂住他“没事,修哥,你还有我……” 火化、葬礼…… 整整一个暑假,邢媚操纵着所有流程,按部就班,循规蹈矩。 祁修的失语症还没好,幸亏脑子没傻,这段时间邢媚亲自下厨,哪怕盛出来是什么黑暗料理,少年都会吃一点,只是食量很少,本来意气风发的人像被按下了关机键,瘦得嶙峋。 邢媚放心不下,正好自己的小房子半年租期已到,她收拾好东西搬进了祁修家。 葬礼的最后一天,邢媚和祁修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邢媚看眼时间“要不要简单吃点东西?晚饭都没吃。” 祁修点点头。 邢媚嘴里的简单是真的简单,清水挂面。 她等水烧开的功夫抽了根烟,眯眼望向窗外,客厅忽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响声,她忙不迭熄火跑到客厅,原来少年不小心把花瓶打了。 邢媚就要去拿扫把,沙发上的少年猝然拽住自己。 邢媚坐下来,只见她爱的少年,瘦得跟个鬼一样,脑袋埋进她的怀里,肩膀小幅度地抖动,嗓音嘶哑无助“漫漫,我没有妈妈了。” 时隔多日,这是少年开口的第一句话。 高考后的暑假格外漫长,满打满算三个月,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邢媚和祁修坐火车离开了这座北方的小城市。 他俩买的是硬卧,对面的两个女孩子总拿眼光瞟帅气英俊,眼神还带着一丝丝忧郁的少年,加微信的手蠢蠢欲动。 她们拿眼神交流。 天啊!这绝对是本年度最受欢迎的美男类型! 高冷忧郁风,我的爱! 冲冲冲! 祁修表情很淡,等邢媚去吸烟室回来时,眼神顿时温柔得如同夏日清晨的微光“漫漫,我把你的铺子收拾好了。” 第173章 大学 第173章大学 对面的两个女孩子看到祁修的神态转换便心里有个大概了,尤其少年有意无意地翻转手腕,内侧纹着个大写的“”,字体非常富有艺术性,再联系到他叫女生“漫漫”,她们两颗悸动的少女心登时碎了一地。 “下铺空间大,你睡。”祁修顿了顿,嘴角捻起抹笑意“或者我不介意跟你一起挤挤。” “我介意。” 火车的硬卧一共屁大点地方,还挤? 挤肉饼呢这是? 邢媚接过少年递来的酸奶,视线不经意与面对你的两个女生对视,眸底锋芒稍露,她们瞬间收起心思,大气都不敢喘。 这姐姐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手背还有那么大一块纹身,搞不好混社会的。 邢媚心底嗤笑,就这兔子胆子还敢觊觎她家老蔫? 毫无睡意,她玩起手机,高中的班群仍然热闹。 说起来,张诚明考了个二本,大学所在的城市和杨玉华的专科学校是一个,其余还有几个超常发挥,录取的院校都不错。 高考成绩能查询当天,老王请客吃饭,不过邢媚和祁修忙着葬礼没去上,后来听说向来崇尚养生之道,戒烟戒酒的老王破天荒喝多了,搂着张诚明说“你们都是让老师引以为豪的好孩子。” 一个学校出了两个q大高材生,别说职高了,即使放在重点高中也是件喜大普奔的事。 老王扬眉吐气,可算在之前的同事面前狠狠显摆了一把。 他醉眼醺醺地看了一圈到场的学生,然后叹气道“就是可惜学委了……” 其实高蓓蓓考的学校算中上流,不过以她高三上学期的成绩拼搏拼搏兴许能够个“985”,她好学且家里条件好,各大院校的金牌老师不要钱似的请,但是自从高三上的期末考后,她的成绩突然下滑,然后便始终维持二本的分数线,再也没上升过。 最为好笑的是听说事情的轮廓后,高蓓蓓的母亲找过祁修,拜托他为了女儿的成绩能否喜欢她女儿。 当时在一边听到这话的邢媚顿时喝呛了水,咳得厉害,不过实在想笑,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为了你家女儿就要委屈别人?不喜欢你的女儿就是毁了她的前程?阿姨您女儿今年满三岁有是非判断能力了吗? 这对母女圣洁无暇,连呼出的气都有一股浓浓的白莲味儿。 高母瞪了邢媚一眼,捏着手指掏手绢捂鼻“小修,这就是你的女朋友?在外人面前咳嗽,没家教。” 邢媚指了指她坐的凳子“这里是我家,说我没家教,请你出去。” 高母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指尖冲着邢媚和祁修“你们两个竟然同居!要不要脸!” 邢媚想说还真没同居,只不过恰好那天祁修来她这里了。 但是她没开口解释,少年已经坚决又果敢地下了逐客令。 高母气得身体发抖,连说了好几个“好”,然后拎着牌子包包一扭一扭地出了门。 邢媚到现在一想起高母那个犹如海草摇摆的背影就忍俊不禁。 qq翻完了,她接着翻朋友圈,看到超市老板娘晒的离婚证,配上一行文字。 她放弃了超市和房车,带着存折、二娃儿去了国外,准备就此定居,她女儿争气进了家大企业上班,再通通人脉,拥有绿卡问题不大。 “叮——上级已经审核通过,恭喜邢女士完成任务,奖励的积分已发送至您的邮箱,请注意查收。” 邢媚神态惬意“乖儿子,别忘了这个世界临走前告诉爸爸一声。” “叮——好的,儿子会尽力的。” “嗯。” 大学四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邢媚和祁修一个念数学系一个物理系,大一新生入学,q大就传出两人的事迹。 这届有一对传奇情侣,从高中开始谈恋爱,都是学霸,就读的专业一个比一个头秃,更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是到了大二,两人不光发际线完好,颜值在线,一点不输明星。 大一学校强制每个人住校,大二邢媚和祁修搬出去住,真真正正实现了同居。 出租屋不大,和之前的一样是栋老楼,胜在交通便利,价格便宜,虽然邢媚和祁修都在做家教,不过日子还要精打细算。 祁修笑道“你更适合转去金融系。” 邢媚眼神里含有深意,她原来世界早就钻研金融学透透的了,这一世应该学点更深层次更有挑战性的东西。 “你大炮研究得怎么样了?” 祁修扶额“我不是研究大炮……”算了,女朋友说得顺嘴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邢媚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空调“原本房东说好自带风扇,你花钱买个新空调干什么?” 祁修纤长的指尖握住女人的手“这样夏天能离你近一点。” 邢媚刚想批判太浪费钱,对方的薄唇却稍稍急切地堵住了自己的嘴。 办事时,祁修爱吻邢媚手背的那朵白山茶,以邢媚的角度看过去,男人仿佛叼着白山茶向自己求婚,嘴里说着数不胜数的情话。 “我爱你,老婆。” “我也是。” 大三,邢媚组织了一些有抱负有野心的学长学姐开办了个网络信息公司,那一年仿佛泡在苦水里度过的,邢媚每天熬夜到凌晨,顿顿吃面,她自己和祁修的钱已经都砸进去了。 祁修目光关怀地给她热了杯牛奶“要不收手,我信任你的能力,但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没事。”邢媚一口喝光牛奶,擦擦嘴继续写方案,这段日子虽苦,可富有挑战,全部从零开始,邢媚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刺激了。 “等我把公司建立起来,有钱了娶你。” 祁修笑了笑,从性别来讲应该是自己娶她,可是邢媚开心,无所谓怎么个说法。 大四即将毕业之际,邢媚的公司以一款app正式开始正向盈利模式。 万事开头难,只要过了这道坎,接下来的路就平坦多了。 一年半的时间,这是大家共同奋斗的成果。 邢媚自掏腰包请客,感谢各位校友,尤其和邢媚同一届的鲁副总,如果说那段时间邢媚的兜比脸都干净,对方是压根兜都押上了。 第174章 求婚 第174章求婚 除却公司理应分给对方的红利,邢媚站起来诚恳地请他一杯酒。 鲁商与她碰杯,澄澈的冰酒在香槟玻璃杯内摇晃出醉人的弧度。 重新坐回位置时,鲁商忽然神秘地对她眨了眨眼睛“我说过我们会在q大见面的。” 邢媚怔了怔,脑海里瞬间蹦出个熟悉又陌生的id“目标q大?” 鲁商第二次举起酒杯和她的杯子对碰“现在改名了,叫目标冲出亚洲。” 随即他又冲在座各位朗声道“我们的公司一定能冲出亚洲!” “干杯!” 酒局持续到深夜,有几个英年早婚甚至家里已经有孩子的先走一步,散场时邢媚去付钱,她今天高兴,洋的、啤的、白的几乎各类酒灌了个遍,普通人早喝趴下或者晕头转向,她却还能走直路,就是双颊酡红,浑身弥漫着酒气。 鲁商怕她摔着,精神时刻紧绷“老板,你怎么回家?我找个代驾?” 邢媚飒然一笑,长发无端地替她染上了些许妩媚“我男人接我。” 酒局开始前她就告诉了祁修,酒店门口,穿着白色休闲装的男人早早在这里等待,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多打量几眼,他领口的扣子没系,露出半截突出的锁骨和一处塌陷的肩窝,身材清瘦挺拔,五官端正俊秀,总之给人一种特别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尤其在食色场所,默默凝聚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看到邢媚身影时,祁修眼神一亮,迈开长腿,稳步走来。 与邢媚合作了一年,鲁商和祁修打过不少照面,知道这两个人从高中谈恋爱到现在,感情如初,实在羡煞旁人。 “修哥,抱抱。” 邢媚伸开双手,整个人大半身体挂在祁修身上,然后闭眼,呼吸逐渐均匀。 祁修无奈,他家小朋友只有喝醉才能撒撒娇。 “辛苦了。” 不光参加酒局辛苦,起始创业的一年半辛苦了。 既然人安全送到祁修怀里了,鲁商低头联系代驾。 “下次让她少喝点,目标q大。”祁修猝地开口“如果你还想和我pk的话。” “嗯?” 鲁商怔怔地盯着祁修抱着邢媚离开的背影,夜里的冷风一吹,高中时期自己作为天之骄子始终被一个职高生压一头的记忆唤醒。 他记得老板说过,她和男朋友高中相恋,而那所高中就是职高! 鲁商猛地一拍大腿,瞪大眼睛“卧槽!” 邢媚的事业一天比一天壮大,不过公司伊始,仍得二十四小时忙碌,大学毕业证是校方快递送到自己办公室的,毕业典礼那天,她从一堆待批阅的文件里抽空,去了学校礼堂观看上台毕业演讲的男人。 男人提出过毕业来自己公司帮她,邢媚让他冷静点好好考虑,她不愿意以爱之名切断男人未来无数种可能,即使有三个世界的羁绊,可不少夫妻情到浓时连“我可以为你去死”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情意阑珊时开始翻旧账,总把“我曾经为了你做了什么什么”挂在嘴边,好像昔日的感情是累赘,是后悔莫及的负担。 反正不论男人选择什么,她都会支持就是了。 哪怕祁修心血来潮脑袋进了拆迁队去街头唱歌卖艺,她都会带着自己一众团队捧自己老公的场。 嗯,说不定能捧成网红,届时给自己带货能额外挣一笔。 让邢总亲力亲为教导什么叫做感情和钱双赢。 祁修考虑清楚后选择去研究所工作,他四年里学术优异,研究所老早便给他抛了橄榄枝。 看着台上的祁修,自己一路陪伴他从少年到男人。 邢媚勾起嘴角,悄悄按下手机快门,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手机牌子换了不知道多少个,然而有个私密相册命名为“我的”始终存在,每换一个手机她都会把上一个手机的相片用蓝牙传输重新保存。 邢媚完成任务再次收到系统提示是在毕业典礼结束后的半个月。 “叮——邢女士您将会在半小时内离开,请做好准备。” 邢媚一愣,半个小时内? “具体几分几秒?” “叮——鄙人不知,这是鄙人权限内了解的最详细内容了。” “好的,谢谢。” 公司会议室里,正听老板总结月季指标的一众员工,忽然看到他们的老板毫无预兆地缄默,接下来神态动作没来由地透露焦躁急切,打了好几个电话不通后竟然扔下他们,不留一句话就跑了出去! “鲁总,怎么回事啊?我瞧老板今天不太正常。” 鲁商也一头雾水地摇摇头。 邢媚奔向停车场,直接开车蹿了出去,时不时低头看眼手机,屏幕显示拨号中。 “啧!” 邢媚打左转向抄近道往家的方向去,意外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这次撞向邢媚的不是疲劳驾驶的货车,而是一辆黑色豪车。 血块不受控制地从邢媚嘴里吐出来,熟悉的死亡感觉来临,邢媚知道,自己离开的时间到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和男人大学始终租房子住,前几天自己刚刚在一座高档小区里买了房子,全款,清水房,她本想今晚作为惊喜把房产证和钥匙送给对方。 想象过和喜欢的他装修新家,一起挑选家具、墙纸、地板的颜色,还有要装饰一架钢琴,让男人弹琴给自己听。新家邢媚特意买的一楼,外面有个小院子,可以种许多白山茶,客厅的花瓶每天都会有花香洋溢。 突然有点难过,这样的日子她再也没法参与了。 新闻媒体赶来的速度和救护车有一拼,记者实时报道某家大型公司的公子哥开车撞死人,而逝者直到死,手里都攥着手机。 富二代是未成年,驱车冒犯法律板上钉钉,现在存在争议的点在于逝者是否因为开车玩手机才导致这场悲惨交通事故的发生。 在出租屋午睡的祁修,醒来时忽然觉得心慌得要命,他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坐回沙发一口一口慢慢喝完,看着茶几上摆放的戒指、白山茶花束露出憧憬的笑意。 他曾经许诺大学毕业就结婚。 今天晚上他要跟此生最爱的女孩子求婚。 第175章 报复 第175章报复 接到医院电话时,祁修久久没反应过来。 耳边产生巨大的轰鸣。 一切事物呈现出了寂静的灰色。 有人在哐哐砸屋门,让他情不自禁想起母亲发疯的那晚。 后来怎么样了? 母亲在盥洗池子里溺死自己,青色的面孔瞬间把他整个人拉回到四年前,那个无助可怜的自己。 祁修开门,是情绪激动的鲁商,眼角流着泪水,一个劲地道歉。 对不起什么呢?心爱的人出事也是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她啊。 这是祁修第二次进太平间,阴森森得仿佛通往地狱的大门。 他看到了爱人,依旧神采奕奕,美丽得不可一世。 鲁商泣不成声“老板出事地点就在公司的前一个路口,如果我拦住她的话……” 什么啊?他的小朋友不好好在这里睡着了吗?出什么事啊? 祁修极具涵养地对医生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能带老婆回家了吗?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她该饿了。” 医生抽了抽眼角,看向白布掀开,身体零零碎碎的女人“你要带这样的她走?” “对,我要带她回家。”祁修俯身,亲昵地蹭着女人冰凉的鼻尖“我一会儿要向她求婚,她现在睡着了听不见,你们也不要告诉她,这是我给她准备的惊喜。” 阴冷的太平间,男人温柔地抚摸着尸体。 不会嫌弃的。 这是他此生唯一的爱人。 鲁商和医生齐齐打了个哆嗦,这个男人看似正常,精神已经崩溃。 那晚,祁修又犯了失语症,这次整整持续了两年。 开车撞死邢媚的富二代因为未成年,关了两年就出来了,仗着有钱的爹继续花天酒地,出入奢侈会所。 祁修放弃了研究所工作,从而进入邢媚的公司,有鲁商的帮助和自身的条件迅速在公司站稳脚跟。 他没日没夜的工作,公司日渐成熟、上市、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员工都称呼老总是工作狂魔,就像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从来不需要回家。 祁修经常抽着烟,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往外眺望,一片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却没有自己的归处。 家吗? 他早就没有了。 大学居住四年的老楼房子被他买下来,算是一个居住地,可是并不算家。 祁修的失语症伴随着严重的失眠,他沉睡后往往在莫大的恐慌中惊醒,枕头由冷汗浸透。 他有一次失魂落魄地疯跑出去,想摆脱掉这种索然无趣、孤寂的生活,可是圈圈绕绕,自己停下来的地点是爱人出事的路口。 秋季的晚风裹着刺骨的凉意,祁修茫然地蹲在路口“老婆,你来接我吗?” 深夜的街头无人回应。 天亮后,祁修走了,留下一地的烟头和没干的水痕。 公司老总的失语症好了,只是仍不愿意和人交谈,邢媚出事过后的第八年,公司一举吞并了数家企业,甚至击溃了多年的竞争对手,同时也是本市最大的地头蛇盛景公司。 偌大的办公室内,年逾五十的盛景集团老总正眼眶红肿地跪在另一个男人办公桌前“祁修!祁老总!求你放过我一条生路!” 祁修剪了剪雪茄,一袭纯黑色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隐隐含着黑暗的堕落“你儿子八年前撞死个人……” 盛景集团的老总愣了愣,因为事关自己的独子,他记得清楚,死的是家小公司的女老板,q大毕业刚在商圈崭露头角,确实是个好苗子,未来不出所料前途无量,着实可惜。 当初他一边疏通关系围绕未成年做文章,另一边派秘书去调查女人的亲属,如果能接受自己的赔偿,儿子说不准还能再减轻刑罚,然而秘书带回来的结果不乐观,女人只有个乡下的爷爷算常联系的,老人家普通话都听不太懂,无法沟通,剩下的就只有个相爱多年的男朋友。 又不是真正的夫妻,对方的原谅重要性不大,于是他把这件事放到脑后,找金牌律师商讨去了。 “你、你就是那个女人的恋人?” 盛景的老总即使做梦都想象不到,对方奋斗了八年,过得不是人的日子,就是为了给女友报仇! 即使真正的夫妻多数都做不到! “对,她是我这辈子的珍宝,下辈子亦然。”当年没来得及送出的求婚戒指被他制成链子挂在脖子上,他拿出轻吻,款款的神态逐渐狰狞扭曲“你儿子毁了我这辈子的光,盛总,我会好好照料你们一家人的下半辈子。” 第二天盛景公司的老总带着家人困囿屋内煤气中毒自杀。 同一时间段,外界忽然爆出盛景这些年的私密账本,漏税以及各种钻法律漏洞,如果放到法庭深究,足够判个无期。 媒体纷纷报道盛景公司的老总是因为怕接下来的人生都在牢狱里度过,干脆拉着全家人自杀。 那一天阳光明媚,蓝天白云,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 祁修捧着一大束白山茶去了墓地。 新来的秘书负责开车,善意提醒“老总,上坟的话白山茶不合适。” “没关系。”祁修指腹轻轻揉着花瓣,褪去一身的冷漠,微笑道“她喜欢。” 秘书内心翻起滔天巨浪,他来公司的三个月第一次看到老总笑。 祁修把花放在墓前,脱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衬衫,撸起袖子亲自动手将墓旁碍眼的杂草拔掉,做完一切后他正对着墓碑,侧脸弧度雕刻着温情,缓缓开口“老婆,你的仇我帮你报了。” “盛景的老狐狸不禁吓,我只是稍稍威胁他一下,他竟然舍得让全家人跟自己陪葬。”他顿了顿,忽地泯然一笑“其实也不全是吓唬,至少他那个儿子,我真没想放过。” “你的爷爷我一直都在照顾,出事后我去乡下在田里找到了他,我没告诉他关于你的事,但是他应该察觉了,老婆你总说老人家反应钝,这次可说错了。” “他叫我外孙女婿,老婆,你说我们两个真的结婚了多好……” 祁修嗓音哽咽,停默半晌才恢复常态。 第176章 远方 第176章远方 “你的表哥还是没学好,去混社会然后被人砍了,送到医院时就剩一口气,抢救无效断了,你小姨哭天抹泪把对方告上法庭,求重判求死刑,可判决结果是人家正当防卫,你表哥和你小舅落了个相同的下场……” “还有刘梁,我和他一共没见过几面,去年竟然收到了他的结婚请柬,他说是你告诉他的老房地址,我没兴趣,可我觉得你会想去,所以抽了三天时间去了一趟,看,老公多爱你。” “他家乡的火锅味地道,你肯定喜欢,可我还是觉得和你经常去的那家火锅店好吃。” “新娘叫余悸,应该是这个名字,他们两个听说你的事后都哭了,老婆,你交友的眼光不错……” “也是,你眼光一向长远,比如提前立好遗嘱,把全部财产都归我,老婆,那时候你才二十二,为什么却像是已经预料到意外,做好一切猝然离世的准备了呢?” 墓碑上的照片不会回答他。 “你买的那套房子我没动,我在等你回来一起装修,不尊重你的意见的话你又要揍我……” 祁修嘴角向上掀了掀,泛着酸涩的哭意,八年前他在女人的手机里发现了秘密相册,自己尝试着输入密码,第二次就成功了,密码是他的生日。 其实只要认真探索,就会发现她的所有秘密都关于自己。 “你买了房子,我买了钻戒,如果那天没有发生意外,我们的结局会是怎样?”祁修眼底蓄满泪,吻上墓碑,带着咸意“老婆,我好想你,求求你,回来看我一眼……” 起风了,吹落一地的白色花瓣。 三年后—— 祁修送走最后一批葬礼的客人,开车回到老房,破败的小区门口有居委会贴的横幅,大概意思是即将拆迁,请各位业主到居委会一趟。 祁修没理睬,继续往前走。 路过的有一对母女,女儿扎着双马尾活泼可爱,天真烂漫道“妈妈!那个爷爷长得好帅哦!” 母亲连忙跟祁修道歉“对不起,孩子有口无心。” 说完,她悄悄打量了眼男人的豪车,听说对方身价不菲,可一直蜗居在这种老旧小区里,不知道怎么想的。 “没事。” 男人的嗓音沙哑暗沉,不带一丝活人的生气。 祁修走后,小女孩不解地眨着乌黑的眼睛“妈妈,为什么不能叫他爷爷?他的头发都白了!我爷爷就是这样的!” “长白头发的因素有很多,不一定有白头发的人都是爷爷那个年纪。” 小女孩似懂非懂“那怎么会长白头呢?” “比如你年纪大啦,或者你的娃娃被人抢走了,你很伤心,都会长白头发的。” 小女孩立即皱巴起脸蛋,抱住怀里的洋娃娃“不行!我最爱小蝶了,谁抢走她我就跟他拼了!” “哈哈,小傻瓜。”有时候丢了的东西,哪怕你拼条命也拿不回来了。 祁修拧开钥匙门,把葬礼的兜子放在茶几,冷静从容地去浴室打开热水。 盥洗台上摆着半瓶安眠药,是他近些年以失眠为理由开处方药慢慢囤积的。 “老婆,爷爷我已经送完终,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苦涩的药片顺着水咽进腹中。 意识渐渐模糊。 恍惚间仿佛回到高三的灿烂时光,耳边声音消弭,只存有一首轻缓的歌曲。 少女清脆的声音宛如天籁“修哥,我带你去啊,去远方……” 好啊,一起走,等等修哥。 隔天有业主反应楼上漏水,自己怎么敲门都没动静,于是找到物业居委会,他们带着开锁王强行开门,刚进门扑面而来一股臭味。 有人壮着胆子走进浴室,发现浴缸里的血水满到溢出,他们迅速报警,尸检报告显示男人属于自杀,而且是服用了安眠药后又割脉。 想死的决心可见一斑。 做尸检的小实习生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男人生前是右撇子,拿刀割脉应该也用右手割左手腕更方便使劲,但是他却用左手拿刀,割断了右边的血管。 小实习生疑惑“为什么呢?” 带她的法医耸肩,指着尸体的左手腕“也许和这个纹身有关系。” “?代表什么意思?” “不知道,可能是他爱人名字拼音里有个,到死也不愿意自己的血沾染上爱人的名字。” 小实习生冒星星眼“好浪漫!而且他长得好帅!” “可以啊,现在都能对尸体犯花痴了,明天写一万字的尸检实习报告给我。” 小实习生哀嚎“对不起!我错了!呜呜……” 邢媚在现实世界醒过来了,她的手术做得异常成功,不过稳妥起见,医生建议她住院观察一个月,等各项指标正常后可以出院。 “车的玻璃碎片造成多处伤痕,留疤不可避免,但是邢女士不必担心,现在去疤整形技术非常发达。”医生给病床上的邢媚汇报情况。 邢媚垂头,自己的手背多了条大疤,和任务世界里的一模一样。 巧合吗? 那个男人曾经在相同的位置落下细细密密的吻,无数相恋的记忆涌现眼前。 医生关切的呼唤扯回自己的思绪。 “邢女士你怎么哭了?伤口疼?” 哭了? 邢媚拿手一抹,满手的水痕。 “我没事。” 伤口不疼,心疼。 医生不敢怠慢地递去纸巾,毕竟眼前这位可是a市商业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年年经济周刊杂志都会登对方的照片和访谈,富贵逼人,哪怕要买下这家医院也无外乎动动嘴皮子的事。 接过纸巾,邢媚展开拭泪,动作优雅利落。 中午睡了一觉养身,下午邢媚打电话让助理带着近日的资料文件来医院。 豪华病房内,家具齐全,一切都采用全智能控制。 邢媚按下遥控器,厚重的不透光窗帘缓缓拉开,午后明净的阳光折射进屋内。 助理梳着干练的短发,黑色职业装,惴惴不安地捧着个笔记本电脑道“邢总,您昨天晚上车祸,今天刚醒就工作,身体能行吗?” 邢媚抬眼,指尖敲了敲病床支好的桌子。 助理立即把笔记本摆在邢媚面前。 第177章 请接收第四个世界任务 第177章请接收第四个世界任务 邢媚戴上眼镜,按部就班地打开文件夹,两天里各地子公司发的汇报表看完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这么多年的机械生活早就习惯了,她边看边在某项数据下方做好标注。 大约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邢媚即将收尾,助理忽然出去接电话,再回来眼睛红得,像刚哭过。 邢媚挑眉,暂时放下最后两份报表“怎么了?” 助理发怔,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邢媚索性摘掉眼镜,与她对视。 助理慌张地摆手“没事没事,邢总您突然问我不知道怎么说,您以前从来不会关心下属……哦不对,您的关心都是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 说错话的助理冷汗直冒,特想割掉自己的舌头。 邢媚睫毛颤了颤,盯着病床边的医护仪器,实时监测着自己的心率。 她也觉得经历了三个世界后,自己产生了些许变化。 助理说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里头母亲忽然脑梗,自己几年前孤身一人来a市打拼,大城市提供更多的机会,同时剥夺了许多快乐,生活琐碎的压力日积月累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房租、水电费和母亲医疗费加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刚才的电话是房东打来的,催促自己赶紧把下半年的租金交了。 助理鼻头酸涩,有感而发“太累了。” 邢媚眸光一闪,她不知道助理的具体年龄,不过对方天天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着恨天高,一副女强人的样子,但实际肩膀扛的压力不得不让自己变强。 太累了。 每个人的生活都累到爆炸,苦厄中追寻一丁点甜头。 “对不起邢总,让您费心了。”助理真诚道歉。 邢媚摆手,人有压力就得释放,不然迟早有天憋疯“我让你打印出来的合同呢?” “在这里,给您。” 助理双手捧着份文件夹递过去。 邢媚把文件接到手里,透明的文件夹变成了蓝色,耳边不再是助理客气恭顺的声调,而是一道中气十足,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与嫌弃“知不知道你这个月提成多少?业绩多少?” 她自然而然地回答“负一千。” 说完,邢媚愣住了。 自己不在豪华病房,取而代之的是一间中规中矩的办公室,阳光穿透玻璃窗户直射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她稍微退了半步,终于看清了办公室的摆设,桌椅都由实木打造,办公桌摆放着台电话和两盆绿植,还有个书柜和接客用的沙发。 角落里的立式空调“呼呼——”地往外冒凉气。 邢媚脑袋疼,尝试着问道“儿子?” “叮——诶!爸爸!又见面了!” 邢媚好歹已经穿越四次了,算个老手,她黑着脸“你他妈快点告诉我,我还得穿几次?” “叮——鄙人的权限太低,查不到啊!” “擦!” 邢媚暗骂一声,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对付这个世界的牛马蛇神。 像前三次一样,原主的资料迅速传进大脑。 童画,二十二岁,今年刚毕业于某所野鸡大学的金融系,来到一线发达城市打拼,现在的职业是在某家保险公司干销售,俗称卖保险的。 自己手里的文件是原主这个月的业绩,满勤无,提成负一千,实际到手工资两千三。 啧,连实习生都不如。 销售经理重重地拍桌子,时不时露出手腕的金表,操着难听的口音道“你再这样,两个月后就滚蛋!我们公司不需要你这种废物!现在!滚出去!” 邢媚走出办公室,抬眼就看到办公区一堆人伸长脖子盯着自己,刚才挨批时,销售经理没拉办公室的百叶窗。 邢媚按着记忆回到自己的座位,冷不丁脑海里响起电子提示音,颁发这个世界的任务。 原主刚刚毕业选择来大城市拼搏奋斗,和许多人一样选择与人合租,分摊租金,半年租期将至,原主跟朋友、同学东凑西凑终于攒齐了下半年租金,但是本来放在屋内的现金昨天不翼而飞,案子报了,警察让她耐心等待,房东给的最后期限是一个半月后,她得找出偷钱的人。 邢媚抽了抽嘴角。 相比找出小偷,自己怎么在一个半月内重新凑齐租金更要紧。 “叮——找出小偷不就意味着找到钱了?” 邢媚眼梢噙着抹怜悯,这傻蛋儿子跟自己三个世界都没学聪明,人偷钱不就是为了花?她找到对方时,别说完完整整的房租费,能剩一块钱就算邢媚鸿运当头。 而且原主挑选的房子是这座城市里各种条件综合下来最合适便宜的,老楼一共五层,十户住家,没电梯,物业早跑了,短时间内找到另一个更便宜的房子不现实。 原主爸妈倒是健在,可老两口这辈子没什么积蓄,帮原主交了上半年房租就不错了,其余的钱基本是棺材本。 邢媚揉了揉眉心,妈的,这个世界依旧那么穷。 系统是不是仇富啊? 上个世界自己好歹有张存折,这个世界存折有积蓄零,心疼自己上辈子刚起步的公司。 “438!” “叮——在呢在呢!” “上个世界我死以后,公司怎么样了?男人怎么样?” “叮——鄙人视角是随着邢女士您的,您一离开,鄙人就看不见了。” 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回答,邢媚撇撇嘴,她只是不死心,想多听到些关于男人的消息。 但是按照尿性,这个世界应该也会有那个男人,她会一边做任务一边找。 反正自己只认定他一个人。 邢媚接手原主的身体,自然接手她的工作,电话推销保险。 每个工作员工都配置桌椅、一台电脑、一副耳机,电脑文件夹里塞满各种推销话术,公司规定每人每天至少打满三小时电话,否则算缺勤。 这三小时还得对方接通后,你和他沟通才算时间。 原主一上午计时为一个小时零五分钟,下午邢媚得继续打满剩下时间。 做电销一行看似谈好一笔生意,能提取巨额提成,然而电话里遭遇更多的是谩骂、羞辱以及一言不合就挂断电话。 “你好,我是xx保险……” 邢媚没做完自我介绍,电话那头就已经挂了,她耸耸肩,至少接通了两秒,能算工时里。 第178章 婆媳 第178章婆媳 下午邢媚隔壁办公桌的小姑娘哭了,被客户骂哭的,那一口大汉糙音说着粗俗难堪的话,恨不得把自己生活中所有不如意全发泄在小姑娘身上,公司规定,一切电销员不许先挂电话,小姑娘开始还能强撑着听,时不时见缝插针推销业务,后来“哇”地一下痛哭出声,然而大汉依旧持续不断地骂骂咧咧,足足有十五分钟那边才挂断通话。 他骂了十五分钟爽了,小姑娘哭了半个点。 都是生活于底层的人,都不容易。 邢媚下班前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老太太叽咕咕噜一堆方言吵得特别激烈,邢媚把耳机摘了放到鼠标旁,掏出原主藏在脚边储物柜里的小饼干,一边吃一边隔两分钟拿起耳机回应个“嗯……”“对不起……” 有些人,你越示弱越客气,她越起劲越乐于教训。 邢媚消灭半袋饼干,一罐旺仔后,那边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邢媚也心满意足。 二十三分钟工时到手,满三个小时,今天至少不会扣缺勤钱。 公司规定六点半下班,实际时间由部门经理决定,邢媚看隔壁来实习的小姑娘哭过后不在状态,六点半还没打满两个小时电话,类似这种状况,晚上加班是铁定的,具体得到几点不好说。 七点多,邢媚和一些员工结伴下班,她中午没吃饭,肚子空空,可她不会选择公司附近的饭店,东西又贵又难吃。 邢媚搭乘地铁和公交,总共花费了六块,加上八块钱一包的烟和一份鸡排饭,这个月工资两千三的零头已经花光。 两千在大城市活一个月都难,何况攒房租? 邢媚咬着烟蒂,特殊时期省钱不点,何况原主不抽烟,刚刚自己又忘了买打火机。 “儿子。” “叮——5438为您服务。” “有没有钱?” “叮——鄙人这个星球的货币您用不了啊。” 哦,合着系统监护者不是地球人。 邢媚眯眸,掷地有声道“我去抢。” “叮——爸爸你冷静啊!” 邢媚提着打包的鸡排饭继续往前走,打劫开玩笑的,那是俗人才干的事,自己这种高雅的女神不屑。 5438“……”大佬您确实高雅,说脏话的时候都十分性感。 夏季的八点太阳刚下山,老旧小区有人吃饱饭出来遛弯,在邢媚看他们单纯喂蚊子来的,一路上自己拍跑了无数只蚊子,马上要到原主的居住楼了。 然而楼门口正在发生的一幕让邢媚眸光微闪,下意识地躲在绿化带的大柳树后面。 一位老婆婆正趴在地上“诶哟诶哟”得神色痛苦,似乎无法凭借自己的力气站起,邢媚翻出原主的记忆,是这栋楼的502住户郭婆婆,老人家有心脏病,嘴唇常年泛着深紫,腿脚不灵活,所以每一回身边总能看到儿媳妇搀扶她,可是今天好像儿媳妇不在? 邢媚把目光投向就在郭婆婆左手边几步路的中年夫妻二人,也是这栋楼的住户,房间号401。 男的叫张冬民,长相方正,看上去像个老好人,女的名字不详,原主记忆里没有。 张冬民迈开步子,想去扶郭婆婆,然而媳妇制止他,使眼色,万一被碰瓷了呢? 张冬民挣脱不来,脸上浮现怒色“高兰!” 高兰泼辣,而且男人性格闷,结婚二十余年,向来只有自己给他甩脸色,哪有被吼的时候?眼下立即骂了几句,扔下男人噔噔噔上楼。 张冬民望着高兰的背影,犹豫后还是选择先把郭婆婆扶起,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郭婆婆反复大喘气,涨红发紫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她牙齿稀松,笑容却慈爱,眼角的褶子深深地挤出几条缝“谢谢小伙子,老婆子的这条命都是你救的。” 张冬民自谦说没关系,接着又问“婆婆,我经常看到你儿媳妇照顾您,她人呢?” 提到儿媳妇,郭婆婆的笑容倏地一僵,无奈地叹气“唉,谁会真心想照顾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糟老婆子呢?” “婆婆别这么说……” “婆婆!” 楼道里跑出来个慌张的中年女人,她穿拖鞋,手里拿着锅铲,围裙在她粗壮的水桶腰上勒出一道痕。 郭婆婆眼底划过一丝嫌弃,不过马上遮掩“秀燕。” 听到声音,李秀燕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语气带着埋怨“婆婆,说好了我做完晚饭陪你遛弯,你怎么自己先下来了?” 郭婆婆叹息,看着张冬民露出个勉强的笑容“看看我家的好媳妇。” 李秀燕急着辩解“婆婆,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郭婆婆打断她的话,偏头,老人家眼窝浅,看着就要落泪“我不过想出来透透气,糟老婆子果然什么时候都被嫌弃。” 张冬民适时劝慰,对李秀燕道“我们做晚辈的确实要让着老人,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尤其你做儿媳妇的得多担待。” 李秀燕开口“我真的和她约好做完饭就下楼,她也答应了……” 张冬民摇头,不想再听李秀燕的说辞,离开前还嘱咐郭婆婆道“您下次想遛弯,如果儿媳妇不陪您,可以来四楼找我。” 郭婆婆由衷地夸赞“好啊,小伙子真好。” 望着张冬民的背影彻底消失,周遭无人,李秀燕忽然低头,目光狠辣地睨着老人“喂,你故意的。” 郭婆婆“和蔼”的笑容荡然无存,面对儿媳妇时唯有不屑,她冷哼道“我只是让更多人知道你这个做儿媳妇的有多失职。” 李秀燕紧紧攥拳,面容狰狞。 郭婆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厌恶至极“让你减肥你怎么还胖得像头猪?还有,你这幅潦草样子也敢出来见人?我们老郭家的脸面都叫你丢光了!” 李秀燕咬牙切齿“我在做饭……” 郭婆婆嗤笑“就你做的饭?呵,猪食都不如,每天净糊弄我和儿子,留着你是看在我的宝贝孙子份上,不然我早就让儿子和你离婚了!” “真蠢!笨!” “我儿子那么优秀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学文化的女人?” 第179章 拌嘴 第179章拌嘴 郭婆婆每说一句,李秀燕攥着锅铲的手便紧几分…… “哼,扫把星,我儿子娶了你倒八辈子霉!”郭婆婆拿眼角瞅她“你出来这么急,我大孙子呢?” “他在睡觉……” “什么!”郭婆婆瞪大眼睛“他才四岁,你就敢让他一个人在家?你不光体型像猪,脑子也有病!这点常识不懂?” 说完,郭婆婆起身,急匆匆地欲上楼。 在她的背后,李秀燕面目憎恨地高高举起手里的锅铲! 然而并没有砸下去。 郭婆婆自己一个人走得慢,回头催促“傻愣着干嘛?过来扶我一把!” 李秀燕收起所有怒火,生硬地挤出个微笑“来了。” 郭婆婆嘟囔“惺惺作态,虚伪无脑。” 老楼下的人全走光了,暗中观察的邢媚从柳树后面走出,嘴角仍叼着烟,她觉得郭婆婆这一家子都很有意思,每个人的演技都直逼奥斯卡。 要不你们去演戏,绝对比现在挣得多。 再不吃,鸡排饭就要凉了。 邢媚走到三楼,迎面走来个人,她借身让道,男人擦肩而过时,一颗熟悉的泪痣映进眼帘,邢媚不假思索叫住对方“喂!” 男人停下步子,仰头,虽然各个世界的样貌略有差异,但是眼角的痣和气质错不了。 他瞧着能三十多岁,发型清爽整整齐齐,白上衣黑裤子,雅致至极,眉若远山,一双非黑即白的眸子冷静沉稳。 邢媚勾起嘴角,香烟上下晃动“兄弟,有火吗?借一个。” “没有。”陈奕回答得干脆。 邢媚心里不屑,自己早知道对方的套数心机,不是没有火,而是不想给。 果然每个世界的他都没有记忆。 “那你是用什么点亮了我的心?” 邢媚神态自若地说出土味情话,该撩还得撩。 陈奕面色一肃,以看到神经病的目光看向邢媚,然后头都不回地下楼。 在他身后的邢媚摘掉烟,抛了个飞吻,小伙子,你以为我是神经病,你就能跑得掉吗? 天真! 社会之复杂,系统之险恶,你还是不懂。 5438“……”他怎么就险恶了?!污蔑!这纯属污蔑! 邢媚掏出钥匙打开301的门,男人住在对门302,原主住的半年里仅见过对方一面,了解甚少。 没关系,以后能了解得多,而且还可以深入了解。 推开门,第一个迎接邢媚的竟然是条狗。 小家伙是条柴犬,棕色毛,头顶有块毛颜色稍浅,一直缠在邢媚腿边。 奇了怪,原主记忆里这狗高冷得很,像个主子,一惯不爱搭理人,从前哪怕原主拿火腿肠诱惑都没成功,今天怎么转性了? “叮——可能邢女士遭狗喜欢。” 邢媚额头划过几条黑线,可算被小八这孙子逮到损自己的机会了。 柴犬抬头,一副“我很乖,求抚摸”的表情。 邢媚无奈,敷衍地摸了两把脑袋,意外地手感不错? “今天你和哈哈的感情看上去不错呢。” 入门第一个房间走出个女人,也就是和邢媚合租的室友叫汤佳,今年二十五岁,在一家传媒娱乐公司做前台,她下班时间可比邢媚早,身高一米六左右,齐刘海,丸子头,嘴边有两个小酒窝,因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 原主和她合租,另外还和房东两口子住一块,三个卧室挤着四个人,狗也是房东养的。 汤佳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她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贴上标签,有序码成一排,像在军训。 邢媚在客厅的凳子坐下,抚摸狗头,不动声色开口,犹如唠家常“你昨天干嘛了?” 汤佳仔细回忆,老老实实回答“昨天我休息,一整天都在房间里,怎么了?” “没事。” 邢媚得一点点搜集信息,毕竟偷钱这种事,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人嫌疑最大。 汤佳俯身,正视邢媚的眼睛,同时鼻子嗅了嗅,猝不及防问道“你是童画吗?” 我不是童画,我是你父亲。 邢媚下意识地操作骚断腿,然而表面波澜不惊,如同老狗“怎么说?” “你嘴里一股烟味,买了以前说过再也不会买的鸡排饭,行为举止很奇怪,而且今天哈哈特别黏你。”汤佳若有所思,突发奇想道“你该不会被附身了!” 话音刚落,她自己接着发出一连串怪诞的笑声,连哈哈都吓得在邢媚脚边瑟瑟发抖。 汤佳一边笑得快喘不上气一边进了自己的卧室。 邢媚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哈哈的毛,汤佳意外地敏锐,会在意一些别人忽视的小细节。 但这并不能偷钱的人一定是她。 邢媚从次卧桌子上拿起花露水,朝身体喷了喷,然后回到客厅吃已经凉了的鸡排饭,另外方便观察出租房里的人。 吃到一半,汤佳出来上厕所,这次全程和邢媚无交谈。 邢媚把吃完的外卖盒扔到垃圾桶,里面的垃圾已经快满了,周围菜汤洒出来没人收拾,其实很多人说和房东住一起好,整洁卫生,然而现实却还得分人。 快到九点,房东两口子的主卧忽然爆发一场凶烈的争吵。 全程都用本土方言,邢媚选择扣积分让系统翻译。 “一次五十?你们价涨得离谱。”她记得偷听一次才二十? “叮——我们也有业绩要求的嘛亲。” 邢媚满脸嫌弃,想着以后有机会自学本土方言,能省挺多分。 全程听下来,无外乎人到中年,夫妻相看两生厌,新婚的甜蜜幸福早就被十余年的时光磋磨殆尽,甚至觉得对方连喘气都是错,况且房东两口子始终没有孩子,话里话外听着像房东太太的毛病,今天因为谁去买酱油的小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我操你奶奶赵大谦!你就这么对我!” 房东太太愤怒地摔门而出,拿起钥匙跑下楼。 房东站在主卧门口吼“滚!有能耐滚了别回来!” 房东太太的离开让夫妻战争暂时落幕。 换好白色睡裙的汤佳捧着一盆衣服,神色懵懂地走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吗?赵先生?” 赵大谦到底好面子,何况汤佳年轻漂亮,堆起笑容道“没啥,普通的拌嘴。” 第180章 绿茶 第180章绿茶 汤佳很站在房东的角度“房东太太确实某些方面不太好呢,尤其对我们租客,不过我并没有趁她不在说坏话的意思,只是有些话当面不好意思说,唉……” 房东眼底划过一丝明显的怒意,汤佳随随便便的两句挑拨已经让他开始想象自己的妻子是否背着他做出为难客人这种事。 “她就那样,有时候脾气上来翻脸不认人,还总胡思乱想,如果对汤小姐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别介意。”房东道歉。 汤佳笑着点点头,这更让房东确认自己妻子刁难租客。 “汤小姐洗衣服吗?我来帮你洗。”房东要接汤佳的水盆。 两人互相谦让间,一件白色蕾丝bra掉了出来。 “诶呀,这……”汤佳秀丽白皙的脸颊蒙上层羞红,这般模样但凡男人自控力低点都顶不住,何况本就对婚姻产生厌倦的房东。 由一件白色bra引起的,脑袋里登时浮想联翩许许多多黄色场景。 汤佳细声说道“能帮我捡起来吗?” 房东乐意至极,身子蹲下捡起的同时特意揉了一把,再递给女人。 汤佳红着脸进卫生间,房东手指微动,仿佛陶醉,甚至放到鼻尖嗅了嗅。 邢媚挑挑眉,发出一声轻咳。 房东惊讶得浑身一抖,才注意到沙发上的邢媚,红着老脸道“童小姐,刚才……” 他反应过来这件事越描越黑,本来挺正常帮人家美女捡衣服,自己一解释反倒显得有鬼,于是转变话题打哈哈“童小姐今天不爱在屋里待着啊,以往回来都进屋睡觉。” 邢媚蹙眉“你怎么知道我从前进屋就睡觉?”房东好像对原主的生活规律很了解,难不成是他趁原主上班潜入卧室偷钱? 房东回答“因为童小姐每晚回来后不久灯就灭了。” 邢媚视线落在自己屋的门上,确实门板和地板有条小缝隙。 “我丢了点东西。”邢媚淡淡开口,原主丢钱这件事除了报案告诉警察外,谁都不知道。 听到邢媚丢东西,房东第一个反应问道“丢了什么?在哪丢的?不会在屋里丢的?” 看着房东紧张的神情,租客丢东西,搞不好就得房东担责任。 他无论表情、动作和反应都很正常。 只是暂时依旧不能将房东从嫌疑人名单里剔除。 邢媚努努嘴,像原主一样偶尔会做出些少女的小动作“在地铁站,我丢了一百。” 确定不是在出租屋里丢东西,房东明显地松了口气,安慰道“丢钱这种事是挺闹心,我以前也丢过,可得注意钱财安全,对了,童小姐你屋里的锁前几天不是坏了吗?我联系好安锁的人,明天给你安上。” 原主屋的锁头三天前坏了,房东找人修的空隙,钱被人偷走。 要让邢媚说,原主这小傻妞儿也是心大,先不说非得把一捆现金放屋里,还是在锁坏了的情况下。 她不丢钱谁丢? 邢媚点头说好,房东唤狗转身进了主卧。 邢媚低头玩了会儿手机,房东太太开门换鞋,手里拎着瓶酱油。 邢媚眯起眼睛,出声提醒“门。” 房东太太恍然大悟,回头将大门关好“我这人记性不好,哈哈,谢谢童小姐提醒。” 她只要不“滋哇滋哇——”地吼,平日里待人蛮礼貌的。 然而邢媚关注的重点不光在这里,她仰头“昨天你出去过吗?” “昨天?”房东太太把酱油放厨房,边回忆边说“我去了一趟市场、遛狗、银行……” “门都关好了?” 房东太太绞尽脑汁地想,如她所说,她记性确实不怎么样。 “应该关了。” 得到模棱两口的答案,邢媚登时脸色阴沉,所以昨天任何人都有可能进这间屋子偷窃? 嫌弃人的名单瞬间扩大几倍。 饶是邢媚,都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房东太太放好酱油便进屋了,她无法生育,多年来都习惯低声下气,哪怕忍无可忍吵架都是自己先让步。 不过今晚有汤佳的挑拨,夫妻俩恐怕得多怄气段时间。 十分钟后,汤佳捧着盆出来,盆里的衣服刚洗好,她挂到阳台晾上,进屋。 出租屋恢复宁静。 楼下老人、小孩遛弯的声音消弭,唯余蝉鸣。 邢媚从冰箱里拿出原主冰好的酸奶,回到卧室,原主陈设非常简单,或者说也没钱装置得豪华,床上摆着凉席,正对着的桌上有个小电风扇,另外就剩个衣柜、储物箱。 邢媚打开二手笔记本电脑,选择部悬疑电影点击播放,躺好,一边叼着酸奶袋一边梳理目前的线索。 502号房婆媳关系一触即发。 401号房的男主人张冬民看着像热心肠。 房东太太和房东感情不和睦,因为房东太太无法生育。 房东太太记性不好,经常忘记关门。 夫妻俩养了条叫哈哈的柴犬。 房东太太即使吵架,也总是先低头的那方。 汤唯做娱乐公司前台,上班时间固定。 汤唯是瓶绿茶。 另外,由于房东太太不关门,所以整栋楼的住户都有可能偷钱,甚至不排除外来小偷的嫌疑。 “小三八,你们这次的任务很坑爹啊。” 她甚至有点怀念上个世界的任务。 “叮——有难度才有挑战,简单揭露答案多没意思。” 理是这个理,可邢媚一点都不原意自己的任务难度越来越难,她倏地愣了愣,看向桌上摆放的笔记本电脑,眸光闪闪,嘴角翘起一丝笃定的弧度“小偷一定是这栋楼的人。” “叮——此话何讲?” “自己猜,简单没意思。” 5438骤雨哭泣。 实际逻辑非常简单,如果小偷拿了钱,没道理不把笔记本电脑偷走,唯一靠谱的理由便是小偷是这栋楼里的人,邻里街坊互相都认识,笔记本电脑可比现金显眼,小偷怕遇到认识的邻居。 这栋老楼五层楼,一层双户,总共十户人家,刨除一家空房间一家刚搬走一家补习班,剩余七户。 虽然七家住户的人加起来数目破十,不过起码有大致的范围。 二楼的空房也是房东的,但一直没找到租户,对门刚刚搬走,二楼一层为空。 第181章 好奇 第181章好奇 邢媚翘着二郎腿,悬疑电影放完,大概晚上十点多,老楼隔音效果感人,何况邢媚房间离门口最近,楼道有人上下楼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但是对门302却始终没有动静。 邢媚问系统“他在哪?” 5438傲娇回复“叮——您猜。” “猜尼玛。” 5438“……”按套路来,不应该大佬跟自己玩“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吗? “叮——您想找的人就在楼下。” “谢了。” 出门前,邢媚在长袖外套和花露水犹豫片刻,最终套好外套,花露水揣兜。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熟的大人全都要。 下楼,男人就坐在刚刚郭婆婆坐的石凳上,唇边的烟火若隐若现,勾勒出他极具立体感的侧脸。 “小八,我要这栋楼所有人的资料。” 系统没回复,估计要么去带新人要么上厕所。 不过邢媚猜想自己即使问了,小气儿子也不会解答,或者花费积分。 不知其他宿主有没有比自己更惨的,想开挂都得靠耍无赖获取。 完成任务基本靠自己。 陈奕有段日子不抽烟了,今晚去忙着工程检验,披星戴月地到达楼下,不知怎么,脑袋里鬼使神差地想起楼道里擦肩而过的女人。 对方明明自来熟得像个神经病,却给自己一种久违的感觉,浑身的血液透着躁动。 自己单身三十多年,不爱女不喜男,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过冲动,别人瞠目结舌,连他自己都觉得病态,甚至只要生起随便找个人敷衍结婚,他就觉得恶心,并且伴随满满的负罪感。 有次长期失眠的自己好不容易睡着,梦里仿佛出现另外一个人格,质问他怎么可以想和别人结婚?你对不起她,你要等她。 梦中惊醒,后背净是冷汗,可他对不起谁?要等的人又是谁? 重重迷惑让人捉摸不透,还有与生俱来的失眠症更烦心,仿佛自己一睡着就会发生变故,后果不是他能承受住的。 陈奕眉峰隆起,像座小山,忽然身边传来脚步声。 他抬眼,还没看清来人,先被喷了好几下喷雾。 陈奕下意识屏息,可女人眼角噙着的顽劣让他谨慎地动了动鼻翼。 花露水的味。 陈奕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 “兄弟,借个火。”邢媚自然地坐在他旁边。 陈奕黑着脸。 邢媚将头转向他,认真解释“我喷花露水为了你不被蚊子叮,你这人跟小朋友似的记仇?” “我不是小朋友。”陈奕弹了弹烟灰“你看起来刚大学毕业?我的年纪够当你叔,你才是小朋友。” 邢媚莞尔“对,我才是你的小朋友。” 陈奕惘然,突然觉得对话莫名熟悉,张嘴竟然想掉眼泪。 他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疯了? “叔,借个火。”邢媚叼烟,脑袋向陈奕靠近。 男人收敛思绪,神情复杂地看向女人,一簇蓝火点燃,邢媚长吐了口烟圈,浑身得劲。 “叔,你叫什么?” “陈奕。” “哦。” 眼看女人抽着烟,舒适的模样犹如老烟鬼,陈奕嘴角抽搐“知道了别人的名字,自己的介绍呢?” 老子是你媳妇。 邢媚很想嚣张霸气拽地在男人头顶爆扣,可惜为了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见面能留下点美好的记忆,她淡然道“童画。” 半根烟的功夫,邢媚又问道“兄弟,你做什么工作的?” 陈奕拿眼角睨她,再次强调“按年龄,我能做你叔叔。” “哦,叔,你做什么的?” 陈奕难得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小娃娃收拾得头疼,无能为力。 “看到那片工地了吗?”陈奕掐烟的手指点了一下“叔叔在那儿上班。” “可惜了,没看到你去研究所的样子。”邢媚喃喃。 陈奕侧目“你说什么?” “那辆车是叔的吗?”邢媚扬了扬下巴,有一辆白色的宝马,和整座小区格格不入。 陈奕抽烟,没说什么算默认。 “叔你挺有钱。”邢媚收回目光,问出心底的疑惑“为什么住老楼?” 以这个世界男人的条件,买个像样点的阔气洋房不是事儿。 陈奕扔掉烟头,目光深邃,明明心里有无数种谎言能瞒天过海,可话说出口时却是最实在的答案“住老楼会让我有归属感。” 邢媚默然,想起上个世界里自己离开前和男人也在老楼居住。 陈奕同样沉默,内心防线不断被冲撞刷新,在他看来,旁人一个月可能都套不出的话,对方三言两语,甚至都没用话术便问出来了。 不可思议。 抽完根烟,邢媚站起抻懒腰欲走。 陈奕下意识反问“去哪?” 说完自己就后悔了,他干嘛这么关心一个小丫头? 邢媚说“上楼啊,不然傻乎乎在这里喂蚊子吗?” 真·傻乎乎喂蚊子的陈奕“……” 邢媚眨了下眼睛,灵动俏皮“开玩笑的,叔真可爱。” 可……可爱? 陈奕活了小半辈子,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可爱。 邢媚提出两个人一起上楼,陈奕原本心乱如麻,回家也是睡不着,索性在楼底下抽烟坐会儿防风,现在跟女人唠完,心情恢复平静,于是便跟她一同上楼。 “叔,你住这里多久了?”邢媚没忘任务。 陈奕上楼梯呢脚步一滞,略有所思地打量邢媚。 邢媚耸肩,任由他观看。 “两年。”陈奕接着上楼,他来这边工地那一年搬过来。 “那房子是你买的?” “嗯。” “这栋楼的邻居都是什么人?” 两人走到三楼,陈奕低头掏钥匙“为什么问这些?” 邢媚搪塞“单纯好奇。” 陈奕打开门,冷笑一瞬“你听没听过好奇心害死猫?” “叔想我死?” “死”这个字打从丫头片子嘴里蹦出,陈奕没来由地心口一窒,痛得无法呼吸。 他神色微变,“砰——”地关门。 邢媚虚空中作势做了个踹门的动作,扭头回了301房间。 邢媚睡眠浅,半夜有点风吹草动便会清醒,正好趁机观察。 房东两口子养的柴犬一到晚上就会关笼子里,这狗脾气傲,一般不叫唤。 第182章 遛狗 第182章遛狗 房东太太起夜上了趟厕所,她有个习惯,蹲坑总得看点什么带字的,所以厕所盥洗台常备着本女性杂志。 这点两口子格外相似,房东同样有上厕所玩手机的习惯,别人不催的话能蹲半个多小时。 汤佳的房门自始至终都很安静。 凌晨三点多,301门外忽然传来沉闷的“咚——”声,类似于重物落地。 邢媚悄悄开门,顺着猫眼往外看。 楼道里昏暗的感应灯亮起,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扛着个随处可见的麻袋,他应该扛累了,才不得已放下喘口气。 邢媚立马在记忆里翻出这位是501的住户,名字不知,对方神出鬼没,有次原主的公司抽风要求员工早上七点开会,原主五点起床出去买早餐时刚好碰到对方回家,穿着正式,发型时尚,喷满发胶。 至于什么工作半夜活动,穿得衣冠楚楚,邢媚一时间还真拿不准他具体干嘛的。 男人休息好后重新扛起麻袋,下楼。 等脚步声消失,邢媚缓缓将门拉开一条缝,方才麻袋搬来搬去的过程中,有些许颗粒状的物体掉在地上,邢媚定睛去瞅,像沙子一样,她眉头锁紧,空气里飘浮一股难言的腥臭,非常刺鼻,同样是501的男人经过后才突然有的。 邢媚在脑子里做好记录,然后回到301。 一夜再无其余响声。 翌日,邢媚醒来,客厅里正播放着晨间新闻,某工地八年前发生农民工纠纷命案,嫌疑人至今逍遥法外。 她洗漱穿衣,正巧碰见上门的锁匠,于是亲眼盯着他把自己卧室的锁安装好,用钥匙反锁。 出门前,房东太太站在门口拿大蒲扇扇风,对她说道“童小姐,下半年的房租别忘了。” 邢媚点头说好,其实兜里全部家当两千块钱。 房东太太忽然像想起来什么,对邢媚说等下,回屋把柴犬放出来“我还没溜它,正好一起下去。” 柴犬亲昵地蹭邢媚的裤脚,她又摸了两把它头顶毛色较浅的位置。 房东太太拿好钱包“它喜欢你。” 突然被一只狗钟情,邢媚不知咋回答。 荣幸之至? 深井冰啊这是。 “牵引绳。”邢媚提醒。 “不用。”房东太太关门“它不咬人。” 邢媚低头盯着体型对一些小孩来说仍有攻击性的柴犬,一句“人遛狗不牵绳,等于狗遛狗”憋在嗓子里。 她还欠房租呢。 下楼途中,邢媚不经意地闲聊,看了眼对门302“那位什么来头啊。” 房东太太挤眉弄眼“那位神神秘秘,搬来能两年了,我竟然就知道他姓陈,好像是包办工程的老板,开大宝马的人一年不得挣个几百万,人家偏偏住老楼,你说这人是不是……”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邢媚继续往前走,其他人两年都不知道的东西,她昨晚几句话便全知晓了。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经过空无一人的二楼时,邢媚问她“二楼的房子还没人租吗?” 房东太太叹气“是啊,距离上一个租客搬走有段日子了,就是找不到人,明明我的价格不高啊,但是我也不是什么人都租的,像童小姐这种我就很愿意租,至于另一位……” 另一位是汤佳,房东太太的欲言又止,邢媚听出了弦外之意,看来女人都有做福尔摩斯的潜质,对待绿茶、白莲有天生的直觉。 房东太太勉强一笑,算把这个话题掀过。 一楼虽然时间早,但已经有些小孩子提前来补习班,看到柴犬都瑟缩地躲到父母后面,家长眼神埋怨,房东太太跟没事人一样,高喊“让路让路!不让放狗了啊!” 出了居民楼,房东太太深恶痛疾道“最烦这家补课班!天天一帮小孩在楼道里跑来跑去叫唤!” 邢媚同感,小孩子闹腾起来能让人有种把他塞进马桶冲走的念头。 小区门口,502的郭婆婆正在由儿媳妇搀扶着遛弯。 房东太太禁不住喟叹“这对婆媳关系好着呢,真让人羡慕。” 因为无法生育,原主无意间听到好几次房东太太和婆婆在电话里的争吵,无论房东太太给婆婆买多少昂贵的保健品、衣服首饰,老人家的观念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连老母鸡都比不过。 甚至原主不止一次撞到,房东背着房东太太接电话,婆婆怂恿自己儿子离婚,或者干脆在外面找个小的借肚皮。 邢媚望着看似和睦美好的婆媳,有些真实隐藏于暗面,展现给外人面前的是她们想展现的。 邢媚和房东太太分开后,看了眼时间,有些晚。 自己加快步伐,在过马路时,一辆轿车仗着这条路口没有摄像头,肆无忌惮地高速驶过。 余光里瞥到一辆车,邢媚刚想退后,手腕倏地一冰,被人死死拽住,几乎连人带拖地撤回斑马线前。 邢媚搞不清状况,却被男人劈头盖脸一句骂“没常识?过马路不看车?” 陈奕手脚冒虚汗、发抖,他开车路过看到窗外的邢媚在过马路,左边的车遇到红灯也不减速,自己吓得猛踩刹车,解了安全带便冲过来一把拽回女人,骨子里的恐惧仿佛上辈子刻好的,光是回忆刚才那一幕就胆战心惊! 邢媚垂首盯着脚边的小石头,她知道男人看到自己要被车撞为何失态,上个世界的结局影响到这辈子。 陈奕面色铁青,直到宝马占据的车道来了其余车按喇叭,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绝对应该去看精神科医生,不然无法解释。 他重新上车,出乎意料,邢媚同样跟着上车。 “快走,公司九点十分打卡,我不想迟到。”邢媚看眼时间,本来就有些晚,方才还耽误一会儿。 陈奕依旧臭着张脸,然而凭借他的颜,即使臭脸也赏心悦目。 后面的车子狂按喇叭,驾驶座的大哥伸出脑袋拿手机录视频,看样子陈奕再不挪车,车辆信息即将爆料晨间交通新闻。 宝马平稳开动。 邢媚享受着车里的冷气,感叹有钱就是好,昨晚一路挤公交、地铁,自己犹如蒸了将近两小时的桑拿,不光出一身汗,而且其他人的汗臭躲都躲不过。 第183章 上班 第183章上班 邢媚报公司地址,陈奕一路照着导航开。 中途邢媚忽然看到一处早点摊,让陈奕停车,自己下去买早餐。 等待的功夫,陈奕抽了根烟,眼神落在女人的背影,绞尽脑汁想不出自己为何会乖乖听对方的话,照理来讲,他和小丫头除了邻居外,毫无交集,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关心? 邢媚提着豆浆油条回到车上,悄悄舒了口气,还以为失去记忆,目前和自己并不熟的男人会趁自己买早点,直接开车扬长而去。 她把多余的一杯豆浆递给他,开口便是老夫老妻模式“甜的。” 陈奕眼角抽了抽,接过豆浆,吸管已经被邢媚插好,他吸了口,甜度能让普通人牙疼,不过对自己来说刚刚好。 忍不住多喝两口。 一时间车里弥漫着豆浆油条味,熟悉陈奕的人都知道他有点洁癖和强迫症,不喜别人触碰自己的东西,更何况弄脏,可要是他们看到现在的陈奕,铁定眼睛珠子都会瞪出来。 陈老板,您的洁癖呢? 一杯甜度能令模特如遇洪水猛兽的豆浆下肚,陈奕准备重新开车,扭头提醒“安全带。” “嗯?”邢媚双手被早饭占着。 男人干脆俯身,替对方系好安全带,过程中两人脸颊离得很近,奇异的感觉,陈奕居然毫无抵触。 邢媚的头往后仰,唇角却不故意擦到陈奕眼角的痣。 宛如触电般的感觉让陈奕下意识瞳孔缩小,这样的情形特别熟悉。 “咔哒——” 安全带系上,陈奕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如果仔细看,他的脸颊略微淡淡的红。 邢媚拿纸巾“我嘴好像碰到你了,有点油,你擦一下。” 她就要过来贴近,陈奕登时汗毛乍立,表面淡定地自己接了纸巾“不用,你坐好就行。” “哦。” 邢媚继续吮吸吸管,她有个小毛病,向来喜欢把吸管咬扁再用舌尖拨弄,陈奕偏头,看着女人不时伸出的粉舌,顿时呼吸加重。 他重新摆正脑袋看车前,过了两三秒情不自禁又看向女人。 邢媚神色纳闷。 陈奕攥紧方向盘,缓缓挑起抹邪笑“小家伙,你再诱惑叔叔,我可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 邢媚翻了个白眼,自己就咬个吸管怎么就成诱惑了?分明是男人心术不正。 她看了眼时间“叔,你想对我做什么就赶紧的,再墨迹我上班就迟到了。” 陈奕脸皮抖动三下,自己得比小丫头大十几岁,竟然被反过来调戏。 他一脸不爽地加大油门,好车不辜负它的牌子,流水型的设计线条“嗖——”地加速。 五分钟左右,邢媚抵达公司大楼,她掏出手机“叔,留个电话呗。” 陈奕手拄脑袋“小家伙,你知道陌生男女互相留电话的含义?” “知道。”邢媚回答洁白“我对你有意思,想泡你,叔,你快点,我真来不及打卡了。” 陈奕一副吃了不明物体的表情。 得到男人的电话号后,邢媚下车“叔,你电话号是微信?我一会儿加你记得同意。” 说完,她急匆匆地刷卡进公司门。 陈奕特意望了眼公司门口的大招牌,xx保险。 他脸色登时黑了下来,这小丫头加自己不会要推销保险? 邢媚紧赶慢赶,终于抢在最后一秒打卡成功。 公司早会,经理带着办公室众人喊口号作为优秀的企业文化,之后开始一天繁重忙碌的工作。 领导办公室有空调,底层员工办公室只有头顶的的风扇慢悠悠晃,邢媚擦了把汗,耳麦里全是水渍。 大家伙都差不多,一边热得心浮气躁,一边要心平气和地给人打电话。 今天邢媚运气不好,上层给发的电话名单里几乎都是乡下老人,他们的方言邢媚不懂,邢媚的普通话他们也听不明白,反正彼此都挺难,要么说两句就挂了,要么都不给邢媚的机会,直接拒接。 过了下班点,邢媚的通话工时才到一半。 她低头给男人发消息“又得加班,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实在不行我只能睡公司了。” 男人没回应。 邢媚继续打电话,她逐渐找到窍门,对待不同的人有不一样的话术。 有同事点外卖吃晚饭,问邢媚要不要带一份。 邢媚想了想,没点,她还有点零食小饼干,重点太穷。 “叮——爸爸要不吃点,做儿子的看着都心疼。” “你大爷你要是真心疼,过来帮爸爸打电话。” “叮——其实我们做系统的和你们打电话、客服本质差不多,我太能理解爸爸现在的心情了。” “哦,你不考核了?在这儿说风凉话?” 邢媚怼人专挑最狠的地方怼,系统听到考核就跟听到马上考试却什么都没准备的小学生似的,怂得立马没声。 邢媚嘴角泛起讥讽的冷意,继续打电话。 怼完系统,邢媚的运气一下子提升,甚至卖出去份保险,她算了算,自己的提成差不多能有一千块。 汇款、下单…… 公司工作群里迅速报出邢媚的业绩,底下一连串鼓掌的小表情。 公司潜移默化的规定,每个同事出业绩,其他人都得庆祝。 经理发了一长串话,大概意思是他早就看好邢媚,所以始终激励对方,希望邢媚继续保持,另外给其他同事灌鸡汤。 邢媚看都懒得看,同是做过领导的人,这些手段自己清楚,现在想想还是自己标志性的一句“路还长着呢”更打动人,起码如果别人不愿意进食,自己不会硬灌鸡汤,画大饼。 三个小时工时达成。 邢媚点开手机屏幕,将近十一点,别说公交了,地铁都要关门。 隔壁的实习生小姑娘还在打,这个点了,一般人不会接电话,而且只剩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三个小时的通话时长,小姑娘只剩十分钟,她打一个拒接一个,她急得又要掉金豆豆。 索性今晚得住公司,邢媚可没有打车钱,于是闲着没事帮小姑娘打电话。 两个人操作,半小时后,小姑娘的三个小时满了。 第184章 静好 第184章静好 “谢谢!谢谢童姐!”小姑娘感恩戴德,邢媚帮她本意就是不想看小女生哭,结果好家伙,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邢媚扶额“停,你别哭了。”本来打了一天电话,耳膜就跟无时无刻有锤子砸似的,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声音仿佛能把脑袋穿透。 小姑娘立即噤声,她租的房子比邢媚还偏远,今晚也得住公司。 邢媚打开手机,男人照例没回音,自己继续发。 “才结束,今天晚上逃离不掉住公司的命运。” 这次不一样,男人的回复紧跟而来。 “下楼。” 邢媚打了个“?” “叔帮你和命运作斗争。” 邢媚“???” 她拎包下楼,发现深夜的公司门口停着辆白色宝马。 邢媚乐得脸颊开花,跟系统嘚瑟,看啊,你妈不管哪一世对你爹我都这么好。 系统“……”不想理你并且选择下线。 邢媚上车自觉系安全带“叔,你特意来接我的?” 陈奕面不改色扯谎“不,只是附近有酒局,刚散场。” “哦……”邢媚表示我和你过了好几辈子,你撒谎太明显,我都不想揭穿怕你尴尬。 邢媚如今肚子空空如也,但是钱包同样空虚,她忽生一计,淡淡开口“叔,你吃饭了吗?” 陈奕下意识回答“没有。” “可你方才说自己刚参加完酒局。” 邢媚感觉到行驶的车子一晃。 为了两人生命安全,她不敢再巴巴,用导航定了个位置“这家店我听同事说会开到下半夜,菜色可口距离也不远,我们一起去。” 陈奕嘴皮子微动,拒绝的话未说出口,邢媚接着张嘴“而且早上我都请叔喝豆浆了,礼尚往来,你应该请我吃晚饭。” 先不说一杯豆浆和一顿晚饭,哪个价格高一目了然,陈奕更疑惑小家伙脸皮得多厚才能提出这个要求。 邢媚见他不说话,只好使出杀手锏,叹息“叔,我再不吃饭就饿死了。” 果不其然,陈奕天生听不得女人说“死”字,甚至拒绝接受女人会死。 自己怎么了? 明明每个人都会迎接死亡。 陈奕漆黑如墨的眼底划过一丝流光,沉默地将车子驶向目的地。 邢媚说这个地点菜色可口,陈奕脑海里认为会是家菜馆,到地方才发现原来是一家路边烧烤摊。 “走,叔。”邢媚关好车门。 陈奕找个地方停车,夏季傍晚的烧烤摊热闹非凡,充斥着烟火气,烧烤在碳炉发出“滋啦——”的响声,下一刻伴随的便是浓郁的肉香。 邢媚先点好串和酒,然后把菜单递给陈奕“叔,你看看还有漏的没?” 陈奕的目光从上至下,惊讶地发现自己想吃的一律都点了个遍,甚至有些自己爱吃的东西少辣的备注都做好了。 陈奕默默地把菜单交给服务生手里。 “小家伙,说说惦记叔多久了,连叔的口味都调查得清楚。”陈奕掏出根烟点燃。 邢媚的头凑近,陈奕眸色渐浓,给她也点了根。 邢媚呼出一口烟雾,笑得妩媚“为什么不是我和叔心有灵犀,前世有缘?” 陈奕鼻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小家伙,叔在社会立足的时候,你还在读小学。” 邢媚不言语,只是看着陈奕笑,她的眸子里有些回忆的光,给陈奕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烤串和酒上来,邢媚的同事没说错,确实便宜又好吃,烤的火候掌握刚刚好,两个人吃饱喝足离开已经十二点左右。 喝酒开不了车,幸好烧烤摊离小区不远,邢媚和陈奕走着回去,一路上邢媚喝了酒比较兴奋,像个小孩子顽皮地去踩拦路用的大石球。 她踩得特别稳,陈奕叼烟,手插兜在后面跟,借着路灯的光看女人平凡普通的帆布鞋,上面一截白嫩光滑的脚腕,还有随着动作荡漾的裙摆。 自己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心和满足,这种幸福感甚至超越他挣到第一桶金的兴奋。 犹如丢失多年的珍宝重新回到身边。 最后一个石球,邢媚脚滑一下子没踩稳,陈奕想都没想阔步跑到女人身后接住。 邢媚仍在笑,两只眼睛弯成天边的月牙儿,悠悠吐气,带着酒味“叔,你抱我了。” 陈奕一愣,脑袋空白却将女人的纤腰搂得更加紧。 邢媚打了个酒嗝。 陈奕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刹那间松开手,闷头朝前走。 “叔!你别走那么快!”邢媚在后面喊,同时也疑惑,按照惯例不应该啊,男人跑那么快干嘛? 陈奕恍若双耳不闻,接下来的路始终和邢媚保持一段距离,他不得不如此,借此逃避突如其来的想法。 他揉了揉眉心,想不通为什么会因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活久见的事,连开香槟庆祝的心情都没有。 邢媚和陈奕在小区门口忽然碰上一个女人,她穿着红色露背群,细链条包包,高跟鞋,身材修长苗条。 女人路过邢媚身边时,包包的一角意外崩开,口红骨碌到邢媚脚边。 邢媚弯腰捡起。 “谢谢。”女人声音清冷。 同时,邢媚终于看清女人的脸,她五官清丽,眼睛长且细,浓妆给她无端增添了抹魅惑。 “你是402的……” 女人笑容雅致“是,我是402的住户,和你住一栋楼,你在301。” 邢媚友好地伸手,自我介绍。 女人格外有礼“我叫任茜。” 她似乎很和善健谈,想继续跟邢媚说说话,门口不声不响停下来一辆奔驰,催促般按了声喇叭。 任茜抹了粉的脸登时一白,对邢媚报以歉意“日后有机会再聊。” “好。” 任茜踩着高跟鞋走到车边,车门子不客气地打开,里面伸出一只肥手,不顾任茜的感受将她拖上车。 任茜小小地发生一声惊呼,然而嘴唇很快被长相犹如猪一般的男人封住,他的手毫无章法乱摸碰,嘴里说着不修边幅的粗话“出来卖还穿什么?” 开车的司机很有眼色把车门关上,豪车快速驶离。 任茜的工作不言而喻。 邢媚什么都没说,跟陈奕一同往居民楼走。 第185章 三观 第185章三观 陈奕吸烟,他的老伙计总算放过自己了,他瞟了眼垂着脑袋的女人,问道“嫌脏?怕了?” “不。”邢媚从思考中回神,每个人都有选择从事职业的权力,任茜选择卖这条道,旁观者无可厚非,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我记得看过她和男朋友在一起,那她男朋友也知道这件事?” 陈奕耸肩“她男友成日在家混吃等死,快递成堆,任茜一个人养两人,出来卖很大可能是她男朋友提出来的。” 邢媚望向他,笑意局促“叔,你知道得挺多,不怕好奇心害死猫?” “你也一样。”陈奕薄唇如霜,却勾出抹弧度“小猫崽子尚且不怕死,我有什么怕的?” 邢媚仰头,一字一顿格外认真道“叔,拿年龄说事特让人讨厌。” 陈奕心脏一紧,下意识地不想被小家伙讨厌,开口“那叔不说了。” 邢媚白了他一眼,上楼。 三楼各自的房门口,邢媚转身“叔……” 陈奕眸光晦暗莫测,嘴边的香烟即将燃尽“你想对叔说什么?” 邢媚走到男人的面前,踮脚,弥补身高差距,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陈奕的烟被拿走,鼻尖萦绕的除了烟味多了抹淡淡的幽香,邢媚眼波流转,在他耳边轻喃“其实叔怎样我都不会讨厌的,晚安。” 她的唇瓣张张合合,配上暧昧不清的话语,以至于她的身影进了301,陈奕却依旧站着。 纯粹的发呆。 脚边被女人扔掉的香烟已经自己燃尽、熄灭。 陈奕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一如既往的失眠,可从前都是噩梦缠身,对睡眠有深深的恐惧、抗拒。 今晚却是因为…… 他低头看自己的老伙计,三十多年毫无用武之地,憋到你了?一天折磨你大哥两次,你累不累啊? 陈奕去浴室打开凉水,半个多小时后出来了,时间已经很晚了,窗外夜色浓漫,连夏天没完没了的蝉叫都只是偶尔响一声。 他毫无睡意,习惯性地掏烟,嘴唇触碰到烟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小家伙嫣红如果冻搬的唇。 他的手蓦地一抖,整盒烟掉落在地板。 心绪复杂。 第二天,邢媚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半,她这家扒皮公司唯一的好处就是正式员工周六日双休,实习生单休。 她开门,客厅不播晨间新闻了,改放外国大片,房东坐在沙发上,柴犬在他脚边啃磨牙棒。 邢媚看了一圈,没看到房东太太的身影,应该去市场或者超市了。 她洗完漱出来,看见汤佳穿好黑色职业装准备出门,还跟自己笑笑打招呼。 邢媚问“周六日不休息?” 汤佳拨弄衣服后背的拉链,略微吃力“我只有周三休息。” 一股双休狗的优越感油然而生,邢媚也不知道自己的乐趣什么时候被系统折磨得如此低级,双休就满足感爆棚。 她刚想伸手帮汤佳解决拉链问题,却见这位小绿茶扭头对较远的房东说道“谦哥,能帮我一下吗?” 房东屁颠屁颠地过来帮她。 然而就在途中,房东太太突然回来撞个正着,她两只手拎着袋大米,看到自己的丈夫正在给单身女租客系拉链,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赵大谦!” 房东做贼心虚,脸色煞白。 邢媚抱着吃瓜的心态,看到我们的小绿茶同志经验老道,立马圆场,把所有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引得房东太太怒目而视,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瞬间激发出房东的大男子保护欲,对房东太太吵着“我不过帮人家一个小忙,你干嘛?你怀疑我?” 战况逆转,小绿茶和熟知自己弱点的男人联合,房东太太的火力明显不够。 房东最后撂狠话“你的疑心病全因为你生不出孩子!” 房东太太心神一震,重重地把手里的大米放在门口,哭着进卧室。 汤佳眨了眨眼“谦哥,房东太太不能生育吗?” 房东一肚子败火“是。” 汤佳见缝插针地叹气“真可怜,不能生育连个完整的女人都算不上,谦哥你跟她过日子很辛苦,她还怀疑你……” 房东面色铁青,心里已经悄然起了离婚的念头。 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汤佳得意一笑“谦哥,那我先去上班了。” 房东点头,脑袋里仍然装着“离婚”两个字。 汤佳出门,邢媚换鞋,在楼下追到了对方。 “有事吗?”汤佳歪头“该不会又丢了什么东西?” 邢媚倏然眯起一双柳叶眼“你怎么知道我丢了东西?” 这件事自己只跟房东讲过,当时汤佳不在场,除非她偷听自己和房东讲话? “因为三天前我休息,听到隔壁你的房间有声音,似乎有人进来。”汤佳描述得绘声绘色“但那时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我很害怕,所以没出去。” “应该是小偷,而且还是这栋楼的人,因为只有邻居们才知道房东太太总忘记锁门的习惯。” 邢媚抚了抚下巴,原主三天前丢了钱,正好是周三,汤佳的休息日,对方始终在房间待着,搞不好说的是实话,可是…… 她抬头“为什么这么做?” 汤佳不解“什么?” “为什么对房东……”邢媚话留一半,她觉得以汤佳的条件,找个帅气男朋友并非难事,为何非得是有家庭的房东? 汤佳还在装蒜“你说什么房东?” 邢媚心累,发现自己这位室友绝对绿茶到一定境界了“为什么勾引房东?” “不是勾引哦。”汤佳这次意外地回答很痛快,脸上还带着明媚的笑容,不愧是做前台接待工作的“我只不过在做人与人之间的沟通而已。” “沟通?” “对,勾引这个词带有贬义,形容一个女人诱惑对感情忠贞不渝的男性,但若是男性本身就不忠诚或者两人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呢?”汤佳眯起眼睛“如果能让我介足,说明他们不够相爱,既然两人没有爱了,继续在一起也是痛苦,所以我来帮助他们解脱痛苦啊。” 邢媚被小绿茶的三观惊到。 做三儿还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第186章 蜜糖 第186章蜜糖 优秀! 人才! 琼瑶剧不让你去演女主角可惜了! 邢媚总结绿茶的三观“所以你插足别人的感情,别人还要感谢你,因为你让他们从痛苦中解脱?” 汤佳笑意甜美“感激不重要,其实做这种事另一方面同时出于满足我自身的爱好。” 邢媚挑眉,安静等下文。 “因为,不是经常有句老话说,别人碗里的东西更香吗?”汤佳愉悦地笑出声“我啊,最喜欢别人的东西,我先去上班啦,拜拜。” 邢媚目送一位奇葩离开。 也真应了老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既然都走到楼下了,邢媚干脆去小区门口的早点摊买份凉皮,摊主把打包好的袋子提起,交给邢媚,又说“凉粉要不要?” 夏季的早晨就已经热得让人汗流浃背,热气不断从大地往上升。 邢媚考虑了一下,拿出电话拨给男人。 和昨天连发n条消息石沉大海不同,这次异常顺利地接通。 “叔,你吃早饭了吗?嗯,你在家吗?我现在就在早点摊,你要吃什么?” 电话那头,男人声音沉稳地报了爱吃的早点。 邢媚“嗯嗯”答应,然后抛出这通电话的真实目的“叔,吃冰粉吗?凉凉的夏天您需要一份陪伴。” 陈奕洗漱的手停顿,恐怕这才是小家伙打电话的企图,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眼角泛出一丝宠溺“好,买两份,一份叔叔请你,作为跑腿费。” “好的亲,您的冰粉已经上路,即将送到!比心!” 虽然不知道一份冰粉为什么值得高兴,不过听到小家伙雀跃的语调,陈奕突然觉得别说一份冰粉,哪怕把早点摊整个买下来都值。 挂断电话。 邢媚按照男人的吩咐买好早点,心情甚佳,的冰粉啊。 对于一个穷人来讲,这两个字杀伤力太大。 她提着早点走回居民楼下,碰巧遇到任茜。 她换了套衣服,朴素的白色长裙,毫无花纹,黑长直垂着,只是眼角的淤青和脖子的红色痕迹无论如何遮掩都暴露在空气。 这还只是邢媚能看见的冰山一角,宽松的长裙下面不知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痕。 任茜左眼一圈淤青,右眼蒙着块纱布,看到邢媚时,樱桃唇向上翘起个小小的弧度“早上好。” 邢媚蹙眉“你的伤……” 任茜愣了愣,随即对邢媚眼神更加温和“没事,早就习惯了。” 邢媚朝系统要了瓶特效药,这东西时不时缺货,幸亏现在有现货。 她缺钱,不缺积分。 “我老家的土方子,治外伤有奇效。” 任茜盯着手掌心的药膏,先不管这上面连防伪标识都没有,是三无产品,总之对方是罕见知道自己从事的行业,却不嫌弃自己脏的。 “谢谢。”任茜小声说。 两个女人一块上楼,任茜提议“要不要来我家坐会儿?” 邢媚住三楼,正好苦恼找个什么理由去四楼、五楼观察,收集线索,正好任茜送上门来,她几乎毫无犹豫地答应。 任茜住在402,对门便是张冬民和高兰这对夫妻。 任茜拿钥匙的空隙,邢媚状似无意地问道“张先生和他太太做什么的?” 任茜望了眼401的铁门“具体我也不知道,因为工作原因,我基本白天睡觉晚上出来,和他们不熟,倒是住在501的仲先生,我们两个经常能遇到,不过如果你有兴趣,你可以问我男朋友,他一天到晚都在家。” “仲先生?” “对,住在501的男人,名字叫仲明,更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 邢媚想到那晚看到鬼鬼祟祟的男人。 任茜开门,客厅里的窗帘没拉开,光线昏暗,隐隐间,沙发上好像躺着个人。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任茜将钥匙和包放在门口的架子上。 邢媚进门的那一刻,浓郁刺鼻的酒味熏得人阵阵发呕。 任茜开灯,暖灯提供一定的光亮,并且不会打扰沙发上男人的睡眠。 男人穿着白背心,黑短裤,胡子拉碴,仰面躺着,茶几摆着的笔记本电脑还停留在网游界面,旁边一圈喝光的啤酒易拉罐。 空调调到最低度,以至于邢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任茜习以为常,把易拉罐装进垃圾袋里然后扔到门口,简单收拾好,再把空调温度提高一些。 她替男人盖好毯子,抚摸他的脸颊“老公,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把温度调成最低,你睡着会感冒。” 男人眉头拧紧,其实他如果好好休整应该也是个英俊的苗子,属于那种侵略性的五官长相。 酒精的作用下,他昏昏沉沉,一把推开任茜的手“滚!都给我滚!我不需要你们!” 任茜唇色一白,沉默地把毯子的边角掖好,起身去厨房煮方便面。 邢媚提出把自己那份早点给任茜,对方摇摇头“不用,方便面再不吃快过期了,必须今天吃。” 邢媚抽了抽眼角“他这么对你,你还死心塌地?” 任茜不知道从哪个柜子里翻腾出个不锈钢小锅,用来煮面“不死心塌地该如何?我十八岁就和他在一起了,因为我家庭不好,条件不好,他家里反对我和他在一起,那时候我都以为他要放弃我了,可有一天,他对我说,我们私奔。” “我们两个小疯子缺席高考,用全身上下的零花钱买了两张来s市的车票,快十年了,我还记得他给我买的票是坐票,他自己是站票,我不忍心,于是让他坐着,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抱着我说对不起,以后我肯定会让你过好日子。” 邢媚盯着锅里的水,渐渐升温。 任茜继续沉浸在甜蜜的回忆里,每当生活苦得要过不下去时,她就会把记忆深处尘封的蜜糖拿出来回味“一无所有的两个年轻人在大城市里拼了命地想活下去,他家里人不断找他、打电话发短信,他说这辈子有了我,再也不需要其他亲人,他父母气得当场断绝关系。我流眼泪地说为了我,不至于,他眼神坚定说为了你,至于。” 第187章 得哄 第187章得哄 “我们去过工地,几年下来攒了些小钱,因为工地包工头觉得我好看,有次对我动手动脚,他直接一砖头抡过去,我们两个又一无所有了。” 任茜嘴角咧开,这是邢媚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灿烂的笑容。 昨晚见面的浓妆淡抹,现在任茜卸妆,皮肤好到依然像个少女。 “后来……他做生意成功,他花费好几百万策划我们的结婚典礼,说要让我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他不知道其实能够嫁给他,我就已经是最幸福的女人了,我们领了结婚证,五月二十好日子。” 灶台的水煮开了,底下冒着“咕噜咕噜——”的气泡,不小心溅到人的皮肤,留下红彤彤的烫痕。 “再后来,生意失败,他四处求人无果,法院判决他进监狱十五个月。”任茜放面、调料包,打了个蛋“他说等老公出来,一定能再次让你过好日子,我说好,我等你,一路从校服到婚纱的风风雨雨都走来了,这点小挫折算什么?他因为表现良好,提前三个月出狱,那天我翘首以盼,我去接他,可他整个人都变了。” “他不再上进,磨灭了锐气,这些都无所谓,我会陪他。”任茜关火“十八岁的他为了我断绝家人关系,二十岁的他为了我打得包工头截瘫,那么总轮到二十八岁的我为他做些什么。” 任茜连汤带面倒进碗里,走到男人身边轻轻推了推“老公,吃饭。” “谁啊?扰人好梦!”男人不情愿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哦,是你啊……” 任茜笑笑“不是我还会是谁?吃面,我给你加了个蛋。” 骆向贤搔了搔头起身,看到站着的邢媚时吓了一跳“你谁?” 任茜互相给他们介绍。 “搞什么啊,说好的不把外人带家里来。”骆向贤不满。 任茜解释“她是我的朋友,你不也经常带朋友来家里打牌喝酒?” “我那都是正经的生意伙伴!”骆向贤不屑置辩,端起面碗“昨天你出去了,钱呢?” “给我转账了,一会提现到你卡里。” “哦。” 从始至终,男人都没有关心过一句任茜的伤。 邢媚觉得陈奕的推论很正确,任茜之所以卖,绝壁被男人逼得。 不过有一点他们没想到,骆向贤不是任茜的男朋友,他们两人领证了,是夫妻关系。 期间骆向贤的苹果电话响起提示音,任茜要看,男人却直接把电话抢到手里“没什么,垃圾短信。” 任茜皱眉。 骆向贤却干脆把面碗往茶几重重一放“怎么?你不信我?” 任茜摇头,扯开这个话题“你知道对门的夫妻是干什么的吗?” 骆向贤拿起面碗继续吃,偶尔有吸面条声“我怎么知道人家两口子的事?” 任茜眼神有些失望“哦……” 骆向贤补充了一句“但是他们家奇怪的很。” 邢媚可算逮到了重点“怎么奇怪?” “他们家的那个男人一天到晚见到人就笑呵呵得,你说奇怪不奇怪?”骆向贤翻了个白眼“生意场最忌惮这种人,他们往往表面笑,实际背后捅你刀。” 邢媚“……” 任茜给老公使眼色,骆向贤不耐烦道“其他也没什么,自己家日子没过好,哪有闲心管别人?哦,还有,他们家那个女人凶得很,就像头母老虎,我经常听到他们吵架,男人一声不吭,呵,真给我们男人丢脸。” 邢媚呆了半天并没有多少有用的线索,对任茜说自己就先回去了。 待的时间不短,自己那份豆浆都凉了。 邢媚敲了敲302号房的门。 早就洗漱完毕,收拾整齐的男人打开门,俊美的脸颊满是阴云。 他很生气,后果就是得需要邢媚来哄。 “我错了。” 半分思考都无,邢媚说得直截了当。 陈奕一怔。 “对不起。” 邢媚坦然道歉。 陈奕眸色复杂,深不可测,仿佛积攒的火气毫无宣泄之地。 “叔……”邢媚的腰条微弯,指尖勾了勾男人的衣摆,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竟然有一丝萌…… “冰粉还冰,而且你的那份我让老板放了双倍白糖……” 软硬兼施,陈奕的火气就像阳光底下的冰激凌,自己化掉了。 他侧身让邢媚进来。 “谢谢叔。” 男人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知为何,邢媚突然觉得有些熟悉,翻腾了下记忆才发现房间的布置特别像自己上一世没来得及装修的新房。 自己设想的蓝图基本就是这个样子。 邢媚把早点放到桌子上,抚摸玻璃瓶里鲜嫩的花朵,朝男人开口“叔,你喜欢白山茶?正好,我也喜欢的不得了。” 陈奕刚想说自己并不喜欢,只不过路过花店门口见到这种花,鬼迷心窍般买了一束,又在花店老板的忽悠下买了个说是重工业风,其实就是玻璃做的花瓶。 后来更离谱,但凡花枯萎,他就会重新买一束插上,执着的态度像冥冥中这花对自己有特殊的意义。 他对上女人的笑颜,邢媚低头嗅花香,淡淡的阳光投射在她的侧颜,令人怦然心动。 脑海里有些东西一闪而过,像是突然明白自己买花的意义,可转瞬即逝。 陈奕去把凉豆浆热一热。 邢媚无聊,取得男人的同意后便去卧室,里面陈设简单,大书柜一排的建筑工程书,她啧啧两声,上辈子他们家的书柜一半数学一半物理出版文物,还有块特别小的角落摆着几本邢媚没事会看的动物杂志。 吃饭时,邢媚把任茜和老公的故事说个七七八八,最后叹道“也许曾经他们真的爱过。”然而生活将男人击败,任茜不光要自己前进,还得拖一个根本不想爬起来的男人。 陈奕吃完最后一口双倍糖的冰粉,点起根烟“现在的局面不如曾经陌路别过。” 邢媚耸耸肩“生活没有假如或者不如,叔,借个火。” 陈奕瞥她,替邢媚点好烟后,两人一起坐在餐桌边惬意地云烟雾饶。 陈奕开口“抽烟,就得配火。” “我懂,但我穷。” 第188章 吃土 第188章吃土 陈奕扬起一边眉毛“穷?” “是啊,很穷,特别穷,穷到吃土。”邢媚直言“要不也不能蹭叔你的冰粉。” 当然,也就只有这男人她能放下所有顾虑,肆无忌惮地占便宜。 陈奕眯眼,看着在盯桌上的白山茶,思绪却飘远“你们这代小年轻,都不会金钱管理。” 邢媚心底替自己辩解一番,并非是自己的问题,实在系统分配的原主条件太操蛋,两千块钱在s市生活一个月都寸步难行,更别提交房租。 邢媚先在玻璃烟灰缸里按灭烟头,起身收拾两个人的早餐。 陈奕深邃的黑色瞳孔倒映着女人勤劳的影子,内心刚生出一丝小家伙挺贤惠的想法,却见邢媚收拾完后偏头“叔,你借我点钱。” 陈奕的牙齿登时使劲咬上烟蒂。 不能对小家伙有期待,她看着是只小白羊,实际纯良的外表下是头狡黠的狐狸。 “第一次见面,你向我借火。”陈奕点第二根烟“咱俩这是第几次见面,就让我借钱?” 邢媚挤了点厨房的免洗洗手液,双手揉捏得干净,刚刚吃早点时蹭了一手的油“不说投缘比认识多久重要吗?我觉得我和叔挺投缘的。” 陈奕冷淡“可是叔叔不这么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邢媚坐在男人身边,近到能看清他眼角的小痣,仿佛伸手就能够到,她看向他的头发“叔,你头发长了,用剪吗?” 好久没给男人理发,邢托尼有点技痒。 陈奕面色变了又变。 邢媚拿301的垃圾袋下楼扔时,一路哼歌。 屋里的陈奕扶额,搞不懂自己,生意场上借钱都需小心谨慎,哪怕一丁点的资金流动都要谈好时间、利息再签合同,为什么小家伙三言两语就轻而易举地从自己这里借钱出去。 明明仅见过三次面。 活了三十多年,精明的大脑第一次卡机。 几分钟后,工地那边打来电话,包工头见男人还没来,有些问题需要自己拍板解决。 陈奕沉稳回答知道了,我马上到,之后他简单收拾了下打开门,正好撞到准备敲门的邢媚。 “我要去工地一趟。”陈奕关门,说完后,眉头拧成一股绳,他向来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去向的习惯。 邢媚点头“哦。” 既然都汇报完了,陈奕本应该不停留,然而莫名其妙地多嘱咐了一句“你如果想不招事,就收收好奇心。” 邢媚瞟他“叔,你该不会知道什么?”例如对自己任务有用的线索。 “我不知道,我对别人的生活没兴趣,明哲保身才安全。” 邢媚敷衍地应和。 陈奕眉头皱起的弧度愈发紧,拨弄了下小家伙的头发,意外地手感很得自己心意,于是又摸了下“少懒洋洋地对付叔叔,我阅历比你丰富,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发现的秘密。” 邢媚仰头“叔也有吗?” 陈奕正微微弯腰抚摸她的头发,邢媚的突然抬头,让两个人的气息互相纠缠,陈奕的视线落在她嫣红的嘴唇上,眸色暗沉“嗯,叔叔也有。” 邢媚垂头“哦……” “叔并不是想磨灭你所有好奇心,但是你在好奇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触碰到他人的底线。” “知道了。”邢媚突然喃喃“叔不喜欢好奇心过盛的小孩。” 陈奕愣了愣,不明白自己的话怎么落到对方那儿,逻辑全变了,他本意是让小家伙少参合别人家的事,以免惹麻烦。 他薄唇轻启“对,叔不喜欢好奇心太重的小孩,可是……”他顿了顿,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继续道“但是叔不讨厌小家伙,所以其他的无所谓。” 话落,陈奕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讨厌是什么意思?他不讨厌小家伙,换一种思路就是喜欢小家伙? 邢媚弯了弯杏眼“知道了叔。” 陈奕内心五味杂粮,三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长出个桃花骨朵,下楼时甚至差点踩空。 他强迫自己冷静,开车去工地时,脑袋却依然全部都是自己无意说的话。 自己不讨厌小家伙……自己喜欢小家伙? “陈老板?陈老板?”包工头拿着图纸一脸懵,陈老板今儿怎么魂不守舍得?特别像自己老家那边传言被狐仙勾去心魄的样子。 陈奕回神,轻咳几声掩饰尴尬,继续和包工头讨论问题。 陈奕一旦专心工作,效率奇快,安排好一堆事宜后,包工头笑呵呵地递给他一根好烟,陈奕深通人情世故,接过抽了口。 包工头开始闲聊“明年夏天差不多就能完工,到时候钱一发,我就回老家给俺女朋友买个婚房,这么多年异地漂着,苦了她一直在家乡等我,现在送啥都不如房子实在,俺得给她个家。” 然而坐在真皮沙发上的陈老板除了前半句,后面的话完全自动隔绝。 婚房……结婚? 他会和小家伙结婚? 不不、等下…… 陈奕用力捏眉心,然而想法宛如疯长的野草般不受控制。 自己不讨厌小家伙等于喜欢小家伙,如果喜欢小家伙,那么结婚是一件很正常很自然的事情。 可……小家伙会同意吗? 包工头絮叨完,回头一看发现陈老板正一脸思考人生大事的表情,马上屏住呼吸,不敢接着打扰。 另一边的邢媚打了个大喷嚏,摸上自己的额头,不烧。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本来经济就赤字,生一次病的钱可不是自己能负担起的。 邢媚站在三楼的楼梯往上看了看,为了任务暂时把男人的忠告抛之脑后。 四楼原本鸦雀无声,不过邢媚刚准备上五楼想能否套出501的仲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401的大铁门后面猛不丁爆发一场夫妻大战。 “张冬民!你天天混吃等死,啥都不干!你等着我养你呢?” 激烈的争吵声里充斥的净是女人的大嗓门,而被训责的男人正如外界所说,一声不吭。 “高兰……”男人刚说一句,女人的十句八句全都在等他。 “我他妈天天晚上去给人搓澡养活你!你呢!” 第189章 午饭 第189章午饭 “你奶奶个腿的天天混吃等死!” 隐约传来张冬民的小声狡辩“我在水果店搬货……” “搬个屁!你天天挣的那点钱够交房租的吗?”高兰怒吼“我给你找了个开大货车的好活儿,结果呢?你说你不想考驾照!你要逼疯我啊?现在谁没有个驾照?你就是懒!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我当初怎么就跟了你!” 张冬民不吱声,如高兰形容的一模一样脾气闷闷。 高兰抹了把眼泪“八年前和你结婚,你什么都没有,但我依旧带着儿子,跟你搬到这座城市,你就这么对我!你好吃懒做!不思进取!我倒了八辈子霉!” 邢媚靠着铁门靠累了,直起腰抻了抻,某种方面讲,高兰和张冬民是中年版任茜和她老公,但是高兰懂得把憋屈全发泄给张冬民身上,至于任茜的老公…… 算了算了,不想渣男,省得污染画风。 “哐当!” 高兰应该摔碎了某样东西,张冬民想收拾,却被气头上的女人一顿吼“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张冬民听话地开门,屋内,高兰失声痛哭,八年前的自己年轻水灵,而且勤劳能干,虽然离异带个男孩儿,可追求自己的人依然从家门口排到田埂,她心气儿高,第一次婚姻失败,不太想二婚,但偏偏人群里一眼相中了张冬民。 因为自己是二婚,男人是头婚,交往时她内心始终无法平静,生怕男人哪天抛弃自己和儿子,张冬民知道了她的顾忌,主动提出不领结婚证,去大城市打拼,一切奋斗结果都归于自己名下。 高兰被深深地感动震撼到,二话没说带着儿子跟男人来到鱼龙混杂、人来人往的大城市,可沉浮了整整八年,大城市的房价令他们这帮平头百姓望而却步,八年的积蓄连一间厕所都买不起。 自己好不容易游说有钱的熟客,给男人找了个拉货车的活儿,一个月万八千轻轻松松,但男人竟然告诉自己不想考驾照! 没有经济基础的婚姻如同随时可以点燃的炸药,有个火星子就能炸得彼此面目全非。 高兰吸了吸鼻头,掩面哭泣。 张冬民出来时看到了邢媚,她装作刚上楼的样子,表情狐疑“张先生和太太吵架了?” 张冬民眼神闪躲“嗯,对不起,吵到楼下了。” “没事。”邢媚表现得宽宏大量,掏出烟盒“来一根?” 张冬民摆手“不喝酒不抽烟。” 邢媚笑了笑“现在很少有男人能像张先生一样自律,张先生养生?” 张冬民交流的过程中始终不和邢媚有眼神交流,邢媚注意到他甚至紧张地搓了搓裤子边。 “不养生,但以前喝酒误过事,酒都戒了,干脆烟也不抽了。” 邢媚收回烟盒,像在随便地唠家常“张先生和太太有孩子吗?” “有,高兰带来的,那孩子跟我不熟,或者说跟谁都不熟,对他亲妈也没个正形,高二就辍学了,现在成天在外面鬼混,回家除了要钱没别的。” “那孩子不是您亲生的?” “不是,高兰和我是二婚。” “哦……” 邢媚默默收集一条一条线索,笑着提议“张先生有空吗?跟我一起去看郭婆婆。” 张冬民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郭婆婆?” “对,我几天前晚上下班路过,看到你扶郭婆婆起来,然后我去路对面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人都不见了,这几天我都没看到郭婆婆,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样了。”邢媚的话半真半假,最让人脑子分辨“张哥跟我一起上楼,您不是这栋楼里最热心肠的人了吗?” 张冬民推脱不了,磕磕绊绊地说“好、好……就是不知道老人在不在家。” “老人除了家还能在哪?走。” 邢媚和张冬民一起上楼,期间邢媚稍稍皱眉,对方肢体僵硬得要命,仿佛有什么心事。 站在502的门口,张冬民敲门,邢媚转身看向房门紧锁的501,这户人家经常半夜三更出没,同样神神秘秘,需要探索。 李秀燕来开的门,她拿着铲子,听到张冬民和邢媚的来意后立即在玄关口给两位客人拿拖鞋。 “抱歉,我正准备做午饭,开门有点晚,你们能来太好了,婆婆她一个老人很无聊呢。” 卧室传来郭婆婆的声音“谁来了?” 李秀燕回答“婆婆!401的张先生和301的童小姐来看您!” 卧室里响起郭婆婆不太连续的脚步声,她开门,穿着老人家爱穿的棉麻衣服,一笑露出黄黄的牙齿“诶呀,是张先生和小姑娘?” 张冬民笑笑“郭婆婆,我来看看您,您最近几天还好?来的匆忙也没带礼物。” 郭婆婆热情招呼“不需要礼物,你们能抽出时间看一个要入土的老婆子,我就特别开心,中午直接留在这里吃饭。” 张冬民上前搀扶郭婆婆坐在客厅的沙发。 “你这个点做午饭?”邢媚看了眼钟,才刚过十点。 李秀燕笑容满面,却透着一股虚假的客套“婆婆吃饭早,和我们年轻人不同,我们家七点吃早饭,十一点午饭,今天中午要做海鲜,得提前准备。” 郭婆婆耳朵还挺尖,阴恻恻地说道“是啊,为了迁就我这个老太婆,委屈你们年轻人了。” 李秀燕忙道“婆婆哪的话,都是一家人。” 郭婆婆拉着张冬民的手“你瞧瞧,她在外人面前都这样说一个老太婆,你们不知道的地方,唉……” 李秀燕打断“婆婆!” 郭婆婆哼了声“鬼吼鬼叫什么?我大孙子还在屋里睡觉呢。” 李秀燕神色一凝,去厨房做饭。 “我来打下手。”邢媚跟来。 李秀燕说“这哪好意思?” 邢媚洗菜“没事的。”她想了解更多的信息。 李秀燕烹饪麻利,仔仔细细地将虾线挑出水煮。 邢媚开口“你丈夫呢?” 李秀燕切菜,利刃把菜花切得特漂亮“我丈夫他在互联网公司做经理,动不动加班,所以白天不在家,晚上常住公司。” 第190章 病发 第190章病发 女人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何况李秀燕没日没夜围着婆婆和孩子转,好长时间没和年轻女孩子交流,一番交谈下来,邢媚大概了解李秀燕一家子的状况。 李秀燕老公叫郭广达,互联网公司经理,薪水非常可观,这个房子是郭婆婆名下的财产,虽然李秀燕经常抱怨夫妻二人应该有个专属于自己的房子,主要自己也想房产证上填自己的名字,不过郭广达并无此意,几次三番转移话题,要不就用万能拖的借口。 李秀燕深深叹气,她常年做家务,脖颈和肩膀贴着膏药“没有孩子也就那么地了,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可是有孩子后我就特别想买个房子,否则老家那边的亲戚都笑话我。” 邢媚想,她不光渴望买新房子,更应该祈求搬离婆婆身边。 但她的说法里,郭广达是郭婆婆独生子,格外孝顺,夸张点形容有点妈宝男的潜质,当初结婚前就说好永远不可能把自己妈送进养老院,李秀燕最大的愿望注定落空。 “下个礼拜婆婆生日,我本来想出去吃,但婆婆嫌外面不干净,所以必须要在家里吃,童小姐有空吗?可以来玩。” 邢媚拒绝了李秀燕的邀请,她虽然想时刻观察这栋楼的人,找出小偷,不过自己应付不过来老人,更别提老人的生日。 李秀燕按部就班地放调料,邢媚不经意间瞧到厨房的壁橱上方有一点点金属的光亮,她踮脚拿出来一把锃亮的刀,厨房的刀具都完好地插在刀架上。 这把刀哪来的? 干什么用? “哈哈,那是假的,孩子的玩具。”李秀燕表面客气,实际用了些力气把刀从邢媚手里夺走,像是怕邢媚怀疑,还用猪肉试探。 果然,只是有刀形,刃口没开,很难伤人。 李秀燕把刀重新放回原位,脸颊又露出那种虚伪的笑容。 虽然证明这是把假刀,却依然没告诉邢媚它的用途。 邢媚搓了搓手边的抹布,看了眼客厅里正交谈热络的张冬民和郭婆婆。 十一点多,李秀燕把丰盛的饭菜摆上桌,招呼婆婆和客人吃饭。 郭婆婆语气和蔼“平时都是十一点吃饭,今天故意晚了点,要不是我儿媳妇人好,我都觉得她是要饿死我。” 李秀燕面色惨淡道“妈……今天的饭菜不好做,我怎么可能想饿死您。” “哈哈,开玩笑的,来来,一起吃饭。” 四个人坐下,李秀燕给郭婆婆剥虾壳,张冬民充当老好人“郭婆婆,看你儿媳妇多孝顺您,给您剥虾壳。” 郭婆婆抿嘴一笑。 邢媚不饿,但既然有的午餐自然来者不拒。 她捞了勺汤,刚吃几口,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郭婆婆有心脏病,不宜吃高蛋白的食物。” 李秀燕的手指一顿“不会,可是婆婆想吃海鲜好久,一直吵吵着要我买……” 话音刚落,郭婆婆手里的筷子突然掉落,整个人神色痛苦地捂住心口,身体重重地摔下椅子。 事情发生得毫无预兆,在场的人同时陷入茫然,邢媚率先反应过来“去叫救护车,张哥跟我一起做心脏复苏,我一个人力气不够。” 张冬民愣愣地点头,很快学着邢媚的样子急救。 李秀燕小跑着回卧室取电话,乱局吵醒了四岁的孩子,放声大哭。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后来急救车来了,用担架抬着郭婆婆上车,邢媚和李秀燕跟上,张冬民主动说不爱去人流多的地方。 高兰原本不过看有救护车所以下楼凑热闹,谁想到一眼看见自家男人也在。 李秀燕泫然欲泣,危乱中只好把儿子托付给张冬民和高考“大哥大嫂,您俩受累,帮我看眼儿子,我马上回来。” 张冬民答应。 急救车门合拢。 出发前,邢媚看向玻璃窗外,发现高兰正在掐腰教训张冬民,口型大概可以看出“你怎么什么事都揽自己身上?你是大善人?麻烦你帮帮我,去考个驾照好不好?” 也许原句有偏差,不过意思差不多。 邢媚和李秀燕在医院里东奔西跑,折腾到晚上,邢媚一屁股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真搞不懂现在的医院是折腾病人还是折腾病人家属。 郭婆婆心脏病发作,身为儿子的,郭广达下午三点多就来了,也同样忙到现在。 仅仅和邢媚一墙之隔的病房内,三人正在上演一场大戏。 郭广达挺着高高的啤酒肚,说话流里流气,还总装作不经意地撸袖子,显出他那块金表。 李秀燕哭得鼻头红肿“不是我故意要做虾……” 郭广达全然不听解释“不是你是谁?咱妈有心脏病你知道?还给她吃高蛋白的东西?李秀燕,你对我有意见直说,干嘛对咱妈下手?这次命大福大,下次你是不要弄死她啊?” 李秀燕委屈“是妈说了好久想吃海鲜,想吃虾……” 郭婆婆虚弱道“行了,别吵了,是我想吃海鲜,我一个都快死的人嘴馋忍不住,我也不知道我不能吃虾,还以为秀燕会替我留意……” 听了这话,郭广达的怒火登时烧得更旺,对李秀燕勾手“来,咱俩出去谈,别耽误妈休息。” 李秀燕哭哭啼啼地出去,郭广达路过邢媚时朝她礼貌地挤出微笑“您是居住301的童小姐,今天实在太谢谢您了!我都听妈说了,是你及时做正确的心脏复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他从鳄鱼皮的夹克钱包里掏出一沓百零,塞进邢媚手里“我妈的救命钱您拿好,千万别还我,咱们做儿女的没有比母亲命还重要的了,多谢多谢。” 邢媚睫毛微垂,粗略估计,这一沓差不多一千块。 郭广达和李秀燕去找僻静地儿,邢媚悄悄透着病房的玻璃往里看了眼,郭婆婆虽然仍旧脸色苍白,可已经能自己坐起来,动作间哪里有方才那般严重。 邢媚头疼“小八,是不是世界上的婆婆都这样?” “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191章 西瓜 第191章西瓜 是的,只要不影响自己的任务,这对婆媳怎么作和她其实没太大关系。 邢媚肚子咕噜咕噜响,既然没自己事了,她准备坐地铁回去,幸亏天色已晚但时间还行。 医院门口有一家大超市,不光日用品,各种各样水果瓜果应有尽有,邢媚看了眼算是实惠的价格,又攥了攥兜里的一千块钱,很有底气地让老板给自己挑了个冰镇大西瓜。 西瓜好啊,夏天抱冰西瓜犹如抱住了全世界。 邢媚坐地铁转公交回到小区门口,碰见了刚停好车子的陈奕。 两人不约而同停住脚步。 邢媚细细品味对方的脸,不论哪个世界,即使五官有些许偏差,但男人的长相都像根据自己喜好来的,怎么看怎么稀罕。 5438默默在心底吐槽,那是因为您稀罕,所以才怎么看怎么顺眼,拜托大佬搞清楚逻辑关系好不好! 算了,他家大佬已经为色所迷,万幸谈恋爱没丢脑子,要不自己带的最优秀宿主恋爱后化身傻白甜,他得一头撞死豆腐上。 陈奕眸光一闪,挑起细密的眉“你又好奇心旺盛?”不然哪来的钱买西瓜? “啧!” 这男人得一望三还能想到五这点,邢媚经常又爱又恨。 “叔,我也是要面子的。” 陈奕哑言失笑“自来熟也有面子?” 邢媚蹙眉“我不是自来熟。” 陈奕不信“这栋楼最近经常看到你的身影,每次都在和别人聊天。” 那是因为任务不得已,真正熟的只有你一个。 邢媚的唇抿成冷冰冰一条直线,解释也无用,系统有限制,关于任务的事情一概说不出口。 她不做声地上楼,顿时觉得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句话没错,她男人还不如手里的大西瓜靠谱,能给予自己快乐。 陈奕盯着女人离开的背影,沉重的西瓜把她的肩膀微微拉垮,然而背依然直的,默默地坚守自己的骄傲。 他捏了捏眉心,第一次有种自己说错话的感觉。 邢媚回到301,发现小绿茶正在和房东一起吃饭,甜蜜火热的气氛就差邢媚给他们两人点根蜡烛做烛光晚餐。 她下意识地视线环绕一圈,寻找房东太太的身影,汤佳却对自己招手“小画,我亲手做的晚饭,要不要尝?” 邢媚摇头,示意自己怀里有西瓜。 她借用厨房的刀把西瓜切成两半,一半放冰箱里,一半拿勺挖着吃。 期间汤佳似乎说了个没太大营养的段子,引得房东哈哈大笑,那张黝黑的脸都熠熠发光。 邢媚捧着西瓜回到自己卧室,锁门,问道“小八,房东太太呢?” 系统自觉给她放了段录像带,时间是邢媚在医院忙碌的下午,汤佳下班回来后故技重施,而且这小绿茶不简单,特意逮房东太太遛狗回来的点,做出和房东暧昧的举动,房东太太哪禁得住一天气两次?而且汤佳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房东太太扇了汤佳一巴掌让她赶紧收拾行李搬走。 汤佳委屈巴巴地抽泣,然后发生的事就正如许许多多伦理狗血剧的桥段一样,房东袒护汤佳,两口子吵架拌嘴,这次彼此出奇地愤怒,房东甚至毫不留情面地直戳房东太太的生育问题。 “你既然生不了孩子,我找别的女人怎么了?” 房东太太怒不可遏,在房东胳膊上挠出几个血痕,收拾几件衣服干脆回娘家。 让汤佳搬走的人是她,结果滚的人却是自己。 邢媚吃了口西瓜,冰冰凉凉特别解渴“孩子对家庭这么重要?” “叮——站在传统的角度来说,很重要,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产生了丁克族,他们逐渐占据一席之地。” “小八你对孩子的态度呢?” “叮——有则有,无则无,不过在我这个星球,生孩子的压力太大了。” 邢媚点头,心想不光在你的星球,这个星球的中低层家庭生孩子同样面对许多压力。 邢媚想随便找部电影看看,突然觉得腿边毛茸茸得,低头一看原来是房东养的狗。 “哈哈?” 柴犬立即用它冰凉的小鼻头蹭了蹭邢媚。 它应该是在邢媚开门时,趁自己不注意跟进来的。 这狗说来也怪,和谁都爱答不理,对房东两口子也就比普通人热情点,偏偏对邢媚情有独钟。 邢媚嘴角浮出一缕浅笑,摸了摸柔软的狗毛,手里头的西瓜有一小半都进了狗肚子里。 柴犬还想要,邢媚力度适中地敲它脑袋“不行不行,狗不能吃太多,而且西瓜水分太多,你半夜尿了怎么办?” 柴犬听不懂,圆滚滚的眼珠仍盯着邢媚手里的西瓜。 邢媚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她和一只狗解释干嘛? “绝壁是和系统待久了留下的后遗症。” 5438“……”自己和狗有什么因果吗?拜托大佬您不要无中生有,暗度陈仓,暗中diss,否则鄙人控告您人身攻击,律师函警告! 邢媚把西瓜全部吃光,然后把西瓜皮给狗去玩,自己播放了一部标签是校园小清新的治愈电影,可看到一半剧情逐渐不对,这尼玛讲述的是校园暴力? 说好的治愈? 致郁? 邢媚难得的一丁点少女心被灰暗风磨灭,内心复杂地看完整部电影,邢媚唯一的想法就是这女主太弱鸡,换成自己,有人欺负必须奉还。 她打了个哈欠,关上电脑,房东可能完全沉浸在梅开二度的喜悦里,顾不得爱犬,直到邢媚上厕所开门,哈哈跟着出来,房东才想起来自己有条狗。 汤佳抚摸哈哈的毛发,明明只有邢媚和她在时,对狗没什么兴趣。 邢媚上厕所回来,透过即将关上的门缝,看见汤佳跟着房东进了主卧。 吃瓜时刻向来少不得系统。 “叮——所以这次是绿茶的胜利?” “不。”邢媚躺在凉席上拿手机“只能算房东和房东太太惨败。” 虽然汤佳的三观,邢媚不敢苟同,然而有一句,倘若这对夫妻感情真的没问题,别人怎么插足也无法介入。 她打开手机屏幕,清理掉垃圾短信,最底下竟然有条男人发过来的。 第192章 茶香 第192章茶香 “明天叔请你吃饭。” 邢媚睫毛轻颤,编辑好短信点击发送。 对面的屋子里,陈奕隔三差五看眼手机,距离自己发信息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十五分钟,小家伙仍旧没回。 内心逐渐从平静变为煎熬。 连看资料图都无用。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不断敲击桌面。 陈奕深呼吸,强迫自己把手机放到一边,把注意力全部集中电脑文档。 冷静。 自己一堆事需要处理,完全没必要把心思放在一个小家伙身上。 而且自己的话并没有错,的确这些天经常看到小家伙接触这栋楼的人,不光女性,更甚者还有男性…… 她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干嘛? 不不,重点不是这里…… 陈奕毫不知情自己又开始神游太空,手机忽然震动,他倏地拿起,看到是小家伙发来时,清冷宛如刀削的侧颜绽出一丝消融的暖意。 “好。” 对方的回复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 陈奕瞅了半天,身体往后倚,斜仰头看向窗外皎洁明亮的弦月,眉宇笼罩着疑惑,自己到底怎么了? 邢媚发完短信,楼道响起脚步声,随着两个人交谈声音越来越近、邢媚耳边的动静越来越清晰。 郭广达两口子从医院回来了。 李秀燕抽着鼻涕,脸颊两侧分别有手掌印,头发散乱地随意用皮套扎着“我们把妈一个人留在医院……” 郭广达停下来瞪她“不然把儿子一个人留家?” 李秀燕咕哝“我已经让四楼的张大哥帮忙看孩子……” “那是你的亲儿子?你就放心让别人看?”郭广达愤怒地啤酒肚颤了颤“李秀燕,我妈说你笨,我看你更多时候像猪!” 李秀燕唇色失去血色,闷闷地低头。 郭广达看到她就来气,干脆继续上楼“我妈病不算严重,大夫说明天就能出院,到时候你去接,以后再让我妈犯心脏病,我杀了你。” 不管他说要杀妻是认真还是气话,李秀燕身体一滞,默默上楼,她踩过的楼梯上多了两个水点。 邢媚耸肩,郭广达说有点妈宝男算委屈他了,对方几乎三句不离开“我妈”、“我妈说……” 然而就目前来看,郭广达一家虽然充斥矛盾,夫妻、婆媳的关系恶劣,像绷紧的皮筋再稍微一使劲就会彻底崩坏,不过条件优渥,生活不愁,以郭广达阔绰的出手,他们一家人完全没必要偷窃。 邢媚悄悄把502的嫌疑降到最低。 她换了个思路,以哪家缺钱的角度来思考怀疑对象,并列第一的是四楼的任茜夫妇和张冬民一家。 还有五楼的神秘男子,另外一楼除了补习班,还有101的住户,自己至今为止还没打过交道。 邢媚翻了个身,任务任重而道远。 看到汤佳和房东一起进主卧,邢媚已经做好主卧会传来一夜不可描述声音的准备,甚至问好短暂性令人失聪需要多少积分,有没有涨价。 但出乎意料,主卧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301的晚上静悄悄得,甚至无人起夜上厕所,连平时“嗡嗡”叫唤的蚊子都消停了。 邢媚一脸诧异“小八,我聋了吗?” 下一秒,一曲《好运来》在邢媚耳边狂放,瞬间提高的音量差点没把邢媚吓出心脏病,甚至有一刻她都觉得要和郭婆婆一样需要叫救护车。 “你他妈的……” “叮——鄙人只是让邢女士确认您没聋,特别健康。” 邢媚咬了咬牙。 擦! 她应该回到原来世界,让人写一本书,叫关于自己和系统相爱相杀的那几年。 “既然没聋,为什么一点声音都听不见?该不会房东不行?” “叮——可能是绿茶道行太高,不都说吃不到嘴里的最让男人惦记?” 邢媚挑眉“你从哪看来的这句话?” “情感女性杂志。” “你还看这种?”自己儿子性别男,爱娘化、坑爹,品味直男,甚至还喜欢情感女性小读物? 这几种属性捏到一块儿汇聚成对方这种神奇的生物。 “叮——上厕所闲着无聊会看看,而且里面经常有追女孩的一百零一个方法,每个月的星座运势。” 哟,自己儿子出息了,还会研究星座。 邢媚问“一百零一个方法试过吗?有用没?” “叮——爸爸你就别戳儿子伤心处了,如果真的有用,儿子也不会至今单身,呜呜,我的女神438号!何时鄙人才能够到这轮明月!” 邢媚愣了愣,接着用很严肃的语气说道“儿子,一百零一种方法你都试过了,有没有考虑过问题可能不出于方法,而是出在使用方法的人?” “叮——您的儿子已下线。” 邢媚弯了弯嘴角,小样儿,敢整你爸爸? 一夜星子璀璨。 邢媚睡到周日中午,昨晚她警告哈哈,说吃多了西瓜会多尿,自己也没好哪去,早晨去了三趟厕所。 房东太太一走,汤佳更肆无忌惮,承包了房东的早午晚饭,房东甚至要亲自开车送汤佳上班,被汤佳拒绝,说他们两个关系不清不楚,不适合走太近。 房东的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是在暗示自己没离婚不能碰啊! 邢媚挖了口瓜,化身吃瓜少女,不得不说汤佳的手段太高明。 什么叫冰清玉洁? 什么叫茶香四溢? 直到汤佳出了门,房东恋恋不舍许久,扭头进卧室给自己亲妈打电话,说自己想通了,要和房东太太离婚,在此之前一定要把房子抢到手里…… 邢媚耸肩,房东夫妻要是离婚,房子归谁,房租给谁,房子还会不会出租,这都是问题。 如此说来,她借陈奕的钱原本打算还房租,现在却不急了,先观察观察形势,省得自己前脚交钱,后脚这两口子离婚跑路。 邢媚回自己屋子继续睡,直到自己的身体像满格的充电宝。 她洗漱好给男人发消息。 紧接着,自己的电话铃声响起。 邢媚“喂?叔……” “我在楼下,你上车就行。” “好……” 邢媚话没说,对面就挂了。 第193章 消气 第193章消气 邢媚眉头皱紧。 有病? 请人吃饭这态度? 仗着老娘喜欢你,就开始肆意妄为,这个世界还敢挂我电话了? 下次岂不是要上房揭瓦? “啧!” 楼下,陈奕正靠车而立,时不时看眼腕表的动作暴露出他的忐忑,也不知道自己昨晚照着度娘所说制造出来的惊喜,小家伙会不会喜欢。 邢媚的身影从楼道里出来,陈奕不自觉整理了下干净整洁的领口,然而小家伙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要拉开车门上车。 “诶——”陈奕出声阻拦。 邢媚停下动作看他“干嘛?” 陈奕怔了怔,直觉告诉自己,对方正在生气,可是为什么? 因为自己的话,生气到现在? 陈奕清了清嗓子“车子后备箱开了,你帮我看看。” 邢媚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修车师傅。” 陈奕“……” 这怎么和网上说的不一样? “你先帮我看看。”陈奕坚持。 邢媚狐疑地瞅他两眼“你没吃错药?” 陈奕第二次无语,为什么网上的男人让女朋友去看后备箱就去看,轮到自己却得到了对方致命一问。 他绝对吃错药才会昨晚在网上搜索哄女生开心的办法。 陈奕一副堪比锅底黑的脸色,邢媚纳闷地走到车的后备箱,掀起。 里面是一束又一束红色玫瑰,还有只大型玩偶熊。 陈奕掌心出汗,红玫瑰是网上教程提到的,能瞬间俘获女孩子芳心的法宝,玩偶熊是因为无论哪个年级的女人都有颗潜藏的少女心,另外教程结尾处的最底下有一行小字,此招如果用于法拉利、玛莎拉蒂等车的后备箱,保管女生身娇体柔易推倒,如果宝马、奔驰等车子,女生立即手到擒来,如果以上车都没有,那麻烦您多用点真心和甜言蜜语,自求多福。 陈奕不想庸俗地搞些成年人的推倒游戏,他对于感情就像对待物品一样有洁癖,不然也就不会保持单身三十多年,只吃素不开荤。 他第一次给女生准备惊喜,看网上答案看到后半夜,只想让小家伙消气。 陈奕等着邢媚的反应,心情忐忑,不过邢媚却意料之外地把玩偶熊往里面推一推,然后盖上后备箱,拍拍手“应该是因为熊脑袋太大,所以后备箱关不上,现在好了,走,吃饭去。” 说完,她潇洒地打开副驾驶门,坐进去。 陈奕“……” 已经无语到没脾气,小家伙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 陈奕望天,夏日的风吹过,绿油油的树木投下一片沁凉的阴荫。 车子喇叭响起,陈奕回头,邢媚降落车窗,伸出脑袋,傲然扬了扬下颌“你是准备让我开车吗?” 陈奕低头一笑,也是,他的小家伙没必要和别人一样。 车上,邢媚再次收到系统发来的表情包,一个巨丑的黄色动漫脸,表情类似于哭笑不得? 邢媚“?” “叮——爸爸!您真是我爸爸!”能够如此钢铁直女,实在是我辈之楷模! 小孩子不宜学习操作,注孤生。 邢媚“??” “叮——大佬,我单身可能是因为我自身原因,但是您如果单身一定是自己作的。” 邢媚“???” 怎么一个个的今天都这么奇怪?男人和系统都吃错药了? 反正简单总结,这两人指定多少今天有点毛病。 陈奕带邢媚来的是s市较为高档的餐厅,黑白大理石瓷砖低调奢华,统一格调都走这个路线,座位分割错落有致,既充分利用空间,又不会让坐得近的客人们听到旁边的交谈声。 服务生领陈奕和邢媚到昨晚预约好的位置。 对于这种场合,邢媚再熟悉不过,点了自己爱吃的几道法餐和酒,陈奕同样。 第一道菜上来,法餐讲究的就是慢条斯理,菜只会一道一道地上,基本一顿饭得吃个两三个点。 邢媚拿起银质刀叉,颇有耐心地一片一片割断肉与肉间的筋。 陈奕余光里打量着年轻女人,咀嚼东西的姿态犹如一位高雅的女王。 记得昨晚她不拘小节手捧西瓜的样子。 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她? 来这种餐厅吃饭,人会不自觉地调低说话声的音量,冷气充足,仿佛和喧闹的尘世隔绝,给客人们提供惬意静谧的休息时光。 “我希望纵身一跃,投进你的怀抱……” 陈奕手机响起,他看了眼备注,是无关紧要的人,于是左手一滑挂断。 抬头,却对上女人深邃温柔的目光,像冬日里的暖阳,斜斜得,懒懒得,可偏偏能轻易触动人的心弦。 “你喜欢这首歌?”邢媚问。 陈奕点头“嗯。” “为什么?” 陈奕陷入沉思,他在听到这首歌的第一时间就设置成铃声,十余年的习惯。 “不知道,很多喜欢都来得莫名其妙,但是却特别明确的自己喜欢。” 邢媚收回视线,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我对你也是。” 一顿饭吃到下午,离开前陈奕帮邢媚推门,正好外面有两人进来。 女人不小心撞到邢媚,立即道歉“对不起。” “没事。” 邢媚看了眼,对方穿着套淡黄色汉服,长发飘飘。 好看到不禁再多看了眼。 她经常能在视频app里刷到,如今竟然在现实里看到真人了。 女人旁边的男人同样道歉“不好意思。” 邢媚怔了怔,面前打扮利索,穿衣风格休闲时尚的人可不就是住在501的仲明? 仲明很快和汉服女人进去。 邢媚上车,脑子里在想刚才的事。 仲明和那个漂亮女人什么关系? 他有经济实力来这种档次的餐厅,是因为确实富裕还是得到钱后准备潇洒? 这栋楼里,除了还没见过的101,就只有仲明最神秘,资料最少。 “儿子,能不能给爸爸一点提示?” “叮——关键线索还需要邢女士自己探索。” 妈的,四个世界了,你们的官方回复都不带更新? 陈奕定位导航,扭头问邢媚“去哪?回家?” “不。”邢媚直接报了个另外一个烧烤摊的地点。 陈奕抽了抽嘴角“去那干嘛?” 邢媚扭头,直视男人,一板一眼道“吃、东、西!” 第194章 律师 第194章律师 捂着肚子从烧烤摊出来,邢媚满足地舔了舔嘴角,这次确确实实体会到了饱。 两人没喝酒,光点了一堆烤串,上车后,陈奕问她“饱了?还是下一场?” 邢媚打了个嗝“饱了,回家。” 陈奕眼角漾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弧度,替邢媚系好安全带,宝马缓缓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穿梭,因为恰逢晚高峰,堵得人耐性全无,邢媚觉得自己今天所有的耐力全部耗费在那顿法餐上了,车行驶速度稳定,干燥的冷风吹得人舒适,邢媚的眼皮不禁越来越沉……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停稳,陈奕侧身观看女人香甜的睡颜,她长相不算惊艳,有点婴儿肥,只能勉强算可爱,至少在陈奕见过的女人里面绝对排不上号。 但小家伙竟就用短短几天的时间,成功在自己荒芜的内心开辟了一个小天地。 他沉甸甸的目光从女人光洁的额头到鼻子、嘴唇…… 车子贴了防窥膜,外界很难看见里面的情况。 陈奕深邃的眸子深处涌现出情绪,情难自控地将头凑过去…… 就在两人嘴唇即将碰触时,睡梦中的邢媚忽然打了个喷嚏。 陈奕登时坐回原来的座位,呼吸微乱,目视前方。 邢媚蹙眉,双手抱住自己小声嘟囔“冷……” 陈奕将后座上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女人身上,顺手填高冷风温度。 做完这一切,他单手握方向盘,严重怀疑自己今天如小家伙所说吃错药了。 怎么越来越像个寂寞的老男人?碰到小家伙就情不自禁、蠢蠢欲动。 陈奕额角的青筋直跳,长长地叹了口气。 邢媚醒来时看到已经回到老楼楼下,掀开西装外套“我睡多久了?” “没多久。”陈奕把车子熄火,确实没多久,也就二十分钟左右。 “哦……衣服你的?” “嗯。” “谢了,叔,你有洁癖吗?用不用我洗了再还你?” 陈奕面色复杂,犹豫几秒后说“不用……” 他货真价实的轻微洁癖,不过当面对的人是邢媚时,貌似什么都可以忍受? 如果这要是被包工头知道,一定会大喊“陈老板你完了!你被女人迷了心!失了智!当初你衣服不过溅个水泥点就直接换了套备用新衣服!” 两人下车,邢媚灵光乍现“你后备箱的东西怎么办?要送人吗?” 陈奕黑了脸色“是要送人,送给一个小朋友,不过现在不用了。” 邢媚懵懂“为什么?” 小朋友?他亲戚的小孩? 陈奕深深地瞧了她一眼“因为网络上的东西不可信。” 邢媚“????” 说的什么鬼东西? “小八,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你妈了,很可能这一世产生夫妻感情危机。” 5438“……其实爸爸您只要稍微多关心点我妈,他就会很开心。” “什么意思?”邢媚瞪大眸子“我对他还不好?虽然这一世我穷,但我心真,刚刚腰子全给他点的。” 5438沉默。 算了,毁灭,随便,沟通不了…… 在楼下时,邢媚终于遇到了101的住户,是一对退休的夫妻,老爷子穿着抖擞,头发半白,戴着副老花镜,虽然上年纪却依旧精神饱满,眼睛很亮,拥有一双鹰眸,年轻时应该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手里头盘着俩核桃。 他妻子染的黑发,眼眶周围浮现些许老年斑,笑起来温和,一举一动带着浓浓的书香范儿。 “阿姨一看就是老师,赌不赌?”邢媚贴在陈奕耳边说。 陈奕微微弯腰迁就她的身高,然后直起“你说对了。” “嗯?” “她确实是老师,退休前教思品。” 比起自己猜中对方身份,邢媚更关心的是“你怎么知道?” 陈奕没回答,这对老夫妻已经走到邢媚他们面前,陈奕伸手,和老爷子友好握了握“庄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庄宗侯停下盘核桃,笑道“退休后也就那样,再折腾也折腾不出水花,这位是陈老板的……” 他看向邢媚,没等陈奕介绍,邢媚主动伸手“我叫童画,住在301,我们都是邻居。” 庄宗侯握手“哦哦,陈老板的对门,你是租客?” “对。” “退休后我不太爱出来走动,认识的人少了,自打两年前买下这儿的房子,到现在也没把邻居认全。” “两年前?”邢媚敏感地抓住时间点“那您和陈先生是一块搬来的?” “不是,我和陈老板前后脚,陈老板在我一个月零三天搬到这儿,这房子是我那败家儿子买的,我合计一楼正好方便腿脚,结果那傻儿子被中介狠狠骗了笔钱,老楼连物业都没有,小区环境脏乱。”庄宗侯手掌用力合拢核桃“别让我找到他们,我告到他们身败名裂。” 他太太朱雯在后面推了下他,意思这些话在家里说一说就行,有外人在呢。 庄宗侯恢复爽朗“其实要怪,源头都是我那傻儿子,买房子时的合同不让我过目,出了篓子只会自己打碎了牙还让父母一起往肚子里咽。” 朱雯忍不住替儿子说道“还不都是你总苛责他,导致他不爱和你沟通交流。” 庄宗侯哼了一声,继续和陈奕说话。 在他们的只言片语里,邢媚渐渐清楚庄宗侯的身份。 老爷子退休前是位深有威望的律师,曾经叱咤法庭,处理过不少难缠的案子,为人严正,但有时过于固执。 原本老爷子奋斗一生,多少有点积蓄,再加上夫妻二人丰厚的退休金,怎么也能住更高档次的房子,可父母太争气,往往下一代就不那么尽人意,独生子投资失败,老两口把钱全搭进去,去年把原来居住的房子给儿子娶媳妇,儿子愧疚,就掉落无良中介的陷阱,在那儿又买了一处房子,签合同时也没仔细看,让中介钻了空子,老爷子即使一百个不满意,也得吹胡子瞪眼地住下。 “我干律师最后十个年头,负责的每件案子都力臻完美,唯有一件,和陈老板有些关系。” 庄宗侯神情落寞,他一生都追求完美,对别人如此,自己亦然,但只有一件悬案,在他辉煌的职业生涯留有一个灰扑扑的点。 第195章 分家 第195章分家 邢媚登时认真地竖起耳朵,想接着往下听,然而庄宗侯仅仅感慨那么一下,后面的话全部是家常嗑。 直到他和妻子离开,邢媚再也没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不禁去问陈奕“你以前就认识他?” 陈奕颔首“工地官司追诉每年都很多,庄先生又是有名的律师,一次承包工程时认识了。” “你干这行多久了?” 陈奕顿了顿“差不多快十年。” 邢媚点头,和自己猜测的时间相吻合。 “他所说和你有关的案子……” 男人的脚率先踏进三楼,回首睨着邢媚,如墨的眼眸眯起优雅的弧度“叔叔教过你的东西忘了?” “好奇心害死猫。”邢媚上前,和男人面对面,眉梢噙着抹小聪明“叔,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开始好奇一个男人是爱情的开始吗?” 陈奕稍稍低头“小心作茧自缚。” “有叔在,我们是共浴爱河。” 陈奕绷紧的侧脸逐渐松软,不客气地屈指敲了下邢媚的脑袋,转身进了302。 邢媚环臂,干他娘的,嘴巴居然这么严实? 她朝铁门比了个中指,同样扭头进入301。 主卧隐隐约约传出男女密切的交流声,房东太太回娘家,除了自己外,这屋子一共就两个人。 狗被房东赶出来,本来在客厅的一角殃殃地趴着,见邢媚回来,立即摇着小尾巴上前蹭。 邢媚蹲下摸狗头,忽然产生个想法“你该不会是公的?” 她察看,结果人家哈哈不是公狗,也不是太监,是纯纯的女孩子。 “好,我们姐妹情深。” 屋内的人打情骂俏异常火热,邢媚从冰箱里拿出袋酸奶,又把剩的西瓜自己和狗分了,另外还在厨房柜子里找到一袋狗粮,给狗倒了点。 做完这一切,邢媚回到自己卧室,找了部年头比较老的电视剧播放。 这一晚,除了主卧偶尔悉悉索索,其他住户很安静。 大概九点多,501的仲明带着邢媚在餐厅看到的汉服小姐姐上楼。 邢媚透过猫眼偷偷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两个人说是情侣,明显不亲昵,可若不是情侣,晚上会一起回家? 仲明一边迈步一边偏头对女人嘱咐“一会儿在我家看到什么都要保密。” “知道。”汉服女人挑起勾画得细细长长的眉“你家有设备?化妆呢?” “放心,全套都有。” 正准备上楼的仲明脚步一顿,刚毅的眉峰皱紧,狐疑地望向301的门。 邢媚心尖一跳,难道被发现了? “怎么了?”汉服女人问道。 “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仲明一步步走到门口,和邢媚唯有一门之隔。 邢媚不自觉地放轻呼吸。 仲明却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直觉,他的手慢慢抬起。 邢媚心跳加速,就在她准备小跑回卧室,仲明即将敲门时,对面302的门忽然开启。 身穿白色睡衣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寒唇如霜“你们晚上站我家门口有事?” “我不是找你……”仲明看向301。 汉服女人不悦道“行了,我们上去。” 仲明看了眼陈奕,他五官凛厉,看人总像在瞪人,正常的小孩子被他看一眼就会哭,即使许多成年人也尽量不去招惹他,然而陈奕淡淡然,气度不折,不为所惧。 仲明和女人的脚步声快速消失。 陈奕深深地看了眼对面的铁门,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关门。 至于邢媚,早就趁仲明和陈奕说话时,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卧室。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这栋楼的人似乎没有一个善茬,看来以后自己得更加小心行事。 床上的手机震动。 是一条来自于男人的微信消息。 对方就发了个系统自带的小表情,是一只灰溜溜的小老鼠。 啧? 邢媚秀眉拧紧,这男人嘲笑自己? 想了想,她打字发送。 “喵!” 底下还有张配图,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凶悍狸花猫。 打眼一瞧就知道像谁。 陈奕笑了笑,手拿安眠药,另一只手发送消息。 微信消息自动弹出对话框,男人发送一颗红色爱心。 邢媚攥着手机,眉尖挑挑。 吃完药,陈奕按照医生的叮嘱上床,厚重的窗帘不透光,空调温度调成最适宜,一切有助于睡眠的条件都已准备充足,他静静地等待困意,可依旧无法入眠。 纠缠自己几十年的恐惧感每到他即将睡熟时便会不依不饶。 不能睡。 睡着会后悔一生。 陈奕紧紧地闭着眼,身体蜷缩,俊美的五官皱到一块,额头渐渐涔出薄汗。 “叮——” 手机提示音让男人瞬间惊醒。 他用手掌擦去脸颊的汗液,滑腻的触感让整只手都黏糊糊得。 陈奕去卫生间清理好几遍才出来,把窗帘拉开一条,打火机在幽暗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陈奕斜靠在窗边发呆。 “叮——” 手机再次传来电子提示。 陈奕点开,女人回复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个小表情,红色爱心上面有根箭穿过。 第二条就是单纯的两个字“晚安。” 明明消息短小到不行,然而心底那股不安和惊悚奇异地被慢慢抚平。 陈奕指腹摩挲着手机,眼睛始终落在那句话上,漆黑的深夜里,他嗓音低沉沙哑染着丝动人的魔力。 “晚安,小家伙。” 第二天又到了该死的工作日,邢媚快速收拾好,出门前听到房东在给丈母娘打电话,态度高高在上“妈,我之所以还叫你一声妈是因为我尊重你,可你女儿太不像话,她居然挠我!而且总怀疑我跟这个女人有情,跟那个女人有染的,我真跟她过不下去了,她要是继续住娘家就住,反正我不接她。” 聊着聊着自然谈到了离婚。 房东高谈阔论“房子自然都是我的,这两个房子全是我家出的钱,说净身出户有点没人情,可我这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丈母娘用脚趾头想肯定一百个不乐意。 房东继续戳刀子“妈,她但凡结婚十几年里给我生个孩子,我赵大谦二话不说,房子分她一套,关键这么多年都没有!” 第196章 菜市 第196章菜市 “做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传宗接代!她不能生育,这么多年我爱她我忍了,可是她的疑心病一天比一天让人受不了!甚至就因为我帮了哪个女人、跟哪个女人说了两句话,马上就能变脸,就跟发疯似的。”房东不停抱怨“反正我和一个疯女人过不下去了,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房子不光我出钱买的,还属于婚前财产,离婚休想拿到一分钱。” 电话那头的丈母娘破口大骂,嗓门大到连隔着一间屋子的邢媚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各种侮辱性的词汇,各种人体器官齐飞。 房东冷冷打断“你骂我可以,别骂我妈,你问问你女儿这么些年怎么做的儿媳妇,做的称职吗?离婚还要我掏钱?我一个男人的青春全浪费在她身上了,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汤佳画好淡妆走到门口,歪头道“小画,站着干嘛?” 邢媚打量着她,既然房东都把话说到这步,想来婚势必要离,最大受益者就是小绿茶,然而对方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关心? “房东兴许要离婚,我不知道下半年还能不能在这里住。” 汤佳这才扭头注意到房东在打电话,眼神盯着地板努力思索“说得对呢,到时候恐怕又要找房子。” “你还要找房子?”邢媚眉头打成个结。 汤佳不解“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邢媚疑惑,接下来的发展难道不应该房东和房东太太离婚,绿茶上位? 汤佳笑笑,她有张娃娃脸,一笑起来就会给人种可爱纯良的感觉“我是来救赎他们的,并且享受把别人家的东西抢到手里的快乐。” 邢媚眉头舒展开,懂了。 小绿茶的三观感人,同样不拘泥情爱,如果房东离婚,那他就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对于“别人家的东西连屎都是香得”的汤佳来讲,离了婚的房东身上就一点吸引自己的地方都没有。 毫不知情的房东还在态度强横地打电话,殊不知自己招来的是一个顶级绿茶。 邢媚和汤佳一起下楼,小区门口,邢媚不禁问道“既然如此,这栋楼还有许多夫妻,为什么?”为什么专挑房东下手? 汤佳思考再三,露出嫌弃的表情“因为老人家身体都臭臭得,我光是笑脸相迎就会觉得窒息,还有四楼那家,我总觉得有些危险。” 四楼? 邢媚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任茜。 小绿茶觉得她危险? 邢媚和对方的公司方向完全相反,两人背道而驰。 不得不承认,汤佳属实一个小奇葩,甚至有点心理扭曲,不知道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生存环境有关,但是并不能剥夺这个人存在世界的意义。 邢媚去车站等车,路途上见到四楼的高兰提着一个大布袋,方向是离老楼最近的菜市场。 高兰像往常一样先把整个菜市场从头逛到尾,清楚今天的菜价,然后再去最便宜的砍。 “姐,您老来,我给您的都最低级了。”小贩面前摆着五花八门的新鲜蔬菜。 高兰锐利的眸子一扫,摇摇头,伸手比划个数。 年轻小贩都快哭了“姐,您这个价我进都进不来。” 高兰不墨迹,扭头就要去下一家。 小贩连忙在后面喊“好好!就这个价!” 高兰得意洋洋地哼了声,开始在一堆蔬菜里面挑挑拣拣,把烂白菜帮子都拽掉,显出里面的嫩芯。 小贩刚想说话,却被高兰一记眼刀堵个正着。 得,您是菜市场的大姐大。 高兰正在认真选菜,旁边渐渐靠拢过来个女人,小贩一看对方的穿着打扮马上来了精神,红光满面吆喝“姐!买菜啊?都是最新鲜的,今早地里刚收的!” “刚收的,我看刚从地窖里搬出来的,喷点水就能当新鲜的卖。”高兰小声嘀咕。 旁边女人架不住小贩热情,于是也开始挑拣。 价都不谈就买,啧啧,现在的人哟,有点钱就不知道怎么花。 高兰在心里不屑,没忍住瞥了眼旁边的冤大头,愣了愣“你是我家楼上的?” 李秀燕认出对方,两个中年妇女第一次在菜市场见面,不说点家长里短就太说不过去了。 “你家里人最近挺好的?”高兰上下看了眼对方的打扮,李秀燕虽然胖,但家里条件好,勤保养,皮肤白嫩有光泽,头发染烫时尚,穿个白色的刺绣裙,耳环和项链是一套珍珠的。 高兰心里少不得有落差,人家只要照顾好婆婆、儿子和老公就行,都不用太操劳,哪像自己,天天给人搓澡,手又黑又厚,全是老茧,舍不得买高档护肤品,脸暗沉无光。 李秀燕叹气“昨天婆婆出院,今天要吃有营养的,我逛了好几圈,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高兰建议“吃海鲜,海鲜最有营养,而且夏天和海鲜特别配。” 听到海鲜两个字,李秀燕面若土色,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婆婆前天就因为吃了口虾所以心脏病发,以后绝对不能碰海鲜。” 高兰又说了几道菜,李秀燕一一否认,要么是婆婆不爱吃的,要么是婆婆过敏。 说到最后,连生活经验丰富的高兰都一时再想不出个主意,只好悻悻说“你家老太太忌口真多。”实际更想说你家老太太事儿真多。 李秀燕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 高兰今天要把接下来三天的菜全买了,顺便陪李秀燕给她出主意。 “什么?”高兰手里头拿着根长芹菜,听到李秀燕说她老公有一次吵架骂自己是家里的保姆、佣人,她登时挥舞起芹菜,叶子差点打到其他买菜的路人。 高兰不可置信“你男人真那么说的?” 李秀燕怯怯地点头。 “擦!有这么说自己媳妇的吗?”高兰把芹菜撇回菜摊,因为大家年纪差不多都是女人,所以代入感格外强“他以为做饭伺候老人容易啊?容易他来一个试试!我看他连今天猪肉几块几毛都不知道!” 李秀燕扯了扯高兰的袖子,有点不好意思,已经有人把目光投过来。 第197章 尊严 第197章尊严 高兰说得兴致大发,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混淆许多公众号的鸡汤,足够李秀燕喝上一壶。 “妹子我跟你讲,我们女人得有自己的主见,绝对不能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凭什么说你是保姆?保姆还挣钱呢,你问他每个月给你开工资了吗?”高兰继续执起一捆菠菜,让小贩上电子秤结算“他为什么说你是保姆?全是因为你自己把他捧得越来越看不起你。” 李秀燕醍醐灌顶,两根长长的眉毛皱紧,若有所思。 高兰接过菠菜,淳淳教导“所以说我们得有自己的工作,你儿子多大了?” “快四岁了。” “还没上幼儿园?” “没,家里打算上小学前一直在家里,有我看着……” “屁!你信不信等孩子上小学,家里还这么说?”高兰拱了拱鼻子“妹子,你结婚前做什么工作的?” “之前在一家美容所上班。” 高兰睁大眸子“怪不得这么会保养,皮肤还好……” 难得被人夸奖,李秀燕粉白的脸颊划过几团红,若不是婚后身材一日一日走样发福,她面容五官正经颇具风韵。 可惜,结婚十余年,整个人被厨房、家庭等琐事束缚住,以前的朋友、同事也渐渐不来往。 “没有……” “没有什么啊?我在澡堂子里给别人搓澡,偷偷告诉你,有许多老板的媳妇啊、三儿啊,他们三十几岁的皮肤还不如你呢。” 李秀燕羞涩垂首,眼睫弯弯。 “所以说,自信点,尊严是自己挣得,不是别人施舍的。” 高兰的一番话是一把钥匙,找到了连李秀燕自己都忽视多年的身上枷锁。 晚上,大部分工作者风尘仆仆地回家,因为郭婆婆前天刚犯心脏病,郭广达不放心,这两天踩着正点下班回家,距离上一次准时回家已经过去两年半。 这天晚上,趁郭婆婆上厕所,孩子睡觉,李秀燕把丈夫拉近厨房。 “什么?”郭广达诧异“你要工作?” 李秀燕郑重其事地颔首。 郭广达眼底的不屑昭然若揭,摇了摇头就要回卧室“我看你是疯了。” “我没疯!”李秀燕提高音量“孩子已经可以送幼儿园,妈虽然有心脏病,但是生活完全能自理,我可以找个就近的工作,每天中午回来。” 郭广达宽厚的手掌攥拳“你知道妈有心脏病?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就近找工作,万一妈就在没人的时候病发怎么办?” “你妈只是有轻微心脏病,不是老年痴呆!” “哐当——” 郭广达喘着粗气,随便砸了手边的碗,一双小眼睛里汇聚凶光“无论如何,你不能工作,结婚时谈好的条件你想违背?” “我没想把妈送进养老院,而且那根本不是条件,那是你和你妈强加在我身上的锁头!” 郭广达出奇地愤怒,整张脸连同脖子都是赤色,看气势像要杀人的猛兽。 屋里传出孩子的哭声。 “你给我等着,要是我妈有一丁点事,老子砍了你。”郭广达撂下狠话,转身回卧室。 李秀燕紧咬牙关,使劲扣着裂开的指甲油,眼睛红得仿佛滴血。 等她蹲下身子收拾碗的碎片,一双脚出现在视野里。 抬头,对上的正是老太婆诡异得逞的笑容。 李秀燕撇嘴,继续捡碗片。 “我儿子我了解,他绝对不可能同意你去工作的。”郭婆婆年迈的嗓音像头黑山羊。 李秀燕鼻头一酸,委屈地嘴唇颤抖。 郭婆婆说“除非你和我儿子离婚,可你离婚你能去哪呢?你不光体型像猪,脑子同样笨得无可救药,我从一开始就讨厌你,因为人和畜生是无法共处于同一个屋檐下的。” 李秀燕指尖顿住,眼泪夺眶而出。 “啧啧,你可能会疑惑为什么我这么讨厌你,却同意你们两个结婚,这个问题我原本想交给你自己去思考,不过显然我高估了你的智商。”郭婆婆笑起来特别和蔼,但说出的话却叫人发麻“因为你太好玩了,养只宠物取悦自己,尤其这只宠物还会毫无怨言地做饭、洗衣、照顾孩子,听上去是不是特别划算?” 郭婆婆笑着摇头“或许你到我这个岁数可能才会体味到这种感觉,接下来的人生你就受着。” 看着老人的背影,李秀燕倏地攥紧掌心的瓷片,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坠落。 她站起来走到橱柜里,拿出一把锃亮的刀,正是她之前和邢媚说过的假刀。 李秀燕不断重复从下往上刺人的动作,眼神凶恶,嘴里念念有词“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厨房门口,男人的身影一闪而过。 一个礼拜的电话轰击中,礼拜五那天邢媚累成狗。 而且保险公司每个正式员工除了工时硬性要求外,还有业绩需求,如果月底达不到还要自己给自己买保险充数。 饶是邢媚,对于这份工作都有点吃不消。 她得尽快完成任务,赶紧辞职。 周五的晚上是双休狗最欢乐的日子,连邢媚都成功混入这帮人之中,路过美食铺子时分别买了半斤暴辣鸭脖和蛋黄酥。 她老样子乘坐地铁再转公交车回老楼。 楼下,高兰刚赶完超市打折促销活动,满载而归,有一兜子葡萄要掉,邢媚伸手帮了把。 “谢谢啊。” 邢媚拎着葡萄和她一起上楼,问道“今天不上班吗?” “今天休息,我们分组倒班制。” “哦。” 邢媚送她上楼,高兰腾不出手,拿脚踹门。 不一会儿,张东民给他们开了门。 高兰仍有不满“你磨磨唧唧干什么呢?我发现每次有人敲门你都要透猫眼看看,怎么的?你心虚啊?” 张东民腼腆咕哝“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邢媚想跟着进去,顺便观察张东民两口子的家,却被男人委婉地拒之门外。 “葡萄给我就行。” 邢媚递过去。 张东民笑笑“给您添麻烦了,不过我发现童小姐好像对谁都有一颗好奇心。” 邢媚耸耸肩“从小到大的习惯。” “这个习惯不好,得改。” 第198章 反胃 第198章反胃 邢媚懒洋洋地看向他。 张东民还是那个懦弱又有点滥好人气质的中年男人,可是刚才说话时仿佛变了个人。 屋内传出高兰的大嗓门“还不关门干嘛呢?等着进蚊子?” 401的铁门关闭。 邢媚掏出半根鸭脖子啃,正在这时,对面402的门打开,骆向贤仅仅穿短裤,赤裸着上半身,送一个长发窈窕女人出门。 浓重的香水味顿时充斥楼道,女人回头“你一会把钱转给我。” 骆向贤吸了口烟,眼皮子颓然地耷着,动作随性。 看到男人点头,女人才放心地下楼。 邢媚突然觉得自己吃的不应该是鸭脖子,而是瓜。 骆向贤淡淡地瞟了邢媚一眼,什么都没说,关门。 邢媚突然想起那名为爱不惜做鸡的女人,突然觉得有点可怜。 “小八,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任茜?” “叮——看邢女士您心情而定,不过您以前向来不爱管闲事。” 邢媚捏眉心,是啊,自己何时心肠软了呢?好像多了些所谓的……人情味? 她下楼,遇到回家的陈奕,对方手里头拎着一大袋肉脯,邢媚瞬间觉得自己手里头的鸭脖子不香了。 黝黑的眼珠转了转,邢媚嘿嘿笑走到陈奕身边“老铁,打个商量?” 陈奕默默开门“我不是你老铁。” “好的,陈老板。”邢媚换个称呼“你喜欢吃甜食?我今天刚好买了蛋黄酥,保证甜,不甜你打死我。” 陈奕抽了抽嘴角“所以呢?” “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份蛋黄酥加一份肉脯是双倍的快乐,所以……” 陈奕打断她的话“进屋换鞋。” “好的陈老板!” 系统发消息“叮——大佬我觉得你失去了强者的矜持。” “闭嘴,再巴巴我给你表演个猛男落泪。” “叮——你要哭?!” “不,我把你抽哭。” 系统遁走,不过大佬夸自己是猛男诶,好开心! 这一个礼拜,邢媚总共来302七八次,进门就有两双拖鞋,一双大点灰色的是陈奕的,另一双小的带有粉红狐狸图案是邢媚的。 “陈老板,我喜欢毛绒绒的拖鞋。” 邢媚来302就跟进了自己家似的,先把电视调到想看的频道,再打开空调,茶几上好几个遥控器分别对应什么门清儿。 陈奕打开冰箱倒出两杯凉水,又把冰镇西瓜切成瓣,放到茶几。 他看了眼电视里播放的《动物世界》,好听的嗓音像夏日里解渴的冰块“冬天再给你买。” “好哦。” 邢媚咬了口西瓜,汁水饱满,甜到味蕾,于是递给陈奕一块“甜的。” “嗯。”陈奕应了声,先拿纸巾把女人的嘴角擦干净,然后在小家伙啃过的地方小小咬了口,确实很甜。 西瓜吃完,陈奕让邢媚去洗手。 “不洗。”沙发太软,邢媚舍不得离开。 陈奕扶额“你手上都是西瓜汁,时间长了会干,会粘。” 邢媚倔强地不吱声。 毫无办法,陈奕看到袋子里的肉脯,心生一计“你打算用黏糊糊的手拆肉脯?” 果然,能打败懒惰的唯有美食。 邢媚板着张脸进卫生间,两只手匆匆在水龙头过了遍就要出去。 “不行。”男人堵住门口 “为什么不行?” “你没洗干净。”陈奕头疼“算了,叔帮你洗,你过来,别跑。” 邢媚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哦,她就是那只悲催的鸡崽子被提回洗手池前。 陈奕打开不急不缓的水流,按压出洗手液,自己和她的两只小手相互穿插揉捏。 不一会儿起了乳白色的泡沫,自己握着的小手光滑细腻。 陈奕不禁有些出神。 直到泡沫冲干净,邢媚几乎贴着他的耳边说道“可以了吗?” 陈奕登时松开小手“可以了……” 得到释放的邢媚立即开开心心地趴回沙发嚼肉脯。 卫生间里的陈奕洗了把脸,才勉强平静。 他闭目,略微懊恼,自己三十几岁的人怎么表现得像个十几岁的半大小伙子。 难不成自己内心实际喜欢老牛吃嫩草? 陈奕把自己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留有淡淡的洗手液茉莉香,他盯着自己的手,刚刚小家伙的手感还能回想起来…… 他猛地甩头,疯了疯了这是…… 陈奕回到客厅。 客厅里的两个人,一个没心没肺吃得津津有味,另一个正内心十分复杂地翻网页。 突然蹦出个垃圾黄色广告。 按以往,陈奕看都不会看一眼,可今天却鬼使神差地点开“寂寞小野猫在线火辣辣”的字样。 显示出一个对话框平台,对方用着性感美女照片做头像,先询问陈奕的要求。 他面不改色地看了眼沙发上的邢媚,喝了口冰水冷静。 都是成年人,逛这种网站没什么不对的。 而且最近自己隐隐有种压抑不住的势头。 “年轻。” 对方很快发来几张清纯年少美女照片。 “先生,还有其他条件吗?我这各种各样美女上门服务哦~” “喜欢吃肉脯。” “?” 陈奕关闭网页,光是看到那些女人的照片就一阵恶心,反胃到想吐。 他仰头望天花板,看来自己不是喜欢嫩草,而是独独地喜欢某个人。 邢媚待到晚上八点半左右,虽然自己特别舍不得陈奕的沙发和空调,走前留恋地摸了摸。 “没关系,等我成为你们的女主人,我会天天临幸你们。”邢媚嘟囔。 等自己回到301,邢媚打开小电风扇,有风总比没风强。 这些天房东和房东太太关系僵着,邢媚经常能看到房东对汤佳动手动脚,不过除了一个礼拜前的晚上外,两人再无此类的事情发生。 5438感慨“妙啊妙……” 邢媚问“妙什么?” “鄙人正在整理一本《绿茶手册》,是这个世界给了鄙人灵感,而且鄙人设身处地想,好像鄙人都无法抗拒这种送上门还欲拒还休的攻势。” 邢媚嗤笑。 别说系统了,估计大部分男的都得中套。 “你最近不忙?” “叮——很忙,鄙人考核日期快到了。” 邢媚一愣“你们怎么考核?” 第199章 入室 第199章入室 “叮——和宿主大佬们一样,随机分配世界做任务,考核成绩根据完成任务时间和结果如何而定。” “你去考核,我怎么办?” “叮——放心,上面自有安排。” “哦,那你考核加油。” 虽然系统十有八九坑自己,而且抠得要命,不过经历四个世界,多少有点感情。 类似于父与子? 系统回了个笑脸。 傍晚下了点小雨,炎热到能烤人融化的温度终于稍稍降下去点,邢媚开着窗,湿润凉爽的空气吹得人难得的舒服。 夜色浓郁,楼下只有路灯还孤廖地亮着,蛾子扑棱着翅膀不眠不休地往玻璃上撞。 邢媚打了个哈欠,楼道偶尔有两三个人经过的脚步声,像引人入睡的安眠曲。 她刚想放下手机,屏幕却忽然亮起。 楼上402的任茜发消息,说自己楼上刚才有异响,她想上去看看,可骆向贤喝多了神志不清,根本无法陪自己。 任茜的楼上? 不就是李秀燕和郭婆婆一家? 不知为何,邢媚眼皮一跳,想都不想便匆匆穿个拖鞋上楼。 四楼楼道的照明灯明亮,任茜应该又要出去,今日画了个浓浓的烟熏妆,黑红搭配的皮裙,身材婀娜,纤细毕露,她站在门口往五楼看,曼丽的脸蛋写满了不安。 邢媚问“怎么了?” 任茜说她在屋里十几分钟前忽然听到楼上有一声巨响,像人倒地的声音,后来她把骆向贤喝光的酒瓶子收拾完后,又听到了一声响,这次类似于女人的惨叫。 五楼一共就两个女人,不是李秀燕就是郭婆婆。 她化好妆,越想越不对劲,多年在老板们身边游走,警惕心不是一般的强,所以才想找人去一探究竟。 邢媚和任茜正交谈情况,401的铁门打开,伸出高兰的脑袋,神情不悦“大晚上的,你们在别人家门前唠嗑?还让不让人睡觉?” 说完,她打量一番任茜,嘴里的话刁钻刻薄“哟,我还合计对门的男人天天不工作纸醉金迷,是因为家里有矿呢,感情是有人养啊,果然鸡犬一家。” 任茜深深地蹙眉。 高兰向来管不住自己那张碎嘴,而且对于任茜这种行业戴着有色眼镜,自然继续挖苦“怎么?事都做了还怕人说啊?而且我劝你最好被太惯你家男人。” 任茜抬眸,深色系的眼影把她的眸子打造得极致冰冷“你什么意思?” “我忠告你。”高兰仰头“别太惯着一只狗,趁你不在家,三天两头带鸡回来。” 任茜的脸色登时惨白一片“不可能的。” 高兰不屑地挑眼,邢媚沉默,骆向贤这档子破事,邻里街坊几乎个个知道的事,好像只有任茜被蒙在鼓里。 任茜定了定神,她和骆向贤十八岁就在一起,哪怕男人如今被生活打倒,但绝对不可能辜负背叛自己。 她不屑和中年妇女一般了解,冷冷开口警告“你爱嚼舌头根也有个度,小心我剁了你的舌头。” 高兰遽然嚷嚷“擦你奶奶……” 邢媚快听不下去了,急忙喊停“高姐,我们要去502看看,耽误您和家人休息了,不好意思。” “什么?502?”高兰竟然迅速集中注意力“502怎么了?走,我也跟你们去看看,张东民!别抱着手机天天看!跟我上去。” 对于高兰的举动,邢媚颇感意外,什么时候高兰开始关心起502了? 四个人上楼,502房门紧锁,邢媚用力敲门,无人回应。 奇怪,郭婆婆腿脚不便,大部分时间都在家,而且还有个四岁大的孩子,听到有人敲门,总应该会哭一声或者喊一句? “咦?你们……” 邢媚等人扭头,高兰笑呵呵道“是一楼的卞老师啊。” 一楼有户补习班,专门给小学生补课辅导英语,平时人口流动大,唯一的老师也就是102的住户卞瑛天天忙得团团转,自然不会闲的没事去偷邢媚的房租钱,何况邢媚早就打听过了,丢钱那天卞瑛满课,无时无刻不有人盯着,哪来的时间? 在这栋楼里,她是小偷的嫌疑几乎为零。 “职业不分贵贱”的道理在高兰这儿行不通,做鸡和不劳作就是泥,老师这种崇高的行业才是值得人尊重的。 所以整栋楼里,高兰最敬佩的人首当第一位卞老师,她不知道一楼还有个退休老师,要是知道了路过一楼时得天天来个九十度鞠躬。 高兰笑得眼角的褶子足以夹死苍蝇“卞老师住一楼,怎么没事跑五楼来了?” “刚下课,这孩子的家长没来接,所以我亲自送来了。”卞瑛让开一步,露出身后的小家伙。 “诶呀,这不是李秀燕的儿子吗?”高兰定睛,瞬间认出小孩子是谁家的。 卞瑛颔首“我最近开设了个英语早教班,李女士听说后把孩子送来体验一节课,她听了会儿却说今天要给婆婆过生日,得提前回家做饭,一直到下课不见人。” 邢媚嘴皮子一抽,倏地扭头,用力砸门。 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高兰咕哝“怎么了这是?怎么像突然着魔了?” 这时,502的男主人郭广达姗姗回来,看到一堆人围在自己家门口,满头雾水“怎么了?” 邢媚不跟他废话,以命令的口吻道“开门!” 郭广达四肢一僵,愣愣地顺从,用钥匙拧开大门。 门口的一滩血迹登时无法控制地从门内蔓延到楼道。 高兰发出惊叫,卞瑛立即捂住小孩子的眼睛往后撤。 郭广达腿软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邢媚和任茜不约而同地看向虚掩着的客厅门,里面的灯还亮着。 邢媚紧锁眉心,疾步地淌着血走到门前,胳膊用力,猛地打开了那扇门! 血腥的场景堂而皇之地展现在邢媚他们眼前。 李秀燕胸前插着把菜刀,倒在血泊中,宛如赤红的血人,眼睛睁得老大,瞪着门口,瞪着在场的所有人。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任茜忍不住蹙起眉间,拿手掩住口鼻。 郭广达哆哆嗦嗦地站起,看了眼地上李秀燕的惨状,人铁定活不成了。 第200章 受伤 第200章受伤 郭广达厚厚的嘴唇不停颤悠“妈!妈你在哪!” 他绕过客厅的桌子,在沙发侧看到静静趴着的老人,男人浑厚的声音登时响彻屋子“妈!” 邢媚快速把整间屋子的环境记录脑海,今天是郭婆婆的生日,桌子上全是丰盛的菜食,还有碗长寿面,不过李秀燕的血喷得到处都是,点缀在饭菜里成了顿最后也最凄惨的晚餐。 任茜看到这一幕,退出去微微干呕。 现场无人敢吭声,郭广达一语惊醒梦中人“快报警!打120!我妈还有呼吸!” 邢媚蹲下,郭婆婆嘴唇和脸颊发紫,像心脏病发作的征兆,鼻子双翼起伏弧度特别小,但确确实实还有一口气。 情急之下,吓坏了的高兰竟然第一个做出反应“我没带手机!你们谁带手机了?张冬民!你利索点回家打电话!” 邢媚认真思索,现场似乎刚发生不久,血并没有凝固,长寿面仍甚至散发着不明显的热气。 一切蛛丝马迹显示李秀燕死亡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甚至可以再缩短。 如此,凶手会不会没跑远,还在这栋楼里蛰伏? 邢媚顿时脸色微变,直接冲了出去。 破败的楼道内,坏了的玻璃窗随风无力摇摆,发出“啪啪——”的响声,离开喧嚣的五楼,邢媚的耳边瞬间安静,仿佛整栋楼里只有她一个人连绵的呼吸。 她的拖鞋由于刚刚踩到血,在满是灰尘的台阶留下一个一个血印。 邢媚从五楼走到一楼,冷冷的风不再凉快得使人心旷神怡,反倒吹得人肌肤生起层悚然的小疙瘩。 她放眼望去,深夜的老旧小区除却远处几盏亮着的灯外,了无人气。 路灯底下一圈周围尽是撞死的蛾子。 难道自己想错了? 邢媚低头上楼,隐隐觉得面前这团迷雾里,有些细节被自己疏忽了。 脑海里乱乱糟糟,闪过许多画面,忽然,邢媚停住脚步。 她已经走到三楼和四楼的交界,可顺着楼道飘进的阵阵阴风顿时让她竖起浑身汗毛。 方才自己路过本该无人居住的二楼时,201的门开了条漆黑的缝! 楼道的声控照明灯由于时间到了自动熄灭。 邢媚回身,向来镇定的眸子里平添了些许紧张。 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在靠近自己。 她动了动手指,刚想跑到人多的五楼,背部冷不丁地被人用力一推! 一只拖鞋飞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跌,邢媚瞳孔骤然缩紧,眼睁睁地看着坚硬的石面离自己一点点接近。 “咚——” 女人头部着地,手脚无助地挣扎了几下,慢慢不动。 耳膜旁刺耳的蜂鸣声不绝如缕,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摇晃。 红色的液体渐渐遮挡住邢媚的视线,最后一丝意识现实前,她好像看到自己面前打开了一扇求生的门,她费力地伸出一根手指,喉咙里硬挤出的嗓音微不可闻“凶手……” 自己全部的力气再也无法支撑说完整句话,刹那间,世界离自己很近却遥不可及。 万物无声。 邢媚感觉自己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黑布,熟悉的感觉犹如回到多年前的现实世界里,自己刚毕业被绑架时,就像现在这般,听着绑匪胜券在握地用自己手机给父亲打电话,然后被生硬挂断,下一刻,绑匪如山般的拳头就锤到自己的腹部。 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挨了多少鞋底和拳头,那帮丧心病狂的人眼中,要不来赎金的自己是条随时可以宰的流浪狗。 为了拖延时间,增加活下去的希望,邢媚提议可以给自己手机里的其他联系人打电话试试。 绑匪头子拿起自己的手机,却突然大笑道“我还没来得及打,有的人就自己送上门了。” 邢媚听得见看不到,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她不知道和绑匪通电话的人是谁,但肯定达成了足够愉悦绑匪的共识,以至于挂断电话后,这帮人的头子派小弟把邢媚重新绑回椅子上,喂她新鲜的清水。 绑匪头子拿着锋利寒冷的刀背拍了拍邢媚的脸蛋,嘶哑的嗓音宛如破锣“果然,长得漂亮是资本,随便逮个男的就愿意赴汤蹈火,哈哈……” 桀骜放肆的哄笑慢慢转变成了男人清冷却富有担忧的呼唤“小画、小家伙……别吓叔。” 小画是谁? 昏迷中的邢媚柳眉拧紧,给绑匪打电话谈拢条件的人又是谁? 一针药剂下去,邢媚猝然睁开眼睛。 明媚灿烂的盛夏阳光晃得眼前所有景物都拥有重影,男人清秀俊逸的五官叠成了三重,连同眼角下标志的黑痣一起乘三。 恍然若梦,邢媚不禁轻轻询问“是你吗?” 男人反手握住邢媚的素手“是我。” 他从容不迫的嗓音在邢媚耳边潺潺流过,带有了扰人心烦的鸣声。 医生照例给邢媚做完检查,说道“病人稍微有些脑震荡,最近半年不要剧烈活动,剩下就是膝盖的软组织损伤,过几天就能恢复。” 成熟稳重的男人一条一条听完医生的叮嘱,然后有礼地送走他和护士。 邢媚纤细浓黑的睫羽抖动,眼神落在两人始终牵着的手。 “叔……”她挣了挣,不料面容如玉的男人竟把自己牵得更紧。 “是不是叔昨晚没开门,你就准备抛下叔不管,一个人?在楼道里滑倒而死?” 邢媚垂下眼帘,这次属实自己大意,本以为二楼有鬼,却没曾防备人在自己的楼上,还推了一把。 这是浓浓的死亡威胁。 暂时不能判定杀害李秀燕的凶手和小偷是同一个人。 也许是自己频繁收集线索的举动惊到了二者之一,所以才对自己下手。 邢媚内心冷笑,思路纹丝不乱,越是这样越表明自己已经逐渐摸到真相。 暗处的人急了,他急了说不准会自露马脚。 坐等好戏。 然而悄悄部署好一切的邢媚,忽然感觉手掌一痛,被男人强制扯回思绪。 当她看到陈奕的脸色,心里警铃大响。 坏了! 这男人生气了! 陈奕喘息不匀,只要想到自己开门,看到女人脑袋出血的场面就心惊肉跳! 第201章 逃院 第201章逃院 握住自己的手倘若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对方正在弧度很小的颤抖,而且从上面冒出的冷汗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连带着让邢媚干燥热乎的手变得相同潮湿。 邢媚知道男人在慌啥,俗话说得好,有些人你相处久了,他抬个屁股…… 算了算了,这次就不恶心在座各位。 平平无奇恋爱小天才的邢媚表示遇到事情不要慌,先稳如老狗一波。 5438憋不住地吐槽“邢女士,您何时是恋爱天才了?”前不久车子后备箱惨案历历在目,他很想提醒邢女士一句,您就是青青草原的美羊羊,三千多集找不到你哪点娘。 邢媚霸气“我说是就是。” 5438心里委屈,但他不敢说,只能默默发了个懒羊羊在角落里哭泣的表情包。 邢媚看后,乐了“你别说,这张图还挺像你。” 5438“?!!”宿主大大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可爱了吗? 邢媚继续说“你就像青青草原那个懒羊羊,三千多集你顶个翔。” 5438遭受会心一击,他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可现实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就不该信毒舌大佬的嘴里能蹦出人话! 求求您,做个人! 您自己看看您说的是人话吗? 系统独自伤心太平洋。 邢媚清了清嗓子,解决男人怒火的第一步也是最直接的一步。 “叔,我错了。” 邢媚扯了扯陈奕的袖子,表面楚楚可怜,实则内心已经化作霸王龙,他妈的,每次使出这招都得少一层脸皮! 操! 这叫什么? 舍不得脸皮套不着郎! 陈奕冷颜含霜,把邢媚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掖好。 邢媚拿出来,大夏天的,病房有空调,裹什么被子啊? 陈奕神色一僵,干脆扭头拿水果刀削苹果,他拿刀的手极稳,薄薄的皮一圈一圈顺着蜿蜒而下,终点站是下面正对着的垃圾桶。 邢媚捏了捏手指头“叔,我以后保证不做危险举动了。” 当然,有关于任务的举动不算。 陈奕的苹果皮削完三分之二,病房一时陷入沉默。 邢媚眼角抽搐,第二招保证都不管用了? 妈的! 现在男人的注意力都无法吸引,该不会等着自己给他表演个火烧自己或者当场去世? 逼到绝境的邢媚毫无头绪,只好使出万能手段,开口道“叔,医生说我没大事,现在几点了,没到下午,我得出院去上班。” 男人手里的刀锋一错,红润的苹果还剩最后一圈皮时,断了。 邢媚挑眉,等下文。 陈奕接着把苹果皮削完,放在邢媚的掌心,冷冷道“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邢媚从床上坐起“叔,我很穷的,今天上班打卡错过了,这个月的全勤就都没有了。” 陈奕面色凝重,双手不自觉合到一起。 邢媚啃了口苹果,面面得,甜甜得。 她接着啃第二口“叔,都怪你,我下个月连豆浆油条钱都没了,只能吃一个月泡面。” 怪自己? 自己把她送医院一路照顾、担惊受怕还有错? 陈奕回头,没错过病床啃大苹果的女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呵。 胸腔内泛出一个似笑非笑的音节。 俊雅的男人弯腰,两双眸子对视,都是相同的深黑剔透,陈奕的额头抵住她的,鼻尖保持着只要稍微呼吸幅度大一点就能蹭到的距离。 “小家伙,你很穷是?”男人的嗓音透着沁人的薄凉。 邢媚莞尔“是啊。” “那来做叔叔的童养媳,好不好,小家伙?” 邢媚笑颜如花“叔,法治社会,可要一步一步来。” 陈奕局促地轻笑,他那张寡淡的脸笑起来格外魅力满盈“好,那就一步一步来,先做叔叔的小女朋友。” 邢媚皱皱鼻子“我不喜欢小这个字。” “嗯?”陈奕重新坐回病床边的椅子上“可是叔喜欢叫你小家伙、小女朋友,叔叔比你大整整十一岁。” “切。” 邢媚翻了个白眼,小崽子别猖狂,不论之前还是以后,老娘在上面的时候比你多得多。 中午邢媚睡了会儿,养好精神后询问出院时间。 两人敲定关系后,相处模式也并没有哪里不一样。 只是,男人更婆婆妈妈,瞻前顾后。 “不行!”邢媚凛冽拒绝,男人竟然要自己在医院观察修养满三个月! 放你娘的屁呢! 三个月,别说杀人凶手了,小偷都能跑外太空去! 自己任务怎么办? 小家伙格外的不听话,动不动就对自己张牙舞爪,陈奕头疼地扶额。 “你轻微脑震荡需要好好静养,答应叔,就在医院待三个月,期间你想要什么,叔给你买。” 我想要知道谁偷了我的钱! 邢媚蹙眉“三天。” 陈奕没听清“什么?” 邢媚竖起三根手指“我说我最多就住三天,多一天我就自己逃院。” 陈奕突然觉得自己的所有耐心可能这辈子就是用来包容某个小女人的。 他沉声问道“为什么着急出院?” 邢媚叹气,只好将自己丢钱的事跟陈奕说了。 “你怀疑小偷是这栋楼里的人?”陈奕眼窝深邃。 邢媚点头“不是怀疑,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楼里的某个人,而且根据这几天整理的线索,重点怀疑的就那么几个人。” 陈奕蹙眉,原来小家伙的自来熟、好与人攀谈另有目的。 私人医院的病房,冷气给的很足,让本应燥热的午后平铺了一层冰冷的滤镜。 邢媚脚底板生凉,立马躲回被子里,也不知道谁上午说大夏天盖神马被子。 陈奕剥皮抽丝想通其中逻辑“既如此,你更不能回去,那栋楼里有小偷,也有杀人犯。”他不能把小家伙置于危险,或许该去高档小区买套新房子,至少安全指数高。 潜移默化中,陈奕显然把邢媚放到重心,对方能带给自己的安全感巨大到无法想象。 如果和她住一起,去哪都无所谓,不单单拘泥于老楼。 他想。 邢媚眼梢一扬,她整张脸都随之动作而灵动得像个狐狸“叔,我没说我怀疑杀害李秀燕的凶手也在这栋楼里,你怎么知道凶手就在他们之中?” 第202章 爱人 第202章爱人 虽然自己没说,可邢媚心底里认定,杀人犯同样混在这栋老楼的邻居里。 而且从犯罪手法上看,小偷和杀李秀燕的人并不是同一人。 陈奕眼皮一撩,身体向后斜斜靠,漫不经心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这让他整个人散发着慵懒的气质。 邢媚欣赏,嗯,是智商扑面而来的感觉,起码系统儿子给不了自己。 正伤心太平洋的5438又往下沉了几米。 陈奕开口“在你昏迷期间,警方暂时认定这件案子为入室抢劫杀人,因为具郭广达所说,家里的金项链和一些金银首饰丢失不见,可如果是外来的劫匪,他首选目标不会是郭广达一家。” 邢媚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哦?那会是谁?” “我。”男人掷地有声。 邢媚默然,不论从钱财或者犯罪条件来看,独居的钻石陈老五比起郭广达更有诱惑力,也更好下手。 毕竟假如凶手是外来者,比起三楼,最顶层的五楼在逃跑时更容易惊动住户。 陈奕起身倒水,给邢媚的水温度正好,不凉不烫“所以犯人知道我不好对付,而且也很了解李秀燕一家人的作息时间,综上所述,唯有这栋楼的居民有嫌疑。” 邢媚浅浅啜口温水,勾起抹笑容“你?不好对付?叔,你有多少块腹肌?” 陈奕摇头,手附在后颈缓缓摩挲“有时候看一个人不好对付不仅仅看身体素质,还有很多因素。” 邢媚盯着清水里自己的倒影,缄默不言。 她和陈奕的结论一样,杀死李秀燕的人就在这栋楼里,不过她得结论的思路和陈奕不同。 相较而言,邢媚就比较简单粗暴且直接。 每晚她都细心留意楼道的动静,昨晚记得一清二楚,只有偶尔几个经过的脚步声,最主要的是没有人跑。 外来者作案肯定会第一时间迅速逃离现场,但是那晚没有,除非犯人心理素质强悍,杀人后还能有条不紊地慢悠悠走,否则定是住在楼里的居民,不需要也不能逃跑,想想本来就是住在这里的人突然奔跑,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奇怪。 “叔,我一定要把小偷绳之以法。” “小画,那是警察应该做的。” 邢媚攥紧白色的床单,眼神定在陈奕身上,里面的坚定昭然若揭。 半晌,陈奕率先松口,但同时他有个条件“叔叔活三十几岁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答应叔,以后叔不在,不可以单独行动,感觉到了危险就跑好吗?” 邢媚低头,手指缠上他的,轻轻拉了下钩“好……” 陈奕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宠溺得不像话。 晚上,陈奕定了附近的日式餐厅外卖,清一色的海鲜排开,宛如盛宴,营养价值极高。 邢媚想哭,自己好歹堂堂威风凛凛邢总,自打穷了两辈子,现在看到点奢侈东西就像见到旷别许久的亲人似的。 陈奕把衬衫袖子撸上去,骨节分明的手戴好一次性的塑料手套,替她掰饱满肉多的蟹腿。 中间,邢媚的电话响起,公司那边打来的。 她刚接通,经理浑圆熟悉的嗓音又出现“童画!你不想干了直说,翘班什么意思?表达对我的不满?” 邢媚心想就您动不动假公济私的作为,自己的不满需要表达吗? 都快满到溢出。 其实正常的人际交往的暗面,邢媚非常理解,拿钱办事,合作就是为了利益,可她在职的半个月,这头蠢猪般的经理自己做不出业绩,就会明目张胆地抢走底层员工和实习生的单子,而且大言不惭,振振有词。 人工作就会被压榨,但凡事有度,一而再再而三地叫剥削。 经理威风惯了,给下属讲话向来得先批评二十分钟左右。 然而这一次,陈奕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拿起邢媚的电话,嗓音沉稳,远若春山“你好。” 经理一愣,确认自己打的电话号是童画的。 “你谁?” “我是您下属的爱人。” “啥?” “我的事比较急,所以先说,您眼里不过尔尔的下属,是在我这里举足轻重的爱人,所以你那边的工作,我们不做了。” 经理满脸黑线,额头的痘痘一跳一跳得“什么玩着儿?你说不做就不做?你谁啊?” “呵,我再说一遍,我是她的爱人,她的男朋友。” 经理攥紧手机,他特么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好、好、好啊童画!行!有种明天来公司办离职!” 说完,经理态度强硬地挂断电话。 邢媚胳膊拄头,打趣道“行啊,刚上任的男朋友,就会代替我说辞职了?” 邢媚不是真正的在意,她老早便想换工作,男人这次只不过帮自己出气的同时顺水推舟。 陈奕自然也听出邢媚语气平静,温言道“是我唐突。” 话都被你说了,现在道歉说自己唐突。 呵,这蔫坏的个性到哪都没变。 邢媚夹了一筷子三文鱼刺身,沾了些许调料“明天怎么办?我出院?” 调料里芥末加多了,顿时呛得邢媚直咳。 陈奕递水,帮她拍背灌气“你不用管这些,叔会处理。” “哦……”邢媚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点了点桌案的调料盘“芥末挺地道,你尝尝。” “好。” 夜晚,陈奕本来准备睡家属床,然而邢媚却表示反正私人医院病床够大,足够睡两人。 “小家伙……”陈奕捏眉心,他都不知道该说小家伙对中年男人戒备心太弱还是对自己的自制力太有信心。 “怎么?”邢媚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不想和我睡?” 轻飘飘的一句话足以勾起陈奕的浮想联翩。 他所理解的睡和小家伙的睡好像不是一回事。 邢媚打着哈欠,阖眸“随便你在哪睡,顺便关下灯。” 几秒后,病房的灯关闭。 紧接着,一双手臂从邢媚背后试探着仿佛企图要轻轻环住。 邢媚干脆翻了个身,头贴近男人的胸膛,找了个认为最舒服的位置。 陈奕大气都不敢喘,一动不动。 某种程度上,这是他第一次和女人睡一张床。 第203章 经历 第203章经历 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邢媚闭着眼睛喃喃安慰“一开始可能有些不习惯,以后睡前做些运动就好了,不会失眠。”反而会睡得格外香甜。 陈奕眉尖拧紧“什么?” 邢媚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胸膛,说话轻柔得宛如梦呓“睡觉,好困,晚安。” 男人还沉浸在自己所理解的运动是否和邢媚的意思一样,怀里的小家伙已经放缓呼吸,柔软的身子仿佛一块暖玉。 脑袋里紧绷的神经随之松懈。 即将进入梦乡的邢媚朦胧中感觉自己的额头一湿,那样的湿漉没有马上消失,而是轻轻压着磨着。 “晚安,小家伙。” 一夜无梦。 第二天陈奕清醒时,看到耀眼的阳光久久没回过神。 自己竟然整整睡了一晚上? 没有梦魇,没有心悸,昨晚睡得十分平静。 邢媚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胃里空空如也,于是拿脚踹了踹仍发傻的陈奕“我饿了。” 陈奕愣愣地接住女人凉凉的小脚丫,顺其自然地往自己肚子上放。 邢媚“扑哧”笑出声。 “你干嘛呢?” 陈奕蹙眉,随即唇畔绽开一缕笑“给小家伙暖脚。” “不嫌弃?” “叔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 非但不嫌弃,还巴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 陈奕发现小家伙对自己的影响不单单给予安全感,更深层次地竟然解决困扰自己数十年的心魇。 他抚摸着女人光滑的皮肤,心想这辈子彻底栽小家伙手里了,下辈子……下辈子估计也那样。 这次陈奕换了家中华餐厅料理,吩咐餐厅把饭菜打包好送到医院。 邢媚问“你不工作?”他不是在工地挺忙的吗? 陈奕摇头“工程即将结尾,况且我只负责承包,准确来说就是拿钱的一方,除了材料、人工等各种支出费用我需要过目外,其他没什么事。” “哦……” 邢媚现实世界涉及过房地产生意,但她不是靠此发家,所以了解不深,大部分交由专业团队打理。 偌大的产业,倘若每个领域都需要邢媚自己拍板敲定的话,她一天24小时不用睡觉,就是干! “简单形容你就是个提款机?”邢媚歪头。 陈奕给她夹了块肉送进对方嘴里,笑道“不如银行有钱,但养你不是问题。” 邢媚把嘴里的肉嚼烂,咽下去后开口“我有手有脚,也不需要你养。” “是,叔叔家的小家伙最独立。” 谁都爱听好话,尤其由喜欢的人说出来,邢媚的尾巴差点翘上天。 吃饭最适合分享故事。 邢媚一点一点知晓这个世界里男人的身世经过,不是每个人生来家里就有矿,就能做提款机,陈奕名牌大学毕业,不折不扣高材生,按理来讲有无数条学术的路等着他,选择哪个都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不过他却统统拒绝,一头扎进知识分子最不看好的工地。 “我不是选择工地,而是我不想去任何研究所。”陈奕说道,自己对于研究所有种莫名的抵抗,相反,从商做生意更吸引他。 邢媚悄悄敛起眸底的疑惑,男人上辈子明明选择去研究所工作,怎么这一世反过来了?因为什么? 不过人总会变的,对于想破脑袋却想不通的事,邢媚一向不钻牛角尖,不过还是第一条原则,任务除外。 就这样,陈奕告辞父母,大学毕业就进了对面沙土飞扬的工地,夏天日头毒辣,暴皮晒伤乃家常便饭,工地里的汉子从老到少年纪不等,最大的四十七八,最小的才十六,但经常说自己十八,身份证上成年了,听陈奕说都是些朴实忠厚的好人,帮助自己很多,过了一年多,工程结束大家领完钱,陈奕跟着一位交情不错的男人去了另外一个工地。 那里的氛围远不如上一个,陈奕学会抽烟喝酒,手机随身揣。 因为包工头缺德,大家伙过年手头都紧,工资拖欠好几个月,大年三十谁脸上都愁云惨淡,瓶里的白酒成了苦酒。 也就是那个鞭炮齐鸣的夜晚,带陈奕来到这儿,平时多加照顾的男人死了。 他被另一个每天干活的同伴杀害,就因为两天前捡了块金表,兴奋地跟人显摆,据警察调查和侧写,犯人应该想偷表,却被喝多了尿急上厕所路过的男人看见,两人发生激烈的打斗,现场留下一块硬扯下来的表带,犯人和金表消失,而这一消失直到今天,满打满算八年。 陈奕收拾吃完的东西,都扔进垃圾桶“那时候的技术不如现在先进,dna技术刚刚应用,更别提人脸识别,给钱就能买张车票,所以哪怕知道他的身份,贴寻人启事,重金悬赏,却一无所获。” “而且工地死的人太多了,警察追了半年没有线索,不免有些丧气,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案件,后来我才知道,警察对那块遗留的表带做调查,那不是金表,纯粹铁的喷金漆。” 邢媚听完,结合之前的事,敲敲桌子问“这就是101庄律师的污点?” “是。”陈奕点头“这件案子他负责处理赔偿纠纷,我和他也因为这事儿认识,然而八年过去,始终没找到被告,老人家追求完美主义,我也没想到这件事他能记那么久。” 陈奕把医生开的药和温水递给邢媚,小心翼翼地查看她脑袋上的绷带,幸好伤口恢复得不错,没有渗血。 邢媚一口气吞掉药。 陈奕夸奖似的揉捏女人的发梢,把空杯子拿走。 “后来呢?” “后来我碾转各个工地,有积蓄开始承包和投资,然后就是现在的样子。” 陈奕照顾好邢媚的一切,然后穿上银白色的西装外套,他昨天承诺会帮邢媚处理辞职的一切事宜,所以趁着时间尚早,赶紧解决早回来。 临出发前不忘弯腰吻了下邢媚的唇角,触感温嫩,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加深力道,等离开时,陈奕呼吸大乱,白皙的脸微微泛红,然而反观邢媚,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安稳地坐在病床上。 第204章 支线 第204章支线 陈奕眯眸,如同羊脂玉的修长指尖微微钳住女人的下巴“有句话叔叔想问,叔叔是你第几个男人?” 并非怀疑,他有信心自己可以比小家伙之前所有男人都要优秀,而是在意。 邢媚摇头,如实道“你是我的初恋,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 来来去去的几个世界里,从始至终陪伴自己的只有他。 至于男女这方面嘛,全都是两个人积攒下的经验,共同深度探究的成果。 被人以坚定又毋庸置疑的口吻说出自己是她的第一甚至唯一,陈奕不光脸颊,连带着耳根都染上了些许赤红,他偏头“咳……叔只是在想,小家伙你上哪懂得这些。” 邢媚翻了个白眼,目光犹如看傻子“因为我喜欢叔,所以和爱人亲密无师自通,不行?” 陈奕心跳漏了一拍,慌乱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完整。 小家伙总能坦然敞亮地说出“喜欢”、“爱你”、这些叫人脸红心跳的字眼。 陈奕不禁对自身产生怀疑,所以在这段感情里处于被动的人实则是自己? “行的,叔对小家伙同样。” “叔,你距离原定走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邢媚撩过耳边的碎发,觉得碍事,直接全部扎起。 “嗯,乖乖等叔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知道了,少墨迹。” 陈奕走出病房,英俊的脸庞浮现出一抹苦涩,这才确定关系一天,自己都觉得自己婆婆妈妈得无可救药。 病房里的邢媚等了十多分钟,确认男人真的离开后,她施施然换下病号服,戴了顶黑色鸭舌帽掩盖头顶的绷带,偶尔有零星的江南小调化作吹出来的口哨,她冲镜子里的自己吐了个舌头,然后扭身拉开病房的门。 白天的医院走廊较比晚上就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有手捧鲜花喜气洋洋者,也有默默哭泣独自喃喃“这可怎么办”者。 邢媚毫无感情地穿梭在他们之间,眼神淡漠。 她的目标明确,直奔医院五楼。 一间一间看过去,邢媚最后在写有“金爱凤”名字的房前停住步子。 然而里面被褥展开着,却空荡荡得没有人。 她询问护士站得知郭婆婆去医院的花园去了。 “谢谢。”邢媚压低帽檐离开。 私人医院的花园打理得姹紫嫣红,地面铺着各色鹅卵石,甚至有一处小型喷泉带来凉爽,正是盛夏,浓郁翠色入眼,风儿吹过衣襟连带着人的心情都能好转,心情好自然吃嘛嘛香,对病人的康复具有一定正面影响。 粗壮的杨树后侧,邢媚站在阴影处远远看着轮椅上的郭婆婆,对方的身边还有人,是个身着深色半截袖衬衫的年轻男子,不时跟郭婆婆交流,然后再记录。 一看就是个条子。 “叮——邢女士,您确定要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不主动的话任务可完不成。” “滚蛋!” 美景无法缓解邢媚糟糕透顶的心情,那只能应付一般病人,而突然收到支线任务的邢媚犹如收到病危通知书的濒死者,今天即使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给邢媚死! 5438徐徐安慰,毕竟关于系统和任务这档子事,大佬能倾诉的人只有自己了。 身为一个优秀的系统,自己不光给宿主们颁发任务,与此同时也是他们的朋友、心理导师! “叮——大佬息怒,您想想,一个任务是做,两个任务也是做,而且以您的能力而言,完成它们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邢媚不吃这套“我、去、你、妈、的!” “叮——这位大佬请注意您的素质。” 素质? 这东西的使用分人,起码对待孤儿系统不需要。 邢媚的牙齿缓缓咬住唇,本来今天高高兴兴,不过就在男人走出病房的一刹那,5438突然宣告支线任务,请查出谁是杀害李秀燕的凶手。 主线任务刚刚有些头绪,支线任务紧随而来。 换做谁受得了? “叮——大佬表生气嘛。” 邢媚自动忽视系统的废话,幸好陈奕昨晚提了一嘴,心脏病发作的郭婆婆已经抢救过来,医院正好也是这家,她才得以第一时间找到最关键的人。 李秀燕死亡时,郭婆婆在场,要想知道谁是凶手,直接问就可以。 邢媚抬眼看向笑起来慈眉善目的郭婆婆,眼底闪过一丝忧心,但愿事情如自己想象那般简单。 “孙子。” “叮——在呢,末将愿为邢女士世世代代当牛做马、又当儿又做孙。” “现在任务进度多少?” “叮——搜索进度功能暂时关闭了哟,亲。” 邢媚一愣,缓缓吐出个质疑的音节。 “啥?” “叮——因为鄙人的上上层们开会决定,要统一增加各个宿主们的任务难度,所以关闭部分功能。” 邢媚“?” “叮——类似于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邢媚想掀桌,这他妈的任务能不能完成了?还有比她更惨的宿主? 开挂的人生,没有。 金手指想都不用想。 唯独几个姑且有用的功能,竟然给关闭一个? 再见,任务毁灭,左右自己不活了。 5438本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心理辅导师,奈何失态好像在自己的发酵下,愈演愈糟? 邢媚在树底下等候了二十多分钟,在这二十分钟里,普通人看不见,5438不知道费了多少嘴皮子、无数吐沫星子以及被迫承诺各种五花八门丧权辱国的条例。 比如接下来十年的舒心宝,他包了,要是邢媚在这个世界没待够十年的话,自动算给下个世界。 “叮——大佬您有没有想过,可能这个世界结束,您任务完成,就不会再穿了。” 对此,邢媚淡淡掀起眼帘“你觉得我会信你们的鬼话?” 5438“……” 诸如此类的条件,5438基本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都答应,不在的确实无能为力。 “叮——邢女士您怕雷怕房事属于您自己的问题,鄙人解决不了啊!” “切。” 邢媚撇嘴,暂时想不到更详细的,于是今天先放过了5438。 她重新把眼神放到郭婆婆身上。 第205章 应激 第205章应激 高铭合上记录本,年轻帅气的面孔略显丧气。 进警局的一年多时间,交给自己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案,不是今儿孙奶奶的狗丢了,就是饭店有小偷,带自己的师傅告诫自己不要心急,无论做哪一行都要一点点积累经验,他没像其他师兄弟一样把老刑警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再小的案子都拿出十二分的严谨处理,终于,三天前发生了一件入室抢劫案,师傅接手后,提上自己来到现场。 这是他人生第一件大案,自然想急切地圆满解决,可连续三日的调查结果并不如人意。 老人家都有点耳背,高铭弯腰,稍稍提高音量“郭婆婆,我先走啦!一会儿照顾你的护士就回来了!” 高铭直起身子,重新回到医院的走廊,在乱七八糟装着钥匙、零钱、手铐的口袋里翻出手机。 然而没拨出号码,迎面却走来了一个戴帽子的女人。 高铭霎时间大脑陷入空白,眸光黯淡,僵硬地维持拿手机的动作。 邢媚扬眉,伸手在男人面前打响指,对方毫无反应。 “叮——放心,一切和邢女士想要的效果一样,他清醒后不会记得你,而且这段走廊偏僻,轻易不会来人的。” 自己确认后加上系统的保证,邢媚放心地环起双臂,嘴角保持着一缕从容的弧度。 “名字。” “高铭。” “高警官,我想知道关于李秀燕案子的全部信息。” 高铭顺应地把手机相册点开,里面是现场的拍摄照片,另外他还把轻巧的笔记本一并交给邢媚。 邢媚翻着并且用自己的手机拍照记录。 和陈奕所说相符,警方的确把这件案子认定为凶手入室抢劫从而杀人,并且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捋,但是邢媚根据目前为止自己掌握的线索却发现了些许不一样的点。 李秀燕死因是那把插进胸膛里的菜刀,然而尸体旁边还有一把刀,就是对方尚在人世时告诉邢媚的假刀。 它被李秀燕放置在厨房上层柜子深处,除了李秀燕自己或者家人,很难被人发现。 警察自然询问这把刀。 郭广达说自己从来没在家里面看到过这把假刀,想来是妻子的恶作剧。 之前李秀燕跟自己说的也是小孩子的玩具,吓唬吓唬人玩的,所以单纯只是一场玩笑? 邢媚暂时打上个问号,接着往后翻。 郭婆婆作为唯一在场的人,心脏病发作抢救过来后,高铭等人将重心放在郭婆婆这儿,可是事情果然不像邢媚想象中般简单。 医生说郭婆婆因为受到严重惊吓,身体没问题,心理产生应激反应,类似于海尔默茨症,俗称老年痴呆,整个人处于一种糊涂的状态,她还以为自己的儿媳妇仍活着,自己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但凡医生和警察委婉地提出现实里的真相,老人家就会冒出凄厉的尖叫,伴之而来是难以呼吸、心律不齐…… 最重要的一块拼图碎片排不上用场,所以案件陷进一团迷雾。 邢媚把记录本塞回高铭的口袋里,手机同样。 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错过时语气沉稳道“下次口袋里少装点东西,高警官。” 高铭倏地眨了下眼睛。 安静空旷的走廊里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抓了抓头发,怎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呢? 自己刚刚要干嘛来着? 对了,要给师傅打电话汇报今天郭婆婆这儿也没打听到有用的线索。 高铭拨通号码,急匆匆地往医院门口赶。 邢媚来到花园,在距离郭婆婆几米处驻足,盯着对方干巴巴的背影,脑海里梳理信息点。 笑容洋溢的白衣天使过来帮忙推老人家的轮椅,不料遭到拒绝。 郭婆婆收起和蔼,像个任性的孩子“我要我儿媳妇伺候我!” 护士多多少少听说了些郭婆婆家的事,很有耐心道“好,我们回到病房里去等您儿媳妇来好不好?” 郭婆婆这才安分。 护士推动轮椅,邢媚欲转身离开,然而前脚刚迈,猛地听到郭婆婆的一句嘟囔。 “她不会来了。” 护士正想着晚上回家给儿子做什么好吃的,想得出神,所以只模模糊糊听到一丢丢,于是低头问“婆婆您说了什么?” 郭婆婆闭目,姿态宛如排斥任何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邢媚在心中倏地有个大胆的猜测。 s市三环以里,邢媚工作的保险公司的办公室,正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位双鬓发白的中年男人正笑容可掬地给沙发坐着的男人倒茶,他胸口佩戴的工牌写着“总经理”三个字。 其实两人年纪上相差不了几岁,但容貌而论,说陈奕二十几岁恐怕都有人信。 “陈老板今日来有何贵干?”总经理内心暗暗泛起嘀咕,因为自己干的保险行业,对方近几年承包的工地大大小小、源源不断。 什么样的人必须买保险? 肯定是参与高危工作的人群! 一般而言,工地会集体给工人们上保险,总经理和陈奕就此相识,牢牢抱住对方的金大腿,从此迅速是升职加薪。 陈奕默不作声地茶盅放到一边。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让总经理出了层冷汗,空调强有力的冷风一吹,自后背凉到心尖。 没办法,对方气质里有一种天生的东西,能够轻易操控人的情绪,自己学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仍然不会。 陈奕把昨晚给邢媚打电话的号码递给总经理。 “我找他。” 总经理不明就里“这是我们公司员工的电话?” 陈奕黑漆漆的眼神淡淡一瞥,总经理立马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要不是这里的员工,这尊大神能亲自来找人? 他马上交给秘书。 等待过程中,总经理拿出最高档的烟招呼,旁敲侧击问“陈老板心情不佳?” 陈奕用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烟,状似随意地点了两下。 总经理会意,不再多言。 秘书执行力蛮快的,不大一会儿,管邢媚的小经理被带进办公室。 他虽然不认识陈奕,可极具察言观色的本领,眼观鼻鼻观心就看出对方来头不小。 第206章 爱你 第206章爱你 可是连总经理都需要客客气气的大佛,会无缘无故地找自己? 小经理不敢忽视总经理的眼色,壮若牛犊的男人硬生生地把自己挤成个肥胖过度的小鸡仔,贴墙而立。 陈奕终于舍得拿正眼瞅他,弯刀似的眸子闪着清寒的光。 小经理屁股的厚肉一抖,有种大祸临头的念头,颤颤巍巍开口“您是……” “这位是陈……”总经理的介绍被一只瘦劲的手打断。 陈奕垂臂,面对电话里嚣张跋扈的小经理,淡然广泰“我是你下属的爱人。” “轰隆——” 天气预报里提示今晚出现的雷雨仿佛一下子提前,劈得小经理脑袋里四分五裂,霹雳啦地电闪雷鸣。 等、等下…… 这尊大佛是童画的爱人?男朋友? 乖嘀咚隆呛!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总经理看看下属又看看陈奕,实在想不通这两个人的瓜葛。 陈奕扭头,不再看汗如雨下的小经理,冲总经理道“下半年我依然会承包一项工程……” 自陈奕说出工程名字时,总经理的眼睛登时亮得犹如灯泡。 这、这可是号称近几年最大手笔的项目啊!主负责人政府有背景,轻轻松松被扶持,项目大,人多,投资方爸爸不差钱。 总经理甚至看到股东的位置在向自己sayhello! 他把激动到出汗的手心在裤子上搓了搓,态度市侩“陈老板将会和我们又有一场美妙的合作,不如今晚我做东,请陈老板酒楼一叙?” “不。” 总经理断然不会想到对方竟然会拒绝得毫无余地。 陈奕按灭只抽了一口的烟。 “我此次来仅仅想通知,我今后不会再跟贵公司有任何合作。” “什么?” “下半年的工程我已经有考虑中的公司。” 陈奕起身,把衣服的褶子抚平,从头到尾没有多余废话。 “等、等下……”总经理挽留“陈老板,为什么?” 陈奕瞟了眼已经呆若木鸡的小经理“贵公司的员工能力和素质实在让我们甲方堪忧。” 在冷气充足的办公室里,小经理的汗控制不住地往下滑,他拿手一揩,然而换来的是更多的汗渍。 陈奕说的那个工程,他知道,就因为知道才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位可真是活脱脱的金大腿,和他合作吃喝不愁那种。 回想自己昨晚在电话里吵吵嚷嚷的态度,小经理恨不得给昨天的自己一个嘴巴子。 妈的! 摆在嘴边的肉你不光扔了,还非得踩上两脚说狗屁不如! 总经理的眼神顿时落在小经理那儿,眼皮子上下乱跳,若不是陈奕还在场,他能踹翻对方,来一句干你娘! 你惹谁不好,惹陈老板这种级别的? 他笑呵呵地劝道“陈老板,我们公司的员工不合心意,我们肯定得好好教育,再不济开除都行,我保证您不会再看见他,所以工程的事,我们去酒楼……” “不必。”陈奕果断,其实他奉承的原则是万事给自己就一条退路,同样也是生意场的法则,做事不做绝,除非你能保证永远踩在对方的头顶。 可谁让他们得罪的是自己女朋友,在陈奕这儿,关于小家伙的事情,一律没有原则。 “我的爱人身体不好,还在医院,我要回去亲自照料。” 总经理仿佛找到了突破口,连忙道“陈老板对陈太太真好。” 陈奕脚步一顿,冷若冰山的脸第一次绽出丝暖意“我们还没结婚。” 总经理“嗯?” 陈奕低头系袖口的扣子,嘴角缱绻“得一步一步来。” 总经理“……咳,陈老板和爱人真情比金坚啊,现在这社会跟陈老板一样有耐心的男人可不多见。” 陈奕对于夸自己的话没有反应,开门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因为金主爸爸的离去而变得异常冰冷。 总经理刚想收拾小经理,却见陈奕周而复始,一股怒火被硬生生卡在咽喉,连忙化解散开,堆起讨好的笑“陈老板还有什么吩咐?”是不是合作另有转机? 陈奕看向想钻进地缝里的小经理“劳问,离职在哪办?” 小经理哆哆嗦嗦,无处遁形。 金主父亲每说一句话,他浑身的肉都颤抖好久。 总经理满头问号。 特别有眼力见的秘书主动请缨“陈老板这边请。” 陈奕微微颔首,跟着离去。 办公室里的小经理硬着头皮把昨晚的事交代清楚,总经火冒三丈,气得嘴歪眼斜,差点把最心爱的和田玉大白菜扔他脑袋上! “你的脑袋是用来干嘛的?” 小经理一改趾高气扬,颇为委屈“我也不知道一个小职员会……”会攀上这尊大佛啊! 你说她自打进公司不显山不露水,唯唯诺诺,摆明得可以任人压榨,不然自己也不会…… 总经理颓然地坐在真皮椅子里,刚才还觉得近在眼前的升官,彻底凉凉。 “你去基层待几天。” 小经理脸色一白“经理……” 总经理摆摆手,小经理顿时闭嘴,心情五味杂粮,充斥懊恼。 该死的! 当初得罪谁都不该得罪童画!最不应该的就是昨晚打那通电话! 替邢媚办完离职手续。 陈奕买了许多袋水果回到医院,病房内,邢媚正百无聊赖地翻看高铭的记录本。 “饿了没?”陈奕把外套脱好,放在椅背上,随后去卫生间洗手。 出来时正好撞到身形小巧的邢媚。 这一世原主的身体,邢媚只有一点不满意,就是太矮,长相同样偏萝莉型,所以很难给人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她不得已只能抬头看男人。 “怎么了?”陈奕揉了揉她的脸蛋。 邢媚翻了个白眼“中午没到。” 她的意思是中午还没到就问自己饿不饿,真当自己是猪哦? 陈奕笑了笑,知晓陈太太的意思,提议道“那就先吃点水果。” 邢媚这才转身去洗桃和李子。 洗着洗着,她灵机一动,招呼陈奕过来指着洗好的水果,眼神有深意。 陈奕盯着五个鲜嫩的桃子和两个李子,一时不解。 五桃二李? 什么意思? 邢媚灵动莞尔,倏地踮脚封住男人的薄唇。 五桃二李。 我超爱你。 第207章 沾血 第207章沾血 早晨阳光明媚,谁知下午天逐渐转阴,浓密的乌云层层叠叠盖在人的头上,气压闷得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出一身的汗。 隐约雷鸣。 邢媚早有准备,提前戴好陈奕买的耳塞,开始测试效果。 “你怕打雷?”陈奕蹙眉,看着邢媚戴好一边耳塞。 小家伙点点头“怎么?不行?” 除了打雷,她还怕另一件事,不过暂时懒得提,左右以后男人都会知晓。 陈奕摇摇头。 两只耳朵里都塞好耳塞,邢媚对陈奕开口“你试试对我说句话。” 被女人的凤眸直盯盯地瞅着,陈奕喉结滚动,耳根染上些绯红,张了张嘴。 “我爱你。” 一点声音都听不见的邢媚特别满足“再大点声试试?” 陈奕笑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提高点音量道“我爱你。” 邢媚摘下耳塞,确认这幅耳塞质量过关。 “对了。”她问“你刚刚说什么了?好像是三个字?不会趁我听不见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肉麻话?” 真被猜中的陈奕觉得膝盖骨中了一箭。 “咳……”他神情略微不自在,试图转移话题“我刚刚说,这耳塞效果好。” “哦……” 两人吃过晚饭,天空打了个巨大的闪电,宛如巨蟒,大雨倾盆如注,戴好耳塞的邢媚坐在落地窗前,屁股底下是柔软的天鹅绒地毯,看见花园里的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看样子,明天郭婆婆的散步计划恐怕要泡汤。 她啜了口咖啡,眉头用力拧着。 陈奕关灯,默然坐在邢媚身边,反正自己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见。 病房内漆黑黑,唯有对面楼的零星暗光投在两人身上,窗外沉重的暴雨敲打玻璃,陈奕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平稳。 许是因为自己面对过无数次深夜的暴雨,今晚身边却多了个人,不自觉被吸引,散发着令他安心的气息。 陈奕觉得肩膀一沉。 邢媚歪头靠在陈奕的肩窝里,一起看玻璃外的狂风骤雨,两人的影子交汇,密不可分。 “你要永远陪着我,不然我把你骨灰扬了。”女人仰头,身上透着沐浴露的芳香。 陈奕伸手,将她整个人揽得更紧些,柔顺的发丝擦着他的手而过,成了绕指柔。 邢媚的伤口在脑门,自己洗头不便,还是陈奕亲手挤出洗发露,在她的发间缓缓揉出泡沫、清洗干净。 女人等来了男人的答案。 这次她看清了,男人只说了一个字。 “是。” 如你所愿。 电闪雷鸣间,他们深情拥吻。 邢媚要求三天内出院,陈奕答应了。 出院那天,邢媚坐着宝马回到老楼,看着墙壁上长满了爬山虎,警戒线松松垮垮地拉着,小区里的其他居民但凡路过少不得嘀咕几句。 “诶呀呀,听说这栋死了人呢!” “啊?怎么回事?” “好像是抢劫杀人,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那家的女人死了,就是经常能看到的那对婆媳。” “喔唷!我有印象!那家姓郭对?我接大孙子放学总能看到儿媳妇搀着婆婆遛弯,我还羡慕过他们的婆媳感情真好呢。” “对对,就那个儿媳妇死了,凶手还没抓到。” “看来这段日子不太平,我得回家告诉大孙子一声,千万别和陌生人说话。” 邢媚听了几句,陈奕本来要送她上楼,却突然接到电话,包工头打来的,语气着急。 他撂下电话,邢媚耸肩表示自己没事,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处理。 “而且现在是大白天,我可以喊。” 陈奕犹豫不决,交给邢媚一把钥匙“去家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现在邢媚同时拥有301和302的钥匙,加上自己卧室的单独钥匙,走起来晃荡出声。 她不免狡猾地笑笑,突然感觉,当个包租婆也不错? 起码钥匙的碰撞声一听就特别有气势。 5438挠头,看来两个世界下来,大佬离穷疯不远了。 看来工地那边确实很急,陈奕给完钥匙,包工头再次打来电话。 邢媚亲眼看着陈奕开车离开后,刚准备上楼,却眼光一转,发现楼道口的顶上多了个小小的黑点。 她靠近,抬眼仔细观察,居然是一个隐蔽的摄像头。 邢媚确定杀人案发生前没有这东西。 那会是谁放的? 警方? 还是这栋楼里的某人? 邢媚耸肩,不管谁放的,至少凶手不会做出这种会暴露自己的举动。 说明安装摄像头的人至少不是个坏人。 如果拍到有用的线索,说不定可以分享。 邢媚往楼上走,501的仲明下来扔垃圾。 他这次没背麻袋,左手拎个白色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条旧毛巾,仔细看沾着斑斑血痕。 看到邢媚,仲明瞬间把右边的长袖拉下来,侧过身子快速经过。 他动作飞快,不过邢媚依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对方的右胳膊上有几道细长口子。 像指甲划出来的。 虽然经过简单处理,可却像新伤。 502的李秀燕惨死,郭婆婆暂居医院,郭广达得配合警察工作,他一家没什么走得近的亲戚,因此暂时把儿子交给一楼开补习班的卞瑛照顾。 所以五楼现在只有仲明一个人住。 邢媚细心整理好资料,继续上楼。 路过二楼时,她停下脚步,眼睛眯起,看向201的门。 就是这家。 那晚,自己亲眼看到这扇黑色的门开了条缝。 绝不是错觉。 邢媚紧紧盯着201的门,然而就在此时,宁静的楼道里忽然响起一声“咔哒”解锁声。 邢媚登时打了个寒颤,她的视线中,那扇无人居住的门正在徐徐往外开启! “咯吱咯吱——”的声音是铁与锈在摩擦,叫人毛骨悚然。 邢媚攥紧拳头,呼唤系统“是阿飘?” “叮——邢女士放心,这个世界没有鬼的,有鬼过不了审。” 邢媚心想我管你过不过了审,确定无疑的空房的门却开了。 不是阿飘是啥? 今天哪怕爱因斯坦来了,也是阿飘。 5438“……” 啧!大佬怎么就这么信邪呢! 罢了,等大佬亲眼看见就知道了。 房门渐渐打开,邢媚紧张到下巴绷紧,她逐渐看到里面正走出个黑色的人影。 第208章 丢狗 第208章丢狗 “小画?” 女人熟悉的声音让邢媚一怔。 201的门敞开,里面走出的不是阿飘,而是汤佳? 邢媚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怎么看一双腿都是健全的,不是飘出来的。 她不自觉松了口气,活人还好,如果真是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自己应付起来有很高的难度,总不能现找神通广大的老道、僧侣? “为什么你会在201?” 邢媚看着汤佳掏出钥匙,把201的门反锁。 “我来放快递。” “什么?” “因为合租的空间小,很多东西放不下,所以我在房东那儿借来了201的钥匙,用来放我的快递包。”汤佳晃了晃钥匙“你要看吗?” 邢媚蹙眉,然而汤佳已经流畅地把刚反锁的门重新打开。 201的格局和邢媚他们合租的301一样,空旷的客厅摞着大大小小的快递盒子,最大的甚至能用来装洗衣机等家电。 除了快递和几样简单的家具,201再无其他物品。 “你买这么多东西?”客厅几乎落不下脚,连阳台的光亮都被棕色纸盒挡得严严实实。 汤佳浅色的瞳孔里划过一丝愉悦“因为收到快递就会很快乐,拆它们时更开心。” 邢媚嘴角抽搐,她好像在网上看见过,这算很多女孩子的通病? “三天前的晚上,是你来这里开的门?” “是的。”汤佳颔首,丸子头随着点点,带有一丝萌感“那天下班晚了,我干脆带着送到公司的快递回来拆,毕竟这种快乐最好的享受办法就是一个人体会。” 汤佳的性格习惯都有些毛病,不过活在世上的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有点病。 邢媚暂时挑不出逻辑的错误,跟汤佳一起离开201。 二楼楼道里也有几个大箱子,原主记忆里自打她搬进这幢楼就有,横行霸道地占据了一半公摊面积,之前邢媚不知是哪家的,现在看来…… “这些箱子全是你的?”她拿脚尖踹了踹。 汤佳摇头“不是,这些箱子是401他们家的。” 401? 高兰? “二楼不住人,所以他们家把没用却不想扔的东西装纸箱里堆在这儿。” 邢媚想这确实是高兰的做事风格,粗鲁蛮横又有点自私,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利益扩展到最大,大家又都是邻居,不好说。 有些时候,住得越近反倒越不方便。 上楼时,汤佳问候邢媚额头的伤势如何,邢媚抚了下新换的绷带说没大事。 “吓死我了,那晚我在二楼,听到外面有响声,匆匆锁好门出来时,看到302的陈先生抱着昏迷不醒的你跑下楼。”汤佳指着302的门“我头一次看到陈先生如此急切地关心一个人。” “你们俩……” 汤佳欲言又止,浅褐色的眸子闪着微光。 邢媚知道,那是因为小绿茶看到新出炉的情侣,兴奋得。 以前没见过汤佳对陈奕兴趣这么浓烈,看来绿茶眼里,有女朋友的男人比较吃香。 邢媚懒洋洋的撩起眼皮,直接踏进301的门留给汤佳一个背影。 卧室门关闭,隔绝两个女人。 门口的汤佳转身握住冰凉的门把手,喃喃自语道“我早说过很危险,看,受伤了……” “咔哒——” 沉重的铁门上锁。 离开三天,邢媚屋里的物件摆设位置没变,窗台的仙人掌还坚持不懈的活着,邢媚着重检查了几个地点,确定自己离开的时间里,没人进来过。 她先给陈奕发了条消息。 “我安全到家。” 男人秒回“好。” “我回301了。” 虽然邢媚恋恋不舍302的空调和沙发,但是在301可以获得更多信息。 因为居住的人多。 男人这次没迅速回消息,那边应该忙到起飞。 邢媚打开小电风扇,卧在凉席,二郎腿翘起,眼神定住灰白的天花板,数不清多少遍整理线索。 主线任务找出小偷,支线任务找出杀害李秀燕的凶手。 凶手她已经有眉目,就是小偷…… 啧。 得找个由头再缩小一点范围。 中午温度直升,邢媚困得迷迷糊糊,眼皮子打架,连成天叫唤的蝉都热得蔫蔫得,有气无力。 上午邢媚听到房东和汤佳的对话,这两天汤佳放年假,不用上班。 邢媚午后饱饱地睡了一觉,醒来后上厕所却碰到了房东太太。 算起来,对方已经回娘家快半个月了。 房东太太换好拖鞋,看到邢媚时朝她生硬地憋出个微笑,虽然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半个月房东太太瘦了点,大夏天竟然不怕热地穿个黑色的长袖长裤,脸蛋没那么圆鼓。 她今天来是要给这段婚姻画上个句号,和邢媚擦肩而过进入主卧。 上完厕所,邢媚出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房东太太居然已经收拾好行李箱,房东站在主卧门口抽烟,脸色青紫。 而作为导火索的汤佳在一场戏的落幕时分,依然兢兢业业扮演自己的人设,梨花带雨地挽留着房东太太。 “是因为我造成你们之间的误会吗?如果这样,我可以走。” 邢媚环臂吃瓜看戏,她不支持所有女生做绿茶,但是小绿茶有些骚操作需要学习。 比如看似站在男人的角度,理解他们,起码汤佳无关痛痒的两句话,听在房东先生的耳朵里,心底那一抹婚姻多年的柔软登时荡然无存,坚硬似铁。 他握住汤佳的胳膊往自己身后扯,用身体挡住汤佳,警备又冷酷地瞪着房东太太。 事到如今,这样的动作无异于在房东太太千疮百孔的心脏再插一刀,划开血淋淋的大口子。 房东太太不去理睬这对男女,扭头看向邢媚,说出在这个家的最后一句话。 “保重,千万要和对的人结婚。” 中年女人胖胖的身躯拖着和她体积差不多的大行李箱蹒跚离去。 活像个可怜的流浪犬。 房东提议今晚开瓶红酒庆祝,汤佳应允,邢媚淡淡拒绝。 渣男贱女的庆功酒,她恶心。 邢媚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主卧的狗笼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黄色的布偶玩具,是狗最爱叼着玩的。 屋子里没有狗的影子。 “狗呢?” 第209章 主播 第209章主播 301的每个房间连带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全都找过了,只在沙发底下找到一团狗毛。 思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方才房东太太进门时忘记关门,狗跑了。 房东摇摇头,遗憾了半个多小时而已,他倒看得开,左右丢了一只狗罢了。 他说以后再也不养狗了,那只柴犬是因为房东太太路过宠物店一眼相中,因此带回了家养。 房东板着脸,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说话时语气夹杂着嘲讽不屑“那疯女人不经过我同意便抱条狗回家,还说从今往后家里多了条狗儿子,正常人谁会把畜生做儿女?” 汤佳在侧附和。 房东扭头回主卧给亲妈打电话,汇报可算离婚了的消息。 邢媚使用从系统那儿敲诈来的偷听次数,听到房东的母亲喜气洋洋说自己儿子干得好,自己儿子当年娶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纯粹走火入魔,今天可算脱离苦海,就是担心被房东太太耽搁这么多年,自己有生之年能否抱上大孙子。 房东眉飞色舞地保证,不出三个月自己肯定能再婚,而且这次找的女人百分之一百二十没问题,自己正值壮年,三年抱俩不是梦。 母子俩喜笑颜开地商量再婚的事宜,甚至已经开始策划大孙子的未来。 邢媚揉着那团狗毛,还软软得,不埋汰。 房东太太抱条狗回家,也许真的想弥补家里没有小孩的缺陷。 可惜,真正的畜生不会理解正常人的心理,畜生只在乎自己。 将近晚上九点,陈奕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一开门,他注意到鞋架上多了双鞋。 他笑了笑,进屋后开灯,一眼看见正在沙发像咸鱼趴着的邢媚。 陈奕坐下,小家伙散漫地掀起眼帘,慢吞吞地、一点一点地蹭到陈奕身边,小脑袋贴上他的肩窝。 “怎么了?”陈奕揉捏她的发梢,直觉告诉自己,他的小可爱情绪较丧。 “不开心。”邢媚嗓音低落,头抵着男人熨烫立整的西装衬衫“哈哈丢了。” 陈奕挑眉,知道哈哈是301养的条柴犬,头顶有撮淡黄毛,可以他对自家小可爱的了解,不像会因为一条狗而影响心情的人。 按理来讲,邢媚在意的人都特别少,更别提一条狗。 但是…… “它谁都不蹭,只蹭我,只对我亲近。”所以它丢了,邢媚有一点点失落。 邢媚在乎的人很少很少,同样,不图利益对她好的人,她能记很久很久。 包括一条狗。 陈奕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湿漉漉的吻,他相信的小家伙可以自己走出来,在此之前,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给予陪伴。 陈奕温柔轻缓地摸她的头发,从上至下,嘴里念念有词“摸摸毛,吓不着。” 邢媚忍俊不禁“你叨咕什么呢?” “北方的俚语,既然害怕都能驱散,想来小家伙的不开心也能。”陈奕一脸认真地揪了几下她的耳朵“揪揪耳,吓一会儿。” 邢媚翻白眼“叔,迷信不可取。” “只要能让小家伙心情好,管它呢?” “叔,你这样只会把我摸秃……” “那叔轻点,叔第一次安慰女生,没经验……” 缓了一会儿,邢媚就像一只被顺好毛的猫儿,沮丧的心情好多了,重新恢复葛优躺。 陈奕点亮手机“晚饭吃了没?点外卖?想吃什么?” 死亡三问。 邢媚揉揉肚子,不算饿。 “不想吃,点两杯奶茶,带珍珠,一份无糖一份双倍糖,你爱吃。” 陈奕按照要求下单,闻言溢出声轻笑“是,叔叔喜欢什么,你都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邢媚瞥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你最爱我。” 陈奕愣怔一瞬,这句话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他脸颊和耳根温度渐渐升高,白皙的脖颈染上了细微的粉。 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关键邢媚说这种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时毫无搪塞之意,没有半分玩笑,这让在生意场沉浸多年,早就习惯虚与委蛇的陈奕防不设防。 他头疼,到底谁比谁大十几岁? 某团外卖速度堪比火箭,陈奕下单不一会儿,小哥的电话就打过来。 陈奕提着两杯冰奶茶回来,把吸管插好插在正中间,递给邢媚那杯无糖的。 邢媚正在刷小视频打发无聊,随口问道“楼下装了个摄像头。” 陈奕想了想“风格像庄律师会做出来的事。” “嗯,我和你想得一样。” 陈奕坐在她的身侧慢慢揉捏她的耳垂“等你找到小偷,我们就搬走。” 邢媚吸到个大珍珠,卡在吸管里,用力吸才上来。 她在医院保证陈奕找到小偷就走,现在看来,不光得找到偷钱的人,还要找出凶手。 不过她没告诉陈奕,依照对方的性子,倘若听到自己还想揪出杀人犯,铁定抱起自己塞车里就走。 邢媚掂量掂量这个世界身体的细胳膊,跟个大号洋娃娃似的,再看看男人劲瘦的肌肉…… 算了算了,这一世自己的胳膊真拧不过对方的大腿。 她默不作声地继续翻手机,不得不承认刷小视频很上头,常常一刷就半个小时过去了。 比起搞笑或者情感段子,视频app根据邢媚喜好给她推介的全是解压视频,例如什么东西都能绞碎的无敌粉碎机,以及循环往复的红黑球。 他娘的,这类视频邢媚能捧着看一天。 邢媚不小心点开同城主播界面,刚想退出去,眼神却突然顿住。 里面唱歌的男人好像有点眼熟? 邢媚一拍大腿,可算解开一个深深的疑惑。 晚上,邢媚没回301。 第二天的早饭,邢媚特意点费时间的牛腩面,必须要亲手擀出来的面条,趁陈奕厨房忙活的功夫,悄悄来到五楼。 早晨七点多,对于工作的人来说是刚刚起床的时间,不过对于某些特殊职业的人来说,则是即将入睡的时候。 502的房门紧锁,拉着警备线,地上的血都没擦,时间久了干涸成黑色。 邢媚站在门口一会儿,背后501的门打开,满脸憔悴的男人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来,双手提着熟悉的麻袋。 第210章 阔哥 第210章阔哥 “仲先生。”邢媚打招呼。 然而对方看到邢媚的第一反应,竟是快速锁好门,然后朝女人点点头,提着麻袋要下楼扔掉。 邢媚细长的眸子眯起“仲先生就是网上的阔乐先生。” 仲明步子一顿。 邢媚姿态自信,直截了当地翻出昨晚自己点赞保存的视频,里面的主播通过化妆技术和美颜,虽然容貌和真人有偏差,明显视频里的男人长相更精致,不过邢媚看了多遍,确认这名主播就是501的仲明。 他网名叫阔乐先生,是名情感主播,粉丝五万多,算有点小名气。 仲明脸色瞬间变化万千,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把麻袋放到地上,风骚地将刘海捋上去“没错,我就是阔乐先生。” 邢媚“……” 即使对方五官明朗,但扑面而来一股油腻感怎么回事? 好想用去油粉喷一喷啊。 邢媚强忍着耐心保持体面的笑容“仲先生……” 仲明倏地竖起食指,比到嘴唇中间“既然点赞了我的视频,证明你就是我的粉丝,我爱的姑娘们都亲切地称呼我为阔哥。” 邢媚满脸黑线,她点赞保存是因为方便调出来作证,粉丝这口锅从天而降? 邢媚磕磕绊绊,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阔、哥……” 仲明抛了个点眼“好乖,不愧是我阔哥的小宝贝。” 一身鸡皮疙瘩掉地上的邢媚“……” 她真的好想打人! 要不要考虑干脆把501也变成凶案现场算了。 仲明笑意晏晏“所以,小宝贝找阔哥有什么事?要签名?诶呀,我住在这里的事情可不要传出去哦,我怕有些行为举止过激的小可爱们会半夜敲我家门。” 邢媚心底吐槽,你这样居然还有脑残粉? 仲明摊手,表情无奈“上次搬家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傻叉助理把我的住址爆出去了,我搬家同时顺便把他炒了。” 邢媚诧异挑眉,你这样还有助理? 仲明自顾自道“不过幸好我签约的公司不错,包装团队很负责,下半年我的人气应该能冲击十万粉丝。” 邢媚“……” 这家伙会读心术还是开上帝视角了?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 仲明神秘一笑“其实我这个人特别敏锐,我知道今天你来找我的原因。” 邢媚一怔,呼吸略微局促,想起自己那晚透过猫眼偷看时,差点被对方抓个正着的经历。 她不禁收起轻蔑的态度,面色慎重等待下文。 仲明哼哼“你今天来是想……问我到底有没有和月华小娘娘谈恋爱的对不对?” 邢媚“?” 哈? 月华小娘娘? 就……挺秃然……冒出来的什么鬼? 脑海里响起电子提示音,实在5438看不下去,给邢媚科普,月华小娘娘是那日和仲明一起的汉服女人。 邢媚脸色古怪“所以……他们在粉丝面前说在一起,其实没有,是在炒cp?” “叮——确实是这个理,而且这招特别管用,两个人都涨了好几千粉,他们准备过段时间人气降下来再分手,营造痴男怨女人设。” 邢媚嘴角抽了抽。 闲得,绝壁闲得。 简直丧心病狂。 仲明仍遮遮掩掩,滔滔不绝,因为和月华小娘娘在一起纯粹为了流量,两家团队约定好保密,但他又不忍心面对面跟粉丝撒谎。 邢媚拍了拍仲明的肩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兄弟别说了,其实你处不处对象我不在乎,真的。 “你这是……”跟主播混乱的私生活相比,邢媚更在乎麻袋里的东西。 仲明犹犹豫豫,让邢媚保证告诉她绝对不能说出去。 邢媚应允。 “这里面是用过的猫砂。” 邢媚扬眉“你养猫?” “小声点,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仲明左顾右盼,确认青天白日的连鬼影都懒得出来后,把自家门敞开。 “经纪人都很少进我家,这次算阔哥给粉丝送福利。” 邢媚顶着粉丝的帽子走进501,格局大同小异,和对面的502一样,因为仲明是主播,一应拍摄设备俱全,东西零零碎碎摆放得随心所欲,黑色的背景墙邢媚认出来就是仲明拍视频时经常用的背景。 客厅的桌子放置一个全套的化妆箱,比一般的女人还精致。 仲明普遍晚上开播,一直播到凌晨,然后白天补眠。 房间开着窗户透气,但仍然能闻到一股鲜亮的臭味。 “喵!” “喵……” “喵~” 邢媚觉得自己简直进了一个猫窝,放眼望去足足有七八只不同种类和颜色的猫。 有的在挠爬猫架,有的在蹲猫砂盆,还有的冲陌生的邢媚呲牙发出警告的哈声。 “可乐!你又刨猫砂的时候把猫砂带出来!”仲明连忙用扫帚把猫砂盆旁散落的颗粒收拾干净。 邢媚有些不可思议“这么多猫,你都能分清?” 仲明挺胸“当然,我们这些猫奴才哪有分不清主子的道理?可乐是英短,牛奶是布偶,咖啡就是加菲猫……” 邢媚打住“所以你的伤也是猫划得?” 仲明看向自己惨不忍睹的右胳膊,居然还一脸乐在其中“昨天给可乐剪指甲,它不开心就把我挠了,我上个月刚打过疫苗,有效期内它们随便挠。” 邢媚揉揉眉心,麻袋里是猫砂,划痕猫抓的…… “不过多养了几只猫,为什么整天神神秘秘得?” 仲明煞有其事道“团队给我的人设是深沉酷哥哥,怎么能养猫呢?被粉丝知道还了得?对外,我都说对动物毛发过敏。” 邢媚最后一个疑问解决了。 得,都是人设的锅。 而且怎么看,仲明都不具备偷钱或者杀人的智商。 他就是个单纯的猫奴。 一只纯白的猫在邢媚身边经过,邢媚蹲下撸了把,结果对方不给自己三分薄面,速度飞快地伸出锐利的爪子。 邢媚吃痛,看着手背崩出血珠。 罪魁祸猫舔舔爪子,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高傲退场。 仲明连忙带着邢媚去卫生间拿清水冲洗,经验丰富道“出血还是去医院打疫苗,都怪我太惯香槟的脾气了,我带你去医院,我付钱。” 第211章 醋瓶 第211章醋瓶 他们这些网红主播出门都得和大明星看齐,标配的墨镜和帽子,然而事实却是镜头下的他们经过美颜和滤镜,真走到大街上鲜少能被人认出。 仲明正在纠结地挑选今天出门该戴哪顶帽子,鞋穿皮的还是aj。 邢媚垂头盯着脚边残余的猫薄荷碎屑,问道“阔哥,对门……” “不用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仲明又觉得既然要出门,不好好收拾一下就太对不起自己五万多粉丝以及职业素养了,于是回卧室打开衣柜,里面清水的定制手工西装革领。 邢媚想,不过去趟医院,又不是去参加慈善晚会。 仲明一件一件拿出在身上比划,邢媚站得腿酸,突然觉得男人费事起来,没女人啥事了。 “你是想问对门那晚发生了啥?小女生普遍拥有猎奇心理,但是,胆子小,这就跟小时候听鬼故事,明明吓得出一身白毛汗却依然津津有味地继续听一个道理。”仲明表情轻佻地再次朝邢媚眨了下眼,配上他手里的骚粉色西装,邢媚觉得全身都麻了。 麻了个壁的麻。 仲明没完没了地放电,就特么跟早点摊的泰迪似的,自认为他好歹是个专业的情感主播,肯定能掌握女孩子的想法。 邢媚深呼吸,强忍着锤爆对方狗头的冲动,接着听仲明的逼逼叨叨。 他就跟个哔哔机似的,罗里嗦。 不过大部分主播都得如此,哪怕说得都是屁话也比在镜头面前冷场好。 正当邢媚觉得自己浪费了三分钟生命时,对方可算沉思着开口“警察来问过我,他们好像把这件案子当做抢劫杀人,但我觉得不是。” “为什么?” “因为看门口的血迹,对门那家女主人是死在门口,就是开门时被捅死的,可我那晚没有听到任何敲门声。” 邢媚心一沉,一条线索链逐渐清晰明朗。 她挑高一边柳眉,打趣般的口吻道“也许你忘记了,或者有人敲门声但你没注意。” “不可能。”与挑衣服的纠结踌躇判若两人,仲明一口否认“那晚为了庆祝我突破五万粉丝,所以直播时间提前,我从七点直播到对面有女人喊,我透过猫眼看见好多邻居围在对面家门口,我才知道出事了,中间肯定没声音,不信你可以去看我直播录像。” 左挑右挑,仲明选中一套经典灰西装,转身去翻配色的领带。 当他全部准备就绪后,一回头,空荡荡的房间好几条猫乱窜,哪还有邢媚的影子? 邢媚一边抠耳朵一边下楼。 擦,以后见到主播网红什么的一定要绕道走。 天知道为了一个线索,自己都牺牲了什么。 这年头,任务真难做。 快到三楼时,邢媚听到两个声音对话,一个是自家男人,另一个像是汤佳? 她下楼,果然没错,汤佳站在302门口,手里拎着瓶醋。 陈奕系着围裙,皙白瘦长的双手沾着白色面粉,宽松的棉麻衬衫不经意露出一大截标致的锁骨。 汤佳的笑容惯有的清纯可爱“陈先生是在做面食吗?正好,我网购的正宗陈醋到了,就当我的一点心意。” 陈奕眉宇间饱含冷冽,态度拒人千里“不需要。” 汤佳嘴角一僵。 邢媚走下来,陈奕穿着拖鞋径直出门走到她面前,深色的瞳孔蕴含无声的关心。 “我没事,我就是溜达溜达,上下楼有助于强身健体。” 然而陈奕却一副我就静静地听你编的表情。 邢媚撇撇嘴,示意夫妻问题回家关门说。 陈奕叹气,在外面自然要给老婆薄面,不然不给亲亲抱抱。 汤佳见到邢媚,堆起讨好的笑容“小画,你和陈先生在一起啦?我有一瓶醋,算祝福你们的小心意,还有,我刚刚和陈先生说话,你不会介意。” 邢媚不按套路,强横回答“我介意。” 汤佳目光瑟缩了下。 邢媚走到陈奕身边,把他的领口往上拽“以后不许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搭话,不许穿着暴露,小心我休了你。” 陈奕眉梢含笑,语气里裹着满满的溺宠。 “是。” 邢媚满意地脱鞋进屋,汤佳不灰心地试图挣扎,绵里藏针地感慨道“陈先生日常生活怎么可能不和女人说话?唉,连陈先生的人际关系都要管,有句话我说了,陈先生别生气,小画她……有时过于霸道了。” 陈奕挑挑眉,附和地点头。 正当汤佳眼底燃起一丝希望时,对方的一句话又把她打入谷底。 “有时确实过于可爱了。”陈奕双手合十,指腹揉搓,嘴角漾起抹甜蜜的弧度。 屋内传来邢媚的声音“陈奕,还不进屋做什么?我看你今晚想跪榴莲皮了。” 陈奕捏了捏围裙的衣摆“来了。” “你进屋赶紧消毒去,你接触过的人我嫌脏,省得污染家里空气。” “好,知道了。” 302的门闭合。 门外,汤佳的笑意犹如潮水迅速消退,举着醋瓶的手缓缓垂下。 喷香香的牛腩面吃到一半,陈奕注意到邢媚的胳膊有几道血痕,一问才知方才邢媚去了501,被猫划伤的。 “没大事,第一时间用清水冲洗了,不用去医院……” 邢媚嘴里含着面条,然而男人已经用最快的时间穿好衣服,要带邢媚去医院打针。 邢媚放下筷子。 感情这男人把自己的话当做瞎几把扯淡呢。 唉,可惜剩下的半碗面…… 去医院的路上,陈奕一言不发,车载广播里面的主持人正在播报李秀燕的抢劫杀人案,请广大民众多加留意。 邢媚右眼皮跳,心烦意乱地关闭广播,问身边绷着张脸的男人“你莫名其妙给我摆什么臭脸?” 前面红灯,车子停下。 邢媚一只手点了根烟,降下车窗透风,另一只手去弄乱男人的头发“啊?说话?隔壁老陈?” 陈奕嗓音清冷“你是被五楼的猫挠伤的。” 邢媚点头“嗯,对,然后?”自己问的问题不是为什么发脾气? 陈奕粉白的薄唇用力抿成一条直线,交通灯转橙色时,车子“咻——”地驶去。 第212章 强迫 第212章强迫 5438跳出来“叮——爸爸,我觉得老妈有点不开心?” 瞧瞧,傻子都看出来了。 邢媚蹙眉,仔细思考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突然灵感乍现。 “叔,你吃醋了?” 话吐出口,邢媚感觉到平稳的车子颠簸了一下。 果然啊…… 邢媚使劲嘬了口烟,徐徐道“我去501是迫不得已,叔,多大岁数了还吃醋,幼不幼稚?” “我没看到你被强迫。”陈奕丝毫没感觉自己表现得像个丈夫在外面喝花酒的怨妇,至于幼稚…… 反正但凡牵扯到邢媚,他连原则都能不要,何况理智? “我去501真的为了调查。”邢媚揉了揉头发,她咋就说不清了呢? 有一种领口沾到口红印回家,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媳妇就不相信的错觉。 这踏马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在邢媚第九次保证“爱一个人太累了,我这辈子就爱你一个,我懒得多瞧别人几眼”后,骄矜的男人终于启唇道“我没生气。” 邢媚浑身的筋骨刚舒坦,却听男人下一句话顺理成章道“接下来半年我不会下厨。” “什么?”邢媚睁大眸子,烟灰掉在真皮座椅都不自知“你不下厨?那我的牛腩面?” “自己做。” “青椒炒鸡心?小炒肉?” “自己点外卖。” 邢媚“……” 妈蛋!关键无论自己动手还是饭店都做不出那个味儿啊! “叮——爸爸,我觉得这回我妈是真生气了。” “滚!” 5438光速下线。 邢媚懊丧地顺着车窗外扔掉烟头,真实领略了一把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扎完针,邢媚的拇指按住胳臂的止血棉,痛得直抽凉气,奶奶滴,狂犬疫苗咋那么疼? 医院走廊的人来来往往,她和陈奕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邢媚准备缓过这个劲儿再走。 路过的年轻护士看到清俊高冷的男人基本会拿病历本遮住上扬的嘴唇,还有些看到就脸红心跳,拉着身边的同事叽叽喳喳地讨论,离开时不忘一步三回首。 “啊啊!那个男人好帅!尤其是气质,绝了呀!” “嘘嘘,犯花痴小点声。” “见到帅哥我忍不住啊,他没有表情都这么酷了,你说他笑起来得什么样子?” 陈奕笔直的黑眉拧成两股绳,注意力始终在邢媚身上,见她呲牙,不禁担忧问道“很疼?” “疼啊,要不你扎一针试试?你就知道我有多疼了。” 知道邢媚在开玩笑,可陈奕在一瞬间竟然真的升起陪她一起打针的念头。 他甩甩头,伸出手,用相对柔软的指腹力度适中地揉捏止血棉周围的肉。 邢媚狭长的眸子狡猾得眯成一条缝,在男人的耳侧不怀好意地吹热气“陈奕,你给我笑一个呗。” 陈奕青葱般的指尖一滞。 邢媚眼珠一转,暗地里忽然使用按了下针口,红润的脸蛋瞬间苍白“擦,疼死我了。” 以为是自己手掌的薄茧滑到,所以带着邢媚疼,陈奕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比邢媚还要白,鼻尖皱紧“怎么了?让我看看。” 邢媚疼,但更喜欢看男人因为自己而心疼。 她挪开手,享受陈奕两只手,一边帮自己轻轻按住止血棉,一边揉搓。 扎完针的那一片都青了,看着就让人揪心。 陈奕沉稳有律的呼吸微微不匀。 邢媚舔了舔唇,轻佻道“你笑一个我就不疼了,而且你笑一个就代表不生气,原谅我了。” “我根本就没生气。” 邢媚嘴角向下撇,还死鸭子嘴硬,醋味浓得都飘到系统那儿了。 忍不住仰头叹气,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就在邢媚烦躁地筹备下一步哄自家男人计划时,眼角瞟到男人清冷的唇畔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虽然转瞬即逝,但是邢媚立即一拍大腿“你笑了!” 陈奕缄默。 “我不管,我看到了!你笑就代表不生气了。” 陈奕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次重申自己没生气,而且…… “你要是想看我笑,我随时可以给你看,没必要专挑这个时候。” “嗯?” 邢媚正在跟系统儿子报喜你妈笑了,你妈终于笑了,你妈再冷淡下去,她差一丢丢都想到干脆去放个几十万元的烟火哄男人开心,以至于男人的后半句话完全擦着耳朵而过。 “叮——父亲,我跟你讲,你这个念头很不实际,首先你在这个世界没有几十万,其次,你这个点子早几千年就有人用过了,那人叫周幽王,而且人家点的是比烟花更弄牛的烽火!最最关键的是我妈是纯爷们!带把的!不是褒姒!” 邢媚耸耸肩,管他那么多,只要给自己时间,凭借能力,挣个几十万岂非分分钟的事? 比帝王更牛比不是不行,就看邢媚想不想。 “你也是个带把的,不也嘤嘤嘤?” 5438“……” 靓仔语塞。 貌似没有毛病? 邢媚回神,对陈奕道“我明早还要吃面。” “嗯。” “听说这附近开了一家港式甜品店,我们过会儿去看看?” “好。” “晚上去老胡同里吃火锅,它家辣椒我太爱了。” “行。” 男人仿佛不会对邢媚说一个“不”字。 邢媚手停不住地去摸陈奕的大腿,咕哝道“搞得像我强迫你似的,百依百顺?” 陈奕不偏不倚地捏了下邢媚的细肉,痛得邢媚冷不丁缩回胳膊。 “你干嘛?” 兔子急眼了咬人? 陈奕把止血棉扔进垃圾桶“强迫成功,我去给你买瓶碘伏,家里的用光了。” 邢媚勾了勾唇,盯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啧。 怎么就好死不死地全都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了呢? 视线里好像闪过一个熟悉的影子,邢媚顺着望过去时,那道倩影已然消失。 她皱了皱眉,看错人了? 刚刚好像是……任茜? 医院走廊里经年弥漫刺鼻的消毒水味,任茜攥着自己的验血报告,最后停在人迹罕至的感染科门口。 “咚咚——”她敲门。 “请进。” 里面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医生,看东西得戴眼镜,身后的墙壁挂着好几面红色的锦旗。 任茜表情凝重地把报告递给他。 第213章 绝症 第213章绝症 男医生翻阅几页,昏花的眼睛逐渐增添几分郁色。 任茜的耳畔一时砸过许许多多陌生而遥远的词汇。 “hiv……” “疑似……” 最后,和蔼的大夫摘掉方框眼镜叹气道“今天先在医院做个全面详细的检查,住一夜,最好让家属来照顾你,当然,病人的隐私我们医院不会透露,但您应该提醒您的伴侣同样做一个检查。” 任茜浑浑噩噩地离开,门内的医生第二次发出沉闷的叹息。 交钱、办理住院、验血…… 化验室的玻璃窗有雨点不要命地砸,激得任茜猝然抬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晚上。 无法理解,自己不过最近有些低烧、口腔溃疡以及小腿的皮疹,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到了感染科? 复检报告出来。 任茜拿着它再次交给权威医生,然而对方并没有告诉自己是出了个大乌龙,答案十分明确。 hiv,俗称艾滋。 医生叮嘱了许多,单子里一行一行列的药比任茜这辈子见过的所有药种类加起来还要超好几倍。 她换好病号服,没钱住单间病房,隔壁是个老人家,精神恹恹得,脸色青白,浑身死气,没有人来看望他,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没有儿女,也许久病床前无孝子。 这是一间充斥绝望的房间。 任茜把自己揉得皱皱巴巴的化验单扔进垃圾桶,窗外的中雨转为大雨,手机自带的天气预报提醒今晚会有降温。 惨白着脸色的孱弱女人赤脚踩着一次性拖鞋站在窗前,外面浸来的凉气透骨,然而心更冷。 医生宣布自己得病的瞬间已经敲定了自己的死亡。 她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自己活不到这个岁数的。 她想。 想活命就得买药,高额的费用唯有少数人承担得起。 她不是,她就得死。 任茜拿出电话,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无论自己是发信息还是打电话,男人都没有回应。 男人已经很久很久没碰过自己,久到任茜的记忆都模糊上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这算不幸中的万幸。 男人被自己感染的概率特别小。 她攥紧手机壳,再打过去。 这通电话被接了。 骆向贤向怀里香汗淋漓的三儿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他醒酒后便一直在翻云覆雨,没工夫看手机。 “喂?” 电话那头的任茜张了张嘴,眼泪倒先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左手无名指的银戒指上。 骆向贤语气挟着些许不耐烦“喂?信号不好?” 任茜拿手背擦去泪花,嗓音紧涩“你吃了吗?” “你怎么了?”骆向贤多多少少察觉出任茜的不对劲,毕竟从读书那阵子开始,两人就在一块儿。 今年已经是第十年了。 匆匆忙忙人间纷扰,竟然共同度过了十个年头。 所以不再激情如火,对最熟悉的枕边人疾言吝色,光看一眼就倒胃。 任茜的脚趾抠着拖鞋的边沿,低声道“我没事,我在……” “没事就行,要是碰到麻烦难缠的老板就多笑几下,媚笑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到今年我们攒的钱差不多开个小店铺了,具体的等你回来再说,我先挂了,忙。”怀里的香艳女人已经催促,骆向贤直接挂断。 “我……” 电话里的忙音让任茜所有的欲言又止消弭,她再打过去,显示对方已关机。 眼泪无意间落了一地。 任茜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一下一下用力地磕着,却像是感觉不到痛。 不是没感觉到对方态度的转变,她和骆向贤已经在一起十年了啊,自己见过对方最爱自己时的模样,现在的沉默不外乎想给彼此留点最后一点表面的体面尊荣。 那不光是她的男孩,更是她十年最宝贵灿烂的青春啊。 明明一贫如洗的日子熬过来了,不过一次小小的挫折,为什么如今变成这幅模样? 她心疼得更厉害了。 光鲜亮丽的痴心下葬着恶臭靡靡的爱情。 “我在医院,你为什么不来?” 任茜睁着灰败的眸子始终看着医院大门的方向。 “骆向贤,我很快就看不到你了,……” “你多陪陪我,多让我看你几眼……” 深夜,不知是任茜的电话亦或是突然想起有个傻姑娘委屈隐忍在自己身边十年了,骆向贤做了一次就让女人收拾收拾滚蛋。 女人长长的指甲镶着闪亮的钻,诱惑般划过男人的胸膛,调侃着“哟,还有纹身啊,rq?” 骆向贤异常烦躁,突然想起那双给自己做面的素手,曾经也染过鲜艳的颜色,可不知何时只剩下光秃秃的指甲。 他莫名地一脚把往上贴的女人踹下床,俊眉染着抹冷意“带你回几趟家真拿自己是这儿的女主人?你也配拿我逗闷子?拿钱滚!” 受惊的女人窸窣地穿好衣服,快速离开。 楼道里,刚吃完火锅的邢媚和陈奕迎面撞上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邢媚无语地看了眼楼上,渣男死性不改啊还是,恐怕这和狗改不了吃屎一个理。 除非把屎盆子扣他头上。 陈奕开门,温润的嗓音有条不紊道“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外面突然下起大雨,两个人没拿伞,下车到进楼道这段路淋了些。 男人把西装外套套邢媚脑袋上。 邢媚倏地动起了歪心思。 她纤手绕到男人优雅的脖颈,粉唇娇嫩“叔,要不我们一起洗。” 陈奕挑挑眉,正当邢媚觉得今天办不成“大事”时,男人猛地弯腰把她横抱起来。。 “别说话。” “啧。” 你让我不说话就不说? 第214章 借口 第214章借口 他的呼吸乱了一拍。 邢媚不怕死地惹火,粉嫩的樱唇凑近男人,若隐若离“叔,一个人光想不做是怂蛋,一个人又想又做是不道德的,好事呢,要两个人做。” 陈奕突然疾步走进浴室,把邢媚放进浴缸。 邢媚还没反应过来,花洒的温水紧跟着喷了自己一身。 她懵了。 卧了个大槽? 这男人干嘛? 陈奕幽幽的目光染上浓重的色彩,他特意让水流避开小家伙的脑门和针口,邢媚想起身,下一秒却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按回去。 “干嘛?玩浴缸py?” 刚发出简短的音节,陈奕蹲下,以自己的嘴堵住了小家伙喋喋不休、拼命惹火的嘴巴。 浴室渐渐升温,热气氤氲。 所有的一切都将于深夜回归寂静。 翌日清晨,邢媚懒洋洋地睁开眸子,虽然用舒心宝能克服心理阴影带来的恐惧,不过依旧腰酸背痛。 而且小三八说得没错,舒心宝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越来越有依赖性,以前一夜最多不过七八份舒心宝,现在打底需要十份。 唉,还得做任务攒积分啊,不然保不住自己的性福。 厨房传来擀面条的声音,陈奕和自己约好今早接着做面条。 邢媚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眯了一会儿,陈奕即使住在老楼,但对待家具等细节的挑选绝不含糊。 说这儿是一所小豪宅也不为过。 底下是三层床垫子,房间开着空调,不像301的凉席,咯人。 邢媚趴了会儿起床洗漱,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悄悄把自己的一套生活用品置备全了,牙具一套粉一套蓝,还是情侣款。 镜子里,自己打针的那条胳膊上的青紫还没下去,脖子和锁骨就又多了好几处红印。 啧。 她不想大夏天的穿高领长袖。 厨房里的陈奕仍在忙碌,无所事事的邢媚下楼帮他扔垃圾袋。 楼下遇到了任茜。 邢媚首先确认昨天在医院看到的人影是不是她。 任茜脸颊毫无血色,就跟刷了层白漆似的,眼珠子木木得,直到邢媚大声跟她打招呼,她的思绪才回笼。 任茜勉勉强强扯出一个笑容“你说什么?” 邢媚再次把话重复了遍,同时注意到女人提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的药盒名字她从没见过。 “你病了?” “小病。” 任茜倏地把塑料袋藏在身后,然后低头急匆匆上楼。 小病? 邢媚手指摩挲着下巴,看对方的脸色,怎么都不像得的小病。 任茜一口气到四楼,以往不费力气,可今日却略微有些喘。 确诊结果不光把她以后的生命宣判结束,还有时下的精气神。 想和骆向贤多过一天是一天。 任茜用钥匙开门,男人又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冰冷冷得让任茜打了个颤栗,敏感地想到医院的太平间。 贝齿轻轻咬上丰唇,她进屋,先把一袋子药放好,随即关闭空调,拉开厚重的窗帘。 昨晚下的大雨今早才停歇,天空依然阴霾。 任茜回忆起自己和骆向贤私奔去工地打工的那几年,东北的冬天格外冷,她身子骨弱,棉鞋里塞几层鞋垫都会冻得瑟瑟,工地厕所公用的,都在外面,每晚收工,骆向贤都会忍着宿舍外的天寒地冻,给自己打盆水回来烧,灌上热水袋,再亲手替她烫脚。 那时,骆向贤发誓,等以后条件好了,再也不会让任茜受冻,不然他就是王八蛋中的蛋,俗称王八蛋蛋。 听到后,任茜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沙发上的男人翻了个身,脾气差地睁开眼“为什么关空调?” 任茜敛眸,手指用力地绞着“我冷。” 男人嗤笑一声“你来月经不是这几天。”接着他起来,重新把空调打开。 冷气直直地吹在正对着的任茜身上,甚至能把眼角翻涌的泪冻成冰。 任茜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尽量平静地转身面对男人“我昨天给你发短信你没回。” 骆向贤拿打火机的手一顿,想起昨晚自己和其他女人醉生梦死,心底产生一丝对任茜的心虚愧疚。 可他被任茜纵惯的时间太长,长到已经习惯性地忽略任茜的感受,随便找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我昨天没怎么看手机,也不知道怎么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你昨天一直在家?” 骆向贤拱了拱鼻子“嗯。” 任茜垂头,男人一撒谎就会拱鼻子,从高中开始的习惯一直没变。 也是,他始终没变,唯一变的就是不再爱自己。 人在家里会让手机没电关机? 这种搞笑的理由都好意思拿出来做挡箭牌。 骆向贤转移话题“我昨晚去买了点食材,给你做顿饭。” 刚认识男人的时候他就会两道家常菜,十年过去了,还是那两道。 对厨艺一窍不通的任茜日渐开始在厨房忙活。 上次男人亲手做饭是给自己过生日。 骆向贤板着脸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的任茜有点不一样,给他的感觉特别不舒服。 他现在对任茜,爱肯定爱,而且是一生挚爱,对方风风雨雨陪伴自己十年,无论落魄还是辉煌,可跟万千男人一样,骆向贤在牢房里待了一年,出来心就野了,对任茜不似从前那般上心。 尤其他为了利益,半劝半强迫地让姿容姣好的任茜去卖,开始的几次他心疼,焦虑得揪自己头发,撞墙自残都试过,后来情绪一天天麻木,有天对方碰触了下自己,他竟然下意识地躲开,无法共用一双筷子一个碗,嫌脏,会反胃。 几个月前,他开始找小姐。 说不清楚为什么,撒了野的心收不回来,就此一寸一寸堕落。 任茜看着男人的背影,一眼不眨,犹如要刻进灵魂深处。 慢慢地,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 她转身进卫生间,像不经意般提及“你好久没体检了,天天喝酒,医院我帮你预约好了,下午五点半。” “知道了。”骆向贤找调料盒,忽然想起菜还没洗,又去打开水龙头“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体检了?你检查了没?” 任茜“唰——”地关上卫生间门。 骆向贤耸耸肩,浑然没放在心上。 第215章 狠话 第215章狠话 任茜在卫生间狠哭了一顿,门外传来碗勺的碰撞声,她不能出声,只是咬牙默默地任由眼泪砸在陈旧的瓷砖上。 她不想死啊,真的。 许久没下厨,骆向贤手生疏得厉害,磕磕绊绊端上两盘菜,却不是放多了酱油就是有几块小小的蛋壳混淆其中。 任茜应该不会嫌弃的,毕竟自己第一次做的时候比这次还离谱,土豆丝硬生生地切成了土豆块,自己惴惴不安,满心忐忑。 然而她笑容满面地吃了,然后拥抱自己说老公真好。 曾经的一些美好画面浮现眼前。 骆向贤锋利的剑眉挑了挑。 任茜满面憔悴地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有点低烧、溃疡和湿疹,吃了一口桌子上的饭菜,味道难以形容,胃部顿时一阵抽搐,惊慌地捂住嘴唇跑到马桶边。 “呕——” 骆向贤跟过去拍拍她的背,语气不满“我做的菜有那么难吃?你以前最爱吃老公做的菜。” 因为以前你是用心做。 任茜回答不了,胃连带着喉管灼灼得烧着疼,明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什么,吐到最后胃酸混着水。 她简单清洗了下,眼眶泛红,双颊凹陷,第一眼真像个女鬼。 骆向贤蹙眉“好心当作驴肝肺,以后我不做饭了。” “这么多年,你做过几顿?”任茜嗓音沙哑,手指关节泛白,像一把钝钝的刀却刺进了骆向贤的心底。 骆向贤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索性回到沙发抽烟生闷气。 任茜把呕吐物收拾了,再回到餐桌一口一口咀嚼难言的食物。 他们的经济条件不能浪费粮食和钱。 骆向贤抽完一根烟,看到任茜把菜吃了,怒火稍稍平复,扬声道“我们俩攒的钱差不多够盘一家小店,我看电子行业不错,等我们奋斗个十几年,日子会比从前还要好。” 任茜无声地啜了口水。 骆向贤戏谑着“怎么?嫌十几年太长?其实听着怪吓人得,可我们第一个十年不也这么过来了?马上要迎来第二个十年。” 任茜手一抖,水杯应声而碎。 这次骆向贤站起来拿拖布,在他蹲下的一刻,任茜注意到男人衣服的后脖颈处有一个不甚明显的唇印。 她登时心如刀绞,一字一顿问道“谁的?” “什么谁的?” “我问你谁的!” 任茜刹那间掀翻了桌子上的饭菜,眼球充血,因为过于激动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骆向贤脾气上来,扔了拖布“你他妈今天精神错乱,疯了?” “我问你衣服上的口红印谁的!” 骆向贤犹如一下子被按了关机键,眼神飘忽,不和任茜对视。 任茜笑意冰凉透着绝望“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了吗?” 她要去翻骆向贤的手机,地板上的玻璃碴子割到她的脚掌,一路淌着血。 骆向贤蛮力地抢过自己的手机“小茜,你先听我话,去医院咱把脚上的伤处理了,然后我们再聊。” “我不去医院、我不去!”任茜气得手脚发凉,却出了一身的虚汗,固执地要结果“谁的?到底是谁的?” 骆向贤受不了自己的话被当做耳旁风,干脆掏出破罐子破摔的气势“网上约的鸡,我上哪知道她的名字!” 任茜脑袋“嗡——”地一声,身体跌入沙发。 她爱的男人背着自己去找小姐。 她以为男人不碰触自己是因为觉得自己脏,有心理障碍,她日复一日地被自卑缠绕,甚至起过轻生的念头。 到头来,自己的男人碰鸡也不愿意碰自己。 她还不如别的鸡? 骆向贤烦躁地搔了搔头,低头劝慰“这件事我们先放到一边,你的脚……” “出去。” “什么?” “我让你滚。” 任茜麻木地抬头,不知不觉脸上满布泪痕。 骆向贤紧紧皱眉,有些心疼,可他向来被任茜捧惯了,如今对方叫他滚? 他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用所剩无几的冷静开口“小茜,我们……” “你宁愿去找小姐,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任茜目光落在房间的某一处,像没有知觉的提线木偶“我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不回,你去外面找人。” 任茜转下眼珠,直直地瞅着男人“骆向贤,你不怕得病啊?” 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断裂,骆向贤伸手扇了女人一耳光。 他用力极大,任茜的脑袋整个都偏向一边,打到耳鸣,脸颊顿时红了。 “我看得病的人应该是你。” 男人的恶语相向仿佛在任茜的心头划下最后一刀。 她死死地咬住唇,坚决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柔软,手指指向门外。 “走。” 骆向贤只疑惑今天的任茜脑子有病,突然抽什么神经? 男人随便套了件衣服关门,离开。 屋内冷气能开到十几度,任茜闭眸缓神,忽然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她偏头,吐出口血。 出租屋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过了许久,任茜把一地的饭菜收拾干净,嘴里的溃疡破了,张口一嘴的血,她擦掉地板的污秽,却发现有水渍,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眼泪。 她去卫生间洗脸漱口,依照医生的叮嘱,饭后要吃药。 任茜手攥着二十几粒的药片,自己乳糖不耐受吃不得牛奶和奶油等东西,也不爱苦,昔日自己感冒发烧宁可打针都不吃药,实在逼不得已吃药后,男人会说很多笑话哄自己开心。 任茜觉得自己挺失败的,那么爱自己的一个男孩如今只能活在记忆里,她给弄丢了。 离开前,除了手机、证件和几百块钱她什么都没带。 s市经济消耗大,所有都留给男人至少能挺一段时间。 至于自己…… 任茜收敛眼底即将翻涌的情绪,她不是个爱哭的人。 她想给骆向贤留张纸条,不出所料,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写些什么呢? “亲爱的先生,我爱您,哪怕您吼我、骂我、打我,我依旧舍不得对您的爱意,因此不惜出卖身体,染病时日无多,但我……已经不想再每天陪伴你身边。” 落笔最后一个字,任茜把纸揉成一团。 要走的人了,再多的矫情他都不会看。 她笑了笑,把出租屋的钥匙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第216章 天亮 第216章天亮 骆向贤关门时恰逢对门家的男人回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无话可说。 骆向贤看不起张东民,觉得他唯唯诺诺整日笑眯眯,必定因为心里有鬼,一个正常人不可能没有丁点负面情绪。 他一边抽烟一边下楼,又看到三楼即将出门的一对情侣。 两个人看上去恩爱,散发着热恋中的男女特有荷尔蒙,骆向贤恍神间想起自己曾经和任茜也有过一段不离不弃的日子。 虽苦,但回忆起来却不自觉地会翘起嘴角。 他情不自禁看向自己的手,无名指套着结婚戒,也就是这只手打了他的小茜一巴掌。 这是自己第一次打她。 为什么? 明明以前那么宝贝的一个人,谁碰一下他就跟谁拼命。 自己什么时候舍得打她了? 邢媚在门口换好鞋等陈奕一起出门,她冲慢条斯理的男人努努嘴“啧,叔,你能不能在注意品质的同时稍微提高一下你的速度?” 陈奕瞟她“叔速度很快。” “是快,昨晚不一会儿就完事了。”邢媚嘀咕。 陈奕倏地凝眸看向她,邢媚炎炎夏日感觉到一股冷冷的杀气,立马改口“其实我说的叔速度快不是完事快,是频度快,办事的质量也很有保证。” 经历过四个世界,邢媚一张口就是老司机了。 陈奕无奈扶额,工地干过的都知道,长年累月出家在外,男人间开黄腔是最正常不过的了,每次陈奕都对此嗤之以鼻,然而跟自己玩笑的人换做邢媚,自己不光不讨厌,甚至有那么一恍惚心神荡漾。 被比自己小十几岁的老婆撩是种什么体验? 陈奕认真思索,得出的答案是好像并非有哪里不好。 “叮——鄙人觉得我妈有点双标。” “嗯?何以认为?” 5438不吱声,他妈觉得别人跟他开黄腔就是猥琐、不入流,换成邢大佬就是夫妻间的专属情趣。 这不是双标算啥? 这都算中国驰名双标了! 嗯,回头都记在小本本上,有望出书。 邢媚站在门口等磨磨唧唧的陈奕,实在无趣得掏出根烟叼嘴里,看到骆向贤下楼,她目光闪了闪,扭头回到屋子里“行了,还缺哪步?领带?放那儿,我帮你系。” 邢媚选了条和自己今天裙子颜色相近的领带,一丝不苟地替男人系好,收工时她踮脚在他眼角下方的痣浅浅一吻。 他们来到楼下,没看到骆向贤,邢媚象征性地舒了口气。 陈奕拿出车钥匙“怎么了?” “没碰到垃圾,开心。” 邢媚笑了笑,对男人道“要不我开车?” 陈奕摇头“你有票?” “啧。” 邢媚忘了,这具身体的原主刚毕业一年,没考驾驶证。 虽然邢媚是老司机,哦,此次是单纯字面上的老司机,但是警察拦住你的时候谁管你的驾龄,只会看证。 哪天得去报个驾校。 邢媚打定主意后,上车。 两个人目的地是s市新开的游乐场,就在陈奕承包的工地附近。 游乐场门口,邢媚在标志性招牌底下等着,陈奕去买票,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冰激凌。 他眉眼如星,犹如高岭之花,吸睛指数点满。 邢媚眨了眨眼“辣椒味的?” “嗯。”陈奕点头,虽然知道女人爱吃辣,但不知辣椒味冰激凌这种奇葩组合入不入得她的眼,自己方才路过时也是一瞬间脑抽,竟然会觉得小家伙喜欢吃。 “爱你!比心!” 邢媚嘴角咧开,小小的舌头一点点舔舐冰激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 想起上次吃是寒冬腊月,这次冰激凌配夏日,最合适不过。 见邢媚喜欢,陈奕绷着的嘴角渐渐融化。 和普通情侣一样,两人玩了许多娱乐设施,午饭没吃,陈奕直接在园里给两人买了点零食,两瓶冰镇的青梅绿茶。 快到日落时分吃完火锅后回家。 邢媚穿的长裙,怕蚊子咬,陈奕干脆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她身上。 “你不怕蚊子?” “蚊子不爱咬我。” “哦。” 白天热得人直吐舌,晚上温度凉快多了。 邢媚跟陈奕说话,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她说,陈奕听。 “我看房东太太的朋友圈,房东虽然说两套房子是婚前财产,可房东太太要这么多年积蓄的一半,不然起诉。” 陈奕认同“应该的。” 房东太太即使身体有问题,可婚后多年操劳奔波,确实应得一半钱财。 邢媚踢了一脚鞋边的石子,小东西翻滚好几圈直到没入草丛“我觉得房东会同意,夫妻打官司很繁琐,而且房东太太要一半积蓄还没一套房子值钱。” 第三个世界邢媚亲眼目睹过,夫妻起诉太麻烦了,昔日的爱人变成仇人,恨不得把彼此扒皮抽筋,拆解入腹。 “房东太太现在住她亲戚家,离这儿不远的一家早点铺。” 昏黄的路灯亮起,经过楼下,邢媚突然瞥到草丛里有个可疑的影子。 她一步步靠近,影子一动不动。 陈奕打开手机的电筒。 是条死狗。 额头有撮浅色的毛。 陈奕蹲下来察看,然后冲邢媚摇头。 死透了。 邢媚脚步僵硬住,哈哈是条纯正的聪明柴犬,她设想过会有人重新收养或者它跑掉后,自己找回来。 不是想不到坏的方面,不过因为不敢想。 然而冷不丁地,它就死在家门口。 邢媚走到它旁边,毛发脏兮兮得打结,嘴巴溃烂,一只眼睛黏了块死紧的口香糖,不知哪个缺德鬼干的,它生前应该很想摆脱掉口香糖,眼睛都被爪子挠出了血。 除此之外,还有被火烧过的毛,被踹过的痕迹…… 陈奕挽袖,伸手把那块口香糖抠掉。 邢媚看向他“你不是有洁癖……” “没事。”陈奕动作细致,他想自己这么做,邢媚会好受点。 邢媚缓缓攥拳“会是谁。” 陈奕目不转睛“很多人。” 诸多答案,唯有陈奕的答案最令人绝望。 “把压力发泄在动物身上的人,数不胜数,活在世上,谁都有点病,所以构成了这个病态的社会。” 邢媚默默无言。 她拍了张照片给房东太太发过去。 没过二十分钟,房东太太打车过去,看到死了的狗儿子,眼泪止不住地流。 第217章 蛋糕 第217章蛋糕 她说当初买哈哈就是为了填补没有小孩子的寂寞空旷,如今狗儿子死了,自己的婚姻也是镜中花,水中月,看着华丽,其实里面早就爬满了水虱。 所以不想了,离完婚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他们三个合力把狗收拾得干净些,就近埋在杨树底下。 凌晨时分,邢媚辗转反侧睡不着。 男人轻轻环住她,穷尽温柔地拍她的背,鼻腔哼着段小调。 邢媚听着耳熟,问道“这也和摸摸毛一样在北方学的?” “不是,这是我出生就会的,打小就记得,可能受家里的影响。” 邢媚敛眸,眼睫微颤“这一切该结束了。” 陈奕攥住她的手“放心,有我在。” “陈奕,你真好。” “睡。” “好。” 邢媚看向窗户,天总会亮得,没有太阳也会亮得。 第二天,邢媚一个无业游民,如今完完全全靠陈奕养着,所以起床时间不定,加上昨晚睡得晚,所以睁眼时已经快十点。 陈奕留了纸条,饭做到一半发现家里没糖了,去超市买,很快回来。 邢媚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门外猛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高大的男人闯进门口,一双有力的臂钳住邢媚的胳膊一顿摇“小茜呢?小茜呢?” 什么鬼东西? 见到人就摇,脑子有病? 从超市回来的陈奕看到这一幕,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扼住骆向贤的手腕,两个男人较劲,同时暴起青筋。 陈奕声音清冷,但有他在,骆向贤再也无法动邢媚一下。 “放开她。” 骆向贤直直地瞪着陈奕,目光凶狠得像头狮子。 邢媚吃痛一声。 陈奕蹙眉,下一秒,另只手攥成拳头快速挥过去。 下手快狠准,落点皆是人脸处。 骆向贤倒在地上,嘴角和眼眶周围顿时红肿,脸被石子擦破了皮,连着一大片肉都火辣辣得疼。 邢媚马上检查陈奕的手,关切道“疼不疼啊手?” “没事。” 陈奕将她拉在身后,居高临下睨着男人。 骆向贤扭头吐出口唾沫,仔细看混着血丝,他不甚在意地擦拭下嘴角,站起,双眼红得可怖“我的小茜去哪了?” 任茜? 邢媚皱眉,出声道“我怎么会知道她去哪?” 听到否认的答案,骆向贤脸色倏地苍白“不、不可能的,她在这里没有朋友,唯一带回家做客的就是你,你肯定知道她去哪里了!” 昨天大吵一架后,骆向贤沉下心回忆起许多两人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想起女人最爱玫瑰花,但因为自己花粉过敏从来没买过一朵,即使豪华的婚礼上却没有一朵花,她路过花店时也只是远远看一眼,因为怕近了身上会沾到花粉。 路过西点店,他瞥到橱窗里的蛋糕样品,驻足许久。 店里的小妹问他“先生,是要买生日蛋糕吗?价格已经在标签上标清楚了。” 金框标签上用花样字体写着四位数。 小妹积极地介绍产品“我们家奶油都是国外新鲜产地,另外如果先生想要的话需要提前三个月预约,还有……” 自己话没说完,男人的背影已经走远。 “真是的,看着像个有钱的帅哥,没想到这么没礼貌!”小妹嘟嘟嘴,扭头回进店里。 骆向贤在网门口抽了半盒烟,第一次知道去年女人给自己过生日时的蛋糕竟然藏着满满的爱意。 自己如何回应的呢? 他深邃的眸子眯起,那天自己喝了点酒,女人要用自己的手机拍合照,他正和网上的女人聊得暧昧,就差登门一脚,所以女人碰他手机时,他吼了她。 “你每年都给我过生日,是在提醒我年纪愈大却一事无成吗!” 如他所料,任茜慌了神,忘记手机的事,忙不迭解释“不是的,对不起,我只想让你开心……” 骆向贤正为自己的临机应变窃喜,优越感爆棚地给女人甩脸子“这生日我不过了。” 然后摔门而出,正好有天衣无缝的理由去找网上的妹子。 那晚他没回家。 翌日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任茜“上班”,他回到家时庆祝生日的一堆彩灯结彩已经收拾干净,不见蛋糕。 那时骆向贤丝毫没想到好几层的蛋糕是任茜费力地抱下楼扔掉,还是被乳糖不耐受的女人吃光,他疲惫了一天一夜,倒头就睡。 下午回家,骆向贤特意买了任茜最爱吃的糍粑,然而屋子里空无一人。 餐桌上有张纸条,提醒他别忘了医院的体检预约。 他的小茜无论何时都关心自己。 骆向贤摆弄着纸片,把它叠成心形,情不自禁轻笑出声。 体检报告出来,哪怕骆向贤抽烟酗酒,他的身体却依然十分健康。 年轻美貌的护士开玩笑“先生您资料写的二十八,但看上去更像二十一二呢,看您的身体素质起码会活到八十岁。” 骆向贤笑容款款,他有张英俊洒脱的好皮囊,收敛郁燥时颇为玉树临风。 小护士登时红了脸。 “我要和我太太一起活到八十岁。” 小护士美梦破碎“原来您有太太啊。” “嗯。”骆向贤眉梢溢出甜蜜“我们在一起十年了,她特别特别爱我,我们结婚日期都是五月二十号。” “520啊……真浪漫,你们的感情一定特别好。”万念俱灰的小护士又被迫糊了一脸狗粮。 “最近我们有点小问题,但是我相信她会原谅我,重新给我机会。”骆向贤慢慢摩挲无名指的戒指,今天他醒悟,任茜对于他而言就像家乡村子后的小清河,年少无知时觉得那是世界最大的河流,无忧无虑地嬉戏,后来眼界渐高,发现世界的河流千千万万条,有的热情湍急、有的幽深静谧、有的蜿蜒细腻,你渐渐迷失自己,但等见识了全世界,最后选择的还是那条微不足道却清澈的小河流。 出了医院,骆向贤先给近日有暧昧的女人打电话,开门见山地说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一些女人很好摆脱,然而有一些就像黏在鞋底的口香糖,哭哭啼啼道“为什么?是我哪做的不好吗?对不起,我改……” 第218章 不惜 第218章不惜 骆向贤深色的瞳孔里泛着冷酷无情,剑眉微拧。 唯有他的小茜哭,他才会心疼,剩下的哪怕全世界女人加起来对他哭,他都无动于衷。 “钱我没少你的,我们两清,再给我打电话或者让我太太知道……”骆向贤眼梢噙着抹凶光“我打死过人,也进过监狱。” 电话那头的女人发出一声惊呼,匆匆忙忙挂断电话。 骆向贤冷笑,就这点本事也配和他的小茜抢男人? 一晚上的时间,他把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全部清除,删掉最后一个女人时,久违的松快愉悦。 天色显熹,骆向贤细致地做好饭,这次他调料放对,没有蛋壳。 他信心百倍地等待任茜回来,做饭时就已经想好了,他们的钱攒得差不多,至此小茜再也不用出去,他辉煌时认识几个靠谱的人脉,不谈帮助,从合作双赢这点切入,他想那帮人不会拒绝。 可钟表的时针一格一格滑过,餐桌上热气腾腾的菜到冰凉。 任茜没有再回来。 骆向贤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居然显示用户已停机。 他前所未有的慌乱,即使生意失败入狱时都没有过的感觉,因为那时女人双眼泛红却暖暖地攥着自己的手说“我等你出来。” 直到上午十点多,骆向贤绞尽脑汁地把任茜认识的人都想了个遍,一一打电话过去,对方要么已经换号,要么说已经许久没和任茜联系过。 有个曾经和任茜关系比较好的女人奚落道“哟,你不是把她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吗?就像你的笼中雀,怎么还会丢啊?别逗了。” 骆向贤骂了一句,气愤撂电话。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他的小茜年少时爱交朋友也爱笑,后来笑意阑珊,变得不爱交朋友,独来独往,空闲时间经常在家里的窗台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骆向贤完全不当回事,甚至觉得挺好,他的小茜就应该浑身心地围自己转。 但是今天他突然明白,一个人不可能一门心思围着另一个人转,那样会抑郁、会枯萎、会死的。 情急之下,骆向贤想到近些日子唯一和任茜有来往的邢媚。 同时,邢媚也从系统儿子那儿知道因为任茜的离开,骆向贤才来找自己。 邢媚呵呵冷笑。 自己没守住人来找自己? 真是因缺思丁。 邢媚环臂,反正有陈奕在,她毒舌有人护。 “我要是任茜,我早就走了。”走前肯定要给骆向贤吃点苦头,唉,这么一个人性渣男现如今竟然还四肢健全地行走,任茜太心软。 骆向贤用眼神剜她“你说什么?” 陈奕上前一步,就要动手时被邢媚拉住,她气定神闲地微笑道“我说,我要是任茜我他马的自戳双目都不会跟你!” 骆向贤脸色剧变,但清晰地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梗着脖子嘴硬“你那张破嘴胡说八道什么?” “我这张嘴还要留着吹你棺材上的骨灰和你的下葬席。” “你!”骆向贤的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陈奕默不作声地眼风扫过,冷冽的目光让骆向贤这种人都怔了怔,维持原地不动。 邢媚继续说“人家好好的一个女生青春年华跟了你,十年不声不响陪你吃苦,然后你怎么对她的?光我们这帮外人亲眼看到的,你至少带了五个女人回家。” 骆向贤痛苦地抱住头“不是这样的,我爱小茜,她是我的宝贝,谁都抢不走,我爱她……” “你爱她,你跟别的女人欢愉时可曾想过你爱她?人家爱惨了你,为你折心弯脊梁,你就这样?狗都知道谁给它食谁对它好就跟谁亲近,你呢?谁都抢不走你的宝贝,但你的宝贝自己会走。” 邢媚红唇张启,句句诛心。 “闭嘴!”骆向贤怒吼,猛地跑下楼。 他肯定能找到小茜的,自己混账时给爱人带来的伤害,他愿意用一辈子偿还。 邢媚摇头,现在幡然醒悟知道亡羊补牢,可伤痕累累也要翻越栅栏的羊会轻易回头? 茶因不喝而凉,人因不惜而散。 邢媚对自家男人说道“走,回家。” 陈奕颔首,把方才因为揍人掉的糖袋捡起。 她看了眼白糖“你那么爱吃甜的,小心蛀牙。” 陈奕回答得一本正经“每天按时刷牙,不会的。” 邢媚耸肩,刚想清晨来根烟,嘴里却突然多了根棒棒糖。 “刚起床不要抽烟,小心肺病。”陈奕进屋。 邢媚回头看着男人的背影,舌尖舔了舔糖,草莓味的。 她忍俊不禁。 对门的房东早早就听到骆向贤引出的动静,等没声了才出来,却仅看到301的门口邢媚正靠门蹲着,嘴里含着块粉色棒棒糖,笑得像小区对面理发店家的傻妞。 邢媚安安稳稳地过了两天,然而这栋楼其他人家就没那么好受。 汤佳在听说五楼的仲明是主播,条件好,而且有一个特别漂亮优秀的“女朋友”后,几乎立即改变目标,天天去501打着是仲明粉丝的名号,给猫带罐头。 仲明满脸问号,直觉告诉自己汤佳目的不纯,但好歹是自家粉丝,每次都招待了。 然后事情愈演愈烈,有次自己深夜直播,卫生间传来汤佳的声音。 看直播的所有粉丝全部炸锅。 “阔哥不是说和月华小娘娘在一起了吗?这不是月华小娘娘的声音!” “啊啊啊!世纪渣男!” “我不信!阔哥居然渣了月华小娘娘!” “月华小娘娘正在直播,我们快去刷屏告诉她!” 深谙直播行业水深的仲明早已锻炼得稳如老狗,又不是第一次炒cp涨粉,然而满屏的渣男两字是闹哪样呢? 不行,他代入感太强,已经觉得自己快被粉丝的唾沫淹没。 “她只是我最近找的助理,对,女助理。”仲明打哈哈顺便把此事翻篇。 比平常提前半个小时下播,仲明紧锁眉头去卧室里面找汤佳说个清楚。 再宠粉也不能让一棵树毁了一片森林啊。 仲明推门,却看到汤佳窝缩在卧室的角落里,小巧玲珑的身体像极了熟睡的猫咪,气息清浅,手机屏幕亮着,竟然是自己的直播间。 第219章 杀妻 第219章杀妻 仲明看到汤佳的id,恍然记得刚才一片骂声中,几个铁杆粉出来力挺,这个id就是其中之一。 刹那间,他内心五味陈杂。 仔细想想,对方仅是在自己直播时无意说了句话,平白无故地凭什么要接受自己的怒火? 要怪就怪网络的喷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按键盘。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 仲明掏出,原来是经纪人,因为这场风波,月华小娘娘虽然一脸懵逼,但是几个小时就涨粉近万,月华小娘娘那边的团队认为这次良机不能错过,于是来和仲明这边商量,能否当事二人先保持一段暧昧的态度,既不挑明仲明“出轨”,和月华小娘娘甜蜜的互动取消。 这样至少能保持一个月的热度。 弊端嘛,就是仲明得背负一个月的渣男嫌疑。 月华小娘娘那边表示等这波热度过去,她再好好澄清仲明不是渣男,他们两个没有之前甜蜜不过因为直播任务重,见面次数少。 “届时流失的粉丝会回来,还能蹭一波粉。” 看完经纪人的最后一句话,仲明回了个ok的小表情。 大半夜,经纪人回复得很快“估计两个月后你的粉丝就能过十万,有知名度再带货,咱们平台的一姐卖货最高纪录一天效益过百万,加油。” 仲明“好的。” 经纪人是男的,说完工作,话题自然放得开。 “月华小娘娘怎么样?你们俩私下里见过不少次面了,有没有感觉?要不干脆假戏真做得了。” “别介,我不喜欢这类的。”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我看月华小娘娘事业线挺长的。” “我看她脸也挺长的。” “……瞎说什么大实话。” 仲明放下手机,看着杏眸闭合的汤佳,不禁伸手触碰她的睫毛,柔软卷翘。 他露出皓齿,深思熟虑后决定不吵醒女人,蹑手蹑脚地把她抱上床,盖好薄毯,自己今晚就先去客厅将就将就。 关门途中,可乐差点进去,被仲明一把薅住“嘘,别吵醒有可能是你未来的妈睡觉。” “喵……” 可乐“你们两个能成算我可乐输,而且未来的妈是什么鬼?本主子表示不过多个伺候的铲屎官。” 房间的门静静合拢。 床上“睡梦中”的汤佳缓缓翘起嘴角。 几天时间,虽然老旧小区里抢劫杀人案热度依旧高,但也消停了些,大家不至于每天都挂在嘴边。 四楼的高兰一开始吓到了想搬家,张冬民规劝说类似的便宜实惠出租屋不好找,能搬哪去? 高兰想想也是,儿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家,张冬民更不用说,是个不上进的,连驾照都不考,这头儿房租便宜,以两人微薄的工资除去房租和日常开销,一个月多少可以积攒点。 因此暂时提心吊胆地住着。 一楼的补习班生意萧条不少,许多家长不放心把孩子送过来,毕竟出现过杀人案,而且凶手至今未揪出。 卞瑛这个女人十分沉得住气,既然没学班,她就亲自教李秀燕的儿子英语,一对一辅导。 这让高兰羡慕眼红得紧,连连叹气,要是自己儿子也摊上这么负责的好老师,秉性会不会有所变化? 算了,不能想,越想越难过,甚至想把混账儿子塞进肚子里重新生一次。 她每天不得不做的就是上班和去菜市。 早晨市场果蔬新鲜,她遇到302的男人,知道对方是有钱的老板,年薪七位数那种,出入都开一辆银灰色的宝马。 高兰招呼“陈先生也来买菜啊?您这种身份的,不应该去大商场吗?” 男人气质如兰,身形挺拔,穿着简单随意,薄薄的白衬衫贴身,站在嘈杂的市场里犹如鹤立鸡群。 陈奕提着两袋菜回应“菜市的新鲜。” “这倒是,上次我去商场,那里卖的鱼都死得,市场的海鲜都活的,今天把西的海鲜摊上的鱼不错,个个肥美,陈老板考虑下?” “我对鱼肉过敏。” “哦……那太可惜了。” 高兰以为话题就这么结束了,可谁料,陈奕原地思索几瞬,便迈开长腿往西边去。 “陈先生去哪?” “买鱼。” “可你不是对鱼肉过敏?” “家里人爱吃。” 高兰反应过来,陈奕和邢媚的事儿即使双方家庭不知情,却根本瞒不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 整栋楼都知道两人在恋爱,而且看架势奔结婚去的。 嫉妒快使高兰质壁分离。 自己年轻那回儿怎么就没钓到一个金龟婿呢? 陈先生这种级别的不单单金龟婿,而是镶满钻的玫瑰金。 夜晚,一脸疲惫的郭广达回到阔别许久的老楼。 该做的取证都做完了,口供也重复了无数遍,说到最后,他自己差点都信了自己的话。 他下意识地摸口袋里的硬物,是那把没开刃的刀。 那名姓高的刑警说都判定为入室抢劫顺便杀人,这东西和案件没有太大关系,索性装进密封袋还给郭广达。 郭广达绿豆眼瞧四周左右暗漆漆得无人,谨慎地把刀拿出来准备扔进垃圾桶,扔之前还举着祷告“别怪我,我为了我妈,全因为你对我妈太过分,我给你买最贵的墓地,别怪我杀了你……” “郭先生。” 一道正气凛然的声音吓得郭广达猛地出了身汗,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跑,然而还没迈开步子,四周潜伏的警员已经一拥而上,把郭广达制服擒获。 挣扎的过程,郭广达的大金表掉落。 他嗷嗷叫唤“你们抓我干嘛!不关我事!放开我!” “录好音了吗?”满面风霜痕迹的老刑警开口问道。 藏在垃圾桶后面的高铭露头,为了取证,自己的警服沾了一坨狗屎。 他整张脸拧巴着“师傅,录好了。” 老刑警点头,对郭广达严肃威正道“郭先生,你到底杀了谁,我们去警局慢慢谈,但你这次不是受害人家属,而是嫌疑人,会受到什么待遇,您自己清楚。” 郭广达咬牙,脸色瞬息变换,最终胖胖的身躯无力地瘫软。 他低低咕哝“我招……你们别打我。” 第220章 都要 第220章都要 在场所有警察同时松了口气。 收工时,有前辈拍高铭的肩膀“行啊你,第一件案子就居功甚伟。” 高铭皱眉“前辈,你拍到我身上的狗屎了。” “……” “这不是我的第一件案子。”只是第一件正儿八经的大案子。 前辈的脸色仿佛不是拍到狗屎,倒像是把那坨东西吞了,难堪地摆摆手。 高铭的师傅走到他的身边,老刑警有一双锐利的鹰眸,双鬓苍白,腰杆笔直,看向高铭的眼神里浮出点点欣慰。 高铭挠挠头“师傅,你也要拍我的肩膀吗?” “你以为我像王志强那小子一样,信你个滑头的鬼话?” 高铭顽劣地眨眨眼。 他说自己肩膀沾到狗屎纯属在开玩笑,真正的脏东西在他腹部左侧,因为天黑,同事一时没看到。 老刑警拍了下他的肩膀“说说,怎么突然想到被害人家属这条线的?” “我也不知道……”高铭费力地回忆“这几天我总来老楼调查,把所有可能的线索记在备忘本上,前天晚上我翻看时突然有一条标注着郭广达是凶手。” “我们都太相信被害人家属的话,另外据周围邻居说被害人一家四口和睦,所以没往这方面想,其实这件案子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郭广达。” 老刑警脱下警服,点起根烟,在高铭掷出这条线时,他们更深层次了解,四楼的高女士支支吾吾地说实际上被害人一家四口的感情根本不像表面有爱。 有一把钥匙,找到锁就简单多了。 “师傅,你再抽烟小心师娘不给你零花钱。” “小兔崽子,你敢告诉你师娘,你就等着。” 老刑警踩灭零星的火花。 “走。” 抓到犯人只不过是漫长的后续过程的第一步。 审讯、记录、取证…… 这几天又要熬夜开会了。 看着师傅的背影,高铭不禁嘀咕“那句话到底是不是我写的?” 虽然笔迹相似,可自己却没有一点印象。 王志强仔仔细细确认自己的手没事,五指姑娘还是纯洁无瑕后,转头对高铭喊“愣着干嘛?今晚夜宵你请。” 高铭瞪大眼睛“什么?” “大功臣有奖金,请一顿夜宵而已,谢谢高师弟。”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起哄道“谢谢高师弟!” “高师弟最帅!” 高铭摸了摸自己不厚实的钱包,一顿夜宵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警车载着郭广达和其他人离去。 在三楼阳台看到一切过程的邢媚淡淡挑眉,啜了口被子里的冰镇西瓜汁。 奈斯。 全部尽在掌握中。 男人见邢媚还站在窗口,颇为无奈上前,喷了某样东西。 “花露水?”邢媚嗅了嗅,熟悉的六神味儿。 “嗯,阳台有蚊子。”陈奕多喷了些,忽地像想起来什么,俊逸的侧颜绽出一抹笑意“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时,你往我身上喷的就是这个。” 邢媚笑了笑。 “等这边的事结束,跟叔回家。” “干嘛?” 陈奕用手指轻轻勾她的鼻尖“叔叔要小画做我的新娘。” 仔细算算,自己和小家伙认识不过两个月。 但就是无比急迫地想把她娶回家,守着她,照顾她,不离不弃。 邢媚明眸皓齿应允。 “好。” 看郭广达被擒获时的样子,今晚大概就能审问出结果,她明日再去找高铭好了。 自己和系统一共讨得三次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她拿出手机。 最近闲得无事被以前的同事介绍去某宝刷单。 人嘛,总对未知的行业有种好奇。 然而实际操作下来,发现刷好几百单才挣几十块钱。 邢媚想今晚干脆挑明自己不做了,尤其各类店铺的刷单堪称奇葩。 就比如xx殡葬的寿衣好评。 能想象到邢媚接到单子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是这特么都行? 好评啥? 衣服质量特别好,本人亲身体验过? 下次去世一定还来? 这种类似刷单的工作,倘若想加入,大部分所谓的负责人会向你索要所谓的“入会费”,一般而言要刷几千单才刚刚把“入会费”挣回本。 选择时需慎重慎重再慎重。 陈奕不咸不淡提醒“亮光更容易吸引蚊子。” “啧。”邢媚告诉负责人自己退出,幸好她才待一天没交所谓的入会费 手机揣回兜里,她问道“那怎样才不吸引蚊子?” “回屋睡觉。” 男人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单干练。 邢媚挑眉,饶有兴趣地凑上前,两片嘴唇保持在若即若离的距离“叔的重点到底是要回屋,还是要睡觉?” 女人尖尖的指甲慢条斯理挑开陈奕上衣的白色纽扣,美艳如烟。 自制力强大的男人微微喉结滚动。 邢媚忽然轻唤一声。 陈奕已经把她抗在肩膀上,她这具身体较小,抗起来就跟闹着玩似的。 “你干嘛?” “我都要。” “啥?” 直到自己被温柔地放到床上,男人欺身过来,邢媚才反应过来对方什么意思。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她环住陈奕修长的脖子,樱桃粉的舌尖舔舔。 男人的呼吸登时乱了阵脚。 第二天,502的杀人案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郭广达的口供录音中承认就是自己杀了妻子李秀燕,压根儿没有入室抢劫,家里丢的首饰等东西被他埋在小区最大的杨树下,当警察询问杀人动机时,一开始支支吾吾的郭广达突然来了劲,大声嚷嚷“都是因为她!警官先生,你们可一定要明察秋毫,如果不是她得寸进尺,我不会杀她的。” “你先说为什么。” “她想杀我妈!” 在郭广达慷慨激昂的陈述里,慢慢捋清整件事。 “警官先生,你们千万别被表面欺骗,李秀燕就是个毒妇!婚前她跟我约定好,我娶她,养着她,就是为了她一心照顾家庭,伺候我妈,可前些阵子她告诉我她要把家里的娃儿送幼儿园,自己去找工作,是她先翻脸不认人!” “我跟她在厨房吵了一架,夫妻嘛,谁没吵过架,后来我抽根烟平静,想再去找她好好谈谈时,看到她在拿刀练习捅人!嘴里还说想杀我妈!” 第221章 录像 第221章录像 “哪把刀?” “没开刃的那把。” “可是没开刃的刀不具杀人条件。” 郭广达狭隘地笑了笑,上下嘴皮子张张合合“警官先生,一个人起杀心就有了充足的杀人条件,何必执着工具呢?” 如果一个人想杀另一个人,有咬牙切齿秘密筹谋数年,也有一时冲动随手找工具杀害。 谁都拦不住。 审讯室短暂地沉寂刹那。 老刑警猛地拍桌子,只严冷毅道“我们警察的任务就是及时阻止案件的发生,保护公民,给死去的人和他们的家属一个真相,嫌疑人郭广达,继续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再说多余的废话,追加你扰乱警方调查的责任。” 郭广达瑟缩肩膀,没再作妖地说完剩下的过程。 也许李秀燕得到那把刀时单纯因为想玩玩,把案板当做郭婆婆解压,但是激烈的争吵过后,她起了杀心。 有一点高明之处。 李秀燕不用真菜刀,而是选择假刀。 郭婆婆有心脏病,禁不住吓唬,有次脚边跑过一只蟑螂都让她心脏骤停,进急救室抢救。 更不用提一向不懂反抗的柔顺儿媳妇突然执刀向自己捅过来这种堪比恐怖片的画面。 郭广达回忆那天是母亲生日,自己电话里告诉李秀燕要加班,实际去给母亲买生日礼物,回到家时,恰好看到母亲被吓到心脏病发,从椅子倒下这一幕。 他说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郭广达脸色铁青“那一幕之前我始终想不会,李秀燕不可能杀我妈,但是我亲眼看到了,她想吓唬我妈,我妈心脏病发作,她再冷眼旁观看着我妈咽气!” 听到这儿的邢媚和审讯室的一众警官们同个想法,你说当时大脑空白,结果还能想那么多? 郭广达要送亲妈去医院,李秀燕几乎疯癫,在门口死命拦住不让他走,甚至笑着说再忍忍就好了,再过段时间这个祸害我们家庭的毒瘤就死了。 郭广达和李秀燕产生争执扭打。 混乱中,他摸到买生日礼物,超市抽奖送的刀具,霎时间想不了那么多就直直插进李秀燕的胸口。 “她想杀我妈,我就杀了她。” 之后,郭广达见母亲虽然病发可没想象中严重,他迅速把其他刀具和值钱物品埋在老杨树下,伪装成刚下班回家的样子,再误导他人和警察入室抢劫的思路。 百密一疏,他忘了李秀燕那把假刀还留在家里。 听到这儿,邢媚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老刑警替她把奇怪的地方问出“你能为了送你母亲去医院杀人,为何在杀人后第一反应不是去医院,而是如此冷静伪造现场?” 这段时间堆积的心事托盘而出,郭广达仿佛豁达不少,还有心思开玩笑“警官先生,我要是先送我妈去医院,我下半辈子就得在牢里过了,我妈那个岁数等不到我出来的。” “在你动手杀人的那一刻,你就已经等不到了。” 郭广达脸颊僵住,绿豆眼里的光消失,灰寂得像燃烧殆尽的蚊香般丑陋。 “是……您说得对,但我就是想为我妈做点啥。” 录音到此为止。 邢媚在支线任务的填写答案处写上郭广达的名字,小八立即开开心心去给上级提交审核。 她把录音笔的音频传到自己手机一份,然后放回高铭的口袋里。 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高警官的口袋比之前干净多了。” 邢媚拍拍高铭的肩膀,哼着歌离开。 片刻后,高铭倏地回神,自己依然在老旧小区的杨树下,郭广达埋的刀具和值钱东西都挖出来了,自己这次来是为了确认有没有遗漏。 他烦躁地揉脑门突起的一撮毛。 怎么搞的? 自己老无缘无故卖呆呢? 算了算了,先确认一遍,再去502走一遭。 门被敲响。 陈奕以为是出去买凉粉的小家伙回来了,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个人。 “庄律师,您……”他还没客套完,老爷子却忽然往自己的掌心塞了个u盘,神情凝重“有件事我心里有点谱但不敢确认,想请你看看。” 陈奕缓缓蹙眉“这是……” “门口摄像头的录像带。” “果然,庄先生,您擅自装摄像头,他人的隐私……” “我这是正常的自保手段,替警方取证。”庄宗侯一双眼睛锃亮,好歹打了半辈子官司,不会吃没文化的亏。 陈奕掂着手里的u盘,冷静侧身“请进。” 郭广达的案子,高铭和同事们点灯熬油地加班了十余日,终于把繁琐的程序流程敲定。 至于郭广达会受何惩罚,详细需要等到宣判那日。 他杀人且伪装抢劫,干扰警方调查,理由冠冕堂皇是为了母亲,具体如何判刑真不好定夺。 高铭问师傅类似郭广达的例子会判多少年时,师傅掐灭烟头,无声走出吸烟室,双手却比了个“十”的姿势。 如火的夏季终于到了炎热的巅峰,室外高达四十度。 有关于任务的调查,邢媚一律推到晚上进行,再紧张任务进度也得要命不是? 这种气候根本离不开空调。 房东和房东太太离婚后,两所房子归房东,房东太太分到结婚这些年来三分之二的积蓄,也算一笔不少的钱财,她在亲妹妹的早点摊帮忙,有次邢媚心血来潮,总吃陈奕做的饭没意思,便拉着对方去吃了一顿。 房东太太对于面食有一手,薄皮馅大的包子,咬下去第一口香得满嘴流油。 邢媚一口气连吃好几个。 陈奕见状,不吭声地去后厨帮忙,顺便询问做的技巧。 “诶唷!小画!你这辈子能摊上陈先生真有福气!”房东太太语气里流露出的羡慕不假。 邢媚默默在心里来了句,不光这辈子,我遇到他好几辈子了。 她笑着回应“是啊,遇到他是我的福气。” 陈奕紧绷的嘴角似有松动,洗完手后和房东太太一起揉面。 房东太太说自己不光面食有一手,炒菜、炖菜有好几手,可惜早点摊来来去去卖的就是简单的那几样,施展不开厨艺。 第222章 逃犯 第222章逃犯 陈奕冷清的嗓音为焦热的后厨带来一丝凉气“既然这样,不如把早点摊做大,开个菜馆。” “唉,像陈先生这种高层次的人有所不知,您可能认为开个菜馆只不过上下嘴唇一碰就那么简单,开店需要地点、钱和人。”房东太太两只手灵活地擀出一张一张薄面皮“离婚我手头虽然有点钱,但是选择地点同样是个难题,好地点不便宜,没人的地点开店容易黄,唉……” 陈奕默然邢媚喝掉一碗豆花的功夫,忽然提了个施工工程。 房东太太擀面杖一顿,诧异得不敢相信“什、什么?”那项目的广告传单铺天盖地,连房东太太这种平头百姓都略有耳闻,政府扶持、黄金地带,在那儿开店稳赚不赔的买卖,没有人脉根本轮不到你。 尤其亲耳听到陈奕说工程大概两年后完工,这段时间房东太太可以考虑或者劝说妹妹和妹夫合伙开店,如果考虑清楚确定没问题可以来他,自己将会给比明面价还要略低的友情价。 房东太太愣愣地站在原地,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回家后,邢媚问陈奕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时就知晓了。” 啧。 饶是邢媚,有时都摸不透对方的行为。 郭广达一案尘埃落定的第二天,坐轮椅的郭婆婆回到老楼。 难为她家在五楼,扔猫砂路过的仲明看到后,自动承担起好人做好事的责任。 郭婆婆第一件事先把亲孙子接回来,向照顾孩子的卞瑛道谢“卞老师是我们家的贵人,我这个老婆子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了,这份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她手枯瘦得像两根柴,颤颤巍巍地拿出个大红包。 卞瑛不收。 “做老师的就是和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高尚有文化,如果我的儿媳妇像你一半就好了。” 卞瑛想让老人宽心,说道“郭婆婆,您家发生那样的事,这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什么事?”郭婆婆茫然。 她身后的仲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郭婆婆神智有些糊涂。 卞瑛会意闭嘴。 郭婆婆笑容亲切“我儿子、儿媳妇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我和孙子先走了,有缘再见,卞老师。” “再见。” 仲明推着郭婆婆上到三楼,见到了邢媚。 “阔哥你有事可以先走,我来帮忙。” 仲明刚想说今天不用直播,没什么事,但转眼一瞧,看到301的门牌号,便顺遂得如邢媚所料,把轮椅交给她,自己低头给汤佳发消息让她开门。 郭婆婆体格轻,所以哪怕得把轮椅斜过来一层楼梯一层地往上推也不费力。 四岁的小男孩懵懵懂懂,厌倦奶奶慢吞吞的速度,于是撒丫子“噔噔噔——”地跑上楼。 仲明进了301,门后传来关门声。 四楼廖无声音,高兰两口子参加朋友女儿婚宴,骆向贤更是日日不见人影,邢媚上次见到对方时,他正在贴寻人启事。 如此深情,早干嘛去了? 邢媚缓缓开口“还记得一楼居住的庄先生吗?他做了大半辈子律师,我特意问过他,您儿子这种情况至少判处十年,不过他最后还说如果他辩护的话,可以少判两年。” “有件事我始终在意,郭广达说他为了救您才杀人,可为什么杀人后不第一时间送您去医院呢?单纯的因为看您状况还好?身体这种事,除了当事人自己之外,谁都不清楚是好是坏。” “就如同是疯还是清醒,都由郭婆婆您一个人说了算。” 好不容易上了一段台阶,郭婆婆眯眼,叨叨着“可能人老了,就不太容易死。” “所以我有个猜测,会不会是您在儿子杀了儿媳后,亲口对他说自己心脏病发作不厉害,甚至教他如何伪装成入室抢劫,您年过半百的老人装疯,哪怕警察都拿您没法子,只要郭广达守住口瓶,可以就此瞒天过海。” 郭婆婆仰头,慈眉善目的脸阴沉起来,森然骇人,眼眶深陷“如果真像童小姐说的,我这个儿子简直蠢得可以。” 邢媚挑起嘴唇,笑声里夹着奚落“他是蠢,但他就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郭婆婆倏地收敛表情,莞尔笑着“童小姐说什么呢?我儿子和儿媳在家等我呢。” 邢媚把郭婆婆送上楼后下来,关闭兜里的录音笔。 虽然自己的支线任务显示成功。 杀害李秀燕的人确实乃郭广达。 可郭婆婆呢? 她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本来想今天能诈出点猛料,可惜对方显然同样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无论如何,木已成舟。 如今就差主线任务。 邢媚回到302,她早就跟房东打过招呼,自己下半年不继续租了,要搬走,房东顺嘴一问搬哪去,他有认识的搬家公司需不需要? 然后第二天,房东人工服务,帮邢媚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搬到对门。 “叔。”邢媚推门进来,客厅影影绰绰坐着四五个人。 陈奕斜靠着沙发,修长笔直的腿放到另一只上,宛如冰山,眼角的黑痣更为他徒增一抹禁欲的性感。 客厅茶几摆着笔记本电脑,旁边还有u盘。 邢媚翘到一半的嘴角停滞。 晚风习习,吹散白日的热气。 参加完婚礼回来,高兰突然说想起手机落婚礼会场了,要张冬民自己先回家,她打车去会场找找。 老旧破败的小区自从发生郭广达的案子后,鲜少有人深夜在外面走动。 楼里静悄悄得,唯有张冬民自己的脚步声。 他走到二楼时顿了顿,拿鞋子踢了下拦住过道一半的纸箱,底下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张冬民耷拉着的嘴角浮出一丝满意,回到家,里面漆黑一片,他点开盏小灯,刚想倒杯水喝,却突然有人攥住自己的手腕。 看到警徽的一刻,张冬民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警、警官先生……这么晚了在我家干什么?” “知道我是警察就别乱动。”高铭扬了扬下巴,早就在房间伺机而动的警察瞬间冲上去。 手铐的温度冰凉,张冬民挣扎几下无果。 “咔哒——” 第223章 金表 第223章金表 “警官先生,你们抓我也得给我个说法,青天白日得你们不能乱抓。” 高铭冷笑“你自己做什么了心里没数?青天白日……呵,你告诉我八年前月黑风高夜,因为一块金表你做什么了。” 张冬民脊梁一僵“警官先生,您在说什么……哦哦!我想起来了!您说五楼他们家男主人的金表?前些日子我路过,看到垃圾桶旁边什么玩意儿亮闪闪得,蹲下去看才发现是块金表,我记得五楼那人戴过相似的,但是没多想给捡回来了,警官先生,不必捡块表都要判我刑,劳烦你们出动一趟,都不够车油钱的。” “编,你继续编。”高铭捏着张冬民的后脖颈“告诉你个好消息,八年dna技术发展飞快,哪怕你整了容,隐姓埋名,只要拿你的dna一验便知,你再也无法钻空子,张鑫。” 高铭说出自己真名的那一刻,张冬民大惊失色。 “他的原名叫张鑫?” 楼下,知晓真相的高兰浑浑噩噩,根本想象不到,自己竟然和一个杀人逃犯共枕数年! 难怪他不领结婚证,不考驾照,不爱去人流多的地方。 “可、可是他平时最热心……” 邢媚陈述“坏人不会把坏这个字写在脸上。” 高兰沉默。 警车停在不远处,大部分警员去了401守株待兔,邢媚和高兰在楼底下乘凉等候。 陈奕去警车接受警员的问题,还有庄宗侯。 之所以能勘破这起时隔八年的案件,庄宗侯安装的摄像头功不可没。 它先后拍到张冬民虐狗和捡表的过程。 这给庄宗侯敲响警钟,让他意识到热心肠的邻居也许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同样是金表,庄宗侯几乎瞬间联想到耿耿于怀八年的职业污点。 他带着录像去找陈奕确认,因为八年前交情少,陈奕一时拿捏不准,于是又去联系八年前同一个工地的朋友。 将近半个月,但凡能找到的工友,看到录像带时就百分百确定张冬民就是杀人逃窜的张鑫。 哪怕五官有偏差,但习惯的动作、神态不会骗人。 陈奕又找来当年负责的刑警和高铭,白天部署计划,晚上实施抓获。 高兰泣不成声,自己二婚带个不成器的儿子,好不容易觉得遇到真爱,竟然是个杀人犯。 心理再强大的女人总有崩溃的时刻。 趁机,邢媚问道“前段日子,张鑫有没有突然往家里拿过一笔钱?” 高兰不断抽噎,泪水流进她深深的鱼尾纹里“有、有过……他突然往银行卡里存了一万,那张银行卡是他自己办的,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家里所有卡都绑定着我的手机号。” 邢媚吐出胸腔积攒的一口气。 终于真相大白。 5438蹦哒哒地去提交答案。 张冬民被高铭押送下楼,他看似放弃抵抗,背始终驼着,双手拷着,唯唯诺诺。 高铭略微不耐烦地催促“快点走!” 走到二楼,张东民忽然左脚绊右脚,狠狠摔了一跤。 纸箱凹瘪。 高铭站住等待张东民自己起来,却不料男人居然在箱子下面猛地抽出把凶刀! “卧槽!拦住他!快!” 张东民奔跑速度飞快,几个呼吸就跑出楼道。 门口,看到这一幕的高兰尖叫。 张东民瞟较近的她一眼,然后紧攥着刀径直往邢媚的方向冲。 “给我滚开!” 邢媚的瞳孔骤然紧缩,一把锃亮的刀直直地欲捅进自己的胸口。 猛然,自己的手腕一凉。 高大的男人把她的身体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背部硬生生接受张东民的冷刀。 高铭等一帮警察匆匆赶来,再次把张东民擒获伏地。 逃跑未果,张东民终于露出青面獠牙的面目,眼睛猩红,破口大骂。 说的是穷乡僻壤的方言,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听不明白。 “陈、陈奕……” 邢媚瞪着眸子,平日里运转如飞的大脑在听到刀刺入人的肉体组织刹那归于空白。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更有温暖的液体慢慢浸透衣服,沾染在自己身上。 脑门的汗划过脸颊,陈奕努力翘了翘嘴角,然而发现连最简单的笑容做起来都如此艰难,他的手颤抖着抬起,抚摸到女人的头发。 他的珍宝平平安安就足够。 眼皮越来越重,视野里的东西逐渐出现重影,他安心地闭上眸子。 “陈奕!” 时间如白驹过隙,岁月宛若流萤。 邢媚离开302时找的搬家公司是由房东介绍的,打九折。 天气入秋,她穿着长裙,头发歪歪地挽起,站在门口一边跟高铭交代更多有关于张东民这个人的细节,一边盯着工人把整理好的箱子搬下楼。 “我知道的都说了。” 高铭合上备忘本,神态爽朗道“谢谢童小姐配合。” “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女士。” “好的,童女士。” 正常的流程走完,高铭就像正常地和朋友聊天说“郭广达宣判了,十年,张鑫逃窜八年加偷窃,还有陈先生……至少十二年。” 邢媚未吭声,对她而言,十二年太轻松,她更想让张鑫在牢里痛不欲生然后充满绝望地去死。 说话间,301的门开启,汤佳拎着行李箱“咦?小画今天也搬家啊,真巧。” 邢媚挑起细致的眉毛“你不租了?” “是啊,仲先生让我搬去五楼和他一起。”汤佳笑容纯良,看到穿着警服的高铭时不经意问道“警察先生有女朋友吗?” 高铭诚实摇头,他们这帮苦逼的人民守护者,每天生活极其不规律,哪有功夫交女朋友啊。 闻言,汤佳的笑容一下子垮下来,提着行李箱上楼。 门内,房东急匆匆跑出,想来汤佳搬走前跟他挑明,诸如“没兴趣再和房东一块儿”的话,房东满脸的生无可恋。 他当初之所以不管不顾地离婚,多半有汤佳这根导火索的“功劳”。 结果……上了就跑? 自己连一根葱都算不上? “你给我说清楚!”他凶神恶煞地抓住汤佳纤细的手腕。 汤佳像只受惊的兔子,神情委屈“我说得很明白了,我真的不喜欢你,感情不能强求。” 第224章 会面 第224章会面 房东恼羞成怒,再愚蠢的人也反应过来了,五指抓的力度加大,汤佳洁白的皮肤登时涨红。 “你他妈的……” “住手!” “住手!” 和自己的声音同时响起,高铭仰头,仲明怒气冲冲地下来,一脚踹过去。 拼年龄或者身体素质,仲明显然更胜一筹。 “没事?”仲明察看汤佳的手腕,见到红了,立即心疼地吹吹。 房东踉踉跄跄好不容易站稳,看到天杀的一幕强忍着没骂娘。 仲明以保护的姿态把汤佳扯到身后,居高临下地睨着房东。 高铭正色道“赵先生,即使有情感纠纷,倘若使用武力,我不能坐视不理。” “好、好……”房东白背心上多个黑脚印,指着在仲明身后露出个小脑袋的汤佳“你今天护着这女人,日后有你后悔的。” 房东重重关门。 门内忽然传来特别浑厚有力的骂音。 “等我找找新房子,有合适的我们就搬走。”仲明帮忙提起汤佳的行李箱。 汤佳善解人意地摇头“没关系,有你在就好,其他人我不在乎。” 仲明宠溺地捏了捏汤佳的鼻尖,两人上楼。 楼下等待的王志强看高铭问几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这么久,干脆上来逮师弟“干嘛呢?问好没?” “好了。” 高铭把备忘本收进胸口的兜里,回首摆手“有缘再见,童女士。” 邢媚点了点尖尖的下巴。 一路上,王志强跟高铭对话“张鑫的妻子高兰带着儿子回老家了。” 高铭开警车,红灯多到他烦躁,第五个红灯,他踩刹车“他们两个没领证,不具有法律效应,算不得夫妻。” “也是……” 王志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手指转着香烟“我记得你爸妈出国前就住这儿的二楼,老两口出国后怎么样?还习惯吗?” “国外空气质量不错,我妈的哮喘没犯过,他俩过得比我还滋润。” “嗯,我记得你父亲是大学教授,沟通不成问题,老两口退休金完全够花,相较之下,你这个教授的儿子活得更像条狗,还是个悲剧的单身狗,我就纳闷,明明有个房子,偏偏挤好几个人的宿舍?” “这儿离警局远,不方便。”高铭透过反光镜看他“师兄,出勤期间,你把烟收了最好。” “擦,我就想突然想点一根,你别说,男人离了这个真活不了,像师傅那种神仙,不也背着师娘偷偷抽根吗?” “烟酒害人,张冬民八年前也是因为喝点酒加上嫉妒所以抢金表,再杀人。” 王志强不屑“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有念头,所以才造成惨案,就拿我而言,我本身就不爱学习,但从小到大,我妈就以为是游戏害了我,导致我不学习。” 高铭换个话题,约王志强周末去钓鱼。 “好啊!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警局第一钓!”王志强兴奋道“对了,你为什么要叫童女士为女士?她结婚了吗?她不是单身?” 高铭笑容里颇有深意“因为……” 最后一个货物箱搬上卡车,邢媚跟着下楼,数着一共十五个小箱子六个大箱子,没错。 肩膀忽然一暖,被人披上一件薄毛衫。 “天凉,明天就不要再穿裙子了。” 邢媚蹙眉,放下至始至终都抱着的双臂,指腹的求婚钻戒流转低调的光芒。 “你伤口还没全愈合,下车干嘛?回车待着,东西全装完了,马上出发去新家。” “我没事。” 腹部缠绑的绷带隐藏于白色薄毛衣下,除了面色有些白,其他和健康人无二。 他把女人松垮的头发解开,重新盘好,远远看特别般配的一对。 邢媚的主线和支线任务完成,5438前几天告知自己,他就要去参加考核,邢媚储存的舒心宝有需求可以随时取,不必通知系统,希望考核完毕归来,还能看到邢女士。 “祝我们万事胜意。” 邢媚仰头望湛蓝的天空,这个世界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陈奕问“以后有什么计划?” “计划很多,比如开店经营、投资理财等等……”邢媚扭头问男人“叔呢?” 陈奕反手握住她的手“叔的计划,小家伙肯定猜得到。” 邢媚挑眉。 既然陈奕在住院期间求婚,剩下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搬家公司的司机探出头问“童女士,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可以出发。”邢媚语气坚定“还有,叫我陈太太。” 搬进新家的半个月后,陈奕的父母先坐飞机到s市和邢媚见面。 经历三个世界,邢媚头一次正儿八经地见爱人父母,竟然比投资几百亿要紧张。 进酒店包厢前,邢媚进行第八次确认“我裙子后面的拉链拉到顶没?” 陈奕颔首“我爸妈挺开明的,别紧张。” “我一点都不紧张。” “可你刚才走路同手同脚。” “啧!” 遭到太太眼神攻击的陈奕连忙为自己正名“放心,即使他们不同意,我也有办法。” 邢媚就给陈奕一个眼神自己体会,认为不过男人随口开的玩笑。 然而酒桌上,陈奕父母客套几句后,抛出疑问。 “两人年龄是否差距太大了?我不是嫌弃小画,我是怕耽误小画你的青春。”陈奕母亲的眼色里裹着担忧。 邢媚嘴角僵了僵。 话少的陈奕帮她盛了碗热汤,动作漫不经心却透着坚毅“妈,无论年纪,我认定她。” “你……”陈奕母亲撇嘴“算了,反正你这孩子打小就不爱和家里沟通,大学毕业去研究所多好的一条路,非得去工地扎猛子。” 陈奕父亲轻咳,手指轻轻敲桌子“行了,儿子一直是我们的骄傲。” 陈母无奈地叹气,拉住邢媚的手“小画别见笑,我就是有点难过,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突然要看着和另一个女人结婚,我的落差你明白吗?” 邢媚尬笑“明白、我理解……” 陈奕父亲哼了一声“你看着你儿子和另一个男人结婚就开心了?” 陈母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 一顿饭吃到结尾,陈奕父母都对邢媚表示非常满意。 陈母突然插嘴问“你们结婚的话,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 第225章 婚纱 第225章婚纱 “我们不要孩子。” 陈奕的嗓音沉稳,正如替邢媚夹菜的手稳稳当当。 “什么?不要孩子?” “我们可以养宠物,总之,不要孩子。” 陈奕母亲眼角皱纹抽动“我问问,不要孩子是你的主意还是小画的?” 邢媚启唇。 身边的男人神态自若地接过话茬“我们两个人的主意,我更偏向于不想要孩子,她尊重我。” 陈奕母亲脸色难堪,闷头吃菜。 桌子下,邢媚扯了扯男人的手,陈奕反而握住,用指腹的茧子轻轻摩挲她的掌心,示意邢媚安心。 有他在,任何人都欺负不得邢媚。 陈父象征性地问几个基本问题,邢媚一一回答。 “开某宝店?”陈父听到邢媚的事业规划,有些诧异。 邢媚承认“准备明年实施,现在技术发达,电子产业和网络行业非常吃香。” 陈父认同“不错不错……你筹备得怎么样?” 邢媚把最近段时间想好的一系列步骤化繁为简。 叙述完毕,陈父惊呆了。 “小画你去年刚毕业就能思虑得周全,很厉害,伯父给你点赞。” 邢媚不自谦,欣然接受长辈的夸赞。 短暂的首次会面结束,陈奕母亲去卫生间,其他人在装潢典雅的大堂等候。 陈父坐在皮质的沙发上,威严的相貌浮现出和善“小画,你伯母方才的话不必介意,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就好了,我大半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邢媚笑笑。 “在家的时候她就经常念叨小奕什么时候结婚,毕竟小奕是独生子,他妈妈生他时剖腹产导致子宫大出血,就此丧失生育能力,所以她对小奕可谓一门心思。”陈父平叙着“得知小奕有女朋友后,她的念叨改为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抱孙子,小奕这么多年始终单着,我们两口子都认为他这辈子也就单着了,如今碰到小画,希望再次点燃,但听到你们不要孩子,她内心难免有落差,小画你能理解吗?” 邢媚蹙眉,认真思考片刻后摇头“抱歉,我没有生育过,无法设身处地着想。” 母爱是最难懂的东西,捉摸不透,她深有体会。 陈父一怔。 陈奕咧开嘴角,将女人耳鬓的碎发拢到后头。 小家伙怎么能如此可爱? 陈父同样豁达开朗地大笑“好好,我们老陈家有你这个儿媳妇是荣幸。” 陈母回来,双手湿湿得“你们说什么呢?这么有意思?” 陈父点头“我们在说,以后儿子和小画就是一个全新的家庭,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你好歹作为人家婆婆,拿出点大度,别管小两口那么多的事。” “我哪管了?我不就说一说嘛。”陈母撇嘴。 陈奕父母留在s市游玩三日,上机前,陈母把一个玉手镯套进邢媚的手腕。 老两口过了安检,陈奕说道“这是我家传了好几代的镯子,她能第一次见面就交给你,证明对你很满意。” “你呢?” “嗯?” 邢媚把手搭在男人的肩膀,莞尔笑着“这是不是证明她同时把你也交给了我?” 陈奕轻笑,握住女人的小手放到嘴畔“我一早就是你的。” 不光这辈子,两人的姻缘从上辈子、上上辈子就已经牵好了红线。 冥冥之中,是被世俗称作命运的东西。 陈奕欲低头封住邢媚的嘴唇,对方却忽然伸出食指,露出恶作剧的笑容“陈先生,还有最后一关你没有过啊。” 陈奕“……” 突然背后一凉,有种不祥的预感。 三日后,下了飞机的陈奕深呼吸,不同于s市湿润温暖的空气,北方干燥空旷,秋风如刀子割在人的脸上。 这不是陈奕第一次来北方,但阔别许久仍略微不太习惯。 他把准备好的围巾给小女人戴好。 飞机上邢媚就昏昏欲睡,现在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双腿如灌水,全程由陈奕牵着走。 机场附近打了辆车,司机一路开到邢媚这具身体的老家。 到地方时晚上七点多,邢媚在车上睡饱,下来后精神抖擞地伸懒腰。 原主的父母健在,就住在面前老胡同的一户人家里。 廉价的白炽灯发光,进去第一户三代为人理发,门口摆着两个小马扎,竖着的白纸板写上“理发一次五元”的字眼,但是这户人家估计进屋吃饭去了,唯有一只老黄狗懒洋洋地趴在门槛,不时晃动尾巴。 邢媚按照记忆最后停在第十家门前。 陈奕提着沉重的礼盒,神情忐忑,说实话,这好像是人生最紧张的一次。 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邢媚笑容颇有深意,拍拍他的后背,冷酷地打断他的念头。 “进去。” 你可知你接下来面对的是地狱? 陈奕喉结滚动,推开门。 原主父母的反应在邢媚意料之中,自己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儿,突然冒出个结婚对象,而且大了整整十一岁! 任哪家的父母都会认为陈奕不是啥好人。 原主父亲没当即用棍子打陈奕出去,纯粹看在陈奕长得正人君子的份上。 陈奕足足刷了老岳父一个月的好感度,期间和老岳父钓鱼时还得接受岳父的死亡盘问。 “你在我们家待这么久不工作的?你难道指望找个年轻的姑娘,将来养你?” 陈奕“……是我一直想养你的女儿,但是你的女儿不需要我。” 这一个月邢媚筹备各种开店事宜,既然开店,卖什么产品以及噱头都很重要。 卑微如自己就只能一点一点地刷老岳父的好感度。 钓鱼、做菜、陪喝酒陪大牌。 陈奕想自己过去十余年在生意场、酒局锻炼出的本领就是为了今天给岳父准备的。 一个月后,陈奕终于取得岳父岳母的认可。 他甚至对着条死鱼傻笑,被路过厨房的邢媚看到,差点以为自己男人已经被逼到心理变态的地步。 双方家长见面,接着就是筹备婚礼。 邢媚试了几套婚纱,除却设计难看的,陈奕让婚纱店员工把试过的通通打包。 “干嘛买那么多?”邢媚不解“难不成你为二婚、三婚做准备?’ 第226章 熟人 第226章熟人 邢媚的一时嘴爽,换来陈奕不轻不重地掐了下自己的胳膊。 “嘶——诶呦喂!我还没娶你进门呢就上房揭瓦?反了你了?”邢媚竖起眉毛,却恍惚念起自己曾经对男人说过许多遍同样的话。 陈奕接过店员的洁白头纱,为自己心尖尖的人儿披好。 女人姣好的容颜朦朦胧胧,叫人怦然心动。 “即使有二婚、三婚,我的新娘也只有你独一个。”陈奕执起邢媚的素手,原本淡漠的嗓音裹着化不开的深情。 “如果不是我呢?” “我便和你一起逃婚。” “那……我要是不和你走怎么办?” 男人的薄唇翘起一丝优雅的弧度“我就打折你的腿,让你不得不跟我走。” “强扭的瓜不甜。” “你甜。” 陈奕的语气挟着笃定。 邢媚轻笑,踮脚抬下巴,隔着圣洁的头纱,亲吻她历经四个世界唯一的爱人。 出嫁那日,童父抱头痛哭,舍不得女儿,母亲亦然。 邢媚头一次体验到父母的真挚亲情,意外地,玩家体验不错。 婚后第十年,邢媚的网络事业小有所成,男人不干承包,转而投资起房地产,仅仅几年就闻名遐迩。 圈里的人见到这对夫妻都得叫一声“童总,陈总。” 至于为何童总在先,谁还不知道陈总宠妻都快宠出花来了,翻来覆去地折腾,上次童总过生日,直接把国外一家知名度很高的拍卖行所有藏品买下,别人问起,他却说“夫人喜欢就买来观赏。” 一次借着慈善晚宴的由头,陈奕与其他老总在结束后的酒局商讨接下来的事业发展。 觥筹交错暗藏刀光剑影。 极为考究的八仙桌围着十几人,都是地产业的龙头或者翘楚,氛围看似融洽,实际句句蕴含玄机。 足足勾心斗角三个多小时,陈奕此番的目标终于达成。 酒盅一捻,遮住眼底的算计。 他婉拒别人继续去往下个娱乐场所的请求,说道“家里夫人看得严。” “哈哈,陈总四十多正值壮年,还惧内?” 明明有一番嘲讽的意味在其中,陈奕却仪态翩翩地默认。 酒店门口,一辆熟悉的香槟色玛莎拉蒂在此等候,女人打扮冷艳,穿着一袭黑色金绣的旗袍,慵懒地斜靠车门,精致的眉间略含着一缕不耐。 刚刚还运筹帷幕,仿佛任何事都雷打不动都保持淡然的陈总,见到女人的第一眼就变了脸色,修长的腿迈开,一边走一边不顾旁人眼光地脱下西装外套,给邢媚披上。 “不是要开会?怎么来了?来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邢媚翻了个白眼“因为我办事效率快,会挑重点,所以结束得快,不像你给员工开会时面面俱到。” “好,是我婆婆妈妈。” 邢媚转身开驾驶位的车门“上车,回家撸二狗子。” 二狗子是两人捡的流浪狗,确切地说是邢媚捡的,一只柔顺的柴犬,脑门有撮淡色的毛,还是心形的。 邢媚一眼就相中要把这条狗带回家养,取名时特别随意地叫它二狗子。 陈奕在副驾驶坐好,邢媚一边点火一边说“二狗子最近有些食欲不振。” 陈奕挑眉“看过医生了?” “嗯,没啥大事,可能鸡胸肉、营养膏吃腻了。”邢媚踩下油门“我喂了它点西瓜,它吃得欢实。” “呵。”男人鼻腔里溢出笑意,深邃的眸子里流转着光“和你一样,爱吃瓜。” 邢媚嘴角向下压压,换了个话题“你进军房地产业干得不错嘛,陈总。” “哪有童总成功?” “我还是头一次发现你有商业头脑。” “你也不赖。” 玛莎拉蒂驶离,几位老总不禁有人开玩笑“刚刚就是陈总的太太?看起来真般配。” “可不般配嘛,都说他们两口子一个图财一个图命。” “哦?” “乔总您照亮点心眼,陈总的话,除非对象是陈太太,否则一个标点符号都别信。” “那陈太太呢?” “呵呵……” 众人苦笑,陈太太的做事风格一般不废话,简单粗暴玩命也要跟你干。 所以说他们两个合伙,一个明着干,一个放暗箭,当真防不胜防。 结婚十五年纪念日,邢媚和陈奕放下工作,大部分事宜统统交给靠谱的下属,带着二狗子开始周游世界,好好享受宁静的生活。 这一世,邢媚格外注意陈奕的身体健康,人到中年到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岁数,陈奕被邢媚细心呵护得仍旧像刚迈入三十的男人,陪自己进入过神秘的古国遗迹,也攀爬过高耸雪山。 抵达尼泊尔琥珀时是个鱼鳞天,云彩嵌进深蓝色的天空里犹如一层一层波纹。 邢媚意外地碰到个熟人。 骆向贤身穿正装,看起来混得不错,他的五官长相不容易老,但双鬓已经雪白,身体瘦削,衣服和皮肤有一大块空余,被风吹过能鼓起来。 邢媚不想理他,扯着牵引绳道“二狗子快走。” 奈何对方像块牛皮糖般跟上来。 陈奕浑身散发着冷意,沉声道“请你莫挡路。” 骆向贤无力地向上牵起嘴角“我就想跟童女士聊几句,叙叙旧。” 邢媚看出来了,今天碰到渣男算自己倒霉,踩二狗子的屎运,她神态冷清“叙旧?好,我听你说,叙完我就可以走了。” 骆向贤眼底一瞬间燃起希望。 其实他和邢媚不算熟悉,唯一都认识的人就是老楼的居民,叙旧自然先从他们切入。 虽然自己开电子产品公司挣到了钱,但是骆向贤并没有因此搬家,反而买下老楼的房子,至于什么原因。 他怕小茜原谅他后却找不到自己。 郭广达放出来的第二个月,郭婆婆死了,因为遛弯时,小孩子玩的篮球偏离航道直直朝她砸过来,老人家当场心脏病发作,没有儿媳妇搀扶,倒地不起,彻彻底底被吓死。 仲明和汤佳住了一段时间就搬家了,到底是分开还是在一起,骆向贤也不知情。 房东二婚心愿急切,关键家里的母亲想抱孙子,每迫。 第227章 偕老 第227章偕老 不得已,他心急乱投医去相亲招待所和社交平台交友,结果遇到婚骗,没了一套房子和全部积蓄,他母亲因此气病,没多久撒手人寰 房东报警,然而骗子始终没抓到,他一无所长,靠着微薄的房租过日子,前不久还把本来就够拥挤的屋子打造成八人宿舍,被一楼的庄律师举报非法群居,进局子喝了两天茶后出来了,就此愈加消颓。 六十多的老男人,到了孤苦伶仃。 邢媚抽了根细烟,明眸眯起,他们聊天的饭馆四面开放,走两步就是湖滨,街上人来人往乱套,不设红绿灯,是个活物就能溜达。 有个小男孩空着双手四处讨钱,见邢媚三人穿着不俗,仿佛一下子看到钱袋子各种撒娇卖萌。 可两男一女没有搭理自己的,双鬓泛白的男人隐隐含着桀骜,另一个看起来温和的男子却只会在给女人倒茶、交谈时才会露出微笑。 他站的时间久了,二狗子都吼了几声,都说狗养久了像主人,这小王八蛋开始特别温顺,不吼不叫,时间长越来越不对味。 甚至有一天邢媚抓住它的狗爪纳闷“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呢?谁来着?” 小男孩要不来钱,还有被狗咬的危险,见状跑开。 邢媚啜了口茶,眉头拧紧。 陈奕说道“这儿没有太好的茶,都很涩,要不我们回居住的民宿,我给你泡自己带的茶。” “算了。”邢媚嫌麻烦,将就解渴。 房东想要孩子不是错,错就错在婚内出轨,加上轻信一朵小白莲。 人生重要的选择就那么几个,显然,他错得离谱,一败涂地,赔上晚年生活。 至于房东太太……自己嘴馋便会去红火的菜馆点一桌子的珍馐美食。 说完其余人的结局,骆向贤低眉,手掌紧张得相互揉搓“陈先生和陈太太,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这些年我始终没放弃寻找,小茜她……” 邢媚敛眸,纤细的手从轻巧的包里翻出个本子“受他人之托,我始终带在身上,今日也算我完成任务。” 骆向贤颤抖着嘴唇,伸出双手接。 邢媚用眼神示意,陈奕起身,两人欲走,身后的骆向贤忽然止住他们的步子,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眼神明亮“我能问受谁之托吗?” 邢媚冰冷掷出二字 “死人。” 骆向贤的瞳仁瞬息紧缩,燃起的希望犹如被一盆冷水浇得从头凉到脚底板。 邢媚和陈奕走到门口,忽然传来踢倒凳子的声音,循声望去,刚刚的小男孩去隔壁讨钱,那两名旅客本来寻思做好事给了几卢比,没料到收到钱的小男孩蹬鼻子上脸,嫌弃卢比给的太少,居然挖苦两句,两名旅客登时掀桌,市侩惯了的小男孩却像条泥鳅迅速消失在街边的人流里。 有些人乞讨迫于生存,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可怜。 邢媚仰头望波碧青天,挺佩服任茜,到死也没有再见骆向贤一面是给男人最绝情的惩罚。 想想也是,一句话就能轻易哄好的女孩子,活该受委屈。 陈奕走到她的身边,缓缓却坚定地与女人十指相扣,夫妻多年总有些见鬼的默契,他微笑道“有我在,不会有你的委屈受。” “你看我像会受委屈的人?”邢媚觉得都是自己给别人委屈。 “任茜遇人不淑,而我……”邢媚摇晃相连的手“所遇良人。” 陈奕淡淡一笑“走,夫人。” 夜晚,骆向贤喝了两瓶洋酒,借着酒劲儿终于鼓起勇气打开并不厚实的本子,他这些年多少打探出来些小茜的事,知道自己翻云覆雨的那晚,凄苦无助的女人正在医院饱含绝望。 每经想起,他都会重重地抽自己耳光。 本子上是熟悉的笔迹,任茜的病到后期,自己同样发觉时日无多,于是才开始记东西,跟日记比起来,更像回忆她这碾进尘埃的浮沉数年。 “高三第一个学期,十八岁,我们两个分到同桌,那是三年里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我的生活就此开始,你夸我好看,因为我爱低头所以这次才注意到,其实不是的先生,我不爱低头走路,因为每次碰你害羞而不敢抬头,我那时回答,你比我更好看。” “高三,十八岁,先生您给我买早饭,因此早读迟到被走廊罚站,课后我去看您,您对我笑说为了我,这些不打紧。” “高三,十八岁,我们确认关系的那天,整个年级的女生醋意横飞,先生却牵着我说我会一辈子只对我好,疼我,爱我。” “高三毕业,十八岁,您为了我离家出走,提出我们私奔,我没有犹豫,到达陌生城市的那晚,我们发生关系,四十一晚的招待所,您帮我擦干净眼泪跪着道歉,承诺不出五年一定会给我最好的生活。” “二十岁,包工头轻薄我,先生打到他截瘫,我下定决心,这辈子跟他不离不弃,携手到老。” “二十三岁,我和先生结婚了,先生把我的名字缩写纹在心房位置,我笑他幼稚不惜身体,他却说我永远在他心头。” “二十四岁,先生入狱,我会等他回来。” “二十五岁,我在等他……” “二十六岁,继续等……” “二十七岁,真正的先生仍未归来,无妨,我等。” “二十八岁,等待成为一种习惯。” 之后的几页纸画着女人闲来无事画的涂鸦,没有再等,倒数几页的纸有滴上血点的痕迹。 骆向贤颤颤巍巍地翻到最后一页,顿时泣不成声。 言语简短,唯有一句话。 “这辈子,先生予我而言世间最好,然而我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小茜……小茜……”骆向贤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的音节,断断续续,心脏剧烈痛苦地跳动,手边的烟灰缸砸碎,玻璃扎进男人的手掌、脸颊,浓郁的血色混淆着泪,散落满地。 他都做了什么? 他辜负的是世界最爱自己的人,是他十八岁就喜欢上了的小茜。 骆向贤捂着脸,掩住豆大的泪珠,疯了般喃喃自语“小茜、别抛下我,小茜……” 第228章 请接收第五个世界任务 第228章请接收第五个世界任务 邢媚和陈奕游玩了尼泊尔后,启程之日,她的手机忽然推送了条当地新闻。 昨日尼泊尔湖发现一名华裔男尸,死者兜里有身份证件,为骆某某,经过勘察,断定是自杀。 至此,所有人的演出都已落幕。 眼巴前的日子一天一天,岁数一轮一轮,他们彼此陪伴度过数十载,二狗子顽强地活到十五岁,对于一只狗来说,这个岁数难能可贵,邢媚把它埋在后花园的一棵杨树下,有男人的陪伴,眼泪的咸度冲散不少。 数不清第几个年头,两个人的身体都出现了问题,医生摇摇头,表情却没有多么悲伤。 人到岁数就会死,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能够安康顺遂地走完这一生,和相爱的人白头偕老,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完美人生。 邢媚和陈奕的病房安排在同一间,二人膝下无子,早就签下遗嘱逝后的所有遗产成立慈善基金会,他们时日无多的消息一经传出,许许多多媒体和爱心人士慕名来医院拜访,烦得邢媚骂骂咧咧,从容冷静的男人宠溺地拍拍她的手背,翌日两位巨有钱的老人秘密转院,到底去哪了谁都不知道。 邢媚和陈奕在私人小岛度过了最后一段平和的日子。 服侍他们的佣人很少很安静,有一个混血小伙子长得完美无瑕,邢媚光明正大地“偷看”,正在亲自给老伴刷假牙的男人强横地把老伴的脸掰过来,意思只能看我。 邢媚嗤笑“干脆你改名叫陈醋得了。” 男人的五感已经衰老退化到一定境界,除非邢媚在他耳边大声讲话,否则他听不见。 小岛环海,四季如春。 那一天,邢媚和陈奕坐在摇椅里看着外面的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这种场景让陈奕不禁想到第一次遇见邢媚,小小的女孩子刚踏入社会,眼睛却浮着和年纪不相符的缜密深沉,她向自己借火,然后点亮了自己的心。 邢媚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腕部一紧,是陈奕紧紧攥住了自己。 无声的动作表达一种坚毅的决心。 然后慢慢地,那只手的力气越来越小,不过直到死,也没有放开自己。 海滩打过一个滔天的浪。 邢媚用自己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握住男人,喃喃自语“我知道、我懂……” 山高路远,路遥马瘦,我们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后会有期。 两位老人在一个小时内相继去世,他们的财产无数,通通捐给国家和慈善事业。 根据遗嘱,两人的骨灰掺杂进一个精美的盒子里。 遗嘱的视频证据表示,双方皆为自愿,温文尔雅的男人牵着女人的手提议要不死后火花掉的骨灰也装一起得了。 女人反问“为什么?” 男人倏尔一笑“我不光要你的生前,死后也想拥抱你。” 女人翻了个白眼“幼稚。” 相隔久远的视频里,女人笑颜如花,栩栩如生“我自愿死后火化,骨灰和我的爱人陈奕埋到一块儿,并且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将患难与共、风雨同舟,同心同德,携手共度,永生永世不变心。” 邢媚怔怔地盯着手里的文件,许久没回神。 助理审视夺度地小声提醒“邢总?” “没事,你先出去,我累了。” 临走前助理不忘关心“邢总您手术刚成功,还是需要注意身体。” 邢媚双手遮住湿润的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 助理纳闷,怎么接了个合同,邢总的气质突然多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悲伤呢? 邢媚出院那日,蔚蓝的天空密集地漂浮积层云,让她想到尼泊尔湖畔的风景。 住院的一个月内,自己没有再穿越。 生活像是回到正轨,活回了真真正正的邢媚。 她新买了一辆全球限量款的玛莎拉蒂,在总公司忙到深才下班,员工们经常没事时窃窃私语,他们觉得邢总出车祸后就变得些许不一样,以前的邢总是行走的冰雕工作机器,眼神冷到夏天不用开空调,和她对视一眼保证你心都拔凉拔凉,如今的邢总虽然仍然高冷莫测,但眼底多了点格格不入的忧郁。 这一点点情绪如同钢板嵌入的楔子,看似渺小,实际无法撼动。 邢媚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改变,比如不会再抠手,点甜品时会莫名其妙地点两份,一份半塘一份双倍糖,连带着二十几年的躁郁都平静不少。 “咚咚——” 助理敲响办公室的门进来“邢总,您的病历本我拿来了。” “嗯。” 病历本和身体检查报告一同被恭敬地放在桌上。 邢媚先翻开检查报告,第一行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仔细观看,确认这场车祸没给自己的身体带来什么后遗症,同时手指点了点办公桌笔筒旁边摆的毛绒熊公仔“你放的?” 助理恍然忆起“这个公仔是今早有人送到公司来的,特意嘱咐要放到邢总您的办公室。” “什么人?” “就是车祸时给邢总献血的人,我想毕竟从某个方面讲,他算邢总您的救命恩人,所以就自作主张放到那儿了,邢总您不会计较。” 献血? 邢媚蹙眉,抬头,眼前突然闪过一阵强光,她下意识地偏头,然而马上那束光消失,戴着口罩的白大褂医生按灭检查灯,坐会原本的座位。 这里是医院诊断室。 自己的手里仍然攥着身体检查报告,但是第一行的名字却不是邢媚,而是蒋媚,二十一岁。 她抚额,循环往复深呼吸。 好,已经习惯了。 她试探着在意识里联系系统。 “小八?儿子?” 没有熟悉的电子提示音,邢媚大脑混沌一片,她眉头锁紧。 对面的医生开口“你的情况不容乐观。” 邢媚扬眉“嗯?” “你的肿瘤已到晚期,保守估计你只能活一年。” 邢媚“……” 等下,这个世界的发展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上来就宣告死亡倒计时?顾不顾及玩家游戏体验啊? “还有……”医生扶了下眼镜框“既然在你的体内发现肿瘤,我们不会对你进行割肾手术。” 邢媚“??” 第229章 割肾 第229章割肾 “叮——您好,非常荣幸在这个世界负责分发您的任务。” 熟悉的电子提示音姗姗来迟,颇有种大boss降临的感觉。 邢媚闲散挑起指甲“5438号呢?” “他被分派任务参加考核,这段时间由我暂时接待您,邢女士,您的资料、爱好和性格我都深入了解过,希望我们达到双赢的目标,这样我的业绩提升,对您也有好处。” 专业的口吻一丝不苟,至少看上去比傻儿子靠谱。 邢媚弯起嘴角“合作愉快。” 下一刻,有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顷刻涌现。 蒋媚,二十一岁,电影学院在读学生,长相和身材没得说,一等一的出挑,这是五个任务世界里唯一相貌和现实里的邢媚有七八份相似的原主。父母皆是科研人员,在她小时候死于实验意外,极度缺爱的蒋媚考上大学后认识中央空调于随云。 中央空调嘛,吹谁都是暖风,由于抢占先机,开学第一天就向蒋媚搭话,所以轻而易举夺得了电影学院新任校花的芳心。 但是蒋媚的爱情观专一痴情却极度占有,她爱于随云爱到偏执,死心塌地,迷失自我,可另一方面特别缠着于随云,这让于随云感觉窒息的压力,自己本意只是玩玩,谁曾想到这小妞居然奔着生同衾死同椁去的,他想到嘴的肥肉怎么也得开房过过瘾,结果这小妞竟然说我愿意把自己给你,不过你若抛弃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怕鬼的于随云吓得石更不起来,此后尽量少接触蒋媚,就在这段时间,他又认识电影学院的一个女生程雅。 程雅进退有度,拿捏男人很有一套,长相清纯,不像蒋媚妖娆是真,好看是真,但带刺也是真,于随云迅速把蒋媚抛诸脑后,和程雅坠入激情的爱河。 程雅的家庭特殊,父母离异,由母亲带大,前些日子母亲得了尿毒症,急需配型的肾。 家里亲戚找遍了都没有,于随云为表对女友忠心也做了配型检查,结果依旧不行,他松了口气,脑子内灵光一闪想到工具人蒋媚。 结果配型结果不详,倒查出个晚期肿瘤。 蒋媚能信于随云浪子回头、回心转意,自愿来医院的确乃神人。 “我需要完成什么任务?” “叮——任务发布时机未到。” 发布任务还需要时机?邢媚想这位系统监护者是不是走神秘主义? “你的编号?” “叮——我的编号038,请多多指教。” 邢媚正在喝水,差点没一口喷出来,按照傻儿子说的监护者等级,编号越靠前权限越大,这位38号确实是大人物,但就是编号…… 自己这是捅了三八的老窝吗?和这个数字有不解之缘。 38号带过无数宿主,早已习惯他们对自己号码的腹诽,不爱说废话。 “叮——邢女士还有问题吗?” “我这具身体得了肿瘤,意思是我只能活一年?” “叮——某种意义来讲,您的任务期限只有一年,任务完成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段内,您不会死。” “叮——但是您需要行动快一些。” 邢媚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桌面,眸子里泛着算计“目前为止,我经历的每个世界都有一个相同的人,虽然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我确认是同一个灵魂,既然你编号靠前,你是否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叮——也许是主系统出现的bug,又或者无伤大雅的小病毒,邢女士安心完成任务,不必多虑。” 是吗? 原来自己爱上的人在其他人眼里只是无关痛痒的存在。 邢媚耸肩,把突如其来的一些负面情绪抛之脑后,既然如此,那个男人肯定也会出现,自己只要找到他再完成任务就ok。 医生正娓娓道来一系列的诊治方案,年轻的病人却若无其事地站起要走。 “你去哪?你不治病?过不了半年你就会出现肿瘤晚期的症状,你才二十一岁,如果接受高端治疗再加上乐观的心态,很大概率能多活几年。” “谢谢。” 邢媚关上门。 自己只要做任务就死不了,没必要化疗,遭罪且浪费钱。 她随手把化验单扔进垃圾桶,走廊尽头,于随云和程雅正在焦急地等待,看到人出来,立马迎上。 “媚媚。” 油腻的称呼登时让邢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闪身躲开于随云搭自己肩的手。 于随云暗地里短暂地蹙眉,然而很快恢复深情款款的模样“媚媚,怎么样?检查结果如何?医生说什么了?” 邢媚上下打量一番于随云,五官虽然周正,但因为总眯眼的小动作显得鼠眉鼠眼,气质一般,原主能喜欢他纯是因为其他男生考虑如何下手时,他先a了上去。 眼角没有熟悉的痣。 邢媚彻底放心,环臂而站,狭长的媚眼噙着抹漫不经心的风情。 于随云心尖一跳,蒋媚的美本就妖冶成熟,犹如诱人蛊惑的朱砂痣,每当做出这种表情,都让男人欲罢不能。 “随云,你别太逼蒋媚同学了,毕竟我们的交情,她能来做配型检查,我就很感动。”程雅一袭白裙,容颜姣好,照这个样子应该是无数男生心底的白月光,不过听她讲话,邢媚总嗅出一股子白莲花的味儿。 而且属于劣质,都没上个世界的绿茶香。 于随云更觉得程雅体贴大方,善解人意,细声安慰几句,扭头对邢媚道“程雅的母亲真的很需要一个相配健康的肾。” 邢媚觉得好笑,自己这具身体患有肿瘤,器官已经不健康,产生病变,另外,即使真的配型成功且健康,现在这具身体是邢媚的,你们凭什么说要就要? 全凭两张嘴道德绑架? 她轻笑摇摇头,转身欲走。 于随云拽住邢媚的手腕“到底配型结果是什么?” 看着别人拉住自己,邢媚皱眉,她讨厌与陌生人身体接触。 “你们要肾?”邢媚的嗓音优雅又不失性感,却吐出恶毒的奚落“我还有个有劲的腰你要不要?省得你再半路歇菜,嗯?” 第230章 医院 第230章医院 于随云脸色大变,第一个反应先去跟程雅解释“不是这样的,她瞎说,我……我十分健康。” 最后半句话他说得面红耳赤,人生头一次竟然需要强调证明自己的腰很好! 程雅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轻声安慰“没事的,随云,我不会嫌弃你。” 于随云“……” 妈的,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节奏? 邢媚盯着两人拉起的小手,再加上暧昧的气氛,也就爱到深处不自知的原主会相信于随云会浪子回头的鬼话。 她没兴趣待下去,却忽然被于随云拽住。 邢媚第一个反应就是甩开。 于随云不可置信地睁大眸子,自己的手竟然被对方厌恶嫌弃地甩开了! 邢媚气势凛冽道“我们今天算正式分手。” 第二个出人意料的反转更是犹如晴天霹雳,于随云被炸得迟疑五秒才恢复思绪,手指着自己“你说要跟我分手?蒋媚,你没开玩笑?” 邢媚幽邃的瞳孔宛若满月,迫人的气压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于随云,自己哪里像开玩笑? 于随云费解地眯起眼睛“为什么?” 为什么? 邢媚心底冷笑,眼神定在小白兔似的程雅身上,再和于随云对视道“你心里没点数?” 于随云牙齿咬唇,脸色铁青,偏偏一句反驳说不出。 但心底不甘心,设想过如果蒋媚配型不成功,自己今天就提分手,成功的话就拖延到割肾完,无论哪种花样分手,主动权肯定牢牢掌握自己手里,凭什么现在提分手的人竟然是她? “不行!” 邢媚脑壳疼,这男人劈腿还理直气壮地不分手。 她好想杀人。 “三八先生?” 邢媚不知道038号的脾性,试探地询问。 “叮——在的。” “大部分男人都这样?”这么不要脸? 038沉默半晌回复“叮——不是的,至少同样身为男人的我,很瞧不上这种作为。” 说明这个世界还是正常人居多。 “三八先生,有没有办法让我摆脱掉他?” “叮——有的。” 下一秒,邢媚的裤子口袋里突然多了把黑色迷你型手枪。 邢媚一怔“一把枪需要扣除多少积分?” “叮——不需要积分,帮助宿主们顺利完成任务是我的责任,里面只有三发子弹但是发射必中。” 卧了个大槽! 这也太太太好了! 邢媚生平第一次竟然受到了系统的照顾,不是加引号的照顾,真正字面上的照顾。 “叮——资料显示邢女士舒心宝需求极大,我赠送了您五千箱舒心宝升级款放在仓库里,邢女士可以随时查收。” 邢媚“的?” “叮——算是我们的见面礼,升级款舒心宝有相同的效用,但是依赖性减少许多。” “三八先生,我问下这是所有监护者都有的权限,还是就您?” “叮——只有前五十名监护者拥有此类权限,单数监护者权限大到可以操控主系统。” “好的,谢谢。” “叮——不客气。” 隔着布料,邢媚一下一下慢慢描绘手枪的形状,眼底情不自禁染上些许煞气。 于随云喉结微微颤抖,忽然有种自己被毒蝎盯住的阴冷。 程雅这个负责唱白脸的插在两人中间圆场。 “随云,今天蒋媚同学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所以任性些,你别生气,蒋媚同学,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让你来配型,耽误你时间了对不起。” 不管程雅的睁眼说瞎话,邢媚趁机离开。 医院走廊内一时只有程雅和于随云两个人。 程雅叹气,配上泛红的眼尾平添几丝楚楚可人“随云,我觉得蒋媚也帮不上我。” “不。” 于随云笃定,对方今日的反常恰恰证明配型成功。 “蒋媚不傻,一定还在生我们的气,所以才拒绝捐赠器官。” 程雅茅塞顿开“你说蒋媚同学配型成功了?” 于随云点头,一本正经地胡乱揣测。 程雅蹙眉“可是光凭蒋媚同学反常就断定……” 于随云胸有成竹地嘴角上翘“我们可以去问医生。” 在他们两个人去诊断室询问后,得到的是医生频频摇头。 医生喝着保温杯里的绿茶,再啐了口茶叶沫子,神态惋惜“你们是刚才病人的朋友?你们多劝劝她,唉,可惜啊……可惜。”可惜年纪轻轻身体长了个瘤,希望病人的朋友们能劝得动她接受治疗。 于随云面露了然,看向程雅,颇为嘚瑟,看,我就说蒋媚的配型肯定成功了。 他们走出诊断室,于随云开口“医生让我们多劝劝,所以蒋媚一定因为生气所以不肯捐赠。” 程雅觉得棘手“可是……怎么劝?” 于随云沉默。 程雅拉住于随云的手,秀气的眉毛拧起可怜的弧度“随云,妈妈一个人把我养到现在,然后遇到你,我不能让我妈福都没享就走了。” 于随云反手握住“放心,我有办法,蒋媚无权无势无背景,肯定有办法……” 邢媚离开医院,门口忽然被一群黑衣保镖拦住。 她蹙眉,警钟敲响。 其中一名黑衣保镖说道“蒋媚?二十一岁,d大电影学院学生?” 邢媚默认。 “请跟我们走一趟。” 几个保镖身后,一辆豪车停在门口,仿佛专门等候邢媚。 邢媚的手刚刚摸上兜里的枪,脑海里忽然浮现一条指令。 “叮——上车。” 既然三八先生让自己上车,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邢媚板着脸坐上车的后座。 保镖们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上后面的一辆车跟随护航。 邢媚拿出手机盯着gps地图,他们正在往郊区方向去。 她试图套司机的话,然而对方目不斜视,只专注开车,自己的问题一缕用“您到了就知道”来搪塞。 她也去问三八先生,不过除了那条强制性指令外,他再没发言过。 邢媚拧起眉尖,手指缓缓有节奏地敲击膝盖,隐约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一个小时的高速公路,加上两个多小时的弯绕,最后抵达的位置连gps都无法辨认,上面显示这儿是一大片空地。 车子缓缓停下。 日暮将晚,郊区的空气湿润干净,邢媚被带到另一家医院门口。 第231章 遗产 第231章遗产 郊区的私人医院,依山而建,占地面积广阔。 保镖在前面带路,邢媚跟着他们,一路上都在打量这所医院。 建筑和院子里的自然植被完美交融,四季如画,有几处别出心裁的设计甚至颇有山水画的意境。 不像市里的医院熙熙攘攘,嘈杂无章,这儿安静得出奇,除了保镖,邢媚这一路没见到活人。 乘坐电梯,邢媚到医院六层,顺着一条长长的玻璃走廊,抵达尽头的601病房。 保镖开门“请进。” 邢媚走进病房,里面空间充裕,各种医疗设备一应俱全,病床上躺着位面容青色的老人,骨瘦如柴,干瘪瘪的皮肤插满输液管。 病床周围站着七八个人,见到邢媚纷纷投去目光,有恶毒、嫌弃、好奇和漠然。 一屋子的牛马蛇神,唯有病床上的老人对邢媚善意地招手。 邢媚走过去,老人透过呼吸机的面罩一点一点叙述出在邢媚看起来非常扯淡的故事。 原主爷爷是杰出卓越的科研人员,父母亦然,病床的老人姓季,年轻时也是学术研究届响当当的人物,他恃才傲物,在遇到原主爷爷后才发现世界上有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伙伴,两人攻克难题的途中,原主的父亲出生,几年后,季老的一次实验失误导致实验室爆炸,几百度的高温能瞬间把人的皮肤烧焦,危急关头,原主爷爷拼着一口气按下总开关,加热仪器停止运作,原主爷爷的生命一起停留在那日。 “我想赔偿你们,但你奶奶是个比我还傲气的,她说不需要任何人施舍帮助,自己也能独自把孩子拉扯大,后来……如你所见,你的父亲非常优秀,遇到同样优秀的你母亲。”季老身体虚弱,每说一句话都要喘几秒。 邢媚断断续续地接受原主爷爷和季老的经历。 所以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季老拉着邢媚的手,人上年纪,皮肤就会龟裂泛干,谁都避免不了。 邢媚耐心听完对方的后半生经历,自己的知己死于自己失败导致的事故,季老投鼠忌器,再也无法沉心研究,干脆远渡留洋,做起买卖。 正逢那几年政策扶持,季老生意拓展一片新天地,之后又弃商转政,近些年得了绝症才隐居幕后二线。 眼瞅着时日不多,回忆浮沉一生,季老最对不起的人仍是原主的爷爷。 他怕原主的奶奶不接受自己好意,所以派人调查,结果原主的奶奶去世多年,原主的父母同样早逝,只有原主无依无靠地生存。 “我季酉天漂泊在洋,后官场流连,病入膏肓之际唯对不起你爷爷,夜不能寐,想来不弥补恐怕下了九泉也不心安。”季老挥手,早已等候多时的律师会意上前。 邢媚心里咯噔一下。 季老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我季酉天一生累积财产、人脉无数,膝下除了不幸先走一步的三儿子和三儿媳,直系继承人有六位,现在我把我死后,谁能继承全部遗产的决定交给蒋媚,她支持谁,我的财富悉数奉上,我给她充足的考虑时间,没有特定期限,但必须自愿,她宣读支持谁时需要有第三方在场。” 此话一出,病房登时陷入诡异的宁静。 与此同时,邢媚终于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 “叮——请获得财政大亨季酉天的遗产。” 邢媚贝齿咬上殷红的唇“可是遗产是死人的财产,他还没死。” “叮——他马上就要死了。” 邢媚看着季老的脸色,不需要医生,任何普通人打眼一瞧都能明白老人家活不过这一季。 可是…… 她梳理季老方才的话,等于对方将自己和他的财富捆绑一块。 自己并不能直接获得遗产,但其他人想要遗产必须抓住自己这把金库的钥匙。 邢媚余光里看到正对着自己的季老苍白的嘴唇微微上扬,眨眼间回归正常。 这只老狐狸。 邢媚眯眼,季老能同时在生意场和官场混得风生水起,这种人怎么可能一心只为报恩? 恐怕季家这六人已经因为遗产僵持不下,隐隐有分家的苗头,季老为了安度人生最后一程路,再加上寝食不安的愧疚,因此找来邢媚,把选择遗产继承人的棘手问题抛给自己,再加上一句没有时间期限作为邢媚的保命牌。 自己一天不明着宣布支持谁,其他人就得讨好自己,留她的命。 有自己这个外人在,起码季家这几口人会维持表面的和平,财产也不会落入外人手里。 一箭三雕。 真狗。 “父亲!不行啊!”一个中年黑衣女子烫着长发,哭泣的模样看上去就很假,偏偏自己不觉得,仍然在那儿巴巴“怎么可以把这种重要关键的决定交给一个外人?虽然她爷爷对你有救命之恩,但给钱就可以了,给多少我们都给得起,怎么能这么做?” 季老皱眉看着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女儿,说道“不这么做,难道把钱都给你,然后又给赌场做慈善?” 季宁眼角狠狠一抽,哭哭啼啼地缩回角落不吱声。 其他人纵然有异议,也不会像季宁一般当面说出来。 季老简单地给邢媚介绍自己的五个直系亲属,他出国后结婚生子,一共有两男一女,大儿子季安,二女儿季宁都已经成家,三儿子和三儿媳庆祝结婚纪念日时乘坐邮轮度假遭遇海啸,船上的人无一幸免,幸好七岁的孙子和三岁的孙女在老家由佣人照顾,逃过一劫。 季老家庭不富裕,出国后结识夫人,既是妻子又是伯乐,有她帮助才转行挣了第一桶金,除她之外,从来没有过流连花草,不存在私生子。 大孙女国外留学,剩下有继承权的人全部都在此。 邢媚一个一个打量,忽然,目光顿住。 经季老的介绍,这是他三儿子的遗孤,也是自己的二孙子。 “你称呼他二哥就好。” 眼前的男人穿着白色英伦风针织衫,里面配了件雅灰色衬衫,时尚又不轻佻。 俊逸的容貌,沉着冷静的气质,狭长的眼眸下有一点黑色小痣。 第232章 二哥 第232章二哥 “蒋媚。” 邢媚向他伸出手。 “季炀。” 双手相握,停留没到两秒便快速分开。 病床上的季老开始剧烈地咳嗽,身为医生的大伯母裴萱立马察看。 季老好不容易喘匀气后道“我没事,你们都出去,我今天有点累了。” 二女儿季宁又开始自己的职业假哭“父亲,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们会时常来看你的。” 季老看到自己这个嗜赌成性的二女儿就眼花,偏头令她赶紧走。 作为离季老最近的人,邢媚起身时,狡猾的老人倏地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更希望我的遗产可以作为彩礼。” 邢媚挑眉。 季老的笑容高深莫测,冲季炀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啧。 自己刚才不过握手时多停顿一秒,竟然被对方发觉心思。 这不是老狐狸,是狐狸成精了。 这号人物,能打败他的恐怕只有病魔。 病房门闭合,季老让外国律师留下。 一时间,空旷的屋内只有医疗仪器工作的声响。 季老闭目缓了缓神,对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律师道“威廉,你觉得蒋青山的孙女和他像不像?” 律师作为季家的御用律师,陪伴季老三十余年,抛去雇主和雇员的关系,还有一层朋友的羁绊。 他想到一日看到季老珍藏在保险柜多年的黑白照片,男人温润如玉,微微牵起的弧度矜雅腼腆。 威廉摇头“您爱人的孙女长相更具侵略性。” “不,你只见过照片,没见过真人。”季老目光里夹杂回忆“别看青山长得像个老实的,其实我喝酒抽烟打牌都是他带的,他的眼睛和他孙女一样倔强、不服输。” 威廉耸肩“好,可有个问题困扰我很多年,既然你们是一对爱人,为什么蒋先生会娶妻生子呢?” “我们国家那个时代有一种婚姻叫指腹为婚。” “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进研究所认识青山时,他就已经娶了妻子,当我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时,他妻子怀上孩子。”季老盯着输液管,他和蒋青山的感情在那个三人成虎的年代犹如定时炸弹,随时会引爆两人。 他和蒋青山约定,外人面前是兄弟,私下里是恋人,甚至效仿西方文化,交换无名指的戒指,别人问起只是说兄弟有默契,买的戒指都是同一个款式。 忽悠别人简单,可蒋青山的妻子隐隐约约肯定知道,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与众不同,他年轻张狂桀骜,却头一次不知如何应付一个小脚女子。 再后来,他实验时分心操作失误,悲剧发生。 自己想补偿蒋青山的妻子,那女人却拿着烧火棍让自己滚,有多远滚多远。 自己出国,作为他乡异客,再加上失去此生唯一的爱人,每日酗酒无度,某日清醒发现自己睡了市长的女儿。 季老长相风流,市长的女儿就喜欢自己这盘菜,国外女子竟然也懂生米煮熟饭,季老妥协选择与她结婚,只一样,他不会摘下无名指的戒指。 威廉不懂其中深意,在他所接受的文化里,同性非常正常。 季老摩挲着戒指,因为自己生病瘦削,圈环小了整整一圈,爱答不理地套在上头。 “我也是留洋后才意识到喜欢和自己同一个性别的人不是病态,甚至是合法的。”季老亲吻指环“可惜我的爱人永远看不到了。” 威廉认同“我小时候母亲带我去参观博物馆,她指着丘比特的雕像问我知道为什么天使射爱心箭时是闭着眼睛吗?” 季老看向窗外青山,眼底有泪。 “因为爱情不分性别。” 病房外,几人一起朝电梯的方向走。 邢媚在季炀身后,保持两步的距离,细细打量。 男人腰细腿长,皮肤白皙,一举一动都透着斯文。 嗯,关键是这大长腿。 肯定是老子的人。 邢媚眸光闪闪,走到一半来了个小护士,对裴萱耳语几句后,裴萱清冷的面容突然闪过厉色“胡闹,给病人用药为什么不经过我?” 她穿着白大褂,体态高挑,脖子戴着块玉佛,什么都没说便急匆匆地跟着小护士往急诊室方向走。 “你大伯母出身医家,五代从医,现在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傲气得呢,平日除了拿着病历走来走去,就是吃斋念佛,自然瞧不起我们这帮人。” 季宁不知何时走到邢媚身边,她眉眼清丽,有种娇憨美,穿着黑色长裙,才入秋的季节,却已经披上奢靡的皮草,耳环和项链金光闪闪,头顶写着“暴发户”三个字。 “二姑母。” “诶哟!你这孩子叫我二姑母!真懂事!”季宁喜笑颜开,当场把自己的手表摘下给邢媚戴好“见面礼,以后我们还要多打交道呢。” 邢媚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那不勒斯皇后全钻款,几百万上下。 季宁又去聊闲季安“大哥,你捧着手机看什么呢?” 季安长了张敦厚老实的脸,说话却极其轻浮“反正不是少儿频道。” 季宁打趣“人生确实需要刺激,就像我打牌这么多年一直惦记哪天打出个皇家同花顺,我就咸鱼翻身,父亲肯定能高看我。” 季安不屑“你的智商,别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出千都看不到,从小到大输的钱能养活好几个赌场了。” 季宁被自己大哥毫不留情地戳到脊梁骨,深恶痛疾地反唇相讥“我输得光明正大,总比你这只胆小的猫只敢背着老婆偷腥强,小心上错鸡,染得一身病。” “你!” 季安收起手机,去看季宁的老公“管好你女人。” 季宁趾高气昂,自己的老公萧故是入赘,怎么可能管得了自己? 果然,一表人才的萧故仅仅看了看便移开视线。 季安咬牙,和自己妹妹关系简直势如水火“你在外面就这么不给你男人面子?” 季宁冷哼“我家的事,不需要大哥插嘴。” 全部看在眼底的邢媚啧啧摇头,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豪门恩怨撕逼。 黄赌毒这一家子凑全了。 季安是黄,季宁是赌,至于毒…… 邢媚看向电梯间里站在自己身边的冷清男人。 第233章 娶我 第233章娶我 还是和前四个世界一样,喜怒哀乐不流表面。 电梯终于抵达一层。 季安不痛快地出来,决定去找外面的情儿发泄一通。 季宁打了个电话,闻言立即喜上眉梢“好好,今晚的场子?不赌马不转盘,我想玩点刺激的,好,我马上到。” 话落,她先裹着皮草,踩着镶钻的高跟鞋走了,医院的门口自然有司机开车等待。 季安特同情地拍拍妹夫萧故的肩,有种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我这个妹妹……唉,她但凡不姓季,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你这么优秀的男人。” 萧故长相俊雅,风流倜傥,剑眉星目,嘴角噙着抹柔和的笑意“没关系,要不是她,萧家的产业也不能活到如今。” 萧家曾也是赫赫一时的商贾大家,家族企业源头得追溯到二百多年前,萧故是萧家这一辈的“嫡孙”,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必然是天之骄子,他少年便跟随萧老参加各大场所积累人脉,一次赌场里认识了季老,以及缠着季老跟来一晚输光两千万的季宁。 萧故的重点自然放在季老身上,但嚣张跋扈的季宁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美男子没见过?就是没遇到过像萧故这种出类拔萃犹如天上星的男人,一见倾心。 后来季老从政,萧家出现意外,能延续百年的大家族怎么可能没有阴暗的面? 覆巢之下无完卵。 那次波折整整持续两年,外界都在看萧家的笑话,光鲜亮丽的大家族顷刻间成为众人的笑柄。 那次冲击死了多少萧家人,反正到最后身着单衣的萧故只要一摸兜就是几张纸钱。 季安神色一僵,身为老大,别人甚至萧故可能都不知萧家为何倒,自己多多少少知道父亲在背后干了什么手脚。 但没办法,季家若想彻底在官场站稳跟脚,只能拿一个大家族开刀。 后来自己在情儿的家里看电视新闻,看到萧家十几口人被判刑,有的还是无期,萧家几个男人脾性刚,没等判刑下来就想尽办法自杀,剩下的男人只有萧故,他不能死,他背着萧家仅存的血脉。 季宁求季老放萧故一马,给萧故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入赘帮忙打理公司,要么萧家绝后。 季宁的婚礼办得隆重盛大,萧故的委曲求全获得萧家最后一丁点股份,成为依附季家的子公司。 “可惜季宁那个死丫头,喜欢什么都是一阵风,活了四十多年就嗜赌,父亲都拿她没办法,难为你要替她打点理财基金,还打掉得那么好。” 萧故不卑不亢地颔首,虽然同为四十五岁上下,但他瞧着就是比季安年轻许多。 季安收到情儿的电话,跟邢媚他们打声招呼就走了。 萧故礼貌地说清去向后离开。 季安和季宁都有专门司机等候,只有萧故独自开车,虽然同样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豪车,但档次终究比季家兄妹差一阶。 邢媚拿眼镜扫了一圈,接自己来的保镖不见踪影。 她问身边仅存的活人“二哥有没有司机?” 季炀薄唇微启“我自己开车。” “哦。”邢媚仰头“二哥载我一程。” 季炀这才真地拿正眼打量邢媚,明明清汤寡面的一张素颜,却妖媚无暇。 他收回目光,冷冷道“你对谁都这么自来熟?” “嗯?” “不,没事。” 季炀低头点烟,他脖子微微弓起的弧度犹如世间最易碎的工艺品,纤细易折。 邢媚眨了眨眼,原主抽烟,她熟稔地从兜里摸出点燃。 深吸两口,勉强把那股子躁得慌的悸动压抑。 她的烟味飘到男人那边,劣质烟犹如烟囱里粗噶的浓烟,味道刺鼻。 季炀蹙眉,默不作声地移开两步,开口“我和你不顺路。” “我还没说去哪。”邢媚扔掉烟拿鞋底踩了两下,自己也抽不惯这个牌子“二哥,你嫌弃我不要太明显,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季炀想说他有耐心跟她说半根烟话的功夫就已经留许多线了,邢媚却突然开口“你们不能把人带来就不管啊,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我打车都不找不到啊。” 话语里透着委屈。 邢媚是真委屈。 刚来这个世界就被告知任务期限唯有一年。 系统不由分说让她来私人医院,不由分说地下达任务,强制性地观赏一部豪门撕逼大戏,关键自己还被老狐狸算计了,只是继承遗产的条件,自己无法成为遗产继承人。 搁谁身上受得了? 邢媚这颗强大的心脏没骤停不错了。 季炀刚想说什么,然而看见女人眼角略微泛红,拿烟的手指一顿,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去哪?” 邢媚报出记忆里的地址。 “上车。” 季炀走到主驾驶,看见邢媚还在原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邢媚揉了揉进沙子的眼睛,眼泪一冲,彻底干净了。 她笑了笑,回首望向郊区的私人医院,黑夜里安静沉寂,宛若一座巨大的坟。 上车后,邢媚系好安全带。 “为什么二哥没司机?” 季炀没回答邢媚的问题,邢媚不恼,她习惯这男人每次刚开始的冷漠无视,反正最后都会打脸的。 车子音响放着外国歌曲,是一名以高音着名的女歌手,可季炀放的却罕见是对方一首低音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邢媚望着窗外飞快驶去的高速栏,整理这个世界的头绪。 任何想继承遗产的人首先需要自己。 这点毋庸置疑。 可自己本身没有继承权。 所以若想获得这笔钱财,就需要挑选继承人之一并且保证对方得到后,会再奉给自己。 季安这对夫妻,季安脑子一般,都说男人上半身不行,下半身就会开始思考,具邢媚和对方接触的短暂时间里,他的社交账号里至少有三个女性言语暧昧。 他的妻子裴萱是什么性格的人,邢媚捉摸不透。 季宁这对夫妻…… 思来想去,没有一个能利用的。 “啧。” 邢媚抬头看着涂着荧光剂的指路牌一闪而过,突发奇想。 “二哥,你娶我。” 第234章 作戏 第234章作戏 邢媚感觉自己的话说出口,平稳驱使的车子打滑了一瞬,不过稍微偏转的方向盘马上被男人重新稳稳操控。 季炀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深思熟虑的结果。” 六个继承人,季安和季宁两对夫妻都不靠谱,孙子辈的继承人有季炀和季炀的妹妹,现在人在国外,只要自己和季炀结婚,这笔遗产归到季炀名下,无论从法律角度亦或者道德情分,这是自己最直接获取遗产的办法。 就是不知道季炀能不能给自己全部。 邢媚把这番所想告诉季炀,当然忽略了任务。 季炀冷静从容地分割现在的局面,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选择帮我? 血浓于水的亲人也有远近之分,季老能为大儿子的前途,在季家尚未强壮时拉下脸亲自说媒让裴家嫁女,说是娶,实际是求。 他也能为了二女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一点欢喜,逼迫萧故入赘。 而自己什么也不曾过。 他不过是遗憾去世的小儿子,在世上存在过的证明,每次想到可惜的儿子,顺便想到的孙子罢了。 虽然外人看,季老贸然把继承权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对方的想法,季炀基本能猜到。 倘若把邢媚面临的现状换做自己,季炀绝对不会轻易把继承权交出去,交出去的瞬间代表得罪其他继承人,等于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还得保证这个人得到遗产还会继续保护你。 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邢媚轻描淡写地耸肩“不为什么,看你长得好,跟你投缘,对你图谋不轨。” “……” 季炀无语。 就因为这些? “就因为这些。”邢媚肯定他心底的疑惑。 季炀抿唇,半晌才飘出来一句话“你疯了。” 接下来他不再说话。 反倒邢媚嘟囔“凶什么凶,最后还不是得给我端洗脚水……”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二哥你长得真帅。” 季炀“……” “对了,这手表,你帮我还给季宁。” 季炀睨她“刚刚不是称呼二姑母特别亲热?” “逢场作戏,我一个没背景的,还在上大学,至少得表面看起来跟大家和和气气。”邢媚见缝插针道“不过我和二哥你不一样,我和你是真熟。” 熟到没朋友那种。 季炀没回应邢媚的后半句话,反问“你还在上学?” “嗯,xx电影学院。” xx电影学院名气挺大,季炀听别人念叨过。 他再次开口“不用还,季宁也不会在意一块几百万的表,这还不够她在赌场一掷千金。” 邢媚眯起眸子“二哥也直呼大名?” 季炀偏头,高冷出尘的脸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逢场作戏。” 血浓于水只不过季老单方面为爱发电罢了,牵扯到金钱,哪怕亲兄弟也能捅你一刀。 车子行驶几个小时,终于抵达邢媚居住的公寓。 已经十一点多,这个时间你指望路上看到行人,不如祈祷别碰到阿飘。 “再会,二哥。” 邢媚摆手,然而刚迈步,脚边有一块儿凹凸不平的地方,原主被绊过许多次,显然这回轮到邢媚。 “嘶——” 就在她即将倒下的一刻,手腕忽然被人用力一拉,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随着惯性撞到男人的身上。 唇不经意滑过男人白色的领口。 莫名地,季炀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咚、咚——” “二哥?” “嗯。” “你是不犯心脏病了?” 季炀耳根略微发烫,蓦地推开邢媚。 所谓的推,却不自觉放轻力道。 邢媚站稳,纳闷男人上一秒还在车里,怎么下一秒就出现自己身边了? 她看向没来得及关的车门,心底有了答案。 “二哥,谢谢。” 季炀宛若冰山的脸没有一丝波澜,转身就走。 邢媚盯着他的背影,没有一丝褶皱的衣服,在腰处却有些凸起。 形状像把枪。 邢媚愣了愣,随即释然。 自己都借系统拥有把枪自保,诡谲的豪门里自然不可掉以轻心。 至少那把枪永远不会指向自己。 邢媚自信且笃定。 她哼着记忆里的江南小调上楼,原主父母皆是研究人员,清廉刻苦,事故后留给原主的就是一个金额不多不少的存折,还有一个相对安稳的住处。 掏出钥匙开门。 一室一厅的格局特别简单,但是被原主布置得挺温馨舒服。 邢媚下了碗方便面,红烧牛肉面的。 “呲溜呲溜——”吃得挺香。 “三八先生,能给我有关于季家所有人的资料吗?” “叮——可以,稍等。” 三秒后,一个命名为“季家大全”的文档显示传输完毕。 邢媚点击接收,文档里面分为七个文件,季老和他六个直系亲属记载得有条有理,清清楚楚。 “三八先生,你是强迫症吗?” “叮——还好。” “这个时间你们都不睡觉?” “叮——5438号监护者应该说过我们的时间和邢女士的不一样,在我这边距离我的睡眠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二十八分钟十六秒。” 邢媚“……” 好像某人刚刚说过自己强迫症不严重,这时间都精准到秒了。 邢媚第一个看的就是季炀,面碗见底,系统忽然发来消息。 “叮——邢女士准备嫁给季炀,然后支持他得到遗产,借此完成任务?” “差不多。” “叮——可是邢女士和他只是逢场作戏,对方会把全部遗产给你?” 邢媚放下筷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我和他,从来都不是逢场作戏。” 季炀本来要回别墅休息,突然接到一个人的电话,方向盘扭转,去了自己二环里的宅子。 二环里的私人宅子很少,大部分是国立博物馆或者其他参观场所。 季炀的宅子旁边就是一座私人博物馆,平时不迎客。 到地方后,那人却告诉季炀,他心血来潮去博物馆了。 季炀揉揉眉心,自己唯一一个勉强算作朋友的人就不像个正常人,各种点子层出不穷,想一出是一出。 他往博物馆方向走。 本应该灯灭的馆所,门内隐隐有光亮。 第235章 损友 第235章损友 钢化玻璃门自动开启。 进去一瞬间,强烈的灯光差点没晃瞎季炀的眼。 “老季!” 迎面走来的男人简单地穿着黑t,某大牌经典蓝白格子外套,工装裤包着俊直的长腿,相貌没得挑,因为祖母是e国人,他完美遗传祖母立体的眉峰、鼻梁和一双翠绿眼眸,头发淡淡的金,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十分灿烂亲和。 但是看在季炀眼里,男人更像一只大金毛,还是个串串。 自己博物馆的安保系统完善,这玩意儿想进来除非经过看门守卫的同意。 “老季,你这地方我好久没来了,果然多了不少好东西,门口那俩花瓶是清代的?我小时候在家里仓库见过。”男典型的话痨,看起来十分年轻炫目,像十几岁的小屁孩,但实际上这货念完高中就不规规矩矩读书了,他家给某所名牌大学捐了栋楼,他才得以挂个名字继续吊儿郎当,但凡勤恳一点,去年就应该毕业了。 “老季你吃了没?你去哪了?你别怪看门老大爷哦,他拦不住我的,而且这个世界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老季、老季……” 季炀无奈叹气,和景烨的缘分需要追溯很久以前,这家伙跟着家里的大人来季家做客,贪玩不怕死地爬上庭院最高的一棵大树。 他往下一看,高度令人炫目,瞬间的惊慌失措让他不自觉松开手。 幸好底下有人接着。 季炀是第一个叫家里医疗团队的人。 要是早知道那是孽缘的开始,自己肯定保持沉默。 看管自己博物馆的守夜老头瑟瑟缩缩,拿着一大盘钥匙,等着吩咐。 “没事,你先回去,把灯光减少一半。” “是。” 景烨闻言,不满道“为什么减少灯光?你不觉得亮堂点更好?更能看清收藏品?为什么?为什么?” 季炀严重怀疑这货小时候摔下来把语言中枢神经摔到了,导致话特别多。 还都是废话居多。 守夜老头就是受不了景烨的罗里嗦,再加上见到他和季总同框过,所以才把他放进来了。 他实在费解,一个大男人怎么做到比婆娘还墨迹的? “我好不容易回国找你,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回国?老季,咱俩友谊的小船翻了。” 季炀叹气,一边走一边道“你回国不是为了找我,你第一个想见的人也绝对不是我。” “诶诶?你又知道了,你算得真准。”景烨眼珠转动,秋季他仍穿个半截袖,瘦削的手腕青筋朦胧可见,绑着根红绳,上面串着一颗红色珠子“老季,快帮我看看,这东西品色怎么样?” 见到这货第一眼,季炀就注意到这颗血红色的珠子,通体无杂色,看样子能有个百年历史,实属罕见。 “上乘,但只有一颗的话,拍卖也就中六。” “高!实在高!我就是在拍卖行买的,价格差不多,看来我没被坑,拍卖的小姐姐老给我抛媚眼,我这手情不自禁就举牌加价,但这珠子一共有两个,是一对,我花八百多万拍下来后,还让玉雕师刻了我的名字。” 珠子细瞅才会发现,内侧有个“烨”字。 “你猜另一个我给了谁?”景烨故作神秘地眨眼。 这傻缺有钱有颜值,还真不辜负上天给他的泡妞条件,十几岁拒绝继承家业,改进军娱乐圈,凭借老天爷给饭碗的面孔真混得不错,女朋友最频繁时一天换一个,前不久又报了个绘画写生班,背着画具就去喜马拉雅山脚下扎帐篷画画。 季炀哪里去知道这货最新的女朋友是谁,但既然他这么问了,想来答案很明确只有一个。 “顾之远。” “卧槽!这你都知道!神了!你都可以去广场摆摊算命了,你教教我怎么猜呗?老季!我们是不是朋友?” “……” 季炀耳膜疼,低声道“你哥给你擦屁股这么多年,挺难。” “嘿嘿,因为他爱我,我也放心把生意都交给他,我们这是浓浓的兄弟情,所以我回来第一个去找他,拍卖什么的东西也准备两份,羡慕?我可听说你那女神亲妹妹,一心钻研钢琴老早就出国进修,你这个空巢老兄很寂寞?” 季炀没吱声。 景烨继续自娱自乐“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说,既然我回来了,你要不要我这个大明星签约?你名下不是有一家娱乐公司吗?” 季炀把他带到博物馆的休息厅,里面更像一应俱全的小型酒。 “你不去画画了?” “不去了,喜马拉雅太冷,而且我是奔着绘画写生班的小资女人比较多才报名的,妈的,去雪山底下的半个月我就没见过一个三十岁以下的母的!雌的!” 季炀打开一盒雪茄,剪好后却被景烨抢走。 他未免吐槽道“你的初衷就不纯,让你冻冻有好处。” “靠!”景烨翻白眼,迅速扯开话题,口吻随意“季老爷子快不行了,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对于自己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虽然向来是景烨主动撩闲,但是他多少知道老朋友的城府有多深。 季家老爷子叱咤生意场和官场,是风云人物。 可自己的好友绝对是另一个低调的大人物。 年纪轻轻,手底下资产无数,虽暂时不能和季老一辈子打造的江山相提并论,不过绝对有颠覆王权的资本和潜质。 景烨和季老爷子仅童年见过两次,不熟,让他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因为季老爷子去世而伤心,不现实。 雪茄被抢,季炀倒了杯酒,景烨见状,好像什么事都要参合一嘴,忙说“我也要!不过你给我拿个酒精度数低的。” 季炀不声不响地把一杯澄澈的液体端到景烨面前。 景烨拿起杯子送到嘴边,还不忘分析道“你大伯换三儿的速度都快赶上我换女友了,整天不务正业,虽然季老爷子早些年把他安插进公司担任要职,这么多年了还是有大部分人不服,能力可见一斑,至于你那个二姑母……都快成各大赌场一道靓丽风景线了,就她入赘的老公还算靠谱……噗嗤!擦!你给我倒的什么?” 第236章 景家 第236章景家 刚下肚一口酒,景烨干脆把它全都吐出来。 烈酒入喉,犹如一把锋锐的刀子刺进肠胃,烧得胃滚烫的疼。 对此,季炀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气定神闲回答“乌龙茶。” 茶? 景烨愣了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卧槽!说好的我要酒精度数低的呢?” 乌龙茶虽然叫茶,可是一种酒,还特么是巨烈的一种酒。 伏特加兑威士忌。 据称是真男人硬核的浪漫,但特么也要有命做真男人啊? 这样一杯喝光,估计景烨能表演个原地去世。 幸好只喝了一口,还吐出了些,不然今天就得交代这儿了。 “我死了,你就等着警察叔叔把你抓起来。” “放心,都说祸害遗千年,你没那么容易死。” 季炀啜了口酒,他那杯里才是酒精度数较低的洋酒。 景烨的脸很快浮现酡红,他最大的缺点就是酒量,都说越喝酒量越大,但这老兄曾经闲得没事干连续喝了一个月的酒,酒量嘛,没看出来长,卧室的被单床套几乎半天就得换一次,因为某人喝多了就吐,吐完就罗里嗦说胡话,比平时的话还要密。 最后他喝到昏迷,家里的私人医生没有专门仪器,还是他老哥顾之远背着他去的医院。 医生问怎么回事? 顾之远如实回复“喝酒喝的。” 医生恍然大悟“肯定是失恋了,伤心才喝这么多酒。” 顾之远一点面子没给景烨留,直言道“不是因为这个。” 医生迟疑“那是……” “闲的。” 景烨至今为止还能回忆起自己清醒过来后,那个尽职尽责的男医生找自己要签名,说他女儿特别喜欢自己,另外问他需不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 “我知道你们作为明星,作为公众人物,心理压力大,不得不酗酒缓解,但是你释放压力的方式是不对的。” 男医生语重心长劝导,一向自己比别人话多的景烨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fuck说。 损友的糗事儿季炀记得清楚,此时两人不约而同想一块儿去了。 季炀淡淡开口“你哥这人挺怪。” 不是亲兄弟,仅仅表亲,却把景烨当成眼珠子一样爱护有加,景烨是家里的独苗苗,按理来说继承家族板上钉钉的事儿,缺少许多兄弟姐妹间的勾心斗角,但他的放荡不羁的性格摆在那儿,比起做个死气沉沉的合格家主,他更愿意肆意洒脱地做个富二代,没事儿在演演戏,在娱乐圈掀波澜,让那帮爱慕自己的小女生心动不已。 家族让景烨扛大梁,景烨说你们逼我我就死,断景家的根儿,让景家唯一的血脉死光。 双方僵持不下,还是顾之远出面控制局面。 中间过程自然想象不到的艰辛,顾家不过景家一个小分支而已,说是为了景烨着想,也不过说得好听,所有人除了景烨外,一致认为顾之远不安好心,是想登堂入室,趁机把景家掌握在手里。 可惜唯一的继承人景烨太不争气,背着所有长辈偷摸把保险库的公章给人家了。 那枚公章不至于撼动景家的基业,但能调动的资金数量依旧非常可观。 景家所有老古董得知此事后都急疯了,一个个成为热锅上的蚂蚁,如果顾之远真的狼子野心,他们景家保底估计损失三分之一。 顷刻间,他们无不对景烨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气得牙痒痒,恨铁不成钢。 偏偏原主好听点叫浪荡不羁爱自由,难听点就是搞不清楚状况,狼心狗肺,看到逼迫自己的一帮老东西愁得脑门上最后一簇头发快掉没就高兴,甚至不顾忌场合地哈哈大笑。 景家已经做好造成损失的准备,正思考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万万没想到,得到公章的顾之远居然轻描淡写地第二天还回来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举动出乎每个人的意料。 他是实打实的正直,亦或是放长线钓大鱼? 结果就是顾之远暂时接替景家一部分事务,等待景烨浪子回头的一天。 五年过去了,景烨回没回头季炀不清楚,对方越来越浪是实情。 “我哥怎么了?”景烨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哥的坏话,哪怕老季都不行“我哥样样行!” 季炀和顾之远打过几回交道,算是点头之交。 顾之远有点手段,单凭一个外姓人能坐稳景家暂理家主位置五年就能看出,然而要说他勤勤恳恳对于生意场和官场很感兴趣也不尽然,他更像完成自己不得不做的任务,达成一种使命。 景烨提起他哥就满脸的骄傲“小时候从树上摔下的时候就是我哥接的我,我才大难不死,后来他为了帮我摆脱景家老古董,自己肩负担子,对我说有他在,尽管作,最好赶紧找个女人娶回家,你说,还有比他更优秀的哥吗?有吗?有吗?” 季炀懒得理这个兄控。 话题重新回到签不签约景烨。 季炀拒绝“不签,签不起。” “为什么?我给你打友情折扣,我好歹娱乐圈一枝花,vb小王子,不信你去网上打听打听,早就告诉你多上网冲浪,别12g都出了,你还在用老年机。” 季炀想用胶布把景烨嘴粘上。 “你和皇冠娱乐还有一年合同期满,你怎么签?” “诶呀,不就一年嘛,大不了新老板帮我付违约金咯?” 季炀深邃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我看起来像冤大头吗?” “像!” 为了跳槽,景烨昧着良心回答。 “滚。” “草!” 景烨灰心丧气,他想跳槽的原因是皇冠娱乐的妹子要么是他前女友,要么是现女友,桃花多到像他这种老手都无法控制,不得已想试试去老友的娱乐公司。 “话说,季老爷子去世,他那一大笔遗产准备怎么分配?” 季炀眯眼,修长的手指晃动玻璃杯里的液体,大概把过程说给景烨听了。 “草草草!”景烨听完直接炸毛“你家老爷子看着挺正统的一个人,到死了突然玩的这么刺激?把决定权交给外人?你确定他脑袋没出问题?” 第237章 玉雕 第237章玉雕 景烨说话时经常伴随动作。 季炀离他远点开口“他是脑癌。” “哦。”景烨一下子释然了“怪不得做这个决定,脑子真出问题了。” 季炀想解释脑癌不会影响智商,转念一想,景烨说得没错,的确脑子有毛病。 他保持沉默。 景烨顺势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问这个问题时,他已经盘算好不管自己的老朋友有什么决定,他都积极配合,文的还是武的全能。 甚至做好谁继承遗产就半路抢劫的准备。 “我没打算。” “嗯嗯,事关季家的底蕴,主要季老爷子临终前还玩这么一手,跟幸运大转盘似的,结果由上天决定,是应该从长计议……嗯?嗯?你刚才说什么?”景烨翠竹般漂亮的眸子闪过讶异“你没打算是什么意思?” 季炀放下酒杯“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他相识多年的朋友能不能别跟自己打哑谜啊? 完全猜不到! 景烨抓耳挠腮“你、你是说你不做举动?没有任何计划?” 季炀的沉默代表回答。 “为什么!” 景烨依旧沉浸吃惊中。 自己的好朋友不要一笔巨额的财富!这事儿简直比娱乐周刊的头条还要令景烨震惊! “没意思。” 季炀不知按下台哪个键,厚重的黑色帘子徐徐拉开,空摆设的墙渐渐露出设计的端倪,后面是一间展览室,只有正对着季炀和景烨的那面是一扇玻璃。 这家私人博物馆投入季炀许多心思,但是外面展示的只是些噱头,自己真正喜欢和极具价值的收藏品皆被陈列于此。 景烨凭借好友的三个字、态度以及自己的想象力,当真摸索到些季炀的想法。 对方年纪轻轻,比自己虚长不了几岁就已经站在如今的高度,甚至能和季家一搏。 倘若遗产能归于自己手里无疑锦上添花,但何必太拘泥? 在季炀这个岁数,他的大伯和二姑母连管中窥豹的管都没拿稳呢,假以时日,季炀定能做到更好,把季家带向更甚的高度。 继承他人的财产不如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 莫名地,景烨十分期待。 他盯着展览室的精品,从左至右,第一件是副字画,年代和落款景烨这个外行看不出门道,只能念字。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π……” 季炀眉头微微拧起“那个字念兀。” “哦哦,蜀山兀,啊房出……” “那个字读e,一声。” “放屁!那个字明明叫啊!老子叫了二十多年了!老季你少糊弄我!” “……” 一个高中勉强读完的人在鄙视全球前五的名校出来的朋友。 季炀无奈,揉起眉心。 接下来还有一副墨宝,景烨念得更惨不忍睹。 季炀都想干脆一棒子把这人敲晕得了,不尊重艺术品且巨能巴巴。 其他藏品景烨没兴趣,最后目光阑珊地定在正中间的一块翠玉。 “老季!这块玉品相不错啊!还刻花呢,是青梅?” 景烨好歹身份阶层摆那儿呢,再文盲也被迫接受过名流人士的教育,而且这货热衷参加拍卖会,享受那种价格任你加,反正老子看上的东西,你把号码牌举烂都没用。 所以导致这货是文盲,然而是个眼光极其刁钻的文盲。 一眼就相中这块玉恐怕是这堆藏品里最有价值,并且是季炀最喜爱的物件。 景烨隔着玻璃啧啧称奇“不错不错,成相好,浑然一体,雕工也好,老季,这东西什么年代的?我看比我这俩珠子色儿还正呢。” 向来全知全解的季炀不吱声。 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这块玉是什么年代的。 请的专家们齐聚一堂拿着各种仪器研究,到了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景烨吃惊地瞪大眸子“不是?你能不知道?” “我不是神仙。”言外之意,是人都会有不了解的地方。 “但你是谁?你可是老季啊!” 反正在景烨眼中,即使老季不是神仙,怎么也得是个半仙,他想得可美了,哪日老季要真的看破红尘去天桥底下摆算命摊,到时候自己肯定带着数不清多少房姨太太去光顾生意,比如今天带谁出门能提高气运,自己有没有被绿? 季炀不想理他,这货看自己的眼神里八成没琢磨正经事儿。 景烨要是知道老季想的定会喊冤,自己琢磨的可是特特特别正经的事儿,还有比自己脑袋上是不是绿的还重要的吗? “这宝贝哪来的?交易的时候,对面的人也没说这东西的来历? 季炀看着玉雕,看起来颇有历史,显然上一任或者前几任主人格外珍视,有的地方因为经常摩挲更加凹凸有致,栩栩如生。 “捡的。” “什么?”景烨掏耳朵“你说什么?捡的?” 季炀不置可否。 “卧槽!随随便便上街一溜达就能捡到这么个宝贝?在哪捡的,我也去!” “你以为好东西都是批发的?” “这倒也是……”景烨眉峰一扬“老季,既然是你没花一分钱捡的,不如卖我?我看这玉雕的图案不错,青梅翠玉,可不就是青梅竹马的意思吗?我回去给我哥戴上。” “滚。”季炀对待金毛串串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但是景烨是谁啊?是打不死的串串!但凡知道脸皮二字咋写都不能做出亲手把公章让给别人的二缺事儿。 死皮赖脸的哔哔机已上线。 “诶呀,老季……” 季炀被嘴炮墨迹得烦了,甚至都好奇世界上为何会有如此奇葩,不禁哭笑不得道“青梅竹马送你哥?要送也得竹马竹马。” “诶呦有道理!不愧老季!想得就是比我全面。” 季炀无形间松了口气,然而身边这只苍蝇仅仅停歇了一秒,马上又开始说“不过美玉难得,我先把你这块儿拿到手,日后再看看有竹马竹马款式的没。” 季炀“……” 经历了十分钟的耳膜摧残,饶是心理素质强悍,沉得住气的季炀都忍不住使出杀手锏。 “你再说,我找你哥了啊。” 第238章 演戏 第238章演戏 其实这话特幼稚,含义类似小时候班主任连唬带骗地说“你再犯错,我就找你家长。” 但是对个别人而言,这句话比找你家长还有效。 起码啰嗦个不停的景烨真的闭嘴了。 霎时间,季炀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紧绷的脸庞弧度缓慢松软。 厚重的帘子复又徐徐拉好。 景烨眼巴巴地瞅着一堆宝贝一点点被隔阂。 他灵光一现,藏宝地方自己知道了,要不直接干票大的,哪天把富得流油的老季洗劫得了。 嗯嗯,这玉先给他哥,字画他哥一般不感冒就后给…… 景烨的那些好东西,要么是给他哥的,要么是以后会给他哥的。 妥妥的兄控。 休息室回到一开始进来的样子。 说了这么多,景烨难免口渴,他可不敢再喝面前的乌龙茶,没有经过大脑地拿起老季的酒杯就喝,但没对嘴,他知道老季这男人有轻微洁癖,矫情得很。 喝了一口,他舔舔嘴角,满脸嫌弃“怎么这么甜?” 季炀重新拿了个酒杯,不咸不淡道“每个人有不一样的口味。” “不是你!我都没对嘴!一个大男人干嘛较真?都是兄弟……”景烨嘟嘟囔囔,然后扯着嗓子道“给我也拿一个!” 对兄弟不放心的景烨拿到新杯子就自己调了杯酒。 入口醇厚且度数低。 这才是好酒。 季炀接了个电话,离得近的景烨从扩音器内听到几个关键词。 “继承权给外人、蒋媚、电影学院在读……” 季炀不动声色地听着,忽而闻得景烨一声怪叫。 他简单扔下一句话就挂断电话,犹如古井无波的双眸看向咋呼的景烨。 “你、你……”景烨像是有重大发现,指着季炀的领口。 季炀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领子上方不知何时染上一抹枫叶红。 “你外面果然有女人了!”景烨拍板确定,嘴皮子跟机关枪似的“那女人是谁?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你们怎么认识……” 景烨的一连串火力下,季炀才回忆起这枚暧昧的口红印何时蹭上去的。 他揉眉心喃喃“蒋媚……” 景烨登时竖起双耳“什么?” 可惜季炀的回答很扫兴“没什么。” 景烨不死心,继续炮轰,奈何敌方的堡垒不是纸糊的,压根儿没套出一句有用的话。 相处多年,好友一丁点秉性摸不出来,景烨选择切腹自尽得了。 老季这绝壁有情况! 没意思就堂而皇之拒接了,反倒遮遮掩掩才有猫腻! 在景烨的认知里,比对方还小几岁的自己初尝爱情的甜蜜时,老季在单身搞事业。 自己游连花草时,老季还在单身搞事业。 自己历经千帆,感慨世间各种类型的女人自己都见过时。 没错,老季事业搞出来了,不过万年不变单身狗。 自己去一趟雪山,好家伙,老季进度飞快啊。 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能入老季眼的女人,名字好像叫……蒋媚? “我靠,你说的蒋媚不会是电话中,季老把继承权给的那个外人?”景烨不笨,两者一联系得到猜想。 好友默不做声的态度等于认同。 “卧槽!”景烨的惊讶提高一个层面“你还说你不在乎遗产,你这都因此出卖色相了!” “啧。” 听了一晚上的季炀终于忍耐到极限,指了指门口和电话“你自己走还是我叫保卫科?” “别别,我走、我自己走……” 景烨走到一半,忽然为难地搔了搔头,满脸欲言又止地重新回来了。 季炀抬眼瞧他,对待此人实在不用客气“有话说,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叫人给你拖走。” “诶诶!对天发誓,我接下来说的话没有废话!”景烨挤眉弄眼,得亏他这张俊脸颜值抗打,不然换个稍微逊色的人做都有一股子猥琐,事实上,他的表情的确特别猥琐“嘿嘿,老季你没谈过恋爱,作为这方面的前辈,我不得不提醒你几句。” 然后他低调地在季炀的掌心放了个东西。 四四方方形状,用花样的英文写着牌子。 杜x斯。 景烨典型的老司机,小声说了句“注意安全。” 季炀“……ap;“ 最后幸好景烨跑得快,否则真得被保安科打个鼻青脸肿。 私人博物馆的保安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干枯佝偻的老头儿?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逃出博物馆范围的景烨戴好墨镜,哼着小调,走到一站外的露天停车场。 和他高调的外貌和性格不符,他的车就是最普通的大众。 豪车打小就开腻了,去年他发现换换性价比高的大众车也不错,而且自从换车后,鲜少有人能认出自己。 这种感觉简直上瘾。 就此,这辆四十多万还没景烨一块表贵的车子成了他最得意的交通工具。 “蒋媚、蒋媚……” 景烨自顾自地念叨,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呢,仿佛前不久刚刚见过。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忽然闪过一缕头绪“嗯?不是?” 邢媚第二天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昨晚她花了点时间看完季家六口人的资料,睡下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左右,她确认过原主的手机没定闹铃便安然熟睡。 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一看,才早晨六点半。 自己睡了都没够四个小时。 谁特么一大早上给自己打电话? 邢媚眼皮都没睁开,直截了当按键,拒绝接听,同时手机静音。 过了没到十秒,电话屏幕再次响起。 邢媚听不见看不着,和周公搓牌呢。 接着睡了两个多小时,上午九点,邢媚睡眼惺忪地起床,大脑总算恢复一丝清明。 这时,被自己静音的电话再次亮起,这一回,邢媚接听。 对面传来女人冷冷的命令,上来就甩给邢媚一个地址和抵达时间,也不管邢媚答不答应,挂断。 邢媚看清联系人的名字。 赵静训。 尚且迷瞪的邢媚反应半天才从原主记忆里想到这号人。 原主是电影学院的,专业课成绩一般,换句话讲可以理解为演技稚嫩,甚至没有演技,不过这个看脸的流量时代,谁说非得有演技才能火呢? 第239章 女二 第239章女二 原主蒋媚和现实世界里的邢媚本身相貌就有几分相似,做个花瓶,走小花旦路线绰绰有余。 所以原主没毕业,尚在读书中就已经被星探挖走,签约e传媒公司名下,吃几年青春饭的同时自己赚钱,也能给公司带来效益。 赵静训就是公司分给蒋媚的经纪人。 人家好歹在圈里混了十年,评不上金牌经纪人,可手里头资源多人脉广,这种级别的经纪人不可能单独带原主一个,他手里头拢共有四名艺人,两个出道有些日子,人气逐步稳升,还有两个刚签约的新人。 戏剧性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两个新人一个是蒋媚,另一个是程雅。 程雅人美嘴甜,原主比不上,赵静训有意无意偏袒程雅无可厚非。 既然现在接替这具身体的人是邢媚,她铁定不会演戏,而且自己这次时间紧任务重,看来得找个时机提出解约。 她简单收拾了下出门。 抵达赵静训说的地点时,已经比对方规定的时间超出四十分钟。 同样是郊外,和季老的医院地点差不多,区别是医院在山西头,邢媚现在所处于山东头。 依山傍水,杨柳青青,有几处剧组搭建好的建筑,木雕飞檐,勾龙描凤,飒然具有独特的东方美感,浓墨重彩的古风迎面而来。 有剧组的人员走动,因为天空阴霾,大家心情似乎都不是太好,每个人的表情都凝重,路过匆匆,偶有交谈也是窃窃私语。 邢媚顺便看了眼剧组招牌,名字叫《狼臣妖妃》。 先不说这名字槽点太多,像随便哪本网文改编的,这么个露骨的名字能过审? 导演和编剧真踏马是人才。 邢媚记得,赵静训带原主和程雅都面试过这个剧组。 网剧嘛,投资成本低,请了个有流量的大明星担任主角后没钱了,剩下的只能去新人堆里挑。 程雅自身的条件以及赵静训的暗箱操作,面试完就敲定了女主角的位置。 至于蒋媚嘛…… 导演和编剧等人意见争执不下。 编剧坚称自己的女主角是妖妃!重点是妖!妖! 程雅好看是好看,可过于清甜,蒋媚的外貌和气质就完全符合这点,蒋媚才是他心目中完美无瑕的女主! 不过更多的时候编剧的话语权很小,整部戏都得仰仗投资方的鼻息,那才是真爸爸。 而程雅和投资方爸爸有些交情。 编剧抓耳挠腮,上蹦下跳,女主一角色仍然给了程雅。 剧组对待蒋媚的态度比较暧昧,仅仅告诉对方回去等通知就罢了。 这件事过去能有半个月,直到上个礼拜在娱乐板块的一个小小角落里看到剧组开机的消息,原主顿时心灰意冷。 怎么今日反倒提起? 邢媚翻着原主的记忆,有关于这部的资料少得可怜,甚至开机都没在各媒体平台过度宣传。 原因无他,没钱。 穷得叮当响的状况下还能占据娱乐头条的小位置,全凭借花重金唯一请的男主角自带流量,吸人眼球。 名字好像叫……景烨? 啧,除了名字外完全没印象。 “三八先生,是不是你们的记忆系统又出现bug了?” “叮——邢女士稍等,我替您全面检查一遍。” “好的,谢谢。” 这种事发生不是一回两回,邢媚非常淡定。 演艺圈对于邢媚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一个领域,就像拍摄影地一样让人晕头转向。 最后还是动用最原始的技巧,动嘴皮子找人问路。 “借问,《狼臣妖妃》的导演在哪?” 赵静训说她和导演在一起,找到导演就意味找到人了,而且剧组里,邢媚认为找导演比找一个经纪人容易许多。 景烨刚从洗手间出来,双手的水渍还没甩干,助理暂时被他打发到一边。 助理肯定不放一百个心,毕竟拍摄基地鱼龙混杂,之前就有过女明星上厕所被疯狂男粉丝偷拍事件。 对此,景烨充足展现他随心所欲的性格,嚣张地戴好墨镜“拍我的肯定是疯狂女粉,她敢拍,小爷我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伟岸。” 隐藏在黑色镜片下的绿眸看到邢媚时蓦地一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像景烨这种人。 他摘掉墨镜以表尊重,英俊的脸庞熟稔地咧开阳光潇洒的笑容,配上两颗明显的虎牙,标准的型男。 相比于小妹妹,景烨的姐姐粉们才是粉丝团中的战斗机。 邢媚被对方骚气的笑容闪了下,不过立马回归正题。 “请问导演在哪?” “你好,我叫景烨。” 风牛马不相及的对话。 邢媚扯了扯嘴角,原来他就是剧组花重金请来做男主角的明星。 “请问导演在哪?”邢媚强忍着耐性又问了一遍。 “美女怎么称呼?” 邢媚努力撑着的礼貌微笑有一丝崩裂的前兆。 草! 这二货是听不懂人话吗? 邢媚深吸一口气,不能动手,不能打脸,人家也是靠脸吃饭的。 “我叫蒋媚。” “好名字,蒋媚……嗯……等下,你叫蒋媚?!” 邢媚“好脾气”地点了下头。 不会这么巧! 景烨罕见地神情添上几分正经,低声道“你认识季炀吗?” 被突然问到的邢媚一脸问号。 “哈?” “季炀!季炀!你认识吗?你不认识对?对?” 邢媚意识到景烨的话痨属性,扶额道“等会儿,你说的哪个季炀?” “就是那个季炀。” “哪个?” “就是那个……” 景烨的话没说完,邢媚就已经用手势和眼神阻止他的无限循环谈话。 这他娘的。 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景烨愣了愣,终于不重复废话,把季炀的特点形容一遍,细致到连痣长在哪儿都提到了。 邢媚蹙眉站着听完,听到一半示意景烨不必再说。 “我认识的季炀应该就是你说的人。” “真的是那个季炀吗?” “嗯,真的。” “真的真的是……” 邢媚直接一个眼刀剜过去,挟着浓浓的冰意,景烨这才闭嘴。 他再思考,豁然明白,怪不得昨晚自己听到蒋媚觉得熟悉,开机时他看了遍剧组的演员表,虽然仅仅记个大概,可女二号的名字,自己不至于扭头就忘。 第240章 偏心 第240章偏心 景烨狠狠感慨了下世界真的小。 随即,他收敛轻浮的态度,严肃正己道“放心,以后有我在,剧组的任何人都欺负不了你。” 俗话说得好,兄弟妻不可欺。 哪怕看样子兄弟和蒋媚八字没一撇,作为兄弟的,自然要把这一撇一捺全给助攻上。 而且直观上讲,邢媚给景烨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 看到自己绝色的容颜和大明星的身份都无动于衷,很好很好。 景烨这边已经因为脑部而攻略成功。 旁边的邢媚却用一种观看楼下大黄狗对着电线杆撒尿的嫌弃眼神盯着对方,她不知道自己对娱乐圈没兴趣竟然成为“纯良少女”的理由。 “你要找导演?我带你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达到目的。 邢媚跟着景烨走,一路上基本见到人都会跟景烨打招呼。 谁让景烨是整个剧组的核心人物,明摆着整部剧就靠他一个人的流量撑着呢,其余演员都名不见经传,所以比景烨年纪小的都唤他“烨哥”,年纪大或者导演这种级别的称呼他为“景老师。” “烨哥好!” “景老师,导演说你上午的戏挪到下午了。” 景烨挑眉,喜滋滋地点头“挺好挺好,我上午就没事干了。” 他回头冲邢媚说“我是季炀的朋友,以后剧组呢,我罩着你,你多大?” 邢媚开口“二十一。” “哦哦,我记得你还在上学,你比我小,跟别人一样叫我烨哥就ok,我叫你小蒋还是小媚好呢……” 邢媚翻了好几个白眼,实在不敢相信那男人在这个世界里居然有一个嘴碎如此程度的朋友。 这一路上,邢媚只觉得自己耳边有只苍蝇飞来飞去,后来它碰到一只母苍蝇,他们两个交配迅速生出一堆苍蝇,一家十几口全在你身边嗡嗡响。 终于,她见到摄影机器后坐着的导演犹如见到曙光,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过去。 景烨在后面唤了几声“诶!小媚!小媚!” 赵静训果然就站在导演身边,正在拍一幕女主的戏,程雅白衣胜雪,发包仅绑着根紫色发带,笑起来有两个特明显的酒窝,不过被群众演员饰演的龙套欺负后就哭得梨花带雨。 邢媚大概知道这部戏的剧情。 女主机灵聪颖,童年幸福美满,但因为一场变故受尽凌辱,黑化走上复仇之路。 嗯,除了名字,剧情套路也像随便从哪本网文扒来的。 不过剧组倒也聪明,对外讲说这是一部大女主ip,讲述女主励志坚强的一生,在近几年的影视作品里这类标题很吃香。 邢媚先跟导演打了声招呼。 四十多岁、胡子唏嘘的导演戴着顶鸭舌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头,心无旁骛,连邢媚的招呼都没听见。 邢媚自然不可能再打第二次招呼影响人家,那样太没有眼力见。 她看向经纪人“赵姐。” 赵静训一身米色职业装,高跟鞋,短发,粉底很厚,妆容偏浓,眼里夹杂着几道红血丝。 她没说话,锋利的眼神代表一切。 景烨走到两个女人身边时,正巧导演喊“cut!” 程雅还没从哭戏里回神,两行清泪流下,我见犹怜。 剧组的工作人员马上递纸巾,该收拾场地的收拾,该补妆的补妆。 导演看了遍回放,言语里夹杂着些许赞赏“眼神不错,就是站位有问题,经常挡镜头,这是新人经常出现的问题,你多注意就好。” “谢谢导演指点。” 程雅做人有一套,貌美嘴甜让她进组一个礼拜就赢得许多工作人员的肯定。 谁不喜欢有实力且谦逊的新人呢? 唯有编剧李浪漫不置可否,她的女主前期形象和程雅差不多,然而这部戏的重头戏在后期,女主黑化为一代妖妃。 剧组拍摄通常是散着桥段拍,程雅拍过几条后期的剧情,无一例外,都没有达到李浪漫心目中的效果。 导演时常劝自己,一个新人,咱拍这部戏又不是为了捧个小金人,何必较真呢?还伤身体掉头发。 李浪漫四十多岁,离异,带个孩子,年轻时从事新闻工作,婚后做起全职太太,和丈夫感情破裂就开始写剧本,煞费苦心两年,联系圈里的人脉,求爷爷告奶奶,自己的剧本总算开机,女主角却根本不理想。 不理想也就算了,分明有个演技差不多,外形和气质更符合的蒋媚却充当女二。 自己写的剧本自己最清楚,女二号一开始的性格就和黑化后的女主差不多,可无论戏份、身世、爆点等等可比女主差远了。 这能不成为李浪漫心头的一根刺? 天天洗头时,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 程雅一边擦眼泪一边走到导演身边。 忽然,赵静训充满戾气道“还没成名呢,就跟我耍大牌?玩失踪?” 她的声音挺大,至少一说话,周围一圈人都侧目投来视线。 “电话里约定的几点?你到的时候又是几点?嗯?你跟我说说,你是在拿全剧组人开玩笑吗?” 这“罪名”有点忒大了。 邢媚蹙眉,饶是她都有些接受不能,因为赵静训的话说完,好几道鄙夷的视线齐齐射在自己身上。 一时间,大家纷纷窃窃私语。 “花瓶”、“没成名就自大”、“这个样子还想进火”等一系列贬义话全附加邢媚头顶。 全凭赵静训的几句责备。 自己迟到是事实,邢媚没想辩解,可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道声音。 “不对。”李浪漫把剧本卷成筒形,狐疑道“昨天程雅无故旷工一个下午,同样在场的赵经纪人没说什么,我记得女二号的戏晚上才会拍,并不耽误事儿,赵经纪人为什么现在疾言吝色了?” 李浪漫的意思摆明放着,程雅旷工你当空气,邢媚迟到你就劈头盖脸一顿说。 做人,不要偏心太明显,把别人认为是瞎子。 “你!” 赵静训在娱乐圈混迹十年,早就有训新人的习惯,再加上不喜木讷呆板的蒋媚,因此偏心始终有,像今天被人像戳脊梁骨似的直接说出来还是头一遭。 第241章 开除 第241章开除 赵静训窝火,不过多年的职业素养令她微笑道“昨天下午程雅去看望病重的母亲,跟我请过假了,是我忘记说。” 赵静训既然选择背锅,事情到此应该告一段落,程雅确实耽误整个剧组时间,但人家不是去瞎胡闹忘了,而是看望母亲,这理由拿出来谁都会理解。 亲人当然比工作重要,偶尔因为意外缺席很合理,很理解。 这理由,大家普遍都接受。 甚至有人关切道“程雅,你母亲没事?严不严重?” “诶呀,母亲都生病了,今天表现得还这么好,真敬业。” “还有孝心……” 三言两语搬弄人心。 赵静训眼波流转,占据身高优势,睥睨李浪漫。 李浪漫气得不再淡定,攥紧剧本,若不是赵静训横插一脚,搞个潜规则暗操作,自己心目中的女主和演员岂非完美契合? 而始终把注意放在两位对话上的邢媚找到一缕头绪。 “我是女二?” 李浪漫颔首,飞快解释“对啊,半个月前面试完的当天晚上,我和导演等其余人一致决定你来饰演女二号,导演亲自给赵经纪人打的电话通知。” 一旁看女人大战的导演支吾两声。 “啊……是有这一回事。” “叮——邢女士,我全面检查过您这具身体的记忆,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意味着半个月里,原主对待自己面试上女二号的消息丝毫不知情,赵静训没有通知,直到今日有女二号的戏份,赵静训才匆匆把邢媚提溜来救场。 人际交往有条不成文的习俗,提前三天通知叫请,提前两天叫约,当天说的话叫提溜。 半个月都不通知,无疑算赵静训的重大失误,按理讲,有十年工作资历的她不应该发生低级错误,既然发生了,有多无视邢媚可见一斑。 邢媚抬起下颌,气势凛冽“为什么没告诉我。” 对方猛地质问,赵静训乱了阵脚。 她没通知是因为根本没把邢媚放心里,反正她的艺人身份证件等东西都在她手里,和剧组签约合同。 程雅接到新戏,另一个出道的艺人意外收到入围今年金影奖的消息,她满心欢喜,一来二去地庆祝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 程雅的新戏,她经常来探班,今早才想起这回事,急匆匆把邢媚找来。 换做原主,这事儿也许就简单翻篇。 可,邢媚非蒋媚。 见她今日一副非得讨个说法的样子,赵静训恨得牙痒痒。 “这部新剧你能担任女二号,别忘了谁给你争取来的机会。” 邢媚不为所动,这显然不是对方重大失误的借口。 李浪漫何许人啊,大学毕业进新闻舆论圈,离婚混文学圈,要说工作经验比赵静训还多一大截,做记者的,审时度势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顷刻间分析出怎么一回事。 她趁势质问“女演员拍戏当天才知道自己被录用,前所未有的事儿,要是传出去,起码标题也得写个女演员“耍大牌”,到底是圈里默认的规则还是经纪人的失责。” 看样子,李浪漫深谙标题党的心理。 赵静训强迫自己镇定,反击道“我带的艺人,不需要你操心。” 李浪漫丝毫不惧“路见不平乃老祖宗传下来的良好美德,媒体圈我也有些旧友,赵经纪人是看自己的艺人出名眼红,也想跟着火一把?” 赵静训紧握双拳,被李浪漫的那张不甘示弱的毒嘴气得要命。 但是李浪漫这个人的确不能惹,对方说得没错,她年轻时在媒体圈摸爬滚打不是旅游观光去了,采访写稿的实力真金白银,积累的人缘不是赵静训能能比的,单拿这部戏来讲,因为资金有限,宣传跟不上,可凭着李浪漫的能力,许多媒体圈的朋友送她个人情,譬如在某个娱乐周刊无关痛痒的位置刊登开机消息,再加上景烨的明星效应。 不然这部戏的宣传会比如今的情况还惨。 现在是反响平平,没她的话干脆无人问津。 赵静训选择不用鸡蛋碰硬石头,视线转回邢媚,嘴畔僵硬地牵扯一丝勉强算是友善的笑容“下午你还要拍戏呢,先去化妆准备,其他不重要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邢媚都不知道自己录用女二的事,其余人的定妆照都拍完了,只有女二号的迟迟一片空白,今早还是化妆师问赵静训此事,赵静训才恍然反应过来。 今天拍完定妆照再拍戏。 赵静训打着自己的算盘,企图争分夺秒遮掩自己的错误。 但是今天的蒋媚也不知道怎么了,全然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邢媚气定神闲地静静看着她,意志阑珊地挑眉“哦?有什么事不如现在就说清楚。” 赵静训环顾一圈,基本手里头没活的工作人员都往这边瞅呢。 无论何时何地,人们总有一颗吃瓜看热闹的心。 赵静训避免难堪,提起一口气,用只有离得近的几个人的音量说道“行了你,我一时疏忽,你别得寸进尺。” 邢媚心里冷笑,特意扬起声调“赵经纪人,你的道歉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噗嗤。”李浪漫率先不避讳笑出声。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把揶揄的目光看向赵静训。 赵静训的职业生涯中哪里遇到过如此羞耻的经历?即使刚入行的那段菜鸟时间,她兢兢业业不敢犯错,小心谨慎地避免了许多踩雷。 怎么今日却非得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了? 旁边的程雅嗫嚅了几下嘴唇,可是想到邢媚的肾器官和自己母亲配型,自己一时间真不好直接站在邢媚的对立面。 毕竟自己有求于邢媚。 没有人帮赵静训辩解,赵静训的恐吓威胁对邢媚而言宛如耳旁风。 景烨笑出两颗虎牙,就在赵静训觉得对方露出笑容的意思是要充当和事佬,在心底赞颂景烨时,对方却笑呵呵开口“赵经纪人,你这种错误,放在我的公司是要开除的。” 赵静训差点吐血! 这就是所谓的墙倒众人推,而且推完还不算,有人甚至补了一刀。 第242章 NG 第242章ng 景烨不光补一刀,他还扭头去问自己的经纪人“是会被开除?” 得到的是肯定的回复。 他的经纪人推了下黑框圆形眼镜,表情一丝不苟“艺人拍戏当天才得知自己的戏份,属于经纪人重大失误,放在我们公司不光艺人有权直接和经纪人解约,经纪人甚至面临赔款等金钱债务。” 景烨点点头,又看向已经满头冒汗的赵静训。 “就是不知道贵公司有无此条规定?我想娱乐公司的规则应该差不多。” 赵静训默默用手擦了把汗,她菜鸟新手时就把合同条约背得滚瓜烂熟,怎会不知类似的规定他们e传媒公司有,甚至更严重! 但是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地说“不、不知道……” 李浪漫双眼如炬,马上接着逼问“你不知道?赵女士担任经纪人十年竟然不知道最基本的公司规定?你怕不是在逗我?” 赵静训要疯了。 她有一种自己站在全世界对立面的无助感,另外还像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参加新闻发布会的洗白艺人,混乱的思维导致越描越黑,底下的记者李浪漫穷追不舍,新闻官景烨和他的经纪人不时补刀。 她向来镇定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对、对不起……” 她的音量依旧很小,对不起三个字犹如从牙龈里抠出来般。 再看邢媚,对方仍然保持着环臂站立的姿势,见自己的目光看向她,美艳的眉间流露出不解。 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赵静训拼命咬着后槽牙。 行! 蒋媚你个丫头片子还在装傻! 这一回算是被你阴了! 反正来日方长,蒋媚和公司签订的合同足足有五年,单方面违约的话以蒋媚的条件绝对付不起高额的违约金。 自己有五年的时间慢慢陪她玩。 娱乐圈某些阴暗角落的潜规则,她不信没有自己的融会贯通,没有自己的庇护,她蒋媚还能笑到最后。 想通这点后,赵静训从容多了,被粉底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脸重新恢复高傲。 她这回提高了声音,再次道歉。 基本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赵静训道歉了,拉下脸给一个新人道歉。 众人顿时哗然,一个礼拜的时间赵静训没少探班程雅,她什么德行大家心里头都有数,心高气傲断然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主儿,得小心翼翼伺候着。 结果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新人道歉。 一时间,剧组的工作人员们猜测纷纷。 不过有一点,至少他们对邢媚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这位主儿,更不好惹。 “哼。” 赵静训毕竟丢人丢到外婆家了,瞪了邢媚一眼,自己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离去。 期间有个道具因为摆放的位置刮到她的裙子,憋着满腔怒火的赵静训干脆把道具折断,再踩两脚出气。 “赵姐!” 程雅看准时机追上去,一路悉心安慰。 接下来的邢媚按照化妆师和造型师的指引,犹如一个美貌的提线木偶。 试装、试服饰,试镜…… 她对演戏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完全不适应,好在剧组既然穷到找新人就做好了演员是懵懂新人的准备。 剧组各个部门对待邢媚都特别有耐心。 这让邢媚有些不好意思,还真的看起了剧本。 景烨全程在她身边普及演戏知识。 “下午就一场戏,你和我的,你就把词背熟点,眼神啊、动作我来引导你入戏,没事别紧张,大不了多ng几次,我一开始拍戏的时候一天能ng几百次。” “导演怎么说?” “导演没说我,谁让我帅呢,哈哈……” 邢媚翻了个白眼,继续趁着开拍前的中午休息时间看台词。 台词挺长的,但邢媚不消一会就全部背完,,虽然不熟悉演戏,不过幸好脑子够用。 景烨跟她对戏,听到她能一字不漏地把台词全说出来,光凭这一点,就有许多演员做不到。 景烨“啧啧”地感叹“你真是天生演员的好材料,要不你跳槽来我的娱乐公司得了,我给你付违约金。” 邢媚笑了笑,算是委婉地拒绝。 景烨一拍大腿,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对,就算你违约,也不该我出头。” 邢媚一愣,看到景烨在对自己挤眉弄眼,才搞清楚对方的意思是要给季炀表现机会。 可是这个世界里,对方依旧没有记忆,自己和他的交集除了遗产金钱就没别的。 难哦…… 邢媚扶额思索片刻,暗下决心,她来是为了完成任务,和娱乐公司的约得赶紧解除。 这部戏…… “小媚,待会儿拍戏的时候压力不要太大,没事的,我们对你有信心。” 李浪漫握着剧本走过来,态度和蔼可亲。 邢媚已经化妆完毕,穿上戏里的服饰,墨染般的大袖绸缎,迤逦的裙摆拖地,华丽又张扬,打上粉底的邢媚衬得更加素白,毫无瑕疵的五官阴柔却不失飒然,殷红的唇瓣伴随着喘息微启,无声里带着一丝撩拨的邀请。 妖!媚! 李浪漫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大字。 即使穷,然而服装组十分给力,能刺绣却不机印花。 明明风格相似的服装,女主程雅后期黑化的凤袍针脚足足有几百万针,相当于一个容嬷嬷一天扎你一万针还得扎个几百天,明明女配邢媚的衣服用心程度直接差了一个档次。 但是! 踏马的,她现在脑子里只有邢媚。 邢媚才应该是真·女主。 李浪漫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然后她就像被生活重重地打击到了,颓然地走到一边。 邢媚茫然,怎么了这是? 景烨发挥职业哔哔机的功用,把李浪漫对这部戏的重视以及自己心仪的女演员没当上女主角的遗憾说给邢媚听。 “要不你跟老季说,让你当女主角得了。” 邢媚蹙眉,想到方才始终帮助自己说话的李浪漫。 本来想解约的同时,这部戏也不拍了。 可是……唉,先走一步看一步。 下午阴天转晴,开拍。 邢媚人生中第一条戏第一次不出所料的ng。 导演喊“cut。” 第243章 完美 第243章完美 立马有化妆师上去补妆、递水。 导演看着镜头里的回放,眉头紧锁,指着屏幕挑出邢媚的缺点“你看这里,我们的机位在你后面,你却不转身,只给观众背影,还有这儿,我们要捕捉眼神的特写,你的狠劲没释放出来,另外……” 导演一条一条地说得详细,十分钟的录制镜头,他却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 景烨忍不住插嘴“我有经验,是我没指引好她注意走位,第二次注意就好了,导演你说得太多,小媚只是个新人,记不住的。” 导演怔了征,认为景烨说得有理。 新人不犯错就不叫新人,哪怕影帝影后,他们刚接触这行,第一次入镜都会紧张得要死。 最重要的还是稳住心态,邢媚第一次拍戏,居然能把所有台词都背下来已经特别不易。 自己确实不该过于严苛,如果因此艺人心理崩溃,状态下滑,结果得不偿失。 导演自我检讨了一番,正打算说些邢媚的优点来缓解气氛,然而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邢媚突然开口“说下去。” 导演和景烨不约而同一愣。 “说下去,我的不足。” 导演挠了挠后脑勺的几根毛“啊?这……” 现在的艺人普遍身娇肉贵,尤其曝光高的小鲜肉,他们在粉丝和公司的吹捧中往往容易迷失自己,导演说几句中肯的话都不爱听,更别说像邢媚这种上赶着找虐的了。 邢媚完全不在乎,她自己实实在在是个演艺新人,已经做好和娱乐公司解约的准备,不过既然决定走一步看一步,这部戏的大部分工作人员邢媚喜欢。 他们支持邢媚,邢媚就不会让这帮人失望。 精湛的演技需要一遍一遍的抠细节。 但最基本的走位、动作和台词,邢媚认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应该可以够到合格线。 要么不做,要么做到自己问心无愧。 导演看邢媚坚定的眼神不是开玩笑,于是趁此机会把她暴露出来的所有缺点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新人的缺点多到数不清,邢媚一条一条接受,在不懂的地方还会提出疑惑。 这一幕落入景烨眼里,方才拍摄的那一条,自己也有一些地方失误,只不过邢媚的表现过于小白,所以遮掩过去而已。 他对待一部网剧并不看好,他的公司和经纪人亦然抱着同样的态度,签约合同是因为剧组提供的片酬相当优渥,而且网剧嘛,拍一拍走个场子,两三个月的拍摄很快就过去,轻而易举拿到一笔不小的片酬,这种条件没理由拒绝。 公司的态度尚且得过且过,连带着景烨一样不怎么放在心上。 看到邢媚孜孜不倦求批评,他不禁对自我进行一次深刻的反省。 难道一个合格的艺人不应该对待任何一部戏都要拿出认真专业的态度吗? 网剧怎么了? 它同样是一个作品,是剧组每个员工凝聚起来的心血。 化妆师给景烨补完妆后打了个冗长的哈欠。 因为剧组人手有限,跟班的化妆师就两个,景烨赫然反应过来给他们补妆的化妆师已经劳累十八个小时,从凌晨到现在没合过眼,黑眼圈重得和国宝有一拼,上午是阴天有风,吹得她头发乱糟糟,本应该对美有追求的化妆师却没时间收拾。 大部分的人都在努力。 自己却抱着浑水摸鱼的心态…… 不得不说,邢媚的专注给景烨的职业态度敲响警钟。 他如果不热爱演员的行业,几年前就直接继承好几百亿了,干嘛大费周章还让哥顶场子? 导演花费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把邢媚所存在的浅显问题都指出来了,剩下的就是经验不足,高超的演员会逐渐积累,确定自己的戏路、戏风。 这点即使他再费唾沫星子也没用。 修整了一个多小时,邢媚完全把导演提出来的不足之处消化,然后点点头。 第二条开拍。 导演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头,他惊艳地发现自己说的话,邢媚全都听进去了! 就比如这次再没出现过后脑勺接镜头的低级错误。 邢媚小心谨慎地跟剧组的机位配合。 其他方面呢? 台词完全没问题,凭借出色的记忆力,邢媚适度加入感情,不至于像个没有感情地念台词机器。 动作有景烨的引导,何时抬手、放下,拿捏的时机非常到位。 眼神呢? 之前就已经说过女二号的性格与黑化后的女主有异曲同工之妙,而邢媚可是编剧最认可不过的女主角! 邢媚无需特意粉饰眼神,她只要拿出平时的样子,就是剧本里想呈现的女二号! 这一条,导演没有中途喊“cut。” 四四方方的镜头里面,两位演员竭尽全力地表演。 直到这场戏演完,导演和其他人一样都沉默没吭声。 李浪漫不知不觉攥紧剧本,脆弱的纸质被拧得皱皱巴巴也全然不觉。 这、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感觉!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化妆师,她鼓了鼓掌,紧跟着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事给予两位演员掌声。 感谢两位主要演员没有放弃这部穷得叮当响的网剧。 感谢邢媚和景烨没有辜负剧组上下人的心血。 连景烨专业有素、不苟言笑的经纪人都跟着其他人拍手,对景烨竖起大拇指。 景烨长舒了一口气,他骨子里一股劲被邢媚点燃,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不想,只想把戏演好。 这,就是演员。 邢媚走近,导演立马夸赞说道“表现不错,进步很大。” 人生第二条戏能演到这个高度,已经很不容易。 就像一个多小时前还对武功一窍不通的小白,突然会了一招半式,起码会扎马步了。 导演觉得这条没太大问题,就准备招呼邢媚去休息,可话说到一半,邢媚赫然说出谁都意料不到的话。 “导演,我想再来一条。” 再来一条! 导演都放言说可以了,但是邢媚竟然不满意自己的表现,要求再来一条! 其实方才邢媚的表现不能说毫无瑕疵,可跟第一条相比进步实在太多了,所以导演认为这条可以过。 然而显然,眼前这位新人并不想糊弄。 她真真切切地在追求完美! 第244章 打脸 第244章打脸 邢媚力臻完美的态度连带着把导演都渲染了! 他大力地用手拍大腿,连说了三个“好。” “各个部门准备,我们再来一条!” “好!” 当一个团体的每个人都集中精神去做同一件事的时候,什么私人休息通通见鬼去。 另外一边,程雅的苦口婆心可算劝回来了赵静训。 程雅笑容温婉,两个讨喜的酒窝时隐时现,说的话含着谄媚“我们都是新人,日后还得依靠赵姐呢,您消消气,今天蒋媚太不识相了,您千万别计较。” 新人这两个字算说到点子上了。 她蒋媚再如何硬气、嚣张,说到底不也是新人? 是新人就需要自己罩。 自己马上传递意思出去,看剧组里的人谁敢和蒋媚搭话。 原本想把蒋媚踢出剧组的想法已经消失,她要让蒋媚留下来,让她知道没有靠山和后台在娱乐圈有多难。 让她成为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倒霉鬼! 赵静训恶狠狠地想着。 说话间,两人回到剧组,远远看见在拍戏,下午只有一场男主和女二号的戏。 蒋媚头一次拍戏,铁定漏洞百出,而这部戏的导演并非好说话的,他会十分细致地把你的缺点一样一样列出来,说是当众处刑都不为过。 程雅第一天进组就被说得无地从容,闹了个大红脸,若不是自己出面调解,程雅说不准就哭出来了。 蒋媚哭的模样? 光是想象那一幕,赵静训就觉得异常美妙,巴不得狂妄的蒋媚碰壁后像个软蛋、怂货向自己摇尾乞怜。 她冷哼一声,侧头对程雅说“走,我们去看看。” 程雅哪不知道赵静训的心思?只是自己母亲的命还攥在蒋媚那儿呢。 就以现在的情况,一百个赵静训和一个蒋媚掉水里了,她必须毫不迟疑地救蒋媚啊! 当然,自己在娱乐圈的前途也重要。 这两人倘若真撕扯起来,她得不动声色地袒护蒋媚…… 程雅暗地里擦了把汗。 甩给自己的真是一个世纪难题! 赵静训趾高气扬地慢慢靠近,在能够看清两人表演的距离停下,习惯性地开始挑错。 哼,不过台词背得流畅些。 咦?竟然没留给镜头一个突兀的背影?假的!肯定是运气好! 啧,这个菜比新人的眼神还是那么狂傲自大!看的就让人牙痒痒! 嗯?没出错? 赵静训的眼神越来越狐疑,可是表演的两人配合完美,甚至运用灵巧的分镜头里,俊男靓女有一丝丝暧昧的cp感,莫名地能抓住人心。 她诧异的目光落在导演身上,心里默念:怎么还不喊停?快喊cut啊! 可惜导演接收不到赵静训的心里独白,他甚至时不时地摩挲下巴,偶尔欣赏地点头。 赵静训完全懵了。 怎么回事? 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场戏的最后终于出现一小处纰漏,赵静训顿时来了精神,等着看蒋媚出丑,然而定睛看去,出错的人是景烨! 景烨有两句忘词,话说到一半,大脑猛地死机,于是尴尬地笑场。 “cut!” 导演终于喊停,但这不是赵静训期待的cut! 更令赵静训不可思议的是,一板一眼的导演没有在众人面前指出蒋媚的错误,让她难堪,而是先对景烨说要保持每时每刻的大脑清醒,然后拍拍邢媚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沉默有时代表一种肯定! 赵静训的世界观已经全部崩塌了。 她散心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六神无主的赵静训去问旁边的程雅“她这么厉害?” 程雅无心看戏,正想着一会儿两个女人各种撕逼方式,随便地应和两声“嗯嗯……他很厉害啊……” 程雅连赵静训指的“她”是谁都没弄清楚,以为在说景烨。 场地内,第五条开始! 这次景烨和邢媚发挥稳健,最后导演喊停时,两个人都露出欣慰的微笑,显然对自己的努力很认可。 虽然没有一流演员的实力,邢媚压根也没想跟他们比,她不过想竭尽全力地拍好这部戏,然后和公司解约。 仅此而已。 导演对这回表演同样特别满意,甚至要把这一段剪辑成几个片段放到预告片里去。 工作人员们喜气洋洋。 唯有一个人例外。 赵静训。 第五次她全程看在眼里,邢媚的表演一点错都无,可一个新人乍然面对镜头不会犯错? “不可能!” 情不自禁地,赵静训大声喊出来。 蓦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 导演纳闷地皱眉“赵经纪人,什么不可能?” 怎么就一时大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赵静训的脸就像火烧过似的,滚烫滚烫。 邢媚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轻描淡写地看穿程雅的心理活动,反问道“赵姐,你该不会在质疑我们的努力成果,说我们不可能做到这么好?” 意思和赵静训所想的差不多,但由邢媚嘴里说出来,两者的意思就差远了! 前者是单单质疑邢媚一个人,后者是质疑整个剧组、整个团队! 邢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赵静训和所有工作人员分离开来,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登时,每个辛苦忙碌过的员工齐刷刷地向赵静训射去不善的眼光。 网剧怎么了? 我们都在发光发热,这是我们共同的劳力结晶。 你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经纪人付出什么了?天天跟领导似的晃来晃去,偶尔指手画脚。 你以为你是谁啊? 几乎在场的人都暗下决心,以后碰见赵静训,绝不会给对方好脸子。 赵静训气得颤抖,自己本来想让剧组的人孤立邢媚,可现如今局面扭转,孤立无援的人赫然是自己! 程雅虽然没搞清楚为何赵静训突然被每个人以怨恨的目光盯着,但是立即伶俐地和稀泥。 “赵经纪人也是很看好这部戏的,不然不会推介我和蒋媚面试,哈哈,大家今天辛苦了,快点休息,晚上还有两场戏呢……” 程雅亡羊补牢的支援一波,好歹转移了些许注意力。 没人再瞪自己。 赵静训脸色黑成锅底,直接走人。 第245章 对错 第245章对错 晚上还有两场戏,是男主和女主的。 原本导演有些担心,景烨要不断地拍摄一个下午加夜晚,是否会疲累,可酣畅淋漓表演完的景烨兴致勃勃,眸子锃亮,精气神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就像超大瓦力的电灯泡似的。 他晚上有戏拍,邢媚没有。 她卸妆、换回自己的衣服后看了眼时间,五点一刻。 “蒋老师要走啊?”化妆师拎着自己的大型六层化妆包,她那纤细的胳膊拎着这么巨型的东西看起来摇摇欲坠,邢媚顺势托了把。 化妆师摇摇头示意没事“我早就拎习惯了。” 邢媚再看,虽然看起来挺勉强,但是化妆师拎着很稳。 她收回手。 “蒋老师没戏啦?回家?” 邢媚点头,随即挑眉,好像在问对方。 “我也回家,我和另一个男化妆师轮班,他晚上,我白天,凌晨的戏交替轮。” 化妆师笑呵呵得,她孩子都五岁了,打扮却年轻时尚,一点不输给二十几岁的靓丽后辈,剧组的人经常管她叫辣妈。 在得知邢媚和自己顺路时,化妆师热情地提出开她的车回去。 “这边是郊区,打车还不如坐顺风车。” 邢媚欣然接受。 可是看到化妆师将车从停车位开出来都险些撞到旁边的树时,邢媚略微不淡定了。 化妆师企图用微笑掩饰尴尬“嘿嘿,我生完孩子就很少有机会开车,平常都是我老公开……” 邢媚扯了扯嘴角“我来开。” 化妆师惊讶“你?可你……” 可你不还是个大学生,考驾照了吗? 没给化妆师质疑自己的机会,邢媚已经松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走到主驾驶门前。 两个人互换了座位。 看到邢媚稳稳当当地把车开上高速,化妆师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回肚子里。 她打趣道“看不出来嘛,蒋老师是个老司机。” 邢媚笑,自己确实是个老司机了。 在高速公路开了一个多小时,化妆师不愧整个剧组的八卦之魂,不光邢媚待的剧组,其他剧组的演员都没脱离八一八的份。 “这么说,景烨老师的前女友们加起来可以绕娱乐圈三圈,反正我没听说过他缺过女朋友,好像他家有大背景,那帮女的看到他巴不得贴上去。” “还有,咱们剧组的男二号,张云亭,你看他名字挺好听的,其实他本名叫张伟!”化妆师笑个不停“他经纪人接手他第一件事就让他拿着证件去把名字改了,哈哈,他还挺舍不得,他经纪人跟我说,他只要想到自己带的艺人出名,粉丝团举着伟哥的荧光牌,他就心肌梗塞要窒息。” 邢媚淡淡一笑。 这辆吉利小汽车终于驶进市区,正值下班晚高峰,不出所料地堵车了。 每逢这时候,路两边顺顺当当开过的电动车就成了邢媚羡慕的对象。 反正寸步难行,邢媚干脆把车玻璃降下来,从兜里掏出根烟叼嘴里,扭头问化妆师“不介意?” 化妆师摆手,根本没当回事“孩子她爸就是个烟鬼,我都习惯了,我不让他在孩子卧室抽烟,他一天得跑十几趟厕所抽烟。” 邢媚用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道“你们夫妻感情不错。” 这一路化妆师除了圈里八卦,没少提孩子她爸。 化妆师耸肩“婚前为了爱情,婚后为了孩子,彼此都退让一步会好过很多。” “嗯。” 车里的卡通装饰随着慢腾腾的速度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化妆师有一颗少女心,从车门贴的粉色小涂鸦就能看出来,手机壳图案都是风靡一时的美少女战士。 化妆师头冲着邢媚,再次强调一遍“彼此要退让,这样对双方都好。” “嗯?”邢媚挑眉,把香烟按灭在车载烟灰缸里,化妆师她老公是个烟鬼,烟灰缸里早就稀疏躺着三四个烟头。 化妆师目光随之落在燃烧殆尽的烟头上,看它不甘地溢出最后一缕白色烟雾。 “今天这件事是赵静训的错,但是你太死咬着不放了,日后她必定针对你。”化妆师眸子闪过忧色“娱乐圈,混好了是个圈,混不好是个牢。” 前面的小卡车终于动了,邢媚轻重有序地踩离合。 化妆师知道得多,想得也多,嘴里一刻不停地念念叨叨“赵静训是e传媒的经纪人,e跟艺人的签约时限是几年来着?记不清了,反正你得罪了赵静训,她铁定变着法整你,那个更年期老女人圈里有名的刺头,要不你认个怂道歉算了,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常言道退一步海阔天空……” “忍一时越想越气。” 邢媚戏谑的玩笑话登时让化妆师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甚至开始认真地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后面一句怎么念来着? 诶唷,这脑子本来挺灵光,生完孩子彻底完蛋。 人家是一孕傻三年,自己傻了五年且在越来越傻的大道上狂奔。 邢媚开车时目不斜视“谢谢你的关心。” 化妆师松了口气,左右自己的好心没白费,对方听进去了。 然而邢媚下一句话却让化妆师有种抓狂的冲动。 “但是我不会道歉。” “什么?” “这件事,我没错。” “你……” 化妆师急得满脑子想措辞,可是偏偏邢媚说得对,说得无法反驳,如果单从对错而论的话,邢媚真的一丁点错误都无,反倒赵静训,开机都不告诉艺人,直到拍第一场戏才匆忙想起让邢媚赶来救场。 估计邢媚连剧组的合同影子都没看到,自然不清楚片酬等细节。 这事儿……赵静训做得太扯淡了! 自己是一孕傻五年,赵静训呢? 应该是没孕给憋到了,智商严重下滑。 但是…… 化妆师想说人情世故并非单单只论对错,还有许许多多因素。 她还没开口,车子却停下。 “到了。” “嗯?” 化妆师愣愣地看向窗外,赫然发现自己思索间已经到自家小区楼下了! 她拍了拍脑门“生完孩子越来越傻了,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 邢媚把车停好,下车。 第246章 剃秃 第246章剃秃 自己前脚下车,化妆师也跟着一起,手里还拿着烟灰缸。 邢媚蹙眉“这是……” 化妆师把烟蒂全部扔进道边的垃圾桶,笑意里夹着些狡黠“这要是让我家那位看到烟灰缸里有其他牌子的烟,肯定又要一番解释,我懒得解释,所以就现在勤快点。” 邢媚愣怔半晌,然后向化妆师竖起大拇指。 高啊。 谁说女人生完孩子,智商就跟着掉线了? 这波注重细节堪称完美。 化妆师问她“你怎么回家?” 邢媚刚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朝地铁口的方向一指。 化妆师居住的小区虽然拥挤了点,不过胜在交通便利,四方八达的地铁以及各种交通工具一应俱全。 “看来你烟瘾和我老公有一拼,剧组不能抽烟委屈你了。”化妆师打趣道。 邢媚一双狭长的眸子眯了眯,没说话。 “走了。” “拜拜,对了,避免忘记我提醒你一下,明天上午就有你的戏。” “嗯。” 看着邢媚离开的背影,莫名地,给人一种十分踏实可靠的感觉。 “是个有趣的后辈,可惜……”化妆师低头盯着脚下自己的影子“得罪了经纪人,没有后台,你又能在娱乐圈走多远呢?” 邢媚往地铁口的方向走,路上用手机询问度娘,在搜索一栏打上“e传媒。” 结果刚打了两个字母,底下就一堆搜索条往外蹦。 “e传媒艺人谁最火?” “e传媒的艺人有几个影帝和影后?” “e前景如何?” “e的景烨出演新剧。” 自己目前演的剧排在搜索条第五,邢媚耸耸肩,感觉还不赖。 看来景烨的流量确实够用,能在剧组宣传资源贫瘠的情况下还能让新剧登上前几名的位置。 邢媚往下看,嘴角抽搐两下,第六条便是“惊爆!e景烨到底有多少位前女友?” 咳咳,前女友们扎堆才更能吸引眼球嘛。 邢媚只能如此给景烨找理由。 谁让他们现在是同一个剧组的蚂蚱呢? 邢媚没太把注意力放在景烨上,她搜索的目标是看看e传媒的总裁是谁,她不可能一辈子演戏,若不是大量的人对眼巴前这部戏投入大量心血,自己临时退出无疑给整个剧组泼冷水,她早就解约了。 至于签约费…… 季炀总不会束手旁观? 就凭两人的感情。 也不对,这个世界两人目前为止没什么交情…… 卧槽!这个狗比要真的放任不管,她绝对扒光他的头发!全部剃秃! 车里的季炀倏地打了个喷嚏。 不知为何,头皮有点毛毛得。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按照以往,自己这时候应该还在公司加班,可今天无缘无故就想早点回别墅。 季炀房产无数,他最爱居住的是国外私人岛屿的别墅,因为坐在摇椅眺望窗外的风景,似乎能够回忆起某些愉快得、心心念念的往事。 仿佛身边应该还有个人,陪自己走过万水千山,情深不悔。 可惜到底只是自己的一种渺茫的感觉。 没有丝毫确切的记忆。 除此之外,季炀最常居住的就是四环里的一处别墅区,二环的宅子偶尔住个几日是忙里偷闲,无法久住。 手机震动,他转成车载蓝牙接通。 “季总……” 电话那头的声音自己的助理,他一共有两个助理,一个负责处理各大公司的生意,另一位就是打电话的这位,则负责另外些东西。 就像光盘分a面b面,日子分白昼黑夜。 负责的东西全部不同。 季炀想起白天让助理去调查的事,徐徐道“有关于蒋媚的资料都调查清楚了?你在哪?传我邮箱里。” 男人的声音略显狼狈“我在……” 话没说完却被身边的人抢走,接着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二哥,你想知道什么?我面对面告诉你。” 季炀一怔,手中的方向盘险些握不住,他连忙稳住车子,靠在路边。 “蒋媚?”他的语气里染着些许不可思议。 她怎么和自己助理在一起? 大晚上的,自己的助理又是一个长相和条件都不错的男人。 莫名地,季炀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唇角往下撇了几分。 “你们两个在一起?” “对,我们都在二哥四环的那所别墅里。” 听到他们在哪,季炀紧锁的眉头倏地舒展开。 在自己别墅就好,有佣人看着呢,这两个干不出什么。 不,这不是重点。 季炀用力地掐了下自己的眉心,他想什么呢?怎么一不注意想那么偏了? “二哥,你在哪?” “我快回去了。” “哦,那你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两杯奶茶,我要xx牌子,还有一袋麦丽素。” “麦丽素是什么?” “就是巧克力。” 紧接着就听见电话里传来女人特别小声的一句嘟囔“到了有钱人的世界就是不一样。” “什么?” “没事,我在家里等你,挂了。” 电话忙音被蓝牙传播得整个车子里不断地回响。 四十分钟后—— 季炀拎着两杯奶茶和一袋所谓叫麦丽素的东西出现在别墅门口。 心情无比复杂。 本来想交给别人去买的,天知道为何最后自己绕了十分钟的路,等了三分钟奶茶,还打听奶茶小妹麦丽素在哪能买。 季炀标准的精英成功人士长相和气质,进门一瞬间就吸引了奶茶小妹的注意,连路过买奶茶的女生都忍不住冒星星眼。 但听到男人支支吾吾问自己麦丽素去哪买时,奶茶小妹都快被萌炸了! 啊啊啊!反差萌太要人命了! 季炀疑惑为何奶茶小妹看自己的眼神刹那变得特别炙热,以至于对方问自己加不加糖时,他顺嘴说了句都加糖。 奶茶小妹点点头,认真地给季炀的奶茶里放足了料。 季炀进了别墅,宽敞的客厅点着灯,邢媚坐在正对着电视的沙发上,神情举止俨然没有一丝一毫进入别人家的紧张拘束,像每天都在这儿生活。 倒是自己的助理,缩在角落里的沙发里,满脸的欲言又止。 邢媚和自己抵达别墅的时间差不多,也就前后脚的事儿。 第247章 奶茶 第247章奶茶 季总吩咐自己调查一天的人竟然活生生出现在面前。 饶是心理素质强悍的助理未免都产生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头一次跟邢媚打招呼时剧自觉放低态度,然后自己和邢媚就进来了,再然后邢媚像家里的户主似的客客气气地请他坐下…… 中间邢媚等得不耐烦了,让自己打通了季总的电话。 于是就有了异常尴尬的一幕。 助理看到季炀,连忙起身,他可怜巴巴地缩在沙发角落快一个小时了,脚都麻了,看到季总就像看到亲人似的。 “季总,你还真买了?”助理不可置信地盯着季炀手里的奶茶“其实你可以吩咐我去买的,我开车来的。” 季炀一愣。 这点自己还真没想到。 他扶额,神情略微无奈,向助理挥挥手,示意今晚先回去。 “季总……” 助理脱离战场是一回事,临走前把有关于蒋媚的资料u盘塞进季总口袋里。 这小动作助理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一切都落入邢媚的眸子中。 “三八先生,他们干嘛呢?” 这几天邢媚多多少少了解038号的性格,踏实可靠有强迫症,但并非不近人情,有时对方是个很好的倾诉者。 “叮——对你有兴趣。” 邢媚一听,乐了,严肃认真地在心里赞同“确实,不管哪个世界他都对我有兴趣。” 038号没回。 目送助理离开,邢媚走到季炀身边,季炀条件反射地欲和外人保持距离,想侧开身子,但突然又觉得邢媚的威胁性还不如季宁、季安的大,索性站在原地不动。 “干嘛不放手?” 邢媚说的是季炀拎着的奶茶,可熟悉的话语竟令男人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好像某个人的手自己绝对不会放开。 死也不能。 魔怔了吗这是? 季炀暂时甩开异样的感觉,五指松开。 邢媚看都没看用吸管怼进第一杯奶茶里,呷了一口,她的眉头渐渐拧成麻绳。 甜啊,甜到发腻的程度。 她打开第二杯,没喝,看了眼奶茶杯子上的标签,除了价格外还有一个备注,多糖。 擦! 两杯都是! “给你喝。” 邢媚直接把两杯奶茶全还给男人,转身抱着袋麦丽素回到沙发。 季炀捧着两杯奶茶,满脸疑惑。 让自己买奶茶的人是她,不喝的人也是她。 “下次我要少糖的。”沙发上的邢媚悠悠解释。 换做别人,季炀绝不会如今的态度,可偏偏面对这女人真是半分火气都提不起来。 他盯着两杯奶茶,一杯女人喝过,一杯没有。 人生中貌似没喝过,就像没吃过麦丽素。 季炀缓慢斯文地饮了口。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邢媚吃了两颗麦丽素仍然觉得忒甜,她买这东西纯属因为有阵子没吃了,有点想。 电视里的综艺节目无聊透顶,她扭头,发现男人“吸溜吸溜”地竟然很快把一杯奶茶全喝光了。 接着他看向自己喝了口的那杯…… 邢媚转头佯装继续看电视。 余光里,男人朝自己看了眼,发现自己没在意后,小心谨慎地拎着另外杯奶茶上楼,转身的过程中,邢媚看到这男人就像兔子似的迅速吸了口,然后跟无事发生般继续上台阶。 唉。 望着自家男人的背影,邢媚摇摇头。 好几个世界了,他的性格依旧,死要面子活受罪。 过了二十几分钟,邢媚估计男人已经开始思考这家奶茶为什么如此好喝,要不要把这个牌子买下来,甚至已经开始问度娘牌子创始人是谁时,换了身衣服的季炀下楼。 邢媚随嘴问了句“市值多少?” 男人流畅地回答“一百三十个亿……” 话落,他望向沙发里没挪窝的邢媚,眼神里充斥费解。 为什么自己想什么对方都能预料到? 邢媚没管季炀的疑惑,自顾自道“这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要买下来吗?” 季炀思索了一番后摇头。 “想喝的时候让人买,自己接手经营怕忙不过来?”邢媚再一次说出季炀的顾虑。 季炀顿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不管是生意场的尔虞我诈,各种套路陷阱,亦或者豪门亲戚的暗里藏刀。 自己都能理智地抽丝剥茧,解开迷惑。 可是碰上邢媚,季炀有种无论自己有多少层伪装,都会被对方看破的无可奈何。 这时候自己应该打起警惕吗? 但警惕有用吗? 季炀嘴角流露出一缕苦涩,顺势坐在邢媚身边“你怎么知道我这儿的房子?” “我最近在拍一部戏。” 邢媚答非所问,季炀音调上扬“嗯?” “饰演男主角的演员叫景烨。” 骤然提到景烨的名字,季炀怔了怔,随即想通一切,低头轻笑“怪不得……” 季炀身子往后稍稍靠住沙发,低领口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锁骨凹凸富有美感。 “所以,你找我干什么呢?” “我找你是为了这个。” 邢媚举起手机,屏幕里是度娘的搜索结果,e传媒公司现任总裁即使没有照片,可名字清楚明白地写在上面。 季炀。 这个阶层的人总不能还有个重名的人? 自己绞尽脑汁地想和公司解约,原来公司老总就在自己面前坐着呢。 邢媚忽然想给赵静训发个小视频,配上的聊天内容是我正在和你顶头上司聊天喝茶。 知道季炀是e传媒的总裁后,邢媚没回家,给景烨打去电话,这货白天就把私人电话号给了自己。 打探清楚季炀最常去的住所后,坐着地铁加打车的就来了。 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名字跃入眼帘。 配上邢媚电影学院出身和她说最近接了部戏。 那签约的公司名字昭然若揭。 季炀挑起眉梢,瞳孔深处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反感。 摆在自己面前的情况太像急需在娱乐圈崭露头角的新人,来找公司的上层用某种潜规则获取利益。 区别是别人找上层,邢媚却直接找到了自己。 她会是这种人? 季炀狠狠地皱起眉头。 邢媚的红唇微启“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 第248章 同居 第248章同居 季炀的后背逐渐僵硬,修长的手指并拢,目光紧紧锁定在女人的唇。 够了,别再说了,在我彻底厌恶你前还有余地。 “我要解约。” 女人的声音落地有声,像两枚迅疾的子弹在季炀耳朵边擦过,留下一串血花。 “什么?” 墨染般的瞳仁微微紧缩,他诧异地第一反应认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要解约。” 剧情的发展饶是思维周密的季炀也想象不到。 解约? 竟然是解约? 可是…… 为什么解约?季炀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公司是否存在缺陷导致艺人不满,然后才想会不会是邢媚的私人原因。 邢媚在来之前的地铁上却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违约金的话,就拿季老的遗产做抵押,哦不好意思,季老尚且在人世,说是遗产有失偏颇,不过迟早的事,大家都能看出来。” 季炀不屑于季老的钱,但谁会拒绝送上门的财富? 可是…… 问题依旧回到原点。 为什么? 女人做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季炀没有深层了解过艺人的合同,他名下的产业颇多,无法做到每个公司都面面俱到,可违约金大概对不出名的艺人实属是一种巨大的压力,不然公司如何捆绑住艺人?可用季老的遗产抵违约金? 这也太看不起季老了? 季炀理了理头绪,先从中挑出重点问“你知道这笔钱多少吗?” 邢媚心里回答别的不论,这点她还真知道,三八先生发给自己的资料写过,这位老人早年生意场,晚年打入官场,一生积累的财富非常可观,加上有升值空间的一些暂时无法确切衡量的隐形资产,这笔钱基本和现实世界里的自己资产持平。 她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塞了颗麦丽素“大概就是我从上辈子中彩票,每天都中一千万,直到今天的程度。” 季炀眉头紧皱,没再说话。 他在思考。 思考的东西有许多,比如这是女人的陷阱亦或是真诚抛来的橄榄枝。 气氛笼罩着沉默。 邢媚却忽然起身,径直朝二楼走。 季炀在后面发出疑问“去哪?” “上楼睡觉。”邢媚回答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季炀第一时间都没考虑出来话里有哪些不对。 考虑清楚了,他略微惊讶“你要睡这儿?” “不然睡哪?让我睡门口?季总,你好意思吗?” 身价百亿的季总答案自然是不好意思。 他两只手合起,沉吟开口“解约的事让我想想,管家,今晚先带她去客房。” 两人说话时,年迈却又风度的管家全程站在灯光的暗处,听到主人发话,立即谦卑地躬身。 “是,季先生。” 邢媚始终没出现多少负面情绪,对她而言,今晚来的目标是解约,至于季炀需要考虑时间,她早就料到这男人的处事方式,因此一点都不在意。 对她而言,在这儿住下,离男人近一点才是隐藏目标。 目标t√ 管家硬朗的脊背稍稍弯起,犹如一张松弛有度的弓,示意在前面给邢媚带路。 邢媚走了两步,像想起来了些事情,走回来,把开封的麦丽素塞进一脸问号的季炀手里。 季炀努力维持着最后仅存的一点点理智,猜测邢媚举动中的含义。 “这是……” 暗示? 借喻? 他不懂,他完全搞不懂。 然而邢媚却神色如常道“给你吃啊。” 季炀“什么?” “好东西要分享。” “你等下,我梳理梳理。” “梳理什么?你不会没吃过麦丽素?” 对上邢媚狐疑的眼神,季炀的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细微的抽搐。 “没吃过。” 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邢媚拧紧眉头,没吃过麦丽素?不像这男人爱吃甜的作风啊,可是方才多糖的奶茶不是喝得挺欢实的吗? “巧克力吃过没?” “吃过。” 季炀情不自禁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吃巧克力的场景,苦到味蕾炸裂,自此就再没吃过。 “哦,这个和巧克力味道差不多,你尝尝,肯定会爱上它的。” 季炀的眸子深处划过几丝轻蔑,终于在出其不意的女人面前找到些许自信从容。 “我不会。” “哦……”邢媚也没计较,跟管家上楼。 麦丽素暂时被季炀扔在一边,沙发上的男人仔仔细细思索一通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反复摩挲助理给的u盘。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虽然不清楚仅仅见过一次面的女人为何如此熟悉自己,但只要自己同样熟悉对方,肯定能做出明智的判断。 季炀这般想着上了三楼的书房,笔记本电脑打开资料文档。 细细揣摩了几个小时。 蒋媚的二十一年经历完整地平铺在自己面前。 不得不承认,并没有任何离奇的地方。 父母双亡? 自己也是。 有个男朋友,然而这男人吃着锅里望着盆里的,不断地在两个女人中间周旋。 自己的感情却一片空白…… 盯着电脑屏幕长达几小时,说不疲惫是假的,尤其季炀这种脑子比身体更累的人。 他合上轻薄的笔记本电脑,望向窗外的风景放空自己。 耳畔边鬼使神差地响起昨晚在车里女人的话。 “二哥,你娶我。” 那傻女人是否知道自己交往的是一个渣男,所以对爱情失望才说出赌气话? 等等,自己岂非不过是一个填补感情空缺的工具人? 莫名地,季炀有些生气。 他许久没有情绪波动的时候,长期让自身保持一个波澜不惊的心态,如此才能永远以局外人的身份客观冷静地分析。 不过好像牵扯到邢媚,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季炀用力地捏起手指,直到将最后一丝异样的心绪碾平。 总而言之,资料上的蒋媚和自己接触的人不大一样。 接下来仍有待观察。 季炀下楼,深夜别墅里静悄悄,佣人们白天都鲜少发出声音,晚上更是在各自的房间里睡觉,轻易不出来。 倒了杯大吉岭的红茶,准备上楼却路过客厅的季炀无意间瞟到那袋开封的麦丽素。 他挑了挑眉走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第249章 激动 第249章激动 季总的小九九是想尝尝,然后等到翌日再轻描淡写地提出来,好让邢媚收敛,别始终都是特别了解自己的样子。 两根手指优雅地捏起枚黑不溜秋的圆球。 季炀漠然,这东西真的会有人喜欢? 他不信。 轻轻咬了一口。 浓郁的甜味在嘴里化开。 季炀的眉头舒展开,眼眸里却浮现不可置信。 再尝第二口。 一颗完整的麦丽素吃进肚子里。 季炀没停歇,又去拿第二颗、第三颗…… “你干什么呢?” 对于女人的声音没有一丝丝防备,季炀迅速做出反应,把麦丽素的袋子往下藏。 “没事。” 半夜别墅只留着几盏足够照明的灯,故意隐藏的细节一般看不出来。 邢媚是人又不是神仙,大概打量了季炀一眼,径直去厨房。 季炀问“你要干什么?” 邢媚打开冰箱,和管家说的一样,牛奶在第二层冷藏。 “睡不着,热点牛奶喝。” 听到女人失眠,季炀竟然生出一丝焦虑,仿佛失眠的人是自己般。 “我来。” 他走到厨房,比不熟悉厨房犹如无头苍蝇的女人强一点,从橱柜里拿出陶瓷杯,倒入满满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 这个过程很熟悉,邢媚惬意地靠在水池边,落落夜色里,俊秀的男人有条不紊地给自己热牛奶,眼角下的痣性感勾人。 “叮——” 季炀用干净的抹布垫着拿出热腾腾的牛奶,摆在配套的小碟子上,递给邢媚。 “谢啦。” 邢媚转身欲走。 “等等。” “嗯?” “为什么睡不着?” 问题抛出,季炀已经后悔,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邢媚一怔,嘴角扬起笑容,热牛奶的温度从杯子传到掌心,再传递进心底。 自己的面孔倒映在牛奶的液面上,邢媚难得的表情平静祥和,像陷入久远的回忆。 “因为我遇到个人,他改变了我,我就想一直跟他走下去。” 季炀楞仲“什么?” “这个理由我第一次用,编了五秒钟。”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季炀无言以对。 但是下一刻,邢媚还是用那种回忆的口吻严肃开口“因为我和一个认识特别特别久,对我特别重要特别重要的人再次相逢了,所以我激动到失眠。” 有前车之鉴的季炀已经不太相信,戏谑道“这也是编的?” “谁知道呢?也许我们存在的世界都是虚拟的。” 邢媚耸耸肩,端着热牛奶上楼。 季炀若有所思地回到客厅,忽然好像踩到某样异物。 最后几颗麦丽素洒了地毯一地。 “啧。” 深夜,冷酷无情的助理带着人在郊外一所破败的屠宰场找到躲债人。 “王总,您真能跑啊,好歹操控数十亿股盘的风云人物,跑这儿吃泡面?呵!” 方才男人试图逃跑,腿部中弹,此时此刻正不断地往外喷涌鲜血。 为了活下去,他把态度放到最低,摇尾乞怜“救救我!再这样我会死的,救救我!” 助理薅住男人的头发,强迫地提起他的脑袋,疼痛令王总发出惨叫。 “您不会死的,您欠我们的钱没还,您就不会死,但是您有没有想过,活着往往比死更痛苦?” 王总脸色煞白,脸颊肿胀得特别高,眼睛完全睁不开。 助理给了手下一个眼神,松开手,用随身携带的湿巾使劲地擦。 这男人像阴沟里的老鼠会躲,找他足足动用几百人,昔日的人上人如今为了躲债吃泡面和馊了的食物,头发一手的油。 妈的真能忍。 男人被手下不客气地拖走。 助理上车,身后是废弃的厂子,夜风冰凉地吹过,他登时有种自己站在巅峰的感觉。 没错,他就是季总暗处的影子,完美执行每一条指令,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是…… 手机震动了下。 这部手机只和季总单线联络。 即使已经凌晨,助理精神抖擞地察看信息,万一是大任务,只要季总一声令下,哪怕让他炸了国大楼都可以。 可惜振作精神的助理看到简短的指令时却愣住了。 在深思熟虑半天确定这是条仅仅只是字面意义的指令后。 他第一个想法该不会季总的手机被偷了? 麦丽素和季总整个人的气质严重不搭啊。 该不会是蒋媚要求季总买的? 大脑里的灯泡亮起,助理胸有成竹,事情一定如自己猜想的没错。 蒋媚不过一个无关轻重的人物,奈何季老可能脑瘫晚期所以把遗产继承权交给对方。 季总虽然不愿,但无可奈何只好表面与蒋媚妥协,保持友好关系。 想通一切关节的助理小火苗“蹭——”地爆发了。 季总都如此英勇地奋战在第一线,讨好女人,自己不能落于后方毫无作为! 麦丽素!我来了! 助理狠狠踩下油门,硬生生把购买任务开出了去炸了对方总公司的气势。 半个月转瞬而逝。 邢媚一边拍戏一边还要完成学业,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学生时代的烦恼。 她曾经大学开始创业,不过大学开始演戏是一次全新的经历。 好在导演和编剧对自己耐心指导,没有突破烦心时,还能化妆师聊圈里的八卦,吃瓜。 “他俩是一对儿?” 半个月的时间,邢媚天天刷微博,记住不少当红的明星。 而今天化妆师带来的新瓜居然是两个正火的男明星是一对恋人。 即使对娱乐圈知识进行恶补的邢媚都吃了一惊。 “是啊是啊,圈里公认的秘密了,粉丝们不知道,听说那帮狗仔使劲蹲点,唉,你说做艺人的,连一丁点隐私都没有。” 化妆师替她画好底妆,不由得再次赞叹邢媚皮肤好,多厚的妆都服服帖帖。 今日一天都有邢媚的戏,区别上午两场分别和景烨、程雅对戏,下午自己没台词,老老实实充当块背景板就行。 中午休息,景烨嚷嚷着剧组盒饭不好吃,让经纪人点外卖,指明要小炒肉和炸鸡。 经纪人拒绝。 景烨丧着脸“秋葵加芹菜一生黑好?我要吃肉!” 经纪人再次拒绝,理由是景烨作为艺人,脂肪率超标,近期需要控制。 第250章 反常 第250章反常 邢媚坐在剧组专门供给演员休息的椅子上,手捧着盒饭,不过里面并非秋葵炒芹菜,而是景烨梦寐以求的青椒小炒肉。 自打上回和季炀吃早饭时抱怨过剧组盒饭难以下咽后,她的盒饭虽然和其他演员无二,统一由剧组提供,包装相同,里面却暗有乾坤。 青椒炒肉都有了,牛腩面还会远吗? 半个月来邢媚对男人费的心思,成果全在这份与众不同的盒饭里面了。 和经纪人撒娇卖萌都不好使的景烨终究含糊地扒拉了几口大米饭,在听到经纪人和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说盒饭的菜式营养非常均衡,有利于艺人的身材管理,望继续保持时,晃悠着二郎腿坐姿本来就不端正的景烨好悬没摔下去。 “靠!”景烨愤懑。 然而作为景烨出道就带他的经纪人而言,岂会不知道景烨的弱点? 他推了下镜框,淡淡道“顾总说要注意你的身体素质,嘱咐我让你多吃青菜。” 明显浅显粗陋的借口,然而对景烨来说效果堪称最优秀的没有之一。 “真的吗?我哥说的?” “嗯。” 景烨重新端起本来要放弃的盒饭,狠下心又胡乱吞了几口,把一生黑的秋葵炒芹菜全吃进肚子里。 经纪人浅色的瞳孔划过一丝得逞的精光。 邢媚放下筷子,她和景烨离得不远,她站起来走到男人身边,不禁问起来景烨的女朋友呢? 这半个月可没少看景烨和他的前女友们的大戏。 啧啧,有气势汹汹来剧组的,有温柔如水泫然若泣求挽留的,还有萌萌哒一见到人就在那儿嘤嘤嘤。 而且来的这几个一个赛一个漂亮,哪怕有整容的成分,可不得不说景烨完成了许多男人的梦想,至少邢媚见到上至副导,下至管盒饭的忠树,都曾经对景烨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女朋友?哪个女朋友?” 景烨的反应太真实,邢媚抽了抽眼角“你还真是……” 渣男?海王? 邢媚尚未考虑好用那个词形容最贴近,景烨已经给出了答案“分了,都分了,上一个天天怀疑我外面有人,还问过算命的说我今年会找到真爱,所以把我看得特别紧,像是生怕我认识其他人把她甩了似的,她就没考虑过也许真爱在上半年已经出现了,而且我这人虽然勤换女朋友,却没脚踩好几条船的习惯,太low。” 还是个有原则的海王。 邢媚想了想“所以你现在单身?” “是啊,怎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我什么类型都可以。” 邢媚眯眼一笑“什么类型都可以,也就是说什么类型都不中意?” 景烨一怔,罕见地沉默。 “也许是你还没遇到能让你抛弃所有原则的人,又或者你心心念念的人得不到。” 化妆师在问景烨的经纪人演员吃完没有,她这边是否可以给演员上妆。 邢媚缓步离开,去的方向是卫生间,她本来就是闲暇无事准备抽根烟,路过景烨顺便问一嘴。 景烨是个不合格的男朋友,却是个相当不错的朋友。 “来了。” 景烨放下盒饭,然而邢媚的话不断地在脑袋里面盘旋。 “还没遇到抛弃所有原则的人,又或者你心心念念的人得不到。” 景烨的经纪人偶尔兼任拍摄师,隔三差五登录景烨的微薄发些近照,这种事景烨懒得操作,就只好他来。 他用自己的手机拍了张景烨上妆的工作照,觉得构图、光线都蛮好,主要还是景烨的颜值突出,混血的五官尤为深邃,不笑时侧颜显得笔挺高贵,平添几分异域的神秘。 凭借这样一张上天给饭碗的脸,基本符合多数人心目中的王子形象,想不火都难。 经纪人简单p了一下,无非增加些饱和度等使呈现的画面更完美,之后拿给景烨本人看。 景烨难得的兴致不高,虽然以前也对发粉丝福利这种东西不咸不淡,但是多少还会看一眼,顺便批判经纪人把自己逆天的容颜照丑了或者怎样。 可怜经纪人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硬生生逼成熟悉各大p图软件的划水摄影师。 “哦。” 景烨的视线仅仅从屏幕扫过,经纪人怀疑对方甚至看都没看。 不科学。 难不成中午吃的芹菜炒秋葵导致情绪低落? 经纪人踌躇了片刻后说道“今晚剧组聚餐,去星级酒店。”到时候你可以放开了吃。 后半句话,经纪人因为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职业道德没说出口,然而他相信自己已经暗示得相当明显了。 “哦。” 景烨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反常! 太反常了! 如果是平时的景烨,听到有酒局,说不上欣喜若狂,怎么也会提前一波开启话痨模式。 虽然他酒量差,喝不了多少,但他能bb啊。 经纪人绞尽脑汁地猜想,会不会是这次分手给对方带来的打击太大? 不会,好像是景烨主动提的分手。 比起他,痛哭流涕深夜买醉的另外一方颓然得更明显。 “叮咚——” 景烨的私人手机响起,他走神得竟然完全没注意,还是化妆师提醒好像有人给你发消息了,他愣了愣,随即麻利地从一共三层的古装戏服内衬口袋里翻出手机。 不是垃圾广告、 是男人的回复。 景烨立马从苦丧的一张脸转变,嘴角荡漾的笑意那叫一个灿烂,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经纪人大跌眼镜,但非常专业的他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使命,迅速拿出手机抓拍了几张瞬间。 景烨点开聊天界面,只见对拍照不上心的他却给男人发送好几张自拍,每张都是高清,而且动作一看就是本人认真摆拍过的。 幸好经纪人忙着修刚抓拍的图片,注意力没放在手机上面,否则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气得发狂。 你大爷的我每次拍你都跟狗仔队似的,一点不配合,结果自己精心拍的照片发给别人? 一发还是九连拍。 区别对待不能忍! 麻烦这位姓景的艺人,你能不能为了公司和广大粉丝考虑? 不要吝啬你的美貌,对他人也慷慨解囊好吗? 第251章 酒局 第251章酒局 景烨发给他哥的不光自拍,甚至还有小视频,里面他熟练地比心。 要知道上次录短视频发社交媒体账号时,经纪人就让景烨学着面对镜头比心,这家伙吊儿郎当没放心上,还吐槽说比心这动作太娘,简单的动作自己教七八遍才ok,然而几条拍摄出来呈现的效果,景烨的比心总有些不情不愿。 好在粉丝们容忍度高,清一色地刷屏说这样的酷boy比心十分带感。 这要是经纪人看到视频里景烨对镜头比心,还笑得那么开心,他第一时间必然会抄了景烨的相册库,把对方近半年的自拍通通找出来。 小王八蛋,你就在镜头前装大爷,在你哥面前装乖宝宝? 算了,翻相册库太麻烦,万一有些被删了呢? 直接查景烨和他哥的聊天记录就行。 这货铁定不能删,全留着呢。 景烨的自拍和小视频,换来的是他老哥三个字。 “又帅了。” 算起来开机的半个月,和邢媚不一样,景烨流量高,片酬高,本着重金请来的演员一定要物尽其能,编剧和导演等一众工作人员决定给男主加戏,所以半个月景烨每天没闲过,图方便,剧组干脆在不远的酒店包了个高档客房,专门给景烨住。 剧组条件艰苦,导演都是住的普通单人间。 这待遇,景烨都不好意思耍大牌,只好悻悻住着,憋了半个月没见他哥。 顾之远同样忙碌,景烨忙也只是拍戏的时候忙,他哥忙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吃饭都在忙。 成功人士要那么好做,全世界遍地都是身价百亿了。 而且顾之远外人身份摆那儿呢,景家的老一辈虽然暂时同意顾之远代替打理,却并非心甘情愿,暗地里没少给顾之远下绊子。 他哥既得忙正事,又要提防老头子。 景烨都心疼。 甚至无数次生出要不别在娱乐圈折腾,回家继承算了,还能替他哥分担。 可每次景烨提出来,顾之远都会拒绝,说他这边完全没关系,主要希望景烨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最好再在圈里找个真心相爱的人相守。 景烨给顾之远发消息。 “是我最近拍的新剧。” “嗯,知道。” 景烨笑出虎牙,看看,他哥多关心自己,新剧都知道。 “哥,你最近还好吗?” “女朋友交往得如何?” 双方同一时间送达到的信息,意思却截然相反。 顾之远率先回复“还好,你呢?” 景烨避开女朋友的问题,嘻嘻哈哈扯开话题。 不过就以景烨的态度,顾之远反而轻而易举地看穿他的隐瞒。 女朋友,多半吹了。 “今晚你们剧组的酒局,有我的位置吗?没有就算了。” 景烨一怔,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手足无措。 慌张地敲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哥你要来吗?” “嗯,想看看你,也想看看你现在的剧组有没有适合你的女孩子。” 景烨自动忽略最后半句话,看着前面半句无法自已地笑出声。 “ok,我去跟导演说,他肯定卖我面子。” “好的,你说完记得发给我地址和时间。” 顾之远应该聊完就去忙碌其他事,景烨接下来的消息都没回。 这并不妨碍景大明星像个傻子痴痴笑了半个多小时。 经纪人已经发完微博,顺便提了下新剧做宣传,景烨流量不是盖的,仅仅几分钟回复楼层就过万。 经纪人在诸多照片中最终挑选了笑起来最完美的一张上传。 目前赞最多的一枚粉丝留言。 “景景笑得好甜啊,是恋爱了吗?我这个老阿姨不禁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 恋爱? 你们说的是哪次恋爱啊? 经纪人摇摇头,他觉得公司合约里竟然光不限制艺人谈恋爱这条就够匪夷所思了,其他家艺人交往见面和地下接头似的,他这位显然不走寻常路,绯闻满天飞,这不是重点,关键百分之八十的绯闻都是真的。 果然,赞数第一的评论有许多人回答景烨和xx女明星是真的,自己朋友在哪看到了。 回复的几百个人里硬生生分成数十对cp,圈地自萌。 剧组定的是九点酒局,他们拍摄地点在郊外,星级酒店虽然近,但实际开车也得有一段路,因此七点多,剧组确定要去的人员们开始准备,有车的开车,没车的蹭车。 “快!上车!” 一辆商务车停在自己面前。 邢媚看到打扮时髦,犹如要上台走秀的景烨时愣了愣,随即扭头问副驾驶的经纪人“他抽什么风?” 经纪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个、其实……” 基本每个人在工作一整日都都会疲倦,但显而易见,这个范畴不包括景烨,或者换个形容,自打知道顾之远也会参加酒局后,景烨整个人跟打了鸡血差不多,戏演得特别积极,下午好几场表现出色,程雅有好几次没接住戏。 商务车里放着摇滚电子风曲目。 驾驶座的景烨身体跟着摇摆,不时冒几句嘻哈,异想天开地说“你们觉得我走男团风怎么样?要不我明天去打个耳钉。” 邢媚再次把目光放在经纪人脸上,无声地打上大大的问号。 经纪人清了清嗓子“蒋小姐先上车,我们慢慢谈。” 邢媚上车关门,商务车扬长而去,程雅追过去的时候就留给她一个车尾。 程雅蹙眉,半个月以来自己好话说了一箩筐,然而邢媚依然不为所动,信誓旦旦地说她和自己母亲的器官其实没有配型成功,有好几次自己险些信了,于随云却说不可能,一定是因为蒋媚不愿意捐赠器官所以撒的谎言。 可蒋媚不愿意,他们有什么办法? 把人打晕强行动手? 行不通的。 程雅心急如焚,母亲病情一日比一日加重,时常昏迷不醒,其他器官捐赠者没有一个配型成功。 她该怎么做? 亲眼看着母亲去死吗? 那还不如杀了她。 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在程雅身边,车窗降下,露出的先是女人尖尖的下巴,然后是高挺的鼻梁…… 程雅略微诧异地挑眉“赵姐?” 第252章 热搜 第252章热搜 赵静训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来剧组探班了。 景烨的经纪人因为专门负责景烨,所以剧组的人能天天看到对方的身影。 赵静训不一样,她手底下另外有其他几个艺人,前些日子因为格外看好程雅这个新人,天天来探班,顺便帮助在剧组疏通人脉,然而自从半路杀出个令自己难堪的邢媚后,她就再也没来过。 程雅小心斟酌着措辞,她私底下给赵静训发过信息,对方的回复不算敷衍,但能看出来这几天的心情绝对不能称作愉悦。 赵静训“消失”的半个月是去给一个出道许久却不温不火的艺人争取机会去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自己终于替手底的艺人争取到一个有些知名度的奖项。 今天一大早,她的上司当着一众同事的面着重提出表扬,并且散会后暗示年终岁尾可能会有一次升职机会。 赵静训扬眉吐气,第一时间就来找蒋媚。 惦记给这个不怕死的新人下绊子有段日子了,公司其他新人但凡看到自己一定毕恭毕敬地哈腰道好,她每次昂首挺胸春风得意经过时,脑海里无不浮现的是蒋媚那张叫人气不打一处来的脸。 久而久之,蒋媚成了赵静训眼底的一个钉子。 正好听到今晚的酒局里有圈外的神秘大亨出面,赵静训抖擞了精神就开车赶来。 “上车。” 程雅没来得及说话,却见赵静训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唇色都显得饱满。 “把酒店地址告诉我。” “好。” 车子启动。 程雅借机想好好套近乎,但是嘴里刚发出个音节,赵静训倏尔开口“蒋媚也去?” 程雅一怔,点点头“剧组的人都去。” 只有特别少的一部分因为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开机以来剧组的第一次聚餐,大家都不好意思拒绝。 没错,第一次。 为什么开机当晚没有聚餐? 答案:穷。 因为穷,开机仪式都办得特别草率,男女主演在无名的山头拜了个不知道保佑什么的神就算完事了,别人家的剧组庆祝开机鞭炮齐鸣,而到他们这儿就成了真的走个过程。 唉,永远都是别人家的好。 这点倒没变。 赵静训双手握着方向盘,嘴角缓缓上扬“这次我让她好看。” 程雅心里一咯噔。 蒋媚是自己必须保的人。 半个月的时间,母亲病情加重,每每看到母亲虚弱的样子,脸部浮肿甚至张不开眼,程雅越来越清楚地坚定目标。 前程是什么? 自己接下来的几十年人生都是前程,只要想,可以随时开始崭新的生活,但病入膏肓的母亲如果错过这次,自己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但是她又不知道赵静训要做什么…… 程雅深呼吸,想如何能从赵静训那儿套出些话,包里的手机响起。 医院随时有给自己打电话的可能,因此程雅的手机音量都是开到最大,拍完一场戏后,哪怕仅仅只有几秒钟的空隙,她都会看看来电记录。 幸好不是医院,是于随云发来的信息。 对于这个男人,程雅本不想和他有牵扯,可于随云家里有亲戚在首都的大医院工作,还是主任级别,自己抹抹眼泪后,男人果然都吃这一套,于随云积极地拜托叔叔寻找器官源,再然后就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多拉一个人做配型就多一分希望,找上了蒋媚。 于随云日常对程雅嘘寒问暖,紧接着问起蒋媚的态度有没有松动。 程雅如实回复。 以于随云对蒋媚的了解,这女人有颜无脑,不然根本不会自己随便哄骗几句就乖乖过来做配型检查,他想假装和蒋媚重归于好,不过半个月里自己给对方打的电话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于随云搞不清楚自己愤怒是因为以前爱自己爱到动不动把自杀挂嘴边的蒋媚如今在医院说了分手后就真的分手,完全不在乎,亦或者生气蒋媚的给脸不要,总之他积攒了半个月的怒火在程雅给了回复后,犹如被点了导火索。 他直接拿着车钥匙出门。 程雅他们有酒局,他知道。 程雅见于随云那边长时间没回复,内心七上八下,无论自己发消息还是打电话都是徒劳。 越来越多不可控制的人渐渐让程雅有种不祥的预感。 明明一天的戏已经在疲惫中拍完,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晚的大戏才刚刚开场? 邢媚编辑好信息点击发送。 “叮咚——” 微博自动弹出热搜标题,邢媚拿眼扫过,发现竟然有一条关于景烨。 她点开,原来是景烨发了张工作照,带着新剧标题一起上了热搜。 微博发布时间距离现在仅仅几个小时,就已经被粉丝们捧上热搜,这流量不佩服不行。 邢媚拿着手机在经纪人先生面前晃了晃“刁哥,照片你拍的,微博肯定也是你发的。” 经纪人温润地挑起眉峰,含蓄地默认。 开车的景烨登时不乐意了“喂喂,怎么就不能是我亲自给粉丝发放的福利?你没看到底下的评论,一堆刷想念我英俊的容颜和逆天的长腿吗?” 邢媚想你有亲自发微博的时间?哪次看手机不是为了和某人聊天? 半个月的相处下来,邢媚早早就听说景烨是个兄控。 无药可救的那种。 仿佛一提起他哥,景烨就能化身为无脑粉。 他哥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他哥说要有光,世界就有光,没光,景烨都能剃秃用爱发光。 万万想不到景烨这种二货加话痨属性的人,竟然还是个隐藏忠犬。 邢媚翻着他下面的评论“想念的没看着,黑你的不少。” 景烨表情洒脱“黑粉而已,你见过哪个明星的评论下面没有几个杠精啊?” 邢媚点头,杠精确实不少。 无中生有的事都能被他们描绘得像有声有色,有些话没理也要讲三分,这些人往往生活不如意,于是来网络刷刷存在感。 “不用理他们,你一理,他们蹦跶得越欢。”景烨出道有几个年头了,应付网络得心应手“那帮键盘侠通常把好好的人往死里逼,再告诉想死的人好好活,所以这世界的很多人都半死不活。” 第253章 儿子 第253章儿子 “你要问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我只能说很多人都病了,导致这个社会生了病。”景烨单手操控方向盘,另一只手夹着根烟,此时没在拍摄地,自然不需要禁烟。 车里的其他两个人陷入沉默。 突然,气氛粉碎机的景烨咋呼道“我靠!这话我说得太酷了!老刁快记下来,下次发微博时就用这个文案!我以后出自传就用这句话做标语!” 经纪人叹气,表示心累。 邢媚收起短暂闪过的心绪,若无其事地继续翻热搜。 景烨本人正在因为自己一句话沾沾自喜,其他两个人却十分默契地把他当做了个透明的屁。 有人在耳边说话吗? 就当不存在。 酒店门口,剧组各路人马纷纷聚齐,因为较为私人性,大家拍戏前已经签好了保密协议,这次聚会知情的人不会外泄,确保酒店四周没有狗仔蹲点,毕竟他们剧组虽然穷,可好歹有个特级流量小生景烨,光他谈过的女朋友都够开好几十期专栏。 即使应该没有狗仔,但话题中心人物景烨下车前已经戴好墨镜、口罩,宽松的拼色外套能遮到大腿。 “蒋小姐,我们先进去,如果大门口真的有狗仔也不会拍到你们的合照。” 邢媚蹙眉,有些不明所以,只不过吃一顿饭,而且大家都在场,至于保护得如此严密? 经纪人同样戴上黑色口罩,神色有几分歉意“我们家艺人和别的有点特别的……” 特别的? 邢媚把目光放到即便遮得看不出五官,可从身形上依然能看出来是个帅哥的景烨身上,恍然大悟,景烨的流量和花边绯闻几乎是圈里最多最顶尖的,凡是和他走一块的女人,根本没有澄清解释的机会,一经曝光,大众自动给你贴上“景烨女朋友”的标签,哪怕经过一系列的公关洗白,大部分人仍然是那个态度,无外乎把你的标签换成“景烨前女友”。 听说圈里挺多女艺人借此炒作,堂而皇之地约景烨出来吃顿饭。 流量、曝光率和话题就全有了,简简单单得犹如家常便饭。 邢媚是兄弟的女人。 景烨再搞不清楚状况,也不会拿有关于朋友的事开玩笑,给那帮无良媒体借机炒作的机会。 邢媚答应车里等十五分钟再出去,车钥匙先由她拿着。 十五分钟后,邢媚锁好车子,她不像景烨那么火,自己认证的微博账号仅仅两万多粉丝,全归功于景烨关注了自己,引了波流量。 “叮——” 景烨发来的短信。 “大门口果然有狗仔摄像头!你进来时注意点形象,小心被拍到不雅照片。” 邢媚挑挑眉,神色淡淡地转个方向,往后门走了。 不雅照片什么的,她不给狗仔拍自己的机会不就得了? 后门人烟稀少,有两个大垃圾桶,进去后是条长长的走廊,邢媚乘坐电梯抵达对应的楼层,然后准备找个侍者询问时,路过一个人,他悠悠地念出的诗词令邢媚脚步一顿。 为了凸显高尚的b格,酒店走廊两侧展示各种各样的收藏品,都有专门的保护措施。 也有书法佳作。 醍醐一湾瑟瑟,执笔落草狂书。 方才男人念的就是挂着的一副近代某位书法家的作品。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邢媚嘴角抽了两下,她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但实在忍不下去,男人竟然一句话读错了两个字,于是好心提醒道“那个字念e,读一声,而且不是房,是pang,二声。” 男人略微诧异地扬起墨染般的眉毛,邢媚看清他的长相,五官斯文,薄唇如霜,眼尾犹如半月儿形,很容易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和感。 但是…… 邢媚的目光狐疑,分明素未谋面,为何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就有一种想痛扁对方的冲动。 从何而来? 两人面对面,殊不知男人心头的异样感觉更甚。 女人的相貌都像极了一个人…… 他清咳两声,徐徐开口“是鄙人见识浅薄,多谢小姐提点,不知小姐芳名?” “邢媚。” 熟悉的名字如雷贯耳,男人骤然紧缩瞳孔,然后就看到面前的女人露出诡秘的微笑,配上悄悄攥紧的拳头…… 跑! 赶紧跑! 男人转身,然而在邢媚面前想跑是不可能的了,她一把拽住男人的西装外套,两个人力气之大甚至让国外纯手工定做的衣服都发出不堪重任的细微撕裂声。 男人企图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蒙混过关,扭头开口“邢、邢女士,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改口叫女士了,嗯?儿子?” 5438想哭,为什么自己好端端地做个年度审核任务竟然会在任务世界里撞到邢媚啊! 虽然现在的身体不是自己的,可也和普通人无二,也有痛感。 他第一眼瞧到邢媚时就发愣了一瞬,因为原主蒋媚和邢媚原来世界的脸有五六分相似,5438登时有种不好的念头,结果真实现了! 这踏马是什么人间疾苦,狗血剧情啊! 前几个世界自己对待邢媚如何,5428心里还是有点b数的,否则两人相认不可能下意识地想跑。 这就好比你去动物园逗老虎,忽然之间,笼子塌了。 这是要自己的狗命啊! 邢媚笑里藏刀道“小八,我说过别让我遇到你,否则我打得你姹紫嫣红。” 5438哂笑“哈哈,有吗?” 邢媚改为勒住5438的领带,她力气不小,否则不会5438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爸爸!有事好商量!” 商量个几把商量。 “诶唷!” 5438只感觉左眼眶一痛,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我的脸啊。” 邢媚甩甩手,五个世界的仇汇聚这一拳头里,真尼玛解恨。 她嗤笑“你要脸?我一直以为你不要个face。” 5438连续吸了好几口凉气,想说他在来这个世界前特意跟管理的同事打招呼,其他无所谓,一定要给自己找个英俊的身体容器,斯斯文文,风度翩翩的那种最好。 他来这个世界时,原主顾之远因为天生性哮喘去世,5438就此接管他的身体存活了十几年。 第254章 任务 第254章任务 “鄙人……” 5438嗫嚅了几下唇,到底没敢当着本人面开口。 这就和网络蹦跶得越肆意妄为的人,到了线下真人pk时往往心虚一样,5438怂啊,曾经自己确实确实为了任务指标坑过邢媚,再加上嘴贱…… 酒店走廊有松软的高级沙发供客人休憩,邢媚索性坐下,看了圈四周没有禁止吸烟的标志,于是从兜里掏出烟盒。 5438会意,忙不迭递火,一副谄媚小弟样儿。 “爸爸,你抽什么烟呢?我这儿有好烟。” 邢媚瞟了他一眼“我抽鞭炮呢。” 5438的言语被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面色惶惶且茫然地站着演空气人。 他们两个猝然相遇,以一种类似于开玩笑的方式开场,但恢复平常的态度后就得好好消化目前的局面,然后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玩归玩,闹归闹。 邢媚和5438正经下来后开始分享彼此的任务和所掌握的信息。 邢媚把烟灰弹到烟灰缸内,眼神若有所思“你现在叫顾之远?景烨他哥?” 5438……哦不对,顾之远颔首,用力抿了抿唇,提起景烨就脑袋嗡嗡响,自己的年度审核任务就是和景烨有关。 邢媚仰头“所以?你审核的任务是什么?” 顾之远不情不愿地开口“让目标人物一心一意爱一个人。” 邢媚吸了口烟雾含嘴里,再徐徐吐出“你的目标人物是谁?顾之远的亲戚吗?” 顾之远吞吞吐吐,跟竹筒里倒黄豆似的吐出一句话“目标人物是……景烨。” “咳、咳咳……” 最后一缕烟呛嗓子眼里,呛得邢媚眼角通红,狠狠流下一行清泪,她没心思顾这些,觉得自己的听觉稍稍有点错乱。 “景烨?” 顾之远一副赴死般表情凝重点点头。 饶是邢媚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这任务,挺难啊……” 顾之远内心暴风哭泣,岂止是挺难,是相当难,地狱级别的难度好不好! 他在顾之远童年时期就接替了这个身体,先保护景烨健康茁壮成长,也是那个打好交道的同事在自己出发前告诉他,景烨小时候有个劫,如果没人帮他会死。 自己的目标人物可能让他没来得及爱人就死掉吗? 顾之远仗着远方亲戚这层浅浅的关系寸步不离地跟着景烨,为此没少受其他人白眼和嘲讽,为了任务,他忍! 等老子审核优异升职,老子稍微篡改下这个世界的数据,干死你们。 再说,戏中人不清楚,顾之远可明明白白,这帮人说到底不过一堆数据代码组成,犯不上和他们置气。 顾之远一边维持着局外人的高傲,一边照顾景烨成长。 直到有次景烨爬上别人家院子的大树,吓到四肢软绵,他知道这次恐怕就是景烨的劫。 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接住景烨的身体。 后来院子主人的孙子是个有脑子的,知道第一时间叫医疗人员,万幸景烨没事,自己双手骨折住了半年医院这事儿相较于目标人物的生死就不值一提了。 除了细节,邢媚大概知道景烨的经历,包含对方的背景,自家男人多少透露过一些。 “你现在暂时帮景烨打理景家?” 顾之远颇为无奈地叹气“我必须得打理啊,虽然不清楚这小子为什么突发奇想做演员,可是娱乐圈是好地方,不缺美女啊,去森林里找一片心仪的叶子还不容易?为了完成任务,我非得把他送进娱乐圈不可,中间出现挺多困难和挫折,不过结果嘛你看到了,景烨这小子争气……” “争气的女朋友三天一换,几年下来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女朋友,就是没遇到相爱的女神。” 顾之远的脊梁骨被邢媚结结实实地狠戳了一下,他欲哭无泪,悲伤逆流成河,自己天天在办公室里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还得运用些脑子在豪门举步维艰,此举为何? 为了景烨找到心上人! 可这兔崽子真给自己争气,女人如衣服换得那叫一个勤,开始每次听闻景烨谈恋爱了,顾之远就会亢奋许久,觉得自己的任务即将完成,他马上可以回去了。 但是呢! 一次又一次的分手消息让顾之远气得想骂景烨的娘,景烨的妈和顾之远有些亲戚关系,可这一丁点都不妨碍5438的愤慨。 硬生生被摧残了几年,顾之远再听到景烨分手的消息都麻木了,双眼空洞。 随便,毁灭,反正自己的任务估计宣告凉凉了。 但是自己不甘心啊! 邢媚帮着思索“我看景烨挺听你话的。” 顾之远苦笑,那也得分自己说什么,譬如他在一大堆工作日程中偶尔想到小崽子就会打电话问候,一般撂下电话不到二十四小时,小崽子就会飞似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还能带着各类美食或者稀奇的小玩意儿,对自己笑着说“哥,这东西特好吃,你尝尝。” 然而自己曾经让对方早日找到相爱的人,却一点用都没有。 听完顾之远的描述,邢媚皱眉道“也许是你们两个的关系依然不够亲密。” “嗯?”顾之远不明就里。 “有种东西叫日久生情听过没?” “哪个日?” “啧,日你大爷的日。” “我错了,爸爸,我不该开车,你放过我大爷。” 邢媚顿了顿,习惯了5438的没下限、没节操,继续开口“如果你这个做哥的在景烨心里的地位达到一定高度,你说什么他都接受,何不直接塞给他一个条件等各方面都优良的女人做太太,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总好比他在娱乐圈大面积撒网,新鲜的美女像竹笋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好?” 顾之远倏地一拍大腿,醍醐灌顶“对啊!” 怪不得任务这么多年毫无进展,原来一开始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向就错了! 他不应该让景烨随心所欲地去娱乐圈寻找姻缘。 一对一肯定比一对n有效率! 看到顾之远拿出手机,邢媚纳闷“你干嘛呢?” 顾之远头都没抬,说道“给我弟张罗亲事。” 第255章 前辈 第255章前辈 嘶—— 这效率。 邢媚心底吐槽,你以前怎么对你老子没这效率?动不动搞下线那一套。 她摁灭烟头“你先别自乱阵脚。” 顾之远迷茫地抬起眸子。 “景家什么条件我知道,再说,景烨的条件……尤其是脸,确实优秀。” 听到别人夸自家的崽,顾之远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是,我辛辛苦苦养了好久的大白菜。” 邢媚怔了征,莫名觉得这话、这感觉有些熟悉。 似乎好久好久以前,一开始的世界里,自己曾几何时说过类似的言论? 可那是自己和男人。 5438和景烨都是男的,应该不会? 邢媚咳了两声,收回思绪,继续说道“你硬塞给他一个女人,以景烨的性子一定不愿意,牛不喝水硬按头,很容易适得其反。” 顾之远对于这种事完全六神无主,或许在一开始他有自己的计划怎样完成任务,但结局如何,明眼人看得清楚。 除了和景烨建立了深厚的信任外,毫无作用。 “我该怎么做?” “先给他预防针,看他反应,再进一步加深与他的关系,尽力而为,如果景烨不愿意……”邢媚摊手“那是真的没辙了,祷告,希望上帝派个十全十美的天使下凡拯救景烨,话说你们审核任务失败有什么惩罚吗?” 奖励邢媚记得5438说过,惩罚……不会仅仅只是扣奖金那么轻松。 顾之远紧紧抿唇。 邢媚耸肩,明白他们作为发放任务的监护者,应该也有自己的一套禁制,对方能把任务告诉自己已经算不可思议了。 果然,监护者有特权啊。 邢媚拍平裙子的褶皱,起身“你们监护者年度审核就没有外挂一类的东西?” 这一回,顾之远实诚摇头。 两个人默契地在酒店寂静的走廊内各怀心思。 再开口的人是顾之远。 “你的任务是什么?” 等了半晌没回应,顾之远抬头看到邢媚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顾之远恍然大悟“哦哦,有禁制。” 邢媚松了口气,妈的,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痛快,比划两下就都懂。 顾之远眨了眨眼“其实曲线救国,婉转地透露些没事的……” 邢媚动了动脑筋,把自己的任务很婉转地告诉了顾之远。 顾之远啧啧摇头“看不出来啊,原来季炀还有这重身份,这小子比我还小,和景烨差不多的岁数,话说我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邢媚瞟他“怎么说你妈呢?” 顾之远道歉“啊,我亲爱的父亲,原谅我对母亲的无礼,日后我看到季炀必然恭敬谦顺,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邢媚表情淡然,即使是没用的屁话听着也舒服。 顾之远扯回正题“如果你要季家老爷子那笔遗产,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咱俩这关系……是,媚媚……” 这一声媚媚叫得邢媚浑身的刺都竖起。 手狠狠地在顾之远的大腿掐了一下。 顾之远痛得险些飙泪。 太狠了。 他爸真是个狠人。 “对了,你现在的监护者是谁啊?” 除了任务,顾之远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这个。 “没事,可以说编号,不算禁制。” “三八。” “嗯?那不是我的编号吗?我就在你面前呢……”顾之远的音量渐渐调低,惊疑不定地反问“你、你再说一遍多少号?” “三八。” “是438号吗?” 邢媚摇头。 “538号?” 接着摇头。 顾之远心头的不安逐渐扩大,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抗拒相信。 “4438号?” 邢媚目露怜悯,看着自家儿子一副不敢相信现实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帮他认清现实。 “面对,是三十八号。” 顾之远瞪大眼睛,监护者有森严的等级分划,5438这种四位数显然不过比没编号的实习生高一层的小喽啰,三位数是中层阶级,双位数是大佬。 单位数已经不能算人了,那是有权直接操控主系统的神。 “三、三八前辈是你的监护者?”顾之远的声音哆嗦,一句话拐了好几个音节。 得到邢媚肯定的答案后,顾之远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我们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得见?” 哦shit,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教邢媚运用小技巧避开禁制?这应该是一个合格的监护者做的事吗? 更何况作为自己的前前辈,顾之远听说过三八先生的威名,那是双位数的大佬里犯错率最低的,带的宿主完成任务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四点九,这个记录目前为止依然高高挂在所有员工榜的榜首。 他们员工榜不把单位数的神划进范畴,即使如此,自从010号到数不清几万号之间,三八前辈的成绩璀璨得令人睁不开眼。 业绩之神! 别说百分之九十四点九了,5438目前为止的成功率连人家的一半都没有。 就是这样一尊大神。 自己在他面前耍大刀? 自己的年度审核岂不提前宣告结束? 顾之远惴惴不安时,邢媚蓦地开口“三八先生让我告诉你,他会在你的审核报告里打60分。” 60分是刚好及格的分数,因为一次疏忽就扣了四十分。 啧啧,三八先生果然铁面无情。 然而听到这话的顾之远长长地舒了口气,悬着的心重新放回肚子里。 扣四十分,总比直接扣成零分好。 自己还有挣扎的机会。 邢媚和三八先生的对话,顾之远不清楚,在邢媚看到三八先生回复仅仅扣四十分留有余地的理由是因为5438说会竭尽所能帮助自己完成任务时,她没出息地笑出声。 三八先生真的是……老辣啊。 光这点,自己儿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要学习。 不过没关系,以后的路长着呢。 谈话间,邢媚和顾之远几乎同一时间收到不同的人发来的短信。 顾之远起身“景烨问我怎么还没到,你也是参加剧组酒局的,要不要一起?” 邢媚看完短信内容后拒绝。 “我在这儿等一会。” 顾之远没问为什么,他现在可不敢多嘴,怕再被三八前辈发现扣分。 第256章 愿意 第256章愿意 “好,那我们电话联系。” 邢媚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顾之远离开后,她又拿出第二根烟,其实她没有连抽的习惯,但今天实在因为有特殊情况。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系统,看似无法完成的任务。 可还有熟悉的男人,今天发现5438也在。 种种情绪汇聚到一块儿,让经历好几个世界的邢媚难得有种踏实的幸福。 038号似乎看出邢媚的愉快,忍不住问道“叮——邢女士很开心?” 邢媚完美地吐出个烟圈,唇角情不自禁上扬“是啊,很开心,这次不是我孤军奋战。” 三八先生沉默,估计他没办法理解邢媚这种思维,干脆忙其他宿主去了。 不远处的电梯门缓慢拉开。 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走出,眼睛扫视一圈,看到女人的身影时朝她走过来。 邢媚在上景烨车出发去酒店时就给季炀发去了消息,询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来。 然后,他就来了。 季炀听话得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半个月的相处,这个女人从陌生到熟悉,再到对方一次又一次带给自己讶异。 仿佛认识的时光可以追溯到上辈子,可他们两个不过认识十几天罢了。 真的有如此玄幻的事? 季炀费解,他越搞不清楚的事情越会集中注意力于上面,往往你全部兴趣都投入某个人身上时,你意识到不妙已经无法自拔。 半个月的时间,季炀没有摸透邢媚,相反糟糕透顶,他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季炀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心动,更清楚地认知自己无法错过。 这般想着,季炀每一次看见邢媚都觉得特别古怪。 二十余年的人生,首次季炀开始着重重视自己的外表相貌,甚至清晨洗漱后喷香水,因为要和那个人共进早餐。 心动让我期盼见你,心动让我惧怕见你。 季炀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种矛盾的感情,自己犹如中了邪。 距离邢媚不过几步,季炀下意识地整理了领带,但当女人回眸望向自己时,季炀愣了愣,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嗯?” 邢媚纳闷,她没怎么啊,她挺开心。 然而季炀的视角,女人的柳叶眉弯得恰到好处,眼角泛红,面若桃花。像是一幅楚楚的山水画。 他情不自禁喉结滚动,耳根有些发烫。 邢媚反应过来,揉了揉眼尾“没事,抽烟呛到了。” 季炀没吭声。 邢媚把抽了一半的掐了,转身说道“走,我带你去酒局,以你的身份,虽然是突然来的,不过导演肯定欢迎,还有……” 话没说完,手腕倏地一冰。 邢媚停住脚步,视线落在被男人拽住的皓腕,慢慢抬头,略过男人宽厚的胸膛、瘦削的下巴、紧抿泛白的唇以及眼角性感的小痣。 她莞尔“怎么?” 女人的笑容跃入眼帘,带着驱散一切旁骛的力量。 季炀把邢媚拉到自己身前,手没松开,另一只手伸出把女人额头的碎发拨开,用异样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坚定的话。 “小媚,二哥娶你。” 邢媚一怔,静默片刻后,她突然偏头笑出声。 季炀说不紧张是假的。 第一次心动。 第一次表白。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此时的邢媚一举一动无不牵动着季炀脑海里紧绷的弦。 “你……不愿意?” 天知道季炀说出这句话有多艰难,无论择偶条件亦或者生物学,自己应该都是最优秀的选择。 难道女人不喜欢自己这一款? 季炀周全地补充“如果你不愿意,感情可以先慢慢培养……” “不不,我笑不是因为不愿意。”邢媚的嘴角依然保持上翘的弧度“我笑是因为倒霉了那么久,居然有一天能好运连连,我甚至怀疑我还没喝酒就醉了。” 季炀蹙眉,听不懂邢媚后半句的含义,但是前半句的重点他抓取得特别精准。 “你愿意?” “嗯,我愿意。”邢媚轻描淡写地点头,好像婚姻大事就这么随意地许出去了。 这回轮到季炀不可置信。 “你愿意?” “嗯。” “你……” “我说,咱们两个不要再玩复读机的游戏了好吗?”邢媚向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忽然贴近男人,在他的耳畔稍微提高音量道“我说我愿意!愿意!老季你听到没?听清楚了吗?” 季炀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把女人搂进怀里。 “一言为定。” “决不食言。” 季炀低头,鼻尖埋在女人的秀发中,萦绕着洗发水的味道,香香得,不刺鼻,意外地有种令自己安心的魔力。 或者换句话说,女人有种独特的魔力,仿佛她在身边,自己生命始终空缺的一部分终于完整。 邢媚动了动,试图挣脱男人的怀抱,却不料被搂得更紧,于是嘴角噙上一抹无奈“我还有酒局,别人在等我。” “让他们等着。”季炀不满地呢喃“我还没抱够呢……” 邢媚头疼,这男人又开始耍小孩子性子。 季炀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弯起“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邢媚眼角抽了抽,她难道说上上上上上辈子开始? 可自己又不想对这个男人撒谎。 思来想去,她取了个折中的解释。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嗯。” 季炀的脑海中飞快闪出自己和女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明明初见,却有种相识许久的错觉。 “那天开始我对二哥图谋不轨。” 季炀诧异“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对二哥一见如故,倾心许久,一见钟情,就这样喜欢上了呗。” 邢媚耸耸肩,说话的语气轻松恬淡,就像诉说自己午饭吃什么了般。 季炀深邃的瞳孔鲜少会出现震惊的情绪,可是今天女人带给自己的意外太多了。 他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双手却依旧牢牢地抱着邢媚。 “喂喂,怎么越抱越紧了?”邢媚挑眉。 “怪我。”季炀闷闷开口“怪我不信你,竟然拖了半个月,我们明明半个月前就应该开始。” 第257章 媚媚 第257章媚媚 邢媚叹了口气,她岂会不知道男人的疑心重得很,任何世界都如此。 况且随便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说要嫁你,邢媚觉得自己没被认作上门骗婚的就不错了。 她安抚般拍了拍季炀的背部“没事,今天开始也来得及,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季炀顿了顿,随即缓缓开口“既然如此,我不光要你的这辈子,下辈子我也要,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邢媚内心呵呵,实际跟哄孩子般应付道“好好,给你,都给你。” “那么……我也要有所表示。” 季炀松开邢媚,牵着女人的手攀附自己的胸膛。 邢媚的手掌下,男人的心脏有力地跳动。 “从这一分这一秒开始,你将取代它成为我的最高指挥官,季太太。” 邢媚莞尔,攥紧手指,与男人十指相扣。 “我们永不背叛。” “如你所愿。” 熟悉的对话,不知从何时开始,每个世界的男人对自己都爱得毫无保留。 邢媚的电话响起。 是顾之远打来的。 她刚按接通,那边男人的声音就顺着扬声器同时传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媚媚,还没来?我们先吃上了。” 邢媚看到在顾之远说“媚媚”两个字时,旁边男人的气压瞬间冰冷。 她心底痛骂傻比儿子的骚操作,你这特么是在拿你老父亲的命在秀吗?擦! 邢媚没好气地挂断电话。 而身边的某个儒雅男人却开始咬死不放“媚媚?嗯?” “呵呵,外号而已……” “刚才谁打来的电话?景烨?” “额……顾之远。” 话落,邢媚突然觉得周遭的温度又低了几度。 “顾、之、远?” “嗯……” “好,很好。”季炀笑容一贯的温柔,如今却像暗藏了几把刀“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额……”邢媚迟疑,自己和5438认识很长时间了,不过如果是顾之远的话。 “刚认识。” “刚认识就叫得这么亲密?原来除了我,季太太还和别人一见如故?嗯?” “咳咳……我和他就普通朋友关系。”邢媚表现得气定神闲,心里已经把煞笔儿子骂了一千八百遍。 “三八先生,能不能直接把5438的分扣光?” 邢媚典型夹带私仇的做法令对方无语半晌,给了否定的答案。 邢媚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后槽牙,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我在二环内有处私人博物馆。” 邢媚疑惑“嗯?” 男人慢条斯理地扣好墨玉袖扣,已然恢复平常的样子,目光清冷,眉若远山。 “里面的东西都给你,以后媚媚、小媚此类的称呼我买断。” 邢媚眼角抽了抽,至于么,不就几个亲昵的称呼?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叫你小季、季季……”突发奇想地说到这儿,邢媚忍俊不禁。 季炀面不改色地瞅了偷笑的女人一眼“如果是你的话,随意。” 邢媚连忙摆手,算了算了,私下里叫叫过嘴瘾就得了,大庭广众说的话,季炀不要面子,自己还要face呢。 “对于买断的事情,乙方可有意见?”季炀撩起眸子,眼角的痣随之而动,说不出来的感性。 邢媚特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表示没有。 “很好。”季炀看了眼表“还有十五分钟。” “什么十五分钟?” 季炀径直越过邢媚,迈步往前走“还有十四分钟,好好想想怎么哄我,季太太。” 邢媚怔怔地看着季炀的背影,主要是那劲腰、那大长腿啧……真香。 自己的眼光怎么就那么好呢? 男人余光里没看到邢媚跟上来,走了两三步后回头。 猝然对上视线,邢媚一愣,自己的偷窥被发现了? 被发现怎么了? 老子看爱人还犯法? 邢媚理直气壮地瞪回去。 季炀拧紧眉头,重新回到邢媚身前,目光从她的脸颊落到垂着的手,踌躇一秒后,牵起她的手一起走。 邢媚欠揍地吹了声口哨“还用我哄?” 自己不过一时没跟上,这人就急得什么似的。 夫妻两个就老老实实消停地谈个恋爱,然后过完一辈子不好吗? 醋意横飞什么的太讨厌了。 季炀目不斜视“用。” 但他说话的气势已经比方才弱了许多。 “哦?” 邢媚高高地挑起一边柳眉,稍微试图挣开自己的手,换来的却是男人攥得更紧。 季炀蹙眉,眸光划过一缕深暗“别乱动。” “季先生,你不松手,我怎么哄你啊?”邢媚伸出另外一只手甩啊甩,有恃无恐“抓得这么紧,你有本事把我双手全捆住啊?你就算全捆住,我也有办法治你……诶诶!” 邢媚瞪大眼睛,却见雅正的男人做了一个粗鲁的举动,他把领带扯下来,然后用它把邢媚的双手捆了个结实。 “卧槽!姓季的你干嘛?” “捆你。” “不是,我知道你在捆我,我的意思是……” 季炀好死不死地往前一拉,邢媚今天穿的鞋子带跟,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倾倒。 “诶诶,过分了哦,小季!季季?季炀?” 女人叽叽喳喳得制造噪音,季炀沉着脸色,看样子特别想把邢媚的嘴巴也堵住。 邢媚看穿对方的心思,乌黑的眼珠一转,立即提防的口吻说道“干嘛?可惜你没有第二条领带封住我的嘴了,不过呢,我有个好主意,能让你消气还能让我闭嘴,想不想听?” 季炀凝神。 邢媚举起被捆住的双手,一脸神秘地朝季炀勾了勾手指。 季炀微微弯腰。 嘴唇忽然贴上某样温暖,季炀愣怔,这还没完,邢媚伸出舌头又舔了舔。 男人的呼吸频率瞬间粗重。 他立刻直起上半身,素来稳重的神态染上些许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转身走。 他这一慌,连带着邢媚遭殃,在后面嚷嚷着“慢点!你慢点!卧槽,你还来劲越走越快了?季季,你耳朵红什么啊?哈哈……” 酒店包厢内,顾之远盯着被挂断的手机,内心写满了问号。 自己说啥了? 怎么刚说一句话就被对方挂断? 人间大型迷惑现场。 “顾总,我敬您一杯。”导演端着酒杯站起。 第258章 脑补 第258章脑补 酒局不光吃饭喝酒的地儿,更深一层含义是谈话交际的去处。 自打景烨请顾之远来,在座的人都知道顾之远的来头不简单,圈外粉丝风言风语景烨后台大,背景深厚,圈内人深知那并非疯言疯语,单单凭借矿产业的垄断龙头老大姓景就足以说明问题。 今晚来的顾之远,自诩是景烨的远方亲戚,再看景烨对他哥的态度,如果有心的上网搜搜景烨家的产业就会发现一个跃出水面的答案。 景家曝光的产业大部分的法人都姓顾。 接下来的思路不要太直接。 这得多铁的关系才会给每家大产业担任法人,如果出事,第一个遭殃的必定是顾之远。 这顾之远又得有多大的能耐,竟然游走世故和法律中间许多年。 顾之远不能得罪。 这是每个人不约而同的默契。 必须要竭尽所能地拉拢、讨好。 顾之远心底懵逼自己的爸爸突然不理他,刹那间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情绪却不流露于表面,他这张皮囊是自己开后门得到的,欺诈性非常完美,只要5438不做出人神共愤的奇葩举动,弯弯唇,人家会以为你温润如玉,眯眯眼,外人觉得此人老谋深算,肃然敬佩。 顾之远捏起酒杯,举止大方,颔首,一饮而尽。 “我家小烨在剧组让导演费心照顾了。” 说话口吻,俨然一副家长的姿态。 景烨这熊孩子,除了自己的话谁都不听,唯有顾之远管治住,不知不觉充当景烨家长这么多年,其实这身体也就比景烨大个五六岁。 导演忙不迭谦逊“没有,景烨老师来我们剧组是荣幸,我都焦虑是否会埋没他的演技。” “是吗?”顾之远浅棕色的瞳孔望向身边的景烨,淡淡打趣“你还有演技?” 景烨皱了皱鼻子“哥,其他人在,你能不能别拆我台?” “哈哈,从小到大习惯了。” 作为编剧,制片人和投资方因为私人原因都没到场,李浪漫终于有了话语权,端起酒,敬男女主演和顾之远。 顾之远先一步喝完,旁边的景烨凑近贴耳说道“哥,别喝了。” “我不喝你喝?” 顾之远明显diss景烨的浅到一眼望底的酒量,在无人发觉的暗处,俩兄弟偷偷搞小动作,酒杯互换,景烨的是空酒杯,顾之远再帮他把杯中酒喝光。 景烨笑弯了眼睛,玩心大起,仗着没人敢拿正眼儿观察他们两人就私下里,拿手去扣他哥的西装裤线。 顾之远清俊的眉宇拧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谈笑自若地和赵静训、程雅饮下第三杯酒,另一只手毫无预兆地附上景烨不老实的手,低低出声。 “别闹。” “嘶——” 景烨一时间愣住了,真就没再动。 顾之远得意地勾起唇角,然后嘉奖地在景烨的手背拍了拍。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景烨竟然第一次迷茫到怀疑人生。 他……他好像对他哥意乱情迷? 不不,这个词放在他哥身上不适合,他哥宛若神邸的人怎么能用如此露骨的词语? 不说哥,光说他自己的话…… 景烨绞尽脑汁地想着来形容的词语。 他……被迷得七荤八素? 开玩笑呢!他哥可是男的!男的喜欢男的那不是有病吗? “怎么了?” 顾之远意识到话痨的景烨居然缄默足足有好几分钟,不由得凑近些,言语关怀。 两人的距离本来就近,这下子,好像鼻尖都要蹭上似的。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哥的神颜,这种机会景烨也很少遇到,他哥的睫毛浓密纤长,双唇略显淡薄透着星星点点的粉色,看上去……就想让人啃一口! 擦! 景烨蓦地稍稍拉开些距离,惊觉自己的后背竟出了一层冷汗。 “没、没事……”景烨干瘪瘪地解释道“我就是在想剧本。” 顾之远蹙眉,这小子光想事业可不成,自己的任务怎么办? 他作势劝诫般开口“你也不要太投入工作了,有时多关心关心你的个人问题。” 景烨绿色的深眸充斥着茫然“个人问题?” 顾之远点头“对,比如情感,你年纪不小了,交往过的对象也不少,有没有想过正儿八经找一个结婚?” “结、结婚?” 顾之远眼底浮出凝重,想来以景烨的性格没考虑那么远,自己冷不丁一提会吓到对方,于是采取缓兵之计,娓娓说道“只要找个你一心一意爱的人就可以,结婚不过一个流程,有没有无所谓。” 说完,他攥着景烨的手还紧了两下。 加油,哥对你托付重望,你一定可以让哥完成任务的。 景烨从来没有如此困惑。 他哥在说什么?他哥疯了吗? 不不,等等,他捋一捋思路。 他哥让他对工作别太上心,是时候考虑个人的情感。 这是在委婉提醒自己要认清内心,直视自己对他的感情?不要再逃避了? 还说要结婚,之后却又说结婚只不过一个流程,有没有无所谓。 看来他哥已经做好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能举行婚礼的准备了,他要的是自己一心一意爱他,可是怎么办?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哥穿白色西装婚服的样子。 他哥都这么主动…… 虽然他俩表面称兄道弟,可是亲戚关系早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了,稀薄到不能再稀。 所以、所以自己可以和顾之远在一起? 不对不对。 景烨猛地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他方才想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什么来着? 有病! 对!有病! 妈的,自己得病了啊!病得还不轻! 看来得找个时间去咨询一下心理,可是他哥岂非同样得病了,甚至比自己还严重! 能治好吗? 不能的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他哥一个人病入膏肓啊! 你哥对你那么好,你就陪他,给他快乐怎么了?卧槽你不让他幸福你就是小畜生啊! 景烨这边正各种脑补,一个当红男明星的自我掰弯往往仅需要五分钟。 五分钟后,景烨怀揣无比复杂的心情,自己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想。 有些感情早就深深地埋下种子,成长、盛开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儿。 第259章 季总 第259章季总 忽然想到邢媚曾经说过自己心绪不定是因为自己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或者没认清自己的心。 现在这一分一秒,景烨豁然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自己更明白的人了。 倘若他哥真的病了,他大不了跟着病! 自己哥这么优秀的人,长相俊美,趁其他公猪有非分之想前,还不如由自己拱了! 打定主意的景烨突然又想到他哥的秘书好像是个男的,长得貌似挺阳刚,络腮胡,皮肤古铜色,和他哥站一块儿显得他哥倍儿白倍儿清秀。 不行! 明天必须得找个由头把那人开除了! 景烨这边正沉浸拱白菜的脑补无法自拔,顾之远右边坐着的赵静训在详细介绍完程雅后,忽然故作神秘道“顾总生意甚广,不过想来对娱乐圈的事儿应该不太了解。” 顾之远挑眉,嘴角噙笑“何以见得?” 赵静训自以为聪慧,眉梢情不自禁染上三分得意“如果顾总生意涉及娱乐圈,景烨恐怕早就被签了,据我所知,他现在所属的皇冠娱乐法人并非顾总。” 顾之远略略诧异“确实如此,赵女士心细如发。” 被人一夸,赵静训的尾巴差些没翘到天上“娱乐圈现在就三家比较大的艺人公司。” 顾之远颔首“略有耳闻,说起来赵女士工作的e传媒,你们的季总景烨认识,可惜景烨的性格跳脱,爱玩,说来笑话,竟然以皇冠比e女艺人多的荒唐理由一开始签约皇冠,幸好皇冠娱乐的萧总和我有几分交道,因此给景烨一些好点的资源。” 赵静训感慨了一句果然有钱人只和有钱人玩,这个阶层的人圈子小到互相认识,每个人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皇冠娱乐这些年给景烨的资源是好一点吗?他能出道一年就迅速蹿红,始终火到现在不是没理由,皇冠娱乐给流量小生的资源景烨拥有绝对优先权。 “前些年我们公司的女艺人确实质量堪忧,但是今年不同。” “哦?” 顾之远的嘴角微微向下撇,想这女人怎么这么啰嗦!好难对付啊! 兔崽子还不过来帮我解围? 顾之远瞪了眼旁边的景烨,却见对方正处于神游态度,偶尔还露出痴汉的不明微笑,若非景烨这张脸看得过去,一定会被顾之远嫌弃死。 赵静训浑然不觉,自我良好开口“程雅顾总觉得可有眼缘?” 始终注意赵静训举动的程雅倏地身体一僵。 方才介绍时,顾之远不过匆忙一瞥,现在仔仔细细打量,蓦地发现对方鼻子和嘴特像自己的女神438号。 不禁点点头“很好看。” 赵静训顺水推舟“今年签约的艺人,程雅却不是最漂亮的,我手下还有另外一个艺人,不知道顾总有没有兴趣?” 听到这儿,程雅松了口气,但已经猜出赵静训的画外音。 陪一些有钱的老板,这是女明星惯用的抢占资源套路,有些经纪人甚至会主动出击化身拉皮条的。 可邢媚的性格看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赵静训把话说出去了,陪就是自甘堕落,日后诸如此类的事情会更多,不陪得罪老板。 程雅的贝齿抵上红唇。 顾之远心底想我没有兴趣,你这个老女人莫挨老子,表面敷衍地笑笑。 赵静训早有准备,悄悄往顾之远手里塞了张房卡“百闻不如一见,她饰演的正是这部剧的女二号,一会儿就能过来,想来会对顾总的口味。” 女二号? 顾之远眨了眨眼,十几分钟前得知邢媚这个世界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正在拍摄一部剧,该不会…… 掌心的房卡温度逐渐加热,这特么哪是一夜春宵销魂啊,这特么是一块儿烫手山芋,送死牌啊! 程雅委婉地说道“赵姐,蒋媚她性子烈,不见得和顾总搭。” 蒋媚等于邢媚。 顾之远肝颤,尼玛的这是想让我死啊? 正当这时,包间的门忽然开启,始终没露面的邢媚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 在座的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十年老员工赵静训怎么可能不认识顶头boss? “季、季总?” 赵静训的脸上布满惊疑,季总为什么会来?他为什么会跟在蒋媚后面? 季炀淡淡地瞄了赵静训一眼,印象里没有这个人。 坐得离赵静训比较近的人听到季总两个字,有些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季总? 该不会是e传媒的季总? 那可是大人物! 顾之远固然牛笔,可到底没经营娱乐公司,季炀可是真真切切有娱乐公司的产业,而且是圈内公认三大公司之一,剧组聚餐都是圈内人,哪个影响力大昭然若揭。 邢媚扫视一圈,发觉只有李浪漫和导演身边有个空位置。 她比较想离顾之远坐得近些,于是看向面色不自然的男人。 顾之远心尖一颤悠,被他爸爸一瞪,立马怂地把房卡往桌上一扔“我不是,我没有,都是你经纪人给我的,你听我狡辩,呸,解释。”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桌子的酒店房卡,然后再移到已经面若土色的赵静训身上。 邢媚愣了愣,结合赵静训的恩怨,房卡和顾之远的联系显而易见地串联起来。 “哦?”邢媚扬起唇畔“我竟然不知经纪人还有权限掌管艺人的人身自由?把房卡交给顾总总不能是让我和顾总打牌,斗地主还二缺一呢,不如季总也来?” 一番话含沙射影,把赵静训丑陋嘴角怼得无地自容。 基本所有人都低低嗤笑。 “我、我……” 赵静训嗫嚅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如果单单一个蒋媚,她不怕,可偏偏顾总突然抽疯把搬不上台面的事儿明摆着抛出来,邢媚消失一会儿,身后却跟过来季总。 蒋媚和季总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不对,加上顾之远,他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每个人都把这事儿当作一个乐子,实际上女明星陪老板不算稀奇,就是头一回看见真有人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笑笑把这件事掀篇时,季炀却走了两步,把邢媚挡在身后,手指轻轻扣了扣桌上的玻璃,吐出的话掷地有声。 “你做的?” 第260章 挑理 第260章挑理 季炀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儿,众人登时噤若寒蝉。 看季总的样子,不像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反而非常上心。 该不会蒋媚抱住了金大腿? 一时间,他们看蒋媚的目光都有所变化,有怀疑、羡慕、震惊…… 赵静训也嗅出了季总和蒋媚两个人的关系貌似没有那么简单,她正心力交瘁地找借口企图蒙混过关,然而顾之远却笃定开口“对,是她做的。” 赵静训登时想掐死顾之远的心都有了。 他娘的,看着挺精明的人,怎么这时候扮演起热心市民了? 赵静训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顾之远不是好心,那是怕啊! 现在的邢媚不仅仅和自己同病相怜都为了任务头痛,更关键是邢媚某种方面等于三八前辈! 他可得好好在前辈面前表现,说不准能把扣的四十分加回来。 季炀狭长的眸子眯起,眼角的黑痣染上些许森然,他双手合拢,一如往常思考的习惯动作。 “我竟不知我公司的经纪人权力这么大。” 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浸泡多年的景烨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别说递房卡了,更黑暗的他都见过,凡事都有双面性,有光即有暗,表面光鲜亮丽的娱乐圈隐藏着多少恶心污秽,恐怕一铲子凿下去,展露的不是浮世金银,而是血腥白骨。 但是这一次绝壁不一样啊! 赵静训递房卡的人是他哥!他的人啊! 景烨英俊的面容罕见地泛着冷意“赵经纪人上次犯错后看来依旧死性不改。” 酒局内最有话语权的三个人全部指责自己。 赵静训眼珠凸起,嘴唇止不住地哆嗦,抹了粉底的脸看起来毫无血色,她这一刻感受到了恐慌和害怕! “出去,酒局不需要你,公司也一样。” 季炀轻飘飘的一句话是压死赵静训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无助地环绕四周,可入目四座竟无人帮自己吱声,鼻子猛地酸涩。 所有人的注视下,赵静训绝望地离去,女人双肩耷拉着,平日里高高昂起的头颅终于蔫蔫低垂。 邢媚坐在赵静训的位置上,本来左手边是顾之远,不过在某个醋王的要求下,两个人中间硬塞下一张椅子,他这一塞,围在全桌子旁边的人都得腾地方。 每个人默不作声地移自己凳子,谁敢挑季总的理啊? 偏偏有个人不怕死。 “诶,我说……”众人静默时,邢媚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明显“你就不能去坐那张空椅子?” 季炀稳稳当当地坐好,既在邢媚身边又阻隔了顾之远,从季总缓和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对于座位非常满意。 “我乐意。” “诶唷!你还跟我横上了。”邢媚扬起声调“有没有人跟我换个座位?我不想坐他旁边。” 每人都一脸匪夷所思,他们没听错? 季总遭嫌弃了? 遭嫌弃的人是季总? 蒋媚是胆子大还是有背景? 没人答应。 邢媚嘴角向下撇了撇“啧,无趣。” 季炀却正大光明地握住邢媚的手“别闹了,是我想坐你旁边离你近一点。” 邢媚哼哼“这还差不多。” 季炀执起筷子“想吃什么?” “那个!对!那个肉!还有……” 剧组的员工们面面相觑,他们好像得知了一个惊天大八卦! 蒋媚和季总是恋人关系?而且感情特别融洽,看季总给女人夹菜的动作那叫一个熟练,还有温情款款的神态。 他们好像一个个都化身柠檬精。 酸、真酸…… 即使知道蒋媚和老季有一腿的景烨也没料到这两个人会当中秀恩爱,甜得叫单身汪想流泪。 就在这一对恋人旁边闪闪发光的顾之远安然若素。 无所谓。 折磨习惯了。 你们这帮凡人,比这更刺激眼球的画面老子都看过,哪怕关键时刻总是一堆雪花马赛克,系统自动消音。 景烨咬了咬唇,绝对不甘于老朋友之下。 于是…… 几分钟后,顾之远一个溜号,回神时自己的餐具里多了像小山般的菜肴。 罪魁祸首景烨却眼神发亮地瞅着他,宛如一只摇晃尾巴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顾之远蹙眉,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景烨的良苦用心,反倒觉得莫名其妙,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吃饱了?” “嗯?”景烨愣了愣“没啊。” “你吃饱了没事干给我夹那么多菜?” 被用力回怼的景烨“……” 哥!咱不带这么玩的!你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你就不能看看离你最近散发狗粮的那俩模范恋人学学? 万众瞩目的邢媚低头吃菜,口齿不清地在季炀耳畔说道“我觉得好奇怪。” 季炀慢条斯理地等待下文。 邢媚继续说“我吃饭又不是世界奇观,你去帮我解决。” 季炀淡淡弯起嘴角“哦?我怎么解决?他们的眼睛长在自己脸上,我管得了?” 邢媚睨他,极其认真地说道“你管得了,你可以,二哥无所不能。” 被高高捧起的季炀“……” 行,邢媚的话不敢不从。 他简略地看了一圈酒桌的人,最后停在一个人的脸上,商业化微笑“我不了解拍戏,剧组的趣事能否讲讲?” 他正对的人是化妆师,出了名的八卦之魂,乍然被季总点名,立即热情洋溢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何场合,八卦永远是最好的氛围调味剂。 在她的带动下,酒局逐渐恢复正常,越来越热络。 总算不被当做异类的邢媚吃得倍儿香,倍儿欢实。 虽然她想象中季炀解决僵局的样子应该是男人冷冷地瞪一眼,所有人低头各吃各的,但季炀解决的比自己的想象更缓和圆满 难道想象的场面更适合自己? 邢媚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问道“你怎么知道?” 季炀不解“嗯?” “你为什么挑她?”邢媚的意思是季炀应该除了自己和景烨外,任何剧组里的人都不认识,为什么一眼就挑中了谈论八卦的最佳人选化妆师。 “直觉。” “哦。” 这个别人说出来特扯淡的理由,由季炀说出来就说得通。 这老王八蛋看人一向准,邢媚清楚。 第261章 主权 第261章主权 季炀的眼色略微无奈“吃慢点,不然对胃不好。” 邢媚哼哼,已经不满足季炀给自己夹菜慢吞吞的速度,主动出击。 季炀担忧开口“中午没吃?” 自己派助理每日给邢媚的盒饭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有专门的营养师制作菜谱,以及加上女人爱吃的菜。 邢媚摇头“拍戏,没时间吃。” 季炀叹气,把她碗里的虾夹到自己餐具里,戴好一次性手套细心温柔地剥皮,再把完整的虾仁放到女人的碗里。 “要不我们现在签解约合同,这戏不拍了。”季炀的思路有条不紊“至于缺少女二号的后果,我会赔偿,而且绝对会让所有人都满意。” 不得不说,季炀心思缜密,做出任何决定前已经把邢媚的后路全部想好。 如果这句话放在邢媚刚来这个世界时,她一定答应。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自己来是带着任务的,男人和任务在邢媚心目中的地位差不多,甚至任务还要更重一些,任务完不成就像悬在头顶上的一把斧头,邢媚不清楚它何时会掉落砍得自己人头分家,这种感情她最为厌恶。 可这一回。 邢媚眯眼,轻轻摇头。 这部戏已经演到这一步,没有撤退可言,本来网剧的拍摄周期较短,女二号的戏份再有一个多礼拜差不多就杀青。 邢媚不愿半途而废,这不光对剧组的其他人不负责任,更是糟蹋自己的努力。 “再坚持坚持,等到这部戏完事。” “如你所愿。 季炀淡然,反正,无论邢媚选择哪条路,自己总会陪在她身边就是了。 季炀盯着女人把自己剔好的虾仁放进嘴里,毫无预兆却预谋许久开口“过两天我们去领证。” “咳、咳咳……”邢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一口虾仁噎到。 而造成一切后果的男人无声地递过来一杯清水。 邢媚喝了几大口稍稍缓和,第一句话就是“你逗我呢?” 季炀眉头微拧,想着难道是因为女人不愿意和自己结婚? 然而邢媚紧接着第二句话却是“什么时候提不好?非得我吃东西的时候提?我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惊喜而噎死的人。” 季炀宛若深墨的眸子浮现点点光亮“你的意思是……” “拍完戏我们先解约再领证,公司规定不准办公室恋情。” 季炀的表情分明十分不认可“这条谁规定的?” 邢媚默默地盯着某位公司掌权者,对方貌似想要带头不把公司条例不当回事。 季炀慢条斯理道“我觉得公司的条约不应该算我一个。” 邢媚继续盯—— “好。”季炀终于败下阵,神态悻悻“那就等你杀青。” 邢媚注意力重新放回填饱肚子,过了会儿,就听身边的男人贼心不死地再次询问“制定这条规矩的人到底是谁?” 邢媚无语“你知道是谁了又能怎么做?开除?” “不会。”季炀用行动解释他并非蛮不讲理的人“我会让他修改规则,填上公司总裁除外。” 之后他又满脸不甘地幽幽补充一句“身为老总一点特权都没有,唉,干脆退休去养老得了。” 搞得听到这话的邢媚笑得足足好几分钟没合拢嘴。 一场酒局没有勾心斗角搅局的人就显得特和睦。 说起来,赵静训纯属做人太失败,爱往前看是好事,却忘了身边更多的是在后面或者相同路段的人。 你又没有三只眼睛,你有什么可高贵? 酒局持续了三个多小时,走之前,导演提出大家照个合影,他们这帮普通人没啥大不了,主要觑着几位大人物的意思。 见季炀率先点头,顾之远也表示没问题,大家伙默契地舒展开眉头,对着镜头展颜微笑。 “咔嚓——” 摄影机定格的是这一年的秋天,一部投资甚微的网剧全体工作者及其相关人员首次聚餐的留影纪念。 众人各回各家,手里头有工作的照旧回去工作。 邢媚提出先去趟卫生间,季炀顺从地去大堂等候,临走前仍不放心地问邢媚是否会迷路,得到了邢媚一记飞眼。 “去你大爷的!我是三岁小孩吗不识路?滚滚滚。”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季炀准备乘坐电梯,正好碰到一样等电梯的景烨和顾之远。 三个大男人站在一起,就连话多的景烨都没什么好说的。 幸好电梯很快抵达,三人一同到了一楼,景烨第一个急性子地迈出,顾之远欲跟上,身后的季炀却率先踏出一步,擦肩而过的瞬间男人冷清的声音低沉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少接近媚媚。” 顾之远不晓得是不是错觉,男人把媚媚两个字的音咬得极重,仿佛宣誓主权的雄狮。 景烨回头看到的人是季炀,不是顾之远,马上越过男人去后面找他哥。 季炀扬长而去。 顾之远头疼,提问鄙人和爹关系太好,惹得亲妈吃醋怎么办? 这道题太难了。 景烨难得第二天没戏,等于放假,意味今晚可以开车送哥回家,至于自己的经纪人,早就被景烨打发去蹭别人的车,商务车留给自己。 两人上车,景烨提醒“哥,系好安全带。” “嗯。” 顾之远还在思考刚才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扭头问景烨“如果你儿子和你爱人同时掉水里了,你救谁?” 景烨把rap说唱切换成优雅的纯音乐,直截了当回答“我救哥。” 这是什么答案?八竿子和题意打不着关系? 顾之远皱眉“我在正经问你话。” 景烨纳闷“我也在正经回答啊,救哥就是我的选择。” 什么鬼? 乱七八糟。 自己问的是儿子和爱人,哪里出现自己了? 面对胡搅蛮缠的景烨,顾之远选择沉默。 车子缓缓启动。 坐过景烨车的人都知道,尤其经纪人最有发言权,这死崽子开车又快又猛,妈的,现在驾照没扣满十二分就是个奇迹。 但是顾之远每回坐景烨的副驾驶总会眉头紧皱,吐槽着“太慢了” 景烨神秘地嘿嘿笑“开车上道得注意时速,哥要是想飙车,哪天我带你找条山路追逐刺激。” 顾之远不置可否。 第262章 秘密 第262章秘密 车子的速度犹如蜗牛,车载音响传出低沉悠扬的大提琴曲谱,使人身临其境,感受一缕恬淡的忧伤。 顾之远关闭空调,把玻璃降下一条缝隙,浅秋的风淡薄如水,吹在人的脸上凉凉得,也吹散丝丝入扣的酒气。 不光别人给自己的敬酒,以及景烨的份,他一同饮尽,此时难免有些上头。 他的背部慵懒地向后倚靠,双手交叉放在大腿,皙白的脸颊晕着酒红,丹凤眼微微阖着,松松垮垮的领带和他整个人的画风不搭,却偏偏有种让人想犯罪的冲动。 景烨一时看呆住,甚至交通灯变换了两轮红绿灯才反应过来。 他先悄悄拍了张他哥的睡颜,然后看着照片傻笑。 顾之远嫌热,上车后稍微撸起袖口,一根红绳串着鲜红如血的珠子静静地绑在男人的手腕。 景烨观赏片刻,收起手机,单手重新搭上方向盘,白得青筋可现的腕部,显出一截同款的红绳。 顾之远仅仅小憩一会儿,脑子时而晕乎时而清明,他仍然闭着眼,觉得现在的氛围不错,适合兄弟两个谈心,寒唇微启。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问题提出,身边的人毫无回应,空气里漂浮着古檀木香水的味道,仿佛根本无事发生。 顾之远蹙眉,补充道“你总不能长久地玩下去,一辈子不结婚。” 这次景烨终于有了回应。 “我不会再玩,但是一辈子不结婚有可能。” “什么意思?” “不合法。” 顾之远把眼睛睁开一丝缝,表情困惑“男女结婚哪里不合法?” 景烨倏地一踩刹车,幸好速度慢,顾之远只不过身子前倾了下,马上恢复正常。 不正常的却是景烨,他混血立体的五官浮现出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哥,你不是……” 顾之远更懵懂无知“我怎么了?” 景烨的眸底晦暗不明,最终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没事,我今天做了个梦,特美好。” “梦?什么梦?”顾之远纳闷。 “秘密。” 景烨重新启动车子,阳光的侧脸留给顾之远,另外一半脸隐没在光照不到的暗处。 顾之远嘀咕“跟我也有秘密了啊……” 景烨挑眉,生硬地扯开话题“哥,你觉得我改天扎个耳钉去说rap怎么样?” 顾之远的注意力真的被简单牵走,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后摇头“算了,打耳洞会疼,到时候我还得帮你吹吹,涂消炎药。” 景烨咧开嘴角“说得也是,我总被哥照顾。” 顾之远没接话,扭头看着窗外移动的景物。 一首纯音乐快到结尾,驾驶座的男人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哥,和我一起等那一天好不好?” “哪一天?” “秘密。” “靠!你小子哪来的那么多秘密?什么时候学会说话卖关子了?” “哥你就先答应和我一起等好不好?” “行行行,我答应。” 顾之远随便地敷衍,反正从小到大自己答应这串串崽子的事能装满几十箩筐。 景烨勾起嘴角,有路灯的光流淌而进,他整张脸都精神熠熠。 酒店内,邢媚走到大堂,一眼就看到等待自己的男人,她走到季炀身边招呼了一声。 “走。” “嗯。” 两人来到停车场,剧组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停车场位置空旷,衬托得季炀的豪车格外显眼,车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正在拍照。 邢媚凑近,愣了愣,这男人自己确实认识。 是骗色不成就脚踩两条船的于随云。 于随云特意找好拍摄角度,画面里有自己和豪车的车标,再编辑好朋友圈文案上传,平时就爱眯起的小眼睛,在发送三秒内就获得一长串好友赞后更笑得只剩一条直线。 甚至有朋友圈同城加的美女私聊自己。 于随云正准备打字,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个眉目如星的男人,正冷冷地睨着他。 于随云斜斜地靠在车边,不知情的人真以为这是他的车。 “干嘛?兄弟你也要拍?用不用我挪个位置?”于随云头脑简单地以为季炀也是拍照然后发朋友圈炫耀来的,拍拍车的引擎盖“平时大街上可看不到这档次的好车,怎么也得一千万打底。” “两千万。”季炀冷冷道。 于随云啧啧称奇“有钱人的快乐我们想象不到,不过兄弟你挺懂行情啊,看来研究过好车。” 季炀没接话,指了指旁边“让让。” 季炀的态度让于随云很不爽,忍不住说道“我说兄弟,我又没欠你钱,干嘛这么冷?大家都是看豪车来的,装什么?” “你弄脏了我的车。”季炀抬起不夹任何感情的眸子。 于随云僵直住“你、你的车?” 他想问你拿什么证明这是你的车,然而却见季炀不慌不忙地掏出车钥匙,车子的安全锁随之解除。 站在原地的于随云尴尬得想钻进地缝里。 妈的! 老天爷你耍我? 于随云悻悻地离开车子,目光中,从头至尾都冷言冷语的男人从车子里取出一瓶清洁剂往自己靠过的地方喷了几下。 于随云登时咋呼着“你什么意思?我不过靠了下,至于用水浇?你的意思是我衣服脏?” “是。”季炀一贯的简洁明了。 于随云额头的青筋跳动,五官扭到一块儿,就在这时,他瞥到了女人。 “蒋媚!” 他粗鲁地大声喊着,不远处酒店保安亭里的几个人被惊动,站起来看了看,发现就是个男人在鬼吼鬼叫,朝他的方向啐了口唾沫继续打牌。 邢媚根本没把于随云放在眼里,径直坐上副驾驶,她今晚喝酒了,开不了车。 于随云勃然大怒“你他妈的……瞎啊?老子跟你说话呢!” 他堵住邢媚要关闭的车门。 季炀坐回驾驶座,刚想开口,邢媚用简单的小动作阻止他。 “我来解决。”邢媚转头看向疯狗般的于随云,吐出的话犹如不见血的利刃“有事?” “我说哪来的底气,原来傍上大款了。”于随云没品地讥讽。 邢媚打了个响指“这位先生,我和你已经分手了,请你认清自己的定位。” 第263章 上膛 第263章上膛 “我的定位?”于随云哈哈大笑,他今晚来之前喝了酒,更加口无遮拦。 他冲驾驶座淡然的男人狂吠“嘿!兄弟!你现在是这女人的男友?你们两个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上过啊?我可是特意把这女人的第一次留给你,哈哈,谢谢就不必了,这女人的滋味怎么样?不赖?” 邢媚眼底凶光一闪,下一刻,嘴贱的男人终于停止了挑衅。 黑漆漆的枪口冰冷地抵住自己的额头。 于随云醉醺醺的脑袋豁然明朗,浅秋的夜晚一点都不热,但男人硬生生被逼出了一身的汗。 他强佯镇定道“蒋媚,你拿玩具枪玩我呢?” 女人殷红的嘴唇噙着抹讥诮的玩味,白葱般的手指轻轻扣住扳机。 “你大可试试再多说一个字,我会不会开枪。”她的眸子染着邪气。 于随云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珠子凸起犹如死鱼,牙齿用力扎进肉里,不一会儿就尝到浓浓的铁锈味道。 邢媚神态散漫地把枪口一寸一寸移到男人的嘴边,整个过程犹如凌迟,带着肆虐的快感。 她用坚硬的钢铁挤进于随云的嘴巴,硬是撬开他的牙齿,把渗血的嘴唇解救出来。 “好玩吗?还玩吗?你玩得起吗?” 致命的东西就含在嘴巴里,刺鼻的硝烟味让于随云不禁窝囊地飙泪。 “呵。”邢媚发出一声嗤笑,收枪,轻声道“跟我玩,我能玩死你。” 副驾驶的门成功关闭。 豪车驶离停车场。 几个保安恭敬弯腰送贵宾离开,再看刚才大声喊叫的男人犹如丢了魂般直接坐在地上。 程雅来到停车场时看到地上坐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觉得眼熟,凑近一瞧惊诧地发现赫然是于随云。 之前她给对方打了好几个电话以及留言都没有回复,内心七上八下地打鼓,十分钟前,男人朋友圈更新了条消息,拍照背景和酒店停车场相似,程雅想于随云该不会来停车场堵邢媚了? 她慌里慌张地赶来,却发现男人坐在地上。 “随云,怎么了?你快起来,地上脏。” 可男人一动不动,没办法,程雅只好自己去拉男人,突然嗅到某种不好闻的气味,眉头拧成麻花“什么味儿啊?随云,你裤子怎么湿了?” 于随云面色青白,终于“啊!”地喊出来。 几个保安惊动,一个个放下牌,警惕地挥舞警棍“怎么了?怎么了?” 寂静的停车场,这一声尖叫硬生生地撕裂了静谧的夜晚。 车子内,季炀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别的人他或许不认识,可自己太太的前任,季炀看过对方的照片,这个不应该存在世界上的渣滓,无论相貌、家世还是其他条件远远不如自己,他轻蔑地淡淡一笑,转身把照片扔进碎纸机。 本来不想动他的,谁知对方自己找上门。 季炀深邃的眸子里快速掠过一丝阴冷,手指有节奏地轻轻点在方向盘上。 邢媚把枪口擦干净,递给季炀“抱歉,弄脏了,你凑合接着用?” 季炀仅仅瞟了一眼,随便道“放后座,明天我换一把。” “哦。” 等红灯过程中,季炀问“你怎么知道我随身带着把枪?” “因为我上次在医院看到了。”邢媚顿了顿,眉眼弯起,颇有深意补充了一句“不光这把,我知道你身上还有另外一把枪。” 季炀挑眉,忽而一笑,扣了下自己的裤腰带。 “现在他上膛了。” 邢媚笑道“那就请季枪手保持理智收敛些,我可害怕这玩意儿。” 季炀瞥她“你害怕?” 邢媚颔首“是啊,怕得要死。”至今仍没克服心理障碍,还在服用舒心宝。 季炀甚为认真说“好的,我记下了,我一定为了季太太看好这把枪。” 邢媚配合地感动抹泪“既然如此,辛苦你了。” “无妨,反正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停停,戏过了。”邢媚学着看过的一张熊猫头表情包动作,双手攥拳放到脸颊两侧“收!” 季炀却一只手掌控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开五指,下意识地做了个回应“放?” “擦!”邢媚冷不丁地拍大腿“咱俩是不是有病?” 邢媚保持高冷地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叼嘴里,由于憋笑,打火机按了好几次没使上劲。 她终于按奈不住,跟神经病似的笑出来。 季炀但笑不语,眼睛直视着路面,余光里满满的净是她,寒唇漾起的弧度饱含温柔,幸福得冒泡。 第二天拍戏程雅请假没来,男女主缺席,剧组干脆拍了一天邢媚和男二号的戏赶进度。 赵静训被解雇,公司称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挑选新的经纪人接管,邢媚完全不在乎,左右自己只拍这一部戏,解约合同都拟好了,到时候找自己老公签个字就ok。 自己的支持下,季炀应该会继承遗产,毕竟季老爷子的遗嘱有视频作证,也有第三方在场,纵横黑白两道的人犯不上临死前拿所有人开涮,说出的话如同凿进板上的钉子。 剩下的就是等待。 等季老爷子寿终正寝,等自己和季炀领证结婚。 “三八先生,我觉得我快完成任务了。” “叮——先祝贺邢女士,不过我提醒您一句,最好快一些。” “什么意思?” 系统陷入沉默,这种反应令邢媚隐隐不安,她重新梳理了遍思路,是哪里自己遗漏了? 季安和季宁这对兄妹自从上次医院见过面后就再没联系过,让她心神不宁的地方是这里吗? 邢媚揉着衣角,自己是否得找个时间去医院看望季老爷子,顺便询问季炀打探这两个人的近况呢? 晚上,邢媚提出要去看望季老爷子时,季炀正在擦拭新枪,一点惊讶都没有地同意“好,你挑时间,我和你一起去。” 邢媚翻开自己的行程表,今天的进度足足赶上两天的拍摄戏份,三日后自己没有档期。 季炀点头“那就三天后。” 邢媚又问了季安和季宁的消息,这次季炀抬眼看着女人“为什么问他们两个?” 第264章 危机 第264章危机 邢媚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季炀,男人放下枪,用温暖干燥的手握住她的“有我在,放心,全都没问题。” 邢媚感觉心田流淌过一股暖流,卷翘的睫毛轻颤“之前你对这笔遗产好像没多大兴趣。” 季炀叹气,拍了拍她的手“确实没兴趣,该有的我凭借自身都拥有,因此不爱争,但是现在不一样,我认识了你,你的意见又足以左右这笔遗产的去留,放在眼前的利益为何不争?” 邢媚挑起唇角,语气意味深长“听起来,我像一块到嘴边的肥肉?” 季炀忽然屈起手指在邢媚的手背上一弹。 邢媚瞪他“干嘛?” 季炀神情无奈中却染着丝宠溺“麻烦季太太搞清楚谁才是肥肉,不管是财富还是地位,你未来的老公才是一块肥肉。” 邢媚饶有兴致反问“哦豁?这么说我应该找个角落偷偷笑咯?小季季?” 季炀紧紧握了下邢媚的手“说了不要叫我小,尤其加上后面的称呼。” “啧啧,行行行,我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邢媚懒得计较。 季炀站起,邢媚问道“干什么去?” “给你热牛奶,” “哦。” 邢媚耸耸肩,最近确实因为任务有些上火失眠,额头长了个红红的痘,每回上妆都是极其考验化妆师的棘手难题,私下里化妆师给邢媚推介了好几款快速祛痘的护肤品。 痘痘不管它自然而然会下去,就是失眠焦虑瞒不了男人,这几日除了每晚一杯热牛奶外,还有全套的养生食谱,甚至和男人约定好戏份杀青后去个景色优美的地方散散心,邢媚觉得季炀小题大做,当代的年轻人哪个肩膀没背负压力?搞得自己现在像个熊猫宝宝,还配上专业的营养师团队,你这么做是想让我长命百岁? 季炀的回答温柔却异常坚定“长命百岁自然向往,但若达不到,我和你一起活到九十九也算不负此生。” 邢媚哼了哼,她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不取决自己,是系统随机决定的,她也不知道系统到时候会不会抽风。 参考前面几个世界的经历,邢媚认为自己应该给男人打个预防针,于是半探究半玩味道“如果哪天我突然死了,你怎么办?” 话音刚歇,季炀却猛地掐住女人的手臂,白嫩能掐出水来的肌肤骤然红了一片,留下的指印揭露着男人的罪行。 “嘶——”邢媚深深吸气“姓季的,你是娘们儿?掐人?” “以后别提这个字了。” 邢媚忍不住一顿腹诽,dd…… “换个说法,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邢媚手臂灵巧地躲过男人的魔掌“姓季的,我可没说那个字,你再掐我我反击了!” 两人僵持一阵,第一个低头的似乎永远都是男人。 季炀微垂眼睫“别闹了,过来,我看看。” 邢媚不情不愿地凑近,把红彤彤的胳膊给季炀看,男人吹了吹,然后让邢媚坐下,转身从抽屉里拿出瓶外伤喷雾喷了两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女人的胳膊小心细致地按摩。 凉爽的触感令火辣辣的痛楚消退不少,邢媚哼了两声,勉强原谅男人了。 “我会原地去世。” “嗯?” 邢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男人回答的应该是自己的问题。 只不过这是个什么鬼答案? 邢媚翻了个白眼。 “咱能不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 季炀的目光始终落在女人的胳膊上,说出来的话分量很轻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不是玩笑,他真的会做到。 邢媚一下子说不出来话。 温热的牛奶在唇齿间缠绕,丝滑得回味无穷。 夜晚的激情如潮水般来得快去得急,剩下的就只有恋人安静的呢喃,宛如黑夜最隐晦的点缀。 季炀帮邢媚哭肿的双眼敷上冰贴,女人殷红的嘴唇晶莹得犹如果冻。 “要不要去洗个澡?”他拨开女人湿漉漉的青丝。 邢媚虚弱得不想讲话,脑袋弧度很小的晃了晃。 季炀叹气,握住她的手指,上面连带着染着淡淡的桃红色“我现在知道你是真的怕了,怎么会有这个毛病?” 邢媚的双目冰冰凉凉,说出的话闷闷得“心理阴影。” 季炀眉头拧紧,没继续往下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且看邢媚的样子,这个秘密绝对不算美好,既然如此,与其揭开伤疤再痛一次,不如缄默。 休息片刻,邢媚声音沙哑地开口“季安和季宁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季炀知道邢媚放烟的地方,自己点了一根后边思索边叙述“季宁和以前一样,这一个月基本在各个赌场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季安……” 季炀皱了皱眉,他这个大伯虽然不成器,可比嗜赌成瘾,相当于酒囊饭袋的季宁来讲有几分本事,打探他的消息较难。 然而打探不到并非等于无法掌握这个人。 季炀吐出口烟雾“应该在和女人周旋费心。” 此时此刻,距离本市几百公里远的h市。 五星级酒店的豪华房间内,浴室不时传出水声和女人心情不错唱起的小曲。 宽松的浴袍懒懒地穿在季安身上,他打开私人手机,编辑了一段出差的谎言发送给备注妻子的联系人,随即重新确认好几遍自己在网上没留下任何行踪信息后,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悠哉地抽起雪茄。 该做的都做完了,现在就剩下等待某通电话。 想什么来什么。 另外一部崭新的电话响起,季安都没让电话铃响到第二声,马上接起。 “喂?都准备好了?” “嗯,明天的行程也都安排好了,保证没有人知道。” 季安如释重负,身子向后靠在沙发,声调重新回到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做得不错,辛苦你了,这事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明天有空的话你也可以过来。” “好的,明天见。” 男人的回应平仄得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藏着可怖的危机。 挂断电话,正好身材美艳的女人从浴室出来,多事地问了一嘴“谁啊?” “哦,我妹夫。” 第265章 一血 第265章一血 女人坐在床头拿风筒吹湿漉漉的头发,她跟在季安身边有些年头,知道季家这几个人,细致的柳叶眉挑起一抹戏谑“你们家的上门女婿?这些年他可没少当牛做马。” 季安承认“对,是他,明天爬山我也让他来了。” 娇气的女人一听登时竖起眉毛“你让他来干什么?还有,我说很多遍了,不许抽烟。” “雪茄又不是烟。”季安不满地嘟囔,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炸毛,没有女人能管制得了自己,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掐灭雪茄的火星子,开始嚼槟榔“让他来帮拿东西,你们女人就是事多,爬个山都要带一大堆东西,我可不伺候,这事得让我妹夫来,他伺候人是专业的。” 女人讥讽地笑,她呼呼吹的风筒吵得人心烦,有零星的水点子溅到男人的眼睛里,忍耐许久的季安顿时发火“吹头发去卫生间!脏不脏?” 女人委屈地仿佛下一秒要哭出来,不遑多让地回嘴“我怎么了?我就吹个头发你嫌我脏?好!我明天不去爬山,我去把你的种打了!” 说着,她刻意挺了挺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跟季安的时间不短,从芳华的双十到曼妙的三十,始终渴望能怀上季家的种一步登天,可越着急希望越渺茫,季安和原配有过孩子,自己的身体年年检查同样毫无问题,按理来讲孩子应该早就来了,为何一直没有消息? 女人逐渐绝望,甚至已经盘算好倘若哪日季安腻了,自己从对方那儿得到的好处能开家连锁店。 然而就在五个月前,翘首以盼的惊喜降临身边。 女人欣喜若狂,但她能忍,独自熬过前几个月孕期的反胃想吐,待到第五个月,医生确定胎儿基本稳定,正在母体里健康茁壮地成长后,她才打电话告诉季安。 这一胎如果是个儿子,女人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成功上位,视金钱如粪土的生活。 季安脸颊气得抽动,看在女人肚子的份上,最终强压下脾气,勉强露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笑容“你开心就好。” 女人哼了声,继续吹头发。 她不蠢,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嫁入豪门的敲门砖,她说打掉就是威胁威胁季安,不可能作数。 嘴里头的槟榔让季安的腮帮鼓起,好似田里的癞蛤蟆般开口“等爬完山,去医院检验下性别。” 女人举着风筒的手一僵。 季安泛黄的牙齿不断地切割、咬碎、咀嚼,眼中没有暖意。 如果是男孩,女人的地位自然不一样。 如果是女孩,拿点钱赶紧趁早滚蛋,爱谁伺候谁伺候,少在爷面前摆谱。 女人自然知道男孩女孩的差距,扯了扯僵直的嘴角,笑得惺惺作态“明天我们爬的山上有座求子庙,向来灵验,我们两人诚心诚意地拜完,肯定能如愿。” 季安“嗤——”了一声没回应。 女人眸子深处的光闪了闪,她就是听说求子庙的灵验,所以才不惜季安生气也硬拉着对方爬山求子。 老天爷能眷顾自己怀上孩子,希望老天爷再眷顾自己一次,保佑绝对是个男孩。 这天夜里下了阵小雨,女人不知从何处听来凌晨三点上山,每一步都认真祷告,直到三千九百九十九层台阶登顶就能使神明听到信徒的祈愿。 凌晨两点,萧故开车来酒店接两人去山脚,他穿了件简约的运动登山装,打着把雨伞站在酒店门口,过了半晌,穿着件薄薄针织衫的女人和季安并肩出来,和图凉快的女人大相径庭,季安全身上下裹了个严实,生怕哪寸皮肤暴露外头。 他一边咒骂鬼天气一边路过萧故时,堂而皇之地拿走了对方手里的唯一一把伞,和女人上车,干脆利落地关好车门,防止冷风进入。 玉树临风的男人垂着脑袋,奢华酒店门口的地毯本由金线织绣,却被人踩得发黑,他仿佛凝思了一瞬却又像什么都没想,再次抬起脸时已经恢复平时的神态,看了眼酒店门口的摄像头,戴起外套自带的帽子,低调地把女人带的一大包东西放进后备箱,坐上驾驶的位置。 车后排的季安挑剔“怎么这么慢?” 透过后视镜,他和女人散漫轻蔑的模样清晰映入萧故的瞳仁里。 他挑了挑嘴角,慢条斯理地戴好手套,双手扶稳方向盘。 “就快了。” 凌晨两点四十五,车子准时停在山脚的停车场,萧故观望四周,雨暂时停了,寂静无声的停车场空旷得只有他们这一辆车。 三人开始上山。 这座山其实不算巍峨,他们爬到一半又开始下雨,季安和女人霸占着那把伞,雨水渐渐浸透萧故的衣料,带着富有侵略性的寒意。 他哈出口气,有白色的水雾。 马上抵达山顶时,雨势稍小,一路骂骂咧咧的季安终于忍耐到了极限,随便找了个供人歇脚的大石头坐下,说死不愿意再动。 女人不同意,求子庙需要双方诚心许愿才灵。 讨论的结果是女人和萧故先走,等雨停了季安再上去。 两个人撑的伞变成女人一个人撑,过了会儿,女人看到庙宇的轮廓,长舒了口气,抚摸自己尖尖的肚皮,觉得希望就在眼前。 既然都看到庙门了,她这时候也不再急切,往旁边走了两步,找了处栏杆靠着,冲拎包的男人颐指气使地吆喝“把包里的矿泉水拿出来。” 女人虽然跟季安过了差不多十年的好日子,骨子里的小家子劲儿是很难彻底剔除的,一些细节就能看出,就比如买的矿泉水都是一升装的大瓶,便宜划算。 萧故把水递给她。 女人拧了一下没拧开,紧皱着眉毛,刁酸刻薄地发泄不满“递水之前不知道拧开吗?就你这样,活该做个倒插门,快点帮我拧开。” 萧故默不作声地接过矿泉水。 女人转身,背对萧故,天色破晓,雨云蔼蔼,天地间仿佛明亮了些许。 她深深地吸了下清新的空气,感受人与自然的和谐。 静谧安好时,自己的后脑勺猛地一钝! 第266章 双杀 第266章双杀 季安坐在大石头上,吊儿郎当地让一只腿悬空晃悠,本来想抽颗烟缓缓,可h市的鬼天气该死得湿润,他没带防潮的烟盒,打火机无论如何都点燃不起来。 衣服布料沾了寒意,变成了累赘,又湿又重地捂在身上,尤其是围脖为了保暖系得特别牢,现在却死死地缠绕脖间,自己像被一双有力的手扼住,仿佛下一刻就能窒息。 季安把烟揣回兜里,开始解围脖,脸色黑沉。 妈的。 那娘们想让老子死吗?系了多少个扣子到底? “咚!” 不远处的山顶传来一声异样的声响,惊得林中蛰伏的寒鸦乍起,与此同时,季安终于解开最后一个扣,好好的躲雨地方,歇脚的几分钟里季安没被雨淋过,现在却有一大颗雨滴正好砸在男人的脖颈,冰凉刺骨叫人情不自禁发麻。 季安脸皮狠狠一抽,十二分警惕地观望四周。 视野中,一把黑伞匆匆忙忙地撞进眼底。 “谁?”季安恐慌得声音都在颤抖。 黑伞稍微往上提了提。 看到是萧故,季安不知不觉懈怠,拍拍胸口啐骂“擦,老子还以为这山有熊瞎子。” “怎么就你一个人?”季安皱眉,该不会那傻女人出了意外,萧故一个人搞不定所以来找自己帮忙。 果然,萧故的答案和自己的猜想无二。 要是往常,季安真不会把一个女人放心上,但现在女人怀了自己的种,心目中的地位到底与众不同。 他听说后连忙往山上快步爬了几步。 忽然间,他步子猛地顿住。 背部很快被雨淋湿,沁进心底的冷让季安意识到一个要命的细节。 伞怎么到萧故手里了? 季安惊觉不妙,猝然回头,却看该在后面跟着的男人已经不见。 身后有鞋子踩到枯枝的轻微响动。 季安转身,看到有阴影要砸自己脑门,他下意识地蹲下翻滚,第一下竟然侥幸地躲过男人的攻击。 口袋里的手机等东西滚落一地。 他慌张地起来逃,逃的方向不是山脚,而是近在咫尺的寺庙。 里面肯定有人! 古色古香的建筑从雾气中勾勒出大概的外貌,季安脸上的希望渐渐增大,距离越来越近,他甚至已经能听到庙宇敲响晨钟的声音。 快了! 就快了! 季安在和生死逃跑,然而就在相差两三步时,脚底突然一滑! 下过雨的山路泥泞,不小心就会崴脚。 萧故没有放过机会,犹如豺狼般冲了过来。 两个男人在雨中开始激烈地扭打厮杀。 慢慢地,季安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小,他尝试好几遍呼救的嘴巴被男人的五指捂了个严实,连同鼻子一起。 窒息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季安双眼向上翻白,天开始明亮,他看到山顶上的金尊大佛,正满面慈爱地看着自己。 记得出发前在酒店,女人叽叽喳喳的兴奋让他厌恶,于是骂了女人的同时把寺庙一贬再贬。 女人让他别说了,还煞有其事地提醒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以不信但得尊敬。 自己当时的回答是什么? 失去氧气的大脑开始浑浊,在失去意识前,季安终究没忆起来。 布置简单的毛坯房内,厚重的黑色窗帘阻隔着外界。 便携音响播放着低沉如流水般的古典乐,音量小到只能令人勉强听到,但是对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萧故来讲,自小便接受高雅的熏陶,能背住无数钢琴乐谱,一首曲子往往给几个音符开头就能捋顺接下来的旋律。 季安清醒时发现自己倒在陌生的房间,双手被锁链烤住,双脚绑着一根粗长的麻绳。 除了双手双脚外,自己其余部位算是自由的。 他暗暗打量环境,粗陋的房子,光线几乎全黑,能看出有几件家具的轮廓,卫生间的门半开着,萧故正背对自己一边洗手一边哼歌,他的心情看起来好极了。 满地的灰尘随着呼吸钻进鼻孔,难受得让人想打喷嚏,季安用牙死命地咬住唇,强迫自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打草惊蛇。 他心急如焚地思考逃脱的方法,忽然,视线定在几步距离的桌子,上面零乱地摆放着自己口袋里的东西,还有他的两部手机! 季安的内心顿时燃起一丝希望。 他慢慢地弓起身子,像条地上爬行的蛆般一点一点挪动。 殊不知,自己狼狈的模样纹丝不差地倒映在卫生间的镜子里面。 季安觉得这十分钟里好像度秒如年,他屏住呼吸但是仍然憋得双眼通红,马上落泪,地上的小石子蹭得他全身各处都有不同的擦伤,这些和命比起来不重要。 季安艰难地挪到桌角,费力地抬起脖子,手机就在桌子的边缘! 他喜出望外,然而一只皮鞋猛地狠狠踩在他的脸上! 季安的头犹如皮球“砰——”地和地面接触。 头部有湿滑的液体流淌。 季安眼冒金星,头眩晕得恶心,皮鞋的主人淡淡开口“你想联系谁?放心,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你的行踪,这是你的要求,我做到了,你忘了?” 季安干呕了几下,但是强大的求生欲令他不惜一切地哀求“萧故!妹夫!你放了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萧故冷笑,挪开脚,慢慢蹲下,手里的刀子锃亮。 季安抑制不住地惊恐大喊大叫。 萧故享受着男人对自己的恐惧,儒雅的面容时隔多年终于露出真实的笑容,他一边笑一边抬举胳膊,每一次穿刺,季安都会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嚎叫。 “萧故!萧爷!萧祖宗!你原谅我!” 萧故的笑容逐渐扩大狰狞“你们季家落井下石,把我当畜生,你们这帮蠢猪安稳沉浸温柔乡时有没有想过有一日会被畜生主宰生死?” 季安呼吸紊乱,苟延残喘,短暂的几分钟他失去一大半生命力,连吐出的话都支离破碎,比微弱的音乐声大不了多少。 “你、你最恨的人应该是季宁和老爷子,你没理由杀我……” “季宁?” 萧故的笑容一滞,双眼泛起恶毒的怨恨。 第267章 不疼 第267章不疼 虚弱得在鬼门关游走的季安在这一刻好像抓住一线生机。 什么父子情,兄妹情,通通见鬼去! 他要活下去! 他要在这个变态畜生手里活下去,然后找人来把自己今天的折磨双倍奉还! 季安娓娓引导,不得不说,他常年游连风月场所,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虽然他不爱哄女人,可见识过,此时此刻他真地把全部力气都使出来了。 一番掏心掏肺的说辞下来,肉眼可见萧故陷入沉默。 沉默,代表他动摇了。 季安内心里窃喜,果然是适合做奴隶的料,自己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说动。 可却看萧故抬起淡漠的眸子,做了个异常简单寡淡的动作。 抬手。 “扑哧——” 季安曾经看过人屠宰牲畜,手起刀落,金属刺进肉里,挑割喉管,欲挣脱的牲畜大动脉飚血,立即没有反抗的力气。 季安瞪着不甘的眼睛,看到自己的血柱喷洒到墙上,成为一副抽象唯美的壁画。 “你们季家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萧故抽刀,面无表情地看着血泊里的男人。 “扑哧——” 鲜红的汤汁四处飞溅,有几滴甚至喷在脸上。 景烨登时大呼小叫“诶哟卧槽!纸巾!谁有纸巾!” 经纪人递过去一张,景烨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擦脸上的油点子。 脸是其次,主要他懒得换,非得穿剧里的服装吃自热火锅,领口位置被喷到一串油污。 在旁边尚未波及到的邢媚似乎已经能看到服饰老师抓狂的场面了。 邢媚默默吃自己那份小火锅,一口辣椒下去,浑身通透。 她舒服地打了嗝。 昨天夜里下雨,今天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午后休息时间不凉不燥,温度刚好,正适合吃火锅解馋。 爽歪歪。 景烨擦干净脸,当着即将昏过去的服装老师的面前,把满是金丝刺绣的袍子脱下递给她。 这种刺绣的衣裳最不好清理,难为服装老师了。 景烨赔礼道歉,随即换好自己便服,抑郁地坐在邢媚身边的小马扎上,看着邢媚吃得特别香,他拧紧眉头下结论“这东西一点也不好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一点都不好吃。” 邢媚正好吃完最后的宽粉,拿纸巾擦嘴“你的流程不对。” 说明书上有写自热火锅的步骤,然而景烨一点都没看,操作完全依靠自己的直觉来,谁劝都没用。 结果就是一掀盖子,火锅汤的油射得到处都是。 “你耳朵怎么了?”邢媚把火锅放到一边,过会儿有专门负责卫生的工作人员清理。 终于得到注意,景烨侧过脸让邢媚看得更清楚“怎么样?” 邢媚挑眉“打耳洞了?” “嗯,有没有觉得我很酷?”景烨比了个嘻哈的手势“我觉得新一季的《偶像有说唱》可以邀请我去做嘉宾。” 邢媚翻了个白眼“酷没看出来,倒是觉得你打耳洞后gay里gay气。” 她说出来纯属无心,奈何听者有意。 本想臭屁的景烨就像被人按了总开关,兴致倏地降到零点。 昨天他没戏,在家休息,第一次罕见地真的在家呆了一整天。 没做别的,就是发呆…… 脑袋里面有两个小人打架。 第一个说既然哥不是弯的,是自己理解错误,那就及时止损,俩男的在一起就是有病。 另一个不赞同,表示要遵循内心的想法,自己就是喜欢哥,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定性地换女朋友,而且使小心机不告诉,却让哥答应和自己等同性合法那天。喜欢一个和自己同样性别的人有错吗? 第一个小人鄙视道“有病!” “有错吗?” “有病!” “有错吗?” “有病!” 这俩人吵了一天的架,凌晨时分,失眠的景烨总结出道理。 自己没错也没病,就是生活踏马的太有毒。 他哥作为一个母胎lo的单身汉是直的,游览过无数鲜花的自己就因为一晚上的脑补彻底弯成蚊香。 唉,不过早就埋在心里的人儿,连根拔起不现实。 景烨左思右想,终于豁然开朗,想开点,不就人生头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嘛! 他哥接受不了就当自己玩暗恋了呗。 万一自己凭借这张俊脸和人格魅力成功掰弯了他哥呢? 思路贯通的景烨一大早去打了耳洞,还给他哥发了照片,对方没回。 兴致缺缺的他第一回没管剧组里禁止抽烟的规矩,抽了口。 邢媚在一侧提醒。 景烨摆手“闹心,你让我抽两口,就两口。” 邢媚耸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每人都有沮丧的时候,这点她理解,可她不理解的是景烨沮丧的点在哪。 就因为一份自热火锅? 副导演助理是个刚入圈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目前帮忙干干杂活,但她有个特征,就是景烨的迷妹,进组第一天就对着景烨闪桃花眼,顺利要到签名和合影,甚至有偶像的交友账户好友。 追爱豆到这个地步算功德圆满。 小姑娘没事就爱对着景烨的俊颜发傻,现在看到爱豆抽烟,一边内心戏很多地尖叫男神抽烟好帅好an!一边替男神的身体健康担心。 她踌躇几秒,然后上前劝景烨少抽烟。 景烨的笑容里裹着抹玩世不恭,吐出口烟雾,小姑娘哈腰离得近,正好都吐在她的脸上,她呛得立马咳嗽了两下。 “好好,最后一口,不抽了。”景烨熄烟,问道“你没事?你没抽过烟?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没事。” 小姑娘摇摇头,她大学抽过烟,不过因为没兴趣就放弃了,刚刚呛到是因为距离自己爱豆太近,再加上烟雾缭绕加成,被美色迷住了双眼,竟然被口水呛到。 这事儿说出来太丢人了,还不如就让爱豆认为自己没抽过烟,留下一个纯洁的好印象。 小姑娘身为迷妹,早上就看到景烨打了耳洞,这时正好有机会问“景老师,你打耳洞了,不会很疼吗?” 景烨洒脱回答“不疼,就像被蚊子叮了下而已。” 小姑娘双手合拢,眼神崇拜“景老师真厉害。” 第268章 细节 第268章细节 远处传来副导演的招呼声,小姑娘没久留,屁颠屁颠地跑远。 景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他连忙查看顾之远的消息。 和小姑娘差不多的疑问。 “不疼吗?” “疼死了好像发炎了,需要哥吹吹。” “别贫。” 紧接着,顾之远又发来条消息。 “晚上别住剧组安排的酒店了,回家,家里有消炎药。” “好的!” 邢媚从剧组后勤那儿拿了两瓶冰水,刚想问景烨要不要,走到男人的身边忽然看到景烨咧开的嘴角能并肩太阳,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刚才丧气满满,现在脸笑得像朵菊? 不行,她还是离远点,这人指不定有什么心理疾病。 也许当红明星当久了压力太大? 邢媚脚步一滞,换了个方向,找到景烨的经纪人递过去瓶冰水,顺便把景烨的“病况”描述一番。 经纪人刁哥啜了口透心凉的水,望向景烨的目光饱含担忧,即使公司定期会给艺人体检,包括心理这一方面,每次景烨的体检报告他都会反复看,确定景烨身体完全没毛病,可是关于心理健康,他有点不确信。 工作原因,艺人抑郁的概率往往比普通人高许多倍。 入戏太深走不出来会抑郁,太在意网络评论也会影响心情,偏偏这工作一定要留意粉丝建议和评论。 刁哥把此事记录在手机备忘表上,然后冲邢媚感谢道“我会多加注意的,等戏拍完抽时间带他再全面做个心理检查。” 邢媚比了个“ok”的手势。 三日后,别墅的衣帽间内,邢媚有条不紊地拉好裙子背部的链子,镜子里的女人一袭暗红长裙,身材高挑,黑色长发尾部微微卷曲,全钻的耳饰为她惊艳的五官平添几丝妩媚女人味,足以致命的蛊惑。 邢媚却不甚满意地蹙眉,她今天要和季炀去医院看望季老爷子,这身打扮实在太招摇了。 她转身,重新从一排衣架里拎出件素雅墨绿有暗纹的长裙,这件整体类似于旗袍的款式,穿在身上既能勒出曼妙的弧度,又显得端庄,腿部的开叉没有很大,走路摇摆能隐约看到细长的小腿,不失风情。 邢媚把钻石的耳饰换成珍珠,头发慵懒地盘起,狐狸般狭长的眸子里终于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原主的样貌和邢媚现实世界里颇为相似,如今连着神情都一模一样,恍惚有几个瞬间,邢媚甚至觉得自己没在任务世界,而是回到了现实。 她要和爱人去见家长,精心准备,无惧困难。 穿戴整齐的季炀走进来,西装革履,步履稳重,看到女人时眼底流露出的爱慕款款。 “很好,特别美。” 他抬手,把一朵盛开正灿的白山茶花稳稳当当地别在女人的发间,显得她又纯又欲。 季炀由衷地赞叹“现在特别特别美。” 邢媚笑弯眉眼,注意到男人领带的颜色和自己裙子一样,指着道“看我们该死的默契。” 季炀但笑不语,他方才看过女人的换装,每换一个颜色的裙子都会换搭配颜色的领带。 爱情里面需要默契,但更需要注意细节,比如和女人确定关系后每天一杯的热牛奶,客厅花瓶里天天更换的白山茶…… 季炀自认为不擅长轰轰烈烈地表达我爱你,他所能做到的是往后余生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向女人无声地传达爱意。 两人图近,干脆住在郊外的别墅,开车行驶一段时间后抵达医院。 这是邢媚第二次来到这里,和上次一样寂静,哪怕医院应该最热闹的大厅也不过仅有几个护士站岗,她们不发出声音,没有排队的病患和家属。 邢媚觉得倘若哪日这儿荒废了,肯定是开发闹鬼圣地的好地点。 她拎着精致的包包,和季炀并排行走,问道“这家医院的院长是裴宣?” “嗯。”季炀薄唇轻启“她好诵经拜佛,素来不爱搭理人,更不爱参合家族的矛盾,好几代之前的祖上就开设医馆,这家医院是她父亲建造的,裴老医师去世传到她手里,已经有些年头了。” 邢媚点点头,听起来季宁和季安这对兄妹特不靠谱,然而配偶的为人都不错。 有个问题邢媚比较介意。 “季安和季宁结婚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 “季宁一心在赌,和萧故的相处并不愉快,没有孩子不奇怪,季宁也根本不当回事,季安……”季炀顿了顿,开口“季安和裴宣有过一个孩子,不过三四岁时就因为癌症走了。” 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连癌症两个字都不会写,却因此凋零。 邢媚睫毛颤了颤,在眼睑处投下半圆形的阴影“孩子没了,裴宣开始念佛?” “嗯。” 说话间,两人走到季老爷子的病房门口,然而里面并没有人。 季炀打了个电话才得知季老爷子今天凌晨突然病情恶化,陷入昏迷,被送进了icu病房,家属无法探望。 icu病房门口只有邢媚和季炀二人站着,透过透明的玻璃他们看到里面躺着的季老爷子全身插满输液管,面色枯槁,皮肤皲裂,借由呼吸机和进口的高级医疗设备艰难生存。 邢媚记得自己上次见季老爷子,对方病情不乐观,连三八先生都下了死亡通知书说他时日无多,但那时的季老爷子精气神蛮足,给人一种对方的的确确在世界上活着,而非现如今全靠机器才能喘气的肉体。 “走,下次再来。” 季炀和邢媚乘坐电梯来到一楼,门开时,看到迎面走进来的人,邢媚和对方不约而同一怔。 程雅手捧着一束鲜花,反应速度很快地向两个人打招呼“季总,蒋媚。” 季炀和邢媚的关系在那次剧组酒局就已经揭露得十分明显,也就只有不会看脸色的人才会觉得季总不过和邢媚玩玩,程雅那日的座位离二人近,季总的神态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玩玩,是真正走心的眼神。 简单地见面礼后,程雅温温柔柔地请求道“季总,我能和蒋媚单独谈几句吗?” 第269章 机会 第269章机会 邢媚翻了个白眼,跟自己聊聊不问自己的意见,反倒问季炀是什么迷惑骚操作? “借过。” 邢媚欲越过程雅离开,谁知对方竟握住自己的手腕,邢媚不耐地皱眉,撩起眸子,看到程雅一双盈盈水眸,无言地恳求。 直到跟着程雅走到普通病房门口,邢媚都没搞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同意来。 要是之前的自己,早就让程雅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 这就是所谓自己变得心软了? “叮——我倒觉得邢女士是因为在任务世界里成长了。” 难得,三八先生会主动说和任务无关的话。 邢媚愣了愣,自己的改变她同样意识到,可这算是成长吗? 病房门口贴着里面病人的信息,程秀君,女,五十二岁。 邢媚注意到这个细节,迈进门口看了一圈没看到其他家属外,大概知道程雅的家庭是个什么情况。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我有限的记忆里面他们没日没夜的争吵,后来我跟着妈妈生活,说实话,我到现在最感谢妈妈的勇敢,比起那种貌合神离的家庭,我宁可选择没有父亲。” 程雅说话的音量很轻,她把花束插好在五彩的玻璃花瓶里,程母躺在病床似是熟睡,更贴切地讲是昏迷。 “妈妈的病更严重了,有时一天能睡十几个小时。”程雅握住母亲的手腕,感受到微微跳动的脉搏才露出安心的笑容“那些仪器我不太信,只有亲手摸到妈妈的心跳才放心。” 邢媚没言语,盯着病床上脸色已经呈现青灰的女人,大抵将死之人都有些相似,有一瞬间,女人和靠着仪器生存的季老爷子叠加,宛如生命到了迟暮。 程雅没继续往下说,而是换了话题。 “于随云昨夜和朋友喝酒解闷,被不知道从哪冲出来的人割到了脸,他学的是表演系,没来得及毕业和签约娱乐公司就彻底没戏,他抢救过来后情绪起伏很大,我和他也分手了。” 邢媚心底嗤笑,又搞毁容这一招?这男人下回能不能换个套路? 程雅死死地咬唇,不惜一切地居然对着邢媚双膝下跪。 “我做得最对不起你的事就是于随云没和你说清楚分手时就参合进来,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只是求你!求求你给我母亲一条生路!”程雅的泪珠犹如崩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砸落“我就是想让母亲活下去,我没有对不起你……” 邢媚无动于衷地看着声泪俱下的女人,后退两步。 程雅仿佛想要抓住救命稻草般拼命地想抓邢媚的裙角,不过她的手落空,抬起水雾弥漫的眸子,看到了邢媚眼底的冷漠。 “再见。” 邢媚残酷地吐出这两个字,转身走出病房。 房间内传出女人一声凄厉的哭嚎,程雅膝行到病床边拉起母亲的手“妈,我就是想让你活着,我不能没有你……” 邢媚没坐电梯,而是去了空旷的消防通道。 这儿没有禁止吸烟的标志,她低头,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音,点燃一簇泛蓝的火焰。 “三八先生,请给我一份关于程雅的资料。” “叮——” 三八先生效率高,两秒就传来一份邮件。 和程雅的自述一样,父母包办婚姻没有爱,生下她后无休止地争吵打架,在程雅上小学前就离婚,程雅的母亲带着孩子没再嫁,生活条件拮据,之所以能住费用开销相当高的私人医院,想来程雅的片酬全花在了这上面。 做于随云的女友也是因为于随云有亲戚在大医院做主任。 三八先生随便感慨“经历蛮悲伤。” 邢媚指尖掐烟,雾气模糊了她冷艳的棱角,默然几个呼吸道“她比我幸运。” “我小时候曾经无数次祈祷父母离婚,这样世界就会停止崩塌,但祈祷只在梦里实现。” “叮——很可怜。” 邢媚弯唇一笑,犹如目的达到般狡诈“既然唤起了三八先生的同情心,不如和我做笔交易。” 038号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圈套,还是粗制滥造临时起意的那种,他想都不想拒绝“叮——如果要一颗配型成功的肾脏恐怕邢女士的所有积分就要全部清空,我有必要提醒您,您现在所处的任务世界,每个人不过一堆数据罢了,没必要。” “是啊,没必要,他们都是数据,包括我的爱人也是虚拟的。” 三八先生浮现出满意之色,相比于其他钻牛角尖的宿主,邢媚至少时刻保持清醒。 烟头在女人细跟高跟鞋下反复踩捏,邢媚笑得无比张狂,紧跟着说了句让三八先生能吐血的话。 “但是,我乐意啊。” 038号“……” 他看走眼了,其他人是傻乎乎得钻牛角尖,邢女士是冷静从容地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且大有把牛角钻漏的劲头。 038号在屏幕后的嘴脸抽了抽,很久很久没碰到能令人如此头疼的宿主。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叮——我无法直接给邢女士提供一颗肾脏。” “我知道,我还没把话说完。”邢媚眯眼,气势好似在和世界谈判“我不要肾脏,我仅仅要一个机会。” “机会?” “对,确切来讲,这个机会是程雅母女的希望。” 接下来,邢媚详细叙述自己的想法,三八先生听完后都久久没回复。 这女人疯了! 不,确切地说,她是个鬼才,既不会因为数据牺牲自己太多积分,又仁至义尽。 三八先生觉得自己无法说服邢媚,结局是他做出让步。 “叮——但是你这么做,我需要扣除你一半的积分。” 邢媚拧紧眉头,她攒了好几个世界的积分,辛辛苦苦堆积到了七位数,一下子要一半? 肉疼,心在滴血。 该讲的价邢媚当然要努力争取,于是问道“一半积分太多了,四分之一。” 三八先生楞仲,正如许久没碰到过像邢媚这样特立独行的宿主一样,从来没有过宿主会和自己讨价还价。 “叮——用一半积分换取邢女士想要的,已经是我的最大限度。” 第270章 子弹 第270章子弹 “好。” 邢媚认清现实就没再纠结,三八先生和小八不一样,两人性格存在本质的区别,说实话,三八先生能答应交易已经达到邢媚预期的目标。 “叮——你给程雅母女一个机会,有没有想过与其出现过希望却因为不稳定因素造成绝望,比一开始就绝望更让人难以接受。” 三八先生思考问题的角度显然更全面。 邢媚勾起唇,自信洋溢“不会的。” 病房内,泣不成声的程雅接到器官捐助中心的电话,她红肿的双眼渐渐燃起希冀,仿佛即将熄灭的火苗加了把油,熊熊燃烧。 工作人员通知她有疑似配型成功的器官出现,不过具体结果需要他们重新对程母进行体检,推测是否适合,而且器官捐助的人还活着,如果确定移植,费用方面是笔不小的数目。 程雅情不自禁地笑出来“好、好、钱方面我会尽我所能,没有问题,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工作人员同样欣喜,可避免程雅太介怀这件事,到时候落了个失望的结局,病人家属难以接受,因此提前打预防针道“器官移植仍有许许多多不能确定的因素,程小姐您懂我意思吗?” 程雅答应“我懂,但是你不知道,对于我们母女来说,现在能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就是这一丁点渺茫的希望,谢谢你们,谢谢上天的眷顾。” 绝境中的人犹如黑夜中游走的蛾子,他们会为了一点微光飞舞、挣扎,不为其他,只是因为有了希望的火苗。 邢媚在电梯口等候,正无聊地摆弄自己的手指。 冷不丁得,她动作一顿。 上次见到季老爷子,病房门口站着三三两两黑衣保镖,这回为什么不见他们的踪影? 那帮人从动作、警惕性看训练有素,哪怕吃饭、休息肯定会采取轮岗制度,除非有人刻意安排,支开他们。 而昏迷不醒的季老爷子一个人躺在icu里。 意识到这点的邢媚看着停滞在二楼迟迟不动的电梯,她没记错的话,那层楼是骨科,会有坐轮椅的伤患,上下电梯异常吃力。 邢媚表面维持平静,耐心等待三秒后,转身走向消防通道。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凛冽急促。 四层楼高度不算费劲,这一层专门设置icu病房,幽长的走廊通道寂静无声,连人喘气的声音都没有。 邢媚眼皮一跳,简单地给楼下的季炀发送条短信,然后加快走路的步伐,方向朝季老爷子的病房。 果然,一路走来,没有保镖的影子。 病房门口,透过玻璃,邢媚一眼就看到里面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欲拔掉季老爷子的呼吸管! 邢媚猛地拉开沉重的病房门。 剧烈的声响惊动里面的人,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 季宁! 赫然是季宁! 季宁见事情败露,匆忙地往外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邢媚竟被一把推开,重重地撞在门框,半边身子几乎立刻麻了,一只珍珠耳环掉下。 妈的! 邢媚竖起秀眉,拿出包包里的手枪,这把是三八先生赠与的,她始终贴身携带,只要邢媚设置好目标,管你逃到天涯海角,必百发百中。 美中不足就是子弹只有三发,但是应付季宁,够了。 第一发子弹上膛。 “砰!” 邢媚瞄准的是季宁的脚踝,只见对方左脚骤然失去支撑,身体摔倒在地。 如此大的动静,不知谁按响了医院的警报铃。 抵达这一层的季炀听到警铃,步子加快,拐了个弯就看到靠在门框正痛得抽气的邢媚,刚才季宁推自己的一下力道颇重,暂时让季宁丧失逃跑能力后,自己同样无法动弹。 作为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季炀的目光在敞开着门的icu病房、痛苦的邢媚以及几步距离嚎叫的季宁游晃几圈,最终定格在邢媚身上。 邢媚向上扯出一丝笑容“我没事。” 然而男人像充耳未闻,先握住邢媚手里的枪,力道带有几分强硬地接过,重新放回邢媚的包里,随即掏出自己的枪,随意地朝病房里的花瓶射击,花瓶应声而碎,水和鲜花洒落一地。 季炀从容不迫地把手枪里剩下的所有子弹倒进掌心,脱下西装外套盖住狼狈不堪的季宁,再把无用的枪体塞进女人的手里。 疼痛令季宁姣好的面容皱到一块,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她拿到枪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射击,可没有子弹的枪有什么用? 她恼羞成怒地扔掉枪,瞪着季炀。 简单地处理好现场,季炀转身回到邢媚面前,蹲下身子,看到女人红肿得厉害的脚腕时,墨色瞳仁里的杀机一逝而过,她挽起袖子,耐心地用赤手一点点慢慢脱掉女人的高跟鞋,不轻不重地按了下脚腕。 邢媚下意识缩回。 季炀松了口气,抬头,嘴角漾出些许笑意“幸好没有骨折。” 医院的护士和安保人员赶来,看到这一幕皆愣怔住。 什么情况? 医院枪战? 这比大片桥段还刺激啊? 身为院长,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裴萱自然在第一批赶来的人里,站在最前面。 “劳驾。”季炀起身“看看爷爷的身体有没有问题。” 男人侧过身子,裴萱看到icu开着的房门,寡淡的脸孔划过一缕紧张,带着几个医生就要进去。 “另外还有。”季炀叫住裴萱“找个外科医生给我太太看看。” 裴萱看向邢媚,挑了下细细长长的眉毛“太太?” 季炀点头,回答得自然流利“等她处理完私事我们就要结婚了,你提前习惯下,虽然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话,但表面还是一家人,她是我太太,加入进来早晚的事。” 讥讽在裴萱久不见阳光而异常苍白的脸闪过,她带有深意地望了眼邢媚,开口“是得习惯。” 她扭头,喊了一位姓梁的医生察看邢媚的身体。 至于另一位躺在地上的家人,也不知是季炀和裴萱无意亦或者别有用心,都没有提及。 “来人啊!你们都死了吗?没看我在流血?” 季宁大喊大叫,但院长裴萱进icu病房,其次最有说话分量的季炀不说话,他们都不敢贸然上前。 第271章 正当 第271章正当 私人医院的警铃连接着最近的警局,接到讯息立即派遣大量警车前来。 诊室内,医生给邢媚做了个常规简单的检查,除了皮外伤外,没有太大问题。 季炀蹙眉,眼眸充满了不放心“要不做个全面的体检。” 邢媚躺在病床,觉得头晕乎乎得全身乏力,听到季炀要给自己进行一系列繁琐的体检,态度坚决地摇头拒绝。 “我没事,外面有警车响,没事?” 邢媚刚说出自己的疑问,诊室的门被拉开,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察走进来,粗犷的外形,嘴里头叼着根和他形象完全不搭的棒棒糖,想来执行任务有规定不许抽烟。 “警铃的自动报警是你们两位造成的?” 邢媚欲张口,手指却被男人轻轻掐了下。 季炀整理了下领带道“警铃响时我和太太都在场,不过这件事我太太没有参与,她甚至被狠狠推了一下导致受伤,所以我才先陪她来诊室。” 警官上下打量一番季炀,吹了声口哨“既然如此,那就请。” 邢媚皱紧柳眉“请什么?” “自然是请季先生亲自去警局把现场的一切都详细说一遍啊。”警官取出糖果,用嘲讽的嘴脸说着“久仰季家大名,连枪支都能搞出来,不过管你是谁,这件事我们得彻查个明白,请季少爷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 对方轻浮的态度令季炀的表情不自觉染上凝重,冷静道“那把枪不是我的。” “是不是你的,验验就知道了。” 季炀倏地松开眉头,略微无奈摊手“去警局可以,但警官先生,能不能注意下你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我不是用请了吗?”留着络腮胡的警官神情不耐着“快点,就请你一个人去喝茶很给你们季家面子了,没牵扯你太太去,不过如果这段时间你太太畏罪潜逃,把你抛弃跑了,我们警方照样也能把她逮回来。” 邢媚眼角噙着冷锋,反唇相讥“我不会跑,我们也没罪,这位警官倘若再血口喷人栽赃诬陷,我们会动用法律手段。” 不论何时,律师函警官永远都有用得一批。 “啧。” 警官重新把糖果放回嘴里,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季少爷。” 季炀俯身,额头抵住邢媚的。 “其实你不用这样为我。”邢媚抿唇,知道男人从看到自己对季宁开枪时,所做的全部都是为了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好让她脱身。 “不为你为谁?”季炀眨眨眼,底下的小痣熠熠“放轻松等我回来。” “不等你等谁?”邢媚挑唇。 季炀同样也笑,在女人唇畔蜻蜓点水般一啄,随后直起腰走到门口,看了眼弯腰姿势标准的警察谈笑着“有些仆人样儿。” 警官哼哼“那是,无论何时我们都是人民的公仆。” 季炀和他一道走,问道“季宁情况如何?” 告诉他没太大关系,警官斟酌了一瞬道“在做手术,脚部中弹,估计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凭借双腿站起来,但没有生命危险,手术应该很快完成,季先生,不是我挑理,你下手还是不够狠。” 季炀摊手“我还要怎么狠?闹出人命?单单如今的局面,警官先生就这种态度对待,如果真是我防卫过度杀人,您不得把我捆着上警车?” “防卫过度?”警官迅速挑出重点。 “没错,那把枪是季宁的,我射击她的脚腕也不过正当防卫。” 警官摆明不信“这些话等去警局说。” 季炀淡然得表示随意。 季宁的手术很快,她坐着轮椅被推进警局,结果和警官描述的差不多,她至少三年内都得乘坐轮椅,丧失自己走路的机会。 季宁神态明显透出些许癫狂,审讯室内她对着女警察横眉冷对“我拒绝回答你们的所有问题,我老公呢?让他来!” 警方无奈,只好通知家属。 萧故赶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尤其前几日下过场秋雨,挟着寒霜悄悄让市里的温度降低好几度,萧故穿着一件黑色的针织毛衣,领子翻起,搭配着英伦风格的裤子,系着条棕色格子围脖,看上去浑然不像中年男人,倒有几分年轻时的锐气。 本来警局女性资源十分稀缺,萧故进来登时吸引百分之八十的女性目光。 她们不禁讨论今天是什么日子?警局一下子来了两个大帅哥,这下子范老大警草位置不保啊。 萧故进了审讯室,坐在主位的女警察已经换成了范铎,他抱着双臂,胡子拉碴的侧脸宛如冰雕,隐隐透着一股子烦躁。 妈的,这狗女人软硬不吃,甭管自己说什么,她都一副死人态度,动不动就说自己用强的逼供,让她老公来,或者请律师。 范铎可想问问自己大声说几句话就算强硬了? 这年头犯人都猴精,总拿律师压自己。 日! 萧故彬彬有礼地和范铎握手“你好,我是她的老公萧故。” “范铎。” “范警官,我尚未了解大概,电话里也说不清楚,麻烦你能否解释一下?” 范铎化繁为简地把事情叙述一遍“也就是你俩的侄子看到你夫人企图拔季老爷子的呼吸管,你夫人事态败露开枪射击,打中花瓶,季炀正当防卫和她发生争斗,混乱中夺枪射中你夫人的脚踝。” “放屁!都是放屁!” 见到萧故,季宁仿佛看到了靠山,终于肯主动说话。 “我没想拔呼吸管,我就是正常来看病,那把枪不是我的,开枪打中我的人也不是季炀,是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亏我第一次见她还想和她交好,狼心狗肺,呸!” “花瓶是谁打碎的我不知道,那时候太疼了没注意,但肯定是季炀和那女人其中一个,他们狼狈为奸,伪造现场,就是想找正当防卫的借口!我才是无辜的受害者!” 范铎翻阅笔录和资料,季炀的审讯早就做完,和季宁的言辞不说一样,简直南辕北辙。 “可是那把枪发现了你和季炀的指纹。” 第272章 陷阱 第272章陷阱 季宁情绪激动“那是他趁我虚弱,硬塞我手里的!那里面根本没有子弹!” “是的,没有子弹,据季炀所说,他夺到枪射击到你的脚踝后,以防万一就把所有子弹拆卸,而且把枪扔的远远得。” “明明是我扔的!” 季宁再也没办法淡定,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正如被蜘蛛网粘上苦苦挣扎却无用的虫子。 范铎继续堆垒证据“你说那把枪不是你的,你没有开枪,可你的衣服有了硝烟反应。” 季宁一怔,忽然想到季炀给自己盖衣服的作用。 花瓶是他开枪的!他衣服盖到自己身上,是想把硝烟蹭到自己身上! “不是,我没有!是季炀的那件衣服搞的鬼!” “季先生的解释是他和你扭打过程中,外套被扯拽下来。” 季宁灵机一动,突然高声呐喊“子弹!对!子弹!你们可以去看子弹上有没有我的指纹。” 范铎看着指纹那一页资料“子弹上确实没有你的指纹。” 季宁登时安心不少“所以这把枪不是我的。” “但是也有可能你装子弹时戴了手套,或者以季家的名头,你完全可以让手下人去帮你拿到一把没有任何指纹的枪。”范铎就像操纵一手好牌的赌徒,渐渐利用目前为止的证据把同一张桌子博弈的季宁逼入绝境。 季宁后背直冒冷汗,不清楚这点是巧合,还是季炀故意暴露破绽,从而让警方习惯性地多想,更加怀疑自己。 如果这一点都被季炀料到的话,自己的这个侄子缜密心狠得恐怖! 范铎接着加码“私人医院注重隐私,摄像头数量明显不够,很遗憾没有拍到你和你侄子的打斗场面,不过……”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抹胜利的笑,看起来颇有男人味儿“我们盘问了季老爷子的保镖,他们说是你下的指令,大家都累了,中午可以都去吃饭,不用轮岗看守。” 自己所做的事季宁清楚,最后这把大锤直接把她锤到底。 她嘴唇惨白,刚做完手术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双手发抖“不是我做的,这是一个陷阱。” “之前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的很多犯人说过和你一样的话,后来该坐牢子的坐,该死的死。”范铎点了根烟,旁边的辅警瞪他“范老大,范队长,咱能说到做到戒烟了吗?上次你抽烟差点放走嫌疑人。” “靠!怎么和队长说话呢?没大没小得。”范铎拿出队长的威严,不过到底气势稍弱地搔了搔头“那不是差点嘛,最后还是被我的旋风腿踹倒了。” 范铎清了清嗓子,重新对想辩解却无从开口的季宁说道“你觉得我们警方会信任一个时常把律师警告挂在嘴边的人,还是规规矩矩交代清楚的季先生?” 季宁紧紧咬唇,原本以为这件事轻而易举就能解释清楚,可事情的发展超乎想象。 她用力地拍打轮椅,憎恶地看向萧故“废物!我找你来是干什么吃的!赶紧把我捞出去!我要他们,尤其是你,亲口给我道歉!” 明显占据季宁大部分仇恨的范铎看向萧故。 “范警官,借一步说话。” 范铎眸光动了动,收起一条腿盘踞在另一条腿的不雅坐姿,拍拍屁股跟着萧故出去。 审讯室里看到两人出去的季宁心底七上八下,她下意识地啃指甲,面容紧张。 关好门,范铎递给萧故一根烟。 萧故摆手“不抽。” 范铎“嘁”了声自己抽起来。 萧故唇抿成一条直线,须臾,萧故半根烟都抽完了也没听对方开嘴,嗤笑道“萧先生,我的时间宝贵,不比你便宜多少,如果你要是觉得我帅,想多看我几眼,不好意思,我性取向正常。” 萧故无语地瞅了一眼明显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后辈,淡淡道“范警官,我比你大至少八岁,请你客气些。” 范铎不修边幅,青白的胡须扎手,瞳仁爬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得好几日没好好睡过觉了,年龄三十五上下,这人也就仗着先天的皮囊好,这么糟蹋了还能品出英武的沧桑感。 范铎耸耸肩“我算客气的了,而且我素质很高的,我平时的最爱除了听评书就是听钢琴曲。” 萧故硬生生地理解半晌,试图理解怎么爱听评书和钢琴演奏就和素质高有关系了? 理解不能。 萧故叹了口气“范警官,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精神病?” 隔日医院内,邢媚因为脚踝受伤,季炀小题大做地干脆让她在医院休养。 邢媚的脚肿成了大馒头,敷着药贴,这几日走路相当困难,上厕所都需要季炀扶着。 季炀正在给女人剥橘子皮,清新的香味弥漫病房,驱散了不少阴霾的消毒水味。 根据季炀带回来的消息,目前为止,自己和他没什么太大问题,无论人证还是物证,亦或者分析现场,都判定为正当防卫。 他们更关心季宁为什么要置亲生父亲,季老爷子于死地。 然而昨晚萧故带来的信息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到。 多年沉浸豪赌等纸醉金迷的场所,季宁暗地里吸毒数十年,精神早就出现问题。 当晚,警方带季宁做了血液检查,确认对方有过吸毒史,而且根据含量,季宁最近一段时间曾静脉注射过。 季宁的精神不稳定,在审讯室里暴躁阴郁,大骂萧故和警方,甚至强力挣脱欲逃跑,被警方制服,送进市里一家有名的精神病院。 如果一切属实,季宁下半辈子可能就得在精神病院度过,并且强制禁毒。 邢媚紧紧地皱起眉头“没道理啊,季宁没道理拔输氧管啊。” 季炀把剥好的橘子放进邢媚手里“她精神有问题,精神病做什么都没有道理。” “可是……” 邢媚总觉得这其中哪里不对劲,直觉告诉自己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还在查。”季炀两只手合拢,这是男人陷入思考的习惯动作。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男人同样认为中间有蹊跷,然而目前为止只能接受这个局面。 第273章 隐瞒 第273章隐瞒 接受现状并非止步不前,有很多事情,时间会给出最全面的答案。 在该做的都做了后,邢媚他们唯一能干的是就是等。 等真相浮出水面,等幕后的人沉不住气。 邢媚吃橘子时,季炀看了眼女人的包包“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藏了把枪。” 邢媚差点被橘汁呛到,她这把枪的来源途径可了不得。 她挑眉“怎么?怪我对你隐瞒?” “不,我永远不会怪你。”季炀的手指摸上自己的喉结,目光放远“我只是反省,我做的不够好,并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藏着后手。” 邢媚弯起唇“不是你做的不好,是我习惯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转了转黝黑的眼珠,脑袋凑近几乎贴着男人的耳廓说道“告诉你个秘密,这把枪百发百中。” “嗯?” 邢媚想更进一步解释,奈何无力地发现自己的嘴皮子犹如被胶水黏住,死活说不出。 看来自己又触碰到了禁制,不能细说。 她撇了撇嘴角,冲目光疑惑的季炀道“你爱信不信。” 听说过百发百中的枪手。 一把能百发百中的枪? 估计任凭谁听到都会捧腹大笑,这不现实。 可季炀却用异常冷静的语调说着最不着边际的话。 “我信。” 不为别的,因为这是邢媚说出来的,他就信。 邢媚顿时觉得心房暖烘烘得,绽出如花般的笑容。 邢媚在吃到第二个橘子时,季炀接到了一个远洋电话。 那头的人打电话仿佛不过单纯完成任务,不说多余的话语。 季炀语气同出一辙地回复“嗯,人没事,季宁想拔掉氧气管没成功,但老爷子还处于昏迷状态。” 话筒传来阵阵的钢琴乐。 季炀问道“在比赛?” “嗯。”女人嗓音清甜“我是七号。” “请七号参赛选手做上台准备。” 后台的音响正用英文播报,女人从休息的椅子站起来“不说了,挂了。” “今年春节回来一趟,我给你介绍下嫂子。” “知道了。” 电话那头传来冷酷的“嘟嘟——”声音。 季炀扶额,都说音乐家是高冷的,这点在他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甚至比他这个哥哥还要话少。 邢媚脑袋凑过来“谁?” “我妹。” “就是那个有名的钢琴家?” “嗯。” 邢媚点点头,三八先生给的季家家庭成员资料里自然有季雏甜的资料。 作为季炀的亲妹妹,说话晚,七岁才张口而且并不多说,然而并不妨碍她很小的时候就对乐器产生浓厚的天赋和兴趣,尤其是钢琴,让许多专业老师教到最后自动请辞。 左右季家不差钱,既然有这么个出众的音乐天才不好好栽培太可惜,索性在季雏甜小时候就送出国进修,果不其然,几年后季雏甜在国外音乐节崭露头角,参加最权威比赛并且以最小的年纪取得第一。 各大平台都有她的钢琴曲音源。 邢媚感叹“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能听到一次现场版。” 季炀握住她的手,眨眼道“她不弹,我可以给你弹一辈子。” “我要大钢琴家演奏,谁要你啊……”邢媚傲娇地喃喃,却忽然笑了笑“算了,给你这个机会,你要好好地给我弹一辈子,不然我下辈子不会放过你。” “好。”季炀应允后再次开口“说起来,新来的警局局长之前没有和季家打过交道,不熟,昨天的警官又有些棘手,若非雏甜,我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摆脱。” 邢媚纳闷“为什么?”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季炀细心地替女人擦去嘴角的污渍,神秘莫测道“因为范铎是雏甜的头号粉丝。” 精神病医院的停车场,警车内正飘扬着如精灵跃舞般跳动的音符,范铎双腿不拘小节地架在方向盘顶上,嘴里含着棒棒糖,帽子遮阳,嘴里哼哼着优雅的钢琴曲子。 正在这首曲子即将演奏到高潮时,车门突然被下属拉开,特别煞风景道“老大,季宁的精神鉴定结果报告出来了。” “啧!” 范铎有了杀人的心,没看到自己正在享受吗? 季雏甜会参加哪场比赛,几点几分在哪能看到直播范铎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为此翻墙去外网。 这傻比小弟。 范铎一把夺过下属的报告,正装模作样地斟酌,小弟忍俊不禁道“老大,你看得懂吗?上面全是医学术语。” “擦!”范铎忍着把报告扔小弟脸上的冲动,从嘴里牙缝挤出一句完整的话“那还不给我翻译?” 小弟搔了搔脑袋“其实我也看不懂。” 范铎已经举起手了,小弟求生欲强烈连忙说道“但是我知道结果!医生说了,季宁的确有精神病的病症,她拔亲生父亲的氧气罐很有可能因为病发,想杀死自己的亲人。” “卧槽?”范铎愣了愣“精神病都这么魔怔?杀人不够,非得杀亲人?” 小弟点头“这因人而异,根据环境、性格不同,精神病种类也不一样,有自残的,有杀人取乐的,也有虐待动物的,还有人格分裂,几十个人格同时在一个身体的。” 范铎让小弟停下滔滔不绝“行了,也就是说,季宁确实有精神病?” 小弟点头如啄米“铁证如山!” “可是……”范铎摩挲自己的下巴。 他看了眼医院大楼,决定带着小弟亲自上去看看。 直播肯定看不成了,范铎收起手机,一边迈步一边问“现在季宁什么情况?” “有两个我们的人盯着,她丈夫已经为她办理了住院手续,正在陪着她。”小弟说到这儿极为感慨世间难得有真情“萧先生真是个合格的好丈夫,他太太都这样了还不离不弃。” 范铎拿脚踹他“要真负责,在知道季宁吸毒就应该举报给我们。” 小弟替自己的男神辩解“萧先生说了他也是近日才发现,关键他的身份是上门女婿,看季宁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了,萧先生寄人篱下,活得唯唯诺诺,如履薄冰。” 范铎翻了个白眼,这小崽子写案件总结报告的时候没看出来如此文采斐然呢? 第274章 苹果 第274章苹果 范铎和小弟乘坐电梯抵达最高一层。 季家的人再落魄也顶着季家的名号,哪怕是个精神病也是个有钱的精神病。 季宁的病房已经不能用舒适形容,足足两百多平方米的空地,精致的家具、插花、油画等东西把这里布置得像个典雅高贵的女主人卧室,鲜艳斑斓的壁纸颜色编织出奢靡的幻影氛围,血色天鹅绒地毯柔软得犹如踩在棉花上。 门口有两个警卫守着,看到范铎都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队长”,随即开门。 范铎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尤其这房间竟然还有架三角钢琴,他眼角抽搐两下,硬掰过小弟的肩膀指着富丽堂皇的布置“你跟我讲,这是一家医院?这踏马不是总统套房?” 小弟显然来过一次,没范铎那般激动,镇定着“正常正常,有钱人的快乐我们想象不到。” 范铎再粗神经也听出小弟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 “老大,如果你少买点烟,每个礼拜七天不至于五天吃泡面的话,你努努力应该就能过上这种日子了。” “草!你嘲讽我住不起?” “哪能啊,其实老大你的破案能力是有的,奖金年年有,咳咳,就是攒不住……” “靠!”范铎把嘴里的棒棒糖咬个粉碎,脸色阴沉“这帮资本家迟早完蛋!” 小弟附和“是是是……” 然而居住在如此优渥条件的女人,身边有温文英俊的丈夫不离不弃地陪伴,她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汗水顺着鬓角滴落,满脸的阴郁急躁。 “来,宁宁,吃苹果了。” 萧故把苹果切成一块一块,并且削成小兔子的形状。 季宁猝地掀了盘子,细心削好的苹果蹭了灰,碎片洒落一地。 萧故微微一笑,没有震怒或者抱怨,一声不吭地去清理。 小弟在旁边感动,同样身为男人,将心比心,如果他是萧故,作为受人白眼的上门女婿,在听说妻子吸毒且有精神问题后早就拿此为理由跑了。 所以萧故重情重义的态度让自己汗颜,让自己敬佩,相信每个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被萧故的个人魅力折腰。 而偏偏范老大就是万花丛中一点奇葩的绿。 萧故戴着橡胶手套,正单膝跪地弯腰捡着陶瓷碎片,眼帘中忽然映入一双洗得发黄的大码运动鞋,商标不明,更像路边街摊的三无产品。 萧故仰头。 范铎今儿难得剃了胡子,坚毅的下巴曲线明显,眼神犀利。 “萧先生,我们都是男人,有什么好装的?” 范铎这一开口,小弟顿时有种冒死上去捂住老大嘴巴的冲动。 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萧故淡漠“范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行,我屈尊给你详细解释解释。”范铎抱臂“你有几点奇怪,第一,自己妻子吸毒为什么不立即报警?第二,你是所谓的倒插门,而且听说你曾经条件不差,家里垮台后不得已结婚,虽然我不清楚其中的过程,但若我是你,我巴不得逼迫我的人通通下地狱,决不会在这儿惺惺作态,装情圣。” 萧故眼神清冷宛若含着冰霜,沉默须臾,他才徐徐开口道“范警官,你的想法总在我的意料之外。” 范铎扬起侧颜“成功人士就要剑走偏锋。” 萧故轻描淡写反驳“但你的话有失偏颇。” 范铎懒洋洋地挑眉。 萧故把所有碎片收集全扔进垃圾桶“我没有立即报警的原因我已经阐述过了,至于你说我在惺惺作态,范警官,这一切不仅仅是你的猜想吗?你说我装情圣,为何我不是个真情圣?” “你不是。”范铎说得斩钉截铁,如同野兽般盯着萧故的眼睛“你一定不是。” 萧故眯了眯眼,走到季宁身边,默默地重新拿出一个苹果削皮。 小弟扯了扯范铎的袖子,用眼神询问老大是不是可以走了? 诈萧故计策失败,范铎黑着张脸带着小弟们离开,但依旧派个人在门口看守。 “有风吹草动马上通知我。” “是,队长。” 下楼过程中,小弟不解“老大,我觉得萧故挺正常的,这件案子横竖看都是季宁常年沾染赌瘾和毒瘾,精神处于失控的边缘,那日发疯想害死季老爷子,现在季老爷子虽然昏迷但好歹留下条命,季宁在这儿接受治疗,有我们的人严加盯梢,没有更稳妥的局面了。” 范铎皱眉,手指摸上裤兜里的烟盒。 稳妥? 他怎么觉得暗藏杀机,四面楚歌呢? 小弟叹了口气,知道老大又在钻牛角尖,换了个方向劝慰“而且,季家的水太深了,老大,我们查不明白的。” “呵。”范铎踢开脚边的石子“老子说查得明白就能查!” 病房内范铎一帮人离开后重新陷入宁静,萧故拉好窗帘阻碍白天的日光,仅仅开了盏暗黄的灯,他一边哼歌一边做好这些,再回来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季宁。 和上回一样,季宁直接拒绝。 苹果掉在地上轱辘了好几圈。 “萧故!你到底什么意思!” 唯一的警察在门口,病房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季宁也不怕高声讲话。 她好赌吸毒,可撺掇自己去拔季老爷子输氧管的人是萧故,偷偷让自己装疯借机脱离进局子的人也是萧故。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警局的关系还没打理好?我要让那些警察,尤其那个姓范的,让他下岗!”季宁攥紧粉拳,巴掌大的脸狠狠揉搓成一团。 萧故扬起的嘴角有一瞬的僵硬,之后弯腰慢慢捡起苹果。 季宁双眸盈满了愤怒“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的话!我到底得在这破地方待到什么时候?” 萧故第三次把自己用心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这回只是简短的一个字命令。 “吃。” “你疯了!我不吃!滚……” 季宁话说到一半,看着温和有礼的男人却已经把苹果凶狠地塞进季宁嘴里。 女人的嘴巴难以承担一整个苹果,她发出呜呜的声音,双手在空气舞动挣扎。 第275章 弹琴 第275章弹琴 圆滚滚的苹果还是被硬塞进了食道。 季宁流出眼泪,嘴巴火辣辣,嗓子眼像磨砂过钝钝得得痛,她说不出来话,可这还没完,萧故把雪白的刀子插进桌子里,目露凶光“你们兄妹俩死在同一把刀下,不知去地底下是个什么场景呢?” “什、什么……”季宁说得磕磕绊绊,嗓音沙哑,她经历过年轻时的惊艳、到手后的百无聊赖,再到如今,第一次对萧故感觉到害怕! 萧故把一个平安扣扔到桌上。 季宁脸色惨白,这小玩意儿她认识,因为自己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季老爷子有三个孩子,出生时都会亲自挑选好玉,找大师雕刻孩子的名字,再给他们戴上。 虽然这三个孩子早逝了一个,剩下的兄妹俩貌合神离,各怀鬼胎,可这玉始终挂在脖子上。 “你、你把大哥他……” 季宁眼睛通红,分不清是震惊还是对萧故的恐慌。 萧故俊秀的面容罕见地浮现讥讽“你还叫他大哥?他临死前可巴不得我先杀你,能让他自己多活一会儿。” 季宁呆愣地说不出话。 萧故吐息冰凉“五年前我不过托人对你说有好东西,结果你就堕落开始吸毒,你这个蠢女人正如我的预料,不过告诉你我有本事在你弄死季酉天后,帮你夺得遗产,你就迫不及待想害死自己的父亲,哈哈,你们季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萧故忽然把她拽起,硬生生地按到钢琴面前,掀开琴盖,咬牙切齿的嗓音里犹如嚼着钢铁“你说第一次见面就喜欢我,那日在赌场,我为了助兴弹奏一首钢琴曲,你我肯定记得?之后我家破人亡,刚开始和你结婚,你日日夜夜逼着我给你弹钢琴,我忍气吞声地伺候,那呆笨的警官说得没错,那些强迫我的人就该下地狱,现在轮到你了,弹错了可有惩罚哦。” 季宁嘴唇哆嗦,她对乐器根本一窍不通。 背后男人吐息冰凉。 季宁看了眼插在桌子上的刀,颤颤巍巍地尝试弹了第一个键。 高昂清脆的音调哪怕音乐小白都能听出不相符。 “诶呀,弹错了。”萧故歪头,锃亮的琴面折射出他的表情,犹如魔鬼。 她毛骨悚然,手爪子不听使唤地抽搐了一下,忽然有锋利的东西割开指尖,血染上黑白键。 竟不知何时钢琴的每个键间被插上了足以反光的刀片。 萧故抚摸上季宁的手背,笑眯眯着“重来一遍,直到我满意。” 屋子内,伴随着男人温情似水的呢喃“重来”,女人的痛苦绝望交相辉映。 不知过了多久,季宁已经昏迷,萧故牵着她血肉模糊的手在钢琴键上终于弹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发出一声局促的笑,接着拿起桌上的刀,不顾沾满鲜血的手,面色急匆匆地推开门“帮帮忙!” 门口看守的警察看到萧故的样子立即起了警惕心,但萧故忙不迭解释“我以为弹钢琴能安抚宁宁的情绪,可没注意她竟然拿着刀自残,快帮帮我喊医生!” 警察看了眼屋内好像昏过去的女人,立马去找医生。 警察走后,萧故的焦急慢慢收敛,恢复古井无波的神态。 他扭了扭脖子,这家医院的院长还不过是副院长时,萧家曾有过恩惠,萧故许久前便联系过他,答应助自己完成这步关键的棋。 他做的事情小心翼翼没有留下任何能指证自己的信息。 至于季宁的说辞。 呵,既然有精神病的鉴定结果,无论她说的任何话都可以权被当做疯癫的胡话。 而且强制禁毒的人撑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生不如死的痛楚,届时以季宁的心态,没准哪日真疯魔也说不准。 无论季安、季宁…… 萧故最主要的目标如今躺在病床上,正是病情恶化昏迷不醒的季老。 他心底谩骂季宁无用,竟然没来得及拔掉季酉天的输氧管。 范铎说如果他是自己将巴不得季家全部人下地狱,他垂首冷笑,到底是后辈,太嫩。 怎么可能单单巴不得呢? 他与季宁结婚的数年,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是含着恨,饮着痛度过,从没忘记萧家倒塌的那段日子,亲人接连不断地去世,有的自杀,有的死于意外,有的死在往日里的仇家手里。 他麻木地接受死亡,心底更盼望自己何日迎接死亡。 直到光辉艳丽,人模狗样的季酉天过来跟自己谈判,说是谈判,实则变相地威胁。 萧故选择苟活。 他一直的目标就是等待今天,不光要季家这对兄妹品尝自己的痛苦,他还要季酉天的命,以及季家全部财产。 邢媚因为脚伤休息了几日,等再回到剧组,公司已经给她和程雅分配了新的经纪人。 不过表面新经纪人一对二,实际邢媚在这部戏的戏份已经没多少,很快就会解约,到时就剩程雅。 经纪人虽然没赵静训工作时间久,可经验也不差,关键公司决定她接手后,季总特意找过自己! 见到季总的一刻,自己后背出了好多冷汗,战战兢兢地保证自己绝不在邢媚短暂的演艺生涯中添麻烦。 因此经纪人对邢媚的态度就是“大佬饿不饿?”“大佬渴不渴?”“大佬您要是累了就休息,您开心就好。” 邢媚真不累,在剧组的日子掰着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秋意盎然,又下了场雨后,某日初晴,邢媚正式宣布自己的戏份杀青! 整个剧组都在鼓掌。 最后一场邢媚没有哭戏,但却莫名鼻子有些酸涩。 李浪漫亲自定了束鲜花交给邢媚,蛋糕是景烨订的,礼花是导演放的,头顶的小皇冠是化妆师别的…… 邢媚带着皇冠在八层蛋糕旁微笑,给过来的人拥抱和签名,她笑得明媚灿烂,肆意张扬,骄傲的样子被经纪人定格在相册里。 程雅同样笑意吟吟送上祝福,邢媚有次路过听到程雅对经纪人说等这部剧拍完,她要带着母亲去另外一座大城市体检、手术。 说话时,她神采飞扬,那个地方有所谓的希望。 第276章 上学 第276章上学 拍摄结束的晚上,邢媚拒绝了剧组的杀青饭,季炀来接她去了二环内的宅子住了一夜。 隔日,按照之前的约定,邢媚和季炀早起准备去民政局领证。 之所以住宅子也是因为离民政局近,方便。 宅子里有棵枣树,错综复杂的枝丫里结着青涩的冬枣,季炀洗漱完毕出来,一眼就看到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打扮完毕的邢媚正站在枣树前,头微微仰着。 他嘴畔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走到女人身边,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季炀问道“想吃?等到冬天我带你来摘。” 邢媚的眉头紧紧皱着,犹如特别担忧地说道“希望是甜的。” 季炀打消她的疑虑“我曾经吃过,大部分是甜的。” 邢媚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顿了顿又说“曾经有一棵枣树,它的枣全是酸的,还怕疼。” 季炀但笑不语,帮女人紧了紧松垮的领口,天气转凉,不知不觉竟要入冬了。 他攥住邢媚的手,掌心的温暖传递。 “走。” “嗯。” 领证完再出来,外面悄无声息地下起雪,零星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为大地铺了层银装。 今天不是节假日也不是五月二十号,来往的人少,邢媚站在门口的柱子旁边,低头,点燃根烟,再扭过去看着雪景。 男人吐息间哈出白气,淡淡道“婚礼你想什么时候办?明年春天?” 邢媚夹着烟的素手一滞。 季炀表面不动声色,目光中却暗藏憧憬道“还是冬天办?下聘的彩礼……你要是感兴趣,不如把e传媒转给你?还是你想要别的?不如把季家都给你?” 邢媚额头划过几道黑线“都给我?那你去干嘛?去喝西北风?” “吃季太太的软饭啊。”季炀清隽的眉间噙着温情,有时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和邢媚认识时间很短,但现在凡是邢媚想做的,哪怕要自己的心,恐怕他都甘之若饴。 邢媚眯了眯眸子“我要的东西可不少。” “但说无妨。” “我要你爷爷的这笔遗产。” “可以。” 季炀答应得不拖泥带水,并且以对他的了解,男人答应自己的都不是信口雌黄,而是一定会做到。 邢媚弯起嘴角“还没说完,我不光要那笔钱,还要一个叫季炀的人。” 话落,季炀自觉把邢媚的手搭到自己手背上。 邢媚一愣“干嘛?” “给你了,别松手。” 邢媚莞尔,反手握住季炀的手,握得紧紧,不可分离“放心,你想跑我也能把你逮回来。” 季炀神色异常坚定“我不会跑。” 两个人沉默半晌,季炀又说起婚礼。 邢媚略微煞风景地打断“明年秋天前,应该都没法办婚礼。” “为什么?”季炀深邃的瞳仁里诧异一闪而过,以及更深层的慌张。 邢媚摊手,颇为无奈“因为我还得上学啊。” 季炀“……” 提起这件事,邢媚就头大,原主的学业还有一年,拍剧期间请假旷了不少课程,邢媚要想拿到毕业证,就得恶补。 举行婚礼这种事怎么也得等到自己毕业,明年秋天后。 邢媚的理由让向来思维缜密的季炀难能可贵得愣怔了十秒。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终于无可奈何地飚出句脏话。 邢媚拍拍他的肩膀,同志,任重而道远,你这头老牛吃嫩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时,路过一对刚领完证的年轻夫妻,女人长相甜美,无意瞥到邢媚时怔了征,立马叫住老公,不可置信对邢媚道“你、你是那个女演员?” 邢媚挑眉“嗯?” “诶呀!就是一部在拍网剧的女二号!对不对!我看过剪辑的第一版预告片!” 在拍网剧的女二号。 这几点综合下来,好像真的是自己。 邢媚点点头。 女人兴奋地捂住心房位置,满脸羞红“啊啊啊!我亲眼看见明星了!预告片里你好漂亮!能给我签个名吗?” 邢媚接过她的纸笔,想了想,仅签了一个“媚”字。 女人幸福感爆棚“偶像你的签名都与众不同!能合影吗?” 邢媚摇摇头,不想过多地把隐私透露给大众。 被拒绝的女人并不恼,反而十分理解和尊重艺人的隐私,她瞟了眼季炀,才反应过来般露出八卦的神情“两位这是……” 民政局门口的一男一女。 以邢媚的岁数离婚的可能性基本说拜拜。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邢媚娇美的脸庞浮现寡淡的笑容,虽然轻浅却绚丽到令人过目不忘。 她这种态度无疑是默认公开。 女人一脸发现新大陆的啊啊呀呀的离开。 季炀好像刚从无法立即办婚礼的忧伤中缓过神“好,但你答应和我一起做件事。” “嗯?” “吵架不许提分开,我这辈子计划只结一次婚就是和你,你好好上学,我好好工作,你闹脾气可以,不过必须给我哄你的机会,保持公开,高调恩爱,等你毕业,我娶你。” 邢媚抬眸“罗里嗦的话说完了?” 季炀颔首,没什么想补充的了。 “那轮到我说了。”邢媚扔掉烟头,上前一步,红唇拥着烟草的味道攻城略地。 呼吸的间隙,她开口“我爱你。” 季炀反客为主。 民政局门口好几对甜蜜的夫妻走过,激吻的这对男俊女靓,最为惹人。 领完证,邢媚按部就班每天学习表演课,她旷的学时多,哪怕周六周日都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即使如此,她依旧没办住宿,每日由季炀或者司机来接。 背地里流言蜚语,邢媚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你只要自己默默努力去拔尖就可以了,犯不上和傻子生气。 一日导师交代每人拍摄一段表演,主题是爱情。 邢媚找来季炀帮忙,开头好好得,中间季炀忽然临时改了段词。 “你妈重要还是我重要?” 邢媚“???”季炀同学,我找你来帮忙不是让你来给自己加戏的好吗? 这踏马相当于死亡问题啊,难度不亚于我和你妈掉水里了你救谁? 邢媚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你重要你重要。” 第277章 甜甜 第277章甜甜 哪曾想,季炀又说“你都不问我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你果然不在乎我。” 邢媚“???” 她对着摄像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出镜去解决下私事。 书房里把男人收拾了一顿后,再回来,季炀的嘴角破了一块儿,邢媚眼眶红红得,表情却一如往常的冷峻。 季炀浑不在意小伤口,他本来想给邢媚按按腰,奈何遭到了女人的拒绝。 “要不明天再拍?”季炀忧虑地蹙眉。 邢媚摆摆手,今日事今日毕,拖到明天得拖到明年。 二人收起嬉笑的心态,重新拍了遍,季炀循例每晚睡前亲自给女人热杯牛奶,邢媚只要把拍摄的视频剪辑下就ok。 把拍摄出的片段看了又看,邢媚最终没把失败的第一段剪没,而是连带着第二段一起整理成一个视频,发送到导师的邮箱。 导师的邮箱设置了自动回复,提醒邢媚收到,结果会等期末前出,分数会算进期末总成绩里。 邢媚喝着热气缭缦的牛奶,入口是丝滑的甜。 她皱眉,看向拿同款杯子的季炀,男人啜了口,抽了抽嘴角“拿错了。” 两个人的杯子互换,这次是少糖的牛奶,口味醇厚,邢媚的眉头舒展。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三场雪还是第四场,邢媚记不太清了,不过碰巧的是每次男人都会陪在自己身侧。 微博自动推送了条热搜标题。 网剧《狼臣妖妃》正式杀青,女主角竟然…… 后面的省略号显然是为了吸引人继续往下看,邢媚点开,其实点进去没有什么太大的爆料,饰演女主角的演员也就是程雅在杀青后没趁热打铁马上接戏,而是经纪人代替她宣布暂休一年,具体原因不过多阐述。 邢媚掠了一眼,网络大部分人还是蛮看好这部网剧的,就等着明年上映。 这条热搜带来的效应是邢媚的私人账号短短几小时就涨了几万粉,她的账号是当初赵静训办理,认证演员,头像下方有个小小的黄色v。 这个账号通过认证邢媚就没发过动态,活脱脱一个死号。 邢媚的解约合同由自家老公签字后,公司就把账号和密码给自己了。 静谧的雪夜,同样安静的男人,手里端着和自己相同款式的情侣杯,邢媚玩心大发,偷偷地拍了张照片,配上文字发了第一条微博。 她选的角度极隐晦,能能看到自己的全貌和男人的半边身子,而且细节是两人此时都穿着宽松的衣服,背景看起来又在家。 邢媚点击发送。 这张细节满满的照片配上简单粗暴的文案。 “下雪天,和喜欢的人要一直在一起。” 发送第一秒就有粉丝留言。 “啊啊!有生之年!我竟然看到女神发微博了!” “女神终于不用乡下2g网冲浪了,谢天谢地,收下我的膝盖。” “嗯?这、这、这是官宣吗!女神的男人是谁!” “关键是手!这男人的手好看死了,手控表示awsl。” 暴雨般的消息提示音让邢媚的手机差点死机,她连忙退出登录,把手机放到一边。 妈的太吓人了。 邢媚发完微博的与此同时,季炀的手机响了一声,是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他打开,等级颇低的账号里只有一个关注。 看完图片和文字,季炀笑了笑。 制造完一场风波的罪魁祸首邢媚接着看窗外的雪花,百无聊赖道“这个窗户还是不够大,等以后我们买个房子,我要特大落地窗。” 季炀颔首“好,春天和你赏雨,夏天和你赏雨,秋天和你赏雨,冬天和你看雪。” 邢媚咂舌“听起来蛮无聊的,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在赏雨。” “不会无聊的。”季炀弯起薄唇“重点是一年四季和你,做什么不重要。” 邢媚喝了口牛奶,玩笑般说道“诶呦,好甜啊。” 季炀的眉宇隆起“今天的牛奶甜了?” “no、no……”邢媚仰头,剔透的眸子有微光流过“我是说你。” 季炀不解“嗯?” “以后给你加个绰号,季甜甜。” 终于明白女人思路的季炀眼尾噙着缕宠溺的温柔“总比季季好听。” “噗嗤!哈哈……” 第二天,邢媚结束一天的课,司机接她回到别墅,进门就看到客厅里立着一大棵圣诞树,张灯结彩,五光十色。 邢媚怔了怔“这是干嘛?” 过圣诞?可印象里距离圣诞节还有半个月。 树上挂着许多精美的礼物盒,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袜子形、星星样式…… 季炀站在她身边开口“还有十五天圣诞节。” 邢媚挑眉“所以?” 季炀解释“所以一共挂着十五个礼物,你可以一天挑一个。” 邢媚觉得稀奇“不错嘛,那我今天先挑一个。” 季炀侧身,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她随便摘了个最近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手掌大小的树脂娃娃,脸上的表情惟妙惟肖,连头发的层次感都无比自然。 邢媚一眼就瞧出这娃娃是根据自己的模样轮廓做出来的,手里的小人儿穿着圣洁的白色婚纱,双手捧花,制作它的人手艺了得,竟连花瓣都精致得不像话,由许多白山茶组成的捧花,清丽淡雅。 邢媚欢喜得紧,却发现底下还有一个同种比例的娃娃。 这人穿着白色西装,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季炀摊手叹气“暂时办不了婚礼,我只能做做梦。” 邢媚分外有耐心地把娃娃装回盒子,娇面如花“谢谢,我很喜欢,不愧是季甜甜。” 季炀揉了揉邢媚的发梢“还有十四个呢。” 邢媚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啊?都怪你,第一个就让我这么喜欢,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把这棵树都拆了。” 季炀笑笑“你想拆就拆。” 邢媚认真思索了一阵,决定放过瑟瑟发抖的圣诞树。 “算咯,来日方长,慢慢来。” “如你所愿。” 在拆到第三个礼物惊喜时,邢媚和季炀又一次去看望季老。 医护人员陈述,季老病情加重,十分凶险,这些日子醒来的次数仅三次,每次时间都特别短暂。 第278章 金牙 第278章金牙 这次两人依旧扑了个空。 季老爷子已经转移到全封闭icu病房,邢媚和季炀连根头发丝都没看到。 邢媚皱紧眉头,明明两个月不到,上回见面还眼中有神的老人却病重得持续昏迷? “三八先生,季老还能活多久?” “叮——具体数字无法透露,活不了多久。” 邢媚没计较去追问,她经常说和5438的关系是父与子,但吵吵闹闹几个任务世界的相处下来,虽不想承认,可小八确实算作邢媚为数不多的朋友,严苛的三八先生则更类似于职场合作关系。 他们两人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完成任务,双赢,基于这点,三八先生还有作为宿主监护者的规则和底线。 等季老去世,自己得到遗产就任务完成。 三八先生既然说季老活不了多久,那么距离自己获得遗产的日子也不远。 说来冷酷,自己正不留余力地算计病房里奄奄一息的老人。 有一瞬的恍惚转瞬而逝,任务世界里的一切人物,除了自家男人,剩下的在她眼里都差不多。 5438一开始就说过任务世界里的所有全都是数据。 她能贪恋、喜欢、爱上由一堆数据组成的人已经反常得不似自己,至于其余的或许有过感情。 即将离开医院,季炀驻足,扭头望向一处隐蔽的角落,深不见底的瞳孔浮现几缕疑惑。 顺着男人的目光,邢媚看到裴宣和萧故面对而站。 裴宣一如以往的白大褂,素丽的面容表情寡淡,脖子佩戴玉佛,纤细的手指执着一串菩提子,不时转动。 萧故风度翩翩,笑容温润地正说着什么。 “三八先生,让我听到他们的对话。” “叮——已自动扣除积分。” 下一刻,萧故的嗓音在邢媚耳边响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裴宣眼神冰冷,毫无波澜。 萧故轻笑“或许我们都一样。” 他稍稍下垂的眼睫闪过一丝不轻易流露的脆弱和疲惫。 人的崩溃往往都在一瞬间,心底的弦扯断,负罪感和爽感相伴累积,堕入深渊,再无回头路。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萧故让开一边身子,见裴宣站在原地,云淡风轻地微笑道“毕竟我知道你的秘密。” 男人面相斯文,胜券在握。 裴宣高冷的脸终于有即将破碎的迹象,她把古朴的菩提子在腕部转了几圈,跟着萧故离开。 邢媚听到的对话到此为止。 除了可以推论萧故要和裴宣秘密谋划些东西,基本没有其他信息透露。 他们在算计什么? 裴宣会答应吗? 邢媚一点点回忆目前为止所掌握的有关于裴宣的信息,好几代从医,老裴家这一辈的独女,这家医院的院长,年轻嫁给季安,生育过一子却不幸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脑癌夭折,信仰佛缘。 这样的人性格会如何?又会做出什么事? 邢媚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 大脑正在飞速运转,邢媚抬眸去看男人,或许季炀会知道更全面。 恰好,男人也望过来,两人目光交汇,有种无声的默契。 邢媚嘴角有若有若无的浅笑,这种不需要自己过多解释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季炀知道邢媚想问什么,刚欲张口,突然,墨染般的瞳孔出现慌乱的神情,在邢媚的眼帘里,男人的脸越来越近,一只泛凉的手轻轻托起自己的下巴,自己猝然仰面朝上。 “干嘛?” 刚感慨两个人有默契的邢媚又不明所以。 宛如羊脂玉般精美无暇的下巴尽收眼底,充斥雄性的气息扫过邢媚的面颊,紧跟着的是一张帕子。 “要不干脆今天检查一下?”季炀的声音里含着无法隐藏的急切。 嗯? 邢媚纳闷地拿开手帕,愣怔住了,上面红艳艳的血点犹如绽放的腊梅。 鼻血还在流。 季炀让邢媚维持仰面的姿势,扶着她在最近的长椅坐下。 缓和片刻,血是止住了,男人眼底的担忧不减分毫“怎么会流鼻血?” 无缘无故得当然不会流鼻血。 邢媚最清楚不过,这具身体本就是个绝症患者,大致活不过一年,流鼻血以及最近频繁出现的头晕就是发病的预兆。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任务完成后至少有一段时间自己处于被系统保护状态,不会死亡,等待时机回到现实世界。 这具身体犹如一个定时炸弹,赶在病情爆发前拿到遗产就好了。 “没事,最近上火了,该喝喝茶调理调理。” 季炀端详着邢媚镇定从容的眸子,须臾叹了口气。 他偏过头的一瞬间,总算糊弄过去的邢媚也悄无声息地松了眉头。 季炀握住她的手“家里有几块茶饼,前年我拍卖来的,回家给你泡上。” 邢媚眼睛倏地锃亮“老普洱?” 季炀回忆了几秒点头“至少二十五年。” 邢媚拿粉色的舌尖舔了舔嘴角,老茶年头越久越陈香,但因为收藏条件苛刻,十年普洱已经口感留香,绵远流长,不知这二十五年的老普洱能品出个何种滋味。 “快走。”邢媚已经迫不及待。 季炀笑了笑,先去停车场开车过来,等待过程中,邢媚把沾血的手帕扔进了医院走廊的垃圾桶。 左手边的走廊猝不及防传来呜咽。 邢媚循着声音先看到医院的标记牌,肿瘤科。 这层居住的都是肿瘤和癌症病人,邢媚双手插兜,佯装漫不经心地凑近,居中的病房门口围着一众人,男家属们连连叹气,女眷则掩面哭泣,没过多久,病床被推出来,盖着白布,下面明显有人体的轮廓。 人被推出来的一刻,家属们情绪更加激动,有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甚至拦住了医生,大嘴咧开能看到一颗明晃晃的金牙“我爸就这么没了?说没就没?抢救都没抢救就死了?我搭进去多少钱?你们他妈耍老子呢?” 医生看样子没面对过这种病人家属,紧张得支吾“病人没来得及进抢救室就已经确定死亡,我能理解您失去亲人的痛苦,您先冷静,生死和投入多少钱没关系。” 第279章 自由 第279章自由 金牙男大吼“放屁!自打住你们这家黑心医院,我爸的病越来越严重!” 他说着一只手拽住医生的领子,另外一只手已经握拳举起。 医生彷徨喊着“保安!快叫保安!” 金牙男的拳头砸下,医生的半边脸深深塌陷。 小护士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跑去叫保安。 现场顿时混乱一片。 有女家属的尖叫和劝架,还有男人的怒喊。 无人看管的病床被癫狂的众人撞来撞去,底下安装的滑轮最后滚动到了人群外的邢媚面前。 邢媚低头。 白布凌乱地散开一角,露出尸体看上去尚且柔软的手臂,证明人刚死不久,手背和小臂仔细看还有几处输液的针头痕迹。 病床的头部贴着病人的详细资料。 张xx,六十三岁,脑癌,主治医生…… 角度问题后面的字邢媚看不清晰。 她弯下腰,嘴里小声念叨着“不好意思,张大爷,打扰您嘞,我就想仔细看看……” 白布掩盖住尸体的面部,不过照邢媚和尸体的距离,只要稍微侧目就能看到尸体的头皮。 邢媚蹙了蹙眉,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就在即将看清医护牌时,蓦地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 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邢媚第一个反应就是在心中嘀咕,说好的建国后不能成精呢? 青天白日撞到诈尸? 自己什么时候成中奖体质了? 脖颈僵硬地回头,邢媚对上了裴宣的冷眸,她的手好像没有温度,搭着邢媚的胳膊,腕部绕着好几圈菩提子,这些玩件的纹路罕见地十分相似,两边窄中间圆,邢媚觉得自己像被十几只眼睛注视着。 那边金牙男和医生的斗争还没结束,仗着人高马大,这场医闹事件更像金牙男单方面用暴力宣泄不满,他边动手边说“呸!庸医!别以为老子不懂你们这家医院有多黑心,我爸来之前病情稳定一直好好得,来你们这三个月突然病情恶化,你们三个月治死了多少人?起码八个!” 金牙男长相凶,却是个孝子,经常来看望父亲,每次都会发现这层的病人少一个两个,打听发现那些人全都死了。 “让我爸活过来!否则我烧了你们这儿!” 与此同时,小护士终于喊来了保安,人群被强制分开,被打趴在地的医生大口大口呼吸,鼻青脸肿,脖子有金牙男的指印。 裴宣没松手,也没看到萧故的身影,两人应该谈完了。 邢媚牵起一丝笑容掩饰尴尬。 “啊!” 另外一间病房的门被“唰——”地打开,里面跑出个年轻的女人神色匆匆呼救“快!快救救我外公!他快不行了!” 胳膊的钳制解除。 裴宣快步走进病房,镇定自若地向护士和保安下达指示,最悲催的是刚经历过一场毒打的医生被裴宣顺路从地上扯起,脑袋晕乎乎得就要救人。 病床很快被推出,经过时邢媚瞟了眼病人资料。 汪x,七十岁,脑癌…… 邢媚和季炀离开医院。 车上,她突然问道“裴宣的医院总死人?” 季炀盯着路况,回答“医院死多少人都正常。” 邢媚沉默。 她知道季炀的意思,没人能掌握自己和他人的生死,有因为大病逝世,也有喝口水呛死的,哪怕裴宣医院的病人死绝了,大多数的结果也只能联想到这些人的命不好,衰到阴曹地府了。 车里喷了香水,是季炀送给邢媚的第二个惊喜礼物,他亲自调制的香水,主调是白山茶,辅以淡淡的果香,清新也能留香许久。 香水是季炀赠与邢媚的,全世界独一无二。 正如邢媚对季炀而言,独一无二。 季炀打破宁静,说出的话异常令人心安“我知道你不放心什么,我替你查。” 邢媚看了眼男人的侧颜,殷红的唇瓣上翘一丝弧度,随即将身子尽量窝在舒适的副驾驶座上,望向窗外的风景,惬意地眯起眸子。 她想了想,把到嘴边的“谢谢”改成了“季炀,你很好。” 男人不假思索地回应“你也很好,媚媚。” 季炀的办事效率向来不需要邢媚担心。 第二天,邢媚从厚厚一叠的资料里很快找到了自己关心的内容。 从近几年总体的死亡率来看,裴宣的医院平平无奇,甚至比大数据全国各地医院死亡率比起来还要低三个百分点。 再往下看是每一科的死亡率,邢媚举例出有人喝口水都能呛死毕竟是少数,除去死亡率极低的诊科,死亡率最高的肿瘤科数据却让邢媚略微失望。 肿瘤科包含肿瘤和癌症,其中有许多即使现代科技也无法治愈的所谓绝症,死亡率一直非常高。 裴宣的医院虽然高于大数据的平均值,可并非高得离谱,实在难看出蹊跷。 难道自己的直觉错了? 可是裴宣和萧故到底在盘算什么?裴宣的秘密又是什么? 邢媚往后一仰,脖子搭在椅背上,眼睛望着天花板。 季炀递给她杯子“喝口茶。” 邢媚接过啜了口,甘甜可口,温度适宜刚刚好。 她把脑袋靠在季炀腹部蹭了蹭“你真是我的小棉袄啊小棉袄。” 季炀鼻腔里溢出来欢愉的笑意,摸了摸邢媚的脑袋“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邢媚声音闷闷得“暂时没看出来……” “没事,或许只是思路错了。” “我就是想不通……” 邢媚保持着撒娇的动作,眼神却异常清醒理智,盯着地毯的花纹整理思路“萧故和裴宣在一起要做什么?另外季宁的病我也觉得莫名其妙。” 季炀叙述自己的发现“我之前去医院看过季宁,确实是疯了,至于萧故和裴宣,我还会派人查。” 邢媚点点头。 季炀让她抬起脸,把挡住脸的碎发拢到耳垂后,嗓音里透着缱绻的温柔“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帮你查,但不要影响心情,你是我季炀的太太,不是季家的太太,我不想捆绑住你,你也不需要承担责任,你是自由的。” 邢媚怔了征,忽然笑弯眉眼“有了你,我怎么可能彻底自由?” 第280章 火锅 第280章火锅 季炀耸肩,神情夹杂着一缕打趣的无奈“那我这个小小的麻烦就希望夫人稍微克服一下,最好走哪把我带到哪。” 邢媚眨眼“要不要把你别裤腰带上?” 季炀顺势接话“那样最好,但是先给我时间减减肥。” 邢媚不解“为什么?你又不胖。” 季炀环住邢媚的腰“我是不胖,可我家宝贝的腰太细,我得减减肥才能别上去。” “去你的!”邢媚笑骂。 既然从数据来看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邢媚暂时把桌子上一沓文件放到一边,没多久,季炀接到个电话就要出门。 邢媚无奈“又是警局的人?” 季炀颔首,修长的手指抚过稍稍隆起的眉头,叹气道“姓范的警官。” 季宁的案子处理得差不多,但负责此案的范铎仍时不时找有关系的人谈话,关键这人还软硬不吃,他找你不来的话真有可能去家里堵人。 邢媚揶揄“上次萧故不是差点被看个精光?” 季炀凝重地点了点头,上个星期萧故因为没及时回复范铎,住所直接被踹门而入,据悉萧故正在休息,他又有裸睡的习惯,局面可想而知的尴尬。 即使向来涵养奇高,能容忍的萧故谈论到这件事时都眼尾不自觉抽搐,面色铁青,拒绝回答更多细节。 不过直男范铎可想不到人情世故一茬,被问时甚至满脸嫌弃说“谁知道他长得像小白脸,睡觉居然这么狂野,连衣服都不穿,我可对男人没兴趣,一大早就近距离观赏到萧小姐对我的打击太大了,我没让他赔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 “萧小姐”三个字传进萧故耳朵里,听说萧故差点当众掀桌,咬牙切齿地律师函警告。 最后萧故到底告没告范铎不清楚,不过范铎的直男属性大家有目共睹,就连季炀都拿这人没办法,听说对方是季雏甜的粉丝,甚至拿出妹妹的亲笔签名作为互不打扰的筹码,然而安宁没两天,今儿范铎的夺命call就又打来。 “我马上回来。”季炀说完后离开,可直到下午都不见个人影。 闲来无事,邢媚开始和三八先生聊天,不过对方除了编号是038,本身和这个数没任何联系,既没有八卦,对八卦也没有兴趣,往往说两句就没话聊,这时邢媚就开始怀念小八的好,惦记对方的碎嘴子了,他要是在的话,他们仨说不准能玩个斗地主什么的消磨时光。 三八先生看穿邢媚不过单纯地和自己闲聊后便调成自动回复模式。 邢媚撇嘴,刚想刷些短视频,手机却收到条短信。 “晚上七点观山路,不见不散。” 观山路其实就是市里的一个小土坡,后来建成了观山公园,有个人工湖,附近坐落几家饭店,不收门票,早上有老人去打太极,晚上经常有夫妻或者小情侣遛弯。 晚上七点正是人扎堆的时候,来来往往的大部分是年轻男女,人群中有一人格外显眼,他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简单随意的搭配却因为俊逸的五官和笔直的长腿,硬生生衬出了男人的斯文儒雅,另外隐隐含着一缕禁yu的气质。 不少人经过时侧目,鹤立鸡群的男人偶尔低头看表,像是在等人,终于在七点半时,他等的人“如约而至。” 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的顾之远控诉道“你怎么来这么晚?” 邢媚耸肩,指了指来时的方向“那边两个跳广场舞的大妈因为一个老头打起来了。” 顾之远一愣。 老头?大妈?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以呢?” “所以我去看热闹了啊。” “……” 顾之远捂住心口,不可置信“你为了看老年版三角恋鸽了我半个多小时?就这?” 邢媚但笑不语,给一个眼神你懂的。 顾之远外人面前高雅形象瞬间崩塌,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犹如自己马上饿死了,而送外卖的小哥送到一半去围观热闹。 邢媚拍拍他的肩膀,嘴里道歉,面上可一点悔过都没有“呼噜呼噜毛,大儿子别伤心了,爸爸最近不好意思打扰你做任务,没怎么联系,怎么今天你主动找我了?” 顾之远不客气地拆台“屁,明明是你忙着和你男人做没羞没躁的事,我给你发十条信息,你能回我一条就不错了。” “诶,怎么能这么说爸爸呢?”邢媚转了转眼珠,莞尔摊手承认“好,我最近是忙着完成任务和谈恋爱来着,这不是防止你孤独嘛,现在开放二胎,等我什么时候给你生个弟弟妹妹玩。” 顾之远哼哼“你俩要是能生早就造小孩了,少在这儿骗人。” “不是不能生,是不想生,其实我俩很努力……” 眼瞅着邢媚要描述更多的细节,顾之远顿时想起前几个世界自己被马赛克和雪花屏支配的恐惧,连忙堵住邢媚的嘴。 邢媚狡黠地眯起眸子。 顾之远骂道“擦,算我怕你了,我这条单身狗哪天死了,叫邢媚的没有一个无辜的,今儿找你没什么事,就是请你吃顿饭。” “吃什么?” “火锅。” 邢媚眼睛一亮,冬天和热气腾腾的火锅不要太配。 她舔了舔嘴角“好啊,去哪吃?” 顾之远上下打量一番邢媚,挑眉问道“你这样就出来了?” 邢媚纳闷,顺势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拍过戏嘛,现在好歹算个明星,你出门不戴个帽子?” 邢媚抽了抽嘴角“你操心的真不是一星半点,我那戏还没上映呢,哪来的知名度啊,你以为我是你家崽子啊?好几千万的流量大明星。” 提及景烨,顾之远的眉头登时舒缓“那确实不是,也比不上……” 邢媚瞥他一眼。 顾之远清咳两声,恢复正色,指着两人面前的台阶道“走。” 邢媚一时没敢相信“往哪走?” 对此,难得是顾之远朝邢媚投去鄙夷的目光“上去啊,你不是也想吃火锅?” 邢媚望着上坡的路,少说也有几百个石阶。 顾之远就要拉着邢媚上去,邢媚试图反抗,不死心确认“你等会,你确定你要带我去吃火锅,不是带我去少林寺剃度?” 第281章 朋友 第281章朋友 虽然经过顾之远再三拍胸脯保证绝对没搞错,坡上头有家火锅店而不是少林寺,但邢媚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仍保持迟疑态度,不过这个世界里5438选了个好身体,长胳膊长腿,仿佛用力一夹就能把邢媚硬拽上台阶。 为了自己最后一点点尊严和颜面,邢媚选择硬着头皮自己慢慢爬。 两个人爬了能有十分钟,中间有几对情侣从邢媚身边路过,皆是女方小鸟依人娇嗔说自己走不动了,男方则会意,满面春风地搂住女人的腰继续往前走,更甚者还有背上去的。 邢媚心底啧啧,果然爱情使人变强,爱情使人力大无穷。 至于自己和小八的感天动地父子情,就只能各自闷着头向上爬。 可算到了顶儿,邢媚直起身子,额角涔出层薄薄的汗,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呼出的气成一团白雾,素白的脸颊不由得晕出红色。 反观顾之远,实在比自己没强到哪去,干脆现找了处供游人休息的凳子坐着去了。 邢媚凑近,发现对方不光喘着粗气,脸上浓郁的赤色蔓延一直到脖子,眼尾浮着几缕痛苦。 邢媚蹙眉“你没事?” 顾之远不语,脑袋垂着,透明的汗水一滴一滴落鞋子旁边,算是嘈杂的公园都盖不住他紊乱的喘息。 五六分钟后,顾之远抬起头,鬓角细碎的发湿漉漉地贴着皮肤,虽然眼球依旧留有红血丝,可好歹呼吸总算恢复平稳。 静了一会儿,顾之远终于正常,拿手擦拭去汗渍说道“这具身体有先天性哮喘,好久没犯了,我也想不到爬个楼梯能犯病。” “哮喘?” 顾之远点头“原主就是因为哮喘去世后,我从而接手他的身体。” 邢媚抱臂沉思,缓缓道“所以倘若你没有完成任务却因为哮喘嗝屁,也就彻底死咯?” 顾之远眼角一抽“呸呸呸,鄙人百分百能够完成任务,而且我们监护者任务失败只会接受惩罚,虽然特别严酷,但我不会轻易狗带!” 邢媚耸耸肩“好,这算你们变相的员工福利?” 闹了这么一出,顾之远嚷嚷着肚子饿,让邢媚跟着自己赶紧去火锅店。 确认走在自己前面好好蹦跶的人没事,邢媚心底的大石头落地,下意识地就要去掏出根烟点,刚打开烟盒,却突然想到些某件事,于是咂了咂舌,干脆把烟盒里剩余的几根烟和打火机全部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进了火锅店,热气扑面而来,刹那间驱散了人身上染的寒气。 顾之远上一秒还在叨叨邢媚不知道干什么耽误时间始终落在后面,下一秒看见火锅店老板后便兴高采烈地给两人介绍。 “高老板,正宗川地人,正宗川味火锅,承包了我三年火锅。”顾之远说完又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邢媚“这位是我爸……哦不是不是,这是我朋友,邢媚。” 顾之远的口误换来高老板忍俊不禁。 邢媚将错就错,笑着上前握手“你好,我叫邢媚,是顾之远的监护人。” 顾之远拉长语调“诶诶!趁机占便宜是?谁是谁的监护人?” 邢媚以一种迁就的态度应和“行行,别闹了,爸爸的好大儿。” “我……” 高老板笑容洋溢地打圆场,亲自带邢媚和顾之远去了二楼雅座,相较人满为患的一楼,没坐满的二楼能僻静些。 高老板方脸,具备他家乡人的特点,豪迈直爽,除却邢媚和顾之远点的菜又送了好几道。 邢媚连忙拦着称这么多菜吃不了,高老板说没关系,顾先生是我店里的常客,这还是他第一次带人来吃火锅,必须服务到位。 “邢小姐吃好喝好,味道保纯保辣,不然我儿豁。” 邢媚回以微笑,在高老板终于下楼后,悄悄问顾之远“儿豁是什么意思?” 自打红油火锅上来后,顾之远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执起筷子回答道“害,意思就是你吃不好,你就又多个儿子。” 邢媚仔细琢磨了下“那算了,一个儿子够我受了,儿子多容易折寿。”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大锅,周围还有食客不间断的说话声,顾之远余光看到邢媚嘴皮子动了动,真没听清她说什么,于是提高音量反问“你刚刚说什么?” 邢媚翻了个白眼,同样大声回复“我说你不许喝酒,容易犯病。” 顾之远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我都好久没犯病了,喝点酒不至于。” “擦!”邢媚皱眉“我至于,你要真凉这儿,你让我怎么想?火锅怎么想?” “你意思我还不如火锅?” “不然?” 顾之远狠狠地“嘁”了一声,不过真就没碰酒,专心捞肉。 怪不得高老板能放出“不然我儿豁”的豪言壮语,吃到一半,邢媚已经嘴唇鲜红。 辣是真辣,爽也是真爽。 她放下筷子决定先缓缓,对面的顾之远没好到哪去,脸红得和犯哮喘时差不多,仿佛下一刻能喷火。 邢媚想到方才高老板说自己是顾之远第一个带来吃火锅的人,开口问道“你没带景烨来过?” 怎么说呢,顾之远和景烨的感觉就像之前的邢媚和自家男人,都是从小养到大的崽,要较真计较,自己还差点,毕竟5438来时,景烨恐怕刚脱了开裆裤,却尚且处在满地跑的年纪。 顾之远饮了口水摇头“他挺忙的,而且我宁愿他去找女人,找真爱。” 所以三年来你就自己一个人来吃火锅? 邢媚心弦一动,忽然忆起在现实世界没发生车祸前,她吃火锅时同样是独自一人,那时她没感情,通常吃火锅的辣味吃到爽就满足了,不过现在却有很多东西变得不同。 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吃饭这种东西,一个人吃没意思,好几双筷子在一起你来我往才有趣痛快? 把肉蘸上料的顾之远觉得不对劲,抬起视线正好对上邢媚正直勾勾地瞅着自己,嘴畔甚至噙着浅浅的笑意。 突如其来的亲和力让顾之远没来由地炸毛,颤巍着嗓音问道“怎、怎么了?” 第282章 死亡 第282章死亡 在顾之远的视角,只见透过火锅朦胧的水蒸气,邢媚“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肉麻兮兮地问道“小八,我们算不算朋友?” 顾之远第一反应莫非邢媚被系统调包了? 不,监护者入门手册上有写,刨去极特殊情况,宿主进入到任务世界里后不会再更换身体。 但是现在的情况贼踏马像邢媚换了个人啊。 冷静。 顾之远深深地吸了口气,能让人性情大变的原因有很多,例如痛失亲人,可是邢媚的资料自己早就烂熟于心,爹不疼妈出轨的悲惨童年,这样的双亲死的时候邢媚可没流一滴眼泪。 她男人也好好活着呢…… 难道是…… 排除一切瞎扯淡的答案,顾之远选择了其中相对稳妥的思路,他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张嘴说“你是不是有病……” 不是互换灵魂,那就剩得病这个理由靠谱。 邢媚“……” 她能把一锅红油泼顾之远身上吗? 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泡? 邢媚板起脸冷冰冰道“吃你的。” 看到邢媚正常了,顾之远如释重负,继续快快乐乐地涮毛肚。 邢媚先吃完,翻出手机里的电子文档,里面一样是裴萱医院的资料,即使上午已经仔仔细细看过了,邢媚就是不死心,心想万一自己哪里遗漏了线索。 按理来讲,季老说得清清楚楚,遗产继承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季老去世后,在有第三方的公证前提下,自己支持季炀,那么遗产到手,任务完成。 这件事本身不复杂,可季安有段时间未现身,季宁的疯看似逻辑清晰,邢媚却总有种事情并非如此简单的直觉。 再加上萧故和裴萱两个人不知在搞什么小动作,自己昨日在医院看到的闹剧仅仅是一场普通的医闹? 如此多的变数让邢媚不得不谨慎提防。 见邢媚攥着手机发呆,顾之远随口关怀了一句。 看一堆数据看到眼胀的邢媚还是一无所获,略微丧气地说出裴萱医院的名字。 意料不到的是顾之远竟恍然道“哦……是那家医院,怎么了,你想查它?我帮你啊。” “你?”邢媚挑眉,兴致刚被点燃却很快被理智浇了盆冷水。 季炀能查到的就在自己手机里,就算裴萱有猫腻,季炀都查不出,对于别人来讲无疑很难。 邢媚虽然没明说,顾之远却能看出来对方眼底深深的嫌弃,一拍大腿激动道“我靠!看不起我?” 邢媚慢悠悠地给顾之远剥了个花生“别激动,淡定……” “我靠!”顾之远接过花生米,一边咀嚼一边说“你等着,三分钟之内我给你查得明明白白。” 邢媚应承“是是是,你牛掰,你厉害,但凡多几粒花生米也不至于喝这样。” 顾之远气得直瞪眼“我没喝酒!” 邢媚继续道“是是,我忘跟你说了,油碟不能当酒喝。” 顾之远被怼得噎住,说不出话,直接离桌去打电话。 片刻后,人回来了,打开手机的计时功能哼哼“等着,三分钟,你所有想知道的我都能给你变出来。” 邢媚拿起手边的啤酒瓶子,给自己倒了杯“行,三分钟。” 在计时器跳到两分五十九秒时,邢媚的手机显示有邮箱来信。 “卧槽?” 邢媚打开一看,还真是裴萱医院的资料,从建院历史到目前的医院人员,大大小小的细节多到令人发指,光页数就足足有几百页,估计其中甚至有许多连裴萱都不知道的地方。 “行啊你……” 邢媚翻动着资料,不得不说比季炀的那份更全面。 顾之远昂头“厉害?” 邢媚直接翻到死亡率,点头称赞“厉害极了。” 顾之远得意地接受赞美,同时也好奇邢媚的目的,抻长脖子看了眼对方的屏幕,只见到一堆密密麻麻的数据。 他收回目光,眉峰隆起“你从这些东西里能看出什么?” 邢媚一边一目十行一边和顾之远开玩笑“普通人当然看不出来,但是我不一样,我能抓住重点。” 刚立功的顾之远语气揶揄“嗯对,邢大聪明,没有我的资料你也能凭空想出来答案。” 邢媚弯起眉眼,紧接着目光突然落在肿瘤科的死亡率上。 顾之远这份资料远远比季炀的详细,不光有总体的死亡率,连具体的肿瘤死亡率都陈列得一清二楚。 肺癌、骨癌、淋巴瘤…… 脑癌…… 邢媚停下继续往后看,犹如陷入冰窖里般身体僵住一动不动。 顾之远看出有问题,放下筷子问道“出什么事了?不就看资料嘛,怎么人给看傻了?资料里有泷泽萝拉?” 放在平时,5438开这种荤段子,邢媚早就眼刀飞过去,可现在不一样,巨大的发现令她想了半分钟,没等彻底想明白,却已经穿好衣服冲了出去。 顾之远不明所以“诶!去哪啊?我送你!” 邢媚边跑边系好拉链“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我先走了,对了,不许喝酒啊。” “诶不是……” 没给顾之远说下句话的机会,邢媚就已经神色匆匆地下了楼。 顾之远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朋友吃顿饭一下子就又成了孤零零。 还没等他感慨,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是景烨打来的,顾之远忙不迭接起。 “喂?” “哥,你在哪?” “我在观山路吃火锅呢啊。” “好,我去找你。” “你找我?你今天没通告?你……” 话未说完,自己的电话已经被对面挂断。 顾之远满头雾水,今儿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一个个的都跟吃了炮仗似的,说好的单纯吃个饭,吃到一半人跑了,平时挺乖的弟弟像到了叛逆期二话不说挂电话。 今天可真不是个好日子。 顾之远心底吐槽,扭头告诉服务生多拿一副碗筷,再点了几道景烨爱吃的菜。 下楼梯的功夫,邢媚给季炀打过去电话,等了一阵,电话那头通了。 邢媚率先开口“季炀,裴萱的医院很不对劲,具体的我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先把季老接出来换家医院再说。” 第283章 收敛 第283章收敛 顾之远的那份资料上,裴萱的医院近几年脑癌死亡率竟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倘若顾之远知道了,一定会杠精附体般问一嘴为什么是九十九而非百分百,要是换成他是裴萱,百分之九十九都做了更不差做到百分之百,还能凑个整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答案很简单,这组概率虽然详细,可也没有细致到精准小数点,资料下方有一行小字注解:数据的基数病人排除治疗中途出院人士。 裴萱不是没做绝,而是剩下的百分之一季老昨天尚且在高危病房喘气。 数据不会撒谎,这个高到离谱的数据至少说明裴萱的医院并非干净,它里面蕴藏的秘密也许远比邢媚想象的更深奥,答案或者是一团血淋淋令人作呕的怪物。 下几百层台阶也是件麻烦事。 邢媚停住喘匀呼吸,沁凉的指尖揉捏眉心。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简短的回应,邢媚了解季炀无论何时都会信任自己,哪怕暂时的所有阴谋论都是基于一个或许微不足道数据的推测。 这件事交给季炀的同时,邢媚也安心以对方的聪慧定会顺着自己的思路挖出更多有关的东西。 “三八先生,这件事你知道?” 编号为038的系统监护者缜密、冷静、资历老辣,提及正事,他第一时间回复。 没有肯定与否,而是略微无奈又异常现实到残酷的话。 “叮——他们都是数据。” 这句话邢媚再清楚不过,以前经历过的每个任务世界遇到的人或物,或多或少都有他们自身的不甘,每当邢媚被触动时都会想到这句话。 对,他们都是数据,在监护者的上帝视角,是数据杀死数据还是占内存的垃圾数据早晚有一天会被清除都不重要。 任何人都不会因为手机里的某样无用的数据不开心而采取作为。 但是…… 邢媚站在高阶往下看,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如果眼见为实,这不是现实又是什么? 这回没有迟疑,邢媚坦荡面对自己的内心,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对待许多数据产生过感情。 “三八先生,你说得很对,我是人,我不是数据。” 邢媚看上去像想开了的话还没来得及令038号欣慰,对方接下来的回答顿时让他这个带过无数宿主的监护者一时间竟无法应对。 邢媚轻描淡写道“人不可能对数据有情绪,无论喜欢、眷恋、厌恶,所以要么我也是数据,要么他们都是真实的存在。” 038破天荒地陷入沉默,明明状态是在线,竟然足足有一分钟没有回答,几次打出来的话想点击发送,却在最后删除。 过了片刻,休息够了的邢媚继续开始和漫长的台阶战斗。 038发来信息。 “叮——邢女士你不明白……” “我非常明白。” “叮——邢女士,钻牛角尖没意思。” “是吗?我感觉还行。” “……” 邢媚习惯性地去摸香烟,结果摸了个空,但她难得心情不错地哼起了小调,她是穿插着哼的,有时是听上去就古韵古香的江南歌谣,有时又变成舒缓深情的流行音乐…… 从前她保持着局外人的清醒理智,是栅栏外的存在,如今她主动选择入局,不再拘泥,不再束缚。 她宁可季老顺其自然死去,也不想对方成为被人操控的百分之一,然后与之前的百分之九十九一样被摧毁。 邢媚刚启动车子,季炀打来了电话,除了已经用正当理由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季老转去别的医院,避免打草惊蛇以外还有一件事。 “季宁死了。” 夜晚九点,天空上方开始降落稀稀零零的雪花,后来转换坚硬的冰雹,半小时不到终是变为洋洋洒洒的大雪。 这片区域罕见能看到如此大的雪景,不过平常人更无法看见四溅的血与纯白的雪交溶汇织多么震撼且充满美感。 医院的天台上,萧故睨着往下看,楼底一堆看热闹的脑袋围成个球形,中间空出来的一小块地则趴着毫无生机的女人。 她没穿衣物,头发参差不齐,死后像条屠宰场的动物没有尊严供人看个乐。 血染红了女人及周围,漫天的大雪很快为她的躯体遮住一层薄薄的毯。 所有人都在关注楼下,寂静无人的天台,萧故肆意嚣张地大笑,他的笑声随着寒风消弭,直到一条短信打断了男人的疯狂。 “季炀刚刚接走了季酉天。” 萧故上扬的嘴角有一丝僵硬,缓缓变得凝重。 他打上几个字点击发送。 “处理干净没有?” “他们不会查出来任何东西。” 队友不是猪这一发现让萧故舒缓了神色 “最近我们做事要更收敛,不仅季炀,警察局里也有个难缠的家伙。” 裴萱的回复很快很短,又携带一针见血的毒辣。 “有空来看男科?” 萧故没有回复,裴萱也根本不在乎,他们两个人有联系仅仅因为暂时有相同的目标。 院长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哪怕空调的温度有三十度,然而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 裴萱转动着手里的菩提子,另一只手攥住脖颈的玉佛,低头凝视的刹那,她清冷的眼神竟变得温柔如水。 别人只知自打儿子去世后,她便虔诚向佛,殊不知这尊小玉佛里被她请人炼进去了儿子的一撮骨灰。 她独处的办公室是没有人气的,因为早在儿子病逝时,她的灵魂也跟着去了。 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 裴萱亲昵地吻上玉件,好像能看到儿子小小又可爱的模样。 “妈妈……” 耳朵边仿佛响起儿子的呼唤,裴萱眼角的笑意晕染开来,鼻尖蹭过温玉“等等妈妈,为了你,妈妈一定会成功。” 火锅店内,顾之远索然无趣地拿手拄着脑袋,火锅汤加了一遍又一遍,旁边桌的一家三口也换成了五个年轻小伙。 顾之远边剥花生边哼哼自行改编歌曲“我希望投入你的怀抱,但你太高得有两米八,我抓不到你的翅膀子,我生气了,你干脆亲手给我做烤翅……” 第284章 黑料 第284章黑料 就在他反复循环第不知多少遍歌曲,甚至开始思考明天要不要约邢媚去吃顿烧烤时,他的对面坐下来一人。 对方戴着顶黑色帽子,帽檐压得极低,仅露出一截堪绝的下颚线以及雪白的肤色,哪怕穿着厚重保暖的羽绒服也掩盖不住高瘦的身材。 景烨取下帽子,他的头发稍稍长了点,金色被染成了纯粹的黑,一路走来被压得软趴趴,发质柔亮,怎么形容呢,就是让人一看就想揉捏下。 但到今日为止。没人敢在这任性叛逆的小太子爷头上顺毛,也不知道今儿罕见地下大雪与他有何关系,景烨竟出奇地寡言。 “你怎么了?” 对于顾之远的关心,景烨情绪低落地抬起视线,嘴巴抿成一条斜斜的线,一副宝宝不开心,宝宝特委屈的受气包小样儿。 能让对方这幅表情的除了自己感冒发烧有恙,小太子爷即使再忙也会请假几天亲自照顾。 这小太子爷许是怕自己倒下,他就得被抓回来继承家业,防止随性潇洒的生活被迫中止才会格外关切自己的身体状况。 可现在自己没病没灾的,能让小小孩情绪不好的就剩工作方面的事了。 帮邢媚调查需要吩咐下面的人,不过如果是调查景烨的工作方面,顾之远自己动动手指头就能搞定。 非常简单,只要去各大传媒app热搜扫一圈。 果不其然,连三秒都没到,他刚点开软件,上面就自动弹出来推送实时新闻,娱乐板块的头条分外引人注目,配图正是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小孩。 顾之远细细提炼报道的关键,实际不过是芝麻大的小事,景烨剧组时朝一个女性工作人员吐了口烟,这事儿可能连当事双方都不记得了,然而被剧组蹲点的狗仔拍下后,再由水平高的编辑添油加醋地撰写,一顶“知名流量男明星片场不尊重女性”的帽子就活生生地扣在了景烨头上。 这年头,“流量”、“不尊重女性”的标签本身就特别敏感,再加上真实的照片和添油加醋的煽动,经过媒体的疯狂传播,很容易就能把一件小事被无限扩大。 景烨的社交媒体账号现在已经成为网民们集体讨伐的战场,道德谴责与辱骂齐飞,仿佛景烨真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顾之远颇为无奈地摇头,把评论里骂得最狠的一个id交给下面的人调查,半分钟后这个人的资料便梳理好传到顾之远手里。 他看完不由得想笑,于是把手机递到景烨面前。 “就这个id,网络里各种高大上,站在道德的最高点鄙视你,结果现实里是个社会闲散人员,现在还住在爸妈的老房子,靠啃老生活,天天骚扰朋友拼夕夕帮忙砍一刀。” 景烨默默喝了口啤酒,方才顾之远一直注意黑料来着,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点的酒。 “诶诶,你酒量差就少喝。” 景烨拿着酒杯,真就没往嘴里送,可眼尾朝下,可怜巴巴的神态犹如一条无家可归的大金毛。 顾之远无语,干脆放弃了,也跟着一起端起酒杯“行行行,喝,我陪你。” 顾之远吃得差不多了,不过一喝上酒就能还吃点,他边举杯边道“这件事你的经纪公司准备怎么处理?我觉得先把片场的那个女生找到做个澄清,她本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帮网络圣母净咸吃萝卜淡操心。” 桌子上的菜一盘一盘地下,火锅“咕噜咕噜——”冒泡,二楼陆续又来了不少人,有热热闹闹唱生日歌,有外地回来的朋友聚会。 景烨的酒量没几杯就脸颊酡红,眼神开始飘忽,顾之远上个卫生间的功夫他居然去隔壁桌给过生日的老人家敬酒,看得老人家的家属不知所措。 其中有个年轻女人指着景烨道“你、你不就是那个明星……” 顾之远吓得一激灵,连忙去扯喝多的景烨,趁女人没认出来把他拉走。 走时景烨甚至都没忘大声喊道“老奶奶八十大寿快乐!你一百岁的时候我们再见,要争取活着啊!” 顾之远尴尬地差点用脚指头搓出四室一厅。 肚子饱了,酒是不能再喝了。 顾之远把帽子往景烨脑袋一扣,让他扶住自己肩慢慢下楼。 明星为了上镜普遍都瘦,但顾之远这具身体本就爱生病,不爱胖,再加上景烨青春期发育好,比自己能高将近十公分,因此顾之远扛他属实有点吃劲。 结完账,司机给顾之远发短信称已经把车开来了,就在顾之远准备扶景烨下台阶时,一回头,那么大的一个人居然不见了。 他第一时间想起给对方打电话,然而他忘了自己拿着景烨的钱包和手机。 顾之远撂下电话,如今还下着大雪,人应该没走远。 他忙不迭寻找,先在公园的一处假山附近找到了对方的帽子,之后终于在假山后面发现对方的身影。 景烨不修边幅地坐在雪地里,正专心致志地低头忙活着什么,连头顶覆盖了一层零碎的雪花都不自知。 顾之远靠近,脚步声惊扰了对方,景烨瞥来视线,眼睛一眯,双手快速地捏了团雪球。 “我靠!” 顾之远飞快躲避,雪球砸到了身边的假山石头,接着就是连续十几个雪球攻击。 “我n……” 顾之远狼狈奔逃,仍然不幸被雪球击中,砸在身上不疼,烦的是有个雪球正中自己的脖子,冰冷的雪霎时间滑开,顾之远顿时觉得某某饮料的宣传语弱爆了,这他娘的才叫“透心凉,心飞扬。” 顶着雪球攻击,顾之远一步一步靠近,就在距离景烨两米远时突然加速冲过去,一把扑倒并制止了对方。 “游戏结束,走了,回家。” 随着顾之远话落,景烨的双手又是一动,被雪球打怕了的男人登时反手握住景烨的手腕,细腻的触感外还有一条类似线的东西。 顾之远视线移了过去,是景烨的那根红绳,另外对方手里攥着的不是雪球,而是一团被捏成心形的雪。 景烨笑得天真不恭“给你的,哥。” 第285章 抵触 第285章抵触 顾之远愣了愣,脱口道“你什么时候……” 问话戛然而止,他突然想到心形的雪球应该就是景烨一开始专心在捏的。 某种异样的情绪好似要破茧而出,顾之远吸了口气,却又觉得不可置信“你……” 踌躇的话没说完整,身下的景烨忽地动弹,顾之远措手不及,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个人的位置调换。 腰间好像被小石头咯了下,顾之远皱眉,刚刚那一桌火锅自己喝得也不少,只是一直忍着,冷不丁猝然被翻了个底朝天,说天旋地转不至于,但他好想吐啊…… 他去推景烨“从我身上下去……” 景烨却充耳不闻,顾之远脑袋涨得慌,这小子喝多后的难缠劲儿简直登了一个新的高度。 “哥……” 景烨说话间,吐出的热气全部喷洒在顾之远的脖颈,再随着抵达肩窝,犹如一道电流酥麻。 顾之远意识到不对,脊梁渐渐绷直,眉梢连带着染上几缕艰涩“干什么?” 景烨声音闷闷不乐“哥,我好像不喜欢女人了……” 这句话就像晴天响雷,悬些没把顾之远砸懵,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你不喜欢女人了?!” 寄宿于顾之远体内的5438简直要疯。 自己的考核任务就是让景烨找到爱人,可偏偏对方突如其来一句不喜欢女人了? 这怎么行! 顾之远深呼吸强迫自己淡定,先搞清楚是什么导致景烨忽然产生这种想法。 “是因为这次黑料和女人有关?”所以景烨对女人产生抵触? 天杀的狗仔!此情此景,顾之远只想揪出偷拍的无良记者,让你拍拍拍! 顾之远强烈激动的反应被景烨看在眼里,翠绿眸子里隐藏极深的一丝希冀转瞬即逝,他眼睫耷拉下来,偏过头不再看顾之远。 顾之远心中呐喊:完蛋了! 这幅表情不就是默认了吗?而且他了解小小孩,刚才的话绝对不是酒醉说胡话,恰恰相反,那叫酒后吐真言! 顾之远绞尽脑汁地思考遇到这种情况如何解决,良久保持着试探的态度缓缓道“那……你喜欢男的?” “嗯。” 景烨本人的亲口承认又是一道惊雷,把顾之远的小心脏劈得没有完整地方。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把景烨从小带到大,鼓励他找女朋友,甚至硬着头皮暂时接手景家的事业,目的让景烨实现演戏当爱豆的理想,顺便娱乐圈美女如云,各种款式女生都有,想必景烨也可以找到真爱,从而完成自己这个老父亲的任务。 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目标取向不靠谱。 自己兢兢业业稳扎稳打输出,好家伙,回头一看家差点没了? 顾之远难看的脸色映入景烨的余光,他眼底最后一点光亮彻底消失,于是在被他哥问到目前为止有没有喜欢的……男人时,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顾之远舒了口气,看样子景烨刚弯,还没有明确喜欢某个同性,尚且有掰直的机会。 “那……你认为你是上面的那个……咳咳,还是下头的。” 这句话顾之远说得磕磕绊绊,好像问出了这辈子最难问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没试过……” 景烨的回答让顾之远抓狂,他特么也没试过啊!而且说起来景烨好歹有过女朋友,他一条母胎lo的单身狗,私生活里唯一沾边的异性就是438号,还就只能惦记惦记。 说起来想哭,为什么自己要对一个曾经是海王的男人科普恋爱观啊! 顾之远想了想,决定先告诉景烨同性的坏处,尤其是下面的人意味更多的痛苦。 哪曾想自己刚欲张口,景烨却接着加了句“但我想我应该是上面的……” “啊……上面的啊……” “嗯。” 景烨动了动,衣料和雪摩挲发出沙沙的响声“上面比较舒服,哥,没压疼你?” “没有、没有……” 顾之远压根没听清景烨的话,满脑子全是该怎么办。 安静得鸦雀无声的假山后面,飘扬的大雪过滤掉许多杂音,景烨年轻的肉体媲美火炉,有他护着,顾之远没觉得冷,甚至有一丝温暖。 忍不住感叹一声果然年轻就是好,同样是上几百个台阶,景烨进火锅店时脸不红气不喘,方才自己的扑倒碰到他的腹肌。 他纳闷这小小孩一天到晚忙着赶通告,哪来的时间健身呢? 顾之远睨向他的头顶,鬼使神差地上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景烨的眼神困惑不解“哥?” 顾之远触电般收回手,尴尬地正了正脸色“咳咳,有点冷,咱俩别在雪地里装死了,让我起来。” 这么一闹,两人的酒劲驱散不少。 他们一边往离开公园的方向走一边谈论,外人看来像是一对感情好的兄弟,但实际上两个人说的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顾之远“我觉得你不过在女人身上跌了个小跟头,完全不至于放弃所有女性。” 景烨“哥,你喜欢吃火锅?” 顾之远“我不排斥同性,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可你确定你以后和某个同性在一起会幸福?” 景烨“哥,你要是喜欢火锅,等明年开春我们两个也开一家,你当老板,我做服务员,保证生意爆满,哥你坐着收钱就行。” 顾之远“……臭小子有没有听我说话?” 景烨非常耿直“没有。” 顾之远抽了抽嘴角,服了。 看来今天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 当事人相当不配合。 走到台阶时,景烨没有预兆地忽然蹲下身子。 顾之远不明所以“干嘛?” “哥,我背你下去。” “我又不是女人!不需要!” 顾之远翻了个白眼,然而没走两步,整个人就被某个臭小子拽了回来。 景烨笑得十分欠揍“哥,放弃,比劲儿你可赢不过我。” “你挑衅我?” “我在陈述事实,哥,你确实应该抽出点时间健身了,你看我有八块腹肌,你呢?两块?” 景烨说着话就要动手动脚,顾之远挡掉他伸在空中的手。 第286章 范警官忙碌的一天 第286章范警官忙碌的一天 顾之远眉头紧锁“臭小子!” 景烨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顾之远观望四周一圈,幸好大雪天,路人数量急剧减少,应该不会有人看到。 他把心一横,无奈选择被景烨背着下石阶。 石阶很长,雪天路滑,但托举自己的那双手却有力沉稳。 盯着景烨的后脑勺,顾之远不由得回忆起小时候对方从大树摔下来,自己拼命跑过去托了一下,也就是救命的那一下,小小孩仅受到了些刺激家外加扭伤,自己就惨了,足足在医院躺了半年。 陪伴的漫长时光里,他操心的不光对方的爱情,生命中更多充斥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也因如此,景烨打小就喜欢粘着自己,就像条小尾巴。 然而这条小尾巴今天石破天惊地告诉自己他喜欢同性。 唉,说到底造成现在这个局面,自己肯定也有一份责任,没有早看出来采取制止。 顾之远伸出手抚平对方一撮炸毛,开口道“这条路不好走。” 顾之远不否认景烨喜欢男人有错,但这条路太难走了。 在网络发达,盛产喷子和杠精的时代,做好一个普通人都不容易,没准哪日被人随手一拍传播网络,接受的会是口水亦或者掌声都未可知。 更何况景烨本身就是公众人物,新闻能压,黑料能压,但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日,届时这孩子和另一半能否从容面对外界的异样眼光和压力? 顾之远不禁想得长远。 景烨却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哥是有点重,但不碍事。” “臭小子,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顾之远郁结,怎么自己的话要么景烨不听,要么装傻。 景烨忽然转移了话题“哥,你说火锅店我们开在哪好?” 顾之远翻了无数次白眼才勉强压抑揍人的念头,硬邦邦说道“你要是真想开店,那就做大点做全国连锁,每个地区都有。” 景烨赞同地点头“说的有道理,但是连锁店也要有个总店,哥你想在哪开?” 顾之远叹气,心底吐槽臭小子的档期都排到猴年马月了,竟然想着明年春天开火锅店。 他仰头望了眼落雪的天空说“北方,我想找个一年能看到很多雪的地方。” “好。” 顾之远的心情稍稍转晴,语气愉悦反问“你呢?有什么想法?” “我?”景烨愣了愣“我没有想法。” 顾之远撇嘴,一脸的没劲透顶。 “好,硬要说的话……”景烨嘴角上翘,真的陷入憧憬般道“我想把火锅店开到七十五岁。” “为什么是七十五?” “因为我想陪哥到哥的八十岁。” 顾之远一怔,随即毫无预兆地笑出了声。 景烨反而满脸严肃“真的,哥,到时候我给你唱生日歌。” 顾之远拍他的脑袋“臭小子,你是不是刚才在店里看到有人过八十大寿,就认定我也能活到八十了?” “不止八十岁,哥肯定能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咯。” 两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走完一条蜿蜒漫漫的石阶,其中有人借着一点醉意诉说着隐晦的爱。 翌日清晨,范铎坐上出公差的动车,直到中午才总算抵达相隔有段距离的h市。 下车后接他的人姓梅,一名四十多岁女性,任h市公安局刑侦专家。 范铎曾经和她打过交道,两个熟人见面不用寒暄,直接坐警车去看现场。 梅瑾蹙了蹙眉,一边转方向盘一边嫌弃“你身上怎么一股韭菜盒子味?” 范铎把副驾驶座位间距拉到最大,这样才勉强搁下他那双大长腿,他毫不客气地掏出根烟吞云吐雾“废话,我坐的那班动车只有韭菜盒子最便宜。” 梅瑾把四扇车窗全部落下“我说,你们公安局那么穷?出差不给报销?还有,别抽烟。” 范铎耸肩“就抽一根,等到现场就不能抽了,另外我接到通知时便附赠一张半小时后的动车票,谁知道上头给我报销不,反正董局看我不顺眼挺久了,我得留个心眼。” 梅瑾冷哼“但凡你懂点人情世故,董局也不能对你恨铁不成钢,否则你早就升一级了。” 范铎则无所谓“升官轻易不能出差了,我就是天生跑现场的命,不像你们专家被人供着,小日子得劲。” 他说完,径直把手机连上车载蓝牙,悠扬的钢琴曲闲闲散散飘进耳朵,男人的神色登时舒缓。 梅瑾把一份打印好的资料扔进范铎怀里。 五十分钟后,车子停下,与此同时,范铎也刚好合上文件。 停车地点在一座山下,跟着梅瑾的脚步,两人开始上山,全程没有交流,只有靴子踩在雪里“咯吱咯吱——”的响声。 范铎体力不是盖的,梅瑾自然也不差,两人闷头爬了片刻,最后在距离山顶庙宇几米远的地方驻足。 现场已经有几名调查人员在仔细取证,争取不放过任何一处线索。 底下是条隐秘的山沟,树木丛生,冬季枝叶凋零才看得稍微真切,往常也没人会闲得慌特意往下瞅。 梅瑾指着一处围起来的位置说“女尸就是在那儿发现的,昨晚下了场大雪,庙里有个小和尚不慎滑倒,滚在了尸体旁边,这才被发现。” 范铎深邃的眸子紧紧凝视着被围起来的地方。 这些资料上都有写。 女尸被发现时尸体高度腐烂,若非秋冬温度低,恐怕再晚些发现只会看到一堆白骨。 初步尸检报告可提供线索为受害人乃女性,年龄在三十岁到三十二岁之间,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半个月,身材标致,令人不得不在意的是女人死亡时已经怀孕五个月,胎儿的人体形状已经发育得非常完整,可他尚未来得及看一眼世界就陪着母体腐烂。 得多深仇大恨才连孕妇都不放过。 尸体衣服中没发现手机以及能证明她身份的物品,身上有滚下来的痕迹,致命伤是头部遭到重创,脑补出血死亡。 这说明凶手先用重物敲打受害人头部致死,再把尸体扔下山沟。 第287章 疑云 第287章疑云 受害人是孕妇这一点足以充分证明凶手的心狠手辣。 梅瑾一边补充文件里没有的细节一边递给范铎胶皮手套,两人配合着下山沟,近距离观察现场。 梅瑾叙述“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说明受害人的身份,不过有一点能确认,她是你们市的人,所以上头紧急通知你们市公安局派人过来,联合尽快解决。” 范铎眉峰隆起“为什么确认她是哪里人?” 梅瑾从兜里掏出张照片,这是受害者身上少数存留的东西之一,某小众轻奢品牌口红,孕妇可用。 “这款口红上个月才开始销售,全国第一个销售点在你们市,结合死亡时间得以推断。” “为什么不能是受害者的朋友送的?或者她特意去我市买的?” “因为这个。” 梅瑾又递来第二张照片“这张购物小票是在上面发现的,就是这管口红的开票,但十分遗憾,最关键的信息由于风吹雨打已经模糊不清,另外受害者身上的首饰都是金子,至少我们h市可不流行女人戴许多的金饰。” 范铎眼神落在手里的两张照片上,默认梅瑾的推理。 “受害者有五个月的身孕,可凶手依旧丧心病狂地杀害,上头知道后高度重视此案,另外既然受害者身上首饰还在,说明凶手不是见钱起意,明摆的蓄意谋杀,现场被处理得非常干净,凶手的反侦查意识很强,谁都不能保证这样一个拥有缺陷型人格的存在下一秒会干出什么。” 梅瑾脸色沉重,唇角自始至终向下绷着“范警官,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范铎收起照片,肃然点头“我知道,而且很大的可能凶手已经再次动手了。” 梅瑾疑虑地看向男人。 范铎眯起眸子望着山上的庙宇“你见过哪个孕妇没人陪着就独自上山的?” 梅瑾脸色变幻“你是说孩子的父亲可能也遭遇不测?” 范铎凝神思考几秒后摇了摇头“说不准,但按照我的思路,这个陪受害者上山的人要么是凶手要么是第二个受害人。” 梅瑾沉默。 作为女性,她更容易设身处地想一位女人在怀孕期间惨遭杀害,凶手有一半的可能是孩子父亲,是最信任的人,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实在过于悲惨。 范铎抬起脚步“反正先进行最基础的调查,目前为止报案的失踪人口特征没有和受害者匹配上的,要么受害者没有亲人,要么她的亲人根本不重视她,那就只能进行地毯式搜索,我回去后也会帮忙调查。” 安静的梅瑾忽然开口道“应该是受害者的家人不在乎她。” 范铎略微挑起一边眉梢“嗯?” 梅瑾徐徐开口“受害者佩戴的首饰不菲,可她却有保存小票的习惯,什么样的人会这样?起码证明她有过拮据的生活,一个身材不错的女人,长相肯定也差不到哪去,所以是什么让她突然有了经济来源?” 范铎嗤笑出声“所以你觉得她去给有钱人做三儿了?” 梅瑾瞪他,这愣头青每回都得把难以启齿的话说得那么明白。 范铎摩挲着下巴说道“你说的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可万一是这女人自己有本事,自己挣钱做老板了呢?” 本来小三推论只不过是梅瑾女人的直觉,不过被范铎语气揶揄地一激也上来了脾气,反驳道“她要是自己有本事挣钱,她家人会不在乎她?信不信一个较穷困家庭突然出了个女老板,哪怕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都得成天盯着她?” 范铎点点头“嗯,有道理,要是真有人成天盯着受害者就好了,这样她失踪就能报案,我们也不用在这里费劲脑补她的身份和经历,马上就过年了,估计加班逃不了了,唉,死的人惨,活着的人更惨,啧啧……” 梅瑾愣了愣,随即紧绷的嘴角终于展出零星笑意,范铎这是故意开玩笑冲淡自己的悲伤。 这浑球…… 梅瑾看着范铎发笑,男人立即拉开两步距离,像掉入盘丝洞的唐僧般苦口婆心道“女施主使不得,我知道我魅力大,年龄也不是问题,董局的脸是有点硬伤,可要我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去你的!” 梅瑾直接踹了他一脚。 梅瑾刚入职时不是h市的刑侦专家,因为嫁给了董局,防止夫妻不方便查案,所以调到了h市,这些都是所谓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现在两人的儿子都上高中了。 两人开了一番玩笑,范铎却倏而鹰眼锐利道“梅专家,会不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嗯?” 范铎沉声着“或许……案发时还有第三个人。” 昨晚下了场大雪,第二天即使停了但世界仍旧阴沉沉。 邢媚和季炀下午从火葬场出来时,天空又开始飘起细碎连绵的雪花。 季炀撑开一把黑伞,邢媚挽住男人的手臂。 季宁昨夜跳楼当场死亡,连抢救的机会都不曾有。 精神病医院每个病房都有保护措施,窗户外面有铁栏杆围着,谁都不知道季宁是如何把铁栏杆掰弯了一条,医院院长说季宁的病很严重,唯有打了镇定剂才会稍微安分,昨夜巡房的护士临时起意上了个卫生间,正是这十分钟才让惨事发生。 邢媚仰头,发现季炀的脚步变慢,眼神瞅着抱着骨灰盒出来的萧故。 萧故没有哭,不过任谁都能瞧出来他的憔悴。 “不应该。”季炀的神色里裹着疑惑“他不应该这样……” 邢媚瞥了一眼,这件事着实蹊跷,另外还有其他的疑云。 季宁死得猝不及防,远在国外的季雏甜没办法立刻回国,可没有什么要紧事的季安却迟迟不见人影。 俩兄妹再不合,面上的功夫也要做足,可今天季宁的最后一程对方没来。 问过裴萱后,对方给邢媚看了条季安发的出差短信,最近一条的上面还有好几条历史短信,基本都围绕出差。 季安的性格断不可能出差那么勤快,定然是包装真相的谎言。 至于到底干嘛去了,这两口子彼此都心知肚明。 第288章 嫌疑 第288章嫌疑 上了车,舒适的暖风却没驱散掉邢媚内心遍布的疑云。 她转头问向开车的男人“季老身体怎么样?” “转院后做了个身体检查,没有任何发现。” 季炀的话令邢媚再次陷入纠结。 难道季老病情的突然恶化与裴萱的医院没关系?可是高到离谱的死亡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故、裴萱究竟密谋着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借助季炀的调查,邢媚经常会顺着资料思索,可季炀纵使颇有手段,潜入裴萱或者萧故的办公室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邢媚想得头疼,甚至不止一次起过念头,干脆把裴萱和萧故都抓过来强硬地撬开他们的嘴。 可自己的猜想仅建立在一堆数据分析上面,搞不好是自己钻牛角尖搞出的阴谋论,季老是人,裴萱和萧故亦然,既然决定以人看待他们,那么做事就不能鲁莽草率。 后来邢媚直截了当地把自己关在不透光的房间里,不眠不休地研究。 她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圣诞就这样平淡无奇地度过,季炀无数次劝自己应该出去走走,透透风,邢媚却摇了摇苍白的脸蛋。 自己主动选择入局,自己不再是看客,而是棋子,一个破局者。 圣诞节的第二天,厚重的房间门开了。 邢媚眯着眼寻声望去,只见俊秀,皮肤白皙的男人用他古井无波的语调给自己带来了打破局面的消息。 “媚媚,季安找到了。” 市区中间的烧烤摊热闹非凡,路人络绎不绝,但一家外观上和相邻无二的摊子前停着两辆警车。 摊子老板和老板娘满脸惶然,谁都想不到将近年关能出这种晦气事。 范铎听完属下的汇报,没忍住骂道“妈的还来?” 摊子在这儿支了几年了,一直平平淡淡,老板和老板娘人好脾气好,连和喝多的客人口角都没发生过,可就在今天,老板上午照例去肉厂进货,下午回来切肉剁碎时发现异常,肉里掺杂着一根看似像人的骨头! 老板吓得魂飞魄散,立马报警,内心祈祷八百遍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但老天爷可能诚心不想让他过好今年最后这一个月,专业人士确定这块骨头属于某中年男性的大腿骨。 除却这块骨头外,老板进货的肉里还发现了两块小骨,甚至猪肉里掺杂着人的软组织。 杀人分尸放进肉厂,再随着食品加工输送到全国各地。 范铎额头青筋直跳,妈的,作案人都不过年的吗?上一件案子没有进展,自己地盘又冒出这事。 范铎带的小警察汇报完,看到老大一副又要加班又要死的样子嘿嘿笑道“不过老大你放心,这次被害人的身份已经确认,他的家属很快就能来。” “什么?” 范铎不可置信,碎成那样了还能找到家属? 小警察点点头“而且这回不是我们找家属,是家属听到被害人为中年男性后主动找上门来的,法医做过dna对比了,确定是同一个人。” 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是什么样子?想来此刻没有人比范铎更有体会。 无论哪件案子,只要知道了被害人的身份,下一步顺藤摸瓜找出嫌疑人就会简单很多。 像上一件孕妇案就是因为到现在都无法确认受害者的身份才停滞不前。 给摊子老板夫妇做口供的功夫,那边门口的小警察喊着“老大老大!被害人的家属来了!” 范铎马上走去门口,当看到来人时却怔住道“是你们?” 季炀玉身长立,面容清冷。 范铎与季炀实在不能算是“陌生人”,对方虽然是豪门的小少爷,可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擅攻心计,反正范铎例行公事盘问的几回,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捞着。 这男人就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无悲无喜,无惧无畏,也就只有身边的女人是他和世界唯一联系的枢纽。 两个大男人相看无言,还是邢媚先缓和气氛道“范警官,有日子没见。” 邢媚说话,季炀也微微点了下头。 范铎嘴角下撇,囫囵地打了声哈哈。 邢媚把车上季炀给的dna鉴定报告递给范铎“范警官,鉴定结果死的人是季安,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详细告诉我们被害者家属到底怎么一回事?” 范铎看了眼两个人的身后,再没有其他人来,于是提出疑问“我记得季安有夫人……” 邢媚挑起眉梢,说谎都不带打草稿道“她没来。” 范铎习惯性地警觉“为什么?” “范警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邢媚故弄玄虚“等范警官结婚就知道了,话说回来,我听说范警官这种不拘小节的人酷爱钢琴演奏?我先生的妹妹正好也是一位钢琴演奏家,要不要改天……” 范铎耳朵根发烫,挥手打住“停停停,我们先聊下案件的发现。” 邢媚眼底的得逞一闪而过,谁说直男软硬不吃,这不也有弱点嘛? 她朝身后的季炀递去个眼神,男人宠溺地弯起细长的眸,眼角的小痣愈发迷人。 邢媚看愣了一瞬,回过神来,自己的耳朵尖也烫得要命。 真的是无语……都在一起几辈子了还能被撩到心动! 警方已经派人去过肉厂,过滤筛查一番发现的骨头大概能把季安拼个七八分完整,剩下的就只能消耗时间根据肉的去向一点一点排查。 肉厂负责人表示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再说这家肉厂每日来上货的商贩人多手杂,摄像头就那么几个,还有滥竽充数装样子,为了省电平时根本不开,暂时找不到可疑的对象。 范铎把记录本一合“那你们呢?” 邢媚不解“什么?” “我把能说的都说了,你们作为被害人家属,总要给我们提供些线索,比如被害者都和谁有仇?” “哦,你说这个啊,我想想……”邢媚掰起手指头“那可太多了,比如他夫人,他妹……哦对,他妹已经死了,你应该听说了,前不久跳楼的那位,要说为了利益,我和我先生也有嫌疑,还有他妹夫,这男人和季家所有人都有过节,另外……” 第289章 元旦 第289章元旦 “亲属方面有仇有利益冲突的差不多这些了,如果生意往来的话那你得等我和先生回去列个清单。” “停停停……” 范铎打断邢媚的话“合着你们全家都想让被害者死?” 邢媚摊手“要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来讲,确实是这样。” 范铎嘴角抽搐,这哪里是有本难念的经,这是一家子“狠人”在写《死亡笔记》。 都说人到中年不容易,他现在觉得被害人能活到中年真是个奇迹。 饶是如此,范铎依旧公事公办地让属下记好每个人的姓名,然后继续提问细节。 邢媚一一回答完毕,范铎整理着时间顺序。 “所以被害者最后一次出现是给他夫人发短信说自己出差了?” 邢媚颔首,再看向身边的季炀,对方同样肯定地点头。 范铎身子往后一靠,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钟表时针指到了凌晨一点。 该问的差不多都问完了,邢媚突然说了句去卫生间便走向不远处的公共厕所。 这些日子连轴转地加班,即使强健如范铎同样也吃不消,灌了整整一瓶红牛,眼皮依旧禁不住黏合。 他起身准备去公共厕所抽根烟,洗把脸,临走前让小刑警给季炀去买瓶水,不要一块钱的冰露,要五块的东方树叶。 小刑警惊叹“哇!老大今儿如此大手笔?” 范铎得意洋洋“那是,必须得留个好印象。” 小刑警没听清楚“什么?” 范铎老脸一红,踹了他一脚“别发傻赶紧去,五块钱回来我报销。” “好嘞好嘞。” 这一幕全部落在寡言的季炀眼底。 范铎回首看见他时还友好地笑了一下,只不过他这张脸不怒自威,实在不适合扮演具有亲和力的好人。 季炀“……” 范铎拱了拱鼻子“以前找季先生是为了办案,虽然目前为止季先生没脱离嫌疑,不过只要你别轻举妄动,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毕竟……咳咳,我们有成为一家人的机会嘛。” 季炀“……” 自认为表现得足够好的范铎脚步略快地去公共厕所。 他迎着冷风抽了根烟,清醒了些。 就在范铎要去公共洗手池时,却看见邢媚维持一个倾身的动作,仿佛在呕吐。 “怎么了?” “没事。” 听到声音的邢媚迅速直起身子,水龙头开到最大流,清水把洗手池冲洗得一干二净。 “小胃病,饮食不规律造成的,范警官有口香糖吗?” 范铎皱眉,从乱七八糟的口袋里竟然真摸出一片绿箭。 “谢谢。”邢媚撕开包装纸。 范铎忍不住道“用不用去医院?” “我真没事,谢谢范警官关心。”邢媚越过范铎“我先回去了。” “哦,好……” 望着邢媚离去的背影,范铎耸耸肩,用清凉的水洗了把脸后,耳边忽然闪过方才邢媚透露过季安私生活混乱,经常与女人有不正当关系,他猛地有了条新思路,或不或许h市的案子和这则案子有关? 邢媚走过拐角,在确认前后无人的情况下,终于摊开刚刚始终攥着的手。 掌心一摊血迹分明,她也不慌,淡然地拿出湿纸巾擦拭。 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咳血是从前天开始的,伴随的是长时间头晕、四肢无力。 季炀觉得邢媚这段日子脸色惨白是因为把自己封闭屋子里的缘故,唯有邢媚本人知道一大半是因为自己的病。 “叮——邢女士要告诉爱人病情吗?” 三八先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监护者,哪怕上回邢媚和他产生分歧,他依旧该如何对待就如何。 邢媚揉了揉眉心“算了,我不想他担心,反正没到离开的时间我不会死。” “叮——我有责任提醒邢女士一句,完成任务到离开的时间里您确实不会死亡,但不意味着您不会经历病情的折磨。” 邢媚冷静问道“会很痛?” “叮——以您得的病来讲,是的。” 邢媚叹气,在静谧黝黑的深夜渲出一团白雾“他只会更痛,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邢媚快回到烧烤摊前,确定口腔没有血腥味才把口香糖吐掉。 季安残缺的骨骸留作采证调查,无法像季宁一样很快下葬,圣诞节过后不久就是元旦,走在大街上仿佛融进红色喜庆的海洋。 死的人尚未安眠,活的人却不能久陷哀颓。 元旦前夕,佣人们开始放小长假,电视里正在播放元旦晚会,看完相声小品后,邢媚趁歌舞演出的空当去厨房看季炀包饺子。 只见男人那双修长的手指蹭上了面粉,却和面粉一般白,在他娴熟流畅的动作下,一个个元宝般的饺子整齐地排列。 邢媚看着心痒痒“我也要试试!” 季炀嘴角上扬个弧度,然后把一件粉色的围裙给邢媚系好,一步一步耐心地教导。 “擀皮时要转。” “哦哦,是这样吗?” “不光右手,左手也要转。” 邢媚试了几回,悻悻地放下擀面杖“算了,以后还是直接买饺子皮回来包,我要学包饺子。” 季炀拿沾面粉的手点了下对方的小鼻子“好,你说怎么样就怎样。” 邢媚莞尔一笑,紧接着转移注意力跟包饺子较劲。 但努力了半天,季炀已经包了十几个圆鼓鼓的饺子,反观自己几个奇丑无比的饺子,简直不忍直视。 不得不说,灶台这点事邢媚想要克服确实难度很大。 季炀拿起一个邢媚包的饺子,竟然称赞道“嗯,不错,包得很结实,下锅不会露馅。” 邢媚汗颜,本来就够尴尬了,被对方睁着眼睛说瞎话地一夸就更无地自容。 “好好,我不学了。”邢媚终于放弃,走到另一边“我剥蒜,这活儿总没难度。” 季炀但笑不语。 季炀一个人很快包完了饺子,意外地还剩下一团面。 邢媚的小脑袋从男人的肩窝钻出来,眉梢一扬“要不剩的面做面条。” “好,做牛腩面。” “嘿嘿。” 季炀低头欲吻,邢媚却稍稍拉开距离“等下,刚刚我吃了瓣蒜,唔……” 第290章 病逝 第290章病逝 邢媚和季炀分享了一个蒜味十足的吻。 不过牛腩面却没有吃成,九点半医院突然来电,季老忽然病情恶化,甚至出现了失去生命体征的情况。 邢媚和季炀匆匆赶到医院,急救室红灯长明。 接到消息的萧故也驱车来到急救室外的走廊,片刻后裴萱姗姗来到。 邢媚观察着这位失去丈夫的女人,她脸上向来没有多余表情,眼神淡漠麻木,手指常常抚摸脖间挂着的吊坠。 对方犹如一潭死水,无论市季炀突然把季老接离医院还是知道季安分尸的死讯,她都毫不在意。 这种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邢媚皱紧眉头。 急救室的门开开合合,两个小时内下了十几张病危通知书,在还有两分钟就要踏进新一年之际,季老永久地合上眼睛。 这位老人病重转入icu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他甚至不知自己膝下的儿女已全部早走一步。 “砰!” 医院外有绚丽的烟花盛放,邢媚望向窗外,她的脸上被阳光打出一层光影泯灭的圆晕,衣袂的褶纹浣白了黑夜。 旧的一年尘埃落定,新的一年才刚刚拉开帷幕。 季老病逝,季宁刚刚下葬,季安的尸骨都没拼凑完整还在法医那儿,接连的丧事注定季家今年无法过个好年。 原本定好春节在国外演出的季雏甜推掉了所有日程,提前回国,也终于看到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嫂子。 季老葬礼的前一天晚上,邢媚等人包了家高档餐厅,黑白格调的高级装修风格,整个大厅只有他们一张桌子,侍者站在不远处拉起小提琴,既提供优质的服又保证客人的谈话隐私性。 邢媚看过季雏甜的照片,却是第一次交到本人。 其实季家整体的颜值不差,季老人到暮年,邢媚第一次见到他时骨相仍旧端正,看得出年少风流,况且季老的妻子是外国人,这就让季家的几个孩子多少都有些混血血统,这就是为什么哪怕油腻如季安,他居然在某些角度看也可以说是美男。 季雏甜容颜清婉,眼睛和哥哥季炀像极了,只不过没有眼角的痣,不单单长相,兄妹俩的气质同样端得疏离冷然。 她脊背绷直坐在高椅上,玉葱般的纤纤玉指用银制的刀叉慢慢剔着小骨头,无声咀嚼的样子就像一位优雅的公主。 这场名义上的家宴自然连萧故和裴萱在场,五个人心思各异,但都不爱说话,一时间竟寂静得骇人。 季炀自己面前切好块的牛排连盘子送到邢媚面前,再把女人的那份拿过来。 季雏甜眼光稍霁,咽下嘴里的食物后说道“哥什么时候学会伺候人了?” 季炀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不咸不淡地回复“乐意。” 季雏甜终于露出看到邢媚以来第一个浅浅的微笑。 “哥你偏心,从小到大你可没这么关心过我。” “想多了。”季炀说话时,眼神却一直落在邢媚身上,看得邢媚相当不自在“偏心也得要两者比较,你和她比不了,硬要说的话,我给她的是专爱。” “季炀!” 邢媚低声唤了声男人的名字,对方这么说岂非故意要让自己给季雏甜留下个坏印象? 季炀不为所动,宽厚干燥的大手覆在邢媚的手上,安慰般捏了捏。 季雏甜品味着话语,最后竟心情愉悦地咧开嘴角,端起杯子道“嫂子,谢谢你把我哥从一个和尚变成个情圣,我敬你。” 邢媚举杯回应。 放下杯子,季雏甜猝不及防道“爷爷的财产怎么分?” 此话一出,好不容易缓和的氛围重新冰冻。 萧故放下手中的刀叉,裴萱更是一口都没吃。 季炀从善如流“爷爷遗嘱里财产怎么分看你嫂子的意思。” “哦?”季雏甜扬起半月般的眉,看向邢媚“嫂子一定会站在我哥这边的。” 接着不等邢媚说话,她又看向萧故和裴萱“既然爷爷早就定好了,别人也不会有意见。” 萧故颇不自在地露出个尬笑。 话落,裴萱便起身不告而别。 家宴少了个人,萧故拿纸巾擦拭嘴角同样告别。 “明日葬礼我会准时到。” 他们离开后,季炀的鼻腔里溢出一声轻笑“人都走了,合你的意了?” 季雏甜的动作一下子变得和之前活跃许多,是个有灵气的小公主。 邢媚蹙眉。 季炀淡淡地解释“有外人在,她装的。” 季雏甜瞪了季炀一眼,扁嘴道“干嘛揭穿我?我还想给嫂子留下好印象。” 季炀握住邢媚的手“你嫂子心里只有我,你再努力也没用的。” “你!”季雏甜忽然计上心来道“嫂子,你应该知道我会弹琴,但我哥弹琴比我更好,他就是懒得追求艺术,你让他以后天天弹琴给你听。” 季炀挑眉“不需要你提醒,你嫂子什么时候想听我都给她弹。” 季雏甜一瞬间委屈地快要抹泪“你还是我哥吗?你变了,你被外星人抓走了,小时候我求着你弹你都不给我弹,我是你亲生的妹妹吗?” 季炀叹气“其实父母捡到你的那天雪下得很大……” “我不听我不听……” 季雏甜扭头去看邢媚,笑意盎然“嫂嫂真好看,像大明星。” 季炀不声不响隔开两人“你嫂子本来就是大明星。” 季雏甜的眼睛闪得像星星“真的?” 邢媚否认“不过演了部戏,现在已经退圈了。” “为什么啊?有梦想就应该追啊!你都能追到我哥,你还有什么追不到的?” 季炀出声“更正一下,没有互相追,是我们两个心有灵犀,彼此喜欢。” “哇,哥,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个人有点不要脸诶。” “不要脸能追到你嫂子?” “诶诶!你终于说实话了!是你先追的人家!” 邢媚弯唇,看向季炀,不料对方也在温柔地看自己。 季雏甜撇了撇嘴“我怎么觉得被人喂了一嘴狗粮?” 家宴的氛围正好,有说有笑,期间邢媚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嚼的口香糖吸引了季雏甜的注意。 第291章 葬礼 第291章葬礼 “嫂子吃的口香糖什么味的?” “薄荷。” “那我也要一个。” 邢媚把口香糖递去,季炀蹙眉看向女人,刚欲张嘴询问最近似乎格外爱嚼口香糖,邢媚却从包里拿出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 “给你的。” 季炀接过,根根直立的手指连简单地拆个糖纸都富有美感,淡粉色的糖果入舌尖换换融化,清雅的水蜜桃味。 “薄荷味不够甜,我就不给你了。”邢媚拿手指悠悠滑过季炀劲瘦的背“最近我少抽烟了。” 原来在拿口香糖戒烟瘾。 季炀深邃的眉头倏地被抚平。 融洽的三个人吃完饭,门口司机早早就驾车等候,季雏甜这位少小离家出国深造的音乐才女在国内的房子和资产不少,通过初次见面邢媚便得知这位并非表面般不食人间烟火,若非一心追逐音乐梦,她不难成为第二个季炀,独立门户。 在把她送上车即将关门的一刻,季炀倏而开口“小心点。” 听上去单纯像哥哥嘱咐妹妹回家注意安全,实际季炀想要表达要提防的人是谁,兄妹二人心知肚明。 季雏甜回以一个“知道了”的眼神。 冬季的深夜,邢媚裹了裹毛皮披肩,这些日子她和季炀没闲着,相信不久就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她吐出口哈气,望着西式餐厅门口的灯牌,有句英文五彩斑斓分外夺目。 “jticehaslongars” 由于季老身份地位特殊,葬礼虽然设为私人性,但来吊唁的人许多,远观过去乌泱泱一片黑色的人海。 这帮人一半来是因为吊唁,更有其余不纯粹的目的,自然全场里面,堂而皇之站在季炀身边的邢媚成为最瞩目的女人。 她一套高定黑色洋装,手被黑色蕾丝手套包裹,胸前别着朵白色小花,冷艳中夹着一丝绕是谁都得避让的光芒。 众人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不时前去打招呼,女人彬彬有礼,谈吐不俗,游刃有余地接待每个人。 有人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季家的那位音乐才女整容了?可一会儿到来的季雏甜打破他们的猜想。 就在众人的好奇心提到顶点时,季炀当众掷出了比季老去世还爆炸的消息。 这女人竟然是季炀的太太! “我和太太已经领证结婚,因为某种原因没办婚礼而已。” 季雏甜今天才知道两个人没办婚礼的原因,她一开始还以为哥和嫂子是因为嫌办婚礼太麻烦,想不到竟然是因为嫂子还没毕业! “嫂子,你还没毕业?” 某十五岁就开始全国钢琴巡演,十七岁全世界巡演早就破格获取教师资格的才女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眸子。 邢媚额角划过几条黑线,默默点了点头。 “那你最近没上学?” “……放寒假。” 只有上天知道为什么这段对话放到这里会显得如此奇葩。 季雏甜同样抽了抽嘴角“我哥太畜生了,辣手摧花,辛苦嫂子了。” 邢媚“……换个话题。” 再继续下去,邢媚觉得自己的人设形象得塌到桌子底下去。 听闻季炀结婚的消息,对于许多家里生女儿的家庭都是一场噩耗,这季家现如今可不是以前般,季家兄妹相继离世,呈现给外界的消息统称为意外,季家毫不夸张地讲经历一次疯狂大洗牌,作为长孙的季炀无疑乃第一继承人。 季炀行事低调,大家铆足了劲就盼着这回女儿争气能获得倾慕,可对方闷不做声地竟然不知何时结了婚?! 有不服气的娇小姐故意去邢媚面前炫耀,奈何她们那些抓痒痒的技巧实在不够做邢媚的对手,几番话下来都羞愧得掩面逃跑。 过了一会儿,大家又都接到小道消息,季总发话,谁跟他夫人过不去就是跟他作对。 世家们纵然再不甘,看看邢媚百里挑一的气质以及无名指硕大闪亮的钻戒,也只能认了。 休息室内,邢媚把青花瓷茶盏内的茶叶吹散,饮了口澄澈的茶水,红唇挑起“就这?我还以为他们真有点本事。” 季炀端然而坐,深邃的眼神始终落在女人的身上。 季老下葬后,人群陆续离开,作为季家的一分子,季炀和邢媚得站着送这些人,她趁没人时嘟起嘴巴“凭什么裴萱和萧故不用站着?” 那俩人全程没有存在感,也不参与,下葬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季炀把邢媚拉过来,让她稍微靠在自己身上借力,低声道“你若是累了,先去车里等我。” “算了。” 邢媚摇摇头,突然觉得嗓子眼一阵痒,偏头轻咳两下,然而并没有就此结束,喉咙出现熟悉的腥甜,就连鼻腔好似也流下液体。 她伸手一擦,新鲜的、浓稠的血。 “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来不及等季炀回应,邢媚拿手遮住口鼻,匆匆踩着高跟鞋去卫生间的方向。 “嫂子?” 路过的季雏甜打招呼,邢媚头也不回。 季雏甜伫立原地朝邢媚急切离开的方向张望,就在准备跟过去瞧瞧时,旁边却走来个人问路。 “季酉天的葬礼是在这儿?” “您哪位?”季雏甜恢复一贯的高冷“我爷爷的葬礼已经结束了,你来晚了。” “季雏甜?” 男人叫出名字时夹杂着意外的惊喜,连低沉的嗓音都飞扬不少。 “你好,你是?” “你好,我叫范铎。” 倘若范铎警局里的小弟在场,眼珠子肯定要瞪出来,这个拘谨又娘们唧唧打招呼的人是谁? 不!一定不是他们的老大! 他们老大的自我介绍要么是“我是负责案子的警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么“记住了,抓住你的爷爷姓范!” 范铎自我介绍完又觉得太简陋了,重新说道“我叫范铎,八月生,狮子座,属狗。” 或许这番自我介绍很有特点,季雏甜意外地竟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她讲解道“范先生,葬礼已经结束了,您是来晚了吗?” 范铎搔了搔头,暗地里骂方才开车过来撞到的偷电瓶那孙子,要不是抓他,自己哪能迟到? 第292章 崩溃 第292章崩溃 “您受伤了?” 范铎的胳膊肘有一块擦伤,仔细看还冒着血丝。 “没关系。” 季雏甜秀美的眉拧起“范先生跟我去休息室,那儿有医疗箱。” 要是平时出任务抓犯人,别说擦伤,范铎连二层楼都往下跳过,当时没发现,事后才注意到小腿骨折,送去医院修养了一个月就又活蹦乱跳。 范铎最讨厌矫情的人,可今天看到梦中女神的那张脸,鬼使神差地就变成了最讨厌的那号人,乖乖地跟在后头,季雏甜往哪拐他就怎么拐。 鼻尖萦绕一股甜甜的香味,范铎甚至有点飘然。 休息室里,季雏甜快速找到急救箱,知道给伤口消毒会疼,所以她的动作非常缓慢小心,一抬头却发现范铎没来得及收敛的傻笑。 季雏甜也笑了,反问“不疼?” 范铎摇头,过了两秒又重重点头。 他这波操作让季雏甜也摸不清“到底疼不疼?” 范铎本意想说疼的话,对方的动作就会更慢一些,自己的快乐时光能延长,可骨子里的正直令他难以在女神面前撒谎。 他最终正色道“不疼,你随便弄,你开心就好。” 季雏甜一愣。 范铎目不斜视,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默然半晌,季雏甜忍俊不禁,险些笑得手里头的碘伏棉签都拿不稳“范先生……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范铎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憨憨,不明就里只能实话实说“季小姐这双弹钢琴的手能给我消毒,我今天真是……踩了狗屎运了我!” 他搜刮了一肚子的好词,奈何实在文化有限,憋出来的好词被他说出来更像被迫加班的牢骚。 季雏甜的眼睛弯成了小巧玲珑的月牙儿形“范先生好像很了解我。” 范铎情不自禁把身子坐直了道“是,我是季小姐您的粉丝,办案的间隙我最爱听你的曲子。” “办案?范先生是警官?” “是!刑侦大队暂任队长。” “范警官看着很年轻,算是年少有为。” “跟季小姐比起来差远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季雏甜问起季安的案子进展。 范铎眉头一紧,即使在女神面前也不忘时刻谨守案件的保密。 “我只能说,这件案子已经有了调查的头绪,万事开头难,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的。” 季雏甜点头“我相信范警官。” 范铎神情恍惚,对方一句话让他登时心跳加速,踏马的比自己见到通缉犯还要激动。 他正了正脸色,从兜里拿出一盒扁扁的口香糖“警局新研究出的小东西,看着是口香糖,实际是带有gps功能的便携报警器,季小姐揣着防身。” 季雏甜怔了怔,下意识拒绝陌生人的好意,不过抬头对上范铎赤诚关心的目光,她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接受。 “好的,谢谢范警官。” 单单指名的谢谢就让范铎老脸滚烫,幸亏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下属打来的电话,上来就说“老大!速来!h市那边有新线索了!” 范铎瞬间调整回状态,单眼皮的眼睛冷厉清冽。 “我先走了,季小姐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范铎离开时像出闸的狼,开门敏捷地走远。 季雏甜从休息室出来,走廊里又遇到了邢媚。 “嫂子脸色不太好。” 邢媚摇摇头,无奈道“累了。” “这两天为了葬礼奔波不容易,嫂子快和我哥回去,场子散的差不多了,剩余的我来处理。” 邢媚的状况不允许逞强,冲季雏甜淡淡一笑。 她向前走了一步,又转身道“雏甜,遗产的事……” “不听不听,听不见。” 季雏甜象征地堵上耳朵,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放心,嫂嫂,我对那些完全没兴趣。” “讲真的,父母去世得早,有段时间我陷入自闭,根本不讲话,是哥帮我走出来,哥要的东西,我需帮着争到手,哪有抢的一说?” 季雏甜说完朝邢媚眨了下眼睛,接着转身去大堂帮忙。 会所的后门停着辆劳斯莱斯幻影。 季炀坐上后座时,车里的暖风已经给到最足,美艳的女人正倚靠着真皮座椅闭目养神。 司机稳稳地启动车子。 季炀伸手碰触女人的脸蛋,眼底浮出显而易见的忧虑“怎么这么冰?” 邢媚撩开眸子,精神有些萎颓“季炀,我好累啊。” 她说着,脑袋扎进男人的怀里,借着对方胸膛的温度取暖。 “最近是发生太多事了。”季炀搂紧怀里的女人,自责已经快要从眼底溢出来“我没考虑周到,今天累到你了。” 邢媚用额头拱了拱对方,徐徐说道“季炀,改天我们去找律师公证继承遗产。” 她后面还有一句话只能够在心底偷偷加上,我的时间不多了。 完不成任务,她的身体好像真的快撑不住了。 季炀揉了一下女人顺滑的头发,接着又放到唇畔亲吻“好,明天就去,都听你的。” 心底的石头落地,邢媚控制不住地阖上眼睛,进入梦乡。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时,邢媚环绕一圈,熟悉的卧室,熟悉的别墅,唯独不见季炀的身影。 打开手机才发现这一觉自己竟然睡了足足十二个小时,即使如此,邢媚依旧十分虚弱,胸口犹如被重石压着闷闷得疼,有时甚至会喘不上来气。 她在床上蜷缩一团,冷汗冒了满背,难以抑制地咳嗽,渐渐地不光胸口,疼痛蔓延开来,深入骨髓。 邢媚喉咙深处发出细碎压抑的低吟,整个人像被架在火炉上烤。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叫人崩溃的痛苦总算过去。 邢媚缓缓地从床上坐起,光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花费了她大半的力气,睡裙的领口被微微拉大,露出的锁骨凸得明显,她这几日瘦得厉害,幸好最近事多,她没用过舒心宝,而且冬季穿的衣服多、看着蓬松才没被男人发觉。 再等等,等任务完成…… 还有十三天过年,等自己陪季炀过完年再告诉对方。 邢媚吃了个止痛药,暂时感受不到异样。 第293章 妄动 第293章妄动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信息,是季炀发来的,意思让邢媚先去律师事务所找季家的御用律师威廉,他先去处理些事情。 邢媚开车去了律师事务所,前台接待将她带进了威廉的独立办公室,声音哑哑地告知邢媚,威廉律师去开会了暂时不在。 邢媚踏进办公室,里面的陈设一板一眼,书柜的书码得整整齐齐,另外还有一些奖杯勋章,它们根据时间井然有序,这些细节上能够看出办公室主人严谨的性格。 办公桌的电脑屏幕是亮着的,笔记本摊开,旁边的钢笔与笔帽有段距离。 邢媚蹙眉,这一幕与办公室整体给人的感觉格格不入,更像威廉律师记笔记时突然被某种力量打断。 电脑空置已久,自动进入休眠,黑屏的一瞬,邢媚看到一个人影举着奖杯要砸向自己! 她想都不想立即闪身躲过,同时正对着带自己进来的女招待,对方的驼背挺直,邢媚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一改平时的寡淡素颜,化着浓妆披散头发的裴萱见偷袭不成,一丝犹豫都无地扔掉奖杯,豹子般朝邢媚扑了过来! “擦!” 邢媚抬脚正中裴萱腹部,连忙往门口跑,但对方穷追不舍,就在邢媚握住门把手的刹那,用力勒住了邢媚的脖子! 邢媚以肘反击,裴萱闷哼却没松手,两个女人相继滚在地上。 求生的本能令邢媚一下又一下反复砸对方的肋部,可与之相对的她呼吸越来越困难,力气变小。 坚持了二十几秒,邢媚的视线逐渐模糊,拳头无力地摔落。 另外一边的茶楼的雅间,萧故云淡风轻地啜了口茶水,金框眼镜下方的眼角噙着三分漫不经心,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哪怕这种时刻,他对季炀也露出惯有的和煦微笑“这家茶楼是我随便开着玩的,我喜欢闲暇时坐在楼上喝喝茶,一般我来不会招待其他客人,季炀,你是头一位。” 他面上的功夫做得滴水不漏,早在季炀找到他时就亲自给对方烧水煎茶。 “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姑父,以前种种缘故,我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和和睦睦地一块儿喝茶谈心。” 萧故神态惘然“看到你就想起年轻时的我,如果萧家不倒,到现在又是什么模样?” 季炀面容冰冷不作声。 萧故感慨万千后招呼道“季炀,喝茶,这可是好茶,要是换成别人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 季炀姿态不动,俊朗的眉眼毫无波澜“好茶也要分和哪种人喝。” 萧故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猛地僵硬,五指合拢慢慢使力,攥紧茶杯。 季炀抬眼“你杀了季安,季宁的死也和你有关系。” 杯里澄澈透明的茶水倒映出萧故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默然过后,萧故微微牵起嘴角“季炀,如果萧家没倒,你觉得我闲暇时会像个窝囊废般缩在这儿虚耗光阴?我人生所有的希望都被你们季家摧毁了,这是你们种的因,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招的。” “我杀了季安,煽动季宁拔输氧管,篡改病历把她关进精神病院,她轻描淡写地改变了我的人生,所以我让她成为了木偶,我折磨她,羞辱她,在她变成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后结束她,你知道那一刻我的感受吗?” 季炀的表情毫无改变,静静地看着上一刻还是人的萧故褪下他的人皮,暴露成一个歇斯底里的怪物。 多年来萧故早就习惯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的暴露不过短短几分钟,随即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形象,举起茶杯道“我以为你听到这些话会被我的经历动容,或者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我的做法。” 季炀不为所动道“我会送你去接受应得的惩罚。” “送去哪?警察局?那个白痴警官的手里?”萧故大笑两声“其实我们都一样不对吗?季公子,季总,季少爷,你能到今天的地位,手里头就没沾过血?你敢保证做的每件事都无愧于心?” 说完这些,季炀仍然平静地看着萧故,透过对方黝黑的瞳孔,萧故忽地觉得自己在季炀的眼中与地上的蝼蚁没差别,丑陋又卑贱。 “跳梁小丑。” 季炀终于做出了一句评判。 然而这句话却深深地刺进了萧故内心最深的创伤口,他是富家子弟,天之骄子,就是因为季家才沦落到今天这幅样子,这些年低声下气的生活磨光了他的锐气和傲骨,他开始使用不入流的手段,算计着整个季家,到今天为止,谁敢骂自己低贱? 季家……又是季家! 你们怎么敢的? 你们怎么敢再看不起我? 萧故冷笑,昂起头“是吗?那么等你看了这个再谈论对我的看法。” 他把随身携带的手机朝桌子上一扔,手机顺势滑到季炀的面前,里面实时监控的场景让一直从容的季炀忽然起了强烈的杀心。 他眼神倏地凶狠,几乎咬着后槽牙说道“把她放了。” 萧故难以克制兴奋地大笑。 季炀却摸到了胸口的枪柄“我说,把她放了。” “你想杀我?好啊,开枪啊,不过你开枪了我可不保证您新娶的太太还有没有命。” 季炀的青筋暴起,眸底燃烧的怒火仿佛下一秒能把萧故燃烧殆尽。 萧故显得胸有成竹道“好了,季炀,把枪给我,再把茶馆附近你的人撤走,不要耍手段,否则你的命和你太太的命……” 季炀恼怒地喘着粗气,接着把手枪滑在了桌子上,拿出小型对讲机发布撤退的消息。 “很好,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一般不会死得太早。” 萧故握住枪柄,甩给对方一副手铐。 “戴上,跟我走。” 季炀的眼球充斥着红色血丝,萧故晃了晃手机屏幕。 “咔——” 手铐戴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萧故咧开嘴角,让季炀站起来,拿枪口对着男人的腰间“跟我从后门走,别轻举妄动,快点!” 季炀咬牙,余光瞥到手机屏幕里昏迷的邢媚,不甘地抬起脚步。 第294章 地下 第294章地下 “嫂子!嫂子!” 邢媚睫毛颤动,慢慢地睁开双眼。 “嫂子!你可算醒了!” “雏甜?” 邢媚张口,钝钝的沙哑嗓音让她自己都禁不住蹙起眉头,她低头,手脚都被铐住,衣服沾满灰尘和斑斑血迹。 而在自己旁边的季雏甜同样的待遇,她的衣服还是昨天葬礼上穿的黑色礼服,白净的脸脏脏得。 季雏甜嗓音带了一丝哭腔“嫂子,你鼻子流血了。” “没事,过会儿就停了。” 邢媚仰头保持这样的动作止血,然后问道“你怎么被抓来的?” 季雏甜慌张是慌张,但尚且理智,把自己的遭遇和邢媚一说,原来昨天的葬礼邢媚和季炀走得早,季雏甜主动负责善后,全部结束时她接到裴萱打来的电话让自己去后门。 季雏甜恨恨着“都怪我,是我太天真了,我早就提防她了,可是觉得她应该不会动手,所以被她偷袭得逞,卑鄙无耻!” 邢媚瞥她一眼,就以裴萱的体格不偷袭的话可能真打不过她俩,怪不得人家。 “威廉律师?” 两个女人的身侧还躺着个昏睡的外国人。 季雏甜点点头“他在嫂子你被抓之前绑到这里来的,现在还没醒,嫂子,他不会……” “不会。” 邢媚笃定地摇头,她大概全部猜到了裴萱的用意,季老的遗嘱里交代得很清楚,自己加上第三方公证缺一不可,裴萱不会让对方有事。 至于昏迷到现在还未醒的原因,应该是碍于威廉乃健壮的男人,所以打了药物麻醉。 邢媚说得没错,鼻血果然过了一会儿就不流了,她环绕四周,发现他们三人被放置的地方像个小型研究室,桌上摆放各类的化学仪器,器皿里泡着人体器官,室内有排风孔可福尔马林的味道久经不散。 “嫂嫂,裴萱不知道去哪了,我们是不是可以……” 邢媚仔细地观察四周,摇头否决季雏甜的想法,她的目光定在某处,季雏甜顺着望过去才看到一个非常隐蔽的监控摄像头。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摄像头另一边的掌握里面。 季雏甜气急道“可恶!” 虽然不能做大动作,不过邢媚看了看这里的摆设以及头顶排风扇工作时产生的轰鸣。 她突然肯定道“我们在地下。” 季雏甜不明白“嗯?” “裴萱的这家医院建立得早,地底下有个临时避难所,她不知什么时候把这里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邢媚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读过的所有关于裴萱这家医院的资料。 她回首,三人身后有张巨大的帘子遮住后面的场景。 “雏甜,帮我一把。” “嗯?你要干什么嫂子?” “我要把这东西掀开,如果我想得没错,这后面就是裴萱做这些的目的。” “哦哦……好的。” 季雏甜虽仍不开窍,可马上乖乖地做给邢媚借力的点,邢媚双手双脚被束,靠季雏甜的身体一点一点挪动着爬起。 两个女人有的天生力气小,有的止痛片药劲快过去,身体又隐隐作痛,总之仅仅让邢媚站起来这个平凡的举动,真正做到时两人都满头大汗。 季雏甜身体晃悠了一下“嫂子!我坚持不住了!” 邢媚紧跟着重心失调,眼瞅着刚直起来的身体就要跌落,在最后一秒,她拼命地往前落,借着这股势,一头砸到了距离好几米的帘子。 “哗——” 整张帘子坠地,后面的场景出现两人面前,季雏甜吃惊地瞪大眼睛“嫂、嫂子……这是……” 邢媚挣脱着从帘子里露出脑袋,映入眼帘是一整套完整的手术器械,冷冰冰的病床上有或陈旧的、或沾上不久的、或干涸发黑的血迹。 总而言之,这张病床上躺过不止一个人。 季雏甜第一次直面这种血淋淋的场景,尤其联想到装满福尔马林的标本瓶,一瞬间,在这里做过手术的人仿佛都站在自己身后盯着他们这几个活人。 墙壁贴着密密麻麻的医疗药物的记录,还有人类脑组织的构图,上面同样被人用黑色碳素笔做好标记。 最中间贴的记录撞入邢媚的眼睛,上面是所有在这家医院治疗脑癌的病人名字和信息,他们自进入这家医院接受治疗那一天开始就全程被监控。 有的人转院中止治疗,他们的名字后面会被统一打上“?”的符号。 剩下的名字后面一连串的“x”。 这些病人的后面还会细致地写下死亡原因,药物、手术、过敏…… 它的旁边还有一张纸,一样的符号,一样的死因记录,区别在于这些人都是流浪汉或者没有社会关系的孤寡人员,他们在外面犯病偶然被送进来,然后来到这间地下室。 他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往往就在此结束鲜活的生命。 季雏甜颤着嗓音“嫂子,在这里做手术的人是活着还是……” 邢媚目露悲悯地回头看季雏甜,轻轻摇头。 百分之九十九的死亡率在季老死后成为百分之百。 季雏甜汗毛竖起,知道真相比不知道的感受要恐怖一百倍。 她的目光落到病床正对着的桌子上面“啊!那是小麟!” “小麟?” “就是裴萱早夭的儿子。” 桌上竖着的相框里面有个笑容灿烂的小男孩。 季雏甜定了定神道“小麟死于脑癌,所以裴萱这么多年一直在自己研究脑癌的治疗?” 邢媚语气冷漠“她不是在研究治疗的方法,她仅仅是在杀人。” 跳过实验环节,直接拿活人实验,单纯因为自己的欲望,这样的人比穷凶恶极的杀人犯更可怖。 地下室陷入死寂。 奇高的死亡率随着裴萱的秘密浮出水面而得到解决,至于季老病情加剧的恶化,想来是裴萱在药物里动了手脚,在提前预测到自己和季炀或许要起疑心前把季老的药物重新换回来,季老身体里原本的药随着新陈代谢排走。 裴萱那么信赖佛的人竟是季家藏得最深最麻木不仁的一个。 这般漠视生命的举动叫邢媚都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第295章 被捕 第295章被捕 自己上次偷听到的萧故所说的秘密应该就是这个。 但萧故的秘密又是什么? 一时间头绪太多,邢媚暂时理不清楚,但直觉告诉她,季安和季宁这对兄妹的死绝对和萧故逃不了干系。 “嫂子快看!” 季雏甜的声音打破了邢媚的思索,原来桌子上不光有小麟的照片,最左侧的医用托盘里放着她们三人随身携带的东西,各自的手机、钱包以及邢媚那把系统提供的枪。 邢媚和季雏甜交换了一下眼神,季雏甜借由下巴以及腰力爬到邢媚身边,这回换成邢媚做使力的人桩子,季雏甜去拿桌子上的东西。 季雏甜好不容易站起来,有脚铐束缚,她的步子无法分离过大,就像以前裹小脚的女子,走路摇摇晃晃的身姿犹如滑稽的企鹅,一寸寸腾到桌边。 就在即将触碰到离得最近的报警器时,她的头发忽然被一只手狠狠一拽! 季雏甜不受控制地摔了个趔趄,裴萱眼神冰冷,手里拿着口香糖的报警器,然后当着邢媚和季雏甜的面,亲手把它泡进了福尔马林的容器。 “你!” 裴萱不由分说地踹了季雏甜一脚,女人发出一声痛呼,身体紧紧地缩成团形。 邢媚爬到季雏甜身边察看情况,双手环住对方的肩膀,仰头和裴萱对视,开口陈述“你这些年借由这家医院,你院长的身份杀了很多人,他们的冤魂会盯着你。” 话落,季雏甜打了个哆嗦,窃窃道“嫂子,这儿真的有鬼吗?” 邢媚“……”好好一个西方长大的才女怎么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说这话主要看能不能吓住裴萱,看样子敌人没怕,队友却怂了。 “没有,骗你的。”邢媚无奈只好解释了一句。 心理战术不成,邢媚讥讽开口“实际第一次见面就有破绽,你气恼给病人用药没经过你,我打赌那个病人就是墙上的脑癌患者之一,别的医生插手会影响你的研究结果,对?” 裴萱的表情出现一丝动容,睨着浑身狼狈的邢媚开口“蛮聪明。” 邢媚冷哼“像你这样的医生早已不配身上的白大褂。” 季雏甜跟着义愤填膺“你这样歹毒都不配做人!” 邢媚反问“你干嘛?” 季雏甜眨了眨眼“我骂她啊……” 邢媚皱眉“让你骂,没让你骂那么狠啊,我告诉你,她把我们绑来是为了你爷爷的遗产,是保住这家你爷爷名义下的医院继续研究,我和威廉律师暂时死不了,至于你,你自己想想你活着对她有什么好处?” 季雏甜真愣愣地想了半天,如实摇头“没好处啊……” “对啊,你活着意味多个继承人,她现在巴不得你和你哥都快点死,你还那么骂她?虽然她确实不是人。” 季雏甜寻求安慰地将邢媚搂得更紧“嫂子,我不想英年早逝啊。” “放心,你不算英年早逝,她儿子才算,这人看着遭遇挺惨,但之后干的事只能让别人觉得活该!” 这句话彻彻底底触到了裴萱的逆鳞,裴萱脸上浮现从未有过的怒意,她拽住邢媚的衣领,重重地扇了邢媚数十下耳光。 季雏甜看得杏目圆睁。 邢媚只感觉耳朵一阵发鸣,模糊的视线里,裴萱像只丧失爱子而丧尸良心的母狮子,每根头发都炸起。 她在怒吼。 邢媚却牵起肿胀的嘴脸,眼神鄙夷“你儿子死了活该啊你!” 下一刻,更狂暴的怒火发泄在邢媚身上。 季雏甜受到惊吓地尖叫。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邢媚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深陷火里燃烧着,但她却酣畅淋漓地痛快。 意识逐渐浑浊,就在邢媚即将闭眼昏厥时,终于有人制止了暴怒的裴萱。 “你在干什么?她不能这个时候死。” 萧故把裴萱按到一旁,低声开导。 “媚媚!” 瞧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季炀目眦尽裂,不顾一切地奔到女人身边。 邢媚左边的半张脸肿得厉害,只能慢慢睁开右边的眼睛,她张不开嘴说话,一口的血沫子浸得牙龈发苦,递给季炀一个“别担心”的笑容。 季炀眼眶红得吓人,邢媚捏了捏他的手,仿佛在劝爱人别哭。 另外一边,萧故平复下裴萱的情绪,手里拿着的枪无时无刻不在瞄准季炀的脑袋“好了,既然人都到全了,也该办我们的正事了。” 裴萱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紧接着去地下室的另一个角落翻出专业的摄影器材,开始逐步拼装。 拼装这套工具花费了将近二十分钟,大功告成时,萧故的笑容里有藏不住的喜悦。 裴萱向昏迷中的威廉律师泼了盆冷水,男人猛地惊醒。 “好了,现在第三方在场,我想你应该知道你要做什么。” 萧故看向把嘴里的血吐干净的邢媚,眼里有势在必得的光。 “这样拍出来的效果不好。”裴萱提出问题。 萧故叹气“没办法,谁让是你把她的脸打成这副模样,算了,没关系,就说她自己摔的,拍摄时注意不要带到手铐。” 裴萱点头。 邢媚紧紧地抿着嘴巴,萧故嗤笑“看来有人不打算配合?” 话音刚落,他拉开枪的保险栓就是一枪。 “啊!” 最近的季雏甜尖叫,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脚踝飞过去的,嵌进后面的墙里。 邢媚的手攥成拳,她整个人坐在地上,正对黑漆漆的摄像头,又看了眼正对季雏甜的漆黑枪口,咬了咬牙照着裴萱塞给自己的稿子念。 “本人蒋媚……” “哐!” 地下室的门出人意料地被人踹开,萧故机警地往门口看,隐约好像只看到一只黑色阿迪王,接着以猛龙过江般的速度冲进来了一帮全副武装的刑警! 范铎像影视剧中救星降临般威严呐喊“不许动!警察!你们被捕了!” 情急之下,萧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捞起季雏甜,刑警们枪口对向他的同时,他的枪也怼住了季雏甜的脑袋! “妈的!”范铎啐骂了一声。 第296章 恶果 第296章恶果 萧故面容狰狞挟着狠劲“都别动,范警官,我知道你是季雏甜的乐迷,但她的命如今可掌握在你手里,就看你怎么办了。” 范铎两只拳头用力捏着,仿佛要把骨头捏碎“你想干什么?” 这次跟随来的还有临时从h市赶来的梅瑾,她严阵以待张嘴说道“萧故,你涉嫌杀人、分尸、绑架等一系列罪行,如果现在收手,或许我们能给你一个机会。” “既然做了那么多,你们岂会给我机会?从始至终,你们谁又给过我机会?” 梅瑾死死咬住嘴唇。 萧故胁迫着季雏甜道“给我把路让开!” “可恶!” 恶贯满盈的罪犯近在眼前,却因为手里有人质不能绳之以法,梅瑾满心愤懑,她的职位让她有话语权,就在双方马上要陷入僵硬对峙时,梅瑾忽然被人扯了一下。 回头,原来是范铎,他威严充满凶气地瞪着萧故,可唯独梅瑾才能感觉到扯住自己的那只手在抖! 对方担心自己会下不顾忌人质的命令,从而拉住了自己。 梅瑾转头下令“把路让开!” 萧故勒着女人纤细的脖子,一步一步接近地下室的逃生门。 气氛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 萧故已经一脚踏出了门外,他威胁地吼道“都不许跟来!” 所有人又都去看梅瑾,对方颇为不甘却毫无办法地艰难点了下头。 没人移动半步。 萧故几乎是拖着季雏甜迅速逃离,梅瑾立即一声令下“跟!” 命令刚掷出来,地下室的混凝土墙突然产生一阵剧烈的晃动,范铎猛地意识到什么,身体像雨林中疾驰的豹子夺门而出,是距离门口几步远的电梯口产生爆炸,而萧故和季雏甜已经安然地乘坐电梯向地面上升。 电梯间内,萧故按下上升键的同时,早就在电梯控制枢纽装置好的微型炸弹引爆,想从地下室出去只有这一部电梯。 萧故肆意狂笑,等这帮白痴警察被解救的功夫就是自己的逃生时间。 虽然没有得到遗产,不过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年自己暗地里置办的不动产已经被他折现,足够逃亡生活。 “至于季小姐……” 萧故拿枪口从女人吹弹可破的脸蛋滑到喉咙“不妨告诉你,我第一站去的国家贫瘠混乱,他们那儿的男人最喜欢酒色交易,他们会教你什么叫真正的女人,你也会懂手不仅仅可以用来弹琴。” “擦!” 范铎不留余力地用拳头砸墙,梅瑾正在用对讲机联系上面的警官,可信号断断续续,令人抓狂。 已经被戴上手铐的裴萱冷笑。 梅瑾蓦地放下对讲机,气势汹汹地走到裴萱面前,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道“你们启动炸弹的同时还启动了信号干扰器,说出来在哪。” 裴萱冷笑,她被抓后就一直维持这个虚伪的笑容,默然地看他们挣扎,这表情像极了她脖子上佩戴的佛像。 “好,很好,女人就要对挑衅自己的同性狠一点。” 梅瑾倏地把玉佛吊坠粗鲁扯下,这一刻,裴萱冷漠的嘴脸支离破碎,凄厉惶恐的眼神紧紧地黏着在玉佛上,疯狂叫嚣“不!不!还给我!” 这次轮到梅瑾冷笑,毫不留情地把佛像扔在地上,四零八碎。 裴萱木然地缓缓下跪,好似提线木偶般去收集碎片,梅瑾冷哼,用鞋把碎片踢得东一片西一片。 “你活该啊你!” 本来了无生机的裴萱勃然大怒,身体前扑就要去抓梅瑾的脖子,旁边两名男刑警登时眼疾手快地死死按住女人。 裴萱凄然喊着“我有什么错!我没办法救我的儿子,我研究新药拯救更多的人我有什么错!” “你满嘴的拯救病患却践踏生命,你谈正名却行恶事,既然信佛你也该知道自食恶果,报应不爽,你错得离谱,大错特错!” “我没错!我没错啊……” 男刑警堵住了裴萱的嘴,梅瑾摇头,由母爱走火入魔的女人可悲且可恨。 季炀的手铐被打开,第一件事就去察看邢媚。 “雏甜被抓走了。” “嗯。”季炀面色闪过忧虑“不过等我们出去,肯定能把雏甜救回来。” 但希望如此,季炀知道以萧故的狡猾谨慎,爆炸是用来拖延逃跑时间,等他们出去,他和季雏甜很大可能去了国外落脚,七十多亿的茫茫人海,找季雏甜比大海捞针还难。 邢媚嗓音嘶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道“帮我把枪拿来。” 季炀蹙眉,不过照做。 邢媚全身火辣辣得痛,手指使不上力,给旁边的季炀递去一个眼神。 在男人的帮助下,邢媚堪堪握住手枪,男人的食指叠在女人手指上,扣住扳机。 “我数一二三就按。” 季炀思考周到“朝哪个方向?” 邢媚回答“随便哪个方向,这把枪百发百中。” 季炀无法理解,但看样子邢媚不是玩笑,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枪口对准无人的角落。 “一。” “二。” “三!” “砰!” 医院附近一处僻静的停车场停着事先准备好的接应车。 萧故把季雏甜捂晕后扔在车的后座,自己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他拉下手刹,就在脚刚刚踩下油门的瞬息,穿过层层阻碍的子弹锲而不舍地穿刺进了男人的身体,刺穿肺叶。 萧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血不断地涌出喉咙,挣扎时他的脑袋重重地磕到了方向盘,至此,三宗凶杀案以及医院诡事终于落幕。 由爱生恨,由爱生怖,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只要有人的地方,恶就不会终结。 十三日后,东方传统节日春节—— 今年突然有政策规定过年不许燃放烟花,但季炀一个人依旧把家里的年味渲染得十足。 距离春节晚会开始前两个小时,邢媚正坐在沙发上剪窗花,她一会儿剪出个小狗一会儿剪出朵花。 邢媚说过想买个有大落地窗的房子,季炀的办事效率不用过多形容,三天买完还带精装,邢媚拿到钥匙的一刻就等于入住。 第297章 风雪 第297章风雪 季炀和邢媚搬进的是一处高档公寓,号称最靠近城市心脏的楼盘,落地窗正对着的一幢商务楼整个面全是投影屏幕,据说在这儿打广告需要按秒收费。 冬季总共就下了那么一场大雪,之后隔几日都会飘些雪花,窗外重重叠叠的高楼夜晚看总像湿漉漉的夜归人。 客厅烘得异常暖和,茶几的白山茶安静地盛开,恬淡美好。 邢媚的皮外伤好得差不多了,至于病痛能忍则忍,忍不了就吃止痛药。 剪完窗花后,邢媚接到了季雏甜的视频邀请。 “嫂子!” “嗯?你现在在演出后台?” “是啊,你要看吗?等下,我把镜头拉远点。” 随着镜头拉远,演奏会的演出后台渐渐展露在手机屏幕里。 季雏甜受的伤远远没有邢媚多,第二天就全然无事,只是造成了心理阴影,绝口不提裴萱和萧故两个人的事,季炀为她着想建议对方出国散心,消化国内所有不愉快的回忆,而季雏甜出国后选择恢复原定的钢琴演出。 邢媚这边除夕晚会马上要开始了,季雏甜那儿才吃过中饭。 邢媚一眼瞧到站在镜头边边角角的男人,挑眉问道“嗯?我怎么好像看到了范警官?” 他们那天之所以能够得救,全是因为范铎送给季雏甜的报警器立了大功,原来看似不起眼的机器,如果损坏的话会立即报警备案。 那时范铎和梅瑾已经根据线索证据,推断出凶手百分之八十是萧故,正准备实以抓捕,范铎接到报警立即调出报警器gps最后汇报的地点前去。 他们在萧故的车子里解救出季雏甜时,威廉律师感叹如今社会科技的发达,小小的报警器救了他们的命。 范铎的属下半玩笑半认真道“哪全是因为科技发达啊,那是因为老大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某个人身上了。” 季雏甜笑意吟吟地把镜头对准范铎,对方难得竟然一身正式西装,大背头不知道打了多少发胶,胡子也剃了个干净,意外的型男。 连邢媚都眼前一亮,再看对方的扭捏劲儿,脱口而出道“你该不会要在演出结束送花?” 范铎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下一刻,他马上看向听到了的季雏甜,清了清嗓子,想解释却不知说什么,干脆放弃治疗地把头扭到一侧。 邢媚继续打趣“行啊,范警官,大过年的不回家?另外我可听说了,警察没有休息日啊。” “我这攒了三年的年假!年假!”范铎维持自己在女神心中恪尽职守的形象“再说了,我不回家过年已经告诉家里了,父母也都同意了。” “哦……同意你找媳妇了?” “咳咳咳!” 季雏甜把镜头转向自己“好了嫂子,你别逗他了。” 邢媚眼梢含笑“我这是敲打他,你哥也会同意我做的。” “谁不知道你做什么我哥都赞同啊。” 邢媚笑着朝厨房喊季炀过来,季雏甜连忙摆手“算了算了,彩排马上要开始了,等演出完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行,你们先去忙。” “嫂子,别忘了过年的红包。” “放心,我偷你哥的钱养你。” “哈哈,算了,你现在可比我哥身价高。” 季雏甜眨了眨眼,昨日在第三方公证下,季老的遗产进入季炀名下,又不到一个小时转进邢媚那里。 连季炀都忍不住感慨“这些钱好像只是短暂地爱了下我。” 邢媚哼哼“后悔了?” 季炀勾唇一笑“把它换成夫妻共同财产我也不亏。” 挂断与季雏甜的视频通话,邢媚给对方的账号里划去了一笔钱,季雏甜真不会在意钱的数额,可能这笔钱她都想不起来动,只不过习惯了过年朝长辈讨红包。 春晚开始,主持人照旧是那些老熟人,5438像定时似的给邢媚发了条语音。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邢媚打了行字“去你的,我凭什么给你红包?” 对方显而易见做足了准备,马上语音回复“因为你是我爸爸啊!你的目标达成了,我还差一大截,我命苦啊,这么长时间的便宜白被占?呜呜,信不信我去告诉那个谁,你吃我豆腐?” “卧槽?” 邢媚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自己能被个三八威胁。 为了家庭和谐,为了爱与和平。 邢媚给对方划过去一笔钱,钱到账的下一秒,这货就有了回复。 出奇难听且烂大街的生日歌,他只不过把“祝你生日快乐”改成了“祝你新年快乐”。 邢媚让他拿了封口费赶紧滚蛋。 对方快乐答应“好的好的,这就滚,你伤好了对?过完年火锅约起!” 想到长到令人生无可恋的百步阶,邢媚两眼一翻,注意力放在伤好两个字上,沉思了一会儿后给对方发过去条消息。 “我这具身体的病应该好不了了。” 聊天界面那天的人没回复,应该收到钱就去忙活别的去了。 脑海中同时响起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叮——经过审核判定邢女士此次任务成功,奖励积分已经发送邮箱,接下来的日子祝邢女士早占勿药,美意延年。” 和以前一样,任务完成,审核通过后,监护者断开与宿主的联系,剩下的就等待到离开的时间。 春晚的歌舞表演映照进邢媚的眼帘,她却只感觉头晕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渐渐地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嘴角和双耳流淌下,邢媚两只手一模,入目鲜红。 “啪——” 厨房内的季炀听到类似玻璃摔碎的响声,呼唤了两声媚媚却无人回应,心脏紧跟着揪起,忙不迭跑到客厅。 一地的花瓶碎片,洁白的白山茶脱离水喝营养液,霎时间在地板上颓靡。 “媚媚!” 邢媚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然后那个人不顾一切地奔跑。 邢媚无力地咳嗽,每咳一下就会有新鲜的血溢出,蹭到男人没来得及更换的家居服上。 “季炀,我想陪你好好地过完这个年……” 但是好像确实做不到。 邢媚眼皮垂下,意识陷入黑暗。 第298章 盈眶 第298章盈眶 邢媚没想到自己醒来的时候还在这个世界。 好像每间医院病房都充斥着的消毒水味,胳膊插着输液管,邢媚扯了扯脸皮,确定自己还在蒋媚的身体里活着。 血迹已经擦干,身体不知何时换上了柔软贴身的病号服。 邢媚咳了两声,病房的门应声拉开,护士立即关心地询问“是哪里不适吗?” “没有。” 护士舒了口气,没那么紧张,安慰道“放心季太太,您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自己到底什么病,邢媚清楚,目前全世界没有彻底治疗的办法,只能通过药物、化疗的手段尽量延长生命。 不过至于自己能活多久,取决于主系统,在此期间经历再多的痛苦都不会离世。 “季炀呢?” 护士神情一僵“季先生请来了世界权威医生,正在开会交流您的病情,一时半会应该结束不了。” 邢媚略微丧气地垂眼“哦……” 在病房待了三天,邢媚受到的待遇无比周到贴心,基本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可唯独不见季炀的影子。 这晚,护士照例给邢媚打针,里面有镇定止痛的作用,保证邢媚能睡个好眠。 护士走后,病房寂静下来,等待半个小时后,男人将门拉开一条缝,无声地靠近病床,贪恋却极尽克制地端详女人的睡颜。 女人梦中似乎怕热,把被子掀开一角。 男人见状弯腰,力道轻轻地将被角盖好,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被女人扯住,浑身僵硬住原地。 邢媚睁眼,借着走廊昏暗的光线终于看见了消失三日的男人,却无端湿了眼眶。 不过三日,男人的憔悴老态肉眼可见,颧骨高突,眼角深刻上了皱纹,就连头发都夹杂着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斑白。 邢媚哽咽“季炀……” 男人想握住她的手,然而眼底不自觉地浮出挣扎,最后不过把它轻轻地放回被窝。 “季炀,你在怪我。” 男人离开的背影停滞,深呼吸后转身,一双清眸红得骇人,他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出来“为什么你知道却不告诉我?” “明明你去年便开始流鼻血,你推脱不去医院,医生说这是晚期,病情中期就会痛苦不堪,为什么不告诉我?” 邢媚缄默,徐徐启唇“对不起……” 男人面对自己的爱人即使再委屈终究无法彻底狠心,他不愿见邢媚,天天翻阅她的病情汇报,可所有专家统一的回答令他绝望。 他把自己困在房间不吃不喝,仅仅三日,季炀把自己弄得任谁看到都会认为其实得病的人是他。 “你……好好休息。” “季炀!” 邢媚赤着脚奔跑,从背后拥住男人,说话时染上重重的鼻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求人,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你让我多看你几眼……季炀……” 邢媚保证道“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真的。” 男人回身抱住邢媚,嗓音沙哑得犹如沙砾“别来下一次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邢媚慢慢拍打季炀的后背,热泪盈眶。 接下来邢媚的日子好像就没和药离开过,不过药都是季炀仔细查看过说明后,并且一丝不错地定时提醒邢媚吃,再苦的药她都忍了。 5438想来看望,不过以季炀如今把邢媚盯得比自己还重要的状况,季炀生怕外来人携带病菌,别说5438了,连季雏甜都被拦在医院外。 邢媚说起这件事时,季炀把切好的水果喂到她的嘴边,邢媚偏头不吃。 季炀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我不想你再出现任何意外,媚媚,你能理解我吗?” 邢媚眼神黯淡下来,男人的体重急剧下降,甚至比自己还猛,无名指本来正正好好的钻戒戴得晃荡。 邢媚暗叹一声,张嘴吃下甜美多汁的果肉。 真人见不到,幸好有手机联系。 季雏甜关心则切,说着说着居然开始抹眼泪,最后倒是邢媚这个病人反过来安慰对方。 不过季雏甜骨子里是个阳光的女孩子,她说了一大堆祝福的话语,还说要等到哥和嫂子的婚礼。 说起来,之前没办婚礼是因为学业,现在邢媚不用上学了,身体却不允许。 季炀说景烨听到这件事要来探望,被自己阻拦后寄来了一大堆养身药材,还不乏保健品。 邢媚说在哪里她没看见,季炀的回答与之前如出一辙,是药三分毒,他已经着人运到别的地方了。 邢媚抽了抽嘴角,总觉得以季炀草木皆兵的性子,那堆药材是凶多吉少。 众人里面,顾之远是最冷静最淡定的一个。 和他单独聊天视频时,这货甚至还能笑着与邢媚扯皮“你说万一你在这个世界活个几十年,会不会被称为医学上的奇迹?死后还要被拿去做研究?” 邢媚翻了个白眼,她倒盼望能继续活个几十年陪季炀过完一生,不过想到下半辈子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邢媚连忙打住,算了算了,想都不敢想。 邢媚剥了个橘子“你那边怎么样了?” 提到该死的任务,顾之远嘴角无助耷拉下来,垮起脸道“我觉得没戏了。” “嗯?” “你不知道,前不久景烨告诉我,他、他是个……” 顾之远做了个弯曲动作。 邢媚吃橘子吃出了吃瓜的乐趣,饶有兴致地扬眉“嗯嗯,你继续说,然后怎么呢?我记得你是要让景烨找到一心一意的爱人,没有定死性别。” “是没定死性别,可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帮他介绍,让他进娱乐圈自己寻觅,结果突然告诉我这个噩耗,我这么多的努力白费了啊!” “擦!早知道我一开始就给他介绍男的好不好?” 邢媚补充“你现在开始介绍也不迟。” 顾之远郁闷,这次任务执行时间太长了,就算完成了也不会得高分。 “而且,我发现我现在一点都搞不懂景烨,他说他喜欢男的,我说支持他,鼓励他,他竟然推了通告,天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第299章 换血 第299章换血 顾之远用手揪着头发“我搞不懂,他喜欢男人就去大街,上娱乐圈找啊,天天找我是什么意思?他还给我做饭?他连米都不会淘!他是不是叛逆期到了想毒死我?还是说我能给他变出个男朋友?” “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嗯?”顾之远一愣“什么意思?” 这时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景烨的呼唤“哥,今天想吃什么?” 顾之远嘴角狠狠一抽,弱弱地问了一句“咱今天能不在家里吃吗?” 景烨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为什么?我昨天做的炒土豆片不好吃?” 顾之远比对方的讶异之色更浓“那竟然是炒出来的?” 光看昨天那盘土豆的糊状,顾之远以为是对方用炉子烤好的。 两个大男人面对面无语。 终于连邢媚都看不下去了“做饭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你哥想吃火锅。” 景烨搔了搔头,好像是觉得最近委屈他哥的味蕾了,于是提议道“那等我戴个帽子和口罩就出门。” 顾之远喜上眉梢“好。” 邢媚悄悄挂断视频电话,这种事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景烨的心思她算看明白了,但偏偏这份感情的另外一方仍蒙在鼓里。 唉,走一步看一步。 下午,邢媚终于要面临所有癌症患者都要经历的手术。 她紧张地去咬嘴角的死皮,很想告诉季炀,自己不需要手术,她会经历病痛,但目前来说不会死。 邢媚抬头,刚欲张嘴,却看到季炀瘦尖的下巴,话都在嘴边打了个转,最后深深地咽了回去。 邢媚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为数不多的动画片里,有一部讲述哪吒的故事,对于主角能文能武脚踩风火轮的形象,邢媚记忆不深,几个深刻的的场景之一是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纣王被狐狸化人的妲己所迷,渐渐昏庸无度,终究丢掉了朝歌。 亡国之夜,妲己捧着施法的剑对楼阁上的大王说取了您的心脏,朝歌就会失而复得。大王坦然走近剑说只要爱妃高兴,寡人做什么都愿意。妲己扔了剑哭哭啼啼地扑进纣王的怀里,对他说“没了大王,天下对我又有何用?” 两个人凄凄艾艾却携手奔赴一片火海。 其他同龄的孩子拍手称快地说太好了,坏人终于死了,而邢媚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莫名开始厌恶逼他们去死的主角,连结局都没看完。 现在想来,那两人的故事不过一只叫苏妲己的狐狸爱上了纣王,一个君王爱上了狐狸变的苏妲己。 或许万家灯火阑珊未尽,让我在瞬息万变的命途里全心全意地爱了你许多年。 打麻药过程中,邢媚递给季炀一个“我没事,我会好的,不用担心”的笑容。 季炀一怔,偏过头去。 邢媚听到男人在吸鼻子,眼睛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枝丫,连着好几日云端都阴甸甸的,天气预报提示今晚会有暴雪。 这座城市竟然能出现暴雪。 邢媚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 下午五点,邢媚被推进手术室,百年一遇的暴雪她没看到,手术结束等麻药劲儿过去得差不多时,雪已经下完了。 凌晨时刻,窗外黑漆漆得连那根树枝都被风雪折断。 伴随麻药过去,紧跟着的是深入骨髓的痛意。 邢媚紧紧地皱着眉头,感觉自己被活生生肢解,身体里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汗水浸满额头,她心底狂喊“再给我来一针麻药!再给我来一针!” 不知过了多久,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总算慢慢消退。 邢媚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她就像被拆解后重新组装的机器,眼睛红肿,整张脸比纸还要白。 护士查房时,邢媚才得知自己刚从手术室出来四十分钟。 麻药一般在手术结束的半个小时失效,也就是说刚刚那番生不如死的体验不过十分钟。 刚有意识的邢媚因为麻醉的副作用口齿不清地问季炀在哪? 护士说季太太您的手术实在凶险,中途大出血损失了七千到八千毫升的血,医院立即输入六千毫升,相当于人体经历两次大换血。 “因为换血导致您的凝血因子缺乏,不得已只能用纱布堵,期间心跳骤停四次,血压始终低,不过幸好您活下来了,手术做完季先生就一直坐在手术室门口。” 邢媚等护士离开后,扶着医院走廊的扶手一步步腾到手术室。 已经没人的门口,男人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寂寥的影子随着灯光拉得很长很长。 邢媚走到距离他几米的位置站住,唤了声“季炀。” 男人肩膀一颤,没有立即抬起头,压抑着嗓音近乎哀求道“别喊我了,别喊我了,蒋媚,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下辈子……下辈子你别再找我了。” 邢媚的神态含着一缕无奈“不找你,我能找谁呢?” 季炀罕见地哭诉“你要死了,你刚刚要死了。” 邢媚回应“我没死。” “可是你心跳停了四次!”季炀抬头,泪痕在他脸上纵横“医生找我谈话,说你要换全身的血,我什么都做不了,太难受了,蒋媚,留下的那个太难受了。” 邢媚不知不觉也红了眼眶“我不会死,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吃药,接受手术和化疗,季炀,你别这样。” 季炀绝望地笑道“你死了我就把你的东西全烧了,太痛苦了。” 邢媚哭出眼泪,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活下去。 无论现实世界怎样,她就想陪这个坚强又脆弱的男人走下去。 术后的一个星期,邢媚第一次接受化疗。 手术刀口刚刚不痛了,化疗带来的副作用让邢媚每天恶心呕吐,短短一个礼拜她轻了十二斤,瘦削的身体现在更是成了一具骨头架子,锁骨下的青色血管凸出。 这些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化疗完,邢媚开始掉头发,经常一抓一大把。 邢媚吐完,郁闷地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于是招呼季炀进来。 她说完自己的想法后,季炀挑眉“你确定?” 第300章 三月 第300章三月 邢媚凝重地点头。 二十分钟后,一个小秃头诞生,而就在邢媚出去在手机某宝挑假发的空当,男人再从卫生间出来,邢媚眼皮子一跳。 “你干嘛?我秃就算了,你也想不开?” “陪你。” 季炀剪了个短到不能再短的寸头,这波操作竟然让他看上去年轻回学生时代,张扬跋扈的帅。 邢媚左看右看,不得不说,自己太磕这男人的颜了。 邢媚的假发买了好几顶,当天买当天发货,第二天就到。 多病多灾的正月总算翻过最后一页。 二月第一天,邢媚结束第一个化疗周期,对季炀道“我们回家。” 对于医院这个充满不悦的地方,邢媚一刻都不想再待着。 他们两个人重新回到了才居住三天的公寓,季炀推掉了工作,只有每周一的上午会处理重要事情,剩下的工作细节由助理传送邮箱或者视频会议。 接下来的朝暮,季炀会每天给邢媚弹琴。 每到这时,邢媚会端坐沙发或静静聆听或眺望窗外的风景,有爱人伴在身侧,演奏时候的音符在空气里甜蜜轻盈地跳动。 即使如此,在月末结束第二周期化疗时,医生描述病情不甚乐观。 他们开会讨论医疗方案时,邢媚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里,眼皮越来越沉,医生的话逐渐飘远,最后不见。 不知睡了多久,邢媚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男人背着,还是那般带走令人安心的味道。 “季炀,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你应该多休息。” “哦……你背我不累?” “不累。” 季炀双手稳妥地托着邢媚的身体,她实在太瘦了,某处关节的骨头硌得自己肉疼,一直蔓延到心底扩大了无数倍,钝钝得疼。 邢媚拿脸蹭了蹭男人的背“医生怎么说?” 季炀眼眶一酸,缓缓道“说你再做几个周期的化疗,如果病情好转就不用做了。” 然而回忆方才的会议里,各个这领域的权威医生都目光肃然,暂时的计划是先做化疗,让病人能活多久就多久,而且随着病情加重,会有许多并发症,希望家属坚强,保证患者生活质量,毕竟从现在开始的每一秒都是在死神手里抢来的。 “哈!那太好了!”听到不用化疗,邢媚真情实感地乐出声。 “嗯,太好了……” 放化治疗的第二周期结束,邢媚回来后陷入种总也睡不够的状态,时常听着季炀的钢琴曲就睡着。 女人睡着后更加孱弱,小脸即使吃再多的补药都是没有生机的纸白色,胳膊遍布青紫的针孔。 季炀一次次颤巍着手指去试女人的鼻息,目光无助且祈求,感受到邢媚活着时才会松懈眉头,不过很快又会红了眼睛。 新的一月,春色迷人,万物复苏,但季炀和邢媚的家仍然开着暖风,固定保持温暖适宜的温度。 随着气候好转,邢媚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有了生机,她网购了几盆风信子,每日给它们浇水施肥,半个月后欣喜地发现它们长了花骨朵,含苞待放。 三月十五日,邢媚生日。 一大早上邢媚起床时就发现身边少了男人的身影,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出了卧室后在厨房找到了忙碌的季炀。 “你在做巧克力?” “嗯,保证比麦丽素好吃。” 季炀看到邢媚的睡衣皱了皱眉,去卧室把外套拿出来给她细心披上“去客厅舒舒服服地等着。” “等等,让我多看几眼。” 邢媚细致地把厨房做巧克力的道具都看了一遍,心底啧啧称奇,这男人果然无所不能,反正在自己这儿,做巧克力就是把巧克力融化再晾干,变成自己的。 邢媚去客厅伺候自己那几盆花了,放在以前她绝对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种修身养性的爱好。 “我这算长大了还是变幼稚了?” 邢媚嘟囔,上午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暖得,充满了希望,同样也让人容易懒洋洋。 邢媚把该做的做完,坐回沙发里,开始无聊地玩手机。 裴萱和萧故的案子,萧故送去医院通过急救活了下来,本来邢媚射出的那枚子弹就没想要萧故致死,萧故开脱不成,供认不讳。 至于裴萱,她牵连的人太多了,处理核实起来的复杂程度非常高,这两人的案子都得等到明年才能开庭。 无论如何“jticehaslongars” 我们的责任就是静静等待正义的到来。 另外一件事,也就是邢媚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的电视剧剪辑工作进入尾声,上映时间暂定今年的十一月份。 这部戏虽然没开播,却话题性十足,男主角景烨前阵子被网黑侮辱女性,后来被“侮辱”的当事人亲自出来澄清,网络舆论得到控制,不过依旧有大量的黑粉蹦跶。 饰演女主的演员是名表演学院在读大学生,按理来说演完新剧会跟着宣传,蹭蹭男主角的流量热度,炒炒cp什么的,结果到现在为止,这名女演员没有任何动作。 毫无话题本身就是最大的话题。 这个举动给了所有八卦媒体朋友摩拳擦掌的机会,一时间“男女主反目成仇”“男女主因戏结缘,女主退圈回家带娃”等谣言扑朔迷离,比悬疑小说还精彩。 邢媚更不用说了。 “新晋女演员疑嫁入豪门”“某女明星公布恋情,男方竟然是!” 这种标题档,邢媚连点开的欲望都没有。 她正一边玩消消乐一边和顾之远聊天,闯过第674关后,季炀端着一大块黑巧过来让邢媚品尝。 “嗯,好甜。” 邢媚吃了一块,不过很快开始反胃,连忙捂住嘴,偏头说不吃了。 季炀目光担忧,帮忙拍对方的背部顺气。 “真的很好吃,但我……” “我知道,没关系。”季炀乐观道“起码你吃了一块不是吗?” 邢媚脸色是不健康的白,嘴角牵起。 缓了片刻,邢媚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又吃了一小块自己的生日蛋糕。 “媚媚,闭上眼睛。” 邢媚应声闭眼,等到再睁眼,一块玉雕仿佛穿越千年再次出现自己眼前。 第301章 哮喘 第301章哮喘 季炀动作轻柔地把那块雕有青梅的玉在邢媚修长的脖间系好。 “季炀,这个是……” “某天捡到的,我找人鉴定过都说不出所以然,但我总觉得这块玉有灵性,玉能养人,所以我把它送给你。” 邢媚抚摸上冰凉的玉。 季炀微微仰头,从邢媚的角度能看到他眼角的黑痣,喉结上下滚动,神态虔诚地在女人额头落下一吻“生日快乐,媚媚,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 邢媚欣悦地接受祝福。 “你也是,季炀。” 许三个生日愿望时,邢媚真挚地闭眼,她放弃其他两个愿望,只要一个人,只有一个他。 风信子第一朵花绽放的那日,邢媚接到消息。 “顾之远死了。” 谁都想不到一个特别健康的人会死于数年没犯过的哮喘。 邢媚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却毫无悲伤,5438终于脱离了顾之远的躯壳。 离去之人无所忧,活着的人悲难切。 邢媚的病暂时被稳住了,于是参加了顾之远的葬礼,见到了最悲伤的人。 顾之远没火化,选择传统土葬。 下葬时,仿佛失去灵魂的景烨忽然拨开所有人,跳进土坑就要掀开棺材盖。 有人惊呼,忙不迭去制止发狂的景烨。 景烨不管不顾,他发了疯,发了狂,真就给棺材推开一角。 “快!快推回去!” 本着死者为大的原则,两三个有力的男人立马把棺材重新盖好。 景烨被人拉扯着离开葬礼现场,他神志不清,一会儿哭喊“哥,别抛下我,你回来,我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一会儿自言自语说什么珠子本来是一对,谁都离不开对方,无论人间还是地下。 最后一捧土落铲。 邢媚对着墓碑漾出一丝轻浅的笑意,低声道“看来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可任务是完成了,如果5438知道这份沉甸甸的现实,不知会怎么想。 左右不会心喜罢了。 顾之远下葬后的半个月,景烨轻生,不过被抢救回来了,他醒来时像变了个人,沉默寡言,眼底不再有光。 5438不仅带走了顾之远,还带走了那个阳光帅气的话痨酷boy。 五月份,邢媚的风信子花期已过,花瓣落了一地。 一条震惊内娱的消息爆出,景姓艺人宣布出柜,与此同时,还有狗仔拍到对方和秀气斯文的男人出入酒店的照片。 这条消息无疑自毁前程,多数女粉丝心碎一地,一夜间脱粉无数。 这件事还没完,各个公司的狗仔纷纷拍到景烨和不同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对方好像破罐子破摔,不做任何遮掩地出现在公共场所。 但对方貌似家境优渥,即使粉丝脱粉,代言解约,花销用度依旧分外潇洒。 狗仔们渐渐发现个问题,对方虽然换男伴很勤,却隐约间五官非常相似,另外又都是气质温和的那款。 难道景烨就好这一口? 六月份时,季炀约对方出来,两人约在离公寓很近的咖啡厅,一个半月让景烨完全判若两人。 他薄唇抿着,深陷的眼窝遮盖不住青色。 景烨掏出一根烟抽起来,然后又拿出一板白色药片和咖啡混着喝下。 药片的背面印着“盐酸帕罗西汀。” 他搅和着剩余的咖啡,问道“蒋媚身体怎么样?” “还好,暂时稳定。” “嗯。” 三句尔尔的交流,这要是放在以前,就凭景烨的性格简直不可想象。 沉默须臾,还是季炀先开了口“勿因一时的悲痛做出悔事。” 景烨的面容一片颓然“我知道,其实我和他们什么都没发生。”他只不过努力在这些人身上寻找他哥的影子罢了。 许是因为对面的人是朋友,景烨这一个多月以来头回袒露心扉。 “昨天我梦到我哥了,他让我注意身体,呵,他不爱我的话不会叫我注意身体,可他爱我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 景烨的无助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想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即使遇到的是鬼。 季炀叹气,他不知道怎么劝,他本身就自顾不暇。 这之后景烨再也没被拍到过和男人同框,不过事情的发酵方向往往比预期更精彩,许多感同身受的人站出来支持景烨,甚至还有晒出与同性的甜蜜合照,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 “我们没有病,我们不过与爱人相同性别。” 类似于这种的呼声愈演愈烈,邢媚不知道这件事的结果究竟如何,但套用一句影视剧被用到烂大街的一句话“爱总不会被打败就是了。” 五月末,邢媚做完了第三个周期化疗,与前两次做完能立即出院不一样,邢媚的意识陷入昏迷,病情一度凶险到转入了icu。 前三天季炀根本没合眼,第四天身体扛不住昏了过去,第五天清醒后又站在icu病房门口透过窗子往里看,一站就是一天。 第六天,邢媚醒了。 透过氧气罩,她看到男人许久没打理而长出来的胡须,不由得眼角淌下一行泪,她发不出声,嘴巴张张合合“带我回家。” 季炀想攥住女人的手,小心翼翼地避让针孔,却发现根本无处可握。 他哽咽承诺“好,我们回家。” 季炀把所有医疗设备全部搬进家里,连带着几名医护人员轮班照顾,邢媚的身体日况俱下,一天中有半日昏沉,只是她总会在一个固定时间醒来,因为那是以前几个月里,季炀给她弹琴的时刻。 她像世界上最捧场的观众,每次听完都会慢慢鼓掌,虚弱地说“好听极了。” 转瞬间,梅雨季来临,轮到季炀一个礼拜去一趟公司的日子,天空猛地划过一道晃眼的闪电。 一众高管的会议上,季总停下讲话,反而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今天不是阵雨?” 有人谄媚回答“昨天天气预报说是阵雨,刚刚又改为雷雨了,唉,季总您也知道天气预报就没准过,季总?季总!”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沉稳大气的季总竟然会因为一句雷雨跑出会议室。 高管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而路上碰到季总的员工们则个个都瞪大了眼睛,那个狂奔的人……好像季总啊? 季总这幅样子,是天要塌了吗? 第302章 耳聋 第302章耳聋 公司到公寓的车程需要半个小时,而季炀硬生生缩短成了十五分钟。 他进门时一眼就看到缩在沙发里看电视节目的女人。 电视节目的声音很大,专心的女人仿佛对雷雨浑然不知。 季炀走到她面前,上半身的西装被淋到,纯手工定制的羊皮鞋子沾水后彻底废了。 邢媚眨眼问道“怎么了?” 季炀摇了摇头,如释重负般亲吻邢媚的额头,他整个人都浸着雨水的寒意,怕传染给邢媚便立即去冲了个澡。 换好干净舒适的衣服后,季炀去厨房一边切水果一边问邢媚今天想听什么类型的曲子。 电视综艺的声音完全盖过了季炀。 他端着果盘放到茶几上,自己坐在女人旁边,邢媚犹如一只小猫熟练自然地躲进对方的怀里。 季炀腾出一只手用羊毛毯把邢媚整个身子盖好。 听着女人被综艺逗乐的低低笑声,仿佛夏季的风吹拂过窗边悬挂的风铃,这是季炀难得放松的时刻,甚至内心祈祷这样的日子能永远过下去,也许下个月,邢媚的病就会好转,然后两个人去观赏全世界,陪伴一年又一年。 这段黑暗难缠的时光总会熬过去。 季炀的嘴角稍稍上扬。 综艺节目一贯有制作看点的剪辑套路,就在公布最后剩下的人里面到底谁夺冠时,节目的音乐足足安静了三四秒,制造提心吊胆的氛围。 而与此同时,天空一道雷声响起。 季炀脊梁一僵,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的女人。 邢媚却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主持人提前一秒说出了冠军名字,然后画面一切,镜头给向了那个人,并配上q版小人夺冠的涂鸦。 邢媚笑了出来。 季炀却感觉半边身子都是僵硬的,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 邢媚吃了瓣橙子,才有注意力分给其他,看着窗外的景象皱了皱眉“怎么天那么阴?不是说就是小阵雨吗?” 季炀扯了扯嘴角“今天是雷雨。” 邢媚却自顾自道“我想听巴赫。” 季炀目光深情却又感伤地看向她,点头。 他在钢琴对面坐好,片刻后传来了女人以往的称赞“好听极了。” 她不知道,三角钢琴挡住了男人的双手,实际男人放在琴键上的手根本没有动。 邢媚裹着摊子去看那几盆风信子,时不时嘴里念叨着“好听,季炀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季炀,有你不会的东西吗?应该没有能打败你的?” 女人的背后,男人却已经溃不成军地对着琴键拗哭。 邢媚的病没有好转。 夏去秋来,十月份邢媚的听力完全退化,窗边那几盆风信子她再也搬不动,直至一日刷牙时,牙刷毫无征兆地掉落在地。 邢媚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季炀进来卫生间,什么都没说,极其自然地把牙刷扔进垃圾桶,重新拿出牙刷,挤上牙膏,弯腰为女人一颗牙一颗牙地刷过。 “季炀,我好像要走了。” “别瞎说,我给你做上了牛腩面,吃了我们再去医院化疗,这次周期结束你一定会好的。” 邢媚看懂男人的唇语,轻轻点了下头。 随着第四次化疗周期结束,日子进入十一月。 季炀把想说的话写出来给邢媚看。 “你第一次主演的电视剧要上映了,开心吗?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邢媚在写字板用功地画上了一个“ok”的手势。 电视剧开播前都会集齐几位主演、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宣传,但这部戏实在特殊,女主和女二找不到人。 男配积极配合,可他知名度不高。 导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请景烨做宣传。 本来因为出柜闹得沸沸扬扬,娱乐圈的大家伙都做好看景烨被封杀的戏,可直到十一月,上面也没有封杀的消息,他只不过没了一些粉丝和代言,即使如此,出柜后的反转令他涨了更多的粉丝,得到更多的关注。 根据以前几个被狗仔拍到出柜照片的明星待遇,这部剧不光圈内人亦或者外界全都抱着不可能上映的心态。 但叫人意想不到,原来的投资主办方开始要求景烨赔偿损失,并且撤资不投入剪辑、配音等一系列后期处理,后来大惑不解,雷霆大怒的主办方居然突然像得到莫大甜头般不再追究,另外这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戏被另外一名神秘主办方接手投资。 这名主办方的投资数额硬生生地加了三倍! 就在导演一头雾水时,接到上面消息,这部剧通过审核,可以按照原计划上映。 因为担心这部戏无法上映,导演和编剧为此颓靡了一阵时间,结果幸福来得太突然。 原定的剧一共三十集,一天两集,半个月播完,不过神秘的投资方爸爸提出来唯一要求就是周更四集,节假日甚至不播。 若不是影视剧实在没那么干的,投资金主一开始提出来的甚至月更两集。 虽然不理解主办方的一拖再拖,不过有钱就是爹,剧马上要做宣传,这次宣传活动上会出现景烨的消息一经媒体传播,立即占据热点。 十一月初,宣传晚会开始,这次不光有媒体记者,还以现场直播的方式呈映给观众。 晚会开始前一个小时,直播间在线观看的人数就已经有了八百万。 这次宣传力度颇大,取得的结果异常成功,虽然景烨不过出现短短几分钟,甚至总共说了不过两句话,全程佩戴帽子,然而就是他出现的几分钟里,直播间人数破三千万! 比任何一个明星直播的人数都要多得多。 散场后,他们这些人最后离开,就在导演乐呵呵地策划是否与景烨沟通再来一场宣传会时,出了会场的旋转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般的雪。 导演惊奇“诶哟!下雪了啊!看架势是要下大雪的节奏啊?” 编剧李浪漫脑子转得更快“去年也下了一场大雪,真漂亮。” 饰演男配的演员挑眉“是吗?去年下雪了?” 李浪漫回复“去年冬天你去国外拍戏来着,应该错过了。” 第303章 膏肓 第303章膏肓 景烨愣愣地看着漫天的雪花,有一片落到他的鼻头,随着融化带走一点点温度,也带来了纷纷扰扰的回忆。 “哥,你想在哪开火锅店啊?” “北方,一年能看到很多雪的地方。” “为什么是七十五岁?” “因为我想陪哥到哥的八十岁。” “哥,到时候我给你唱生日歌。” “不止八十,哥你能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感慨完雪景,导演准备跟景烨说要不要再开场宣传会的事,反正以目前情况来看,没有接到封杀景烨的通知,景烨人气不减反增,干脆趁热打铁多露脸,这样对双方利益都好。 谁知男人直直地看着雪景,不知想到了什么,下一刻身体犹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他把所有人的呼唤抛之脑后,细细绵绵的雪掩去了喧嚣嘈杂。 背后是自己的怯懦幼稚。 眼前是许以慷慨深爱的余生。 我会背着那些或糟糕或期待的情绪往前,一如背着你的那个雪夜,悸动的黑暗仿佛撒进了光。 元旦的前一天夜晚,季雏甜探望邢媚的病情,季炀在卧室门口拦住她。 季雏甜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哭腔甚浓道“哥,嫂子她……” 季炀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三十不到的年纪看着像老了十岁。 他眼睛不再清亮,执拗地沉声说“你嫂子没事,会过去的。” 季雏甜哭出声,她不光担心邢媚,更担忧带自己长大的哥哥。 “哥,嫂子的病虽然一直没好,可你别做傻事。” 季炀抿着唇,良久说道“她不好,我也不会。” 季雏甜泣不成声。 她哥这辈子没喜欢过谁,怎么就真心喜欢一个差这么难?看上去能要了他这条命。 季雏甜哭哭啼啼地走后,季炀打开卧室的门。 里面没打灯,借着屋外的月光,床上的女人紧闭双眼,嘴唇干裂,过完圣诞节她就陷入昏迷了,一会儿高烧一会儿低烧,完全倚靠药物和营养液残喘。 季炀拿棉签沾了点水,温柔地擦拭邢媚的唇。 “媚媚,你说过要陪我看完你演的电视剧,我等你。” 二月下旬,邢媚苏醒。 她的精气神饱满了不少,还是和以前一样闲暇时鼓弄鼓弄盆栽,除了风信子,她还养了白山茶、玫瑰,拿着小铲子忙得不亦乐乎,温暖如春的室内每回等她做完一切,额头都会出一层薄薄的汗,苍白的脸也有了红润。 夜幕降临,季炀给邢媚讲完了趣事,对她道了声晚安就要熄灭床头的那盏灯。 邢媚却伸手拉住了他。 季炀看向她,没来得及询问,女人已经吻了上来。 许是养花的缘故,邢媚的身上自然而然染上了清新淡雅的花香。 她的嘴唇干燥、炙热,携着季炀无法自拔的蛊惑。 回过神来时,季炀双手撑在女人的两侧,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你的身体状况不可以。” 邢媚眯了眯眼,看懂他说的话,但依旧仰头啃住了男人的喉结。 “唔……” 男人极致的温柔,徐徐的动作宛如对待最精致的瓷娃娃。 翌日邢媚睡到了下午才起床,季炀笑容明媚地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两人吃完一同窝在沙发上,一口气把三十集的电视剧全部看完。 季炀闲来无事拨弄风信子的枝叶,邢媚写下一句话“它们会在三月份左右开花。” 季炀在这句话的下面回复“希望能赶在你生日前见到。” 邢媚笑笑,五官明艳。 但是她没有等到风信子花开,也没有等到今年的生日。 离去前,女人在医院icu里整整呆了八天,比上次还要长。 这八天内,季雏甜和心理医生轮番给自己做工作,人总有那么一天,看开点,没必要折磨自己。 季炀可笑,你们这些人关心的不应该是病床上的人吗?他有什么需要关心的?为什么来关心他? 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男人身上,季炀神态纳闷,转身就走。 季雏甜忙拉住他“哥!你去哪哥?” 季炀微笑“雏甜你迷糊了,我当然要回去照顾你嫂子,她还在家等着。” 季雏甜哭成个泪人“哥!嫂子已经没了,求求你坚强。” 季炀温柔且坚定地拉开季雏甜的手“你嫂子还在家呢,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咒她我可动家法了。” “哥!” 季雏甜在男人身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可即使再残酷的现实也总要面对,当季雏甜捧着女人的骨灰找到他哥时,眼眶一酸又要落泪。 男人的头发短短几天已经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八天无人照料就枯死的花,这哪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哥,这是嫂子曾经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拿去。” 季雏甜拿出一个系着粉色蝴蝶结的泰迪熊,见男人没有回应,她直接按下熊里面的录音机按钮。 里面传出来的熟悉声音令季炀眉骨一颤,生硬地转过头。 泰迪熊的笑容可掬,女人唱完一首生日快乐歌后,最后加了一句。 “我爱你。” 季炀慢慢伸手把泰迪熊抱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按下开关,为了听到女人的声音,为了那句“我爱你。” 不厌其烦地听了一整天后,季炀开始吃饭。 他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不过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心理医生这叫巨大创伤后的应激反应,还有种可能就是对方压根不想说话,完全封闭自己内心。 季雏甜乐观地想,无论如何,她哥开始生活了,不论说话还是沉默,这些总会过去的。 季炀更多的时间在与女人最后生活的公寓里眺望窗外发呆。 泰迪熊替代所有物品成为他离不开的东西。 防止录音按钮坏掉,他派人把这段音频完完整整地剪下来,循环播放。 夏天的雨季,季炀没有开灯,静静地从偌大的落地窗看着这座繁华奢靡的城市,他在这座城遇到了挚爱的人,也是在这里丢了她,迷失了自己。 那种心痛的压抑堆积在胸口,往往发泄于眼眶。 第二天,过路的人们发现这栋号称在市中心广告费最贵的显示楼,居然演起了电视剧。 第304章 火烧 第304章火烧 细看并不是电视剧,而是某个女演员专门的剪辑视频。 就在他们觉得某个女演员为了红太下血本时,这栋广告楼足足播放了一整夜。 许多人进去时看到的是她,出来打伞时还是。 这可不得了。 寸土寸金的地儿,能在这栋楼广告屏打那么长时间的广告得烧进去多少钱? 有人拍照分享微博、朋友圈,一时间许许多多的人表示羡慕嫉妒恨,还有柠檬精说这女明星就是疑似嫁入豪门被包了的那个,能够如此烧钱地打广告则侧面应证了绯闻。 那些充满恶意的人不知道,那名女明星两个多月前香消玉殒,之所以广而告之地投放视频,一来是因为正对着男人的公寓,另则是因为他想天上的女人知道“我想你了。” 六月的某一天,裴萱和萧故的案子开庭,桩桩件件陈列分明,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其中只有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疑点,那就是到底谁开的枪,刺进了萧故的肺叶。 这枚子弹与当天在场的所有警察子弹比对过,没有答案。 现如今答案只有季炀一个人知道。 开庭结束,他回到一个人居住的公寓,没有习惯性地听女人的录音,而是翻出了女人留下的手枪。 女人说这把枪百发百中,而且事实看来确实有这种玄学的存在。 季炀察看过,单看外观就是一把普通的手枪,里面就剩下最后一枚子弹。 女人曾经交代过,她把最后一枚子弹交给自己。 如果它百发百中,也就同样能带走自己的生命。 季炀缓慢地拿枪口对准自己,略显疲态的脸浮现出一缕即将解脱的笑意。 手指扣下扳机。 然而预料之中的枪响没有来。 子弹仍完好地躺在弹匣里。 季炀握着冰凉的枪柄,如果这是一把百发百中的枪,女人把它的使用权交给自己,出现现在的局面唯有一种可能。 季炀忽地扔掉手枪,它刚好砸中泰迪熊,玩偶摔落的同时响起女人清恬的声音。 “我爱你。” 我爱你,季炀,正如我天性多疑偏执,而我的子弹永远不会射向你。 岁月匆匆,转眼度过十个年头。 远景火锅的老板倏地从梦中惊醒,眼神迷茫地下到一楼,夜晚的火锅店人流巨大,生意旺盛,每桌的锅子都在蒸腾。 老板这才反应过来,今年居然是第十年了。 他把上坟的东西捎上就要出门,有服务员打趣道“老板去哪?” 他回答“上香。” 服务员刚来半年多,显然不过一知半解,顺着问道“老板开春时不是已经给亲人上过坟了吗?” 男人摇头“不是一个人,这次是我兄弟和他太太。” 坐了趟航班,老板从北方总店抵达这座失去了朋友、爱人的城市。 他没休息,马上驱车去了墓园,找到了相邻的夫妻墓。 老板到时,墓碑前已经摆好了新鲜水果,杂草也除干净了,他调侃道“看来雏甜一家三口来过了。” 他把酒倒好,洒在墓前,自己也干了一杯“别怪兄弟我不经常来看你,我这酒量差的都干一杯了,不过我每次想来,但又想到你们两个的墓连着,你说说你们死了还要秀我一脸恩爱?不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最看不得这些?” 男人开总店的第一年便把爱人的棺材运到了北方,他以为一座城市够近了,结果自己兄弟秀恩爱就没让他失望过,人家两个直接地下团聚,坟挨着坟。 自己阴阳两隔的爱恋瞅着就太“不专情”了。 “反正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老板又偏头冲另一座坟说道“你老公真牛笔,不光生前烧你的花花草草、生活用品,连他自己也烧了。” 老板摸了摸兄弟的墓碑,像在拍兄弟的肩膀道“你说你这人有多“变态”?动不动玩火,不知道小朋友不许玩火吗?烧属于你老婆的东西就算了,烧自己?哦!你是想说自己也是属于老婆的?啧啧……” 男人又说道“他破坏你东西,见面的时候别饶他,使劲打哈哈……” 老板放声笑完不笑了,直接坐在凉嗖嗖的地砖上“我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起码墓碑上能堂而皇之地刻上是谁的爱人,彼此的名字。” 他呢? “亲人”是给外界叫的,“爱人”只能在心里叫。 助理郁闷地走出办公室,手里头还拿着毛绒泰迪熊。 有同事路过关心道“怎么了?被邢总说了?没关系,公司的人谁没被邢总说过啊?下次注意点,别放心上。” 助理摇摇头,露出百思不得解的表情“邢总没说我,邢总好像哭了。” “什么?不可能!邢总不可能哭的,你肯定看错了。” 助理也有点不太确定,于是没硬刚。 同事指着泰迪熊道“这是干嘛使得?” 助理回答“前些日子邢总车祸,给邢总献血的人寄来的,我给放在邢总办公桌上了,但是刚刚看邢总心情不好,我怕是因为这个,所以又给拿出来了。” 同事没太把一只玩偶当回事,赞同助理的做法“行,先放你那儿,邢总想起来再拿,想不起来就算了。” “嗯。” 邢媚在办公室哭完,收拾好情绪破天荒地先下班离开公司。 她漫无目的地开车兜风,等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停在了一处高档小区门口,保安看到她的车标和车牌立即恭恭敬敬地迎接,询问邢媚是这里的户主还是找人?有任何需求尽管提。 邢媚愣愣地看着陌生的小区,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儿,抬眼忽然瞥到对面高大的写字楼,有一整面广告屏。 邢媚这才明白,市中心的高档小区、广告屏,这些和之前的住所太像了。 邢媚把车停在小区外,自己走进小区,保安登时提心吊胆地把车围住,生怕这辆车在小区门口磕到碰到。 小区的内部环境也有几分相似,邢媚环绕一圈,心里想如果有那个人在就完美了,可惜不存在。 有几个调皮的孩子跑着路过,领头的孩子不小心撞到了邢媚,担心被责骂却立即和小伙伴们跑远。 第305章 请接收第六个世界任务 第305章请接收第六个世界任务 邢媚蹙眉,下意识地觉得不妙,可查看身体却发现没有一处撞疼撞坏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具身体是自己的,没有乱七八糟的疾病,拥有健康的体魄。 邢媚的直觉告诉她还会再次穿越,能见到男人,可她买下了那套熟悉的楼盘,搬进与之前完全相似的户型,等待了足足半个多月,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每日醒来,去公司,应酬。 三点一线的生活和原来一模一样,可对于如今的邢媚而言,难忍的枯燥乏味。 她推掉所有能推掉的公务,早早回家看着太阳西下,余晖迎送晚霞,最终全世界擦了黑,星子婵娟撒下光。 这天晚上,邢媚临睡前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有安眠的效果。 “说过了,牛奶要热着喝。” 耳畔响起熟络的声音,邢媚习惯性地笑着回复“那你热咯,我等着喝就好了。” 话罢,她尚未绽放的笑容倏地凝固。 空落落的房间根本无一人。 全部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想念产生的幻觉。 邢媚的指尖慢慢顺着杯子把柄的弧线摸过,眼角流淌过一抹寂寥。 她最终喝了一杯热牛奶,到时间准备入睡。 午夜梦回,一道狠厉决绝的女人声音乍然响起。 “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谁? 邢媚的眉头拧成麻花,有冷风吹过,她猝地打了个寒颤,过了片刻,她开始感觉到自己能动了,慢慢攥紧拳头,以手撑地艰难地坐了起来。 “小八?” “叮——尊敬的邢女士,5438号为您服务!我们又见面了!” 熟到不能再熟的提示音,前面几次邢媚只会觉得烦人,这回属实有点想念,竟然情不自控地笑了出来。 “这次任务是什么?” “叮——完成身体原主的遗愿。” 原主遗愿?是要杀了某个人? “杀谁?” “叮——具体是谁需要邢女士自己探索。” 就连托辞都如此熟悉,依旧的不负责任。 “我现在是谁?” 邢媚发现脑海里没有原主的身份和记忆,目前只能确认是女性。 “叮——具体需要邢女士自己探索。” 邢媚“……” “我上次打你是不是太轻了?” 5438立即嘤嘤嘤“叮——你打得可不轻,那次挨揍回去我脸都肿了。” “那还不快点告诉我这具身体的身份?” “叮——任务需要邢女士您自己摸清原主身份,鄙人做不了主啊。” 邢媚抽了抽嘴角,5438和038比起来,权利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有没有武器?枪?炸弹?” “叮——没有。” “有没有赠送的隐身次数,偷听技能?” “叮——没有。” 邢媚彻彻底底无语“你踏马上个世界的任务不是完成了?就没升官升职?一点特权都无?” 5438的回答里充满委屈“叮——鄙人虽然完成任务了,可时间太长,勉勉强强及格,鄙人哪敢奢求升职和奖励啊,不惩罚就谢天谢地烧香拜佛了。” 邢媚扶额“我现在申请换个监护者还来得及吗?” “叮——鄙人被嫌弃了对吗?所以爱会消失对吗?咱们不是朋友,不是吃过火锅的交情?” 邢媚“请给我一个爱你的理由。” “叮——别理鄙人,让鄙人哭一会。” 邢媚不惯5438的矫情,还真就没搭理他,恢复了些体力后开始察看这具身体。 首先,自己又到了古代。 其次,这具身体女人无疑,该有的都有,不过没镜子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模样,看皮肤状态不过双十年华,锦织衣裳虽华丽却破破烂烂,堪堪能遮住身体, 其余没有足够证明身份的物件。 年轻女子,家世殷实甚至显赫,不知为何逃难于此,临死前还惦记杀某人。 既然这样,这个某人很有可能是令她落魄成这幅模样的主推手。 暂时就能推断这么多。 邢媚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四周,围绕身边的树木苍劲,枝繁叶茂,不小心就会失去方向感,原主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孤身跑进来,可见当时多迫急。 邢媚抬头望天,太阳正正好好在中间,她不敢耽搁,起身欲走,可四面都差不多的林子,连她也不太确定该往哪边。 “哭够没,儿子?” “叮——干嘛?” “你要是不想爸爸开局死,快告诉我应该走哪边。” 5438磨叽半天,终于给邢媚指了条路。 “刚查到,顺着这个方向走会有个猎户人家,唉,要是被上头知道,我又要被扣奖金了。” 邢媚按着他给的路线一步一步走,没管5438怨妇般的碎碎念,这货就是傲娇,真若不想帮自己或者没法帮,早就装死了。 自动回复一开,谁都不爱。 原主的身体不知磕绊多少次,遍是淤青。 邢媚一边走一边和5438聊天分散注意力。 “你知不知道景烨喜欢你?” “……” “不许装死。” “叮——那都是数据……” “少来这套,我问的是你知不知道,重点是你。” 5438沉默几秒,回复道“叮——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可知道了就立马脱离那个世界了,就又不知道了,所以还是不知道。” 他这一段车轱辘话绕得邢媚头脑发胀,身体更痛了,索性让5438放歌,自己慢慢摸索前进。 一直走到日落西山,猎户人家居住的茅草屋才总算出现在邢媚视野里。 邢媚刚开始还思索去陌生人家里的说辞,可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盘头妇人,见到狼狈落魄的邢媚后诧异地愣怔住。 邢媚也觉得尴尬,踌躇着启齿“我……” 恰逢这时,她的肚子发出难耐的响声。 妇人立即反应过来,满脸慈爱问道“饿了?” 邢媚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妇人让开身子“快些进来。” 邢媚手脚拘泥着迈进门槛“多、多谢……” 茅屋不大,一间比较大的房一间偏房,邢媚进来时灶台正烧着柴火。 妇人招呼着“你来得巧,我正做晚食,饼才烙上,姑娘可爱吃玉米饼?” 邢媚摆手,示意自己吃什么都行。 第306章 铜金 第306章铜金 妇人烧柴烙饼一套娴熟的流程行云流水,不在话下,约摸小半个时辰,一锅香喷喷的玉米饼出锅。 “来,快趁热吃。” 邢媚实在饿得不行,匆匆道了声谢便拿了张饼塞嘴里。 妇人笑道“慢点吃,烫。” 邢媚含糊不清回答“不烫……很好吃……” 妇人脸上的笑意更深。 两块饼下肚,邢媚已经不那么饿了,开始正常地一口一口吃饼“您一个人住在这儿?” 妇人摇头“我和孩子爹住这儿,孩子爹去林里打猎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邢媚蹙眉“打猎不是白天去夜时归?” 妇人说一般都是这样的,但马上冬天了,冬天猎物不爱出来,所以孩子爹得多打些,一半拿去镇子换粮食,一半褪掉皮毛做成取暖衣裳,肉晒干腊肉过冬吃。 “孩子爹已经出门两日了,唉,人老了就不爱腾地方,只能守着这间草屋过日子。” 妇人说完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邢媚。” “好,那我以后叫你媚媚,你叫我王婆就好。” “王婆,你孩子呢?” “我和孩子爹这辈子就一个女娃娃,早些年去镇里的亲戚家帮忙做手工活的行当,镇里好,镇里总比这儿强。” 邢媚顺应得说对。 王婆问起邢媚的身世,邢媚随口编了段大户人家的小姐探亲被劫,为了逃匪徒无奈跑进林子的凄惨经历。 这故事真真假假,有些是邢媚推出来的,有些属于信口胡诌,至于效果如何,看王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就能知晓。 王婆抹泪“两国动荡,世风日下,越来越多的人被逼做山贼,苦了你了孩子,你且在这儿放心住着。” 邢媚配合地也挤了几滴眼泪。 王婆心善,再加上生的女娃娃,年纪和邢媚相近,所以对邢媚格外照顾,吃完饼就用剩下的柴火帮邢媚烧了一锅水冲洗身上的泥垢。 邢媚终于洗干净,换上王婆闺女的麻衣,乌黑的发被王婆扎成个大麻花,髫尾绑了条红绳。 做好一切后,王婆眼底的惊艳昭然若揭“到底是大户人家的闺女,长得真俊!衣服合不合身?” 邢媚伸展开双臂,莞尔道“很合身。” 王婆就像传统的母亲,三句不离自己的女儿,说道“这是莲儿四五年前的衣裳,后来她穿不下了,媚媚你太瘦了,该多吃点,不然以后生娃娃困难。” “咳……” 邢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怎么就突然扯到孩子了? 她紧了紧领口“我不生。” 王婆不解“每个女子都要生崽子的,你不生,你是准备出家做尼姑吗?” 邢媚扯了扯嘴角。 王婆又说“我家莲儿就到婚配的年纪了,我下回去镇里得托媒婆问问有没有好人家。” 邢媚“……” 算了,像王婆这种老人家周到是真周到,固执也确实固执,不再提就罢了。 这一晚,邢媚让王婆把这个世界的大概构架说了一遍,王婆这辈子去的最远地方就是二十几里地外的襄湖镇,了解有限。 这个世界三分天下,金梁,大骁,南阳国。 襄湖镇正处于金梁和南阳国的边境,隶属金梁。 三朝鼎盛,互不服谁,这种局面危险却和平地维持了百年,但十年前大骁忽然发现一处奇特的矿,里面产出的黄石坚硬无比,比寻常铁器硬数十倍,重量却和铁一般,士兵穿上由它制作的盔甲,刀枪不入,毫无弱点。 这处矿顿时令大骁的军力增强百倍,隐隐间有压过金梁、南阳国的架势。 大骁君皇把这种外观似铜,贵重如金的东西称作“铜如金”。 王婆压低声音说道“我年轻时,有士兵经过,我看到他们的首领佩剑据说就是由那东西做成的,哼,要不是有了这东西,大骁那帮蛮人不会猖狂!如今各地也不会动荡,该死的西贝金!” 铜如金这种高尚的尊称只在大骁流行,而在金梁、南阳国等地,人们普遍都愤恨地称为西贝金。 王婆嘴里念叨着粗鄙的俚语,发泄自己对敌国和铜如金的怨恨。 邢媚盯着屋里那盏幽幽的煤油灯,心想即使没有铜如金,三分天下的局面早晚也会被打破。 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何况天下呢? “媚媚,我忘了问,你是哪里人士?” 王婆的突然智商上线令邢媚一怔,说话有些卡壳“我是……” 她也想知道原主到底是哪的人啊! 王婆紧接着自己否定道“反正不会是大骁人,那帮蛮人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就连女子的块头都格外大,她们不擅长打扮,都没有耳洞,媚媚你有。” 邢媚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耳垂,确实一边各有两个小孔。 原来如此,这样起码能证明原主不是大骁女子。 “我是金梁人。”邢媚把胡编进行到底。 “哦。” 幸好王婆没接着往下问,把门插好销就要睡。 顺理成章地,莲儿以前住的偏房留给邢媚。 “王婆,就没有办法对付铜如金?” 王婆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要么好几个士兵单挑一个穿铜如金的蛮人,要么有些武功好的人可以单挑,但是这世道哪去找很多武功好的人?唉,我可日日求佛千万别开战,达官显贵早就享够我们这帮小百姓这辈子都没有的福了,死得最不值的还是我们这帮小百姓。” 说完,王婆吹灭了灯,邢媚躺在偏房的木板床上,这床老得和王婆年纪有一拼,但凡动一下都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夜里听着叫人心直颤悠。 秋季夜凉,邢媚盖着棉被却毫无睡意,王婆睡眠时间和她不同,老人家天黑了就要就寝,这个时间撑死也就晚上九点多。 清醒的她将今天得到的关于原主身份的线索梳理一遍。 身世好,不是大骁人,发生变故…… 邢媚在脑海里记牢,接下来先把身体养好,再去襄湖镇看看,既然是两国边境,那么人口流动必然大,那儿说不准有认识自己的,可以问一问。 “叮——弱弱地插一嘴,邢女士您准备怎么问?” 第307章 口风 第307章口风 5438犹如邢媚肚子里的蛔虫,作为父子情、最铁的亲友、每个世界超过八万瓦的电灯泡,他有必要在邢爸爸脑回路感人干出丢人事前拉住她。 邢媚在被窝里翘起二郎腿,伴随着她的动作,床板“吱呀吱呀——”的晃动,十分有节奏。 “当然是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问认识我不。” “叮——别啊!老邢!邢爹!邢爸爸!你不觉得光想想那个画面就特煞笔吗?” “啧,叫谁老邢呢?没大没小的,给我叫老了都……煞笔吗?我不认为啊,我觉得这办法挺有效的。” 5438“……” 苍了个天,他觉得现在的邢媚多多少少有点脑抽。 他调出资料仔仔细细翻看,没错啊,是同一个人。 “叮——爸爸我能问下你是一直是这样还是变了?” 邢媚翻了个白眼“你管不着。” 5438无语。 邢媚又问“老八你觉得我该不该去襄湖镇?” 这次轮到5438翻白,自己叫了一回老邢,对方就回应叫自己老八,得,感情这睚眦必报的性格还是她。 “叮——不知道。” “哦,那我就不去了。” 邢媚意料外的反应让5438愣了几秒,连忙急道“为什么?!” 该不会宿主已经看破红尘,对待任务不再上心? “你完不成任务会死的!!!” 5438一着急打了一连串感叹号,殊不知下一秒邢媚嘴角勾起抹高深莫测的弧度“看你的反应,果然襄湖镇有线索。” 5438“……” 嗯,邢媚真变了,变得更狗了。 5438气得下线。 这一晚,邢媚睡得并不让人省心,稍微睡熟必然被床板吵醒。 不光这点,也不知道是否山里的动物特顽强,深秋居然还有蚊子。 它们在耳边“嗡嗡嗡——”个没完没了,邢媚无奈只能挥手驱散。 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邢媚迷迷糊糊地想。 第二日天还没亮,邢媚顶着两个黑眼圈以及被叮了的蚊子包去方便,回来却看到了已经起来了的王婆。 “王婆?” “诶!是我,我早起喂鸡,没事,你接着睡。” 邢媚懵懂地点了点头,回到木板床上继续眼皮一闭。 约摸上午九点钟,邢媚醒了,她连做梦都无比怀念现实世界里自己那张柔软舒适的床,不怪她矫情,实在是这木板床太令人崩溃了。 直到用清凉的山泉水洗漱完,邢媚才彻底清醒。 灶台有昨晚剩下的玉米饼,邢媚对付着吃了,她找个板凳坐在门口,这才好好地打量王婆家的院子。 小院子不大,生活气息浓厚,几只母鸡正在啄食,唯一的一只大公鸡昂首阔步地从邢媚面前溜达而过,鲜亮夺目的鸡冠神采奕奕,俨然一副院子里的主人派头。 除此外,角落里堆着劈好的柴和玉米杆,旁边是泡菜坛,简易搭的架子上有一串串晾晒的红辣椒。 王婆不知道去了哪,邢媚正感叹山里人的淳朴,居然放心让一个陌生人看家,王婆背着草筐回来了。 邢媚放下捅蚂蚁窝的木棍,起身去帮王婆的忙。 “王婆,这些都是什么?” “这都是我去附近采的草药,你身上不是有伤?家里的跌打酒被孩子爹带走打猎去了,我知道这几样草有活血化瘀的功效,赶紧磨了给你敷上。” 邢媚内心被触动了一下,望着筐里的草药道“王婆,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走在前面的老人没听清楚,回头问道“什么?” “没事,我说王婆你人真好。” “因为我看媚媚投缘,越看媚媚越稀罕,换成调皮捣蛋的臭小子我可不帮他采药。” “哈,王婆说得对,您说什么都对。” 邢媚把草药研成末敷在淤青比较重的地方,她开始还不太舍得,王婆看到不由分说把剩下的全都抹上。 “多抹点好得快,蚊子包也抹点,抹了就不痒了,草药不够了我再去摘,林子里这些东西可多着呢。” 乍然碰到如此热心肠的人,邢媚手足无措地接着茬“多谢王婆,好了好了,我自己来。” 晌午王婆去看她泡的腌菜,邢媚主动帮她把压在坛上的大石头挪开,王婆夹菜的功夫,邢媚却发现这块石头上仿佛画着奇形怪状的东西。 她问王婆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王婆说这上面是一幅描述蛇精成龙的画,具体这幅画的故事还是孩子爹的爹,也就是自己的公公从小当故事给孩子爹说的。 王婆这件草屋别看落魄,却一代一代的人在这儿生活了好久,反正从孩子爹的太爷爷开始,也就是金梁刚开国便一直在这片林子外围打猎生存。 和这间草屋一起流传下来的就是这块石头。 据说对面这座山里有一条数米长的大蛇,因活得太久,全身都是金色,远看犹如条金龙,就连褪下来的皮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这蛇精在山中修炼千年,蜕的皮和山一般高,它自信与金龙没两样,于是与上天打赌,显现真身去人间,倘若第一个见到的人惊叹好大的一条龙,那他便可立地飞升,仙蜕为龙,但如若那人说好大一条蛇,它需再回山中修炼。 “蛇精为了化龙去试探人,这叫做套口风,说实话的人除非子子孙孙一直供奉蛇精,要么子子孙孙倒霉。” 王婆说这段乡野奇谈时眼神飘忽,神态凝重,将气氛实打实地渲染得极灵异,哪怕青天白日的,也让人的后背一阵发毛。 连5438都听不下去了,发送消息“叮——别让这老婆子说了,这让我晚上怎么起夜上厕所?” 邢媚回复“你个大男人怕这些传闻?” 5438“……” 王婆继续说“而且啊,孩子他爹这一支好像就是被蛇精诅咒过,所以必须留在这儿。” 邢媚挑了挑眉,看向地上的腌菜石“那王婆你还拿画了蛇精的石头压泡菜?” 王婆倏地爽朗地笑出声“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拿这块石头腌菜时没听过这传闻,孩子爹说算了算了,我用得趁手就行,再说了,那么多年的日子不也这么过来了?” 第308章 捡来 第308章捡来 “而且我和孩子爹这辈子就一个闺女,不入族谱,这蛇精不让孩子爹离开就算了,莫肖想找我闺女的麻烦,触莲儿的霉头!” 邢媚的目光落在刻着斑驳线条的腌菜石头上,如果真有蛇精,以对方诅咒实话实说人的小心眼劲儿,知道自己的神像被用来腌菜,不得气得从深山里头奔出来把王婆破破烂烂的茅草屋掀了。 王婆弄好腌菜,又去剪辣椒,纳鞋底,邢媚帮忙,午后王婆起锅炒菜,想让本来打下手的邢媚露一手厨艺,邢媚推辞不过,就炒了几遍大锅里头的菜,不出意料地糊了。 王婆连忙补救,笑道“媚媚,你做什么都像模像样,就是掌勺不怎么样。” 邢媚老实剥蒜“确实没灶台的天赋。” 王婆感叹“莲儿也是和你一样,但你是千金小姐,会持家务最好不过,锦上添花,可我们蝇头百姓娶妻时挑的不就是贤惠能干?唉,也不知道莲儿能嫁给哪户人家,倘若家里有个读书人,我做梦都能笑出来。” 金梁与勇猛擅长战斗的大骁完全相反,先是地理环境,金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大骁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金梁国内好文成风,重文轻武,人人崇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金梁现在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更喜爱月下吟诗作对,并痴迷长生之术,就这种花拳绣腿的皇帝,就算没发现铜如金,三个国家的局势也会越来越紧张,谁不想趁机一并吞下金梁? 邢媚早就知晓王婆的慈母心,说道“莲儿有个心善的好母亲,即使嫁皇帝也使得。” 王婆纵然再看自己家的闺女怎么都是个宝,可仍没那个胆子想到皇帝。 她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加深了“莫取笑我这个山里老妇了,媚媚你又没做过天子,哪里知道天子会不会?” 邢媚身穿朴素麻衣,手里剥着蒜皮道“我真做过皇帝。” 之所以无所不通,是因为活得够久。 王婆权当邢媚是在逗她。笑一笑就过去了。 午食后,王婆和邢媚把棉被拿出来晒,中间邢媚路过水缸时望了眼水里的倒影,容貌姣好,碧玉之姿。 过了会儿,这户草屋的男主人王猎户竟回来了。 王猎户不单自己带着猎物回来的,他还背回来一个男人。 他顾不上与王婆报喜,放下猎物,背着男人就进了主屋。 王婆和邢媚跟着进来,看到床上奄奄一息浑身血迹的男人,王婆惊呼道“这人是谁?怎么回事?” 王猎户随意地擦了把汗,大概将事情说了遍。 他进林子后就往深处走,里面猎物丰盛,走了两天到了接近林子中心的位置,却不知哪来的一队士兵在那儿扎营休憩,王猎户没敢暴露自己,仗着从小在这片林子里玩到大,对地形的熟悉摸去了另一个也能到林子中心的方向。 半日后,他硕果颇丰,却猛地感觉一阵地裂山摇,他顺着过去便发现那帮士兵在地面炸开了一个洞,正散发着黑气,所有士兵不翼而飞,王猎户想赶紧撤,却在洞的周围发现了这人。 王婆攒着眉头“士兵?不会是蛮人?” 王猎户否定“他们穿的都是金梁轻甲,交流用的也是金梁方言。” 王婆的疑虑消失,这才好好看起男人的伤,不光有几块皮肤溃烂,骨头好像也有损,她呐呐道“孩子爹,这可怎么救啊?” 王猎户愁眉不展,显然一时间也没个主意,这男人看样子是个将领,腰系佩剑,在把男人背回来的路上他不断喂男人鹿血,加上对方本身求生意识旺才没死路上。 王婆灵机一动“要不把他送到镇上看郎中?” 王猎户摆手“不行,他就剩一口气了,背二十几里路非得散架不可。” 王婆想到院子里的推车。 王猎户也觉得不行。 想来想去,老两口决定先把家里头所有的外伤药都用上,至于管不管用就看天命。 家里头草药不够,老两口不愧夫妻俩,都放心让“陌生人”看家。 邢媚打了盆水,用干净的布巾谨慎地将男人的脸擦干净。 对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随着最后一下擦拭,他眼角的痣显现。 邢媚叹了口气,方才院里第一眼见到便觉得错不了。 “你怎么把自己造成这模样了?” 邢媚柳眉轻扭,责备着似要拍男人的手背,然而俯身却不嫌弃脏泥般轻轻吻上他。 王婆和王猎户足足背了两筐草药回来,惊喜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上药,男人竟然自己清醒,咳出口血,随即再次昏迷。 王猎户语气轻松“好,好啊,把淤血吐出来证明内伤没大事了,这人能活。” 听到人起码能留住命,王婆喜不自胜。 邢媚收起系统那儿搞来的口服特效药,上前给王婆搭手。 入夜那阵子,男人发起高烧,三人轮流照顾,直到天色破晓,男人的烧退了,红润的脸色趋于正常。 王猎户一宿都坐在门槛抽大烟,不时能听到他磕烟袋与咳嗽的声音。 见男人不发热了,王猎户让邢媚去偏屋和王婆休息,邢媚却摇了摇头“我再照料会儿,大爷您先去睡。” 王猎户打猎归来的疲惫没缓解,又一整晚都担心这人死家里头,精神一放松真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打着哈欠进了偏屋。 天色大亮,男人的睫毛轻颤,最后费力地睁开。 身上各处关节像被拆了一遍,接着重新组装好。 他看了眼自己被木板固定住的左腿,竟稍稍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还活着? “醒了?” 屋子的帘布被掀开,随着这一举动,屋外四溢飘香的饭菜味迫不及待地钻进来,尤其女人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到面前时,顿时赶走了周弋心底最后一丝不切实际。 “先喝粥,你有伤不能吃油腥,所以吃的和我们不同,另外这几日就不折腾你了,过些日子你身体好一点和王猎户住偏房,我和王婆睡这儿。” 第309章 疗伤 第309章疗伤 王猎户、王婆、住主房、偏房…… 乍然提到这么多陌生的词汇,周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这时,女人将粥碗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别想了,先填饱肚子再想。” 熟稔的口吻令周弋一怔,犹如梦里出现过的场景,他抬眸,才开始打量女人的模样。 对面的人五官端正,秀眉高挑,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一丝艳绝的清傲气质,周弋见过美人,却头一回不知为何回过神来时竟湿了眼角。 幸好意识及时,才没有在女人面前落泪。 周弋皱眉,仔细回想后确认自己没见过女人,但为何自己会如此反常?像是一见如故。 他不死心地问“姑娘如何称呼?我们是否曾经见过一面?” 邢媚揶揄他“你见到哪个女子都这般说吗?” 周弋闹了个红脸,他弱冠入朝,别看今年未到三十岁却已来往沙场,朝中说话有些分量,君主曾欲招揽自己做驸马,他无心男女风尘,推拒后便生活边境,不客气地讲,这是人生头一回对女子有兴趣打交道,结果惹得对方一句奚落。 “问他人名讳前不应先自荐?” “是我唐突了,周弋,金梁人士,家中无妻妾,敢问姑娘……” “你猜。” “什么?” 周弋愣怔,见到女人的笑容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戏弄了。 屋外传来王婆的呼唤“媚媚,来吃饭!” “诶,好。” 邢媚将热粥放好,掀开门帘出去。 面容清俊的男人端起那碗粥,葱花米香萦绕鼻尖,他舀起一勺粥入喉,接着又鬼使神差地念了遍“媚媚”。 这二字犹如下蛊般拥有魔力,男人只觉得唇齿余香,竟不厌其烦地在嘴中碾转数遍。 周弋躺在主屋静养四日后,折的腿虽仍旧不能动弹,不过身体已经无大恙,这四天王婆和邢媚睡偏屋,王猎户在吃饭的桌子上铺了床被,等吃饭时再收拾走,就这样歇了四日。 周弋挪进偏屋,两个大男人对付着挤挤,让两个女子享受稍稍宽敞的主屋。 第二天,邢媚再次给周弋送饭进屋,这次不是寡淡的粥,而是几块山鸡肉和一碗米饭。 “王婆说了,吃肉好得快。” 周弋淡淡地应了一声。 瞧到对方乌黑的眼眶以及不充足的精气神,邢媚就知道又是因为这张嘎吱嘎吱响的破板床。 她眉眼弯弯道“昨夜周先生没睡好?” 金梁讲究文人墨客间的规矩,甭管什么身份,尊称一声“先生”总不会错。 周弋没挑王猎户老两口这张床的理,只说有蚊子。 邢媚煞有其事认同“嗯,确实有蚊子,这几天我也被叮了好多次,不信你看。” 周弋还没反应过来,邢媚却已经自顾自地撩开衣袖,露出一截白花花的手臂,周弋登时大惊,立马把邢媚的袖子扯下来。 扯的过程中用大了力气,他长满茧子的手擦过,邢媚蹙眉,茫然不解“干嘛?” 周弋神色不自然,耳根子隐隐发烫“女子肌肤除丈夫父母,不能给外人看。” 邢媚也是稀了个奇,她在第一个古代世界也没那么多规矩,想来金梁够封建的,要是她一个女子像王猎户般抽烟袋,不得被人嚼舌根到明天天亮去? 再说丈夫不就近在眼前吗? 邢媚觉得好笑,再看男人一副非礼勿视的窘迫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占便宜的人是他呢。 邢媚耸肩,收起了逗他的心思,起身出去。 门帘合上的那一刻,周弋长舒了一口气,他没马上吃饭,躺在榻上,然而眼前不由自主便浮出女人白嫩的手臂,隐隐间开始口干舌燥。 他用手捂住眼睛,强迫自己冷静,却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睡了一觉,耳畔边好似有热气轻轻拂过,梦里娇俏的女子在故意吹气逗他,而自己也像以往做过无数回般抱住她的纤腰,耳鬓厮磨道“乖,别闹……” 怀里的女子真就不动了,周弋拥着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里自己穿着不伦不类的衣裳被火海包围,他却不跑,沉着冷静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烧为灰烬,在他濒死的前一刻获得了巨大的满足,因为滔天的火海里有个女人慢慢向他走来,她是心心念念的爱人,也是上苍的使者,对匍匐着的自己伸出手,她将指尖附在他颤栗的掌心。 周弋薄唇上扬,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一张清恬素华的脸让他有那么一刹那似乎犹在梦里,清醒后倏地与怀里的女子拉开距离。 离开得迅猛,他甚至忘记有伤在身,连连吸了好几口凉气。 “你为何在我床上?” 邢媚午憩吵醒,不甚愉悦道“你先动的手,还怪我?” “我?”周弋不可置信。 “不然呢?” 邢媚翻了个身继续睡“别吵我,这些日子照顾你太累。” 周弋“……”他没忍心拆穿邢媚所谓的照顾不过把王婆做好的饭送进屋里。 他可不敢再和邢媚一张床了,拖着伤残的腿挪到门口时已是大汗淋漓。 王婆夫妻二人早就收拾好碗筷,王婆屋里小憩,王猎户坐在门口抽着烟袋,看到周弋这个病人,把屁股底下的小板凳让给对方,自己去坐门槛。 王猎户开口“也是被娘们赶出来的?” 这个“也”字用得好像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结合实情,周弋点了点头。 王猎户砸巴嘴道“娘们在家里缝针穿线烧炊做饭不容易,让她们多睡会儿。” 和上句话同样的感觉,周弋硬着头皮点头。 两个男人静默半晌,各干各的,王猎户抽烟,周弋拿指腹细致地擦着剑柄。 须臾,王猎户又开口“我知道周先生是当兵的,是军爷,我这布衣百姓有福气能救了您,等您伤好了请自便。” 王猎户不傻,这个大半辈子与奸诈的猎物周旋的男人深谙不说不问就不会有不痛快的道理。 周弋深邃的目光落在剑柄上,此行秘密进山自然有相当大目的,可目的没达成,炸开的山洞里忽地冒出致命的瘴气,他拼命逃离,却除自己外,其余士兵全部折在了山里。 第310章 捕蛇 第310章捕蛇 山里的冬季冰天雪地,王猎户入秋时猎杀不少野禽,肉经腌制十分入味,往往一块腊肉足以下碗米饭。 周弋腿伤好转,能下地走动的第一日便去了林子砍了棵树,重新打了张板床。 王婆惊奇道“周先生弱不禁风,力气却大着呢。” 被说是“弱不禁风”的周弋抽了抽嘴角,细长的眼尾隐隐约约有几缕无语。 锯树极耗体力,即使冬天,周弋仍出了一身的汗,裸着上半身,将上裳堪堪系在腰间,胸口有块巴掌大红印,方块的腹肌明明晃晃。 正在和王猎户摘松子的邢媚耳尖,听到这话不禁投来目光。 被看了个光的周弋脸颊比方才锯树时更红,明明王婆看时没反应,瞧到邢媚在看,立即把衣裳穿上。 回去的路上,邢媚问王婆为什么觉得周弋弱不禁风,王婆回应周弋看着皮肤白净,眉眼俊朗,倒像个“弱不禁风”的文官。 邢媚打趣“王婆忘了,周先生是军爷。” 王婆挠了挠头发“是了,我一直以为周先生是军营里的文官。” 走在前头的周弋忽地脚一打滑,忙稳定下来平衡轻咳道“我是武官,军营里也是。” 他瞟了一眼娇艳如花的女子,又说道“但也不光武功,文学也尚可。” 王婆奇道“那为何周先生不做文官反倒从军呢?” 周弋正色回复“文不可攻城略地,保卫金梁。” 邢媚点点头“周先生胸有大志,我很钦佩。” 周弋心下一喜,只不过还维持面上的平静,虚虚浮浮地走了两步路,忽然脚底打滑,摔了个平地摔。 他这一摔,别的地方都好好得,就是磕到了鼻梁。 腊月的天儿即将除夕,王莲儿回了趟家,这姑娘身高绝对够用,放到现代也是高个子,扎俩麻花辫子,长得三分像王猎户七分像王婆,和王婆老两口一样都是爽快人。 她回来也不住,拿点东西就走。 王婆留她午食,杀了只老母鸡与晒干的小蘑菇一块儿煮上锅,大火炖制,又切了盘酱牛肉,是冻地窖里的腱子肉,蘸着蒜末小料叫一个鲜亮。 饭桌上,王婆问起自家闺女可有心仪的男子,她好去找媒人。 莲儿也是个直肠子,说没有,王婆再问就要撂筷子。 王猎户和稀泥“没有就没有,姑娘还小急什么?” 王婆瞪他“姑娘家家就应该早找个好婆家,才不受气,她再拖成个老姑娘没人要,难不成陪我们俩一辈子?” 王猎户扒拉米饭“我巴不得闺女在我身边一辈子。” 王婆不屑争辩,沉默地吃着桌上唯一一道素菜,将肉全都对着女儿。 莲儿吃饱了就走,王婆又忍不住嘘寒问暖,莲儿嫌啰嗦,母女俩争执几句,王婆干脆气得自己一人进了里屋,嘴里念叨着“反了反了!姑娘不嫁人!都反了!” 王猎户院里劈叉,让邢媚送莲儿一程。 路上莲儿说她在镇里看到过太多女子上赶着嫁读书人,结果那些所谓的读书人又酸又臭,一天事儿还多,他们嫌弃妻子只会守灶台,不会八股吟诗,大多数夫妻的下场就是女子惨得一纸休书,男子自由后另觅新欢。 “我才不奔着读书人使劲呢,多大脚穿多大鞋,我就是一猎户女儿,干活做饭行,字都不识几个,眼巴前我没遇到心仪的,即使嫁人我也得从门当户对里的男子挑。” 莲儿一番话竟意外得通透,邢媚瞥了她一眼道“你这性格,或许该找个兵爷。” “兵爷?不行不行,你就看今日饭桌上的周先生,弱不禁风,我不欣赏。” 不愧母女连心,说的话都一模一样,邢媚忍不住笑出了声。 送完莲儿回来,邢媚远远地就看见周弋坐在门口张望,她怎猜不到这男人的心思?走近后,周弋又马上恢复了平视。 邢媚拍了拍周弋的肩膀,男人纳闷“作甚?” 邢媚叹了口气“唉,弱不禁风。” 说完,她跨步迈进门槛,留下周弋独自风中凌乱。 弱不禁风这个词就过不去了是吗? 周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人冠以这个形容词,还像个紧箍咒似的拿不下去。 转眼又过了半月,朝廷突然下了条悬赏,因术士炼长生丹需大量毒蛇,所以呼吁天下百姓捕蛇,每人捕蛇的奖赏按条计算,非常丰厚。 消息传到襄湖镇,再由莲儿传回家,王猎户摩拳擦掌,冬季蛇困倦懒散,正是捕捉的好时机。 伤好得七七八八的周弋为了报恩也决定进林捕蛇,邢媚提议自己也去,多个人多个帮手。 三人背上包袱,里面装着吃喝和一些工具,在天还没亮时便进了林子。 他们出发得早,王猎户说蛇冬眠的地方普遍都在林子深处,所以得提前走,三个身影披星戴月,头顶着黑漆漆的天空越走越亮。 邢媚打着哈欠,她的作息时间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基本上她刚睡就被叫醒出发。 周弋停下脚步,这让困得睁不开眼的邢媚直直地撞了上去。 她摸了摸鼻头,撞着不疼,它凉,冻得慌…… “干嘛?” 周弋蹲下身子“上来。” 邢媚挑眉“那我可不客气了。” 接着,周弋感觉背上一沉,他站直,皮靴子踩在厚厚的雪层里的声音意外地好听。 邢媚很快就睡着了,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吹的暖风,周弋不由得勾起嘴畔的弧度。 走了两个多时辰,太阳升起,养精蓄锐的邢媚早就从周弋背上下来自己走,他们几个可算抵达了林子较深的地方。 王猎户经验丰富,找了处隐蔽的山洞,以这里为休息的点,他去找柴生火,洞里的邢媚和周弋清点东西。 确认无误后,邢媚看着周弋的佩剑“好像一次没见你拔过,不过看着是把好剑。” 周弋抚上剑柄,模样格外爱惜。 邢媚再问“周先生来林子里才受了伤,您一个军爷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儿干什么?” 周弋指尖一顿,抿唇不语。 山洞内的气氛骤然沉寂下来。 第311章 巨蟒 第311章巨蟒 王猎户很快抱了一捆柴回来,生火煮饭,井井有条。 吃饱喝足,三人去捕蛇,王猎户独当一面,一人先行,邢媚和周弋两人相互合作。 冬季里的蛇尤喜窝在大石头下,依照王猎户的提点,邢媚和周弋真在石头下抓到不少。 两个时辰后,三人再次回合,王猎户的蛇袋里足足装了五六条,抵得过周弋和邢媚加起来的数量。 王猎户鼓励道“第一次捕蛇,这么多已经很难得了。” 邢媚扯了扯毛领,捕蛇时出了一身的汗,她刚欲脱下最外面的衣裳,沉默不发的男人忽然制止了她。 邢媚疑惑挑眉看向男人。 王猎户解释道“热也不能脱,先缓缓,打仗时热气闷在铠甲里散不出,要是士兵立即脱下,冷风一吹,人直接倒地中风,容易要命,俗称“脱甲风”,对,周先生?” 周弋颔首,邢媚倒是第一回知道这种说法,想一想还是仅把领口敞开了些。 三人回到山洞,王猎户提议晚上或有风雪,先在洞里住一夜,明日再出发捕蛇。 邢媚先去洞内换衣,两个男人在洞口守了会儿,外面暮色四合,当真如王猎户所说下起了雪,树枝堆的火苗“噼里啪啦——”燃烧,王猎户带了烈酒,对着酒袋子便是一口猛灌,接着又递给男人。 周弋却始终悄悄用余光留意着洞内,没接王猎户的酒,又等了片刻还没见邢媚出来,于是折了根木枝扔进火堆里,自己站起往洞内走去。 这处无意间找到的山洞内部竟有很大的空间,周弋越走越深,光亮抛在身后,他点起火折子,靠着一点微亮前行,洞的深处潮湿阴暗,漆黑的岩石对这点火星虎视眈眈,里面有风“呜呜——”地往外吹,更像通往某个未知的领域。 越往深处走,石壁上开始出现古怪的石刻,那些凌乱狂野的线条令人不知所云,最粗长的一条线犹如蟒蛇,而且在一块石头下,周弋发现一块金色蛇蜕,他紧紧地皱起眉头,脚步加快朝内走。 这一路他发现许多蛇蜕下来的皮,像是数十条蛇一齐在这儿完成蜕化,但若都是一条蛇的,那条蛇的巨大无法想象。 周弋攥紧剑柄,终于看到了邢媚,见她没事,心底压着的巨石终于落地,女子蹲着身子,找一块稍大的石头作为掩体,正专心地朝某个方向张望。 周弋靠到她身边,邢媚见是他,不由分说地将火折子吹灭。 而就在洞内陷入昏暗的一刻,他们所在的位置前蠕动过什么东西。 那东西柔软无骨,慢腾腾地擦着石粒爬过,即使光线不足的洞内,周弋也看清了那东西宛如明灯的一对竖瞳。 这东西一直生活在暗处,对光亮十分敏感,幸好庞大的身躯限制住它,扫视一圈后别无发现。 不过它却盘踞在了洞的出口方向,一双瞳炯炯,粗壮的尾巴有懒散地拍击地面。 两个人谁都不敢发出声音,屏气凝神。 过了会儿,周弋的眼睛渐渐习惯黑暗,同时也看清这条巨蟒的躯干。 它盘踞在山洞着实憋屈,如果全部展开恐有数十米长,也不知道这林子怎会养出这种东西。 邢媚在周弋掌心写字,这东西听觉也了得,他们两个若想逃走,除非解决掉它。 你有把握吗? 邢媚问道。 周弋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如何? 我去引蛇,你斩之。 不可! 周弋情急攥住邢媚的手,拒绝之意浮现脸面。 邢媚却反手紧了紧周弋的手,义无反顾地冲出石头的庇护,发出声音吸引巨蟒的注意。 “孙子!你奶奶在这儿呢!” 巨蟒猝地受惊,瞳仁竖成一条缝,张着血盆大口就朝邢媚冲来。 邢媚迅速反身躲过这一下“周弋!” 男人在她喊之前就拔剑,一跃而起,剑刃砍向巨蟒的鳞片,两者相遇竟擦出火星,这巨蟒的鳞片呈现金色,硬度居然和铜如金相提并论。 周弋咬紧牙关,锋刃砍穿它的鳞甲,溅射出一串血花。 巨蟒嘶吼,疯狂摇动身躯,数块石头掉落,邢媚和周弋趁机越过巨蟒向洞外逃窜。 吃瘪的巨蟒发了狂,对二人穷追不舍,在它的头部即将追上时,周弋忽地把邢媚往前一推,自己举剑迎上猛兽,他借着石头飞身,狠厉精准地刺进了巨蟒的右眼。 巨蟒的摇摆更加疯狂,但周弋双手握剑,纹丝不动。 随着剑刃一寸一寸往下,巨蟒再也承受不住,猛地将头撞旁边的石壁,周弋灵巧跃下,巨蟒的脑袋深扎进石壁,也不管它是生是死,周弋收剑,没跑两步却看到担忧的邢媚。 他忍不住一笑,拉住女人的手。 “跑!” 巨蟒没追来,邢媚说道“我看到石壁上的画,走进深处就看到了这东西,难不成它就是蛇精?” 周弋问“什么蛇精?” 邢媚讲了一遍蛇精的传说,周弋眼底闪过精光“它是否蛇精暂且不论,我们先走。” 王猎户看邢媚和周弋许久未回,早就内心起疑准备去洞里寻人,却不料这两人衣裳沾血,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 王猎户乃机敏人,飞快打包好包袱离去,三人顶着风雪又找到一处山洞,这回王猎户把山洞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撒下趋虫子的药粉。 夜里王猎户和周弋轮流守夜,下半夜王猎户去睡后,周弋忽然耳朵一动,洞内,女人显然一副起夜的样子,回来后递给周弋一瓶白瓷药罐。 “外敷用的。” 循着女人的目光,周弋才发现自己的掌心破了皮。 “无碍,没必要。” 邢媚撇了撇嘴角“拿着,装什么酷?虽然你确实很酷。” 周弋接过药罐,清冷的嘴角漾出几丝浅尝辄止的笑意。 邢媚不禁伸手想触摸男人的脸颊,然而手伸到空中,她想起这男人没记忆,得慢慢来。 她的手在空中拐了个弯,摸了摸周弋佩剑的剑柄“确实是把好剑。” 周弋收回欲牵的手掌,望着自己的剑都能被女子摸,竟头一回萌生没有这把剑就好了的想法。 第312章 出事 第312章出事 “它有名字。”周弋道。 “嗯?是什么?” “只攻不守,厉剑破晓。” “破晓?” 邢媚念叨了几遍这两个字,点点头“不错,好听。” 又是区别对待,记得他向女子说自己名字时,女子都没夸过一句好听。 洞外风雪尚在飞舞,静谧深夜,周弋刚刚欲开口说他来这儿的缘由,邢媚却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回洞内睡觉。 周弋攥着那瓶药罐,上头还有属于上一个人的温度。 洞外寒风凛冽,周弋往洞内挪了挪,仿佛如此能暖和些。 邢媚等三人一共在林子里待了四日,第一天收获满满,后面三天却拢共才抓到两条,还是周弋在岩石缝隙底捕捉到两条缠绕一块的公蛇母蛇。 第四日,王猎户说林子里不能再留了,周弋和邢媚在洞里刺伤巨蟒,这些都是蛇精的惩罚,若再待下去恐被蛇精下降头,困在林中再也出不去。 三人说走就走,半路本来晴朗的天毫无先兆地凝聚阴云,其中一块黑云尤为突出,远看像巨蟒的头部,一对竖瞳怨毒地瞪着他们几人。 邢媚蹙了蹙眉,拉紧斗篷,跟着周弋、王猎户闷头赶路。 入夜时分,三人总算看到了小小的茅草屋,不时伴随着母鸡的“咯咯”鸣叫,邢媚这才有种自己真的回来了的真实感。 王婆没熄灯,正在缠线,看到这几个人回来,立即烧火做饭。 茅草屋登时明亮起来,将寒冷断绝在屋外,王猎户喝了口白酒,眉头的担忧卸下,话也多了,对老婆子说今日的阴云太古怪,像条猛蛇仿佛要活吞了他们。 正在和面的王婆奇道“今日难得的大晴天,哪来的阴云?” 王猎户把酒盅放到木桌上,邢媚、周弋和王猎户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这件稀事。 邢媚望了眼林子深处的方向,或许里头真有所谓的蛇精也未可知。 冬季转瞬即逝,二月开春的第一天,大家都把厚棉衣换成了薄裳,周弋的腿伤已经完全康复,在此期间,邢媚了解到男人的身份不止一个普通的军爷,乃镇守边疆的大帅,虽金梁重文轻武,武官向来活在官场的最底层,可做到男人这地步,也就没什么文武歧视了。 他来襄湖镇,一是因为局势动荡,两国的边境忽然涌出一大批占山为王的匪徒,朝廷下令清剿,二是听闻襄湖镇的深山老林内似有宝贝,君主特下令命周弋组织一支精炼轻甲兵入林观察。 他们观测地形,再用梅花易数推演出上卦三,下卦四,三为离卦,为火,后天八卦代表南,四为震,为雷,后天八卦表南。 周弋在林子中心偏东南方炸开洞,下洞时却遭遇不测。 邢媚听此问道“你们想找什么宝贝?” 周弋了望金梁都城的方向,摇头道“这位君主一心沉迷长生术,也许是能做长生药的药引。” 邢媚笑出声“周先生这语气像私塾先生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弟子。” 周弋回眸,抱臂看着明媚艳丽的女子。 邢媚挑眉“周先生这话我记住了,今晚我要吃面,否则周先生这话可是要杀头的。” 周弋伸手摸了摸邢媚的脑袋“好。” 无论沙场、官场都没人敢威胁他,但女子的威胁他却心甘情愿。 王婆万万料不到周弋竟会下厨,看到端出来冒着热气的牛腩面,瞠目结舌“周先生,你真的是武官?” 周弋无奈“行军作战条件有限,不能想什么吃什么,因此军中的汉子很多都会自己做。” 王婆仍目光惴惴“这可不是爷们干的活儿……” 邢媚才不管男人该干什么,女人要干什么,愉快地接过面,摆上早就剥好的蒜,就着王婆的腌菜吃得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盼到开春,冰雪初融,王婆想女儿得紧,打算去镇里找莲儿。 她一走就是五天,王猎户坐不住就要去找老婆子,可乍暖还寒,他又犯了痛风的老毛病,疼得下不来地。 邢媚让周弋留下来,自己隔了整整一个冬季终于踏进了襄湖镇。 一进镇里,邢媚便感觉不对劲,襄湖镇好歹两国交界,鱼龙混杂却来往人群颇多,王婆曾经抱怨每次进镇前都要排许久的队,但今日邢媚一个人就顺利进城,街井摊市人烟稀少。 邢媚随便抓个小乞儿,塞了个热包子,对方立即知无不言。 原来襄湖镇年前发生件大事,镇东富商关员外宠妾被人拿刀捅死,死状甚凄,你说要是平常人的家里死个人不至于造成轰动,但关员外不是一般人,他家有钱,捐了个品级不小的文官,在金梁能做文官那地位立马不一般,就连襄湖县令都得哈着关员外,挨了巴掌赔不是,奴颜媚骨。 关员外悲痛万分,天天给县令施加压力,一定要找出杀害宠妾的凶手,因此县令下令封城,进城可以,出城需层层审批以及县令点头同意才行。 小乞儿说到这儿,邢媚认为王婆是探望完莲儿,被卡在出城手续里出不去,然而小乞儿咬了口大肉包子,神秘兮兮地贴近邢媚耳边说道“不过姐姐,把镇里人吓得白天都不敢出门的可不是这件事。” 邢媚干脆把手里头剩下的俩包子全塞给他,小乞儿就像竹筒刀豆子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件怪事。 这事儿发生在关员外宠妾遇害不久,俗话说得好事儿不摊自己脑门上都不愁,关员外家白布高挂,一片缟素,襄湖镇的新年还是要过的。 除夕夜大家有舞龙舞狮习俗,今年也不例外,舞龙的队伍先要绕襄湖镇一圈,再到襄湖放花灯祈福。 然而今年热热闹闹的队伍行至襄湖镇西边一处破败许久的庄子时,已经很久没见到有人出来过的庄子内忽然传出清脆的打铁声! 当时为了确认,队伍的锣鼓都停下,漆黑的夜里,那声音越来越急促清晰,大家伙吓得后背发毛,连忙撤走,而就在放花灯时,最大的那盏花灯突然熄灭,沉进水里。 第313章 打赌 第313章打赌 接连的怪事令襄湖镇的人毛骨悚然,不由让人想到惨被刀捅死的关员外宠妾,除夕的喜庆变成了避讳。 一时间众说纷纭,还有人猜测庄子里的打铁声就是宠妾在打捅死自己的那把刀,这哪是打铁声,分明是那女人化作厉鬼追魂索命! 今年襄湖镇的花灯无故熄灭,说明湖神不想庇护襄湖镇,再待下去,那女厉鬼非得害死全镇子的人。 恰逢人心惶惶之际,一名道士路过,听闻此事愿意施以援手,开春做法,只要以一未婚女子献祭湖神,湖神必开光显灵,驱邪避鬼。 未婚女子令邢媚心里一咯噔,追问道“为何镇里的人那么信一个来路不明的道士?” 小乞儿示意邢媚别胡说“那道士有名有姓,听说大有来路,他师傅乃当今陛下的座上宾,陛下都称呼为仙师,每日供奉,法力无边,作为亲传弟子,想来大师的法力也不会差。” 邢媚眼角抽搐两下,接着问“献祭的少女叫什么?” 小乞儿回忆半晌“好像是在叫莲花?哦不对,叫莲儿……之所以选中她,可是经过大师一番推演的,她家不住镇里,暂住亲戚家,前几日她娘亲过来,疯了般要带她走,你说既能做湖神的女子,又能保佑我们镇的人平安,有什么不愿意的?” 邢媚把小乞儿手里剩下的包子抢走道“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做湖神的男人?” 话落,她扭头便走,留下小乞儿气得直跳脚。 邢媚打听到那道士住在祠堂,到了襄湖镇最大的祠堂后,果真见到那道士正在对着法坛施法,莲儿和王婆在旁侧,双手双脚都被捆绑,嘴也被堵。 法坛下方不少人围观,看到桃木剑尖挑起露水“刷刷刷——”洒在娘俩身上时拍手喝彩。 动弹不得的娘俩瑟缩发抖,王婆竭力挡住莲儿,那道士身穿道袍,吊梢眼粗眉毛,见状一脚踹开王婆,桃木剑又蘸花露全都洒向莲儿。 王婆泪眼婆娑,嘴里发出呜呜的乞求,爬着就要去保护自己的孩子,道士的剑十分锋利,挥舞时划开莲儿的衣料,肌肤裸露,莲儿哭得眼睛发肿。 正对着法坛坐一戴乌纱帽的男子,四周有衙役圈着,同样和镇子的百姓一样,正喝茶观赏大师做法。 邢媚靠近却被衙役拦下,她对喝茶的县令道“大人想不想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字字不落地被县令听进耳朵里,眼光顿时一亮,放下茶杯便腆着肚子亲自走到邢媚面前,上下打量后谨慎道“大师是……女修?” 邢媚否认“我不修道。” 县令浑圆的脸立即板起,扬声道“岂有此理,敢骗本官?来人啊!打板子!” 邢媚使了个手势,让县令低头,自己有话要说。 县令看不起女子,但不知为何,对面的人仿佛颇具上位人的气质,举投足竟与自己进京有幸见到过一面的天子相提并论。 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弯腰附耳。 邢媚对他耳语几句,县令倏而吸了口凉气,看邢媚的眼神发生变化,毕恭毕敬道“当真?” 邢媚弯唇,自信从容“骗朝廷官员乃沙头重罪,我会不选择板子选杀头?” 县令寻思也有理,马上叫身边的衙役停止大师做法。 一侧的师爷满腹疑惑,贴在县令耳朵边窃窃私语“大人这是为何?” 县令压低声音煞有其事解释“那人可是上头派来的大人物!我不敢得罪。” 师爷捋了捋两撮胡子“大人物?哪个大人物?大人啊,道谦法师的师傅可是被君上供起来的仙师,你阻止他做法糊涂啊!” 县令瞪他一眼,他岂不知道谦大师的厉害?可邢媚后头的那人威慑力可比仙师大多了。 “封狼居胥,骠骑将军周大帅!” 响当当的名号光是说出来就让师爷胡子一抖,满目的不可置信“他、他怎会……” 就像谁都知金梁重文轻武,谁又都知道金梁之所以能与大骁蛮人一战,就是因为金梁有周大帅这根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的顶梁柱、主心骨。 可以说官场上,文官向来瞧不起武将,可碰上周大帅都得跪,并且跪得五体投地。 师爷勉强从震惊回过神“可是周大帅的行踪鲜少有人知道,怎会突然派个人来?还是个女子?” 县令皱眉,他心里也直犯嘀咕,可邢媚表现出来的气质确实和布衣百姓不同,气质这东西没法具体形容,但最难得,需要千锤百炼才能体现在外。 县令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先对她客气一点,看紧她,倘若她是骗我……哼!” 县令做了个抹脖动作,师爷会意点头。 法事做到一半被阻拦的道谦自然皱起满脸的褶子,下法坛到县令前问“袁大人何意?” 县令堆起讨好谄媚的笑,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邢媚站出来“道长,你说襄湖镇接二连三的怪事是湖神不佑无为?” 道谦冷哼,不屑与常人,尤其是女子争论。 邢媚不恼,继续讥讽道“但我反倒觉得这一切都是人为,甚至还有人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道谦怒不可遏“你休要胡言!小女子读过书否?识字否?乡间村妇的见解如何当真?” 邢媚眯眸,眼神冰冷仿佛淬着毒光,这一刻,相较而言,控制不住自己怒火的道谦更像乡野村夫“道长,若我能解决那几件怪事,何如?” 道谦冷笑“若一个小女子能解决,我不光放人,另将自己献祭湖神。” 邢媚回答爽朗“可以。” 道谦让她慢着“如果你不能解决?” 邢媚道“我不能解决,我也献祭湖神,我这幅姿容,湖神应该不至于嫌弃,道长可满意?” 道谦看挑衅女子确实长了一副如花面孔,皮肤白皙如雪,睫毛卷长宛如梨花,目光沉静。 他挥袖“你要是解决不成,就要做我的道奴,端茶倒水。” 说是端茶倒水,实际他的意思明晃可见。 邢媚却不惧,爽朗答应。 “袁大人。”邢媚看向县令。 方才这位左右为难,想插嘴解围,可想想这两位的靠山自己一个都惹不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过这二位三言两语竟然自己就解决了。 县令点头哈腰“在在,有何吩咐?” 邢媚指向无所依的莲儿母女“好生照料她们,然后先带我去关员外家。” 第314章 员外 第314章员外 邢媚指向无所依的莲儿母女“好生照料她们,然后先带我去关员外家。” 县令立即叫人去办。 关员外府在城东,邢媚和县令快抵达时正好刚过正午,县令摸了摸圆润的肚子,巧言令色提议“不然先去近处酒楼弄着吃食?” 一道跟过来的道谦一副高人做派,仅点头不言语。 县令又扬着笑容看向女子,邢媚的脚步未停,仍朝着员外府去“刻不容缓,你们先吃。” 道谦怨恨的眼神瞪着邢媚的背影,倘若眼神能杀人,邢媚此时定挨了千刀万剐。 他提起桃木剑,习惯地大义凛然道“湖神之怒未歇,襄湖镇这一方水土就有被降罪的危机,袁大人莫因一人口腹之欲就惘论百姓,且随我来。” 莫名其妙就差被指着鼻子骂一通的县令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肚子。 好家伙,他在这儿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呢? 有县令在,门槛颇高的员外府门徐徐打开,邢媚和道谦一马当进门,袁县令则在师爷搀扶下才晃晃悠悠进来。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每回迈这门槛都得费半天劲。 堂前,几人陆续坐稳,关员外才施施然从里屋出来。 他穿一袭土黄袍子,上头绣着金丝银线,头戴虎皮帽,脚踩鹿皮靴,靴头各镶一颗斗大的莹亮珍珠,跟他一比,身材发福的袁县令根本不够看。 里屋又有一名女子被丫环推着出来,袁县令讨好地在邢媚耳边说道“这位是关员外正妻,关夫人。” 关夫人的穿着打扮风格与关员外无二,金碧辉煌,人到中年,早就过了一个女子最芳华的年纪,鬓角微霜,她腿脚受伤,绑着绷带,坐在木质的轮椅上。 这对夫妻彼此没有一句语言交流,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关员外近些年娶的小妾无十有八,夫妻俩最后一点感情早就在岁月里消磨殆尽,唯余外人面前的体面撑着。 关员外啜了口人参茶,拿起腔调问“袁大人,朝朝的案子有眉目了?” 这堂里现在坐着的几个人反正没一个是自己惹得起的,袁大人拿手帕擦汗“尚在调查。” 关员外毫不留情面地端起训斥口吻“既然没有眉目,为何来我府上?可怜我那爱妾死得冤,尸骨未寒,死后还要被冠上恶鬼的名声!” 袁县令猛擦汗“是是是……” 关员外把目光落到身穿道袍的道谦身上,目光缓和了些“这位便是道谦道长?” 道谦颔首。 关员外拿手拍胸,一副委屈无处说的神态“道长,襄湖镇湖神我不知,可我那爱妾真不是恶鬼,朝朝生前最为明媚善良,怎会化身厉鬼呢?” 道谦却说“鬼神不能以人性推论,生前心善,死后蒙受冤屈同样能堕入鬼道,而今年湖神不庇,所以才需一女子献祭,讨得湖神庇护,鬼邪自会灰飞烟灭。” 听到道长坚持爱妾是恶鬼,关员外更心痛,悲恸欲绝时开始干呕,旁边的小丫环立即跪地,双手捧着接下。 关员外吐完,拿人参茶漱口,小丫环退下,另外一名小丫环接替上前为他捶腿,关员外拿手指去掐她的脸蛋,小丫环被掐的地方登时红彤彤一块,敢哭不敢言。 关员外竟觉有趣,还笑着对袁县令说“这十三四岁的丫头脸最为光滑,就和剥了皮的鸡蛋般,袁县令可想一试?” 袁县令饿得前胸贴后背,然而看到方才关员外的一幕,又恶心又饿,觉得一口气卡在喉咙眼上下不得,难受得很,连忙摆手拒绝,他怕再说话,自己非得吐出来不可。 邢媚看不下去,直切正题“关员外那名爱妾生前与何人结过梁子?” 关员外蹙眉“你是何人?” 袁县令拿帕捂嘴,见他说不出来话,师爷忙接茬道“这位女公子是上面派来的,专门调查员外您家的案子。” “上面?”关员外眼睛一亮“敢问女公子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朝中确实有几位王爷的爱女生性调皮,喜爱微服暗访。 邢媚摇头否认“不是。” 关员外热情的嘴角立即耷拉下来,敷衍地拱了拱手“原是名女公案,失敬失敬。” 倘若单单是查案的公案一职,在关员外前可不是很有说话的底气,他钱多,捐的闲官比公案还高一品。 听说邢媚不过是公案,道谦翻了个白眼,刻薄道“金梁鲜少女子做官,你想管襄湖镇,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思索一下这儿到底是不是你管辖的地方。” 总算缓过来的袁县令打圆场道“是本官请女公子来的,当然能管辖,道谦大师莫动怒,女公子方才也说了愿赌服输,想来也是有解决的办法。” 道谦面对袁县令“她有解决的办法,那袁大人的意思是觉得我输,我去献祭湖神?” 袁县令出了一身的汗“不、自然不是……” 狗娘养的!他今日怎么净干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关员外懒洋洋开口“我说过,朝朝生前心善,所以没有得罪的仇家。” 邢媚弯唇,内心想就您这双浊眼,恐怕有姿色的女子在你心中都是善良可人的。 她又去问从始至终默不作声的女子“关夫人的脚受伤了?如何不小心?” 关夫人张嘴“冬季结冰路滑,伤到了骨头。” 邢媚追问“很严重?” 关夫人回答“请来的郎中说最少需三个月静养。” “朝朝死时,您的脚可好?” 关夫人一滞,木楞的黑瞳仁直直地转向邢媚“女公子有话直说。” 邢媚不卑不亢“我只是秉公执法。” 关夫人收回目光“那时已经伤到,行动走路需得坐轮椅,你也看到了。” 屋内好像传来婴儿的啼哭,面无表情的关夫人忽然猛敲了下轮椅“皓儿呢?皓儿在哭没听见吗?一帮饭桶!快带我去看皓儿!” 丫环推着她离去。 关员外被丫环伺候着也乏了,轻描淡写下了逐客令,几人离府后,早就准备好的袁县令为邢媚解答“皓儿是关员外夫妻唯一的儿子,去年刚出生,属于老来得子。” 第315章 梅庄 第315章梅庄 “关员外小妾成群,不缺儿女,对发妻也没什么留念,自然对关皓爱护一般,关夫人相反,她对这个得之不易的儿子犹如掌上明珠,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邢媚沉凝开口“她有可能杀害关员外的爱妾。” 袁县令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是妻,金梁法律妻必高于妾,休妻也得明明白白指出妻子过错,不是想休就休,那些小妾再受宠,只要关夫人不死,她们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就像今日会客,只有关夫人有资格出面,关夫人没理由杀人。” 袁县令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唤,实在没法子,他们最终还是去了较近的酒楼。 道谦明显失去了和邢媚“瞎胡闹”的耐心,只留下一句“望你愿赌服输,我等着”便昂首阔步离开。 袁县令屁股落凳,闻到菜香心情大好,于是对邢媚说的话多了些“关夫人脚伤未愈,再者,发现尸体时,那把致命的刀就插在她的胸口,依照刀的去势来看,杀她的人是个左撇子。” 邢媚点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袁县令怕对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着重强调“杀人的人是左撇子,关夫人是右撇子,不可能的。” 邢媚却眉梢一扬,尝了口新茶但笑不语。 这家酒楼菜肴鲜美,就着烧鸡肥鹅,袁县令喝了盅酒,神态微醺,借着这股飘飘然的劲儿把发生另一件怪事的地点来龙去脉告诉了邢媚。 襄湖镇数年前不叫襄湖镇,湖叫襄湖,镇号梅花,乃梅花镇。 那时关员外还没来这儿定居,梅花镇最气派最说得上话的是镇西边的梅花庄。 天下三分,不光朝堂动荡,江湖亦然,除去道法两家超脱世俗,江湖中梅花庄凌跃众派,真真切切辉煌过一段日子。 提及武侠,袁县令情绪高涨“那时我年轻气盛,少年不知愁滋味,想拜入梅花庄学武,也好习得一身本领报效金梁,可惜,梅花庄没收我。” 邢媚看看袁县令宛如肉球的肚子,所以人家没要你,你就开始走封建迷信搞腐败的路子? “不过梅花庄在几年后也破灭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袁县令放下酒盅,眼神哀怜。 梅花庄当年如日中天,意气风发,梅花庄掌门更一挑二十八武林门派高手,完胜。 梅花庄鼎盛时期,连君主都亲自接见掌门,无上殊荣令梅花庄狂放自傲,梅花庄让众门派交出自己门派秘籍,否则灭你满门,众门派惶惶交出秘籍,哪知梅花庄收集全部秘籍后,把它们集中空地烧毁。 许多门派就指着秘籍而活,一本秘籍包含数代人的心血,结果被梅花庄说烧就烧,且放下狂言“天下武功学梅花庄一支足矣。” 有一小门小派弟子,得知秘籍被烧,游说各大门派围剿梅花庄,众多武家弟子天南地北汇集筹备半年,来到梅花镇血拼了三天三夜,梅花庄终究不复存在。 “如今识的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袁县令感慨一代大家的消失,不过梅花庄的做派风格等于自取灭亡,他接手县令时,镇子已经改名成了襄湖镇,那名带领众人攻破梅花庄的小弟子一把火将梅花庄点着,大火蔓延,昔日辉煌的梅花庄已逝,留在那儿的不过没烧干净的废墟楼阁,平日里没人去,都嫌死过太多人晦气。 “所以你说说除夕夜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的能是人吗?肯定有鬼!” 袁县令说话时,脸上的肥肉颤悠,邢媚默默吃菜没有吱声。 袁县令本着白天壮胆的念头,想下午和邢媚一块儿去梅花庄,但邢媚却似乎没有出发的意思,任他嘴里都说出一朵花了,气质清冷的女子岿然不动地饮茶。 日落西山,天色擦黑,邢媚放下茶杯,掸了掸衣摆的灰,对在一旁口干舌燥,满是倦态的袁县令招手“走。” 袁县令咽了咽口水“去哪?” 邢媚的语气理所当然“梅花庄。” 袁县令脸皮一僵,小眼神装满了哀怨“为什么必须等晚上才能去?” 邢媚走在前面“废话,怪声在晚上出现,自然也要等到晚上去,你不是说有鬼?我们今晚去看看到底谁在搞鬼。” 袁县令欲哭无泪,他是说有鬼,但他不想见到鬼啊! 他颤颤巍巍地想往后缩“我能不去吗?我派师爷和你去。” “走。”邢媚嫌他磨叽,直截了当地回身推他走“袁大人,想想升官发财,想想仕途!” 邢媚的话好像真的有用,袁县令没那么抖了。 后面的师爷才松一口气,觉得自己不必前去躲过一劫,邢媚却回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师爷也一起来。” “啊??” 升官发财带来的勇气好像仅支撑着袁县令从酒楼走到梅花庄门口,望着好像下一刻就会倒塌的大门以及结满蜘蛛网的牌匾,大门还刻着一副对联,具体写什么字已经模糊不清,最清楚的“德”字不知天然还是人为破损一块。 袁县令紧张得心都要吐出来了,这“德”字缺一块不就是“缺德”吗?完了完了,这里头不是缺德鬼就是厉鬼! 袁县令打起了退堂鼓,邢媚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架着他推开落满灰尘的大门,一脚迈进。 梅花庄里面空间极大,隐约能窥出几丝往日的风采,中间是一块偌大的练武场,四周的房屋烧得烧,塌得塌,一长排的屋子仅有几间完整幸存的。 邢媚要随便挑间屋子进去,旁边的袁县令吓得两股战战,怕得要死,硬拦着她不要开门,生怕窜出来什么魑魅鬼怪。 邢媚拿袁县令没法子,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搜寻练武场的异样。 袁县令这次除了带来师爷,还有五六个衙役跟着,如今四散分开搜查,面对这种空旷的地方,袁县令一时恨不得带二百多号人来。 师爷也心里发慌,这俩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贴在邢媚身边不敢远走半步,就像跟着鸡妈妈的鸡崽。 第316章 双刃 第316章双刃 邢媚借着皎洁月色观察练武场,见她一点惧色都无,袁县令不禁由衷敬佩“胆色过人,反正我最怕鬼怪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蛮人的铜如金尚且十人能一战,鬼怪太骇人了。” 邢媚抚摸上一块划满剑痕的石头“人比鬼怪可怕。” 袁县令没听清楚“什么?” 邢媚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向来只听说过人杀人,你可曾听过鬼杀人?”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袁县令和师爷竟不约而同抓耳挠腮,他们见过人杀人,但好像从没亲眼见过鬼作祟取人命。 邢媚扔下二人就要去某间屋子,这胆小如鼠的两人见邢媚要走,思考都不思考了,立即跟上。 毕竟在一个胆子特别大的人身边格外有安全感。 邢媚随便选了间最近的屋子推门而入,里头破破烂烂可依稀能瞧得出是间女子的闺房。 邢媚瞥袁县令“梅花庄收女徒弟?” 袁县令茫然摇头“没听说过梅花庄有女弟子啊……” 从这间屋子开始往左的六间屋子全都是女子闺房,左首的年龄稍大,因为梳妆台上有一盒没用完的胭脂,而最后一间主人的年龄应该最小,床板底下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全都是小女孩的。 “哦!我想起来了!” 袁县令一拍脑门“梅花庄不收女弟子,但梅花庄掌门膝下有六个女儿,这一定就是她们各自的闺房。” “六个女儿?”邢媚重复一遍。 袁县令点点头“梅花庄武功传男不传女,然而梅花庄掌门接连六子皆是女孩,他一生盼望有个男孩,最终得尝所愿,第七子乃是男孩,可襁褓里的男孩还没来得及取名,梅花庄的大门就被攻破,江湖都把这事儿当做笑柄来谈,说梅花庄圆满之时就是灭亡之日,梅花庄掌门喜诞儿子,这孩子也真争气,出生就把自己和全家都克死了。” 邢媚蹙眉“梅花庄的人一个没留?” 袁县令斩钉截铁“为了以绝后患,梅花庄的人一个没留,哪怕是帮厨的厨娘和佣人,通通格杀。” 即使是长相喜感的袁县令,这句话说出来时,其中包含的浓郁血腥令邢媚心下一沉,梅花庄焚烧众派秘籍,因此丧失整个庄子的命。 这几间闺房看完,那么这几间房间对应的要么是掌门夫妻的屋子,要么就是那个尚没来得及取名字的男孩屋舍。 邢媚走至门前,慢慢推门,第一下却没推动,她“咦”了一声,袁县令生怕出现异状,躲在女子身后闭眼问道“怎么了?” 邢媚尝试第二次推门,依然失败,如实告诉了身后两人说门推不开。 袁县令闭着眼,心底那根弦始终绷着“那……那要不然别推了,走走。” 师爷看过前面六间房,胆子渐渐大了些,已经没最开始那般恐惧,听到门推不开,自告奋勇地上前,邢媚退后。 他撸起袖子,大力推门,和邢媚前两次一样无果。 师爷活动活动身子,刚准备强硬把门撞开,说时迟,那时快,门内闪过一道雪亮的光芒,邢媚心道不好,飞快攥住师爷衣领,把他整个人往后一扯! 师爷和袁县令结结实实地撞到一块,袁县令“诶哟诶哟”地叫痛,视野还被师爷遮个那叫一个严实,哪怕睁开眼睛都看不到啥,赶紧叫唤“怎么怎么?发生何事?” 话落,剑芒几乎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师爷和他同时吓得丢了三魂六魄,抱住一块儿大喊。 月华如练,屋内冲出那人身形修长,银发如瀑布般不羁狂傲地披散,遮住一半脸颊,鼻梁高挺,一身白衣与月争辉,领口裹着毛茸围脖,漆黑瞳孔里不染丝毫情爱。 他把刺向袁县令和师爷的剑收回,转身,身影如豹般冲向了邢媚! “铛——” 两把利刃在空中相遇,一时间谁都不让。 僵持须臾,两把剑分开,邢媚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你怎么会来?” 说罢,她自己率先笑出声,周弋能来当然是因为担忧自己安危。 那白衣公子并不给二人说话的余地,提剑又直直逼近! “小心!” 周弋对上那人,两把剑犹如狂风中飞舞的柳叶,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来往数招。 那人狭长的眼睛眯起,薄唇轻启“只攻不守,厉剑破晓。” 周弋剑眉拧成一团“你是何人?” 那人却不答,眸底闪过寒光“可惜只攻不守,就是它最大的弱点。” 那人突然变换了招式,由刺改剜,周弋登时犹如手脚被束缚,施展不开。 那人冷笑“破晓只攻不守,只因它双刃,可杀敌也可伤己。” 周弋勉强接招,那人忽地身影跃闪,一剑划开周弋上半身的衣裳,一块红色梅花烙印全然暴露,那人挑起一边眉梢,和周弋分开。 在地上滚动半天的袁县令和师爷终于分开站起,赶忙叫散开的衙役过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而且有眼共睹他们围住的是一个人,不是鬼,袁县令挺了挺肚子,正了正乌纱帽道“你已经被包围了!快投降!” 邢媚额角划过几道黑线,这话不管古代还是现代都好流行啊。 那人足尖轻点,跳上墙头,回首道“后会有期,周将军。” 袁县令一声令下“追!给我追!” 但以对方的身法,追上是不大可能了。 周弋把衣裳带子重新系好,邢媚问他“那人你知道是谁?” 周弋沉默半晌,摇头“许多人知道破晓是我的佩剑,然而破晓轻易不出鞘,知道它是把双刃剑的人少之又少,他不是我的部下。” 邢媚推断“他既然出现在梅花庄,说不定是梅花庄的人。” 周弋认同她的说法“破晓确实曾被梅花庄收藏过。” 袁县令跳出来嚷嚷“不可能不可能!梅花庄的活物,但凡一条狗都没放过。” 周弋敛起目光,不知想到了何事。 神秘人身份暂且理不出头绪,邢媚进入那人冲出的屋子,里面虽破旧但显然被整理过一番,那人应该暂住有段时日了。 邢媚指着充满新剑痕的石头“除夕夜听到的打铁声应该是他练剑发出的。” 第317章 当年 第317章当年 袁县令连声附和“对对,肯定是他发出来的,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 对方突如其来的谄媚劲儿差点让袁县令自己闪断了腰,邢媚收敛眼神,慢悠悠地看向对方。 方才的一顿折腾,袁县令其余的没听到,“周将军”三个字可如雷贯耳清清楚楚,他搓着手,眼冒精光“这位可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大帅?” 待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邢媚觉得这位地方父母官的眼神登时犹如饿犬见到一块肥肉。 他一时间紧张、崇敬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就要行官礼,可邢媚遏止了他这一套繁杂冗长的官场套路“袁县令,还有一件怪事没解决。” 袁县令一拍脑门“对对,还有花灯无故熄灭。” 邢媚问“谁做的花灯?” 师爷插嘴道“襄湖镇每年除夕祭祀的花灯都交给手艺人李老头做。” 邢媚脑筋一转“那劳烦带我们去李老头那儿。” 袁县令笑颜逐开“哪里哪里,不麻烦,能为周大帅效力是周某人的福气。” 邢媚“……” 果然官大好办事啊! 去李老头的路上,邢媚和周弋并肩,袁县令有避嫌的觉悟,带着人不声不响在前面领路,男人抱剑始终默然。 天儿已开春,不过夜晚依旧冰凉,邢媚鼻翼微动,不禁哈腰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刚恢复直立,男人的帕子已经递到面前。 邢媚反应慢一拍“嗯?” 周弋却不由分说,拿起帕子细心地将女人的鼻涕擦掉。 “谢了。” 周弋眼睫轻颤“你和我不用说谢谢。” 邢媚恍然“是哦!那我撤回。” 两个人目光相对,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袁县令脚步一颤,回头看到愉悦的二人,满脸不解地问身边人“师爷,他们在干嘛?” 师爷捋了下小胡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袁县令肚子里那点墨水跟师爷比明显不够用“啥?” 师爷无语“大人,你或许应当充实下自身。” 袁县令一脸的理所应当“我要是什么都会,要你辅佐干嘛?” 师爷指尖一用力,山羊胡子险些扯断。 “再说了……”袁县令得意哼哼“我不是也记住你经常念的那几句了吗?什么少年不识愁滋味,不醉不归……” 师爷纠正“是更上层楼!” 袁县令可不管少年识得愁滋味后面是不醉不归还是更上层楼,他只知能让自己更上层楼的人就在后头呢。 要是获得周大帅青睐,对方再稍稍在君主前那么一提,自己岂非芝麻开花,节节高? “有机会我要向君主进言,请严格举行科举,否则官员中总有浑水摸鱼者。” 周弋说话时,目光落在前面的袁县令身上。 邢媚环臂,淡淡地应了一声。 周弋伤好后是定要有回朝堂一天的,他依然是那个铁血丹心的骠骑大帅。 “你和梅花庄有关系,甚至更进一步来说,你曾经在梅花庄待过。” 邢媚轻描淡写得犹如陈述事实,男人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气质如兰的女子,对方有时随和,有时机敏得像条狐狸,又不乏胆量。 至少他不放心来到襄湖镇,听说这女子为了救莲儿母女竟与道士打赌,输则亲自献祭湖神时,心神提起的同时还有一抹欣赏。 周弋并不先答邢媚的问题,而是自己问道“你为何会以身涉险救莲儿和王婆?你有底气解决全部怪事?还是另有他法?” 邢媚实诚摇头“我不认为我能解决全部怪事,但我确实有底气。” 周弋扬起浓密黑眉“哦?” 邢媚莞尔“你来了,我的底气可不就来了?” 周弋愣怔片刻,忽地喉咙里发出一声局促地轻笑,犹如漾开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荡起圈圈涟漪。 周弋笑完,摇了摇头,随即像回忆般说道“我少时确实在梅花庄,不过并非拜师学艺,而是陪打。” 陪打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陪打,梅花庄掌门膝下接连六子皆是女孩儿,虽然梅花庄秘籍传男不传女,可女孩儿也能练其他武功,因此梅掌门从人牙子那儿买来几个天资不错的年龄相仿的小孩儿给女儿做陪打,这里面就有周弋。 周弋生来便被抛弃,不及六岁卖进梅花庄,梅掌门给他们取了名字,给周弋的便是“弋”字。 周弋算梅花庄奴隶,没有自由,一切归梅花庄所有,凡是奴隶,胸口都要用滚烫的铁烙上印记,周弋每日每夜陪梅花庄的几个飞扬跋扈小姐们练武,久而久之,自己开窍,逐渐摸清了武术招式,梅掌门见他是块好苗子,教了他梅花庄秘籍中的几个招式,让他在陪练中给小姐们喂招。 周弋在梅花庄的生活直到十二岁,梅掌门花甲之年喜诞男孩儿,高兴之余喝醉独自在后院舞剑,这一幕被周弋看到,记下不少梅花庄独门招式。 可没过多久,诸多门派聚集梅花镇,梅掌门年迈不敌,梅花庄自此覆灭,周弋在一名厨娘掩护下,从掌门书房的密道逃脱,意料之外的是密道里竟摆着“破晓”,他一并携着逃离。 后听说梅花庄的所有弟子、亲眷都被斩杀,他隔了三个月再回来,梅花镇已改名襄湖镇,曾经的武林大派灰飞烟灭。 那时君王下令,向民间征兵,广收有志之士,他从军,开始从军营最底层做起,带自己的老兵姓周,于是“周弋”这个名字由此而来,经过十多年的沙场累积才担上“大帅”这个名讳。 “梅花庄除了你,再无人幸存?”邢媚拧紧柳眉,还是觉得今日出现的神秘人和梅花庄脱离不了关系。 周弋摇头“不知是否还有人从密道脱逃,那厨娘与我素未谋面,却告诉我书房密道,我深切感激,然而她没有跟我一起走,说要去找混乱中走散的女儿,我这几年尝试寻找,可终究大海捞针,甚至有可能我找的人已经逝去。” 邢媚暗暗记在心里,前头的袁县令一帮人脚步停下“到了,这就是李老头的家。” 第318章 大帅 第318章大帅 手艺人的家自然跟员外府不能相提并论,就是间草屋带个小院子,格局和王猎户家差不多。 哦!对了!王猎户! 邢媚猛地一拍腿,这可把袁县令吓了一跳,胖胖的身躯也跟着哆哆嗦嗦。 邢媚扭头问周弋“王猎户痛风如何?独自一人在家没问题?” 周弋说自己来还是因为王猎户催促,对方实在担心妻女,自己又没法子走远,于是在邢媚都久久未回时,赶紧让周弋前来。 “家里有吃食,王猎户的痛风一阵接着一阵,中间有缓和,不至于有事。” 如此,邢媚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一行人在院外喊了几声,草屋不见有人回应,袁县令急于表现,干脆直接进了小院,又推开草屋的门。 门内里的李老头父子十分诧异,手里头都维持着自己的动作,李老头坐在炕头儿眯着眼,扎出来的风筝骨架歪歪扭扭,他的儿子小李正对着一堆花灯较劲,满头大汗。 至此,花灯事件清楚得不能再清了。 袁县令证据确凿,指着小李做的花灯道“原来除夕夜那晚沉湖的花灯是你做的!” 李老头大呼“恕罪”,干枯瘦瘪的身体跪下“青天大老爷恕罪啊!” 他这一跪,儿子小李自然也瑟瑟地屈膝。 袁县令横眉冷对“镇上的百姓相信你李老头的手艺,年年花灯都交给你,好啊,你拿你儿子做的破花灯糊弄本官,糊弄百姓,糊弄湖神?怪不得湖神动怒!” 邢媚蹙眉,在一旁出声“花灯沉湖是因为花灯,不是所谓的湖神。” 袁县令瞬息变脸,献媚道“是是……不是湖神。” 邢媚无语,冲周弋耳语道“看来将军比湖神大,你小心点遭神谴。” 周弋摊手“可惜我不信鬼神,沙场杀敌,人人手上都沾满血,个个犹如鬼魅修罗。” 袁县令扭头面对李老头的表情缓和许多,不过依旧端着趾高气扬的架子“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李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出真相“草民做了大半辈子手艺活,可年前突然看东西重影,模糊不清,草民有心却实在无力一个人做除夕的花灯,想着平日里教过儿子手艺,就叫他帮忙,可这个蠢笨东西手艺不精,才叫花灯沉湖。” 邢媚看着李老头浑浊的眼睛,这病在现代叫白内障,确实看东西费劲。 袁县令嘴巴一拱“你眼目既出问题就该禀明上报,谁让你自作主张让儿子代劳?再说,因花灯沉湖,镇里谣言四起,扰乱安定,你可知?” 李老头脑袋磕地“草民有罪,草民千不该隐瞒,万不该出事后怕担责任就心存侥幸,望青天大老爷只罚草民一人即可,不要牵扯我的儿子。” 小李的眼泪夺眶而出“爹!是孩子手艺不湛,应更加谨慎才对,县令大人您罚草民,草民的爹年逾古稀,受不住罚啊!” 李老头忙说不行,这对父子你来我去,聒噪得袁县令耳朵疼,不耐烦地摆手“行行行,就扣些钱财小惩大诫了。” 李家父子感激涕零“谢青天大老爷!” “没完呢。”袁县令眼珠子转了转“李老头眼神不好,作为儿子,明年除夕花灯你得照做,若再沉湖就今日的三倍钱财。” 小李应承“是!草民一定不负大人的希望!” 袁县令总觉得还差些什么,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邢媚补充“花灯沉湖你们自己去跟镇里人解释澄清。” “对对!”袁县令醍醐灌顶“限你们两日内必让全镇人知晓!” 李家父子齐齐答应。 袁县令又开始套起了邢媚的近乎“阁下机敏过人,胆识过人,袁某愿唯您鞍前马后……” 剩下的彩虹屁在袁县令触及到周弋冷冰冰的眼神戛然而止,脑海里顿时想到师爷方才说的那句什么情啊爱啊,让人去死啊…… 周大帅不会误以为自己要和他抢女人?我个亲娘! 袁县令马上住嘴。 邢媚却奇怪地皱起眉头,目光移到身后的男人,周弋还是那般冷清高雅的姿态,墨染般黑发束起,即使身着麻衣还是遮不住傲骨无双。 自家男人无论怎样都帅得一塌糊涂。 邢媚洋洋自喜,回过头一看发现袁县令贼眉鼠眼正盯着自家男人,立即变了神态,黑如点漆的眸子下意识透出刺骨寒意,凌冽森然。 袁县令浑身打了个冷颤,心里喊了一万遍亲娘,他做错什么了被轮流眼神威胁啊? 而且这位女公子虽然表面不似周大帅高冷,实际瞪人就跟发刀子似的,太狠了! 梅花庄怪声、花灯沉湖全都解决,就只剩下第一件也是最头疼的一件,关员外爱妾被害的案子。 他们这帮人从李老头家里出来,月明星稀霜满野,袁县令肚子就跟准点报道一样又咕咕叫唤,正准备提议请周大帅下酒楼,忽见一抹藏蓝映入眼帘,近观一看原是道谦大师。 道谦该给的面子自然要给,毕竟人家师傅乃仙师,袁县令上前招呼“道长去往何处?不如我拨些人相陪?” 道谦一手提桃木剑,一手攥着袋子,里面叮叮当当一听就知道装了不少法器“本道夜观天象,明日清晨便是献祭湖神的吉时,因此出来先做法事前的准备。” “啊?这……”袁县令擦汗,纠结要不要告诉大师,那三件怪事已经解决了两件。 道谦这边趁袁县令犹豫已经开始自顾自挑人给自己跑腿打杂,选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后,他的桃木剑指向周弋“最后还有你,随我去。” 周弋细长的眸子古井无波地倒映出道谦跋扈的神态。 袁县令再次充当打圆场功用“道长,您有所不知,这位可是周大帅!” 道谦拿鼻子睨人“哪个周大帅?我师尊可是仙师。” 袁县令张了张嘴,这大师为何越瞅越觉得脑子不够用呢? “就是封狼居胥,骠骑将军,周弋大帅!” “什么?!” 道谦瞳孔骤然紧缩,完全不敢相信,再次仔细打量起一言不发的周弋。 第319章 左撇 第319章左撇 袁县令深怕他看不出来再次作死,着重强调道“周大帅再微服,那把厉剑破晓从不离身,剑是真的,人想当然也是。” 道谦眼神黏在那把剑上半杯茶的时间,最终悻悻收回目光,没看出是假的,但多年的虚荣心作祟,令他口服心不服道“周大帅果真爱民如子,哪里不太平出现哪里,不过这回襄湖镇的怪事皆由湖神与关员外家厉鬼引起,大帅乃带兵打仗的英才,这种事还是交由本道,毕竟本道的师尊您应该也见过,就是藏辉道长。” 他谈到自己的师尊,不由心高气傲,甚至一时间把周大帅都不放在眼里。 将才再绝世不也是君主手里的一枚棋?自己师尊藏辉道长可是君主供起来的人物。 臆想中,周弋即使不屑自己,也会给师尊的面子,对待自己客气些,可下一刻,周弋扭头问袁县令“藏龟是谁?” “噗嗤!” 一旁的邢媚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周弋不可能听错,这种局面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故意的。 周大帅第一次跟自己说话! 荣幸之至的袁县令一时间脑子发懵,脱口问道“藏龟是谁?他为什么要藏龟?” 这下子,不光邢媚,周遭众人全都忍俊不禁。 只有当事人道谦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两只手发力,骨节捏得发白。 袁县令深知自己的锅自己背,忙拍道谦狗腿,不惜讲违心的话“明日清晨道谦大师做法,袁某格外期待。” 道谦扭头“哼!” 邢媚适时站出来纠正“我们既然约定好解决怪事便放人,没有祭品,哪来的祭祀法事?哦……如果道长愿赌服输,履行承诺自己献祭,给自己做法那就另当别论,恕我思虑不周了。” 道谦气急“我们约好你解决怪事,可怪事你解决否?” 没等邢媚开口,周弋已经上前替她说道“已经解决。” 道谦震惊“什么?!” 袁县令怕这一晚上打脸太多次的道谦大师气得翘辫子,解释三件怪事解决了后面两件。 “就算如此,第一件关员外小妾惨死未解,依然有可能成为厉鬼报复镇里百姓。” 袁县令下意识信任这些怪力鬼神的说法,大惊失色“对啊!道长一定要做法驱邪镇鬼啊!” 周弋轻咳一声,顿时惊醒袁县令,他把脑袋一会儿摇成拨浪鼓一会儿可怜巴巴地瞅着大师,整得他像被邪祟附身似的。 道谦紧咬后槽牙,一字一顿道“大帅也要讲道理。” 周弋手指悄无声息却震慑力地握住剑柄“道理有何讲的?道长平日与神鬼还没讲够?本帅今日站这儿,不是讲理,而是撑腰。” “你!” 两个人对峙而立,半晌,道谦的势头首先败下阵。 “我等着瞧周大帅的腰撑不撑得住!哼!” 话罢,他领着几人远去。 周弋压根不看道谦的背影,反身冲邢媚十分肃然启唇“别听妖道胡说,本帅的腰保证一等一的好。” 邢媚的鼻腔里飘出一声质疑“是吗?有多好?” 手被握住,邢媚抬头对上男人分外好看迷人的眼睛,眼角的痣晃得人心神荡漾。 “别人没试过,你大可一试。” 邢媚撇嘴,心想你的腰我都试过八百回了。 袁县令略微不好意思打破氛围,回到一开始的话题,想请周大帅下酒楼。 周弋明眸善睐,眼里仿佛只装得下女子“听她的。” 邢媚眉眼生辉“眼前有件事情比吃饭重要,要先做。” 听到不能吃饭,袁县令的乌纱帽丧气耷拉。 邢媚环臂,望向镇东“这件事解决,吃到明日清晨都没问题。” 袁县令的乌纱帽马上又神采奕奕“谨遵女公子吩咐。” 深夜,关员外府灯火通明,因为老人常挂嘴边小孩子眼净,容易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因此关夫人命令府里入夜也不得熄灭蜡烛。 关夫人自己推着轮椅,还没进屋便听到屋内传出的婴儿啼哭,她竖起眉毛,尖声唤奶妈下人“怎么回事?少爷在哭没听到吗?都聋了?” 落落深庭寂静得一时间连鸟叫都没有,关夫人爱子心切,一点防备都无地推开门,里面的一幕吓得她险些魂飞魄散,只见自己的孩子不知如何爬上了摇篮边缘,正在咿呀大哭,一只脚丫已经伸了出去! 关夫人顾不得什么,竟站起来急忙走到摇篮边,将孩子抱起。 哭哭啼啼的孩子被娘亲一抱即刻停止哭泣,乌溜溜的眼珠子滚动,调皮地要伸手抓关夫人的头发。 关夫人惊魂未定地检查孩子身上有没有问题,没有任何不对劲,然而在孩子的腿上她发现了条细细的线,这线太细以至于一眼看不出来,不过十分坚韧,连在摇篮把手。 “关夫人,果然是你。” 内室的花鸟屏风后头走出了邢媚、周弋、袁县令和关员外,邢媚徐徐解释“我觉得你的脚伤有隐瞒,所以逼问了捶腿丫环,小丫头开始还不说,不过我用卖身契作为交换,她痛痛快快地说近日来给您捶腿时曾无意锤到您的脚伤,可您不曾在意,再加上我以差不多的手段盘问给您看病的郎中,结果您的脚确实有伤,可照理讲早就该好了,您隐瞒不过为了摆脱嫌疑。” 袁县令圆滑地笑“袁某一开始就盘问了看病郎中,他还不交代,还是女公子颇有手段。” 邢媚笑意含在嘴畔“我有什么能耐?不过威逼利诱利用到了极致罢了。” “那,接下来就交给本官!”袁县令一身正气地扶了扶官帽,邢媚不语,便把出彩的机会交给对方。 “关夫人你是右撇子,可从尸体刀切口来看,杀她的人惯用左手,这是你最大的洗白根据,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定然想不到今日孩子哭啼,你着急拍轮椅等动作全都用的左手,这点呢,就是我们智勇双全的女公子发现的。” “智勇双全”的邢媚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是很想要这个形容。 袁县令继续道“因此我们设局,诱你上钩,结局果然如此!” 第320章 跑了 第320章跑了 “不、不对……”关员外哆嗦着嘴唇道“我记得她年轻时就惯用左手,后来不知为何改成了右手。” 关夫人瘦削衰颓的脸颊浮现一缕讥色“难为你还想得起来,我自小左撇,年轻嫁入你家,你那看我百般不顺眼的娘硬是要我随大流使右手,之后她终于恶有恶报病死,我爽极了,可你娘死后,你又开始给我心里添堵,十八房小妾叽叽喳喳在深宅后院闹得鸡飞狗跳,你管过吗?你向来认为那帮女子贤淑可爱。” 关员外讷讷道“可你是正妻大房,你不必理会她们……” “你也知我是大房?你娘死后,你来我屋几回?我没孩子,那帮女子明着暗着挖苦嘲讽,后来有了皓儿,我可算有了盼头,可你那杀千刀的小妾趁我和下人疏忽要害皓儿跌入火盆!” 关夫人面目狰狞“她该死!你们用皓儿来试探我,你们也该死!” 袁县令出声“关夫人,你莫冤枉好人,我们可在你儿子身上做了保护措施,即使你来不及,他也不会掉出摇篮的。” 关夫人紧抱婴儿,表情凶恶,宛若被恶鬼上身“该死!你们都该死!” 关家案子破了,至于要如何处置关夫人等等一系列事情,和邢媚关系不大。 袁县令让师爷领人善后,自己和邢媚、周弋走出员外府,邢媚悠闲地伸了个懒腰,这一日东奔西走,不光费体力,还费脑子。 她现在就想找个暖暖和和的被窝一趴,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 不过休息前得把事情办完,邢媚扭头问袁县令“既然怪事都解决,的确皆人为,而非湖神厉鬼,那莲儿和王婆……” 袁县令点头如小鸡啄米“袁某知道,方才就派人放了她们,再找家客栈好生伺候,明日她们母女想要何赔偿都可,她们决定。” 邢媚的眉头舒展开,又活动了活动筋骨,可算解决了所有琐事。 袁县令搓了搓手,笑呵呵道“天色已晚,事情全都水落石出,还请两位给袁某一个面子,共下酒楼?” 邢媚闻言,诧异地拍了拍袁县令圆鼓鼓的肚皮“这么晚了还吃?不怕积食?” 袁县令满脸委屈“可是您答应过办完事,吃到凌晨都没问题。” “对啊,你自己一个人吃到凌晨肯定没问题。”邢媚狡黠眨眼“你去吃,我先回客栈睡觉了,走。” 袁县令眼睁睁看着邢媚和周弋一对俊男靓女在自己面前经过,“哇”地一声差点没哭出声。 他好想和周大帅一起吃饭啊! 翌日清晨,邢媚的房门被敲响,她眼睛尚没睁开便去开了门。 站在门外端着早食的男人眼神一闪,女人寝衣松松散散,领口露出一大片雪白,晶莹的锁骨泛着漂亮的绯色,青丝三千,妩媚动人。 周弋进屋,把门关牢说道“日后有人敲门要问是何人,不要谁都给开。” 邢媚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闻着香气扑鼻的肉包子味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起一个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周弋自然而然地拿起女人的衣服,从上至下帮她穿好,这个过程邢媚始终品味着手里头的肉包,不时伸开一只手配合。 穿好衣服的邢媚起码看着有个样儿,周弋再执起木梳,柔滑的发丝穿过梳齿再蹭到手指的茧子。 窗檐外淡金色的日光闲散洒下晖芒,周弋一点一点翘起嘴角,类似的举动他以往从未做过,可今日做起来却仿佛练习了千百遍,自然熟练。 那一屉肉包子都进了邢媚的肚子,洗漱完毕,她可算清醒了。 邢媚盯着空盘子发呆,一边问道“王婆和莲儿呢?” “她们就在楼下。” “哦……”邢媚拖着无聊的长音,然后仰头问男人“你之后去哪?” 周弋抿唇,须臾后说道“我伤已好,准备先回军营再说。” “哦……” 邢媚从凳子站起“走,下楼。” 客栈大堂,莲儿和王婆吃完饭就一直坐着等候,见邢媚下来了,立即感激地跑过去就要下跪。 “不必不必,快起来。” 邢媚拦住王婆“您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报呢,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王婆和莲儿都眼眶通红,这些日子受尽委屈,而且天天都活在要被献祭的恐惧里,幸好邢媚救了她们。 莲儿哭哭啼啼“媚姐姐,你救了我和我娘,日后哪怕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可……” 邢媚说了句风趣话“算了,好不容易救下了人,可别再去危险地儿了。” 王婆和莲儿又感谢了一番周弋,四人坐下,问到后面的打算,王婆和莲儿决定先回林子小屋。 莲儿说她来镇里一大半因为镇里繁华,比那间四季如常的小屋好,可献祭的事让她发觉人心险恶,镇里的百姓不分青红皂白便相信道谦的鬼话,抓自己和娘时没有一个人去听她们说话。 “我宁愿回家侍奉父母,与猛兽争食,也不愿再和太多人打交道。” 邢媚想这妹子的思想经过这次有些偏激了,可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总要自己品,他人多说无益。 门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邢媚拿着个剩下的包子去门口,叫住了匆匆而过的小乞儿。 小乞儿眼睛一亮“又是你?” 邢媚把包子一扔,小乞儿灵巧地像山里的猴子,轻轻松松接住,一口咬下,里头还冒着热气。 邢媚靠着门框,抬起下巴尖“那么急去哪?” 小乞儿有包子给办事,管你之前有没有恩怨,他爽快回答“看热闹!” “热闹?” “是啊!昨晚传出风声,镇里头那几件怪事全解决了,根本没有厉鬼索命,湖神不佑,那道谦妖道搬弄是非,他师傅的本事一点都没继承,听说他昨天还和一人打赌,如果怪事解决,自己就献祭湖神,这不,一大早上跑了!” “跑了?” “是啊!一大早上人就不在屋里头了!这段日子看他没事就街上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这回跑得比兔子还快。” 邢媚啧啧摇头“这妖道真没担当。” 第321章 军营 第321章军营 “可不嘛!”小乞儿啐了口痰。 他义愤填膺之际,却神色一变,灰扑扑的脸一笑露出口大白牙“不过嘛,他也算恶有恶报了!今早发现他跑了,有人去寻,如今仍在封城,他跑不出去,东躲西藏意外失足掉进襄湖里,哈哈,他尸首刚被发现,我正要去凑热闹,他做了湖神的男人,结果湖神不要,是硬生生被湖水冲上岸的!” 小乞儿不和邢媚多聊,撒丫子往襄湖奔,嘴里嚷着“妖道妖道,着实可笑,上蹿下跳,湖神不要。” 邢媚摇摇头,回到客栈,午后王婆和莲儿带着袋银子回家,襄湖镇的封城令终于解开,今早的市井街道俨然恢复往日的熙熙攘攘。 下午邢媚百无聊赖,袁县令带着礼物又要过来拜访,邢媚早早地便通过窗子看到浩浩荡荡走来的人群,于是和周弋悄悄从后门离开,穿过巷道来到市集。 两人走了没一会儿,便看到两户成亲,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一袭红袍的新郎官骑着白马,意气风发。 路人站在两侧喝彩祝福,邢媚听到有人讲这王家姑娘和张家公子早就该成亲了,然而被襄湖镇怪事拖到今日,两家人急得直跺脚,心心相印的新人也因无法成亲成日惆怅,这不,怪事一解决,立马迫不及待地成了亲。 邢媚盯着长长的迎亲队伍,她经历过多次,说起来一开始坚决反对结婚的自己是啪啪打脸,已经打到脸肿,但是幸福且快乐着。 她的婚礼或庄重或朴素,不过无一例外,身边的那人永远是他。 有双温暖宽厚的手轻轻包住自己的,邢媚抬起眉梢,男人看向喜庆的场面“可欢喜?” 邢媚打趣“问我作甚?” 男人回答“你是嫁娶不可或缺的一方,自然要问你。” 邢媚笑出浅浅梨涡“可惜,我连我的身份都不知。” 她不知道这具身体的身份,关于任务的信息有禁制说不出,她只能谎称失忆,没法子,谁让失忆梗是万能的,用过的人都说好。 周弋紧了紧女人的小手“我娶的是你这个人,你的身世重要但却并非最要紧的。” 邢媚秀美的眸子弯成半个小月亮“周大帅是在求婚?” “姑娘抱羞花之貌,怀闭月之姿,本帅不才,自认英杰,却独慕姑娘,愿交换庚帖,合八字,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与周某休戚与共,风雨同舟,共济余生,万望勿却。” 邢媚素手相执“善。” 下午没见到周弋和邢媚的袁县令在晚上时得知两位要了两匹马往边境驻扎的军营去了。 袁县令抱着瘦小的师爷一阵猛摇“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师爷“……认命,大人。” 袁县令垂头丧气,晚上府中吃饭多让厨子杀了只鸡炖蘑菇。 襄湖镇乃两国边境,不过距离真正意义的两国边塞还有一段距离,邢媚和周弋骑马走这条荒凉的路足足两日才见到军营的最外围。 有哨兵拦下二人盘问,周弋拿下遮脸围巾,哨兵立即喜极而泣“大帅!大帅回来了!” 另外一名哨兵快鞭去大本营传递消息,等邢媚和周弋到时,一众身穿黑色盔甲的汉子已经恭候多时。 “大帅!大帅您可算回来了!我们兄弟日盼夜盼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领头那名将领身形魁梧,宛如豺狼虎豹,皮肤黝黑发亮。 周弋下马,拿剑敲击对方的铠甲,这属于金梁军队里一种默认军礼。 “孟甲,我不在时可有麻烦?” 孟甲严肃以待,如实禀告,对面的南阳没搞什么动作,就是最近匪徒猖獗,时不时有不怕死的来挑衅。 “都被我带兵打了回去,这下子好了,大帅回来了,我们能一下子清剿大部分贼寇。”孟甲的笑声豪迈,周弋的归来无疑让整个军营一下子拥有了主心骨,肃清这段时日里的馁色。 周弋颔首“君主是交代过我要清剿匪徒。” 孟甲摩拳擦掌“既如此,我们随便找个天晴的好日子,杀那帮孙子一个片甲不留。” 周弋扶额“即使对手是不成气候的小贼,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先制定计划再说。” 孟甲赞同,又把目光移到还在马上的邢媚身上“这位是……” 过来的路上,邢媚用衣服裹得全身上下只剩一双眼睛,仅仅能从身形上看出是个女子。 这女子眼神清冷,姿态不失高傲,哪怕外露仅一双眸,仍能端倪出明艳之资。 孟甲目光里夹上了揣测,大帅消失几个月干嘛带个女子回来?难道是路上善心大发捡的? 可若是捡来的女子,分点银子便可,为何带进军营,一群汉子待的地方? 周弋的神态浮出柔意,他转身对女子伸出手,目光缱绻直白“扶着我,慢些下马,仔细别摔着了。” “嘶——” 大帅这么一出登时令周遭的下属吸了口冷气,他们陪大帅出生入死,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可没见过大帅对哪个女子如此体贴过,君主曾欲把公主嫁给大帅,不也被大帅拒绝了?这个女子乃何方神圣? 邢媚在许多双好奇的眼睛注视下,由男人扶着下马。 周弋替她抚平下马,裙子造成的褶子,扭头对孟甲等人介绍“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众人齐刷刷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夫人? 大帅您孤家寡人了那么多年,骤然消失了几个月就顺便把终身大事敲定了?不会太草率了! 邢媚扫视一圈这些人,记个脸熟,然后对周弋说道“我饿了。” 周弋点头,对孟甲开口“还有事否?” 孟甲把头点得极其有频率“有有有!”他巴不得一肚子疑问想说。 周弋眉头拧成一股绳,只好叫另一位亲近下属先带邢媚去自己的大帅帐歇脚,顺便吩咐拿些吃食给邢媚。 邢媚离开后,周弋才扭头问“何事?和南阳有关?” 孟甲和其他三四个下属一齐把周弋围起,暗搓搓的表情像要即将开始探讨大事。 这几人你推我一下,我瞟你一眼,都不说话。 第322章 止势 第322章止势 周弋大概猜到这帮人要说啥,纤细修长的指尖揉了揉眉心道“你们不说,我先走了。” “别别!” 终究还是孟甲被推了出来,他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开口,斟酌半晌才问“大帅,那女子谁啊?” 周弋平稳回复“我夫人。”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孟甲冲锋陷阵一马当先,到八卦闲谈时,这嘴就跟上了封条似的,满肚子的问题偏偏一个都倒不出来。 “大帅!老孟的意思是你怎么认识嫂子的?”总算有人看不下去解围。 孟甲如释重负“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周弋待人寡言,不过对这帮赤胆忠心的兄弟们不差,三言两语便将这几个月的经历概括。 孟甲瞪着黄牛般的眼睛珠子“完了?” 周弋眯起眸子睨他,意思是你还想听什么? 孟甲扼腕“就这?” 周弋下巴轻点“就这。” 孟甲感慨“不应该啊……”他和其他兄弟一致认为能把大帅降服的女子,这俩人认识的经历也该有传奇的色彩,什么话本里的“化作蝴蝶缠缠绵绵”“我不辛苦你养我啊?我养你啊!”这个类型。 就因为受伤相遇,然后在一起,也太俗套了! 周弋光看孟甲眼珠子转悠的频率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开口“你与太史令千金指腹为婚,成亲当日离家从军,数年来仅见过两回,这样的经历你喜欢?” 提到家里人,孟甲的脸登时红得连皮肤黑都遮不住。 有一人起哄道“老孟红脸了!这可稀了奇!他上回射箭输我的二两银子拖了半年,到今日也没还,这事可从没不好意思过。” 孟甲梗着脖子道“老胡你丢不丢人!二两银子你记到现在?” 老胡也不是计较,就是乐意拿这件事笑话笑话兄弟。 众人哄笑完,孟甲脸上红晕半天没褪,正儿八经道“今儿是个大日子,大帅不光平安归来,还带回了嫂子,我们日后定然拿嫂子当一家人,对嫂子比对大帅还重要。” 这几个糙汉子哄笑“知道了,知道了,用得着老孟你强调?大家在看到大帅对夫人的态度就看出来了,就你还傻乎乎地问就这?” 孟甲解开腕部的护甲“你他娘的是不找削?” 他们这帮男人谁都不怕谁,继续挖苦道“那回我看到老孟半夜一个人偷偷看话本,还抹眼泪了!” 孟甲“我擦你奶奶!” 他犹如下山猛虎冲了过去,一人单挑其他几人,顿时这片地方闹得沙尘飞扬。 周弋眉尖轻蹙,拿剑鞘准确无误地轻轻砸到孟甲背上。 闹腾暂时停止,孟甲还维持拽一人领子的动作,仰头听周弋说“我下落不明几个月,君主可知?” 孟甲如实禀告“大帅您接密令调十几个兵去执行命令,几日不见归来,我担忧不测,于是上报了朝廷大帅您失踪的消息。” 周弋反问“然后?” 孟甲摇头“消息肯定送到了,可君主什么都没说,我想着知道大帅您失踪的地点好去搜寻,可君主没信,我和老胡他们只能干着急。” 周弋摸着剑柄,悠悠叹了口气,君主宁可自己下落不明,也不愿暴露疑似长生药的地点。 怕何?怕自己藏不住秘密,宣之于口? 他双手合起,用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慢慢启唇“咱这位君主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周弋转身离开,回到帐中时,邢媚已经吃饱昏昏欲睡,听到声响,眼睛未睁道“回来了?” “嗯。” 周弋上前,坐在了塌边的椅子上。 邢媚摸索着抓到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覆上,温存顺着两个人的体温慢慢烘干彼此,即使艰辛的军营也无惧。 周弋良久舒了一口气“媚媚,若嫁娶之礼在军中举行,会不会委屈了你?” 邢媚眼皮都没抬一下“不会。” 周弋曲指,用稍微嫩点的指腹摩挲女子的脸,他人生头一回如此,沉沦情爱,不可自拔。 周弋本欲回京再十里红妆,可他想娶女子的心急不可耐,他都心底嘲笑自己就像情窦初开第一次见到女子的愣头青。 长途跋涉后好好休整了一夜,第二日黎明,周弋亲自举行操兵练习,众士兵见到阔别多日的大帅,全都鼓起了全身的劲儿,一时间练兵场尘土飞扬,喝声震天。 孟甲在旁感慨“这帮兵蛋子们不知你去干什么,只知你暂时不在军中,这几个月的操练劲儿哪有今日足?看来军中不能没你,大帅就是军中的顶梁柱。” 周弋撩起眼皮看向嬉皮笑脸的孟甲,说道“我不在的日子,军中无大事,你管理得也不错。” 孟甲不谦虚,抱拳道“尚好尚好,是有些劳心劳命。” 周弋将袖子里的铁扣打开又闭拢“我回来的消息可传给君主?” 孟甲“嗯”了一声。 “昨晚便派人送信,快马加鞭应明日到京中。” “好。” 孟甲搓了搓扎手的胡须,故弄玄虚地挤眉弄眼“话说,大帅您不在的日子里,不光我和老胡他们管理军中,我在军中发现一人才,要向您举荐。” 周弋淡漠的眸子看向他。 孟甲顿时觉得扑面而来一阵冷气,抖动抖动肩膀“好好,我不卖关子了,我带你去见那人,跟你卖关子真没趣。” 周弋盯着脚边石子“没趣的是你。”至少面对邢媚时,周弋觉得世间没有比对方更有趣的了。 孟甲不知周弋的真实想法,否则得酸掉大牙。 二人来到马场,顾名思义,军中所有马匹都在这儿饲养。 周弋跟着孟甲在一处角落看见那人正在一丝不苟地清理马圈。 “他就是我跟你说了一路的高人,白止势。” 和五大三粗的男人比起,白止势岂止不健壮,甚至算得上柔弱,他比周弋都要虚许多,不大的衣裳被他穿得像小鬼头偷穿家里大人的衣服。 白止势对周弋仅露侧脸,正过来才知道原来他左半张脸面目全非,疤痕坑洼煞是可怕,即使修罗在世见了他也得倒吸凉气。 第323章 剿匪 第323章剿匪 白止势本人和他狰狞可怖的面容不般配,十分沉默寡言,见到周弋恭敬行礼,随即退到一侧,若不注意,真有可能直接忽略过去。 周弋和白止势话都不多,这时就体现出了孟甲的作用,他左手拍白止势的肩膀,即使他的力道差点没把瘦弱的男人拍趴下,右手攥剑击打周弋腕部护甲。 “来来,认识一下,大帅不必我多赘述,白止势其人是我无意间发觉,兵法了得,而且这段日子帮忙出了不少管理军营的好点子,人品勤恳踏实,主要他伺候的马都喜欢他,万物有灵,尤其陪咱们作战的马儿,喜欢的人肯定不会差。” 周弋面对白止势,对方仍是讷讷地低头不吱声。 周弋薄唇微启“读过书?” 白止势点头。 周弋继续问“学过兵法?” 白止势犹豫一瞬,也点头。 周弋颔首,轻飘飘扔下一句“来日方长,机会总有”后就转身离开马场。 孟甲赶紧追上,眼睛里满是不解“为何?” 周弋道“他念过书且造诣深。” 孟甲不服“那又如何?咱金梁女子不向来宁嫁酸秀才,不考虑猛汉子?他习文了得,军中又不是没有文官,找个官衔给他施展才华不就是了?” 周弋扶额,对这位脑子不太能转弯的下属实在不能有太多要求。 午时,周弋回到军帐,邢媚刚刚睡醒没多久,吃的既是午饭也是早饭,听男人把事一描述,夹了一筷子腌菜放进嘴里,眉头拧紧“能念书且钻研出名堂在金梁随便靠谱考取个功名即是人上人,何必来这种苦地方扫马粪?怪!非常怪!” 周弋赞同“我也这般想,因此暂时没给他机会,孟甲追问,我才给他讲清楚其中的道理。” 邢媚拿手指敲击桌面“你是怕对方是敌国派来的探子?卧底?” 周弋深谋远虑“我已派人去查白止势的经历,相信不久就有分晓。” 邢媚认同他的做法“也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查清楚再说。” 军中正事谈完,周弋眉梢染上一缕喜色“我已跟孟甲、老胡他们说了我们俩的事,已经开始准备。” “嗯?准备什么?”邢媚茫然,都在军中办了那就草率拜个天地就好了,还用准备? 可当男人把一大堆需要的东西告诉邢媚时,邢媚抽了抽嘴角,敢问这和正常的嫁娶有区别吗?她还以为军中办婚礼直接放个炮仗,拜个天地就能送入洞房那啥那啥,毕竟做夫妻主要不就是那啥? 5438诈尸般跳出来吐槽“叮——邢女士您的思想太邪恶了!” “滚蛋!” “叮——okk。” 啧啧,看来系统悄悄地升级了,都有双语功能了。 周弋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邢媚那就全部交给男人,自己快快乐乐做一只米虫。 “叮——邢女士您任务没完成就懈怠了!这可不好!” “你……” “叮——知道了知道了,鄙人这就滚。” 接下来几日,周弋一边筹备喜事一边商量清剿匪徒,其中最大的黑风寨贼首近些日子的出没地点皆被周弋摸了个清楚,同时他决定明日子时动身剿匪。 而白止势的身世也有突破,夜晚邢媚泡着脚,蹙起眉头“三次考取功名都不中?” 周弋拿手试探水温,凉了再添热水“嗯,不知为何屡试屡败,他父母在他第三次考取功名时相继病逝,第三次榜上无名,有人看到他跳进江河,再也没漂上来,可事实是他活了下来,脸却毁了。” 木盆里清澈的水倒映出邢媚纳闷的神色“不应该啊,如果孟甲所言非虚,他懂兵法会管兵,不该考不中。” 周弋摇头“每年科举的试卷除了君主认为的前三优者会保存在御书房,剩下都集中烧毁,白止势没上榜,也找不到他的试卷。” 邢媚拿脚面荡开温热的水“你明日剿匪,带上此人,或许有用。” “嗯。” 子时刚过,正值人睡得酣甜,两国边境最大的镇子乃襄湖镇,周遭又坐落零星小村庄,其中某处村子里,村民都在睡觉,安静得连一声狗吠都无。 黑风寨贼首寇老大犹如狩猎前的恶狼,他大半个身体掩在村庄正对着的山丘顶的巨岩后头,正对着沉静的村庄,背着箭袋,手攥虎皮包裹的弓。 后面无声地跟着一帮小弟,全都在等着老大下达指令,只要老大挥手,这个祥和的村庄将变成杀烧掳掠的天地,再不复存在。 寇老大的弓缓缓举起,就在即将到来的一瞬间,后方突然蹿出一个人影。 寇老大立即绷紧身子看去,见是自家兄弟才松了口气。 他骂道“你不在寨子里守着,来这儿干嘛?” 那人浑身脏兮兮,身形瘦小枯干,脸蛋也全是灰,哭出两道泪痕,声音沙哑喊着“老大!别抢了!家没了!” 寇老大手一哆嗦“什么?” 那人哭着把缘由勉强讲清楚“老大你走了,一帮官兵就突然出现,撞坏我们的寨门,我还是拼了命才逃出来报信的,留守寨子的兄弟们全没了!” 寇老大青筋暴鼓“什么?这帮没娘养的东西杀我兄弟?石头,你说那群官兵大概几人?” 石头擦泪,颤颤巍巍说“也没有多少,只是寨子里留守人少,他们就是看准老大您不在寨子才敢的呀!” “操!” 寇老大背弓“兄弟们听我的,快些回去,打那帮官兵措手不及!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一报还一报!” “是!” 一群由山贼组成的小部队风尘仆仆往寨子的方向赶,路途经过一处山谷,寇老大忽觉异样,他记得石头的脚有点瘸来着…… 他连忙回头看,参差不齐的人群里哪还有瘦小的灰色人影? 糟了! 有诈! 寇老大想都不想扯着嗓子喊,让大家撤退,远离山谷,不过一切都迟了,无数滚石从峡谷两侧滚落,伴随箭雨流星,寇老大险险躲过,抽出精力回头看,只见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兄们死的死,惨的惨。 第324章 公主 第324章公主 一人出现在峡谷边,身穿灰衣,脸黝黑如煤炭,完全看不出五官好坏,眼光平静。 白止势暂令巨石、弓箭手停下,寇老大双眼愤恨地瞪着上面的人。 白止势开口,还是那般嘶哑的嗓音,语气却和石头截然不同“寇丁,你若投降,你的兄弟或许能留个全尸,若负隅抵抗,下场只能都被压成肉泥。” 寇老大回首,遍地都是自己兄弟的尸首,还有些中箭倒地奄奄一息,这些人是跟着他一起闯到今日的,自己什么都没给他们做过,反倒害了他们的命! 寇老大绝望闭眼,放下了手中的虎皮弓。 白止势敛起眸子,转身走向一袭白衣的周弋,单膝点地“不辱大帅使命。” 今夜的黑云总算过去,皎洁月色洒在全身灰黑的男人身上,即使丑陋也无法隐藏他周遭的光晕。 周弋拿剑柄轻点对方的胸膛。 白止势眼睛一亮,是汉子皆有野心,他曾经野心是榜上有名,跳湖“死了”一回便沉寂下来,方才周弋小小的举动又让他消失许久的冲动死灰复燃。 不在文场,在军营也可有一番作为? 周弋简练称赞“做得不错。” 他回身上马,离开的方向是黑风寨大本营,寇丁既已投降,接下来还需善后。 孟甲乐呵地走到白止势面前,见男人还傻愣愣地瞅着周弋的方向,提醒着“还不起来?跪傻了?” 白止势习惯地低头,不敢和人对视,他当年三次落榜,心灰意冷跳湖,湍急的水流里他没死成,被一小块暗石撞到了脸,毁容在所难逃,左眼看上去无恙,可只有白止势自己知道,他的左眼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再这样下去迟早有彻底萎缩烂掉的一日。 “你今日做得不错!”孟甲的说辞与周弋无二“我们今日决定子时突袭黑风寨,可寇丁那帮孙子居然临时起意要半夜抢劫村子,你想出了这招围魏救赵,还假冒一个山贼引他中埋伏。” 白止势捏了捏衣角,低低地反驳了一句“只不过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孟甲一个粗糙的大老爷们,早就习惯军营中的人说话基本用喊,乍然听白止势讲话,犹如一只蚊子飞过,他听不清,于是扬起嗓子道“你说啥?大点声!没吃饭咋地?” 白止势“……” 他吸了口气,稍微提高些嗓音道“我的意思是即使没我,大帅也能想出这个办法。” 孟甲摆手“什么即使、假如,这几招你想得好,出的妙,看到大帅刚才的动作没?就等着他回禀君主,升你的职!” 听到君主可能知道,白止势眼光漾出难以克制的兴奋。 随着寇丁被伏的消息被快马传到君主那儿,这位痴迷长生且爱诗词歌赋的君主终于想起来边疆战士的不容易,不光写了足足十首诗赞颂这帮汉子,又奖赏金银又是升官,总之来宣旨的太监公公读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读完。 孟甲揉着膝盖站起,小声嘟囔“这圣旨怎么那么长?我跪得都要睡一觉了。” 周弋瞥他一眼“不可妄言。” 他骨节分明的两只手接过圣旨,太监双颊泛红,看来也是在宫中听过周弋的传说,先由衷称赞,表示自己与君主的钦佩,接着耳语道“君主此次派奴才来,还有件秘事。” 周弋不易察觉地挑高一边眉峰“公公怕不是说,又要本帅去寻找长生药?” “非也……”太监拿沾满香气的手绢遮住笑弯的嘴“现如今仙师的长生药正在炼丹,每次淬炼要经过九九八十一日,君主每日晨起必去炼丹房察看。” 周弋想到年关岁尾,君主下令金梁百姓捕蛇,看来蛇已够了,开始炼药。 “每回九九八十一日?需淬炼几回?” “自然九次了!九九归元嘛!” “……” 此仙丹能否长生先不论,待到成丹,这天下一触即发的局面那时又不知谁是霸王,谁又能享受长生药。 太监再次提起秘事,如今大骁坐拥“铜如金”矿山,隐隐有一方崛起的势头,因此金梁和南阳国决定和亲,将南阳国国主的庶妹秀汝公主嫁进金梁后宫为妃。 金梁如今的海皇后与君主少时结亲,有一儿一女,治理后宫,从没出过纰漏,无故不能废后,因此南阳国嫁庶妹,金梁娶贵妃,也算门当户对,有利于两国社交,共抵大骁,本是件两国同庆的喜事,可坏就坏在秀汝公主在嫁过来的路上,车队突然遇袭,无人存活,公主下落不明。 “两国和亲闹得沸沸扬扬,可公主失踪,而且根据现场来看,很有可能是被山贼掳走,这要是就此死了,最多与南阳国撕破脸皮,听说南阳国登基满打满算三年的国主和他这个庶妹打小一起长大,这些个兄妹间,属和秀汝公主感情最深,如果真死路上,确实要做最坏打算。” 太监连连叹气“可偏偏是下落不明,掳走公主的那帮人是山贼!山贼是何人?见色忘义的鼠辈!寻常年轻女子被抓走都会被侵犯,秀汝公主听闻貌美如花,那岂非……” 周弋眉峰稍稍隆起。 太监拧紧手里的香手绢,想到公主被莽夫侵犯的场景,仿佛心也跟手绢般揪揪着。 “此事不光公主名誉,还有两国名声,因此君主下令封锁消息,对外只宣称已接到公主,不过公主体弱,路上感疾,无法见人,南阳国国主知晓这件事,也在秘密派兵调查。” 周弋缓缓开口“公公是想我去找寻公主?” 太监连声称是。 “君主令大帅您剿匪一是为了百姓,二是为了您私下里寻找公主。” 周弋双手慢慢合拢,有劲风刮过,塞外狂风卷起黄色沙砾,迷得人睁不开眼。 太监用绛紫色如意纹锦袍的袖子遮脸,风咆哮而过,周弋束发的带子险些被风吹掉,头发斜坠,眉峰清冷如蜿蜒的远山。 周弋拍掉布衣铁甲上的黄沙道“边塞多年受匪徒骚扰,君主此时派臣剿匪,实则更在乎秀汝公主?” 第325章 霞帔 第325章霞帔 太监却满脸奇色“不然如何?边塞只有几个弹丸村落,何至于君主下令,大动干戈请大帅出马?” 周弋布满茧子的指腹摩挲上剑鞘,深邃的眸子眯起,嗓音低沉“本帅多年征战沙场,身有暗疾,每逢雨季就痛苦难耐,犹如虫子吸吮骨髓。” 这话说得突兀,可听闻的太监登时大惊失色“大帅可请医师看过?您乃金梁顶梁柱,万万不可出事啊!” 世人皆知,金梁地理位置绝佳,傍山依水,土地肥沃,就连塞外风烟也有长河落日圆的美景,这么一块肥肉之所以还没被觊觎的人收于囊中,是因为前几任君主要么有勇要么有谋,而这任君主有周弋将军。 周大帅驻守边疆数年内,单单人往那儿一立便能震慑住虎视眈眈的蛮人和绵里藏针的南阳国,若说侍奉君主乃本分,可敬重周弋乃无数金梁子民的本能,太监惶惶,完全无法想象大帅因病倒下的金梁场景。 周弋叹气,轮廓分明的脸颊大半隐在阴影,无端的萧索郁结。 与那公公又交谈几句,周弋彻底失去敷衍的耐心,转身欲走。 这公公不白来,除了宣读圣旨升了几个人的军职,其中就包括白止势外,另外有丰厚的粮草、军火,这些才是战场的好玩意儿,比起来,那些金灿灿的珠宝就显得庸俗无味,既不能吃也不能杀敌。 “大帅,那不是孟将军吗?” 公公无意瞧到孟甲和老胡吆喝着几个兵蛋子搬着四五个大箱子路过,白止势跟在后头,即使升了官,在军中有几分话语权,不过他人依旧碌碌得,低头弓腰,瘦小干巴的身躯像个虾米,经常一晃眼就过去了,他浑身僵硬,费力地帮忙扶着箱子的一角,想来应该是半路被孟甲抓来当壮丁的。 对比起来,孟甲和老胡一人搬一个箱子,十分轻松,连汗都没出。 公公是个爱打听八卦的,凑上前,却不帮忙,只是问“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孟甲快人快语,嫌他挡路,没好气道“你一辈子都用不上的好东西。” 太监忿忿,除了顶梁柱周弋外,是个金梁人都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帮粗俗的武官,孟甲三代都是武官,来兵营五六年了就没离开过,都城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多了,他是君主身边的大红人,有什么他用不上的? “诶!” 前面的孟甲和太监插科打诨的功夫,后面大汗淋漓的白止势瘦弱的胳膊一哆嗦,箱子不稳落地,摔开一个角。 公公抻长脖子去看,里面凤冠霞帔,喜烛喜字应有尽有,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金梁开国君主和皇后伉俪情深,夫妻恩爱,因此允金梁女子大婚那日也可凤冠霞帔,享最高礼仪,愿每对夫妇犹如檐上燕,岁岁长相见。 白止势麻利地将箱子盖好,孟甲吹了声口哨“公公那玩意儿都没有,还想成婚?” 这一句真真扎心,太监面若茄色,偏偏一时间想不起回击的话,只能咬着牙道“好呀、好就是不知军营内何人成亲?该不会是胡副将?” 能让孟甲这种军营左右手地位的人亲自劳驾,成亲的人地位不俗。 长相本分的老胡摸了摸鼻子。 孟甲火爆脾气上来,铜铃般的眼睛一瞪,裹着阴厉,吓得太监双腿哆嗦“你管那么多?滚!” 他抬脚踹了一脚,哪怕收着劲,也让太监屁股蛋猝然一疼。 说完,搬着箱子风风火火地走了,后面的老胡和满头是汗的白止势跟上。 公公摸着屁股,气得瞳孔里的血丝织成了蜘蛛网。 鼻子哼哧哼哧喘气,太监再回头,哪还有周弋的身影? 周弋回到军帐时,邢媚正在脑海里和系统聊天。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关于这具身体的线索?” “叮——鄙人觉得马上就有。” “放屁,上次你说去镇里会有线索,结果线索没有,疑云更多了。” 5438“” 他再次使出不在线的老招,刚好周弋掀帘而入,边疆的春意更薄凉,风儿滚着淡淡的寒意蹿进来。 邢媚看出男人兴致不高,像遭遇某些令人惆怅的事,只不过面对自己时强制拔高兴奋。 周弋脱掉轻甲,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重任,深邃的眉眼裹着浓郁的疲惫,他弯腰,抱住温热的女人,呼吸的热气喷洒。 邢媚低眉,两只手合拢拍在男人的背“怎么了?” 男人没言语,邢媚猜测多少与今日的圣旨有关联,她去骚扰威胁5438,终于套出了些话。 邢媚手掌下移,彼此执手时,男人手心、指腹的茧子很厚,是常年上阵打斗磨出来的,除此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和暗疾,人们以及君主把眼前的男人视为金梁不倒的战神,却忽视了他也会累,或许他本人也在日积月累的责任中忽视了自己,他只能用伤痕累累的身体驮着金梁慢慢前行,直到被粗糙的沙砾磨平膝盖,磨到血肉模糊。 周弋竭尽全力,君主却痴迷不切实际的长生之术,完全把百姓子民抛之脑后,男人不甘甚至茫然,自己这么些年的奋斗到底有何用? 邢媚心底叹了口气,这男人总习惯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等自己发觉再透露一点,如果自己没发觉就翻篇。 她紧了紧男人的手“做你想做的,我知道,你虽迷茫,可心底有主意。” 周弋下颚线一僵,抬起头,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媚媚好像总能知道我的想法。” 邢媚故意拧了拧男人的胳膊“夫妻之间的默契总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周弋愣了愣,下意识道“我们还没成亲。”虽然日子很快了,孟甲那帮人听闻自己要成亲,急得跟什么似的,鞍前马后的张罗布置。 邢媚在心底否认,不是的,成亲结婚过了,不管古代现代的,我们在一起都好几世了。 女人唇畔的弧度加深。 周弋看着女人的笑容,恍惚间有种自己和对方俨然是老夫老妻的感觉,宛如小桥流水的岁月,只要两个人在一块儿就是完整的。 第326章 悔意 第326章悔意 两人安宁的气氛直到孟甲领着一众人,提着一堆箱子进来时打破。 邢媚打开一个箱子,里头金闪闪的珠宝差点闪瞎眼睛,她手一抖,箱盖合拢,一边揉发涩的眼一边问“这都是何物?” 孟甲理所当然“自然是些嫁娶的所需之物,另外还有大家伙的随礼心意。” 邢媚抽了抽嘴角,这准备得也太多了。 孟甲继续道“这些是其中一部分,还有的都堆在仓营了。” 邢媚眼睛更疼了,这还不是全部? 周弋蹙眉,扣住女子的肩往自己怀里靠说道“切莫大操大办,惹出麻烦。” 他原意想即使军营成亲也要给心爱的女子一个像模像样的礼制,可方才与公公谈话时听到秀汝公主的特征 “秀汝公主芳龄十九,模样秀丽,肤白如玉,虽无倾国倾城,可也是百里挑一的美女,是南阳国国主的掌心宝,凤眼媚骨,仪态纤纤,左手掌心有一块方形的红斑胎记。” 周弋顺势攥住女人的手,喉结微动,爱人的身体他再了解不过,左手的红记见过多回。 若爱人当真是秀汝公主 邢媚眨了眨眼,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好像变得僵硬。 但是这些细节外人看不出,在孟甲等人眼里只觉得自己被狠狠喂了一口狗粮,孟甲还能强些,作为唯一一个有媳妇的,尚能强装镇定,其余的像老胡孤寡“老兵”都纷纷石化,没眼看了简直。 白止势垂着脑袋看地,不知在想什么。 孟甲憨笑“知道了知道了,不就低调嘛,大帅,我们先撤了。” 他们一离开,邢媚立马问道“你怎么了?” 周弋不答,只是默默将爱人的左手摊开,眼神牢牢地钉在那块不大不小的红记上,似乎遇到一生最难的抉择。 帐内空气流通不好,外加今日乌云盘绕,想必不多时就有大雨如注,如今闷闷得仿佛巨石盘踞内心,怪难受得。 须臾,周弋叹了口气,下颚线放松,抬起爱人的手,在掌心处落下轻浅一吻道“媚媚,你愿意嫁予我?做我的夫人?” 邢媚翻了个白眼,这问题之前不就问过? 她的回答和之前无二。 周弋半阖着眼皮“可你不知你的身份来历,万一你恢复记忆或者家人来寻,你又如何?” 邢媚想她巴不得这具身体的家人出来,自己好歹知道这具身体的来历,也能给自己完成任务提供线索。 但她知道男人担心的不是这个。 邢媚反手握住周弋潮湿的手,睫毛颤了颤,薄唇抿紧“我不后悔。” 像甘愿和男人度过好几世一般,邢媚从不后悔,人可以有缺憾,却不能有遗憾,邢媚如今费脑的是不知这种完成任务的旅途要多久结束,回到现实还能否找到男人。 应该找不到,连小八都说过男人只不过一堆数据,一组代码。 没有男人的世界,即使回去了,又真是自己想要的吗? 邢媚咬了下唇角,暂时不去想这些糟心事,她抬起眼眸问“你呢?” 周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一片清明,勾起嘴边笑意,温温柔柔地吻上邢媚的眼睫,登时湿漉漉得“亦然。” “亦然、弋然” 邢媚觉得好玩,嘴里不禁多喃喃了几遍。 “易燃的烟花要保持潮湿,老胡,你知道?” 孟甲侧头提醒,他们已经离开帅帐老远,除了老胡和白止势,那些士兵都被他赶回去训练。 老胡撩了撩其实压根不存在的刘海,耍帅道“知道,我比你靠谱,那些烟花可是要在大帅成亲时用的。” “可大帅要我们低调,也不知那些烟花能否派上用场。”孟甲望天,那些厚厚实实的阴云好像令他想起某人,粗糙的眉眼都染上几缕温柔“也不知都城气候,也不知” 也不知她安否? 天空一道粗壮的闪电划过,瞬息点亮整片苍穹,泛着毁灭性的气息。 孟甲倏地回神“对了,老胡” 他再一看周围哪还有老胡的身影? “这个没义气的!”孟甲握紧拳头,注意力转移到白止势单薄的小身板上“白、白先生” 平时大家伙称呼白止势基本各论各的,熟的叫“白兄”、“老白”,不熟的称官职,“白先生”这个略带书卷气的称呼白止势已经许久没在沙尘飞舞的边疆听到过了。 白止势声音发哑“孟将军有话要说。” “我草!你怎么知道?你和大帅都神了!懂读心?” 白止势紧紧抿嘴,他一个屡次落榜的废人怎配和大帅比较? 孟甲假意清咳,借此缓解接下来话题的尴尬“那个白先生,我记得您读书很厉害?” “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也好,总比我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强。”孟甲捋了捋毛躁发旧的剑穗,上头还系着枚小巧玲珑的平安扣“那白先生写过信没?” 白止势脸颊抽动,然后眼梢垂得更低,他考取功名离开家乡,路上给家人和老师寄过许多书信,有报平安,更有壮志凌云,熊心勃勃,然而三次落榜,父母相继病逝,自己绝望跳江后就再没写过书信。 想写给的人不在了,写信有什么意义? 冰凉的雨滴砸在头顶,白止势惘然“醍醐一番瑟瑟,执笔何来狂书?” 孟甲听不懂这两句词,军营里头都是一帮文盲,周弋就是他们这堆当兵的“异类”,是整个军营文化水平的天花板。 他抓了抓头发,虽然听不懂,但是白止势会念诗那就比他牛逼! “白先生,能不能帮我写封书信?” “孟将军是要给” 孟甲嘿嘿笑得神秘兮兮,还总有种那么一丝窘迫在里头。 大雨下得无法无天了。 这种雨天别说练兵,哪怕大骁人都穿上铜如金的盔甲也不会来,那盔甲刀枪不入,可豆大的雨点子砸身上,沉得要命。 即使如此,也不能放松警惕。 周弋去巡查哨所,军帐内只剩邢媚自己,她百无聊赖地用周弋的笔墨练字,一开始不太适应,前面两个世界的记忆渐渐上来,她很快练通了毛笔字。 第327章 行春 第327章行春 练字讲究心神合一,熟练掌握狼毫笔的邢媚放空大脑,一撇一捺无比认真地写下字。 笔锋抬起,邢媚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字愣怔住了,手腕一抖,漆黑的墨不可控制地玷污了整体的美感。 宣纸之上呈现的是一个“杀”字,凛凛杀意浓墨重彩地跃然于纸,裹挟着浓浓的不甘、愤恨。 邢媚捏了捏眉心,刚刚练字时自己什么都没想,意识散了,所以写下这个字极有可能是这具身体的潜意识,说白了,是原主的想法。 到底多深的怨念才能让原主灵魂已灭,身体却还记着要杀死某人。 邢媚眉眼敛起,拿笔锋点了点白纸,喃喃自语“你到底是谁?又要杀谁?” 帐外传来呼唤“送饭的!” 周弋不在,邢媚将宣纸揉成团随手扔进取暖的火盆,让送饭的士兵进来。 士兵穿着轻甲,脑袋戴着斗笠,身上浇到的雨顺着甲片往下滴,地上没一会儿多出个小水洼。 士兵低头,姿态看应是名上岁数的老兵。 邢媚道“饭菜放上面就行。” 老兵好像没听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邢媚皱眉,亲自去接对方拎着的食盒,依旧那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模样,不过嘴里冒出的话不知何时沾染了人情味儿“快回自己的帐内躲雨。” 无意间碰到老兵手的一刹那,老兵猛地抖了抖身子,嗓音不自然地抻长道“是” 邢媚把食盒放到桌上,再回首,帐内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老兵急急忙忙地跑到一顶没人的帐篷,脱下轻甲,露出里面富丽华贵的衣料,正是来宣旨的公公。 他掏出粉嘟嘟的手绢擦拭湿发,一边还尖着声音抱怨“真是脏死了!” 没多久,一名老兵进来,险些把公公吓了一跳,瞪眼道“进来也不吱声?粗鲁!俗人!” 老兵捡起被他嫌脏扔地上的甲装,饱受风霜的脸刻着褶子,有几道尤为深,笑起来挤在一块儿。 他瘸着腿把滴水的甲装穿好,哪怕这身盔甲重得好像随时能将他的身子压垮。 公公嘴里不时蹦出骂人的词汇,他对这场大雨的怨恨默不作声地转移到老兵身上。 老兵笑呵呵,右脸对着公公,反正他右耳朵早因为打仗聋了,耳不听心不烦。 这公公拦住自己打听不少事,人家是来宣读君主旨意的人,间接代表君主,所以他就把知道的都说了,对方问军中谁要成亲,他说了后,对方又问许多关于女方的问题。 老兵心下惊异,可幸好对方问大帅的话题不多,只要不说太多和大帅有关的,应该没问题。 公公擦干最后一缕湿发后,把帐篷门帘拨开一丝缝,瞧着帅帐的方向,想到方才女子接食盒时,掌心和描述里一模一样的胎记,眼里的阴毒算计一闪而过。 大雨持续到下半夜,清晨朝阳尚懒散低迷,孟甲拉人一打听,宣旨的公公领着随从早早就骑马回京去了。 孟甲顿时耷拉下脑袋,捂着胸口的书信一副蛋疼的样子“太监都属兔子的?跑得飞快!” 跟来的白止势嗫嚅几下嘴唇,念及昨日孟甲拜托自己写信时的真诚,不由得安慰“也好,总有下次宣旨,都城来人,你再把书信递人,代为转交。” 孟甲呐呐“可是” 这时候的心意,和下次时是不同的。 白止势头疼地揪了揪辫子,自己实在不擅长安慰人,屡次落榜再加心冷跳河,已经磨掉他浑身的傲气,这回能尝试说几句好话几乎用光他的满腹才华。 “这样,正式书信需要署名,昨日写得匆忙,今日加上,日后再等都城的人来。” 孟甲一听,果然注意力全被转移,搓了搓手掌道“好主意!对对,该加的都加上,有句话叫什么?不能有辱文明” 白止势想,您要说的应该是有辱斯文 孟甲将层层盔甲布料下方的书信拿出,上头还沾着贴身的体温。 白止势眉头一攒,双手接过问道“将军的署名是” “孟甲,孟行春!” 想来行春乃孟甲的表字了,只不过身处军营,基本人人都豪爽直呼大名或者官职,此次署名加上,倒应了孟甲不能有辱斯文的决心。 他瞻前顾后顾虑周全的做法令白止势内心打了个转,继续道“敢问书信的另一方,孟夫人的闺名是” 谈到此,孟甲浑然不似浴血战场的汉子,黝黑的皮肤也挡不住臊红,他吞吞吐吐说出个名字,轻声轻语就跟对待这个名字的主人般,唯恐惊到碰到。 “宋挽冬。” 第二日的天晴不过一会儿,刚过午时便又零零碎碎下起雨,这场雨一共持续六七日,等到真正放晴才发现塞外不知何时盛开了娇嫩小花,上苍好像慢悠悠撒了层绿意,漫山遍野,快意人间。 邢媚脱下御寒的衣物,改穿便服,头发简单随性地梳成个高马尾,按理讲塞外条件艰苦,可她被周弋细心养着,这段日子她竟觉得自己胖了点。 邢媚捏了捏脸蛋,刚来这个世界时还没那么多肉,她叹气,来这个世界从冬到春,爱人找到了,生活好了,偏偏任务线索少得可怜。 她扶额“不应该啊奇了怪了” 趁着天晴,周弋练兵不在,邢媚去军营内转悠了一圈,见到她的人都会尊称一声“夫人。” 成亲的日子就在明日,但不耽误大家伙对周弋的敬重,相对比,也敬重邢媚。 被线索憋得没辙的邢媚随便抓了个青涩小兵,开口便问“你认不认识我?” 小兵吓坏了,还以为大帅夫人要为难自己,哆哆嗦嗦地摇头,差点飙泪。 邢媚连忙松开小兵,使劲按了按眉心,嘴里蹦出句“傻比。” 能被线索折磨成这样,邢媚还是头一次。 她失去散心的心情,回到帅帐,然而这回不光周弋回来了,还有其他人。 一人穿紫金祥瑞云纹道袍,头发盘起,两缕白胡飘飘,颧骨高凸,眼尾朝下,给人以傲慢的气度。 另一人则在见到邢媚进来时,眼睛瞬间讶异地瞪大。 第328章 卸甲 第328章卸甲 “公主!公主!老奴可算见到您了!老奴还以为您被土匪” 那褐袍老者睁大双眼,浑浊的眸子流下两行泪,激动地颤抖着身子走上前来。 邢媚眉头一锁,步子往后撤了两步,习惯地站在周弋身边,目光透露着警惕。 褐袍老者难以置信“公、公主您不记得老奴了?” 此时帐内的第五人出声圆场道“代公公,秀汝公主遭遇土匪,记忆有损,不然怎会来到军营,又和周大帅扯上关系?” 说话的人正是宣旨完就火急火燎离开的公公,他说到最后半句话时,周弋猝地抬眼,深深瞧了一眼对方。 九喜公公顿时毛骨悚然,还未反应过来,周弋却已经移开了目光。 九喜到底何心机暂且不论,从他带来的代公公嘴里,邢媚在这个世界里的任务终于有了重大突破。 代公公乃南阳国人士,年轻便服侍国主和秀汝公主,再熟悉不过。 “公主,您都瘦了” 代公公躬身弯背,眼窝子浅,激动到不停地抹泪。 邢媚捏了下自己的脸,瘦了吗?她倒觉得被男人养得比刚来时胖乎了些。 邢媚配合代公公微微弯腰“你如何证明我真是公主?” 代公公哆嗦着唇“公主您花容月貌,掌心有红记,爱吃鱼,睡觉爱蹬被,最喜欢小太监们扮成丫头和你玩” “行了,我知道了。” 邢媚挥手,让代公公打住,原主这爱好不敢恭维,还让太监扮女一起玩? 关键这些原主的黑历史,一样不落地全堆在了邢媚身上。 身旁冷漠高矜的男人嘴角隐有松动的迹象,拿着打趣的眼光瞧向自己。 邢媚清咳道“之前都是年少顽皮,不懂事,我们还是先聊正事。” 如果原主的身份是南阳国的秀汝公主,那么自己的任务就是帮原主杀掉恨的人。 想到这儿,邢媚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直接呼唤5438。 “我这次的目标是一个人还是两个及以上?” “叮——只有一个。” 这次狗儿子回答得痛快,邢媚心安不少。 她重新把注意力挪回对面几个人身上,刚欲询问代公公更多关于原主的线索,九喜却提议说“公主既已找到,我也是奉君主口谕来的,若确认公主身份,明日便带公主回都城,代公公此次有劳,明日我也会差人送您回南阳,另外,周大帅也要跟随一同去都城。” “对了,上次我来时,听闻军营内有人娶亲,我好生羡慕,也不知此次来能否赶上结亲礼。” 邢媚皱了皱鼻子,这公公说话阴阳怪气,裹着小肚鸡肠的酸气,活该注孤生。 周弋垂下的手指微颤,深沉的嗓音犹如悦耳的流水声“本帅回城,这塞外何守?” 九喜笑了笑,脸像树皮般凹凸不平,笑起来两只绿豆眼往里夹,笑得谄媚又阴滑。 “肯定不劳周大帅费心,这不,君主派来藏辉仙师助大帅一臂之力?” 从邢媚进来到现在,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的男子总算略微慵懒地抬了下眼皮,怀抱一把拂尘。 藏辉仙师的名号邢媚有所耳闻,之前在襄湖镇兴风作浪的道士便自称对方的徒弟,是现如今君主跟前的红人,据说能炼制长生药,有驱邪避鬼之能。 世人云,藏辉仙师已过古稀,曾给一家大户作法驱鬼,之后闻名遐迩。 驱鬼这事儿邢媚不放心上,她盯着对方的脸皮,虽有衰老的痕迹,可怎么看都不过五六十岁,皮肤根本不像古稀之年,要么这老头注重保养,要么这名藏辉仙师有些真东西。 九喜又笑了“周大帅回都城这段日子,就怕塞外无人镇守,藏辉仙师自告奋勇,为君主请命暂替将军。” 周弋眉峰挑起“替我?” 他黑如点漆的瞳仁一转,看向万事漠然的藏辉仙师身上,蓦地开口“如若今时今日,蛮人跨山峰攻来,仙师打算如何?” 他眼神犀利,腰杆子笔直,问话时的气势与平时和邢媚相处的温和判若两人。 藏辉几不可见地抽了下嘴角。 九喜也被周弋的架势震慑住了,刚刚还狐假虎威头头是道,现在缩着脖子结巴着“大帅你、你什么意思?” 周弋继续逼问,挟着迫人的气魄“藏辉仙师可知军中多少兵马?多少将首?多少哨所?分别在何处?” 藏辉晃了下手中拂尘“车到山前必有路,若遇敌军,本道将亲自作法,求天庇佑金梁。” 九喜点头“对对,仙师法力无边,求天定能保佑金梁战无不胜,逢凶化吉。” 邢媚眼光一闪,心底叹了口气,金梁君主一心沉溺术法,连带着金梁上上下下国风不正,襄湖镇的道谦三言两语便蛊惑众人视王婆母女命如草芥,自己面前的这位藏辉道长犹甚,干脆把军营内数万名汉子的命交给捉摸不定的天数。 若说车到山前必有路,那些铁骨铮铮的男儿才是真正拿汗水和命开路的勇者。 九喜忠于朝廷,确切讲忠于君主,在荣华富贵面前,大帅这二字就显得不够格了,再说,重文轻武这种观念根深蒂固,哪怕你周弋再有能耐,不就是君主的一条看门犬吗? 九喜拿腔作势道“大帅,速速把军印、虎符交出,不然你敢违抗君命?” 周弋表情不变,垂在身侧的手指微拢,接着慢慢摸索上剑柄。 “大胆!” 九喜扯起嗓子,捏着兰花指,身子往后退“大帅您要反抗君主?反抗金梁?” 君主? 周弋冷酷一笑。 他偏头,眼神稍稍在邢媚身上一落而过,再转向九喜和藏辉时已经敛眉,收起泛出的叠叠涟漪。 把随身携带的虎符、印章放到桌上,周弋扭头离开军帐。 没管九喜如何喜悦,邢媚快步跟了过去。 帐外,不动声响地竟齐刷刷站着一堆人,孟甲打头,老胡、白止势他们全部抿嘴寂寥,一个个犹如霜打的茄子,脸色青白。 孟甲原本找大帅有事,从白止势那儿学完写字,两人就一同来了,恰好听到个大概,其他人则是好奇围观,人越围越多。 第329章 老大 第329章老大 顺着孟甲等人看的方向,邢媚去找周弋,路上恰巧碰到士兵们押着山贼们,这帮人刚交待完之前犯过的罪行,今日启程去往都城听候发落。 山贼之首是名剽悍的汉子,邢媚隐约记得周弋提起过对方姓寇,山贼小弟们都叫他寇老大。 寇老大衣衫褴褛,步履蹒跚,被押送的兵推了下,差点撞倒路过的邢媚。 寇老大怔了怔“是你?” 邢媚鼻子皱起。 寇老大眼神如炬“你还没死?” 邢媚挑眉。 寇老大扭头冲士兵玩笑“我杀过的人里活了一个,能不能算到我某个小弟身上,让他们多活一个?” 士兵横眉“少废话!” 寇老大呲牙“你娘的敢骂老子?放到以前,你爷爷我刮你肉下酒吃!” 邢媚拦住寇老大,军营内的士兵基本都知道这位是大帅的心尖尖,于是选择做个闷葫芦。 邢媚端手“你认识我?” 寇老大皮笑肉不笑“我这人记性不好,可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婆娘,比我打劫过的各个村子里的女人都带劲,我不可能忘。” 邢媚理智的目光落到寇老大身上“你劫过我?” 寇老大冷哼“我没劫过你,不过你应该是被其他人劫了,晕倒在山坡,我捡到你,救了你,想让你当我的压寨婆娘,可没几天,你身体还没好就跑了,原来是躲军营里来了,看起来混得不错,蛮有地位,该不会给某个军官当妾了?哈哈!。” 邢媚状若听不见寇老大嘲讽的口吻,问道“我有说过我是谁?” 寇老大摇头“你反复高烧,我找的大夫们有的说你惊吓过度,有的说你中毒,你嘴里还在说胡话,说自己是公主?” 邢媚闭上眸子,沉思片刻再睁开,结合之前的线索,已经大概把这幅拼图凑出来一个角。 这具身体是秀汝公主无疑,九喜和代公公也许会撒谎,可寇老大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 原主是南阳国的公主,虽庶出却和国主兄妹情谊深厚,因此两国和亲,嫁与金梁做贵妃,可路上遇袭,原主艰难逃生然而被寇老大捡到,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始终昏迷高烧,难得神智清明,趁机再次逃跑进入林子,可惜这回进入死境,邢媚接管了身体。 秀汝公主憎恨的人会是谁? 等候多时的士兵想开口,提醒邢媚时间不早了,他们得离开,可下一刻,邢媚的举动令他们一愣,然后猝地集中精神,紧张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邢媚居然随手抽出一名士兵的剑,凛凛的剑尖抵住寇老大的心口,在不堪抵御的布料上扎出个小小的深坑。 寇老大面不改色,忽然一笑“你要杀我?哈哈,都说最毒妇人心,我今日可算明白了,你昏迷的几日,我抓郎中给你把脉治病,曾经打劫到的稀罕药草全都用来熬药,啧啧,左右我这条烂命都得死,来!” 剑抵在寇老大的心口位置,但凡邢媚稍稍用力,对方即刻就得见阎王。 “你若敢说假话,跟随你的喽啰活不到都城发落。” “草你奶奶的!臭娘们你敢!” 寇老大犹如被踩到尾巴的黄鼠狼,暴跳如雷,锁链啷当。 须臾,邢媚垂手,将剑重新推进剑鞘,扭头离去。 离开的路上,小石子被她踩得咯吱响,邢媚凝神,不是寇老大,原主最憎恨的人不是他。 寇老大看重兄弟,自己用来威胁,看来所言非虚,原主被寇老大捡回寨子里的日子一直昏迷,两者没交道,一个陌生人,何谈入髓之恨? 邢媚在军营炊房找到了周弋。 本来炊房里的厨子全都站在一侧,鸦雀无声地侯着大帅忙乎,周弋吩咐不许打扰。 男人正专心致志地处理条活鱼,离开水面的生畜靠着本能不断拍打尾巴,在案板蹦跶,溅得男人浑身水星。 邢媚蹙眉,抬脚进门,不由分说拿刀背将鱼一拍,闷闷的声音发钝,鱼登时不再挣扎。 “你要做鱼?清蒸还是红烧?先刮鱼鳞,啧,这刀真钝,借你的剑用下。” 邢媚把破晓拿到手,比划了两下,然后再重新插回周弋腰间。 她耸耸肩“玩笑话而已,你也不笑一下,唉,失败。” 邢媚垂头,换了把稍快的刀细细地处理鱼。 周弋低眸,默不作声地将破晓解下,放到邢媚随手能够到的地方,也接着参与忙乎。 “你说这鱼像不像你?”邢媚指了指“跟你一样臭,它是腥臭,你是脸臭,吃下去会不会闹肚子?” 周弋长长的睫毛轻颤。 邢媚仍然在说不着边际的戏谑话“你瞧这大鱼活的时候挺能蹦跶,拿刀背一拍就半死不活,还是水里最自在,没被抓的话说不定找条雌鱼,如今都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话里的深意令周弋有一瞬的恍惚,仿佛能看到自己与女子年迈相伴的样子。 然而下一刻,男人就因为心神不宁,刀子在手指割开一道长口子。 邢媚连忙放下鱼,抓起周弋的手察看,眉头越皱越紧“如果你是鱼,一定是条蠢鱼。” 这口子对周弋来讲不值一提,甚至不能说是受伤,但掌间传递过来的温度却令自己破天荒有种贪恋的念头,于是在邢媚朝别人要来纱布给自己包扎时乖乖配合。 邢媚把男人手掌的一半都包得细致贴合,满意后怼了怼周弋的胸膛“旁边待着,我下厨,你不用插手。” 周弋抚着纱布,张嘴道“没事,我” 邢媚蹙眉,不耐“让你待着就待着。” 周弋打量了下邢媚“你一个人行?” 邢媚回嘴“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周弋挑眉“可你是女人。” “女人也不能说。”邢媚系好粗布围裙“等着瞧您嘞。” 她处理好鱼,先放到一边,第一道做简单点的菜。 邢媚的架势有模有样,葱姜蒜有条不紊切成丝,下锅翻炒时甚至还颠了几个勺,所有人都觉得邢媚这道菜一定成功时,用盘子端出来的菜却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有点黑? 第330章 拦道 第330章拦道 邢媚抽了抽嘴角,状似无意地给自己台阶下“只不过有点糊。” 众人恍然大悟,肯定是军营的锅劣,控制不好火候,但以邢媚的手艺,即使糊了,味道肯定也不会差。 炊房万众瞩目下,邢媚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开始几下的咀嚼气定神闲,然而忽然,邢媚飞快跑到炊房外,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 不光那口菜,就连早上吃的也都反胃出来。 众人“” 周弋紧跟着出去看邢媚的情况,有个胆子大的厨子偷偷摸摸尝了一口,当场眼冒金星,昏迷不醒。 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泼水,好不容易把那兄弟抢救过来,但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对桌上的菜敬而远之。 其中一人甚至提议“你们说打仗的时候趁敌人不备,把这个塞他们嘴里,是不是比炸药管用?” 其他人“你他娘还真是个人才!” 邢媚吐得脸颊发烫,眼泪差点飚出,心里不断咒骂,妈的怎么六个世界了,自己做的菜还那么难吃?甚至越来越难吃? 周弋弯腰,帮忙拍她的背,恰好这时,孟甲首先闻声跟来,看到这一幕,他忍不住嘴贱的毛病“怀了?” 周弋无声地瞟他。 孟甲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缓和气氛嘛,其实我看夫人吐得那么厉害,第一个念头是该不会吃” 那个文明不雅的字孟甲没说出来,邢媚吐的间隙,抬头剜了一眼,孟甲倏地全身汗毛立起,下意识变成个没嘴的葫芦。 周弋忍住即将翘起来的唇角,一边拍背顺气一边道“还得做几道菜和鱼……” 邢媚直接回答“我不行。” 周弋弯了弯眉“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我又不是男人!” “女人也不能” “啧!”邢媚凛然仰头“再不走,我吐你们身上!” 话落,嘴贱的孟甲落荒而逃,就连那一缕白色衣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邢媚吐了一会儿,几乎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扭头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杯温水。 邢媚端起杯子漱口,炊房内飘来阵阵菜香,一些人嘀咕“周大帅做饭好香啊!”“大帅真厉害!” 邢媚指尖摩挲着杯子的青花图案,眯眼望向远处,呢喃“牛气冲天,不过一条没有自由的蠢鱼。” 如周弋所说,还有好几道菜,邢媚缓了片刻,弯腰拍平裙角的褶子往帅帐走。 一路上她都在闷头沉思,原主秀汝公主和亲,路上偶遇意外,被山贼寇老大捡到,这条线自己基本已经捋顺,如果寇老大不是原主憎恨的目标,那么要寻仇就要追溯再之前。 邢媚怅然地叹了口气,果然必须找机会去一趟南阳国。 帅帐门口,方才那些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藏辉道长不见人影,邢媚不关心他去哪,她更想找代公公,问对方更多关于原主的事。 然而代公公没找到,扰人的苍蝇倒有一只。 “秀汝公主贵安。” 邢媚抬脚欲进帅帐,却被九喜拦住。 “既然确认了公主您的身份,您千金之躯自然不能再进帅帐,以免闲言碎语伤了您的清白名声,也伤了两国情谊。” “名声?情谊?” “是。” 邢媚懒洋洋撩起眼皮,看到九喜脸上常年堆积笑容谄媚的皱纹,鼻腔里哼出声讽刺不屑的笑意“你是公主?” 九喜面容一僵,闷闷回答“自然不是。” 邢媚接着问“你是君主?” 九喜打了个冷颤,习惯使然听到这两个字便跪下“万万不敢。” “什么都不是,敢拦我的路?滚!” 邢媚略过跪在地上的九喜,门的帘子掀起、合上,带的凉风吹得九喜内心的不甘、憎恨疯长,他愤愤地回头瞪了眼帐内,吐了口痰。 然而邢媚出乎意料地杀了个回马枪,正好撞到吐口水那幕。 “公公恼我?” “不敢不敢!” 邢媚眯了眯眸子,故意抻长调子,指着地上的口水道“那这是……” “咳咳……最近奴才感上了风寒,咳咳……” “我记得孟甲将军有祖传的风寒偏方,公公一会可以去问问。” 提到去孟甲那儿,九喜一百个不愿意,委婉拒绝“不必,奴才回去喝碗姜汤就好。” “不行,公公都病成这个模样必须要去,你不去就是拂了我的面子,拂了南阳的面子。” 邢媚内心冷笑,盖高帽而已,这点小伎俩谁不会? 九喜被打击得哑口无言,喏喏承应。 邢媚拿脚尖点了点痰的方向“可是公公的口水吐在门口,实在太碍眼了。” 九喜挤出声音道“奴才打理。” 邢媚站立不动,摆明要看对方如何个打理法儿。 九喜仍保持跪着的姿势,脸上勉强存留的零星笑意荡然无存,低头,屈辱般拿自己的袖子将口水擦去。 做完这个举动,九喜胳膊僵硬,虽然隔着袖子但他巴不得马上去沐浴更衣。 他紧闭双眼不敢看,怕心里添堵“公主满意了?” 邢媚牵起嘴角,却状似讶异道“公公何必?我本意是想你去喊人来收拾的。” 什么? 九喜瞪大眸子,仰头,看到了邢媚眼底满满的揶揄。 他磨着后槽牙,气得几乎要吐血。 “公公,人蠢就少作妖。” 撂下这句,邢媚重新回到帐内,九喜下意识又要吐痰,忽然瞥到衣袖上的脏秽,硬生生憋住自己,一脸嫌弃地起身快速离去。 周弋提着竹木食盒进入帅帐时,邢媚正坐在案牍边,瞧到男人后便收拾收拾站了起来。 周弋打开食盒,把里面热气腾腾的菜一盘一盘摆好。 邢媚过来帮忙,一边拿筷子一边说道“我不小心撞到了桌子,弄掉了一些书信,不过已经重新收拾好了。” 周弋手一顿“你没事?” 邢媚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弋关切的视线落在邢媚的手上、胳膊,剑眉拢起“撞到哪了?” 邢媚心里一甜,嘴角上扬“没事,没青没紫。” 周弋提起尚热的盘子“下次我不在身边时,一定注意不要毛躁。” 邢媚耸耸肩“好哦,周大帅。” 第331章 君心 第331章君心 周弋放下盘子,眸光一黯“明日要回都城。” 如果没有那道旨意,明日本来应该是两个人成亲,结为夫妻,和和美美。 他神思罕见游离,熟稔去摸胸口揣着的虎符位置,猝然空落落的触感令周弋呼吸一凝,紧接着想起缘由,手缓缓垂落。 虽不清楚君主何意,但拼了小半辈子命,一道简简单单口谕就使得自己卸甲归都。 周弋呼吸沉重,等被扯回思路时,身边人扯住了自己皱起的衣角,刻意紧了紧。 邢媚的掌间还残余着炊食的热乎劲,借着这点儿温度一点点把衣角抚平,熨平了拧巴。 “吃饭,想得太多,快乐会少,头会秃,周相公。” 周弋一怔,随即轻轻笑出声,握邢媚的手,摊开挠了挠“好哦,周夫人。” 这顿饭的氛围回归以往的轻松,周弋的手艺不必说,邢媚津津有味的同时心里暗搓搓感叹,真的是每个世界都会被男人的厨艺折服啊,自己可真没骨气,算来算去,活那么久了做的菜还那么难吃。 邢媚心底吐槽自己,眼角一瞥,出声止住了周弋即将伸向清蒸鱼的筷子“我自己夹,省得你筷子沾上鱼腥过敏。” 男人的筷子在空中滞留须臾,收回时轻笑道“代公公说你喜欢吃。” 邢媚叹气,这男人一声不吭做菜是因为压力,突然想到做鱼果然是因为满足自己。 喜欢吃鱼的是秀汝公主,又不是我。 这句话邢媚说不出口,张嘴时换了种说法解释“以前的事我不记得,如今的我不爱吃鱼,以后也不要做鱼。” 周弋端着筷子,习惯地思索“一个人失忆会改变往日的习惯爱好?” “谁知道呢。”邢媚耸肩,继续闷头吃饭“换做以前的我也许不会喜欢你呢。” “嗯?”周弋眉心一紧,抬眉望了过去。 邢媚却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眼神坦率“那是以前,如今的我却喜欢你可喜欢得紧呢。” 一五一十地说,原主秀汝公主的记忆邢媚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审美,喜欢哪个类型的男人,但是她喜欢面前这个男人这点毋庸置疑,毕竟一同过了好几辈子的人,再喜欢不过了。 周弋呼吸一猝,想都没想便将头凑过去,九分的温柔里夹杂着一股霸占的狠劲,浅尝辄止品味女子嘴里的甜蜜。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邢媚的舌尖舔过破了的嘴角,任由周弋给自己凃上沁凉的药膏。 周弋蹙眉,像训导小孩子一样“不要舔。” 邢媚翻了个白眼“你管我?我就舔。” 说完,她又带有挑衅般拿湿濡的舌头触碰伤口,这次顺带滑过周弋的手指。 下一刻,帅帐内的氛围登时变了,周弋一阵口干,墨染般的瞳孔里漾开几丝情动,眼底的泪痣轻微颤动,反观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的邢媚浑然不知自己说的话配上动作有多撩人,仍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 邢媚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梢“干嘛?不服来干?” 周弋攥着药瓶的手加大劲道,低声说道“我倒想……” 邢媚瞳孔放大,诧异之色掩盖不住“卧槽?你真要干我?” 几句话下来,周弋一张俊逸的脸发红,用力掐住眉心,这都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自己的思想何时这么龌龊了? 邢媚一头雾水,不过在周弋接下来上药过程中老老实实,什么都没说。 上过药的地方冰冰凉凉,邢媚吸着凉气开口“你下嘴真够重的,还咬人。” 周弋把药放回原处,面上浮现出一丝愧疚“抱歉……”他明明自恃克制力极强,但偏偏遇到对方,一切矜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莫名想到孟甲说过一句话,只要想到媳妇在都城等着自己,受的伤再重都不算个事儿。 邢媚重新执起筷子,饭桌的菜还有热乎气“下次换我咬你。” 简单的一句话又让周弋情不自禁浮想联翩,眼神不可控制地往邢媚的嘴唇瞟,对方察觉异样,不明所以投来疑惑的目光时,周弋才收回想法,坐在了椅子上。 他难得罕见地搔了搔头,有些恼火又有些兴奋…… 自己疯魔了? “明日回都城,我不懂,如果确定我的身份,金梁君主只需让我一人回去就好,为何要牵连你?” 邢媚的声音扯回周弋的注意力。 暂时的欢快并不能彻底驱散两人目前的处境。 邢媚语气平和,慢慢直述着“九喜是个小人,但通常真小人的心思最容易看穿,他效忠君主,因此虽然你是大帅,是金梁不可或缺的帅才,在他发现异样时,第一个反应就是禀告君主,在代公公的指认下,我的身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他们只要把我带走就好了,为什么君主又要让一个不懂兵法的道士替代你?都城的那位到底是被长生道迷昏了头,还是另有所谋?” 帐外有巡逻的士兵走过,鞋底踩在干巴巴的地面留下“沙沙——”的声响。 周弋两只手合起,沉吟一盏茶的时间开口“你今日对我说的这些,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说。” 邢媚点头“我知道,哪怕我是南阳的公主,但如今脚底下踩的是金梁地界,妄言讨论君主无论在哪都是砍头的罪。” 周弋颔首,一边斟酌一边道“君主痴迷长生不假,他想调我离开边疆也非虚。” 邢媚明眸善睐,手指敲了下桌面“功高震主。” 周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否决便是默认。 邢媚心底叹了口气,果然是这个官场里通俗的道理,周弋这个人是金梁抗衡其他二国最尖锐的矛,可都城高高在上的那位却寝食难安,日夜思虑这把矛会不会有一日冲向自己。 “君主的心思大概两年前开始浮现。”周弋静静地叙述,邢媚揣测这男人目前没有造反的念头,否则怎会婉转地把君主的杀机说成心思? “他会找借口让我回都城,又或者派我去些危险的地方,但我命大,每次逢凶化吉,拒绝的理由让世人无话可说,所以君主没有机会。” 第332章 软肋 第332章软肋 邢媚突然想到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见到男人时,对方身受重伤,除他外,带的所有亲兵全部折损荒山林子,如果没遇到王猎户和自己,恐怕在那回就下去找阎王了。 邢媚不假思索提出疑问“那这次……” 话说到一半,她苦笑“是因为我。” 因为自己,周弋有了软肋,既然君主起了疑心,军中必有对方暗地里安插的人,他们想在军营杀掉周弋不易,但除掉自己却轻轻松松。 邢媚低着脑袋,眼睛盯着地面,既有愧疚也打心眼里讨厌自己成为别人累赘的感觉。 要变得更强才可以,起码不要拖男人的后腿。 邢媚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第一个世界她落地即满级,虽然嘴上嫌弃系统没给自己开挂,可不得不说,帝王的身份给自己带来许多便利,再以后的世界里凭借自己的一些算计、蛮力,即使中间的过程崎岖曲折,最终却也顺利完成任务,这个世界不一样,天下三分,乱世局面,邪教横生,自己单单是个和亲的公主,须得小心再小心。 邢媚启唇“那这次回去,凶多吉少。” 周弋点头,邢媚猜不透君主的心思,他多多少少能品出端倪,那位喜怒无常的帝王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邢媚伸手,和往常无数次一样和男人十指相扣,传递温暖,更是种约定的独特手势“总之不管去哪,我都陪着你,关键时刻说不准还能帮你。” 邢媚眼底的慎重宛如一团火,能融化最坚硬的冰山。 周弋怔了怔,无意识时已经唇角上扬“放心,我有办法。” “有办法你不早说?”邢媚嗔了他一眼“害得我以为咱们两个就是去救爷爷的葫芦娃,白送呢。” 周弋不解“什么葫芦娃?” 邢媚撇了撇嘴“说了你也不懂,快说,你的办法是什么?” 周弋摇摇头“还不能说,况且我只是有个想法,能不能破局还不一定。” “靠!” 邢媚骂了一句就要往帐外走。 周弋在后面问“干嘛去?” 邢媚头也不回“我去看看外面的地理位置,哪块儿比较好。” 周弋纳闷“你看那个干什么?” 邢媚理直气壮“当然是考虑咱俩埋的地方,我都想好了,咱俩合葬,你体积比我大,棺材也要比我大一号。” 周弋哭笑不得,上前拦住邢媚“咱俩合葬我没意见,前段时间我就想好倘若你先于我走,我便把破晓给你陪葬,迅速处理好所有事后再下去陪你,破晓先给你,省得我下去前你被欺负,主要埋的时间得延后个几十年。” “怎么?”邢媚哼哼“还有延后的机会?我看等回了都城,我被迫做贵妃,随便给你按个罪名咔嚓一刀,哦,我懂了,你想咱俩死前拉着君主一块儿死,我们三个下去斗个地主。” “这都是什么?”周弋无奈扶额“你先冷静冷静。” 邢媚咬唇,眼眶罕见红了一圈“冷静?要不是怕你死了,我也能冷静。” 周弋有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瞧到心尖儿上的人这幅模样,比中数箭还难受。 他爱怜地抚摸女人的长发,温柔缱绻地哄道“我不死,我不会死的。” 邢媚吸了吸鼻子,再抬头时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已无异样“你不会死的,功高震主,可以你在军中的威名,目前为止仍是金梁最有效抗敌的武器,大骁拥有铜如金跃跃欲试,步步紧逼,这个节骨眼除掉你相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弋挑了一缕女子的秀发指尖围绕“聪明。” 邢媚又吸了下鼻子,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蠢过?刚刚是被急切迷了心智,唉,不知何时,这男人竟已能左右自己的心神,请随他动,不知是好是坏。 邢媚鼻腔翁翁得“饭菜凉了,你再去给我下碗面。” 周弋笑着答应。 等他出去,邢媚深呼吸缓和了情绪,目光落在平日里男人读书练字,拆封信件的案牍上,她无意弄掉一些书信,整理时却发现一封被拆过的君主密函,上头明明白白记载秀汝公主的特点以及一副画像,从日子看是俘获了寇老大,九喜来奖赏那日。 画像上的丹青水墨栩栩如生描绘出女子的容貌,邢媚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定这必然是原主,没跑了。 原来男人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要是九喜今日不来,明日的婚礼定然照常进行。 这男人什么都知道,却默默无声地选择自己扛。 邢媚叹气,攥紧手掌,所以无论往后是刀山亦或是火海,自己一定是要陪着了。 第二日清晨,孟甲率领几位将军、副将早早守候,一共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是送代公公回南阳,另一辆则是送他们最敬重的大帅。 邢媚昨夜没睡好,又被代公公拉去罗里嗦了一通,无非就是公主要照顾身体,公主代表着南阳国要注意仪态,公主打哈欠嘴巴不要张太大,车轱辘话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听得邢媚的瞌睡虫都惊悚地飞走了。 应付了几句客套话,邢媚道事不宜迟,让车夫赶紧抽鞭,送代公公回南阳。 周弋有话对孟甲等人交代,军营里的琐碎小事可不比任何地方少,那位被君主指明替代周弋的藏辉道长却没见着,也不知是没起来还是不上心。 九喜站在马车旁,隔着几步看着周弋交代完这再提醒那儿,整张脸都写着不耐烦三个字。 邢媚走过去,他又立马恢复菊花般灿烂的笑脸。 邢媚像跟熟人打招呼似的,凑过去问“藏辉道长呢?” 对方这种态度令九喜身体一硬,神态里都带着些许的抗拒,明明昨日还和这人发生了冲突,回去换衣服时唾骂了对方三千五百遍。 九喜尬笑回答“道长起来练功去了,太阳初熹,阳气最纯。” “哦。” 那就是单纯地不上心了。 不过幸好军里还有孟甲、老胡、白止势等人,邢媚想这也是为什么周弋还没自己火烧眉毛的原因。 周弋那边说完大概,单拉出孟甲要独自说些什么,九喜好奇,刚想抻长脖子观望,视线却被邢媚堵个严实。 第333章 回途 第333章回途 邢媚问道“我记得昨日公公感染风寒,我让你去找孟将军要偏方,可要到了?” 她不提也罢,一提九喜面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脸皮直抖,捂着腰窝瞪眼抱怨“昨日奴才去要偏方,孟将军家的祖传偏方竟然是推拿治风寒?孟将军手劲奇大,一个时辰下来我身体僵硬,没有一个地方不痛,两条腿跟面条似的强撑着回到自己帐篷,今日醒来仍隐隐作痛,公主莫不是在诓奴才?” 邢媚心里颇不要脸地承认,我就是诓你,另一边感慨别看孟甲人高马大,长得像少根筋似的,但是居然懂了自己的意思,对九喜下手丝毫不留情。 或者换个思路,孟甲没懂自己的意思,对九喜不客气单纯是因为想整九喜。 周弋来到马车边时,听到邢媚正在拿话语激九喜,九喜这人气量小,就爱上这种套。 只见他傲慢挺胸道“对,奴才就是君主的一条狗,衷心君主,狗又如何?试问这金梁谁不衷心君主?我们都是一样的。” 他说话前瞥到周弋,所以故意说的声音大了点,目的就是打击这两人的自尊心。 谁知周弋不为所动,邢媚偏头咧唇,笑出声“不不,九喜公公,我们不一样。” 九喜还在迷茫周弋听到这话怎么没反应,下意识地“嗯?” 邢媚面色严肃地改正“你是狗,我们是人,物种不一样。” 孟甲第一个带头哈哈大笑,连带着在场的其他人,就连最老实的老胡也遏止不住嘴角的弧度,瘦弱的白止势却茫然地看着周围人都在乐,仿佛非常不适应般,局促地垂下了头。 多年前,他仗着才华横溢也曾意气风发,不过三次落榜,每一次都犹如重锤,一下一下将他胸腔里满满的自信和傲骨都磨成了渣子,再不敢高声语、欢颜笑。 九喜气到跺脚,周弋轻飘飘一句“该出发了”便堵住了他一切讥讽的机会。 马车徐徐动了,轮子在沙地上缓慢深刻地留下两道车辙。 邢媚揭开帘子,孟甲他们的身影立在原地岿然不动,犹如一座座坚峻的石雕,再远些,他们就变成了一个个乌黑的点,连成一条笔直的黑线。 邢媚放下帘子。 马车赶了半天的路,午后驻足休息时,邢媚下车,吸了口新鲜的空气,不免深深感慨自己真的在慢慢离开塞外。 护送周弋、邢媚的车队有两辆马车以及十几名打扮素人模样的亲兵,此时找到一家简陋的酒家歇脚,众人该补给的补给,车夫带着马儿喂草。 邢媚和周弋坐在一块儿,脑袋开始习惯性地琢磨任务。 “小八,你说原主来和亲的路上,车队被人劫持,是被谁劫持?土匪山贼?” “叮——并无这种可能。” “是有这种可能,但是还有可能劫持车队的人不是漫无目的挑选对象的土匪,而是某个人雇佣或者派了一波人特意劫持车队。” 5438显示在线,却没有立马回复。 邢媚继续深想“这个人劫持车队非常大的概率是为了除掉原主秀汝公主,这点几乎可以肯定,那么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一定要置原主于死地?而这个想要原主命的人,会不会就是我的任务目标?” “他想杀原主,原主恨他,弥留之际也想杀了对方报仇。” “叮——这只是你的猜想。” “对,我没有证据,那队车马的残骸早就被沙子掩埋,我也没有原主的记忆,或许方才所有全是我的阴谋论,可如果按照原先的思路,局势一筹莫展,不妨换个思路。” “叮——可原主是公主,这个世界的局势复杂,三个国家远没有表面平和,暗藏杀机想杀原主的人不在少数。” “不,正因为是公主,因此目标就那么几个上位者,等一下……卧槽!”邢媚瞳孔紧缩,一瞬间仿佛捋清了目前掌握的信息,她迅速抓住脑袋乍泄的灵光,默不作声分析。 5438不明白,不过他能看懂气氛,静静地等待邢媚推理。 片刻后,邢媚抬眸,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眸中清明理智,她谨慎笃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派人劫持车队,杀原主的是南阳国的人。” 5438“?!” 九喜面容惨白地飘过来,一屁股坐在邢媚这桌,他在君主身边早就养成一身富贵病,是个坐马车都嫌弃的主儿,这周大帅居然还不单独给自己准备一辆马车,他这一路骑马过来,差点没死过去,刚刚脚落地就去吐了一遍。 卑鄙!可恶! 九喜正恶狠狠地诅咒,邢媚却笑意吟吟地看了过来。 九喜蓦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如今可算怕了,只要邢媚笑一笑,自己准遭殃。 这南阳国的公主白皙秀气,五官很容易令人产生亲近感,怎么就一肚子坏水? 她是不是晚上做梦都在琢磨如何阴人? “公公骑马累了?” “嗯……” 九喜精神紧张地等待邢媚的下句话,对方却一反常态道“不如把我的马车让给公公?” 九喜受宠若惊,一时间愕住了“真的?” “当然真的,我这不是看公公辛苦嘛。” “可是……” 见九喜犹豫,邢媚没来由地翻了脸“本公主给你面子你不要?好啊,那你就一直骑马回都城,反正从这儿回都城,快马也要三四天,何况我们有马车,至少十天。” 一想到自己要在马鞍子上受罪十天,九喜屁股如坐针毡,忙不迭答应。 “别别,公主殿下,是奴才犯蠢,不识好人心,您千万别怪罪,可是奴才坐了您的马车,您坐哪?” 邢媚扬起下巴“周大帅的马车宽敞,本公主去他那儿挤挤。” 男女共坐一辆马车? 九喜越想越不对劲“可是……” “可是什么?婆婆妈妈,那你就继续去骑马。”邢媚眼神一凛“走开,做奴才的和主子一桌,你要上天不成?” 九喜被对方一番疾言吝色彻底折服,堆起满脸的笑容“奴才就先谢过公主好意了,奴才这就起开。” 第334章 认定 第334章认定 九喜一副得了便宜的样子,连饭都不吃了,直接去爬邢媚的那辆马车。 解决掉个小麻烦,邢媚悠闲地伸了个懒腰,冲身旁的清冷男人道“行了,这一路会轻松不少。” 男人笑笑不语,他脱了轻甲,只着一件素色白裳,袖口绣有简单的青色纹路,面冠如玉,眼眸细长,瞳孔极黑毫无杂质,要是不看腰间佩戴的破晓,任谁见到都会感慨一声才气翩翩的美男子。 他示意邢媚手张开,再将剥好的花生全放到女子的手中。 邢媚吃了一个“别说,这小地方的花生还挺香脆。” 周弋继续剥“屋后有片花生地,摊主自己种的花生。” “确实好吃,将来我们养老也找块儿地,没事养养花,种种菜什么的。” 周弋抬头,狭长的眼睛笑得眯起,浑似只老狐狸“昨日你还说要找合葬的地方。” “啧!”邢媚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记忆力好,不过该装傻的时候就要傻一点,这样才招人稀罕,懂吗?” 周弋也吃了一粒花生,眉毛里夹着一缕慵懒“我也不是很想为了招人稀罕去刻意迎合。” 邢媚抱怀“那你就当为了招我稀罕,适当给我台阶下。” 周弋这回答应得痛快“好哦。” 酒家的饭菜上来,小地方无非几个馍和一盘酱牛肉,邢媚馋酒了,巴巴地望着摊子的大酒缸,周弋会意,俯身贴在她耳边道“等晚上找到住所,我方才看店家往酒里掺了水。” 听到酒里掺过水,邢媚兴致全无,吃过便饭后,一众车马重新上路。 这回邢媚和周弋同乘一辆马车,她转了转眼珠,笑着打趣“连店家掺水这种小举动都能看到,鹰眼?眼观八方?” 周弋摇摇头,他拿出红狐毛毯盖在邢媚腿上,即使过了早春的季节,不过边疆北风硬得很,风沙最大的地方人一张嘴就是一嘴的沙子,即使他们行离了大半日,越到夜间温度越凉。 “我不是观八方,只是你从坐下就不知在想什么,分了心。” 邢媚愣了愣,嘴畔盎然出些许调侃“都注意到我在想事情了啊” 周弋拿出一盒精美小巧的糕点,无论哪个世界,这男人总像个机器猫,能随时随地拿出些邢媚喜爱的东西。 光那几个馍,邢媚真没吃尽兴,配上糕点刚好弥补不足。 她尝了一口,果然是男人喜爱的甜味加倍。 邢媚侧首,男人吃糕点还是馍的姿态都十分斯文,要等嘴里的食物全部咀嚼完毕再吃下一口,这样的人离开边疆,脱了盔甲,哪里有半分武将的影子?可他确确实实乃金梁一把悬在另外两国头顶上的利剑,震慑一方。 周弋咽下嘴里的东西,清冷的眉间宛若春蕊甸着“所以你在酒家时在想何事?” 邢媚仿佛撞上件稀罕事,脑袋往男人这边凑了凑“你好奇?我一直以为你没有好奇心。” 这男人不向来谨慎谋算,置身事外,轻易不多问的吗? 周弋轻拢眉头,接着若有若无地叹气,放下手中糕点。 邢媚见男人的手朝自己伸来,疑惑地问“干嘛?” 周弋不理,径直将邢媚一把抱住,用力箍紧双臂,却不敢太使劲,小心翼翼收着力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说我不会问,即使相濡以沫数十年的夫妻彼此心底也会有不愿提及的秘密,可若是起了离开我的念头,为夫劝你想都不要想。” “哦?”邢媚攒起柳眉“可我们还没成亲。” 周弋不置可否“成亲与否,你都是我周弋一生认定的妻。” 邢媚嘴角上扬,回抱住男人,两人五六世的羁绊,佳话也好,孽缘也罢,早就情根深种不可割舍,彼此都是对方的魔障。 一队车马走走停停四日,好不容易赶完一半路程。 清晨,邢媚和周弋坐在客栈内吃早点,金梁的气候越往都城的方向去越暖和,一开始离开边塞时邢媚还须穿厚衣裳,此时已褪了绒比甲,只着嫩绿褙子,轻薄婉约。 周弋也穿一袭青色圆领袍,佩戴青玉冠,俊朗丰神,星眸缱绻。 哪怕清晨,门口路过的小摊小贩也都要抻长脖子往里瞅一眼,小镇民风淳朴,不消时,客栈来了两位天仙般标志的人物的消息插翅传遍大街小巷,一顿普通的早饭,客栈门口渐渐围满了人,还有看打扮就是富家的千金进客栈花销,不为别的,就为多看几眼。 金梁重文轻武之风盛行,重男轻女倒不甚严重,只是一部分人遵循着旧观念,其实名喻户晓的女文人不少,女子也能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 那边几位千金讨论的热火朝天,她们眼中根本没把邢媚放眼里,甚至有几个擅写诗的都要做出情诗示爱。 邢媚后槽牙一阵疼,再看身边的男子吃相斯文,气定神闲,他是没听见还是怎着? 邢媚“啪——”地一撂筷子。 周弋立即看向她“饭菜不合心意?” 邢媚瞪着面前的咸菜,不发一言。 周弋点头“我也觉得有点酸了,但没坏,也许店家陈醋倒多了。” 酸? 邢媚撇嘴,酸啊,不光诗酸,人也酸,都快酸成柠檬精了。 她跟肚子里憋了炮仗似的开口“我突然想吃肉。” 周弋点点头“嗯,我也突然想吃。” 邢媚冷哼“你也想吃?我说什么你跟着说什么?那好,你怎么不会说突然喜欢我,突然想我?” 周弋却一本正经地解释“因为一直喜欢你,一直想你,因此没有很突然。” 邢媚脸颊一烫,随口说了句“吃不下了”便转身上楼。 周弋起身去追,却被一名姑娘拦住了去处。 “公子可否听我几句话?” “不可。” 那女子姿态端的小家碧玉,鹅蛋脸涨得通红,是男子极为喜爱的怜怜模样,这回也以为这名陌生男子会被激起悯怜心,至少愿意停下来听自己说话,然而对方回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女子一时愣住了,不过自己的小姐妹们在身后,绝不能如此丢人狼狈收场。 第335章 上火 第335章上火 那女子见周弋要上楼,想都没想便扯住对方的衣袖。 瞬息间,手沾上布料的那一刻,女子忽地感觉一股阴冷的杀气迎面而来,令她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手,无意识地松开。 周弋往后退了两步,不怕费工夫地一遍一遍掸着袖子。 那女子的小姐妹们围上前,本来要劝对方快点抓住机会念诗,可一看女子不知何时脸色惨白,就连唇瓣都毫无血色,典型一副被惊吓到的失魂样儿。 姐妹们不解,再看男子仍旧关心着袖子,面色如常。 又有一红裳美娇娘站出,深情款款地向男子念了首刚写的情诗,她容貌是这群姐妹里最为出众,自信满满。 却见素雅端正的男人犀利评判“无韵无辙,何谈成诗?恐坊间垂髫小儿亦能做。” 红裳女子深受打击,恼怒道“我欲向公子表爱慕,公子何须羞辱?” 周弋淡然回答“家中有妻室,一双一世人,自然无需她人慕。” “妻室?”红裳女子想到方才上楼的女子“可是刚刚的女子?” 周弋颔首“是。” 红裳女子攥紧拳头,眉梢含火“不妨将公子的妻室请出来比比?” 正当红裳女子重新拾起信心,准备好应对,熟知周弋却笃定又挟着轻蔑道“不相配。” 红裳女子楞仲原地。 周弋却脚踩楼梯,上了二楼。 雅间门口,周弋敲门得到回应后才推门进入。 邢媚正捧着本书看,周弋走到她的身边,瞥了眼封面后,挑起一边漆黑的眉峰“《周易》?” 邢媚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随便抽的一本书竟凑巧是《周易》。 “喜欢《周易》?”男子眯起眸子,没什么平仄的语调依稀透着几缕玩味儿。 邢媚摊手,如实道“随便拿的。” 男人却道“随便拿的都如此有缘,我们是天作之合。” 邢媚无奈淡笑,掀起眼皮,仰视男人“好话坏话都被你一人说了。” 周弋弯腰,两人的额头抵住,无声间缠绕出亲密无间的情调。 “媚媚,别看《周易》了,看看我。” “嗯?” 周弋低头,小心翼翼轻触上爱人的唇瓣。 “媚媚,还生气吗?” 蜜里调油间,周弋稍稍离开,尽量控制粗重的呼吸,嗓音沙哑。 邢媚的脸颊温热,耳根子烫得要命,语调柔软得一塌糊涂,眼神躲闪道“我没生气。” 生气也只不过一瞬,后来再想,她男人优秀耀眼,遭其他人惦记也正常,只恨自己不是块密不透风的黑布,把这块儿大宝贝藏住。 邢媚鲜少一副做了亏心事后的心虚样子,细长的眉毛犹如勾人的弯刀,锋利、漂亮、危险,叫人忍不住想碰一碰。 周弋气息低沉,背部浸了层薄汗,下一刻便不管不顾地欺身吻了上去。 这一下来得急促,邢媚差点没整个人和椅子摔倒,周弋双手按住椅子,既固定又不让女人逃跑。 这一回,邢媚被吻得七荤八素,几乎窒息,拍着男人的背道“等、等一下,嘶——” 听到邢媚的吃痛声,周弋倏地停住全部动作,炙热的瞳仁里浮现出忧色。 邢媚捂着左半边脸颊“嘶——牙疼。” “我看看。” 周弋俯身,钳住邢媚的下颔,邢媚配合地“啊——”。 女子粉白的口腔里鼓胀了个泡,怪不得一动就疼。 泡今早还没有…… 周弋戳了下邢媚的脑门“还说没生气,都上火了。” 邢媚扁嘴“我上火是因为担心回都城会发生什么。” “是是……” 周弋随声应和,扶额思索片刻开口“我没有随身携带去火的药,你在客栈等我,我去本地的医馆买药。” 邢媚放下手中的书“等着无趣,我跟你一起。” 周弋想了想应该无伤大雅,两人便一同出门。 想不到客栈大堂意外遇到显然才梳洗完毕的九喜,他没穿公公服饰,换了套藏蓝色袍子,胸前挂块儿雪白帕子,黑白掺杂的头发在头顶盘好,外观看上去和平常的老员外差不多。 “二位去何处?”九喜的嗓音改不了尖锐,说话时下意识地掐兰花指。 嗯,还是像个老员外,只不过是个娘炮老员外。 在听到邢媚和周弋要出去时,九喜一惊一乍,生怕二人跑了,说什么自己都要跟着。 周弋蹙眉,扭头对邢媚提议“要不派别人去买?” 邢媚摇摇头,连着坐了四日马车,她格外想转悠转悠呼吸新鲜空气。 “那九喜公公可要跟紧了。”邢媚轻描淡写地说完,抬脚跨过门槛。 客栈左右的两条大道已经热闹非凡,上午的集市百姓流动广,邢媚他们如今在的这座镇可比襄湖镇大得多也繁华得多,战事一时间尚未蔓延这里,因此百姓的日子蒸蒸日上,几乎人人面上都挂着笑脸。 九喜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合拢起来“看!这一切繁荣昌盛都是君主英明执政带来的。” 邢媚瞥他一眼“君主没来,公公不必习惯性地阿谀奉承,抱大腿。” 九喜眼角的皱纹抽动,不服气地嘴硬“奴才说的是真情实感!关君主在不在什么关系?” 邢媚“哦……” 三人抵达一家医馆,郎中看完邢媚嘴里的炮烙后开了副药方,周弋去另一间屋子抓药,邢媚和九喜就坐在医馆门口有供人休憩的板凳桌椅。 过来抓药的人来来往往,邢媚听到今晚镇里似有游春灯会,脑海里却忽然响起提示音。 邢媚啜了口医馆的绿茶“干嘛?” “叮——当然是因为上次的事啊!” “上次?”邢媚疑惑“什么事?” 5438气得想吐血,恨恨地在键盘敲打几个字点击发送。 “叮——鄙人当然是问上次你怎么推算出是南阳国的人!” 邢媚转了转杯口,奇疑问“这事儿我上回没跟你解释吗?” 5438抓抓头发,心里呐喊,你解释个毛线啊!要是解释了我还用得着问吗? “鄙人等了四天!四天啊!” 虽然监护者和宿主的时间算法不同,可对5438而言也过得异常煎熬。 第336章 金梁 第336章金梁 这种滋味就像看一本小说,辛辛苦苦踩点等更新,终于等到快大结局,坑爹的无良作者找了个极其扯淡的理由就去逍遥快乐,自己等了好久等了个寂寞? 邢媚眉眼间做派轻松“哦,其实没什么,都是我毫无根据的猜想。” 5438“……开始了是吗?信不信鄙人抱着系统跟你同归于尽啊!” “停停停,你冷静点。”邢媚掐了掐眉心“我先问你,假如你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捅了一刀你会怎么想?” 5438已经连提示音都懒得带了,直接回复“卧槽有病?大街上那么多人你不捅,偏偏捅老子?你谁啊你?” “对,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往往震惊会大于恨意,也就是常说的懵了,不知所措,但我接手原主身体时,我感觉到原主的情绪里没有震惊,全是清晰的恨意。” “叮——你的意思是……” “幕后操纵想杀原主的人,原主已经知道并且认识,因此才会如此明确地恨某个人。” 5438没回复,应该在默默消化这段话的逻辑。 邢媚慢慢地转着手里的茶杯,澄澈的茶水中倒映出女子清新脱俗的面孔,她眼眸凌厉,透出来一股生人勿进的不善,这具身体目前居住的灵魂是邢媚,自然全部都由邢媚操控,只不过这具身体在邢媚思想放空时总会做出些自己没操控的小举动。 这是原主的执念,她对某人的恨意已经达到连系统都无法根除。 “可是,原主既然是公主,或许也见过金梁、大骁的使臣、王室。” “说得没错,所以我说这些猜想只是推论,没有根据。”邢媚谈吐清晰“这次系统抹去了原主的记忆,可同时也给我一个确切的方向,只要推断出原主过去的生活,那么这次任务的答案显而易见,否则抹去记忆就毫无意义了不是吗?系统所想的无非就是增加游戏难度,正如你曾经形容过,把我的故事看作一本小说,难度越高,这本书才越卖座,它给予我现实中复活的机会,我接受它的挑战。” 完全被说服的5438不发一言。 怎么回事?和想象中不一样啊! 邢媚表面看上去不是在谈恋爱吗?不应该为了爱情失了智?她什么时候捋清楚的? 就连5438都不禁由衷感叹了一句“脑瓜子真好使……” 邢媚也不客气“确实比你聪明一点。” 她转了转眼珠,眸子掠过一丝狡黠“实际上与其靠我一个人在这儿猜,你不妨给我开开后门,这样,我一个个猜人,要是对了你默认就行了。” 还不等5438做出反应,邢媚已经擅自猜了个人。 “南阳国国主。” “……” “猜中了?” “猜中什么猜中!鄙人怎么可能会给你开后门?这种手段是作弊!” 邢媚捏了捏下巴“那你帮我做个弊?” “鄙人是监护者!” 5438头疼,这种做法就像特别滑头的学生在考场随便问个人说“能帮忙做个弊吗?”而那个人一板一眼地回答“我是监考老师。” “关于任务的事情,鄙人权限有限,知道的可能还没你多,拜了个拜,我下线了。” “等……” 邢媚见5438又调成了自动回复,下意识地咬后槽牙,她还想要南阳的资料呢。 她这一咬牙不要紧,又碰到了上火的泡,又是一阵疼得龇牙咧嘴。 邢媚倒霉,旁边的九喜就笑颜逐开。 “诶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公主殿下要不喝口热茶?不行不行,热茶烫得慌,要不等奴才给您吹凉再喝?” 尼玛!等你吹凉,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九喜端来的茶,邢媚有权利质疑这茶里有没有对方吐的口水。 “嘶——” 邢媚痛得伸手,抓住九喜的胳膊,九喜一愣,紧接着,自己的胳膊忽地传来钻心的剧痛! “啊啊!放手!你疼别掐我啊!” 疼痛渐渐消弭,邢媚松手,长舒了口气,端起茶杯吹凉再一饮而尽。 至于九喜,胳膊都过了那股子痛劲儿,全麻没知觉,脸因为扭曲得太狠再作不出多余的表情,颓然地趴在桌子上喘气。 邢媚倒了杯热茶,亲切地推到九喜面前“公公,喝茶。” 九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将头扭到另一边。 邢媚向屋内张望,抓药等候的人较多,她用手指敲击桌面,忽而冲半死不活的九喜说道“南阳国国主为人如何?” 九喜眼皮耷拉,一副不想和邢媚多说话的神态“南阳国的事,奴才不关心也不知道” 邢媚用手撑额,对方的态度俨然套不出关于南阳的信息,既如此…… 她转换话茬“那金梁君主又是何为人?” 听到君主,九喜坐直了上半身,盯着邢媚的脸满面狐疑“殿下突然问起这个作甚?” 邢媚理直气壮地搪塞“我来金梁和亲,日后当然要和君主打交道,问一问应该不稀奇。” “可是殿下和周大帅……”九喜仿佛茅塞顿开“奴才明白了,殿下终于想通,认命了。” 邢媚眨眨眼,认命?认哪门子的命? 九喜尚在自顾自地言语“唉,就是可怜周大帅,他太过一根筋,就算战功赫赫,不也得屈尊君主之下吗?等战事平息,君主善心大发赐婚贤妻,反正不会亏待就是了,女子不多的是?” 邢媚基本确定九喜是沉浸在他自己的脑补中了,待对方罗里嗦一通废话讲完,九喜才正儿八经地介绍起金梁的王室组成。 九喜多余的不管不知道不关心,但金梁王室甭管正史野史,秘辛丑闻那是信手拈来。 一盏茶的功夫,邢媚宛如上了一节金梁历史文化课。 金梁不是建国伊始便重文轻武,实际追溯到十几年前重文轻武还没那么严重,武林各派的英杰层出不穷,尤以梅花庄势头最盛,这些学武的人才从军成为金梁戍守边疆的坚固力量,在大骁没挖掘出铜如金前,金梁不论军力、财力都不弱,倘若那时与南阳联手,必然足以把大骁从江山地图上抹除。 第337章 宗亲 第337章宗亲 可惜历史的流向永远没有如果。 金梁上任君主英明神武,杀伐果敢,有一次秘密来到塞外,亲自上阵带兵杀敌,杀得大骁都胆怵三分,让城两座。 先帝痴迷武学,也曾私下里接见过梅花庄掌门,甚为欣赏。 梅花庄有君主的青睐、朝廷的支持,江湖中的地位扶摇直上,如日中天,连道佛两派须得让步,道士避世,佛门闭眼,梅花庄渐渐一门独大,可惜好景不长,先帝英年早逝,后宫阑珊,朝堂混淆,梅花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数家门派趁机合伙将它剿灭。 再后来就是现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君主继位。 邢媚眯眼,捧起茶杯“这两任君主是兄弟?” 九喜点点头“说是兄弟有些近,实际君主和先帝乃宗亲,另外君主厌恶别人提及先帝,殿下入宫尽量不要说。” 邢媚刨根问底“为何?” 九喜鼻翼里蹦出不屑的哼哼“还不是朝堂那些愚昧的大臣,总高谈阔论将君主和先帝比较,依奴才看,君主的政绩比先帝强多了!” “再说,如今皇室里头,除了君主还有更适合做皇帝的贵族?”九喜吊梢眼一翻“那些反对君主的大臣居然暗地里想过让一个黄毛丫头登基,他们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黄毛丫头?” 九喜愤懑不平的叙述中,邢媚了解到先帝虽没有子嗣,却有个嫡亲的妹妹,千金之躯生下来便尊贵无比,美中不足就是打娘胎里带了弱症,出生满月时有一大师算过,公主的八字恐镇不住龙宫,再待下去活不过三岁,想要活命必须远离都城,且不能沾染贵气。 因而这位公主被秘密送出宫去,至于到底送到了哪儿,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连九喜这种宫里的老人都不曾听说。 “谁知那位公主是死是活?民间倒杜撰出许多传说,给这位公主起了个俗号叫小鹿公主,传说里那公主身姿轻盈,犹如林间小鹿,哼,那帮大臣不满君主,发了疯,对一个不切实际的传说抱有希望。” 邢媚沉默地听完一切,总结几点,一来金梁的君主皇位坐得并不稳,朝堂有反对之声,可他毫无办法彻底根除,二来君主的作风多多少少会影响周遭的人,单看九喜就能猜出这位君主多疑易怒,狂妄躁郁。 “脾气不好对身体也不好,吃再多仙丹都没用。”邢媚在心底这般想。 上线的5438听到心声,只想吐槽您以前不也这个德行吗?还老吓唬自己,哭唧唧…… “小八回来了?快,南阳的资料给我来一份。” 5438无奈,恨系统为什么不开发一个隐身功能?自己一上线就能被逮住。 “叮——南阳的资料鄙人暂时没有。” “为什么没有?你可以去问问神奇的海螺。” “叮——没有就是没有,你杀了我也没有。” “我为什么要杀你?杀了你我上哪找这么孝顺的大儿子?” “……”妈的,就算尽量往好话听也觉得怪怪的! “金梁的资料有没有?” “叮——已经传过去了。” “儿子真棒,儿子拜拜。” 5438“……鄙人怎么觉得鄙人就是个工具人?” “自信点,把怎么觉得去掉。” 邢媚收下金梁的资料,看系统派发的文件可比听九喜叨叨好受。 而且从这份文件看来,有许多点和九喜说的完全不同,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一个在二环,另一个已经出市区直奔隔壁省了。 金梁君主大名齐冒玹,先帝名齐真琰,二者区分从名字就能看出不同,一个冒牌一个真,一个是次于玉的美石,另一个乃美玉散发的光彩。 齐真琰打小就接受治国之道,政治手段出色,登基后铲除异党,连根拔起,自此朝堂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君主下发的命令,他统治的时段,大骁没有铜如金,南阳尚未壮盛,金梁占据江山版图一半,继续发展下去,恐怕大骁来不及发现铜如金便被攻破达成统一。 扼腕叹息正如九喜所说,齐真琰壮年却患不治之症,病来如山倒,去世比他收拾异党的速度还要快。 众大臣群龙无首,民间传说的小鹿公主确有此人,可金梁人到底存了一缕重男轻女的心思,大骁、南阳虎视眈眈,小鹿公主暂寻不到,于是已过而立的齐冒玹捡了个漏,只不过别人捡漏不过金银珠宝,他这一捡就是个皇位。 齐冒玹不过一名小小宗室皇亲,出生开始就碌碌无为,左右皇帝轮不到他这一支做,于是心安理得做个闲人,后来说一不二的齐真琰登基,他开始时刻担忧君主猜忌,再加上认识的宗亲不过酒局上胡言了几句,第二日就被抓走活活打死,齐冒玹生怕君主堂弟哪日会要了自己的命,最严重的日子甚至吃不下睡不好,如此惶惶度过数年,君主堂弟猝然驾崩,悬挂头顶的斧头消失,齐冒玹甚至没反应过来喜悦,就被莫名其妙推上皇位,手握金梁天下。 巨大的恐慌与强烈的喜悦转换,普通人都会疯狂,齐冒玹的心理素质显然比普通人还脆弱,他更加神经质,整日疑神疑鬼,动辄暴跳如雷。 这种有心理缺陷的人往往最容易依赖上宗教,齐冒玹痴迷道法,认真寻求长生办法。 九喜的叙述里齐冒玹讨厌别人谈起先帝齐真琰,因为朝中大臣喜爱把二者比较,现在君主政绩斐然的话纯属一代君主一代臣,带着有色眼镜说的话。 每个人的叙述都或多或少携带自己的主观意识,九喜的人品逃不过这条定律。 根本上姜,说齐冒玹讨厌先帝,实则惧怕到了一定程度,那个人即使死了,自己亲眼看着入土封陵墓,那个人的一生给齐冒玹带来的阴影永远都摆脱不掉。 邢媚突然想起自己的童年,军大院不知哪天来了只流浪的小狗崽,调皮捣蛋的孩子没轻没重地抓它毛,吼它,凶它,被欺凌的小狗一恐慌就会往石桌底下躲,瑟瑟发抖却又不得不面对,对它而言,世界有吓唬它的怪物,生存很难很难。 第338章 花灯 第338章花灯 哪怕身躯长大了,一有危险,它仍然有意无意围着桌子转悠,齐冒玹就是条严重缺少安全感的小流浪狗。 齐真琰则是狗群中的老大,小流浪狗光听到名字就哆嗦,狗老大死了,下地狱了,他不能死,他惧怕有狗老大存在的地狱,他怕下了地狱,再重复被狗老大欺凌虐待的日子。 齐冒玹沉迷道法,金梁修道盛行。 齐冒玹痛恨恐惧武断懂操兵布局的先帝,金梁重文轻武。 齐冒玹发怒起来经常毫无逻辑斩杀大臣,金梁朝堂哀声连连。 邢媚大致了解全部,心中略微涨了底气,支持齐冒玹的臣子不多,金梁前几任君主的丰功伟业在他手里败坏的基本差不多,连丢了好几座城池,换位思考,邢媚假设自己坐在那个位置,绝对不可能对周弋下手,除非君主想要灭国,自己和金梁同归于尽。 周弋抓药回来,三个人回客栈的路上,邢媚看上几盏花灯,周弋刚欲掏装钱的荷包,邢媚却拦住他,朝九喜露出标志性的坑骗笑容。 九喜看到邢媚这幅样子,不单单全身僵直,胳膊疼得要命。 “干、干嘛?” “有劳公公破费了。” 九喜“?!”等等,自己好像没答应掏钱? 卖花灯的商贩打量了下这三人,心里有了主意,催促着“这位管家您快点,手脚不麻利可伺候不好老爷、夫人。” “我?管家?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是管家了?”九喜指着自己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邢媚在一边偷偷乐出声,花灯小贩见状更确信自己想的没错,清了清嗓子开口“原来是小厮啊,看你的打扮还以为是管家呢,不过你这岁数还没混上好差事,真可怜。” 九喜堂堂君主身边的大红人,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被小摊小贩瞧不起,气得翘起兰花指“你、你……”了半天。 小贩也是个粗神经的汉子,掰开九喜的手“快点拿钱,弟弟我劝您一句,想要混得好,咱得爷们点,多点阳刚气,你瞅瞅你,吵架就翘兰花指,一点都不阳刚。” 邢媚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拼命上扬的嘴角。 九喜吹鼻瞪眼,转身就要走,袖子却被汉子强硬拽住“哪去?拿了东西不给银子?信不信我告衙门官府!” “任由你告!我还怕一个七品县令?”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邢媚终于出来圆场,顺走九喜腰间系的钱袋,从中拿出银子递给小贩。 小贩手心里攥住银子,点点头“还是老爷夫人识大体。” 九喜鼻翼收闭,眼睛瞪大如铜铃“那是我的钱袋!是我给的你银子!” 小贩摆摆手,完全把九喜的话当做耳旁风。 接下来的路更过分,基本路过一个摊贩,邢媚都要买点东西,银子都是从谁的钱袋里掏出来的,可想当然。 就在邢媚又要买一个没啥用处的木蜻蜓时,九喜拦住对方,拼命眨着眼睛讨好道“嘿嘿,没银子了,真的没银子了,殿下。” “可是里面还有点。” 邢媚晃了晃钱袋,一开始鼓鼓囊囊的钱袋,一路下来变得只能听到里头几枚铜币叮当响。 九喜忍不住心疼“殿下,给奴才留点,奴才出来就带了这点银子,花光了就没了。” “是吗?”邢媚抻长语调,钱袋在她的手上转来转去,九喜的眼球也跟着转。 邢媚想了想,启唇“今夜的灯会我挺想看的。” 九喜怔了怔,下意识拒绝“不行,我们得赶路。” “老板,这箱竹蜻蜓我都要了。” “莫急!莫急!”九喜又冲着邢媚笑呵呵地乐“殿下,你这不是让奴才为难吗?” 邢媚拍拍九喜的肩膀“放心,我就想看看今夜的灯会,大不了今日落的路程,接下来的几日快马赶回来,这样对你、我和你的钱袋都好,你说呢?” 邢媚的一番暗示以及灵巧地避开九喜的底线,果然不出意料,九喜咬牙点了点头。 “公公是机灵人,不机灵在君主身边也混不下去。” 邢媚把钱袋一掷,九喜双脚并用终于接到了瘪瘪的钱袋,有一种痛哭流涕的念头“啊!钱袋你瘦了!” 留着九喜自己在后头哭,邢媚和周弋继续朝客栈的方向走,她晃了晃手里头的花灯“今夜可去灯会,开不开心?” 周弋微微一笑,从女子手里头抽走一盏老虎花灯。 老虎花灯威风凛凛,昂头傲然,犹如刚下山的猛虎。 邢媚撇嘴,最喜爱的花灯被周弋拿走,她低头看着手里头憨态可爱的兔儿花灯,伴随着自己手腕的动作忽上忽下,语气闷闷地嘟囔着“一点都不配。” 周弋侧首,投来询问的眼神。 邢媚恶作剧般吐了下舌头。 女子此刻娇俏的样子像极了手里的兔儿花灯,周弋眼底划过惊羡,手抚摸上女子的发间“挺配的……” “嗯?周老爷说了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 周弋弯起嘴角,刻意提高了些音量,微微俯身在邢媚的耳朵边说道“周老爷在考虑是否应该再给周夫人抓一剂治耳聋的药。” 邢媚“切”了一声“可是周夫人觉得周老爷也该去看看病。” 周弋煞有其事地颔首“周老爷附议,周老爷眼神不好,偏偏看上了耳聋的周夫人。” “哈!去你的!”邢媚伸手揪住周弋的耳朵,也不使劲,就轻轻捏着“那也没办法,耳聋眼瞎巧了不是?就看日后谁身体不行,谁就得照顾另外一个。” 周弋摆出遗憾的神态“唉,既然如此,周老爷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啊。” “为什么?怎么就不能是周夫人笑到最后?” 周弋回答时满面肃容“瞎子一般都比聋子活得久。” 邢媚打心眼里不信,可对方的神情又不像开玩笑,于是问“为什么?” 周弋瞟了瞟邢媚,眉梢扬起一抹玩味儿“因为耳聋的周夫人,她的脑子也不灵光。” “我去!”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的邢媚彻底炸毛,揪耳朵的手用力,周弋嘴上吃痛,眼角的笑意却满得几乎溢出。 第339章 仙丹 第339章仙丹 瞎子会比聋子活得久。 因为周老爷要照顾周夫人,周夫人嘴上说笑到最后,可如果真的只剩周夫人,她会哭得很伤心,周老爷知道这点,所以他不介意很伤心的人换作自己。 夜晚临至,暮色四合。 周弋给邢媚抓的那副去火药方极苦,邢媚嘴巴里苦了大半日,连带着做什么事都不顺心,吃过晚饭她独自坐在屋子内,仰头盯着天花板。 这种没人打扰的时刻最适合父子谈心。 5438这个狗儿子可不就挑这时候来了。 “叮——你在想什么?” 邢媚收回视线,怏怏地趴在八角桌上,手指头戳着兔儿灯,嘴里呢喃自语“崩了啊……我不对劲啊……” 她的样子让5438更好奇了,费劲听了半天才听清对方嘴里说的好像是人设两个字。 “叮——怎么了?” “小八你回忆回忆第一个世界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嗯……” 5438神思回到以前的邢媚,眼神冷得骇人,阴郁暴躁,动辄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自己在她面前反复吃瘪,跟小鸡崽子似的…… 5438打了个冷颤,中止回忆“叮——然后呢?” “然后你再看看现在的我。” 5438认真揣测邢媚话里音,谨言慎行地打上一行字“你是嫌这个世界的身体不够漂亮?” “啧,儿子,要不听爸爸话,回学校多学学语文课。” “叮——靠!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没有感觉到我和从前的我不一样了吗?换个说法,我不像我了?” “叮——所以这就是语文好坏的差异吗?一剂药方就能品出哲学问题?明天我多喝点板蓝根兴许就是下一个莎士比亚了。” “你莎士比亚?你先把士这个字去掉。” 5438抽了抽嘴角“日!你变了这件事我知道,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知道?” “叮——变了怎么了?是人都会变,从小孩到大人,再到老年,哪有人的心境、性格是一成不变的?那是神,不是人。” “叮——况且鄙人觉得这种性格变化对你而言利大于弊,与其钻牛角尖不如顺其自然。” 邢媚细细琢磨这番话的意义,开口说道“小八,我发现你有时候说的话挺有道理的。” 5438回复了一个死亡微笑表情。 “与其钻牛角尖,不如顺其自然。”邢媚眯起眸子,从第一个世界到现在,自己经历的人生比现实世界丰富百倍,也许就是那些人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自己,既然外人看来是件好事,那就没必要刻意再修改回原来的个性。 “叮——所以鄙人可以称呼你为邢小姐了吗?” “投诉电话给我。” “沃日!你不是说你变了吗?” “呵呵,放心,这一点我死都不会变。” 5438“……”本质上就是个恶劣的人,再怎么变都没救了。 周弋敲门进入,手里执着亮堂的老虎花灯“灯会开始了。” “好哦。” 邢媚拿起兔儿灯跟了出去。 二人出了客栈,混入热闹人群,邢媚微微撩起眸子,入目所及是男人坚毅的侧颜,灯会出来玩的人络绎不绝,叫卖声不断,自己的手被男人牢牢攥住,紧贴胸前,这种场合,生怕自己和心上人分开,走散不要紧,倘若走散发生意外,那可真要了周弋的命。 邢媚挣了挣手腕。 周弋低头,贴在她耳边说“乖乖,过来,小心走散。” 邢媚莞尔,干脆整只胳膊都挎住周弋,扬起声调“知道了,谢谢。” 周弋不解“谢什么?” 邢媚摇晃兔儿灯,里头的灯芯随之而动,但巧匠的设计又让它如何转都不会点燃纸灯“以前的我和此时不一样,所以谢谢你。” 周弋歪头“嗯?” 邢媚耸了耸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每个世界男人都不记得,即使如此也不可否认,他是改变自己的最大因素。 “谢谢你的出现,才让我更加完整。” 邢媚盯着男人的袖口,轻轻念着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情话。 灯会除了花灯外,还有些商贩趁此机会卖些东西,因着金梁君主的特殊性,所以道路两旁打着卖仙丹妙药的招牌可不少。 邢媚放下随便拿起的一小瓶“仙丹”,里面的药丸黑不溜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贼眉鼠眼的小贩猛推自家药丸,说吃了保证延长五年寿命,一粒顶十粒,强身健体,滋阴补阳。 邢媚满脸黑线,这种东西真的有人会买会吃吗? “叮——现实世界买过假药的人还少吗?” “也对。” 即使现实世界都没有药商保证吃了它的药就能加多少命,这种逆天的bug若是存在,人岂非不死? 邢媚放下仙丹,再往前走了两步又是个卖仙丹的摊子,只不过和同行比就显得气派多了,一个个药丸晶莹剔透地封在锦盒里,每个盒子旁边都有小木牌,上面写着配药和作用。 木牌上头写的疗效同样十分扯淡,吃下就能打通经脉,媲美武功宗师,不过全靠同行衬托,药丸瞅着精致,光邢媚站的这会儿子功夫,摊贩旁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有名男子挑了一个交易后,邢媚身边立即有人说道“他是万员外的家丁!万员外都买,吃了准没错!”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哄抢,尤以名叫人参丸的丹药卖得最好,因为它的介绍最直截了当,不管因为何病奄奄一息的人只要吃了它就能续命。 邢媚记得人参确实有提神的功效,不过什么病都能续命也太扯了。 可买的人不那么想,反正银子都花了,不如挑个最好最有用的。 邢媚嘴角抽了两下,刚想和周弋远离这地方,却见人群中不知哪窜出来一个女子,敏捷地抢到最后一个装着人参丸的小锦盒,不等众人反应便大喊“这是假的!” 邢媚挑了挑眉,扯了几下周弋的手,选择留下看戏。 蹦出来的女子布衣朴实,樱桃小口,鼻子也是小小的,神态灵动,头发全都扎成一根麻花辫,图的就是个方便。 药贩冷笑“哪来的野丫头?大家不要信她的疯话。” 第340章 药方 第340章药方 女子打开锦盒,捻着那颗褐色药丸嗅了嗅“这不是人参,分明就是萝卜味儿!” 有方才买到人参丸的跟着打开锦盒,仔细闻过后有些不确定道“确实不像人参味……” 药贩的底气逐渐消失,气急地欲抢走女子手里头的药丸“捣乱!我请道长炼的仙丹你不买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女子仗着身材娇小轻盈,稍稍躲闪便躲过了药贩“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骗人!” “放屁!”药贩火冒三丈“你凭什么说我骗人?就凭药味?” 女子义正言辞“不光药味,昨日清晨我分明看到你在郊外拔萝卜,嘴里还念叨要炼成药材骗人!” 药贩的气堵住喉咙一瞬,随即嘲讽大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证据?原来都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到底不还是借着一张嘴胡说八道?小丫头,我劝你乖乖回家找爹娘,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药是假的!我亲眼看见了!” 女子反复重复嘴里的话,不过证据不足,大多数人也权当丫头片子开的玩笑,笑笑了之。 一个人夺过女子手里头的锦盒“丫头,灯会喜庆,你贪玩就回家去玩,去去去。” “你们……” 女子眼睁睁看到自己被忽视,跺了跺脚,油黑的鞭子也跟着忿忿地一跳一跳。 邢媚看到女子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看对方的穿着,虽非富贵可算得体,料想长大到今日没受过什么委屈算计,所以心善聪慧,可做事风格夹了几丝天真,戳穿药贩光靠你一个人的证词可远远不够,那帮药贩死皮赖脸,哪怕你描绘得全是实情,他们都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灯会逛到一半,邢媚忽然发现个问题“九喜呢?” 白天抓个药他都不放心跟着,为何晚上鱼龙混杂的灯会却放心自己和周弋两个人单独行动? 周弋一只手牵着邢媚,另一只手拿着花灯和邢媚要吃的小食,有年轻的女子上前暧昧,他就会晃晃和邢媚相连的手,不发一言地离开。 周弋薄唇微启“似是去了万员外家。” “万员外?”邢媚觉得耳熟,想了想才回忆起方才药贩那儿领头买仙丹的人,对方就是万员外家的家丁。 邢媚绞起眉毛“九喜认识万员外?” 周弋摇头“他不知从何处听来,万员外家有一药方,可炼长生仙丹。” 又是仙丹。 邢媚掐住眉心,她怎么觉得今天晚上不是花灯会,而是仙丹会呢? 再过一会儿出来个太上老君?然后炼丹炼出个孙行者,捣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会才发现到了午夜十二点,王母娘娘实际是施了魔法的灰姑娘? 逗我呢? “九喜跟在君主身边有年头,按理来讲见过的仙丹、长生丸、仙方比他吃过的大米饭还多,为什么还会信这种鬼话?” 周弋懒懒扬眉“或许,真的有仙方。” “嗯?” “嗯……这就是用传说中的仙方炼制而成的长生药?” 九喜目不转睛地盯着锦盒里头的小药丸,眼睛都瞪红了。 身边接待伺候的万员外擦了擦汗道“不,这是草民派家丁寻来的人参丸,听说有大补的功效,还望公公笑纳。” 听到不是长生药,仅仅是普通的人参丸,九喜的表情倏而垮下“人参丸这种东西,宫里头要多少有多少,你就拿这东西糊弄本公公?” 话虽如此,九喜依旧将锦盒收入自己的胸前。 万员外今朝不惑之年,头发竖起,中间有一缕白发,方方正正的一张脸,不算清俊也谈不上丑,扔到人堆里一眼认不出来的那种,他身姿却相当拔萃,肩宽腰直,腰上佩着把黑黝黝的剑,一走一过像是练过家子。 九喜重新坐回大堂的椅子,端杯饮茶,啐出口茶沫子“万员外,在宫中我就有耳闻,这先帝痴爱武学,青睐梅花庄掌门,密会时赏给梅花庄掌门一件国库里珍宝,宫里头流传最广的说法就是那宝贝乃金梁开国皇帝机缘巧合得到的仙方,可惜先帝不信此术,随随便便赏了人,后来君主登基,马上派人寻找,梅花庄覆灭得一个活口都不剩,烧的仅余废墟,更别提找到仙方的下落。” 万员外又拿袖子擦了擦脑门的汗。 “既然是代代相传的国宝,因此极大可能能炼制成长生药,我还听说,万员外年轻时拜师学武,曾参与过剿灭梅花庄一事,这仙方就藏在万员外你这儿?” “嘀嗒、嘀嗒——” 万员外的汗顺着额头滴落到青石板上,连忙哈腰解释“公公能来草民府里,蓬荜生辉,但公公是听谁说的仙方?草民可不敢私藏仙方啊!” 九喜翘起二郎腿,睥睨着对方卑躬屈膝的模样“单单不敢私藏药房,万员外也就是承认你确实曾围剿过梅花庄?今日之事可巧,本公公随便转悠就听到几个乞儿谈论这事儿,他们聊起来可面面俱到,难不成本公公在撒谎骗你?” “不敢不敢!公公怎会有错?”万员外眉头拧成麻绳“草民年少的确参与了剿灭梅花庄,可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哦……你既已承认你参与过,就证实那些沿街乞儿说的不假。” “草民真的没有藏过仙方啊!” 九喜“啪嗒——”盖上青釉茶盖,眼神凶恶“本公公没说你私藏仙方,只要你把仙方交出来,本公公自然亏待不了你,你要是不交……哼。” 万员外眉头紧锁。 九喜环视宅子的四周,拿靴子尖缀的珍珠点了点地面“当员外第几年了?” “回公公,第七年。” “嗤,七年了不过一个小镇的员外?” “是,草民确实没什么出息。” “可有香火?” 万员外表情一凝,不得不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大一些的犬子明年弱冠,小一些的还没长牙。” “都快弱冠,你就不想给你儿子拼个好前程?只要君主开心,金银财宝,美女官职岂非尽数摆在眼前?” 万员外眼神始终黏在那颗璀璨夺目的珍珠上头,光洁的表面甚至倒映出自己紧张、不安却渴求的神态。 第341章 侠客 第341章侠客 拼个好前程…… 拼…… 拼了! 万员外将心一横,抬头直视九喜,掷地有声道“公公可先回去休息,明日草民主动把仙方奉上。” 九喜绽出笑脸,拍手道“甚好!甚好!” 邢媚和周弋逛到一处桥边,耳朵里传来旁人的闲言碎语,原来许多百姓会在荷花灯上写好自己的心愿,顺水飘走,这算一种祈福的习俗。 对于这种习俗,邢媚听听就过去了,然而男人好似来了兴趣。 “诶?真的假的?你要去许愿?”邢媚惊讶,看到男人真真切切点了头后,对方便扯着自己的手腕往河边走。 “战神到!请战神!” 就在这时,迎面向邢媚走来的是一行大阵仗,身材高大笔直的男人们身穿鲜艳衣裳,肩膀、胸口、双腿都系满了小一点的红色灯笼,远远望去像一个同时点亮好几盏明灯的烛台,前面两人敲锣,后面六个汉子扛着一座高约一丈,宽约六尺的人物花灯。 花灯多做各类花状,还有兔子、蛇、小狗等动物形状,人形的花灯罕见稀缺,邢媚想不到自己今日居然撞到了。 “战神?金梁的战神是……”邢媚忽而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旁边的男人。 谁知男人对于以自己为原形的花灯看都不看,等吹吹打打的阵仗过去就又往河边走。 从方才讨论的人嘴里面,邢媚听到战神就是周弋没错,所谓的请战神便每年制作一个战神的花灯,在镇上兴隆的地点走一圈,祈祷明年太平无恙,河清海晏。 “我们不跟过去看看?” 邢媚就算与队伍渐行渐远,仍然踮着脚尖看,战神可比许愿有趣多了,她还没看清楚花灯到底和男人的相貌像不像呢。 周弋站住,邢媚险些撞到他的怀里。 “干嘛?” 男人无奈叹气,捧起邢媚的脸蛋静静端详,半晌他开口道“看够了?” 邢媚点点头,须臾又摇头“你这张脸我随时都能看,可花灯战神不是随时随地就能看的。” 周弋扶额,继续牵着邢媚走路,夫人太聪颖,不好糊弄也是件略微心累的事。 周弋买下一盏许愿花灯,偏头,视线落在邢媚身上。 邢媚摆手示意不用给自己买,她没有什么愿望,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到现实世界还能和男人相遇,但这种梦想恐怕主系统都难以实现,更遑论一盏小小花灯就能让自己圆梦。 周弋在纸条上写好一行字,再把纸条放进花灯,随水而逝。 邢媚随口问“你许了什么愿?” 卖花灯的大娘笑眯眯道“这还不好猜?肯定是希望和夫人长长久久,生生世世,答案都写在这位先生的脸上呢。” “不会……”不会这么俗套。 邢媚扭头,却见周弋素白的脸颊闪过一缕可疑的红晕,她诧了个大异,乖乖嘞,难不成答案真在脸上写着呢? 两人行至一处僻静地方,邢媚问道“好歹你也是一战神,许的愿能不能有点出息?” 周弋撩起眼皮,脸颊的红润消褪,眼角下的小痣慵懒勾魂。 “战神如何?以前我就没把名声地位放在心上,自打心里被战事除外的珍宝填满后,我只想当日没有参军,做个局外人。” “珍宝?” 周弋举起两个人始终牵着的手“珍宝就在这儿,我的夫人。” 邢媚弯起眼眸,收拢五指,牵得更紧“是哦。”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镇上灯会接近尾声,无数绚烂的烟花窜上云霄,再“嘭——”地炸开,人们阵阵欢悦的振奋声中,也带走今年一切不如意。 “周弋!你看那边的烟花!快看快看!” 周弋的神思飘回,看到烟火他只想到边境的火炮,虽火炮攻击猛烈,但大骁的铜如金坚固不摧,用它制作的盔甲,除却相连的部分,士兵的全身几乎都被笼罩,除非正好被火炮砸到,否则敌人生存的可能极大。 烟花缀着黑夜星云,连带女子娇俏的容颜都渲染一丝朦胧美意。 周弋恍神,一时竟是人比烟火媚。 他在烟花最鼎盛时,缓缓俯身,贴在女子的耳鬓厮磨细语。 “媚媚,我们不分开。” 有人深夜说爱,有人趁机出城奔向郊外。 万丈舟褪下平日里的缂丝华服,换了一身夜行衣,他十分低调,连佩剑都是黑色,整个人混迹于夜色之中,脚尖落地,鸦雀无声。 避开城门守卫,他来到郊外一隅,没等舒展紧皱的眉头,倏而听到身旁林子内传来诡声。 “谁?” 话说出口,他人已经化作一头猎豹蹿进丛林,敏捷准确地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我!老头儿!是我!” 万丈舟一愣,撕下对方的面罩,熟悉的面容入眼,他松手,开口便夹带了训斥的口吻“瞎作!你跟来干什么?” 万冲同样一身夜行衣,佩剑光看剑鞘就比自家老爹的华丽许多,剑柄镶了颗指甲盖大小的碧玺。 单看面容,父子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万冲嘴角下撇,不满嚷嚷“要不是你半夜穿得奇奇怪怪出门,我也不至于跟来!咳咳……你掐我,死老头!你等我回去告诉娘!” “告!你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就是你娘惯的!快回家去!” “我不!” 万冲丝毫不惧自己的老爹,梗着脖子道“今日府里来了贵客,你和那人交谈许久,还不让任何人靠近偷听,半夜自己偷偷摸摸来郊外,到底出什么事了?” 万丈舟眼光一瑟,语气里挟着强硬“你个小崽子,不需要你知道的事不要问,你只要懂,我干什么都是为了你。” “哼,你才不会为了我好。”万冲抱臂回嘴“我想当侠客,你却不支持我习武,你只会阿谀奉承请县令吃饭,畏首畏尾,虚伪至极!” 万丈舟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手掌高高抬起“小兔崽子你!” 万冲仰起脸“打啊!从小到大,你打我的次数还少吗?” 万丈舟呼哧呼哧喘着大气,须臾,还是将巴掌放下,转身往郊外林子深处走,走了两步回头说道“兔崽子,跟上!” 第342章 刺杀 第342章刺杀 万冲一喜,忙不迭运气提功跟了过去。 万丈舟耳朵一动,听到对方踩到树枝发出的声音,瞥眼道“你娘给你找的武师纯属酒囊饭袋,练了数年毫无长进。” 万冲不忿“你厉害你教我啊!” 万丈舟摇头。 “就知道你会拒绝,不就年轻时拜师学过嘛,我要是你,到了你这个岁数肯定能成为一方游侠,劫富济贫,匡扶正义!”万冲拔出剑在空中比划一番“天下会因为有我而不同。” 万丈舟颇为无奈地哀叹,他对这孩子打小就严厉教导,为何儿子快到弱冠,看待事物依旧无比幼稚? “真正练武不会像你如今一般在府中练练花拳绣腿,动辄伤皮断骨,而且你若成为侠客,结识的仇家远远比施过恩惠的人多,世人往往不会因为你的好记住你,但肯定会痛恨你的不好,仇家的上门骚扰乃家常便饭,不敢光明正大说出自己的大名,怕好友、亲人受到连累,每日胆战心惊,孤独寂寞的苟活,这就是你想要的?” “天下不会因为一个弱者而不同。” 万冲楞仲,老头儿今日说的话是自己从没想过的。 嗫嚅着嘴唇,他嘴硬道“那我也要坚守本心,坚守正义!” 万丈舟长吁了一口气,这孩子被保护得太好了,这些道理也许只能受挫后才明白。 父子俩罕见地缄默,没再争吵。 行了半个时辰,万丈舟停住,万冲越过对方肩膀却看到一所偏僻的草屋,他好歹在镇上生活了好几年,立即想起来这儿住的是谁。 “这不是开医馆的王郎中家?” 王郎中在城里有家医馆,因为医术高超,价格公道,镇上的百姓有个病灾难处都会往那儿跑,王郎中挣到的钱不置办家产,不贪图享乐,全都捐助穷人,隔三差五来人看病抓药,不收一个铜板,有时医馆无人他会打壶酒乐呵呵地回家。 别人问起,他说“宁盼药箱落灰,不望医馆来人。” 这种人俨然就是万冲奋斗的目标! “老头儿,你找王郎中干嘛?你病了?” “你他娘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那你深更半夜来这儿干嘛?” 万丈舟眼角抽搐“拿药方。” 万冲疑惑“你真病了?” “我没病!” “那你深更半夜……” “闭上你的狗嘴!” 万丈舟被亲儿子折磨得耐心殆尽,揉了揉眉心,想着儿子快到当家做主的年纪,该知道些大事,于是将和九喜的交谈内容说了出来。 万冲睁大眸子“老头儿你、你剿灭过梅花庄?” 不怪他讶异,既然向往江湖,梅花庄的辉煌旧事万冲熟得不能再熟,都是从武侠话本、教自己的武师听说的,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可恨自己没早出生几年就能亲眼见证百家门派合力击毁梅花庄的壮景,尤其是那位不知哪个小门派的英雄头一个站出来,费尽口舌游说各派,这才击溃梅花庄。 奈何如今金梁君主只好修道,重文轻武,往昔江湖盛世不复从前,恐只能在梦里过过瘾。 万冲喃喃“这事儿我都不知道。” 他爹虽然在他心目中比不过那位无名英雄,不过既然参加了此事,他爹的形象立马改观。 万丈舟不屑“小子,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那我娘知道吗?” “你娘知道,也不知道。” “啥意思?” “腥风血雨的事我没告诉过你娘,不过你娘是富商的小姐,性格聪慧,应该能猜出来蛛丝马迹。” 万冲来了兴致,头一回主动靠近老爹“所以你要把仙方上交朝廷?你找王郎中是因为把仙方藏这儿了?仙方真的能让人长生不死?朝廷会给什么奖赏?会不会赐一把宝剑?老头儿,你还是把剑换了,黑不溜秋的我就没看你拔出来过,该不会锈死了。” 万丈舟手掌覆上剑柄,眉峰隆起“世间哪来长生不死的仙方。” “什么?”万冲愣住“那你要……” “即使真的有仙方,先帝赐予梅花庄,也早就被烧没了,我上哪变出来?” 万丈舟睨着茅屋,眼角划过一丝冷酷“至于方子,随便交一个便是。” 万冲顿觉此时的老头儿与往常不同,打了个哆嗦道“可炼制出来的药无用……” “哼。”万丈舟打断万冲“只需方子里填上几样子虚乌有的东西便是,我交了仙方和仙方到底能不能实际炼出药是两码事。” 万冲瑟瑟发抖,老头儿的样子令他害怕,不像围剿梅花庄的正义侠客,浑似个话本里不择手段的反派。 “王郎中正直,不会答应编造假药方的。” “由不得他。” 万丈舟语气里杀意四伏。 万冲咽下口水,破天荒对老爹产生畏惧,壮起胆子道“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剿灭梅花庄的英雄?你不配!” 万冲眼中,自家老头儿第一次拔剑出鞘,雪亮的剑刃有一瞬能媲美月色,直直地朝自己耳朵边刺去。 “啊!” 万冲求生的本能令他以最快的速度蹲下身子,说时迟那时快,万丈舟的剑刃掠过,和另一把剑刃对碰,尖锐声音不绝于耳。 万冲捂住耳朵,心脏狂跳,他慢慢睁眼,却见深夜的林中,自己老爹借着树干一时腾空一时落地,飘逸的剑影快到只能捕捉住残影,连起来犹如弯月。 他屏住呼吸,根本想象不到自己老爹的武功居然如此强悍。 怪不得老爹会说自己练的是花拳绣腿。 万冲信心满满,可一番打斗下来,万冲逐渐露出忧色,来路不明的人武功不俗,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就连发丝尽是全白,面上戴纱,别看万丈舟快剑出其不意,对方接的却游刃有余,甚至能借力回击,处处都透着置之死地的狠毒。 万冲绞尽脑汁,根本没听说过武林有白衣白发的高手。 “道上的朋友从何来?无缘无故为何刺杀我和我儿?” 那人不答,瞳仁儿漆黑冰冷,只是一昧进攻。 万丈舟汗珠滚落,上了年纪的身体根本无法和年轻时相谈并论。 第343章 司命 第343章司命 那人剑芒不断,对素修快剑的万丈舟比起来不遑多让,甚至越来越快! 而且有件事也叫万丈舟头疼,对手仿佛十分了解自己的武功招数,就连自己这把剑的特点都被摸得一清二楚,被下了好几次绊子。 必须速战速决! 万丈舟猛地提速,闷声道“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剑刃划过那人的鬓角,带下一缕银发。 万丈舟咬牙,心里暗骂,这一击竟没直接要了对方的命。 那人面纱掉落,皎洁的月明照了个清晰,万冲仰头,居然一时间忘了场合发起愣。 好、好美的人啊! 而且无法确切地描述阴柔或阳刚,对方恰好夹在两者中间,美得不似世俗。 然而万丈舟瞧到这幅面容的那一刻,心跳骤停,他紧紧地盯着那张酷似的脸,脚步后退,嘴里艰难地往外蹦出声音“你是梅……” 那人眼神犀利,逮住机会,身影迅如流光,剑不客气地刺进万丈舟的胸口。 “噗!” 万丈舟清晰地听到利刃捅进自己肉里的声音,然后是骨头碎裂的嚎叫。 那人没有立即抽出剑,而是用力地把剑刃的一半都没入万丈舟体内,万丈舟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飞速消逝,他的后背抵住树干,面前的人仍握着剑不放手。 “爹!” 万冲撕心裂肺地大喊。 万丈舟低头,吐出口血,握着剑的胳膊爆出夸张的青筋,聚集了全部的力量,挥刃! 这一剑快如闪电,任谁都躲闪不及,剑刃划过的喉咙,立即飞溅出大量的血,玷污了浑身素白。 那人抽剑,万丈舟双腿无力,跪在地上,胸前的血窟窿可怖,然而他却在笑,牙齿浸着血沫,总算有了几分年少时拼命洒脱的模样。 “可攻可守,快剑司命。” 那人蹙眉,扭头转身,瞬息间远离此地,只余一滩血迹。 “爹!爹你怎么样?” 亲眼看到那人离开,万丈舟才狠狠吐出好几口血,扔了手里头的剑,一头倒在原地。 万冲惊慌失措,他想扶爹起来,可双手刚碰到爹的衣裳就感觉黏糊糊的,抬起来全是鲜血。 我怎么办?我该做些什么? 万冲慌了神,忽然一拍脑袋,这儿离王郎中茅屋很近,他连忙拿好剑,背起爹朝王郎中家跑。 “咳咳……”万丈舟气若浮丝,还不忘提醒道“慢些,你要是磕了碰了,回到家你娘可饶不了我。” “爹!爹你不能死啊!”万冲声音都染上哭腔。 万丈舟神情恍惚“我少年时确实是个英雄啊,可做英雄不也朝不保夕?每日都有仇家骚扰,后来认识了你娘,后来有了你和你弟弟……咳咳……” “爹,别说了,你少说点话,省省力气。” 万丈舟充耳不闻,继续说“我也瞧不起官场的沉沉浮浮,被没根儿的东西指着鼻子骂没出息时也想干脆一剑结果了他,可我不光是我自己,还是你娘的丈夫,你们的爹,我不想你们学武吃苦,我想你们过好日子。” 万冲鼻头酸涩,一嘴的咸意。 “你说得对,爹想逼迫王郎中胡编乱造药方,爹不配做英雄,爹的做法和当年强取豪夺的梅花庄没有区别,报应,这都是报应……”万丈舟眼皮紧闭“一件事,爹不放心的只有一件事,爹死了,你千万不要留着爹的这把剑,把剑主动给出去,如果有人认出这把剑,会招来杀身之祸。” “爹你不会死的……”万冲哽咽。 万丈舟倏地睁眼,肃然口吻“爹让你这么做就一定要做到。” 万冲不敢顶嘴“是,我知道了,爹,快到王郎中家门口了。” 万丈舟闭目“唉,你平时像今日这般省心就好了。” 万冲颤抖着嘴唇“可是爹,剑给谁?” 万丈舟思绪渐渐混沌“和九喜公公一起来的人……” 翌日一大清晨,九喜让赶往都城的马车暂停,自己就要往别处去。 邢媚挪步,挡住对方去路“公公不着急赶路?” 九喜皮笑肉不笑“奴才有事处理。” “那我跟着一块儿去,正好也长长见识,世间到底有没有仙方。” 九喜嘴角抽搐,索性不再装蒜,周弋沉默跟上,三人抵达万员外府邸,进门,大堂内一片素缟,灯笼都换成了白色,不时传出哭声。 九喜拉住家丁询问,对方哭天抹泪道“我家员外去世了。” “什么?” 九喜脸色直接黑了下来,大跨步地走到堂内,中心摆着一张木床,盖着白布,下方依稀勾勒出昨夜见过的万员外身形。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跪坐在最前端的女子一身孝服,哭得眼睛红肿,沙哑着嗓音道“大人,昨夜您进府时自称乃宫中的贵人,您可要替我夫君做主啊!” “什么做主?” “我夫君不知招惹了哪路仇家,居然痛下杀手,大人,您可要帮万家找出凶手。” 九喜震惊之余,他不关心谁杀了万员外,他最关心的事情是“药方呢?” 女子眨眼,满是狐疑之色“大人何意?” “药方!炼长生药的仙方!” 女子摇头“奴家不曾听过什么药房。” 九喜吸了口凉气,脑袋浑浑噩噩,一时间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邢媚压低嗓音,悄悄在周弋耳朵边说道“人怎么突然就死了?会不会是九喜下的手?我看不像,九喜的力气对付女子都尚且不足,会不会仙方的事走漏了风声,有人过来抢才把万员外杀了?你说世间究竟有没有仙方?” 周弋悄无声息地将白布揭开一角,万员外已无生气的脸暴露二人面前。 周弋端详片刻,重新把白布盖好,道了一声“果然。” 邢媚纳闷“什么?看你的样子,该不会和死的这位万员外认识?” 周弋两只手合起,点了点头“他就是当年去游说各大门派摧毁梅花庄的小徒,名叫万丈山。” 邢媚不可置信“他?” 周弋眉尖蹙起,回忆往事“我在梅花庄时,的确见过先帝与梅掌门共处一室秘密商谈,后赏赐某物,至于是否乃谣言中的仙方,我不得而知。” 第344章 苏醒 第344章苏醒 逛花灯会时,周弋便把九喜听到的谣言全部说予邢媚听。 邢媚梳理了现况“如此说来,万丈山的确有可能在梅花庄覆灭时顺走些东西,可他为何隐姓埋名做起了员外?” 周弋看向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邢媚懂了,自己能想到的,其他人肯定也会这般想,再加上先帝对梅花庄掌门颇为欣赏,赏赐珍宝是坐实了,就是不知珍宝是何物,梅花庄消失,保不齐那时在场的人会不会顺走些东西,其中嫌疑最大的便是万丈山。 哪怕他手脚干净,什么都没拿,仍然有人明里暗里惦记,善恶面前,利益当道,亘古不变。 “唉,人心啊……” “看九喜的反应,万丈山应该答应交出仙方,所以他真的拿了?可他死了,仙方在哪?” 周弋抿唇不语,没马上定结论。 另一边,九喜怒气腾腾地摔了沏茶的杯子,模样可憎,看样子不会简单地善罢甘休。 “来人!给我找县令来!查!掘地三尺也要把杀人凶手找出来!” 家丁唯唯诺诺,慌里慌张地去了。 邢媚的视线落在盖住尸首的白布上,眉头渐渐绞起,对方隐姓埋名这么久,想来花费了大精力和原先的身份脱离,好端端的为何突然间谣言四起,说对方参与了梅花庄的事件? 是不小心漏了马脚,还是有人故意操控流言的走向? “啊!不想了!” 想不通干脆不想了,邢媚耸肩,左右这事儿和自己任务没关系。 “你和他有关系?” 被问到的周弋摇头“只是有一面之缘。” “那留九喜一个人在这儿发疯,走,我饿了。” 周弋点头应允“好。” 日头高照,镇外的林子春光明媚,光线穿过树叶洒了一地斑斓,花香鸟语。 梅柒猝然清醒,听到动静,猛地起身,把面前的人扑倒在地。 清风徐拂,微烫的阳光打在两人姣好的脸孔上,也让梅柒看清身下娇柔的小家伙。 梅柒挪开抵住对方脖颈的剑鞘,身子倚靠住就近的树干。 “咳咳……”齐鹿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冰凉坚硬的剑鞘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红痕。 昨夜她去郊外的萝卜地蹲假药贩,可骗子没蹲到,却见一个白衣人影昏厥倒地。 “我发现你时,你浑身是血,我就剪了一块儿你的衣服包扎止血。” 梅柒低头,白衣沾惹灰土,袖口短了一截,自己喉咙上的伤口被精心处理过,缠着一圈布料。 她的衣服堪堪穿着,露出清瘦的锁骨,再往下一点隐约见到一枚红色烙印。 平缓气息的齐鹿根本没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靠近梅柒喋喋不休,一副天真烂漫的好奇模样“你可以叫我小鹿,你呢?你叫什么?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天生的?你是女子?我给你包扎时注意到你没有喉结,你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郊外还被人割喉,险些死掉,你明明是女子为何乔装男子呢?” 梅柒将衣服往上提了些,给齐鹿仅留侧颜,冷冰冰道“啰嗦。” 齐鹿嘟起唇,神情略微委屈,自己小时候体弱,断断续续发烧昏睡,很少与人沟通。 “那是因为只有多说话才能和许多人做朋友。” 梅柒毫无波动。 齐鹿起身,等再回来时,手里多了盛水的叶子。 梅柒正在闭目养神,眼皮都未睁开,拒绝之意明显。 齐鹿小心翼翼把叶子放下,离开片刻后又回来,抱着两棵洗好的新鲜萝卜。 叶子里的水不少分毫。 梅柒这次开口道“不用管我,从我眼前消失。” 齐鹿咬了咬唇,负气跑开。 闷头跑到小溪边,她拿清凉的溪水冲洗脸蛋,眼睛里重新浮现笑意。 她席地而坐,一边啃着萝卜一边纠结。 神识里仿佛有两个声音,一个在说自己救的肯定不是个好人,赶紧离得越远越好,而另一个却否决,对方不过警惕心强,情有可原。 思来想去,齐鹿脑袋要炸了,她抓了抓小辫儿,抬头望着碧蓝的天。 对方为何要女扮男装呢? 锁骨下方的是奴隶烙印。 她的来历是什么呢? 而且…… 白色的云彩逐渐变幻成对方惊艳的五官。 齐鹿心跳漏了一拍,立马收回思绪,要死要死,自己在想什么? 她快速地吃完一整根萝卜,站起来拍拍屁股,手伸进胸前的钱袋摸了摸,不禁开始头疼,早知道银子这般不禁花,此次偷偷溜下山就该多带些盘缠。 她掏出最后几枚穷酸的铜板,无声地长叹了口气。 夕阳西落,苍穹被灼烧成一幅无边无际的神画,天地之间仿佛只余两种颜色,属于朱色、橘色的交锋。 梅柒黝黑的瞳孔倒映出火焰般的场景,罕见地回忆起多年前梅花庄被火烧的那一天。 梅花庄掌门接连六子,皆是女儿,偏偏梅花庄独学传男不传女,掌门日渐暴躁,第七子出生时,接生婆笑意吟吟地说这孩子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和掌门的眉眼一等一地像,掌门大为欣喜,认定这胎必定是男孩儿,可接过襁褓却发现仍是女儿! 掌门雷霆大怒,不顾众人劝阻,宛如中了魔障般抱着襁褓的孩子冲了出去。 一天一夜以后,掌门孤身一人回来,婴儿不见去向,他表现与往常无二,就是绝口不提自己第七子依旧是个女儿,人人惧怕掌门之威,谁都不敢再提那倒霉的孩子。 梅柒抚上喉咙,只要万丈山再往深刺半寸,自己这条命早就丢在此处。 她略微疲乏地阖上眸子,呼吸渐渐平缓。 夕阳余晖熄灭最后一缕光,寂静的林子里偶有风吹草动,梅柒耳朵微动,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 对上的是一双清澈懵懂眸子。 齐鹿脸颊一红,慌乱直起身子,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就是看你有没有呼吸,你、你别多心。”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要死要死,自己干嘛非要强调别多心啊,说得好像自己要对睡梦中的对方图谋不轨似的。 第345章 随你 第345章随你 齐鹿心底在给自己辩解,对对,自己单纯就是想看看这人死没死,完全没有其他想法。 可是…… 齐鹿胸膛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心房的跳动,比平时快了不知多少,她见对方长得好看,所以情不自禁…… 可她是女子,自己也是女子。 齐鹿又揪起了辫子,为何同是女子,差距却不小呢? 她的美目中纠结无比,拍了拍鼓鼓的胸膛,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弯起眉梢,起码这儿比对方强。 梅柒淡然的眼神落在齐鹿带来的油纸上,齐鹿说道“我去镇里买了只烧鸡,镇里的万员外不知何故死了,死得蹊跷,如今进城出城都需层层盘查,严得很,我一路抱着回来,快尝尝好不好吃?” 齐鹿打开油纸,烧鸡的香味扑鼻而来,犹冒着热气。 梅柒眼神漠然。 齐鹿站起来,外衣的胸口油乎乎一片,她笑着开口“我去把衣裳洗了。” 说完,她半天的时间就习惯了梅柒的高冷,自己一蹦一跳地去了溪边。 她将外裳脱下浸泡水里,只着白色里衣,然后先不洗,径直拿出中午还剩的一根胡萝卜,若无其事地啃起来。 买烧鸡花光了全部银子,明日如何是好呢? 齐鹿手里拿着半根萝卜,仰头,星辰没看见,跃然目光中的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你!咳咳……” 齐鹿吓了一跳,低头咳出萝卜碎块儿,泪珠就在眼眶打转。 “你不能走动,你喉间的伤口随时可能裂开。” 梅柒淡淡地瞧了眼对方手里的胡萝卜,不知一声地同样席地坐在齐鹿身旁,把烧鸡放到两个人中间。 齐鹿茫然“这是……” “梅柒。” “嗯?什么七?” “我的名字。” 齐鹿怔了怔,随即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己来“你知道白莲教吗?” 梅柒沉静的眸子注视潺潺的溪水。 “白莲仙子就是我师傅,这次我偷偷溜出来的。” 梅柒开口“白莲仙子素以医术闻名,白莲教弟子少,皆是女子。” 齐鹿捞起湿衣服,拧干道“嗯嗯,反正打从我记事起,山上就没见过男人的身影,后来师傅云游,我就跑出来了,教里还规定不许和男人共处一室,不许爱慕男人,诸如此类的条约足足有一百条!” 白莲教只收女子,历代白莲仙子都须冰清玉洁,这般严厉的律条想来是将齐鹿当做下一任仙子培养。 梅柒沉了沉眸光,冲齐鹿伸出手。 “嗯?”齐鹿懵懂地瞧着梅柒手里的白色钱袋,上头绣着白梅暗纹。 梅柒直接把钱袋扔到齐鹿怀中,自己步子稳健地回去林子。 齐鹿捏了捏,袋子里头的银子一摸就不少,她连忙大声喊道“这个,给我真的可以吗?” 梅柒背影未歇 齐鹿甜甜地笑道“那我明日继续去买烧鸡!再给你买身新衣服。” “随你。” 林子内传来对方清冷的嗓音,齐鹿捧着尚有余温的钱袋,收紧五指,乐出了声。 郊外寂静无声,镇里夜晚鸡飞狗跳。 万员外府里足足灯火通明了一宿,大堂内,万员外的尸首仍盖着白布,无声无息地躺在中央,万夫人哭了一天,三更实在撑不住昏厥过去,被丫环家丁扶着回了屋。 大堂站着一圈人,几十盏灯笼把这儿照得和白天无二,因此即使对着万员外的尸骨,众人也都神态如常。 县令老爷坐眼眶周围一圈黑,他陪着熬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他打了个哈欠,推了推面前的热茶“九喜公公,再有半个时辰,日头快亮了,您不如歇歇。” 九喜拿出怀里的锦盒,将人参丸混着热茶饮下,凶神恶煞“你的人难道都是饭桶?一夜了都没搜到线索?” 县令唯唯诺诺不敢吭声,心里却在痛骂九喜有功夫骂街,怎么不亲自去找? 客栈内,睡于榻上的周弋忽听闻门外有响动,手瞬息拿起破晓,接着便响起了沉闷敲门声音。 重重床幔里传来邢媚不悦的腔调“周弋,何人敲门?” “不知。” 周弋披上大袖衫,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神色庄严的年轻男子,模样和万丈山八九分相似,怀里抱着一把黑剑。 周弋见状,差不多猜出对方所来何意,侧身让人进来。 万冲一袭衣物披麻戴孝,双眼无神,嗓音沙哑“屋内为何不点灯?” 周弋没回。 须臾后,穿好衣服的邢媚掀开床幔走了出来。 周弋这才点亮灯烛。 万冲轻咬牙龈,竟“扑通——”双膝跪地,献上剑道“我爹遗言,要把剑交于您。” 邢媚睨着万冲的面相“你是万员外的儿子?” 万冲默认。 周弋眸光稍动,接过黑剑,邢媚探出半边身子想看,周弋干脆把剑柄冲向她,让邢媚看得更仔细。 光看黑不溜秋、朴素无华的剑鞘,看不出任何名堂。 周弋手腕使劲,剑刃出鞘的那一瞬,邢媚眼前一花,险些认为自己看到了满月的月华。 哪怕仅露半寸,剑刃锃亮如雪,哪怕不懂的人也会惊叹是把绝世好剑。 邢媚蹙眉,眼神抱着询问。 周弋薄唇轻启“可攻可守,快剑司命。” 万冲猝然打了个寒颤,嘴里流露苦涩“果然,爹的话没错,是该交给你。” 邢媚想到周弋的那把佩剑,只攻不守,利剑破晓。 “这两把剑都来自梅花庄?” 周弋颔首,另一只手执起破晓,两把剑一黑一白,隐隐有合鸣之意,而对上破晓,诡谲难测的一幕发生,司命毫无特点的黑色剑鞘居然渐渐浮出许多雕刻,无数地狱小鬼密密麻麻,吞云吐雾,青面獠牙,似乎下一瞬就要冲出危害凡间。 “噌——”地一声,破晓出鞘,正如划开混沌的光,万鬼退散。 万冲看痴,从来没想过自己竟能看到如此震撼的一幕。 周弋收回破晓,挂到墙上,两把剑离远,司命重新回到一开始的低调质朴,好像方才的样子犹如痴人的南柯一梦,梦到的百鬼夜行罢了。 “梅花庄掌门收藏的神兵利器中,两把剑最为出名。”周弋徐徐解释着。 第346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第346章冤冤相报何时了 邢媚看着破晓,又低头瞧着司命,料想定是这两把剑没错了。 万员外乃当年带头剿灭梅花庄的人,他果真拿走了梅花庄的东西。 邢媚不了解司命,可她知道破晓,所谓的只攻不守是因为那是把双刃剑,既然如此,司命的特点又是什么? 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不等邢媚开口问,周弋率先开口“司命是把软剑。” 软剑不善砍、刺,不过快如银蛇,可眨眼间割喉取命,怪不得可攻可守。 邢媚沉着道“万员外拿了司命,所以也拿走了先帝赐给梅花庄的珍宝?” “没有!我爹没有!”万冲倏地大声高喊,邢媚耳膜疼,呲牙揉了揉耳朵。 周弋瞥向万冲。 “抱歉……”万冲放轻声音“我爹虽然参加过围剿梅花庄,可所谓的珍宝,所谓的仙方,我爹真的没拿,如果拿了不可能深夜悄悄去郊外,想请镇里医术最高的王郎中随便写个方子。” “随便写?”邢媚挑眉“所以你爹撒谎了?” 万冲哽住,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不中用,我爹才谎称有仙方想给我换取功名前程,但他除了这把剑,梅花庄的东西他都没拿,他仅仅参与过围剿,人微言轻,不可能有机会冲在各派掌门前头,拿走珍宝。” 周弋蓦地启唇“你爹原来的名字叫万丈山。” 万冲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万丈山的名号如雷贯耳,武侠话本里出现过无数次,就是此人说动众派摧毁了梅花庄,是自己心中的大英雄,他年少时曾问过爹,英雄叫万丈山,爹叫万丈舟,会不会是兄弟的关系?换来的是爹一顿打屁股,斥责自己不好好读书,净看无用的话本。 他屁股肿胀了三日,下不来床,蒙起被子哭泣时恨恨地想爹这种庸人不可能和英雄有半个铜板的关系,自己哪日碰到英雄大侠,一定要让大侠给爹露几手看看,煞爹的威风,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自己,爹就是万丈山?爹就是自己一直崇拜的英雄? “小子,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爹的话倏地在脑海里面炸开。 万冲失魂落魄,周弋却把剑还给对方。 万冲愣愣地回神“这剑……” 周弋摇头“我有破晓足够,司命并不适合我,梅花庄已成往事,这把剑是你爹的遗物,如何处理你自己决定。” 邢媚在一旁已经捋好了线索“你爹撒谎,昨夜去了郊外,可好端端又是被何人刺杀?” 万冲回忆昨晚的事情,垂头丧气“虽然我跟踪我爹一同去了郊外,但刺杀爹的人我并不认识,他白衣白发,剑法高超,下手狠毒,若非不是我爹垂死一击,我爹恐怕说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白衣白发? 邢媚眼皮一跳,猛地扭头,周弋也撩起眸子,两个人对视,心里想的都差不多。 邢媚问道“他样貌如何?” 万冲开口“样貌出众,极为年轻。” 果不其然, 几个特点综合下来,一定就是襄湖镇梅花庄碰到的神秘人。 邢媚看着周弋,毕竟与梅花庄有牵连的人是对方,男人的胸前到现在还有梅花庄的奴隶烙印。 周弋手指覆住纤长的脖颈,微微蹙眉,回忆一阵后摇头“我在梅花庄时没见过白发的孩童,至于正值壮年却满头鹤发的人有,是梅掌门。” “修炼梅花庄的内功心法会造成头发转白,不过这功法传男不传女,还没来得及传给下一代就彻底消亡了。” 邢媚踱步,提出疑问“会不会梅掌门没死?仍活在世上,一直寻找万丈山报仇?” 周弋眯眼“不会,万丈山当年一剑刺死梅掌门,他的身体钉在梅花庄的大门口,这是众人亲眼所见,不然不敢攻进庄内,杀了全部的人,也烧了一切。” “嗯……” 万冲呆滞地听着这些,各派掌门联合围攻梅花庄掌门,一时打平难分高低,最终还是万丈山瞅准机会,一剑刺入梅掌门的命门。 这些是话本里用一个大篇幅描绘的场景,可篇幅的主角、大英雄就是自己的父亲? 他实在难以接受,这种滋味正如被人连续不断扇了数十个嘴巴子,痛苦煎熬。 可是、可是他爹回不来了啊…… 不论是那个迂腐刻板的老头儿,亦或者行侠仗义的大英雄,爹全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 邢媚蹲下身子,直视万冲痛哭流涕,狼狈不堪的脸“刺杀万员外的人我们一时想不透,但那人和梅花庄有千丝万缕的渊源,你日后若查出来那人是谁,你会怎么做?报仇?” 万冲用力拿袖子抹了把泪水,声调哑得不成样子“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者,爹弥留之际说过这都是报应,因果轮回的报应,虽然我不知情,可爹应该猜出来点那个人的身份,我不会报仇,爹认了这个命数,他希望我安稳度日就好,远离是非,我早就应该听他的话。” 邢媚耸了耸肩,既然这是万冲的抉择,不关她事。 “另外……”万冲仰头“爹死了,这个命数我们万家认,不过我们真的没有珍宝药方,九喜公公和县令老爷坐在我家大堂许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件事还望伸以援手。” 邢媚站起来,仙方的消息令九喜欣喜若狂,无非想拿到朝君主邀功,自己本身不愿意去见金梁君主,对方半强迫令周弋回都城,野心几乎明面上摆着,可不去都城看看,万一有关键的人物线索被自己疏忽了。 她沉吟之后,望向周弋,对方也正在瞅自己。 邢媚默契地弯唇一笑“趁天亮前赶快结束,我还要吃早点。” “好。” 黎明天亮前的夜色最为浓郁,镇里街道空无一人,大堂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九喜的脑袋一点点缓慢垂落,就在快磕到桌子角时打了个激灵,揉起惺忪的眼睛。 环顾四周,方才站着的衙役不见踪影。 对了,是自己发火,嫌那些人搜查的动作太慢,才让县令多派人手过去。 第347章 丢剑 第347章丢剑 盖着尸体的白布直冲自己,夜色里白得扎眼,涔出几丝阴森森的凉意。 大堂里的灯只余几盏,懒洋洋得焕发微弱光晕,病怏怏得仿佛随时能够熄灭。 九喜咽下口水,尽量不去注视尸体,可越装作不注意,偏偏自己无论看向哪处,余光中总能瞟到一块儿白。 远处,有更夫破落低沉的声音传来,呜呜得听不真切,倒像是有什么东西窃窃念着人听不懂的语言。 九喜手脚冰凉,连忙看向旁边的县令,对方的脑袋深埋胳膊里,趴在桌上。 九喜伸手推了一下,县令的一只胳膊像掉了线般无力垂下。 九喜大惊。 更夫走得近了,用他比方才还要嘶哑的嗓音幽幽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伴随着他的这句话,一阵冷风吹来,九喜浑身僵硬,大堂顿时陷入黑漆漆。 恰好有云经过,遮住月华。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九喜情不自禁屏气凝神,府外的更夫没了声音,他的腹部忽而感受到一阵剧烈疼痛。 云彩渐渐被风吹散,幽冷月光一点点照亮大堂。 九喜捂住肚子,因为亮堂攒起的底气在下一刻灰飞烟灭。 尸、尸体动了! 只见被白布完完全全盖住的尸体,却不知何时掀开,露出死人青白的脸,眼球的位置鼓鼓囊囊,好像马上就能睁眼! “有鬼啊!闹鬼!救命!” 万府的寂静被九喜的尖嗓扰乱。 县令梦中惊醒,一下子坐直身体,然而九喜的座位已经没个人影。 天色朦胧亮,师爷进府禀报搜查的进度,刚进门就见一个飞快的人影跑了出去,他面容狐疑,方才那人好像是九喜公公啊。 他绕过影壁,来到大堂,发现县令旁边的椅子空空如也,心里怪道,真是九喜公公。 “大人,镇里都搜了一遍,毫无线索。” 县令一边打哈欠一边揉捏枕到发麻的胳膊“白日里再仔细找找,凶手也许早就逃出城了,明日去城外搜一圈。” “是,我马上吩咐下去。”师爷应了声“方才跑出去的人是九喜公公?” 县令打了个哆嗦“清晨还是有点凉,嗯?九喜公公跑出去的?” 师爷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县令,料想九喜公公为何突然跑出去的理由,县令大人应该不知情,他走到万员外尸体前,“咦”了一声。 “盖着的白布怎么掀开了?” 县令拢着披风“不知,应该是被哪阵风吹开的。” 师爷看了看死人,再想到九喜慌慌张张的模样。 他将白布重新盖好,低低嘟囔了一句“该不会是被吓跑的?” 万冲自府外的墙角探出半边身子,看到九喜逃窜的背影后,他扔了打更的装备,手抚上司命的剑柄。 方才邢媚和周弋已经离开,断言九喜不会再回来。 可这把剑自己该如何处理? 他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也将剑扔到了墙角。 随便谁拿走,只希望离万家越远越好。 邢媚和周弋回到客栈,却被老板告知,九喜已经回来了。 邢媚抽了抽嘴角,这人被吓到的潜力是无限的,腿脚比她和周弋还快。 邢媚问客栈老板人在何处。 老板指着后院道“茅房。” 邢媚伸了个懒腰“那就等他解决完,我们再上路。” 天已大亮,齐鹿买好吃食和新衣,正准备出城,路过万府宅邸时,眼尖发现前日晚上和自己争吵的假药贩正准备摆摊卖药。 她怒气满面冲了过去“喂!” 假药贩抬了下眼皮,认出齐鹿是谁,奚落地开口“又是你这个小丫头?去去,老子今日心情不好,多说话别怪老子动手!” “谁管你心情好坏?”齐鹿拿起一个锦盒,嗅出里面的味道“你又拿萝卜当人参卖?而且好像还是坏掉的萝卜!” 假药贩嗤笑“这你都能闻出来?你是郎中大夫?老子告诉你,趁没人,赶紧滚蛋。” “你不能卖假药!” “啪!” 假药贩猝不及防狠扇了齐鹿一个耳光,嘴里说着没干没净的话“再影响爷的生意,爷就把你捆了送进军营供给千人上。” 齐鹿脸上火辣辣得疼,眼泪流淌。 假药贩挑起眼梢,微微弯腰“没想到啊,小丫头哭起来还有几分姿色,不然爷今日就……” 话说到一半,忽地不知哪冒出来黑影,假药贩不及反应便被踹翻倒地。 他从地上爬起,破口大骂“你娘的!谁敢踹老子!” 真正看清来人时,他满肚子腌臜骂不出声,对面的人俊美绰约,一头银发,素衣哪怕沾上血迹却影响不到身姿,腰上的剑通体漆黑,散发煞气。 “你、你谁啊?”假药贩梗着脖子道。 然而对面的人只是冷冰冰盯着自己,目光宛如注视着一个死人。 假药贩收起方才的猖狂劲儿,喉结滚动“你到底谁啊?” 梅柒不动声色,剑刃悄悄出鞘。 “等、等下!”齐鹿握住梅柒拔剑的手,顿时杀意净散。 假药贩察言观色,立马趁机背起假药丸跑远。 梅柒眼神向下,看向女子握住自己的手,齐鹿拱了拱鼻子“卖假药可恶,不过他卖的药没多大危害,不至于杀他。” “可他打了你。” “哈哈,是挺生气的,不过你帮我踹他还回来了,所以我不生气了。” 齐鹿去捡方才被打时飞出去的烧鸡。 “咦?这儿有把剑?” 齐鹿捡起司命,递给梅柒“你看这剑好不好?不然收下?” 梅柒眼光一闪,扭头离开。 齐鹿自顾自地拔出剑,端详剑刃的花纹点点头道“是把好剑,我们收下,诶?你去哪?你等等我!” 她好不容易在一个僻静的小巷追上梅柒的步子,从怀里拿出一条雪白布带,上头有梅花暗纹,和梅柒钱袋的布料一致。 “喏,买新衣时,布庄老板送的。” 梅柒停下步子,眼神似乎在问这有用什么用处。 齐鹿神秘一笑,将剑和油纸包先放在地上,踮起脚细心拆下梅柒脖子的布料,伤口已然结痂,她再将带子缠绕好,抬头满意道“这样你不用再拉高衣领,也能藏住你没有喉结的秘密了。” 第348章 扇风 第348章扇风 齐鹿大功告成,再次捡起烧鸡和剑,略微遗憾开口“就是你这伤口太深,肯定要留疤,不过有带子挡着,谁都看不到,我真机智。” 有布围着,梅柒脖子的肌肤多了暖意。 她静谧幽深的瞳孔映着女子天真烂漫的侧颜,渐渐有什么情绪即将破茧而出。 齐鹿回过头来,再次把剑递她“拿着嘛,两把剑多潇洒!今日心情好用这把,心情不好用另一把,可以换着用。” 梅柒闭上眼睛,狠狠压下一切情绪。 再睁眼,她径直越过齐鹿。 不过这回,她接过了齐鹿手里头的剑。 “走了。” “嗯?那个方向不通向郊外,你去哪?不先换好新衣?等等我嘛!” 齐鹿叽叽喳喳的声音像只兴奋过头的百灵鸟,梅柒不发一言,手抵住司命冰凉剑鞘。 前半生,她被梅花庄的恩怨绊住了命数,之后的日子,随自己闯荡。 梅柒背影亦如以往般冷傲,只是身后多了个话多的小家伙。 九喜不知怎么拉肚子拉得厉害,还是请刚来时给邢媚开去火药方的王郎中看了看,令九喜用温水服下一贴药才止住。 九喜脸色犹如白纸,双腿软得和面条似的,被人艰难地抚上马车。 这行车马总算在耽搁两日后重新踏上回途。 城门口,县令听闻九喜要马上回都城的消息,连忙带着人过来迎送。 九喜撩开马车的帘子,瞧到对方仿佛大病一场的脸色,县令也吓了一跳,免不得一阵官场的嘘寒问暖。 “对了,万员外案子的调查……” 九喜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他先是被吓到,另外被郎中搭脉时,邢媚在旁的一番话提醒了他,君主不知此事也就罢了,如果知道这件事,但与仙方失之交臂,这种期待又失望的落差感,不知君主动怒,遭殃的人会是谁呢? “就当本公公从没参与这件事。” 县令眼珠一转,大约猜出这件事乃九喜的擅自主张,于是喏喏地答应。 城门口小贩吆喝声沸沸扬扬,九喜歪头,看见离得最近的摊子上面锦盒,顿时怒然指着道“把那些盒子拿过来!” 县令带来的衙役听令,不由分说将摊子摆着的数十个锦盒全部都捧到九喜面前。 九喜拿起一个,极为眼熟,打开,里头药丸的形状、色泽都一模一样。 再联想到自己便是吃了人参丸提神后才忽然肚疼,气得五官扭曲。 他把锦盒摔到药贩脚边“这药丸到底何物?” 药贩被两名魁梧衙役扣住,插翅难逃,哆哆嗦嗦道“人、人参丸……” 九喜狰狞的脸一拧“嗯?” 药贩哪见过这种阵仗,立马怂地承认“萝、萝卜做的人参丸。” 县令闻言,冷笑“人参丸还有用萝卜做的?你真当天下没有王法了?” 九喜恶狠狠地尖声发话“罚!给本公公重重地罚!” 药贩惶恐求情“不要啊!求轻饶草民啊!” 他人很快被衙役拖走。 九喜没好气地放下帘子,前面的马车里,邢媚听到动静,掀开帘子往后方察看。 县令走到他们的马车前,稍稍往里一看便看到了玉树临风的男人。 县令难掩激动“是、是周大帅吗?” 周弋正在蹙眉,眼光放在邢媚身上,担心一会儿马车突然动了,女人万一磕到。 县令顺着周大帅关怀的眼神看到了邢媚,他心思转得快,立即改口先叫邢媚“大帅和夫人要回都城?” 邢媚看向县令,与此同时,周弋也投来了视线。 周弋微微颔首。 边境战事紧张,县令奇怪为何大帅会出现在回都城的路上,不过既然九喜公公在,就意味是君主的意思,如今的君主喜怒无常,谁又能猜到他的意思? 县令索性不去费劲猜测,满面红光开口“下官颇为欣赏敬佩大帅,今朝见真人实乃下官一生之幸。” 对方这幅期待的样子,邢媚不禁联想到现实世界里见到偶像的粉丝,她蓦地开口“你还要个签名吗?” 县令迷惑“签名是何物?夫人的话好生奇怪,下官不懂。” “……” 邢媚摸了摸鼻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种现代的语言时不时会从嘴里蹦出,周弋会好学地询问是什么意思,从不会说“奇怪”“不懂”诸如此类的字眼。 就在邢媚准备含糊过去时,身后的男人却拿起马车里的笔墨,用端正的小楷写下名字,再递给县令。 县令怔怔地盯着手里轻飘飘的宣纸,本来不足为奇的东西因为周弋亲笔书写的字有了分量。 在这一刻,县令甚至迫不及待想把这张纸裱起,挂在自己府中最显眼的位置。 周弋放下帘子,顺势搂住邢媚的柳腰,让她靠稳,接着开口吩咐“走。” 骏马重新迈动铁蹄,城门缓缓打开。 县令冲马车离开的方向弯腰,恭敬行礼“祝大帅、夫人一路福星,共挽鹿车。” 接下来的几日,邢媚觉得一直在赶路。 耽搁的两日时间被快马加鞭弥补,离开边塞的第十日,他们已经能看到都城高耸的城门。 气候已经完全无需加披风、比甲,邢媚换上轻薄纱裙,外面穿件如意松鼠纹的褙子,白天马车里闷热,她拿着扇子不停地扇啊扇,心里头吐槽不过五月,为何已经这般热了?怀念空调的日子,再不济风扇也行。 “小八,给我变出个空调。” “叮——鄙人说了鄙人不在、不在、不在,有事稍后再说。” 邢媚挑起一边的眉毛,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把自动回复改了?还改得这么膨胀,等着,早晚有一天挨批。 邢媚瞧了一眼同在马车内的男人,对方的衣服把自己多穿一层还不冒汗。 “你不热?” 周弋从书籍里抬头,气定神闲道“心静自然凉。” 啧! 邢媚伸了个懒腰,想着距离进城有一段距离,干脆将扇子塞到男人手里,自己找个地方缩成一团“你帮我扇风,我睡会儿。” 周弋手拿纸扇,慢悠悠给女子扇起风来。 有人给自己扇风,天下间再无比这个更舒服的事。 第349章 入宫 第349章入宫 邢媚舒服地拱起身子,像只贪图凉快的虾米,一点一点朝周弋身边靠近。 周弋屈膝而坐,邢媚为了追求凉风,脸蛋放在男人腿上,心里感慨,总算凉快儿些了。 过了会儿,她蹭了蹭男人,不满地嘟囔“快点儿……” 周弋攥着扇把的手一滞,呼吸染上几分沉意,扇风的力道不由得加大。 凉风驱散了邢媚的燥热,舔了舔桃花般粉嫩的唇,像只小猫儿一样呢喃“真棒,好舒服啊……” 周弋额角流下一滴热汗,反倒熟睡中的女子十分清爽。 他叹了口气,眼神无可奈何,深爱的女子面前,自己连最简单的控制都做不到。 邢媚这一觉睡得酣甜,甚至梦到自己不甚愉悦的童年里,有个温暖的人影始终陪在自己身边,至于这个人的相貌她记不得,可唯一确定的是眼角下的黑痣。 邢媚会意一乐,这男人连自己的梦都不放过。 她睁开眼见男子已经放下纸扇,重新端起方才那本书读。 她鼻翼微动,嗅出马车里有一股形容不出的味道,扭头去问男人“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男人不为所动,淡定地翻了一页“没。” 是吗? 算了,也许是自己的错觉。 邢媚撩开马车的帘子,在自己睡梦中,他们竟然进来了都城,无论哪朝哪代,天子脚下尤为繁盛,就连道路都比一路来的镇宽敞许多,古墙绿瓦,斑驳城楼,迎面扑来一股子尊贵雅致。 路过的宅邸富丽堂皇,有一府门口牌匾用鎏金的字体龙飞凤舞刻着“孟府”。 “孟府?孟甲的宅子?”邢媚去问周弋,得到肯定的回复。 周弋自怀中拿出两封书信,一封上面写着“与妻书”,另一封则是“告母书”,而共同点就是两封书信上的字体都歪歪扭扭,不堪入眼。 邢媚指着两封信“孟甲写的?” 周弋点头“他向白止势学了些字,出发前交给我,代为转交孟夫人和老夫人。” 任谁都肉眼可见这两封书信一封厚,另一封薄,孟甲专宠媳妇的心思便分外明显了。 邢媚笑道“孟甲很喜爱他的夫人。” “听说是一眼便入了心尖的人,那姑娘闺名挽冬,孟甲及冠取字为行春,那姑娘乃尚书之女,家里瞧不起武将,孟甲不顾一切娶进了门。”周弋感叹“这些事迹他翻来覆去在嘴边挂着,我不想了解都不行。” 偌大的孟府慢慢被马车落在后头,邢媚收回目光“可惜孟甲和你一样,久在塞外。” “是,孟甲成亲日子不短,仅回过几次都城,而且两人成亲之日,大骁发兵骚扰,孟甲不得不身穿喜袍,没合眼地赶回边疆,不过他对夫人情分不减,只觉有愧,军里任谁回都城都要带上他给夫人的礼物或者口信。”周弋捏着书信“有一回边塞无毛之地竟长出棵桃树,结了一树桃子,他向我讨要树上所有桃子,我应允他若下回出兵,你能割下敌军领头的首级便摘下全部桃子送他。” “后来孟甲成功了?” “嗯,他成功取下敌军首级,不过也身负重伤,足足昏迷五日,醒来一睁眼就是管我要那桃子,我问他为何如此执着,他说无外乎妻子喜爱桃子,边疆风沙恶劣,难得有讨妻子欢心的宝贝,定是得将所有宝贝儿都给心尖人。” 邢媚耸耸肩,看不出来孟甲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周弋却继续叙述“我当时只觉得情爱虚妄,日后才终于知晓。” 邢媚“嗯”了一声,偏头望他“知道情爱里的甜?” 周弋轻笑摇头,伸出手把邢媚鬓间一缕调皮的发丝别回耳后“后来我才知晓,有了心尖上的人后,哪怕把自己觉得世间最好的悉数奉上,仍觉不够,不过世间最好的珍宝除你外无尔,又哪来足矣配得上你的宝贝呢?” 马车停下,九喜撩开车帘,笑呵呵道“周大帅,将军府到了。” 邢媚越过九喜,阔气的将军府跃入眸中,此处的宅邸离金宫最近,门口有士兵把守,气派庄穆。 周弋下车,就在邢媚也要跟上时,遭到九喜阻拦“公主殿下……哦不,贵妃娘娘,您往哪去?” 邢媚绞起秀眉。 九喜乐呵呵“君主吩咐过,直接接您入宫,走。” 周弋伸手,握住邢媚略微泛凉的手,捏了捏。 邢媚放下心,对着周弋开口“我们都要保重。” 周弋启唇“好。” 马车直直朝金宫红门驶去,邢媚独自坐在马车里面,周遭有男人翻开一半的书、男人握过的扇子,男人的茶杯…… 邢媚闭眼吸气,再睁开眸子时,里面不见嬉笑,只有凝重阴沉。 只能靠自己了。 她攥紧拳。 马车仅仅只能驶进金宫最外围的高墙,邢媚转乘了轿子,不知越过多少深宫院落,终于轿子停住,她被两个宫女搀扶坐上一溜清水太监公公扛的步撵,穿过姹紫嫣红的花园来到一处宫门口。 邢媚进了殿内,立即有大宫女问先用膳还是接风洗尘。 邢媚环绕一圈奢华的宫殿,金梁的人都崇敬文人雅客的风骨,哪怕装饰几乎逃不掉墨宝名画,偏偏这些东西由金饰点缀,沾了金银的文玩儿就有一股子俗不可耐的味道。 邢媚道了句先沐浴更衣。 九喜回到宫中犹如回到自己的地盘,笑容愈发灿烂“贵妃娘娘,您先宫中走动走动,熟悉熟悉,君主若传唤您,奴才再过来。” 邢媚撩了下眼皮,转身被宫女们簇拥着进了殿内更深处。 沐浴的池子宽大,热水氤氲冒着蒸汽,水面铺了满满一层清香花瓣,甚至用来舀水的瓢都由金子所做,把柄雕着祥瑞神兽。 邢媚好好冲洗干净自己,对宫殿的奢靡毫无兴趣,自己又不是没有拥有过,再者,大骁士兵身披铜如金盔甲当真冲进宫殿,这些看似能代表尊贵身份的物件难不成能保命? 由小宫女伺候更衣,邢媚开口问道“宫中其他妃嫔呢?” 第350章 催命 第350章催命 有件事邢媚进宫便觉得古怪,自己一路来看到的净是太监宫女,他们只顾低头走路,鸦雀无声,为何没看到其他的妃嫔? 小宫女岁数不大,双角髻,脸颊点着一圈憨厚的小雀斑,眉眼带笑“贵妃乃南阳来的公主,对于金梁的后宫怕是不知晓,君主陛下的后宫如今唯有皇后与贵妃娘娘。” 邢媚心弦一荡“只有二人?” 小宫女心思浅,说话言语自然有些口无遮拦,点头称是。 “陛下登基以来,皇后便是海皇后,从未动过,虽然中间有过几个获宠的女子,但每回传进皇后耳中,皇后亲自向陛下请求扩招后宫时,陛下总大发雷霆,不欢而散,而那些获宠的女子往往没过几日就香消玉殒,有的是暴毙,有的是自尽。” 系统发给邢媚的金梁资料里,关于齐冒玹后宫这块儿排在后面,因此邢媚只是匆匆掠过一眼,如今仔细端看才发现齐冒玹后宫记载有名有姓的女子,当真就海皇后一个。 海皇后闺名静璧,是齐冒玹为落魄宗亲时便娶进门的妻子,她陪着齐冒玹度过先帝掌权的那段幽暗日子,为齐冒玹生下一儿一女,齐冒玹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赐皇后入住椒房殿,交与凤印,命工匠先不修缮养心殿漏雨处,而是令他们耗费三月把椒房殿打造愈加奢华。 无论资料亦或者金梁百姓嘴里,齐冒玹残暴肆虐、目无礼法,任性妄为,可他和海皇后的恩爱却是说书人念的话本里唯一的美话。 小宫女替邢媚描好青眉,只觉得镜中的女子炫目得犹如天上仙子,五官长相与金梁女子不同,有种别样的美,忍不住心里欢喜,又见邢媚不像皇后娘娘般端正刻板,自然止不住地叽叽喳喳。 邢媚默默听着对方的话,虽然大部分没有营养,不过也有少部分资料里没有的秘密。 “娘娘,南阳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啊?” 邢媚眼角一抽,心想死小八不给资料,自己又没有原主记忆,周弋等人是了解,可基本是有关于南阳的军力,没有对自己任务有帮助的,就那么一点点关于南阳皇室的信息还是上回从代公公嘴里抠出来的,她知道的可能还没有大街上随便一个路人甲知道得多。 小宫女不知自己戳到了邢媚的痛处,兴奋道“话本里讲南阳百姓无论男女,皆擅蛊毒,可距离十里外杀人无形。” 邢媚扶额,现实世界也存在蛊毒,传得神秘莫测,讳莫如深,可十里外能杀人无形未免太夸张了? 她抬起眸子,却发现殿内的宫女几乎都偷偷拿眼角瞟着。 看来这个世界里南阳的蛊毒确实有几分厉害,能让这么多人关心。 入宫第一日,没有人来见邢媚。 夜里无日光照耀金銮顶,携壶流月凄然地为青石板蒙上层纱。 邢媚做了个噩梦,混沌中,她清晰地知道这场景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是原主经历过的……无法抹灭的阴影。 “秀汝、秀汝,汝可愿往后只为朕一人秀?” “秀汝,朕有苦衷,可朕不会善罢甘休,朕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留在朕身边……” “秀汝,为了朕,你要死。” “秀汝,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死……” 脖颈仿佛被用力地钳制住,对面看不清相貌的人正在使劲剥夺自己的呼吸,她喘不上气,四肢僵直。 邢媚倏地睁眼,看见眼前的人影,想都没想伸伸出胳膊,也紧紧地掐住对方的脖子! 一番殊死斗劲,就在邢媚脑海泛白,遗憾不知哪来的傻叉要整死自己,这次任务完蛋时,对方蓦地松开了手。 邢媚大口呼吸着空气,同时从床上坐起,她脸颊涨红,脖子全红,指印间的肉下陷,被褥凌乱,由此可见,方才自己真在鬼门关溜了一圈。 那个人影想走,邢媚却声音沙哑道“我却不知哪里得罪了您,让您深更半夜不在养心殿也不去椒房殿,到来了我这儿?” 人影脚步一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他回头,借着殿外留着的夜灯,邢媚看清对方的长相。 齐冒玹个子不高,眼窝深,鼻梁塌陷,笑起来牙龈发黑,眼睛直愣愣地瞅着你,因此总有种疯疯癫癫的样子。 他的脖子同样也有邢媚掐出来的印记,却浑然不在意,两只手拍到一块儿,阴森森地笑着对邢媚道“你为什么不死?” “你死了多好,你死在路上多好,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要活着入宫?还是说因为周弋救了你,你喜欢他所以要活着和他长相厮守?哈哈……”齐冒玹眼睛一眯“别做梦了,朕不会允许有人再凌驾于朕之上的,朕要把他关起来,哈哈,朕不会让他好过……” 邢媚眼皮一跳,望着齐冒玹笑到狰狞。 她呼唤系统“这人是不是疯了?” 5438沉默几秒回复“叮——没疯。” “可我看他已经是个精神病了。” “叮——距离疯还差一点,有能让他恢复理智的人。” “谁?” 邢媚和小八对话间,守夜的宫女听到殿内有异响,结果见是君主后惊讶得不知如何,再看君主双目充血,魔怔地说着毫无头绪的话,举动失常,连忙去椒房殿去请皇后娘娘。 期间,齐冒玹欲再冲过来,却被邢媚灵巧躲开,他的脑袋磕到床沿,居然像个孩子放声嚎哭。 “谁都敢欺负朕!朕不要死,朕才不要死!你们才应该统统下地狱!” 他怀里的金瓶滚落,咕噜咕噜打了几个转到了邢媚脚边,她捡起来,从中倒出一颗金丹,一捏一手金属色的渣。 邢媚总算找到齐冒玹发疯的源头。 金属中毒的人会牙龈发黑,脸色灰白,而且他可能不是一种金属中毒,中毒会令人暴躁、控制不住脾气,长期中毒还会产生幻觉等一系列精神疾病。 邢媚想到都在传齐冒玹痴迷长生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她扔掉金丹,这哪里是长生药,分明是催命符。 第351章 静璧 第351章静璧 恐怕类似这种的“金丹”齐冒玹再吃几个就能早登极乐了。 殿内,宫女太监瑟缩身子站着,他们眼睁睁看着君主发狂却不敢靠近,齐冒玹站起来,眼眶边还有泪痕,嘴唇却上扬,一边嚷嚷着胡话一边把殿内的瓷器花瓶全都扔向门外。 “朕是君王,天下间没人敢违抗朕的命令!你们打不垮金梁!哈哈!” 邢媚左手端着右手静看齐冒玹发疯,对方要是再过来,自己就踹他。 “皇后娘娘到!” 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紧接着一抹朱红出现门口,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白瓷花瓶。 “啊!” 花瓶落地裂开,碎片飞射,有一块儿不偏不倚在皇后娘娘下巴飞过,划出道血痕。 服侍的宫女急切道“皇后娘娘如何?皇后娘娘被碎片伤到了!” 邢媚瞧到齐冒玹整个人的身体僵硬,呆傻一会儿后,神色渐渐变回了常人,耳朵里听到的是宫女慌乱的呼唤。 “皇后娘娘受伤了!” 他慌慌张张,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跟皇后一同过来的九喜着急提醒“陛下!鞋!” 邢媚定睛一看,原来齐冒玹跑得匆忙,鞋子跑飞了也没停下。 “静璧!静璧!朕错了,静璧可有事否?”齐冒玹推开旁边的宫女,亲自扶住皇后,这般卑躬屈膝的模样和方才宛如两人。 “无事,不过一个小口子。” 海皇后淡然开口,却不动声色抽开了齐冒玹的手,一脚踏进殿中。 齐冒玹掌间空空,怅然地拢起手掌,跟着进去。 邢媚对海皇后行了个白日里学过的礼,直面对方,海静璧人如其名,气质如兰,沉静贤淑,着朱红凤袍,并未梳妆,恐怕已经入寝,听闻此事后便赶来了。 “吓到贵妃了。”海静璧的语气停顿有能令人舒心的魅力,邢媚入宫以来紧绷的神经都跟着放缓,微微一笑“不打紧,伤到的又不是我,皇后才该多体谅。” 海静璧一怔,对向邢媚的笑容也莞尔。 “日后在深宫,贵妃可以不必拘束。” “是,多谢皇后娘娘。” 海静璧转头吩咐“去把殿里收拾了。” 殿中的宫女太监们立即清理狼藉,邢媚他们三人去没祸及到的偏殿饮茶。 齐冒玹心不在焉,焦躁地一会儿便看一眼海静璧下巴的口子,虽然没出血,可红了一块儿,映着红色玛瑙金丝编的璎珞项圈,就像好端端的一张白纸沾了扎眼的蚊子血,心揪得慌。 九喜眼尖地去找来太医,给皇后看下巴的伤。 在太医诊断无恙时,齐冒玹的眉头紧跟着展开,整个人都舒坦了。 “静璧……” “陛下。” 两个人约莫同时讲话,齐冒玹停下,海静璧并不看他,面对偏殿门口“陛下还在服用金丹?” 邢媚眉尖一扬,吹了吹热茶,静待齐冒玹回答。 齐冒玹搓手,这个前不久还疯疯癫癫欲掐死邢媚的人,此时却像个木纳老实的小孩,哪怕龙袍加身,也能瞧出几分从前落魄宗亲的影子。 “是……” 得到肯定的回复,海静璧闭上眼,白皙的脸庞隐隐间透着失望心凉。 齐冒玹吞吞吐吐,似乎有话难言,然而海静璧睁开眼睛,抢先开口,言语间挟着犀利“陛下正值壮年却过度服药,难以控制脾性,君臣间只要稍稍不和便火冒三丈,动辄诛杀九族,不知伤了多少臣子的心。” 齐冒玹眉头拧成一团“朕不过追求长生之道,关朝堂何事?” “陛下就是这般武断态度,才会让臣子寒心。” 齐冒玹呼吸加重,阴沉下脸色。 然而他开心愤怒与否,海静璧至始至终都不曾把目光放到帝王身上,直言不讳“陛下千里迢迢召回周大帅,要知金梁边塞本就容易失守,多年靠大帅一人精心布阵,震慑大骁、南阳,您如今无事却把他召回都城,臣妾实在不懂您的用意,恐怕连金梁的三岁稚子也不懂。” “啪!” 齐冒玹一掌拍碎了茶杯,热水混着碎片溅了一地,他的手掌立刻红肿且流着血,看上去惨不忍睹。 这下好了,没走的太医派上了大用场。 齐冒玹喘着粗气,目光如炬,身子颤抖,样子像要吃人。 邢媚知道这是犯病的症状,金属中毒的人本来就容易暴跳如雷,情绪起伏大,何况海静璧说话刺耳,专挑齐冒玹难听的讲。 看来帝后感情也没有邢媚想象中那么牢固,这对夫妻相互陪伴度过最难熬的日子,然而齐冒玹登基,开始沉溺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后,这对夫妻中间的分歧却越来越大。 太医颤颤巍巍想将扎进齐冒玹掌中的碎瓷片挑出,然而火头上的君主忽地用力一踹,太医痛呼一声,年迈的身躯哪禁得住君主雷霆一踹,当即趴在地上,难以起身。 “你!” 海静璧蹙眉,回头示意自己的贴身宫女去扶太医。 齐冒玹看到海静璧眼底深深的谴责和失望,混沌的大脑当即一棍,立即紧张兮兮地去握海静璧的手“怎么样了?朕方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吓到你没有?” 他的手还淌着血,碎片扎得更深,他却好像没有知觉。 海静璧冷笑“陛下说不知自己所为,臣妾倒觉得陛下十分清醒,陛下请便,臣妾要回宫休憩了。” 说完,她嫌恶地撇开齐冒玹的手,负气离开。 齐冒玹怔怔地望着女子的背影,手缓缓垂到身侧。 茶杯中的茶梗竖起,邢媚吹了口气,将它沉到杯底。 齐冒玹贪图长生不老丹,中毒现象愈加明显,性格暴躁,这样的夫婿恐怕是个女子都不会喜爱,海皇后厌恶,齐冒玹不改追求,到头来两个人的隔阂只会越来越大。 死局。 无解。 殿内寂静须臾,被踹了的太医被抬了出去,重新换了个年轻些的太医拿着药箱来。 这回齐冒玹安静神思,直到手被包扎好。 九喜禀告主殿已被收拾好,邢媚站起来,经历了一夜风波早便有些精疲力尽。 太医见邢媚青紫的脖子,又贴心地留下一瓶膏药。 第352章 接风宴 第352章接风宴 邢媚推脱不用,心里想着一会儿和小八拿积分换点特效药,好得比任何药都快。 想不到那太医却直接将小药瓶塞进邢媚手里,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娘娘,这是周大帅的意思,命微臣定要照顾好您。” 周弋? 邢媚心神一凝,指尖把玩着冰凉的药瓶,柳眉弯起雅观的弧度“那好,我就收下了,多谢太医。” 齐冒玹走到门口,倏地一顿,害得身后的邢媚差些撞上。 他的宽额眉头紧锁,神情复杂地看了眼邢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一笑,神态夹着轻蔑不屑。 他回过头来,嘴唇上下嗡动,恍惚说了句话。 邢媚盯着齐冒玹离开的背影,思绪万千。 方才齐冒玹嘟囔的那句话,自己花积分终于听清。 那句噩梦中威胁着原主,同样也纠缠着邢媚,轻描淡写却透着一缕毛骨悚然。 “你怎么还没死?” 邢媚倚着门边,仰头,天上星子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明明白日里热得燥人,夜里凉风徐徐,吹过殿内的大堂,风声如诉如泣。 有人靠近自己。 邢媚警惕回身,原来是白天的小宫女,她记得刚刚齐冒玹发疯,也是她先去请了海静璧。 “娘娘要是睡不着,也别受凉。” 小宫女给自己披上件厚衣裳,俏皮地眨了眨眼“大帅交代过的,娘娘不好,奴婢也别想好。” 邢媚系着衣带的手指一僵,略微诧异“你们……都是周弋的人?” “也不全是,不过大帅在宫中安插了不少人,有的我也不知道。”小宫女笑起来,脸上的小雀斑都在跟着动“娘娘放心,大帅要保护的人,我们肯定誓死保您周全。” 风吹起邢媚长发,她抚平吹乱的头发,再次抬头,乌云竟不知去向,星子璀璨。 她微微一笑,将手里的药瓶紧了紧。 第二日用完早膳,邢媚从小宫女那儿得知周弋的将军府昨晚被禁军层层包围的消息。 邢媚心一咯噔,昨夜齐冒玹说的那些疯话居然不是假的,他真的派人封锁周弋,不让他好过。 小宫女安慰邢媚“娘娘不用担心,大帅本领大,被困住也只是一时,困不住一辈子。” 邢媚蹙眉“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齐冒玹困不住周弋一辈子,金梁国泰民安还需要周弋。 可齐冒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道理明明白白摆在君臣二人中间,为何猝然找周弋来,仅仅为了困住他? 齐冒玹难道不知周弋在军中、百姓的影响力? 即使齐冒玹无心金梁,不管百姓死活,他就不顾忌周弋造反,那样他可留不住“金丹妙药”? 邢媚一上午都在思索,忍不住猛call小八。 回复一开始是自动的,果然不出邢媚意料改了自动回复,可能被上级批了,乖乖换回了默认。 等到小八显示在线,邢媚立即提出想法“我现在要推翻之前的结论,派人劫持原主马车的人是齐冒玹。” “叮——啥?” “齐冒玹想杀我。” “叮——哈?” 邢媚说完这两条后就沉默下来,5438又感受到那一股子煎熬劲儿,忍不住猛call的人换成了他。 “为什么齐冒玹想杀你?就因为那句话?可原主来和亲,代表两国情谊,不至于动杀心。” 邢媚眯起眸子“齐冒玹特喜欢海皇后。” “嗯。” “齐冒玹以前宠幸过的女子,被海皇后主动要求赐位份、进后宫后全死了。” “嗯……” “所以齐冒玹想杀我。” “嗯?” 邢媚蹙眉,恨铁不成钢“你怎么那么笨。” 5438恨戳戳地打字“靠!明明是你思维太跳跃,你说的这几件事有关系吗?” “行行,让爸爸好好给你解释。”邢媚拿这傻儿子没法子,强提起耐心说道“齐冒玹嗑药,精神经常失控,海皇后伤心,夫妻感情变淡,齐冒玹自然想挽回海皇后的心,不过他选了个特蠢的做法,假意宠幸其他女子。” 这次5438总算开窍“他想让皇后吃醋?” 邢媚抬了下眼皮,打趣“可以啊,一开口就是老追狗血剧的人。” 5438“靠!接着说!” “齐冒玹尝试几次,意料不到海皇后根本没方在心上,甚至主动请求扩招后宫,那些女子可怜又倒霉,说是意外、暴毙,世间哪有如此多的意外,应都死于宠幸她们的君主手里。” “齐冒玹深爱海皇后,这种爱由心底扎根了十几年,试想一个男人最无助的时光里,有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无怨无悔陪他度过,这种感情早就结成亲情,原主和那些倒霉蛋儿不一样,原主乃南阳公主,金枝玉叶,不能随便给个低微位份,进宫便是贵妃,即使要皇后的位置也可使得,齐冒玹痛恨相当于横插一脚的原主,可为了两国情谊又不得不答应,因此下了杀手。” 5438理清楚头绪“可是无论这个推测还是上一个想法,都是猜想。” 邢媚手指叩响桌面,侧颜高深莫测“没错,所以我必须得求证,不能再拖了。” “嗯?你想干嘛?” “与其瞎想,不如直接去问本人。” 正当5438迷茫时,小宫女来到邢媚身边,恭恭敬敬道“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去椒房殿,亲自为您接尘,晏上还召来了都城许多命妇。” “知道了。” 邢媚被伺候换了套冰丝短袄,藏青色织金马面,头戴莲花冠,再搭配紫色碧玺璎珞,与昨日那一身凉爽轻盈服饰比较,光彩照人,雍容华贵。 邢媚上了步撵,脑袋里传来5438的系统电子音。 “你要去椒房殿?你不是要去齐冒玹本人?” “你是不是傻?我现在一个人直接去问齐冒玹,不等于送人头?你是不是傻?” “……” 5438郁结!他迟早有一天把受的气全换回来! “那你准备怎么问本人?” “别急。” 椒房殿渐渐出现邢媚的视线里,她勾唇一笑“这不得做好准备?” “小八,我有多少积分?” 邢媚很少清点积分,5438一愣,算清昨天特效药扣的分后报了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第353章 命妇 第353章命妇 邢媚积攒的积分是因为她的任务完成特别漂亮,除却购买舒心宝、特效药以及偷听技能外便没什么需求,因此积分多到恐怖。 知道自己积分确切的数字时,邢媚同样一愣“这么多?” “叮——因为邢女士任务做得好,也没要太多需要积分的服务。” 邢媚翻了个白眼,她倒是想花积分买便利的服务,能让任务完成更顺利,可小八权限太低,也没有其他服务啊! 不是她不要,而是系统没有。 和上个世界的038比起来,自己儿子简直弱爆了。 5438还不知道自己又双叒叕被邢媚吐槽,纳闷地问道“突然清算积分干嘛?” 邢媚转着手里头供人把玩的青玉白莲,知道自己积分后,底气十足。 “做个交易。” 椒房殿修缮豪华,日照反射的金光可媲美金乌,主殿到后花园的道径上铺着金莲,小宫女在邢媚耳边解释“这是君主给椒房殿独一份的恩宠,金莲莲心大小与皇后玉足一致,取步步生莲之意。” 邢媚问道“海皇后在这上面走过?” 小宫女回答“一次都无。” 邢媚摇摇头。 椒房殿有一院落,里面的花种比御花园还要丰富,正是“取次花丛懒回顾,偷得浮生百日闲”的好节气,绿柳掩映,花径深深。 一对斑斓蝴蝶飞过,邢媚隐约听到里面女子的娇笑。 此次接风宴除了海静璧,另外有金梁都城几位年轻命妇,她们都穿着厚重朝服,头戴金银点翠冠,云肩满绣,尾部缀有翡翠、珍珠,各有各的美姿。 椒房殿的花园不似前殿奢靡,只有花卉青草,还有一处清凉池子,众人便歇在靠池的石亭内嬉笑谈心。 邢媚落座后,海静璧一一介绍起这些命妇。 “这位是孟夫人,孟宋挽冬。” 邢媚多留意了几眼孟甲的娘子,对方裙尾拖地,姿态孱弱,拥有一双秋水剪瞳,盈盈脉脉,脸蛋比寻常人的巴掌还小,哪怕上了唇色,嘴巴却依旧泛白,透着几分病气。 “孟夫人病了?” 宋挽冬拿帕子掩面咳了几声,弱弱道“请郎中看过,是有些气虚血亏。” 海静璧素白的眉头拧紧“本宫上次见你便这幅病容,怎地还不好转?萝拂,去把本宫的阿胶红枣、灵芝鹿茸拿来,好让孟夫人出宫前带走。” 宋挽冬摆手,腕间双玉镯叮当作响,圈口甚小的镯子在她手腕上竟看似马上脱落。 “谢皇后娘娘好意,臣妇府中有药,咳咳……” 邢媚吩咐小宫女拿来暖手的炉子,递给宋挽冬时,她皱起眉头,对方的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冰凉,明明眼看入夏,这手的温度犹如冬日冻僵了般。 “既然身子不行,就少出来走动,皇后娘娘的赏赐是娘娘心意,你收着。” 宋挽冬温顺的眸子看向邢媚,鼻头一酸,竟感性地抹去泪“多谢皇后娘娘和贵妃的美意。” 另有命妇劝慰着“挽冬你这病可有段日子了,约莫快一年了,你还没生育过身子便不行,日后还要靠你替孟家传宗接代呢。” 宋挽冬眉眼低落,喏喏地捂着手炉“我……”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无论现代、古代,哪怕是这些身份高的女子,聚到一起唠的无外乎家长里短。 “孟将军就是孟家的独苗了,挽冬你可得争气,给孟家多添几个男丁。” “男丁调皮,我家都快被老大、老二拆了!要我说,还是女儿好,女儿贴心。” 宰相夫人染着豆蔻的长指甲捋了捋飘带上绣着的孔雀翎,道“若真论个最好,皇后娘娘儿女双全,岂非最有福气?” 顿时众人迎合“是了是了,皇后娘娘一儿一女,可是我们这种人修不来的福分。” “君主就一个儿子那就是太子殿下,是独一份的恩宠。” “你就看君主赐给皇后娘娘的,哪样不是独一份?每回入宫看步步生莲的盛景,我每回都妒忌到没边了呢。” 海静璧听着她们的羡慕赞美,微微一笑,眉角和蔼。 贴身宫女萝拂过来禀明“太子和公主也想来院子玩耍。” 海静璧颔首“那你就和夫子知会一声,今日不用背书了,带他们出来见见人。” 宫女退下,午膳一道一道由人端上,不光味美,每样菜品外形都精美绝伦。 邢媚吃了一口,亲自替海静璧斟了杯果酒“多谢娘娘的接风宴。” “不必客气,宫中寂寞,本宫也盼望多来个姐妹。” 待宫女取银针试毒后,海静璧一饮而尽。 远处,两个小团子一前一后跑来。 “母后!” 小公主身穿红衣,胸口绣着小狮子纹路,眼睛乌黑,肥嘟嘟的脸蛋红润,相貌上像海静璧多些,打眼便能瞧出是个美人坯子。 她不怕生,逢人便乐,小小的身躯扑进宰相夫人怀里“骆夫人,莹儿好想你啊。” 本就萌嘟嘟的小女娃,再加上甜甜的小奶音,任谁都不禁女性大发。 宰相夫人注意自己的指甲别刮伤公主,将她抱起,逗道“臣妇也想公主了。” “骆夫人既然想我,那以后要多多来看我,拉钩。” “好,拉钩。” 如此和美的一幕,众人看着都情不自禁露出笑意。 邢媚注意到宋挽冬也抿嘴微笑,看着公主的眼神里有羡慕,还有一缕不易察觉的落寞。 和笑容灿烂的公主比起来,稍长一些的太子殿下就显得木讷认生,他跟在妹妹后面过来,见到人也不打招呼,一个人躲在海静璧身后,紧张地盯着众人。 海静璧试图规劝“均儿,见过各位夫人。” 齐均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使劲攥着母后的衣角。 海静璧再次开口,齐均却猛地喊道“我不要!她们会打我!” 海静璧微微蹙眉,语气里的和善淡了许多“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各位夫人哪里会打你?” 齐均反驳“上回我同父王行礼,父王突然勃然大怒,罚我跪、罚我抄写,我不要和人交道,我不要……” 海静璧如鲠在喉“均儿你……” 第354章 主母 第354章主母 椒房殿鸦雀无声。 几位命妇不敢议论君主,纷纷默然。 齐均已经过了八岁生辰,可个子矮小犹如五岁孩童,公主和海静璧相像,那太子与齐冒玹正如一个缩小版一个放大版,鼻梁塌着,眼窝很深,里面透出的光毫无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灿烂,反倒如一只惊弓之鸟,警惕惊恐地注视着万物。 邢媚眯起凤眸,父亲精神有毛病这点带给孩子的阴影太大了。 再想想自己父母的乱七八糟事造就了自己一开始的性格,若没有男人…… 她尝了一口糕点,第一个想法是不够甜,男人肯定不会喜欢。 海静璧朱唇张合“你是金梁太子,日后掌权必须要和人交道。” 齐均惶恐,抗拒之意明显“我不要说话,我不要当太子!” 海静璧美目里含着失望、痛苦,孩子的性格养成这般,做母亲的岂能不心疼? “诶呀!公主!”宰相夫人一声惊呼,只见刚刚还好端端的女娃娃忽地喘不过来气,面色憋得逐渐青紫,甚至翻起了白眼。 海静璧神态慌张道“快去请太医,公主又犯了哮症!” 一场接风宴不欢而散。 公主原是有哮症,就是所谓的哮喘,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平日最好不要接触太多人。 椒房殿内,太医正在里面为公主医治,诸位命妇都担忧地站在屏风外,海静璧自责地流泪“莹儿许久没犯过病,我以为今日天气好没事的,结果害莹儿遭受痛苦,莹儿这回要是有事,干脆我也随她去了。” 夫人们赶紧安慰。 椒房殿乱成一团,去禀告齐冒玹的宫女碎步跑回来“皇后娘娘,陛下下了朝便往炼丹房去了,说要亲眼看着炼制长生仙丹才放心,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奴婢被守卫赶了回来。” 围绕海静璧身边的命妇们一时不知说何才好。 公主犯病,太子怯懦,然而君主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把炼丹房的药丸看得比什么都重。 海静璧闭目,缓缓流淌两行清泪。 对她而言,身为母亲、妻子,其次才是皇后,她追求的不是那些珍宝堆砌出来的荣华,和世间许许多多的女子一样,无非想要一个称心如意、谦逊体贴的丈夫,健康可爱的孩子,但就偏偏这点小小的要求放在皇室就成了莫大的奢望。 椒房殿乱成一团,宋挽冬止不住轻咳,面色如纸,旁边的宰相夫人递给她一个眼神,两人朝殿外走去。 邢媚余光中瞥到两个人的身影,于是静静跟上。 宰相夫人和宋挽冬都没让人跟着,两人来到一处僻静假山后面,邢媚顺势蹲在石头后,听着二人交谈。 “咳咳……宰相夫人找我何事?” “此处就你我,何须客套话?” 宋挽冬改了称呼“姨母有对我说什么?” 宰相夫人和颜悦色地伸手抚了抚宋挽冬的头顶,语气心疼“你这孩子也算我从小看到大的,怎么嫁于孟家的几年有了体虚的毛病?孟家的人对你不好?” 宋挽冬否决“孟家的人都善待挽冬。” “善待?哼,他们的确该善待。”宰相夫人眼风凌厉,掐着指甲透着一股子傲慢“你爹是两朝尚书,你是嫡女,再加上你小有成就姨夫,凭你的家世,当初多少王宫贵胄想娶你,凭何让代代武将莽夫的孟家占了便宜?依姨母看,孟家即使犹如公主供着你也该使得。” 宋挽冬去拽她的袖口“姨母别再说了。” “唉,你这孩子,小时候就招人喜爱,机灵听话。”宰相夫人忧愁“你爹宠你,要什么都给,可你当年就死心眼看上孟家那小子,你爹不答应,你还净身出府,这几年你爹再没谈起过你,人都快瘦成干巴巴的老头了,你可真伤了你爹的心。” 宋挽冬拧着手帕“爹不同意,可我非孟甲不嫁。” 宰相夫人恨铁不成钢“你这丫头就是看着弱,脾气可倔到没边了,哼,算孟家小子老实,这几年在塞外没招花惹草,可是挽冬,姨母是过来人,没有感情不会变质,你要想一辈子拴住这男人,再如何也要生个孩子。” 宋挽冬怯弱低头,盯着自己脚面。 “怎么?他成亲当日便去了塞外,后来陆续回来两次,该不会还没碰过你?”宰相夫人睁大眸子。 “没,我们有过……”宋挽冬声音轻轻地,像不敢言语的雀儿“可我身子骨不好,郎中看过说很难生育。” “难生又不是不能生,姨母说句话你别伤心,不生孩子就没资格做主母。” 宋挽冬脖颈一僵,眼底涌现浓浓失落“婆婆在府中时也这么背着我说过,可行春不会的,即使没有子嗣,他也不会……” “不会朝三暮四?不会外面染指其他女子?”宰相夫人冷哼“自古男子多靠不住,红颜易老,色弛爱衰的例子还少吗?我且问你,倘如孟家小子真在外头养了个狐媚的,那人抢你之前有了子嗣,顶着肚子上府,孟家还有你的容身之处?那人的孩子长大接管孟家,谁是孟家真正的主母?” 宋挽冬捧的暖炉猝地摔在地上。 她瞪大秀眸,全身颤抖,眼眶已经涌现泪花。 宰相夫人见状,慌张地将暖炉捡起“挽冬?挽冬你发什么傻?别吓姨母!” 用力推搡一番后,传来宋挽冬虚弱的声音“我没事……” 邢媚站起,跺了跺发麻的腿,从假山另外一边悄悄离开。 齐冒玹海静璧、孟家宋挽冬,这两对夫妻都有深厚的误会矛盾,缺少有效的沟通。 究竟他们的结局如何,邢媚不去揣测,时间会给出最真实的答案。 回到椒房殿,公主总算救了回来,大家脸上终于重新浮现笑容。 海静璧将太医的吩咐一一记住后,再令宫女送各人出宫回府。 半个时辰后,命妇们都撤得差不多,邢媚去海静璧休憩的主殿溜达了一圈,也准备告辞,却在这时,慢了好几拍的齐冒玹总算驾临椒房殿。 他甫跨进殿内便连忙问道“静璧,莹儿如何?” 第355章 良药 第355章良药 海静璧唇角的笑容登时冻结,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身上还有炼丹房的药味,靴底有炉灰,神色匆忙。 场景可笑,这男人的女儿方才命悬一线,他浑身药香,却不是能救治女儿的良药。 海静璧不卑不亢“陛下来得是时候,您若是想看莹儿有没有事,就请回。” 齐冒玹转着拇指扳指“你说得是什么话?” “我说的话取决陛下在做什么,想什么。”海静璧唇间噙着一抹冷意“陛下请回炼丹房,毕竟我和莹儿加起来都不及陛下的仙丹妙药。” 齐冒玹咬牙“皇后心中就是如此看朕?” 海静璧偏头不语。 “好、好,你我几十年的夫妻竟走到今日这步。”齐冒玹紧咬牙关,面容阴郁,吐出的话挟着病态“不过纵然如此,你也休想离开朕,朕乃真龙,你一辈子要做栖息梧桐的凤,静璧,你厌恶朕,但你又能如何?” 海静璧眼中的平淡终于涌出一缕憎恨。 齐冒玹反而笑道“一切长生药朕都以双份炼制,等到真正的长生药炼成,静璧,你逃不掉。” 海静璧身子颤栗,光是两个人要纠缠一生还不够便身心抗拒。 齐冒玹离去,邢媚回到宫中想着拧巴的二人,叹了口气。 不过这些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她只需静等自己布置的网收拢即可。 日落西山,短暂的一日即将消逝,派去的小宫女回来禀告,齐冒玹批阅奏折时又龙颜震怒。 “伺候的九喜公公挨了好几脚,听说陛下还要砍递交奏折的少师的脑袋。” “哦。” 既然齐冒玹正在犯病,邢媚就不自己上去讨个巴掌,谈事嘛,不得挑个大家都心平气和的时候。 古代没有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邢媚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宫门口嗑瓜子。 扔的瓜子皮被她摆成一个大大的“周”字。 待到入睡的时辰,她便踢乱了瓜子皮,沐浴更衣准备就寝。 有昨夜齐冒玹发疯的经历,邢媚这回没敢睡熟,至始至终都留了个心眼,殿外没有了宫人来去走动的脚步声,清月的光辉将殿外梨树枝丫的影子冷凄凄地打在床幔,弥漫一股四处无声的寂静。 有阴影挡住了光。 背对的邢媚翻了个身,然后睁眼,上半身迅速坐起,手还没触到枕下的青铜烛台,看到来人却愣住了。 “周弋?” 现如今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周弋还是谁? 殿外守夜的小太监听到动静,就要探头察看。 邢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拉住周弋的袖子,用力一拉! 小太监没见到异常,挠了挠头,秉着烛火离去。 狭窄的被窝里,怀里的女子温热媚骨,不断向自己脖颈洒着热气,周弋面色染上绯红,唇轻轻覆上邢媚的额头。 仅才一日没见,心却空空荡荡,思念发了狂,等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大动周折地潜入皇宫。 周弋拢住邢媚柳腰,松快地舒了口气。 一天一夜,这颗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邢媚倏地掀开被子,对着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好奇又兴奋“你怎么来的?我听说将军府被围了。” 邢媚的脸蛋上洋溢笑容,听到将军府被齐冒玹派兵围住时,虽然知道以男人的谋略手段不会有事,但多多少少有一缕担忧,如今亲眼见证对方没缺胳膊断腿,自然前所未有的愉悦。 邢媚“你会魔法吗?你有任意门?” 周弋“何是魔法?何是任意门?” “诶呀算了,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邢媚从苏绣玉枕下掏出一把瓜子,分给周弋一半,自己先磕起来“说说,你怎么来的?” 周弋拿起一枚瓜子放到嘴边,半倚在床边,尽量不压到邢媚的长发。 周弋不以为然“想出来就出来了。” “六六六,那你还不如直接回边塞,齐冒玹已经派兵围了你,我看下一步就是取你的命。” 周弋摇头“若想出城,我得费一番力气,目前出不去。” 邢媚蹙眉“齐冒玹调你回都城,再困住你,难道他就没想过杀了你,金梁少了主心骨,岌岌可危?” 周弋淡淡“陛下的想法,我被困住的这一日已经大概知晓了。” 邢媚眼睛一亮“你知晓?你都被困住了还知晓?说来听听。” 周弋嘴畔藏着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 邢媚眼珠一转,搭上周弋的胳膊“告诉我呗……” 周弋瞳孔紧缩,紧接着难得一见居然偏头笑出声音。 邢媚撇嘴,笑那么大声干嘛?难道自己撒娇很丑很僵硬?日!她能撒娇就活久见了,这人不光不以此为荣,还笑话自己? 凑巧见证这一幕的5438被雷到了,嘴角抽搐给邢媚回放刚才的影像。 邢媚看到撒娇的自己,有种强烈的违和感以及陌生,这个人是自己? “叮——请邢女士尽力维持自己的人设好吗?你男人能接受,鄙人都产生生理上的不适了!” 邢媚磨着后槽牙“滚!” “叮——这回舒服多了,好嘞好嘞,鄙人这就滚。” 你大爷死三八! 邢媚拿脚踹了踹笑个不停的男人“别乐了,再乐滚下我的床。” 周弋白皙的脸孔笑到红透,就连脖子都透出漂亮的绯色“抱歉,不过我笑是因为我觉得很好,而非嘲笑。” 好?好个屁! 邢媚瓜子也不磕了“快说,齐冒玹打的什么主意。” “基本都是我的猜测,一时间无法下定论。” 周弋的话险些令邢媚吐血,却令5438开怀,正所谓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终于有一日轮到邢媚品尝这种抓心挠肝的滋味了。 “叮——邢女士和爱人真是天作之合,说的话都一模一样,越来越夫妻相。” 邢媚瞪着周弋,像即将炸毛的小老虎。 周弋伸手要摸她的小脑袋,邢媚直起腰不让他碰。 周弋满脸无可奈何的宠溺“虽然只是猜想,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 邢媚哼哼。 男人倏地敛起和煦面容,望向黑漆漆的殿外“陛下的目标,是老胡。” 邢媚目露疑光。 第356章 说吧 第356章说 齐冒玹大动干戈调周弋回都城,再团团围住,甚至不惜君臣间撕破脸皮,就是为了老胡? 邢媚启唇“为何?” 殿外,周弋看的方向,逐渐有盏明火靠近。 他起身弯腰,在女子的唇瓣上留有自己的印记。 “日后见,媚媚。” “嘶——” 守夜的小太监确定自己听到了声音,进来殿内只看到邢媚一个人披散头发正坐在宽大的金丝楠木床上。 “贵妃娘娘是有吩咐?窗子为何被风吹开了?” 小太监连忙关上窗子,料想肯定是凉风扰到了贵妃娘娘。 邢媚的声音模模糊糊,小太监隐约听到对方说让自己退下。 小太监走后,邢媚才大口吸着凉气,嘴角破了一块儿,她愤愤然地捶床,这男人不管哪个世界都爱咬自己! 这次算他跑得快,等下次,我一定亲口还回来。 邢媚眼光下移,周弋是离开了,不过方才男人躺过的位置平平整整摆着剥好的瓜子仁。 邢媚拿起几粒放进嘴里咀嚼,无声地笑了。 第二天齐冒玹没上朝,左右无非就是些老学究批判这儿指使那儿。 打听到齐冒玹在养心殿,邢媚吃饱,收拾好自己后便抵达殿外,没等九喜通报直接越门而进。 九喜连邢媚的脸都没看清,下意识拦人“诶诶!你哪位?等等!陛下正在阅览古籍……” “行啊九喜公公,回到宫中立马翻脸不认人了,不对,我记得昨日我们还见了呢。” “啊,原来是贵妃……” 九喜的气焰遇到邢媚登时熄灭一大半。 邢媚扒开九喜,双手推开养心殿的门。 齐冒玹金龙椅端坐,一手捧书一手转着桃木珠,听到异响后抬起头,面露不悦。 邢媚洒脱一笑。 九喜连忙哆哆嗦嗦地解释“陛下,奴才拦了,可贵妃一定要进来……” “行了,自己下去领板子。” “是是,奴才马上去。” 九喜垂头看向邢媚,对方仍是自信无畏的姿态“你下去,我有事说。” 九喜暗暗吸了口凉气,敢在陛下面前用这种口吻的,除了皇后也没谁了。 可齐冒玹没动怒,九喜弯腰退下。 门再次阖上,偌大的养心殿熏着安神香,许是这个缘故,齐冒玹精神状态看上去蛮正常。 他放下书“公主来为何事?” 两人独处,齐冒玹称呼邢媚公主,看来对方心中,自己的妻子只有海静璧。 为了确认齐冒玹真没在疯劲儿上,邢媚举起手晃了晃“这是几?” 齐冒玹幽邃的目光盯着邢媚,语气低沉“好笑?” “看来很正常。”邢媚嘟囔后,搬了另一张椅子坐在齐冒玹对面,她没有像宫中其他人卑躬屈膝,而是摆出公道的谈判姿势,眼神睿智“说。” 齐冒玹不以为然“什么?” 邢媚徐徐陈述“陛下阻挠我入宫,因此半路派人劫持车队。” 齐冒玹执着桃木串的手腕僵直,然而眸子古井无波“无凭无据,公主何以妄想?况且公主这种语气,是在质问朕?朕乃金梁天子,你敢?” 邢媚胸有成竹“若没做万全的准备,我怎敢?” 殿外传来九喜火急火燎的传唤“陛下!皇后娘娘昨夜睡下后始终未醒!太医也看不出异常!” 齐冒玹登时不再淡定“你对静璧动了什么手脚?” 邢媚漫不经心挑眉“你猜。” 齐冒玹不犯病确实有点智商,死命攥着桃木串“你们南阳最擅长巫蛊之术,你给静璧下了蛊毒!” 邢媚但笑不语。 观看的5438禁不住吐槽,哪有神秘狠辣的巫蛊之术,无非是邢媚昨天管自己要的强力镇静剂,对方在给海静璧的酒中、床沿都撒了些,挥发开能使一个健壮成年男子昏睡两日,何况海静璧? 哪怕清醒也会四肢无力一段日子。 海静璧是齐冒玹的命脉,现在是邢媚谈判的王牌。 齐冒玹开始狂躁不安,负手站起,反复踱步,他像一只雄狮,即将失去心仪的母狮,浑身充斥阴骘。 九喜不知状况还在叫唤,齐冒玹心乱如麻,直截了当地将桃木串摔在门框“滚!” 门外立即鸦雀无声。 齐冒玹俯身,眼神凶狠“公主,朕算小瞧你了,信不信朕可以让你先于静璧死?” 邢媚挑唇笑,顺手拔下鬓间发簪,簪子的尖端抵住自己脖子,神态却淡然平静“不劳您动手,我自己可以,不过我死了,海皇后以及南阳会怎么样,这些就留给您考虑了。” 齐冒玹眼神一愣,不过邢媚可没心思等他,手腕稍稍用力,即将扎进去的那一刻,齐冒玹倏地惊慌道“慢!慢着!” 邢媚眼底划过狡黠,嘴角得逞地微微扬起。 她拿着簪子稍稍远离脖颈,齐冒玹出了一层细汗,表情阴郁“公主更像个无赖。” 邢媚不放在心上,总之这场博弈自己赢了。 齐冒玹扶额“对,你来和亲路上被劫,是朕派去的人。” 邢媚心道果然,至于目的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 她手握簪子,内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为了证实猜想,掌握线索还得拿命拼。 齐冒玹是否乃原主死前憎恶的人,这点待定。 邢媚又问“陛下把周弋调回都城,又派兵把守,就不怕边境无人,大骁进攻,或者南阳撕破脸皮趁虚而入?” 齐冒玹轻笑,裹着浓浓的不屑。 “公主关心的是不是太多了,朕承认对你动过杀心,不过如果你解开静璧蛊毒,日后宫中朕还是会给你一席之地,大不了朕承诺,即使金梁和南阳开战,朕不会亏待你就是了,你们女子不就图个安稳度日?” 邢媚身子稍稍前倾,红唇张扬“陛下,可能你我之间打交道太少,我这个人有些地方和寻常女子不一样,我想知道的东西,无论动用多少手段,费多大周折,我都要知道真相。” 她又道“况且,我能猜出来陛下杀我的原因,难道我就猜不出来陛下调离周弋的心思?” 邢媚坐直身体,水眸里尽是看透一切的轻蔑,轻轻吐出三个字“胡副将。” 第357章 诈局 第357章诈局 三个字落在齐冒玹耳朵里,阴骘的帝王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怔怔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 原本女子在他心目中不过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可对方居然能准确无误地看穿自身,宛如上天降临的神女。 然而下一刻,“神女”无赖般攥紧簪子“不说?不说我今朝就死在这儿。” 齐冒玹“……” 他娘的,登基以来第一回想骂街! 邢媚一时间真猜不透齐冒玹在想什么,可既然对方误以为自己抓住了把柄,如果再不趁机问出点什么就太亏了。 结合周弋的提示,外加自己不断施压,这是邢媚的一场诈局,赌齐冒玹能否识破。 齐冒玹额头流汗,咬牙开口“朕在等。” 邢媚眯起眸子,齐冒玹针对周弋的原因确实是功高震主,他少年便活在先帝的阴影里,意外时来运转掌握天下,不可能再允许任何人动摇自己的位置。 “周弋是金梁的神话、是英雄,所以,朕要换了他。” 齐冒玹脸颊浮现阴沉的铁色,这位登基的帝王虽然有好运捡漏的成分,可不嗑药,精神正常的状态下,平庸的眉眼流露出帝王般的野心。 邢媚登时把线索整理一块儿“你定了老胡替代周弋。” 军中副将中只有两位举足轻重,至于为何不是孟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比起金梁,孟甲更衷心周弋,齐冒玹选择孟甲替代的话,不确定因素太多。 邢媚蹙眉“老胡知晓?” 齐冒玹否认“棋子不需要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自己却被棋手牢牢操控。” 可是老胡如何替代周弋? 邢媚灵光一闪,忽然对上齐冒玹的瞳孔,里面充斥着沉甸甸的阴谋。 “你故意的。”邢媚笃定地把齐冒玹计划全部说出口“你知道调离周弋,大骁和南阳都会蠢蠢欲动,无论这两个国家哪个先沉不住气,边疆都会受到攻击,你在军中有安插的人,只要他们动手牵制住孟甲,那么唯一可以在战役中大放异彩的人只剩老胡。” 齐冒玹嘴角露出扭曲的笑意。 饶是邢媚也皱起柳眉“你疯了?你就没想过万一边疆失守……” “大不了让几座城,他们连金梁一半都攻不下。”齐冒玹眼底疯意肆虐“英雄本就由人命堆砌出来的,你以为死在周弋手里的人有多少?为他死的人又有多少?他们不无辜?” “无论这场战役如何,金梁都会出现新的战神,周弋?呵,他会成为史书上的一笔罢了,文字如何能威胁朕?” 邢媚沉默,如果换成以前的自己,这么做无可厚非。 周弋的存在已经深深构成皇帝的威胁,那么就再打造一个战神取代,有新的神话,哪怕旧的神话逝去,人们也不过多喟叹几句。 可是生理上,能明白,可心理上,很厌恶。 邢媚闭了闭眸子,再次睁开,看向齐冒玹的冷漠昭然若揭“又为何派了藏辉?” “他自己嫌宫中闷,朕便让他去了,而且他的存在更能迷惑大骁、南阳。”齐冒玹仿佛已经沉浸在没有威胁的美妙“大骁、南阳皆认为朕是痴迷长生的无用人,待朕炼制成仙丹能活万古,铜如金根本不足为惧。” 面前的男子不知该用狡猾亦或者愚昧形容。 他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寻求渴望的长生不死,为了铲除目标不惜牺牲数百万百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然而他不是最可怜,倒霉的是那些即将因为他血流成河的边塞,百姓不知道,心中崇拜的君主是亲自推他们下地狱的阎王。 从养心殿回自己宫的路上,邢媚低声问小宫女有没有办法立刻给周弋传信。 对方摇摇头,无可奈何。 邢媚咬唇,明明那男人进宫说来就来,怎么自己找他偏偏如此费劲? 自己必须尽快找个机会传信出去。 翌日清晨,海静璧醒了,邢媚在她床边又洒了些从系统要来的能够醒神的药物。 苏醒的海静璧浑身无力,想从床上坐起,齐冒玹去扶却被她甩开手。 齐冒玹的手滞在空中,徒留尴尬。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椒房殿,外面立即传来九喜的嚎叫,看来齐冒玹又发气了狠。 海静璧冲贴身宫女道“去告诉陛下,离开椒房殿。” 萝拂应声离开,不过禀告齐冒玹时稍微委婉了意思,只说皇后娘娘需要静养。 殿外九喜等人的哀嚎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萝拂再次回来“陛下走了。” 海静璧吐出口气,眉头舒展。 中午邢媚去探望海静璧,自己拿对方做要挟齐冒玹的筹码,辜负对方的信任,总要道个歉的,无论对方原谅与否。 “皇后娘娘刚醒身体虚弱,任何人都不见。” 不出所料被萝拂拒之门外,邢媚留下礼物回宫。 悠悠日子转眼过了三个十二时辰,邢媚没等到周弋再次来,却等到了大骁攻打边境的消息。 小宫女站在邢媚前,把从九喜那儿打探到的消息一股脑全说了。 大骁此次进攻原意仅试探,不过他们伪装得太好,看样子声势浩大。 “孟将军、胡将军各带两路精兵包抄对方,可混乱中孟将军轻敌中箭,陷入昏迷,其他将军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邢媚攥紧手中扇骨,她知道,孟甲中箭根本不是轻敌,而是君主索命。 “万幸大骁只是假意进攻,并没攻进深处,可听九喜公公说,经此一战,军心涣散,能肩负责任的唯有胡将军一人。” 邢媚看向养心殿的方向,事情进展正如齐冒玹期望中进行。 接下来老胡站出来重振军心,取代周弋的计划顺水渠成,可一切真的会那般顺遂? 邢媚焦躁中等待两日,期间她终于托人传口信出去,周弋回了张小小纸条,仅写下六字箴言。 “尽人事,知天命。” 天命……吗? 邢媚仰头望天,乌云团聚,把天空盖得水泄不通。 上天这次会站在哪边呢? 边塞传信都城最快也要两日半,一夜暴雨如注,清早醒来天气依旧沉闷。 第358章 万变 第358章万变 一大清晨,邢媚感觉金宫的氛围变了。 放在平时,齐冒玹时不时抽风的施压下,金宫的宫婢奴才一走一过小心翼翼,可今日,他们比往常更谨言甚微,低头走路恨不得把腰弯在地上。 小宫女打听后回来,脸颊的小雀斑都闷闷得“今日塞外来的消息,藏辉道长祝祷我军做法,竟、竟然将胡将军埋入土中,只留一根竹竿做气口,要把胡将军活祭。” “啪嗒。” 邢媚的扇子掉落。 与此同时,养心殿外的空地,宫女太监光天化日下皆被杖责,约莫立了五六十长板凳,人往上一躺,六尺长的板子重重落于臀部,落声沉闷,几下下来,弱不禁风的女子便可皮开肉绽。 君主震怒,牵连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遭殃。 有些宫婢干脆双眼一翻昏厥,有些太监满头大汗,死咬牙关,但凡哀嚎一声换来的是更重的板子。 血从这些人腰部以下的布料渗出,打死就把血淋淋的人拖下去。 恢宏大殿外,阴云密布,苍天闭眼,俨然一副人间炼狱图。 九喜打起十二分精神,兢兢业业向齐冒玹奉上茶水。 齐冒玹面色可怖,五官狰狞,他想不通自己算无遗漏,为何局势瞬息万变,明明只差一步,金梁新的战神破茧,自己的威胁铲除,可偏偏毁在藏辉道长手里! 军中任何人都能活祭,为什么、为什么单单要胡将? 齐冒玹恼火地把茶碗打翻,怒吼“为何军中无人阻拦做法?” 九喜不敢吱声,齐冒玹又问一遍,他哆嗦着声音回答“藏辉道长手握虎符,再加上军心涣散,胡将军虽有微词,可听闻此次做法定能保佑塞外士兵后,自愿进木桶内活埋。” “孟行春呢?他和胡将不是交情甚好?为何不阻止?”齐冒玹吼完,懊丧地拍了下脑门,一旦敌军入侵,趁机重伤孟甲及其他将军是自己的命令,为了完美凸显自己定下的战神光辉。 为了那些个小卒自愿活埋?愚不可及! 都城距离塞外快马加鞭要两日半,藏辉作法的消息传到自己手里时意味胡将已经在土下整整两日,无水无米,即使是个健壮的汉子也难逃三日索命。 哪怕自己收到消息后立即下旨阻止法事,传到塞外也来不及。 精妙的棋局就因为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扰乱,成了一滩浑水。 齐冒玹拍桌“可恶!” 九喜觑着君主神情烦闷,谨慎地出谋划策“宰相大人上奏,边塞混乱,恐大骁短时间内第二次进攻,望陛下除去周大帅的禁足,尽快回塞外稳定军心。” 解了周弋的软禁? 齐冒玹冷笑,他费尽心机把人困囿都城,岂能甘心功亏一篑? 他提笔,写下第二封圣旨。 玉玺沾着红泥,重重盖下。 三日后,塞外传来消息,孟将军于胡将军被埋第三日苏醒,踉跄解救,藏辉道长阻挠,斩之头颅高悬帅帐,将士欢呼。 齐冒玹听闻时正在炼丹房,难掩诧异“斩、斩了?” 九喜点头“孟将军自知难辞其咎,已经踏上回来的路上,不过他重伤未愈,只能乘坐马车,估计需得五六日方能回。” 齐冒玹一时失神,竟险些站不稳,被九喜眼尖扶住。 “陛下,藏辉道长仙法无边,许是人间渡劫,他定能在上天保佑陛下,保佑金梁,另外,他留下的仙丹药方尚存,陛下万万保重龙体啊!” 齐冒玹扭头,一丈高的金炉日夜燃烧,光是用来炼丹的桃木一日就要用上数十斤。 他愣怔的瞳仁倒映出明黄炉火,忽地想起来什么般喃喃“朕记得,皇亲里的长者说过,金梁国库有一珍宝,开国君主曾交代可令金梁一统江山,也可佑金梁君主万岁无忧。” 九喜眼前一抽,他听到这则传闻是从宫里最年迈的老嬷嬷嘴里知道的,内心半信半疑,如今亲耳听到君主口述,他心里犯起嘀咕,难不成自己和仙方真的失之交臂? 既然如此,更不能将这件事告知陛下了。 万里之外,边塞之地。 夜里巡逻的士兵脸上都染着深沉的倦意。 有人强颜欢笑“振作点,道长死了,起码不用天天闻香灰味儿,臭得要死。” “可是胡将军伤了元气,不知何时能复原,军中无人,也不知大帅归期,万一大骁再攻过来,我看我们都得丢了小命。” 藏辉确实死了,他的脑袋还悬挂着,没人敢动,静静地等待风干,胡将军被救出来时瘦骨嶙峋不成人样,孟将军亲自去都城请罪,缺少将领的军队犹如一盘散沙,恐怕再继续这样子下去,无需大骁进攻,自己先产生内乱。 众巡逻的兵卒不约而同叹息。 案牍上,灯盏里的烛花猛地一跳。 白止势惊醒,剧烈呼吸,梦中自己又回到绝望的日子,屡次落榜,愧对父母、夫子,他朝滚滚沙河纵身一跃。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的打更声。 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天亮,他展开双臂伸拉,把面前案牍摊开的兵书一一整理好。 六日前大骁进攻,诸多兄弟受伤,白止势仗着身躯瘦小,轻快绕后,取下大骁副将首级,同时看穿大骁诡计,快马通知胡将军撤兵,对方不过一次简单试探,无需为此浪费金梁太多士兵。 可冥冥中仿佛有人作对,就是这样一场不算什么的对抗,十几名将军、偏将负伤,完好无损地只有自己和胡将军。 士兵们见状人心惶惶,藏辉抓住这点要为军营祈福,需要一名在军中地位甚高的将军作为活祭品。 小卒们那时被鬼迷心窍,纷纷劝胡将军。 白止势尝试拦下,却被藏辉一句话诛心。 “你这种可有可无的废才,即使自愿活祭,上天也不会要。” 日头渐渐升起,白止势听到外面异响,走出去一看,原来是朝廷派了人来传递圣旨。 战事打响,陛下的圣旨都传了两道,第一道旨在立即解救胡将军,都城和边塞传递消息有时间差,这两道圣旨都是三天前的。 第359章 卑自骨中来 第359章卑自骨中来 军帐内,白止势跪在地上,膝盖蹭着坚硬的沙砾,咯得人极其不舒服。 他垂头,目光凝在地面经过的蚂蚁,久久没有回神。 宣旨的宫人微微不耐“白副将,接旨啊。” 旁边跟着下跪的士兵面面相觑,眼底涌现兴奋,在边塞吃紧的关头,陛下可算干了件无比英明的决定,提升白止势作为副将,如此一来,起码军中有个主心骨。 接完圣旨,宫人离去。 一众的士兵围住白止势又是一番贺喜。 等待四周真正安静下来,白止势攥着的圣旨发烫,连忙恭敬搁置在案牍,他却觉得有失尊敬,立马双手捧着供在了书架子最上方。 梦寐以求有朝一日自己名字能入陛下的眼,今朝竟梦想成真。 他激动到全身颤栗。 爹!娘!夫子!我做到了! 白止势难掩笑容,他强迫自己冷静思索。 快点! 快想! 必须尽快做些什么才不负陛下的重视! 他慌里慌张去翻兵书,大骁虎视眈眈,可南阳近在咫尺不容小觑,如若开战的话,布阵…… “你这种可有可无的废才,即使自愿活祭,上天也不会要。” 脑海里,藏辉阴阳怪气的声调如同甩不掉的鬼魅,白止势全身一僵。 他是个读书人,立志要写千古文章获得陛下青睐,可事实如此,自己就是不行。 自己被委以偏将是因为军中无人,狗屎般的运气,但凡有其他任何一人,陛下也不会选自己。 白止势茫然地用指腹缓缓擦过兵书的毛边。 一直到晚上,新任命的白副将都没下一道指令。 士兵不解,有人去问,却看白副将僵直地坐了整整一天,嘴里时常念叨什么,细细听来大约是“我不行、我不配……”的气馁话。 士兵们好不容易振奋的心态再次缓缓下沉。 有激进的少年直直地朝白止势军帐跑去,快到时被人拦腰抱住。 “你作甚?你大爷的失心疯了?” 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义愤填膺地向里面冲“我看是有人疯了!一个劲地说些糊涂话!我要见白副将!” 白止势隐约听见有人气冲冲吼着自己的名字,他踉跄站起,出了军帐看到有人扭打一团。 “何事?” “白副将,是个愣头青” 少年挣脱开来,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子,美中不足瞎了一只眼睛。 “白副将,如今军心紊乱,陛下任你作为副将,你就这般不作为?如果明日敌国来临,数十万精兵对阵厮杀,你是否也要懦弱无为,只知躲在军后说着不行、不可能的哀颓之言?” “我十二岁征兵,去年丢了一只眼睛,战场上没有仁慈,男子汉真刀真枪,想着法子置对方死地,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不光自己没命,还有身后的家人,白副将,战场上的真汉子根本不知害怕二字如何写,尤其是你,白副将!” 白止势垂下的双手紧拢。 少年最终被人拽走,白止势站在原地许久。 自己的卑怯容易造成无数人血流成河。 夜里冷风吹来远处想家的士兵们哼的歌谣,流传许久,金梁人士都会。 “莫哭莫哭,稚子是父母玉珠” “莫气莫气,灶屋外稚子嬉戏” “我自青丝来,我满头风霜去,无归无悔,尸骨铸墙守金梁。” 白止势漫无目的走到一处战壕,忽闻不远的哨所传来争执。 他刚想转身离开,却回忆起方才少年的言语,他皱起眉头走上前询问出了什么事。 “副将,这人不知哪来的,非要见大帅。” 哨所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马儿毛发黑亮,是匹不可多得的骏马,车夫一看就经过训练,衣物干净立整,显然是个富贵人家。 白止势摆手,示意自己处理。 他走到车边,弯曲手指敲了两下,车帘打开,里面的老爷头戴银冠,相貌堂堂,留着两撮灰白胡子,清风道骨。 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白止势愣怔住。 对方下车,冲白止势道“将军安好,我乃康平镇陶员外,赶了一天一夜来于此地,望将军行个方便。” 白止势身后士兵撇嘴,直言“管你员外不员外,无关人士赶紧离军营重地越远越好!” 陶善面上有些挂不住。 白止势迈开步子,在马车检查一遍后对士兵道“没有兵器毒药,可以放行。” 士兵不解,但军令如山,只好让开道路。 车夫牵马慢悠悠走在后面,白止势和陶善并排。 一路上,白止势瞟着陶善,对方是他的夫子恩师,德高望重,哪怕自己落榜三回都不曾嫌弃,不断给予鼓励。 记得第三次赶考,自己娘亲重病,家里拮据,他犹豫要不这回干脆别去了,但陶夫子听说,提着两吊钱亲自登门,并盼望自己这次一定可榜上有名,为白家争光。 虽最终失败,不过夫子于白止势,正如水于鱼,水无鱼清,鱼无水万万不可。 陶善没有发觉。 白止势想到自己脸上伤疤,无论外貌还是自信张扬的气质都已成昔日,别说夫子,恐就算父母犹在世,一时同样认不出。 有朝一日能活着见到恩师,白止势难得欣喜,克制着问道“陶员外为何来边塞?” 陶善怔了怔,眸底的犹豫一闪而过,念着是这位面容丑陋的将军放行自己,于是袒露道“耳闻藏辉道长无辜惨死,然,道长予我有恩,因此不惜舍命来此处问个清楚明白,问问金梁的公道。” 说话间,陶善倏地停下脚步,浑浊的瞳孔一眼不眨地望着。 白止势扭头,原来是挂在帅帐上的藏辉头颅。 “大帅不在军中,你近来应是见不到。”白止势说道。 塞外本就风沙漫天,陶善死死地盯着那颗快风干的脑袋,嘴唇哆嗦,宛如受到惊天霹雷,一个踉跄,直接坐在了地上。 白止势对血腥习以为常,上前去扶夫子,好奇问道“员外和藏辉道长有何渊源?” 他拜入对方门下时,对方尚且只知颜如玉,不信鬼神佛。 陶善颤颤巍巍站起“道长他、他为我驱过鬼。” 第360章 解铃 第360章解铃 陶善由白止势和车夫搀扶着进了帐篷,喝过递来的茶后,陶善煞白的脸色好转“多谢将军,将军是个好人。” 白止势淡淡一笑。 陶善打量一周帐篷陈设“这儿是将军居住的地方?” 白止势点头。 他端着茶盏一步步走过,时不时评头论足“我一直认为武将空有蛮力,不想将军酷爱读书,我未做员外前曾是名夫子,教书育人。” 白止势心道,他再清楚不过。 陶善的目光落到书柜最上方的一抹黄色,手指颤悠,险些泼出热茶“那可是圣旨?” “正是。” “将军人中龙凤,能得陛下赏识。”陶善面露向往“我有一学子,最渴望的便是能得君主赏识。” 白止势眸光微动,少时往事近在眼前,隐匿云烟。 他拿出棋盘“夫子可要下一局?” 陶善颔首。 两人相对而坐,分别执子,四四方方的棋盘不大一会儿井然有序有功有守排列棋子。 陶善惊喜“将军不光习书,棋力也了得,我的学子里也有下棋好手,可都不敌将军的棋下得精妙。” 白止势但笑不言,当年自己私塾,无论琴棋又或书画,都是拔得头筹的佼佼者。 他执黑子落下,做进攻之势“陶员外方才说藏辉道长为您驱过鬼,这件事还没说完下文。” 陶善正闷头苦思防守,忽地尴尬一笑“多年前的事了,那时道长尚且云游,路过我府,作法七日。” “而后我为道长捐钱打造个藏辉道观,说来新奇,来过的信友都心想事成,从此藏辉道长声名远播。” 陶善叹气“可我无论都想不到,道长竟死得如此凄惨,将军可否予老朽个面子,让我带着带着道长头颅回到镇里,道长在康平镇成名,我想道长飞升仙逝肯定愿意庇佑康平镇。” 白止势斟酌落子,淡淡道“员外拿了头颅回去,然后什么打算?” 陶善皱眉“我要上京替道长鸣冤!将军,到底谁害了道长?为何要害道长死?” “他不死,有人就会死。”白止势摩挲光滑的棋子,说出来的话令陶善满腔热血戛然。 藏辉不死,作法不休,活祭品这种有悖人伦的事天晓得下一个会轮到谁。 所以 白止势将棋子落下。 对不起夫子,此事止势无能为力,藏辉要活祭的是我的兄弟,他必须死。 棋盘的方寸之间,伴随黑子落定,天元大成,白子无力回天。 陶善额角滑落一滴冷汗,端详须臾,点头道“妙!妙!将军天赋异禀,若做武将实在可惜,以将军实力,足矣参加科举,走文官仕途,风光无限,何苦龟缩苦寒之地?” 白止势默默收拾棋局,如果夫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必然会拿怒其不成器的眼神瞅着自己。 陶善怅然叹息“想来方才我和将军提过的学子,他也文化横溢,是个能走仕途的才子,可惜,他和犬子同一批赶考。” 白止势动作一停。 陶善想对方从头到尾对自己都是善举,再加上藏辉道长身死,自己郁结,于是干脆一股脑把心底压着十几年的秘密说出“说来惭愧,犬子不学无术,不好读书,偏偏喜爱斗蛐蛐赌钱的歪门邪路,我没办法,为了陶家不毁在他手里,于是在犬子和我那学子结伴赶考时做了手脚。” “监考考生的学究乃我同窗好友,于是我托他偷偷二人文章,功夫不负有心人,犬子真榜上有名,还是榜眼,来宣读旨意的公公曾特意提到,犬子文章深得龙心,唉,想想是挺对不住我那学子,可我也无可奈何。” 白止势手攥棋盘边缘,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无可奈何?” “第一次是无可奈何,可唉!”陶善犹自顾自回忆“我那学子不甘心,重新复学再等三年科举,我于心不忍,本想多多提携,可县令老爷找到我,说他有一外甥也要三年后赶考,问我有没有十拿九稳的法子,想不出来就要我好看,我我能如何?” “没法子,为了陶家,我再次托友人,意想不到,第二次科举,县令老爷的外甥居然中了状元,可怜我那学子失魂落魄,有段时间就将自己锁在屋中,不见光不见人。” 白止势的身体仿佛被抽去了全部温度,全天下再没有比此时此刻更锥心刺骨。 “第三次呢?” “将军也猜到会有第三次?呵,警言里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不过尝到前两次的甜头,又谁会轻易悬崖勒马?” 陶善依然是那副面貌,不过眼底贪婪毕现“第三次我找上隔壁镇子富商,他家和皇室沾亲,终以令犬子升官外加一千两黄金敲定他家嫡子的科举。” “既然木已成舟,我便去找我那学子,听说他母亲重病,条件拮据,我准备上门拜访,恰好撞到混小子又要拿钱斗蛐蛐,我收走他的两吊钱,反正这钱被他拿去又要赌光,还不如我顺水推舟送人情。” “不出所料,我那学子真就更刻苦读书,寒窗三年,又替富商之子中了状元,我” “哐当!” 陶善受惊,扭头一看,原来对方没拿稳,黑白棋子洒了一地。 白止势弓身去捡。 陶善也帮忙,一边捡着棋子一边道“将军,我们是志同道合的人,棋子非黑即白,可做人不能,圣贤心中有恶,匪徒也可向善,想来我是对不住我那学子,可我都是为了我的一家子。” 棋子一枚一枚被捡起。 陶善道“后来我还没来得及找第四人,我那学子却跳了河,可惜,无论镇里还是隔壁镇,都没有下一批科举的考生,他再等三年就成功了,那之后我梦寐难安,觉得府里不干净,也许我那学子死了回来,可他即使心里有恨也该怪自己生不逢时,找我作甚?幸亏藏辉道长出现及时,驱赶鬼魂,救我一命。” 陶善看向白止势,笑道“将军以为,我那学子是否超度?如果超度成佛,也该想开了,肯定也会原谅老朽的。” 话落,一抹寒光闪过。 第361章 杀之 第361章杀之 陶善嘴角维持上扬,然而眼睁睁看到自己脖颈喷出的血柱染红了帐篷。 好像有什么东西滚落到地上的声音。 陶善低眉,竟看到自己的身体与自己分离数寸。 他瞪大眼睛,里面充斥愤恨、不解、迷茫,然后,一切意识都烟消云散。 白止势站起,甩掉剑上血珠,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我和你不是一路货色。” “将军!可有刺客?” 外面守卫的士兵听闻异常,顾不上礼数,掀开帘子,却被里面的景象震撼。 “将军” “此人头颅与藏辉一同悬挂。” “是。” “将军!” 有轻甲士兵疾跑过来,神色紧张。 “将军!东七哨所发现大骁敌军踪迹!” 话音刚落,又有人跑来回禀。 “将军!西面也有军队向我军攻来,无法确定大骁还是南阳,是敌是友,速度颇快,推断不超过一个时辰便会抵达近处。” “将军!胡将军又陷入昏迷!” “将军” 一声一声犹如铁蹄重重敲击,白止势胸腔震动,他沉默拭净宝剑,穿好盔甲,临走前一脚踢开脚边头颅“传我军令下去。” “不听命令者,杀!” “不忠金梁者,杀!” “临阵脱逃者,杀!” “软弱无能者,杀!” “” 几个“杀”字念得狂肆淋漓,不免让在场每位守卫边疆的战士肃然起敬。 “我自青丝来,我满头风霜去,无归无悔,尸骨铸墙守金梁。” 身上甲片叮当作响,白止势生平头一次大吼“诸君听令!” “随我,杀!” “随鄙人爱怎么想怎么想?” 深夜金宫内,邢媚散了发髻,坐在床上冥思苦想。 “对,随你决定,元芳,大胆去干!” 5438嘴角抽搐“叮——这是邢女士的任务,鄙人怎么可能动手?” “可是,太难了。” 邢媚眼皮耷拉,整个人像只鸵鸟钻进被窝。 这次任务难度绝对比地狱级还地狱,比狗系统还狗。 按理讲,以往的任务世界,自己这时候即使不确定,可大概有个目标方向。 但是这回不一样,自己来这个世界半年多了,入宫半个多月,任务的进展可以说百分之十。 自己在第一层,然而任务在大气层。 5438同情心泛滥,毕竟没见过邢媚气馁的一面,不由得打上字“要不我们再捋捋线索?” 邢媚自暴自弃“线索就那么点,再捋有毛用?我给你一根毛笔你就能画出清明上河图?” “试试嘛,鄙人不行,不代表优秀的邢女士不行嘛,你以前可不轻易放弃的。” 邢媚勉强打起精神,脑袋里的线索梳理成线。 原主是南阳秀汝公主,送来和亲的路上死了,是齐冒玹动的手,然后 邢媚的脸深埋被子“不行,想不出来。” “叮——邢女士不是很厉害嘛。” “啧!我是人!我这是人脑,不是电脑!” “叮——好,那邢女士给自己放放假,鄙人去新宿主那边看看,有事再叫鄙人。” 平时喊5438出来费死劲,这家伙跑得倒快。 邢媚翻了个白眼,眼神落到殿内点燃的烛火。 上次按照自己的逻辑,原主一定认识那个想杀自己的人,因此死前心里满满的都是怨恨,可是派人劫持马车的人是齐冒玹。 原主秀汝公主认识齐冒玹?她想报复的人也如上? 守夜的小宫女进来时,看到邢媚未寐,正在床榻自己一个人嘟囔“没道理、说不通阿西!没有记忆好烦!” “娘娘可是睡不着?” 邢媚仰头,原来是周弋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 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你在宫中多久了?” “嗯七八年了。” 七八年?那算得上宫里老人了。 邢媚拉住小宫女的手“那你看到我和齐哦不,陛下见过吗?” 小宫女不明所以,楞楞道“娘娘前几天不是去养心殿找过陛下吗?” 这丫头说的是自己找齐冒玹谈判那次,这以后边塞出事,计划打乱,藏辉被杀,齐冒玹焦头烂额,就连炼丹房都去的次数少了,每日清晨路过椒房殿和海静壁见上一面,每回都是热脸贴冷屁股,然后再进养心殿呆一整天。 邢媚捏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以前的我,没来和亲时,见过陛下吗?” 小宫女陷入回忆,摇摇头“两国示好由使臣代替,南阳的使臣倒来过多次,金梁同样回礼,没听说娘娘您来过。” 所以原主和齐冒玹哪怕认识,也最多是听说的耳熟。 所以假定齐冒玹是原主想杀的人,逻辑上说不通啊。 邢媚烦躁地搔了搔头发。 小宫女疑惑“娘娘在困扰什么?” 邢媚抬起眼皮“你解过论证题吗?” 小宫女实诚摇头。 邢媚有气无力道“我在解一道题,可惜光写了个解,这第一步的假设都没弄明白。” 小宫女绞起眉头“虽然奴婢不明白,可娘娘有疑问不如找大帅问问?” “周弋?” 邢媚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也好,等他来,多一个人多一份思路。” 小宫女笑起来,眉眼弯弯“是了,娘娘有什么不解写在纸上,奴婢快点把消息传递出去,相信一切困难迎刃而解,一更天了,娘娘早些就寝。” “嗯。” 第二天邢媚的纸条交给小宫女,又过两日,边塞快马加鞭传来消息,阴云密布的朝堂一致认为定是大骁进攻,边塞实守,雪上加霜,可一目十行读完捷报的齐冒玹却当着满朝文武开怀畅笑,连道几声“好、好、好,不愧朕下旨提拔的人才。” 众大臣纳闷,听九喜读完捷报内容才豁然开朗。 三天前大骁趁夜色再犯我军,新上任的白将军临危受命,带士兵分南北纵两路包围,大骁军队来到大本营发觉无人,察觉异样时再撤退已来不及,哪怕他们士兵个个穿着铜如金盔甲,奈何我军士气大增,足足杀了一夜,终于干掉大骁队伍的最后一人。 总算有个好消息。 大家精神一振,有一臣子站出来道“陛下,孟将军今日午后便能抵达都城。” 第362章 势来不可止 第362章势来不可止 齐冒玹掩不住的喜悦,拂袖“孟将军舟车劳顿,午时不必直接进宫,好好休顿,晚些时辰再入宫。” 大臣听着齐冒玹的语气,个个心里大概有了谱,虽藏辉道长曾深得龙心,可边塞传来喜讯一扫往昔哀颓,君主正在兴头上,想来孟将军的罪不会治得太重。 又一面庞稍显稚嫩臣子自后方站出“陛下,臣启奏。” “奏。” “此次战役虽我方金甲战胜大骁,可大骁并未派出太多兵马,我方能赢实属带有些侥幸,臣请柬陛下尽快派周弋将军赶赴塞外,镇守边关。” 齐冒玹嘴角仍上扬,不过眼底喜悦的光退散。 这句话将朝堂的氛围推向更冰冷。 齐冒玹俯身,睨着下方垂头的臣子“今年新任的少卿?” 朱时玉跪得五体投地“臣是。” “朕记得秦宰相是你的夫子?”齐冒玹扬眉,阴骘的眼神落在文武百官最首。 秦宰相不卑不亢颔首。 “秦茂,教好你的人。”齐冒玹起身,九喜扯起尖嗓“退朝——” 百官稀稀拉拉走出龙殿,朱时玉头贴冰凉地砖,姿态谦卑,握着玉简的手一点点攥紧。 待人走得差不多,秦茂踱步到他身边,轻描淡写道“起来,再跪膝盖不想要了?就算你有十副膝盖,都跪平了,陛下也不会答应。” “可是夫子!我不明白!”朱时玉激动得直起上半身,面红耳赤“明明周大帅正值壮年,有他在至少可保金梁二十年关外无忧,为何陛下要软禁大帅?” 秦茂蹙眉,恨铁不成钢地拿玉简怼了怼对方的脑门“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为师记得教过你,怎么都还给为师了?还是塞你犬肚子里消食了?” 朱时玉神态委屈“可是……” 秦茂对爱徒不由吐露几分真心“朝堂势力分三股,有的大臣看着顺从,私底对陛下颇有微词,为师不听不说不问,随便正反两派折腾,识时务者为俊杰,时玉你懂了?” 朱时玉望着龙椅,眼底流露憎恨,这样的君主、这样的君主…… 秦茂叹息“而且,说句天地只有你我二人知晓的话,陛下他追求长生灵药,谁知那是仙丹还是毒药,你纵千不甘万不愿,等到太子登基你再施展雄图。” 朱时玉咬着后槽牙“陛下不过一介落魄宗亲登基,太子同样跟着平庸孱弱,如何能做明君?” 秦茂眉头紧锁,眼瞅这孩子是个死心眼,不开窍的,幽幽道“罢!你若不听为师的话,有一日误入歧途,是你自己的报应,你自己受着。” 朱时玉仰头“夫子放心,时玉不会牵连到您。” “哼,为师一人之下数年,足以自保,为师是担忧秋后问斩的名单上多个你。” 秦茂转身离去,朱时玉面朝夫子的背影,深深叩拜。 和波涛暗涌的前朝比起,后宫就消停静谧许多。 邢媚逐了所有宫女太监出去,寝殿只剩自己和…… “我说,周将军、周大帅、周军师,您有没有看法?”邢媚坐在太师椅上,看向书架前的周弋。 男人捧着书抬头“嗯?” “啧!我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跟你说话,你就看那破书。”邢媚站起来,走到周弋身边,一把将书抽走“我倒要看看你读什么呢,这么津津有味。” 她看了眼第一页,登时无语“这不就是武侠小说吗?” 就在昨日已经立夏,天气炎热,周弋身穿淡青长衫,底端绣有绿竹、青梅,丝质斑斓。 “非也非也。”周弋笑着展开扇子“里面的男女相恋也十分美好,唉,真是历经百转,终是佳偶天成,琴瑟和鸣,好一段旷世爱恋。” 邢媚抽了抽眼角,把书扔到周弋脸上“你再一次去死。” 周弋拿开脸上的书,好奇道“为何是再一次?夫人曾经朝我扔过书?” “扔过。” “何时?” “梦里。” “哦……”周弋手里扇子摇曳“都城有一白山,夏时风景奇好,尤以白山茶着称,何时为夫带夫人去开开眼界,散散心。” 邢媚心想谢了,再多的白山茶你都带我看过,更何况她现在不关心花,她关心任务。 “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句没听进去?” “听了,夫人说夫人来和亲的路上遭遇劫持,至于派人劫持的是陛下,陛下想杀夫人,可如今被夫人巧计化解,陛下不得不收敛杀机,夫人足智多谋,为夫难忘项背。” “确实比一般人聪明一点……咳咳,少拍马屁!说说你觉得可疑的地方。” 周弋斟酌说道“夫人的想法自圆自满,为夫唯一觉得蹊跷地方就是夫人如何知晓派人劫持的人是陛下呢?如果是陛下,杀一个人不会留下能证明身份的线索。” “我亲自问的。” 邢媚把那次和齐冒玹养心殿谈判详细说给周弋,对方听完点头“既然如此,为夫觉得毫无纰漏。” “可是不能毫无纰漏……”邢媚丧气,没有漏洞不就代表之前自己的推断全错了? 不、等等、自己之前的推断…… 邢媚闷头思考,殿内落针可闻,香炉熏香袅袅,有清风吹过耳鬓,溢得满室留香。 一根香烧没,邢媚倏地眼睛泛光“我明白了!” 她扭头看到周弋在给自己扇风“扇风干嘛?我不热。” “我怕夫人热,而且夫人思考费神,我不扇风怕夫人的脑子转坏了。” “去去去!” 邢媚嘴角挂着一抹想通关节的笑意。 派人劫持马车的人是齐冒玹,原主不认识齐冒玹,而原主想杀的人是熟人,更进一步则是南阳的人,这两点完全是两码事。 “叮——可是邢女士说过原主知道杀她的人是谁,但你又说原主不认识齐冒玹……” “所以这是其中的矛盾点,不过放轻松,我有预感,等有机会去了南阳,一切谜团都会解开的。” 邢媚喝了口凉茶,面向周弋“白止势英勇的战绩都传得后宫人尽皆知。” 周弋仿佛早知如此“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他心结一解,运势就要来了。” 第363章 蠢蛋 第363章蠢蛋 “那你的运势呢?”邢媚挑眉“被困都城有些时日,难道真要永远做个捆缚之兽?边塞有白止势代替你,狡兔死,走狗烹?” “夫人勿躁,这样的日子快到头了,而且……” 周弋一收扇子,眉眼温和却噙着一抹狠劲“除非我拱手,这世间,周弋无人可替。” 邢媚提起兴趣“你要对齐冒玹下手?” 周弋眼底高深莫测“会有人帮我下手的。” “惦记金梁、惦记龙椅、惦记陛下的人这宫里头还少吗?” 邢媚拿眼神觑他“得亏你之前不是个奸臣。” 否则本就风雨飘摇的金梁早就溃不成军,一块肥肉被南阳、大骁瓜分。 不过如今品着男人话里的意思,总有些黑化的兆头。 周弋嘴畔漾着笑意“与其先说我是忠臣,我是更忠于金梁。” 邢媚了然,周弋忠国,至于忠的这个君嘛可以有说道。 邢媚淡淡开口“过了这个劫,陪我去趟南阳。” 周弋答应得毫不含糊“是。” 邢媚好笑“你都不问我为什么?” 周弋轻笑看着面前的女子,拿扇子挑起一缕秀发“刚刚的话还有后半句,金梁之上还有夫人,忠君忠国忠夫人,我唯夫人马首是鞍。” 邢媚勾起嘴角,忍俊不禁。 正午太阳滚烫灼人,马车还没停稳,孟甲一跃而下,直直地朝府里冲。 身后马夫呼喊“将军!小心身上有伤!” 孟甲头都不回,难压抑激动的心情,昂首挺胸地大踏步走向熟悉又陌生的院落。 一路上遇到他的下人无不惊喜,高喊着“将军回来了!”一边快步去禀告老将军和老夫人。 站在恬淡清雅的小苑前,孟甲搓了搓手,掌心里头全是汗,比上战场还紧张。 他冷不丁想起来什么,连忙用袍子下摆擦干净脸上的泥点子,孟甲嫌这袍子又长穿着又繁琐,还没盔甲得劲,不过今日立下功劳,清晨下了场雨,马车陷在郊外的土路出不来,他和马夫合力才把车轮子推出去。 孟甲再次确认浑身上下没问题,比文人还有那个风风雅,他忐忑地踏进圆月拱门。 宋挽冬窝在塌上,面色苍白,偶尔咳嗽,双腿摆着本书,正专心研读。 屏风外,忽传来孟甲的声音“怎么一股子难闻药味?” 宋挽冬身子一颤,书摔在地上。 阔别许久,孟甲绕过屏风再次看到无数次梦中思念的夫人,一时都忘了呼吸。 宋挽冬弯腰捡起书,喉咙发痒,偏头咳了两声“你今日回来却不早些告知。”她如果知道孟甲今日回来,无论身体如何也要去迎他的。 孟甲却以为夫人是怪自己唐突,搔了搔头“我的不对,我没思虑周全,让夫人不开心了。” “我没咳咳” 宋挽冬咳得不停,耳根子滚烫,孟甲连忙拍背帮她顺气。 想到孟甲不愿闻药味,自己刚喝完药汤,宋挽冬身子挪动。 孟甲的手落空,不生气只是有些失落,深深皱起眉头“病了?” 宋挽冬咳完,靠在塌边“小病。” “不可能小病,你嘴唇都干了,快喝点水。” 宋挽冬接过水,喝完有些好受“请郎中看过了,体虚血亏的毛病,女子家都容易得,不打紧,吃药调养就好了。” 听到郎中看过,孟甲才放心“好好,你得调养身体,对了,你这看的什么书?” 宋挽冬面色一变,紧紧攥着书“不是什么有用的书,打发时光看个热闹。” “话本?我最喜爱话本,夫人和我真是心有灵犀!让为夫看看。” “不是话本”宋挽冬就是抓着书不放“你不认字如何能看?” “夫人不知,我在军营和人学了些皮毛,识得几个字,剩下不认识的夫人再告诉我不就得了?” “不不” 眼见书要被孟甲抢走,宋挽冬忽地坚定道“我不!” 孟甲身子顿住,神情委屈。 屋外有下人传唤“将军,老将军和老夫人在大堂等您。” 孟甲伸手帮宋挽冬掖好被角“爹娘找我,你病了就别去了,你既然需要调养,这些日子我住西边的院子,尽量不打扰你。” 宋挽冬启唇,有话想说,可到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孟甲这回的背影垂头丧气。 等到屋里只剩自己一人,宋挽冬松开紧攥的书,上头写着“生子秘籍”四个字。 “这要我如何启齿?如何能说?闹得不愉都是我的错,我、我真是个咳咳咳” 宋挽冬边咳边偏头,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我真是个蠢蛋!” 孟甲仰天呐喊。 旁边跟着的小厮不解“将军,你干嘛突然间这么说自己?” 孟甲踢着石子,挽冬病着,自己还去打扰不是蠢蛋是什么?还自我良好地让挽冬教自己识字,人家是尚书的女儿,自幼熏陶,自己居然让对方简单地教自己认字?实在太不尊敬了! 孟甲一拍小厮的肩“给我把西边的院子收拾出来。” 小厮惊讶“将军刚回来就要和夫人分房?” “去你大爷的!”孟甲懒得解释“记住了,文房四宝都不许缺,缺一个我打断你的腿。” “是。” 孟甲这才满意,舞刀弄枪十分容易,这认字嘛,当然可以自学了。 再说,白止势那弱不禁风的小子都能办到,常常挂在嘴边之乎者也,他肯定能行。 想着,孟甲迈进大堂,上位坐着孟老将军和孟母,见到儿子都止不住喜悦。 孟母掩面哭泣“回来了,甲儿回来了,我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噩梦,都是甲儿战场出现意外。” 孟老将军瞪眼“说什么胡话?” 孟甲行礼“儿子回来了。” 孟老将军为人爽快,挥手感慨“快坐下,一家人不用拘束,按官品你我平级,无需行礼。” 孟老将军曾也征战沙场,不过上了年纪就退居都城。 父子谈话,大多关于战场、朝堂。 孟老将军说起白止势那一战杀得漂亮,孟甲沾沾自喜“说起来,那小子算是我先发现的人才,军中以我为千里马,想不到,我也有做伯乐的时候!” 第364章 亏待 第364章亏待 孟老将军显然对白止势这个人有莫大兴趣。 孟甲多说了一些“那小子和我平岁,身材瘦小,还不如孟源。” 孟老夫人插话“怎么可能?你弟弟才十岁。” “真的!也就比孟源高一点。”孟甲说得信誓旦旦。 孟老将军解释“源儿虽然岁数轻,可身材比同龄的高大。” 孟甲皱了皱鼻子“高嘛那小子没我高,瘦是真的瘦,不过他脑子厉害!说话一套一套的,叫引经据典!反正我觉得,他那样的脑子,我只在大帅脖子上见过。” 孟老将军点头“嗯,听上去确实是个人才。” 孟老夫人摇头“男人要顶天立地,人高马大才厉害,长得瘦小怎么可能英武地带兵打仗?” 孟老将军撇嘴“妇人之见。” 孟甲忽而想起“对了,我得赶紧进宫面见陛下请罪。” 孟老将军摆手“今日早朝陛下听闻白止势一战,龙颜大悦,你小子在家歇歇,晚些时候再去。” “而且我看陛下的意思,不会给你定太重的罪,至于罚俸禄嘛,你就自己扛着。” 孟甲叫屈“我那点子俸禄请我兄弟吃酒都不够,还罚?我宁可挨几鞭子。” “软骨头的怂蛋!”孟老将军摇摇头“对了,我问你,杀藏辉这事儿是你小子自己的主意?” 孟甲嬉皮笑脸承认“不是我,是大帅。” “周弋?” “对。” 孟甲回忆起周弋临走前,单独和自己聊天并交给一张纸条,交代倘若南阳、大骁但凡有一个趁机攻打就把纸条拆开。 孟甲见大堂没有旁人,低声告诉了爹娘。 孟老将军精神矍铄,眼神锃亮“不愧乃周弋,即使被君主牵制,还能布局,臭小子,你学着点。” “我估计这辈子是学不会了”孟甲说来有些愧疚“大骁来势汹汹,我没来得及战前打开纸条,又不知怎么中了敌军弓箭,昏迷好几日,不然我一早就把那妖道斩了,何至于老胡被活埋地底?” 孟老将军深谋远虑,冷冷一笑“我看,你中的不是大骁的箭,而是暗箭。” 孟甲纳闷。 孟老将军不再深说,自己儿子有股莽撞的冲劲儿,如果想明白这个理,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他啜口清茶“胡将军少年从军,中年做将军,为人老实,是心甘情愿活埋献祭法事。” “哪门子的心甘情愿?谁能心甘情愿去死?”孟甲睁大眸子“就是被死妖道游说得脑子不清,妖道别的不行,蛊惑人心起来,一百个神棍加起来都比不过,忽悠得军营上下都以为做了法事,献祭老胡就能旗开得胜,那设立军营干嘛?要我们干嘛?我们干脆通通回家,等着什么时候打仗什么时候杀人献祭,当兵的不考虑保护百姓,倒认同起杀自己人了?” 孟老夫人劝着“行了行了,少说几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孟老将军重重点头“对,甲儿说得对!藏辉是该杀!金梁这种盲目信教的歪风邪气是该根除!” 孟老夫人瞪眼“年轻人火气大,你怎么也跟着激进?这可是都城,小心隔墙有耳!” 孟甲不服“隔什么耳?我和爹是对的,有什么错?” 孟老夫人着急“诶哟你们两个祖宗!这可是都城,天子脚下,陛下信教,身为金梁人,陛下信什么我们跟着就得了,要是你们说的这些胡话传陛下那儿,孟家都得遭殃!” 这回孟家父子一起摇头,明显面不服心也不服。 孟老将军回过头来,低头思考着说道“白止势这样的人才,如果拉到我们这边就好了。” 孟甲不解“爹什么意思?” 孟老将军笑了笑“没事,爹在自言自语,你赶紧换一身干净衣裳,晚些还得进宫去。” 孟甲道了声“得令”,走了两步复又回首“爹,娘,我这些年都在沙场,挽冬有你们照顾,我特别放心,可是她这回好像病了。” 孟老夫人眉梢一挑“你什么意思?你在指责爹娘,她生病怪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甲搔了搔头“就是她嫁过来这么多年,我觉得挺亏待她的。” 孟老夫人似还有话要说,被老将军阻止“甲儿,挽冬确实病了,是冬日受了寒,府里请过郎中,抓了方子,只是始终不见好,我和你娘都很上心,也不让你弟弟去她那儿烦扰。” 孟甲搔了搔头“那就好,我这次回来争取多待几日,多谢爹娘了!” 待孟甲风风火火离开,孟老夫人忍不住冷哼“甲儿身体健壮,偏偏娶的媳妇是个娇气的,每日媳妇的请安茶都喝不到。” 孟老将军开口“行了你,不知道儿媳病了?” “一场风寒而已,从冬日病到夏,我看她不像个长命的。” “少说几句刻薄话,儿媳身体好的时候不也帮着府里算账,忙里忙外的吗?”孟老将军朝她伸手“拿来。” “拿什么?” “别藏了,人家周大帅一回都城就把甲儿的家书送上,儿子给儿媳的书信落你手,你却一直抓着不放,有意思吗?” 孟老夫人梗着脖子“我就是不服气,你说说甲儿打小,我们给他找过多少私塾先生,一个字都不会写,及冠那年遇到了宋挽冬,回来请教好几个先生起了个“行春”的表字,才用半天就学会怎么下笔,第一个会写的女子名讳不是我这个做娘的,而是宋挽冬?你叫我怎么想?” “人家是尚书的女儿,姨母是宰相夫人,我派去说媒的红娘直接拒之门外,人家理都不理,还是我和你拉着老脸亲自去求,人家才勉强开门。” 孟老将军深觉无趣“那不是宋尚书好面嘛,人家家境好,有条件傲,再者,儿媳也相中咱们甲儿,非甲儿不嫁,甚至不惜和家里绝交,凭借这点,咱家就得对人家好。” “难道我对她不好吗?她三天两头生病,我说过什么吗?” 孟老将军觑着对方“那你这是在” 孟老夫人拍桌“怎么?我生气还不能说了?” 第365章 罚俸 第365章罚俸 孟老将军的身体跟着震了一下,心想女人心,海底针,正反都有理。 “甲儿居然说要多呆一阵子,是为了别的女子,不是我和你,我白把他养那么大了,就这样被其他女子抢走了。”孟老夫人拧着手绢,咬牙“反正我就不把信给她,凭什么甲儿给她的信比给我的厚?” 孟老将军听得牢骚,心里生烦“行行,反正日后这事儿翻出来,你自己解释。” “休想让我一个人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盘算。”孟老夫人描绘秀丽的眉毛犹如弯刀“你和朝中几个人没事就往书房去,一待便是几个时辰,那日源儿路过听到都告诉我了。” 孟老将军手腕顿住,嘴角笑容渐渐收敛。 孟老夫人手指叩着桌面“你说你,这金梁一直以来都是齐氏,你一个姓孟的凑哪门子热闹?” 孟老将军沉闷着脸“我只不过和其他好友发发牢骚。” “发牢骚?呵,我听源儿原封不动的转告,都是掉脑袋的“牢骚”,听得我是心惊肉跳,老家伙,那可是一整不好就会被全家砍头的啊” “我知道。”孟老将军愈发烦躁“可栋梁之才被无端猜忌,反而君主无道,金梁乌烟瘴气,奸佞妄为,这样的金梁还是金梁?” 孟老夫人讪讪“可若金梁真换个龙,天下不姓齐,又如何是金梁?” “这你就不需要管了。” 眼见孟老将军把话说死,孟老夫人咬唇,负气离开时还落下一句“既然如此,我们女眷的事也不需要你管。” 她面颊染上火气,虽然是掉脑袋的事,她却没想到退让,毕竟几十年夫妻当的,墓碑写着“将军夫人孟吴氏”还是“罪妇孟吴氏”都差不多。 夫妻一体是一回事,生气还是该生气。 孟老夫人脚步一顿,倏地望向宋挽冬住的院子。 身后跟上来的丫鬟问“老夫人,怎么了?” “不,没什么。” 孟老夫人有心事地继续走,她记得宋尚书是支持陛下的那一支,宰相态度暧昧,总之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哪个都和自己家观念不对付。 不可,那爷俩遇事只知莽撞,她需得注意些,莫不让这件事走漏风声,传到院子里那个“外人”耳朵里。 “去照顾把少夫人的下人减去一半。” “是。” 孟甲进宫面圣,陛下原意不予责备,奈何对方提了一句想去将军府探望周弋,陛下翻脸,当众斥骂,罚孟甲三年俸禄,二十板子,三个月除孟府不得外出。 孟甲好好地进宫,却是被人扛着回来的,身上血迹斑斑。 孟老夫人吓得够呛,差点以为自己的孩子要被打死了,谁知道孟甲被抬到西边偏院的厢房时,突然像变了个人,登时生龙活虎。 孟老夫人擦泪“臭小子,你可吓死我了。” 孟甲拍拍胸脯“战场受过多少刀枪,板子而已,还没娘的鸡毛掸子疼。” 孟老将军欣慰“没事就好,不过俸禄和禁闭罢了。” 孟老夫人门口张望,挑刺道“甲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某人连影子都见不到。” “娘,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睡,我没事,也不用打扰挽冬,她病着,这时候早该睡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孟老夫人不放心“还是要请郎中看看。” 孟甲连忙挥手“我的身体我明白,皮外伤明天就能好。” 孟老夫人一步三回首,最后还是被孟老将军推搡离开。 夜深人静,孟府到了掌灯时辰,宋挽冬醒来,寝衣沾了一身虚汗。 “咳咳蝶儿,莲儿” 没有下人应声。 她虚弱着下榻打开门,小院冷冷清清没个人影,又抬头看到西边点着灯,眉眼沮丧。 孟源一大清早就去找他哥顽皮,然而下人告知,将军醒来就去了灶房。 他不明所以地到了灶房门口,只看到他哥魁梧的身材弯着,几乎跪在地上吹着煎药的文火。 “哥,你这是”孟源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给嫂子煎药呢?” “嗯,我醒来听下人们说挽冬风寒更严重了,肯定因为昨夜骤凉,药可不能停。” 孟源好奇“哥你煎药就煎药,那么开心干什么?这么盼着我嫂子生病?” 孟甲现如今这幅样子,哪像一个挨板子罚俸禄,关禁闭的人?说升官了都有人信。 “滚滚滚!小崽子一个!懂你哥吗?”孟甲满头大汗,拿着蒲扇不断地扇“我能给你嫂子做点什么,就开心,就浑身舒坦。” “有那么开心吗?煎药那么麻烦”孟源不敢苟同“能比不用读书还开心?” “啧啧,这二者根本比不了!陛下是罚我禁闭吗?那是赏赐我禁闭。”孟甲终于抬头正儿八经地看了一眼长高不少的弟弟“你下巴的疤怎么回事?” 孟源疑惑“哥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草!火大了!快靠边靠边,别耽误我煎药。” 孟源被推出灶房,向后撇了撇嘴“揣着明白装糊涂。” 孟源盯着手里端着的黑色药汤,一看就苦得不行,皱起眉头看向孟甲“你为什么不亲自送?” 孟甲揉了揉鼻子,他是怕挽冬还生昨天的气。 “让你送个药磨磨唧唧,等送完我和你比划两招,指点指点你,对了,千万别提起我。” 孟源翻了个白眼,捧着药进屋。 屋内一股药味经久不衰,还没离近就能听到屋内女子正在咳嗽,孟源微微蹙眉,绕过屏风,看到正在窝床的宋挽冬。 “二弟来了,待我起身招呼。” “嫂子你省省,咱家是武将,没有多少规矩,你病着就费劲了。”孟源一手端药一手随便拽了件架子上的披帛,都递给嫂子。 宋挽冬淡雅一笑,拢好披帛,接过药碗“怎地今日你来送药?” 孟源转了转眼珠“额我看到给你送药的下人,顺手就送过来了,嫂子,你病不是养得七七八八了嘛,怎么突然又重了。” “许是昨夜骤凉,受了寒。” “唉,嫂子你这病也不知道哪年哪日能好。” 宋挽冬指尖转着碗沿,不动声色道“你哥他昨日进宫,怎么样了?” 第366章 走水 第366章走水 “被打了板子,罚了俸禄,接下来三个月不得出府。” “被打了板子?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 “他能有什么事”话出口,孟源才回想到自己亲哥的交代,立即改口“哥没事,嫂子快喝药,你就别打听他了。” 宋挽冬眸光一黯,黝黑的药汤倒映出她病态垂丧的脸,自己这幅病容想来昨日孟甲见到,也是不喜欢的,一整日都没来看自己。 孟源接过还剩一半的瓷碗“嫂子,您再喝点。” 宋挽冬偏过头,嗓音发紧“实在喝不下了。” “好,嫂子你可要保重身体,虽然夏季了不过就别往出走了,省得着凉。” 宋挽冬点了点头,下巴瘦得尖尖。 孟源刚踏出小院就被旁边蹲着揪狗尾巴草的孟甲拦住,皱眉“怎么剩了这么多?” “这药闻着就苦,嫂子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能喝多少?下回给嫂子递药时,我带点甜蜜饯。” “什么时候你这小子开始这么关心起你嫂子了?”孟甲朝兄弟胸膛不轻不重打了一拳。 孟源不屑“嫂子人好家世好,能嫁过来咱家算是下嫁,就是娘有时候爱犯小心眼。” “唉,娘就那个脾性,对孟家尽心尽力,不过就是爱嘀咕。”孟甲紧锁眉头“我这次回来,本来是准备另买块儿地,搭建个自己的府邸,再把挽冬接过去,可你嫂子病着,禁不得折腾,先暂时忍忍,等明年开春。” 孟源摸着下巴的疤,半大的小子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反正,嫂子对我们好,哥,你可不能辜负嫂子。” 孟甲稀了个大奇“哟呵,小子敢威胁起你哥了?” 孟源正色道“我没开玩笑。” 孟甲倏地严肃嘴脸,沉沉地砸了一拳对方的胸口。 俩兄弟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笑了。 二十日光阴转瞬即逝,齐冒玹觉得这是自己的前半生最安稳太平的日子。 边塞再没出过幺蛾子,听说受伤的偏将、少将渐渐好转,胡将军身体调养七七八八,再加上自己趁机安插进军营的人手,周弋的势力再过几年就能连根拔起,泯然众矣。 他坐在龙撵上,仰头闭目,快意地享受夏日里的太阳,金色的视野里,自己沐浴神光,吃下长生丹,寿与天齐,主宰世间万物。 他将是天神。 意识半醒半朦胧时,好像有只象征不祥的火红大鸟振翅飞过,带来的火焰烧到了自己的衣摆,很快散发烧焦的味道,自己死命地摇摆都没用,火越烧越大 “陛下!走水啦!” 齐冒玹惊慌地睁眼,龙袍无损,自己还在龙撵上,还是大白天,还是一眼望不出去的朱红宫墙。 他松了口气,身子向后倚靠,揉着眉心问道“哪走水了?” 后宫许多殿无人居住,空着年久失修,平日里小火小烧不足为奇。 可是今日九喜神态却异常慌张“陛下!养心殿!养心殿走水了!” “什么?养心殿为何会突然走水?”齐冒玹握紧拳头,养心殿不是年久失修的废殿,而自己才刚从养心殿出来,此时走水,意欲何为,昭然若揭。 宫道两旁有闻声提桶去养心殿的太监经过,神色匆匆。 齐冒玹冷哼“宫里有人想杀朕?周弋?哼!可朕是天子,有天庇佑,哪里轮得到被人暗算致死?九喜,去养心殿。” “是。” 养心殿浓烟滚滚,火势极旺,烟熏黑了半边天。 邢媚的宫殿离得不远,看着浓烟,她扭头看向今日凑巧来的男人。 宫里大部分太监宫女都去救火,她这宫里平时就没几个人,现在更是空空荡荡。 “你放的火?”邢媚挑眉。 “不是我放的。”周弋漆黑的瞳仁映着滔天的大火,似乎有条火龙朝天怒吼。 “但是我猜到宫里会有人下手,至于下手的这个人是隶属于谁,我不得而知。” 邢媚眯起眸子“放火之人既然能接近养心殿,想必潜伏宫中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至于这场火作用如何,我们只能等。” 周弋侧头看向女子。 邢媚歪头“干嘛?” 周弋紧盯着不放“能从夫人口里听到心平气和的等字,我没听错?” “啧!周瓜子,你再罗里嗦,我就诬陷这把火是你放的,反正齐冒玹想除掉你不是一天两天了,管它是什么借口,只要能成立,都是好理由。” 周弋气定神闲摇晃扇子“陛下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 邢媚翻了个白眼,抓了一把瓜子递他“少废话,快给我磕瓜子仁。” “得令,夫人!” 搭建养心殿的木材多,因此这场大火足足烧到了傍晚。 齐冒玹盯着没减的火势,逐渐皱起眉头。 “九喜,为何灭个火都如此慢?传朕命令下去,一个时辰内这火再不灭,朕就要那帮宫人的脑袋!” 九喜哆哆嗦嗦下去传达圣意。 没过一会儿,火势稍缓,齐冒玹眉头舒展,到了应该服用金丹的时刻,他张嘴咽下,却听有太监传唤皇后娘娘到。 他连忙走上前,夫妻二人已有一个多月未见,静壁不开椒房殿的宫门,自己不想硬闯更惹静壁不悦。 齐冒玹问道“静壁,你的身子如何了?这火的烟太浓了,不宜站太久。” 凤撵落地,海静壁一袭水青襦裙,披着绣有鸣凤的宝蓝大袖衫,乌发只被一根不打眼的烧蓝珍珠簪随意挽着,面庞消瘦不少,走起路来仍摇摇晃晃,身子软疲。 贴身宫女萝拂要去扶,却被齐冒玹抢先一步。 齐冒玹蹙起眉头,刚想让静壁回去再调养调养身体,海静壁先张了嘴“小公主呢?” 齐冒玹顿觉不妙。 海静壁转身,扯住齐冒玹袖子,端庄的眉眼布满焦急“公主呢?莹儿呢?” 齐冒玹半搂对方,寓意让海静壁冷静下来,扭头瞪向萝拂。 萝拂下跪“陛下,小公主中午就不知去向,听说宫中走水,皇后娘娘带人搜寻了宫中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没找到公主。” 海静壁怔怔地望着火海,喃喃自语“莹儿,莹儿会不会就在里面?” 第367章 浓烟 第367章浓烟 看着海静壁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齐冒玹心急如焚,宽慰道“静壁你莫急,万一莹儿只是藏在哪儿,和你玩闹呢?” 海静壁直直地盯着火海,仿佛哥外界的一切脱离。 齐冒玹搂着对方,忽然瞥到远处一个熟悉的影子,喊道“均儿!过来!” 太子齐均听到父王严厉的声音,登时面若菜色,犹豫着不敢过去。 齐冒玹两只凶神恶煞的眼睛一瞪。 太子低着脑袋慢腾腾地来到面前“父、父王,母后” “你妹妹呢?” “儿臣不知” “嗯?” 齐冒玹上扬的尾音顿时令太子哆嗦着下跪“父王,不关儿臣的事啊。” 那种不妙的感觉萦绕心头,齐冒玹甚至觉得心跳加速,额头冒汗,第一次觉得一直吃的金丹是不是加了某些东西。 他压抑下强烈的眩晕感,横眉竖眼“你都知道什么,老老实实给朕说!” 太子懦弱,倏地额头贴地,把知道的都说了。 原是中午妹妹调皮,拉着太子哥哥去养心殿找父王,太子被强拉到殿边,心里的退堂鼓越来越响,反过来劝妹妹不要去打扰父王。 “你怕父王,我可不怕,父王向来舍不得打我骂我,父王和母后不和,我都许久没看到父王了,你若怕了,那我自己去。” 这是圆嘟嘟脸蛋的妹妹原话,之后太子眼睁睁看着妹妹进了养心殿。 太子哭诉“儿臣回到自己殿内小憩,醒来看书,一炷香前听说养心殿走水,以为妹妹早就出来了,可宫人们说这火是午时着起来的,正、正是妹妹进去的时辰,儿臣万分惊恐特意来看。” 齐冒玹眼皮一跳,扭头,养心殿虽然火势小了,可烧过的地方一片漆黑,莹儿要是真在里面 他还没设想完,怀里的女子不知哪来的力量,明明走路都不稳,竟然推开自己,直直地冲进火海! “静壁!” 齐冒玹被九喜拉住“陛下!龙体不能受伤啊!陛下!您没吃长生丹并非不死之身啊!” “滚!” “陛下!” 齐冒玹一脚踢开九喜,想都不想跟着冲进火海。 养心殿内剩余的房梁架子犹且烧着,他用袖子捂住口鼻,浓烟辣得人眼睛酸痛。 没有人比齐冒玹还了解养心殿,如果莹儿真的来找自己,自己又不在,她必定躲在养心殿深处等给自己惊喜。 理清头绪后,齐冒玹往更深处探去,身边的环境炙热,给他有一种窒息感,放眼望去全是带有摧毁性的火焰,一块木匾掉落,正好砸在齐冒玹后面。 齐冒玹盯着再不存在的后路,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咳咳!静壁!静壁” 忽地,一根柱子倒塌。 齐冒玹的瞳孔骤然紧缩,躲避已然无用,下一刻,他的左腿传来昏天黑地的疼痛,近乎当场要了自己的命。 齐冒玹趴在地上,张大嘴却发不出丁点声音,他出了一身的汗,然而就在距离自己几步的前面,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女子衣裳的蓝色与赤色的火舌形成最深刻的画,一小簇火苗滚到她的裙摆上,肆意地欢舞。 女子仿若无物,一昧专心地抱着怀里早就僵硬的、小小的身体。 小公主身上衣物完好,然而脸色青紫,双眼死死地瞪着,两只手扭曲一定的弧度。 齐冒玹紧紧地盯着,是了,莹儿有哮症,平时人一多都容易犯病,何况走水时的浓烟?都不用等火势蔓延夺去莹儿的生命,她的手一定也是因为挣扎才会弯曲成不像人的弧度。 可哪怕自己可爱的女儿死相恐怖,海静壁却笑着、抱着,欢喜得犹如找到最不可或缺的珍宝。 火势又大了起来。 齐冒玹出声喊道“静壁!走啊!抱着莹儿一起出去!静壁!” 女子充耳不闻,犹如活在只有自己和女儿的天地,坐在地上一下一下轻拍女儿的后背,就像往日无数个夜晚哄她睡觉般,等翌日天一亮,她的女儿又会甜甜地叫自己“母后”。 她哼起常唱的童谣。 “莫哭莫哭,稚子乃父母玉珠。” “莫气莫气,稚子在窗边嬉戏。” “” 齐冒玹鼻头一涩,回想起自己那段担惊受怕的日子,每逢午夜惊醒,身边善解人意的女子总会拥住自己哼这段童谣,是女子陪伴自己度过那段岁月,抚平内心的褶皱。 齐冒玹费力欲起身,可左腿完全使不上力气,眼眶不知不觉湿润“静壁,静壁,朕求你,回来,看看朕好不好” 海静壁停住嘴里哼着的童谣,缓缓转身,见到无助又狼狈的男人。 齐冒玹颤巍地伸出手,目光渴望“静壁,回来,回到朕的身边,求你了” 海静壁双眼空洞,衣袂缀着火苗,抱着小公主慢慢起身。 齐冒玹点头“对,到我这儿,我们一起带莹儿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海静壁顿住脚步,目光落到脚边的玉瓶上。 玉瓶是装齐冒玹每日服用的金丹所用,方才齐冒玹全力一扑躲闪时,滚到了里面。 海静壁怔怔地看着玉瓶,猛地,仿佛遇到吃人的魔物,睁大眼睛,狂叫着抱莹儿往反方向跑去。 齐冒玹嘶吼“静壁!” 养心殿坚持许久的房梁终于崩塌,女人的叫声在某一时刻彻底消弭。 火海里一片死寂。 金梁一百二十三年,五月初八,养心殿走水,火光冲天,燃一日一夜,皇后、长公主薨殂,尸骨无存,帝大恸。 养心殿走水,群臣惶恐,宫中传来消息,皇后与长公主皆不幸薨逝,陛下冲进殿中救人,却被柱子砸上左腿,太医院的太医轮流会诊,可最终无力回天。 陛下的腿彻底算是断了。 有太医提议,不如去宫外寻求名医,听闻民间有一绰号白莲仙子的女医,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 听到这件事的齐冒玹面容阴鸷,他登基后翻阅皇室秘密案宗,自然知道先帝的亲妹,公主齐钰竹襁褓时体弱,被送出宫抚养,而抚养她的人正是传说中的白莲仙子。 第368章 叛变 第368章叛变 又有太医反驳,这一任的白莲仙子行踪飘忽不定,如果真的在某座山隐姓埋名,上何处去找? 齐冒玹打断那帮庸医的话,笃定道“去找。” 九喜有眼力见地上前接旨意“陛下是要动用举国之力寻找白莲仙子?” “不,找她的弟子。”齐冒玹着重强调“一定要给朕找到,带进宫。” 如果齐钰竹继承白莲仙子的医术,他这只腿不妨可以先让其看看,但是自己登基时,对方的存在就带给自己些许的阻障,照太子的性格,即使有朝一日登基,难免不会面对这块绊脚石。 自己起码要做到活着时,给均儿打扫干净障碍。 无论如何,齐钰竹都不能再留。 养心殿走水的第三日,陛下断着一条腿,被九喜搀扶着上朝。 朝堂一片死寂。 皇后娘娘和公主一同死在火海,群臣纷纷低头抿嘴,不敢言语踩雷。 想不到腿伤未愈的陛下,上朝第一件事竟然下令因周弋有谋反之心,今日即刻赐死。 齐冒玹眼神凶恶,佝偻弯曲的身体如同垂死挣扎的豹子,在他认定里,养心殿走水一定和那个男人有关。 那个男人在报复自己! 静壁、莹儿 齐冒玹用发黑的牙齿咬着嘴里的死肉,无论如何要把对方立即绞杀! 这条旨意如同导火索,朝堂上的气氛火药味四起。 站在靠前位置的孟老将军狠狠蹙眉,偏头看了一眼后方的人。 朱时玉举起玉柬“陛下!” 齐冒玹瞪着不怕死上前的人“又是你?” 朱时玉上前两步,跪伏“周将军忠心我金梁,征战数场,战无不胜,无故赐死会寒了臣子、百姓的心啊!” “难道朕说的还不够明白?”齐冒玹拍着龙椅“朕说他有谋逆之心!” 朱时玉继续跪着,无声抗拒。 齐冒玹嗤笑“好,你帮逆贼求情?来人,把他也带下去赐死!” 孟老将军适时站出来“陛下,周将军战功赫赫,若没有确凿证据,我等实在难以相信他会反叛,何况金梁边塞无人,还需周将军尽快回去镇守。” “孟毋礼!你也要反了?” “臣不敢。” 一旁的宋尚书站出来道“孟将军话里的意思难道敢拿自己的性命和金梁百姓赌周将军乃忠贞不二之人?正因为周将军地位重要,陛下才更注意,稍有蹊跷就打起警惕才是君主的英明之举,更何况,你说边塞无人?我却听闻新出了个白将军,加上其他受伤将领基本都痊愈,何来无人一说?” 孟老将军眼睛一眯“我是不敢拿金梁百姓来赌,不过我敢拿全家性命赌周将军绝无二心。” “你!”宋尚书气得言语梗塞。 这朝堂之上谁又不知针锋相对的两人却是实打实的亲家,可每回交谈都藏着浓烈的杀意。 宋尚书忿忿挥袖“孟老将军心胸狭隘,每人只能为个人负责,哪来的脸面大言不惭,竟然能拿一家人赌?” 孟老将军看似正经,却颇为无赖“宋尚书还有话说?我不介意再拿全家性命发毒誓。” 宋尚书气到手抖“你!你!粗鄙武夫!” 孟老将军浑然不介意“一介莽夫不也能娶书香门第的女儿?” 这话说出来,宋尚书甚至听到身后人的轻笑。 他皱眉,下跪道“陛下!周将军此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确实不能大意,我等谨遵圣意。” 随着宋尚书的表态,一波臣子下跪,同样说着“我等谨遵圣意。” 而孟老将军却执意自己想法,跪下道“周将军乃忠良之人,陛下三思!” 另外一波臣子跪地“陛下三思!” 两波人齐刷刷乌压压地跪了一片,唯有几人还在束手站着,不过十分明显,第二次跪的人远比跟从宋尚书的人多一些。 这真真地在用人数、行动逼迫自己撤旨了! 齐冒玹眼球凸出,脸色黑沉,睨向正下方站着的秦茂“宰相呢?” 秦茂身子弯低“臣既觉孟老将军在理,又赞同宋尚书,臣愚昧,不知如何抉择,但请陛下赐教。” 长久的、能压死人的沉默笼罩大殿。 齐冒玹猝地起身,在无数人愣怔时,抽出带刀侍卫腰间的刀,想都不想先照着最近的大臣肩膀劈去。 群臣受惊,纷纷起来四蹿。 齐冒玹头发散乱,双眼赤红,犹如地狱炼鬼,眼前多出无数重影,他持刀一边狞笑一边杂乱无章法地见人就砍“反了!都反了你们!朕让你们反!天下是朕的!谁都抢不走哈哈,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大臣们借着柱子东躲西藏,九喜吓得脸色煞白,陛下这回发疯好像比以往每次都骇人。 他下意识想去后宫请皇后娘娘,可脚步一缩,才意识到椒房殿布置成了皇后娘娘的灵堂。 九喜瑟瑟索索躲在龙椅后面,偷瞄已经到处溅血的大殿,玩了命地喃喃祈祷“皇后娘娘在上,您显灵救救我们!” 混乱之中,朱时玉趁机大喊“陛下疯了!快跑啊!” 顿时,众人附和。 “陛下疯了!疯了!” “杀人啦!” 宋尚书惊恐地盯着就要砍向自己的刀,身子却被一个人狠狠一撞,勉强逃过一劫,只是发冠狼狈地垂落。 孟老将军拉起他就往殿外跑。 宋尚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孟毋礼!慢!慢!慢!” 孟老将军嫌弃墨迹“人命关天,宋达书!你不会真想死这儿?你死了没关系,我儿媳伤心怎么办?” 宋尚书怒不可遏“比起性命,挽冬嫁到你们草莽人的家里,我才更悲切!” “闭嘴,你就像死了好几个月的带鱼,开嘴就是臭的!” “你!” 九喜躲在角落痛哭流涕,昔日皇后娘娘是陛下脑袋里的一根弦,如今弦断了,陛下真疯了。 不出一日,都城百姓都知道陛下疯癫,朝堂之上胡乱杀人,死了三位大臣,伤到十几位! 一时间,都城的人脑袋上都顶着巨大的乌云,这件事犹如插了翅膀,竟比快马还要迅速地传遍金梁。 百姓忧心忡忡,活在君主的阴影之中。 第369章 不告而别 第369章不告而别 三日之后,边塞又传来消息,一向友善的南阳竟然突然偷袭! 来得如此气势汹汹外加措手不及,即使白止势都应对吃力,节节败退,丢了三座城才勉强守住。 而更致命的一则消息,胡将军叛变,倒戈南阳! 胡将军英勇之名早就给百姓心中留下印象,对方也许能成为除周弋外,金梁下一个战神,猝然倒戈,金梁百姓岂止担忧,简直惊慌。 齐冒玹朝堂发疯之后,整整昏迷了三日,就在第四日凌晨,邢媚忽觉床边站了个人,睁眼一看,不出所料是身穿便服的男人。 他清俊的脸浮现一丝笑意,朝邢媚伸出手。 “走。” 邢媚起身紧紧握住。 殿外有人接待,皆着深色便装,停着一辆马车,趁着茫茫夜色快速驶出宫门。 马车一路前行,邢媚端坐,握紧拳头,虽然相信男人一定把这一道都安排妥帖,可禁不住还是紧张。 周弋有所察觉,用手将女子的拳头围住“没事的,相信我。” 邢媚笑笑,慢慢松开拳头。 她挑眉“我们回边塞?” 周弋点头“诊治的太医通报,陛下常年服用金丹,五脏六腑早就废了,时常躁郁发狂,这回养心殿走水,更是悲痛欲绝,想来即使清醒也没几日活头。” 邢媚蹙眉,无论如何,如果齐冒玹清醒下了死令,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麻烦。 “不如行事干脆点。”邢媚提议“若你顾及君臣情分,那就我来做恶人。” “不用。”周弋摩挲着女子的柔荑,狭长的眸子闪过算计的光“为夫自有安排,哪里能令夫人玉手沾血。” 邢媚一颗心渐渐放下,想来周弋和太医都有来往,暗中解决齐冒玹不是问题,如果自己适合直来直去,大刀阔斧,那么这男人显然更攻用人布局。 邢媚闭上眼睛“养心殿走水既然不是你的人安排的,那么只能是其他两国,是始终恶交的大骁,还是突然翻脸的南阳?” 周弋笃定“这间谍潜伏宫中有些年头,我大概有个猜测的范围,不过到底是谁还需深究,无论如何,他放的这把火,对我们而言,利大于弊。” 马车快行驶到城门时,邢媚扭头问“孟甲呢?” 话音未落,马车停下,一人挟着夜色撩帘进来,马车中顿时月华泻下。 “大帅!军令太急,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家里知会一声。”孟甲上车抱怨,冲邢媚笑道“夫人当了几日空头娘娘,瞅着稍微圆润了。” 邢媚嬉笑回怼“若如初是好事,你也该入宫做个男贵妃。” 孟甲摇头“罢罢!我可伺候不来陛下,光是看到就容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再说以我的姿色肯定难入圣眼,论真要选出个男贵妃嘛” 他打趣的目光落到哪怕衣着朴素,也难掩玉容的周弋上。 周弋的破晓出鞘,黝黑的眉毛抬起“就不怕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孟甲立即变怂“玩笑话,玩笑” 马车好似硌到石头,左右颠簸几下,邢媚趁机踹了一脚对方。 孟甲戏精附体,假装痛得龇牙咧嘴。 邢媚抱臂,心里哼哼,谁让孟甲觊觎自家男人。 孟甲吃瘪的模样实在好笑,周弋弯起嘴角,壮似委屈般靠到邢媚身边“夫人,他轻浮于我。” “别怕,夫人在此。”邢媚又踹了一脚孟甲“还敢觊觎我相公?” 孟甲喊冤,自己只不过被将军这幅“小鸟依人”的样子雷到多瞄几眼,怎么就成觊觎了?诶哟,真是宁惹阎王,不想再招这对“无耻”夫妇。 邢媚掐了两下自己的脸蛋,问身旁的男人道“真的圆润了?” 毕竟是个女子都会在意自己的身材,无论哪个世界,邢媚都没怎么胖过。 周弋乌黑发尾轻摇,眼神透着温柔“无论怎样,夫人都是最完美的。” 邢媚还是纠结“可是” 周弋牵住女子的手,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我的夫人啊,对我很好很好,聪明机智,宜室宜家,是一个不爱笑却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子,也是一个不爱吃甜却会陪我吃甜的女子,无论是胖的你,瘦的你,只要是你,弋所爱慕的你。” 邢媚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脸颊微烫。 孟甲在旁边直翻白眼,心里想着自己不应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好家伙,自己学到了学到了。 天色大亮,孟府—— 乍听到消息,宋挽冬险些掀翻药汤。 孟源一手拿着甜枣一手去扶“嫂子你慢点,可别烫着了。” 宋挽冬把药汤放到一边,素白的脸颊因为激动染出酡红“行春走了?” 孟源道“一大清早就不见人影,府里上下都找遍了,应是偷偷回边塞了,嫂子你要是想知道具体,我待会帮你去问问爹娘。” “他、他不是被陛下惩罚留府三月?” “是啊,所以我哥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也不知道那么急回边塞干嘛?” “他不应该回去,他如果回边塞” 宋挽冬话语一顿,蓦地想到那日宫中假山时,姨娘对自己的忠告。 孟甲在外面养了个狐媚的? “不会的、行春不会的。” 宋挽冬掀开被子,仅穿薄衫跑了出去。 孟源在后面呼喊“嫂子!嫂子你去哪啊?” 一路上,回忆起孟甲好不容易回府,自己却仅仅和对方见过一面,还是不欢而散,这次不告而别,行春他他定是厌恶了自己。 有下人见到宋挽冬,比见到金狮子还稀罕,纷纷让道,又在身后议论。 “少夫人今日恁地出来了?” “是啊,她不一直病着吗?” “我看肯定发生什么大事,孟将军清晨不见踪影,估摸着早就离府了。” “啊?那不是抗旨?” “嘘——陛下昏迷,前朝乱成一锅粥,这个时候谁管得着将军的禁闭啊,而且将军宁可抗旨也要离府,难道你们还看不出名堂?” “哦少夫人真可怜,新婚才几年,就见过将军不几次面便被嫌弃了。” “唉,人之常情,毕竟哪个男人喜欢一个药罐子啊?少了多少风流快事?” 第370章 祖坟 第370章祖坟 身后那些中伤言语一字不落地被宋挽冬听到,她鼻子酸涩,眼珠子就在眼眶打转。 连下人们都看出来的事,甚至拿出来奚落鄙夷,自己不过这府中的一个笑柄。 宋挽冬堪堪到了孟老将军和老夫人的屋前,手才落于门上,却听里面传来二老对话。 孟老将军道“迁祖坟一事去年就开始筹备,原来的坟修建了条水坝,坏了风水,新找的地方我没意见,可这墓室” 他敲了敲桌面“甲儿只有挽冬一个正妻,为何安排三口棺材?两个足够。” 老夫人理所应当道“自古以来,当家的一口棺材,主母安置在旁,可若下一任接手的当家人的亲生母亲不是主母,自然要在里面重新放置一口棺材,我这时候打造好,省得日后麻烦。” 孟老将军蹙眉“你吃饱了撑的?甲儿无端娶个偏房?” 孟老夫人梗起脖子“我都听到把脉的郎中说过,那人不易有孕,即使甲儿再喜爱她,不能传递香火的女子做不得主母,这可是你娘当初如此这般告诉我的。” “你!”孟老将军语竭。 孟老夫人高傲地啜了口茶“再者,色衰爱弛,甲儿又长居塞外,保不齐就能遇到一个更喜爱的女子,他是我肚皮里出来的,没人比做娘的更了解儿子。” “所以迁坟时,甲儿的棺材旁边一定要安排两口棺材,至于谁左谁右,谁尊谁卑,还不一定呢。” 孟老将军最不擅长应付娘儿们的叽叽歪歪,烦躁地摇摇头。 “爹!娘!” 屋门被推开,孟老夫人下意识一慌,就要把迁坟的墓室图纸收起,然而看到来人顿时松懈面孔“源儿,好歹半大个公子哥儿了,难道还能忘了进屋的规矩?” 孟源不理会娘的挑理,环顾一周道“爹,娘,看到嫂子了吗?” 二老摇头,孟老夫人板起脸来,嘴角刻薄道“她不是病了一直在屋里头躺着?” 孟源将方才的事言简意赅说了遍,孟老将军揣测“该不会我们的谈论被儿媳听了去?” 孟老夫人眼神闪烁,却嘴硬道“谁知她会不按常理地出来?她尚书千金还能做出偷听这种没有规矩的事?另外,她没准神神叨叨去了府里哪,不一定这么凑巧听到咱俩的对话。” 孟老将军眉头深锁“源儿,你去和家丁一去在府里好好找找。” “是。” 看到孟源出去,孟老将军拿出已被拆开的信,是一大清早周弋的人送来的。 他目光担忧“甲儿刚走,儿媳可千万别出事啊。” 宋挽冬再次回神是被一个看门家丁拦住,对方是个生面孔,长着张黑脸,横眉怒目。 “宋府门前,没有请帖的话赶紧走。” 宋挽冬呆呆地抬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牌匾,确实是自己居住过十几年的家,可自从嫁人,断绝关系,这几年里自己从未回来过。 自己嫁过去的几年,下人不知换了多少,不认识自己也属常态。 更何况,当年执意要嫁的人是她,提出净身出户的人也是她,如今有什么资格反悔? 凭什么你会认为你后悔了,回过头来,所有事物都会等你? 宋挽冬惨白着嘴唇,眼眶积攒的泪缓缓滑落。 过了一会儿,宋府的门打开,看到里面走出来的人,家丁忙不迭问候“老爷、少爷。” 宋尚书一身常服,询问道“今日可有人来?” 家丁摇头“无人。” 宋尚书捋了捋胡子,长叹一口气。 旁边的长子说道“爹,你每日出门前都要问一嘴,还在等长姐回心转意?别想了,长姐当年敢舍弃一切嫁去孟家,她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再说,咱们宋家和孟家观念都不一样,朝堂上反驳您次数最多的就是孟家的老将军,咱们两家怎么可能和和睦睦。” 宋尚书喟叹“虽然国事看法不一,可孟毋礼做人厚道,两家对立,委屈的还是你姐姐,希望有一日你姐姐能想明白回来。” 长子耸耸肩“希望如此,其实姐姐只要回来好好给爹娘敬个茶就好了,娘想姐姐都快想出病了。” “唉,你姐姐外软内刚,我就怕有些事她想不明白钻牛角尖。” “她有什么好钻牛角尖的?孟甲当初来接姐姐,拍着胸脯发誓,即使两家观念不同,也会对姐姐好一辈子。我看姐姐不回来不是因为受委屈没脸,而是被爱情冲昏了头。” 宋尚书眯起眸子,点头“但愿如此,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宋挽冬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一座小山脚下,今日清晨还有日光,方才却倏地变了天,像上苍给厚重的云层洒了墨,再加陛下昏迷,人心惶惶,山脚下没个人影。 宋挽冬肺部一阵压迫感,禁不住猛烈咳嗽,直到啐出口暗红。 她去拿手帕,眼神落在腕间的镯子,晶莹剔透,恍惚的神态随着记忆慢慢复苏变得清明。 她记得自己和行春初遇便是这座小山脚下,山上道馆那日举办法事,陛下领着文武百官以及亲眷共同来此,自己丢了个稀罕的镯子,于是她和丫鬟一同在这山上寻找。 自己只顾着闷头找,不料撞到一男子怀里,抬头,那人高大威猛,笑容和煦,嘴里不羁地叼着根狗尾巴草,手里举着自己的镯子。 他风流倜傥地晃了晃镯子“你在找它?” 只这一眼,回去朝朝思暮想,自己打听到那人是孟老将军的大公子,是已经封了少将,马上要去边塞的,即使如此,明知自家和孟家处处不对付,自己无论如何也断不了这念想。 又听说那人取字取了行春,自己的心思犹如罐里的蜜糖,满心欢喜。 自己忍不住和那人私会,实在倒霉,第一次就被家里下人发现,他只对自己说“我明日来娶你。” 自己素来乖巧,爹娘疼爱,那晚自己第一次被罚跪,第二天听到那人带着丰厚聘礼来却被拒之门外。 爹娘把自己关起来,自己后来又听到丫鬟们报信,那人家里请了不少媒婆上门,都被轰走。 第371章 云游 第371章云游 自己在院内心急如焚,逐渐也认清自己内心,对爹娘笃定道此生非孟甲不嫁。 爹果然震怒,向来文雅的爹头一次摔了桌椅、花瓶,娘掩面而泣。 自己就直着腰板跪在爹的面前。 当初想,倘如嫁的不是那人,自己也不会幸福,不如马上跳了井去。 后来那人的爹娘隔日亲自上门,爹头一次央人打开府门,只是仍谈不拢,自己索性放了绝言,狠狠地叛逆了一回。 离府那日,晴空万里,自己没带任何盘缠细软,只戴着定情的镯子一步步坚定地走到那人面前,只听到那人对自己说,也对府门口面色阴沉的家里人说“我孟行春,会一辈子对宋挽冬好。” 天空下起毛毛细雨,接着很快转成大雨倾盆。 山上传来道观钟鸣。 宋挽冬的头发、衣物湿湿地贴着,她慢慢抚摸玉镯,喃喃“我倒宁愿那一日,没去找这镯子。” 夜色浸着大雨惊雷,万物寂静,犹如混沌初开,不知哪处会钻出湿漉漉的孤魂野鬼。 雨势大得惊人,马车无法前行,周弋找到一家客栈,三人和车夫立即住下。 邢媚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裳,出来时,周弋望向她“雷停了但还是在下雨。” 邢媚的眉头舒展开“雷停了就好。” 两人居住一间房,周弋捧着换洗衣裳走到屏风后,邢媚问“还需要热水吗?” 周弋道“不用。” 邢媚耸了耸肩,屁股刚坐在椅子上便打了个喷嚏。 屏风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桌上有驱寒的姜茶。” 知道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邢媚也没客气,端起来就喝了两口,顿时感觉沉重的身体松快不少。 她开口说“齐冒玹派去看守你的人即使再迟钝也该发现了,这场雨时机不好,耽搁行程,我们离都城不远,会不会被追上?” 周弋的声音平稳“明日待雨停,我们即刻就走。” 邢媚点点头,目前的形势来看也只能这样。 须臾过后,她还是不放心,向男人招呼了一声,独自下楼去问客栈老板,除了他们几个外,客栈还有没有其他客人。 老板指着一楼里间“有对样子看着像小夫妻的住进去了,然后没有别人。” 他打了个哈欠“荒郊野外的,外面雨这么大,哪来的人啊。” 邢媚道了声谢谢,刚想上楼却看到坐在门槛望天的孟甲。 她觉得稀奇,按照孟甲的性格,这种下雨天也不会影响睡觉。 邢媚凑过去“想事?” 孟甲眉头深锁“屋内有些透不过来气,出来放放风。” 邢媚转了个心眼“周弋说出发前,差人给你家里送了信,算不上不辞而别,没事的,你夫人不会误会。” 伴随这句话,孟甲的脸色才稍微恢复,摩挲着剑柄上的平安扣。 邢媚问“夫人送的?” 孟甲颔首“边塞通信不便,和陛下的联络是专属皇室的,不可能特意为了我带信,数年我也不过带过去了寥寥几句。” 邢媚倚靠门框“我听周弋说过,你还送去了一筐桃子。” “大帅真是对你知无不言。”孟甲嘴角含笑“那桃子的味道这回我也没来得及问,后来又有一次我托人带了口信询问是否平安,那人再回来递给我这个,说是夫人赠予。” 孟甲继续抚摸透亮的平安扣,蛮横的汉子罕见那一低头的温情。 他扭头看向一楼的里间客房“我方才问老板时,他也说住了一对小夫妻,看着像富裕人家,四处云游,我有时真的羡慕,要是我和挽冬也能这样,做鬼也知足。” 邢媚看向门外雨幕,想着等齐冒玹死后,自己完成任务,她和周弋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两人成行,快意人间。 齐鹿偏头打了个喷嚏,下一刻梅柒正巧端着药碗开门进来。 两人都是一身白衣,一个高冷清丽不输俊男,另一个则古灵精怪不失可爱。 梅柒把两碗药放在齐鹿面前,登时令女子有气无力道“怎么是两碗啊我就是有点小风寒,一碗就够了,阿嚏!” 梅柒递给手帕,齐鹿乖巧地拿来擦了擦鼻涕。 齐鹿仰头很快喝完第一碗,至于第二碗 她眼巴巴地瞅着对面的人,然而梅柒不为所动,只是伸手把碗挪得更近。 齐鹿咬咬牙,也一股脑地喝了,这第二碗也不知加了什么药材,苦得惊人,齐鹿有生之年头一次因为喝药掉了几滴金豆子。 她伸出舌头“你放了什么!太苦了!” 梅柒眼神微动,只是隐晦得藏着,并不披露。 齐鹿缓了好一阵子,不得不说良药苦口,自己的身体暖洋洋充斥活力,鼻涕都少了。 她惊喜道“是不是这些日子,我和你东奔西跑摘到的那些奇珍异草全给我熬药了?哇!你别全都熬了呀!那些可金贵着呢!” 还记得半个月前两人还去了一趟边塞,在一座无名荒山的无名山洞遇到一条巨蟒,全身鳞片十分骇人,幸好它好像在养伤深睡,否则一百个她加起来都不够巨蟒填饱肚子。 梅柒照样沉默,看样子是把那些药材全熬了。 齐鹿长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是我吃的,谢谢阿柒好意。” 两个人云游期间早就彼此交代了身份。 那一日林间午后,齐鹿说出大名齐钰竹,也就是先帝的妹妹时,梅柒冰块的脸纹丝不动,她比梅柒还惊讶,为了考虑如何开口这件事,自己还特意踌躇好几日,挑选个好山好水好风光的时机说,结果就这? 轮到梅柒时,她说自己没有表字,身份追根到底是梅庄掌门的第七个女儿,因为梅掌门一心求子,前六个孩子都是女儿,梅柒的出生令梅掌门抓狂,干脆扔到木盆中随水漂流,不过命不该绝,梅柒被帮厨的仆娘捡到收养,从而留在梅花庄。 至于为何女扮男装,她打小如此,梅花庄的仆人都是买来的奴隶,梅掌门忌讳门派内出现女娃娃,奴隶间结亲,生的孩子是女儿的都没什么好下场,若是男丁就可以继续做活。 第372章 亲近 第372章亲近 而又因为梅花庄的奴隶皆姓梅,厨娘捡到时就知道自己身份,因此起了梅柒这样简单随性的名字。 因为是奴隶的孩子,梅柒襁褓就被烙下了铁印,她在厨娘的抚养下慢慢长大,一次厨娘的说漏嘴,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她开始有意无意去观察从血缘来讲,自己的爹娘和六个姐姐。 梅掌门求子心切,对待女儿们虽然疏远,但有时也有慈爱的一幕,会为了想学武的姐姐们找几个瘦小的男孩陪打。 梅柒会嫉妒为何都是姐妹,她们锦衣玉食,自己胸口却有一辈子抹不去的烙印,但厨娘早年丧夫,是个温柔又坚强的娘亲,对待梅柒向来以亲生女儿看待。 虽心有芥蒂,但却意平。 一次她暗中观察时看到梅掌门放置独门心法、剑谱的暗格,她瞬息间产生一个荒诞的念头,之所以梅掌门一心求个男儿,是因为梅家武功传男不传女,凭何这般?自己从小当做男孩儿养,比力气不逊同龄,自己偏要习得心法,证明女子和男子平等无二。 齐鹿手指缠上她的一缕银发“师傅说过,梅花庄心法有独到之处,习之者即使未老,头发也会渐渐花白。” 梅柒狭长的瞳眯起,齐鹿抬眸,这个角度看过去对方五官绝艳,高贵逼人,武力高深,倘若是个男子,定会被无数女子纠缠,到时候 齐鹿回过神,倏地松开对方的发丝,脸颊发烫,自己方才竟然会有几分醋意,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梅柒却没注意到小丫头的月粉心事,继续往下说。 她天生对武学有天赋,一本心法断断续续半年就修炼得有模有样,然而不幸的是梅花庄被围剿,慌乱之中她让厨娘赶紧从后院密道走,自己去拿没学完的剑谱。 外帮的人进来犹如匪徒,见人就砍,她一路小心翼翼躲藏,总算从书房后门摸进暗格后藏的密室,拿出剑谱再出来正好看到来找自己的厨娘,而当时万丈山赶到,厨娘为了保护自己,硬是手无寸铁地转过身去以肉相搏。 结果自然只是拖延了一剑的时间,梅柒迅速从后门逃离,回头望的最后一眼是万丈山神态赤热地手举司命,他身后是倒在血泊里的厨娘。 “我要报的从来不是梅花庄之仇,而是厨娘数年来的亲恩。” 梅柒说话间,将司命拔出鞘,明明是把软剑,却被输以功力刺得入地三分。 齐鹿涌现歉意“我不知往事,还让你拿杀了你娘的剑” 梅柒瞟她一眼,淡然收剑“无知者无罪,而且” 她摸了下脖颈处的白布“多谢。” 梅柒女扮男装已经习惯,有时甚至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性别,她回忆起自己逃离梅花庄之后潜心练剑,等到心法和剑术融会贯通才发觉自己的头发逐渐发白,原来梅掌门壮年却白发不是天生,而是修炼功法之人都有的现象。 除了那本剑谱,还有里面夹着的 齐鹿打断了梅柒的思路,她忽然道“我觉得你能偷学心法不是巧合。” 梅柒将目光放到对方脸上,齐鹿猛地红了腮,连忙拉远点距离嘟囔着“我师傅白莲仙子曾和梅掌门有过渊源,因为教内素来讨厌男子,但谈论梅掌门时,师傅总难压抑赞叹,说对方武功天下独有,因此我才觉得那时候的你尚未学武,一次两次偷学或者可行,但半年的日子竟然都没被梅掌门发现,有些荒诞。” 梅柒静静凝视。 齐鹿边说话边压低羞红的脸,心里嘟囔,干嘛呀,别再看了 “所以或许梅掌门早就发现了你,也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之所以没戳穿,肯定只能因为是父女。” 梅掌门早就发现了自己? 梅柒蹙眉,回忆起那段日子,自己时常偷看府里的一家子,显得自己越孤寂,自己越要看,自从开始偷学心法,却莫名经常看到梅掌门练剑,对方的一招一式深印心中,也在后面自己练习时提供帮助。 梅柒挑眉“我从没如此想过。” 齐鹿讪讪道“也许是我想错了” “不。”梅柒握着司命剑柄“也许。” 是对是错,孰是孰非,梅掌门究竟是何种人,那样父严母慈的一家人终究是一把大火随梅花庄去了。 有些事你当时搞不明白,事后无论怎么想都只是接近真相,再也没办法确定真相。 时间又回到现在。 喝完药的齐鹿一扫生病的疲惫,精神熠熠,指着梅柒胸口道“你那块烙印虽然一辈子抹不掉,不过用心的话能变成别的。” 梅柒“嗯?” “南阳贵族女子间流行一种美法叫做刺青,可以在皮肤上勾勒花卉,宛如真物,栩栩如生。”齐鹿执起房中朱砂墨宝,笑容晏晏“我师傅正好钻研过这种美法,又传教给我,而鄙人不才,琴棋书画恰恰只有最后一样颇为精通,所以嘛” 梅柒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你要给我刺青?” “正是!你不是喜欢梅花嘛,我给你画一株红梅。”其实这天齐鹿已经等很久了,她早就有这个想法,苦于被风寒折磨好几日,怕刺青时手抖。 她摩拳擦掌就要去扒梅柒的衣服“来嘛,我们做着稚子不能干的事。” “什么?” “本来就是啊,稚子是不能刺青的,怕忍不住疼。”齐鹿眨了眨无辜清纯的眼睛“我要先在你胸口画好图案才能按照着刺青。” “哦?” 齐鹿兴冲冲地解开对方的衣带,看到雪白的里衣以及不遑多让的肌肤时,倏地愣住。 紧接着,她如同受惊小鹿立马跳开。 “你、你、你自己脱我、我在外面等你!” 齐鹿连忙开门走出,匆忙地在门口蹲下,抚摸狂跳的心口。 自己在干嘛? 解阿柒的衣服? 啊啊啊啊!齐钰竹你居然做出这种事!师傅交代过不能和男子亲近啊啊啊! 不对,阿柒是女子啊。 想到这一点,齐鹿活力如注,对啊,阿柒是女子,我不能亲近男子,但是我可以亲近阿柒。 第373章 梅心 第373章梅心 不消多久,里面传来梅柒的声音。 齐鹿进门,让梅柒半倚软塌,自己认真地拿起毛笔,弯腰,沾着朱砂的笔触一笔一绘,时重时轻地在对方雪白的肌肤留下痕迹,清晰流畅。 两人距离极近,齐鹿能感觉到自己的头顶,阿柒呼出的热气。 手腕抖动,一朵梅花逐渐成形,妩媚成熟,透着诱人芳泽,不光画在了梅心,也入了鹿眸。 好不容易画完梅花,齐鹿一张脸早就快烫熟了,收起笔道“接下来就是照着刺青。” 梅柒伸手,将对方脸颊沾上的朱砂抹去。 “脸红了。” “嗯许是天儿热。”齐鹿懊丧自己不会隐藏,总不能直说自己有颗色心。 “外面在下雨。”梅柒直截了当暗指这个理由很蹩脚。 齐鹿打着哈哈“或许又要风寒了。” 梅柒蹙眉“方才的药无用?” “没”齐鹿已经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我们还是快点开始下一步。” 刺青甚为繁琐,而且疼痛难忍,一般女子都要用麻药,但当齐鹿询问时,梅柒面不改色拒绝,直接下手。 齐鹿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此时屋外雨停,天地蒙蒙透着一缕太阳晨曦。 齐鹿大功告成,给梅柒抹上消炎去肿的药膏,再慢慢帮对方穿好衣服。 齐鹿嘱咐“不出意外,三天后就能下水。” 饶是梅柒,两个时辰下来,也不禁嘴唇变白。 她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嘴角好似上扬“我的身体留过无数伤疤,但你留下的,是最美的。” 齐鹿心房怦然,借着打水的理由匆忙离开。 在房门口窃喜一番,齐鹿端着盆来到大堂,却不料迎面走来四名气度不凡的人士。 齐鹿的心稍稍一沉。 有个带头模样的人抱拳道“小鹿公主,陛下召您回宫。” 一大清早,周弋先起身,见外面雨停,回头看着熟睡的邢媚,尝试推了推,熟知对方干脆拍了下自己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周弋无奈,下楼打洗漱的水,然而却看到大堂桌椅凌乱,一道白衣身影和四道黑影缠斗,细看白衣人手持双剑,一对四竟隐隐占着上风。 周弋一眼认出白衣人和自己交过手,果然对方和梅花庄有关系,这次观看对方招式,和梅掌门练的剑大同小异。 再看和白衣人交手的对立者,周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登时脚尖点地,藏匿于柱后。 一名清秀女子跳出来“阿柒!别打了!” 下一刻,梅柒退出战局,收起一把剑,另一把立在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四个人“往前半步,死。” 带头领队捂住胸口,他们的衣服被砍得破破烂烂,沾着血迹,反观对方白衣飘飘,高低立判。 领队擦拭破了的嘴角“我乃侍卫领队王彪,秉圣意请公主回宫,阁下之武功我等只在周大帅那儿讨教过,敢问你是何人?为何要违抗圣令?” 梅柒语气疏离,站在齐鹿身前“她,你们带不走。” 王彪冷哼“我们四个来是好说好商量,阁下却不发一言大打出手,没错,有你在,我们今日是带不走公主,可阁下想过你再强大,不过一介布衣,违抗的可是圣令。” 梅柒不为所动。 齐鹿从后面站出来“好了,我跟你们走。” 梅柒眉头拧起。 齐鹿将梅柒拉远几步,分析道“我不过是先帝的妹妹,和当今的天子没什么关系,他犯不上对我起杀机,另外他病着,可能只是想让我进宫医治罢了。” 梅柒抿唇,养大她的厨娘也和万丈山素未谋面,不也一剑死在对方手下。 杀机是最容易兴起的情绪。 齐鹿拍拍她的手腕“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同去都城,等我治好他,或者实在治不好,我们俩再一起走,去没去过的地方继续云游。” 梅柒没有再言语,齐鹿明白对方这是默许了。 她回头对着那四个人道“走。” 周弋悄悄上楼叫醒孟甲,简短说清楚楼下来了王彪等人,但不是来找他们的,让孟甲快点起身收拾,自己又回到房间叫邢媚。 可回到房间,周弋顿住,方才女子躺着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 他去摸床榻,上面还有温度,人却不见了! 周弋从来没有像现在慌过,他无声无息地去每个房间寻找,结果都没有。 媚媚去了哪? 周弋目露凶光,额头青筋暴起,哪来的狗东西竟然敢碰自己心爱的女人。 孟甲回来禀告“马车已经在后门停着了,大帅,夫人呢?” 周弋两只手合拢,思索须臾,倏地笃定道“南阳。” 孟甲疑惑,什么南阳?夫人不见了?被南阳的人掳走了? 周弋迅速去往后门,如果是南阳的人,应该还未走远。 孟甲头一回看到大帅慌张的模样,哪怕曾经大意丢了两座城都没如此,那时大帅不过费心设局,最后不光讨了回来,还多收了座城。 如今大帅的样子,倒像丢了最珍贵的宝贝似的。 周弋去后门,孟甲紧随其后,就在走廊内,底下大堂几个人对话传来。 “孟甲夫人死了?” 简简单单六字,锥心刺骨六个字。 孟甲倏地大脑一片空白,脚步停缓。 大堂内,齐鹿和梅柒早就去马车里面坐着休憩了,倒是王彪他们四个汉子在大堂内,用老板备着的药涂抹伤口。 有一个偏瘦小的男人喝了口酒“昨儿都城可翻了天,彪大人一直在外头找寻公主下落不知道,周大帅的府明明被我们团团围住,不知怎么就跑走了,我们先城内找起,到了昨日傍晚,周大帅没找着,居然在都城小珠山一棵树上发现了吊死的孟夫人。” “诶哟,死状那叫一个惨,你们肯定看过吊死的人什么样,我就不多讲述了。” 王彪皱眉“好端端的一个妇人跑小珠山上吊干嘛?” “是啊,我们也奇怪啊,所以带着尸体去了孟府,我们这才发现原来孟甲也不见人影,肯定跟着周大帅向边塞逃了,我们兵分几路,在去边塞的几条路途分散寻找,没想到我正好碰到彪兄。” 第374章 南阳 第374章南阳 王彪任由兄弟给自己打上纱布,皱紧眉头“可我还是想不通,孟夫人为什么上吊,确定是自尽?” “我们都检查过了,尸体没挣扎痕迹,也没下过药,除了自尽没其他解释,至于原因嘛无非就是宅子里女人的糟烂事。”瘦小男人描述“知道孟夫人死了,老将军和二儿子哭得伤心,孟老夫人可没掉半滴眼泪,唉,小时候乡下就有儿媳把婆婆毒死的事,今日却是婆婆把儿媳逼死,无论到哪儿,当家的男人不顶用,俩女人只能越看越不顺眼。” 王彪咂舌“孟夫人可是尚书之女,颇有姿色,知书达理,她要是因为孟家死了,尚书和孟家必然不共戴天,到时候也好,死心塌地追随陛下的大臣又多了一个。” 就在他们讨论完,准备出发时,门外却站着个通红眼眶的男人,王彪一怔,下意识地将手放在武器上面。 “孟甲?你如今是违抗圣旨的通缉命犯。” 然而孟甲不由分说拽住对方“快带我回去!” 王彪搞不清楚状况“什么?” 而另外三人则交换一个眼神,迅速上梁远望,却没找到周弋的影子,失望回来。 “彪兄。” 他们便王彪摇摇头。 王彪蹙眉,先给孟甲戴上锁栲“孟将军,对不住了。” 邢媚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去摸自己的身上,幸好衣服还在,她镇定下来环绕四周,这里好像也是一处宫殿,不过和金梁不同,建筑物像多以青铜铸造,增添几丝飘逸苍朴。 “我睡着之后被拐到哪了?” “叮——南阳。” 5438竟然在,往常这种时候对方都极其不靠谱地自动回复。 “你今天在线?” “叮——系统好像出现了些漏洞病毒,前辈们都去检测了,我们这些底层人员更要站好各自的岗位。” 邢媚心念一动“病毒?” “叮——嗯,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主系统管理数以百计的宿主,偶尔出现病毒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过,只要找出来清除就好了。” “哦” 邢媚这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注意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秀汝。” 邢媚一颤,抬起头来,几乎一眼就猜到对方的身份,南阳国国主,这具身体的皇兄。 巫衷相貌偏柔美,眉若远山,眼神款款,不愧和原主同一个父亲,兄妹之间五官相似,只不过原主眉眼冷艳,巫衷笑容和善。 早就从代公公那儿知道,南阳国国主大名巫衷,比原主大七岁,原主封号秀汝,大名巫冉。 “皇兄。” 巫衷笑容一滞,又重新上扬“听代公公说了,秀汝记忆有损,和亲路上居然遭遇劫持,等皇兄查出来,朕替秀汝出这口恶气。” 邢媚心说不用你帮,那人吃多了药正昏迷着,妻女全死于大火。 邢媚下榻,打量着殿内环境,巫衷亲切介绍“这就是你从小到大住的宫殿,你经常拉着皇兄陪你玩,记得吗?” 他边说边去揽邢媚的肩膀,被邢媚无声躲开。 巫衷谈笑间收回手,仿佛无事发生。 “让你去和亲也是被逼无奈,南阳人少地稀,之所以还能生存完全依靠智取、计谋和隐忍。”巫衷叹息,笑容里噙着抹黯然“皇兄也不想让秀汝离开,皇兄想让秀汝永远陪在朕的身边。” 邢媚挑起一边眉梢,听闻原主和南阳国主虽是同父异母,可一起长大,感情要好,如今觑着对方的神态,实实在在有几分真情。 巫衷笑容可掬“不过既然秀汝重新回到朕的身边,又丢掉了从前不好的记忆,日后就永远留在朕的身边做个公主。” 邢媚微微蹙眉。 巫衷忽然道“对了,秀汝这段日子住在金梁皇宫,皇兄听说金梁开国皇帝留下一珍宝,似乎记载着了不得的秘密,秀汝可知道些什么?” “我在金梁宫里的日子从没私下里接触过齐冒玹,更不可能知道金梁珍宝。” “是吗?” 邢媚对上巫衷高深莫测的眸子,这个男人似乎总是在笑,可眼底的算计昭然若揭。 “皇兄。”邢媚淡然一笑“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巫衷眨眼,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秀汝的意思是” “皇兄,你在金梁皇宫安插了人,她替你盯着金梁皇宫,替你盯着我,就算你继续装傻,其实也很好猜出来是谁。”邢媚笃定地掷出一个名字。 “萝拂,对?” 邢媚看到巫衷的笑脸上出现些许惊异,不过稍纵即逝,他拍了下手“萝拂,还不见过公主?” 话音落下,自柱子后走出来一黑衣女子,即使换了妆容,眼神冰冷,可确确实实是海静壁的贴身宫女萝拂。 萝拂单膝跪地。 邢媚冷静道“养心殿走水是你干的,我和周弋出宫也是被你看到,才悄悄跟随,找准时机掳走我。” 至于金梁密宝,自己和齐冒玹的一次私聊等等,也是对方无疑。 萝拂面色不变,听着自己的罪行被揭露无动于衷。 这人是从小就经过训练的间谍。 邢媚心里得出结论。 巫衷站在两个女子中间,微笑着抚摸萝拂的头顶,犹如抚摸最忠心的狗“萝拂,你完成得很好,虽然没杀死齐冒玹那条病犬,可杀了他的妻女比直接杀了他更难受。” 被巫衷爱抚,萝拂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回答道“苦等数年,最终还是没直接杀死齐狗,属下失职,望陛下赐罚。” 邢媚眼皮一跳,默不作声给系统发消息。 “古代就有抖?” “叮——哪个时代都有。” “啧啧,正事找不到,八卦少不了,你是什么样的系统?” “叮——东方不亮西方亮,你爹啥样我啥样。” “你还是把举报电话给我。” “错了!爹!” 巫衷摸了摸萝拂的头顶,他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萝拂眼神里的爱慕满得几乎溢出。 “是呢,确实得给你处罚,有赏有罚才是好的君主。” “陛下之前答应过实现属下的心愿” “是啊,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第375章 最后一面 第375章最后一面 巫衷微微俯身,看似拥抱,萝拂满面欢喜,然而下一刻,自己的腹部捅进来某样冰凉的东西。 “那朕赐你一死。” 萝拂瞪大眼睛,身体慢慢往后倒下,她眼睁睁看着男人温柔友善的笑容,正如以往笑着称呼自己的名字,也笑着答应自己,在金梁完成任务就会封自己为妃,笑着占据自己,深情缱绻。 原来这个男人拿匕首捅向自己时,也是这般笑。 邢媚看到一切,脑袋里响起系统声音。 “叮——感情一个抖一个病娇?” “那是病娇吗?那是渣男!” 巫衷扔掉淬着毒的匕首,叫人把尸体抬走。 来的宫人好像习惯了这种事,动作麻利清理好全部,乍看过去,仿佛方才这里没死过一个人。 巫衷笑着要去摸邢媚的头发,这次邢媚显而易见地偏头躲开。 巫衷并不尴尬“秀汝失去记忆后,和皇兄不亲了,要是以前的秀汝肯定会支持皇兄。” 邢媚皱眉“支持?” 巫衷道“以前的秀汝最见不得皇兄身边有其他女子,颇爱吃醋,不过吃醋的秀汝也很可爱,皇兄喜欢看秀汝吃醋的样子。” 邢媚揣测,难道原主是个兄控? 想到方才邢媚的反应,巫衷重新举起的手又放下“皇兄还有奏折,秀汝可以在宫里多走动走动,也能问问宫人,兴许可以想起以前的事。” 他顿了顿,加了一句“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秀汝开心顺遂就是皇兄的心愿。” 邢媚看着巫衷的背影离开,自己走出宫殿,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午后的太阳高高挂着,无论金梁还是南阳都是四四方方的天。 也不知周弋和孟甲两人如何。 太阳下山,载着齐鹿、梅柒和孟甲等人的马车驶进都城。 王彪和三个人一辆马车,其他三个小弟在另外一辆。 王彪看向梅柒,相比较被铁链锁住的孟甲,更忌惮对方的武功,他开口道“公主随属下进宫,这位公子不可进宫。” 齐鹿皱眉“她是我的挚友。” 王彪语气严肃“不可放任何可疑人物进宫,这是属下责任,望公主理解。” 齐鹿咬了咬牙,想说如果梅柒不进宫了,那自己也不去了。 梅柒却冷冷一哼,对方的敌意令王彪不由得紧张起来,然而梅柒下一刻竟不顾疾驰的马车,掀开帘子一跃消失。 王彪讶异,这人的武功到底高到何种境界?如果能为陛下所用,即使无将帅之谋,却有将帅之勇。 齐鹿忧心忡忡地看向梅柒离开的方向,忽地看到小巷里有一抹白色衣角飘过,她舒心微笑,知道对方会等着自己出宫。 马车继续向前,这回轮到一路上沉默的孟甲出状况,他跳下马车,王彪骂了声娘,命令车夫先带齐鹿走,自己招呼后面马车上的小弟追赶。 王彪都不用想就知道孟甲要去哪,果然,绕过两条集市,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府门的孟甲。 孟府门口的牌匾、石兽、灯笼都挂上了素色,隐隐还能听到哀乐,昨儿刚下过雨,地还没干,湿润的夜色混淆着里面人的哭哭啼啼,裹得人难受直喘不过来气。 孟甲没法进门,因为孟府周围早就被一圈人围住,他们个个是壮丁,手举火把,佩戴凶器。 王彪看了眼那些人的服饰,是宰相府的人。 说起来,死了的孟夫人还是宰相夫人的外甥女,如此推断,是宋尚书向宰相借的人。 没想到宋尚书平时形象文弱,女儿死了,王彪以为对方充其量写奏折抨击,可宋达书那老家伙居然为了女儿,与宰相合力把孟府围了? 堵在门口整整一日的宋尚书见到孟甲,立即上前,举起的剑倏而放到对方脖子上,怒目而视“孟行春!我的女儿呢!” “挽冬、挽冬” 孟甲魔怔般呢喃,直直冲进孟府,脖子被剑割出一道血痕也全然不顾。 宋尚书想跟上,却被孟府的家丁拦住,他怒不可遏地挥剑“孟毋礼!你个杀千刀的!那是我女儿!就算嫁到你们家,我也要把她的棺椁接走!孟毋礼!给我出来!我要让你们全家赔命!” 须臾,孟府门缓缓打开,孟毋礼一身素衣,模样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他耷拉眼窝走到宋尚书面前,然后,痛痛快快地下跪。 这一跪,含义非比寻常。 孟老将军好歹算是元老,除了陛下,哪跪过其他人。 王彪端手看戏的手一滑,看愣了。 宋尚书的剑抵在孟老将军的脖颈,蓄势待发“孟毋礼!” 孟老将军抬头,双眼猩红“是我们孟家对不住你们宋家,你的好女儿我们没留住,要杀要剐随便,可是我不能让你接走她的棺椁,如果不合葬,甲儿也会崩溃,宋达书,你的女儿没了,难道还要我儿子的命吗?” “如果没有你儿子,挽冬就不会死!” 宋尚书手腕用力,剑刺进孟老将军胸口,很快拔出。 孟老将军闷哼,地上噼里啪啦掉下雨点,抬起头,宋尚书早已泪流满面。 他扔掉剑,略微佝偻的身躯无助地蹲下,抱头痛哭“女儿,爹没用,爹错了,爹对不住你,你成亲竟然是爹最后一次见你,挽冬啊” 孟甲来到祠堂,正对着摆放的黑色棺木犹如锤子,他心口一窒,猛地身子一歪,单膝跪地,嘴里吐出口血。 正在穿着孝服守灵的孟老夫人见状,忙去搀扶自己的儿子。 然而孟甲却把她推开,自己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棺木。 孟老夫人心疼儿子,眼泪“刷——”地流下“甲儿,人死不能复生,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你这个样子比挖了娘的心还难受!” 孟老夫人哭得不能自已,旁边的仆人马上把对方扶着回房。 孟甲跪在棺材前,宛如抽了魂魄般“怎么会这样?我走时明明都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一旁的孟源哭得眼睛红肿,冲动地开口道“你不知道?你怎会不知道?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嫂子自尽都是因为你!” 第376章 缘分 第376章缘分 “我?”孟甲反问。 “你把嫂子娶回家,成亲当晚就去了边塞,这些年总共回来几次?一回来又要分房睡,你让嫂子如何想?” 孟甲摇头“不是的,那是因为” 孟源不给大哥反驳的机会,难以克制情绪道“嫂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嫂子,我八岁时爬上桃树,却身体不稳掉下,是嫂子不顾一切用身体垫住了我,多亏嫂子,我下巴只是留了道疤,不然这条小命早就没了,嫂子伤了元气,自此病弱体虚,娘总是把嫂子当做外人,一直唠叨是嫂子没看好我,才让我留疤,本来嫂子就心里愧疚,而你呢?你居然这时候送了一筐烂桃子,嫂子收到足足发烧三日,差点去了阎王!” 孟甲激动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孟源从桃树摔下来,更不知道娘对挽冬的敌意居然这么大。 那筐桃子经过路上的奔波,送到孟府时已经腐臭生黑。 哪怕是真心相爱,也由于相隔的万里,他人的口舌,从而消磨殆尽,成为最锥心的利刃。 即使这样,那逐渐没有期待的女子却送上了平安扣。 时至今日,孟甲恍然大悟,自己带兵打仗的日子里,女子并不幸福,她送平安扣不是回复自己,而是祝愿自己战时平安。 孟甲捶地恸哭,铁链砸在地上震得叮咣乱响。 他记得自己曾经破例直接封为少将,三月后出发戍守边塞,他兴高采烈在府里准备,一日晴朗的好天气,娘拽着自己去了小珠山,路上的马车里嘱咐小珠山道观举办祈福,陛下率几位大臣及亲眷们都去参加。 自己满脸不耐,内心反感陛下信神惧鬼,打了一路哈欠,终于抵达山脚,却忽地在一群女眷里相中站在最边,却笑起来很舒服的女子。 只是一瞥,这姑娘不光入了眼,还住进了心。 孟甲当时想,这肯定就是所谓的缘分。 旁边关系要好的几个世家公子哥打趣道“兄弟,眼睛都瞅直勾了,不过劝你别打那姑娘的主意。” 孟甲皱眉,虽没弱冠,凶起来却有几分孟老将军年轻时的雄风。 “为什么?” “她是宋挽冬。” “那又怎样?” “哈!兄弟!你马上要去塞外了,但前朝的局势还看不明白?我爹和你爹都是一个观念,宋尚书可和我们不一样,用我爹话讲,叫天敌!” 孟甲不服“狗屁天敌不天敌。” “唉,你别不信,你见过拜堂的猫和耗子吗?宋挽冬不光是宋尚书最疼爱的长女,人家姨母是宰相夫人,姨丈是宰相,这一层又一层的关系里玄机可有的是讲究,听兄弟的,你孟甲挑谁做孟家下一任主母都成,唯独你和她没可能,你们在一起也不会顺顺利利。” “滚!”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孟甲干脆和那人扭打一块儿,那人岂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得嗷嗷叫唤,认错投降。 一时间,他们成为哗众的焦点,就连最前面的陛下和皇后都不禁瞅了两眼,发现是年轻人的打闹,不禁相视一笑。 许许多多笑的人里面,孟甲只看向自己喜欢的人,却发现对方不过瞟来一眼便文静地低头站着。 孟甲想找机会搭话,然而尚且力壮的陛下已经领头登山,他们自然得跟上,那抹令人心动的背影很快淹没于人群。 孟甲完全把娘的话当做耳旁风,落在最后,正苦恼如何开口,却蓦地发现脚边有个水色镯子,正是女子佩戴的! 孟甲喜出望外,哈腰捡起,接着抄近道最快抵达观庙,向小道士借来水,把因为打斗脏了的衣裳洗干净,堆火烘干,再暗地观察女子,发现女子好像意识到丢了镯子,带着丫鬟顺着一路来的方向寻找。 自己立马换上干净衣裳,重新打小道回到山脚,等女子出现的过程中,他闲着无聊叼了根狗尾巴草,待女子真的出现,他喉结滚动,忘记嘴里的狗尾巴草,怀揣忐忑爱慕,堂堂正正地第一次站在女子面前。 女子只顾着闷头找镯子,一步一步靠得越来越近。 孟甲想过后退,可女子身上的香味令自己恍神,于是,下一刻,女子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孟甲登时僵硬,不知所措。 女子却羞红了脸,忙拉开距离。 孟甲强忍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露出这辈子最努力的笑容“你在找它?” 宋挽冬抬头,愣怔一瞬,顺势接应“是” 她以为初遇是偶然,他却布置成了必然,后来的岁月却残酷且冰冷地证实,一开始就错的缘分,不过有缘无分。 孟甲犹如回忆起来,站起来用力推开棺材,里面的女子已经换好丧服,模样和生前一样,栩栩得仿佛只是睡了过去。 孟甲摸上她的手腕,彻骨的寒凉。 “镯子呢?镯子呢?” 孟源上前,意图阻止他哥这种行为“你在干嘛?什么镯子?” “水色的镯子,挽冬的镯子” “哥你记错了,嫂子根本没有过水色的镯子。” 孟甲又去旁边准备陪葬的箱子里翻。 墨翠、玛瑙、飘花冰 没有、没有、都没有! “镯子呢?挽冬最喜欢的镯子,我找到它,挽冬一定能原谅我。”孟甲飞奔祠堂,逢人便问“镯子呢?” 没人能回答上来。 孟甲跑出府,胸口已经不淌血的孟老将军一愣,哭着的宋尚书抬头。 “镯子呢?” “甲儿你” 孟甲一心在意镯子,寻觅一圈无果就要朝远处走。 眼看着违抗圣旨的人要跑,王彪立马跃出“孟甲!休得逃跑!” 可小巷暗处倏地射出一颗石子,王彪连忙躲闪,石子最后打在墙上,犹如钉进去。 这种内力,只可能是一个人。 机会稍纵即逝,孟甲已经用轻功跑远。 孟甲的武功不弱,能和自己打个平手,自己再追根本来不及。 “可恶!” 王彪捏起拳头,一拳砸在墙上。 南阳秀汝殿内,邢媚打了个哈欠,面前站着的两人,一个是代公公,一个是牛嬷嬷。 第377章 淑妃 第377章淑妃 这二人前者是宫里的老人,后者是看着原主从小长到大,邢媚把他们找来是为了获取原主信息,好尽快完成任务。 邢媚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代公公和牛嬷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下午,跟讲《秀汝公主秘史》似的,他们站着说话也不嫌累,水都不用喝,邢媚一开始认真地听,后来不注意就会走神,坐得腰酸。 她打断两位老人家的话,笑道“二位先喝喝茶,我出去转悠一圈,等回来再说。” 邢媚逃出宫来,呼吸着新鲜空气,一下午的颓靡荡然无存。 不过虽然墨迹,她同时掌握许多信息,巫衷的兄弟基本在对方登基后处理的处理,贬放的贬放,姐妹甚少,除了早夭的,就只有原主一个妹妹。 无论金梁还是南阳的人,统一口径都是巫衷疼爱公主到没边,即使同父异母,感情却胜似许多亲生的兄妹。 这是邢媚第一个想搞清楚的点,巫衷对待原主到底是否真如宫人所说一样? 邢媚问了身边宫人,得到巫衷还在前朝书房,她转身去了巫衷的寝宫。 皇帝的寝宫一般守卫森严,不过侍卫们见到邢媚,都行礼放行,直接跳过询问这步。 邢媚轻而易举进来,巫衷寝宫无论面积、装饰、风格都和原主寝宫相似,甚至连门面都有异曲同工之处。 巫衷寝宫内燃着檀香,清雅幽静。 邢媚发现一点,说道“怎么都是太监?” 巫衷的寝宫不让宫女服侍? 宫人作揖“是以前公主交代的,不许宫女接近国主,违令者斩立决。” 邢媚微微蹙眉,原主霸占,哥哥宠爱,这对兄妹的感情怎么透着一丝猫腻? 邢媚问“宫里可有后妃?” “宰相之女曾任皇后,可有次惹公主恼怒,陛下不喜,没多久便郁结薨逝,再者便是将军之女淑妃,仍在宫内。” 邢媚头一回听到皇后,不过既是死人,对自己的任务应该没有影响,淑妃倒是被牛嬷嬷提及,听说仗着是将军的女儿,自小就进宫和原主、巫衷读书识字,颇为跋扈,原主作为公主,骨子里也是傲的,两个小女孩不对付了十几年,为了笼络老臣,巫衷先娶皇后,再立淑妃。 邢媚已经锁定想杀原主,并且原主憎恨的人就在南阳,而巫衷是唯一的嫌疑人,但如今看来,原主无形中在南阳得罪的人并不少。 首先就得把淑妃和淑妃他爹,南阳将军列入里面。 邢媚转悠一圈,又在巫衷寝宫内室找到好几副挂着的画,丹青水墨,皆是同一女子,或喜或悲,或嗔或笑。 邢媚看着画里的女子,就依照这个时代的画像技术,很难立刻准确找出对应的人。 邢媚问“这些都是国主画的?” 宫女回复“是。” “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是谁?” 出乎意料,邢媚觉得一定要费番力气才能知道,宫人却轻描淡写给出了答案。 “画里的人,可不就是淑妃娘娘嘛。” 淑妃? 邢媚紧紧地皱起眉头,看着一副又一副画轴,想必光画出来所用时间就不短,更何况线条勾勒得如此用心。 难道自己的猜想错了? 巫衷和原主不过一个妹控,一个兄控,实际喜欢的人是淑妃? 寝宫里再没其他别的,邢媚无意发现一摞书下方有把小匕首,她眸光稍动,暗地里把它藏进自己的袖子。 “走。” 邢媚决定先回去,让代公公、牛嬷嬷仔细说说淑妃。 她拒了轿撵,自己不行,走进御花园,前面宫人仅提着两盏灯笼,跟深夜比较不过两个微亮的点。 不知何处吹来一股子邪风,邢媚眯眼,用袖子遮住脸,风吹得发簪流苏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就在风过去后,正对着邢媚等人的湖心亭上毫无预兆地出现个黑影。 那影子看姿态像是低头坐着,偶尔发出“呜呜——”地声音,含糊不清。 宫人提起灯笼,可光照的范围有限,完全看不真切。 邢媚经历过的世界里,好像每个皇宫都有闹鬼的传说,宫人们踌躇地看向邢媚,不敢上前“公主,不然别管了” 湖心亭两边也有石桥能走。 邢媚心里问道“这个世界有鬼?” “叮——没有,这又不是灵异世界。” 得到小八的答案,邢媚直接夺过宫人手里头的灯笼,径直朝湖心亭走去。 鬼个屁! 无非是人装神弄鬼! 宫人们吓了一跳,都不由得想公主失忆后怎么这么勇猛? 邢媚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湖心亭,举起手里的灯笼。 果然是个女子坐在亭子里面,秀美的眼睛还挂着泪痕。 跟上的宫人惊呼“淑妃娘娘?” 邢媚心一沉,静静打量对方,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用靠别人听说,这不直接见到本人。 淑妃的相貌果然和画里有几分相似,但不知是不是错觉,邢媚总觉得有些眼熟,这种熟悉感不是画像给自己带来的,而是自己好像确确实实在哪里见过。 淑妃擦干眼泪,开口蛮横“王八奴才!再看本宫!” 邢媚后面的宫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淑妃又气冲冲仰起头,瞪着邢媚。 这回邢媚是真相信原主和淑妃关系恶劣。 邢媚放下灯笼,疑惑不解“你一个人大半夜跑这儿哭?” 淑妃梗着脖子,刁蛮的神态为她的美貌大打折扣“本宫轮得到你管?对,本宫忘了,宫里都在传你失忆了,哼,你怎么不是变笨变蠢?而只是最便宜你的失忆?” 邢媚绞起长眉,看来二者的关系不仅仅恶劣,简直糟糕到了冰点,连一丝体面都不留。 邢媚气定神闲地在淑妃面前坐下,期间淑妃瞪了不下十次。 在她落座时,淑妃满脸怨毒道“你最好走,否则就算我不能明着来,也要暗地里下蛊整死你。” 邢媚弯唇一笑“既然都说出来了,还叫暗地里吗?” 淑妃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扎进肉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邢媚鼻间里溢出轻蔑冷哼“你让我走,可就算今晚我走了,明日,在这宫里。我们还是能碰上。” 第378章 落水 第378章落水 “你要挑衅我!”淑妃怒火中烧。 “不,我已经在挑衅你。”邢媚拿脚尖点了点地面“如果不服,我们去找皇兄理论?” “恶心!” 邢媚一直观察着淑妃的情绪,直到自己说出“皇兄”时,对方蓦地起身。 “恶心!你给本宫去死!你去死!” 邢媚是真没意料到这女人居然敢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要把自己推进湖里! 为了方便对话,邢媚故意离得很近,这个时候躲的话,成功失败一半对一半。 她将心一横,索性身子不动,自己不如利用这件事,看看巫衷是什么反应。 邢媚已经做好落水的准备,然而要推自己的淑妃猝然瞪大双眼。 “扑通!” 宫人们大声喊叫“淑妃娘娘落水了!快救淑妃娘娘!” 邢媚扭头,确定在水里面的人是淑妃,不是她。 “小冉,没事?” 邢媚对上巫衷担忧的神色。 “小八,你会把喜欢的人推进水里吗?” “叮——鄙人没有喜欢的人。” “你会把景烨推下水吗?” 系统沉默几秒。 “叮——不会。” 邢媚眯起弯月般的眸子。 宫人中有水性好的,淑妃好不容易回到亭子里,浑身湿透,身子发抖,就连方才嚣张的气焰都被冷水灭得一干二净。 淑妃杏目圆睁,死死瞪着邢媚。 巫衷上前一步,正好挡住,他还是笑着,可谁都能看出对方在生气,笑不过长久的习惯,眼仁却黑得瘆人“淑妃,朕记得说过,秀汝回宫,你没事不要出来。” 淑妃看向玉树临风的男人,心里的委屈从眼眶溢出“陛下,你说过会对臣妾好的,你也说在你心里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巫衷无奈摊手“你、我还有秀汝,自幼一起长大,朕心里肯定有你的位置,所以朕不过让你好好待在宫里。” 巫衷蹲下身子,用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声音说道“毕竟皇后死了,你还活着,难道不是吗?” 淑妃朱唇张大,满眼不可置信。 巫衷起身“淑妃落水,得好好调养身体,这两个月不许出自己寝宫,你们照顾好淑妃,一旦她出来,朕不会客气。” “是。” 宫人们屏气凝神,搀扶着淑妃远去。 巫衷回头,向邢媚伸手,帮她捻下鬓角的青色花瓣“这个时节,御花园里梧桐树的花开得正好,还记得吗,东边那片梧桐林是朕亲手种给小冉的。” 邢媚摇头。 巫衷闪过一丝失落,马上嘴边重新浮现笑意“没关系,慢慢想,无论想不想起来,秀汝都是皇兄最爱的小公主、小凤凰。” 邢媚不为所动。 巫衷提议“皇兄送你回宫。” 邢媚婉拒。 巫衷淡然道“既然如此,皇兄就先回寝宫了。” 看着巫衷的背影,邢媚知晓对方远没有表面看起来和善近人。 而且方才的那句话,既证明皇后并非简单的抑郁而终,至少巫衷插了一手,另外也很好地威胁了淑妃。 从见到巫衷开始,对方总在微笑,却亲手利索地解决了萝拂,推淑妃落水,宫人见到他不敢懒散,他的笑容里藏着三分威严,显然是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能凌驾万人之上的,没有一个软骨头。 邢媚抬目,漫天星辰落入眼底,她放松心神,忽然道“吃了没?” “叮——还没。” “我没问你,我是在想周弋吃没吃。” 5438“”鄙人活着是耽误你们两个秀恩爱了是? “儿子,你可不可以开后门让我” “不能!” “我还没说可以什么呢,你就拒绝我?” 5438哼哼,自己还不了解邢媚?毕竟都跟随好几个世界了。 “叮——鄙人可实打实跟了邢女士好久好久,鄙人还不知道你?” “也是,你比我男人还知道得多。”邢媚挠了挠头,继续看天。 就在5438以为对方死心时,邢媚突然又问道“那周弋到底吃没吃?” “叮——鄙人忙碌g,有事请留言。” “靠!真不讲究!” 系统靠不住,邢媚只能自己猜,原本按照计划,明日就能抵达边境,邢媚甚至想要不要顺路去看望一眼王猎户。 唉,周弋肯定急坏了 金梁的皇帝寝宫—— 王彪换好一身侍卫头领服饰,腰间挎刀,看起来英明神武,实际靴子里面,两根脚指头正在打架。 他百无聊赖地回头,看了眼陛下的寝宫,小鹿公主和一群太医都进去有些时候了,也不知道医治得怎么样。 “太子殿下到!” 远远地就传来九喜特别容易分辨的声音,陛下昏迷不醒,这东西就开始整天跟在尚且年幼的太子后头。 王彪等其他侍卫跪下。 小太子看人怯怯得,以前很少来陛下寝宫,今儿这次还是陛下昏迷以后第一次,站在朱红漆木柱子前陷入踌躇。 小孩子永远都藏不住心思,王彪一眼就瞧出来小太子不想看他那病重的老爹,也不知道九喜怎么劝过来的,大概连哄带骗说你爹要死了,怎么地也得见最后一面。 九喜弓身附在小太子耳朵边说了几句,小太子呆头呆脑地点点头,跨进宫门。 王彪在后头看在眼里,小孩子最多能想到什么? 想着虽然老爹对自己严厉,可毕竟是亲爹,打断骨头都连着的血脉,再加上心肠软,即使是个素未谋面的老人,如果临死前最大的心愿想见自己一面,他说不定也会硬着头皮去见。 真正恶心的是在旁边操纵的大人。 人这字,一撇一捺瞅着简单,实际最为复杂。 九喜抻长声调“太子殿下到!” 寝宫外室,齐鹿和几位太医停下动作,几个时辰过去,桌子上已经摊满医书、药房、研磨过的草药。 太医们齐刷刷跪下“参见太子。” 小太子还没进屋就被里面苦涩的草药味吓到,瑟缩了下脖子,刚准备迈的步子缩了回来,扭头对九喜道“你不是说父王快归西了,让我来看看吗?怎么这么多人?” 九喜眼角抽了抽,没想到小太子口直心快说出来了,那帮太医听到,皆拿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 第379章 储位 第379章储位 九喜立即拿出态度哄着小太子。 其实他不想出此下策,陛下就只有这一个子嗣,哪天驾鹤西去了,皇位只能小太子继承,自己虽不能说一人之下,但也能沾点便宜当个九千岁,可今日突然听说小鹿公主进宫,他一下子慌了神。 金梁重文轻武多,重男轻女少,陛下登基的岁月里,曾出现过不少反对的声音,其中就有想找到先帝的同胞妹妹继承皇位,算起来陛下和先帝不过宗亲,先帝的妹妹皇室的血统更纯正。 “殿下,您作为金梁的太子,是储位独一无二的继承人,必须有责任看望您的父王。” 实际上九喜暗地里安排好一切,明日就会有小太子在陛下病榻痛哭的消息散播,这样起码能巩固下那些大臣的忠心,小太子是个孝顺的孩子,肯定也重情义。 提到“独一无二的继承人”时,九喜特地偏转视线,留给齐鹿一个刻意的眼神,然而齐鹿好像没有接收到,反而站起来,两只灵动的水眸眨了眨“你长得好可爱啊” 小太子五官和齐冒玹一样,不过仍旧稚气未脱,脸蛋圆滚。 小太子不解“你是谁?为什么不向我行礼?” 齐鹿偏头笑道“要是认真论起来,我算是你的姑姑。” “姑姑?”小太子匪夷所思“莫名其妙我哪就多个姑姑?” 齐鹿笑容收敛“可我真的是你” 她向前两步,小太子猛地呵住她,眼神警惕多疑“不要过来,你身上好臭,你肯定不是好人。” “臭?” 齐鹿皱眉,用鼻子嗅了嗅,原是衣服沾染了苦涩的药味。 她略微伤心地看着全身紧绷的孩子,垂下双手。 九喜十分满意小太子的表现,对,就应该这样,好好给她一个下马威! 小太子不安地扯了扯九喜“我不想来了,我要走,我们回宫。” 心情舒畅的九喜点了点头,反正有人见证小太子确实来过,剩下的添油加醋就好了。 太医们纷纷站起,对视后摇了摇头。 他们都心领神会,看看方才小太子的样子,简直和陛下的神态一模一样。 这金梁,保不齐又要出个疑心甚重的昏君啊! 邢媚在南阳的皇宫里度过了半个月的养老生活。 对,除了巫衷的画像、御花园巫衷亲手种植的梧桐树林,以及代公公、牛嬷嬷的二人故事大会外,搜集任务线索毫无进展。 她磕完的瓜子皮摞起来都比树高。 她有些怀念金梁的时候,虽然也是宫里,可有周弋安插的人,和外界的联系没断过,周弋总是神出鬼没地出现。 而在南阳,一切都是陌生面孔,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地方,自己想打听外界的事只能通过巫衷。 可如果行的话,邢媚真不想和这只笑面虎打交道。 她不怕横冲直撞向你泼洒的恶意,就烦这种绵里藏针的做派。 往往聊了几个时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心神累得犹如打了场太极。 不过南阳的待遇没得说,宫里谁不知道自己是国主疼爱的小公主,不光可以自己横着走,让宫人们横着走也没问题。 想想宫里的人集体学螃蟹走路,那是一种怎样的“盛景”。 半个月的养老生活里,邢媚还挺想泼辣的淑妃,总念着和她玩玩,不过自己去时,刚出来的太医说淑妃落水,进了肺部,病情严峻。 邢媚心里咯噔一下,肺部进水就算放在现代也足以要人命。 她没了寻趣的心思,交代太医好好照料,自己回去的路上忽看到一只白猫。 宫女说那是淑妃养的猫,不过如今人都不一定救回来,更管不上猫了。 邢媚叹了口气,把猫抱起。 宫女们献媚“这只猫是淑妃前些日子养的,还没来得及起名字,通体雪白,平时不爱搭理人,是抓老鼠的好手,今日却乖乖地由公主抱着,真是缘分。” 邢媚摸了摸猫儿柔软的肉垫,并且确认是只小母猫。 她饶有兴致地挑眉“没起名字?” 宫女点头“不如公主给取一个?” 邢媚摇头“又不是我的猫。” 宫女笑道“那就公主先随便取一个叫着。” 邢媚抚摸白猫的脖颈,对方舒服地眯起眼睛,低低叫着。 邢媚嘴角漾出笑意“抓老鼠的好手?那叫思思。” 宫女说道“公主取的名字真好听,但更像一个女子名字。” 邢媚怀里抱猫“嗯,是一个十分讨厌老鼠的女子。” “如此说来,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邢媚抱走白猫“走,我先养你几日,等你的主子病好了,我再带你见她。” 可是半个月了,淑妃的病始终不见好转。 邢媚抱着猫去探望过一次,殿内熏艾,对方紧闭双眼,脸部浮肿,嘴唇干裂,出了身虚汗。 听太医们叹息,淑妃娘娘怕是悬了。 看着床上随时要去了的女子,无论如何都和半个月前动辄出手的人联系一起。 半个月前的淑妃鲜活,任性,如今的她病殃殃得像个纸人。 邢媚心弦一动,淑妃的样子和画里的人可一点都不像了。 倒更像 “喵!” 怀里温顺的白猫感觉到主人的变化,叫了一声便直接跃下。 宫女立即去抓“思思!思思!” 邢媚的指尖慢慢抚摸上自己的脸,与其说淑妃像画里的人,倒不如说淑妃和原主有几分相似,而画里的人更像秀汝公主。 邢媚忧心忡忡回到宫殿,沉思整宿,宫女禀报,白猫不知去了何处,已经派人找了一夜但 邢媚拂袖,随便动物的去留,她更关心人的死活。 她趁巫衷上朝,又去了趟对方的寝宫,在成摞的书籍里找到一本记载南阳所有巫蛊下毒之术的古籍。 这本书藏在最下方,可书页却有褶皱,一看就是被常常翻阅。 邢媚捧着古籍,凝思许久,终于想清楚全部前因后果。 她合上书,闭眼,后背慢慢往后靠。 “小八,我好像摸到真相了。” “叮——恭喜。” “没什么恭喜的,如果真如我想,那个人,确实该死。” 第380章 怕死 第380章怕死 邢媚把书放回去,壮似无事发生地走出寝宫。 刚出来却看到远处有男人走过。 后宫里除了女子,就是公公,唯一的男人是巫衷,哪来的男子? 宫人适时解惑“那是淑妃的爹,李将军,淑妃病重,陛下特许他进宫探望,李将军后面跟着的是新上任的胡副将。” 邢媚眼睛一眯,说了声“知道了。” 老胡跟着李将军进宫一路,抵达淑妃殿前,李将军摆手,一本正经道“后宫娘娘的住所,我们这些男子少进,你去其他地方转转,我探望完女儿再去寻你。” 老胡应了声,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李将军的鹰眼盯着老胡背影,不屑冷哼。 老胡不知御花园方向,于是不敢走远,索性笔直地站在近边的墙角。 过路的宫女都悄悄拿眼角扫他,看他一表人才,身材高大,不禁双颊绯红。 有太监赶她们“还看!那人原来是金梁的,后来投靠我们南阳,这种人居然也配出现宫里,居然还有人犯花痴!” 听到金梁两个字,宫女们都厌恶地收回目光,国仇永远都排在个人情爱之前。 太监神色里噙着沾沾自喜,高声阔论“金梁前几任皇帝在位时,可抢了我们南阳不少地盘,听说他还是金梁原来重用的将军,哼,这种不忠不义的人,即使见风使舵投靠南阳,我们也瞧不上!” 一番话引来宫女们的赞同。 扎心的话落入耳中以及四处射来鄙夷的眼神,老胡面不改色,他就像冬日里的松柏,春季你看它是那个样子,落雪时还是那个样子,一成不变。 那群宫人们走后,有人拍了两下自己的肩膀。 老胡扭头,看到熟悉的面庞。 邢媚只身一人带着老胡来到御花园,如今正是盛夏喧嚣,日头毒辣,两人来到湖心亭落座,邢媚摇扇吹风,总算偷得三分清凉。 她笑眯眯道“老胡,好久不见。” 老胡拱手,和原先一样不卑不亢“公主安康。” 邢媚挑起眉尖“你知道我发生的事,在南阳皇宫,我一个人都不认识,难得碰到个熟人,如果你还和我客套,未免太无趣,如果真要这样,胡将军还是走。” 听完邢媚的话,老胡静静坐着,只不过略微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夫人想说什么?” 邢媚莞尔“我在深宫,通信不便,你可有周弋的消息?” 老胡摇头“无。” 邢媚继续问“金梁和南阳的边塞可有异样?” 老胡抬眼,颇为无奈“夫人,我是南阳的兵。” 夫人还是金梁的大帅夫人,而老胡却今非昔比,是南阳的将军。 边塞涉及军机密事。 邢媚眯起凤眸,扇着扇子的力道大了些,倏尔淡然一笑“是了,身份不同,人也就不一样了,既然如此,就谈谈你。” “我和周弋去都城之后,因为败仗,你被藏辉的游说所蛊惑,献祭活埋” “不是的。”老胡第一次打断邢媚的话,老实的面孔无论是何种身份都透露着没野心、务实的性格“藏辉没有蛊惑,我是自愿的。” 老胡眼睛稍微夹起,边回忆边道“那场败仗冲散了军心,大帅不在,孟甲他们重伤,我想,我总得做出点什么,如果法事能让那些垂头丧气的兵振作,重新有握兵器的力气,我立刻自刎也没关系,那时候我真的是那么想的。” “我,没有大帅的文韬武略,不像孟甲代代从军,但我也有想保护的人,我想保护金梁,我从来没有自大到觉得能带领金梁打败其他两国,但是如果我能不出错,一步一个脚印做好力所能及的,我就很满足了。” 邢媚静静聆听这番简单平凡的心声,老胡这个人的心思和长相一样,他没有心机,不好名利,只是想用生命做好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或许,这才是边塞真正需要的人。 她对老胡这样的人抱有尊敬,停下手中的扇风,正视道“可后来你为什么” “我不想去死了。” 邢媚蹙眉。 老胡憨厚的面庞头一回出现茫然、纠结以及怨恨的情绪,犹如挣扎且煎熬的内心。 “藏辉和我说完活埋献祭,我答应了,他们在黄沙下挖坑,再把我关进只容纳一个人的木桶里,就这样用一铲子一铲子的沙子把我活活埋了。” “地底下没有食物和水,只有木桶上方有一根通气的空心杆,我一个活人却已经像个死人,只有不分昼夜的黑暗。” 老胡的脸埋进手掌,恍惚间又回到绝望的日子。 他一无所有,饥渴、失水、崩溃,它们就像蛰伏的猎手,先把猎物折磨到濒死,再一口吞噬掉其生命。 而地面上,还有人向自己祷告。 “胡将军,大骁的军队好像又有动静,你可要保佑我们,我不想死啊胡将军!” “胡将军,你这样高尚厉害的人,死了也能给金梁带来福音。” “胡将军,你死没死?” “胡将军,你快死,我们这么多人还要你保佑呢!” “死、快死” 无数恶毒的话语向地下的自己倾斜。 老胡忍不住眼眶通红“地上的人都在盼着我死,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保护他们,他们却希望我死?我也害怕幽深的地底,我也惧怕黑暗,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夫人,我不想死,我错了吗?” 邢媚叹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它太沉重,搭载着一个高尚的灵魂,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手攥拳,学着金梁的军礼敲打在对方的胸口,不开玩笑地说“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老胡抑制不住地哽咽“大帅也会这么认为吗?” “嗯。”邢媚用力地点头。 老胡终于无法克制地大哭,也许当时如果有个人表示感谢和肯定,如果孟甲能早一点清醒解救兄弟,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今日这般。 也许,都只是也许。 老胡因为惧怕死亡而产生的迷茫、怨恨十分愧疚,不知如何面对士兵,于是背叛。 第381章 疯狗 第381章疯狗 老胡有错吗? 邢媚不想下个死结论。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和每个人有自己的秘密一样,也有自己的角度、无奈。 她眺望金梁的方向,齐冒玹,其实无论怎样,你的计划都不会成功。 老胡自始至终都不过想做好分内的事,做个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偏将,毫无野心,即使被你硬逼着代替周弋,也不会真正能代替得了周弋。 齐冒玹,你才错得离谱。 此时此刻,金梁皇宫—— 齐鹿伸手挡住明亮的阳光,借着阴影看着一眼望不尽的红墙绿瓦。 “驾!” 前面传来嘈杂声响,一个巨大的黑影快速朝自己奔驰。 齐鹿快步站到墙根。 她也看清过去的是一辆羊车,上头跋扈肆意的人好像是小太子? 羊车后面跟着一溜的太监宫女,九喜气喘吁吁跑在最前面“太子殿下!等等奴才!” 小太子回头,张扬道“我才不呢!父王昏迷可太好了!父王最好永远别醒!” 九喜和一众宫人跟随跑远。 齐鹿拍了拍新裙子沾的灰,她的青丝挽起,用一根银蜻蜓样式的簪子别住,底下剩余的头发编成两根小麻花,最下方缀着小铃铛,浅色襦裙,外面衬着紫纱大衫,人如绣着的蔷薇花,俏皮灵动。 她提着药箱走进君主寝宫时,一众太医热情围住。 “公主,你可算来了!昨日陛下的脉象竟然强壮了点!” “公主,老臣有一医术上的疑问,困惑多年,还请赐教。” “公主,既然陛下有所好转,是不是应该换个药方?” 这些问题齐鹿一个一个耐心讲解,最后点点头“既然病情不一样了,方子也要变,不过” 齐鹿皱眉“新的方子我只听我的师傅说过,具体能否成功我也不知。” 齐鹿努力医治半个月,虽然齐冒玹的腿彻底废了,不过昏迷中毒之症有所缓解,就看这幅新方子有没有用了。 有的太医迟疑道“我们作为医者,用不确定的方子治病,是不是” 另外几位太医站在不同的角度“陛下的病凶险异常,普通的方子无法作用,民间有句俗语,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决定好后,齐鹿写好新的药方,众太医仔细看过,再拿去吩咐宫人煎药。 自打陛下病危,他们这群太医都吃住在宫里,便于诊治,闲暇时候总会有些窃窃私语。 太医院不似前朝,三派纷争,剩下来的几位德高望重医者都是同一个思想。 “唉,陛下尚且活着,宫里头已经暗自把小太子称呼为陛下了。” “小太子性格不定,陛下病重也不来看看,我听说昨日赏花,今日又放羊车,甚至高言陛下不在了才好。” 诸位太医听闻,不约而同惊呼喟叹。 “民间父子都有温情,这陛下和小太子唉,要是真有朝一日小太子登基,金梁不得风雨飘摇?” “我也这么认为,与其让无能弱者,不如让一位真正有贤有德的人。” 说话间,众人心领神会地看向齐鹿。 齐鹿正撑着脑袋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临近黄昏,日头没那么毒辣,温暖和煦的橙光描绘出女子窈窕的背影。 齐鹿盯着漂亮的云锦,想到方子如果有用,自己医治好齐冒玹,就能出宫再和梅柒云游,还能打扮精致地出现对方面前,她不禁甜甜地笑出两个酒窝。 深夜,寝宫寂静无声。 齐冒玹眼睫颤抖,一番剧烈地挣扎后,慢慢睁开眼睛。 他怔怔地望着龙塌前的金烛台,上面幽幽点燃着几根蜡烛,火光映在他的瞳孔,不可遏制想到那一日的大火。 齐冒玹一点一点费力地伸手去够,声音沙哑低低道“静壁、静壁,回来” 恍惚间,他看清楚自己去够的不过是一个烛台,可不对,自己看到了静壁。 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自己。 对! 仙丹! 齐冒玹寝衣里拿出玉瓶,倒了一粒进嘴里嚼碎。 眼前的事物重新变换,火光深处,一抹蓝衣站在里面,娴静的女子好似对自己微笑。 “静壁,我错了,我不做皇帝了,你和莹儿回来,你再给我唱童谣好不好?” 女子殷红的嘴唇张合,但齐冒玹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他这次近乎痴狂地吞下仙丹,终于听清楚。 女子在唱着童谣,熟悉的调子,熟悉的嗓音,齐冒玹跟着哼唱,奇怪的是以前的每次,这首歌都能抚平自己的焦虑狂躁,但这次却眼盈热泪。 他怎么会忘呢? 这首童谣,唱这首童谣的人陪自己度过不安的岁月,是自己唯一触手可及的幸福。 “冒玹,你很好,嫁给你,我不后悔。” “冒玹,你若死了,我也随着你去了罢。” “冒玹,莫要再食用仙丹,莫要追逐长生幻影。” “陛下,你还有话对臣妾说吗?” “陛下,我们不要见了。” “陛下” 翌日太阳东升,宫人惊愕发现君主于寝宫驾崩,他不知何时滚落下塌,手边有一个空了的玉瓶。 被发现时,他伸长手臂好像要够某样东西。 要抓住什么呢?那儿立的不过一个早就熄灭的烛台罢了。 齐冒玹驾崩的消息,邢媚在五日后,巫衷亲口对自己说的。 “秀汝,齐冒玹那条疯狗死了,周弋下落不明,金梁上下混乱一片,他儿子不过一条乳臭未干的小狗,朕若此时发兵,定能攻下数座城池。” 邢媚坐在自己的寝宫,听着巫衷的野心,好像这些日子以来,对方头一次笑得真情实感。 有宫人给邢媚扇风,她开口“淑妃怎么样?” 巫衷摇摇头“就剩一口气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外面有宫人尖声禀报“陛下!公主!淑妃娘娘殁了!” 邢媚收紧手掌,站起来,却被巫衷扶住肩膀“秀汝,你在宫里乖乖待着,皇兄去看。” 邢媚撩起眸子,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质问“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自打她和老胡那次花园谈心,巫衷知道后便态度和善,手段却强硬地把自己“关”在寝宫。 第382章 小凤凰 第382章小凤凰 邢媚已经摸透原主和巫衷是种什么样的情感,以及对方相当病态的占有欲。 巫衷抚摸邢媚的头顶,却被邢媚躲开。 她眼神如炬,笃定道“你喜欢我。” 巫衷不否认,反而笑道“当然,你也喜欢我,秀汝,我的小公主,我的小凤凰。” 邢媚蹙眉“为什么叫我小凤凰?只是因为和龙般配?” “自然因为只有你才是能配朕的凤,有女子抢了你的位置,朕也会帮你铲除。” “所以原来的皇后死了?” “她死了,那时候你不也很开心吗?”巫衷低头,俊颜浮出宠溺的神态“朕说了,你也喜欢朕。” 可我不是秀汝,我也不喜欢你,我只喜欢周弋。 邢媚默默地在心里说道。 巫衷斥退了殿里的宫人, 仅剩二者的寝宫,邢媚想拉开距离,却被对方直接按在墙边,空间逼仄,呼吸可闻。 邢媚眉头拧紧到极限,意识到逃避不了,轻蔑笑道“你能拿我如何?就算相爱,也难以逾越伦理。” 如果原主和巫衷真的干柴烈火,自己接管身体时肯定会发现,但是并没有。 这对兄妹在深宫重庭里面,违背常伦地爱着,可巫衷这个人的天性,令这份爱一开始就带上了克制、纠结以及不纯粹。 邢媚看到巫衷的笑容僵了一瞬,轻笑摇头,慢慢松开手。 “秀汝,朕觉得一个人失忆不会影响性格,可是你失忆后却像变了个人,变得连朕都捉摸不透。” 的确变了个人。 邢媚想着,攥了攥袖子里的东西,巧笑倩兮“想知道为什么?凑近点,我亲口告诉你。” 巫衷果然缓缓俯身。 在蓄势待发的一刻,明眸善睐的男子反手扣住邢媚的手腕,轻轻吐息“秀汝,皇兄还以为你长大了,可还是很天真,只能活在皇兄的庇佑下。” 他稍稍用力,邢媚松手,匕首“咣当——”地落在地上。 巫衷貌似十分伤心,连笑容都荡然无存,凝视地上的匕首“秀汝,你想杀了皇兄。” 邢媚弯唇“正如你那时候的杀机一样。” 巫衷瞳孔一震“你想起来了?” 邢媚摇头,她自始至终没有原主的记忆。 不过多多少少能看出端倪。 “你喜欢我,却想杀我。” “我”巫衷英俊的眉峰隆起,神态复杂“我只是不想和别人分享你,秀汝,皇兄喜欢你,可皇兄同时也是南阳的帝啊” 邢媚挑眉,看来自己的思路对了。 既然巫衷的防线已经突破,接下来她三言两语便套出了想要的话。 原主的死不光掺杂着儿女情长,更有着国仇局势。 和拥有铜如金民风彪悍的大骁,以及盛极一时的金梁比,南阳地境多山恶水,素来弱小,去年又逢涝灾,南阳朝臣惶恐金梁回因此反难,于是一众提议让秀汝公主和亲,巩固两国关系。 邢媚听到巫衷左思右想最终同意和亲,可又不想自己心爱的人被齐冒玹霸占,他便想到了特别极端的想法。 “秀汝,朕有苦衷,朕也试图不顾一切把你留在身边。” “秀汝,就当为了朕,你死。” “秀汝,只要你死了,谁都得不到你,你会永远活在朕一个人的心里。” 巫衷在送亲礼上,亲自给妹妹酌酒,悄无声息加了蛊毒。 说到这儿,邢媚已经推出所有的一切一切。 巫衷下蛊,齐冒玹派杀手劫持和亲车队,按理说,原主必死无疑,可阴差阳错遇到了寇老大。 当时原主蛊毒发作,高烧不退,寇老大提到为了治病,抓了许多郎中,喂了无数名药,也许哪一味药恰好起了作用,原主苏醒逃离,可大病初愈哪里有力气,最后倒在王猎户的荒山。 她知道自己中的是蛊毒,也知道下毒者是自己最爱的皇兄。 “我爱慕你,可你竟要置我死地!”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这是原主临死前最悲愤的诅咒。 所有零星碎片全部拼成了一副完整的图。 邢媚冷眼相看,倾吐为快的巫衷目露渴望地去摸她的青丝“秀汝,齐冒玹已经死了,不论谁登基,朕都会替你抹去一切在金梁的记载,你既然失去记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留在朕身边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凤凰非嫩竹不食,非梧桐不栖,皇兄能替你种一片梧桐,陪着朕好吗?” 邢媚内心毫无波澜,退后一步,朱唇轻启“既然在你心中,南阳比任何都重要,可我也不想为了南阳再死一次。” 无论如何,因为江山,因为占有欲就谋害一个人,这份爱本身就抹了毒药。 巫衷的手指尴尬滞在空中,须臾便再次露出熟悉的笑容“朕的小凤凰长大了。” “朕听说你和金梁的周弋关系不一般,如今看好像确实,不过,你人在南阳,皇兄这次怎么可能轻易放走你呢?” 邢媚眯起眸子。 巫衷留了一个微笑,随即走出宫殿,邢媚听到他冷酷地吩咐,除了自己和送饭宫女,不许任何人靠近公主寝宫。 邢媚淡定地拿起匕首,然后朝巫衷离开的方向,冷冷地刺了下去! 金梁太子寝宫。 “咣当!” 齐鹿打翻了端来给小太子补身体的药汤,从寝宫大门到殿前,一路无人,她纳闷推门而入,却看到惊悚的一幕。 宽敞的紫檀塌上,小太子垂着一只手,有血正在“滴答滴答——”流淌,小太子胸前插着把刀,胸口没有起伏,不知死活。 齐鹿想退,可硬着头皮上前把脉。 没用了,人已经死了,就在刚刚不久。 齐鹿跑了出去,想呼喊,然而还没出声,后脑勺猛地一疼。 齐鹿再次醒来时,自己仍在皇宫,身边的宫女太监各司其职,一件一件为她套上华丽衣裳。 明晃晃的黄色跃入眼帘,齐鹿瞬间清醒,连忙问身边的宫人,可他们都是陌生的面孔,只顾着给自己穿上皇帝礼制的服饰,默然不语。 齐鹿拨开他们,自己想都不想跑出宫殿,环绕四周,前面便是金梁祭祀时才会用的天坛。 第383章 设局 第383章设局 天空湛蓝如洗,天坛甚至已经站了许多朝臣,远观过去威严壮阔。 齐鹿怔然。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仿佛一夜变了天。 有人在后面喊,齐鹿没有反应,那人靠近大声说道“陛下!” 齐鹿打了个颤栗,回头。 朱时玉一身朝服,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参见陛下。” “陛下?”齐鹿惊诧得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朱时玉仰头,嘴畔上调“是的,陛下。” 齐鹿摇头,玉簪流苏叮咚作响。 “我不是陛下。” “您就是陛下。” “我不是” “您就是!”朱时玉面部朝上,语气笃定,不留余地“您就是下一任陛下,小太子昨夜已薨,皇室宗亲里面,只有您的身份尊容无比,足以登基。” 原来昨夜不是一场噩梦,小太子真的死了。 是谁下的手? 齐鹿睨着朱时玉,对方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悲色。 她猛地指向对方“是你!” 朱时玉坦然道“是不是臣并不重要,今日重中之重是陛下的登基仪式,国不可一日无君,您是最正统的皇室血脉,定不会重蹈先帝的覆辙,带金梁开辟盛世。” 齐鹿往后退缩,满脸惊恐,她那日进宫是来治病,她不想做皇帝,不要登基。 朱时玉倏地扯住齐鹿裙角,眉毛皱成“川”字“陛下!莫要任性!” 齐鹿踢开朱时玉的手“你们找谁做皇帝都行,我要出宫!” “可是你应该负你应该的责任!”朱时玉直直地看向惊慌失措的女子。 齐鹿顿住“我的责任?” 朱时玉的言语铿锵有力“身为皇室,理应在金梁受难冲于前,身为君主,理应带给金梁百姓衣食无忧的生活。” 齐鹿开口“可我从来没有享受过皇室的待遇。” “有的!”朱时玉张嘴说道“公主自幼体弱,无法在宫中生存,于是托人在宫外养大,若您不是公主,早在出生便扛不住弱症,公主,其实您出生便享受到了一切啊!” 齐鹿鼻尖酸涩。 天坛悠悠传来祭祀鼓声。 朱时玉叩首“臣请新帝登基!” 齐鹿顺从地被宫人请回宫殿,继续换上女帝朝服。 朱时玉长舒一口气,起身整理衣冠,去往天坛。 天坛分为三派而立,基本每位居住都城的臣子都在,只少了孟老将军和宋尚书的身影。 宋尚书女儿新丧,自己一病不起,孟老将军被宋尚书捅了一剑,伤势未愈,听说孟老夫人因为失踪的大儿子也忧心成疾,绑着绷带的孟老将军还要宽慰孟老夫人,自顾不暇。 “诶哟!” 朱时玉被撞了一下,一看来人,客气行礼道“王统领。” 王彪脸黑得像是煤炭,娘的,昨夜不知谁下的手,小太子惨死寝宫。 王彪烦躁地摆手,他们这些拥护先帝的臣子还没等到拥护小太子,结果拥护的人死了! 就好比自己去抓小偷,结果家被偷了一样。 说不出的憋屈!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论身份、地位,除了立女帝毫无办法。 王彪叫住朱时玉“你说,杀了小太子的人会是谁?此人要么心机深要么武功高,会不会是孟甲或者周弋?” 朱时玉手指一抖,故作寻常道“王统领为什么问我?我可什么都不知。” “唉,因为朱先生瞅着聪慧,对不住了。”王彪弯腰“日后新帝登基,朱先生一身本领肯定大放异彩,还望多照拂照拂。” 朱时玉回礼“哪里哪里。” 等王彪走后,朱时玉提到嗓子的心才总算回到肚子里。 不过王彪有句话,朱时玉听着悦耳。 一身本领肯定大放异彩。 自己簇拥新帝登基,到时候新帝必然对自己留有印象。 他越过人群,看着夫子的背影,心想,快了,自己也能站到那里。 登基大典照常举行。 齐鹿身披十二尺龙袍,脸涂脂粉,红唇庄肃,秀发全部拢起,佩戴金光闪闪凤钗、碧玺钿玉、东珠璎珞一百零八颗,长长的袖子上用金丝绣满龙凤。 钟声沉闷。 齐鹿迈向天坛的脚步顿住,回头,一望无际的碧蓝天色,有个人,有些景色,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她无声地落下两行清泪。 金梁女帝登基的消息传遍南北,就在同一天里,一抹白衣来到征兵处。 记录的官吏低头对着笔墨,公事公办地询问“姓名?” “梅柒。” 官吏写下名字,又问道“年龄?” 他等了半天没有回应,不禁仰头,却看到来人长相俊美,不像来从军的粗汉子,更像哪个世家的公子。 梅柒正一眼不眨地望着皇宫方向,小鹿不会自愿做皇帝,既然对方被逼无奈,自己也不会留她一人孤立无援。 她攥紧剑柄,默念“等我。” 邢媚待在南阳寝宫足足三日,终于又等到巫衷。 对方一身素白袍子,看到邢媚正在自己削苹果,不禁皱了眉头,上前夺走小刀,自己继续削起皮。 “这种事,交给宫人或者皇兄来,你别伤到。” 邢媚闻到对方身上浓浓的烧纸味道,默不作声坐得远些。 巫衷径直开口“金梁的小狗死了,不知道哪个臣子动的手,女帝登基,依朕看,动手的人颇有些英雄的孤胆,做事狠厉,不留余地,定然自以为满腹才华却不受重用,才阴郁下手,此人官职不大,却也不小,否则哪来的手段派高手进宫暗杀?” 邢媚挑眉“女帝登基?” 巫衷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邢媚“是民间公主齐钰竹,还有个外号叫小鹿公主。” 邢媚一时不接,眼睛盯着苹果,开口道“我要出宫。” “再等些日子,淑妃死了,金梁的齐冒玹死了,这一年都在丧事,等过了今年年关,朕带你去江南一带游玩。” “我今日就要出宫。” 巫衷手里仍拿着苹果,却挑眉不语。 邢媚叹气“皇兄,如果我说,我知道金梁的珍宝是什么,也知道它在哪呢?” 巫衷揣测着邢媚的脸色,慢慢收回手,啃了一口苹果。 当夜,一辆车队悄声离开南阳国都,奔赴南阳与金梁边界。 第384章 荒山 第384章荒山 皇室车队的行速奇快,不出两日竟就抵达边界荒山。 荒山的林子茂密,即使南阳皇室也不过有个粗略的地图,一队人弃了车马,选择步行。 这些日子连着几天午后都会时不时下点小雨,天始终阴着,无时无刻都想让人拧一把,把它的将落不落的水全部拧干。 刚进林子,邢媚的鞋就湿了,巫衷叫停队伍,亲自为她换上雨靴。 国主弯腰时,队伍的人没有什么反应,仿佛早就习惯了,国主把这个妹妹看得比任何事物都重要。 只有邢媚清楚,对方首先是国主,其次才是巫衷。 生死关头,齐冒玹能舍江山救美人,而巫衷却既想江山又不愿放手另一人,贪心不足蛇吞象,亲手葬送美人香。 这双手既能给自己甜蜜,也能施予酒里的毒药。 巫衷站直身体,冲邢媚展颜一笑,邢媚没有说话,默默离开他的身边。 荒山树木丛生,哪怕邢媚知道方向,也要走走停停。 没走多久便又下起雨来,巫衷叫人找个山洞避雨,邢媚拿起小刀来割着苹果,心神不宁间,刀在指尖划开口子。 几滴血溅到枯叶。 邢媚倏地想起周弋曾对自己说过。 他不在身边,一定要小心,不要毛毛躁躁。 邢媚右手执刀,低头回应道“好哦。” “在和谁说话?” 巫衷谈笑风生上前,拿走邢媚手里的小刀和苹果,细心削起来。 邢媚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把皮削好,中间不断,忽地开口“淑妃喜欢你。” 淑妃看巫衷的眼神里明显是喜欢的,不喜欢也不会因为自己回宫而偷偷去亭子里哭。 可惜,这个女子,邢媚还没来得及深深了解就已经化作一捧灰。 你总以为下一次来得及,殊不知那是你见的最后一面。 巫衷头没抬高,徐徐道“皇兄留着她,一是因为她的眉眼与你相似,可以迷惑后宫保护你,二来你说过,看她吃瘪你很开心。” 邢媚睫毛轻颤,原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没有记忆,光靠外人诉说,很难感同身受。 不过一切都要结束了。 巫衷把小刀收走,苹果递给邢媚,她抬起头,对上男人的脸“别笑了,很难看。” 巫衷笑容一顿,抚摸脸庞“是吗?” 邢媚点头“很虚伪。” 巫衷渐渐收敛上扬的嘴角,无所谓道“秀汝不喜欢,皇兄就不笑了。” 邢媚拿过苹果,小小啃了一口。 山洞潮湿,阴冷的气氛不知何时笼罩了所有人。 女子淡然的模样落在巫衷的瞳孔,他忽然开口“秀汝这番样子,皇兄更喜爱了。” 邢媚慢悠悠吃着果子。 巫衷坐在她的身边,在邢媚想站起来时拉住对方“小冉打小就陪在皇兄身边,无论后宫亦或者朝堂,每个人接近朕都有目的,只有秀汝不一样,以前皇兄想宠着小冉,把小冉这只小凤凰宠成最幸福的公主,可小冉失忆后长大了,成为能翱翔天际的凤,小冉,你如今的样子,更令皇兄心神向往。” 他抚上女子秀发“朕在想,干脆将你换个身份,秀汝公主已死,你以后就是南阳的皇后。” 邢媚撩起眸子“说完了?” 巫衷眯起眸子。 邢媚起身,拍拍屁股的土“外面不下雨了,走。” “呵。” 巫衷摇摇头,宠溺又无奈。 邢媚带头,他们一行人在林子里转了四日,虽带来的食物充足,可大家的心性不似刚开始镇定,颇为浮躁。 尤其中午不幸遇到失去幼崽的母熊,畜生发起狠来横冲直撞,巫衷带的人即使跑得快,可死伤不少。 一队精英登时锐减了一半。 巫衷把邢媚拉到一边,黑袍遍布泥巴,满眼血丝“秀汝,你在玩朕?” 邢媚冷笑“我为何要玩弄你?” “那你说,你在带我们转什么?”巫衷神态狠厉“四日足够我们将整座山转一遍,又怎会找不到金梁的珍宝?而且,金梁的珍宝到底是什么?” “仙方。” 邢媚吐出来的字令巫衷一怔,千言万语全部消失。 下午,巫衷令队里的人振作,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邢媚的脑海里面响起系统提示音。 “叮——邢女士怎么知道金梁珍宝是长生不老的仙方?” “金梁珍宝是仙方?” 5438“”得,他感觉自己又被人诓了。 邢媚解释“我只是通过珍宝得到出宫的机会,路上我用刀子刻了信号,还有这么多人的脚印遍布四处,正逢王猎户浅秋捕猎的时机,如果他看到肯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叮——要说贼还是邢女士够聪明。” “仙方是我随便搪塞的说辞,不过听你的问法,金梁真有珍宝,而且是长生不老的方子?” 深知自圆其说的5438机智选择下线。 “叮——鄙人不在线,年轻人耗子尾汁,有事留言。” 邢媚眯起眸子,金梁竟然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仙方。 难道真的和九喜说的一样,被先帝赐予梅花庄掌门,又被万丈山得到? 不、不对,万丈山佩戴司命数年,如果得到珍宝一定会据为己有,但是他模样老了也死了。 除非仙方的药材过于虚幻,根本是张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者万丈山根本没得到,中间出了岔子。 万丈山的儿子找过自己和周弋,对方哭着表示家里没有仙方、珍宝,到底真的没有,还是万丈山没和任何人说呢? 邢媚先压下疑问,看着走在前方沉默的巫衷。 起码仙方撩动了对方的野心,换得了自己想要的筹码。 试问哪个皇帝不想长生? 不过还有一个疑点,齐真琰是因为崇尚武学,对长生毫无兴趣,但前面几任金梁帝王呢? 他们就没想过借此长生? 临近傍晚,林子里有野兽,如果再走夜路十分危险,有人发现一处山洞,呼喊他们进去。 邢媚站到洞口,里面阴风阵阵,隐约泛着潮湿霉味。 邢媚眯起眸子“就是这儿了。” 巫衷一愣,紧接着狂喜涌上双眼“是这里?你确定?” 邢媚点点头。 第385章 守宝 第385章守宝 巫衷吩咐道“快进!” 一行人点燃火把,一边试探一边深入。 上次邢媚无意闯进山洞深处,为了寻找周弋,自然无暇顾及认真打量,此时十几个火把点燃,顿时照亮洞内一大半。 往深处走没两步,有人发现这座山洞的壁上刻着抽象的画,不仅一副,密密麻麻的线条勾勒到一块儿,令人头皮发麻。 巫衷眉头紧皱,断定道“朕暂时也不知道这些壁画意义,不过看样子,这座山洞至少存在上百年,而且朕记得金梁开国时期的绘画风格就是如此。” 邢媚静静凝视这些画,忽然眉尖一拧“套口风?” 巫衷停下,和其他人都齐刷刷侧首看去。 借着火把,邢媚看清楚那些蛮荒线条,和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王猎户家里的那块石头上的画风一致。 邢媚整理了下思绪,将王婆那儿听说的蛇精套口风的故事诉说给巫衷。 巫衷低头沉思。 邢媚拿过火把,细细观察这些石画,不论传递的信息、数量都远胜王婆的腌菜石。 其中有一副,看着似像是许多小人正在和一条巨龙较量,最终巨龙落败,小人里面站出一个带有光环,身形比其他小人都壮硕的人,他带领着其他人把巨龙钉在洞内。 既然是石画,总有夸张的地方,如果实际比较,画里的巨龙应该就是巨蟒,南阳显然不知晓此事,所以那些小人是金梁百姓的前辈们,至于画成神一般的人,必然是金梁的开国君主。 那条巨蟒竟是被金梁开国皇帝困在这里的? 难怪上次巨蟒没有追出山洞,它的尾巴被巨石钉死,数百年蛰伏。 可金梁开国君主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石画记载,巨蟒曾有段时间作祟吃人,是天地一害,好不容易击败,直接杀了不比困住容易? 这条巨蟒有什么必须活着的原因? 良久,巫衷笑出声“有趣!有趣!” 他抱臂而立,英俊的容颜自信张扬“依朕来看,秀汝你说的那户猎户人家不是被诅咒,而是被交代必须世世代代在这儿生活,他们是守宝人。” “金梁的开国君主在此地留了个宝贝,再叫人世代守护宝物,为此还特意编了个怪力乱神的传说,几代下来,就连守宝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守护何物,只知必须遵守祖制,金梁的前几任皇帝不愧都是人杰,秀汝,这里藏着他们百年的计划。” 随着巫衷的话落地,山洞内猛地传来一阵邪风,火光摇晃,每个人黑色的影子拉长映照墙壁,好像他们的后面有人默默地凝视。 因为自己的推断,巫衷愈发相信这里面有珍宝,眼光愈发兴奋“能牵涉几代人,里面说不定真藏着长生不老的仙方,即使不是,也定然是足以撼动三个王朝的宝物,哈哈,金梁开国君主再深谋远虑,也不会料到藏得那么深的宝物被朕捷足先登。” 巫衷扬起浓黑的眉峰“可惜朕生不逢时,碰到的是齐冒玹那条疯狗,否则真想和金梁前几任皇帝斗一斗。” 邢媚蹙眉,隐隐约约感觉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越往深处,石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胡乱堆的石头,邢媚知道,快到了。 巫衷回头开口“都谨慎些。” 洞内登时除了呼吸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外,没有任何噪音。 很快,洞走到尽头,可没有巨蟒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型祭祀场所,左右两边的雕像皆是金龙踏云,闪烁的金光昏暗。 巫衷凑近一摸,惊诧地瞪大眸子“这是铜如金?” 金龙竟不是用金子打造,而是铜如金! 铜如金起源大骁一处矿山,外表似金,坚硬胜铁,大骁发现铜如金后用在军队,一夕之间,大骁军队强盛百倍,令金梁和南阳吃尽了苦头! “大骁十一年前发现铜如金,可是这儿起码有一百年”巫衷放慢呼吸,望向邢媚,眼底布满不可置信“金梁也有铜如金的矿?” 有人抬起火把“陛下!看!是龙啊!” 巫衷定睛瞧去,中央祭坛的建筑风格和金梁皇宫完全一样,圆形代表天,祭坛是方形,四角站兽。 而顺着属下的光亮,一条金龙若隐若现,就在祭坛下方。 巫衷拧眉“世间不可能有龙。” 他拉起邢媚的手“陪朕去看看。” 说罢,他屏息凝神,慢慢走向祭坛,邢媚跟上。 两人靠近祭坛,却看下方真有条盘龙影子,巫衷身子一抖“下面有龙?” “不是。”邢媚开口“不在下,在上。” 话落,邢媚仰头,巫衷跟着一起,看清洞顶时,他情不自禁腿软,身子歪到一边,喃喃道“神呐” 洞顶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龙,威严庄重,不怒自威,四爪锐利,半条身子都隐在石头里面,它盯着下方这些闯进地盘的外来者,正如盯着一帮渺小的蝼蚁。 更令巫衷久久回不过来神的是这么一条金龙竟然同样也由铜如金打造! 乍看到如此震撼的场景,巫衷腿软,其余属下更是跪拜。 邢媚拉了一把,巫衷站稳。 他念叨着“金梁、金、铜如金金梁肯定也找到了铜如金的矿山,比大骁提前了一百年!不过开国君主没有使用,他选择留给金梁的后代君主,以备金梁不测。” 巫衷展开双臂“可是他猜不到,朕提前一步,只要找到他留下的信息,知道铜如金的矿山在哪,南阳就能一统天下!” 邢媚独自走上祭坛,祭坛的地面是像镜子一样的材质打造,能反射金龙倒影,至于祭坛的下面 邢媚俯身,把耳朵贴向地面,慢慢眯起眸子。 巫衷命令属下在祭坛周边寻找,自己喜上眉梢走到邢媚身边“秀汝,即使这一趟没有找到仙方,可如果找到铜如金,比千军万马都强!” 邢媚蹲着身子,低低道“真的是这样吗?” 巫衷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金梁上上任皇帝把珍宝曾赏给梅花庄掌门,如果是铜如金矿山的下落,他会轻易给一个武林人士吗?” 第386章 寻长生者,无善终 第386章寻长生者,无善终 巫衷严肃了神态“兴许是你记错了。” 邢媚摇头,目前能确定金梁确实有个珍宝,曾被赏给梅花庄,后来梅花庄覆灭,下落不明。 有人说是长生不老药的方子,巫衷认为是铜如金矿山的所在地。 齐冒玹上一任君主不迷长生,如果真觉得无伤大雅,把仙方赏给梅花庄,勉强说得过去,但像铜如金矿山,这种涉及国运的东西,就算是傻到冒泡的人也知道不能交出去。 其中肯定有误会,也有变数。 邢媚能想到,巫衷也很快参悟其中道理,面色立即没有之前的狂热。 又有人呼喊“找到了!” 巫衷疾奔过去,扒开属下,却看到祭坛正对着的前方刻着行劲风苍朴的字。 “寻长生者,无善终。” 这么一行字犹如一盆冷水,把巫衷浇了个彻骨寒。 他一边念叨这句话一边往后退“无善终、无善终难道没有长生,也没有铜如金?” 随着祭坛几乎被寻找个遍,除了那三条金龙,根本没有铜如金的影子。 很有可能这一切都是虚妄泡影,所谓长生不过痴人说梦,所谓铜如金不过金梁开国君主编造的一个美丽谎言。 巫衷颓然坐在祭坛的台阶上,有属下禀报没有其他收获,不过有一样东西很奇怪。 巫衷缓缓抬起头。 属下开口说发现了大量蛇蜕,一开始没有在意,不过发现数量越来越多,而且很有可能是属于一条蛇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条蛇庞大到不可想象,必须尽快撤离。 巫衷抿唇,就在这时,靠近进来洞口忽然传来喊叫,巫衷等人大惊失色,却见来的路被一条大蟒堵住,火把的照耀下,它通体金黄,头部扁平,光是眼睛就有一个孩童般大小,它瞎了只眼,另一只瞳孔在洞里亮得瘆人。 和这条诡谲的活物相比,洞顶的金龙都黯然失色。 火把的光惹怒了对方,它张开獠牙大口,猛地向众人冲了过来! 石洞震动,无数石块儿塌陷,顿时砸死不少人。 借着这股子混乱,邢媚朝祭坛中央跑去,然而头顶的金龙受到波及,一个爪子直直掉落!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飞奔而来,将邢媚护在身下。 龙爪狠狠砸下,祭坛中央类似于镜子的材质破碎,两个人不受控制地掉落到下面! 巨蟒的嘶吼、人的呼喊以及山体动摇,顿时都被磅礴急湍的水声代替。 不知多久,邢媚再次睁眼,看到阴霾的天空,紧接着,她忽地偏头,剧烈地咳嗽,伴随着吐出好几口泥水。 祭坛下方有条地下河,听声音辨别是条活水,邢媚发现后便开始琢磨如何引出巨蟒,自己借机跳河逃走,不过那条金龙的爪子是她没料到的。 “秀汝” 粗哑的嗓音传进耳朵,邢媚费力地从地上坐起,自己浑身无力,浸水的衣裳重得差点要把她整个人压垮。 邢媚看向对方,巫衷靠着身后的树,胸口被金龙爪子刺穿,汩汩冒血,面色惨白,头发像海藻一样黏在身上。 危难关头,是巫衷舍身帮自己挡下,随后两人一起跌入地下河,邢媚看着就在旁边的水流,再往下一点就是瀑布悬崖,自己昏迷时,也是巫衷负伤扛自己上岸。 邢媚看着男人的伤口,已经完全刺穿,布料和血混在一块儿,即使现代的技术都不一定治好。 邢媚抬眸“你可以不救我。” 巫衷扯起嘴角,嘴里的血沫子同时冒出“皇兄要保护秀汝,习惯了。” 邢媚目露悲悯“你要死了。” 巫衷低头,看着自己伤口无法止住的血,正快速地带走自己的生命,他笑道“这条命是皇兄欠秀汝的,如今还清了。” 邢媚站起来,是的,还清了。 原主的仇,自己的任务,一并都清了。 巫衷仰头,目光暗沉“你去哪啊” 邢媚背对着巫衷,拖着重重的步子慢慢向前“我要去找周弋。” “你果然喜欢他”巫衷喃喃自语,瞳孔里的生机即将消逝。 邢媚脑袋里嗡嗡作响,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刺进背部。 她一点一点回过头,居然是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巫衷,他攥着小刀,再拔出! 巫衷瘫软在岸边,眼神狠厉充斥占有“秀汝,小冉,小凤凰你只能是朕的,谁、谁都抢不走,你别想逃” 他念的每个字都伴随着鲜血,染红周边的草木,笑容肆意。 邢媚的身体被巫衷一撞,直直地摔进急促的水流。 源源不绝的水势冲撞邢媚的身体,带着要把她撕碎的狂意。 邢媚感觉到窒息的痛苦,脑海里疯狂呼叫系统。 5438手忙脚乱“等一下!鄙人正在向上级审核任务结果!马上!马上就好!” 任务没有审核,意味自己并非不死之躯。 邢媚顺着瀑布掉落,身体砸进下方的水潭。 血渐渐染红清水,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万物无声。 在视线和意识逐渐模糊时,邢媚费力地张开嘴巴。 “周弋” 与此同时在林子里的另外一群人正在闷头赶路,王猎户紧跟其后,走过一棵大树,又看到熟悉的痕迹。 王猎户喊前面的人,反倒走在最前面的人过来最快。 王猎户让开身子“大帅,您看” 周弋摘下斗篷的帽子,树上雕刻的记号是王猎户独创,连自己都只是略知一二,世间另外一个知道的人只有 周弋开口“意思向东。” 王猎户点头“媚媚是让我们向东走,可东边只有一个山洞,里面是” 周弋蹙眉,懂了王猎户的欲言又止。 他抚上破晓,只说一个字“走。” 王猎户和其他人识趣跟上,王猎户心想别说前方有猛兽凶禽,就算前方有条真龙,这男人也是要上的。 行至中途,一众人发现有条小溪,王猎户提议补给。 寂静的林子不知为何惊起一群雀鸟。 王猎户循声望去,但一时也看不出个究竟。 小溪蜿蜒起伏,一路向下,至于最后流向哪,谁也不知道。 第387章 重逢 第387章重逢 周弋回头开口“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王猎户诚实摇头。 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男人顺着小溪向下,王猎户等人纳闷却也跟着。 小溪水流慢慢变大,最后聚集成一处水渠,再下方则被树枝、山雾遮盖,不知多高。 王猎户探头望了一眼,摇摇头“没路了。” 周弋蹲下,也就在这时,除了水声,又夹杂了熟悉的声音。 王猎户一怔,不确定道“好像是有点声音,会不会是大帅!” 周弋拨开树杈,雾气漫绕,除了茫茫一片白色,剩下的都看不清,他蹙眉,听到下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想都不想便往下跳去! 王猎户等人发出震惊的呼喊。 “大帅!你没事!” “大帅” 邢媚觉得有人在按自己的胸口,可这么按,她后背的伤口牵扯得痛痛痛! 她紧紧地皱眉“疼” 后来伤口不疼了,自己的嘴唇一暖,有新鲜的气息传递,暂时舒缓要命的痛意。 邢媚的睫毛努力颤抖,终于使劲睁开一条缝,看到了魂牵梦绕的男人。 她想,自己落水,脸肯定肿得吓人,可她还是绽出一个微笑“你才来啊” 周弋牢牢攥住女子冰凉的手“抱歉。” “我不怪你。”邢媚嘟起嘴,心里默默想道,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邢媚还想问周弋为什么也浑身湿透了,可她好累,眼皮好重。 既然周弋来了,那么自己就算不那么坚强,小小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 邢媚慢慢再次失去意识。 等到王猎户和其他人绕了一圈下来,路上正好碰到背着邢媚的周弋,两个人狼狈得犹如刚上岸的水鬼,却形影不离。 两个月后—— 邢媚的胸口和头部仍绑着纱布,抓着王婆不让她走“王婆,你家有宝贝你知道吗?” 王婆心想又来? 莲儿在旁边打着哈哈,端给邢媚新一盘炒好的瓜子,开口道“媚姐姐,你一醒就说我们家有宝贝,可我们都快把家里翻遍了也没有宝贝啊,那块儿腌菜的石头有些年头,您要不要?” 邢媚磕着瓜子连忙摆手“我要那个干嘛?还不如要你们家那只大母鸡,还能下蛋还能煲汤。” 莲儿一阵摇头“不行不行,大花是我去年养到如今的。” 邢媚诧异开口“你以前可是说过我让你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对,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大花不行。” “行行行,你厉害,你是老大。” 邢媚没用床前摆的拐棍,一蹦一蹦地走向院子。 王婆提醒“媚媚,你的拐!” 邢媚头也不回“我早就不需要用那东西了!” 莲儿好奇跟了上去“媚姐姐,你干嘛去?” “我要去问问大花自己的想法,这年头可不兴包办主义,大花要是同意就把她拿来炖汤。” 莲儿“” 院子里,邢媚一眼就瞧到最肥的大母鸡,正好赶上王猎户回来,问邢媚在干什么。 邢媚笑呵呵地回复“我想着大花真肥,真适合煲汤。” 莲儿跺了跺脚“大花不肥,她还能下好几年蛋呢!” 邢媚睨着她,嘴角含笑“养鸡不就是用来吃的?早吃晚吃都一样。” 莲儿急道“不是的” 王猎户打断“行了,不就一只母鸡,晚上炖了就是。” 莲儿撇嘴,气鼓鼓地回里屋去了。 王猎户对女儿的天真烂漫摇摇头,长叹了口气。 邢媚逗着大花,不动声色道“莲儿这性格挺好的,人间复杂,难得有真心人。” “这孩子总跟在我和老婆子身边还行,就怕有一天我和老婆子都不在了。”王猎户深深担忧。 邢媚微微一笑“不会的,这不,她把鸡养得多肥,够自己生存了。” 王猎户点点头,对邢媚说了这一趟自己带回来的听闻。 金梁女帝登基,撤销了对大帅的追捕,另外还加勋大帅金银珠宝,让大帅安心镇守边疆,史官记载,前朝贵妃娘娘也就是南阳秀汝公主抱病去世,终年二十一岁。 至于南阳并没有透露出来任何消息。 邢媚趴在栅栏上,眺望秋季黄灿灿的太阳。 自己终于摆脱了原主的身份、恩怨。 秀汝死于二十一岁,而二十七岁的邢媚才刚刚在这个世界重生。 说起来,自己经历了六个世界,加起来不知道活了多久,现实世界的身份证上竟然还是一开始的二十七。 王猎户话风一转,开口道“对了,大帅还交代” 晚饭时分,等菜都摆上桌,莲儿看了一圈没看到鸡汤,于是笑着跑出去找邢媚,直接在鸡舍对面找到了正坐在小板凳的女子。 她秀眉冷眼,明明五官清冷,可笑起来却温婉明媚。 邢媚嗑着瓜子,偶尔喂大花几个瓜子仁,嘴里似有似无地念叨“多吃点,吃肥好给我当嫁妆” “媚姐姐!” “嗯?” 邢媚抬头,看到莲儿走过来蹲在自己身边。 她挑起一边眉毛“自己去拿小板凳,我是个病人,我可不会让。” “我又不是要抢板凳。”莲儿翻了个白眼,不过马上又甜甜地笑道“媚姐姐,你是个好人。” 邢媚喂鸡的手一顿“好人?” “嗯!虽然外表很冷酷,不过骨子里是个好人,你只是不那么容易接受别人罢了。” 莲儿起身,给邢媚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即兴致勃勃跑进屋子,不忘回头提醒道“媚姐姐!再晚进来饭就凉了!不等你了!” 邢媚一脸懵比“小八,她说我是个好人?” “叮——嗯,鄙人听到了。” “她想干什么?哦!我知道了!她不想把大花贡献出来做我的彩礼,以退为进!” “叮——这个鄙人觉得好像你们两个都想岔了。” “嗯?” 邢媚忽然发现掌心一凉,低头一看,大花嫌喂的瓜子太少,直接把自己手里的瓜子叨走一半。 “卧槽!” 邢媚把瓜子都扔下“给你!给你!都给你!” 大花心满意足去捡地上的瓜子。 邢媚拍拍手,起身问小三八“任务审核还没通过?” “叮——没有。” 第388章 十里红妆 第388章十里红妆 邢媚眉尖轻蹙“没通过还是驳回?” “叮——驳回。” 驳回就意味着任务尚未完成。 巫衷没有死? 可是那种伤势,即使用最好的药材医治也只能吊着一口气,纯粹等死。 邢媚咬唇“他什么时候才会死?” “叮——时间总会给出答案,鄙人时不时上交审核申请,任务完成,自然会有回复。” 邢媚颔首,忽地戏谑道“你最近说话越来越有哲理了。” “叮——那是因为鄙人天生就是个富有哲理的人。” “得了,大母鸡还能下蛋,你连蛋都不会下” “叮——去去去!有你这么损人的嘛!” 邢媚心情大好,反正无论怎样,时间总会给出答案。 又是半个月过去,邢媚拆了纱布,同时,一车车聘礼、红妆、珠宝都拉到了王猎户的小草屋门口。 莲儿没见过这些东西,看一个新奇一个,嘴里啧啧称奇“别看大帅人长得弱不禁风,可家底雄厚啊!” 正试穿婚服的邢媚一边笑一边拍着梳妆案台直不起腰。 弱不禁风这个梗是逃不过去了。 翌日清晨,迎亲队伍吹吹打打,一路都热闹非凡,邢媚身披红装,裙摆迤逦,衣裳的领口、袖口、前襟都绣着祥云花纹,背后绣有翱翔神鸟,云肩美轮美奂,飘带绣着两串光泽圆润珍珠,头顶翠冠,乌发如云。 新娘子蒙着面纱上了轿子。 王猎户门口放鞭欢送,因为军营内无法大操大办,于是周弋决定把成亲地点定在襄湖镇,他在襄湖镇原来梅花庄的地方重建府邸,花费三个月时间,终于将一切修缮完全。 抵达襄湖镇是下午,袁县令和师爷领人上午就等着迎人,看到喜气洋洋的队伍,袁县令猛拍师爷肩膀“快!鞭炮!烟花!放起来!” 襄湖镇城门敞开放行。 邢媚万万没料到进城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白止势。 他还是原先的样子,不过气质判若两人,一袭淡红的长衫,遍布伤痕的半边脸被定制的面具遮挡,另外半张清秀脸庞露出,光看侧面,恍惚一位饱读诗书的人杰正骑着高头大马,活脱脱一位中了榜的状元郎。 白止势下马,走到轿撵旁边道“习俗上,大帅不能亲自接您,不过可把大帅急坏了,生怕出半点差错,于是派我来接夫人,恭喜大帅和夫人终于修得正果。” 邢媚弯唇一笑,白止势和他夫子的事有所耳闻,于是捏了一粒金瓜子放进对方掌心“也恭喜你战胜心魔。” 白止势行礼,随即上马开路,继续前行。 襄湖镇内竟从城门到府邸的一路上,都铺满花瓣,两侧的人笑嘻嘻地围观。 “快看!快看!是新娘子!” “好漂亮!阵仗也大!这是谁娶亲啊?” “这你都不知道?你没看到修好的大帅府吗?今日是金梁的周大帅娶亲!” “啊!大帅终于娶亲了!新娘是何人?依大帅的身份,即使金枝玉叶也配得!” “好像是一位普通的民间女子,至于姓甚名谁,没人知道。” “啊?只是民间女子?不过看十里红妆的架势,一定是大帅挚爱!” 队伍行至新的府邸,邢媚由婢子搀扶缓缓下轿。 还没站稳,自己的手就被另一人接了过去,耳边响起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媚媚” 邢媚一喜,莞尔抬头,正好撞进对方深邃柔情的目光。 有他在,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两人十指相扣,邢媚感觉到男人在微微发抖,不禁抬眼觑他,周弋低头微笑“等这一天太久了。” 邢媚理解,距离上次准备在军营成亲,不知不觉约摸一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变数莫测,不过幸好,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跨越时空,不假思索跨越悬崖瀑布,来到身边拯救了自己。 拜堂前,一位公公带着新帝圣旨来到,除了宣读圣上祝福外,还有一长串的奇珍异草。 邢媚偷偷问道“为何来宣旨的人不是九喜?” 周弋嘴边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淡过“新帝登基,朝中党派变换,何况后宫?九喜已经不受重用了。” 邢媚摇着喜扇,打趣道“那你所在的党派如何?讨新帝欢心可否?” 周弋接过厚厚一摞奇珍异草登记册子“这便是答案。” 邢媚挑眉“不会再向以前般,功高震主?” 周弋颔首“我已许诺,此生不再回都城,一心镇守边疆,还有” “还有?” “一心照顾夫人。” 邢媚用扇子掩住朱唇,秀气的眉眼弯成月牙儿。 “夫人,该拜堂了。” “好。” “一拜天地!” 忙忙碌碌的一天,又接亲又应付喜宴。 袁县令在喜宴喝得不省人事,抱着师爷一顿猛摇,嘴巴里吐出酒气“大帅!大帅啊!下官终于和你一起吃饭了!” 师爷也喝了几杯,被这么一顿晃,直接吐在袁县令衣服上。 袁县令登时感激涕零“啊啊啊!这件衣服不能洗!这可是大帅留给我的回忆!” 邢媚抽了抽眼角,论县令的最高素养。 她和周弋站在檐下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看着喜宴的人和物,邢媚开口“可惜。” 周弋眸光微闪,知道邢媚在可惜什么。 上次准备成亲,有孟甲、老胡和白止势他们一起张罗,如今只剩下白止势正在收拾耍酒疯的袁县令。 邢媚道“老胡不能回来吗?” 周弋摇头“一旦做出选择便不能回头。” 老胡身为金梁将军,叛乱到南阳,已经里外不是人,如果再回来,处境只会更尴尬。 恐怕再次见面只能在两国战场。 邢媚抱拳,冷静开口“巫衷没死。” 邢媚已经把南阳和山洞的经历如数告诉周弋,他之后带人去山洞看过,不见巨蟒,至于洞内天地已经全部崩塌,那几尊铜如金的雕龙好像镜花水月,那句给寻求长生者的警诫犹如一梦南柯。 周弋说道“南阳的探子带来消息,巫衷被幸存的属下带回南阳医治,至于到底如何,无从可知。” “他命挺大的。” 第389章 镇痛 第389章镇痛 起码任务审核没通过,就证明巫衷尚在人世。 周弋两只手合拢,淡淡道“只要他活一日,我们就不能贸然攻打南阳。” 邢媚嘴畔轻扬“他如果真死了,我会知道。” 周弋轻笑去捏女子的脸颊“夫人什么时候这般神通广大?” 只要任务审核通过就证明巫衷死了。 最显而易见的道理,可惜因为禁制说不出。 邢媚伸了个懒腰“你爱信不信。” 周弋但笑不语。 襄湖镇的百姓都能参加喜庆的宴席,有几个魁梧的汉子划算喝酒,载歌载舞。 邢媚舒服地眯眸,望着天空一际“也不知道孟甲去哪了。” 是夜,金梁都城的郊外—— 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出现在孟家祖坟前,他跛着脚一点点越过熟悉的列祖列宗石碑,最后站在刻有孟宋氏的碑前。 男人流下两行清泪,慢慢冲刷掉脸上的脏泥,露出清减的脸庞,他断了条腿,废了只耳朵,可是无论去哪都找不到那条镯子。 正如丢了的人,再也寻觅不得。 孟甲伸手触摸石碑的字,喃喃道“我找不到了,我累了” “我找不到你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把你弄丢了。” 男人用双手挖开黄泥,再用力掀起棺材盖,自己躺了进去,拥抱里面冰凉的尸体。 深夜里的云彩遮住了最后一缕月华,男人安详如愿地阖上眼眸。 “挽冬,等等行春。” 凌晨,消耗完舒心宝的邢媚沉沉入睡,却感觉身边人的动静,她蹙了蹙眉。 屋内只余两根龙凤红烛点着,昏黄朦胧。 解了发冠的周弋斜靠床头,额头冒了层薄汗,神色凝重。 “怎么了?” 邢媚懒懒地将下巴搁在周弋肩膀,说话时眼神惺忪,颇有一番风情。 周弋点了点她的鼻子“吵醒你了?抱歉,我没事,你接着睡,方才你应该很累了。” “比起吵醒我,明明有事却对我说没事,才应该说抱歉。”邢媚慢慢睁开眸子。 周弋无奈,只能说实情“许是旧疾发作,有些疼。” 邢媚问“旧疾?什么时候的旧疾?哪里疼?” “战场受伤太多,病痛早就积累了一身。”周弋自己捏着双腿“无妨,偶尔发作,缓一缓就好了。” 无妨个鬼? 发作起来睡不着,岂非疼得厉害? 邢媚眉头拧紧,呼叫小八,有没有特效药或者镇痛药。 “叮——特效药只管外伤,没有治老伤、内伤的,镇痛药有,不过使用个两三次也就不管用了。” “镇痛药有没有其他副作用?” “叮——没有。” “先用一次。” 邢媚不管以后有没有用,至少目前能缓和男人的痛苦。 积分自动扣除,邢媚怀里多了颗药丸。 她把药丸递到男人嘴边“张嘴。” 周弋玩笑道“这是什么药丸?夫人,该不会你也信灵丹妙药那一套?” 邢媚翻了个白眼,她不信灵丹妙药,系统给的药可比灵丹妙药还神。 邢媚没空和男人解释,笑意吟吟,语气却含着威胁“大郎,该吃药了,啊” 药丸顺着喉管吞咽到胃里。 周弋还是不解给自己吃的什么药。 “好东西,大补!祛痛!”邢媚拍拍他的肩膀,既然男人吃了药,她这颗心也就放下一半,再次盖上被子,闭眼前嘟囔道“你这病等明天得好好叫郎中看看,我会提醒你。” 男人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邢媚迷迷瞪瞪再睁开眼,发现男人正一只手撑头,目不转睛地笑着看自己。 邢媚揉了揉眼睛“干什么?” 周弋挑起一边眉毛,另一只手连人带被子都拢住“夫人,为夫发现只要看你,疼痛就越来越浅。” 邢媚“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是爱情的力量吗?那分明是药在起作用! “夫人”周弋恶意朝女子的耳垂呼气,声音沙哑低沉“你方才说,这药大补” 邢媚裹紧被子“你想干嘛?” 周弋薄唇凑近“我想试试” 还来?! 邢媚赶紧又向系统追加几份舒心宝,万万料不到,自己确定给男人喂的是止痛药,结果男人不痛了,最后痛得是自己!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不过痛这种东西嘛,有的是一时的,有的可以越来越痛快。 邢媚的五指攥紧被单,却被男人抓住,接着紧紧地十指相扣。 “周弋!” “媚媚” 风帘动,吹满一室旖旎暧昧。 金梁周大帅成亲半月有余,都传闻周大帅和夫人情比金坚,伉俪情深,大帅对夫人的柔情都能拧出水,甚至公告天下,此生唯一人足矣。 而世人皆在羡慕这位民间女子时,南阳传出消息,南阳国主猝然驾崩。 一时间,众说纷纭。 南阳国这任国主不念情面,即使总是以笑待人,可登基就动用雷霆之势把兄弟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南阳国由谁继承一时间真不好说。 不过南阳混乱,对大骁和金梁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弋接到新帝密令,派他速速出兵,攻陷南阳边境。 周弋看着言简意赅的密令,再看向身边的女子。 邢媚摇头。 周弋执笔默默写了一行字上去。 邢媚道“你信我不信?” 周弋放下笔,将内容给邢媚看,笑道“为夫自然始终都是信你的。” 三日后,御书房内,齐鹿展开密信,上面有周弋回复。 “恐南阳有诈,另议。” 齐鹿皱起眉头,把密信交给身边几位朝中大臣轮番观看。 第一个看完的朱时玉竖起眉头,怒目而视“另议?陛下的命令已经传达清楚,周大帅在想什么?居然不趁此机会进攻南阳?他怕不是被新婚蜜日冲昏了头?” 孟老将军两鬓斑白,脸上长了不少老年斑,捋着胡子道“大帅这么说咳咳!一定有他的道理。” 宰相秦茂站立一侧,安静寡言。 齐鹿捏着眉头,她才登基,朝政有许多一知半解,因此这些老臣的话,她但凡觉得有点道理就听从,可很多时候,这些臣子总是观点不一,弄得自己左右为难。 做皇帝,真难! 第390章 甜的 第390章甜的 虽然朝政不熟,可这些日子的相处,齐鹿很快掌握这些臣子的性格。 譬如朱时玉,此人是有才华,可多数都是纸上谈兵,并且恃才傲物,盛气凌人,再加上一开始的印象,齐鹿并不看好对方,言语偶尔提点,然而朱时玉本人却好似过于自信。 宋尚书身体有恙,告老还乡,尚书一职目前悬空着,不知道宋尚书的儿子够不够能力顶替。 朱时玉请命道“陛下!臣以为,攻打南阳兹事牵连甚大,不能光听周弋所言,须得尽快下令,抢在大骁前发兵!” 齐鹿一手撑头,头顶五彩凤冠坠得她每天都脖子酸痛。 她抬眼,询问秦茂“宰相是三朝老人了,你有何高见?” 秦茂沉默片刻,开口“臣愚钝,臣等向来在朝堂请柬,边塞究竟什么情况,恐怕臣等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周大帅,况且论起来,朱少卿资质尚浅,好像连边塞都没去过。” 朱时玉咬牙切齿“宰相所言极是” 他忽然冲齐鹿开口“陛下!臣虽没去过边塞,可也熟知兵法,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陛下切得深思啊!” 齐鹿闭目凝神,挥了挥手“朕知道了,都下去。” 一干臣子退出御书房,门口,朱时玉喊住秦茂“夫子。” 走在前面交谈的秦茂和孟老将军停顿。 孟老将军拿拳点对方胸口,示意告辞。 秦茂回以弯腰送别。 秦茂瞥了眼满脸不耐的朱时玉,径直步态惬意向前。 朱时玉追上并且拦住“夫子今日在御书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茂挑眉,如常回答“就是朱少卿理解的意思,而且我也早就不是你的夫子,朱少卿莫要结亲沾故,引来祸端。” “好,宰相大人。”朱时玉恶狠狠咬着这几个字“为何我提议发兵,宰相大人反对?难道这不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本相说过,我们在都城生活,不了解塞外,因此更要小心翼翼。”秦茂怀揣着玉柬,悠悠叙述“何况,大帅写的清清楚楚,恐南阳有诈。” 有诈? 朱时玉内心嘲笑,也表现外表“我看不过是周弋怕死的一个幌子,他娶了新妻,自然浓情蜜意,少了从前锐气。” 秦茂不为所动“与其背后讥讽,不如当面问清。” 朱时玉端正的面容颇有几分狰狞“夫子,你不是说过随朝堂折腾,你洞中观火,今日为何突然变化,处处针对?” 秦茂回复“识时务者为俊杰。” 朱时玉冷笑“我不是俊杰?我不配夫子站在我这边?” “你若是俊杰,新帝登基有些日子,为何还是朱少卿?” 这句话深深扎心,朱时玉自然也愤然不解,明明是自己把齐鹿推上皇位,对方为何迟迟不升自己官职? “而且”秦茂的眼底划过一丝看透不说透“率先变的人,是你。” 朱时玉愕然,须臾说道“人不可能永远都是一个立场。” 他承认一开始政事遇挫,想推翻齐冒玹,拥护真正有皇室血统的齐鹿,那时候自己和孟老将军走得很近,后来新帝登基,他野心愈发扩大。 傍树而生永远都不可能取而代之。 如果自己成为一方势力,定然能取缔夫子,登顶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狠狠打那帮看不起自己的人的脸! “人可以为了野心付出代价,但记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落的什么样的结局,都是自己的造化。” 秦茂慢慢走远“小心还没登顶,就自食恶果啊!” 秦茂的风凉话令朱时玉目露凶光“这只死老狐狸” 第二封密信伴随边境的初雪,传递到周弋手中。 内容和上一封相差无几。 “攻陷南阳关乎金梁国运,望大帅莫错时机,早下定夺。” 周弋看完,把密信摆到桌上,随便拿起手边的柑橘,剥起皮来。 邢媚一身鹅绒方袄,裹着紫貂围领,在扫完一遍信后,开口道“你要出兵吗?” 周弋狭长的眸子眯起,看向女子“我相信你。” “可是”邢媚蹙眉,自己没法说为何确定巫衷没死,却让周弋不能发兵,这种行为放在旁人眼里,确实会遭人诟病。 昨夜白止势也曾询问,被周弋打发离开。 周弋不容置疑地打断“无论如何,我是大帅,我掌控着虎符、兵权,边塞的每个决定都需要我点头,所以全都与你无关,就算真出了差错,我扛就好了。” 邢媚鼻尖一酸,可正如信上说的,这件事关乎金梁命数,即使你是金梁的武神,又怎能扛起一国唾弃? 邢媚在后面抱住周弋“出了差错,我们一起扛。” 周弋将柑橘的第一瓣喂进邢媚嘴里。 邢媚蹙眉,却说道“是甜的。” 周弋也咽下一瓣,浓黑的眉毛登时拧成一团,后槽牙咬紧,吐出个字“酸” 他的反应在邢媚意料之中,笑得合不拢嘴“我们一起承担嘛。” 周弋满嘴的酸味,看着娇俏笑着的女子,眯起眼睛,倏地将对方拽进怀中,低头落吻。 从蜻蜓点水到浅尝辄止。 周弋再次抬起头来,舔了舔嘴角,满意的神色像美餐一顿的大灰狼。 “嗯,是甜的。” 邢媚满面绯红,气喘吁吁,就在四季如春的暖阁里面,她又紧急去要舒心宝去了。 周弋第二次的回复和第一次照样画葫芦。 朱时玉沉不住气,拽上几个“志同道合”的官员接连上奏。 “周弋不听君命,不顾金梁,望重罚!” 朱时玉批判的同时还巧妙加了几个人名上去,这样一来,周弋倒了,军营还能插进自己的人进去。 孟老将军自从那一日御书房后就再没上朝,孟老夫人病了,是听到大儿子去世后落的急病,没到两天就病入膏肓,无法起身。 孟老将军的大儿子虽然违抗先帝旨意,不过新帝登基,念在也曾鞠躬尽瘁,就一笔勾销,生平事迹、亲人落在史官的笔墨里面不过一百多个字。 朱时玉不关心孟甲,活人不会关心死人,他关心的是孟老将军这方势力。 第391章 反扑 第391章反扑 朱时玉信心满满联合其他人一同上奏,本以为女帝能很快给予回复,降罪周弋,可隔日早朝,对方却若无其事。 迫不及待,他当着群臣的面开口。 秦茂却不徐不疾道“周将军不是在回信里说静观其变?我等还是稍安勿躁。” 朱时玉反驳“是静观其变,还是宝刀已老?” 秦茂眼角朝下,藏住千算万算“年轻是好,不过也要分请勇往无前和乳臭未干。” 被当众羞辱,朱时玉登时成为所有人的目光中心。 大部分人的神态里都含着戏谑愚弄,等着看好戏。 又有一人站出,是刚刚上任的尚书,前尚书的儿子,背地里为了区分两者,则时不时称呼对方为小宋书。 “陛下,臣附议宰相大人,朱少卿虽为金梁,可太过激进,周大帅不能把金梁国运当做玩笑,我等也不可拿边境百万士兵的命当做儿戏。” 小宋书手执玉柬,脊背挺直,说话间中气十足,朝气蓬勃,隐隐间仿佛宋尚书仍然在朝堂。 齐鹿若有所思点头。 朱时玉还想在说,小宋书却意有所指“何况,周大帅戍守边塞,战功彪炳,有武神之称,比起某些只会安逸读书的人,无论眼光、经验都值得我们信任。” 朱时玉的傲骨犹如被沉痛一击“你!” 齐鹿摇头“好了,本来朕今日也不愿提,早就选择相信周将军的决定,最近段时间也不要再提。” “退朝——” 秦茂被小宋书喊住,两人弯腰行礼,谈起来意。 秦茂问起宋尚书。 小宋书道“家父和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难忘,已经去了郊外的住所种田养息,做儿子的也不敢违抗父母,强留他们留在都城,我每隔一日就会去看看,我若忙碌脱不开身,也会让妻室替我。” 秦茂颔首“有闲我也带夫人去看望。” 小宋书彬彬有礼“有小姨夫和小姨常去,想必爹和娘也能早些走出来。” 秦茂摆手“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朱时玉走过两人身边,重重哼了一声,目光恶毒。 小宋书和秦茂相视一笑。 小宋书淡淡道“先帝已成历史,新帝也不是个专权强横的,朝堂还是一团和气才能恢复金梁盛世,小姨夫也是这么想的。” 秦茂挑眉“不光是我如此想,可就是有些人看不清局势,只顾自己贪念啊。” 小宋书嘴畔含笑“再不悬崖勒马,恐怕已来不及。” 秦茂深表认同“我已多番提醒,恐怕早就来不及了,朝堂该除除恶根了。” 朱时玉回到府中,把下人狠狠训斥一通,接着把自己关进书房,看到墙壁挂着的字画,是夫子之前赠予的“静心”二字。 他光是看到便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撕了个稀巴烂。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喘着大气。 他不明白,何时秦茂这只老狐狸和孟老将军走得那么近?他们以前明明是不同党派,不同观念! 还有宋尚书和秦茂的关系 朱时玉快要发狂,为什么新帝登基不过一个月,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行! 自己如果想从中获利,必须打乱如今的局面! 朱时玉立即给同僚写信,令他们每日一封奏折,批判周弋的同时也要含沙射影朝堂老臣。 新帝继位,还望也要多给新臣机会。 朱时玉边写边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一封又一封的弹劾奏折如水一般送到新帝面前。 又有消息传来,南阳国主出殡,臣子扛棺,举国哀悼。 就在朱时玉准备借机好好动笔杆子,打乱局势,浑水摸鱼时,塞外忽传来消息,不是周弋率兵出征,而是大骁坐不住,派精兵十万,穿戴铜如金盔甲,通过南阳另外一边的边境出征攻打。 朱时玉趁机上奏“大骁派兵十万,必然抱了攻陷决心,如若南阳收于大骁版图,金梁必衰!” 齐鹿当夜写了封密函,叫人骑最快的马赶赴塞外,通知周大帅。 可催促的密函还未传达,大骁那边传来意料之外的消息。 大骁败了! 南阳国主的棺椁里是空的!他根本没死,而是诈死! 大骁选择绕过金梁进攻,势必得通过重重山峦、冰河。 南阳早在那儿布置陷阱,冬日干燥,只要一把火就能烧掉整座山。 等大骁的士兵反应过来,如果回头,退路已经放置了南阳最擅长的毒烟,吸入太多者不治而死。 退路被封,活着的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冰河看似坚固,却有许多细小的裂痕,士兵本来就是一个个身壮如牛的汉子,再加上盔甲,走到河的中央,冰承受不住,登时裂成两半! 即使铜如金刀枪不入,可作为盔甲总有通气孔,而且落进水里,赖以生存的盔甲更会成为难以脱逃的累赘! 这场仗南阳布置有方,正中敌方下怀,利落漂亮! 听闻消息的朱时玉愣怔半晌。 大骁的十万精兵没了? 他们身上的铜如金盔甲也都跟着 那可是十万副盔甲! 就算大骁坐拥铜如金矿山,一时之间没有两三年也再难产出。 大骁无疑受到不可计量的重创。 如果按捺不住的是金梁,不是大骁 朱时玉倏地打了个寒颤,因为边塞地图上,金梁和南阳之间的山更多更高! 如果放火烧山,再加上毒烟。 无论哪个国派兵来,结果都是一样,铩羽而归,片甲不留。 朱时玉惊讶之余,远远地望着塞外的方向,那个人、那个人竟已算到这一步了吗? 南阳皇宫,国主寝宫。 巫衷躺于龙塌,骨瘦如柴,胸口和肚子的肉已经接近腐烂,如果不是他尚且有一口气,任谁看到,都只会认为这是个死人。 听完李将军的捷报,巫衷用力扯起最后一抹笑。 “好” 李将军跪地接话“大骁三年之内,无法进攻。” 巫衷嘴唇颤抖,气若游丝“为什么中计的不是金梁呢?” 李将军一言不发,是天命还是周弋过于狡猾? 说哪个理由,都会造成国主的遗憾。 第392章 凤鸣 第392章凤鸣 巫衷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瘦成骷髅的手臂慢慢上伸,仿佛要抓住什么。 他用力地张嘴,拼尽全力。 “秀汝” 意识朦胧捡,面前犹如一片盛开的梧桐花树,一只火红的凤振翅跃起,火焰瞳孔充斥恨意,仰天鸣啸,随即恶狠狠朝他反扑过来。 忽地,巫衷瞳孔骤缩,心脏犹如被重物猛锤,瞬间停止跳动,胳膊沉重摔落。 李将军大喊“国主!” 午夜,邢媚脑海中响起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任务完成,巫衷已死。 邢媚推开窗户,外面树枝落雪,冰天雪地,银装素裹,黑夜染着白色实在难以分清天地的界限。 她眯起眸子,看着大概是南阳的方向。 那个男人终于死了。 虽然是上一代金梁、大骁和南阳,最年轻就登基的君主,不过他的谋略丝毫不逊,临死前完成漂亮的反扑。 邢媚忽然想到对方曾经想回到百年前,挑战金梁的开国君主,想想却不是口出狂言。 邢媚吐了一口气,心房里某些积压许久的情绪,好像也随着巫衷的死烟消云散。 史书已无,执念也平,从今时今日起,邢媚终于彻底摆脱掉了原主。 “怎么了?” 身后传来男人关切的问候。 邢媚回头,微微一笑“没事。” 周弋寝衣素白,眉毛细长,垂下的长发为他平添几分温润。 他越过邢媚去关窗户“天冷,小心风寒,如果想散心,明日我陪你玩雪去。” “好”邢媚沉思一瞬,开口“巫衷死了。” 周弋关好窗户,回头道“如此一来,明日我便不能陪你玩雪,趁着南阳混乱,大骁重挫,须得争分夺秒,等我率兵凯旋,你想玩多久为夫都陪着。” 邢媚挑眉,这男人好像什么时候都镇定自若,也好像什么时候都对自己的话信任至极。 她蹙眉,难得问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邢媚抿唇,对于系统的禁制她无能为力。 “所以为夫聪明,一直相信你,从来不问为什么。” “能做到一直相信一个人,比很多事情都难。” “是吗?不过娶到夫人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周弋拢住邢媚的肩膀“夫人只要向我走出第一步,为夫可以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夫人的秘密有难言之隐,为夫便不会问,夫人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邢媚伸手抚摸男人瘦削的下巴“不像你的作风。” 周弋反手握住女子的手,眉眼无奈却宠溺“为夫原来是个小心眼的,得到一就算着二,但在夫人这儿,只要夫人能陪着就好了,一就够了,不敢奢求二、三。” 邢媚垫脚,在男人嘴边轻轻一吻“有件事我可以让你知道。” “嗯?” “那就是” 邢媚的指尖滑过男人眼角下的痣,定下深情永恒的誓言“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周弋弯起俊秀的眉眼“我也永远不会让你离开。” 邢媚忍俊不禁,怼了下周弋胳膊“肉麻死了,去,给我剥个橘子。” 周弋抱臂“大半夜的,吃橘子?” “有意见吗?” “没,我去剥。” “明天你就得回军营了,还不让我好好驱使你了?快点!多剥点!把这个冬天的橘子都剥了!” “夫人,你确定你能吃完?” “啧” “好好,为夫闭嘴,夫人万岁。” 得知大骁败了,金梁朝堂各路大臣顿时变得不大一样。 朱时玉想请病,可想到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于是硬着头皮上朝。 原先上朝前,身边总会有几个阿谀奉承的同僚,如今都站得远远。 朱时玉心里冷哼,自己不过一时失势,等日后肯定能再次雄起,这帮目光短浅的家伙。 等到真正上朝,齐鹿由衷感叹一番,多亏周弋有先见之明,否则衰弱的便是金梁。 自打登基,齐鹿的心始终没踏实,觉得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最近也在恶补军法、朝事。 自己的身份变了,背负的责任更是重如千斤,一个细小的决定都会铸造大祸,甚至会让数万人流离失所。 但幸亏有周弋这类的臣子在,齐鹿登基的这段日子,终于露出一个真心欣喜的笑容。 朱时玉默默磨着后槽牙。 那帮人对周弋的夸赞,犹如铁巴掌,一下一下扇得朱时玉的表情愈发狰狞。 大骁没败前,这帮人沉声不语,如今一帮没出息的墙头草! 等着! 他周弋再能耐,可能一辈子不出错? 等自己抓住机会的! 到那时,军营、朝堂都遍布自己的同僚,今日这帮替周弋说话的墙头草,自己绝对全部连根拔起! 对于朱时玉而言,最“屈辱”的一次早朝即将结束。 而就在此时,秦茂忽地向后面使了个眼色。 “陛下!臣有要事!” “陛下!臣也有!” 齐鹿疑惑“王统领和大理寺少卿,你们要奏的是一件事?” 大理寺少卿点头。 王彪上前一步,符合他急性子地开口“臣和大理寺少卿合力,终于调查出前朝太子的死因!” 朱时玉心尖猛地一跳,后背顿时出了一层汗水。 齐鹿的表情严肃,她曾亲眼目睹小太子惨死寝宫,尸体插着把刀,自己想逃离,却被重砸头部。 虽然自己登基一事,尘埃落定,板上钉钉,可到底谁杀害了小太子,打伤自己? 齐鹿开口“王统领有何线索?” 王彪拱手“臣派去调查的人经过苦苦寻找,终于在郊外找到一具可疑尸体。” 大理寺少卿搭话“根据前朝太子的伤口,杀他之人惯用左手,身高六尺,刀法利落,应该是名穷凶极恶之徒,以杀人取财,这些点经过臣和属下的调查,与男尸生前完全符合。” “可派他杀人的人是谁?”齐鹿皱眉“又为何杀前朝太子,又不杀朕?只是把朕打晕?” 王彪的视线落到一人身上“这件事,还是由朱少卿自己解释。” 朱时玉面若菜色,“扑通”下跪。 “陛下明鉴!臣没有买凶,臣根本不知道王统领的意思。” 第393章 恶战 第393章恶战 大理寺少卿长相圆润,语调四平八稳,说话悠然,这样更显得朱时玉急躁得想要掩饰。 “朱少卿,男尸身上有出入宫的令牌,可是出自少卿府。” “一派胡言!他身上不可能有!我根本没有伪造出入宫的令牌,我” 朱时玉猛地停顿,大理寺少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朱少卿,继续说啊,你没有伪造令牌,却确凿买凶。” 朱时玉百口莫辩“我” 齐鹿一拍龙椅,帝冕上的珠帘震动,她直接站起,怒道“你为何如此!” 帝王动怒,百官下跪。 短短时间内,朱时玉仿佛憔悴了数十岁,浑身软得犹如没有骨头,恍惚间热泪滚落“臣臣只想助陛下登基,臣没有错,臣忠心耿耿,臣是站在陛下您这边的啊!” “所以买凶杀害无辜的人,所以只是打晕朕,所以对朕说了一堆大道理,所以让朕和” 就因为朱时玉这种人 就因为他的自作主张。 自己的人生全都毁了啊! 如果没有他,自己不会困于权利算计,不会抬头看到的天空都只是四四方方。 她打了个趔趄,坐回龙椅,右脸狰狞,左边脸颊流下一行清泪。 “朱时玉,买凶残害前朝太子,污蔑金梁忠臣,死不足惜!” 王彪喊人把朱时玉拖下去。 被架着的朱时玉看到秦茂揶揄的眼色,忽地情绪崩溃大喊“陛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臣只不过那只螳螂,给别人白白做了嫁衣!陛下!是臣助您登基的!” 朱时玉撕心裂肺的呼喊渐行渐远。 秦茂站起提议“陛下,朱时玉曾是臣的弟子,虽入朝后便无交集,可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齐鹿心情忧伤,摆手“罢了,你和他又无交集,这件事到此为止,朕累了,退朝。” 太监高喊“退朝——” 一众大臣纷纷离开,金碧辉煌的大殿倏地偌大冰冷。 齐鹿屏退了所有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时,摘掉沉重的冕冠,裹着龙袍蜷缩在龙椅上,独自流下眼泪。 她声音微弱,似乎在和人对话“你在哪啊,我不想做皇帝,我想和你去云游,我想去看海” “我不快乐,可是这种日子没有头。” “阿柒,我想你了。” 从大殿到宫门的这段距离,秦茂冲身边的男人道“王统领动作迅速,多亏了你,所有事情才都水落石出。” 王彪哼道“调查清楚小太子的真正死因,这是我最后一点执念,毕竟新帝已经坐稳位置,我再扑腾,也无力回天。” “王统领对先帝真是忠心耿耿。” “再忠心也全都被朱时玉搅乱,哼!” 秦茂挑眉“无论以什么立场,我都要多谢王统领替朝堂灭了一个歹人。” “我只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真找到了被朱时玉灭口的尸体,再加上线索、证据,真正断定朱时玉的人是大理寺少卿。”王彪叹了口气“人总不可能一辈子一个立场,一朝君子一朝臣,再如何不甘心,木已成舟,甭管谁做人上人,我等做臣子的专心为金梁能做点好事就行。” 秦茂翘起嘴角“王统领好境界。” “我是穷民出身,想的也就是眼前事儿,不如宰相历经三朝。”王彪眼语戏谑“今朝有猪作祟,殊不知谁是黄雀谁是螳?” 秦茂轻笑摇头。 天上轻轻扬扬洒落雪花。 王彪伸手,雪花就静静地、温温柔柔地落到他的掌心。 王彪一喜“今年雪下得早,瑞雪兆丰年,等开春再下场雪,庄稼就好长了,好事好事!我得去请大理寺少卿喝一壶!宰相,我告辞了!” 王彪加快脚步,朝朱红宫门跑去。 秦茂慢慢弯腰,于风雪中对王彪这类的臣子行礼。 今朝臣忠,他日国起。 都城的雪细腻柔软,边塞的雪却肃杀凌厉。 巫衷驾崩的消息甚至还没传遍南阳,万万想不到,金梁的大队兵马已经强攻两国边境! 毒烟和断冰的手法已用,南阳兵马本身就没有金梁强壮,正面受敌,只有吃亏。 众人一筹莫展,又听闻率兵的是周弋,更是叫所有士兵闻风丧胆,手足无措! 金梁雄兵神速,即将抵达时,李将军一声令下,退而求生,令大批兵马先撤离,只留下一小批敢死兵,负隅顽抗。 南阳的主力前脚撤离,转眼金梁的军队就抵达城下。 白止势请求叫阵,周弋却当机立断取消叫阵,直接攻城! 激烈的战事维持了整整一日,天黑收兵,金梁驻守扎营,几位将领齐聚周弋帐内。 白止势冷静分析“城中不剩多少士兵,看来是壁虎断尾,明日我们便能攻陷两国边境。” 说话间,他在两国边境的地图上划了一道,如果攻陷下来,那么南阳就不得不陷入正面直刚的局面。 如果将南阳收入囊中,金梁便有吞掉大骁的能力。 人数上占巨大优势,何惧大骁的铜如金? 周弋颔首“止势说得对,你近日来表现出色,听说还在军营教书?” 白止势搔头“属下只是觉得任何人都有求知的权利,而且许多士兵都想写封家书,可就是因为不识字错过,徒增哀伤,我也不想再看到本来和和美美的家人,因为距离产生误会,支离破碎。” 白止势攥紧拳头,没有孟甲,恐怕自己一辈子都只是个卑微马夫,也不可能解开心结,若说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早教、多教对方写字,这样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带着遗憾永眠地下。 周弋拍拍对方肩膀,沉声开口“带着孟甲那份一起活下去,报效金梁。” 白止势重重点头,他不光要做到最好,他要一个人出两个人的力,做到更好! 周弋冲所有将士扬声道“听到了吗?明日这场仗,必须拿下!” 众将士眼神炙热,不约而同捏紧拳头。 “是!” 第二日清晨,金梁士兵藏匿夜色发起突袭,出乎意料,南阳这一小批“弃子”居然格外顽强,迅速发现金梁突袭后,立即集齐对抗。 第394章 无畏 第394章无畏 不过再顽强抵抗,人数的差距过于悬殊,太阳升起,金梁的士兵冲开了城门! 周弋一马当先,手执破晓冲了进去。 兴奋的士兵们紧随其后,和城里的士兵开始厮杀。 周弋径直去了城门上,斩杀几名小兵后,突然感觉一阵冷风经过,他下意识躲闪,甚至不用反手,破晓双刃,直接一剑! 锋刃准确无误地割开对方喉咙。 与此同时,周弋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老胡?” 对方喉咙失血,穿着盔甲的身体登时倒向地面。 周弋想也没想,接住对方的身体,拨开头盔。 “老胡?真是你?” 原来这批“弃子”的头领是老胡,也是老胡集合这些被抛弃的人,不留余力地托了自己的兵马整整一日。 老胡嘴唇惨白,却笑得灿烂“大帅,我、我厉害,不过还是没有用。” 周弋看着无数次和自己并肩作战的熟悉脸庞,曾经战场上也救过自己的命。 他咬了咬牙,用力把对方背起,双手托住“别说话,我带你去医治。” 背上传来男人断断续续的声音“没用的,大帅的破晓是天下间最锋利的剑,我、我没多久活头了。” 周弋死死地抿唇,甚至用牙咬出了血。 第一次竟然生出破晓为什么不是把钝剑的念头。 老胡流淌的血也渗到周弋的脖间,烫得想叫人落泪。 周弋下了城门,拼命喊着“白止势!军医!” 可是场面一度混乱,灰尘漫天,要把周弋所有呐喊全部吞噬。 老胡的身子越来越重,说话越来越轻“大帅,你把我放下。” 周弋向城门外跑去。 “大帅,我不是金梁的兵,你在做什么?你应该去冲锋陷阵,而不是救一个南阳兵。” “闭嘴!”周弋浑身充斥着暴躁“本帅说你是,你就是。” 老胡一怔,接着释然道“大帅,其实你和夫人都是同一种人” 都是不认输的性格,可偏偏骨子里盛满了温柔。 他想到那日南阳皇宫,女子没有指责自己的临阵脱逃,只是轻轻地给予肯定。 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他做了什么?他辜负了士兵们的期望,对自己的话出尔反尔,他做得一点都不好。 老胡饱经风霜的眼尾落下眼泪“大帅,我不想死,可南阳的人不信任我,他们用军令强制我留下,这两日我杀了不少兄弟,对不起,对不起” 老胡越到后来,声音逐渐哽咽。 周弋眼眶泛红,终于要看到金梁军营。 他的胳膊已经僵硬,却还在拖着老胡沉重的身子,用牙挤出两个字“撑住。” “对不起,大帅。”老胡的声音轻到极点,从这儿到军营需要一段距离,大帅已经筋疲力尽,再背着自己一定会受伤,他不能再给大帅带来拖累。 他费力地伸手,按了几处,身上的盔甲顿时解体脱落! 周弋瞳仁紧缩。 冬日塞外的冷风登时大作,吹在人的脸上,它们狂欢着扑向穿着单薄的老胡。 “其实有人陪着,死也没那么可怕。”老胡手脚抽搐,忽地重重倒进泥土。 碧空如洗。 迅速模糊黑暗的视线里,他看到大帅过来拉扯自己。 老胡扯起嘴角,举起手在他胸口一点。 “属下告辞。” 老胡闭上眼睛,平庸、忠心、拧巴的一切情绪总要归于宁静。 周弋怔怔地半蹲,一阵风儿吹过,他抬起头,茫然颓废。 孟甲、老胡 下一个要带走谁呢? 今日一战,意料之中,金梁大获全胜。 南阳舍弃边境三座城池,悉数落入金梁。 夜晚,军营升起篝火,欢声笑语。 周弋把老胡埋在一处避阴的山丘,眺望过去便能看到热闹熙攘的军营兄弟。 白止势刻好墓碑的字,拿剑向地面一点,充当军礼。 之后他看向周弋“大帅,要回营吗?” 周弋良久没有回应。 白止势又问了一遍。 周弋站在墓碑侧边,狭长的眉眼低垂,睫毛轻颤,染着浓郁的倦意。 “你先回去,我和老胡说说话。” “是。” 白止势没有过多关怀,识趣走远,自己和老胡仅仅相识一场,而大帅和老胡却一起战斗了近十年。 悲伤是不可避免的,没有人不会悲伤。 塞外的风,像刀子一样。 不光吹得脸生疼,也叫人的心跟着千疮百孔。 周弋直直地站着,白止势认为他伤心悲切,可实际上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他疲倦地阖上眸子,恍恍惚惚,好像回到第一天参军的样子,军营的一切都十分陌生,他笨拙,不会应对,就会挨老兵的打,其实他从小就挨了无数打,忍一忍就过去了,可身边总有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也在挨打。 小男孩每次挨打完都会哭,撕心裂肺,哭天喊地,可他从来不会哭着求回家,因为他早就没有家了。 也许人都处于困境中很容易想和身边同样遭遇的人成为朋友,小男孩很快和自己搭话,说他姓胡,他爹是老胡,可以叫他小胡。 自己无动于衷,举起遍布青紫的胳膊,拿起地上的饼慢慢啃。 后来有一天,他们打扰了一位暴脾气的老兵休憩,被皮条抽着打,更被吊在荒郊野外的树上。 军队很快就要迁移,但是根本没人在乎两个小孩子。 他们呐喊,可传递都做不到。 小胡又哭了,哭得比以往每一次都凶,说他想爹娘,又说他恨透了大骁和南阳,接着又诅咒把他们吊起来的老兵被南阳的炮火轰死。 他还问自己“你为什么不哭?” 自己麻木地问“我为什么要哭?” 小胡哭着说“你比我更惨,你没名没姓,你没有爹娘,你受苦时连个念想都没有,你挨的打比我多,你要死了,你和我都要死了!” 小胡哭得喘不上来气,再次仰头,却发现身边的自己不知何时哭了,无声却又汹涌。 周弋睁开眼睛,自己那次哭泣不是因为死亡,而是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注意到自己吃过的苦。 我本可以无畏死亡,如果不曾有过友人的关怀。 第395章 噩耗 第395章噩耗 再后来,有名老兵注意到两个小孩子。 被救下后,老兵抚摸两个小泪人的头顶“别哭了,我姓周,你们以后叫我周叔” 周弋不知站了多久,军营篝火的光渐熄,隐隐约约传来战士们的歌声。 “我自青丝来,我满头风霜去,无归无悔,尸骨铸墙守金梁。” 周弋端起酒杯,缓缓将酒水洒在墓碑上。 “无归无悔,走好” 金梁一百二十四年,正月初二,叛将胡光丞死于“脱甲风”,享年三十岁。 正月十二,周弋大帅上书请奏,胡副将是因妖道才误入歧途,请求收回“叛将”之名。 正月十六,帝允。 但又因罪行确凿,史书有关胡光丞副将的全部记载都一笔勾销。 金梁自此,再无胡将。 三年后—— 南阳割舍近乎一半城池,苦苦支撑。 只要金梁吞掉南阳,便能重振雄风攻打大骁。 可大骁也看出金梁意图,经过三年养精蓄锐,在南阳和金梁胜负一战中果断出手。 南阳都城的城门下方闪烁铜如金的盔甲,犹如最终的黄昏。 南阳新继任的国主虽勤勉,可实在平庸,宫人传来李将军已经报国捐躯,宫门被破的消息,选择于宫殿绝望自刎。 金梁同样受损严重,等到消息传到都城,齐鹿双手一抖,信件飘落。 里面言简意赅地记述两件事。 金梁此次损失惨重,粗略估计死伤十万兵马。 如果第一眼看过去,齐鹿只是眉头紧锁,这第二条消息直接令她不知所措。 周大帅被火炮正面击中,恐无力回天。 齐鹿在焦虑急躁中熬过半月有余,塞外又传来消息。 这一次叙述全面,不光有写南阳都城已经被大骁攻陷,具体死伤人数,另外还有最令齐鹿担忧的消息。 周大帅被火炮波及,昏迷不醒,送回襄湖镇的府中医治,然而药石无医,就在所有找到的郎中都表示无能为力后,第二日清晨,大帅和夫人一同消失,不见踪迹。 唯一确定的是夫人自愿带大帅离开的,没有被胁迫的痕迹。 御书房内,秦茂急忙进言“周大帅负伤,应该立即找到大帅和夫人医治。” 孟老将军身穿丧服,头发花白,脑袋不自觉耷拉着,开口道“南阳已破,却是大骁占据了最有利的都城,再加上对面有铜如金,局面不容乐观。” 秦茂凝思片刻,点头同意。 齐鹿左手撑头,原先青涩稚嫩的眉眼已经长开,秋瞳如水,已经学会如何收敛情绪,不怒自威。 她敲击着塞外书信,深邃的瞳孔不动声色“既然数名郎中看过,周大帅凶多吉少,无端消失,怕是周夫人带大帅去其他地方寻访名医。” 秦茂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齐鹿却已经沉着道“当务之急,应该从军中再选一位将军代替周弋,稳定军心,虽然大骁的铜如金是把利刃,可这三年,金梁扩充的地盘也不少,它若想一口吞掉,我们这根硬骨头也会扎得他开膛破肚。” 三言两语却解释得清清楚楚。 秦茂以及孟老将军等人全都无话可说。 齐鹿扭头向侍候的太监道“朕要下旨,提拔周弋身边的白止势暂代大帅,掌握虎符,统领三军。” 太监领命,立即研墨。 齐鹿眯眼“光靠一个白止势远远不够,最近军中还有什么可用的人才?” 秦茂抚着下巴,孟老将军思索一番“臣有耳闻,军中近些年出了位小将,能以一敌百,为人稳重,是可用之才。” “哦?以一敌百?” 齐鹿上扬的语调染着玩味儿。 太监很快书写好圣旨,献给齐鹿目阅一遍,确认无误后,齐鹿拿起玉玺。 她侧脸白皙,黛眉秀气,红玛瑙耳坠更显肤色。 “以一敌百的高人姓甚名谁?祖籍在哪?” “襄湖人士,梅柒。” 齐鹿古井无波的眸子忽地波动。 小太监赶忙接住快要掉到地上的玉玺,然后双手奉上。 秦茂蹙眉“陛下?陛下?” 齐鹿回过神“嗯,襄湖镇怎么了?” 秦茂不解“陛下,不是襄湖如何,您要下旨。” “嗯” 齐鹿接过玉玺,重重印下。 随即,她又问道“孟将军,那人叫梅柒?” 孟老将军颔首,看向齐鹿的眼神充斥担忧“陛下,您似乎脸色不好。” “无妨、无妨”齐鹿怔怔地盯着御书房的紫檀木架子,忽地笑出了声。 众人更摸不着头脑。 看到历经三年,已经打磨得十分稳重的陛下,不知为何,好像就听到一个名字而已,就又变回了刚进宫的小鹿公主? 齐鹿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兴奋道“对了,朕想见见这位能以一敌百的英雄,她在哪?” 孟老将军开口“禀陛下,既然军中大部分人都肯定他的能力,不如先予以军职试探试探,再给亲自面圣的机会。” “不试探不行吗?朕是皇帝,朕想见谁就见谁。” “这” 孟老将军和秦茂面面相觑,彼此眼中的惊异一点都不比对方少。 打陛下登基以来,从来就没说过“朕想见谁就见谁”的任性话。 齐鹿拧了拧眉头“算了算了,还是先稳定军心重要。” 孟老将军松了口气。 秦茂拱手“陛下明智。” “那先给个什么军职呢?”齐鹿歪头。 孟老将军提议“不如先给个百人将。” 齐鹿却好似没听到,自顾自说道“以她的能力都尉?不行不行,大材小用,中郎将?” 孟老将军暗中焦灼,要知道除非有重大战功,普通人登上都尉至少需要五年。 他和秦茂同时劝说,最后结果是各退一步,给与校尉一职。 出了御书房,孟老将军难以理解“今日陛下为何突然心情大好?” 秦茂眯眼,深思熟虑一会儿,神秘莫测道“陛下的反应不像一般的心情好,倒像是春心萌动。” 孟老将军纳闷“陛下难不成想要在军中挑选男宠?” 孟老将军仔细斟酌,陛下确实年纪不小,一般女子早该结亲,可是陛下不是一般的女子,上哪找门当户对的意中人? 第396章 阔别 第396章阔别 “陛下金尊玉体,挑选后宫得需从长计议。”秦茂长叹“可莫要再犯痴男怨女的遗憾。” 听到这句话,孟老将军倏地黯淡了神色。 谁不知道朝中最惨的一对亲家,两家儿女一见钟情,心领神会,结亲以后本该和睦,可偏偏落了个最寒碜的下场。 最惨的不过孟老将军,先死了年轻有为的大儿子,前不久老夫人也跟着去了,偌大的孟府就剩一个未及冠的小儿子和白发苍苍的孟老将军苦撑。 秦茂提起来也禁不住惋惜“我家夫人也诸多感慨,甚至有段日子我也曾埋怨过你,但说到底两家都有过错,人生总要向前,该过去就过去。” “人不可能一直走路,也不可能因为路太长,看不到终点就不走,你原地不动太久了,会累垮的。” 孟老将军若有所思。 身后,小宋书走来,先向秦茂道安,踌躇一阵后又对孟老将军行礼。 小宋书道“今日无大事,我照例准备去郊外探望爹娘。” 秦茂欣慰“你这孩子的确有孝心,快去。” “是” 小宋书应了一声,然而却没立即离开,纠结一番还是对孟老将军开口“爹听闻孟老夫人去世,有话托我转告,孟老将军注意身体,当前乱世,老将康盛,新火不息,两者齐力,金梁承袭。” 说罢,不等孟老将军回答,小宋书径直离开。 秦茂眺望远处“他都放下了,你有什么放不下?国家生死,比儿女情仇重要得多。” 孟老将军轻轻点头。 秦茂喃喃“老将康盛,新火不息” 自从南阳从地图抹去的两年,金梁和大骁僵持不下,大骁固然借用铜如金的力量,屡次争锋,金梁却依靠智谋、地形数回化险为夷。 战火连天的日子里,没有人再提起曾经金梁的主心骨周大帅,更多挂在嘴边的是白将军,这位白将军不光智勇,且心往慈善,就在这种捉襟见肘的日期,他见到无处可归的孤儿都会收养,还教他们识字做人。 短短两年,他抚养的流浪儿已超半百。 虽凡胎未死,可已乃世间仙。 另外还有梅偏将、孟小将等等新一批涌现的人才,他们继承周大帅那一批名将的精神,在战争中一次次崭露头角,拯救数以万计百姓生灵。 一时之间,本以为军事强大,信心蓬勃的大骁对固若金汤的金梁竟然无从下手,僵持不下。 正月初一,金梁大雪。 齐鹿由着宫人沐浴更衣,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朱唇乌发,美目盼兮,和五年前的样貌没有丝毫改变。 宫人献媚“陛下如花之姿,经久不衰。” 齐鹿抚摸自己光滑的脸颊,不知不觉居然过去五年,刚登基的惴惴不安,到如今也能多少看透人心、局势。 她压下喟叹的情绪,转念想起今日是塞外有功之臣回朝面圣的日子,今年会有阿柒。 镜子中的娇嫩女子绽出笑容。 五年里第一次,齐鹿居然盼望上早朝。 等到满心欢喜坐到龙椅,太监询问是否马上传召。 “等一下。” 齐鹿小声吩咐,偷偷将自己衣角整理好,才开口“宣他们进来。” 太监扬声“传梅偏将等人觐见!” 文武百官站立两侧,迎接这些朝中肱股,边塞英杰。 齐鹿的眼神紧紧粘在走在最前列的人,对方五官如初见,发丝如雪,尤其脖间系的带子,齐鹿一眼认出正是自己亲手系上的,虽然洗得发薄,可阔别五年,带子依然是那条,人也是那位。 齐鹿连忙起身,太监惊疑“陛下?” 齐鹿又匆忙坐下,维持表面淡定。 梅柒走到御前,单膝下跪“陛下金安。” “快!快起来!” 齐鹿脸上的欣喜压抑不住,甚至站起,小跑下阶,亲自去扶眼前人。 四目相对的刹那,齐鹿看到对方微微上翘的嘴角。 梅柒用极小的声音道“阔别五年,日夜望阙,今日见安好,心满意足。” 齐鹿眼角湿润,笑道“总算回来了。” 正月初一,将首回宫,帝大喜,宫中举行晚宴,城中臣子皆可参与,以庆新年。 宴前,齐鹿叫宫人退下,自己拿出枕下针线,不消片刻,一朵雪白梅花跃然缂丝帛带。 她拿给身边高自己一头的人“好看吗?你那条带子都破旧了,这次我给你换个新的。” 梅柒接过,指尖摩挲绣花“你什么时候学会针线活了?” “唉,这五年我都不知道我学会了多少,就感觉过去的二十年白活了,原来有那么多的东西要学。” 齐鹿无奈,没办法,既然选择这条路,就得承担责任,不光兵法、治国之道,还有乱七八糟别的一大堆。 出神间,梅柒已经换上新的带子。 齐鹿莞尔“好看,阿柒最好看。” 梅柒挑眉“今晚宫宴,你不需要准备?” “说的也是,宫宴需换身衣裳,对了,阿柒,你会不会描眉?帮我。” 梅柒俊隽的眉眼染上笑意“好。” 齐鹿端坐铜镜前,任由对方细心勾勒黛眉,望着对方洁白的长衫,她展开五指慢慢放到梅柒胸口,记得自己曾经留下过刺青。 “还有吗?” 齐鹿仰头,似乎寻求答案。 梅柒一只手抚到胸前,缓缓相扣,另一只手不歇,一点点描眉,两人距离近到咫尺,彼此纠缠着呼吸。 “一直在。” 齐鹿的手被牢牢裹着,温暖的同时也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震手欲麻。 半个时辰后,有太监在殿门前催促“陛下,宫宴快开始了。” 由梅柒搀着,齐鹿上了轿撵,她俯身问出五年来一直想问的“当初为何从军?我找了你好久,为何不来我的身边?” 梅柒笑得高深。 齐鹿歪头“难不成你想帮我?可在我身边一样也能为我出谋划策。” 梅柒挑眉“以后就知道了。” “哼,不说就不说。” 齐鹿撇嘴,独自生起闷气。 轿撵穿过御花园,看到里面的景色,梅柒愣怔,目光所及,悉数白梅素雪,宁静致远。 梅柒开口“这是” 第397章 长生 第397章长生 齐鹿还在气头,梗着脖子道“我只是喜欢白梅,和你没关系。” 梅柒弯起嘴角,抬头。 两人相视,齐鹿登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让宫人落下轿撵,走到梅柒身边,示意一起前行。 齐鹿深呼吸,开口“我好久好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了,也没和你耍过脾气印象里上一次还在五年前,你让我喝巨苦的药汤,我不愿意极了。” 梅柒跟着笑。 齐鹿一边回忆一边喟叹“我们还没去看过海,还没继续云游,说起来,已经错过五年了啊。” 梅柒垂眉,从袖中端出一本册子。 齐鹿接过“这是什么?” “梅花庄的心法和剑谱,这是臣珍爱之物,也交由最珍贵之人,望陛下妥善保管。” 齐鹿谨慎地将它揣进袖口,郑重道“我们既然交换了东西,不要再错过了。” “是。” 赫然间,齐鹿犹如得到糖果的孩童,笑容甜美,走起路来,体态轻盈。 梅柒神色轻快,出声提醒“小心雪滑。” 宫宴上,秦茂第一次提及齐鹿婚事“陛下操劳国事,也勿忘传宗接代,陛下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齐鹿第一想法看向梅柒。 对方坐在靠前酒桌,不咸不淡道“陛下尚且年轻,不宜仓促办婚事。” 秦茂皱眉,不明白一件本应该的事,居然会有人反对。 而且反对的还是近些年,军中风声雀起的梅柒将军。 白止势戍守边境,这次没有回都面圣,这些人里军衔最大的便是对方。 “可是”秦茂欲言又止,梅柒截断开口“再者,陛下的婚事由陛下决定,陛下可有意中人?” 齐鹿察觉梅柒正为自己说话,于是心领神会道“说有也有,说无也无,不过朕目前的确不想考虑后宫之事。” 秦茂尚没摸清楚齐鹿话里的意思,便看到梅柒正冷冷看着自己。 他嗫嚅几下唇,重新安静坐回自己位置。 齐鹿和梅柒交换眼神,她一瞬间明白梅柒的用意,在自己身边也能出谋划策,可只有凭借自身本领坐上高位,说出的话才能令人信服。 对方早在五年前就高瞻远瞩,要做金梁的盾,也是自己的盾。 齐鹿举起酒杯,梅柒摇头“陛下,喝酒伤身,不可贪杯。” 齐鹿央宫人换了杯温水,两人隔着高朋满座,举起酒杯遥遥对碰,饮下隐晦清甜的爱意。 日新月异,沧海桑田。 不知经历多少年轮,覆灭多少王朝,数其中风流人物,终归天下大同。 一家开了不知多少年的医馆,正如镇上的人们都不知道医馆里唯一一位女医多少岁数,他们的子孙一代接着一代,可医馆没变,女医也只是从苍老变得苍老了一点。 有人说女医是一次机缘偷吃了长生妙药,也有人说女医是天上仙子,下凡悬壶济世,接济苍生。 不过无论怎样,女医妙手回春,医术高超,一视同仁,大骁能有这种人着实可幸,简直像那覆灭的金梁曾有一位白圣人,收养孤儿,教书育人,桃李满天。 一个救世,一个育人,都令人肃然起敬。 下着雨的医馆门前无人经过,那位身体佝偻已经年迈的女医正要关门,一个倩丽的人影挟着蒙蒙细雨迈过门槛。 女医眯了眯眼,粗噶的嗓音含着一缕欣喜“是你啊。” 齐鹿收起纸伞,满眼风霜,难掩疲惫。 医馆关了门,点燃安神香,外面雨声未歇,齐鹿换了身衣裳,颜色老气,衬得她白皙娇俏的脸庞愈发不般配。 堂中,用来煎茶的红泥小火炉散发阵阵香气。 女医双手背在腰后,坐在齐鹿面前,端详片刻“这衣服颜色太老,和你不配。” “是吗?”齐鹿的神色里藏有一缕颓然“都一百多岁了,没什么配不配,我却想不到师傅会入世。救死扶伤,也会有男人。” 白莲仙子轻蔑一笑,老态的面容隐隐间还能瞧出年轻时皎洁无暇的风韵。 “都老掉牙了,何必在意年轻时的戒律。” “师傅还是那般,随心所欲,逍遥洒脱,怪不得寿命长久。” “人的寿命再长也会有尽头,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一年随着一年老去,倒是你”白莲仙子抬起尚且清明的眸子“你为什么不老?” 齐鹿青丝倾泻,面容如花,身材、样貌和二十岁时一模一样,不变的只有心境、眼神。 “兴许世间真有长生药” 煎茶的炉子沸腾,打破师徒的对话。 白莲仙子要去倒茶,齐鹿却已经轻松站起“徒儿来。” 望着齐鹿手脚麻利的身影,白莲仙子开口“我记得好几十年前,曾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找过我,她也是这般为我煎茶,照顾我起居,只求我医治她的丈夫。” “那时候还有金梁,不过最后也都没了,大骁拥有铜如金如有神助,如果金梁也有铜如金的矿山,一切都会不一样,唉,尘归尘,土归土,我想不到你竟然能活着。” 齐鹿楞楞地倒茶,回忆往昔,孟老将军先病逝的,之后白止势、秦茂、梅柒 国破家亡那一日,孟老将军的儿子进宫拦住要自刎的自己,背着一路血战出宫,最后也死在逃亡的路上。 大骁赢了。 金梁以及更久远的南阳不复存在。 大骁替笔,书写了金梁最后一段史书,齐鹿看到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泪如雨下。 曾经活生生的人,也站在自己面前说过话,怎么一个个都成了死气沉沉的墨迹。 逃亡前,孟源将军一把火烧了金宫,也给大骁造成错觉,自己葬身火海,成了一撮灰。 齐鹿蓦地被热茶烫到,摔碎了杯子。 白莲仙子没有言语,递过来一瓶烫伤膏。 齐鹿捂着烫到的手腕,良久开口“抱歉。” 白莲仙子收拾好残局“你是皇帝,皇帝不用和任何人道歉。” 齐鹿抿唇,她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可她是在所有人的帮助下,才活到今日。 “抱歉”她喃喃自语,像是和天上人说的,也像告知地下英魂。 热茶倒进杯中,香气扑鼻。 第398章 造化 第398章造化 齐鹿端茶姿态庄严,优雅矜贵。 白莲仙子细细打量,忍不住心底感慨,时过境迁,造化弄人。 自己曾最无忧无虑的徒弟终究不见了。 一时为徒,一世为帝,然后呢? 长生之人的尽头在哪? 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凋零陨落,怀着无尽的思念和爱恨等待吗? 白莲仙子眼眶无故湿润,齐鹿抬头,蓦地一怔“师傅” 白莲仙子抹去眼泪“为师心疼。” 齐鹿双眸一黯,死寂无光,宛如前朝的古董,它依旧存在,可却不复鲜亮。 听着师傅的低声啜泣,齐鹿向上扯了扯嘴角“其实我得到许多世人可望不可求的长生,是件幸事,或许我能撑到亲眼看到大骁覆灭。” 白莲仙子慢慢平复情绪“金梁是否还有一丝生机?” “师傅方才也说,尘归尘,土归土。”齐鹿语气平淡,活得久了,也很难再有事物扰乱心境。 “白将军生前说过,若金梁也有铜如金,十年内定能杀个大骁屁滚尿流,二十年一统江山,可没有铜如金,光靠人数,结果正如眼前,大骁兴盛。” 她瞳孔里倒映着淡绿茶水,茶叶漂浮。 回忆起来,白止势对自己说这番话的情形好似昨日。 白莲仙子已经恢复常态,问道“接下来有何打算?既然无处可归,就在师傅身边打打下手,我这医馆虽小,招牌却老,生意兴隆,不差你一口饭吃,不过你可别拿我的手艺和皇宫御厨比。” 齐鹿嘴角抽了抽,迟疑道“师傅的手艺” 白莲仙子眼睛一瞪。 齐鹿立即接话“师傅的手艺一定妙极。” 白莲仙子这才收回目光。 齐鹿心底叹气,她是不会死,可不代表不会闹肚子。 不过 她环视四周,小医馆摆设井井有条,虽然拥挤可给人一种安心感,悠悠天地。还有自己一处容身之所。 齐鹿莞尔。 她低头抚摸手腕系的白色玉帛,底下绣了朵栩栩梅花,睫毛纤长噙着温柔“不必担心,我有家了。” 隔日是个大晴天,齐鹿敞开医馆的门,却被扑面而来的阳光晒得眯起眼睫。 她伸出胳膊遮挡,暖洋洋得仿佛晒掉了人身上的霉味,舒适惬意。 门前有几个稚子嬉戏,其中一个状似老成,撸袖子道“我是金梁的孟源大帅!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又有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孩子举着两根树枝“你是孟源?我是梅将军,我是将军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 另外一个则摇头晃脑,满嘴的之乎者也“我是圣人,比你们都厉害。” 最后一个长得最魁梧的男孩子跺脚道“你们再厉害不也被我大骁打败了?哼!我有铜如金!” 其他三个孩子见状,忿忿不平地一起商量“我们这么厉害,怎么还打不过啊?” “白圣人”昂首挺胸“哼,还不是因为我们的君主不行!我们君主是个女流!” “梅将军”挥舞两根树枝“对!肯定因为君主不成器,否则使双剑的我肯定能大杀特杀!” “孟源大帅”将一个破旧的布扎娃娃扔到土里“呸呸呸!什么君主!小爷我还不伺候了呢!” 又有一个小鬼头跑了过来,唤道“周大帅有令!还不快城隍庙集合?” “诶呀!周大帅!快快!我们快去!” “对对,我们可不能不听周大帅的话!” 一群豆丁连蹦带跳地跑远。 齐鹿从暗处走出,弯腰捡起地上的布偶,拍了拍灰土。 医馆内传来白莲仙子的声音,叫齐鹿去把药材磨碎。 齐鹿应了一声,转身走回暗处。 医馆开门便有镇上村民络绎不绝,头痛风寒,小病小灾,有老妇注意到陌生面孔,拉着齐鹿问东问西,无非今年多大,是否婚配。 齐鹿说自己有一百多岁,老妇不信,说你这黄毛丫头别拿我寻趣,你要是一百多岁,岂不是比两个我加起来的寿命还长? 齐鹿摇头不语。 白莲仙子嫌她们聒噪,直接说了重话,她是我徒弟,不嫁人不嫁人不嫁人!听懂没! 一个上午过去,全镇子的人都知道白莲医馆多了个小徒弟,五官灵动,气质娴静,可惜女医说了死话,小徒弟终身不嫁。 可惜镇上的优良男丁,还未一睹石榴裙,就医馆门前死。 午后的闲暇时光,师徒二人照例煎茶,齐鹿啜了口,放下茶盏“师傅昨日说有个女子带丈夫来求您医治,这个故事您还没说完呢。” 白莲仙子歪头,认真整理了下一百多年的记忆,好不容易翻找出来。 “那时我还没入世,住在白莲山静修,一日那女子背着她的丈夫出现山顶,普通的人能爬到山顶尚且困难,何况她还背了一个人?那女子罗裙脏秽,素面朝天,却坚强得一声不吭,见到我便下跪问我是否是白莲仙子,能不能救她的丈夫。” “我那时厌恶男人,况且她丈夫打眼一看,虽是个俊美的,可气色不佳,神识受损,昏迷不醒,活不过多久,我便让她离开,那女子却说她已经带丈夫寻遍名医,都没有结果,我是她最后的盼望。” 齐鹿挑眉“那女子有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白莲仙子沉思半晌,开口“她说自己叫邢媚,她的丈夫没提过,可能提了我忘了。” 齐鹿睫毛一颤,久远的记忆渐渐浮现。 周大帅曾被火炮波及,丧失意识,请来的名医都宣布没治后,周夫人带着周大帅不翼而飞。 师傅口里的夫妻,竟是周弋夫妇。 齐鹿愈发好奇接下来发生的事,耐心地等师傅说下文。 齐鹿知道年轻时的师傅有多么讨厌男人,甚至给自己都定下不许和男人亲近等一系列条规,周夫人为了让师傅答应,定然吃了不少苦,但从师傅的话语里,周夫人任劳任怨,扔掉脸皮伺候自己。 后来,师傅松口,给男人认真诊过脉后对女子说道只有一丝机会。 师傅以为女子会灰心意冷,然而对方却眼神坚定,只要男人没死,她就不会放弃。 第399章 密宝 第399章密宝 白莲仙子头一次见到如此忠贞不渝的夫妻,即使不懂情爱,也心生疑惑,不禁问出来“为何明知希望渺茫,却硬要苦撑?” 那女子却握紧男人的手,笑容无憾回道“真不想说是因为爱情这种俗借口,可是我们两个经历了很多很多很多事情,我想我离不开他,他死了,我也就死了。” 白莲仙子扭头“你说世上真的有生死不离的感情吗?” 齐鹿下意识去抚手腕系的带子,垂头道“或许。” 白莲仙子点点头,继续叙述。 她每日都给男子药浴,再配以针灸、熏药,眨眼八年过去,然而男人依旧没有睁眼,没有意识,就是个“活死人。” 在和邢媚商量后,她决定来一剂猛药,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猛药之后的一段时间,男人甚至完全丧失呼吸和心跳,邢媚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床沿哭了许久,第二日白莲仙子再去看,却发现男人居然神迹般苏醒。 听到这儿,齐鹿情不自禁染上笑意“醒了就好。” 白莲仙子继续叙述“那男人行为举止颇有气节,先感谢我出手相救,然后邢媚似乎问了一句,那男人说再也不回了,你最重要,他醒来只想好好陪夫人一日,吃顿美满的团圆饭。” “我在山上多年,那日罕见有种过年的气氛,实际只是多了一对好不容易重聚的夫妇,那男人下厨比邢媚的手艺靠谱,色香味俱佳,我美食一顿,看到两人恩爱去外面看月亮,便识趣地没再打扰。” 齐鹿挑眉“后来他们下山,去继续美满了。” 白莲仙子紧锁眉头,神色凝重。 齐鹿嘴边笑意渐渐收敛。 第二日,白莲仙子休憩好,再出屋子,发现夫妇仍坐在草坪,那时虽然夏季,可坐了一夜少不得风寒,蚊虫叮咬。 白莲仙子上前,讶异发现女子靠在男子怀中,样貌安详,笑容满足,已经停止呼吸,男子由女子靠着,模样亦如生前,两人死后的姿势也亲密无间。 “那剂猛药之所以八年没用,便是有缩短寿命的弊端,但没想到他仅仅醒了一日,为什么呢?为什么强撑一口气也要睁眼?单单因为想和心爱的女子吃一顿饭?说几句话?”白莲仙子感慨“我更想不到的是,邢媚也死了,我在她身上没有发现任何能致命的东西,仿佛这人一夜之间丢了魂,就死了。” “没了魂,人就会死。”齐鹿的眼神落在早就凉透的绿茶上,沧桑衰颓。 长生者没了魂,生不如死。 白莲仙子叹息“后来,我把他们安葬山顶,那男子的剑是把神器,我想不如给主人陪葬,再后来,我下了山,发现人间有趣,处处值得。” 齐鹿微微一笑。 医馆又开了二十年,终于某一日下午,齐鹿静静地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断了气息。 从此山高水远,再无来日方长。 齐鹿处理好师傅的后事,关了医馆,走出镇子时,一瓣梅花夹着初雪轻柔落在她的肩膀。 齐鹿茫然抬头,浩渺天地,无处不在下着雪花。 她疲倦地阖上眸子“阿柒,我没有家了。” 再此后,没有人能叫出她的名字,她失去和世间的连接,她是被万物秩序遗弃的野鬼,不入轮回,肖想轮回。 有雪花落入齐鹿的脖间,触感冰凉,好像和她一同悲切。 齐鹿走走停停,时间在她身上静止,她干脆学起那本心法,逐渐地,她的头发变白,身体终于有了变化。 当世不知过了多少年头,齐鹿又听闻统一江山的大骁帝王驾崩了,那个雄心壮志的男人,少年登基,接过上一任父王的皇位,真就攻陷了金梁,如今竟活到了九十三岁。 其实那位帝王的一生也在苦苦追逐长生之梦,以至于晚年愈发暴戾。 而这位铁血手腕,桀骜不驯的帝王最疯狂的不是在金梁皇宫走水,差数万人在废墟中寻找金梁密宝,而是在少年就陪伴身侧的发妻薨逝,下葬皇陵时,一头撞死在皇后的棺箔前。 之后两人的儿子都没有继位,因为他们活的太老,已经熬死了儿子辈,小孙子继位时也已白发苍苍。 齐鹿听到时,心尖一动,如果一个人活得够久,就会发现世上所有的事物大抵都是一个圈,里面的人参不透,外头的人进不去。 齐鹿起了云游的心思,她第一次去看了海,去登高山,去江南也去塞外,每次看到美景,她总会将带子飘扬,权当那人陪伴。 阔别已久,她最后的地点去了荒山。 令人磋叹的是襄湖镇还叫襄湖镇,城门口有一家门面铺子,正准备开张,铺子老板在门前看到齐鹿,登时眼睛一亮,不顾身上厚重的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拦住对方表达来意。 齐鹿指了指自己“题字?” 老板点头称是“您虽是女子,可风度不凡,有贵人之相,您来给铺子题字,一定能让我这铺子财源滚滚。” 齐鹿被对方的能言善语逗笑,应承下来。 她扭头问“写什么呢?” 老板是个痛快的,当机立断“就叫王家肉铺。” “肉铺?” “嗯,我爷爷的外祖父是个猎户,之前的好几辈都是,这次开肉铺,也是因为想起了他。” “好。” 牌匾很快被老板差人悬挂上去,老板瞅着上面工整雄厚的字,心想比自己曾想找的书法大家写得都好。 他想拿几斤肉食感谢,可转头一看,身边空空如也。 齐鹿进了荒山,兜兜转转总算找到当年的山洞。 不过山洞入口已被巨石堵住,看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崩塌。 齐鹿试着推了推巨石,纹丝不动,知道进去再无可能。 她忽觉一阵口渴,于是朝山中的小溪走去,细水潺潺,居然没被冬日寒冷所冰冻。 齐鹿拿出水袋,弯腰接水,回忆从前自己和阿柒来时,洞内的巨蟒凶猛,差点要了两人性命,阿柒一边和巨蟒纠缠一边令自己捡起蛇蜕,完成后迅速脱身。 第400章 葬雪 第400章葬雪 她从胸口掏出阿柒的剑谱,谁都想不到里面居然夹着一张记载长生药的仙方,正是当年齐真琰赠予梅掌门的金梁珍宝。 里面记载着许多珍贵药材,其中一样便是巨蟒的金色蛇蜕。 当年两人来到这儿,听到套口风的典故,据说那条妄图媲美真龙的蛇浑身是宝贝,连蛇蜕都是。 殊不知,传说是真的,它的蛇蜕就是药引,然后配以诸多名药,熬制成仙药。 长生药的仙方不光记载药材,还标注此药方只对金梁皇室的嫡亲血脉有效,凡人无用。 皇兄齐真琰大抵真的对长生不老没兴趣,至于之前的祖辈为何不服用长生药,或许是因为药方的最后一句话。 “寻长生者,无善终。” 无善终 每当看到这三个字,齐鹿都会一阵出神。 刺骨寒风吹过,齐鹿手中的仙方飘到水面,她忙不迭捡起,记载仙方的墨迹已经模糊不清。 齐鹿无奈,可被水打湿,这张纸的背面却逐渐显现出其他字迹。 上头记载的地址是方才塌陷的山洞,后面跟着一句猜想,“吾之后辈,此地之宝,或可守金梁万岁无忧。” 齐鹿查阅过金梁帝王才能翻的国库记录,这张仙方追溯源头,是金梁开国宗祖留下的,她只见过对方的画像,宽额高鬓,时常坐在一侧望着某处作沉思状。 齐鹿以为这些画像不过画师讨巧的手段,可是结合仙方遇水显现的字,她忽地想到那些画像里的宗祖,眼神凝望的方向都是固定的,正是大荒山。 大荒山里到底有什么?让宗祖不解了百年? 齐鹿按捺不住“砰砰——”的心跳,她拿系着帛带的左手放到胸口,才勉强压下。 虽然山洞入口塌陷了,可她绕了一夜,总算在次日找到一处活水,顺着它的源头,找到地下河的入口,里面说不定还能进到洞内。 齐鹿垫脚,小心翼翼贴着水流旁边的碎石一点点向里面摸索,幽深漆黑的洞内也不知度过几个时辰,自己终于算抵达目的地。 几块庞大的石头彻底拦住披齐鹿的去处,地下河的水在这些石头缝隙源源不断流淌,可水能穿万物,人力却有限。 齐鹿又一次尝试攀爬巨石失败,身子失去支撑滚到碎石堆旁,偌大的空旷地方只有水声和她剧烈的喘息,齐鹿衣裳磨破,汗水顺着脸颊汇集下巴。 模糊的光影中,对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泛着荧光。 齐鹿抹去汗水,踉跄上前,石堆下方埋着一块金亮的石头,即使环境昏暗也掩盖不住它的光泽,似乎是一条龙的角,齐鹿伸手触摸,情不自禁,呼吸一滞。 她犹如发了狂,把一切都抛诸脑后,用双手挖开一层层石堆,龙角、龙头、龙爪 齐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面对如此多的铜如金,震愕得说不出话,她把外衫脱掉,用火折子点燃,照亮山洞,这下子看得更清晰,这些铜如金光泽饱满,坚硬如铁,甚至比大骁的铜如金质感好上一倍! 齐鹿怔怔呢喃“为何为何金梁会有铜如金?可光靠这一点铜如金,不足以振兴金梁。” 宗祖肯定还有玄机留下。 除了仙方,还有什么?还有什么线索? 齐鹿绞尽脑汁,双手流血,一滴一滴落在黑不溜秋的石头上。 套口风? 齐鹿排除国库记载的只言片语,剩下的唯有听过村野夫妇的乡间异闻。 仔仔细细,逐字逐句地回忆,故事里的金蛇对应巨蟒,蛇蜕是宝贝,对应长生药的药引,这些完全对得上。 衣裳燃烧的火苗渐渐弱了下去。 望着蜿蜒曲折的水流,齐鹿醍醐灌顶,想到自己看过大荒山的地图,俯视看去,大荒山弯路极多,通常走几步就有一个拐弯,因此不熟悉林子的人特别容易迷路。 而且地图上看过去,整座大荒山犹如一条大蛇! 齐鹿心惊,如果按照自己的思路 她随便走到一处石壁前,撬下来一块儿石头拿进手里,触手的重量便和普通石头不一样,略轻。 齐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她更迷茫万一结论对了,是该兴奋还是 另外一个结果齐鹿不敢去想,即使自己十恶不赦,长生已经是最大的惩罚,求求造化不要再愚弄自己。 齐鹿抱着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态,拿着石块儿朝壁上一砸。 两者相撞,发出铿锵尖锐的声音,随着最后一点火光,齐鹿黝黑的瞳仁里,金灿灿的光芒一闪而过。 山洞重新恢复黑暗无声。 齐鹿眼眶湿润,泪水积攒得越来越多,她放下石块儿,重新去撬其他的,可无论随便拿起哪一块儿,砸开全是隐晦的金光。 恍惚她想起村妇说过的话“那条数米长的大蛇远看就像一条金龙,浑身都是宝贝,蛇蜕堆起来和山一样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和记载仙方的纸一样,明里暗里有双重含义。 金龙是巨蟒,也是盘曲多弯的大荒山。 蛇蜕既是巨蟒的蛇蜕,也指组成大荒山的石头。 所以,整座大荒山,全是铜如金! 不光有长生药引,还有铜如金的矿山。 宝贝、全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为了这种东西,就因为缺少这种东西。 阿柒、周弋、白止势、秦茂、孟源 他们殚精竭虑的一生,就因为没有这东西而惨败! 可是金梁没了,他们没了,这东西是没用的废料! 齐鹿痛哭出声,为什么度过了上千个日日夜夜,偏偏要让自己面对不堪入目的真相? 齐鹿再次出来,浑身狼狈不堪,像个野人。 洞外下起鹅毛大雪,山间小溪隐隐有冰冻的迹象,天地都是一片茫茫。 齐鹿疾跑于这片白苍苍的地方,雪厚得能没人的小腿,她逃离大荒山,抵达山脚的空地,忽地被石子绊倒,整个人埋进雪中。 白衣白发,女子和白雪融为一体,再也没起来。 邢总破天荒请了几天假,员工们不由得揣测邢总肯定不对劲,毕竟邢总可是一心扑在工作的“怪物。” 第401章 请接收第七个世界任务 第401章请接收第七个世界任务 员工们猜测,难不成邢总因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满状态,消耗太多病倒,导致强制关机?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微弱的声音,为什么不能是邢总谈了恋爱呢? 这种声音一出几乎立刻iss。 邢总?恋爱? 这两个关键词完全不搭边。 天知道能俘获邢总芳心的男人是何等优秀,大概和邢总匹配的只有邢总了。 远在罗马酒店的邢媚打了个喷嚏,她蹙起眉尖,身穿红色长裙,发丝卷翘的弧度透着抹温柔,多情妩媚。 她乘坐电梯下楼,电梯里有名衣冠楚楚的外国男士搭讪,言语中满是对邢媚的欣赏,既诚恳又不会让人感觉轻浮。 邢媚耐心听完,在对方提出互换电话号码时委婉拒绝。 “igotarried” 听到邢媚结婚的消息,外国男士神色失望,下意识望向邢媚的手,有些疑惑,结婚为什么没有戒指? 邢媚微笑回答,意思她的丈夫是个非常优秀的绅士,她在等有一天对方亲手替自己戴上戒指。 男士听完邢媚的话,更加一头雾水。 既然她如此赞美自己的丈夫,对方为什么连戒指都如此小气。 电梯抵达负一层停车场,邢媚开着自己的玛莎拉蒂扬长而去。 从罗马室内到海滩,开车仅需要一个小时。 敞开着的天窗不断吹进柔煦的风儿。 邢媚这次出国单纯想给自己放个假,没让任何人跟来,经历了太多,是时候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抵达时,海岸线恰好被橙黄的落暮晕染,罗马的一切都被染成了橘色调。 广袤的海滩偶尔有三两人路过,在海滩留下一串串痕迹,被拍打上岸的水花冲散。 邢媚将车子停下,自己打开车门,依靠而立,静静地端详这幅油画。 “咔嚓——” 有快门声响起,邢媚扭头,第一眼看到手持摄影机的男人,心跳蓦地加速,可是摄影机移开,露出男人真容,她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失望。 陌生的男人走向邢媚,明明身形有几分,然而却不是。 因为都是国人,交流自然也用国语。 男人笑着道歉“对不起,实在因为女士您和这幅景色搭配起来太有意境,我忍不住拍了下来,如果您介意,我可以删除。” “没关系。” 邢媚的眼神落在男人摄影机的成像画面,女人一袭红裙也被光影折射成了温暖的橘色,长发被海风吹动,连发丝都透露着一股子唯美。 得到允许的男人立即卸掉了紧张,笑道“那不如留个联系方式,照片洗出来我转交给您。” 邢媚留给自己酒店的地址。 男人记下来后,和电梯里遇到的外国男士一样,有意更多了解,甚至询问一会儿是否有空,去最近的五星酒店吃个饭。 邢媚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按照以前的性格,她早就毒言利语把这些烂桃花一个个都给折了,可是现在也不知道哪得的后遗症,说话做事一旦急躁,耳边就有个声音劝自己动怒不好,火大伤身。 邢媚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用同样的借口拒绝,准备打发掉对方。 可男人特别不识趣,刨根问底“既然结婚了,为什么没有婚戒?” 邢媚咬着后半边槽牙道“我丈夫还没给我戴上。” “可都是夫妻了,不可能连婚戒都没有,看小姐您的气质,谁若做您的丈夫那肯定有上帝的指点,如果连戒指都不给您的话,未免太不把小姐您放在眼里了。” 邢媚蓦地向后砸了一下车子,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男人吓得浑身一抖。 邢媚皮笑肉不笑开口“首先,我最烦别人叫我小姐,其次,你的说话方式就像一条死了两个月的海鱼,臭得要命,遇见你,遇见垃圾,但凡你有点正常人的情商,都不会在这里跟我自嗨!” 男人被怼得好一阵没反应过来,楞楞地站在原地。 邢媚冷笑“还用一起吃饭吗?吃饭前照镜子看看自己,因为吐了就省得吃了。” 男人忽然“啊——”地大叫,哭着跑远,嘴里还喊着“妈妈。” “不会看人脸色,你妈都没法救你。”邢媚抱臂冷哼。 她开车去了另一处海滩,此时天色已黑,罗马的海边夜晚多的是卖扎啤的商铺,邢媚喝到微醺,走到海边。 香烟的一点光成了海岸仅存的亮。 她回忆和男人的以往,慢慢嘴角上扬。 可是,很快,她笑不出来。 男人就像海边的泡沫,在记忆里存在过,可现实里面什么都留不住。 他存在自己的每个世界,却偏偏现实世界没有他。 “唉” 不知从哪滚开一个空的可乐易拉罐,叮铃响到脚边。 邢媚叼着烟,弯腰去捡,然而再次起身,眼前的景象焕然一变。 邢媚怔怔地盯着刷白的天花板,老旧的电风扇没劲地一圈一圈转动,空气里不是咸咸的海风,而是一股子霉味,混淆着沉沉的灰尘味儿。 她手里头攥的易拉罐上一秒还是可乐,现在变成了两块一听的凉啤。 邢媚寻视一圈这间不大的房子,一室一厅,贫瘠得邢媚几乎一眼就看全了,掉皮的墙壁、锁坏了的桌子,无论哪一样都裹着岁月腐竹的陈旧味。 邢媚觉得这房子的年纪快和自己持平了。 她坐在床边,因为夏天也不觉得凉,周遭一圈喝空的酒瓶,还有装满烟头的烟灰缸。 这场景邢媚熟悉,估计这回原主不是喝酒猝死就是抽烟抽死的。 邢媚一只手捏着啤酒,另一只手还有根没抽完的烟,她皱紧眉头,直接把烟掐灭,前车之鉴,是时候把这东西戒了。 她深吸一口气,尝试于内心呼喊。 “小八?” “叮——5438号为您服务,欢迎再次回来,鄙人的朋友,邢女士。” 记得一开始听到电子提示音,邢媚大多数头疼,可现在听到,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就跟异地遇老乡似的。 既然再次来到任务世界,又有小八,那么自己岂非很快能再次遇到男人? 邢媚嘴边上扬的弧度扩大“说,这次什么任务?” 第402章 小乐 第402章小乐 邢媚记得上个世界,自己去求白莲仙子好久,对方答应出手医治,可八年了,男人毫无苏醒的迹象,百般无奈,只好用了猛药。 男人如愿以偿般苏醒过来,两人缺席了八年,度过甜蜜一日,夜里观月时,偏偏却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她遗憾不能陪男人走过余生,可想到男人的病痊愈,她便恋恋不舍却也只能尚且圆满地离去了。 不过没关系,想到上个世界的男人能健康地活完余生,她就心满意足了。 5438没立刻发布任务,邢媚叫了几次没回应,自己轻车熟路地翻看原主经历。 索性这次原主的资料明明白白,不禁感慨,又是个孤儿剧本。 原主性别女,大名张小乐,父亲年轻时靠捣鼓二手市场迈进小康,后又不知从哪搞个一本万利的投资,成立一家上市公司,几年时间攀登上了整个市的商界老大。 张小乐的妈年轻时是市芭蕾舞蹈团的,姿态高雅,每次跳小天鹅,观众席爆满,底下男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一双修长的腿,谄媚、献殷勤者不计其数,但张小乐的父亲那时候虽然穷,可生来就有做商人的天性,他用几句深情款款的忽悠就把这朵高岭之花娶回家。 婚后,张小乐的妈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家里堆的豪华家具不过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假货,两人时常争吵,张小乐的妈不甘心,于是经常吵完架去找其他男人诉苦厮混,一来二去怀了孩子,她又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干脆孤注一掷,说这孩子是老公的,十个月后,张小乐呱呱坠地,张小乐的爸喜得绿帽。 来祝喜的张父弟弟,也就是张小乐的“叔叔”说了一嘴,这孩子不像亲哥,结果被张小乐的妈瞪得不敢再提。 也不知心里有愧还是怕了,张小乐的妈再没和别的男人搞过暧昧,三口之家小日子蒸蒸日上,张小乐虽然是个女生,可也是个富二代,娇惯得不成样子,纨绔自大,初中就是不良,初三有一次把班里的女同学欺负骨折了,张家赔了一笔钱,张小乐却不以为然,张父痛定思痛,决定干脆送自己这个女儿出国,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好景不长,张小乐作天作地的生活在大二结束,她的大学生活压根不知道学校老师长什么样子,接到电话时正在酒和一群朋友嗨,原来张父身份高了,眼界也宽了,左思右想“女儿”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不像自己,令人私下里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得知自己稀里糊涂戴了二十多年绿帽子。 离开四年,张小乐第一次回到故乡,却得到银行卡冻结,豪车出售,母女俩都被赶出家门的噩耗。 张小乐懵了,她回家却被保卫拦下,往常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保卫,如今却不留情面甚至踹了自己一脚。 生命中对自己笑脸相迎的朋友一夕之间冷言冷。 张小乐不知所措,张小乐的妈自责泪流,她同样过惯了阔太太的生活,如今凤凰落进鸡窝里,被净身出户的两个月里,那些个猥琐男人看自己落魄,上赶着占便宜,有次差点被一个肥头猪耳的强了,羞愤万分之下找了个没人的仓库自杀,尸体三天后才被发现。 张小乐火化完尸体回到家,一边抽烟喝酒一边想这日子过得越来越绝望,还不如死了得了。 邢媚揉了揉眉心,自己说这是孤儿剧本设定的话撤回,起码还有个“爹”在世上,不过这个“爹”有还不如没有,平白无故被戴了二十多年绿帽子,还三天两头给张小乐的蠢事擦屁股,张父能在张小乐的妈净身出户时,没砍两刀已经算是个爷们了。 邢媚环顾四周,怪不得这个屋子破破旧旧,这是张小乐的外婆留下的唯一遗产,张小乐的妈心比天高,平时挥霍无度,根本没有攒钱的概念,被赶出门才想起来这儿有个搁置很久的老房子。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屋里头乌烟瘴气,邢媚皱眉,拉开窗帘,猛然间差点没被外头折射进来的阳光闪瞎眼。 她打开窗户放风,把所有啤酒瓶、烟头扔进垃圾桶,顺便拖了个地。 干完这些,邢媚满头大汗,怪热的天儿,她去拨天花板上的风扇档,结果从一到五,那风扇转的速度一模一样,蔫蔫得,死乞白赖。 邢媚骂了一声,想到冰箱里有冰水解渴,然而刚开冰箱门,却发现记忆里昨天还好端端的二手冰箱,今天不知哪儿坏了,刚打开,里头散发出的浓郁饭菜馊味儿,熏得邢媚一溜烟跑到窗户旁边。 她一边皱眉一边喘着大气,这日子别说张小乐,自己多过几天都得疯。 邢媚闭眼深呼吸,努力做好了心理建设,屏气将冰箱里坏了的饭菜倒掉,屋子里的垃圾全部倒进垃圾桶,再提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出门。 这老旧小区比邢媚第四次做任务时的小区还要老,倒个垃圾来回都得七八分钟。 邢媚去的时候,楼底下一群老头老太太站在墙根阴凉处聊天,回来时那帮人还在,他们成群,一个个拿着蒲扇用打量的眼神观看大汗淋漓的邢媚,时不时扭头交流几句,然而真等到邢媚投来视线,他们又立即闭嘴。 邢媚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赶紧小跑回家。 忙活了一上午,屋子总算能住人了。 邢媚犹如死狗瘫在床上,这人嘛,身体一停,脑子就开始动。 也不知道这回什么时候能遇到男人,对方这回叫什么。 要不自己现在就出门碰碰运气,万一今天就凑巧撞到了呢? 邢媚眼睛一亮,可马上打消念头,今天算了,今天可太累了。 唉! 她心底叹了口气,这男人就不懂自己上门?省得自己去找了。 这个念头刚出现,仿佛对应一般,门口顿时出现“咚咚咚——”的敲门声。 美梦成真了? 邢媚抱着疑问去开门,可看到来人的面孔,尤其眼底没有熟悉的黑痣时,内心不得不说有一丝小失望。 第403章 大睿 第403章大睿 “妹!我!你哥!” 邢媚抽了抽眼角。 来人一身黑皮夹克,皮裤,皮靴,拎着副绿色头盔,看上去十分专业却捂得严严实实,大夏天的好像浑身冒着热气。 邢媚默不作声离远几步,自己刚静下来,虽然心静对酷暑的作用不大,不过也比待在一个大黑人旁边凉快。 “你就住这儿?太小了!诶!有沙发吗?行,有沙发就行!”张大睿一边嫌弃屋子小一边还自来熟地换上拖鞋往里进。 邢媚刚开口,张大睿却把头盔往自己怀里一扔“妹,这可是你哥的信仰,交给你了。” 邢媚低头看了一眼头盔颜色“你的信仰是头顶绿色?” “去!说什么呢?”张大睿进屋,邢媚才发现对方不光这一身,还背了个包,不过那包的颜色太黑,融为一体,第一眼竟然没看到。 张大睿进门,拉客厅窗帘。 邢媚问道“你干嘛?” 张大睿从包里拿出衣服“换装备啊,妹妹,哥八块腹肌,一身腱子肉,你要是想留下来参观,哥不拦着你,另外” 回答张大睿的是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过了会儿,听到张大睿的吆喝,邢媚才从卧室走出来。 她把头盔放到小小的四方桌上,看向张大睿。 男人终于褪下一身摩托车手的专业装备,换成一套清爽的正常人装束,格子衫,黑裤子,里面有件白色薄半截袖,确实隐约可见腹肌的轮廓。 张大睿的长相属于阳光耐看型,眼睛大,不嘚瑟时意外地还挺乖。 对方完全霸占着小沙发,长腿甚至不够搭,脚要够出去。 他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给带来的自己杯子里倒好水,姿态俨然更像老屋真正的主人。 邢媚知道,对方是纨绔惯了,去哪都这幅德行。 张小乐,张大睿,从名字也能看出来二者的关系,还记得张小乐出生时,不会察言观色的叔叔说了一嘴,张大睿就是对方的儿子,比张小乐大两岁,除了实打实的亲儿子外,张大睿这些年办的事,邢媚觉得张叔叔可能觉得自己不如干脆没这个儿子。 张大睿和张小乐堂兄妹俩的个性如出一辙,张大睿的生平事例可以复制粘贴张小乐。 “你来干嘛?” 邢媚拿了一张小板凳,坐在上面,毕竟老屋子的客厅面积,也就只能容下一张沙发,其余的地都不够下脚。 张大睿一下子坐起,这人就一惊一乍的性格,张嘴就要二十万。 邢媚白眼一翻。 然而张大睿继承了他爹不会察言观色的特点,继续滔滔不绝“你哥我绝不白借,二十万你付出得绝对有回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再说你的钱与其存着,让银行惦记,不如揣哥兜里,哥兜大” 邢媚心想,你脸也挺大的。 邢媚给自己倒了杯水,大热天水不是冰的就完全没有想喝的念头。 她重新放回杯子“我没钱。” 别说二十万,张小乐但凡有两万,也不至于越想越觉得生活没盼头。 “不能,你那、那个什么的时候,不买了挺多名牌包包吗?”张大睿特意没直接说做张父“亲闺女”的时候,算是这位直男最后一点温柔。 “没了,都没了。”邢媚面无表情。 “那孔阿姨呢?我好久没见她了。”张大睿往里屋张望。 孔阿姨就是张小乐的妈,邢媚直截了当道“刚火化。” 张大睿一怔,吞吞吐吐道“怎、怎么没的。” 邢媚不打算隐瞒“自杀。” 张大睿摸了摸鼻子,一时竟不知道说啥。 安慰? 那不是上赶着给人心口捅刀子吗?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刚刚换了灵魂,还以为是自己倒了血霉的妹妹。 过了会儿,邢媚喝了口水“你借钱干嘛?” 张大睿的父亲和张父一起搭伙干投资,虽然比不过张父,不过颇有些家底,而且按照如今的情形,除非张父梅开二度,否则死后,那些财产大部分都会由亲兄弟继承。 所以张大睿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他为什么突然来自己这儿? “走!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张大睿一下子来了精神,拽着邢媚就去了楼门外,一辆纯黑色摩托停在门口,被擦得一尘不染,锃光瓦亮,这辆车和老旧小区的风格天壤之别,完全两个世界。 邢媚瞟了一眼,墙根那帮老头老太太们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眼神都盯着张大睿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眼睛里冒着打量的光。 邢媚眼角抽搐,估摸着张大睿这一回来,自己都快成“有夫之妇了” 张大睿浑然不觉,他松开邢媚,去摸摩托,面露陶醉“看,小乐,它美吗?” 邢媚附和“美美美” “它帅吗?” “帅帅帅” “你想拥有它吗?” “不想不想。” “嗯?” 这种小事上,邢媚不至于真拂了张大睿的面子,改口敷衍“想想” 张大睿一下子舒坦了“这还差不多,不过虽然你是我最爱的妹妹,可你也只能想想,毕竟它是我最最爱的宝贝,我的梦露,我的baby” 邢媚快受不了张大睿这股子不怕丢人的劲儿,她真想把对方的脑袋扭过去看那帮老人,喂喂,他们已经在用“神经病”的眼神看你了。 她尽量和张大睿保持两步远,不过想想这种行为完全没有用处,甚至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弃,邢媚干脆和张大睿站到一块儿,尽量维持高冷神色,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和这个“神经病”不是一类的! 自己是正!经!人! “叮——邢女士,其实你这么做也无济于事,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神经病旁边站着的不是神经病就是快被折磨神经的医生” “擦!你可算现身了!” 邢媚赶紧问这次任务是什么,结果对方撂下一句“稍安勿躁”,就又草草下线。 这算什么? 神经病系统?神经病行为? “小八,你这种不发任务,工作不严肃认真的态度,我真想一巴掌抽你!” 第404章 一楼 第404章一楼 “抽!” “额?” 邢媚一脸懵比地看着突然搭话的张大睿。 “如果妹妹因为我拥有宝贝,拥有梦露,心生嫉妒的话,那就尽情抽打哥哥,来,哥哥不介意!” 张大睿展开怀抱,主动迎接“来!尽情地抽打我!” 邢媚退后几步,表情惊恐程度比前几个世界加起来还要多。 她甚至都听到身后的老年茶话会都发出“哇哦——”的惊呼。 “还是小青年会玩。” “还叫哥哥妹妹呢。” “唉,不就是我们年轻时互相称呼的情哥哥,好妹妹嘛,都是我们年轻时玩剩下的。” 邢媚不忍再听,心里竟然不知道先摆脱面前的张大睿,还是吐槽身后老年帮一个个看起来岁数比互联网都大,却流行语说得一套接着一套。 张大睿抚摸着宝贝,和邢媚说了好一会儿。 大概意思张叔叔想着张大睿大学毕业有段时间了,赶紧进公司历练历练,不过张大睿有个成为摩托车手的梦想,国外大学四年天天沉浸改装车和比赛中,尤其一次挺有含金量的比赛中得到名次后,他坚信自己就是个摩托车手的料,什么商业大佬,什么华尔街之狼,通通滚一边。 “要我说,人各有志,也就我妈死得早,我爸那老王八蛋身边女人嗖嗖地换,如今一次十个已经满足不了他,现在开始对我的梦想指手画脚,擦,老子国外的时候他从没关心过,有什么资格说老子?” 看得出来,张大睿对张叔叔不光没有感情,心底甚至积怨已久。 原主记忆中,张小乐和张大睿算得上臭味相投?因此特别有共同话题,两人国外读书虽然不是一所学校,但却一个州,张小乐有时候翘课去给张大睿比赛加油,相应的,张大睿听说张小乐的事后,二话没说打了刚得到的比赛奖金,后面听说张叔叔直接把张大睿资金冻结了,让他少掺和这事儿。 兄妹俩抛开上一代恩怨,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早就习惯彼此。 邢媚感慨,这个世界的哥哥虽然是个神经病不过挺仗义,比起上个世界的唉算了,病娇想让人分分钟报警。 “所以你被赶出来了,没地方去?”邢媚一句话概括。 张大睿点头“老王八蛋疯球了,把我银行卡冻结,我今天凌晨的航班落地,搭上海关托运过来的宝贝就去找老王八蛋理论,结果凌晨三点半,他竟然不给我开门!他还骂我滚!” 邢媚斟酌道“或许你应该换个时间。” “嗯?”张大睿不解,但很快转换话题“反正你哥我没钱了,国内也没几个好朋友,思来想去,只有暂时住你这儿。” “停停停”邢媚打断“你这些年的奖金呢?” 张大睿顿时笑容极其猥琐,拍了拍心爱的梦露。 合着全部身家都搭摩托车上了。 邢媚心中有个想法“你找我借二十万也是因为” “唉!我的宝贝这不到了保养期嘛。” 面对张大睿的大言不惭,邢媚额头划过几道黑线,转身回到楼道。 张大睿跟了过去,啧啧“妹,你家住一楼啊,这人一走一过多闹心。” 邢媚拿钥匙开门,怼道“这楼最高七层,你住,没电梯。” “唉,哥就那么一说。”张大睿跟进屋里,悄声说了一句“爬楼梯得累死小爷。” 邢媚摆脱不掉张大睿,只能忍着头疼收留对方,她随手给了一张睡觉的毯子“说好,二十万我没有,这儿你可以住段日子,另外除了周六,平时我上班,你在家别乱动东西,别惹麻烦。” 张大睿自然而然在沙发安置下来“知道知道,妹,你这语气倒显得你是我姐似的。” 邢媚翻了个白眼,无论从年龄还是阅历,自己都足够做张大睿的姐了。 不过被一个年轻人叫妹…… 邢媚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她拍了拍额头,邢女士真是越活越回去,越活越虚浮。 张大睿自来熟地打开冰箱门“诶!妹妹!你这冰箱怎么不冷啊?” “坏了。” 邢媚打开手机,早就过了午饭时间,肚子饿得不行,正想点份外卖,可附近的外卖店太少,远点的配送费巨贵。 张大睿关上门“夏天三宝,冰箱空调男朋友,你就有一个还坏了,冰箱可得修,不修不行。” 邢媚满脸怨念地从手机屏幕抬头“你拿钱?” 张大睿登时讪讪,不过马上凑过来看邢媚手机“别点外卖了,走,带哥去最近的生鲜超市,哥给你露一手。” 邢媚眼睛一亮“你会做饭?” “昂,哥做饭的手艺就和开摩托似的,丝柔顺滑。” 邢媚不禁又产生怀疑“你该不会能把机油和豆油弄混,我还是点牛腩面。” “不能,妹,你要给哥点信任,走走走。” 张小乐和她妈都不会做饭,家里头最基础的油米酱醋都没有,这一趟下来,邢媚能感觉到原主本就贫瘠的钱包又空了。 她看了眼日历,还有五天发工资。 省省应该能挺过去。 这次买的东西不少,张大睿两只手提了好几个塑料袋,也不嫌沉,神态轻轻松松,眉飞色舞,邢媚手里只提了一瓶酱油。 路过烟酒行,张大睿问邢媚,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抽烟喝酒。 邢媚摇摇头,决心戒掉的东西就不会再碰,另外 她看了眼价格,头也不回地走到张大睿前面。 买不起啊,买不起 她堂堂一个女总裁,在这几个世界净体会打工人的哀伤了。 唯一意外的是张大睿厨艺意外不错,酷爱吃辣,这点简直和邢媚不谋而合,以往和男人一块儿,饭菜普遍偏甜,终于有个人做汤都会放辣椒。 张大睿在厨房捣鼓了一会儿,邢媚闻到阵阵菜香,偏头一看却发现对方在从冰箱里拿菜。 她疑惑。 厨房传来张大睿扬声回答“你哥神通广大,连发动机都能修,区区一个冰箱而已。” 邢媚抿唇一笑。 张大睿这个神经病好像在某些方面挺对得起他名的。 第405章 套话 第405章套话 吃饱喝足,邢媚收拾碗筷,张大睿瘫在沙发看桌球比赛,偶尔嘟囔“这破技术还职业呢?哥用脚打都比他强。” “送分球都不中?呵呵!收钱了! 邢媚收拾好厨房出来,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半,她疲惫地坐在小板凳上,翻看手机,然而网页刷到一半竟然就卡在那儿。 沙发上的张大睿笑得合不拢嘴,邢媚抬头,对方放着电视不看,在刷手机视频,那网速嗖嗖跟火箭似的。 邢媚捂额,站起来走到对方面前。 张大睿仰视黑着脸的女人,眨了眨眼,无辜“怎、怎么了?” 该不会妹来姨妈了? “起开。” 张大睿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地往旁边蹿了蹿。 沙发腾出个能坐的空地。 邢媚坐下,张大睿关闭手机,顿时,邢媚的手机网页终于刷新。 “以后白天你用网,我回来你少开网页。” “为啥?” “因为这儿是我家。” 邢媚回答得理所应当,张大睿瑟缩了下眸子没吱声。 果然还是来大姨妈了,喜怒无常。 桌球比赛接近尾声,对抗赛十六进八,最后镜头给到取得胜利的西装男士,长相一般,头发有点油,不过杆杆进洞,电视台的人大肆赞美称对方有望夺冠。 张大睿有自己的想法“丁伟表现不错,但太吃状态,胜率还没对面的人稳,这次全国对抗赛不一定冠军。” 邢媚虽然懂,可她懒得发表意见,又不关她的事。 体育频道放起游泳锦集,张大睿索然无趣换了几个台,邢媚抬头一看,不知不觉竟然九点多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累得不像话,头一次九点多就想睡。 邢媚准备睡觉,从沙发站起来时不经意碰掉了张大睿的黑皮衣,里面有一袋白色物品掉落。 邢媚蹙眉,弯腰捡起,登时神色愈发阴沉。 不出所料,这东西是 毒品? 脑袋里响起电子提示音。 “叮——尊敬的邢女士,请领取您的任务,请调查清楚手里的物品来源并且将其制造者绳之以法。” 邢媚吸了一口气,现实世界里,她身边有成功人士沾染,这东西纯粹是勾人堕落的魔鬼。 而且这东西的背后往往有一条复杂的毒线,由利益牵动着无数人,让自己顺藤摸瓜找到其制造者?已经不仅仅是难度问题,在找的过程中很有可能失去生命。 不得不说,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是最最最难的。 在系统里面没有最难,任务一次比一次难。 邢媚捏着透明小袋子,里面只有少许粉末,却含量千金。 “我可能会死。”邢媚认真、一丝不苟地对系统说道。 “叮——正因为邢女士每次任务完成都十分优秀,所以主系统才会发放高级难度任务。” 因为优秀所以就该承担损害生命的风险? 邢媚冷笑“我不接受强者有罪论。” 5438沉默一会儿,即使文字没有语气,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语重心长。 “唉,其实鄙人也和上级反应过,这次任务实在太危险,不过上级说此次任务没有时间限制,并且因为难度系数太高,因此很有可能这次是邢女士最后一次任务,漂亮解决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再也没有任务。” “什么?”邢媚一怔,倏地攥紧手里的透明袋子,呼吸比方才发现这东西时更轻促。 5438把话重复了一遍。 “叮——邢女士之前不是说受不了无休无止地做任务嘛,完成这一次兴许就是解脱。” 解脱 邢媚回过神,是了,曾经的自己不止一次地抱怨系统发布的任务,甚至无比盼望何时能给这样的日子画上终止,可突然被告诉这次也许就是最后一次。 5438用邢媚以前最爱说的话安慰“回到现实世界,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明明一样的话,如今落入耳中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邢媚心里空落落,如果这次是最后一次任务,那么,自己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男人。 最后一次 正如现实世界没有舒心宝,也不会有自己的爱人,更不会有人亲手为自己戴上无名指的钻戒。 终归都是虚拟的。 邢媚抚上心口。 她僵持的时间太久,张大睿感觉不对劲。 “怎么了?”他越过邢媚,看到对方手里的东西时,嘴巴长成了“o”型。 邢媚站起,摇了摇那袋毒品“给个解释。” 张大睿一脸茫然“解、解释什么?fuck!那东西该不会真是毒品?” “你说呢?难道是面粉?不信你自己闻一下。” 看到递来面前的东西,张大睿抽了抽眼角,默默推开。 “别闹,哥有基本的判断能力,这怎么看都不是面粉。” 张大睿眉峰隆起“这东西怎么来的?” 邢媚“我还想问你,这东西是从你皮衣口袋掉出来的。” 张大睿蓦地瞪大眼睛“我的衣服?不可能!我根本不知道!” 邢媚眯起眼眸,认真打量对方的神色。 “张大睿。” 无论张小乐还是邢媚,都第一次喊他的大名。 “这件事不是开玩笑。” 邢媚攥着的小塑料袋里,别看它小小一袋,可背负的金钱也许是许多人半辈子的积蓄,甚至更血腥的是,它背负着人命。 张大睿也收敛惊慌,严肃却依旧有些惊恐“我真不知道” 小屋一时间陷入长久的宁静。 邢媚先把毒品放到一边,进厨房拿出瓶张小乐喝剩的半瓶白。 “我看你也不困,喝点再睡,促进血液循环。” 张大睿“我困” 他为了表示困意,补了一句“我现在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邢媚“谁睡觉是睁着眼的?你是张大睿,不是张飞。” 张大睿张了张嘴,败下阵来。 这时门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张大睿说过,住一楼不安静,任何人经过都能听到。 正好楼上有人下来,听声音是几个老爷们,操着粗粝的嗓门。 他们似乎一个单位的同事,刚在某人家里喝完酒散场。 “擦!你的业绩老子还不稀罕!” 一个男人声音响起,说话声音极像张大睿。 第406章 暗恋 第406章暗恋 门外起了争执。 “你怀疑我?所以假模假样请我喝酒?目的套我话?” 男人的话令邢媚拿酒瓶的手腕一顿。 张大睿眨巴着眼睛,一张一合。 另外一个男人坦然“对!我就怀疑你!而且抛去业绩,单位那批器材也是你偷了,还假装不知情,监守自盗,自导自演!” 邢媚尴尬地抿了抿唇。 “日你孙子的!老子说没有你不信,老子承认了,你是不是要把我送警局啊?” “哼,装不下去了,你他妈的自投罗网还能从轻发落,支支吾吾起码让你十年起步” 门外忽然“砰——”的一声。 其他人惊慌喊叫,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已经扭打到了一块儿。 这些喝酒的同事里面也有女人,高跟鞋噼里啪啦踩出一首演唱会,配合上尖叫,场面混乱不堪。 仅仅一门之隔的邢媚和张大睿自然避免不了波及。 第三次,男人打架的无意间撞到门发出动静时,张大睿终于怒不可遏地冲了出去。 他冲出去的速度和摩托车飚速似的,邢媚几乎只看到一个人影。 张大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手提起两人的领子。 他骂人时有中文还夹着英语,偶尔还有几句日文,估摸是从小电影学来的,反正跟爆竹似的崩得人满头雾水。 回过神来时,他一个就制服了两个男人。 “再不滚,我打电话报警!” 那帮人如梦初醒,立即点头带着其中一个男人离开。 张大睿又看向另外一个“还不滚?” 另外一人鼻子挂彩,眉骨肿起,衬衫全是土和脚印。 他被吼得缩了下脖子“我就住这儿” 张大睿松开手,那人踉跄着,屁滚尿流地跑上楼。 “这帮孙子”张大睿拍拍手上的土“根本不会打架还扰民,擦,怎么没打死一个。” 邢媚来到门口“所以你愤怒的点在于他们扰民?” “嗯?不,我是气解决方式有很多,他们却打架,真一帮傻逼。” 张大睿走进屋子关好门“可不能让蚊子进来,擦,已经被咬了,我就出去几秒!啊啊啊啊!世界上一切生物都有存在的理由,蚊子除外。” 邢媚盯着张大睿,这个人的思维跳来跳去,飘忽不定,怎么看都是个纨绔富二代,但莫名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 “我们挺像的。” 邢媚觉得,自己有时候能理解张大睿的思维。 张大睿扬了下嘴角“我们是兄妹,能不像?” “不是亲的。”邢媚开口。 “不是亲的胜似亲的,来,亲亲我的宝贝。” 邢媚躲开张大睿的拥抱,行,在自来熟方面,她还是不能理解对方。 “还喝酒吗?”张大睿径直拿起茶几上的酒瓶“不喝我放回去了啊——” 邢媚“嗯”了一声,选择暂时相信张大睿的话。 对方不知情的状况下,口袋里多了一包毒品。 啧,乍看很扯淡的逻辑,不过尝试着顺捋下去,什么人能背着张大睿放毒品?目的又是什么?让张大睿吸毒吗? “那这个怎么解决?”张大睿指的是那袋东西“话说你男朋友不是缉毒警嘛,你问问他。” “男朋友?缉毒警?”邢媚满脸问号。 不过对上张大睿没开玩笑的表情,邢媚首先怀疑自己是否疏忽了原主的记忆,可回忆半天,确实没有男朋友的存在。 张小乐,酒肉朋友很多,但压根没有什么男朋友,母胎单身选手。 至于缉毒警 邢媚倏地有了记忆。 张小乐和她妈刚搬到这儿来时,母女俩搬家艰难,没钱请搬家公司,确实是一个男人路过帮忙,谈话过程中透露是一名警察,负责缉毒方面。 人生最低谷最落魄的时期遇到名助人为乐的警察大哥,记忆里长得也蛮帅,因此张小乐顿时有种坠入爱河的幸福感。 不过即使坠入爱河也是暗恋,最后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邢媚叹了口气,拍拍张大睿的肩膀“我不认识什么缉毒警。” “你不认识?”张大睿拧紧眉头“你之前可跟我说过” “都是我吹牛逼呢。”邢媚觉得有必要在误会搞大前澄清一下。 张大睿登时有些懵逼状态,抽了抽眼角“那你把东西给我,明天我就能帮你解决,查清楚哪来的。” 邢媚睨向他“你吹呢?” 张大睿“不是你先吹的?” 邢媚“虽然我没有男朋友,不过这件事可以报警,让警察处理。” 对,遇事不决打110,报告给警察叔叔。 这样自己也能少接触危险,系统任务让自己调查清楚毒品来源,又没限定死不许接收他人帮助。 张大睿没什么意见,大部分人应该都觉得报警最为稳妥。 他耷拉下肩膀“好,什么时候去?” “明天。”邢媚收起毒品。 “为什么不是今天?”张大睿纳闷。 “因为现在我要睡觉。” 邢媚走进卧室,向客厅里的张大睿招了招手“早点睡。” 邢媚不知道张大睿什么时候睡的,反正她睡得很快,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不过从第二天自己起床,客厅传来的阵阵呼噜声来看,张大睿睡眠质量应该不错。 邢媚看了眼时间,按部就班洗漱,洗脸的功夫,张大睿伸个懒腰从沙发上起来了,他上半身光着走向厕所。 厕所里,邢媚挤出点洗面奶,扭头问“要用?” 张大睿睡眼惺忪地点点头,看样子绝对没醒,也不知道点头是下意识还是什么。 “等一下。” 邢媚快速冲了把脸,拿毛巾擦干净,让出厕所。 过了会儿,厕所响起冲水马桶声,张大睿出来打了个哈欠,神智像清朗不少,套了件外衣就要出门。 “去哪?”邢媚问,她对张大睿还有一点疑心。 “去看我的梦露。” 张大睿拉上拉链,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便兴冲冲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像条活蹦乱跳的毛驴。 有人醒来第一件事是盼着有钱,女人醒来第一件事是看自己的摩托车。 邢媚耸了耸肩,看向茶几收纳盒里的毒品。 而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完成该死的倒霉任务。 第407章 邢媚安然的一天 第407章邢媚安然的一天 邢媚打开衣柜,张小乐的衣服多以新潮款式居多,其实新潮没什么不好,可上班穿一身亮闪闪的破洞衣,那就不叫新潮了,那叫奇葩。 甚至可以解锁公司年度奇葩事件之一。 最终邢媚在最底下翻出一套白短袖、黑色长裤穿好。 她把收纳盒里的毒品塞进口袋里,正打算套鞋出门,门却自己开了。 昨晚邢媚给了张大睿一把钥匙,不用特意去配,原主张小乐妈妈的那把给对方就行。 “看完了?”邢媚问。 “嗯嗯,我的梦露还是那么迷人,它是我的缪斯,对了,妹妹,商量商量,我怕有小狗小猫弄脏梦露,所以能不能……” “不能。” 邢媚回答得斩钉截铁,不管张大睿想说什么,一律拒绝。 邢媚纯粹出于下意识,想想自打对方出现,借钱、蹭吃蹭喝,能要命的任务…… 总之没一件好事。 张大睿吃瘪,悻悻换上拖鞋,拿小毯子往沙发上一蜷。 “我上班去了。”邢媚告诉了一声。 毯子下方传来闷闷地一声“嗯。” 邢媚随他去了,自己又不是张大睿爹妈,不会惯着对方任性。 索性直接关上门。 与此同时,隔壁的门忽然打开。 邢媚一怔,张小乐居住的日子里,虽然听到过隔壁有动静,可从来没见过邻居。 张小乐每天上班前,邻居门口都会有一袋黑色垃圾袋,下班回家时就没有了,今天隔壁的门缓缓开启,先入目的是市场最便宜的垃圾袋,然后是一双干瘪、布满茧子的手。 终于,邻居探出全身,看样子像四十六七的中年大叔,寸头,眼球微微凸出,有点金鱼眼,夏天却裹着一身黑,还戴着口罩。 他抬头,对上邢媚的目光。 邢媚挪开眼神,下瞥时注意到邻居手腕内侧的纹身,一直蔓延到袖子里面。 “看够没有?”邻居的声音透过口罩,听上去更低闷。 “看够了。”邢媚走开。 与此同时,邻居把垃圾袋扔在门口“喂。” 邢媚停下身子。 “兜里的东西快掉了。” 顺着邻居的提醒,邢媚低头瞧到自己口袋里的那袋东西露出一点。 邢媚眉毛一挑,接着面不改色收好。 想不到,邻居诡笑一声“这东西得藏好。” 邢媚皱眉,听对方的话好像知道什么…… 难道昨天自己和张大睿的对话被邻居听到了? 邢媚转过身子,冷脸面对中年男人,对方却耸了下肩,转身回到他的屋子。 邢媚深深地望了一眼铁门,蹙起眉头。 铁门里再也没有动静,邢媚最后只好叹了口气去上班。 张小乐没毕业,没学历没钱没背景,没岗位要她,但人总要吃饭的,张小乐最后在相隔两个区的一家店当了名店员。 邢媚公交转地铁,最后骑了半个小时共享单车才到。 她伸手擦了把汗,夏天日头毒辣,骑单车真要命。 店是家回收二手物品店,门面又破又小,蜷缩在商业街不起眼的位置,没关门大吉是因为地皮是老板的。 除了老板外就只有邢媚一个打工人,所以她是店员兼收银兼每周四的清洁工。 一人打三份工只发一份工资。 这境遇,别说张小乐惆怅酗酒,千辛万苦抵达店门前的邢媚口干舌燥,都想来一杯。 邢媚有小店的门钥匙,费劲拉开卷帘门,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开门、收拾东西、把店里唯一的台式电脑开机…… 做完这些,邢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顾客来。 从九点半到十二点,连只苍蝇都懒得进来。 坐在电脑后面的邢媚打了个哈欠,连小游戏都玩腻了,靠墙一边扇风一边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商业街人流量还是相当可观的,只不过他们进出的地方,大商场居多,剩下的就是邢媚对面的“李婆婆麻辣拌”生意火爆,离老远就能看到“十佳网红店铺”的巨型招牌,到了中午饭点,甚至排起长队。 队伍的尾巴是一对小情侣,他们站在店门口,回头看了眼,诧异道“呀!这儿居然有家回收二手店?我还以为没开门呢!” 邢媚“……” 自己这家店今天第一次受到关注,还是因为沾了李婆婆的光。 十二点半,邢媚的手机响了,是原主定的闹钟,到午休时间了。 邢媚打开手机里的联系人,拨个电话过去,没几分钟,一个平头男在门口探头探脑。 “乐姐?” “嗯。” 邢媚懒懒地应了一声,从电脑后面抬起头。 平头男立即笑呵呵地将外卖袋子放到桌子上,亮起手机屏幕上的支付二维码。 “和以前一样,包装袋和配送费都给你省了,米饭白送,十二块。” 邢媚扫码支付,随口问“荤的素的?” “荤的!乐姐不是吃素的人!”平头男圆润接过茬。 邢媚微微一笑“过去了。” “好嘞!乐姐再想吃的话还给我打电话,电视剧里人家承包鱼塘,我承包乐姐一辈子麻辣拌。” “快回去,这个时间你店里应该很忙。” “好嘞!我走啦!” 平头男离开,店里就又剩邢媚一个人。 她拆开外卖袋,打包盒上印有“李婆婆麻辣拌”商标,尝了一口,确实麻辣适中,热乎可口。 “十佳网红店铺”并非浪得虚名。 左右店里没人,邢媚不怕麻辣拌味道大,看了半集电视剧后,她收拾收拾,把袋子扔进垃圾桶。 门外依旧一长串的队伍。 邢媚打了个饱嗝,重新坐回店里的板凳。 小平头叫曾安然,看上去一副油尖嘴滑,混许多年社会的样子,实际上比张小乐还年轻,满打满算十八岁,不过据曾安然本人讲,他很早就不念出来打工,前些日子应聘“李婆婆麻辣拌”的帮厨,没事给厨师打打下手,因为会说话,讨老板娘稀罕,因此来了没到一个月,奖金比其他人都高。 枪打出头鸟。 都是一家店里的另一个男服务员看曾安然不顺眼,某天曾安然自愿留下加班,走得晚,结果就在商业街不远处的拐角被人堵了。 第408章 拧断 第408章拧断 足有五六个人把曾安然死死围住,就在曾安然做好心理准备,今天得吃苦头时,下班回家路过的张小乐正好撞到了这一幕。 张小乐和张大睿有些相似之处,他们不学无术,浮夸自大,偏偏某些时候有强烈的正义感。 简而意之就是莽,莽撞的莽。 曾安然被围住时,拐角有两三人路过,不过听到曾安然呼救却全当做没听到,不愿多管闲事。 可张小乐看到,不等曾安然开口,利索地把自己的包扔向那帮人老大的脑袋。 那帮人的老大气急,就要给张小乐教训时,对方利索地掏出手机拨号。 还把“110”三个数字亮给他们看。 那帮人都是些地痞流氓,也就和老实人或者学生逞能,看到110,一个个不敢再动。 那帮人夹起尾巴溜掉。 张小乐吐了口痰“堵人的把戏,姐姐我初中就玩过。” 反正至此之后,曾安然认张小乐做姐姐,别人得排长队才能买到的网红麻辣拌,张小乐打个电话,曾安然五分钟就能送到。 邢媚坐着伸了个懒腰,指了指自己现在的身体“留给我一堆烂摊子,这份麻辣拌算还我的。” 下午,老板来了一趟,二话不说先打开收银机,把最后一点仅存的零钱都扫荡干净后,也走了。 邢媚全程无动于衷,从张小乐的记忆里知道,老板是打麻将又输了,拿点本金准备重新回去杀个片甲不留。 要不是这块地的地皮是老板家的,另外还有一块地皮出租,老板不可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所以现在的社会什么工作最悠闲? 包租公、包租婆最悠闲。 邢媚叹了口气,坑爹的系统怎么就没有一回让自己做个无忧无虑的包租婆呢? 算了算了,包租婆这个计划可以等回到现实再实现。 其实做包租公底下的员工也挺悠闲。 五点半一到,邢媚开始收拾店里卫生,等到手机显示正好蹦到六点时,她关灯走出去,正准备拉下卷帘门,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诶!姐!我来我来!” 邢媚扭头一看,是曾安然。 卷帘门拉下。 邢媚问“你下班了?这么早?” 身后的“李婆婆麻辣拌”还亮着灯,晚饭的客流量一点不逊色中午。 曾安然换了服务员的衣服,改穿他自己的一套黑色衬衫、长裤,歪歪地戴个鸭舌帽,正好挡住他的平头。 “昨天晚班,所以今天可以早点回家。”曾安然笑着“乐姐,你去地铁站,我和你顺路,正好。” 邢媚“嗯?”了一声,她记得曾安然住不远的员工寝室。 “我和姓马的闹翻了,所以搬出去住了,这些年打工也算有点积蓄。” 原来那天堵曾安然的人姓马。 既然顺路,邢媚没理由拒绝,于是和曾安然并肩离开商业街。 曾安然倏地回头,满眼羡慕地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姐,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在这儿开家店呢?” 邢媚给他计算出商业街一年的房租、加上开店的成本、员工佣金等等,最后得出的数字,反正不是一个十八岁男神所能承担的。 曾安然被说得一愣一愣,最后无奈笑了笑“姐,我听你说你在国外念过学,一开始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邢媚敛眉,心想要是真的张小乐,也就能算算双位数加减法,三位数以上的都得用计算器。 她习惯性地掏兜,没有香烟,只有一袋毒品。 已经沾上自己体温的塑料封口袋令邢媚冷静下头脑,当务之急是要去警局报案。 邢媚转身,步子比刚刚稍快,想着赶紧摆脱到地铁站摆脱曾安然。 离开商业街,过往的人流明显减少。 再走完一个天桥就能到地铁站,然而天桥口,几个面相就不好惹的男人拉住了邢媚的去路。 邢媚蹙眉,刚准备掏出兜里的手机,手腕倏地被其中一个男人狠狠拧住。 快被掰断了…… 脑海里倏地蹦出来这个念头。 邢媚咬紧牙关,闷哼一声。 曾安然大喊“姐!” 抓着邢媚的男人扭头吐了口痰“马辉是我的人,你们都敢动,真不知道这片儿谁是老大?” 放狠话间,他的力道加大“跟这小子混一块儿的女人也不是好东西,就是你上次吓唬马辉和他朋友们要报警的?” 邢媚唇色发白,却强忍着疼痛,冲男人嗤笑,一字一顿道“就你这种货色,去哪都不会是老大。” 没想不到有人被钳制住还能嘴硬挑衅,男人以及他带来的小弟都愣了愣。 “哈!”男人急促地笑了身,暴怒地一点点拧邢媚的胳膊“女人嘴那么欠,看我把你胳膊拧成麻花。” “姐!姐!”曾安然哭着要扑过来,中途被两个帮手架住。 邢媚恨铁不成钢,自己出言挑衅是争取时间让曾安然趁机逃跑或者打电话报警。 这孩子真的十八岁吗? 真的不是八岁吗? 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但疼痛是实打实存在的。 邢媚的额头冷汗如瀑。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关节“咯吱咯吱——”的动静。 “擦!” “住手!” 两道声音分别从左右响起,接着,眼前一道人影晃到面前,邢媚还没看清楚,男人就已经被打倒。 “妹,没事?”张大睿回头,看到邢媚的手腕在抖。 “我……” 邢媚刚说出一个字,就看张大睿猛地扭过身去,拳头捶向地上被打懵的男人。 张大睿“你不挺有能耐吗?欺负女人?嗯?欺负我妹?擦!杂碎东西!” 偏僻的天桥一时间只能听到张大睿高亢的声音,和地上男人的哀嚎。 男人的小弟们仿佛被定住。 因为另一边走过来三个男人,其中一个亮出自己的证件“警察,不许动。” 邢媚见地上的男人被打得满脸是血,不禁开口“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张大睿充耳不闻,眼球充血,明显愤怒到极致。 邢媚皱了皱眉头,刚想抬高音量,却听身后,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你是他的妹妹,让他别打了。” 第409章 女友 第409章女友 邢媚呼吸一轻,愣愣地转过头。 她觉得自己和男人已经度过了六世,本以为习以为常,却不料,再次见面,他依旧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邢媚无时无刻不在预想自己和男人会以何种方式重逢,第一句话又要说什么。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邢媚脑袋里什么都没想。 就想静静地看着。 看着男人熟悉的五官、气质,看着男人眼角的小痣,是自己无数次动情时啃吻过的地方。 邢媚半晌没说话。 男人微微蹙眉,双手合拢。 邢媚挑眉,这男人的小动作没逃过她的眼睛,作为彼此最熟悉的人,她知道,男人合拢双手代表他正在思考。 “呵。” 邢媚忽然笑出了声,方才因为疼痛的糟糕心情一扫而空。 看,无论这个世界还是任何世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遇到你,我满心欢喜。 “别打了!”亮完警察证的岳子麟把剩下的小黄毛们交给魏棣云,过来阻止张大睿“再打就出人命了!” 张大睿站起身,大喘着气。 地上的男人身体扭动“哎哟、哎哟——”地叫着。 岳子麟蹲下来问候“活着呢?” 男人攥紧岳子麟的袖子“警察大哥,他打我,你可得帮我主持公道啊!” 岳子麟冷哼“你打人家妹妹在先,让我主持公道?我看你是被打得神志不清了,快点起来,别装!” 男人一看碰瓷失败,顿时不再故意嚎叫。 岳子麟走了过来“邢队长,不是说好我震住那些小黄毛,你拉架吗?” 邢队长? 邢媚一怔。 紧接着,面容淡漠的男人偏过头。 他不看自己了,邢媚略微失落。 不过相逢的喜悦暂时冲淡一阵难过。 “邢野,现在怎么解决?”魏棣云眉头紧锁,他们三个是一个警局的同事,虽然不属于同一科,但私下里关系很好,近日出来一起吃饭,没料到路上遇到打架斗殴。 邢媚听到了名字,望向男人。 邢野? 他在这个世界里叫邢野? 男人敛眉,眼角的小痣低调朴实“你是刑侦科的。” 岳子麟笑起来赞同“对,你才是刑侦科的魏队长,你问我们缉毒科怎么办?” 岳子麟指了指邢媚等人“他们中,但凡有一个人携带毒品,这事儿我们缉毒科就包了。” 话落,张大睿忽然像回过神来似的,一把掏出邢媚口袋里的毒品。 “这儿呢。” 岳子麟的笑容一下子滞在脸上。 邢野闻声看过来,在看到张大睿手里头的东西时,猝然顿住,眼神一直盯着那袋东西。 岳子麟再也笑不出来“邢队长……” 邢野向前几步,正对张大睿,说话时却看着旁边的邢媚“哪来的?” 邢媚“捡的。” 确实是她收拾张大睿衣服的时候掉出来的,之后自己捡起来。 邢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魏棣云说“这件事,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打脸打得太快,岳子麟就像吃了死苍蝇似的,二话不说就要去扣押邢媚和张大睿。 “行了,有什么事警局说。” “等等。”张大睿退后半步“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们带手铐?” 岳子麟二话不说夺过邢媚手里的毒品“这是在你们这儿发现的,你们说为什么?” 邢媚“但我也说了,是捡到的,我们没有犯罪,你们就无权给我们戴上手铐。” “你”岳子麟被噎住。 “把东西和人都带上去所里。”邢野的声音潺潺如溪水,顿了顿,补充一句“不用戴手铐。” 岳子麟嗫嚅了几下唇,还想说什么,却被邢野轻轻摇头阻止。 张大睿见缝插针说风凉话“啧啧,你们队长比你明事理多了,怪不得一个是队长,一个是小喽啰啊” “你!”岳子麟的性格容易一点就炸,巴不得和这小子肉搏。 说他是小喽啰?他好歹是个副队长! 邢野等人是工作时间之外,聚餐后碰到邢媚他们,虽然带了手铐,可没开警车,多亏警所离商业街不远。 邢野打了个电话,转过身来让邢媚等人跟上。 警局内,邢媚和张大睿他们分别进了单独的房间进行询问。 询问邢媚的人是邢野。 “姓名。” “张小乐。” “年龄。” “警官,你们随便调出来的档案里面全都有。” 询问室内,仅布置着简单的桌椅,邢媚正对着男人,姿态放松,眼里除了对方,容不下其他。 邢野自然感受到这道无法忽视的视线,俊秀的眉头拧了拧。 他切入正题。 “毒品哪来的?” “在我表哥兜里发现的。” “为什么不立刻报警?” “昨天晚上发现的,今天想报警来着,不算拖延,都没超过二十四小时。” 邢野抬眸,里面的冷漠疏离令邢媚心脏揪揪着,从而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男人都不记得自己。 不过没关系,她被虐习惯了,有的是办法让男人重新喜欢上自己。 从头到尾,一直是邢野问,邢媚答,在确定录上音后,邢野颔首,门口的女警顺势开门。 “你可以走了,日后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去调查,希望你配合。”男人薄唇轻启。 邢媚起身,走到门口忽然扭头,白嫩的脸蛋挂着笑“邢警官,我能问个问题吗?” 配合询问的女警怔了怔,第一次有被邢队盘问过的人还有勇气反问。 不过今天的邢队确实有点不对劲。 以前也有过女嫌疑犯,邢队冷若冰霜的态度坚不可摧,可是今天的邢队虽然也尽职尽守地问了刁钻的问题,可好像夹带着些温柔。 邢野双手合拢,身子向后靠去“你问。” 邢媚舔了舔干的嘴唇“邢警官现在是不是单身?” 此话一出,不光女警,连男人的眸底都浮现片刻的愣怔。 女警心里默默为邢媚祈祷,希望不要被邢队的拒绝打击到。 毕竟邢队和魏队并称川江市“警局双杰”,每年新来的小丫头十之八九都会向两位犯花痴,但邢队这么多年,身边始终空着。 第410章 发呆 第410章发呆 而且以往的结局来看,如果非要表白,二选一的话还是魏队比较好,起码失败了,魏队也很温柔,但邢队不一样。 他能让小姑娘跃跃欲试的小鹿彻底撞死。 邢野张口,刚想惯例拒绝,抬头,却对上女人的眼睛。 好像见过一般,说不出来的熟悉。 仿佛有魔力,明明话就在嘴边,可对着这个人,他无论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最终邢野选择抿嘴不语。 “我知道邢警官的答案了。”邢媚狡黠地眨了下眼睛,离开询问室。 女警不可置信,扭头道“邢队你”居然没拒绝? 今儿太阳从东边升起的? 有生之年系列? 男人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说不出口,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额头,倏尔叹了口气。 邢媚走出询问室,在警局公共区坐了会儿,张大睿和曾安然才几乎同时出来。 问张大睿的是岳子麟,不知道张大睿回答了什么,反正岳子麟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黑。 岳子麟开口“如果以后有问题,我们会随时找你。” 可看他的神情,邢媚觉得若非职责所在,岳子麟恐怕一辈子都不想搭理张大睿。 张大睿嘻嘻哈哈“好哦,副队长。” 岳子麟的眉毛竖起,脸更臭了。 邢媚走到两人面前,和岳子麟说了声“谢谢。” 岳子麟蹙眉,张大睿不解“妹,你跟他说谢谢干嘛?刚刚审问室里,你是不知道你哥我被折磨成什么模样,我差点都以为我是犯人了!” 岳子麟昂起下巴“有罪的人才会那么多自以为。” 张大睿郑重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是有罪。” 岳子麟一怔,习惯性地听到这话去拿腰间戴的手铐,可对方立马转换态度,咧嘴一笑“神说,每个人生下来就有罪,活着就是赎罪,对?是有这么一句话?”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岳子麟咬牙切齿“你的神忘了说,你早晚栽我手里。” “诶呀!”张大睿“戏精”附体般,特做作道“我好怕怕呢!” 这时候,只有曾安然一个算正常人,他贴近邢媚,悄声问“乐姐,为什么要向他道谢啊?” 邢媚挑眉,因为她刚刚才认出来,岳子麟就是之前帮张小乐搬家的警察。 刚才那句谢谢是代替原主还的。 邢媚摇摇头。 曾安然一脸问号,忽然一拍额头“对了!正好我想报案!” 岳子麟和张大睿停止幼稚园程度的争吵,把视线投到曾安然脸上。 连邢媚都扭过头。 突然集中了所有人注意力,曾安然略微腼腆“其实不是啥大事,我最近不是想从员工寝室搬走嘛,收拾东西时发现丢了个挂坠,金的。” 一听不是关于毒品,岳子麟立即放松眉头,没多大兴趣。 张大睿搭上曾安然的肩膀“小弟弟,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出来打工,还有金首饰?” 曾安然搔了搔头“我奶小时候给我的,是个小佛,说能辟邪,但工作后,老板不让戴首饰,我就给摘了,前几天我还确定它在寝室抽屉里呢。” “行了。” 岳子麟拍拍手“挂失去那边。” 曾安然笑呵呵得“警官,要不你带我们去呗。” 岳子麟翻了个白眼“我没有闲工夫。” 曾安然揉了揉鼻子,尴尬碰壁。 最后还是按挂失处理。 邢媚他们走出警局,已经很晚了,虽然是夏天,但晚上小风一吹,还是凉得人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喏。” “乐姐,给。” 邢媚看着几乎同时出现自己面前的两件外套,几不可察地抽了抽脸颊。 “啧!”张大睿瞪了一眼,像宣誓自己和邢媚更亲近似的“我是她哥,肯定穿我的!” 曾安然搔了搔头,想想也是,于是拿着外套的手缩了回去。 张大睿刚嘚瑟没多久,曾安然问道“你们是亲兄妹?” 其实他就是好奇随口一问,哪里知道精准补刀。 邢媚撩起眼皮。 张大睿一句话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把眼睛瞪圆,最后干脆骂道“干你屁事?” 曾安然脸上表情更狐疑了。 如果是亲兄妹有啥不好意思承认的? “行了。”邢媚把外套推开,言简意赅“回家。” 张大睿追上她的步子“还是披上,多容易感冒啊?” “我身体没那么弱。”邢媚顿了顿,看向曾安然“你自己回去可以?” “放心乐姐!我是男人!肯定没问题!”曾安然拍胸脯,浑然忘记算上今晚,他已经被围追堵截两次了。 三个人在派出所门前分道扬镳,临走前,邢媚往后看了一眼,夜半时分,警局依旧灯火通明。 曾安然感慨“我有个亲戚就是警局的,哪有什么早八晚五,都是几个班来回倒,睡觉都不安生。” 张大睿有感而发,咂咂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压力也越大,不然容易英年脱发。” 曾安然点点头。 邢媚耷拉下眼皮,走了。 局里,邢媚他们是走了,但不代表邢野等人的工作结束了。 毒品已经送去化验,很快就会出结果,在此期间,邢野和岳子麟以及其他缉毒警在办公室内,一遍一遍听着邢媚他们的口供。 有人武断“他们在撒谎。” 邢野正双手合拢,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尾。 “话不能直接说死。”有人摇摇头“也许真是捡的,据现在而看,毒品是从张大睿身上发现的,他刚从国外回来,也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毒贩的工具人。” “一个正常男人得多愚钝,兜里多了袋毒品都不知道?”岳子麟提出质疑。 “或许他知道,但他知道肯定就不会暴露,所以还是矛盾,队长你怎么看?” 众人的视线全都转移在一言不发的邢野身上。 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队长沉默这么久,肯定有一个粗略的想法。 然而他们罕见地同时犯了错误,英勇无比的队长刚刚什么都没想,他只是在发呆,清明的脑子空白。 用思考时的惯用姿势掩饰划水的事实…… 他的眼神从始至终落在面前热腾腾的咖啡上。 第411章 加班 第411章加班 刚刚有外卖送进警局,点名是给自己的,但他不记得点过咖啡。 而且是双倍奶浆双倍糖。 这点就很蹊跷,起码证明点外卖的人十分了解自己,连口味都摸得一清二楚。 邢野的职业病让他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透过一杯咖啡警告。 可他看到外卖下单信息,对方似乎根本没想隐瞒身份,光明正大地写着张小乐女士。 邢野不解,女士向来是对已婚女性的称呼,难道对方已经结婚了? 想到这点,他顿时觉得连呼吸都不太顺畅,明明不过见过一面的人,搞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不对劲时,他已经翻开对方的资料,看到大写的未婚两个字,悄悄松了口气。 邢野的唇线紧绷,不发一言。 他不说话,没有了主心骨,其他人面面相觑。 岳子麟有意表现自己,提出了几个方向,但没人理他。 有人再次开口“队长,您张张嘴啊” 邢野抬起眸子,食指在桌上轻点“等。” “等什么?”众人不解。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毒品化验结果出来了。 众人醍醐灌顶,原来邢队在等这个! 化验科的同事留下给他们分析“这种毒品的组成成分十分罕见,纯度相当高。” 岳子麟嗤笑“再高有粉高吗?” 然而化验科的同事一板一眼道“有。” 岳子麟收敛笑意,会议室的全部人都表情沉重,气氛肃杀。 “我们怀疑这种毒品是新型,因为目前国内没有出现过。”化验科的同事拿起鉴定报告“所以可以合理认为,毒品是从国外带来的。” 结论没给案子带来曙光,反而带进了地狱级别难度。 众人纷纷凝重。 如果毒品来源国外,那调查起来会相当麻烦,毕竟金三角那边可以说是灰色地带。 在那里,利益可以一次次挑衅法律,甚至凌驾之上。 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 “张大睿可以排除嫌疑。” 倏尔,镇定自若的男人开口。 众人的注意力登时全部转向对方。 岳子麟皱眉“为什么” “张大睿没有必要。”邢野抬起头,嗓音清冽“他缺钱?” 岳子麟缄默了,因为根据档案,张大睿这个人虽然和家里闹翻了,但就因为兴趣爱好这种可大可小的事,迟早有一天会父子和好。 再说,张大睿他爸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慈善家,只有张大睿一根独苗,归西后财产全是张大睿的。 再加上张大睿的叔叔,更是市里首富 一个生活无忧的富二代,为什么要以身犯法,运送毒品? “当然。”邢野捏了捏眉心“我们也不能彻底排除嫌疑,我只是说嫌疑很小,他不缺钱” 邢野挑起清俊的眉峰“他可能缺乐子,找刺激。” 有人赞同“这种人普遍年纪轻轻就把普通人一辈子享不到乐子享受完了,没事干,就开始作死。” 会议室里,众人发表自己的想法。 最后,邢野得出结论,先盯着张大睿他们,剩下的还得继续研究这袋毒品。 “我们的最终目的。”邢野拿钢笔叩了叩桌面,让所有人都听到自己的话“查出来毒品的源头,将犯人绳之以法,对得起人民,对得起这份岗位和肩膀的徽章。” 大家伙不约而同肃然点头。 “散会。” 走出会议室,他们中大部分人还都得留下来熬夜加班。 “邢队,我继续调查张大睿和张小乐这对兄妹了,我觉得他们肯定有蹊跷。”岳子麟紧咬不放,还没打消心底的疑惑。 邢野颔首。 岳子麟拿起笔记本走了出去。 等到会议室的人走光了,化验科的同事挑眉,看向邢野,两个人这些年的合作下来多少有些交情。 他问“这回案子不是很轻松,搞不好得跨国。” 剩下的半句话没说出口,要是跨国的话基本都得石沉大海,断了线索。 邢野风轻云淡“只要犯过罪,即使隐藏得再天衣无缝,也终能留下蛛丝马迹。” 化验科同事像是故意唱反调“可有些案子算得上完美犯罪。” 邢野摇摇头“那些所谓的完美犯罪大部分都是证据不足,随着科技进步,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哈!”化验科同事笑了声,转了转眼珠,总结“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邢野不置可否。 “但是邢队啊”化验科同事眯起眼睛,指了指冒着热气的咖啡“能不能先给个正当理由,这个牌子的咖啡我可从来没见你喝过。” 邢野的眸子划过一丝不自然,抿了抿唇“别人买的。” “谁?男的女的?” “女。” 化验科同事吸了口气,居然不是邢队的朋友,也就是刑侦科的魏棣云队长。 而且看邢野的神态,他隐隐间怎么有种探索八卦的感觉啊? 有朝一日能在邢队身上发现八卦?! 稀了奇了! “让我猜猜啊”化验科同事绞尽脑汁,费力思索警局的几个女性“档案科的小章?” 邢野没回复,端起咖啡啜了一口。 口腔里的甜味浓郁香醇,暖洋洋顿时传遍四肢,让整个人都难得舒坦下来,邢野眯了眯眼睛。 化验科同事心里一咯噔,心想到底谁啊?哪路大神能让春心已死的邢队这样啊? “人事科的小陆?案审科的静静?装备部” 男人一连猜了好几个,结果对方纹丝不动。 他一拍脑门,该不会人压根不在局里? 不然局里就那几个雌性,个个粗鲁得犹如母老虎,哪个能入得了邢队的眼啊? 人是局外的,化验科同事上哪猜去? 但看邢野包得那么严实的样子 喝杯咖啡都能心满意足 “算了,我放弃了。”男人摊手“不管是谁,看样子你快栽进去了。” 邢野蹙起眉头,和女人第一次见面,哪来的栽不栽? “你继续研究,有收获第一时间告诉我。”邢野起身。 化验科同事在后面呼唤“你去哪啊?” 邢野头也不回“加班。” 化验科同事努了努鼻子,得,有心思加班,还行,目前为止不算彻底栽了。 第412章 做梦 第412章做梦 邢媚从警局回家的路上,给男人点了杯咖啡提神,备注双倍糖双倍奶浆。 她和张大睿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将近凌晨三点。 第二天还得上班,邢媚几乎洗漱完就躺床上了。 张大睿出门去看他的梦露,过了好久,久到邢媚迷迷糊糊将进梦乡,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关门声。 邢媚做了个梦。 梦里面自己回到了现实的世界,没有遭遇车祸,没有系统,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也没有报废。 自己开着车穿梭在一望无际的高速公路,邢媚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心无杂念,仿佛自己的人生就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暴躁,没有欢愉,更不会有恐慌和担忧,她犹如这个世界之外的人,开车穿过标记有“008”的国道。 一片死寂中,唯有车子与空气摩擦发出的暗哑的声音,悄悄地,不敢造次。 这种状况维持了很久,倏地,伴随一声无奈地轻叹,男人温柔的声线传来“你又忘了系安全带。” 邢媚冷漠的表情转瞬即逝,皱起眉头“啰嗦,我又不会死。” 那道声音锲而不舍,还包含着几分抱怨“但你磕到碰到,我会心疼。” 邢媚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却踩下了刹车,听从建议地把安全带系好。 “这样行了?” 没有人回应。 邢媚一怔,抬起头,发现车子里从始至终只有自己。 刚刚车子疾驰与男人的声音消弭殆尽。 她是世界之外的人,也是唯一的人。 邢媚抽了根烟,一根接着一根,跟慢性自杀似的,没过片刻就抽完了整整一包。 在拿起第二包时,她觉得肯定会有个人来阻止自己,或者坚定地拿走自己的烟,又或者轻柔地和自己一起抽,并且比她抽得更凶,以此来让自己心疼。 但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邢媚就这样抽完了第二包烟的一半,她知道不会再发生什么了。 方才温柔的话语宛若自己无端的臆想。 她垂眸,死寂的眼眸里一开始毫无情绪,此刻却雾茫茫,赘着沉甸甸的东西。 邢媚又开始抠自己手上的死皮。 这个一思考就会出现的习惯已经消失许久,曾经被一个人彻彻底底板回来了。 但现在那个人不出现了。 邢媚心生烦躁,尖锐的指甲抠到肉里,抠出了血丝,抠出了血珠,可到最后整只手都淌出了血,身边也再没有熟悉的声音。 邢媚的心脏撕扯着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好像永远都见不到男人了。 这种痛苦随着血液扩散全身的关节骨头,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疯狂叫嚣喰咬。 邢媚屈起身体,很想很想哭。 我是不会死的。 可人生漫漫,没了那个人,又有什么意义? “别走啊……真的别抛下我一个人啊……” 邢媚猛地睁开眼睛。 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彻底罢工了,也不转了,盛夏的闷热天再加上噩梦,搞得邢媚一身的汗,粘粘得,睡衣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说不出的难受。 可邢媚没立即起身,她征征地望着灰白的墙皮,眼泪流下来落在了头发里。 噩梦。 绝对的噩梦。 邢媚好久好久没做过这么恶毒的梦了。 没有男人的存在,即使活着也痛不欲生。 她摸索着去床头拿手机,打开通讯录却发现自己没有男人在这个世界的电话号,昨天忘了问。 点的外卖也只是胡编了个,备注写上找警局最帅的。 邢媚眉眼低垂,莫名地失落。 她呆呆地拿了会儿手机,发现自己今天醒早了,拢共没睡五个小时,外头还有张大睿的梦话。 邢媚不在意别人的梦话,不过老房子隔音差,那些细碎的声音主动传进自己耳朵里。 无非是“梦露我爱你,我要永远保护你。”“我要做正义的使者!我要世界和平!我要大义灭亲!” 邢媚心想自己现在心情不好,就应该把张大睿的梦话录下来,到时候敲对方一笔,不然就发给张大睿梦里准备灭了的亲爹。 不过张大睿好像翻了个身,又念叨了一句“妹啊,别怕,有哥在呢,咱俩的感情……打小就好。” 邢媚抿了抿唇,关上已经点开的手机录音机。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邢媚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没有备注,不知怎地,直觉令她一秒之内按下了接通。 对面的人似乎没想到邢媚会秒接,平静的呼吸有些仓促。 邢媚却扬起嘴边的唇角,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光听呼吸她就都辨别出。 太好了。 他没消失。 一切都不过一场该死的梦。 “邢警官。”邢媚愉快地挑了挑眉“这么早就给女生打电话啊?” 邢野眉峰隆起,启了启唇,却意识到这个时间确实算早,于是没立即开口。 听着女人的声音,邢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会有心放回肚子里的踏实感。 其实也没有什么,邢野加了一夜的班,调查张大睿乘坐的航班上的所有人,以及张大睿的人脉网,当然这些资料错综复杂,一个晚上肯定调查不出全部。 在快到早晨六点时,邢野坐着睡着了。 他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梦里面一会是古代一会是现代,自己的身份也不尽相同,但唯一相同的是,自己总陪在一个女人身边,女人同样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 但女人总是先走。 记忆最深的一次,他看着病入膏肓的女人,眼睛里毫无光彩,眼泪顺着脸颊而过说“下辈子你别找我了,去找别人。” 女人说除了你,我能去找谁呢? 其实他也一样,在心里默默说,除了你,我谁也不想找。 后来女人走了,他烧了全部,连同自己,对着滚烫的浓烟似有似无地抓了一把说“我来找你。” 无论哪个身份,到最后,他都会在心里讲,下辈子,我还是会找你。 这点谁也不知道,女人也不知道。 这是他的秘密。 他曾把女人照顾得无微不至,女人回以明媚阳光的微笑,他们日夜恩爱,中间夹杂女人细碎的呜咽,自己则会轻柔抚摸,然后沿着耳廓一路吻下…… 第413章 偷盗 第413章偷盗 邢野醒来时脸有点红,岳子麟虽然把队长这个位置看得重,为人却没什么坏心思,发现自己异样时还提议队长您要不要回家歇会儿? 邢野拒绝岳子麟的好意,却去了卫生间一趟洗了把脸。 等到出来时,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号码。 他对数字一向过目不忘,昨晚看了眼女人的电话号便记了下来。 此时听到电话里女人的声音,邢野捏了捏眉心,心底暗骂自己从昨天开始的反常。 “张小姐,我打电话是想和你继续沟通下细节,问几个问题。” 邢媚挑眉,轻而易举戳穿“你们沟通细节第一个找的不应该是张大睿?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干嘛?” 邢野沉下脸色,刚欲找个能糊弄过去的借口,却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再次响起。 “邢警官,你问我话前,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是给每个女生都这么早打电话,还是就我一个啊?” 邢野蹙眉,解释道“关于案件的任何细节,只要警方想到就会立刻和当事人沟通。” “哦” 女人抻长音应了声,听不出喜怒。 静了少顷,她才拿吊儿郎当的语气道“我还以为我是独一个呢” 这话听上去像调侃,但邢野莫名地听出来了女人的些许委屈。 他心念一动,下意识开口“张小姐确实是独一个。” 说完,他连忙后悔,后悔自己的反常。 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话听上去太容易令人误会了! 邢野清了清嗓子,亡羊补牢地补充“每个人在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张小姐也一样。” 那边陷入沉默,邢野刻意拿远手机看了眼通话界面,要不是通话还在计时,他都以为女人已经把电话挂了。 过了会儿,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回显然愉悦不少“邢警官,你想问什么就问。” 邢野摸了摸鼻子,不自觉松了口气。 殊不知,电话那头的邢媚正侧过头,用手捂嘴,肩膀一颤一颤,正憋着笑呢。 不管过几辈子,逗男人绝对是邢媚最热衷的爱好,没有之一。 男人问了几个资料上都有的问题,随即挂断电话。 邢媚把男人的电话号存上,本想备注填上这个世界里男人的名字,但想了想,备注了“亲爱的”。 反正以后都得在一起,在一起还得再改一遍,现在就用这个备注省事。 打完电话时间不早了,邢媚决定今天早上班,洗完漱穿好衣服时,张大睿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妹,去哪啊?”他摸索出手机“靠!才八点!” “上班。”邢媚蹲下系好鞋带。 张大睿把手机一扔,挥了挥手“拜拜,卑微打工人。” 邢媚“” 她突然特想把这富二代揍一顿,让他不要住着人家的房子还在这儿凡尔赛。 她叹了口气,踩着双地摊买一送一的鞋,推开门。 邢媚今天出门早,正好撞到看上去就不是善茬的邻居。 对方在炎热的夏季也戴口罩,洗到发白的衬衫和最普通的裤子,不起眼到一定程度。 他从外头回来,双手插兜,瞥了邢媚一眼便冷漠路过。 邢媚侧身让道,不过老楼楼梯间太窄,两人还是免不了撞了下。 男人身子一歪,兜里的东西滑落,摔在地上。 邢媚垂眉。 男人一秒不到便反应过来,把东西捡起,然后掏钥匙开门,最后再“砰——”地关上门。 整套流程,这位邻居一声不吭,只有瞟邢媚时,那双眼纹很多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直勾勾得,充斥着凶狠。 邢媚站了半分钟,微微颤抖的手潜意识去摸兜里的烟,但里面空空得什么都没有。 她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邢媚提前了一个小时到店里,刚准备拉卷帘门,肩膀却被拍了一下。 邢媚扭头,对上曾安然笑嘻嘻的脸。 “乐姐,来这么早啊?” 邢媚脑袋一抽风,直接把卷帘门拉上去,面不改色道“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曾安然抽了抽眼角。 邢媚也尴尬得一b,清了清嗓子,恢复常态道“昨天没睡好,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早点来店里。” 曾安然“是是,我昨晚上也没怎么睡。” 邢媚进了店,熟练地收拾东西,曾安然十分有眼力见地撸袖子帮忙。 “对了。”邢媚状似无意地问“你丢的金首饰什么样来着?” “就是一个小佛,我小时候,奶奶给我的。”曾安然一听,立即打开手机相册,递到邢媚面前。 照片里,曾安然约莫七八岁的样子,依然是个小平头,旁边站着的人应该是他奶奶,两人在农村一颗大树下照了相,拍照的时候是夏天,曾安然就穿个短袖,脖子上挂着个红绳,底下坠着尊小金佛。 邢媚把手机还给曾安然“这东西应该值点钱。” “唉!值不值钱是一回事,关键我奶去世得早,就留给我一张照片和一个金佛算念想,我就算穷得走投无路也没想过把这个卖了,想不到有天居然丢了!” 曾安然说起来,表情十分遗憾。 他想过会不会是马辉整自己,所以故意偷了自己的金佛,但他刚刚来店早,把马辉的东西都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找着。 就因为自己干活利索,马辉便嫉妒得找人堵他,翻东西时曾安然气得想用打火机把它们全烧了。 曾安然做事是真麻利,不到二十分钟就把整间店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甚至把老板养到半死不活的君子兰浇了水施了肥。 邢媚抱着保温杯发出一声喟叹,自己今天下班时不用再打扫一遍了。 曾安然把抹布放归原处,回“李婆婆麻辣拌”上班。 临走前,他悄咪咪地压低声音道“乐姐,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少看,还有心灵鸡汤,全有毒。” 邢媚“……” 自己的光辉形象全被张大睿的沙雕影响了。 待曾安然走后,邢媚眯起眼睛,回忆今早看到的东西,确定那就是曾安然的金佛项链。 可是,为什么会从自己那位邻居的兜里掉出来? 自己的邻居……是个小偷? 第414章 路过 第414章路过 中午邢媚给曾安然发了个消息,今天中午不必送饭,改变伙食,点其他店的外卖。 正在浏览附近美食,邢媚忽然想到男人,于是给男人发短信。 “吃了没?” 等了会儿,男人回复“我刚到家准备睡觉。” 邢媚“哦,辛苦辛苦,吃了没?” “……吃了,你要是没吃我请你。” 邢媚“害!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发完这条消息,邢媚再也没个动静,原因是店里居然来客人了,而且一来就来好几个,邢媚赶紧去接待。 “这老式电视机多钱?” “啊这个”邢媚翻遍张小乐的记忆也没有老式电视机的价格,她随意估摸了个数字,想不到对方真的答应了。 邢媚一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便宜了? 这几个人一起来的,相互认识,好像就有那种二手物品收藏癖,他们头一回来,发现这家深藏不露的店后俨然像是发现了宝藏库。 几个人满载而归,把打包好的一大堆东西装进他们来时开的五菱宏光。 这么一折腾,邢媚的午饭彻底耽搁了,再拿起手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男人回复了两条消息,最近的一条是四十分钟前。 “我没有那个意思。” “吃饭吗?我请你。” 意思、意思 这男人到底哪门子意思? 邢媚撇嘴,每个世界最烦的就是和男人你猜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 坦率点不行吗?非得走曲线救国的套路。 男人!你这样是追不到媳妇的! 邢媚正在腹诽,忽然,门口挂的风铃响了,她立刻站起准备迎客,心想今天的客人真不是一般的多。 看到进来的顾客时,邢媚一怔。 男人上半身穿夏款警服,裤子是普通的黑色裤,清俊的脸,鼻梁挺直,睫毛纤细密集,在眼窝洒下半弧形的阴影,每个五官都长得令人看着极为舒服,额头挂着细汗。 “你”邢媚狐疑地看向男人。 “路过。” 邢媚眯起眸子。 邢野向来淡然的脸颊被女人盯得有些窘迫,难得耳根子发烫。 “不是……”邢媚指了指自己,诧异道“我瞅着不聪明?” 邢野摇摇头。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把我当傻子?”邢媚努了努下巴。 邢野耳根子发烫的同时连带着传到了脸庞,他清了清嗓子,欲言又止。 邢媚蓦地解释道“刚刚没回你,是因为店里来客人了。” “啊……”邢野略微拖长音节,打量了下邢媚冷冷清清的二手店。 “你别瞧不起。”邢媚环抱双臂“我跟你讲,咱们店的老板可有矿。” 邢野收回打量的眼神,低声道“没瞧不起。” 同时,男人心里默默想自己绝对脑子不正常,加班加傻了,女人只不过有事耽误了一会儿没回消息,自己就匆匆从家里出来了,甚至只来得及换条裤子。 邢媚不想和男人玩你猜我猜不猜,拍了下桌子“老实交代,干嘛来的?” 她的口吻倒像是警察,而真正的警察抬了下眼睛,如实回答“请你吃饭。” “早说啊!” 邢媚伸手。 邢野挑起俊俏的眉梢,表达疑惑。 “你的手机。” “为什么要我的手机?” “不是你请吗?就直接用你手机点外卖了。” 邢野抿了抿唇,把黑色手机递给邢媚。 “密码。” 邢媚问着,下意识输入自己的生日数字。 男人报了一串数字,和邢媚输入的正好一样。 解开后,邢媚了然地挑了挑唇,自己每个世界的身体生日都不一样,不过她过的都是自己真正的生日,男人问起来她就胡编乱造说这个日子好,这个日子喜庆,于是男人每次给自己过生日都在这天。 邢野注意到自己没说完密码,女人就解开了, 他皱眉问“你知道我密码?” “不知道,但我们有心灵感应。” 邢野眉头紧锁,他肯定不信什么心灵感应,可是那怎么解释一个见面不超过三次的人会知道自己的手机密码? 事情的发展奇奇怪怪,正如女人给自己的感觉也捉摸不透。 好像……自然而然就想保护对方。 就像那袋毒品是从女人身上发现的,可他一开始压根没怀疑过是女人的。 奇奇怪怪的相信。 邢媚看了眼手机壁纸,是男人和另一个女人的合照,两个人站得近,略显亲密。 邢野看到女人蹙起眉尖,莫名其妙自己开始解释“这是我妹。” 邢媚“亲的?” 邢野“嗯。” 邢媚“哦。” 原来这个世界里,男人有个亲妹妹。 邢媚顺手点开外卖界面,先点了两杯奶茶,一杯多糖一杯半糖。 她一边点一边问“邢队家里还有谁啊?” 邢野觑了她一眼,对方不在乎的神态好像就是随便聊天。 邢野说虽然和自己不在一个城市,不过父母健在,住在隔壁市,妹妹在读大学,准备考研。 邢媚弯起柳眉,笑道“挺好。” 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男人总算有个幸福的家庭。 邢野看到女人真心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翘起嘴角。 邢媚一口气点了一大堆,不光一家外卖,交给邢野付款时,男人皱了皱眉。 “怎么?”邢媚打趣“你们警察开的不挺多吗?” 邢野摇头“没,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不出去吃?而是点外卖?” 邢媚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我敬业啊!出去吃,谁看店?” 邢野愣了愣,这才注意到整个店只有邢媚一个人。 “老板呢。” “打麻将去了。” 邢野没再说什么,低头,默默提交订单。 接下来就是等待外卖来,邢媚百无聊赖地玩着电脑,左右没意思,干脆点开一部电视剧消遣时光。 邢野在店里转了一圈,回到结账区,邢媚早早在旁边摆了个凳子。 邢野自觉坐下,望着女人的侧颜,开始问关于毒品的事。 邢媚的眼神始终在电脑屏幕上,看得聚精会神,问得烦了就把食指抵在唇边“邢队,该说的我昨天就交代完了,您能让我安静地看会儿电视剧吗?” 第415章 邢警官 第415章邢警官 邢野沉默地绷直唇线。 他掏出手机,除了广告提示,难得,竟然没人找自己。 邢媚点的外卖就在隔壁那条街,电视剧刚放个片头曲,外卖小哥就特敬业地骑着电动车出现门口。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 邢媚心情非常好,哼着歌把外卖取进来。 拆开包装袋尝了第一口,邢媚皱皱眉,店家葱姜放多了,味道有点咸。 “面条还行,就是口味重了,凑合吃邢警官。” 邢媚把男人的那双筷子递了过去,唇齿间冒出邢警官这个称呼时她还反复回味了几遍,确实在叫男人,也像在称呼自己。 来一趟任务世界,白嫖了个“邢警官”的称呼,人民警察,人民忠诚的公仆,嘿,听着就过瘾。 “叮——有多过瘾?比做皇帝还香?” 脑袋里响起提示音,老八突然上线,邢媚挑挑眉“你不懂,小屁孩,一边玩儿去。” 5438“……” “叮——好鄙人不懂,有事请留言哼哼。” 老八又把系统设置成自动回复,邢媚没理睬,这又不是老八第一次耍脾气,她这个宿主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个傲娇到死的老八呢?自己想要开个挂都费死劲,还得一哄二劝三自尽。 同是监护者,再瞧瞧人家38号先生。 唉,怪不得老八的权限没38号先生大。 幸亏5438下线得早,否则他听到邢媚的内心活动能气死,鄙人什么时候让你哄了?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什么时候劝鄙人了?以死相逼有过,那还是你逼鄙人! 邢野慢条斯理地打开外卖包装袋,望着里面的面条,几不可察地蹙起眉头。 邢媚看过来“怎么?不合口味?” 邢野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把面汤搅了搅,吹走面条的热气后才有条不紊地吃了一口。 邢野吃一口的功夫,够邢媚吃三口。 从第一个世界开始,邢媚就一直好奇就凭这男人做事慢吞吞的劲儿,吃饭睡觉都比普通人费时,竟然还能抽出时间布局思虑。 牛。 确实牛。 要不怎么人家是女娲捏的人,其他像老八那种的就是女娲甩的泥点子。 凑巧好奇想看看邢媚有没有联系自己的5438听到邢媚的想法,顿时气得险些晕过去,忿忿地把自动回复时间设置成一个礼拜。 他要去放假!要去舒缓心身!再也不能继续受气下去了! “你要是嫌外卖不干净,以后我们在家自己做。” 邢野怔了怔,面色有些复杂,为什么自己想什么,这女人都知道? 就好像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就认识对方一样。 邢媚闷着笑,傻帽儿,我这是和你几世修出来的默契。 “什么叫”男人手持着筷子,拿牙齿咬着筷子一端,含糊不清地问“以后我们在家自己做?” “就是字面意思。”邢媚翻了个白眼“邢警官这种警局颜值担当的十佳少年,肯定会做饭。”而且最拿手的就是下面。 唉,和这碗面比起来,她真怀念男人亲手做的牛腩面了。 邢野默了,他第一个反应“你调查我?” “我调查你什么了?”邢媚放下筷子,疑惑不解“我在昨天之前都没见过你。” 这句话是从张小乐角度出发的,搭配邢媚的演技,邢野盯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再一次沉默。 邢媚看到男人无声地合拢双手,抿唇不语,就知道男人正在思考。 她继续吃,思考就思考,反正思考一百遍肯定也怀疑不到她头上,她就不信这男人能想到住在张小乐身体里的早就是自己的灵魂。 半晌,邢野没再说话,继续拿起筷子。 电脑正在播放电视剧,这部古装片水了二十多集,这一集终于有点东西,女主为了保护男主眼睛暂时失明,男主大为感动,两个人终于燃烧爱情的火花。 邢野无意识地眼神掠过,忽然间顿住,不动了。 屏幕里面,女主的双眼被布蒙住,因为看不见,男主便悉心照顾,走到哪都牵着女主,还时不时低头在女主耳畔边厮磨。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画面,邢野的耳朵尖渐渐变得滚烫,而且最莫名其妙的,他代入的竟然是女主,就好像瞎的人是自己一样。 至于黑暗中那双稳稳当当牵着自己的手…… 邢野情不自禁地把眼神落在身边人手上。 “对了。” 身边人猝不及防地开口,令邢野心一惊,但这么些年强硬的心理素质却让他没有表现出来。 “邢警官,我刚才忘了问,我说的那句话怎么就吸引你,让你重视了?”邢媚的面快吃完了,她拿筷子搅拌汤池,语气拉长“是我们?是以后?是一起?还是” 邢野一眼不眨地凝视女人那双素白的手,肤白凝脂,骨节分明,一根根手指就像小葱似的。 突然,女人把筷子合起,放到外卖包装盒上,邢野抬头,对方的笑脸映入眼帘,清纯却夹杂着一丝丝狡黠和魅惑“做?” 邢野心跳漏了一拍,再也忍耐不了撩拨,倏地站起来,什么都没说,犹如逃窜一样离开店铺。 “诶哟!” 门口,要进来的曾安然撞到个人,他刚看清来人的脸,对方就急匆匆地走了。 曾安然一边黑人问号一边进来“乐姐,那人好像昨天的邢警官啊。” “嗯哼,就是他。”面对别人,邢媚收起漾开的嘴脸,顺便把电视剧的页面关了。 “真是邢警官?!”曾安然吃惊地睁大眼睛“昨晚看着挺沉稳的一个人啊,怎么今天毛毛躁躁的还不如我呢,里面又没有洪水猛兽。” 邢媚笑而不语,傻孩子,洪水猛兽就在你面前呢。 曾安然挠挠头“姐你别这么直勾勾地看我,怪吓人的。” 邢媚“嗤”了一声,偏开脑袋“你来干什么?” “哦,过了饭点,店里不忙我就来看看。”曾安然指指桌上的两份外卖“乐姐你还吃吗?” “不吃了。” “哦好。” 曾安然利落地把外卖收拾干净,倒进垃圾桶,顺便把桌子擦干净。 第416章 接你 第416章接你 邢媚抱着水杯感慨“你这活儿干的,不当服务员屈才了。” 曾安然笑笑,其实从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所有,曾安然能评为优秀员工自然有它的道理,像曾安然这种踏实能干的青年,吃亏就在学历上,不过进入社会得早,继续努力,假以时日肯定不会混得太差。 曾安然待了一会儿就说要回店里了,快得邢媚差点以为曾安然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帮自己收拾卫生。 “你到底干嘛来了?”邢媚眯起眸子,认为曾安然这种聪慧人不至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乐姐……”曾安然挠挠后脑勺,似乎有难言之隐,耳根子也腾地染上绯色。 邢媚心里咯噔一下,好歹和男人过了好几辈子,情情爱爱啊她最开始不懂,现在可以说情商高了不止一个层面。 曾安然这个表情、这个神态,和春心萌动的小伙子一模一样。 正当邢媚准备着一套说辞,如何在不打击到少年心理的情况下,再委婉拒绝时,脑袋里响起熟悉且欠揍的系统声。 “叮——您在苦恼?您在为了别人苦恼??” 虽然小八没有语气,不过每个字都充斥着不可置信。 犹记得最开始的邢媚直来直往,斩钉截铁,一点意识都没有地便悄悄斩断了不少桃花,可是现在…… 她还会考虑一个见过没几面的人的感受了?! 看着5438的话,好像颇有种欣慰自己女鹅长大了的感觉。 邢媚抽抽嘴角让小八赶紧滚蛋,别在这儿没话找话。 5438“……” 行,你考虑陌生人的想法却对鄙人总是一脸嫌弃,哼!鄙人还有小脾气了呢! 不过5438又转念一想,邢媚不嫌弃别人,单单对自己这样,不也代表对自己很特别? 5438心底即将熄灭的火苗“蹭——”地下子重新燃起,乐得屁颠屁颠地下线。 邢媚突然后背一凉,和5438有种奇幻的默契。 这爱找虐的玩意儿该不会又开始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乐姐。” 曾安然戛然开口,令邢媚暂时没空去管5438。 少年虽然个子不高,但算够用了,而且这个年纪还有机会再长点,五官没什么可描述的,都很平平,说实话,曾安然属于第一眼不好看,多瞅几眼没惊艳到哪去,不过还说得过去的那种长相。 犹豫半天,曾安然自己都嫌自己不像个汉子,心一横,猛地抬头。 “乐姐,我确实想追求你,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好照顾你。” 来了来了。 邢媚如临大敌,她突然想起曾安然进来时调侃邢野走的样子好像见到了洪水猛兽,真正的猛兽是你,弟弟。 邢媚板着脸,严阵以待。 “不过。”曾安然还有转折,认真道“我看出来了,乐姐和邢警官才是相配的一对,邢警官的条件比我好得多,如果乐姐有一天和邢警官在一起的话,我会衷心祝福你们的。” “额?”邢媚一愣,已经准备好的说辞通通用不上了? “以后我就把你当亲姐了,毕竟没有你,我不一定被马东找的人打成什么爷爷奶奶样儿,不可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说话。” “姐你以后有困难尽管提,我会尽全力的!” 说完这些,曾安然一眼不眨地盯着邢媚,少年的脸上写满纯净的希冀和渴望。 对方的话完全在邢媚的意料之外,女人眨了眨美目,然后恍然地点点头。 “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说完这些话,姐会生气,会不理我,连朋友都做不成!”曾安然宛如释放般,绽出真挚的笑容。 “不会的。”邢媚跟大家长一样拍拍曾安然的肩膀。 曾安然的脸有些红,相对于男女之情,乐姐对于他更像个给予充足安全感的长辈。 莫名其妙,很神奇。 明明乐姐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况且他混社会要早,但是竟然还没女人成熟。 曾安然手机响了,店长问他去哪了。 “哦哦店长,我在厕所呢,是是,有点拉肚子,马上到!” 曾安然应付完店长,和邢媚道别后,哈着腰,拿袖子挡住脸,绕过店的正门,从后门回去。 目送曾安然离开,邢媚挑挑眉道“挺好一孩子。” “叮——是不错。” 懂取舍,不强求,和芸芸众生的许多小市民一样勤勤恳恳地生活。 一整天老板没回来,邢媚掐着点下班,时间一到便冲了出去。 “呼——” 脚踩到外面的地,呼吸外面的空气,即使并没有区别,不过就是舒坦。 “妹!” 肩膀被拍了一下,邢媚回头,看到了张大睿。 “干嘛?” “接你下班啊!” 邢媚上下一打量,对方一身黑色机车服,身材高大威猛,窄肩翘臀,酷炫是酷炫,但是…… “你别告诉我你骑着你的梦露来的。”邢媚警惕地退后一步。 “这你都能猜到,不愧是我妹。”张大睿一副跃跃欲试的神秘样儿,眼睛眯得更小。 “我不坐你梦露,我不配。”邢媚的态度坚决。 “诶呀你配,我今天跟梦露说了,她很乐意载你。” “……”邢媚眼角一抽“那你能和梦露说,我不是很乐意吗?” 张大睿抠抠耳朵“啥?” 邢媚闭闭眼睛,想着借口“你不是没给你的梦露保养吗?” “诶呀,梦露只是到了保养期,拖个一两个月没问题,毕竟平时我那么爱护它。” “……”邢媚深吸一口气“市区里有些地段禁止摩托……” “放心,哥早就把这座城市的地图记脑袋里面了,而且哥有摩托证。” “你……”邢媚无语半晌,一口气噎在喉管“你准备得还真充分。” “走!” 没有借口了,邢媚只能跟张大睿步行几十米,抵达商业区的停车场,旁边都是名车,张大睿的梦露傲慢地占据一整个停车位,属实乍眼。 张大睿的梦露保养得好,据说牌子是机车届的劳斯莱斯,还是全球限量,光看配置就知道这车的一个零件兴许都比旁边的名车贵。 因此张大睿和邢媚到停车场时,挺多人停在梦露旁边啧啧称奇。 第417章 人影 第417章人影 “诶!那小孩!不许拿手摸!” 眼瞅着一个小鬼头好奇地伸手要摸机车的出气筒,旁边的大人也没拦着,张大睿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上前及时制止住。 小男孩被凶,估计是个家里宠溺的主,顿时挤出眼泪,号啕大哭。 不出所料,小男孩旁边的女士登时不乐意了,抱起小男孩指责张大睿“小孩子而已,摸一下怎么了?一个破摩托值得这么宝贝?” “大婶。”张大睿不吃这一套,指着出气筒道“我这一个筒三十万,一套燃气设备三百万,你家孩子摸一下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听到价格,女士的脸霎时间绿了,不过还咄咄逼人着“就一个破摩托,你说几百万就几百万啊?” “来,这是我买车时候的照片。” 这女的估计也没想过今天能碰上张大睿这个硬茬子,对方从梦露出厂到和梦露参加国外大大小小比赛的照片都保存着,国外专业评估网给出的价格包括这辆车的实际价格加上升值空间以及在赛场上取得的成绩,综合下来,一个数后头跟着七个零。 “大婶,您满意了吗?” 张大睿一口一个大婶叫下来,这女的脸绿成了娃娃菜,一声不吭地抱着娃儿走了。 “哼,跟我玩道德绑架,可惜我没有道德。”张大睿收起手机,转过身来,把头盔戴上,再把另一个头盔递给邢媚。 “妹?” 张大睿探头呼唤,发现邢媚一直在盯着梦露发呆。 “你说……”邢媚语调悠长,一改刚才的态度,爱抚地摸摸机车的机壳“梦露值几千万?” “你要干嘛?妹,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神挺吓人的?”张大睿瑟瑟发抖。 邢媚收回手,马上发工资了,现在没必要,等到山穷水尽吃不上饭的时候再考虑把这车卖掉。 “我喜欢值钱货。”邢媚笑了笑,任谁都能瞅出笑容里的不怀好意。 张大睿脊背一凉,恨不得从这一刻开始二十四小时守着梦露。 回家途中,邢媚坐在机车后座,这辆车谈不上低调,加油门时发动机的轰鸣离好几米开外都能听到,虽然邢媚能感觉出来为了照顾自己,张大睿开起来的速度挺慢得,不过风呼呼地从袖子里找准机会钻进去,邢媚觉得自己就像个皮球,自己的衬衫鼓起,邢媚不得已怕走光,只能来回用手按下去。 “妹!抱着哥的腰!” “抱你妹啊!” 邢媚被吹得暴躁,实在烦了,只好微微哈腰,双手环住张大睿的劲腰。 这样一来,她半边身子贴着男人,减少风力,衬衫不会再漏风。 张大睿很兴奋,提速超过许多辆车,大声喊道“妹!刺激不!” “你们先让这辆车小点声吗?” “啥?” 引擎的声音彻底掩盖住自己的话,邢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选择闭嘴。 被超过的车子里面不乏好车,这些车子即使被超越了,基本上车主甚至还特意降下车窗,对张大睿竖大拇指,不管多大岁数,年轻小伙或者中年男人眼睛里都闪闪发光。 张大睿嘚瑟道“看!只有男人懂这种浪漫!” “不过这几年女车手也多了,妹,哥觉得你有潜力。” 邢媚抽抽嘴角,算了,这种要求如果在第一个世界让她选,她或许会选,不过她现在只想着留着小命,赶紧完成任务,然后和男人多腻歪几年。 毕竟系统说这是最后一个世界了。 她不敢去想如果回到现实世界,没有男人的存在,一切都像一场梦的话,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也曾想过,她回到现实后拜托系统把自己的记忆删除,可她做不到。 “唉……” 等红绿灯间,张大睿耳朵灵,听到后方传出来的一声叹息,问道“咋了妹?有心事啊!” 邢媚眼神幽怨,透着疲惫“嗯……” “我知道了!”张大睿开始抖机灵,说的话天马行空“你这叫少女的心事,肯定和爱情有关!” 瞎猫撞上死耗子,张大睿这次居然说对了。 邢媚眨了眨眼,还别说,张大睿意外地对自己的脾气。 尤其是会做饭这点。 “我想吃鸡蛋饼。” “好嘞,收到,现在出发去买面粉!” 邢媚翘起嘴角,以前从没发现有个哥的感觉挺不错,可以肆无忌惮地提要求“我还想喝可乐,冰的。” “okok,没问题。” “这个月我工资开了去买个二手空调。” 张大睿哼哼,好像邢媚说什么都没意见,彻头彻尾一副妹控的样子。 邢媚嘴边的弧度扩大,又觉得惋惜,她总有一天会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邢媚感慨。 “乐呵一时是一时!” 这个对话莫名地熟悉,却又不一样,邢媚蓦地一愣,眉头上的担子卸下“对,人生何处不相逢,乐呵一时是一时。” 两人先是去粮油店买了面粉,然后去超市购物一番,除了可乐还有一堆膨化食品。 张大睿买的时候很鸡贼,明知道如果直接说他想吃,邢媚不可能付账,于是打亲情牌,买一个就说一句“妹,这个你最爱吃。” 于是,吃软不吃硬的邢媚到最后结账时发现这堆东西加一块儿快让她吐血。 夜深人静,老旧小区住的普遍都是中老年人,没那么多的夜生活,梦露低速行驶时很安静,最后稳稳地停靠在邢媚的老房子楼下。 “再花下去,你去卖肾。”邢媚跳下机车,把头盔摘下,还回张大睿。 男人恬不知耻地笑出一嘴大白牙“哥卖身就行,只要哥一声令下,同意配偶,追哥的女孩得从墨西哥排到这儿。” 邢媚抽了下嘴角“那你好棒棒哟。” 东西都让张大睿拎,邢媚直接就进楼道,她不可能出钱了还出力。 张大睿走在后面,邢媚刚踏进楼,却忽地察觉到不对劲,定睛一看,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就站在自己的门口! 邢媚猛地汗毛乍起,人影一动不动,好像是死了? 邢媚一眼不眨,有种麻烦找上门的不详预感。 第418章 罂粟 第418章罂粟 “妹,咋不开门呢?” 邢媚想冲张大睿喊先别进来,可男人快她一步,而且嗓门大,小区楼道里的声控灯终于被吵醒,缓慢地亮起黄油油的光。 面前的男人转过身子,看到邢媚时放下了欲敲门的手。 男人身穿黑色定制西装,瞅着五十岁左右的模样,眼眶很深,睫毛修长,眼角有皱纹,皮肤苍白。 张小乐的确和这人长相不一样,对方的五官看上去相对于斯文明智,张小乐虽然继承了母亲一半的秀美,不过整体五官偏大气端庄。 邢媚暗衬,聪明人光看长相就能心生疑窦,对方却足足戴了二十余年绿帽才反应过来做亲子鉴定,男人能把生意做大做强绝不会是智商有问题,可见还是够爱原主的母亲。 张大睿越过邢媚看见男人,当即一愣,张牙舞爪的四肢自然而然站好,规规矩矩地唤人“大伯……” 张小乐的绿帽子爹不打一声招呼地出现让邢媚颇感意外。 毕竟谁大半夜不睡觉,没事儿闲的来一个错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门前? 声控灯到时间自动熄灭,多一秒不多,只可能少时长,因为多一秒就多一秒钟的电。 “咳!” 邢媚猛咳一声,再次将声控灯唤醒,同时打破尴尬的局面。 “进去坐坐?” 邢媚开始掏兜里的钥匙,以前张小乐如何对待她爸的邢媚不管,反正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人是她,她和张父可没什么“你是我的便宜爸爸,我是你被绿后的产物”类似这种的恩怨。 张父瞥了眼大气都不敢出的张大睿,冰霜般的面容有所缓解,如同亲和的长辈般道“你父亲这些日子很想你……” 张大睿伏低头,一般这句话的后面总会跟着“你要早点回去,不要让你父亲伤心。”或者“爱好可以,但你长大了,也该承担责任。” 可张父的关心却好像戛然而止,他抬头,看到停在门口的机车,梦露被张大睿保养得一尘不染,即使深夜,也能看到锃亮的车身。 “年轻人有梦想,不错。”张父不知回忆到了什么,嘴角竟然微微上翘“如果你下定决心了,不妨就这样开下去,别回来。” “什么?” 张大睿一愣“大伯你……不劝我回家?” 张父唇边的笑意犹如昙花一现,迅速恢复冷漠“回去干什么?” “额……”张大睿一时语塞,组织了下语言道“比如让我回去继承家产?” 张父饶有兴趣地挑眉“你想继承我的还是你父亲的?” “不不,大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肯定不会惦记你啊,我爸那几个臭钱我也不稀罕。”张大睿摆手“我的梦想很简单,就是骑着机车做个正义使者!” 邢媚瞟向张大睿,似乎所有男生打小都有个拯救世界的英雄梦,不过随着日渐长大,这种天真的梦想会被尘封,然后埋葬心里,等到彻底成人,他们会每天抱怨老板只加班不加薪,埋怨心仪的女孩追不到,喜欢自己的女孩又看不上,早八晚五地乘坐地铁游走城市、公司之间,早就忘记每个人都曾经想成为个大英雄。 每个有潜力成为英雄的人大部分都被社会压榨了梦想,为了宽慰,社会统称这种人为成年人。 成年人就该有成年人的样子,小孩子才会说拯救世界,成年人说的话就是幼稚。 张大睿这个年纪还能赤城地将“正义使者”这种话挂在嘴边,估计和从小到大一帆风顺、衣食无忧的生活有关。 张父没有讲话,对张大睿“幼稚”的梦想不置可否。 接着,他把视线转到邢媚。 张父脸上那一丁点面对后辈才有的亲和力倏地消失,只剩下漠然的冰雪。 邢媚挠挠鼻子,合计这老狐狸终于要说这次来的真正目的了。 “这间房子……” “是我姥姥的。” 邢媚抢先开口,眼神犀利,张父干净利落把张小乐母女赶出家门,银行卡冻结,首饰、车子等一切财产全部收回,是一条活路都没给母女俩留,因此邢媚推测对方今天过来肯定没打什么好算盘。 对方第一句话不是问候张小乐的母亲,而是房子,邢媚想这老狐狸不会是想动手段把自己唯一的住所也弄没? 张父蹙眉,眉间的纹路填着满满的嫌恶“这间房子年久失修,保安系统根本没有,你赶紧换个地方住。” 看看! 邢媚把钥匙环在指间晃了个圈,真被她猜中了。 明明就想整你,却说成了为你好。 张父不愧是天生的商人,也不愧当年凭借几句话就能把张小乐亲妈骗到手。 “我没有钱。”邢媚耸肩,实话实说“不安全就不安全,大不了死呗,穷就只能等死。” 根据原主的记忆,邢媚得知,张小乐以往和张父要么不交流,要么破口大骂,父女俩像是仇家,事实也确实是仇家。 张父的下颚线绷紧,显然,虽然不是亲生,可也照养了二十多年,小乐的脾气怎样他最清楚,倘若他高高在上地再摆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小乐百分之八十会因为倔脾气而扭头离开,然后为了所谓的自尊再寻住所。 但他没想到现在的“小乐”会这样说,傻了二十多年的人,头一次说了几句漂亮话,居然尖酸刻薄到了自己。 “你可以不搬走,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走。”张父语气坚决,他今天来就是通知,而不是商量“一个月,搬走,别耽误我的计划。” 邢媚锁眉,声控灯再次熄灭。 这次是张父离去的脚步声让灯光亮了起来。 居民楼的隐蔽墙角停着辆银色豪车,司机看到张父出来后,立即开车抵达老板身边。 司机帮忙打开车门,张父坐在了后座的真皮沙发,车内冷气充足,霎时间把夏天的热浪隔离在车外。 车子缓缓启动,车玻璃是防弹材质,贴着黑膜,外界无法窥探一二。 司机透过车镜,看到闭目养神的老板,双手有意无意地在西装口袋的地方划过。 “老板,人找到了吗?”他问。 “没。” 司机皱眉“或许不在这里。” “不。”张父睁开眼睛,瞳仁黝黑“他就在这里,我能闻到他的味道。” 司机脸色凝重“什么味道?” “一股腥臭的罂粟味。” 张父手伸进口袋,“咔哒”一声把口袋里的手枪上膛。 第419章 废品 第419章废品 送走张父后,邢媚若无其事地打开门,并且叫现在外头傻愣的张大睿进来“还吃不吃晚饭了?” 张大睿如梦初醒,整个人的身体一颤悠,懵逼的同时忙不迭把买的面粉食物都提进屋里。 邢媚不掌勺,去狭窄的卫生间冲了个凉,出来的时候还在吐槽盛夏的温度高得离谱,晚上一点风都没有,自己刚冲完凉,没多久就又出了一身汗。 厨房里,张大睿刚和好面,两只手沾着面粉,配合邢媚的吐槽点了好几下脑袋,他这一点不要紧,脑门上的汗刷刷地滚落,衣服领口瞬间湿了一大半。 “鬼天气,擦了!” 张大睿热得,觉得自己鼻子里能喷火! 邢媚把冰箱打开,脸贴近,感受来自冰箱的关怀。 张大睿说夏天有三宝,一开始她还不信,嗤之以鼻,现在是真香。 夏天,冰箱带来的关爱,一点都不比男人少。 “妹!给哥拿瓶饮料!要冰的!” “哦……” “妹,你快点,哥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邢媚无奈,慢吞吞地拿了瓶冰镇饮料,然后再慢吞吞地离开冰箱的怀抱。 刚靠近张大睿,她就热到仿佛靠近了一个火炉。 “你这也太热了……”邢媚皱眉,非常真实地退后一步,离张大睿保持距离。 “没办法,本身男人的体温就比女性的高。”张大睿手上有面粉,让邢媚把瓶盖打开喂自己。 邢媚照做,但是她不想离张大睿太近,加上两人身高不匹配,张大睿喝水只能伸长脖子够够地喝,都没喝几口呢,身上就又出了汗。 “妹。”张大睿目光幽怨,语气萧索“咱能兄友妹恭点吗?” “那个成语叫兄友弟恭。”邢媚纠正。 “都一样,如果你不想你哥年纪轻轻得颈椎病,以及今晚还能吃上鸡蛋饼,就靠近些。” 邢媚非常纠结地抽了抽嘴角,最后看在鸡蛋饼的份上,食欲战胜了嫌弃,她稍微往前走了一步。 “卧槽!可算方便多了,喝口水差点没累死我!” 张大睿咕噜咕噜地大口饮水,等他喝完时,瓶子里基本也没剩多少。 邢媚把水瓶放在厨房的角落,那里面堆了好多易拉罐,塑料瓶,其实这不是邢媚的习惯,是原主张小乐放的,为了节资,张小乐知道废品能卖钱后,有意无意地就攒了这么一堆。 现在依旧缺钱的邢媚非常自然地继承了这个习惯。 “你堆这么多瓶瓶罐罐干嘛?”张大睿露出好奇的神态,显然,富二代的世界里不存在卖废品三个字。 “能卖钱。” 邢媚言简意赅地解释,无奈地揉了揉眉头,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女总裁,如今竟然也沦落到攒废品。 几个世界下来,她的身世好像越来越惨? 该不会下个世界开局就是一个碗? 哦,她忘了,没有下个世界。 “能卖钱?真的能卖钱?!”张大睿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眼睛闪闪发光。 “嗯。”邢媚估算了一下“这些应该能卖个一两块。” “才一两块啊……”张大睿的跃跃欲试瞬间消失,继续低头和面。 邢媚挑眉“瞧不起一块钱?” “不是瞧不起,我是觉得如果利润这么少的话没必要,如果你真想省钱,不如下次就别站在冰箱前,少开冰箱门,省下来的电费都不止两块了。” 邢媚抽抽眼角,本来想教育张大睿,结果居然被对方给教育了。 她脸色一黑,面子多少有点挂不住,索性离开厨房,去客厅看电视。 电视剧没什么意思,自己正在追的剧没更新,邢媚干脆播体育台,然后拿起手机给男人发消息。 “在干什么?” 邢野回复自己的速度很迅速,邢媚稍微诧异了下,她还以为男人至少得保持矜持半个多月呢。 至于半个多月之后? 之后当然是该干啥干啥,自己完成任务,享受男人爱的照顾,男人任由自己调戏,顺便感受男女之间的大和谐。 邢媚想了一下美好的生活,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过上那种日子。 她如今就一个愿望。 “希望任务完成后,我能在这个世界里呆久点。” 邢媚虔诚地小声说道,然后点开邢野回的消息。 “加班。” 只有两个字,怪不得回复得这么快呢。 邢媚“加班还能回消息?邢警官分心了啊啧啧啧。” 收到消息的邢野扶额,有些无奈,更多的是被戳穿的心虚。 对方好像很轻易就能看透自己。 这次,邢媚没有很快收到邢野的消息,电视播着足球赛,白色球衣的男人来了一脚漂亮的射门,可敏捷的守门员动作迅速,反应灵敏地把球牢牢抓住。 球场内的观众席霎时间沸腾。 邢野出办公室接了杯咖啡,听见办公区热闹一片。 “啊啊啊!神扑!剩五分钟还是零比零,这把我押的平肯定赢,你们就等着看我收米!” 岳子麟嘚瑟地扬起嘴角。 旁边的警局老前辈投来羡慕的目光,这小子怎么运气这么好? “别太早结论,五分钟进仨球的情况有的是。” 岳子麟扬起下巴“那就看看谁最后能赢。” “你们在干什么?” “邢队!” 几个聚在一起看球的人见到邢野,兴奋的神经顿时遭到强制性冷却,纷纷噤声。 “散了。” “是。” 办公区的刑警立马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该干啥干啥。 邢野把幽沉的目光移到岳子麟身上,对方虽然没说什么,不过仍然青涩的脸庞稚气未脱,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也不知收敛。 年轻,能力强,运气好。 这几点让对方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副队的位置,然而心性没稳,被批评和教育首先不是思考,而是不服气。 对方还担不起副队的责任。 邢野薄唇抿抿,端着咖啡不出声地离开。 少年人,只要在警局里就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打磨。 邢野离开后,办公区再也没有方才的热情讨论,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禁把剩下来的精力放在邢队上。 “老尚,你觉没觉得邢队变了?” 第420章 是不是恋爱了 第420章是不是恋爱了? “我靠!你才发现啊!我早就注意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前几天搜出一袋毒品开始,会不会邢队在忧心那件案子啊?” “我看不像,邢队以前也忧心过不少案子,而且我看邢队的样子不太像发愁,倒有点像……” “恋爱?” 这两个字经历无数思索,最终碾压出口时,每个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关键这时,已经端咖啡离开的邢队竟然不出声地回来了! “靠!谁把空调调这么低啊!冻死我了!” 大家纷纷避过这个话题,立即该干嘛干嘛。 邢野去咖啡机旁边拿了某样东西,然后路过公共区,忽然,不知情的岳子麟兴奋喊道“平了!平局!哈哈,大家吃不吃……” 本来想问大家吃不吃夜宵的岳子麟不期然对上邢野清冷寡淡的脸,喉咙紧了一瞬,干巴巴地冒出句称呼。 “队长……” “赌球适度。” 岳子麟挪开视线“放心队长,我押球都通过正规渠道。” “我的意思,既然你是这样的身份,就不要赌球。” 岳子麟撇撇嘴,气势弱了一截“知道了,队长……” 邢野俊俏瘦削的背影逐渐消失,大家伙过了足足五分钟才确认队长是真的走了。 “小麟啊,别灰心,队长不是针对你,队长的脾气就那样……” 有人过来拍拍岳子麟的肩膀,示意小伙子放宽心。 哪知道小伙子根本没有灰头土脸的样儿,反倒跟喝了风油精似的开始查案子,嘴里念念有词“我一定要努力办案子,超越队长!” 缉毒队的老油条们笑,心想等你这个小家伙爬上队长的位置,估计队长都升到处级了。 不过小家伙的志气可嘉,他们一个个都勉励了几句。 “话说,邢队突然对小麟这么严厉,不会是故意的,想要磨砺小麟?小麟要是接手队长的位置,那队长去哪?” “队长不会想提前换到别的闲职养老?” 这个猜想大家都不愿意去想,邢队在队里的威望,暂时无人替代,邢队要是退居二线,谁来顶上?靠精力旺盛的小家伙? 大家面面相觑,都保持了缄默。 邢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魏棣云先探进来半边身子,问“邢队在查案子吗?” 邢野知道魏棣云的意思,唇角微微上扬“没有。” “哦!” 魏棣云放心地进来,要是在邢野查案子的时候进,对方绝对不会给自己好脸子。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魏棣云跟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两袋糖浆,邢野无奈,拉开桌子抽屉,里面摆着一排糖浆“你再这样送,我一年的糖浆都要被你承包了,我可以拿咖啡机旁边的糖浆,不用你送。” “没办法,我不爱吃甜的,下单的时候又总忘记备注,多余的糖浆扔掉挺浪费的。” 邢野摇摇头,把糖浆放进抽屉,列好一排。 手机震动一声。 邢野拿起手机,那边的女人已经不耐烦,连续发了好几条。 “你在干嘛?” “为什么不回我?” “你在干嘛嘛嘛嘛嘛?” 邢野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清冷的眸子开始融化,手指动了动,使用一招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你又在干嘛?” 那边回复得很快,快到邢野觉得对方设置的自动回复。 “我在……” 邢野的眉头拧紧,女人打的省略号是什么意思? 是在忙? 还是有些事不好说? 这么晚了,有什么可忙的? 该不会……正在和其他男人约会? 邢野蓦地呼吸不稳,攥着手机的手收紧。 “怎么了你?”魏棣云看出邢野的不对劲,以为出了什么大案子。 “能不能调出高山路的监控?” “啥?” 魏棣云一愣,随后点点头“可以,你要看吗?” 邢野闭上深黑色的眸子,高山路是女人小区旁边的公路,但也有可能女人约会的地点在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不光邢野,连魏棣云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 “为什么不接着问我啊?” “我在想你、想你、想你……” “烦死了,非得我直说!” 邢野反应过来,嘴角慢悠悠地上挑,然后忍俊不禁。 亏他自乱阵脚…… 真的是…… 败给对方了。 魏棣云眼瞅着邢野忽而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忽而又像多云转晴。 别人不了解,和邢野一届进警局的魏棣云还不知道吗? 邢野心思沉,情绪一向内敛,鲜少出现情绪失控的时候,因此他每次都担任出警的指挥,在他缜密的计划里,一次又一次成功逮捕罪犯。 可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人是谁? “邢野。”魏棣云不由得开始相信传闻“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 邢野渐渐收起嘴角的弧度,默然不语。 魏棣云却悄悄松了口气,他就说嘛,邢野怎么可能谈恋爱? 邢野这个人,就和恋爱两个字不匹配。 而且他甚至想像不出来,邢野未来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子。 贤妻良母? 娇小萝莉? 还是和邢野一样冷漠寡淡的人? 魏棣云正在思考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哥们结婚,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哪…… 胡思乱想间,他仿佛听到一声轻轻的“嗯。” 魏棣云没听清,下意识地问身边的哥们“你说啥?你刚才说话了吗?” 邢野眯起眸子,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或许,我是应该谈场恋爱。” “哦。”魏棣云颔首,头点到一半觉得不对劲,猛地睁大眼睛“嗯??” 在张大睿的第三次催促下,邢媚放下手机,抬起头,眼神哀怨。 张大睿嘴角一抽,小妹自己想吃鸡蛋饼,自己大汗淋漓地终于做好了,对方还不乐意上了? 啧啧,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哥,你知道你的催促可能会搅和你妹的终身大事吗?” “啥?”张大睿想法奇特“你玩手机玩出感情了?我是听说国外有人和机器结婚……” 邢媚骂了一声,自顾自拿起筷子。 然而拿起筷子不到一秒钟,外面传来声音。 有人在敲门。 第420章 是不是恋爱了 第420章是不是恋爱了? “我靠!你才发现啊!我早就注意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前几天搜出一袋毒品开始,会不会邢队在忧心那件案子啊?” “我看不像,邢队以前也忧心过不少案子,而且我看邢队的样子不太像发愁,倒有点像……” “恋爱?” 这两个字经历无数思索,最终碾压出口时,每个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关键这时,已经端咖啡离开的邢队竟然不出声地回来了! “靠!谁把空调调这么低啊!冻死我了!” 大家纷纷避过这个话题,立即该干嘛干嘛。 邢野去咖啡机旁边拿了某样东西,然后路过公共区,忽然,不知情的岳子麟兴奋喊道“平了!平局!哈哈,大家吃不吃……” 本来想问大家吃不吃夜宵的岳子麟不期然对上邢野清冷寡淡的脸,喉咙紧了一瞬,干巴巴地冒出句称呼。 “队长……” “赌球适度。” 岳子麟挪开视线“放心队长,我押球都通过正规渠道。” “我的意思,既然你是这样的身份,就不要赌球。” 岳子麟撇撇嘴,气势弱了一截“知道了,队长……” 邢野俊俏瘦削的背影逐渐消失,大家伙过了足足五分钟才确认队长是真的走了。 “小麟啊,别灰心,队长不是针对你,队长的脾气就那样……” 有人过来拍拍岳子麟的肩膀,示意小伙子放宽心。 哪知道小伙子根本没有灰头土脸的样儿,反倒跟喝了风油精似的开始查案子,嘴里念念有词“我一定要努力办案子,超越队长!” 缉毒队的老油条们笑,心想等你这个小家伙爬上队长的位置,估计队长都升到处级了。 不过小家伙的志气可嘉,他们一个个都勉励了几句。 “话说,邢队突然对小麟这么严厉,不会是故意的,想要磨砺小麟?小麟要是接手队长的位置,那队长去哪?” “队长不会想提前换到别的闲职养老?” 这个猜想大家都不愿意去想,邢队在队里的威望,暂时无人替代,邢队要是退居二线,谁来顶上?靠精力旺盛的小家伙? 大家面面相觑,都保持了缄默。 邢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魏棣云先探进来半边身子,问“邢队在查案子吗?” 邢野知道魏棣云的意思,唇角微微上扬“没有。” “哦!” 魏棣云放心地进来,要是在邢野查案子的时候进,对方绝对不会给自己好脸子。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魏棣云跟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两袋糖浆,邢野无奈,拉开桌子抽屉,里面摆着一排糖浆“你再这样送,我一年的糖浆都要被你承包了,我可以拿咖啡机旁边的糖浆,不用你送。” “没办法,我不爱吃甜的,下单的时候又总忘记备注,多余的糖浆扔掉挺浪费的。” 邢野摇摇头,把糖浆放进抽屉,列好一排。 手机震动一声。 邢野拿起手机,那边的女人已经不耐烦,连续发了好几条。 “你在干嘛?” “为什么不回我?” “你在干嘛嘛嘛嘛嘛?” 邢野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清冷的眸子开始融化,手指动了动,使用一招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你又在干嘛?” 那边回复得很快,快到邢野觉得对方设置的自动回复。 “我在……” 邢野的眉头拧紧,女人打的省略号是什么意思? 是在忙? 还是有些事不好说? 这么晚了,有什么可忙的? 该不会……正在和其他男人约会? 邢野蓦地呼吸不稳,攥着手机的手收紧。 “怎么了你?”魏棣云看出邢野的不对劲,以为出了什么大案子。 “能不能调出高山路的监控?” “啥?” 魏棣云一愣,随后点点头“可以,你要看吗?” 邢野闭上深黑色的眸子,高山路是女人小区旁边的公路,但也有可能女人约会的地点在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不光邢野,连魏棣云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 “为什么不接着问我啊?” “我在想你、想你、想你……” “烦死了,非得我直说!” 邢野反应过来,嘴角慢悠悠地上挑,然后忍俊不禁。 亏他自乱阵脚…… 真的是…… 败给对方了。 魏棣云眼瞅着邢野忽而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忽而又像多云转晴。 别人不了解,和邢野一届进警局的魏棣云还不知道吗? 邢野心思沉,情绪一向内敛,鲜少出现情绪失控的时候,因此他每次都担任出警的指挥,在他缜密的计划里,一次又一次成功逮捕罪犯。 可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人是谁? “邢野。”魏棣云不由得开始相信传闻“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 邢野渐渐收起嘴角的弧度,默然不语。 魏棣云却悄悄松了口气,他就说嘛,邢野怎么可能谈恋爱? 邢野这个人,就和恋爱两个字不匹配。 而且他甚至想像不出来,邢野未来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子。 贤妻良母? 娇小萝莉? 还是和邢野一样冷漠寡淡的人? 魏棣云正在思考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哥们结婚,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哪…… 胡思乱想间,他仿佛听到一声轻轻的“嗯。” 魏棣云没听清,下意识地问身边的哥们“你说啥?你刚才说话了吗?” 邢野眯起眸子,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或许,我是应该谈场恋爱。” “哦。”魏棣云颔首,头点到一半觉得不对劲,猛地睁大眼睛“嗯??” 在张大睿的第三次催促下,邢媚放下手机,抬起头,眼神哀怨。 张大睿嘴角一抽,小妹自己想吃鸡蛋饼,自己大汗淋漓地终于做好了,对方还不乐意上了? 啧啧,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哥,你知道你的催促可能会搅和你妹的终身大事吗?” “啥?”张大睿想法奇特“你玩手机玩出感情了?我是听说国外有人和机器结婚……” 邢媚骂了一声,自顾自拿起筷子。 然而拿起筷子不到一秒钟,外面传来声音。 有人在敲门。 第421章 继妹 第421章继妹 邢媚头都不抬,“去开门。” 张大睿瞪大眼睛,“凭什么是我?!” “上一个开门的是我,所以轮到你了……”邢媚用筷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张大睿,勾起嘴角,“非常公平!” “嘚瑟!” 张大睿鄙视了一下,然后不得不放下筷子开门。 “谁啊大半夜的……不知道扰民两个字咋写吗?你……” 邢媚听到张大睿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蹙了蹙眉,向门口一看。 因为张大睿挡在那人的前面,邢媚只能看到一个裙角。 好像是个女的。 这个点不可能物业大妈,也不可能邻居阿姨过来借酱油,邢媚站起来,还没走到门口却听张大睿问了一句,“你来干嘛?你怎么打听到这儿来的?” 张大睿的语气不算冷冰冰,但也不算多么热情。 他这人社交挺极端,要么跟条狗似的不断摇尾巴,要么对看不惯的人骂骂咧咧,还真没出现过这种态度。 邢媚好奇,伸出脖子一看。 确实是个女人,大热天居然穿个长裙,把浑身上下能遮挡的地方全遮了,看上去年纪不大,素白的一张脸,挺干净清纯的。 “哥,你、你不要这么说……”女人顿了顿,看到过来的邢媚,略微焦急的表情转变为自然谨慎,向邢媚伸出手,“好久不、见了……你、你还认识、我吗?” 女人是个结巴,要说原主认识的结巴,国内外就一人。 “张倩?” 女人微微一笑,“你、你还认识、我……真、真好……” 说起来这个张倩,原主张小乐的记忆力还真不多,就见过几次面。 结巴、胆小怕事、永远都不敢抬头的悲观主义…… 张倩身上的一切都和天性张扬的张小乐和张大睿完全不同。 所以也一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逢年过节见面能见一面。 张大睿他爸,也就是张小乐的二叔,这些年依附张父开了家规模挺大的运输公司,而且还是个远近闻名的大慈善家,每年都帮助好几百个贫困儿童,张倩就是一个贫困儿童,家世特别惨,好像家里人都死绝了,张大睿他爸发了善心,让张倩改了个名把她接家里了。 张倩原来的名字是什么没人知道,反正后来她就叫张倩,是运输公司的大小姐,没人再欺负她,可她一天天还是活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这一点,原主张小乐特别看不上。 张倩年纪和张小乐差不多大,小半年,张小乐觉得自己多了个能一起玩的妹妹,开始挺开心地带张倩去酒,结果进了城,初来乍到的张倩被闪耀的灯球吓了一跳,说这是村里闹鬼的东西,不能碰,不能看…… 那晚要是就张小乐和张倩两个人,张小乐可能就不会发脾气,甚至还能耐心给这个妹妹讲解这是灯球,不是跳大神的法器。 可那晚张小乐好几个狐朋狗友都在。 张小乐丢了脸,把好几箱酒砸了,场面一地狼藉,张小乐骂张倩让张倩滚,张倩吓得不敢动弹,哆哆嗦嗦得让人差点以为她得了羊癫疯。 服务员报警又打120,那一晚上混乱不堪,因此张小乐再也不待见张倩,就当她是透明人。 邢媚回想完关于张倩的故事,就听张大睿语气不善地下了逐客令。 “你过来干嘛?来劝我回去?我告诉你!有那个恶贯满盈的老头子在一天我就不会回去!” 张倩皱起眉头,其实她年纪很小,还没到二十岁,可她一看就是那种苦水里泡出来的人,眉眼间装了很多事儿的深沉。 她和张小乐站在一块儿,别人先入为主会以为张倩是姐姐。 “我、我不是、劝你回去!”张倩说,“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哦,看完了吗?” “嗯……”张倩眯起眼睛,点了点头,笑道,“还是那、那么好看……” 邢媚用打量的目光看了一眼张倩,但对方的神态很自然,除了磕巴外,完全没问题。 张大睿皱起眉头,“我不想看见你,你能不能好好回去当你的大小姐?别来烦我,你不是上大学准备考研吗?” 和张大睿、张小乐这对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兄妹比起来,张倩从小到大的成绩很优秀,人家可是正儿八经考到了省前五十上的名牌大学。 专业好像是研究心理? “我、我不是、大小姐……” 说完这句话,张倩好像有些泄气,甚至特别哀愁地叹了口气。 她这副状态已经很长时间了,张小乐没事儿的时候和张大睿说,怀疑张倩除了结巴是不是还有点病? 比如抑郁症或者啥。 要不然一个人怎么能活得那么丧? 让人看着就像在看一个苦瓜。 “你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张大睿同样问出疑惑,“抑郁症?但你不是学心理的吗?” “心理医生、通常、不能自己、调节自己,而、而且我要是、学精通了、我的结、巴也能好……” 说长句子的时候,张倩通常把要断的地方抻长,但不可否认听上去还是很费时费劲。 “你的结巴还能好呢?”张大睿挑眉。 “能的。”张倩的眼睛里好像凝聚了信心。 邢媚倒是听说过结巴可以通过心理辅导来舒缓,张倩该不会因为这个去学的心理? “到、到时候、我结巴好了、我、我有话跟、你说……” “好,我很期待。”张大睿回答得懒洋洋,一看说的就是假话,可张倩很开心,丧气满满的脸居然有一刹那的明亮。 “你快走……”张大睿说。 张倩笑了笑,转头看邢媚。 邢媚一愣,张倩指了指张大睿,“我哥……就、就让你多、多包涵了。” “啧!”张大睿不服,“怎么就多包涵了?说得像是我去哪都惹事一样。” 张倩一笑,“你就是、去哪、哪惹事儿!” 张大睿瞪眼,“不是,刚说完你这人死气沉沉你就开始欠了?好歹我是你哥!” “不、不是亲……” 张大睿再瞪眼,“不是亲哥我也是你哥!” 张倩抿了抿嘴,扭开脑袋,“不、不跟你扯、扯……” “扯什么?衣服?袖子?” “扯淡!” 这两个字被张倩说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一点卡壳都没有。 旁边的邢媚已经快忍不住笑了! 张大睿的表情霎时间变幻莫测,推着张倩道,“快走!快走!听你讲话太气人!” “我还没、没说完呢!”张倩去看邢媚。 邢媚笑着点头,“放心,这几天我会尽力照顾这个笨蛋的。” “啧!”张大睿震撼,“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第421章 继妹 第421章继妹 邢媚头都不抬,“去开门。” 张大睿瞪大眼睛,“凭什么是我?!” “上一个开门的是我,所以轮到你了……”邢媚用筷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张大睿,勾起嘴角,“非常公平!” “嘚瑟!” 张大睿鄙视了一下,然后不得不放下筷子开门。 “谁啊大半夜的……不知道扰民两个字咋写吗?你……” 邢媚听到张大睿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蹙了蹙眉,向门口一看。 因为张大睿挡在那人的前面,邢媚只能看到一个裙角。 好像是个女的。 这个点不可能物业大妈,也不可能邻居阿姨过来借酱油,邢媚站起来,还没走到门口却听张大睿问了一句,“你来干嘛?你怎么打听到这儿来的?” 张大睿的语气不算冷冰冰,但也不算多么热情。 他这人社交挺极端,要么跟条狗似的不断摇尾巴,要么对看不惯的人骂骂咧咧,还真没出现过这种态度。 邢媚好奇,伸出脖子一看。 确实是个女人,大热天居然穿个长裙,把浑身上下能遮挡的地方全遮了,看上去年纪不大,素白的一张脸,挺干净清纯的。 “哥,你、你不要这么说……”女人顿了顿,看到过来的邢媚,略微焦急的表情转变为自然谨慎,向邢媚伸出手,“好久不、见了……你、你还认识、我吗?” 女人是个结巴,要说原主认识的结巴,国内外就一人。 “张倩?” 女人微微一笑,“你、你还认识、我……真、真好……” 说起来这个张倩,原主张小乐的记忆力还真不多,就见过几次面。 结巴、胆小怕事、永远都不敢抬头的悲观主义…… 张倩身上的一切都和天性张扬的张小乐和张大睿完全不同。 所以也一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逢年过节见面能见一面。 张大睿他爸,也就是张小乐的二叔,这些年依附张父开了家规模挺大的运输公司,而且还是个远近闻名的大慈善家,每年都帮助好几百个贫困儿童,张倩就是一个贫困儿童,家世特别惨,好像家里人都死绝了,张大睿他爸发了善心,让张倩改了个名把她接家里了。 张倩原来的名字是什么没人知道,反正后来她就叫张倩,是运输公司的大小姐,没人再欺负她,可她一天天还是活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这一点,原主张小乐特别看不上。 张倩年纪和张小乐差不多大,小半年,张小乐觉得自己多了个能一起玩的妹妹,开始挺开心地带张倩去酒,结果进了城,初来乍到的张倩被闪耀的灯球吓了一跳,说这是村里闹鬼的东西,不能碰,不能看…… 那晚要是就张小乐和张倩两个人,张小乐可能就不会发脾气,甚至还能耐心给这个妹妹讲解这是灯球,不是跳大神的法器。 可那晚张小乐好几个狐朋狗友都在。 张小乐丢了脸,把好几箱酒砸了,场面一地狼藉,张小乐骂张倩让张倩滚,张倩吓得不敢动弹,哆哆嗦嗦得让人差点以为她得了羊癫疯。 服务员报警又打120,那一晚上混乱不堪,因此张小乐再也不待见张倩,就当她是透明人。 邢媚回想完关于张倩的故事,就听张大睿语气不善地下了逐客令。 “你过来干嘛?来劝我回去?我告诉你!有那个恶贯满盈的老头子在一天我就不会回去!” 张倩皱起眉头,其实她年纪很小,还没到二十岁,可她一看就是那种苦水里泡出来的人,眉眼间装了很多事儿的深沉。 她和张小乐站在一块儿,别人先入为主会以为张倩是姐姐。 “我、我不是、劝你回去!”张倩说,“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哦,看完了吗?” “嗯……”张倩眯起眼睛,点了点头,笑道,“还是那、那么好看……” 邢媚用打量的目光看了一眼张倩,但对方的神态很自然,除了磕巴外,完全没问题。 张大睿皱起眉头,“我不想看见你,你能不能好好回去当你的大小姐?别来烦我,你不是上大学准备考研吗?” 和张大睿、张小乐这对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兄妹比起来,张倩从小到大的成绩很优秀,人家可是正儿八经考到了省前五十上的名牌大学。 专业好像是研究心理? “我、我不是、大小姐……” 说完这句话,张倩好像有些泄气,甚至特别哀愁地叹了口气。 她这副状态已经很长时间了,张小乐没事儿的时候和张大睿说,怀疑张倩除了结巴是不是还有点病? 比如抑郁症或者啥。 要不然一个人怎么能活得那么丧? 让人看着就像在看一个苦瓜。 “你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张大睿同样问出疑惑,“抑郁症?但你不是学心理的吗?” “心理医生、通常、不能自己、调节自己,而、而且我要是、学精通了、我的结、巴也能好……” 说长句子的时候,张倩通常把要断的地方抻长,但不可否认听上去还是很费时费劲。 “你的结巴还能好呢?”张大睿挑眉。 “能的。”张倩的眼睛里好像凝聚了信心。 邢媚倒是听说过结巴可以通过心理辅导来舒缓,张倩该不会因为这个去学的心理? “到、到时候、我结巴好了、我、我有话跟、你说……” “好,我很期待。”张大睿回答得懒洋洋,一看说的就是假话,可张倩很开心,丧气满满的脸居然有一刹那的明亮。 “你快走……”张大睿说。 张倩笑了笑,转头看邢媚。 邢媚一愣,张倩指了指张大睿,“我哥……就、就让你多、多包涵了。” “啧!”张大睿不服,“怎么就多包涵了?说得像是我去哪都惹事一样。” 张倩一笑,“你就是、去哪、哪惹事儿!” 张大睿瞪眼,“不是,刚说完你这人死气沉沉你就开始欠了?好歹我是你哥!” “不、不是亲……” 张大睿再瞪眼,“不是亲哥我也是你哥!” 张倩抿了抿嘴,扭开脑袋,“不、不跟你扯、扯……” “扯什么?衣服?袖子?” “扯淡!” 这两个字被张倩说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一点卡壳都没有。 旁边的邢媚已经快忍不住笑了! 张大睿的表情霎时间变幻莫测,推着张倩道,“快走!快走!听你讲话太气人!” “我还没、没说完呢!”张倩去看邢媚。 邢媚笑着点头,“放心,这几天我会尽力照顾这个笨蛋的。” “啧!”张大睿震撼,“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第422章 收到 第422章收到 张倩颔首,“那、那就行,还要让他别、别骚扰小、女生……” “不是,张倩?”张大睿瞪圆眼睛,“怎么就是我去骚扰别人?不能是别的美女主动加我好友?” “你、你不回家就没、没钱,别人看、看不上你!” 张大睿,“我去?!” 意思是优秀的自己没有钱就没女生喜欢了? 邢媚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 张小乐没和张倩做好姐妹简直是损失好吗! 明明张倩这么可爱…… “行了行了,你快走……” 张大睿推着张倩往门外送,最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门外,张倩看着紧锁的铁门,脸上的笑容收敛,眼梢慢慢地红了。 黑暗的楼道中,她做了个擦泪的动作。 “不是?” 邢媚转个身的功夫,张大睿居然已经把张倩送走了,她手里是拆开的塑料盒,本来想装几张鸡蛋饼给张倩拿走。 “你干嘛让张倩走得那么快?不请人进来坐会儿?” 张大睿的脸色闻言变得有些古怪,这个妹控罕见地没有对邢媚有问必答,而是默默回到客厅,夹起一张鸡蛋饼吃。 邢媚转了转眼珠,把冰箱里的两瓶啤酒拿出来,两人就着冰过的啤酒,好像白天里的炎热都去除不少。 邢媚有意把话题往张倩身上引,可没想到张大睿口风挺紧,只说对张倩没什么感情。 张倩是收养来的,表面来看又是个内敛木讷的性格,和张小乐、张大睿的性格截然相反,这么看,张小乐和张大睿倒相处得像亲兄妹,张倩不受张小乐和张大睿待见很正常…… 但邢媚隐隐间还是觉得张大睿和张倩的关系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两人把冰箱里的啤酒喝了个底朝天,邢媚微醺的同时又觉得心疼酒钱。 张大睿双颊驼红,盯着小茶几上的易拉罐,“一、二、四、六……靠!我们喝了二十多块钱!” 邢媚“……” 放在以前,两人都是包整个酒都不眨眼的主儿,如今居然瞪着几瓶啤酒唉声叹气! 邢媚长长地叹了口气,“哥,你要不去打个工?” “我……”张大睿看样子很想用粗话反驳,但憋着腮帮子半天,最后沮丧道,“我这几天去试试。” “发个传单或者干个服务员,我觉得你找工作不难……” 张大睿除了人中二点,脾气不好,可硬件和软件都可以,长得人高马大也够帅,当个酒店门面绰绰有余。 “嗯……”张大睿回答得有气无力,“妹,你生活常识知道的真多。” 邢媚想抽烟,结果翻了半天只找到一颗糖,她把糖纸剥了送进嘴里,耸耸肩,她一开始也不了解,不过这几个世界下来,什么人间冷暖,月下花前,污秽脏乱都尝了个遍。 饭后,邢媚收拾茶几,张大睿洗碗,睡前两人分别冲了个凉,邢媚现在恨不得一天冲八百次凉,每次出汗后身上都黏糊糊。 她一边擦干头发一边出来,浴室里传来张大睿快乐地哼哼。 邢媚还想没事的时候给邢野发消息,却听见门外有声音。 是男人在打电话,声音粗噶,时不时还混着脏话以及生殖器官,“我日你妈才生的你这个玩意儿!我给你钱你为什么不要?啊?嫌脏?我滚你奶奶!” “靠你自己?靠你自己咱老刁家迟早绝后!快点用我给你的钱娶媳妇!” 电话那头好像是邢媚邻居的儿子,邢媚听不见儿子说了什么,但肯定和邻居对着干了,没过一会儿,楼道里全是邻居的骂声! 接着,隔壁的铁门被重重关上! 邢媚趴在墙壁想偷听,正巧张大睿冲完凉出来,看到邢媚滑稽的姿势一愣,眼神狐疑“妹,你还有这癖好?” “没有,不是,我没有。” 邢媚迅速恢复常态,拿起手机走进卧室。 她不知道张大睿在想啥,不过直接告诉她肯定没好事。 这破楼瞅着摇摇欲坠,夜深了就像个鬼楼,结果隔音居然做得相当不错,她趴墙角硬是一句话都没听到。 邢媚给邢野发了个短信,然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考。 目前几个可疑的人有原主的父亲,那位一看就像个深藏不露的大boss,二来是住在自己隔壁的邻居。 邻居好像是个混黑的,做小偷小摸的勾当,有没有正经工作不知道,反正一切都是迷。 邢媚揉了揉眉心,刚好这时,邢野的消息回过来。 是两句没营养的废话,不过收到邢野的回复,和喜欢的人聊天,就算是废话也很开心。 邢媚笑弯了眼睛,狡黠地转了转眼睛,打上一行字发送。 “邢队,你每天和我聊这么多和案子没关系的东西,就不怕别人知道,说你不务正业?我还是毒品案的嫌疑人,就不怕我是故意套近乎?” 邢媚点击发送后就把手机放在一边,但每隔几秒就看一眼手机。 她有点后悔,如果因为这条消息真的让男人对自己产生警惕怎么办…… 怎么办! 凉拌! 脑袋里突然冒出这句冷笑话,邢媚自娱自乐地勾起嘴角,却突然听到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立即把手机拿过来。 “你以及发现毒品那天的所有人都做了检验,证明你们两年内没有吸入毒品,嫌疑相对较低。” 邢媚撇了撇嘴,冷冰冰的回答带着一股子不近人情,这男人真的到哪个世界都一样,也就后面才会变得可爱,变得甜一点。 不过也好,自己没作死地让男人提高戒心。 邢媚深知这男人的信任有多不好建立,可不想被男人怀疑。 “叮——” 刚准备和男人说声晚安就睡觉的邢媚又接到男人的消息。 “你是故意的?” 邢媚愣了愣,“什么?” “故意接近我。” 邢媚“……” 这个……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承认?还是不承认? 邢媚确实是故意接近男人,但如果这么说了,男人会不会对自己的好感降低啊? 邢媚正绞尽脑汁,手机又传来震动。 “欢迎故意。” 邢媚一怔,呼吸一轻,琢磨出什么意思后紧接着翘起甜蜜的嘴角。 “收到,邢队长。” 第422章 收到 第422章收到 张倩颔首,“那、那就行,还要让他别、别骚扰小、女生……” “不是,张倩?”张大睿瞪圆眼睛,“怎么就是我去骚扰别人?不能是别的美女主动加我好友?” “你、你不回家就没、没钱,别人看、看不上你!” 张大睿,“我去?!” 意思是优秀的自己没有钱就没女生喜欢了? 邢媚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 张小乐没和张倩做好姐妹简直是损失好吗! 明明张倩这么可爱…… “行了行了,你快走……” 张大睿推着张倩往门外送,最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门外,张倩看着紧锁的铁门,脸上的笑容收敛,眼梢慢慢地红了。 黑暗的楼道中,她做了个擦泪的动作。 “不是?” 邢媚转个身的功夫,张大睿居然已经把张倩送走了,她手里是拆开的塑料盒,本来想装几张鸡蛋饼给张倩拿走。 “你干嘛让张倩走得那么快?不请人进来坐会儿?” 张大睿的脸色闻言变得有些古怪,这个妹控罕见地没有对邢媚有问必答,而是默默回到客厅,夹起一张鸡蛋饼吃。 邢媚转了转眼珠,把冰箱里的两瓶啤酒拿出来,两人就着冰过的啤酒,好像白天里的炎热都去除不少。 邢媚有意把话题往张倩身上引,可没想到张大睿口风挺紧,只说对张倩没什么感情。 张倩是收养来的,表面来看又是个内敛木讷的性格,和张小乐、张大睿的性格截然相反,这么看,张小乐和张大睿倒相处得像亲兄妹,张倩不受张小乐和张大睿待见很正常…… 但邢媚隐隐间还是觉得张大睿和张倩的关系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两人把冰箱里的啤酒喝了个底朝天,邢媚微醺的同时又觉得心疼酒钱。 张大睿双颊驼红,盯着小茶几上的易拉罐,“一、二、四、六……靠!我们喝了二十多块钱!” 邢媚“……” 放在以前,两人都是包整个酒都不眨眼的主儿,如今居然瞪着几瓶啤酒唉声叹气! 邢媚长长地叹了口气,“哥,你要不去打个工?” “我……”张大睿看样子很想用粗话反驳,但憋着腮帮子半天,最后沮丧道,“我这几天去试试。” “发个传单或者干个服务员,我觉得你找工作不难……” 张大睿除了人中二点,脾气不好,可硬件和软件都可以,长得人高马大也够帅,当个酒店门面绰绰有余。 “嗯……”张大睿回答得有气无力,“妹,你生活常识知道的真多。” 邢媚想抽烟,结果翻了半天只找到一颗糖,她把糖纸剥了送进嘴里,耸耸肩,她一开始也不了解,不过这几个世界下来,什么人间冷暖,月下花前,污秽脏乱都尝了个遍。 饭后,邢媚收拾茶几,张大睿洗碗,睡前两人分别冲了个凉,邢媚现在恨不得一天冲八百次凉,每次出汗后身上都黏糊糊。 她一边擦干头发一边出来,浴室里传来张大睿快乐地哼哼。 邢媚还想没事的时候给邢野发消息,却听见门外有声音。 是男人在打电话,声音粗噶,时不时还混着脏话以及生殖器官,“我日你妈才生的你这个玩意儿!我给你钱你为什么不要?啊?嫌脏?我滚你奶奶!” “靠你自己?靠你自己咱老刁家迟早绝后!快点用我给你的钱娶媳妇!” 电话那头好像是邢媚邻居的儿子,邢媚听不见儿子说了什么,但肯定和邻居对着干了,没过一会儿,楼道里全是邻居的骂声! 接着,隔壁的铁门被重重关上! 邢媚趴在墙壁想偷听,正巧张大睿冲完凉出来,看到邢媚滑稽的姿势一愣,眼神狐疑“妹,你还有这癖好?” “没有,不是,我没有。” 邢媚迅速恢复常态,拿起手机走进卧室。 她不知道张大睿在想啥,不过直接告诉她肯定没好事。 这破楼瞅着摇摇欲坠,夜深了就像个鬼楼,结果隔音居然做得相当不错,她趴墙角硬是一句话都没听到。 邢媚给邢野发了个短信,然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考。 目前几个可疑的人有原主的父亲,那位一看就像个深藏不露的大boss,二来是住在自己隔壁的邻居。 邻居好像是个混黑的,做小偷小摸的勾当,有没有正经工作不知道,反正一切都是迷。 邢媚揉了揉眉心,刚好这时,邢野的消息回过来。 是两句没营养的废话,不过收到邢野的回复,和喜欢的人聊天,就算是废话也很开心。 邢媚笑弯了眼睛,狡黠地转了转眼睛,打上一行字发送。 “邢队,你每天和我聊这么多和案子没关系的东西,就不怕别人知道,说你不务正业?我还是毒品案的嫌疑人,就不怕我是故意套近乎?” 邢媚点击发送后就把手机放在一边,但每隔几秒就看一眼手机。 她有点后悔,如果因为这条消息真的让男人对自己产生警惕怎么办…… 怎么办! 凉拌! 脑袋里突然冒出这句冷笑话,邢媚自娱自乐地勾起嘴角,却突然听到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立即把手机拿过来。 “你以及发现毒品那天的所有人都做了检验,证明你们两年内没有吸入毒品,嫌疑相对较低。” 邢媚撇了撇嘴,冷冰冰的回答带着一股子不近人情,这男人真的到哪个世界都一样,也就后面才会变得可爱,变得甜一点。 不过也好,自己没作死地让男人提高戒心。 邢媚深知这男人的信任有多不好建立,可不想被男人怀疑。 “叮——” 刚准备和男人说声晚安就睡觉的邢媚又接到男人的消息。 “你是故意的?” 邢媚愣了愣,“什么?” “故意接近我。” 邢媚“……” 这个……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承认?还是不承认? 邢媚确实是故意接近男人,但如果这么说了,男人会不会对自己的好感降低啊? 邢媚正绞尽脑汁,手机又传来震动。 “欢迎故意。” 邢媚一怔,呼吸一轻,琢磨出什么意思后紧接着翘起甜蜜的嘴角。 “收到,邢队长。” 第423章 老板 第423章老板 看到女人的回答,正在加班的邢野抿了一口咖啡,也没隐藏住嘴畔的笑意。 邢媚高兴到一时半会儿没睡着,去上卫生间时看见张大睿居然还没睡,窝在沙发里刷手机。 “你干嘛呢?”邢媚问。 张大睿翻了个白眼,他眼睛底下都有黑眼圈了,“隔壁的骂了一晚上了,我睡不着。” “嗯?”邢媚侧耳听了听,没听到任何声音。 “刚骂完。” “哦。” 邢媚上完厕所出来,问张大睿,“你能听到?我怎么听不见?隔壁的都骂什么了?” “你离得远加上你耳朵不好使,你哥这耳朵,这眼神,都是最牛逼的。” “行行,张牛逼,隔壁的骂啥了?” 张牛逼“……” “就是车轱辘的骂人话,还有方言,我听不懂,哦对了,隔壁的坐过牢,刚出来一年多,应该每个月都给儿子打钱,但他儿子不要,觉得脏。” “脏?” “好像隔壁的是因为抢劫进去的,亲爹因为抢劫进去好几年,我要他儿子我也恨他,好端端得突然当了抢劫犯的儿子,不一定被排挤成啥样呢,我肯定也不想要他的钱,谁知道他现在的钱是怎么来的?” 邢媚想到邻居那儿的小佛,模样、款式和大小都和曾安然丢的一模一样。 邢媚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张大睿打趣的声音传来,“今天可别趴墙角啊,你哥偶尔有点夜间小节目。” 邢媚眨了眨眼,看到张大睿一脸“嘿嘿成年人都懂得”的笑容,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哥,注意休息啊,别让小泽老师太劳累。” “放心放心,你哥心里有数,你哥还担任两国友好交流的重任呢。” 邢媚懒得开车,直接关上卧室的门。 回到床上,她想再把邻居的信息梳理一下,结果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频频望向客厅…… “叮——邢女士你是空虚了吗?寂寞了吗?需要鄙人给你放点深夜电影吗?” 靠! 邢媚直接用被子捂住脑袋,过了没一会儿闷得透不过来气才掀开被子,催眠自己赶紧进入睡眠。 这一夜邢媚做的梦光怪陆离,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洗漱,出来看见罪魁祸首张大睿搂着被子睡得特别香,她阴恻恻地走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张大睿。 张大睿睡得迷迷糊糊,一睁眼看见脸色跟鬼似的邢媚,差点没喊救命!强上民男! “我去!” 他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妹你干嘛啊?” 邢媚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张大睿,发现对方虽然睡眼惺忪,不过神采奕奕,皮笑肉不笑道,“看来昨天和小泽老师的探讨不错。” 张大睿打了个哈欠,“啊?哈哈哈,那是相当不错。” 邢媚皱了皱鼻子,“我去上班了。” “去去。” 邢媚出门前给邢野发消息,“小泽老师真那么牛?”能让一个男人一晚上满血复活? 邢野没立刻回复,邢媚坐地铁来到商业街时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 消息简洁明了,只有一个问号。 邢媚莫名其妙产生一股子醋意,虽然也不知道和一个别国老师较劲有什么意思,反正她恶狠狠地打上几个字。 “这辈子你也别想和小泽老师她们交流了,你只能有我一个。” 这次邢野回的同样简洁。 “??” 只见商业街中间,一个年轻女人捧着手机站了好半天,犹如捧手机的雕塑。 终于有个好心大妈过来,问道,“大妹子,你这是咋了?” 邢媚抬起头,阴鸷的眼神直接把大妈吓跑,大妈一边小跑一边拍胸脯,“诶哟现在的年轻人,不好惹,脾气都大得很……” 邢媚继续盯着手机屏幕,接着,邢野又发来一条消息。 “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不过不管邢野知道什么了,邢媚就当对方答应了,眼里的冷冰冰登时融化得干干净净。 她开开心心地把店的卷闸门拉上去,过了会儿曾安然又来了,他来就是帮忙打扫打扫卫生,这几次打架都因为邢媚他才得以没大事,人情总是要还的。 邢媚没阻止他,管他先预订了一份中午的李婆婆麻辣拌。 曾安然笑呵呵地走后,邢媚又开始了自己闲到蛋疼的看店生活。 她以为一个上午都没人来,却没想到十点左右老板来了。 老板没像以前那样来店里就是拿现金去打牌,而是坐在了正对着门口的老板桌椅上刷手机。 “老板?” “嗯?”老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个子不高,但瘦,穿着白衬衫,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邢媚记得老板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确实是个文化人,爱好打牌,店里是他上三代传的,除了这个店,他还和大学同学一起投资点别的项目。 “小乐啊,有问题吗?” 老板端着他留在店里的紫砂壶,喝了口刚沏好的龙井,眯起眼睛。 “老板你今天一直在店吗?” 要是一般的员工问老板这种隐私问题,老板肯定会反感或者怀疑自己走后,员工要造反,比如偷偷摸摸早退,不过这家半死不活的店不存在这种顾虑,反正邢媚早下班还是晚下班对店里生意都没影响。 原主印象里,老板为人挺随和的,而且因为现在时代,年轻人都不爱干这种没啥前途的活儿,老板挺难招人的,所以对张小乐还可以。 “啊,我就坐一会儿,下午和朋友出去。” “哦哦。” 邢媚点点头,继续埋头看面前的电脑,不过因为老板在,她看电视剧没像以前放肆,默默把声音关掉。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 邢媚挺诧异,一个上午,门被推开两次,这放在以前都算生意兴隆了。 邢媚整个人隐在收银台后面,如果不是刻意看,第一眼很难注意到她,进来的人没看邢媚,直直地朝老板走过去。 邢媚撩起眸子,看了一眼来人后一愣。 对方戴着口罩,一身不好惹的匪气,不正是自己神出鬼没的邻居吗? 邻居走到老板面前,老板从一本书里抬起头,“您……” 客套话没说完,对方却把一个东西放到老板面前。 邢媚伸长脑袋去看,但距离太远看不清,幸好老板为了仔细观察而把东西举起来,对准光源! 邢媚刹那间看了个清清楚楚。 邻居拿过来的东西,赫然是曾安然丢的那尊小佛! 第423章 老板 第423章老板 看到女人的回答,正在加班的邢野抿了一口咖啡,也没隐藏住嘴畔的笑意。 邢媚高兴到一时半会儿没睡着,去上卫生间时看见张大睿居然还没睡,窝在沙发里刷手机。 “你干嘛呢?”邢媚问。 张大睿翻了个白眼,他眼睛底下都有黑眼圈了,“隔壁的骂了一晚上了,我睡不着。” “嗯?”邢媚侧耳听了听,没听到任何声音。 “刚骂完。” “哦。” 邢媚上完厕所出来,问张大睿,“你能听到?我怎么听不见?隔壁的都骂什么了?” “你离得远加上你耳朵不好使,你哥这耳朵,这眼神,都是最牛逼的。” “行行,张牛逼,隔壁的骂啥了?” 张牛逼“……” “就是车轱辘的骂人话,还有方言,我听不懂,哦对了,隔壁的坐过牢,刚出来一年多,应该每个月都给儿子打钱,但他儿子不要,觉得脏。” “脏?” “好像隔壁的是因为抢劫进去的,亲爹因为抢劫进去好几年,我要他儿子我也恨他,好端端得突然当了抢劫犯的儿子,不一定被排挤成啥样呢,我肯定也不想要他的钱,谁知道他现在的钱是怎么来的?” 邢媚想到邻居那儿的小佛,模样、款式和大小都和曾安然丢的一模一样。 邢媚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张大睿打趣的声音传来,“今天可别趴墙角啊,你哥偶尔有点夜间小节目。” 邢媚眨了眨眼,看到张大睿一脸“嘿嘿成年人都懂得”的笑容,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哥,注意休息啊,别让小泽老师太劳累。” “放心放心,你哥心里有数,你哥还担任两国友好交流的重任呢。” 邢媚懒得开车,直接关上卧室的门。 回到床上,她想再把邻居的信息梳理一下,结果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频频望向客厅…… “叮——邢女士你是空虚了吗?寂寞了吗?需要鄙人给你放点深夜电影吗?” 靠! 邢媚直接用被子捂住脑袋,过了没一会儿闷得透不过来气才掀开被子,催眠自己赶紧进入睡眠。 这一夜邢媚做的梦光怪陆离,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洗漱,出来看见罪魁祸首张大睿搂着被子睡得特别香,她阴恻恻地走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张大睿。 张大睿睡得迷迷糊糊,一睁眼看见脸色跟鬼似的邢媚,差点没喊救命!强上民男! “我去!” 他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妹你干嘛啊?” 邢媚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张大睿,发现对方虽然睡眼惺忪,不过神采奕奕,皮笑肉不笑道,“看来昨天和小泽老师的探讨不错。” 张大睿打了个哈欠,“啊?哈哈哈,那是相当不错。” 邢媚皱了皱鼻子,“我去上班了。” “去去。” 邢媚出门前给邢野发消息,“小泽老师真那么牛?”能让一个男人一晚上满血复活? 邢野没立刻回复,邢媚坐地铁来到商业街时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 消息简洁明了,只有一个问号。 邢媚莫名其妙产生一股子醋意,虽然也不知道和一个别国老师较劲有什么意思,反正她恶狠狠地打上几个字。 “这辈子你也别想和小泽老师她们交流了,你只能有我一个。” 这次邢野回的同样简洁。 “??” 只见商业街中间,一个年轻女人捧着手机站了好半天,犹如捧手机的雕塑。 终于有个好心大妈过来,问道,“大妹子,你这是咋了?” 邢媚抬起头,阴鸷的眼神直接把大妈吓跑,大妈一边小跑一边拍胸脯,“诶哟现在的年轻人,不好惹,脾气都大得很……” 邢媚继续盯着手机屏幕,接着,邢野又发来一条消息。 “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不过不管邢野知道什么了,邢媚就当对方答应了,眼里的冷冰冰登时融化得干干净净。 她开开心心地把店的卷闸门拉上去,过了会儿曾安然又来了,他来就是帮忙打扫打扫卫生,这几次打架都因为邢媚他才得以没大事,人情总是要还的。 邢媚没阻止他,管他先预订了一份中午的李婆婆麻辣拌。 曾安然笑呵呵地走后,邢媚又开始了自己闲到蛋疼的看店生活。 她以为一个上午都没人来,却没想到十点左右老板来了。 老板没像以前那样来店里就是拿现金去打牌,而是坐在了正对着门口的老板桌椅上刷手机。 “老板?” “嗯?”老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个子不高,但瘦,穿着白衬衫,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邢媚记得老板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确实是个文化人,爱好打牌,店里是他上三代传的,除了这个店,他还和大学同学一起投资点别的项目。 “小乐啊,有问题吗?” 老板端着他留在店里的紫砂壶,喝了口刚沏好的龙井,眯起眼睛。 “老板你今天一直在店吗?” 要是一般的员工问老板这种隐私问题,老板肯定会反感或者怀疑自己走后,员工要造反,比如偷偷摸摸早退,不过这家半死不活的店不存在这种顾虑,反正邢媚早下班还是晚下班对店里生意都没影响。 原主印象里,老板为人挺随和的,而且因为现在时代,年轻人都不爱干这种没啥前途的活儿,老板挺难招人的,所以对张小乐还可以。 “啊,我就坐一会儿,下午和朋友出去。” “哦哦。” 邢媚点点头,继续埋头看面前的电脑,不过因为老板在,她看电视剧没像以前放肆,默默把声音关掉。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 邢媚挺诧异,一个上午,门被推开两次,这放在以前都算生意兴隆了。 邢媚整个人隐在收银台后面,如果不是刻意看,第一眼很难注意到她,进来的人没看邢媚,直直地朝老板走过去。 邢媚撩起眸子,看了一眼来人后一愣。 对方戴着口罩,一身不好惹的匪气,不正是自己神出鬼没的邻居吗? 邻居走到老板面前,老板从一本书里抬起头,“您……” 客套话没说完,对方却把一个东西放到老板面前。 邢媚伸长脑袋去看,但距离太远看不清,幸好老板为了仔细观察而把东西举起来,对准光源! 邢媚刹那间看了个清清楚楚。 邻居拿过来的东西,赫然是曾安然丢的那尊小佛! 第424章 老手 第424章老手 “您这是?” 老板推了推眼镜,特别文化人儿地来了一句“何意?” “换钱。” 邢媚的邻居说得也很简洁明了。 邢媚挑了挑眉。 老板眯缝起眼睛,没有拿起小佛,而是淡淡说道,“客人,对面就有家金店。” 邢媚心想男人当然不能去正规金店,这小佛来路不明加上没有发票和收据,人家金店又不是傻子,收不收还是个问题。 “少废话。”男人弓身,把兜里的硬物怼住老板的衬衫,“两千块钱,否则……” 老板感觉到那尖锐的东西离自己又近了几寸,隔着薄薄的布料,好像下一秒就能刺进腰窝。 老板瞬移间黑了脸色,“我给你转账……” “别想查出我是谁,少在这儿自作聪明,我吃牢饭的时候你还在你爸裤裆里呢。”男人语气中透着一股子野蛮人的粗鄙,“现金,我要现金。” 老板额头的青筋直跳,“我上哪给你找现金?” “那对不起了,下辈子记得多揣几张钞票……” “别!” 老板狠狠咬牙,“店里的收银台应该有。” 男人琢磨了一下,望向收银台,邢媚提前一步低下脑袋,装作吓坏了的样子瑟瑟发抖。 男人让开道,但还是和老板保持非常近的距离方便控制老板。 老板脸色铁青地走到收银台,即使自身都难保了,也还强撑着对看似被吓到的店员温和道,“拿两千块钱给这位客人。” 邢媚始终垂着头,哆哆嗦嗦地取钱,期间男人受不了墨迹还大声催促了一下。 邢媚的手装作更抖的样子,好不容易拿了两千块钱出来递给男人。 “谢了老板,谢谢你捡回自己的小命。” 拿完钱的男人掉头就走,只留下老板和看似吓破胆的邢媚…… 老板青筋爆起,猝然踹了一脚身后的茶桌! “操!” 能让看上去修养非常不错的老板冒出脏话,可想老板现在有多么气愤。 “老板,我们要不要报警?”邢媚问道。 老板将茶桌上的茶具砸了个稀碎,发泄完后整个人犹如瘫痪般半躺进皮质的老板椅,闭上眼睛疲惫道,“报不了,金额超过三千才能立案,这种小事不会管的,而且……” 邢媚垂眸,自己邻居不知道是偷还是捡到了曾安然的小金佛,结果没法去金店当了,金店的安保措施当然比他们这儿强一百倍,因此邻居就打上了他们这家破旧的二手店的主意。 把金额压在一个合理的范围,这样既得到钱还把小金佛脱手,也不会惊动警察…… 自己邻居这手法一看就是惯犯…… 所以会是他吗? 张大睿身上的那袋毒品来源会是犯罪老手的邻居吗?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老板给邢媚放了一个礼拜假,从下午开始,说完他急匆匆就要出去,“不行,这家店现在太不安全,我得去买自动报警装置以及摄像头,小乐你先回家,这几天的工资照常发,算带薪休假。” “好……” 邢媚目送老板离开,带薪假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给曾安然发消息今天中午不用送麻辣拌了,眼神忽然落到老板忘了取的小金佛上。 她先给老板打了个电话,对方表示没问题后,她把店收拾好,拿着小金佛出了门。 李婆婆麻辣拌的后门,曾安然说上厕所,其实偷偷摸摸跑到后门来,一眼就看见了邢媚,瞬间笑开了花。 “乐姐!” “嗯……” 邢媚的思路回笼。 “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看上去这么丧啊?” “去你的,给你十秒钟,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曾安然嘿嘿直笑,就是不说话。 邢媚扬起眉梢,不动声色地掏出口袋里的小金佛。 小金佛出来的瞬间,曾安然瞪大了眼睛! “乐乐乐……” 他特别想问乐姐怎么找到自己这尊小金佛的,难不成小金佛是乐姐拿走的? 可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曾安然给否决了。 乐姐这么好的人! 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小金佛! 一定是乐姐看到了,帮自己找回来了! 曾安然兴奋得连话都说不利索,邢媚伸出手指,“还有八秒。” 曾安然瞪着小金佛,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即露出谄媚的笑容,“乐姐牛逼,乐姐万岁,乐姐最最最厉害,乐姐是全天下最快乐最幸福的人……” 邢媚的耳朵舒服了,直接把小金佛塞进曾安然的手里,“这次算我遇到了,算你运气好,别再丢了。” “那肯定的!” 曾安然神采奕奕地把小金佛戴好,系紧,这次就算店规不让戴首饰他也不摘了!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他表现良好,店长隐隐间想提拔他做个小领班,地位不一样,待遇都跟着不同。 曾安然说什么都要请邢媚吃一顿,邢媚笑着推辞道,“还请我吃麻辣拌?” “唉!怎么可能!乐姐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怎么可能一顿麻辣拌就把您打发了?” 曾安然说他刚开了工资,比上个月多了五百块,晚上要请邢媚再加上睿哥去旁边那条街新开的湘菜馆吃一顿。 邢媚想了想,左右自己没什么事,自己邻居虽然拿到钱就跑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邻居的房子还在那儿,她不缺观察邻居的机会,索性答应了曾安然的邀请。 “乐姐要不进店等我一会儿?” 邢媚看了眼时间,距离曾安然下班还得半天,她还行不太饿,于是拒绝了,准备好好逛逛这条商业街。 曾安然也没强留,直说邢媚以后有事尽管说,他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邢媚笑笑没说话,忽然有些感慨,以前生活的环境尔虞我诈,不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羁绊,如今这几个世界过来,竟然真的会有朋友为自己两肋插刀。 这算是一种成长吗? 算是…… 邢媚买了瓶冰水,路过商业街的车站时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个熟人。 她起了坏心思,把水瓶盖那边冲向这人,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人身后,忽然间把水瓶对准,“别动,打劫!” “大大大侠饶命!”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张倩的结巴实在给足了邢媚优越感。 第424章 老手 第424章老手 “您这是?” 老板推了推眼镜,特别文化人儿地来了一句“何意?” “换钱。” 邢媚的邻居说得也很简洁明了。 邢媚挑了挑眉。 老板眯缝起眼睛,没有拿起小佛,而是淡淡说道,“客人,对面就有家金店。” 邢媚心想男人当然不能去正规金店,这小佛来路不明加上没有发票和收据,人家金店又不是傻子,收不收还是个问题。 “少废话。”男人弓身,把兜里的硬物怼住老板的衬衫,“两千块钱,否则……” 老板感觉到那尖锐的东西离自己又近了几寸,隔着薄薄的布料,好像下一秒就能刺进腰窝。 老板瞬移间黑了脸色,“我给你转账……” “别想查出我是谁,少在这儿自作聪明,我吃牢饭的时候你还在你爸裤裆里呢。”男人语气中透着一股子野蛮人的粗鄙,“现金,我要现金。” 老板额头的青筋直跳,“我上哪给你找现金?” “那对不起了,下辈子记得多揣几张钞票……” “别!” 老板狠狠咬牙,“店里的收银台应该有。” 男人琢磨了一下,望向收银台,邢媚提前一步低下脑袋,装作吓坏了的样子瑟瑟发抖。 男人让开道,但还是和老板保持非常近的距离方便控制老板。 老板脸色铁青地走到收银台,即使自身都难保了,也还强撑着对看似被吓到的店员温和道,“拿两千块钱给这位客人。” 邢媚始终垂着头,哆哆嗦嗦地取钱,期间男人受不了墨迹还大声催促了一下。 邢媚的手装作更抖的样子,好不容易拿了两千块钱出来递给男人。 “谢了老板,谢谢你捡回自己的小命。” 拿完钱的男人掉头就走,只留下老板和看似吓破胆的邢媚…… 老板青筋爆起,猝然踹了一脚身后的茶桌! “操!” 能让看上去修养非常不错的老板冒出脏话,可想老板现在有多么气愤。 “老板,我们要不要报警?”邢媚问道。 老板将茶桌上的茶具砸了个稀碎,发泄完后整个人犹如瘫痪般半躺进皮质的老板椅,闭上眼睛疲惫道,“报不了,金额超过三千才能立案,这种小事不会管的,而且……” 邢媚垂眸,自己邻居不知道是偷还是捡到了曾安然的小金佛,结果没法去金店当了,金店的安保措施当然比他们这儿强一百倍,因此邻居就打上了他们这家破旧的二手店的主意。 把金额压在一个合理的范围,这样既得到钱还把小金佛脱手,也不会惊动警察…… 自己邻居这手法一看就是惯犯…… 所以会是他吗? 张大睿身上的那袋毒品来源会是犯罪老手的邻居吗?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老板给邢媚放了一个礼拜假,从下午开始,说完他急匆匆就要出去,“不行,这家店现在太不安全,我得去买自动报警装置以及摄像头,小乐你先回家,这几天的工资照常发,算带薪休假。” “好……” 邢媚目送老板离开,带薪假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给曾安然发消息今天中午不用送麻辣拌了,眼神忽然落到老板忘了取的小金佛上。 她先给老板打了个电话,对方表示没问题后,她把店收拾好,拿着小金佛出了门。 李婆婆麻辣拌的后门,曾安然说上厕所,其实偷偷摸摸跑到后门来,一眼就看见了邢媚,瞬间笑开了花。 “乐姐!” “嗯……” 邢媚的思路回笼。 “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看上去这么丧啊?” “去你的,给你十秒钟,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曾安然嘿嘿直笑,就是不说话。 邢媚扬起眉梢,不动声色地掏出口袋里的小金佛。 小金佛出来的瞬间,曾安然瞪大了眼睛! “乐乐乐……” 他特别想问乐姐怎么找到自己这尊小金佛的,难不成小金佛是乐姐拿走的? 可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曾安然给否决了。 乐姐这么好的人! 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小金佛! 一定是乐姐看到了,帮自己找回来了! 曾安然兴奋得连话都说不利索,邢媚伸出手指,“还有八秒。” 曾安然瞪着小金佛,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即露出谄媚的笑容,“乐姐牛逼,乐姐万岁,乐姐最最最厉害,乐姐是全天下最快乐最幸福的人……” 邢媚的耳朵舒服了,直接把小金佛塞进曾安然的手里,“这次算我遇到了,算你运气好,别再丢了。” “那肯定的!” 曾安然神采奕奕地把小金佛戴好,系紧,这次就算店规不让戴首饰他也不摘了!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他表现良好,店长隐隐间想提拔他做个小领班,地位不一样,待遇都跟着不同。 曾安然说什么都要请邢媚吃一顿,邢媚笑着推辞道,“还请我吃麻辣拌?” “唉!怎么可能!乐姐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怎么可能一顿麻辣拌就把您打发了?” 曾安然说他刚开了工资,比上个月多了五百块,晚上要请邢媚再加上睿哥去旁边那条街新开的湘菜馆吃一顿。 邢媚想了想,左右自己没什么事,自己邻居虽然拿到钱就跑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邻居的房子还在那儿,她不缺观察邻居的机会,索性答应了曾安然的邀请。 “乐姐要不进店等我一会儿?” 邢媚看了眼时间,距离曾安然下班还得半天,她还行不太饿,于是拒绝了,准备好好逛逛这条商业街。 曾安然也没强留,直说邢媚以后有事尽管说,他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邢媚笑笑没说话,忽然有些感慨,以前生活的环境尔虞我诈,不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羁绊,如今这几个世界过来,竟然真的会有朋友为自己两肋插刀。 这算是一种成长吗? 算是…… 邢媚买了瓶冰水,路过商业街的车站时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个熟人。 她起了坏心思,把水瓶盖那边冲向这人,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人身后,忽然间把水瓶对准,“别动,打劫!” “大大大侠饶命!”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张倩的结巴实在给足了邢媚优越感。 第425章 我们都一样 第425章我们都一样 “你怎么来了?”邢媚把瓶子正常拿手里,“你来这儿干嘛?” “我、我学校在、这边。” “哦。” 张倩的学校原主没印象,就知道是个名牌大学。 商业街附近确实有个名校,之前邢媚无聊看导航的时候看到过。 “那你回学校?” “不,学校放假。” 邢媚撩起眸子,“那你来这儿干嘛?” 张倩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邢媚蹙了蹙眉,“你该不会来找我的?” “啊……”张倩想打个响指,结果没打出来,特别尴尬地搓了搓手指头,“聪、聪明!” 邢媚抬头,“找我干嘛?不是,大夏天你穿这么厚不热吗?” 盛夏的午后最热,鞋底踩在柏油路上能烤熟,邢媚的汗一茬一茬地出,结果一看张倩,对方还穿一件长裙,袖子也是长的,张倩的身材相当不错,不明白为什么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 邢媚去抓张倩的袖子,想把袖子撸上去些,可张倩好像碰到什么牛鬼蛇神,全身打了个激灵,“诶哟!不用、不用!” 就这一下子,邢媚收回双手,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张倩。 张倩的额头浮现细汗,低着头道,“我、我们去那边、逛逛、?” “嗯。” 邢媚应了一声,一边思考事情一边顺着张倩指的方向走。 张倩在后面却突然叹了口气,“当个结结巴、真不好啊!” 邢媚挑眉,“嗯?” “容易被、人占便、宜!”张倩的表情煞有其事。 邢媚笑了笑,“刚才可不是我逼你叫我爸的,你以后尽量断句断得好一些。” “唉……”张倩有气无力,“断不会、啊!” 邢媚“……行了你尽量别说话了,听你讲话我都急。” 张倩嘿嘿地笑了两声。 虽然不知道张倩找自己想干嘛,不过邢媚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她甚至用刚开的工资请了张倩一杯奶茶。 邢媚看着手机里的余额,商场一杯奶茶居然要二十! 二十! 够两个人喝一壶了! 她扭头,看着张倩把吸管扎进奶茶盖里,稀奇的是张倩竟然没喝,而是默默把奶茶递给了邢媚,“你喝……” “干嘛?”邢媚收起手机,因为太贵所以她只点了一杯,之前那瓶冰水在进商场前就喝没了,“我不渴。” 好歹作为现代一名掌握世界经济的女总裁,邢媚觉得自己不能接受一个由于出身贫困而收作继女的张倩的照顾。 虽然掌握世界经济的总裁因为一杯二十块钱的奶茶而频频叹气已经有失尊严。 张倩又叹了口气,“死要面、子活受罪……” 邢媚抽了抽眼角,被张倩一激,她也来了脾气,直接把奶茶拿过来,“你别喝了,都是我的。” 她一口气咕噜了小半杯,这奶茶真对得起自己的二十块钱,糖跟不要钱似的加。 邢媚皱了皱眉头,暗自把奶茶店的位置和招牌记下来,虽然她不喜欢喝甜的,但以后可以带男人来。 她喝奶茶的过程中,张倩一直慈眉善目地看着自己傻笑,邢媚的眉头打成了个结,把剩下来的大半杯奶茶塞进张倩手里。 “哎——”张倩捧着奶茶,一脸纯良无害,“你让我喝、你剩下的。” “我又没毒。”邢媚淡然地走在前面,“你爱喝就喝,不喝扔了。” 张倩撇了撇嘴,“浪浪浪费——” 身后响起啜饮声音,悉悉索索得很小声,邢媚嘴角上扬。 张倩从小到大的生存环境和原主、还有张大睿都不一样。 要是这句话对张大睿说,对方一定毫不留情地把奶茶扔了,毕竟对方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富二代,最近被赶出家门了才体会到人间疾苦,张倩不同,她即使被收留做继女,也依然保留着贫困出身的那一份纯朴。 邢媚带她晃了一圈,自己说去哪张倩就跟着,自己停,张倩就发呆愣神。 邢媚叹了口气,坐在商场的公共椅上,仰起头道,“你找我到底干嘛?” 她没心思跟张倩玩了,自己这个世界的任务很凶险,她不可能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最最最关键的一点。 商场里的东西都太贵了,一件衣服七八百,她就算刚发工资也没钱。 张倩嗫嚅着唇,紧张地搓了搓裙边…… 邢媚眼睛一眯,理智又客观道,“我以前是让你难堪过,我带你去酒,你不知道里面怎么玩,但你没必要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看我笑话?我妈前一段时间刚死,没钱买墓地,骨灰盒现在还在我床底下呢,怎么?看我落魄了是不是特别爽啊?” 邢媚用调侃的语气说出发生在这具身体真实的事,一边说一边观察张倩的反应。 对方的表情开始很迷茫,后来猛地反应过来,顿时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邢媚身子向后靠,与此同时,她五点零的眼睛看清对面店家正在放下午新闻。 某居民楼内一男子因为吸毒竟要把六旬老母亲扔下楼。 视频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的邻居拍的,经过处理加工,但还是能看出吸毒过后人的疯狂。 不过人一旦沾染上那东西,也就变得不是人了。 “我!” 邢媚的手突然被张倩攥住,思绪霎时间回笼。 张倩激动得苍白的脸皮都浮现血色,“我只是想、跟你做……” 邢媚一呆,“啥?” “朋友……” 费了好半天劲,张倩才把剩余两个字吐出来。 邢媚拍拍胸脯,逃过一劫地笑了笑,“靠,你吓我一跳。” 张倩想跟自己做朋友。 邢媚不知道这其中的真心程度有没有九九九,张倩继续道,“我们都、一样……” “嗯?”邢媚一抬眼皮,“怎么还唱上了呢?” “不是我、们不一样!是我们都、一样!” 张倩说话太费劲了,再加上她情绪激动,听得邢媚心脏病快犯了,摆摆手,“好了好了,你想说什么尽量缩短点。” 张倩沉思几秒,应该在琢磨怎么说。 “我和你……我们都没、有、血缘关系。”张倩斟酌后道,“我们都、一样……” 第425章 我们都一样 第425章我们都一样 “你怎么来了?”邢媚把瓶子正常拿手里,“你来这儿干嘛?” “我、我学校在、这边。” “哦。” 张倩的学校原主没印象,就知道是个名牌大学。 商业街附近确实有个名校,之前邢媚无聊看导航的时候看到过。 “那你回学校?” “不,学校放假。” 邢媚撩起眸子,“那你来这儿干嘛?” 张倩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邢媚蹙了蹙眉,“你该不会来找我的?” “啊……”张倩想打个响指,结果没打出来,特别尴尬地搓了搓手指头,“聪、聪明!” 邢媚抬头,“找我干嘛?不是,大夏天你穿这么厚不热吗?” 盛夏的午后最热,鞋底踩在柏油路上能烤熟,邢媚的汗一茬一茬地出,结果一看张倩,对方还穿一件长裙,袖子也是长的,张倩的身材相当不错,不明白为什么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 邢媚去抓张倩的袖子,想把袖子撸上去些,可张倩好像碰到什么牛鬼蛇神,全身打了个激灵,“诶哟!不用、不用!” 就这一下子,邢媚收回双手,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张倩。 张倩的额头浮现细汗,低着头道,“我、我们去那边、逛逛、?” “嗯。” 邢媚应了一声,一边思考事情一边顺着张倩指的方向走。 张倩在后面却突然叹了口气,“当个结结巴、真不好啊!” 邢媚挑眉,“嗯?” “容易被、人占便、宜!”张倩的表情煞有其事。 邢媚笑了笑,“刚才可不是我逼你叫我爸的,你以后尽量断句断得好一些。” “唉……”张倩有气无力,“断不会、啊!” 邢媚“……行了你尽量别说话了,听你讲话我都急。” 张倩嘿嘿地笑了两声。 虽然不知道张倩找自己想干嘛,不过邢媚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她甚至用刚开的工资请了张倩一杯奶茶。 邢媚看着手机里的余额,商场一杯奶茶居然要二十! 二十! 够两个人喝一壶了! 她扭头,看着张倩把吸管扎进奶茶盖里,稀奇的是张倩竟然没喝,而是默默把奶茶递给了邢媚,“你喝……” “干嘛?”邢媚收起手机,因为太贵所以她只点了一杯,之前那瓶冰水在进商场前就喝没了,“我不渴。” 好歹作为现代一名掌握世界经济的女总裁,邢媚觉得自己不能接受一个由于出身贫困而收作继女的张倩的照顾。 虽然掌握世界经济的总裁因为一杯二十块钱的奶茶而频频叹气已经有失尊严。 张倩又叹了口气,“死要面、子活受罪……” 邢媚抽了抽眼角,被张倩一激,她也来了脾气,直接把奶茶拿过来,“你别喝了,都是我的。” 她一口气咕噜了小半杯,这奶茶真对得起自己的二十块钱,糖跟不要钱似的加。 邢媚皱了皱眉头,暗自把奶茶店的位置和招牌记下来,虽然她不喜欢喝甜的,但以后可以带男人来。 她喝奶茶的过程中,张倩一直慈眉善目地看着自己傻笑,邢媚的眉头打成了个结,把剩下来的大半杯奶茶塞进张倩手里。 “哎——”张倩捧着奶茶,一脸纯良无害,“你让我喝、你剩下的。” “我又没毒。”邢媚淡然地走在前面,“你爱喝就喝,不喝扔了。” 张倩撇了撇嘴,“浪浪浪费——” 身后响起啜饮声音,悉悉索索得很小声,邢媚嘴角上扬。 张倩从小到大的生存环境和原主、还有张大睿都不一样。 要是这句话对张大睿说,对方一定毫不留情地把奶茶扔了,毕竟对方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富二代,最近被赶出家门了才体会到人间疾苦,张倩不同,她即使被收留做继女,也依然保留着贫困出身的那一份纯朴。 邢媚带她晃了一圈,自己说去哪张倩就跟着,自己停,张倩就发呆愣神。 邢媚叹了口气,坐在商场的公共椅上,仰起头道,“你找我到底干嘛?” 她没心思跟张倩玩了,自己这个世界的任务很凶险,她不可能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最最最关键的一点。 商场里的东西都太贵了,一件衣服七八百,她就算刚发工资也没钱。 张倩嗫嚅着唇,紧张地搓了搓裙边…… 邢媚眼睛一眯,理智又客观道,“我以前是让你难堪过,我带你去酒,你不知道里面怎么玩,但你没必要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看我笑话?我妈前一段时间刚死,没钱买墓地,骨灰盒现在还在我床底下呢,怎么?看我落魄了是不是特别爽啊?” 邢媚用调侃的语气说出发生在这具身体真实的事,一边说一边观察张倩的反应。 对方的表情开始很迷茫,后来猛地反应过来,顿时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邢媚身子向后靠,与此同时,她五点零的眼睛看清对面店家正在放下午新闻。 某居民楼内一男子因为吸毒竟要把六旬老母亲扔下楼。 视频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的邻居拍的,经过处理加工,但还是能看出吸毒过后人的疯狂。 不过人一旦沾染上那东西,也就变得不是人了。 “我!” 邢媚的手突然被张倩攥住,思绪霎时间回笼。 张倩激动得苍白的脸皮都浮现血色,“我只是想、跟你做……” 邢媚一呆,“啥?” “朋友……” 费了好半天劲,张倩才把剩余两个字吐出来。 邢媚拍拍胸脯,逃过一劫地笑了笑,“靠,你吓我一跳。” 张倩想跟自己做朋友。 邢媚不知道这其中的真心程度有没有九九九,张倩继续道,“我们都、一样……” “嗯?”邢媚一抬眼皮,“怎么还唱上了呢?” “不是我、们不一样!是我们都、一样!” 张倩说话太费劲了,再加上她情绪激动,听得邢媚心脏病快犯了,摆摆手,“好了好了,你想说什么尽量缩短点。” 张倩沉思几秒,应该在琢磨怎么说。 “我和你……我们都没、有、血缘关系。”张倩斟酌后道,“我们都、一样……” 第426章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第426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邢媚突然扭过头,凝视张倩的脸半晌,张倩看起来很紧张,像第一次对朋友示好的小动物。 “唉……”邢媚忽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偏过头,肩膀止不住颤抖。 张倩第一个想法是对方哭了?来不及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然而却听到了笑声。 “你、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起一件事。”邢媚的嘴角止不住上翘,“要是放在以前,你说这话是会被打的。” 如果是张小乐的暴脾气,别说能给张倩说完话的机会,恐怕在张倩说那句,我们都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就会一拳抡过去。 没血缘关系对张小乐而言,是一块儿别人不能碰触的逆鳞,不能揭开的伤疤,虽然张倩没有恶意…… “诶,张倩。” 邢媚叫张倩的名字,反正无论是邢媚,还是原主张小乐,都比张倩岁数大。 “嗯……” 张倩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 “你情商是不是一直不高?” 张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委屈,还带着点无奈,“你、你说话那么、直啊……” “那我应该怎么说?”邢媚想掏烟,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时一愣,紧接着说道,“我直接说你情商低?” “算了。”张倩撇了撇嘴,耷拉下脑袋,“你的情商、也不高。” 邢媚没忍住,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越和张倩相处越发现对方挺可爱。 “你的结巴是假的对?”邢媚戳了戳张倩的脑门,“这么不会说话,还磕巴,你没被打过真是稀罕事。” 张倩嘿嘿地笑,“其实也被、打过,小时候……不过我都、都忘了……” 邢媚垂下眼帘,忽然想到张倩的身世,出生在贫困大山,无父无母的一个孤儿,估计也没有朋友,或许经常被欺负也说不一定,长时间不与人沟通就导致了说话费劲、磕巴…… “你又说小时候,又说忘了,你就施展你不高明的骗术。” 张倩没回应,还只是抿嘴偷乐,谁知道这孩子怎么笑点这么低,而且还和普通人不一样。 不。 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个同龄人和自己正常地交流,所以才忍不住地高兴。 邢媚身子后仰,继续盯着对面店铺的电视,刚才那则新闻过去了,换成了“八旬老太在家里地窖发现一具干尸”、“今晚将有暴雨,伴随雷鸣,气象台发出橙色预警。” 邢媚的眉尖一蹙,紧接着听到细碎的声音,瞥过去发现张倩才喝完那杯奶茶,确认一滴不剩后才扔到近边的垃圾桶。 “张倩。” “嗯?干嘛?” 简短的话她都不磕巴…… 邢媚抬头,眯起眼睛打量张倩,指了指对方身上的长裙,“总穿这么多不热吗?” 张倩的脸色好像僵硬了一秒,随即道,“不热……我习惯了……” 骗鬼呢。 邢媚的眼底划过一丝若有所思,见面时,自己碰了下张倩的袖子,无意间看到袖子掀起来的一瞬间,张倩满是淤青、伤口的胳膊。 这段路下来,邢媚大概猜到张倩在张家的日子过得也不好,导致身上经常有伤痕,而对方接近自己的目的,搞不好是因为想接近自己,寻找到一个离开张家的机会。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 邢媚自嘲地摇了摇头,如果自己是邢媚,又或者自己是那个没被赶出张家,天不怕地不怕,作天作地,一切锅都有爹扛的张小乐,那么可能会有解救张倩的方法。 但偏偏自己哪个身份都不是。 邢媚悲悯地看着无聊哼哼的张倩,哼的既不是流行乐,也不是网红歌,像是不知名的山歌…… 然而关键,张倩没有向自己透露出求救的信息,是不是证明,张倩现在的情况,没有到特别糟糕的地步…… 邢媚抓了抓头发,开口道,“你今晚去哪?要不要去我那儿?” 话落,邢媚暗咒一声该死的。 她那巴掌大的小屋,挤个张大睿已经勉勉强强,不堪重负,再加上一个人,估计就得睡地板了…… 张倩愣了愣,忙不迭摆手,“不、不用,我回家……” “你不住校吗?”邢媚的瞳仁骤然锐利。 “不住校……”张倩摇摇头,“家里不让、我住校……” 邢媚皱起眉头,张倩身上的伤痕,会不会是家里佣人欺负出来的,或者更直接点,干脆就是张大睿他爸,张倩的养父打出来的! “你……”邢媚斟酌语气,其实这种问题她第一次遇,也不知道怎么问。 该死! 张倩说自己情商低好像是真的! “我真没事……” 张倩起身,“我们、走。” “什么?”这次轮到邢媚不解,“这就走了?” 她以为张倩这番示好,起码会对自己说什么,例如……诉说自己在张家有多么悲惨。 可是张倩居然什么都没说,这就走了? “嗯。”张倩点点头。 “好。” 既然张倩不说,邢媚觉得自己没义务追问,况且别人的生活,或好或坏,那也是别人的事。 没有人向你求助的时候,最好别伸出援手。 市公安局缉毒队—— 前些日子邢队发现一包毒品,分析出来的成分显示,这种毒品生产于国外,国内流行了一阵子,但是毒贩和毒枭之间的连接链通过层层对接,缉毒队最近加班都和这包毒品有关。 “邢队,刚刚我们接到举报,扫了一家ktv,发现少量毒品,成分结果显示和前些天那袋毒品一样,你看……” 邢野听完岳子麟的汇报,淡淡地撩起眼皮,“抓到的人里,主要的毒贩在哪?” “在审讯室,专家正在……” 话没说完,邢野已经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来到审讯室。 里面,一个肥胖男子哆哆嗦嗦地缩在铁椅里,小眼睛像得了多动症似的地来回乱瞟。 “邢队!” 正在做笔录的女警起身,却看到邢野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她重新坐好。 审讯室中间有一扇单面镜,犯人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地方,邢野接过蓝牙耳机,清晰地听到男人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图卖这东西挣点钱,警官,我错了,但现在的日子多苦啊,干什么都要钱,还让我们生二胎,补课费、生活费都得双倍,这年头什么都涨,就工资不涨,我也是走投无路啊!” “我真的不知道那东西来头那么大,我以为就是普通的摇头丸,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能卖啊!我不找死吗?” “警官,我配合调查,我肯定配合,你们就放过我……” 第426章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第426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邢媚突然扭过头,凝视张倩的脸半晌,张倩看起来很紧张,像第一次对朋友示好的小动物。 “唉……”邢媚忽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偏过头,肩膀止不住颤抖。 张倩第一个想法是对方哭了?来不及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然而却听到了笑声。 “你、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起一件事。”邢媚的嘴角止不住上翘,“要是放在以前,你说这话是会被打的。” 如果是张小乐的暴脾气,别说能给张倩说完话的机会,恐怕在张倩说那句,我们都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就会一拳抡过去。 没血缘关系对张小乐而言,是一块儿别人不能碰触的逆鳞,不能揭开的伤疤,虽然张倩没有恶意…… “诶,张倩。” 邢媚叫张倩的名字,反正无论是邢媚,还是原主张小乐,都比张倩岁数大。 “嗯……” 张倩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 “你情商是不是一直不高?” 张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委屈,还带着点无奈,“你、你说话那么、直啊……” “那我应该怎么说?”邢媚想掏烟,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时一愣,紧接着说道,“我直接说你情商低?” “算了。”张倩撇了撇嘴,耷拉下脑袋,“你的情商、也不高。” 邢媚没忍住,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越和张倩相处越发现对方挺可爱。 “你的结巴是假的对?”邢媚戳了戳张倩的脑门,“这么不会说话,还磕巴,你没被打过真是稀罕事。” 张倩嘿嘿地笑,“其实也被、打过,小时候……不过我都、都忘了……” 邢媚垂下眼帘,忽然想到张倩的身世,出生在贫困大山,无父无母的一个孤儿,估计也没有朋友,或许经常被欺负也说不一定,长时间不与人沟通就导致了说话费劲、磕巴…… “你又说小时候,又说忘了,你就施展你不高明的骗术。” 张倩没回应,还只是抿嘴偷乐,谁知道这孩子怎么笑点这么低,而且还和普通人不一样。 不。 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个同龄人和自己正常地交流,所以才忍不住地高兴。 邢媚身子后仰,继续盯着对面店铺的电视,刚才那则新闻过去了,换成了“八旬老太在家里地窖发现一具干尸”、“今晚将有暴雨,伴随雷鸣,气象台发出橙色预警。” 邢媚的眉尖一蹙,紧接着听到细碎的声音,瞥过去发现张倩才喝完那杯奶茶,确认一滴不剩后才扔到近边的垃圾桶。 “张倩。” “嗯?干嘛?” 简短的话她都不磕巴…… 邢媚抬头,眯起眼睛打量张倩,指了指对方身上的长裙,“总穿这么多不热吗?” 张倩的脸色好像僵硬了一秒,随即道,“不热……我习惯了……” 骗鬼呢。 邢媚的眼底划过一丝若有所思,见面时,自己碰了下张倩的袖子,无意间看到袖子掀起来的一瞬间,张倩满是淤青、伤口的胳膊。 这段路下来,邢媚大概猜到张倩在张家的日子过得也不好,导致身上经常有伤痕,而对方接近自己的目的,搞不好是因为想接近自己,寻找到一个离开张家的机会。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 邢媚自嘲地摇了摇头,如果自己是邢媚,又或者自己是那个没被赶出张家,天不怕地不怕,作天作地,一切锅都有爹扛的张小乐,那么可能会有解救张倩的方法。 但偏偏自己哪个身份都不是。 邢媚悲悯地看着无聊哼哼的张倩,哼的既不是流行乐,也不是网红歌,像是不知名的山歌…… 然而关键,张倩没有向自己透露出求救的信息,是不是证明,张倩现在的情况,没有到特别糟糕的地步…… 邢媚抓了抓头发,开口道,“你今晚去哪?要不要去我那儿?” 话落,邢媚暗咒一声该死的。 她那巴掌大的小屋,挤个张大睿已经勉勉强强,不堪重负,再加上一个人,估计就得睡地板了…… 张倩愣了愣,忙不迭摆手,“不、不用,我回家……” “你不住校吗?”邢媚的瞳仁骤然锐利。 “不住校……”张倩摇摇头,“家里不让、我住校……” 邢媚皱起眉头,张倩身上的伤痕,会不会是家里佣人欺负出来的,或者更直接点,干脆就是张大睿他爸,张倩的养父打出来的! “你……”邢媚斟酌语气,其实这种问题她第一次遇,也不知道怎么问。 该死! 张倩说自己情商低好像是真的! “我真没事……” 张倩起身,“我们、走。” “什么?”这次轮到邢媚不解,“这就走了?” 她以为张倩这番示好,起码会对自己说什么,例如……诉说自己在张家有多么悲惨。 可是张倩居然什么都没说,这就走了? “嗯。”张倩点点头。 “好。” 既然张倩不说,邢媚觉得自己没义务追问,况且别人的生活,或好或坏,那也是别人的事。 没有人向你求助的时候,最好别伸出援手。 市公安局缉毒队—— 前些日子邢队发现一包毒品,分析出来的成分显示,这种毒品生产于国外,国内流行了一阵子,但是毒贩和毒枭之间的连接链通过层层对接,缉毒队最近加班都和这包毒品有关。 “邢队,刚刚我们接到举报,扫了一家ktv,发现少量毒品,成分结果显示和前些天那袋毒品一样,你看……” 邢野听完岳子麟的汇报,淡淡地撩起眼皮,“抓到的人里,主要的毒贩在哪?” “在审讯室,专家正在……” 话没说完,邢野已经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来到审讯室。 里面,一个肥胖男子哆哆嗦嗦地缩在铁椅里,小眼睛像得了多动症似的地来回乱瞟。 “邢队!” 正在做笔录的女警起身,却看到邢野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她重新坐好。 审讯室中间有一扇单面镜,犯人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地方,邢野接过蓝牙耳机,清晰地听到男人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图卖这东西挣点钱,警官,我错了,但现在的日子多苦啊,干什么都要钱,还让我们生二胎,补课费、生活费都得双倍,这年头什么都涨,就工资不涨,我也是走投无路啊!” “我真的不知道那东西来头那么大,我以为就是普通的摇头丸,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能卖啊!我不找死吗?” “警官,我配合调查,我肯定配合,你们就放过我……” 第427章 差错 第427章 差错 一般犯人被抓时都会狡猾奸诈地把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往小了说,争取少判几年,当然,最好拘留几天就给放了。 邢野看了眼胖子的资料,见胖子还没有松口认罪的意思,摘下耳机,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邢队!” 负责审讯的两个人想站起来,却被邢野一个手势打断。 胖子看见来人,长相是一顶一的俊朗,五官端正好看得没话说,穿着警服的身材瘦削,线条却十分精悍,站在那儿的气场都和别人不一样,胖子知道这位一定是大官,下意识地把坐姿摆正。 “程海,三十三岁,本市人,因为贩毒进去过一次,判刑三年,还进过一次戒毒所。”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语调舒缓透着沉稳,但说出来的东西却让胖子微微变色,刚刚的耍赖滑头荡然无存,冷冷一笑,“警官先生,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因为有过一次经验,你这次进来是最强硬的滑头,你咬死了什么都不说,我们就奈何不了你。” 邢野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审讯员递过来一根烟,然而被邢野摇摇头拒绝。 “其实今天你本不该来,你的身份和地位已经瞧不起ktv这种地方,但是因为有笔大生意,有个新晋的大主顾要尝试新型毒品,你手上的这款毒品,虽然早就开始流行,但因为产量稀少,国外进口,市面没有很多,能提供的人也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邢野的叙述十分淡然,“为了金钱你不顾危险地来了,但没想到交易进行一半居然被抓捕。” “呵!” 程海溢出一声冷笑,表情狰狞,“警官先生你有证据吗?是,我是贩毒,但我卖的都是摇头丸一类的小打小闹,你要说新型毒品,我不知道。” 邢野眯起眼睛,因为二进宫,加上程海知道贩卖摇头丸和贩卖新型毒品的性质不一样,摇头丸最多判个一两年,新型毒品可就大了,他当然咬死也不认。 程海身体后仰,露出一丝挑衅的笑,“你们抓捕的时候只在现场发现了摇头丸,飞叶子,你们找到毒品了吗?现在的法律讲究疑罪从无,没有人证、物证,你们就想判我?” 邢野的眼睛细长,其实这种眼型让他大部分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冷漠,有些不近人情。 “现场的下水道里发现毒品残留。” “呵!”程海大笑,“你怎么就认定那残留的毒品是我的?我还说有人在那儿玩过诬赖我呢!” 审讯室里的岳子麟听到这话,登时气得摔下耳机! 旁边,在缉毒队才待满一年的王奇连忙劝道,“岳哥别生气,这帮犯人,老毒贩就这样,转移话题、插科打诨是第一。” 岳子麟咬紧牙关,愤恨地瞪了一眼无赖般的程海,然后目光落到无悲无喜的邢野身上,指着他道,“他怎么还这么淡定?!” 王奇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岳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邢队的性格,不过您放心,邢队审讯犯人可有一套了。” 岳子麟鼻翼呼哧呼哧地扇动,王奇瑟缩着脖子装死不敢说话,整个缉毒大队都知道副队岳子麟和邢队不对付。 两个人的脾气首先就不一样,岳子麟虽然年轻有为,体能训练、笔试样样都第一,但性格属炮仗的,一点就炸,邢队就不一样了,邢队做事讲究稳准狠,上任多年,许许多多毒贩对他都闻风丧胆。 “等我有了功劳……”岳子麟紧紧盯着审讯室里如同磐石坚定的背影,那是整个缉毒大队的神话、信仰,但他一定能取而代之! 王奇缩脖子没敢吱声。 邢野和程海对视半晌,忽然间,审讯员接到个消息,然后在邢野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哦?” 从开始到现在都没什么面部表情的男人好像知道什么有趣的事,脸上泛起了玩味。 程海的身子微微前倾,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几个条子身上,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发现邢野转过身子,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对视,程海的瞳仁微微压紧,哼了一声偏过头,“怎么?是上面来消息放了我吗?” “这倒没有。”男人随随便便敲碎了程海的希望,“不过有件事挺有意思,我觉得可以说给你听听。” 程海扬起眉头,不为所动。 “在你隔壁,你的小弟们正在接收审讯,他们都认了。”邢野指了指隔壁的灰白墙。 程海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恢复镇定,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我说警官,坑蒙拐骗这种事你们平时也没少干,我那帮小弟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认什么了?认你当爹了?” “抱歉,我的人生规划没有生孩子这个选项。”邢野淡淡道,白炽灯的光线拉扯着他的影子,一直拉到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你的小弟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太小瞧你的小弟了,据我所知,你有个小弟叫李三,对?” 程海冷哼,“对,三儿怎么了?他指认的我?” “没错。” “哈!”犹如听到天大的笑话,程海哈哈大笑,“就三儿那个小白脸,你让他哄窑子里那帮鸡还行,他还能指认我?” “你知道李三和你的情/妇有一腿吗?” 程海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们搜查了你的社会关系,也调查了你们所有人的手机,恢复聊天记录,有一个有趣的发现。”邢野双手交叉,细碎的黑色头发挡住一部分眼睑,这样才让人看到他眼睛下方有一枚痣,“李三常年和你的女人联系,你的女人很多,但是洗脚城的珊珊是你联系最密切的,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喝醉或者发泄的时候自己说了什么话,自己都不记得了?” 程海方才还充斥不屑、嘲讽的脸骤然变得阴沉,额角的冷汗直冒。 “李三既然交代了,我们去挖珊珊那条线,应该能挖到更多。”邢野的叙述沉静和缓,似乎每个字,每个语调都经过缜密的计算,“趁我们行动前,不如自己认了,或许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程海咕噜一下咽了咽口水。 他以为自己女人众多,愚蠢的条子肯定找不到珊珊,但没想到竟然被李三那个家伙出卖了! “我……”程海像是一下子被打击到,脑袋耷拉下来,“我说,我都说。” 审讯室外,王奇眉飞色舞,“看看,我就知道邢队的审讯肯定不顾众望!” 岳子麟脸色铁青地捏了捏拳头,没说什么。 “那新型毒品确实是从海外进来的,流窜时间有几年了,他们的贩卖渠道比一般毒品都要严格,我也是因为进去过,有案底,资历老,所以才有资格售卖,实际上我知道的也不多。” “你的上头是谁?”邢野问道。 “一个叫于大春的,但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都不知道这个名字是真是假,干我们这行都有假身份,比如我的外号叫胖哥,没几个人知道我的真名。”程海舔了舔肥胖的嘴唇,“我和于大春,我们就吃过两顿饭,他的货也是有上级供应,但他势力比我广,地位比我高,卖我的价格肯定偷摸抽了成,不过这都是行业规矩,大家一起挣钱,也没什么。” 钱和快乐。 这两样就是犯罪分子追逐的东西。 为此甚至能抛弃理性,抛弃人性! 邢野使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去排查于大春这个人,邢野又请来了素描专家,根据程海的描述绘画画像。 画像途中,程海好几次盯着邢野看,欲言又止得仿佛有话要说。 “怎么。”邢野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梢。 程海动了动僵硬的手腕,铁手铐随之哗哗作响,“警官先生,我要是提供重大线索算戴罪立功吗?” “算个屁!” 审讯室外,岳子麟听到这句话顿时就炸了,如果审讯室里的人是他,面对毒贩臭不要脸的要求,他早就撸袖子开打了! “岳哥!岳哥你冷静!”王奇抱住岳子麟,死命地往外拖,“岳哥,现在是法治社会,审讯室都连着摄像头呢!摄像头直接连公安!冷静冷静!实在不行你抽我!” “我抽你干嘛?”岳子麟嘀咕一声,却听见审讯室里传出邢野有条不紊的声音。 “算。”他双手交叉,自然而然下垂,“如果核实有用,我会亲自给你打报告。” 程海犹如一下子受到了鼓舞,搓了搓掌心,声音响亮而浑厚,“我和于大春吃饭时,我听喝醉的于大春说过一个名字,很有可能就是于大春的上家。” “哦?” 眼瞅着胜利就在眼前,邢野的眼神里含着期待和鼓励,“是谁呢?” “叫……” “邢队!”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只见是一个刑侦大队那边的小实习生。 “魏队长让我告诉您一声,缉毒大队的有些卷宗他借走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缉毒和刑侦两个支队经常一起出任务,有毒品就会有暴力倾向,而且魏棣云和邢野关系要好,魏棣云经常往缉毒这边跑,两个支队感情好到穿一条裤子,别说借卷宗,除了邢队的咖啡借不得,剩下的都可以。 邢野挥了挥手,眉间染上一丝烦躁。 实习生走后,他回头,却看见刚刚还要供出来什么似的程海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邢野这张脸,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你骗我!” 程海的反应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邢野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在哪一环失败,程海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撕扯着铁铐。 “你个条子骗我!三儿和珊珊背着我偷没偷都是你上下嘴皮一碰胡编乱造!你就是趁着我们被关在不同的审讯室逐个击破!你骗我!妈的老子最恨别人骗我!” 邢野揉了揉眉心,李三和珊珊有事是他临时编的,利用了典型的囚徒心理,再加上自己一边施压一边鼓励,本来程海都要全盘托出了,到底哪里出现问题? 第427章 差错 第427章 差错 一般犯人被抓时都会狡猾奸诈地把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往小了说,争取少判几年,当然,最好拘留几天就给放了。 邢野看了眼胖子的资料,见胖子还没有松口认罪的意思,摘下耳机,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邢队!” 负责审讯的两个人想站起来,却被邢野一个手势打断。 胖子看见来人,长相是一顶一的俊朗,五官端正好看得没话说,穿着警服的身材瘦削,线条却十分精悍,站在那儿的气场都和别人不一样,胖子知道这位一定是大官,下意识地把坐姿摆正。 “程海,三十三岁,本市人,因为贩毒进去过一次,判刑三年,还进过一次戒毒所。”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语调舒缓透着沉稳,但说出来的东西却让胖子微微变色,刚刚的耍赖滑头荡然无存,冷冷一笑,“警官先生,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因为有过一次经验,你这次进来是最强硬的滑头,你咬死了什么都不说,我们就奈何不了你。” 邢野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审讯员递过来一根烟,然而被邢野摇摇头拒绝。 “其实今天你本不该来,你的身份和地位已经瞧不起ktv这种地方,但是因为有笔大生意,有个新晋的大主顾要尝试新型毒品,你手上的这款毒品,虽然早就开始流行,但因为产量稀少,国外进口,市面没有很多,能提供的人也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邢野的叙述十分淡然,“为了金钱你不顾危险地来了,但没想到交易进行一半居然被抓捕。” “呵!” 程海溢出一声冷笑,表情狰狞,“警官先生你有证据吗?是,我是贩毒,但我卖的都是摇头丸一类的小打小闹,你要说新型毒品,我不知道。” 邢野眯起眼睛,因为二进宫,加上程海知道贩卖摇头丸和贩卖新型毒品的性质不一样,摇头丸最多判个一两年,新型毒品可就大了,他当然咬死也不认。 程海身体后仰,露出一丝挑衅的笑,“你们抓捕的时候只在现场发现了摇头丸,飞叶子,你们找到毒品了吗?现在的法律讲究疑罪从无,没有人证、物证,你们就想判我?” 邢野的眼睛细长,其实这种眼型让他大部分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冷漠,有些不近人情。 “现场的下水道里发现毒品残留。” “呵!”程海大笑,“你怎么就认定那残留的毒品是我的?我还说有人在那儿玩过诬赖我呢!” 审讯室里的岳子麟听到这话,登时气得摔下耳机! 旁边,在缉毒队才待满一年的王奇连忙劝道,“岳哥别生气,这帮犯人,老毒贩就这样,转移话题、插科打诨是第一。” 岳子麟咬紧牙关,愤恨地瞪了一眼无赖般的程海,然后目光落到无悲无喜的邢野身上,指着他道,“他怎么还这么淡定?!” 王奇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岳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邢队的性格,不过您放心,邢队审讯犯人可有一套了。” 岳子麟鼻翼呼哧呼哧地扇动,王奇瑟缩着脖子装死不敢说话,整个缉毒大队都知道副队岳子麟和邢队不对付。 两个人的脾气首先就不一样,岳子麟虽然年轻有为,体能训练、笔试样样都第一,但性格属炮仗的,一点就炸,邢队就不一样了,邢队做事讲究稳准狠,上任多年,许许多多毒贩对他都闻风丧胆。 “等我有了功劳……”岳子麟紧紧盯着审讯室里如同磐石坚定的背影,那是整个缉毒大队的神话、信仰,但他一定能取而代之! 王奇缩脖子没敢吱声。 邢野和程海对视半晌,忽然间,审讯员接到个消息,然后在邢野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哦?” 从开始到现在都没什么面部表情的男人好像知道什么有趣的事,脸上泛起了玩味。 程海的身子微微前倾,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几个条子身上,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发现邢野转过身子,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对视,程海的瞳仁微微压紧,哼了一声偏过头,“怎么?是上面来消息放了我吗?” “这倒没有。”男人随随便便敲碎了程海的希望,“不过有件事挺有意思,我觉得可以说给你听听。” 程海扬起眉头,不为所动。 “在你隔壁,你的小弟们正在接收审讯,他们都认了。”邢野指了指隔壁的灰白墙。 程海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恢复镇定,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我说警官,坑蒙拐骗这种事你们平时也没少干,我那帮小弟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认什么了?认你当爹了?” “抱歉,我的人生规划没有生孩子这个选项。”邢野淡淡道,白炽灯的光线拉扯着他的影子,一直拉到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你的小弟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太小瞧你的小弟了,据我所知,你有个小弟叫李三,对?” 程海冷哼,“对,三儿怎么了?他指认的我?” “没错。” “哈!”犹如听到天大的笑话,程海哈哈大笑,“就三儿那个小白脸,你让他哄窑子里那帮鸡还行,他还能指认我?” “你知道李三和你的情/妇有一腿吗?” 程海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们搜查了你的社会关系,也调查了你们所有人的手机,恢复聊天记录,有一个有趣的发现。”邢野双手交叉,细碎的黑色头发挡住一部分眼睑,这样才让人看到他眼睛下方有一枚痣,“李三常年和你的女人联系,你的女人很多,但是洗脚城的珊珊是你联系最密切的,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喝醉或者发泄的时候自己说了什么话,自己都不记得了?” 程海方才还充斥不屑、嘲讽的脸骤然变得阴沉,额角的冷汗直冒。 “李三既然交代了,我们去挖珊珊那条线,应该能挖到更多。”邢野的叙述沉静和缓,似乎每个字,每个语调都经过缜密的计算,“趁我们行动前,不如自己认了,或许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程海咕噜一下咽了咽口水。 他以为自己女人众多,愚蠢的条子肯定找不到珊珊,但没想到竟然被李三那个家伙出卖了! “我……”程海像是一下子被打击到,脑袋耷拉下来,“我说,我都说。” 审讯室外,王奇眉飞色舞,“看看,我就知道邢队的审讯肯定不顾众望!” 岳子麟脸色铁青地捏了捏拳头,没说什么。 “那新型毒品确实是从海外进来的,流窜时间有几年了,他们的贩卖渠道比一般毒品都要严格,我也是因为进去过,有案底,资历老,所以才有资格售卖,实际上我知道的也不多。” “你的上头是谁?”邢野问道。 “一个叫于大春的,但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都不知道这个名字是真是假,干我们这行都有假身份,比如我的外号叫胖哥,没几个人知道我的真名。”程海舔了舔肥胖的嘴唇,“我和于大春,我们就吃过两顿饭,他的货也是有上级供应,但他势力比我广,地位比我高,卖我的价格肯定偷摸抽了成,不过这都是行业规矩,大家一起挣钱,也没什么。” 钱和快乐。 这两样就是犯罪分子追逐的东西。 为此甚至能抛弃理性,抛弃人性! 邢野使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去排查于大春这个人,邢野又请来了素描专家,根据程海的描述绘画画像。 画像途中,程海好几次盯着邢野看,欲言又止得仿佛有话要说。 “怎么。”邢野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梢。 程海动了动僵硬的手腕,铁手铐随之哗哗作响,“警官先生,我要是提供重大线索算戴罪立功吗?” “算个屁!” 审讯室外,岳子麟听到这句话顿时就炸了,如果审讯室里的人是他,面对毒贩臭不要脸的要求,他早就撸袖子开打了! “岳哥!岳哥你冷静!”王奇抱住岳子麟,死命地往外拖,“岳哥,现在是法治社会,审讯室都连着摄像头呢!摄像头直接连公安!冷静冷静!实在不行你抽我!” “我抽你干嘛?”岳子麟嘀咕一声,却听见审讯室里传出邢野有条不紊的声音。 “算。”他双手交叉,自然而然下垂,“如果核实有用,我会亲自给你打报告。” 程海犹如一下子受到了鼓舞,搓了搓掌心,声音响亮而浑厚,“我和于大春吃饭时,我听喝醉的于大春说过一个名字,很有可能就是于大春的上家。” “哦?” 眼瞅着胜利就在眼前,邢野的眼神里含着期待和鼓励,“是谁呢?” “叫……” “邢队!”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只见是一个刑侦大队那边的小实习生。 “魏队长让我告诉您一声,缉毒大队的有些卷宗他借走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缉毒和刑侦两个支队经常一起出任务,有毒品就会有暴力倾向,而且魏棣云和邢野关系要好,魏棣云经常往缉毒这边跑,两个支队感情好到穿一条裤子,别说借卷宗,除了邢队的咖啡借不得,剩下的都可以。 邢野挥了挥手,眉间染上一丝烦躁。 实习生走后,他回头,却看见刚刚还要供出来什么似的程海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邢野这张脸,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你骗我!” 程海的反应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邢野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在哪一环失败,程海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撕扯着铁铐。 “你个条子骗我!三儿和珊珊背着我偷没偷都是你上下嘴皮一碰胡编乱造!你就是趁着我们被关在不同的审讯室逐个击破!你骗我!妈的老子最恨别人骗我!” 邢野揉了揉眉心,李三和珊珊有事是他临时编的,利用了典型的囚徒心理,再加上自己一边施压一边鼓励,本来程海都要全盘托出了,到底哪里出现问题? 第428章 怀疑 第428章 怀疑 寂静的审讯室充斥着程海愤怒的吼声,宛如潮水一般淹没了这片狭隘的空间! 刑野微微低头,脖颈被墨色的影子拉得纤细修长,双手合拢摆在身前,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岳子麟脸上的表情充斥着对犯罪分子的仇视,“队长,我来审他!” 刑野静默须臾,清晰冰冷的侧脸没有任何情绪的外露,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审讯室。 程海的文化水平只有小学,心理素质一般,不过就是年轻凭借一股莽劲儿进过局子,经验多一些,对他下手,从他那儿得到线索按理来讲很容易,自己的方法和计划没有问题,但哪里出现差错,能让马上掉入圈套的程海突然警觉? “刑野?你去干嘛了?眼圈这么黑,赶紧囫囵睡一觉,否则我觉得你都快猝死了!” 迎面照上了魏棣云,对方戴着眼镜,话语里满是关心。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刑野眯起狭长的眼睛,泛着若有所思的光。 “我?我让我们队的实习生去你们那儿拿卷宗啊。”魏棣云扬了扬手里的卷宗。 “为什么这个时间拿卷宗?” “唉,老邢你这话说得,谁不知道我们刑侦和你们缉毒大队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魏棣云笑眯眯地说道,“等会儿我给你点个咖啡?” 刑野摆手拒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魏棣云耸耸肩,表情自然无辜,“我哪知道啊?这卷宗省局那边忽然要,局长他老人家正好溜达到我们大队了,让我拿卷宗,我就让实习生去拿了,怎么?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魏棣云突然捂住心口,夸张地张大嘴巴,“你怀疑我?” “我辛辛苦苦三点一线地在警局加班,三十岁了也没有媳妇,一切都为人民服务,你竟然怀疑我?你忘了我们穿一条裤子,同吃同睡的友谊了?” “案子面前,没有友谊。” “呸!你个渣男!”魏棣云不服气,“案宗是局长他老人家要的,你要怀疑干脆怀疑他去。” 刑野没有说话,睫毛掩住若有所思的光。 “不会?”魏棣云一脸不可思议,“你怀疑局长?你干脆怀疑整个局的人得了!” 刑野摆手,手心朝外,代表拒绝的意思,然后沉默地离开。 魏棣云在他身后耸耸肩,拿着卷宗上了楼。 刑野已经在警局待了三天,每天吃睡和洗漱都在警局,但就算这样,和头发乱糟糟的王奇,以及衬衫有许多处褶皱的岳子麟相比,刑野干净利落得仿佛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警局里都在说,缉毒大队的队长不是个人,大家伙谁不是二十四小时三点一线地跑现场、跑资料库、捉拿犯人?只要没脏到一定境界,几个糙老爷们能忍就忍了,王奇一个实习生,刚进警局时和普通小伙一样爱干净,结果没挺超过半个月就被周遭环境同化,有洗澡爱干净的时间不如赶紧眯一觉,可刑野不同,任他风里来雨里去,都永远一副整洁有序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不像森严的缉毒大队队长,更像一个办公室的干部。 刑野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今晚除了程海外没有什么事,算算时间,他许久没回家了。 今晚回家。 刑野打定主意,锁上办公室的门后离开。 夜晚的道路因为狂风暴雨而没有人经过,一辆普通的大众车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疾驰,轮胎压过的水坑溅起水花。 刑野脑海中想着程海的案子,忽然,天穹之上,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照耀亮了世界。 记忆深处仿佛有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掠过。 刑野的瞳孔微微紧缩,打转方向盘,朝另外一个方向驰去。 抵达老旧小区时的那一刻,刑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这儿。 他深色的瞳仁里浮现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有不解、疑虑、迷茫…… 看了眼时间,张小乐是年轻人,现在的年轻人应该都和刚来的实习生王奇一样夜猫子,没睡的可能很大? 刑野皱眉,莫名其妙刻在dna的本能使得他下车,撑起一把黑伞,然后站在张小乐家的门前。 “咚咚——” 无人应声。 刑野的眉头皱得更紧。 声控灯熄灭,黑暗中的刑野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用嘴型无声地呢喃,“疯了……” 自己一定是疯了。 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声控灯亮起。 刑野灵敏地转过身,眸子里的复杂被狐疑取而代之,他看了眼门锁,这种锈迹斑斑的老式锁要撬开不难…… 五分钟后,刑野换下湿了的鞋子,穿上干净舒适的拖鞋。 这间房子是单人间,客厅和厨房一眼就能看完,没有人。 但自己刚刚确实听到了声响。 刑野确认一遍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到紧闭的卧室门…… 打开门,卧室也一样没有开灯,黑漆漆,借着微弱的光线,刑野看到床上有个高高隆起的被子包…… “小乐?”刑野蹙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把自己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被子包动弹了一下,紧接着传出女人平静从容的声线,“邢警官,擅自入室得判几年?” 听声音女人应该没事。 “我刚刚敲门没有人应,但我听到了声响,你现在属于嫌疑人,我有权利进来查看。” “……” 被子包陷入沉默。 刑野环视一圈,“我记得你有个哥哥,他呢?” 邢媚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得,“他去酒打工,今晚不回来了。” 让张大睿出去打工的人是邢媚,遭遇暴雨打雷夜又想让张大睿回来的依旧是她。 邢媚可算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凡家里有个活人,能喘气的,她都不会害怕得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窗外,噼里啪啦的暴雨声音混淆进一道雷。 被子哆哆嗦嗦。 刑野一眼便看出来,挑起眉梢,“你怕?怕打雷?” “……” 被子包沉默几秒,最终才自暴自弃地“嗯”了一声。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刑野愣了愣,他只见过会害怕子弹手枪的犯罪分子,没见过怕打雷的无辜市民。 所以现在,他是该走?还是不走? 第428章 怀疑 第428章 怀疑 寂静的审讯室充斥着程海愤怒的吼声,宛如潮水一般淹没了这片狭隘的空间! 刑野微微低头,脖颈被墨色的影子拉得纤细修长,双手合拢摆在身前,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岳子麟脸上的表情充斥着对犯罪分子的仇视,“队长,我来审他!” 刑野静默须臾,清晰冰冷的侧脸没有任何情绪的外露,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审讯室。 程海的文化水平只有小学,心理素质一般,不过就是年轻凭借一股莽劲儿进过局子,经验多一些,对他下手,从他那儿得到线索按理来讲很容易,自己的方法和计划没有问题,但哪里出现差错,能让马上掉入圈套的程海突然警觉? “刑野?你去干嘛了?眼圈这么黑,赶紧囫囵睡一觉,否则我觉得你都快猝死了!” 迎面照上了魏棣云,对方戴着眼镜,话语里满是关心。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刑野眯起狭长的眼睛,泛着若有所思的光。 “我?我让我们队的实习生去你们那儿拿卷宗啊。”魏棣云扬了扬手里的卷宗。 “为什么这个时间拿卷宗?” “唉,老邢你这话说得,谁不知道我们刑侦和你们缉毒大队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魏棣云笑眯眯地说道,“等会儿我给你点个咖啡?” 刑野摆手拒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魏棣云耸耸肩,表情自然无辜,“我哪知道啊?这卷宗省局那边忽然要,局长他老人家正好溜达到我们大队了,让我拿卷宗,我就让实习生去拿了,怎么?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魏棣云突然捂住心口,夸张地张大嘴巴,“你怀疑我?” “我辛辛苦苦三点一线地在警局加班,三十岁了也没有媳妇,一切都为人民服务,你竟然怀疑我?你忘了我们穿一条裤子,同吃同睡的友谊了?” “案子面前,没有友谊。” “呸!你个渣男!”魏棣云不服气,“案宗是局长他老人家要的,你要怀疑干脆怀疑他去。” 刑野没有说话,睫毛掩住若有所思的光。 “不会?”魏棣云一脸不可思议,“你怀疑局长?你干脆怀疑整个局的人得了!” 刑野摆手,手心朝外,代表拒绝的意思,然后沉默地离开。 魏棣云在他身后耸耸肩,拿着卷宗上了楼。 刑野已经在警局待了三天,每天吃睡和洗漱都在警局,但就算这样,和头发乱糟糟的王奇,以及衬衫有许多处褶皱的岳子麟相比,刑野干净利落得仿佛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警局里都在说,缉毒大队的队长不是个人,大家伙谁不是二十四小时三点一线地跑现场、跑资料库、捉拿犯人?只要没脏到一定境界,几个糙老爷们能忍就忍了,王奇一个实习生,刚进警局时和普通小伙一样爱干净,结果没挺超过半个月就被周遭环境同化,有洗澡爱干净的时间不如赶紧眯一觉,可刑野不同,任他风里来雨里去,都永远一副整洁有序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不像森严的缉毒大队队长,更像一个办公室的干部。 刑野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今晚除了程海外没有什么事,算算时间,他许久没回家了。 今晚回家。 刑野打定主意,锁上办公室的门后离开。 夜晚的道路因为狂风暴雨而没有人经过,一辆普通的大众车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疾驰,轮胎压过的水坑溅起水花。 刑野脑海中想着程海的案子,忽然,天穹之上,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照耀亮了世界。 记忆深处仿佛有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掠过。 刑野的瞳孔微微紧缩,打转方向盘,朝另外一个方向驰去。 抵达老旧小区时的那一刻,刑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这儿。 他深色的瞳仁里浮现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有不解、疑虑、迷茫…… 看了眼时间,张小乐是年轻人,现在的年轻人应该都和刚来的实习生王奇一样夜猫子,没睡的可能很大? 刑野皱眉,莫名其妙刻在dna的本能使得他下车,撑起一把黑伞,然后站在张小乐家的门前。 “咚咚——” 无人应声。 刑野的眉头皱得更紧。 声控灯熄灭,黑暗中的刑野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用嘴型无声地呢喃,“疯了……” 自己一定是疯了。 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声控灯亮起。 刑野灵敏地转过身,眸子里的复杂被狐疑取而代之,他看了眼门锁,这种锈迹斑斑的老式锁要撬开不难…… 五分钟后,刑野换下湿了的鞋子,穿上干净舒适的拖鞋。 这间房子是单人间,客厅和厨房一眼就能看完,没有人。 但自己刚刚确实听到了声响。 刑野确认一遍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到紧闭的卧室门…… 打开门,卧室也一样没有开灯,黑漆漆,借着微弱的光线,刑野看到床上有个高高隆起的被子包…… “小乐?”刑野蹙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把自己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被子包动弹了一下,紧接着传出女人平静从容的声线,“邢警官,擅自入室得判几年?” 听声音女人应该没事。 “我刚刚敲门没有人应,但我听到了声响,你现在属于嫌疑人,我有权利进来查看。” “……” 被子包陷入沉默。 刑野环视一圈,“我记得你有个哥哥,他呢?” 邢媚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得,“他去酒打工,今晚不回来了。” 让张大睿出去打工的人是邢媚,遭遇暴雨打雷夜又想让张大睿回来的依旧是她。 邢媚可算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凡家里有个活人,能喘气的,她都不会害怕得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窗外,噼里啪啦的暴雨声音混淆进一道雷。 被子哆哆嗦嗦。 刑野一眼便看出来,挑起眉梢,“你怕?怕打雷?” “……” 被子包沉默几秒,最终才自暴自弃地“嗯”了一声。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刑野愣了愣,他只见过会害怕子弹手枪的犯罪分子,没见过怕打雷的无辜市民。 所以现在,他是该走?还是不走? 第429章 放假 第429章 放假 第二天清晨,邢队长强大的生物钟闹铃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睫毛感觉到一阵拨弄的痒,忍不住慢慢睁开黑如点漆的眸子。 入目是女人一张娇俏的脸蛋儿,上面笑意未褪,模模糊糊的光线为女人增添一抹朦胧、不切实际的梦幻泡影,犹如酣甜的梦境,女人笑吟吟地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睫毛再次扫过,宛如这个调皮的动作做过无数次,邢野自然而然地闭眼,薄唇微微上翘。 然后…… “邢野!” 半个小时后,男人简单地运用邢媚家里冰箱的食材,做了两碗葱花挂面,每个人的碗里都有一枚糖心蛋。 “这事儿是我的责任。” 清瘦的男人五官温文尔雅,就是深色的瞳孔波澜不惊,眼尾稍长,经常会显得不近人情,眼尾有一颗小痣,为他整个人平添一抹疏离淡漠的禁欲感。 除此外,男人额头的创可贴也很明显。 邢媚愣了愣,一边琢磨男人话里的意思一边悄无声息地把男人碗里的溏心蛋夹走。 这一幕就在邢野的眼皮子底下,邢野没有吱声。 邢媚飞快地吃了一个蛋,紧接着细嚼慢咽第二个,嘴边叼着溏心蛋,抬头问,“你是今天早上掉床上后摔傻了吗?” 被突兀地提到黑历史,饶是单枪匹马进过毒贩老窝,缉拿犯人无数,市公安厅嘉奖过多次的邢队也忍不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只手握拳挡在嘴唇边咳了咳。 今天早上由于惊吓过度,一时间接受不了枕边突然多了个人的邢队做出了人类最基本的应激反应。 他从邢媚那张不大的床上摔下去了。 邢野摸了摸额头上贴的创可贴,生硬地闭上嘴巴。 邢媚终于把香嫩的溏心蛋全部吞进肚子,满足地舔了舔舌尖,然后才偏头问道,“你说你要对我负责啊?” 邢野顿了顿,郑重地点点头。 “可是我们昨晚也没做什么啊……”邢媚用筷子拌面,碗里不大一会儿就溢出香气,“不就抱着无辜市民睡了一觉?实在…… 剩下的话邢野没让邢媚说完就用手捂住了邢媚的嘴巴。 半晌,男人才挪开手。 重获自由空气的邢媚大口大口喘着气,“我靠!你下手真狠!” 这男人瞅着文文弱弱,一副没有几秒的样子,每个世界都异常地坚韧。 邢野不易察觉地红了红脸,刚刚邢媚的话他听到一半便心猿意马,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只是抱着睡了一觉,除此之外再无身体的接触,所以才不用负责吗? 邢野禁不住扪心自问,眼底透露出几缕迷茫。 “我不想因为这个就让邢队负责。”邢媚瞅了他一眼,看样子这男人的思维好像又进入了僵局,她就大发慈心地帮衬几句,“邢队,来,你看着我。” 邢野抬眸。 “爱情是基于平等的两个人,也就是你和我。”邢媚指了指男人,又指向自己,“而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以及负责心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每个决定都是我经过思考得出的,一切后果我自己负责,你也一样。” 邢野眨了眨眼睛。 “你是自由的,我是爱你的,你不用对我负责,真正的爱不是枷锁,而是两个人心甘情愿地缔结一种长期的契约关系,邢队,你明白吗?” “不明白。”邢野微微后靠,他昨天穿着警服来的,湛蓝色的警服勾勒出男人修长劲瘦的颈部、肩部、层层叠叠的阴影一直蔓延至脊背,“为什么不让我对你负责?” 邢媚皱了皱眉,这男人智商应该没问题,怎么听不明白话呢? “因为我不是毒贩。” 邢媚翻了个白眼,“你要实在想对一个人负责就去对他们负责。” 既然说不明白,邢媚就不说了,低头继续吃面。 头顶却传来一声模棱两可的轻笑。 接下来邢野的举动使得邢媚怔然,她的下巴被男人轻柔地抬起,男人白皙的脸部在眸子深处逐渐放大…… 如羽毛般令人怦然的触感在嘴唇一掠而过…… 邢野直起腰,狭长的眼眸眯起,“现在,我要对你负责。” 邢媚“!!” 这男人什么时候学的这招?! “你这叫占人便宜吃豆腐!” 看着邢野的笑,邢媚气呼呼道,“笑!你就等着中午我去警局找你,进了门就开始喊你们缉毒大队的邢队长祸害民女,骚扰无辜市民!” “我都负责了还喊啊?” “去你的!” 邢媚低头咀嚼面条,邢野捧着水杯回味方才的感觉,明明是这辈子第一次和人做这种亲密的举动,家里的妹妹顶多在刚出生时亲吻过额头,但刚刚的感觉……好像非常不错? 半晌,脑顶上突然传来男人的询问,“所以我们现在算是缔结长期、稳定的关系了吗?” 邢媚的筷子一滞,片刻后“嗯”了一声。 邢野把卧室的被子收拾好,确诊穿戴整齐后再把邢媚吃完的碗筷洗了,暴雨过后温度有下降的趋势,邢野看完天气预报再给邢媚扔了件外套,“走。” “什么?” 邢媚从手机里抬头,刚才她问张大睿,对方在酒玩了一夜,大暴雨让他在酒回不来,酒老板是个人来疯,干脆闭店,请所有员工在酒里团建一宿。 在酒里团建,还玩了一宿。 这点让邢媚难以想象。 倒是张大睿非常欣赏酒老板潇洒,俗称冒着傻气的性格,听说昨晚已经发誓要效忠这家酒,信誓旦旦得就差在后背纹上“我爱酒”四个大字了。 “去哪?”邢媚迷迷糊糊地穿好外套。 “上班。” 邢媚拉拉链的手指一顿,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哪怕狂风暴雨!哪怕暴雨骤歇!人民也不能停止劳动! 邢野盯着女人的脸,把细微不情愿的小表情收进眼底,眸子里露出清浅的笑意,“今天我送你。” “哦……” 谁送自己上班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上班两个字。 邢媚一脸沮丧地坐上男人车子的副驾驶,一脸沮丧地抵达店门口,然后一脸沮丧地挥手向男人告别。 谁能想到现实里素有工作狂魔称号的邢媚,如今竟然也变身颓废青年呢? “我争取你下班的时候来接你。” “知道了。”邢媚有气无力地回答,谁不知道缉毒队忙得要死?和缉毒队的人谈恋爱,等同于把男人上交给国家。 邢野皱了皱眉,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家伙,又把人拉进车子里亲了亲才放开对方。 邢野的车子离开后,邢媚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掏店里钥匙。 “叮——都说一孕傻三年,为什么鄙人觉得邢女士你一恋爱,智商都跟着掉线了呢?” “老八你什么意思?” 邢媚蹙眉,几天不见,老八纯纯的要造反的节奏? 然而当她进了店里,收拾好卫生,一切如常地从上班开始就等待下班,做完一切才反应过来,今天踏马的放假!! 第429章 放假 第429章 放假 第二天清晨,邢队长强大的生物钟闹铃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睫毛感觉到一阵拨弄的痒,忍不住慢慢睁开黑如点漆的眸子。 入目是女人一张娇俏的脸蛋儿,上面笑意未褪,模模糊糊的光线为女人增添一抹朦胧、不切实际的梦幻泡影,犹如酣甜的梦境,女人笑吟吟地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睫毛再次扫过,宛如这个调皮的动作做过无数次,邢野自然而然地闭眼,薄唇微微上翘。 然后…… “邢野!” 半个小时后,男人简单地运用邢媚家里冰箱的食材,做了两碗葱花挂面,每个人的碗里都有一枚糖心蛋。 “这事儿是我的责任。” 清瘦的男人五官温文尔雅,就是深色的瞳孔波澜不惊,眼尾稍长,经常会显得不近人情,眼尾有一颗小痣,为他整个人平添一抹疏离淡漠的禁欲感。 除此外,男人额头的创可贴也很明显。 邢媚愣了愣,一边琢磨男人话里的意思一边悄无声息地把男人碗里的溏心蛋夹走。 这一幕就在邢野的眼皮子底下,邢野没有吱声。 邢媚飞快地吃了一个蛋,紧接着细嚼慢咽第二个,嘴边叼着溏心蛋,抬头问,“你是今天早上掉床上后摔傻了吗?” 被突兀地提到黑历史,饶是单枪匹马进过毒贩老窝,缉拿犯人无数,市公安厅嘉奖过多次的邢队也忍不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只手握拳挡在嘴唇边咳了咳。 今天早上由于惊吓过度,一时间接受不了枕边突然多了个人的邢队做出了人类最基本的应激反应。 他从邢媚那张不大的床上摔下去了。 邢野摸了摸额头上贴的创可贴,生硬地闭上嘴巴。 邢媚终于把香嫩的溏心蛋全部吞进肚子,满足地舔了舔舌尖,然后才偏头问道,“你说你要对我负责啊?” 邢野顿了顿,郑重地点点头。 “可是我们昨晚也没做什么啊……”邢媚用筷子拌面,碗里不大一会儿就溢出香气,“不就抱着无辜市民睡了一觉?实在…… 剩下的话邢野没让邢媚说完就用手捂住了邢媚的嘴巴。 半晌,男人才挪开手。 重获自由空气的邢媚大口大口喘着气,“我靠!你下手真狠!” 这男人瞅着文文弱弱,一副没有几秒的样子,每个世界都异常地坚韧。 邢野不易察觉地红了红脸,刚刚邢媚的话他听到一半便心猿意马,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只是抱着睡了一觉,除此之外再无身体的接触,所以才不用负责吗? 邢野禁不住扪心自问,眼底透露出几缕迷茫。 “我不想因为这个就让邢队负责。”邢媚瞅了他一眼,看样子这男人的思维好像又进入了僵局,她就大发慈心地帮衬几句,“邢队,来,你看着我。” 邢野抬眸。 “爱情是基于平等的两个人,也就是你和我。”邢媚指了指男人,又指向自己,“而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以及负责心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每个决定都是我经过思考得出的,一切后果我自己负责,你也一样。” 邢野眨了眨眼睛。 “你是自由的,我是爱你的,你不用对我负责,真正的爱不是枷锁,而是两个人心甘情愿地缔结一种长期的契约关系,邢队,你明白吗?” “不明白。”邢野微微后靠,他昨天穿着警服来的,湛蓝色的警服勾勒出男人修长劲瘦的颈部、肩部、层层叠叠的阴影一直蔓延至脊背,“为什么不让我对你负责?” 邢媚皱了皱眉,这男人智商应该没问题,怎么听不明白话呢? “因为我不是毒贩。” 邢媚翻了个白眼,“你要实在想对一个人负责就去对他们负责。” 既然说不明白,邢媚就不说了,低头继续吃面。 头顶却传来一声模棱两可的轻笑。 接下来邢野的举动使得邢媚怔然,她的下巴被男人轻柔地抬起,男人白皙的脸部在眸子深处逐渐放大…… 如羽毛般令人怦然的触感在嘴唇一掠而过…… 邢野直起腰,狭长的眼眸眯起,“现在,我要对你负责。” 邢媚“!!” 这男人什么时候学的这招?! “你这叫占人便宜吃豆腐!” 看着邢野的笑,邢媚气呼呼道,“笑!你就等着中午我去警局找你,进了门就开始喊你们缉毒大队的邢队长祸害民女,骚扰无辜市民!” “我都负责了还喊啊?” “去你的!” 邢媚低头咀嚼面条,邢野捧着水杯回味方才的感觉,明明是这辈子第一次和人做这种亲密的举动,家里的妹妹顶多在刚出生时亲吻过额头,但刚刚的感觉……好像非常不错? 半晌,脑顶上突然传来男人的询问,“所以我们现在算是缔结长期、稳定的关系了吗?” 邢媚的筷子一滞,片刻后“嗯”了一声。 邢野把卧室的被子收拾好,确诊穿戴整齐后再把邢媚吃完的碗筷洗了,暴雨过后温度有下降的趋势,邢野看完天气预报再给邢媚扔了件外套,“走。” “什么?” 邢媚从手机里抬头,刚才她问张大睿,对方在酒玩了一夜,大暴雨让他在酒回不来,酒老板是个人来疯,干脆闭店,请所有员工在酒里团建一宿。 在酒里团建,还玩了一宿。 这点让邢媚难以想象。 倒是张大睿非常欣赏酒老板潇洒,俗称冒着傻气的性格,听说昨晚已经发誓要效忠这家酒,信誓旦旦得就差在后背纹上“我爱酒”四个大字了。 “去哪?”邢媚迷迷糊糊地穿好外套。 “上班。” 邢媚拉拉链的手指一顿,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哪怕狂风暴雨!哪怕暴雨骤歇!人民也不能停止劳动! 邢野盯着女人的脸,把细微不情愿的小表情收进眼底,眸子里露出清浅的笑意,“今天我送你。” “哦……” 谁送自己上班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上班两个字。 邢媚一脸沮丧地坐上男人车子的副驾驶,一脸沮丧地抵达店门口,然后一脸沮丧地挥手向男人告别。 谁能想到现实里素有工作狂魔称号的邢媚,如今竟然也变身颓废青年呢? “我争取你下班的时候来接你。” “知道了。”邢媚有气无力地回答,谁不知道缉毒队忙得要死?和缉毒队的人谈恋爱,等同于把男人上交给国家。 邢野皱了皱眉,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家伙,又把人拉进车子里亲了亲才放开对方。 邢野的车子离开后,邢媚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掏店里钥匙。 “叮——都说一孕傻三年,为什么鄙人觉得邢女士你一恋爱,智商都跟着掉线了呢?” “老八你什么意思?” 邢媚蹙眉,几天不见,老八纯纯的要造反的节奏? 然而当她进了店里,收拾好卫生,一切如常地从上班开始就等待下班,做完一切才反应过来,今天踏马的放假!! 第430章 凉凉 第430章 凉凉 走? 还是不走? 这是个问题! 面对自己刚刚收拾好,一尘不染的店铺。 邢媚转身,拉电闸、关门、放下卷帘门……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去踏马的老娘才不在放假的时候上班! 望着一尘如洗的天空,邢媚不禁感叹一声,果然恋爱使人失了智,恋爱使人懒惰。 这要是在现实世界,她恨不得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时增加到八百个小时。 经过几次任务后…… 她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去后给员工放个长假或者搞个团建了。 打工人不是一般的苦啊! 既然不用上班,邢媚准备去坐公交车回家,去车站的路上她给张大睿打了个电话。 但打了好几个,对方都是正在通话中! 啧啧,也不知道这家伙去酒打的什么工,去一天忙得电话都不接。 通往公交车站的街道有一家海鲜店,封闭的货车停在店的仓库门口正在装卸货物。 邢媚瞥了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住。 折返回来,透过车玻璃,邢媚眯起眼睛看到低头装货的人赫然是自己凶神恶煞的邻居! 他怎么在这儿? 邢媚靠在货车的死角,货车里有空调制冷,还弥漫着一股子海鲜的腥臭味。 除了打包好的海鲜,还堆着一排排包装纸壳。 邢媚蹙眉,就在即将离开时,忽然,深处某样东西一闪。 “牛师傅,这批货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赶紧啊,海鲜死了不值钱的。” “嗯。” 戴帽子的男人闷闷得,而且一脸匪气,海鲜店老板啰嗦了一句,没敢再多嘱咐。 这条街的商铺都传这个“牛师傅”是进过局子的,所以不敢招惹,说话语气都特别注意。 牛建明把货物都搬上车,习惯让他留意了眼货车周围,刚下过雨,周围都是凌乱的脚印。 牛建明眯起眼睛,有一双脚印出现的特别多。 而且鞋号不大,像个女人。 他倏地警觉起来,一双鹰勾的眼睛往里察看,正当他准备爬到货车箱里时,店铺老板猛地叫住他,“诶!牛师傅!开车累,我特意给你买了罐红牛!” 牛建明看了眼红牛,再低头,看了一眼店铺老板的鞋。 店铺老板一脸迷惑。 老板个子不高,才一米六多,脚也小,跟女人似的。 牛建明撇了下嘴,把红牛扔回店铺老板的怀里,径直把货车箱落锁,回到驾驶座离去。 漆黑的货车箱内,邢媚打开手机照明,她整个人蜷缩在货车箱的最里面,身子紧贴后面的铁板,一直到车子发动有一会儿了她才勉强站直。 脚下是像水又不像水的黏液,货车箱里的东西堆积如山,很容易会被东西绊倒。 邢媚小心翼翼绕开,在最左手边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打开,金灿灿的金项链、金戒指差点闪瞎邢媚的眼睛。 她脸色凝重,这些金子有轻有重,款式复杂,明显不是一批货买的。 这都是邻居或抢或偷的。 脑子里蹦出来这个想法。 男人一看就是个惯犯,每次抢劫的金额都控制在一两千左右,下手利落,很可能提前踩好点了再去偷去抢,货车司机这个职业也给他带来了作案的方便。 一次一两千也许不至于坐牢,但现在摆在这儿的是一袋子金子! 至少几万块! 邢媚咬牙,这件事无法自己解决。 得给邢野发消息。 避免打电话发出声音,邢媚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就在这时,货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 邢媚的手机摔出去,她连忙忍着颠簸去捡手机,手电筒还亮着,可屏碎了,无论点哪里都失灵! 啧! 邢媚回到货车箱最里面,接下来只能等待。 等待邢野来“救”自己。 “老八,在不?” “叮——目前还在。” “目后呢?” “目后再说,目后,你现在有什么事?” 邢媚蹙眉,“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这车颠得我快吐了,给我放一首歌。” 在这种时刻,脑子里有个人回应你,感觉还挺不赖的。 5438估计要被气吐血,他正在熬夜写报告,准备递交给上级038号,再递交给上级的上级008号。 是一份关于邢女士的任务概述,为了邢女士完成任务得到奖励,5438点灯熬油,曾经递交过一份,不过最高层008号大佬貌似闭关旅游去了,没及时得到批复,过了审核期,他必须得重新再写一份! 自己在这边呕心沥血,然而关键人这个时候居然要自己放无关痛痒的bg! 5438直接放了一首《凉凉》。 邢媚皱眉,“老八,换一首。” 这歌配现在的场景,总有一种后背凉飕飕的感觉。 5438“……呵呵。” 他果断下线装死,只留下邢媚一个人在漆黑腥臭的环境,脑子里放着《凉凉》。 该死的死三八! 不光该死,还是个死三八! 邢媚眉头拢得越来越焦躁,左边是金袋子,右边是一个大泡沫盒,大到邢媚怀疑里面装的是不是鳄鱼。 既然无聊,邢媚在她能够到的范围内把箱子打开,发现里面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海鲜,另外就是几个小快递盒,是邻居顺手偷的,还是帮别人带的,那就不得而知。 没有毒品。 邢媚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手又想抠死皮,但刚举起来就放下了。 许多不好的习惯都被那个男人用温柔抹平。 “邢野,你在哪啊……” 邢媚轻轻地、小声地喃喃。 车子再一次剧烈地震动,忽然,旁边的大泡沫箱子被震得盖子弹开一个角。 邢媚顺着看过去,发现没有盖子的里面黑漆漆得看不真切,然后慢慢地,就像电影里的诡异镜头,一只青白的手僵硬,犹如木头般伸了出来。 邢媚的脸霎时间变得苍白! 这时,驾驶室内,牛建明总算开过了一段崎岖的路,等待红灯期间,他点燃一根烟,盯着黑色的屏幕,忽然眯起眼睛,有所感应地手指按下了监控器开关。 下一刻,货车箱里的景象投射在屏幕里。 牛建明猛地按灭烟头,脑袋伸出窗外,浑浊的眼神恶狠狠地瞪向货车箱! 第430章 凉凉 第430章 凉凉 走? 还是不走? 这是个问题! 面对自己刚刚收拾好,一尘不染的店铺。 邢媚转身,拉电闸、关门、放下卷帘门……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去踏马的老娘才不在放假的时候上班! 望着一尘如洗的天空,邢媚不禁感叹一声,果然恋爱使人失了智,恋爱使人懒惰。 这要是在现实世界,她恨不得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时增加到八百个小时。 经过几次任务后…… 她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去后给员工放个长假或者搞个团建了。 打工人不是一般的苦啊! 既然不用上班,邢媚准备去坐公交车回家,去车站的路上她给张大睿打了个电话。 但打了好几个,对方都是正在通话中! 啧啧,也不知道这家伙去酒打的什么工,去一天忙得电话都不接。 通往公交车站的街道有一家海鲜店,封闭的货车停在店的仓库门口正在装卸货物。 邢媚瞥了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住。 折返回来,透过车玻璃,邢媚眯起眼睛看到低头装货的人赫然是自己凶神恶煞的邻居! 他怎么在这儿? 邢媚靠在货车的死角,货车里有空调制冷,还弥漫着一股子海鲜的腥臭味。 除了打包好的海鲜,还堆着一排排包装纸壳。 邢媚蹙眉,就在即将离开时,忽然,深处某样东西一闪。 “牛师傅,这批货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赶紧啊,海鲜死了不值钱的。” “嗯。” 戴帽子的男人闷闷得,而且一脸匪气,海鲜店老板啰嗦了一句,没敢再多嘱咐。 这条街的商铺都传这个“牛师傅”是进过局子的,所以不敢招惹,说话语气都特别注意。 牛建明把货物都搬上车,习惯让他留意了眼货车周围,刚下过雨,周围都是凌乱的脚印。 牛建明眯起眼睛,有一双脚印出现的特别多。 而且鞋号不大,像个女人。 他倏地警觉起来,一双鹰勾的眼睛往里察看,正当他准备爬到货车箱里时,店铺老板猛地叫住他,“诶!牛师傅!开车累,我特意给你买了罐红牛!” 牛建明看了眼红牛,再低头,看了一眼店铺老板的鞋。 店铺老板一脸迷惑。 老板个子不高,才一米六多,脚也小,跟女人似的。 牛建明撇了下嘴,把红牛扔回店铺老板的怀里,径直把货车箱落锁,回到驾驶座离去。 漆黑的货车箱内,邢媚打开手机照明,她整个人蜷缩在货车箱的最里面,身子紧贴后面的铁板,一直到车子发动有一会儿了她才勉强站直。 脚下是像水又不像水的黏液,货车箱里的东西堆积如山,很容易会被东西绊倒。 邢媚小心翼翼绕开,在最左手边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打开,金灿灿的金项链、金戒指差点闪瞎邢媚的眼睛。 她脸色凝重,这些金子有轻有重,款式复杂,明显不是一批货买的。 这都是邻居或抢或偷的。 脑子里蹦出来这个想法。 男人一看就是个惯犯,每次抢劫的金额都控制在一两千左右,下手利落,很可能提前踩好点了再去偷去抢,货车司机这个职业也给他带来了作案的方便。 一次一两千也许不至于坐牢,但现在摆在这儿的是一袋子金子! 至少几万块! 邢媚咬牙,这件事无法自己解决。 得给邢野发消息。 避免打电话发出声音,邢媚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就在这时,货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 邢媚的手机摔出去,她连忙忍着颠簸去捡手机,手电筒还亮着,可屏碎了,无论点哪里都失灵! 啧! 邢媚回到货车箱最里面,接下来只能等待。 等待邢野来“救”自己。 “老八,在不?” “叮——目前还在。” “目后呢?” “目后再说,目后,你现在有什么事?” 邢媚蹙眉,“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这车颠得我快吐了,给我放一首歌。” 在这种时刻,脑子里有个人回应你,感觉还挺不赖的。 5438估计要被气吐血,他正在熬夜写报告,准备递交给上级038号,再递交给上级的上级008号。 是一份关于邢女士的任务概述,为了邢女士完成任务得到奖励,5438点灯熬油,曾经递交过一份,不过最高层008号大佬貌似闭关旅游去了,没及时得到批复,过了审核期,他必须得重新再写一份! 自己在这边呕心沥血,然而关键人这个时候居然要自己放无关痛痒的bg! 5438直接放了一首《凉凉》。 邢媚皱眉,“老八,换一首。” 这歌配现在的场景,总有一种后背凉飕飕的感觉。 5438“……呵呵。” 他果断下线装死,只留下邢媚一个人在漆黑腥臭的环境,脑子里放着《凉凉》。 该死的死三八! 不光该死,还是个死三八! 邢媚眉头拢得越来越焦躁,左边是金袋子,右边是一个大泡沫盒,大到邢媚怀疑里面装的是不是鳄鱼。 既然无聊,邢媚在她能够到的范围内把箱子打开,发现里面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海鲜,另外就是几个小快递盒,是邻居顺手偷的,还是帮别人带的,那就不得而知。 没有毒品。 邢媚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手又想抠死皮,但刚举起来就放下了。 许多不好的习惯都被那个男人用温柔抹平。 “邢野,你在哪啊……” 邢媚轻轻地、小声地喃喃。 车子再一次剧烈地震动,忽然,旁边的大泡沫箱子被震得盖子弹开一个角。 邢媚顺着看过去,发现没有盖子的里面黑漆漆得看不真切,然后慢慢地,就像电影里的诡异镜头,一只青白的手僵硬,犹如木头般伸了出来。 邢媚的脸霎时间变得苍白! 这时,驾驶室内,牛建明总算开过了一段崎岖的路,等待红灯期间,他点燃一根烟,盯着黑色的屏幕,忽然眯起眼睛,有所感应地手指按下了监控器开关。 下一刻,货车箱里的景象投射在屏幕里。 牛建明猛地按灭烟头,脑袋伸出窗外,浑浊的眼神恶狠狠地瞪向货车箱! 第431章 尸僵 第431章 尸僵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 剧烈的颠簸让邢媚不受控制地步子摇晃,脚边不知道绊到什么,“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摔倒的位置和泡沫箱子极其近,那只青白僵硬的手就在她的头顶,这场景就像那只手抚摸邢媚的头发。 邢媚忙不迭稳住身体,坐起来,几缕头发还是被那只手的指甲勾到,她眉头拧紧,只能稍稍抬头,把自己的头发从指缝里绕出来。 过程中,她无意扫到泡沫箱子的里面,眼神一滞。 手上的力气随着心绪不稳而倏地加大,几缕头发断掉,留在那只手的指缝间。 邢媚张了张嘴巴,想叫出熟悉的名字。 这时,货车的门被人用力打开! 车外,盛大的阳光无比耀眼,邢媚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然后看到愤怒过来的牛建明。 “是你?” 牛建明一眼就认出邢媚是住在自己隔壁的邻居,脸登时阴暗下来,掏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 邢媚拧紧眉头,牛建明一身匪气,此刻显然被逼到尽头,索性干脆要了结自己。 邢野、邢野他还没来…… 邢媚咬牙,第一个任务世界里她就被告知,任务期间她也有可能死亡,只有任务成功她才可以在这个世界短暂地停留,等到回现实世界,这段时间不会死亡,算任务完成的奖励。 就算第五个世界,她身染重病,也是到了回现实的时候,她有所感应才“去世”了。 可是在这个世界,邢媚还没完成任务。 她也会死! 邢媚抬眸,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中裹着凌厉,似乎要把牛建明整个人看透,“你坐过牢,有案底,这次出来还是一样四处偷窃抢劫……” 牛建明冷哼一声,握着折叠刀的力道加大。 “但是。”邢媚顿了顿,突然想到某个世界里,男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危机情况下,不要再挑衅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 那时,邢媚觉得不屑,问道,“我哪里挑衅?” 男人无奈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抚过女人的头顶,“你平时说话的语调,听起来就很像挑衅。” 邢媚没觉得,她呲了呲牙,“是吗?你看我不爽咯?” 男人挑起眉头,既没同意,也没否认。 下一刻,邢媚就咬在了男人的脖子上,留下个深深的牙印。 “诶!”男人一惊,却下意识搂着女人的腰,省的她掉下去,“怎么还咬人?” “我不光挑衅,我还咬你。”邢媚舒服地眉头舒缓,“你能拿我怎样?不服憋着!” 男人定定地瞧着女人的脸,温柔宠溺的神态宛如能把人溺进去,邢媚看得脸越来越红,刚想起身,腰却被男人牢牢搂紧。 “我不服,但我不憋,你自己撩的火自己消。” “我……日!” 之后的事无非就是多用了好几盒舒心宝。 邢媚余光瞥到雪亮的刀光,咽了下口水,转换口吻,不再咄咄逼人,冷冷冰冰,“你这么做总有理由的?” “理由?”牛建明哼笑,“理由就是我他妈缺钱,老子就那么一个儿子,他没学历找不到好工作,但他又想结婚,我他妈能怎么办?” 三言两语,邢媚已经知道牛建明的出发点。 “所以你去抢……你去拿了这些东西?” “没错,我一边做司机一边抢劫,这份工作将我隐蔽得相当好,至少我抢的东西快十万了,也没有被条子发现。” 牛建明板着脸,微微弯腰,上半身前凸,宛如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眼里闪烁凶光,“我当年杀了个人进去待了十二年,出来后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只抢财,不要人命,但既然你发现了……” 邢媚蹙眉。 牛建明说的这些话证明货车里的金项链、金首饰是他抢的,可泡沫箱子里的…… 邢媚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她打不过牛建明,唯一的办法就是跑! “你做这些事,你儿子知道吗!” 邢媚忽地大声呵斥! 儿子是牛建明唯一的弱点,邢媚的话说出口,男人耳鸣了一瞬,就在愣怔间,邢媚飞身跑向货车的箱门! “你他妈……”反应过来的牛建明压抑不住暴怒,刀子弹直,猛地回头刺下去! 有一瞬间,邢媚是感觉不到疼的。 但很快,她的双腿失去力量,软绵绵得往下倒。 犹如电影里的慢镜头,她听到系统的提示音,被自己气没影的老八似乎觉察到宿主危险又回来了,想不到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副心惊肉跳的画面! 还有呼啸而来的警车…… 邢媚闭上眼睛,没有狼狈地倒在地上,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邢野,我想吃牛腩面了……”还有柑橘。 邢媚嘟囔了一句,眼皮一阖,陷入昏迷。 和邢野一起来的还有岳子麟和魏棣云。 一帮警察擒拿牛建明不费吹灰之力。 岳子麟出了主要的力气,拿出手铐铐住牛建明,白皙清秀的脸扬起,挂着得意的笑意。 周围的师兄都对他竖大拇指,夸赞道,“不错,好样的。” 岳子麟的优越感攀到最高峰,他扭头,这种状况下他最想让那个人看看,最好也能让那个人开尊口夸一夸。 毕竟,他自从进入警队就一直把那个人当做目标,当做竞争对手。 可放眼望去,那个人没在原地,原地只有一串血痕。 他皱紧眉头,好像刚刚是有个普通民众受伤了,他没看清楚对方的脸。 有师兄过来确认牛建明的身份信息,牛建明被抓过一次,知道没有再跑的机会,对答如流,下一步就是带人上警车。 “诶,邢队呢?”岳子麟问。 “哦,邢队带受伤的群众去医院了。”那人回答,“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邢队这样,抱起人就开车走了,着急得跟个什么似的。” 岳子麟眉头稍松,不过又嘟囔了句,“就这么不管……太不敬业……” 有人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岳子麟抬头,对上魏棣云和善的眼眸。 做他们这一行的,大约都透着一股子凌厉劲儿,岳子麟年轻气盛,邢野冰冷如霜,魏棣云却不同,他像个好好先生,文质彬彬。 不像刑侦队的,倒像个文员。 “行了,过来跟我一起查现场。” 牛建明不像吸毒人员,按理讲,这案子和岳子麟他们没关系,归刑侦的,可谁让缉毒大队的邢队和刑侦队长魏棣云关系好,两个部门相互帮忙。 岳子麟应了一声,像一只年轻有力量的小狮子,轻轻松松跃进货车箱里。 他们在货车里很快找到牛建明抢劫的金首饰,就在进一步调查时,岳子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拿手电筒一晃…… 在车外的魏棣云听到一声尖锐的尖叫! 他身体骤然一绷,跳上货车,“怎么了?怎么了?” 岳子麟脸色惨白,有种即将要吐出来的感觉,手指指向身后的泡沫箱子…… 魏棣云抬起手电筒。 强光照射下,里面的景象照得一清二楚。 女人的眼睛禁闭,身上遍布青紫的痕迹,身体僵硬,除了伸出来的那只手,整个人像在母体的婴儿蜷缩,身上没有一块布料,袒露在众人面前。 魏棣云眯起眼睛,却倏然睁开,“张倩?!” 第431章 尸僵 第431章 尸僵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 剧烈的颠簸让邢媚不受控制地步子摇晃,脚边不知道绊到什么,“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摔倒的位置和泡沫箱子极其近,那只青白僵硬的手就在她的头顶,这场景就像那只手抚摸邢媚的头发。 邢媚忙不迭稳住身体,坐起来,几缕头发还是被那只手的指甲勾到,她眉头拧紧,只能稍稍抬头,把自己的头发从指缝里绕出来。 过程中,她无意扫到泡沫箱子的里面,眼神一滞。 手上的力气随着心绪不稳而倏地加大,几缕头发断掉,留在那只手的指缝间。 邢媚张了张嘴巴,想叫出熟悉的名字。 这时,货车的门被人用力打开! 车外,盛大的阳光无比耀眼,邢媚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然后看到愤怒过来的牛建明。 “是你?” 牛建明一眼就认出邢媚是住在自己隔壁的邻居,脸登时阴暗下来,掏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 邢媚拧紧眉头,牛建明一身匪气,此刻显然被逼到尽头,索性干脆要了结自己。 邢野、邢野他还没来…… 邢媚咬牙,第一个任务世界里她就被告知,任务期间她也有可能死亡,只有任务成功她才可以在这个世界短暂地停留,等到回现实世界,这段时间不会死亡,算任务完成的奖励。 就算第五个世界,她身染重病,也是到了回现实的时候,她有所感应才“去世”了。 可是在这个世界,邢媚还没完成任务。 她也会死! 邢媚抬眸,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中裹着凌厉,似乎要把牛建明整个人看透,“你坐过牢,有案底,这次出来还是一样四处偷窃抢劫……” 牛建明冷哼一声,握着折叠刀的力道加大。 “但是。”邢媚顿了顿,突然想到某个世界里,男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危机情况下,不要再挑衅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 那时,邢媚觉得不屑,问道,“我哪里挑衅?” 男人无奈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抚过女人的头顶,“你平时说话的语调,听起来就很像挑衅。” 邢媚没觉得,她呲了呲牙,“是吗?你看我不爽咯?” 男人挑起眉头,既没同意,也没否认。 下一刻,邢媚就咬在了男人的脖子上,留下个深深的牙印。 “诶!”男人一惊,却下意识搂着女人的腰,省的她掉下去,“怎么还咬人?” “我不光挑衅,我还咬你。”邢媚舒服地眉头舒缓,“你能拿我怎样?不服憋着!” 男人定定地瞧着女人的脸,温柔宠溺的神态宛如能把人溺进去,邢媚看得脸越来越红,刚想起身,腰却被男人牢牢搂紧。 “我不服,但我不憋,你自己撩的火自己消。” “我……日!” 之后的事无非就是多用了好几盒舒心宝。 邢媚余光瞥到雪亮的刀光,咽了下口水,转换口吻,不再咄咄逼人,冷冷冰冰,“你这么做总有理由的?” “理由?”牛建明哼笑,“理由就是我他妈缺钱,老子就那么一个儿子,他没学历找不到好工作,但他又想结婚,我他妈能怎么办?” 三言两语,邢媚已经知道牛建明的出发点。 “所以你去抢……你去拿了这些东西?” “没错,我一边做司机一边抢劫,这份工作将我隐蔽得相当好,至少我抢的东西快十万了,也没有被条子发现。” 牛建明板着脸,微微弯腰,上半身前凸,宛如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眼里闪烁凶光,“我当年杀了个人进去待了十二年,出来后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只抢财,不要人命,但既然你发现了……” 邢媚蹙眉。 牛建明说的这些话证明货车里的金项链、金首饰是他抢的,可泡沫箱子里的…… 邢媚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她打不过牛建明,唯一的办法就是跑! “你做这些事,你儿子知道吗!” 邢媚忽地大声呵斥! 儿子是牛建明唯一的弱点,邢媚的话说出口,男人耳鸣了一瞬,就在愣怔间,邢媚飞身跑向货车的箱门! “你他妈……”反应过来的牛建明压抑不住暴怒,刀子弹直,猛地回头刺下去! 有一瞬间,邢媚是感觉不到疼的。 但很快,她的双腿失去力量,软绵绵得往下倒。 犹如电影里的慢镜头,她听到系统的提示音,被自己气没影的老八似乎觉察到宿主危险又回来了,想不到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副心惊肉跳的画面! 还有呼啸而来的警车…… 邢媚闭上眼睛,没有狼狈地倒在地上,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邢野,我想吃牛腩面了……”还有柑橘。 邢媚嘟囔了一句,眼皮一阖,陷入昏迷。 和邢野一起来的还有岳子麟和魏棣云。 一帮警察擒拿牛建明不费吹灰之力。 岳子麟出了主要的力气,拿出手铐铐住牛建明,白皙清秀的脸扬起,挂着得意的笑意。 周围的师兄都对他竖大拇指,夸赞道,“不错,好样的。” 岳子麟的优越感攀到最高峰,他扭头,这种状况下他最想让那个人看看,最好也能让那个人开尊口夸一夸。 毕竟,他自从进入警队就一直把那个人当做目标,当做竞争对手。 可放眼望去,那个人没在原地,原地只有一串血痕。 他皱紧眉头,好像刚刚是有个普通民众受伤了,他没看清楚对方的脸。 有师兄过来确认牛建明的身份信息,牛建明被抓过一次,知道没有再跑的机会,对答如流,下一步就是带人上警车。 “诶,邢队呢?”岳子麟问。 “哦,邢队带受伤的群众去医院了。”那人回答,“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邢队这样,抱起人就开车走了,着急得跟个什么似的。” 岳子麟眉头稍松,不过又嘟囔了句,“就这么不管……太不敬业……” 有人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岳子麟抬头,对上魏棣云和善的眼眸。 做他们这一行的,大约都透着一股子凌厉劲儿,岳子麟年轻气盛,邢野冰冷如霜,魏棣云却不同,他像个好好先生,文质彬彬。 不像刑侦队的,倒像个文员。 “行了,过来跟我一起查现场。” 牛建明不像吸毒人员,按理讲,这案子和岳子麟他们没关系,归刑侦的,可谁让缉毒大队的邢队和刑侦队长魏棣云关系好,两个部门相互帮忙。 岳子麟应了一声,像一只年轻有力量的小狮子,轻轻松松跃进货车箱里。 他们在货车里很快找到牛建明抢劫的金首饰,就在进一步调查时,岳子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拿手电筒一晃…… 在车外的魏棣云听到一声尖锐的尖叫! 他身体骤然一绷,跳上货车,“怎么了?怎么了?” 岳子麟脸色惨白,有种即将要吐出来的感觉,手指指向身后的泡沫箱子…… 魏棣云抬起手电筒。 强光照射下,里面的景象照得一清二楚。 女人的眼睛禁闭,身上遍布青紫的痕迹,身体僵硬,除了伸出来的那只手,整个人像在母体的婴儿蜷缩,身上没有一块布料,袒露在众人面前。 魏棣云眯起眼睛,却倏然睁开,“张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