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将军好种田》 第一章 五月的骄阳热烈而火辣,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生物。道路两旁的杨树也被热气蒸腾的无精打采,只有耐热的蝉躲在树枝上不知疲倦的吱呀呀唱着大戏。 麦地里正在收割小麦的男人挥汗如雨,他站直了身体用手挡着眼睛瞥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心里的烦躁更甚。 “爹,念庆,过来喝口水歇歇吧。”身穿灰色短襟长裙的妇人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提着竹篮,站在路边的杨树底下朝地里的两人喊道。 男子脸庞黝黑,透着健康的光泽,听到妇人的喊声随手放下镰刀,叫了声旁边还在卖力收割的老汉,大步朝树下走去。 时间离中午还早,已经这么热了,可想而知过一会儿该有多热。但是夏天的天气如同孩子的脸一般,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来一场雨。 看天吃饭的庄稼人最怕这种时候有雨,所以都会趁着天气好的时候赶紧收小麦然后晾晒干了好保存起来。 村子里除了他们家其他人家也都在地里挥汗如雨顶着日头干活,时不时的还能听见几声妇人的喊声。 老汉看看明晃晃的太阳,想着也不差这一会儿便擦擦汗也朝树底下走去。 “爹,要不午后再来收吧,天气太热了。”妇人将陶罐放下拿出粗瓷大碗倒了水递给老汉,又拿起另一只碗。 老汉看了看天,闷声不说话,妇人吃了瘪却不以为意,讪讪的笑着将另一碗水递给自家男人:“念庆累不?” 念庆也没回答她反倒抬头看一眼老汉,烦躁的抓抓油乎乎的头发:“爹,晌午买个西瓜吧。”这样的天气若是吃块井水镇过的西瓜就最爽不过了。 老汉咕嘟咕嘟喝完水,将碗一放站了起来,瞪他一眼:“就知道吃,吃瓜不花钱啊?”说着擦擦汗又到了麦地里开始干活。 念庆被他爹说了一顿,脸色涨红,他爹这话说的就像他就嘴馋这块西瓜一样,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就让他爹骂了,心里不由得更加烦躁,正好树上知了断断续续的叫着,随即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一旁的杨树:“叫什么叫,吵死了。”说着也气哼哼的下了地。 妇人见爷俩又干活去了,便收拾了东西站在树荫下看着,无聊的看向不远处。 远处一条土路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边擦着汗一边朝这边跑来。 这么热的天气也就孩子不知道热了,等孩子跑近了,妇人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吆喝道:“苏茂你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出来作甚?” 孩子跑的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珠,停到妇人跟前喘了口气突然哭了起来:“娘,小姑掉河里了。” “什么?”妇人大惊,知道儿子不会说谎,飞快的朝地头走了几步叫道:“爹,念庆,念悠掉河里了,得回去看看。” 老汉吓得镰刀都掉了,惊道:“啥?咋掉河里了?”说着踉跄的跑了过来眼睛紧盯着孙子生怕他说出更不好的消息来。 叫苏茂的男童抽噎着说道:“小姑姑去河边....掉水里了....现在在家....” 念庆一听也是着急,和老汉连同妇人带上孩子朝孩子所说的家跑去。在路上得知了事情大概。 清流河横穿清流村,每到夏季都有孩子偷偷下河游泳解暑,但去玩的都是男孩子,姑娘家的却不会去的。而且念悠一向胆小,如果是她自己绝对不敢去河边的。 今日天气炎热,妇人和姑娘家没有人愿意出门,念悠不知怎么的突然跑到河边去了,而且怎么掉下去的也没人看见,若不是正巧有个放牛的男娃看见,恐怕早就被水冲走了。 几人跑回家,念悠已经在炕上躺着了,大热的天小脸煞白,念林和林氏坐在一边只知道哭,见到几人回来,顿时有了主心骨。 “好好的怎么掉河里了?”老汉盯着念悠,话却是问林氏。 女孩子和妇人一般都是在家中劳作,平白无故的掉河里肯定会有缘由。 林氏闻言,停下哭声,怔怔的有些心虚:“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老汉声音拔高,显然不信,见林氏身边的念林眼神闪烁,冷声问道:“你说。” 念林浑身一哆嗦,小心翼翼道:“娘说河边有一种野菜,夏天吃了下火,姐姐就去了,说是取来给爹和大哥煮水喝。” 老汉沉默了一下,看向林氏时有些不悦。林氏被他一眼看过来,顿时脖子一缩,小声的嘟囔:“这不是没事吗。” 老汉刚想开口,念庆已经呵斥出声:“娘,大热天的好好地让妹子去河边作甚?再者说了河边男子多,让个姑娘家的去河边成什么样子!” 乡下虽然不若城里那般讲究,但是姑娘家的出门还是去河边总归是不好,要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说不得坏了姑娘家的名声。好在念悠现在还小,若是再过几年可就真得嫁了那救她的男娃了。 林氏自然知道这些道理,但她被老汉瞪了本就委屈,又被儿子指责,顿时火大,要不是商氏在一边拉着,非得站起来骂回去不可。 “念庆你少说几句。”商氏嗔怪着丈夫,转头又安抚起婆婆来。 “娘,小姑姑醒了。”一帮人正说着,那边苏茂趴在炕沿上惊喜的叫道。 林氏本就理亏,但是也是疼闺女,听到这话,高兴的扑了过去,见念悠果然睁开了眼睛,又拉着念悠的手哭道:“我的女儿啊,你没事就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就不活了。” 苏念悠缓缓睁开眼,入目的就是林氏哭花的一张脸,这张脸自己多久没看到过了,似乎从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就没看到了,现在怎地在自己跟前哭呢?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是一间低矮的土屋,可脑子里还是家里熟悉的老屋,趴在炕沿上的苏茂是她的侄子?怎么缩小了这么多?再往后看,爹怎么也活了?念林怎么也还活着? 苏念悠看着眼前的一切以为自己是做梦了,若不是做梦,怎么会见到爹娘还有念林呢? 她明明记得爹娘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上山砍柴的时候跌到山崖娘直接摔死了,而爹被抬回来没多久也没了。还有念林,在五岁的时候也得了病没了,可眼前爹娘好好地,念林看着也有五六岁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林氏哭了半晌见闺女愣愣的,满脸的茫然,以为闺女被鬼附体了,顿时又哭了起来:“她爹啊,你看咱闺女是咋的了,怎么也不说话啊。莫不是掉水里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老汉也感觉到了闺女的怪异,盯着念悠看了半晌,突然拿出手掌在她眼前晃悠两下,呆滞的问道:“闺女,看得见爹不?” 念悠回神,看着爹满是褶皱的脸终于相信这不是梦了,她竟然重生了,竟然回到了自己九岁的时候,她记得她九岁的时候因为去了河边掉到河里了,想来自己就是回到了这个时候。 看着熟悉的亲人,念悠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爹,娘~~”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氏看着闺女哭了,有些手足无措,慌张的拿出帕子去给她擦:“乖悠悠不哭,都怪娘不好,娘不该让你出去.....” 老汉见念悠哭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回头对商氏道:“她大嫂,去烧点姜水给悠悠喝,虽说是夏季,可念悠自幼身子弱别受凉了,姑娘家不比男孩子。” 听到爹的话,念悠抬头越过爹娘看到站在后面面带急色的兄嫂,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上一世自己为什么会死,还不是被兄嫂逼的,现在她回来了,定要保护好自己,守住爹娘,再也不能让兄嫂得了逞将她卖了去。 商氏得了话,答应一声,利索的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碗姜水进来,热情的坐到炕沿上将碗递到念悠手中,“小妹,喝点热水。” 念悠沉默的接过来,慢慢的喝着,热水顺着喉咙到了肚子,肚子里一片暖融融的。 一家人围在炕沿前,无不关心的看着念悠,看的念悠眼泪直想往下掉。 上辈子爹娘没了,她跟着兄嫂一起生活,家里因为给爹看病花光了家底实在太穷,兄嫂怕自己儿子苏茂娶不上媳妇,便将她许给镇上的一个老光棍儿,得了十两银子的聘礼。 听好姐妹乔言榕说那老光棍儿二十多了还没娶妻,相貌丑陋不说,还是个腿瘸眼瞎的,据说性子还不好,脸也是毁了容的。而且说了三次亲,其中两个姑娘没过门就没了,另一个进门三天被折磨死了。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念悠当时吓得魂不附体,再加上疼爱她的爹娘和二哥他们也没了,可爱的弟弟也死了,她觉得生无可恋绝望之下就在成亲前一晚上了吊。 本以为死了,想着就能见到爹娘和二哥他们了,可一睁眼竟然又回来了。 回来了也好,她这辈子再也不要嫁给老光棍了,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第二章 因着念悠落了水,一家老小生怕她得了病,下午的时候让她在炕上歇着,商氏也不出门了,带着两个孩子在家守着。 苏念悠喝了姜水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发了会儿呆,直到眼睛酸涩,这才相信了自己回来这件事情。 苏念林趴在炕沿上,盯着苏念悠,见她醒了,惊喜的问道:“姐姐,你醒了?还难受不?” 苏念头扭头对上苏念林亮晶晶的眼睛,五六岁的孩子纯真的看着她,让她记起上辈子弟弟的死。 “姐姐?”念林见姐姐只看着他不说话,以为她还难受,站起来打算出去叫大嫂,念悠赶忙伸手拉住他,“念林,姐姐不难受。” 念林歪头疑惑的看着姐姐,半晌又问:“姐姐,你热吗?”大热天的他都只穿着无袖的短襟,可姐姐还盖着被子。 念悠本想摇摇头,将手缩回被子,过了一会儿见他还不明白便说道:“姐姐热了,念林帮姐姐掀开被子好不好。” “嗯。”念林重重的点头,脱了鞋踩着凳子爬上炕,然后将被子掀开,伸手拿过一旁的蒲扇摇晃起来,“我给姐姐扇扇。” 念悠苍白着脸看着一脸稚气的弟弟,哽咽道:“好。” 这时房门被推开,商氏端着一碗水进来,见念林在扇蒲扇,当即喊道:“你姐姐病着,不能这么扇。”说着过去夺下蒲扇,扔在一边,转头对上念悠说道,“妹子咋不知道爱惜自己,这掉水里可不能大意,虽然是夏天但姑娘家的可不能受了寒。” 念悠神情淡淡的,对商氏的话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 商氏也没多想,将碗递了过来,说道:“起来喝点热水,小心着凉。” “没事,死不了人的。大热天的不会着凉。”念悠不想喝水,轻轻的说道。 商氏将碗放在炕旁边的桌上,皱眉数落:“咋的....”话没说下去便见念悠已经将碗放下翻个身朝里躺着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咋说的还不听呢!”不知是不是错觉,商氏觉得自己这小姑子自从醒过来突然对她的态度不好了,要知道之前小姑子和她可是最亲了。 念林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大嫂,小声的替姐姐分辨道:“大嫂....姐姐热....” 商氏瞪了他一眼,站起来端着碗气哼哼的出去了。 过了一会商氏的儿子苏茂躲在门边探头探脑,见小姑姑和小叔都在,笑嘻嘻转转眼珠道:“小叔叔出来和我玩会儿吧?” 念林转头看看姐姐,摇了摇头:“我要陪着姐姐。” 苏茂撅了撅嘴,进来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姑姑,问道:“小姑姑你咋不下地干活?” 念悠不想说话,装作睡着了,念林眨眨眼睛,瞪着侄子批评道:“茂茂别吵到姐姐,小心我告诉大哥。” 听到爹爹的名字,苏茂缩缩脖子迈过门槛出门找邻居小伙伴玩了。 直到声音走远,念悠才转过身来,瞅着弟弟问道:“你咋不出去玩呢?” 苏念林眉眼弯弯,笑嘻嘻道:“我陪姐姐。” 一句简单的话让苏念悠顿时热泪盈眶。弟弟现在只有五岁,比她小了四岁,上一世弟弟只活到五岁,因为得了天花没挺过来就没了。后来她长大了,爹娘却在进山的时候跌落山崖娘当场死亡,而爹爹被村民抬回来时也已经奄奄一息。 当时她只有十三岁,要多害怕有多害怕,没想到这辈子爹娘都还活着,弟弟也还健健康康的。 既然她活回来了,那么她要避开那些灾难,保护好弟弟,保护好自己。 到了晚上苏老汉一家从地里回来了,见念悠身子好了也放下心来。苏老汉对林氏道:“她娘,准备一篮子鸡蛋,我去张峰家走一趟。” 林氏一听鸡蛋,顿时瞪大眼睛,警惕道:“去他家作甚?咱家还等着鸡蛋卖点钱花花呢。” “让你准备就去准备!”苏老汉火了,“张峰家孩子救了念悠还不行咋地?” 林氏嘟囔着嘴却不舍得那些鸡蛋,家里就三个下蛋的母鸡,每月靠着鸡蛋还能增点进项,若是鸡蛋给了人,那这个月就少了钱。她前些天还答应苏茂卖了鸡蛋买糕点吃呢。 她站在那里不动,老汉更加生气,狠狠得将烟袋扔到桌上,吼道:“我使唤不动你了咋地?” 林氏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苏老汉发火了也不敢再嘟囔,赶紧去里屋将一篮子鸡蛋拿了出来。 一篮子鸡蛋差不多有二十多个,林氏心疼的难受,在递给苏老汉时,眼疾手快的又拣出来两个鸡蛋,怕苏老汉说她,呐呐道:“留两个给孙子吃。” 苏老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接过篮子出了门。 过了不久,苏老汉又提着篮子回来了,满满的鸡蛋还是原来的样子,林氏一喜,“他家没要?” 苏老汉点上汉烟抽了两口,闷闷道:“张峰家孩子说不是他救的。” 林氏惊讶:“不是他还是谁?” 苏老汉将篮子递给林氏,过了会儿才道:“不认识,张元光说是个外乡人,正好路过将念悠救了起来,好像着急赶路就将念悠交给张元就走了。” 林氏若有所思的点头,庆幸道:“还好念悠年纪还小,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那念悠就只能嫁给救人的青年了。 这事过去便过去了,全家人谁也没再提。 在家养了几天,念悠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健康。也是爹娘重视,要她自己来说她根本就没事就刚重生回来那天有点脸色发白,其他没什么问题。但爹娘疼爱她,怕她留下什么毛病,而她重新有了爹娘的宠爱,也不想他们担心,也就随着父母的心意好好修养。 苏家有八亩地,其中有四亩种着小麦,经过三四天的抢收,终于赶在雨季之前将小麦收好晾晒好了。 而此时已经入伏,天气更加炎热,收完庄家的农人也都闲了下来,林氏怕鸡蛋会放坏便决定去镇上集市一趟将鸡蛋卖了,再扯两块布给家里孩子做做衣裳。 这日一早,林氏准备妥当,提着篮子准备出门,念悠在屋里听到动静赶忙追了出来,拉着林氏衣襟道:“娘,我也想去镇上。”在家太闷,她想出去逛逛,若是能碰到乔言榕就好了,那是她上辈子最好的朋友了。 林氏刚想拒绝,却见念悠瞪着可怜兮兮的大眼瞅着她,想到前几天闺女遭的罪心里一阵心疼,“算了算了,不怕热就一起去吧。”说完又对屋里喊道,“我带念悠去镇上,茂茂个念林去不去?” “去,去。” “我也去。” 两个小家伙一听去镇上也不怕热,飞快的从屋里跑了出来,冲到念悠跟前嘿嘿直笑。 林氏皱眉看着两个猴子,嘱咐道:“到了集市上不许乱跑,否则下次谁也别想跟着了。知道吗?” 念林和苏茂眨着大眼赶紧点头,低下头时却嘿嘿乱笑。对于这俩孩子,林氏还是挺放心的,苏茂已经八岁也已经懂事,小的念林自小就听话,而闺女更是省心的,所以林氏带着三个孩子去集市别人也没什么意见。 林氏带着三个孩子出了门到村口等去镇上的牛车,恰巧碰上张峰媳妇和儿子张元。张峰媳妇今年三十多岁,平时喜欢打扮,又长了一张俏脸,逢人便笑着打招呼,见林氏四人过来,笑道:“大嫂去镇上?” 林氏看不惯张峰媳妇骚样,总觉得张峰媳妇穿的跟花蝴蝶是的,见了也不愿意搭理,但是想到那日是张元将念悠送回的,便僵硬的点头:“嗯,你们也去?” 她走到树下,明目张胆的打量张峰媳妇,张峰媳妇也不恼,随她打量,“对,今日逢集,带元子去镇上凑热闹再扯块布。” 念悠等人过来,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叫了声张婶,惹得张峰家的巧笑连连。念林和苏茂也叫了人,张峰家的挨个夸了夸,却见林氏拉着脸防备的看着她,顿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这时牛车来了,几人上了牛车更不说话了,只有苏茂和念林小,叽叽喳喳的凑在一处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话。 长路慢慢,道路两旁是刚收完小麦留下的麦茬,老牛拉着车不时发出哞哞的叫声。念悠看着熟悉的情景,不知不觉热泪盈眶。 第三章 九如镇每逢二、七都有集市,十里八乡的村民都喜欢去镇上赶集购置物品。镇上的集市虽不如城里的气派繁华,倒也物品齐全,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车把式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挥着鞭子很快便到了镇上,与几家商定好了回去的时辰,便赶着牛车走了。林氏带着三个孩子去卖鸡蛋的地方找个位置,打算先将鸡蛋卖了再去买其他的东西。而张峰家的则带着张元去扯布料。 还是早上,太阳还不毒辣,集市上人还不是很多,林氏嘱咐念悠:“你牵着点念林,别走丢了。”她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苏茂在前面走着,念悠在后头牵着念林不时环视熟悉的集镇。 到了家禽的地方林氏找了空地将篮子放到地上,叫过三个孩子便等着买家上门。 林氏虽然经常赶集卖鸡蛋,但是不会吆喝,看着旁的妇人吆喝着招徕客人她又觉得张不开嘴,每次都是干巴巴的蹲在那里等着买家主动上门询问。 过了一个时辰,人慢慢多了起来,集市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因着夏季天热,没多会儿念悠便觉得浑身出了汗,好不难受。 念林还好,一直乖乖的站在,苏茂却调皮的厉害没一会儿就呆不住了,稍不留神就不见了踪影。 林氏急了,拽过念悠不高兴的说道:“你咋不看着点。”都说老人隔辈亲,林氏对这大孙子就尤其的疼爱。 念悠也着急,可被母亲这么指责也有些委屈,但是她知道现在应该赶紧去找苏茂,否则遇上拐子就麻烦了。 “快去找找。”林氏烦躁的厉害,来了这么长时间鸡蛋还没卖出去,小孙子又不见了踪影。 念悠点点头,又嘱咐念林道:“念林乖乖的和娘在这等姐姐。” 念林懂事的点点头,不吵不闹。 看着懂事的弟弟念悠有些心酸,想着也该到秋季的时候弟弟会得天花,到时候她一定守着弟弟,将弟弟的命保住。看着人云密集的集市,念悠蹙蹙眉走入人群,一声声喊着苏茂的名字。 苏茂其实走的并不远,八岁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正在一处卖鸟的摊位前好奇的看着各种鸟儿。 念悠远远的看着男娃正蹲在那里看鸟儿便分开人群挤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不悦的呵斥:“苏茂怎么的胡乱跑,等回去我定告诉你爷爷....” 小男娃正看一只画眉看的起劲,突然被人拉住衣襟,懵懂的转头,看到一个漂亮姐姐皱着眉头呵斥,弯弯眉毛笑道:“姐姐在叫我吗?” 念悠愣了愣,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姐姐认错人了。” 男娃个头和苏茂差不多,衣服颜色也差不多的男孩,但细看之下才知道这衣服料子却是细布而非苏茂穿的粗布衣裳。 男娃长的很漂亮,眨着大眼睛笑了笑:“没关系。”说着又转头拽拽身边的男子,“大哥,这个姐姐好漂亮。” 念悠这才注意到小男娃身旁还站着一个青年。年纪在二十岁上下,浓眉大眼,有些粗犷却难掩英俊。 裴骁听见弟弟说话,转头看向说话的女娃,女娃娃也就十岁左右,长的鹅蛋脸,皮肤白皙,一双杏眼此刻正略带尴尬的看着弟弟。 原来是这个小丫头! 裴骁心里笑了笑,面上却不解的看着念悠。 念悠虽然里子是个十五岁的大姑娘,可现在这身子却只是个九岁的女娃娃。见青年不错眼珠的瞧着自己,脸上还是红了红,她微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话刚落地,旁边一个小孩扯了扯她的衣襟,“小姑姑...” 念悠一愣,低头去看,苏茂正扯着她的衣襟笑嘻嘻的。 念悠顿时来了气,完全忘了还当着这么当多人,拉过苏茂就训斥:“你又乱跑!” 苏茂并不怕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小姑姑,见她瞪着眼也只是笑嘻嘻道:“那边黄莺叫的可好听了,我带姑姑去看好不好?” “不好,跟我去找娘。”念悠气哼哼的拉着他就走。 裴骁看着小丫头心里一阵好笑,原来她小时候脾气就这么大,怪不得后来会一气之下上吊死了。 裴骁也存了心思,今日本来只是出来逛逛,没想到真的遇到了,两人既然这么有缘,那么这辈子他可得抓牢了,只是对方现在还是个小姑娘,他可真不好下手啊。 弟弟裴轩拉了拉他胳膊,疑惑的问道:“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笑的这么猥琐? 裴骁回神发现那姑侄俩还没走,只看男娃拉着她的衣服就是不肯走:“再看一会儿嘛~~好姑姑,我最喜欢你了。” 集市上人多,很多人都看了过来,念悠不经意间看到那对兄弟也看着自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不由得气馁,“好了,好了,再看一会儿赶紧和我回去。” 苏茂大喜,凑到裴轩跟前,两人自来熟的说着话看着画眉鸟。 念悠站在苏茂身后,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裴骁身上,她上辈子活到十五岁居然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这辈子才九岁就遇见了,难不成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吗? 裴骁自然注意到念悠的视线,想到上辈子小姑娘死活不愿意嫁他,还在嫁人前一晚自杀,这点让裴骁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后来他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可还是觉得无奈。 过了一会儿苏茂看够了,便和裴轩告别拉着念悠走了。裴骁看着念悠离去的身影,心里决定着这辈子一定得抓牢了,可不能犯上辈子的错误了。 裴轩人小鬼大,笑嘻嘻道:“大哥,你是不是也在看漂亮姐姐?” 裴骁难免老脸一红,尴尬的拍了裴轩一巴掌,“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纨绔子弟看漂亮姑娘。” 裴轩机灵的躲开,哼哼道:“大哥看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还好意思说我。哼,等我回家就告诉娘大哥有喜欢的人了。” “你个小滑头,看我不收拾你。”裴骁被弟弟气笑了,这次抓着直接揍了两下。 念悠带着苏茂回到林氏身边的时候鸡蛋还没卖完,林氏脾气很不好,看到苏茂狠狠得骂了一顿。 苏茂犯了错,眨着大眼一声不吭的任凭林氏骂,完了舒口气躲到后面和念林说起刚刚看的鸟来。 念悠无奈的叹气,看了看还没卖出去的鸡蛋对林氏道:“娘,要不咱也吆喝吆喝?” 林氏哼道:“那些妇人不顾脸面吆喝,太丢人了。”她可拉不下脸和那些妇人一样吆喝呢。 念悠见母亲坚持便住了嘴,蹲在后面看着明晃晃的太阳昏昏欲睡。 温度越来越高,太阳明晃晃的照着人睁不开眼。苏茂早就后悔跟着来集市了,唯一的动力就是等着卖了鸡蛋好去买糕点吃。 正在这时苏茂眼前突然一亮,开心的叫道:“裴轩,我在这儿呢。” 念悠瞌睡虫被吓跑抬头就瞧见刚刚遇见的兄弟俩过来了。苏茂早就呆的不耐烦,看见裴轩过来蹭蹭跑了过去,俩人凑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而裴骁则静静的瞥了一眼念悠,带着淡淡的暖意,让念悠微微蹙眉。林氏不晓得这些,见有人过来,热络的招呼:“小伙子是要买鸡蛋吗?” 裴骁回神,对上妇人热情的脸。这是她的母亲啊,随即绽放一个大笑脸:“是啊,大婶,给我拿上二十个鸡蛋。” 一看还真是买鸡蛋的,林氏顿时高兴起来,她忙着将鸡蛋装起来递给裴骁,“拿好了,别碰了。” 裴骁按照市价给了钱,转头看向念悠的目光又柔和了一下,挑了挑眉似乎在说:你看,我是为了你才买鸡蛋的。 现在的念悠只有九岁,但是内里却是十五岁的姑娘,自然明白一个男人的目光代表着什么,可是她不理解的是自己现在明明是个九岁的小丫头,这人怎么就这般看着她?这人专门喜欢小女娃? 裴骁不知道小姑娘心里俨然将他划为可疑对象,看过之后却转头和林氏攀谈起来。而那边苏茂又将念林拉了过去,三个孩子一起围在一个卖鹅的摊位前叽叽喳喳说话。 过了会儿苏茂突然跑过来指着裴轩过来问:“大哥哥,他叫裴轩那你叫什么啊?” 裴骁一愣,不自觉的看了念悠一眼,笑着回答:“我叫裴骁,裴元庆的裴,骁勇善战的骁。” 念悠听见这名字顿时愣住,惊讶的合不拢嘴。 裴骁? 她前世要嫁的人不也叫裴骁吗? 乔言榕不是说裴骁是个二十多岁的老光棍儿,长的丑陋不说,还腿瘸眼瞎脸上还有道吓人的疤吗? 怎的眼前这个裴骁不过二十岁,长相英俊,腿也不瘸,眼也不瞎脸上也没疤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此裴骁非彼裴骁,还是她的好姐妹乔言榕骗了她? 第四章 念悠的心里此刻惊涛骇浪、翻滚不止,上一世就因为乔言榕对她说的话,她心里难受,觉得兄嫂根本不关心她不管她的死活,所以才想不开在婚前头一天上吊了结了自己的小命。 谁知醒过来没几天就发现这样让人惊讶的事情。 像裴姓在九如镇并不多见,而能起裴骁这个名字的也不能有好几个吧? 裴骁一边应付苏茂的十万个为什么,一面暗暗观察旁边的小姑娘,却发现小姑娘呆呆的站着眼底满是惊讶和不解,他顿时皱了皱眉,觉得小姑娘有些奇怪。甚至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和他一样是重生回来的了。 上辈子他也见过念悠,只不过念悠却不记得他了,后来他打听到她的兄嫂为她找婆家,便遣了媒人去苏家提亲,当时给的聘礼在九如镇绝对是高的,谁知他的小未婚妻竟然在成亲前一晚莫名其妙的上吊了。等他听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凉了。 若不是后来他多方打探了解,恐怕一辈子都活在困惑之中。只是了解真相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想到这些,裴骁摸摸完好无缺的脸,顿时有些庆幸,多亏这辈子回来没把脸伤了,若是再伤了像上一辈子那般可就不好了,说不得真成了人人害怕的老光棍儿了。 只是眼下裴骁也不敢和小姑娘多加接触,小姑娘毕竟还小,今年不过九岁,就算提亲,怎么也得等到十三以后。想到四年以后,他都二十四了,顿时又有些不高兴了。 时间那么久,他还得光棍儿几年。 裴家兄弟走后,念悠一直闷闷不乐,显得很有心事。林氏只顾着喜滋滋数钱盘算着再添些钱扯些布料没有察觉,可小小的念林却发现了,小家伙小心的捏着念悠的衣襟,担忧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念悠看着弟弟的小眼神,安慰的摸摸他的脸:“姐姐没事。”可一想到秋季要发生的事,念悠又没心情想裴骁的事了。毕竟那是上辈子的事情,她既然回到这时候,那么就一定保护好弟弟,然后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那么她的爹娘就不用大冬天的上山砍柴补贴家用,也就不用死了。 林氏卖了鸡蛋,心情很好,拉着三个孩子去扯了花布,又买了些孩子爱吃的零嘴,这才带着孩子去约定好的地方等牛车。 她们到时,张峰家娘俩也在等了,看她们过来忙打了声招呼,张峰媳妇看林氏不愿搭理自己,也不讨没趣,打声招呼,便扭头对张元说着什么。 张元已经十岁了,已经很懂事,他突然扭头对念悠道:“念悠你还记得那天救你的人吗?我今天又碰见了。” 林氏正坐上牛车一听忙问:“可知对方姓名?”虽然不舍得鸡蛋,但是上门感谢也是有必要的。 张元点头:“嗯,问了,那个大哥哥叫裴骁,是镇上裴家的人。据说早年服兵役做了兵,前段时间刚回来,有事出门路过咱们村的时候正好救了念悠。” 对于他的话林氏只是记着,想着回家将事告诉苏老汉,怎么也得去人家说声谢谢。但一想还得搭上一些礼品,林氏又有些心疼。 相对于林氏担心礼品,念悠听到张元的话已经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又是他,当日救她的人竟然是她。而她醒来时已经在自己家里,对于是谁救的她却全然无知。今日在集市上听见那人说叫裴骁她已经惊讶的不行,谁知现在又知道这件事情,可真是让人惊讶了。 她记得上辈子确实是被张元救起的,这辈子虽然听苏老汉说不是张元,也没多想,谁知竟然是裴骁。 坐上牛车之后,念悠心绪仍然难平,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这辈子的生活也透着股诡异。 可加上上辈子的经历,她也不能理解最近发生的事。 因为上辈子她有多信任乔言榕,她是知道的。她看待乔言榕简直比亲兄嫂还要亲。 当年因为乔言榕的话,她怀疑兄嫂,认为兄嫂为了苏茂将她卖给丑陋的老光棍,对于兄嫂的话根本不信,还因为婚事和兄嫂大吵大闹,兄嫂不听她的话退婚,到最后才想不开上吊了。 而现在,每件事都透露着诡异。 只是上辈子她认识乔言榕的时候她已十三岁,因为说话投机感情越来越好,从未怀疑过她。 难不成到自己十三岁的时候这裴骁会变成丑八怪会变瘸? 念悠拧紧眉头,实在想不明白。 好在念悠已经活过一次,这辈子打算开开心心的过,所以知道事情这样之后也不再去想了,转头开开心心的和林氏讨论起布料来。 回到家,林氏将张元的话告诉了苏老汉,苏老汉一听顿时拧紧眉头。 镇上的人家和他们乡下的泥腿子不一样。而且他听说裴家生活富裕,比他们这些乡下人有钱多了。若是张元救的念悠,他提篮子鸡蛋去谢谢也就罢了,可镇上的富户,他拿着一篮子鸡蛋可就有些寒碜了。 林氏不以为意,将布料递给商氏后,开口道:“那有啥,他们再有钱又怎么了。咱们去表示一下谢意就成了,没必要花那冤枉钱去买礼。”她生怕苏老汉惦记那些鸡蛋,忙不迭的又添了句,“鸡蛋都没了,咱家可没钱买那些烧钱的玩意儿。” 苏老汉点上汉烟吧嗒吧嗒的抽上几口才瞪眼吼道:“你个妇人懂个啥,人家可是救了念悠的小命!若是念悠大些,为了名声嫁了他也使得。” 一旁听热闹的苏茂笑嘻嘻道:“爷爷,我认识裴骁。” 苏念庆听到儿子插话,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就你知道。” 苏茂着急为自己辩解,拉着念林问:“小叔你说,那裴轩的大哥是不是就叫裴骁?” 苏茂八岁了,说话很清晰,众人一听可能真是,于是看向念林。念林年纪小,但是白天刚发生的事还是记得的,于是点点头:“嗯,我听见茂茂问了。那个大哥哥说他叫裴骁,他弟弟叫裴轩,我和茂茂还和裴轩玩了会儿。” 众人这才信了他的话,苏老汉转头看一直沉默寡言的女儿,问道:“念悠听见了?” 走神的念悠反应过来,闷闷的点了点头。她也不敢相信就是裴骁这辈子救了她,可惜事实如此,容不得她做他想。 苏老汉抽完汉烟,将烟锅磕干净然后站了起来,嘱咐商氏道:“将前段时间念庆从山里挖的人参也晒干了,明天我去镇上一趟。” 这是打算用人参换个心安了。 那人参个头小,也就十多年,商氏也有些心疼,可看公爹打定了注意也不敢说什么就答应下来。反倒是林氏心疼的叫起来:“去上门谢谢就行了,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干啥,那人参好说也得卖几两银子呢。” 苏老汉吼道:“银子重要还是闺女重要?” 林氏缩缩脖子,小声嘟囔:“闺女这不没事吗,况且人家指不定不稀罕咱这人参呢....” 念悠有些头疼,但是听到爹这么重视自己,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第五章 苏老汉一向看不得林氏的抠搜,决定了要去就一定要去,他这个一家之主可不能被一个婆娘给做了主去。 第二天一大早苏老汉就找了补丁最少的衣服穿戴整齐捧着事先找来的还算完整的小盒子出门了,临出门前林氏还嘟嘟囔囔的劝道:“人家是有钱人,何必带这礼,只人去了道声谢也就罢了,人家肯定不稀罕咱们的这么根人参。”留着卖钱多好,只是这句她不敢说只能咽回肚子里。 苏老汉冷哼一声:“妇人!”说完抬腿快速的离家,生怕再待下去会被林氏给气死。 苏老汉为了省坐牛车的两个铜板,一路走着去了镇上。镇上虽然不大,可他又不熟悉,捧着装了人参的盒子在几条路上走了许久,在才别人的指点下到了裴家。 站在裴家的门前,苏老汉拧眉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叩门。 裴家有着两进的大院子,墙高门阔,在高高的门楼上挂着两个大字:裴宅。 苏老汉原想着这裴家就算是住在镇上也只是比他们这些乡下人稍微富有罢了。可到了人家门前才发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人家。 可能是裴家一向低调自己才没听过,但是站在门前,看着这样的宅子,在看看自己身上洗了多次还有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服,突然有些难为情,腿脚下意识的想往回走。 这时裴宅大门被人拉开,一个门房打扮的人站在门口瞅了瞅,目光在苏老汉身上扫了扫,很不客气的问道:“老汉找谁?” 他们裴家在镇上是富户,许多乞丐什么的都喜欢到裴家乞讨,再有就是那些穷亲戚最喜欢没事上门打牙祭。这门房看苏老汉的打扮自动的将苏老汉当成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了。 许是门房轻视的目光太过明显,苏老汉一张老脸涨的通红,人家一个门房穿的衣服都比自己好很多也难怪人家将他看低了,再者说他今日是来谢恩的,总得见到主人家才是。 苏老汉扯开一个笑脸道:“大兄弟,我是清流村的苏老汉,来裴家谢恩的。” “谢恩?”门房显然不信,皱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难不成这些穷亲戚又想了新的借口? 刚想回绝然后关门,却见门内过来两人,一个小脑袋钻出大门看了看苏老汉咧嘴笑了:“老伯是谢谁呀,是谢轩轩吗?” 男娃也就七八岁,看着和苏茂差不多大,长的很漂亮,身上穿着细布衣裳,小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容,让人顿生好感。 苏老汉笑了笑:“老汉是来谢裴骁的。” 男娃笑的更开心了,回头拉出一个青年道:“老伯,这就是裴骁,这是我大哥,我大哥可厉害了,是个大英雄,能够打坏蛋,保家卫国。”说起大哥他总是充满崇拜,不管见着谁他都想显摆一回。 苏老汉循着男娃的视线看去,见一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站在男娃身边,大手拉着男娃的小手,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那张脸说不出的好看,英俊不凡,如松柏一般挺立在那里,见苏老汉看他,不由得问道:“老伯找裴骁何事?” 裴骁上辈子认识念悠的时候苏老汉早就没了,是以并没有见过苏老汉。 苏老汉上前几步,到了宅子下面,对裴骁道:“我闺女前几天掉河里了,听说是你救上来的,所以老汉今日来谢谢你。” 说着低头看一眼手中的盒子不好意思道:“这是念悠她哥从山里挖的人参,也值不了几个钱,就送给你当谢礼了,别嫌弃。” 见苏老汉递过来了,裴骁却愣了愣,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人参于他来说不是特别贵的东西,但是对于苏家人来说可能就是极其珍贵的东西了,由此裴骁可以断定苏老汉对念悠是很重视的,而且礼节上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那门房看了,却嗤笑一声,裴家在镇上也算大户,有上百亩的地,哪里会稀罕这泥腿子这根人参呢。苏老汉窘的满脸通红,浑身不自在,双手搭在身侧不知如何是好。裴骁瞪了门房一眼:“去账房领银子,以后别来了。” 门房一听顿时大惊,慌忙跪下求情。可裴骁却是说一不二,任凭他求情也不打算用了,他们裴家不需要一个狗眼看人低的门房。 门房哭丧着脸走后,裴骁将苏老汉请进家里,进了院子里,苏老汉这更惊讶了,这宅子却是盖的好,前院一溜五间房子,左右各三间厢房,地上还铺着青石板,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苏老汉被请进待客的花厅,很快有穿的讲究的丫鬟端了茶水上来。 坐在花厅里喝着上好的茶叶,苏老汉更加的不自在了,坐在那里觉得怎么样都不舒坦。想到刚才这裴骁轻易的就将门房辞退,想来这裴骁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可这样厉害而有钱的人竟然将自己这个泥腿子请进家里来还好眼相待。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苏老汉站起来告辞,裴骁连忙阻止道:“伯父请稍等。”说着转头凑到一直乖乖在旁看着的裴轩耳旁低语几声。 裴轩眼睛亮晶晶的,点头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不多会儿一个五十岁上下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匆匆而来,手里还提着几包东西,而裴轩开开心心的跳着跟了过来。 裴骁将东西拿过来亲手递给苏老汉笑道:“这些伯父带回去,给苏茂和念林吃吧。” 苏老汉大惊:“这是....” 裴轩接过话去,笑眯眯道:“老伯伯,我和苏茂还有念林是好朋友奥,这是轩轩送给他俩的。” 苏老汉急的满头是汗,他今日是来谢恩的,哪能再要人家东西,他着急的将东西放下,拔腿就往外走,“老汉先走了。” 裴轩追上去不依不挠,等裴骁提着东西也追上来,直接将东西往苏老汉怀里一塞,撅嘴道:“伯伯,你是瞧不起轩轩吗?轩轩喜欢念林和茂茂,这些是送给他的,您替我带给他们吧。” 苏老汉见小孩子生气了,拿也是不拿也是,这时刚刚那中年男人则笑着对苏老汉道:“大哥还是拿着吧,小孩子的一点心意,别让小少爷着急。” 苏老汉抬头看了眼,见三人都笑眯眯的看着他,倒也不好意思在推脱,再推脱倒显得他小家子气了,于是便道声谢接着了。 到了门口,裴轩嘱咐苏老汉:“伯伯有空带茂茂和念林来我家玩。” 苏老汉尴尬的应着,一时不忘观察两个大人,见俩大人都宠溺的笑着,放下心来和裴骁告辞然后回家去了。 ———— 苏老汉回到家已经大中午了,太阳毒辣辣的晒的人睁不开眼。连平日里喜欢热闹的苏茂也蔫蔫的坐在板凳上恹恹欲睡。 苏老汉进门习惯性的咳嗽两声,苏茂睁眼看了眼,没精打采的打招呼:“爷爷您回来了。” 苏老汉点点头进了屋,念林懂事的搬凳子给他,嘴里甜甜道:“爹爹快坐下歇歇,念林给您扇扇。” “不用,爹自己扇就行了,别热着念林。”苏老汉摸摸小儿子的脑袋,心里满意极了,这小儿子才五岁都懂得关心爹爹了,苏老汉很欣慰。 苏茂撅了撅嘴起身给苏老汉倒了杯水,“爷爷喝水。” “你也是好孩子。”苏老汉鼓励的摸摸苏茂的脑袋,苏茂大了,心眼也多了,闻言嘿嘿直笑。 “爷爷,这里面是啥啊?”苏茂在屋里转来转去,眼尖的看到苏老汉随手放在一旁的包裹。苏老汉这才想起来,对念林道:“去看看你姐姐他们起来了没有,起来的话让他们都过来。” 念林怪怪的答应一声然后跑出去了,苏茂着急想知道,于是去了爹娘屋里去叫爹娘。 等人来齐后,苏老汉说:“今天去裴家了,人参他们留下了,但是给了我一包东西。”说着解开包裹给大家看。 里面是一些精致的糕点还有一些其他的吃食,都是他们苏家没吃过的东西。 苏茂和念林看着好吃的双眼放光,苏茂甚至吸吸口水,期待的看着苏老汉。 林氏不满道:“那人参好说也得几两银子,换了这点吃的能顶个啥。” 不光苏老汉生气了,就连苏念庆也生气了,瞪着眼道:“娘,人家是救了念悠的命,还不值那几两银子了?” 林氏不服气:“可人家又没让你上门去谢。” “您....”苏念庆真的被他娘打败了,气急败坏道:“爹,你说说我娘,咋这样唯利是图呢。” 苏老汉哪里不知老伴儿的毛病,只是也就这点缺点,对孩子还是很好的。 念悠一旁看着,虽然觉得吵吵闹闹,可心里还是开心的,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过日子就好,哪用想其他的。 不经意间,念悠扫到商氏,看到商氏正小声劝着念庆,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收敛了起来。 她从昨天起就开始困惑了。 如果说昨日见到的裴骁就是上辈子和他定亲的人,那么她的兄嫂就没有对不起她,拿她换钱,或许是为了几两银子,但是肯定也是见了人之后才定的吧,因为不说大嫂,就说她哥念庆还是很顾着她的。 那么,如果真是自己想的这样,那就是乔言榕骗了她了。 而乔言榕为何要骗她呢? 她想不明白。 正想着,念林突然过来了,“姐姐,吃糕糕。” 念悠回神,看着可爱懂事的弟弟,笑了笑,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将上辈子没弄清楚的事弄个明白,总不能让自己死的稀里糊涂的。 第六章 夏季的夜晚,有些闷热。一家人早早的吃了饭,林氏抬头看看天,对屋里的人喊道:“看天气像是有雨,赶紧洗洗早点睡吧。” 一家七口人,却只有一个洗澡的地方,除去两个小的可以跟着大人一起,等念悠洗完的时候天空已经乌云密布,一记闷雷在天空炸响,紧接着是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紧随其后哗啦啦降了下来。 想到正在长着缺水的苞米,苏老汉满脸褶子的脸上也有了喜色,本来还打算这两天和念庆担水浇地来着,这下好了,可以睡个踏实觉了。这庄稼地就是看天吃饭,而今年夏季连着干旱了两个月,这场雨算是解了庄稼人的燃眉之急。 念悠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眉头却紧皱,因为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场大雨会持续五六天,届时庄稼地里是一片汪洋,今年秋天会颗粒无收。 她有些自责,为什么没有早点想起来,若是她早点想起来提醒爹,或许会有用? 这个答案是否定的。先不说她一个孩子说的话大人会不会信,就算爹娘信了,那也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句预言而不播种。 不播种就代表着秋天没有粮食,可现在呢? 念悠眉头紧皱,巴掌大的笑脸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担忧。商氏正欢喜的看着外面的及时雨,见小姑这等表情,不由得拍拍她的脑袋,“妹妹可是担忧什么?” 念悠瞅了商氏一眼,沉默不语。 商氏有些尴尬,觉得小姑从掉河里那天起越来越奇怪了,她想着等雨停了和婆婆说说找个巫婆给看一下才行。 入夜后雨下的更大了,雨珠拍在窗棂上噼里啪啦作响。念悠躺在床上,享受着难得的凉爽,很久都睡不着。 大雨到天明时还是没有停,一家人也没出门,吃了早饭便围坐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念悠手里拿着针线认真的绣着花,一旁商氏瞅瞅念悠怎么都觉得自己这小姑子自从那天起就有些奇怪。这几天对她一直爱搭不理,甚至她主动说话时看她的眼神也有些怪异。 林氏注意到商氏的眼神,直接问道:“你老瞅念悠做啥?” 商氏快速低头在正纳的鞋底上扎了一针,半晌才道:“没啥。”婆婆林氏虽然抠门,但是除了孙子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姑了,做儿媳妇的可不敢多说半句话。 念悠淡淡的瞥她一眼,神色复杂。 在她没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兄嫂。而且若是兄嫂是可以信任的,那么就意味着乔言榕才是背叛她的那一个。 “没啥不好好纳鞋。”林氏不悦的瞪她一眼,余光瞥见孙子和小儿子在炕前眼角滴溜溜转着乱看,林氏转头下炕找来昨日苏老汉带回来的糕点递给苏茂和念林,“一天只能吃一块。” 两个小子早就在炕前转悠了好几圈,拿到想要的东西都嘿嘿笑了。 念悠抬眼看了一眼,林氏以为她也想吃,想了想低头捡了快碎的递给她,“你也吃点?” 念悠摇摇头,“娘吃吧。” 林氏满意的笑了,不过她也没吃,而是又将糕点放了回去。商氏微微叹息,将手中的针线动的飞快,媳妇怎么都不是闺女,能想到闺女却不能想到媳妇。 一上午很快过去了,外面雨还没停。而狂风却在午后疯狂的肆虐而来。 抽了几袋汉烟苏老汉急了,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就往外走:“不行,得去看看苞米去。”两亩水田还不要紧,要紧的是那几亩苞米。 林氏阻拦道:“你去个啥?外面这么大风。” 苏老汉不理她,朝念庆道:“你和我一道去。” 两人不顾阻拦,穿了蓑衣急步迈入雨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林氏担忧道:“这俩人还真是不听劝。” 念悠眉头紧皱,总觉得这雨比上辈子更蹊跷。因为上辈子也下的大雨,却没有刮风,粮食虽有减产,却也没有多惨重。可今年这雨却伴着大风,却像是要将农民的庄稼都收回去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念悠思索半晌都想不明白。算了,还是不想了,天灾不能避免,她也无可奈何。 过了半个时辰,念庆匆匆回来了,还没进屋就喊道:“娘,快到地里去,水排不出去了。” 林氏一听大惊失色:“不是有水沟吗?咋还要去呢?” 念庆站在屋檐下拍拍身上的水,解释道:“雨太大,水沟都满了,快点去挖水沟,还得把苞米苗扶起来。” 林氏答应一声赶紧穿鞋,商氏早放下手里的东西,翻出蓑衣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念悠在家看着孩子吧。” 几人匆匆带着铁楸走了,念悠有些担心,下了炕叫过两个孩子嘱咐道:“姑姑去看看地里,你俩不许胡闹,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听见没?” 两个孩子看着外面大雨,知道大人有事要忙,懂事的点点头。 念悠摸摸俩人的头,也装扮整齐出了门。 外面比念悠想象的还要厉害,苏家所在的胡同,门前水流都漠过脚脖,跟小溪流一样哗啦啦的朝东流去。好在夏季气温相对较高,念悠索性也没挽裤腿,直接顺着水流朝自家苞米地而去。 大雨铺天盖地,遮住人的视线,念悠匆匆的朝自家地里走去,一路上遇见不少满脸急色的邻居。 到了地里,苏老汉和念林夫妻都在冒雨开水沟,念悠站在雨中看着家人突然生出许多的无力感。 自己重活了一辈子,还是不能避免这样的天灾,看着家人如此念悠也顾不上许多前去帮忙。 忙乱中林氏瞅见念悠来了,站起身来呵斥:“胡闹,你来做啥?快回去。” 念悠抿着嘴上前帮着林氏将破土而出的苞米苗扶正也不说话。 林氏忙着扶正苞米苗,顾不上再说念悠,见她不走,便教她将苞米苗扶起来。 忙活了半晌,水还是排不出去,不远处有户人家竟然抱着被水冲出来的苞米苗坐在水里哇哇大哭。苏老汉急的看看天,仰天大骂:“老天爷啊,你这是不让庄稼人活了呀。” 庄稼人最敬重老天,总觉得一家的收入都靠着老天爷的保佑,可当老天爷也听不见泥腿子的呼声让他们失去粮食,可真真的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了。 这么大的雨,水又排不出去,苞米苗怎么存活。没有粮食的庄稼人又怎么过下去。 但是老天铁了心下着大雨,不管不顾。狂风又加大了力度将路边的树刮的东倒西歪。 苏家地头上便是一条宽敞的官道,此刻官道上也汇满了水,向四方流去。念悠忙了一会儿站直身子休息,远远的便看到路上自北向南驶来一匹骏马,黑色油亮的骏马在狂风暴雨中踏水前行,马上的男子不惧大雨拍打着马腹。 苏念悠晃晃神,听到母亲叫她赶紧劳作,她弯下腰的瞬间隔着雨帘似乎看清了马背上人的脸。 是裴骁。 不过此刻她没有心情去想上辈子的种种,眼前的苞米苗才是她应该认真对待的对象。 马背上的裴骁沿途便看到许多农夫在地里排水扶苗,按照记忆的方向,果然在官道边上看到了苏家人,当他看到念悠也在时,眉头莫名的皱了皱。 她身子刚好就出来了,再生病可怎么办? 可她现在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没有立场去关心她。裴骁夹夹马腹,放缓了马速,直到经过苏家地头,念悠都没在抬头。 骑马走出很远,裴骁都有些遗憾,下次再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现在的念悠只有九岁,离着及笄还有六年。 裴骁不愿承认自己心急了,他今年都二十了,跟他一样大的堂弟儿子都三岁了,而他在外五年,一回来便被母亲逼着成亲。可他的小姑娘还小呢,他得等着她长大。 大雨还在继续,狂风肆虐的扫过整个天地。等念悠再抬头时骏马连同它的主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天快黑的时候,大雨还是没有停,地里的水已经积的很深了,却再也排不出去。地里的苞米本是涨势最旺的时候,可被大风一吹有的拦腰断了,有的直接破土而出。破土而出的要赶紧栽上或许还能成活,可拦腰断了的却是不能了。 苏老汉疲惫的将铁楸扔在地上,满面的灰败。 苏念庆也扔了铁楸,一屁股坐在水里,双手抱头,痛苦道:“全完了。” 其他人脸色也很沉重,这大雨不知道会下多久,这地里的庄稼除了那二亩水稻其他庄稼遇到这样的大雨,哪里还能存活? “回吧。”苏老汉嗓子低沉,满满都是心疼,可事已至此老天爷都不顾念他们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其他邻居,大家脸上都不好看,难得的没有调侃几句。 回到家里两个小萝卜头感受着家人的低沉,躲在角落里不安的看着家人。念林最小,磨蹭着到了念悠跟前,小声道:“姐姐,你衣裳都湿了,快去换下来。” 念悠摸摸懂事的弟弟的头,和林氏等人招呼一声就回了房。 这一夜,家里气氛低迷,商氏熬了些粥,可大家都没有心情,直到凉透也没喝。 两个小的喝了粥困顿的睡了,几个大人围坐在桌前默不作声。 苏老汉抽了两锅烟,将烟末磕在地上,然后站了起来:“吃了饭早点睡吧。” 念悠看着父亲疲惫的身影,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爹。” 苏老汉停住,看来闺女一眼,似乎在问她什么事。 念悠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接着道:“爹,等大雨停了,咱们想别的法子赚钱吧。” 大雨到了这个时候都没停,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等停了,外面的庄稼也七零八落,一年的收成都没了大半。 听到念悠的话,苏老汉只顿了顿,摆摆手:“先去睡吧。” 念悠看着爹的样子,张了张嘴,没再说下去。算了等雨停了再说吧。 睡觉的时候念悠睡不着了,她以为自己能重活回来已经很令人惊奇了,可就在刚刚,她脑子里竟然闪现出很多她已经没接触过的东西,快到差点没抓住。好在她从小记性就好,这会回想竟然还能回想起来。 第七章 这场大雨共持续了五个日夜,到了第六日终于放晴。整个清流村都处于一片汪洋。街上的水哗啦啦的淌着,过往的行人都得挽高了裤腿淌水走路。有几家房屋简陋的已经倒了墙,还有几家漏水严重正在屋顶修补。 苏老汉和念庆一大早就下地查看地里的庄稼了,其他人则收拾屋里。这几天大雨,苏家的茅屋有几处漏水,趁着天放晴这几天还得修补茅屋。 地里念悠没去看过,估计不容乐观。 果然中午苏老汉爷俩回来的时候一脸灰白。苏老汉摘掉斗笠坐在门边上,吧嗒吧嗒抽着汉烟,半晌才道:“念庆过几天去镇上和老二商量商量也找个长工干吧。” 商氏一听,急了:“爹,庄稼真的不好了?” 苏老汉没言语,点点头。岂止是不好。几亩苞米根大多数都烂了,剩下的一些也不知道能不能长成。 商氏眼泪直接出来了,一年的收成就这么打了水漂,也不知道秋天缴税的时候朝廷能不能给减免一些。若是朝廷不照顾老百姓,那他们家可就得砸锅卖铁了。 林氏正在外面喂猪,见苏老汉不吭声,顿时火大:“房顶还漏着呢,赶紧的收拾收拾,念庆这几天去镇上找个长工干着,她大嫂也去镇上铺子领点活计干着。”她顿了一下,又道,“念悠也去,这么大了,该好好干活了。” 商氏点头答应,一面将野菜剁碎洒进只有很少米粒的粥里。到了夏季,虽然有新收的小麦,但是考虑到秋季的赋税,家家户户都是舍不得吃的,现在吃的也是去年剩下的糙米混上野菜,勉强裹腹。 大雨后,大家都知道今年收成困难,在吃食上都很自觉的减少了粮食的用量。像苏家人口还算少些,林氏掌管着家里的粮食用量,每日定量取出,商氏或者念悠做饭时直接拿来倒上。 而最近几天林氏直接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少量了一些米,原本就稀得能照镜子的粥更加稀薄。 “念悠,烧完这根柴就差不多了,出去凉快吧。”商氏撩起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对坐在灶前的念悠道。 念悠早就热的不知东南西北,闻言将木柴往灶里伸了下,站起身就往外面去了。 林氏喂完猪又去喊两个小的起来吃饭。苏茂睡眼朦胧的出来,闻着野菜的味道,皱着鼻子嘟囔:“咋又吃野菜啊。” 林氏冷哼:“有的吃就不错了,赶紧吃饭,吃完饭上山捡蘑菇去。” 每到夏季下了雨,山上树林里总会长出许多木耳和蘑菇,家家户户的女人和孩子都会背着筐上山去捡来晾晒干拿到镇上卖掉补贴家用。 因为苏家人少,吃饭不拘男女都在一张桌上用饭。苏老汉三两口将粥喝完,又吃了一个玉米饼子才道:“待会儿念庆就去镇上吧看看老二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你也去田地主家做长工,我在地里看看能不能救活一些庄稼。” 念悠的二哥苏念为今年十五,在镇上田地主家做长工。 念庆将粥喝的呼啦啦作响,闻言点点头,“爹放心吧,镇上指不定有大户人家请人呢。”还没去什么都不好说,但是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强。 吃了早饭念庆带了几块干粮就出发了,苏老汉下了地,林氏则找好工具,连同商氏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往后山走去。 清流村靠山吃山,又遇到这么大的雨地里的庄稼估计是绝产了,所以对于其他的额外收入就格外的看重。 念悠她们一行到了山下遇到不少前去采摘的村民,大家情绪都挺低落,默默对视一眼,似乎叫着劲一般快速往山里走去。 清流村背靠的九如山连绵一大片,进了山各家分散开,便只听到鸟儿欢快的叫声了。 对于九如山念悠是又爱又恨,爱是因为自己就是在山里长大的,恨是因为上一辈子爹娘就是因为九如山而死。 念悠抬头看着连绵的大山,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九如山深山里她们是不敢去的,只能在外围的地方采摘蘑菇。这些活计上辈子便做的很熟练,这辈子再做起来也很简单。不光是她,就连苏茂和念林也好样的,一人提着一个篮子认认真真的捡蘑菇。 过了一会儿,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喊声:“大嫂,你们也来捡蘑菇呀。” 念悠回头一看是她的二婶姚氏,一张面盆大的脸上两只小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氏篮子里的蘑菇。 林氏皱眉看了姚氏一眼算是答应了。林氏和姚氏两个妯娌不睦已经好些年,两人路上碰见能说几句话都已经算好的了。 可姚氏是没脸没皮的婆娘,见林氏不愿意搭理她还上赶着贴上来,“哟,大嫂捡了这么多啊,是要晒干拿到镇上去卖钱?哈哈,也是,大嫂家的苞米地都在下坡已经死了好些了,哎呀我就说当时不能要下坡的地,下坡的地平时倒好,可遇上这大雨不还是要颗粒无收了?还是我家上坡的地好有后山挡着大风,水又排的好,估摸着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了。” 今年下坡的苞米地都被大风刮断,要么就是水排不出去烂了根,而上坡却在斜坡上容易排水又背靠大山阻挡了大风。当年苏老汉和姚氏家分家之时因为苏老汉是老大,所以念悠的爷爷做主将下坡好的地给了苏老汉,当年因为下坡的地二叔一家还和他们家打过一架,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后姚氏又提起这茬,还拿今年的天灾庄家说事。 这几天因为苞米的事家里已经愁的不行,这会儿听二婶这般挑衅幸灾乐祸,林氏心里憋了好几天的火顿时就爆发了,她爆发之时还不忘将篮子放到念悠跟前,撸起袖子就冲姚氏冲了过去:“姚氏我看你是闲的腚疼是吧?我家爱咋地咋地关你屁事?再胡说八道我抽死你!” 姚氏后退几步却不想被地上的树枝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地上因为大雨的缘故还是湿的,和泥土混合成了泥巴,姚氏这一坐,便沾了一腚的泥巴。林氏哈哈大笑,囧的姚氏蹦起来扬手就往林氏脸上糊去。 商氏一瞧不好,赶紧上前拉架:“哎呀,娘,二婶,别打了,让人看见多不好啊。” 商氏虽然拉架却也是偏着林氏的,姚氏被商氏拉住了胳膊动弹不得,脸上被林氏抓了好几下,顿时气的瞥向一旁站着看热闹的儿媳妇吼道:“苏福她媳妇你是死的吗,看见老娘被欺负不赶紧过来帮忙?” 苏福媳妇本来挎着篮子站的远远的,听到姚氏的话扭着腰过来了,“哎呀,伯娘,娘唉,你俩多大的人了还打架呢,快松开。” 商氏一看冲念悠使个眼色,念悠带着两个小的过来,在苏福媳妇的帮助下总算将两个扭在一起的妇人给拉开了。 姚氏头发都被林氏抓散了,脸上也被抓了几道,反观林氏却没有受伤,姚氏不解恨,骂骂咧咧道:“好你个林氏,仗着自己是大嫂就欺负人是吧?活该你家的苞米今年会颗粒无收,哼,到了缴税的时候可别舔着脸上我家借粮。” “呸。”林氏朝姚氏吐口唾沫,恨恨道,“我家就是吃不上饭了也不会上你家借一粒粮食。” 两家主妇虽然关系不好,但是二叔和苏老汉关系倒还不错,姚氏知道今年大房粮食困难,她就怕到时他爹会心软借给苏老汉一家,现在她自动上门找事,让林氏说出口不借粮,到时候看她们还有脸来借。 “哼,林氏你记得这话就好。”姚氏说完笑着叫上儿媳妇扭着肥大的屁股走了。 林氏被气的胸脯鼓鼓的,咬牙切齿道:“姚氏,有本事以后你别落了难。”转头又对几个孩子道,“以后离他们一家远点,没一个好东西。” 念林和苏茂眨着眼呐呐的点头,“知道了。” 商氏无奈的将篮子拿起来,劝道:“娘,别气了,二婶什么人咱们又不是不清楚,她今日来找咱麻烦,恐怕就是怕秋天咱们找她借粮罢了。” 她这么一说,林氏一愣,刚才她光逞能发狠话说秋天不借粮,可到秋天可咋整? 她娘家是不指望了,不找他们借已经不错了,本家这边苏老汉又只有一个兄弟,现在她还和小叔子家的婆娘闹掰了,等到秋天他们可真没地方借粮了。 她有些后悔了,愁眉苦脸的提起篮子弯腰去捡蘑菇。 念悠走到林氏跟前,劝慰道:“娘,别愁了,就算您今天没和二婶闹掰了,估计到时候他们也不肯借粮的。”况且到秋季二婶真的不会借。 上坡的地虽然受灾比较轻,但是也只是比下坡好点罢了,而且以二婶的性子,就算和她们交好,他们也不会借粮。 林氏叹口气,欣慰道:“咱们念悠真聪明。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念悠看着林氏弯着腰,发间竟然有了许多白发,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看上去却像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了。 第八章 因为这次雨下的大,林间许多木头都生了木耳和蘑菇,五个人忙活了一上午,背上背着的竹篓便满了,就是每人手上的小竹篮也是满满登登。 林氏看了看太阳,对她们道:“都晌午了,先回去晒上,下午再来吧。” 商氏点头,然后将苏茂背上的小竹篓紧了紧,问道:“能背的动不?” 一上午的劳动,苏茂也是很累的,但是看大家的样子,还是摇摇头:“不累。”说着转头去看念林,“小叔你累不?” 念林咧嘴笑了:“不累。” 蘑菇和木耳虽然还有水分,但是不是很沉,几人背着竹篓下了山,家里苏老汉却没回来。 林氏和商氏找出竹萝摆放到太阳底下,然后将上午捡来的香菇、蘑菇还有木耳等物分门别类的晒开。 无人捡的多,晒了好几个竹萝,林氏一边翻着,一边道:“但愿这几天能多捡点。” 下午的时候,几人又重新上了后山,一直到日暮西陲这才回家。 他们到家的时候苏念庆还没回来,苏老汉抽着汉烟蹲在灶房里烧火,见他们回来,便出来解下您林背上的竹篓放到地上,对商氏道:“她大嫂,你去胖福婶家看看,财旺回来了没有,他和念庆今天一起去的镇上。” 商氏洗了手,答应一声便出去了,只是还没到门口便看到念庆回来了。 “找到老二了吗?”苏老汉急切的想知道。 苏念庆点头,神色有些不好,“找到了,但是老二在田地主家过的也不好,他不让我去田地主家,于是我又去了其他地方,都没找到活。” 苏老汉一听,眉头皱的更深了,老二苏念为从两年前便在田地主家做长工,每个月回来一天,从未听他说起过,若不是今日念庆去,恐怕苏念为都不会说在田地主家如何。 对于二哥,苏念悠的印象也很深刻,上辈子二哥也是在田地主家干活,但是后来却被人陷害偷了了田地主家的钱被打进了牢里,等她死的时候都没见到二哥出来。 在她深思恍惚间又听到苏老汉道:“明天再去镇上看看,说不得就能找到活了,实在不行先找短工干着,也比闲着强。” 一家人自从大雨过后心情便都不舒坦,白日里因为捡的蘑菇多也没能缓解。 但是接连几天念庆在镇上都没找到活计,不说长工,就是短工也难找。而林氏和念悠等人捡蘑菇的事情也接近尾声,九如山虽大,但也只能间周边,深山里是不敢进的,因为清流村此次受灾的村民很多,近期上山捡蘑菇的人更是比往年多了不少。 所以除了第一天捡的比较多之外,剩下的几天捡的越来越少。 到了后面,几人走上几里路都找不到几个蘑菇。 院子里还晾晒着蘑菇和香菇,几人因为没有蘑菇可采只能采些野菜。 好在野菜比较多,除了采些和着玉米面蒸饼子,弄一些也要喂猪。 蘑菇晒干后没有多少分量了,林氏将蘑菇和香菇分别装起来递给继续去镇上找工的念庆,嘱咐道:“这些香菇和蘑菇怎么也能换些钱来,到时候多走几家找个价格公道的才卖。” 念庆答应着,背着蘑菇出了门。因为每年都会卖一些香菇等物,所以念庆熟门熟路的便到了一家食品干货铺,只是今年下的雨大,来卖香菇等物的人也比往年要多,一问之下才知价格比往年便宜了三四成。 想着林氏的嘱托,念庆又走了一家,价格竟然还是那么低。念庆有些心灰意冷可看着不远处的镇上最大的那间干货铺子,他又想再去试一试。 到了干货铺子,却见里面挤满了年轻男子,念庆觉得奇怪,突然看见财旺,便问道:“这都是干啥?” 财旺一看是他,忙拉着他进队伍,小声道:“这家干货店的老板要请短工,工钱给的多不说还管饭。” 念庆惊讶,“有这么好的事?” 财旺拿手指嘘了一声:“别大声叫,现在人本来就多,若是叫来其他人就不好了,一共就要六个,你看来了那么多人,还不定能不能选上呢。” 念庆将蘑菇袋子放到地上,决定在这看看再说。 这时门口又进来几个人,人群突然静了下来,就见进来的几个人朝柜台走去,干货铺的掌柜的看着那人笑着打招呼:“大少爷来了,这边坐。” 念庆踮起脚尖就见刚进来的一年轻男子站在柜台边上,看着掌柜的忙活。 一共有三十多人,而实际招的却只有六个,掌柜的先让众人排了队又一一叫上前去打量然后问了几句话。 轮到念庆的时候他只说了自己名字和村庄。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年轻男子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附在掌柜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掌柜的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点头。 到了最后掌柜的又考核了一些东西便选了六个人出来,财旺没选上失望的在门口等着念庆,好在念庆这次运气不错被选上了。 没被选上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被选上的六个人,掌柜的看着念庆身上背着的袋子便问道:“你这背的什么好东西?” 念庆笑道:“香菇和木耳还有一些野山菌。” 掌柜的想到刚才大少爷让他将这年轻汉子选上,想着也许这人与大少爷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于是便道:“这里便是杂货铺,若是想卖直接卖了得了,然后好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来上工。” 念庆问了价格,掌柜的给出的也很合理,比那几家却也只多了几文钱,念庆无法,便将这些干货卖了。 回到家中,念庆将做工的事情说了全家都很开心。 苏老汉突然问道:“你去做工一日多少钱?” 念庆一愣,憨笑道:“光顾着高兴了,掌柜的说了我没听到。” 林氏笑着嗔怪:“你啊,明日再问问多少工钱,若是太少就再换一家。” 苏老汉叹口气,却反驳道:“只要别少于十文钱就先做着吧,总比没有强。人家不是还管饭呢。” 他这一说,众人又有些气馁,年成不好,除了人力什么都贵。 第二天一早念庆收拾了东西便去了镇上开始做工,他是做的短工,早上辰时到主家,傍晚做完工再回来。 到了下午念庆回来的时候很兴奋的对大家说:“雇我们的主家竟然是裴家,” 念悠正在盛饭,差点将勺子掉在地上。林氏嗔怪的接过来,“一边去,干点活都干不好。” 念悠慢慢腾腾的站到一边,却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上辈子大雨后大哥去找短工可不是裴家啊,这辈子怎么就去了裴家呢? 苏老汉他们却很高兴,苏老汉将汉烟抽的吧嗒吧嗒的,满脸褶子的脸上也挂了笑意:“裴家好,那裴骁看着就是个好人。” 苏念庆干了一天活正饿着,接过一碗稀粥便咕嘟咕嘟喝个底朝天,呵呵直笑:“昨天我去他们铺子的时候我还听见掌柜的叫一个青年大少爷呢,应该就是爹说的裴骁吧。” 苏老汉点头:“估计是了。” 吃过晚饭,念悠将碗筷洗干净,站在水井边想着那个裴骁,既然自己提前认识了裴骁,那是不是也能提前认识乔言榕? 也不对,乔言榕是在她十三岁那年才搬到镇上来的,现在还不到秋天,自己要等着明年春天才能见到乔言榕呢。 农家晚上为了省钱一般都不点灯,用了晚饭洗刷完了便进屋躺下。 可一直到了半夜,念悠都睡不着了,满脑子里都是裴骁那张脸,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梦中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上一世她没见过裴骁,然后就有乔言榕说:“念悠,我是当你是好姐妹我才告诉你的,那个裴骁身高八尺,腿瘸眼瞎,脸上有道疤从眼角一直到了下巴,见过他的人都吓得睡不着觉,更有年轻的母亲拿他吓唬小孩。前段时间我弟弟就见了他一次,回来吓得哇哇直哭。更可怕的是他克妻,他家有点钱财,给他定了三个媳妇子,都刚过门就死了,据说死状惨烈,下面流血不止。” 画面一转,又成了她上吊的那一夜,大嫂商氏苦口婆心劝道:“悠悠啊,那裴骁长的一表人才,英俊不凡,虽然脸上有道疤可却不吓人的,多少姑娘都羡慕你呢,你咋还想不开呢?” 裴骁裴骁裴骁! 第九章 苏念悠猛的睁开眼,外面天色还有些黑,院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然后便是商氏低声的咳嗽声。 念悠也睡不着了,索性穿衣起来,外面商氏正剁猪草,将昨日下午割来的猪草剁碎倒进木桶里又捣上麦麸放到锅里去煮。 看见念悠出来了,商氏一愣,“悠悠怎么起这么早?再去睡会儿吧,小孩子家家的可得睡足了。” 念悠想起晚间梦到的,看着商氏眼神复杂。商氏站直身体,摸摸她的头发,叹口气道:“嫂子也不知你咋了,可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心事可得说出来,若是嫂子错了嫂子定会给悠悠道歉的。” “大嫂....”商氏这么说,念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回想上辈子自己干的那蠢事,又想起乔言榕当时的神情,恐怕真的是乔言榕骗了她了。 商氏忙着烧猪食,见念悠低着头,便笑了:“好了,悠悠既然睡不着就帮嫂子烧火吧,我去给你大哥做早饭。” 念悠终于露出笑脸,“嗯。” 商氏叹了口气,小姑总算是变回来了。 早饭用完,念悠便带着念林和苏茂出去割猪草,今年雨水多,猪草涨势旺盛,三人到了地头上还未开始干活,便看到张元匆匆跑了过来。 苏茂有时也跟着张元玩,于是大声喊道:“张元哥哥你咋来了。” 张元跑的气喘吁吁,见三人都疑惑的看着他便道:“你二叔,你二叔被人抬回来了....” “什么?”念悠大惊失色,她二哥上辈子好好的,这辈子咋就出事了? 张元见她着急便解释道:“听说和田地主家的儿子起了冲突,被打了一顿,苏二哥便被田地主家扔了出来,幸亏遇到裴大哥给找人看了伤才送回来。“ 念悠脑子里全是二哥受伤的事,导致张元说的后面那句话根本没听到,她扔下镰刀也不管后面苏茂和张元的喊叫飞快的朝家跑去。 念林一看姐姐走了,也迈着腿追了上去,“姐,等等我。” 此刻苏家大门口围了许多的村民,都很好奇苏家究竟得罪了哪家富贵人家糟了难。 苏二婶站在人群中幸灾乐祸道:“哼,都怪他娘做了太多亏心事,遭了报应。” 围观的村民知道苏二婶和林氏的官司,听见她这么诋毁林氏都撇撇嘴不搭话,谁知这话正好被跑回来的念悠听到。 念悠本来就心急二哥,却猛的在自家门口听见二婶的话,不由得恼怒,拨开人群站在苏二婶跟前厉声道:“二婶,您看不上我们家就别往我家门前凑,谁请你过来了吗?再说了我娘什么性子为人如何别人都比您清楚,请您说这话的时候多想想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本来洋洋得意的苏二婶听见个小辈这么不给脸面的一通说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由得破口大骂:“你个下三滥的骚蹄子,你娘不是好东西,连带生的姑娘也不要脸,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还有没有规矩了,你个不要脸的小泼妇。” 听她口口声声的小泼妇,骚蹄子,苏念悠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呸,枉费我以前还叫你一声二婶,让大伙评评理,有这样的二婶吗?” 本来就是看热闹的村民听见小姑娘这话顿时点头,张家二婶扭着肥大的屁股伸手对苏二婶道:“她二婶啊,这就是你得不对了,你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呢,哪能这么败坏侄女的名声啊,她没了名声,难不成你家姑娘名声就好了?” “就是。” “她二婶,快回家去吧。” 众人纷纷指责苏二婶,苏二婶脸红一阵白一阵,气的一跺脚,瞪了念悠一眼跑了。 念悠冷哼一声进了门索性将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杜绝了来看热闹的人。 进了院子念悠便听见林氏的哭声还有商氏的劝慰,念林从后面追上来,小脸还红扑扑的,他听着娘的哭声,不安的拉拉姐姐的衣袖,战战兢兢道:“姐姐,二哥没事吧?” 念悠摸摸弟弟的脑袋,温声劝道:“不会有事的。” 进了屋,屋里苏老汉蹲在地上唉声叹气的抽着汉烟,林氏坐在床边拉着苏念为的手哭个不停,一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念悠看了一眼就皱眉,无他,竟然是裴骁。 想到昨夜做到的梦,念悠总感觉不真实,这日子究竟和上辈子是不一样了吗? 裴骁注意到小姑娘的眼神,等他抬头去看的时候就见小姑娘扭了头快步到了炕前,拉着苏家老二的手温声的问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苏念庆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进来,苏念悠认得,这老头儿是附近村子有名的大夫。 苏念为醒着,只是脸上惨不忍睹,身上也有多处伤痕,一看便知是被人拳打脚踢的。 老大夫给苏念为重新检查,见伤口上已经做了处理,便对苏老汉道:“这伤口已经处理了,已经没有大碍,最近让他卧床休息,不要乱动,再吃些补血的实物,过段时间便好了。” 苏老汉感谢着,然后让念庆送大夫回去。本来裴骁将苏念为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找大夫瞧过了,只是苏老汉更信任这老大夫,想亲耳听见大夫说儿子没有大碍才放心,这才让念庆又跑了一趟。 苏老汉对着裴骁千恩万谢,老泪纵横。 裴骁拉着苏老汉,心里却想着自己这也算刷存在感了,等他以后再来提亲恐怕也容易些了。而且他知道田地主家是镇上一霸,这苏念为恐怕也是着了田家少爷的道才被打的,正巧他碰上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大叔不必客气。”裴骁不会说好听的话安慰人,瞥见旁边小姑娘神色莫变,心里顿时好笑。 苏老汉拉着裴骁坐下,扯着他的手感激道:“裴少爷这是救了我们家两条人命啊。”突然又转头对兀自哭泣的林氏道,“他娘,赶紧去准备午饭,留裴少爷在家吃了饭再走。” 林氏站起来擦干眼泪,答应一声便和商氏出去了。 裴骁站起来阻拦:“大叔大婶不用客气....” 苏念庆却笑着道:“我家弟弟和妹妹多亏了裴少爷了,上次悠悠的事我们就很感激,这次若不是裴少爷拦下,恐怕田家会将我弟弟打死呢。裴少爷就别客气了,莫非您看不上我们这农家的小菜?” 裴骁笑笑,便不再阻拦:“既然碰上了便没有不管的道理,也罢,那就麻烦大哥和大叔了。” 苏老汉一张脸顿时松了口气,“不麻烦不麻烦。” 念悠在一旁看着,突然感到一道视线火辣辣的落在脸上。她抬头去看,正对上裴骁一双满是故事的眼睛。苏念悠这会儿只有九岁多,撅着嘴便跑了出去。 到了灶房商氏和林氏正准备午饭,念林乖乖的蹲在水井边洗着菜,刚刚提着青草回来的苏茂正将青草剁碎放到桶里。 商氏见念悠出来了,便道:“悠悠过来烧着火,我去杀只鸡。” 念悠进了灶房烧上火林氏挽着袖子开始烧菜,等商氏提着鸡回来,念悠道:“大嫂,将鸡劈成两半吧,一般炒了待客,一半给二哥熬点鸡汤喝。” 商氏答应一声,又笑道:“悠悠真是长大了,知道关心哥哥了。” 林氏擦擦额头上的汗,叹气道:“唉,真是无妄之灾,等明日问问谁家卖鸡,再买上几只。” 念悠将装好的菜递给商氏,转头对林氏道:“娘,我记得大枣还有一些,一块和鸡炖上吧。” 商氏处理好鸡进来替念悠,“出去吧,别熏黑了。” 念悠也不拒绝,出去后又翻出陶罐,将半只鸡塞进去,又找来一把大枣放上姜等物添了水放到小灶上炖着。 念林和苏茂闻到鸡肉的香味,巴巴的过来,苏茂盯着陶罐问道:“小姑姑,这鸡好吃吗?” 念悠看他一眼,“这是给你二叔喝的,你二叔病了。” 苏茂一听便知自己没份儿,不由有些失望,“奥。” 念林自始至终盯着念悠,听着他们没分虽然失望却没有和其他孩子是的哭闹。越是这样,念悠越觉得心里难受,这么乖的孩子上一辈子却只活到五岁。 到了午饭的时候,苏老汉和苏念庆陪着裴骁在堂屋吃饭,林氏端了鸡汤喂给苏念为喝了,这才盛了些凉菜又拿了窝窝头和商氏念悠及两个孩子围在灶房吃饭。 念悠站起来,拿了碗掀开锅盖,顿时一股鸡肉的香味扑鼻而来,苏茂吸吸鼻子,惊喜道:“好香。” 林氏转头便看到念悠正将几块鸡肉捞出来放到碗里,瞪了瞪眼又没说话。 这是念悠盛炒鸡时特意留下的几块,是为了给两个小的吃的。半只鸡就那么点,除去给堂屋送去的那些,念悠留下的也不多。 苏茂吃着香喷喷的鸡肉,开心的对念悠道:“小姑姑你对我真好,等我长大赚钱了让你天天有肉吃。” 商氏笑了,佯装生气道:“你个小兔崽子,只想着你小姑姑了,把你娘忘了是不?” 苏茂笑嘻嘻的啃着肉,不说话了。 念林吃了一块,又夹起一块放到念悠碗里,“姐姐吃。” 念悠看了念林一眼,小家伙笑眯眯的,要多乖有多乖。 第十章 堂屋里,裴骁吃着浓郁的农家小菜,余光扫过屋外,却不见再有人来,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念悠进来吃饭,便漫不经心问道:“大婶和大嫂她们不过来吃饭吗?” 苏老汉给裴骁倒上一碗酒,“有客人在,她们女人家哪能上桌。” 裴骁有些失望,吃着浓郁的菜色也没了滋味,直到用完午饭准备离去,也没再看到苏念悠。 直到裴骁坐上马车走了,苏老汉和苏念庆才从村口回家,路上有人打趣:“苏老汉,你家这是遇上贵人了。” 苏老汉叹气,无奈的笑道:“可不是,若不是这裴少爷,我家俩孩子.....” 那人只是开玩笑,可有人却酸里酸气道:“大哥,你家这是攀上贵人了啊,看那裴少爷一表人才,说不得能将念悠送过去当个姨娘什么的呢。你们大房也算熬出头了,等你们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酸亲戚才好。” 刚开始开玩笑的那人一见形势不对,赶紧溜了。 苏老汉一看说话的是苏二婶,也忘了大男人不好和妇人一般见识的认知,顿时火大:“弟妹嘴巴放干净点,念悠才多大的孩子,就容得你这么诋毁的,你还是她二婶呢!” 苏二婶今日本来看见裴骁过来,见裴骁长相英武,难得的是家里又有钱,便想上门打探打探,谁知被苏念悠那死丫头说了一顿,当下就愤怒异常,刚刚在家将儿媳妇又教训了一顿这才出来看看是否能碰上那裴少爷,若是碰上就顺便打听打听是不是成婚。哪成想一出来便看到苏老汉爷俩儿,而裴少爷则坐着马车走了。 一腔的怒火没处发自然烧在了苏老汉的头上。按照她对苏老汉的认知,苏老汉绝不可能和她这妇人一般见识的,可谁知今日竟然义正言辞的教训自己。 苏老汉对事关女儿的名声,自然会还回去,而苏二婶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气哼哼道:“内里究竟如何这谁知晓,说不得看着人家裴少爷家中有钱就起了龌龊心思,哎呀要我说呀,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别整天想着勾搭有钱人。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学着勾搭人,长大了还了得啊。” 苏二婶拐着弯的骂念悠不要脸勾搭有钱人,将苏老汉和苏念庆气的牙根痒痒,苏老汉是苏二婶的大伯,而苏念庆又是后辈,一时间竟然让苏二婶占了上风。 这时苏二叔突然从家里跑了出来,脸上怒气冲冲,到了苏二婶跟前一巴掌糊在她背上,“你个死婆娘,还不赶紧家去,在外面胡说八道什么!”说完又朝苏老汉笑着赔罪,“大哥,这婆娘就是欠打,嘴上没把门的,今日我非收拾她给悠悠报仇不可。” 冷不丁被打了,苏二婶哪里甘心,顿时脱了鞋便去追打苏二叔。苏二叔边往家跑还不忘回头对苏老汉道:“大哥,别和这死娘们一般见识,我回家收拾她。” 苏二婶破口大骂:“苏二柱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个窝囊废,竟然敢打老娘。” 两人边打边骂的走远了,苏老汉这才和苏念庆沉着脸往回走。 路边许多看热闹的村民自然听见了苏二婶的话,有婆娘好奇,扬声去问:“苏念庆,你妹子真的要去给裴少爷做妾吗?听说裴家可有钱了。” 其他人也附和打趣,“苏老汉有福气啊。” “哎呀,悠悠虽然年纪小,可魅力不小啊,以后咱们恐怕还得沾光呢。” 苏老汉阴沉着扫视一圈多嘴妇人,冷哼道:“长舌妇。” 说完背着手快速的朝家走去。 苏念庆跟在苏老汉身后,臊的满脸通红,跟在苏老汉脚步踉跄,“爹,二婶说话咋没个把门的呢。” 苏老汉进了院子,气哼哼道:“二弟也该管管他那婆娘了。” 林氏正在院子里晾晒苏念为的衣裳,听见苏老汉的话不由得哼了一声:“可不是,那天在山上故意找茬,说什么到秋天别上他家借粮去,我和她还干了一架。” 若是往常,苏老汉听见林氏和苏二婶掐架肯定会骂林氏,可今日他真真切切见识到苏二婶那张破嘴,再听自己婆娘这话顿时想点头附和,可苏二叔是他的亲兄弟,亲兄弟竟然闹成这样,都是那婆娘惹得祸。 一旁苏念庆气哼哼道:“娘您没听见二婶说的话,可难听了。” 林氏手上动作一顿,快速问道:“她又胡咧咧啥了?” “她说、她说咱悠悠要攀上裴家给人当小妾....”说出这些话苏念庆就觉得气愤,他的妹子先不说才九岁还是个孩子,就算是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也不会嫁给人家当妾的。 林氏一听将衣服一扔,直接钻进灶房抄起烧火棍就往外冲,“好你个赵氏,竟然如此败坏我闺女的名声,老娘跟你没完。” 苏老汉吼道:“你干嘛去,站住。” 这一吆喝,屋内的苏念悠和商氏也听见了,匆忙赶出来便见苏老汉和苏念庆正拉着林氏,林氏手里则握着一根胳膊粗细的烧火棍,正一脸愤怒要往外走。 商氏和念悠一看,赶紧上前拉她,“娘您这是干嘛呀。” 林氏被四个人拉着,走不动,顿时泄了气,哇哇哭了起来,“她赵氏欺人太甚,咋能这么败坏念悠呢。” 念悠一听,立时皱眉,又是二婶在作怪。 虽然大伙知道是赵氏理亏,可若是林氏就此打上门去让外人看见也不好。 林氏被拉住了,苏念庆将二婶的行径说了,商氏气的咬牙,“二婶真是的,若是咱们败坏她家女儿名声她是什么感觉?念悠怎么说也是二叔的亲侄女啊。” 念悠在一旁冷冷道:“亲兄妹都能将对方卖了,更何况赵氏跟咱们没什么血缘关系了。” 听到她这话,商氏一顿,接着心一惊,这小姑不过九岁多,十岁生日都没过,可说这话咋这么让人心惊呢? 就好像看透世态炎凉的老人,说不出的伤感。 苏老汉抽出烟袋点上,抽了几口道,“这事别再提了,刚才你们二叔也骂她了,也许以后就不敢了。” 林氏顿时不悦:“你听过狗改得了吃shi吗?” 苏老汉被噎,顿时不说话了。 这时念林跑了过来,对大家道,“二哥睡醒了。” 一家人叹口气纷纷往屋里走去,这乡下农妇闲着没事便嚼舌根,就算打了一个,还有另一个在那胡搅蛮缠,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 苏二哥身上的伤都是外伤,要养好一阵子才能下床,而在田家做了这么久的工,好在每月发钱,只有最后这个月非但没给还将人打成这样。 他们不是没想过去报官,可田家有钱,只要交了钱县太爷恐怕非但不会给他们做主,反而会狠狠得打他们一顿。 苏念为安顿好以后,第二天苏念庆便去了镇上去裴家做工。裴家刚开了一家粮店,雇佣他们几个壮汉就是为了抗粮食等活。一进粮店便看到裴骁正站在柜台后面与掌柜的说话,见他进来裴骁与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就朝他走来,“苏家二弟可好些了?” 苏念庆挠挠头,点头道:“好多了,慢慢养着就是了。” 裴骁点点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别客气。” 苏念庆答应下来就去干货了,裴骁走后,乔掌柜突然过来问道:“你和大少爷认识?” 念庆正将一袋粮食扛在肩上,只点点头道:“机缘巧合罢了,大少爷救过我妹妹,昨日又救了我二弟。” 乔掌柜的惊讶,“昨日在田家挨打的少年是你二弟?” 苏念庆点头称是,桥掌柜啧啧称奇,“也是你们家幸运,得了大少爷青眼了,老头子在裴家做了好些年掌柜的,对大少爷有些了解,可从未见大少爷如此热情过,听说昨日大少爷还亲自送你们回去的?” “是。”听着乔掌柜的话,苏念庆也有些惊讶,他所认识的裴骁是洋溢着热情的,温和的年轻人,可似乎在乔掌柜眼中裴大少爷并没有这么热情,到底哪个才是他? 乔掌柜见他沉思,不由笑道:“你也别多想,大少爷虽说人有些冷淡,但是心肠还是好的,只是上过战场的人难免心肠硬了些,恐怕也是你们两家的缘分,大少爷才这般照顾你吧。” 苏念庆点点头,也是,裴大少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跟他们这些泥腿子是没什么关系的,只要按时开工钱就足够了。 第十一章 苏念为的伤养了近一个月才好利索,而田地主家的差事也不可能去了,战战兢兢了一个多月好歹田家没再来找麻烦,等他伤好了,念悠才敢偷偷的问他原因。 苏念为不过十四岁,却在田地主家做了两年的长工,这次被打也是替田家少爷背了黑锅才被田地主打的。 看着妹妹认真的脸,苏念为苦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想多了可长不大了。” 念悠不错眼珠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这时苏老汉和林氏进来,苏老汉也问道:”老二啊,之前你病着,我和你娘也没问你,现在你也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和爹娘说说,因为何事被打?“ 苏念为神色黯淡,“替田家大少爷背了黑锅,田地主发狠,出气到我身上呗。” 林氏想到儿子被抬回来时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这天杀的田地主,不得好死啊。” 林氏虽然平日抠门,但是对孩子还是很疼爱的,这会儿听见儿子是给地主家少爷背黑锅,心疼的哭天抢地。 念悠见二哥神色不好便劝林氏:“娘,二哥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人好好的就行了。” 是啊,被地主家毒打一顿还好保住了性命,否则就算被打死,他们都找不到说理的地方去。 苏老汉抽着汉烟咳嗽两声,也对林氏道:“去看看炖的骨头汤好了没。” 林氏擦着眼泪出去了,不多时端着一大海碗骨头汤,里面还飘着几粒大枣。苏念为看着家里人这般照顾自己,心里很是难受,“娘,我已经好了,以后不用再给我花这些钱了。”说着又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林氏,“这是我这个月的工钱。” 林氏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二两银子,不由得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苏念为人小,在田地主家虽然是长工,但是每个月工钱却只有八百文,而他每月月底都会将钱拿回来,他没有机会攒钱,这个月只做了半个多月的工又被人抬回来,怎么可能会有二两银子。 非但林氏怀疑,就是苏老汉也怀疑,难不成儿子因为在田家偷了钱财这才被人打了出来? 苏老汉只是惊讶等着他给出答案,林氏却哭着去抓苏念为,“你个兔崽子,竟然学会偷钱了,看老娘不打死你啊。” 念悠皱眉,赶紧去拉,“娘,你倒是听二哥解释啊。”一边又冲苏念为使眼色,让他解释。 苏念为神色淡淡,解释道:“大少爷赏我的。” 这下苏老汉和林氏才松了口气,觉得肯定是田家少爷觉得对不起念为而配给他的银子。 林氏将钱收好,想着老二丢了做工的机会便问道:“那你以后什么打算?接着去镇上做工吗?” 苏念为摇摇头,“我不打算去了。” “不去哪成?”林氏大叫,又觉得自己这态度不妥,软和了下来,“儿啊,前段时间下了那大雨,苞米算是全完了,到秋收缴税的时候只能拿钱抵了,可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财啊。” 念悠突然道:“爹,地里现在空着,咱们种些蔬菜去卖吧。正好二哥在家,也能帮上忙。” 林氏瞪眼,“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啥,好几亩地都种了菜卖给谁去。” “可以拉到县城去卖啊。”念悠反驳,她记得上辈子大雨后蔬菜价格上涨,有些人家靠着种菜得了很大一笔钱。 林氏还想反驳,倒是苏念为出声了,“爹娘,我觉得悠悠说的在理,在田家的时候,就听见那厨房的婆子说今年菜价突然涨了不少,既然那苞米地已经慌了,何不种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苞米被水冲毁烂了根,这个季节已经没法再种其他的粮食,若是不种,只能荒着等到秋季再种冬小麦了。 林氏还想说种菜还不如出去打零工,就听苏老汉发话了:“那就种菜吧,去打零工累不说赚的也少,还得遭人欺负,种菜吧,待会我就去镇上买种子。” “我跟您一起去吧爹,我都好了,镇上我熟悉一些。”苏念为道。 苏老汉答应一声就出去了,林氏见主意定了便不在多少,转头叫着念悠一起去准备午饭了。 因为考虑到家里粮食逐渐减少,最近一家人的伙食逐渐下降,粥稀得都能看见自己的脸了,干的只有小小的玉米饼子,菜则只有两盘拌黄瓜。 午饭后苏老汉就和苏念为出门了,到了镇上两人直接去了店里选合适的蔬菜。按照苏老汉的想法是少种几种,而苏念为则主张多种几种,到时候拉到城里摆个摊子也好卖出去。 最后苏老汉听从了苏念为的意见,足足买了十多种种子。这个时代蔬菜种类贫乏,也就是豆角、白菜、萝卜、黄瓜、土豆、芋头等之类的蔬菜。 两人包好种子便打算赶紧回去,趁着天好,地里还有些湿赶紧种上,谁知刚出铺子门口便看到街对面酒楼里出来几个男子,苏念为脚步一顿,拉着苏老汉就走。 苏老汉不明就里,踉踉跄跄的跟着,“念为你走这么快干嘛,慢点走。” “念为。”正与同伴交谈的田家少爷听见父子俩的说话,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苏念为走的更快了,苏老汉疑惑的看着大步朝他们走来的公子哥,又看皱着眉头快步走的儿子,不由疑惑起来。 田家大少走的很快,小跑几步就追了上来,扯住苏念为的衣袖便说:“你好了?” 苏念为心里还有些不忿,并不看他。 田家少爷长相不错,一双桃花眼潋滟,一笑起来只让人看花了眼,此刻田家大少恭敬的朝苏老汉躬身行礼,“大叔,我与念为说几句话可好?” 苏老汉迟疑的看着他,有些不确定,“你是?” 田家大少刚想开口,苏念为便道:“爹,咱们早些回去吧。”语气里捎带了不耐烦。 田家大少见他如此不由轻笑,随即说道:“念为,咱们主仆两年,怎就到了这等地步?前些时日是我连累了你,是我的不是,今日之事找你有些事情罢了。” 苏念为见他执意如此便和苏老汉说了几句到了不远处树下说起话来。 田大少爷长相俊美,一举一动都带着风流,可苏念为却明白这人内里有多么的肮脏。他扭过头去不愿看田大少爷,可田大少爷却笑笑,“念为,你不愿跟了我,我也不强求,可我却不愿看着你受苦的。”说着递过一个包袱给他,“这是二百两银子,也全了咱们主仆一场的情分。” 苏念为冷笑的推拒:“谢大少爷了,不用了。” “别急着拒绝。”田大少爷笑道,“你不想要,难道不想想家人?这二百两银子可够你家好几十年的用度了,做些小买卖也好,留着他用也罢,总归能轻松一些。” 苏念为有些意动了,他被打自然是因为田大少爷,可内里究竟是何原因却只有他们二人还有田地主知道。他不想要田大少爷的钱,可又抵不住二百两的诱惑。这二百两可以买些地,也可以做些小买卖,等弟弟妹妹大了娶妻嫁人这都需要钱。 他犹豫了,田大少爷满意了,将包袱塞到他怀里,说道:“过段时间我要出趟远门,许过个三年五载的也就回来了,到时候若是改变了主意想跟着我,我依然要你。” 苏念为手上青筋暴起,田大少爷也不在意,风流的双眼扫过苏念为,笑着走了。 夏日的阳光穿过树缝照在苏念为的透顶上,隐隐带了些温度,苏念为感觉不到夏日的炎热,却感觉到冰冷。过了许久,他平复了心情,才恢复神情朝苏老汉走去。 这是田大少爷欠他的,凭什么不拿。 苏老汉见他回来了,拔腿便走。路上苏老汉问了他好几次田家大少找他何事都被他岔过去了,问他背上的包袱里是什么也不说。 直到回家,苏念为才从背上拿下一个鼓囊囊包袱递给苏老汉,“爹这是田家少爷给我的,您收着吧,等过些日子咱们买些地。” 苏老汉狐疑的将沉甸甸的包袱接过来,他不明白田家既然将老二打了出来现在又给他钱,可当他打开看到里面有十多锭银子的时候傻眼了,他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念、念为啊,他、他咋给你这么多钱呢?你、你威胁他了?儿啊,咱可不能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啊。” 苏念为晒然一笑,解释道:“爹,您还记得我去年找家里凑了十两银子吗?” 苏老汉愣愣的点头:“记得啊,你个败家子,将十两银子不都败了吗?还让你娘抽了一顿。” 说起这个,苏念为脸都红了,可他还是要解释下去,“爹,其实去年我是听说田家大少爷要出门做生意我才回家凑钱的,那时我就交了十两银子,小打小闹,大少爷也就顺手帮了我,这次正好我替大少爷背了黑锅,他便将我这一年多赚的钱给了我。” 苏老汉还是不肯相信,总觉得这二百两银子有些扎手,总觉得不踏实。 “可、可这.....”苏老汉脑门儿上都冒了汗。 这时念悠推门进来,瞥了一眼苏老汉,便道:“爹,二哥都说清楚了还有啥好不放心的,二哥这么聪明您又不是不知道。既然田家大少爷给了,咱们拿着就是了。” 苏老汉战战兢兢的拿着,过了半晌才叫来林氏藏了起来。 林氏看到这么多钱高兴的不知所以,“老二真有本事,竟然赚了这么些钱。这下好了,过两年老二娶媳妇也有钱了,到时候一定好好挑挑。” 念悠看着,心头却有些疑虑还担忧,看二哥的样子也有些不自然和担忧,可二哥不说她也不能问,就算问了,恐怕也不会告诉她吧。 下午苏念为和苏老汉连同商氏及苏茂和念悠一起去了苞米地,将地平整了起来,明天一早便可以将菜种撒上。 第十二章 四亩玉米地一家人用了两天才将菜种撒完,有人看到他们家忙活不由问道:“家家户户都有地,种菜卖给谁啊。” 苏老汉笑着不吭气,想着等菜长出来拉到城里卖了,你们也就眼红了。 只说苏念为得了二百两银子,原想着过段时间做点小买卖,谁知过了没几天突然来了祸事。 那天他们刚种完菜,苏老汉和苏念为兄弟俩去地里给干旱的地方浇浇水,念悠和林氏等人在家收拾家务时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紧接着十几个壮汉破门而入。 林氏吓傻了,呆呆的看着凶神恶煞的一伙人,“你们、你们.....” 带头的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左边脸颊上有一颗硕大的黑痣,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进了院子先环视一圈农家小院,似乎没有听到林氏说话,接着转头对其他人道:“给我搜。” 其他人答应一声毫不理会一院子的妇孺便四处翻找,几个汉子大步冲向堂屋,如强盗一般将屋子翻个底朝天。 林氏和商氏吓得哇哇大叫:“你们这些强盗,你们干什么!” 那些人根本不听,拨开前来阻拦的林氏和商氏继续翻找,堂屋很快被翻了底朝天,不多时被林氏之前收起来的二百两银子便被搜了出来。 “大哥,找到了,这包袱还是大少爷的呢,我见过。”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手里提了一个包袱然后递给带头的男子。 林氏一看这包袱便知是那天念为带回来的,包袱布料不错,她原打算用来给念林做件小衣来着,这会看见被人拿在手里,大叫着扑了上去:“我跟你们拼了,你们把钱还给我。” 念悠站的远暗道一声不好便上去拉林氏,可林氏力气大,轻易的就挣脱开念悠的拉拉扯一头撞在那带头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没有防备被撞的往后退了几步,一把将林氏推在地上面目狰狞道:“蠢妇,想死吗你?” “大嫂,快拉住娘。”念悠焦急一边抱住爬起来又要冲上去的林氏,一边回头去叫商氏。 商氏被吓傻了,被这群人强盗的作为吓得战战兢兢,念林和苏茂正惊恐的躲在商氏的身后,不安的看着这伙人。 商氏听到她的喊叫,顿时清醒,将俩孩子拉到一边便和念悠去拉林氏。 可林氏像是发了疯,不管不顾,念悠和商氏两人竟然都没拉住,让她又猛的挣脱开朝那人扑去。 念悠暗暗心焦,可又拉不住林氏。 林氏嘴里骂着,“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强盗啊,还我钱来。”一头撞了过去。 那男子这次有了防备,冷笑的看着林氏冲了过来,在她靠近前的时候突然出脚踢在林氏肚子上。 这男子身材高大,一看便是有力气的人,林氏受了这一脚直接往后飞去,然后撞在院子里用来剁草的石块上。 念悠吓得尖叫一声:“娘。”飞快的扑了过去。 林氏后脑勺上破了洞,鲜血哗哗的往外流。商氏也快步过来,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抹着眼泪,“娘啊,我、我去叫大夫。”说着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往外跑去。 门口站着很多看热闹的村民,却没人敢上前来帮忙,见商氏跑出来纷纷让开,又围堵上,安静的异常。 院子里那些壮汉一看要出人命,也停了手中的动作,那带头的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又恢复淡然,“既然找到了,咱们就、就走吧。” 说着便招呼人要走。 念悠哭着跪在林氏身边,她想伸手抱起林氏,可脑子里却飞快的闪过一句话:不要乱动,否则死的更快。 念悠吓了一跳,无措的跪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上一辈子娘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才死的,哪有现在这样的状况,如今为何娘会躺在这里,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氏鼻腔里这会儿也进了血,呼吸间呼啦啦直响,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哭泣的闺女,心疼的难受,可她抬不起胳膊了,不远处那些坏人正打算离去,带了她攒的那些钱。 念悠听到那些人要走,顿时站了起来,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冷声道:“站住!” 那带头男子忽的站住,然后握拳回头,见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娃,心忽的有些不忍,“你,你快找大夫吧,这些钱,是田地主家的,被、被你哥哥偷了来,我们按照地主老爷的指示来拿回属于田家的东西,你要是要是有不服可以去找田地主。” 说着他眼睛瞥了一眼躺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林氏,一咬牙带着人飞快的逃离了现场。 门口看热闹的见这伙人跑了,几个相熟的站的远远的询问林氏的情况。念悠冷冷的看着他们,想他们刚才为何不出手相助,这些人但凡过来两三个人帮着拦着林氏,或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田家,呵呵。 念悠恶狠狠的盯着门口半晌,看热闹的人也被看的有些心虚,低着头快步走了。 “啊,苏家婶子。”隔壁胖婶蹲在那里查看,忽然惊叫一声。 念悠一惊,转身来到林氏身边,林氏睁着大眼,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呼呼的喘息。 “娘.....”念悠泪眼朦胧想扶起娘却又不敢伸手。 胖婶抹着泪,看着林氏哭道:“她婶子啊,念为和大哥马上就来了,你可要撑住啊。” 这时门口传来苏念为的喊叫声:“娘。” 苏念为和苏老汉慌张的跑了进来,看到林氏倒在血泊中顿时大惊失色。 他们刚刚还在地里担水浇地,谁知胖婶家的来旺突然到了他家地里,说一伙壮汉进了他家。 可等他们匆匆忙忙跑回来,却看到林氏已经倒在血泊中,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门口,已经呼吸困难。 苏老汉脚下一软,眼前发黑直接晕了过去,念为抱住他爹大叫着:“爹,爹您醒醒啊。” 一边小小的念林跑到林氏跟前蹲在念悠旁边,害怕的看着林氏,“娘,您怎么了,别吓念林,念林怕。” 林氏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念悠,目光充满哀求。 苏念为将苏老汉交给匆匆赶来的苏二叔,到了林氏身边抬起袖子擦去眼泪,握着林氏的手道:“娘啊,你要好好的,我们不能没有娘啊,念林和念悠还小呢,您不能有事啊。” 林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直瞅着念悠掉眼泪,这会儿商氏带着邻村的陈大夫来了,念悠赶紧让出位置给陈大夫。 陈大夫放下药箱看了眼林氏后脑勺上的伤,翻了翻她的眼皮,慢慢的摇头叹息,他站起来,看着苏念为道:“准备后事吧。” 苏念为直接傻了眼。 “娘。”念悠眼泪流的更凶了,活了两世竟然都要经历丧母之痛,老天爷为何这样对她。 原以为她这次能回来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原以为这辈子只要小心翼翼躲过上辈子的灾难这辈子便能顺风顺水的过完一生,可为什么还是要她经历这种亲人的离别。 她脸色苍白的站在一边,看着林氏瞪着眼睛没了气息,念为爆发出一生凄厉的喊声:“娘。” 她呆愣愣的看着林氏,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第十三章 再次醒来外面天已经昏暗了,屋里也昏暗着,念悠躺在自己的炕上,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点声音。 她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却看到身旁念林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她的身边,小小的眉头轻皱着,脸上有痛苦的神色,突然念林呼吸急促,嘴里喊着:“娘,娘,娘。” 念悠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想到没了呼吸的林氏捂紧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过了一会儿她躺下将念林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轻轻的拍着,低声的安抚着。 过了许久念林渐渐平稳了呼吸,脸上也不再痛苦,一双小手却抓着念悠的衣襟不放。 门吱呀一声开了,商氏满身素缟端着一碗饭进来,见她醒了正拍睡念林,便小心翼翼将碗放在一旁的桌上,声音嘶哑,“念悠,你还小,别想太多了,先起来吃点饭吧。” 念悠哪有胃口吃饭,她手一顿,轻声问道:“爹醒了吗?” 商氏点头,然后叹气,“醒了,可不吃不喝的也让人担心。还有....”她眉头微皱,又叹气,“你二哥还在院子里跪着呢,谁叫也不起来,非说是他害死了娘。唉,今年怎么这么不顺,没一件好事。” 念悠神色黯然,两辈子都要经历这种痛苦,老天爷何苦还要她回来。 外面越来越黑,念悠轻轻的起来穿上鞋,“我去看看爹和二哥。” 商氏拉住她,担忧道:“娘已经没了,你好好劝劝爹和二弟,活着的人总要往前走不是。来悠悠,先吃了饭。” 念悠瞥了一眼,然后默默端了起来,这里家里有人没了,一般要吃上三个月的素食,念悠端起碗随便扒拉几口便吃不下,将碗筷放下了,匆匆走出了屋门。 念悠住在西边厢房,一出门便看到二哥念为正跪在院子里,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神空洞,不哭不闹却一点神采都没有。 念悠眼睛发酸,抬手捂住了嘴,待眼泪吞了回去,才吸一口气走到苏念为跟前,“二哥,起来吧,娘已经没了,你跪着也无济于事。” 苏念为抬头看看天,半晌缓缓开口:“是我害死了娘,若不是我,娘不会死,是我害死了娘,是我害死了娘.....” 商氏也从西厢出来,抹了把眼泪,对苏念为道:“二弟,娘已经走了,别再跪着了,你跪着娘就能回来吗?家里已经够乱了,你别再添乱了好不好,大嫂求你了。” 可任凭两人怎么说,苏念为都不为所动,只是跪着,喃喃自语:“是我害了娘,是我害了娘....” 若不是他拿了那黑心的钱回来,娘怎么会死,都是他,都是他当初为何和爹娘说谎将钱拿了回来。 还有田家大少爷田有明,这个黑心肝的混蛋明明说这二百两银子是补偿给他的,明明说好了以后都没有关系的,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他。 念悠看着这样的二哥也有些烦躁,抬腿便进了堂屋,屋内念庆点了油灯,苏老汉蹲在地上,手里握着烟杆却没有抽,只是看着桌上的油灯一动不动。 快引开他的视线,否则会失明。 一个声音猛的又钻入念悠的脑海,等不及她思索那道声音又消失不见。这样的感觉有一段时间,似乎自己脑子里总有自己也说不明白的东西在引导着她一样。种蔬菜是这样,这会儿又是这样。难不成自己活了这一回得了什么特异功能? 念悠见她爹还盯着油灯,上前直接挡在苏老汉身前,苏老汉眼睛一眯出了不少泪水。 苏老汉唉声叹气,神情有些恍惚的对念庆嘱咐道:“念庆啊,将你媳妇叫来吧。” 还未等念庆出门去叫,商氏便抹着眼泪进来,“爹,二弟他还是不起来,这可咋办啊,虽然天气还热着,可对身体也不好啊。” 苏老汉声音嘶哑,感觉一下老了十岁,从念悠的角度看去竟然看到许多白发。 “她大嫂,都说长嫂入母,以后几个孩子就靠你了。”苏老汉顿了顿,将手中的钥匙递了过去,继续道,“你嫁进苏家也有十多年了,咱家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这以后家里就你多看顾了。” 商氏听得心惊肉跳,总觉得公公话里有话,她张了张嘴,可苏老汉却抬手打断了她,转头对愣在一旁的念悠道:“悠悠啊,以后要听你大嫂的话,照顾好念林。” 念悠心砰砰直跳,总觉得她爹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她蹲在苏老汉跟前,将头放在他膝盖上,“爹,我不管,以后念林还指着您给他娶媳妇呢。” 苏老汉摸摸她的头,道:“好了,都回去睡吧。” 等所有人都回屋了,苏老汉背着手从屋里出来,见苏念为还直挺挺的跪在院子里,叹了口气在他跟前蹲下,“老二啊,你这个样,是想让你娘走的都不安生吗?” 苏念为看着一下子苍老了的爹,突然哭道:“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娘啊。” 苏老汉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将苏念为的头揽进怀里,声音哽咽道:“好孩子,爹不怪你,你娘也不会怪你。爹不知道你在田家受了什么委屈,可爹知道这钱不是我儿子偷来的。爹的好孩子,别再让爹伤心了。” 苏念为哭的撕心裂肺,似乎将自己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他长到十四岁却很少和父母撒娇,有了委屈更是很少和父母他人去说,可就是这样,他还是给这个家带来了灾害,将娘给害死了。 这一夜,苏家注定是不眠之夜。念悠躺在炕上听着外面二哥的哭声,突然就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了,总比憋着什么都不说的强。 ———— 九如镇,裴宅。 “裴将军,西南动乱,陛下请您前去平叛。” 黄沉将手中密旨递到裴骁手中,坦然一笑:“将军此去便可接手二十万大军,等西南平叛,将军封侯指日可待。” 裴骁神色黯淡将密旨接在手里,无奈摇头。他本来以为这次回来可以和上一世一样可以不用再打仗了,谁知这辈子突然冒出一个不安分的平王。 上辈子,平王是个懦弱无能的王爷,每日只懂得饮酒作乐,哪知这辈子竟然是个厉害的,坐拥西南十五万兵马就敢和朝廷叫嚣。 真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还有他的小未婚妻,这一去可真不知何时能回,若是长时间不会来,小媳妇儿被别家定了去可怎么办? 黄沉见裴骁出神,笑着打断:“将军可是担心家人?要我说将军可说明身份,这小小九如镇谁敢对裴家不敬,何必隐姓埋名不肯吐露。” 裴骁以一种你不懂的神情看他,“黄大人不懂,我既然想归田,自然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若是都知晓了我身份,哪里还有安稳日子过。” 黄沉是宫中皇帝心腹,却也是农人子弟出身,稍微一想便想了明白。 裴骁正开门打算安排黄沉,却见管家来了,“大少爷,苏家姑娘的娘亲没了。” 裴骁顾不上招待黄沉,拉着管家荣叔走到不远处树下:“怎么回事?” 荣叔见少爷紧张,便道:“听说田家找了十几个地痞打上苏家,说是苏念为偷了田家银子,那林氏上前阻拦被那些地痞误杀了。” 裴骁双手握紧,咬牙切齿:“那些人呢?” 荣叔道:“出了事去田家拿了钱就跑了。” 裴骁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可恨我明日便要出发去西南.....” 荣叔似乎明白了少爷对苏家小姑娘的执念,这些日子以来少爷便让他注意苏家动静,谁知今日就传来这不好的消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荣叔劝道,“等将军回来,再找田家算账。” 站在屋门口的黄沉看着裴骁一脸怒容突然有些好奇是何事让他动怒,在他印象里裴骁沉默寡言,心情从不外露,让人难以琢磨。可现在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竟然怒了。 有趣。 第十四章 因为是夏季天气炎热,林氏尸体停了两天后便入了土,办完丧事,苏念庆和苏念为便去了县衙将田家给告了。 县太爷一听是状告田家,只是收了状纸便打发兄弟俩回去等消息。 可一直等了一个多月,依然不见县衙有人来问话,一家人有些泄气,自然知道这年头当官的只认银子不认人。 田家确实有钱,听县太爷说了这事后只当个笑话:“一个农妇而已,当不得大人费神。” 临走的时候丢下五百两银票便了事。 县太爷看着人走了,高高兴兴的收了银票,拿了五十两交给衙役,让衙役送到了苏家作为补偿。 县衙给出的结论是:杀人者乃地痞流氓,早已逃窜外省,田家毫不知情,田家老爷怜惜苏家老少,补偿五十两银子过活。 衙役走时,看着苏家一家人失望的脸,忍不住规劝:“这年头就这样,你们也别再去县衙或者田家闹了,拿了钱就行了。哪里都不是你们这些泥腿子能惹得起的。” 苏念庆正站在院子里拿着银子发愣,听衙役一说顿时火大:“你他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你娘被人打死了,你能忍着?” 衙役见他不知好歹,当即拉下脸来,可看四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又怕被人堵在这里打一顿,瞪着眼骂了一句:“不知好歹,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哼。”转身便跑向路边骑马离去。 苏念庆抄起门口的石子砸了过去,“你他娘的有本事别走。” 马匹一颠一颠的绝尘而去。 清流村民风还算淳朴,除却林氏出事那天可能是吓着了不敢上前这次倒是同仇敌忾。 “唉,当官的就只认钱,哪肯为老百姓做主啊。” “就是啊,念庆啊,你娘已经没了,可得看好几个弟弟妹妹啊。” “唉,老苏家咋就遭了如此大罪呢。” “念悠她娘也是没福气,眼瞅着孩子都大了,唉。” 苏念庆面无表情的送走邻里,失魂落魄的走进院子。 一家人自从林氏没了便再也没有笑过,两个小的也感受到大人的悲伤安安静静的也不吵闹。 苏茂还好,林氏只是他奶奶,又有商氏护着,而念林就不同了,他今年才五岁,比苏茂还小,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 这几天商氏本想让念林跟着她睡,可念林非要跟着念悠睡,念悠抹着他的脑袋不忍拒绝。 而苏念为自从林氏死后似乎像变了个人,以前特别爱笑的少年一下子沉默下来,别人不问他,他也不知开口,每日天一亮就起来干活,挑完水,砍完柴,便去几亩菜地里收拾菜。 苏老汉唉声叹气的说了他几次,都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念悠背着人劝了几句,也只是看着远方喃喃道:“都怪我,害了娘啊。” 听她这么说,念悠真想一棍子敲醒他,娘已经不在了,难不成你还不活了? 可看苏念为的除了脾气变了意外,其他也没什么不同,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转眼到了半个月,地里的菜长成了不少,一家人合计着拉一车去县城里卖一趟。 苏念庆自从林氏走了以后又回到裴家做工,裴家是良善人家,并没有因为他一个多月没来就辞了他,这让一家人很是感激。 一大早念悠便起来了,穿上粗布衣裳,去灶房帮着商氏做了中午要吃的饼,又拿陶罐装了些咸菜,便去了地里。 地里苏老汉和苏念为已经起了些白菜、萝卜、菠菜、油菜还有大葱,正一捆捆的往借来的牛车上装。见念悠来了,苏老汉道:“悠悠要不要跟着去城里逛逛?” 念悠将干粮放到一旁又上前帮忙,“爹,我和二哥去就得了,您不用去了。” 苏老汉动作一顿,“你个姑娘家的去做啥。” 车子很快装好,可念悠却坐上牛车另一边,“爹,你回去吧,我和二哥去。” 苏念为默默的也上了牛车,对不放心的苏老汉道:“爹,念悠聪明着呢,不用担心,何况还有我看着呢。” 苏老汉看着几乎一夜间变化的二儿子,心里一阵心疼,不过十四岁的少年,现在却活的犹如一个老人。 他蹲下身子去磕鞋上的泥巴,嘱咐道:“悠悠听你二哥的话别乱跑。” 苏念为扬起鞭子,缓缓上了路。 此刻还是早晨,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太阳在东边只露出一角红红的印记,微风徐徐出来,带来一丝的凉意,眼看着夏天快要过完了。 念悠坐在车架上,想着这些菜,上一世大雨过后青菜贵了好久,镇上一些菜农便是得了机会、种了青菜拉到县城去卖,得了好一笔银子。 在这时代,死一个人要花费不少的钱,林氏死后便花了几两银子。以前苏家也攒了些,但是也不多。虽然这次县衙给了五十两补偿,可到底是林氏拿命换来的,一家人谁都不敢说花这钱。 这些菜加上地里的那些,应该可以卖上几两银子吧。到了秋天念林得了病时定要给找个好的大夫,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清晨的山路空气很好,一直到了县城近郊才陆陆续续见到一些进程的人。 当然也有像他们一样拉着菜的菜农,那些人看他们一眼摇头叹息觉得又有人抢生意了。 进了城,苏念为直接赶着牛车去了一处酒楼。这酒楼面基挺大,想来在清河县很是有名。对于二哥为何带她来这个酒楼,念悠一点都不奇怪,之前苏念为在田地主家做工的时候没少跟着田家少爷来这。 酒楼名做福泰酒楼。 苏念为绕过前门,赶着牛车去了后门,他跳下牛车对念悠嘱咐道:“悠悠看着车子,我过去敲门。 念悠点点头,坐在车上环视四周。四周是一些居民房,几个妇人坐在门槛上一边摘菜一边大声的打招呼说话。 苏念为敲了门进去,过了不久面色平静的出来,念悠以为没卖出去可谁知紧接着酒楼里也出来几人帮着搬菜。一通忙碌之后,车上每样菜还是剩了一些,一旁记账的管事道:“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咱们也只能帮你这一次,咱们也是靠着田家吃饭的,田家老爷发了话,让咱们不能搭理你,以后可以去其他酒楼试试。” 管事说完将手中钱袋递给他招呼着活计进了后门。 苏念为拿着钱袋,嘴唇咬紧牙关,双手青筋暴起。念悠叹声气拍拍他的手,苏念为平息了愤怒,对念悠道:“咱们去菜市场卖。” “嗯。”念悠坐上车,苏念为赶着牛车往菜市场而去。 路过一户人家时,坐在门口摘菜的妇人喊道:“小兄弟卖菜的?” 苏念为点点头没说话,却也将牛车慢慢停下,念悠见二哥越发不爱说话便笑着点点头:“是啊大婶,您要买菜吗?我们是九如镇的,自家种的菜,早上刚从地里摘的,给您算便宜点。” 妇人站起来笑了笑,“那感情好。”说着便走到牛车前去看框里的菜。妇人拿起油菜看了眼,冲着左右那几户在门口的妇人喊道:“田婶,赵家妹子,你们也买点吧,这菜看着挺好,比市场上的还好些呢。” 那田婶听了也站了起来,“是吗。”说着也跨个篮子过来了,另一边赵二妹也过来了,三位妇人围着牛车一人挑了些菜。 再上路,念悠就有经验了,沿途便叫卖起来,苏念为有些不好意思,张不开嘴,念悠嘲笑他:“二哥,你嘴以前可巧的很,现在咋还不会说话了。再说了,咱们出来卖菜不吆喝可不成。” 苏念为面上泛红,支支吾吾道:“太丢人了。” 念悠哼了一声,“二哥,咱们凭本事吃饭有什么可丢人的,咱们就是泥腿子,那又怎么了,照样吃饱穿暖。” 许是念悠吆喝的卖力,直到出了街菜只剩下一小部分了,甚至有些人家还说让他们明日再来,他们还会买。念悠心里听了一喜,当即答应下来。 苏念为许是听进了念悠的话,再到专门卖菜的街上时已经能够坦然吆喝了。 卖菜的很多,但是他们价格公道,不多时便卖个精光。 回家的路上,苏念为难得舒展开了眉头,他以前就知道妹妹聪明,没想到妹妹这般聪明。还好今日随他来的是念悠,若是他爹,估计两人到天黑都卖不完呢。 清河县里清流村有三十多里,俩人赶着牛车一个多时辰便回到村里。 村民看到他们真的将菜卖完了很是吃惊,慢慢的又后悔他们怎么没想到种菜。 院子里念林和苏茂蹲在墙角数蚂蚁,商氏围着围裙在灶房里收拾晚饭,苏老汉坐在院中修理着一个车架子,见他们赶了牛车进来当下焦急的看向后面。 等看到车上已经空了,苏老汉不可置信的问道:“都卖光了?” 苏念为点头,然后将钱袋子递给苏老汉,苏老汉做回凳子上慢慢数,商氏等人听见也纷纷围了上来,苏老汉倒出来数了三遍这才相信,满眼的惊讶:“这些竟然卖了三百文?” 念悠笑道:“是啊爹,咱地里剩下的那些若是都能卖出去也能卖好几两银子呢。” “可不是。”商氏面上也终于露出笑容,自从林氏去了,她成了当家主妇,没当家时总觉得林氏抠门,可婆婆没了,自己掌家了才知道柴米油盐贵。他们种这些菜本就是无奈之举,若是能换些钱自然好了。 又听念悠说道:“大嫂,那些菜咱们也留一些放到地窖里冬天吃,剩下的都卖掉,回来的路上我又想了一个赚钱的主意。” 见她卖关子,商氏急忙问道:“悠悠快说说,还有啥赚钱的法子?” 第十五章 见众人都看向她,念悠这才将脑子里突然钻出来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着,咱们别只卖菜,可以去问问村里人谁家要卖鸡,咱们低价收过来拿到城里去代卖,咱们可以赚差价。” “那若是卖不出去呢?”商氏问。 苏老汉则抓住重点:“什么是代卖?”这闺女越来越聪明了他这当爹的都赶不上闺女想的了。 念悠缓缓开口:“代卖就是咱们替他们卖,就是他们如果想卖鸡鸭鹅的咱们就顺道带上,卖了再给他们钱,若是卖不出去咱们再还给他们,他们也不吃亏。” 苏念为对妹妹更加刮目相看了,他没想到妹妹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想了这么多,他这个做哥哥的却毫无头绪,不过都是一家人,真能赚钱那就听她的也无妨。不觉间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咱们还可以帮他们代买东西,镇上因为卖的少价格要贵,而县城有些东西却比镇上便宜。”苏念为突然说道。 念悠笑了,“二哥说的没错。” 商氏当即解下围裙,往外走:“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要卖的。”说着急吼吼的往外走。 “大嫂,别急。”念悠拉住商氏,继续道:“你能记住哪家几只鸡多少斤吗?” 商氏一愣,然后摇头:“记不住。” 念悠道:“咱们需得将哪家几只鸡一共多少斤记清楚,除此之外还要弄些草绳给每家的鸡鸭做区分才行。” 商氏脸一红,“这么讲究。” 苏老汉吧嗒吧嗒的抽着汉烟,抬头道:“咱们悠悠想的周到,念为识字就让念为和你一道去吧。” 苏念为答应一声便和商氏出去了。此时正好是晚饭时间,正好家里都有人,一听苏家要帮他们代卖鸡鸭,想卖的人家纷纷同意了他们的说法。 按照他们的想法是,苏家既然愿意帮他们代卖那就代卖好了,能卖好价钱更好,不能卖出去也能吃苏家一天谷子呢。 所以苏念为何商氏收货收的很顺利,回来后,一家人吃了饭,商氏难得的点了油灯,铺开以前苏念为念书时用的纸张,让苏念为将每家每户的东西记录在册。 苏老汉在一旁瞅着,突然道:“悠悠啊,难为你能想到这么多。” 念悠看着苍老的爹,喉咙有些哽咽,“爹,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就好了,悠悠不为难的。” 重活一世本该守好家人,谁知娘亲却比前世更早离世。 到了第二日,一家人照常早早起来,苏老汉和苏念为去地里起菜,商氏和念悠准备干粮。 等念悠和念为到了县城也已经日头老高了。 两人赶着牛车先去了昨日去过的街上叫卖了一番先卖出一部分,两人一商量去专门卖菜的地方说不好也没合适位置,倒不如沿街叫卖试试。 于是两人又去卖了几个街道,到了中午两人凑合着吃了些干粮,又开始继续卖剩下的蔬菜。 这时节中午还是有些热,菜叶子有些蔫吧,还好念悠提前准备,将陶罐中的水撒上一些才避免了这问题。 上午两人卖了一百多文的菜,还卖了四五只鸡,下午再着重将菜卖出去。 谁知下午却没那么好卖,眼瞅着时候不早,可框里还剩下一些,苏念为道:“去专门卖菜的地方试试吧。” 到了地方摆好蔬菜,两人扯着嗓子吆喝开来,念悠年纪小嗓子清脆,很快便吸引人过来。 到了黄昏,两人堪堪卖完,只有鸡和鸭都剩了些。 回到清流村天已经黑了,两人交了帐,匆匆吃了饭,洗漱完便倒头就睡。 如此过了几天,菜卖了一亩多了,全家人都带着喜色。 直到这日两人到了卖菜的地方却被人围住。 苏念为看着来者不善的几个汉子,沉声问道:“几位有何事?” 其中一个道:“哼,乡下泥腿子,非得和我们这些小商小贩抢生意。” 另一个道:“识相点赶紧滚,以后不许到县城卖东西。” 看着这些人凶神恶煞的,苏念为也有些吃不准,他将念悠拉到身后,强自稳定心神,对他们道:“我们卖我们的,你们卖你们的,可碍着你们了?” “哼,当然碍着我们了。这几天都来你们这买菜,我们的菜可都烂了的。” 夏季天气热,菜放不了几天便容易坏,而小商小贩的菜从地头上收上来本来就耗去时间,来回折腾到县里肯定比他们的差。 县城的人家境大多富有,哪肯和乡下人一般不计较蔬菜新鲜与否,宁肯多花些钱吃些新鲜的蔬菜,也不愿买那次一等的菜,以前没办法,现在有人供应菜新鲜自然愿意来买。 可现在因为他们卖了钱却阻碍了他人的财路,别人自然不愿意了。 当头的那人叫牛哥,是这一条街上卖菜的头头,见两人年纪都不大,便收敛起怒气,“小兄弟,看你们兄妹也不大,哥几个也不难为你们,只是你们以后莫要再来这条街卖菜了,城里其他地方我们绝不阻拦,如何?” 苏念为哪肯答应,这清河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除了这条卖菜的街他们只能走街串巷去叫卖了,只是那样卖出去的太少,家里还有两亩多地菜要卖呢。 “大哥,也不是我不愿意,家里还有好几亩的菜,若是入了秋卖不完就冻坏了,你也知道这县城挣了八经卖菜的地方也就这条街,我们不来这条街哪能卖出去?你们是卖菜,我也是卖菜,你交摊位费,我也同样不少交,你们这么赶我们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苏念为觉得自己说的在理,念悠也紧张的看着。 那牛哥却冷哼一声,他身后的几人也将拳头捏的嘎巴响,牛哥道:“小兄弟别不知好歹,哥几个有心放你走,可你不是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对其他人使个眼色,几人上前将牛车上的菜便往地上摔去。 苏念为大叫:“你们干什么,放开。” 可这些人也都是狠角色,将菜扔到地上不算,还上前踩了几脚。 念悠急了,她两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啊,上前便趴在牛车上,将菜拦住:“你们这些坏人,不许扔我家菜。”声音隐约带了哭腔。 牛哥看着小姑娘要哭了,也不在意,对苏念为道:“看你妹妹也吓坏了,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别在这儿和我们对着干,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苏念为刚经历林氏之死,对于强取豪夺最是痛恨,这会儿见牛哥他们威胁他们,更加愤怒,倔脾气也上来了,瞪着眼,握着拳,冲着牛哥道:“你休想,我不会走的。” “你!”牛哥气的咬牙切齿,冷笑一声,叫过后面围观的几个婆娘道:“将小姑娘拉开,省的伤了这小姑娘。” 有两个妇人闻言上前一左一右将念悠拉到一边,任凭念悠如何挣扎都不放开。 苏念为再强硬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当下急了,大喊道:“你们放开念悠。” 不远处鸟兽店里正专心致志挑选黄莺的男娃突然手一顿,对身侧中年男子道:“荣叔,我好像听见有人叫念悠姐姐了。” 荣叔笑着故意问道:“念悠姐姐是谁?” 裴轩解释道:“就是上次来咱家那位老伯的女儿,就是咱家店里苏念庆的妹妹。长得可漂亮了。” 荣叔摸摸他的头,“那咱们出去看看?” 裴轩眼睛亮晶晶的,急忙点头。 又可以看见漂亮姐姐了,真好。 谁知他们付了钱出了鸟兽铺子,便看到不远处围了一圈人,隔着老远就听见小姑娘清脆的声音道:“大家都是做小买卖,凭的是各家本事,你家菜不如我家新鲜顾客自然选择我家,你有何不服?” 裴轩大惊,拉着荣叔的衣襟,“荣叔,咱们过去帮她。” “这么喜欢这个姐姐?”荣叔不着急,笑着问道。 裴轩点点头,焦急的说:“姐姐长得好看。” 荣叔有些哭笑不得,自家小少爷只有八岁,却对美的事物过分执着,路上若是碰见漂亮小姑娘都能停下来多看几眼才肯走,买只黄莺都得找只毛色漂亮的。而自家大少爷,对女色却不关注,不过这一次哥俩的眼光总算相同了一次。 荣叔被裴轩拉着钻进人群,就见念悠气鼓鼓的被两个婆娘拉着,而一旁的苏念为也涨红了脸似乎随时上前打架救出妹妹。 牛哥看着不知好歹的兄妹俩,脸上肌肉抖动,“小妹子还是别逞能的好,咱们都是小生意的人,也不想为难你们,我再说一次,你们走不走?” 牛车上的菜已经被几人扔了一些,看来牛哥还是存了顾虑又警告了一次。 哪知苏念为梗了脖子哼道:“休想。” 牛哥怒了,皱眉招呼几个同伴就要掀了牛车。荣叔摇头,笑着开口:“慢着。” 众人转头看向荣叔,念悠看到荣叔身边的裴轩,便问道:“轩轩你怎么在这?” 牛哥等人一看这兄妹俩认识这人,而这人从穿着打扮来看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不由得有些迟疑。 牛哥吞咽口唾沫,强自镇定:“这位大叔何必多管闲事。” 荣叔知道这伙人也是为生计所迫,便叹息一声将苏念为拉到一旁,小声道:“小兄弟,我是裴家人,你大哥在我家做长工,也算相识。我在县城认识几家酒楼,若不小兄弟将菜拉过去试试?” 第十六章 苏念为迟疑:“可是....”可是他正在气头上,哪能这么容易放过这几人啊。而且他家的菜也被那几人踩坏了一些。 荣叔似乎看出他的迟疑,便解释道:“大家伙都不容易,若不是为了养家,他们也不愿意与你们为难的。我看他们虽然扔了一些菜,可也只是一少部分,并没有赶尽杀绝。既然我能给你找到卖菜的路子,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苏念为挠挠头,点头道:“那谢谢大叔了。” 牛哥等人见兄妹俩拉着菜走了,并且说今后不上这条街来卖菜,也不为难,而是将地上的菜筐给捡起来,客客气气的放到牛车上,然后赔了不是。 念悠牵着裴轩走在后面,念悠问道:“你手上是什么鸟?” 裴轩笑嘻嘻的将笼子一提给她看:“是黄莺,是不是很漂亮?” 念悠点头,就听裴轩唠唠叨叨道:“上次在集市上轩轩就和茂茂看的就是黄莺,这只黄莺比那只还要漂亮,我大哥说了,等他回来给我待带只老鹰回来,我让它干嘛就能干嘛。” 念悠心里一动,不由问道:“你大哥去哪了?” 说到这个,裴轩撅起嘴来,“大哥又去当兵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声音了充满了落寞,很不开心。他兄弟姐妹虽然多,可二哥三哥他们都嫌他小不爱带他玩,就大哥不嫌弃他,上哪都带着他。 “哦。”念悠低垂着头,没有在说话。 前面与苏念为低声说话的荣叔却也听到后面两人的谈话,心里暗笑,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家大少爷会娶不上媳妇,现在看来不是他不想娶,而是媳妇还太小罢了。 又想到裴骁这次出门,或许又是三五年回不来,到时候小姑娘也该长大了,只是小姑娘别嫌弃他们大少爷太老才好。 当然,裴骁走时已经在苏家人面前刷了一些好感,临走时又嘱托他照看苏家,那么等小姑娘长大了,裴家去提亲,应该也不好意思拒绝吧。 想到几年之后大少爷便可以娶妻了,荣叔心里一阵美的冒泡。 苏念为见荣叔笑的开怀,惊讶问道:“荣叔有什么高兴的事?” 荣叔看着和小姑娘有些相似的少年,哈哈大笑:“当然是好事。” □□叔却不打算说出来,大步往前走去,苏念为疑惑的挠挠头,赶着牛车慢悠悠的跟上。 谁知荣叔带着他们又到了福泰酒楼,到了后门,苏念为叫住荣叔道:“荣叔,这家我之前来过,说是田地主家跟他们打了招呼,不能接我们的菜的。” 荣叔却不在意,临敲门前说道:“田家而已,不用惧怕。” 不光是苏念为,就是念悠也是奇怪,她发现重生后和裴家的交集突然多了起来,而上辈子直到她死都没见过裴骁,更别说和裴家其他人认识了。 还有她娘,想到这辈子发生了太多上辈子没发生的事,念悠突然不想去想上辈子了,上辈子自己过的太苦,家里太穷,现在家里生活比上辈子好的多,应该不会再为了几两银子将她随便嫁了。 不多时,荣叔进了酒楼的后门,没多时,之前和苏念为说过话的管事又出来了,见到这兄妹俩也只是惊讶了一把,便招呼着活计将剩下的菜都搬进去,并告知每天都来送一些菜。 苏念为很惊讶,对荣叔感恩戴德,因着车上还有一些,于是荣叔又带了他们去了另一座酒楼,事情很顺利,菜也卖的顺利,不到夕阳西下便将菜卖完了。 苏念为很高兴,对荣叔千恩万谢。裴轩笑嘻嘻的看着,拉着念悠的手道:“念悠姐姐,等你有空去轩轩家玩好不好?” 念悠捏他的脸答应着,便与他们一同往回走,而裴家坐的是马车,跑的快,很快便不见了踪影。苏念为心里很高兴,赶着牛车也抑制不住开心。 念悠看着,心想这样也好,自从林氏没了,二哥就像没了魂魄,整日不见了笑脸,时隔这么长时间终于见到了笑意。 有了荣叔的帮忙,后面几亩地的菜卖的很顺利,连带着他们代卖的鸡鸭等物也卖个干净。 很快天开始冷了,地里只剩下少许的蔬菜,苏家人已经不打算卖了。家里这三亩地的菜苏念为算了笔账,足有十几两银子,加上代卖鸡鸭等物还有帮村民代买物品赚的差价也足有二十多两了,这是一个丰收的年。 一大早念悠和商氏还有苏念为便去了地里,将地里剩下的蔬菜都起回了家。 早饭后,念悠和商氏开始动手腌制蔬菜。白菜按照往年的惯例是腌制酸白菜,到了冬季炒着吃很香,而今年念悠则打算将一部分白菜晒成干,以备他用。 这源于上辈子的事情,十三岁冬天,县城突然传出一种辣椒炒白菜干,很受欢迎。所以念悠想今年先做一些自家尝试一下,若是好吃,则明年多种些白菜。 还有豆角也可以腌制算豆角。芥菜根则直接放了粗盐腌上,也是一道菜。 还有萝卜等物也可腌制,或者切成条晒干。 像油菜和菠菜等菜则不好储存,好在油菜长得老了开了花,可以榨油吃,菠菜则只留了一点便往各家邻居送了一些。 两人整整忙了半个月,才将这些菜处理好,而念悠晒制的白菜干也晒好了。当天晚上正好苏念庆回来了,带回来八百文钱,一家人都很高兴。 一向不喜欢下厨的念悠破天荒的下了厨,将事先买的五花肉切片,放到油锅里炒过,又放了些辣椒,等炒出香味的时候将洗干净的白菜碎放上煸炒。 不多时灶房里传出香味,念林蹲在灶房门口也不嫌烟熏,眨眨大眼道:“姐姐,好香啊。” 苏茂本来跑出去和小伙伴玩了,也循着香味来了,见念林蹲在灶房门口流口水,无情的嘲笑道:“怪不得小叔叔不和我出去玩,原来是在这流口水呢。” 念林擦去口水,板着脸训斥:“茂茂,要尊敬小叔叔。”自己说完却笑了起来。 苏茂过去挠他,俩人回到院子里你追我赶起来。 到了晚饭的时候五花肉炒白菜干一上桌,便将一家人的目光吸引住了。 苏老汉将烟袋熄灭,一张脸上却少了喜色,“唉,老婆子要是还活着,咱们悠悠哪需要做这些活计啊。”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又想起几个月前离开人世的林氏来。 苏念为本来因为妹妹脸上开怀不少,听了苏老汉的话,脸上一僵,低下头去。 商氏心里也不痛快,她是家里的大嫂,这话若是让外人听了去少不得说她苛待小姑呢。天地可鉴,她对小姑的疼爱真是不少,平日里念悠做活,她哪次不是抢着干的,若不是实在忙不过来,她也不会让小姑搭把手的,可当着公公的面,她又不敢说,只能沉默着生着闷气。 念悠见气氛不好了起来,笑着对苏老汉道:“爹,别想那么多了,娘要是看到咱们这日子过的红火了,也会开心的。况且,我现在也是自己想动手做,难不成等过几年我嫁人了去婆家啥也不会被人戳脊梁骨就好了?” “你个小丫头,才多大点人,就惦记着嫁人了。”苏老汉心中的抑郁被她一打趣消去不少,不由得拿手戳她脑袋。 念悠假装脸红,“爹,咱们快些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苏老汉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满口称赞:“嗯,不错,香、辣、脆,一个都不少了。” 其他人见苏老汉开动了也纷纷举筷子去尝,一尝之下味道非常美味,苏念庆道:“没想到咱们悠悠手艺这么好呢。” 苏茂也跟着他爹瞎起哄,“小姑姑以后咱家你掌勺了。” 念林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可真香呀。” 商氏则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咱们悠悠长大了。” 看着亲人因为自己做的一个菜就激动成这样,念悠心里也是一阵温暖。看着这样的兄嫂,她实在难以和卖了自己换钱的兄嫂联系在一起,还有上一辈子,她好像真是凭着乔言榕的一人之话就判了兄嫂死罪。 现在看来可真是蠢啊。 因为这菜都爱吃,所以第二日上念悠又和商氏多晒了些白菜,而那些腌制的咸菜也在院子里放了一段时间陆陆续续的搬进了屋里。 苏家有个地窖,里面如今放置了许多的蔬菜。 而随着天气的转冷,秋收到了。 因为夏天遭了水灾,今年的秋收尤其的不好,除去两亩水稻还打了些稻子,他家也就剩下一亩的地瓜了。 这三亩地,没几天便收完了。 村里其他人家也好不到哪去,都是一般的困难。 秋收刚结束,县里便来了衙役开始收今年的税收,原本以为夏天的时候遭了水灾能减免一些,可谁知税收和去年一样,说是朝廷在打仗,税收不能少。 这下老百姓可苦了,有人想闹事,可看看衙役腰间挂着的明晃晃的刀,也泄了气。 原本苏二婶还担心苏家会在缴税的时候去他们家借粮,可谁知到了交粮的日子也没见人来。他们不知道的是苏家早就拿了钱提前买了粮交上了。 反倒是苏二叔有些不忍,想着大嫂刚过世家里困难,见没人来借粮,心里就想着是苏二婶的事,好在大哥家已经交上了,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第十七章 转眼便过了八月十五,又进了九月,天气一天冷过一天,等到进了十月,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天更冷了。 每到了冬季,一般人家都不出门了,苏家除了苏念庆还在镇上做工,其他人也闲了下来。商氏是个能干的妇人,刚进九月时便带着念悠去县城接了缝荷包的活计,好歹赚几个零花钱。 可自从进了十月,念悠就开始坐立不安了,每天都拘着念林不让他往外跑,生怕他得了风寒接着得了天花。 可谁知她防了半个多月终于在她和大嫂去县城的那天出了事。 这天从县城回来,念悠便看到苏茂一人在门口玩雪,却不见念林,商氏随口问了句:“茂茂咋不带着你小叔叔一起玩?” 苏茂停下表情郁闷道,“娘,小叔叔病了。” 念悠本来没有在意,因为这段时间她一直拘着念林不让他出门,就是怕他出去冻着,可没想到秋天熬过来了,却在初冬发了病。 “怎么回事?”念悠着急,脸都吓白了。 商氏皱眉安慰:“也许没什么事。” 谁知苏茂却道:“小叔叔很难受呢,爷爷正在照顾着。” 念悠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几步进了院子,到了自己住的屋子,竹篮都来不及放下就去看床上的念林。 此时念林脸色绯红,人已经昏迷了,额间搭着一块白色的布巾,整个人躺在被子里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苏老汉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盆清水,念悠接过来,将她爹推出去,“爹,我看念林烧的厉害,赶紧去镇上请个大夫来。” 村里人生病最多叫隔壁村的老大夫过来看看,可那老大夫也不过是个赤脚大夫罢了,谁家都很少往镇上请大夫。 苏老汉迟疑道:“兴许明天就好了,要不我叫陈大夫过来看看?” 念悠眉头轻皱,“爹,我看念林病的凶险,还是去镇上吧,我二哥也该回来了,让他赶紧借辆牛车去。”说着将屋门关上,嘱咐道,“爹快去洗个澡,将身上穿的衣服跑水里,然后不要再进这个屋子了。” 听闺女这么说,苏老汉也吓了一跳,“这是咋的了?” 念悠来不及解释,只道:“爹就听我的,我会照顾好念林。”重来一世,她定不能再让天花要了念林的命。 上一辈子念林就得了天花,苏老汉找来陈大夫看了确诊了是天花,陈大夫怕被传染,飞快的跑了,又去镇上请大夫,人家一听是天花更不敢接诊。最后念林撑了十天便没了。 苏老汉不再犹豫,决定听闺女一回,转头就叫了刚进门的苏念为去镇上请大夫,自己则去灶房提了热水冲了澡,然后换了干净的衣物,将之前的那身泡进水里,打算得空的时候洗一下。 自从林氏没了,念林晚上便跟着念悠睡,这会儿倒省了事,直接将门关上,杜绝别人进来。商氏看小姑和公公说的这般厉害,心里也迟疑了起来,听小姑的意思小叔子像是得了传染的病,可小姑又如何得知? 念悠现在顾不上这些,脑子里飞快的想着上辈子关于天花的有关治疗方法,因着上辈子念林之死,念悠很长时间都很难受,有次跟着大哥去县里还特意去找大夫问过,恰好那位大夫刚从京城回来,认识宫里的御医,得知了一些关于天花的治疗方法,当时念悠还牢牢的记了下来,现在却正好用上。还有她脑子里时常闪过的话,似乎也是应对天花的方法,可那声音说的方法,似乎是对未感染的人预防有作用,对得了的病人却不能。 念悠有些责怪那个声音了,为何不早些出现,若是她早些知道这预防的方法,念林就不用得病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苏念为终于将大夫请来了,念悠没让苏念为进门,只身将大夫请了进去。那大夫看了一会儿,惊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开门出去,“你们,这孩子得了天花,你们这黑心肠的家人,竟然让老夫来看这病,若是传染上了,你们赔得起吗?” 天花这个病,无异于对苏家人来说是个晴天霹雳。 那大夫怒瞪着一家人,吼道:“快送老夫离开,多亏刚发病,若是晚来会儿说不得该传染上了。” 苏老汉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这几个孩子就是他的命,若不是这几个孩子,他早就上吊死了去找林氏了。 念林是个好孩子,才只有五岁多,老天爷竟然如此对待他的幼子。 苏老汉吓傻了,商氏也受惊,拉过苏茂便去洗澡,将换下来的衣服直接拿到火盆里烧了干净。 念悠站在门口,对苏念为道:“二哥将大夫送走吧,顺便求求他开点药缓解一下,然后去县里春雨医馆找一个钱大夫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苏念为答应一声赶紧去了,到了镇上老大夫还很生气,苏念为厚着脸皮求他,好歹给开了一些温补的方子,控制着病情。 等苏念为临出门的时候,那大夫道:“小伙子,你们一家也不容易,快别救了,白浪费钱,得了这病可是治不好的。” 苏念为气的转头,“不会,我弟弟一定没事。”说着大步走了。 走到镇口又想起大哥,觉得应该和大哥说一声,于是去了裴家粮店,叫出来和苏念庆说了声。 苏念庆听了,焦急道:“你等一下,我和掌柜的告个假和你一起回去。”他身为大哥家里有事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苏念庆进去将情况和掌柜的讲明,掌柜的因着苏念庆和裴骁的关系痛快的应了,但是最后也劝他们不要治疗了,白费钱不说还治不好。 苏念庆虽说有些不悦,可也只是答应着便走了。 等晚上掌柜的和荣叔交割账目的时候顺嘴和他提了一句,说者无意,听者却上了心。荣叔想着,这是不是个帮大少爷刷存在感的机会? 且说念悠在家照看念林,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等到苏念为回来。昨日送了老大夫,苏念为便将念悠的话和苏念庆说了,两人对于妹妹的话虽然迟疑,可也想着去县城找大夫兴许好一些。 两人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城,可找到春雨医馆的时候却被告知钱大夫已经休息,不接诊了。两人没法子,只能找间客栈住下,第二天天一亮便去春雨医馆守着,好歹找到了钱大夫。 钱大夫前五十年是在京城度过的,得罪了贵人这才回了乡,当听两个少年说求他救治得了天花的弟弟时,他还是迟疑了。 他知道些治疗天花的法子,可又不愿意去接触这类病人。 苏念为见他迟疑,当即跪下磕头:“求钱大夫救救幼弟,我们娘刚没了,不能连弟弟也没了,否则百年之后如何面对母亲啊。” 钱大夫被他哭的心软了,便答应着跟着去了清流村。 钱大夫站在门口,将其他人赶出去了,念悠见钱大夫来了,心松了口气,又拿出自己制作的口罩递给钱大夫,并没有出去。 钱大夫本来打算拿自己的帕子掩鼻的,没想到这小姑娘人小,手却很巧,做了这等好东西。 钱大夫赞许的看了眼小姑娘,见小姑娘淡定的看着他也不打怵,暗自满意的点头,随她进了屋子。 此时念林还昏睡着,时不时的惊厥,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暗红色的小斑丘。 钱大夫进了屋,伸手掀了念林的眼皮观察,又掀起衣服查看身上的红斑,满意的点头:“处理的不错。” 钱大夫行医多年,却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女娃娃这么淡定从容,面对一个天花病人竟然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他人拦在外面自己却不害怕的留下来照顾。 钱大夫又把了脉,然后便开门出去写了方子,又将随身带来的药材交给苏念为嘱咐道:“一日两次。另外一包多熬些汤汁给孩子沐浴。” 一家人自然对钱大夫感恩戴德,苏老汉老泪纵横,直接跪下:“多谢钱大夫,等小儿好了,老汉定带着去谢钱大夫大恩。” 谁知钱大夫却笑着摇头:“老汉应该庆幸有这么些好儿女,一则若没有你家二郎千恩万求老夫可能不会来,二则,你家姑娘人虽小,却懂得很多,已经将前期的护理准备妥当,减小了治疗难度。三则,九如镇裴家来了人也请我务必来你们家一趟。亲情、人情都有了,老夫想不来都不行。” 说这话时念悠在屋里没听见,但是其他人则听见了,对裴家的大恩更是感激涕零。 说完,钱大夫便去了苏家安排的净室洗了澡,又将来时的衣服烧了换上新衣,这才让苏念为将他送了回去顺便抓药。 到了晚上,念林脸上和四肢开始出现包疹,原本白嫩的小脸此刻变得惨不忍睹。好在念林迷迷糊糊的,念悠小心的喂了些肉粥又哄着睡着了。 又过了一日包疹成了痘疱四周红彤彤的甚是吓人。念悠连续照顾了几日疲劳至极,却又不敢休息,外面的人不能进来,进来的人又不能出去。 苏老汉急的上火,天天在家里烧香拜佛,又求林氏保佑,一家人人心惶惶。 村里人知晓了苏家的事,关系近的带着东西到了门口便走,关系不好的诸如苏二婶之流则绕着远走。 到了第三天商氏娘家哥哥来了,说要接商氏回家住些日子,商氏不愿意走,商大哥又不乐意,拉着她躲在屋里说了半天话,最终商氏带着苏茂回了娘家。 苏念庆自然不愿意婆娘和孩子这时候走,她这一走,倒显得苏家更加凄凉。 可又想到苏茂,苏念庆舍不得了,一半阻止一半同意的让商氏带着儿子走了。 家里外面只剩下三个大男人,好在苏念为这些年也学了些做饭,日日守在厨房,不是熬药便是做饭。 念悠在屋里更是不曾出来,现在正是危险期,念林的温度突然又生了上去,疱疹灌浆,渐成脓疱,有痛感,周围红晕加深。念悠急的嘴角都起了泡,可也顾不上疼,眼睛更是一刻不肯离开念林。 钱大夫的药一直再喝,每隔几日苏念为便将念林的情况说给钱大夫听,钱大夫根据情况调整药材。 一直到了第十天开始,温度终于降了下去,或破裂结痂,终成痂盖。念悠按照钱大夫的方法拿了棉花将痂盖粘住递了出去。外面的苏老汉和苏念为,苏念庆每人都将棉花塞到鼻子里,然后每两天三人也出现轻微的天花症状,而后将钱大夫的药灌下去,没几天便好了。 按照钱大夫的说法,这样就相当于得了保障,以后再也不会得天花了。 而此时念林身上的痂盖自然脱落,有痒感,念悠更加不敢睡了,每日晚上用药材给念林洗澡,晚上更是盯着。生怕念林伸手挠的时候抓破了脸,后面可就会留疤了。 好在苏老汉等人已经得了保障以后也不会得天花了,于是苏念为和苏念庆便开始代替念悠过来盯着念林,保证时时刻刻盯着,一定不能让他挠了脸上。最后几人一合计将念林用棉绳绑在床上,让他动弹不得。 念林早就醒了,看着家人默默的流泪。 念悠出了房门便去洗澡,然后衣服直接烧掉。直到此时,念悠的心才算落了下来,这下念林终于不用死了。 没出半个月念林的病彻底好了,只有左侧眼角留下一个痘印,其他地方倒是没有留下。 商氏带着苏茂从娘家回来,看着念悠消瘦的脸,有些心虚。苏茂倒是不管大人的事,听说小叔叔病好了,便开心的去找他玩了。 商氏从回来苏念庆脸色便不好,商氏小心翼翼看着一家人的眼色,心里也委屈的厉害。 这日一早,商氏将猪食喂上,对正在烧火的念悠道:“悠悠,大嫂,大嫂不是故意要回娘家的。” 念悠脸上没有愤怒的表情,只是很平淡的点头:“我知道。”这世界上人每个母亲都是这样,无不考虑自己的孩子,商氏也不例外。她可以埋怨商氏在苏家为难的时候离开,却不能阻止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孩子远离这种病。 毕竟,天花在这年代是要人命的病,她命大,守了念林这么久都没传染上,她已经很庆幸了。而幸运的是念林也救了回来,她守着的这些时日,内心的紧张害怕,痛苦和焦虑一下子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今年的大雪尤其的大。地里抽了芽的小麦正在白雪的覆盖下温暖的睡着觉,为着来年的大丰收积累着养分。 第十八章 忙忙碌碌的到了十一月底,外面大雪也停了,一辆马车自白雪覆盖的乡间小路上欢快的跑来。 马车里裴轩小脸通红,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趁着姐姐不注意将帘子掀起一角,“外面白茫茫的,真好看。”他出生时裴家已经好了起来,真真的没过过乡下的日子,所以见了乡下的田地很是好奇。 话音刚落一个小手伸过来拍了他一下,“轩轩,赶紧放下来,冻死我了。” 裴轩撅嘴瞪去,“三姐姐,你就不能学学二姐姐这么温柔贤惠吗?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被叫三姐姐的是裴家三小姐裴宝珍,裴母和裴父别的本事没有,孩子倒是生了不少,五男三女,堪称神奇。 裴宝珍瞪着眼去敲裴轩,“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作甚!”就算她只比裴轩大一岁也觉得自己是大人了而裴轩是小孩子。 “好了,别闹了。”裴宝钗好脾气的看着弟弟妹妹,柔柔的,很是美丽。今年不过九岁,看起来却一本正经,全然不似小孩子。这次能出门也多亏了裴轩,否则她娘怎么可能轻易让她们姐妹出来,还能到这乡下来玩。像她大姐姐今年也不过十一,不还是被拘在家里了? 外面荣叔赶着马车听着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丝毫不觉得烦躁,他以前跟着将军在外面跑,老了在裴家陪着这些孩子,生活过的有滋有味。 马车进了村子,在路上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子,清晨的早上街上也没有人,这个时候恐怕很多人家还没起床呢。荣叔熟门熟路也不需要别人指路,赶着马车直接到了村子后面苏家门口。 苏家门口积雪早已打扫干净,苏念为扛着扫帚靠在墙上,想着歇一会儿再继续扫扫别的地方,这时就听见马车哒哒的响声。 “荣叔,你咋来了”苏念为对荣叔印象很好,看见他赶着马车来了,很是惊喜。 马车缓缓停下,车帘子掀起一角钻出一个男娃,瞅见苏念为,笑眯眯叫道:“苏二哥,轩轩也来了。” 苏念为放下扫帚,高兴的上前一把将裴轩抱了出来,“轩轩来了更好,苏二哥陪你玩。” 裴轩笑嘻嘻的,然后扭头,“苏二哥,我二姐姐和三姐姐也来了。” 苏念为回头,就见荣叔扶着两个小姑娘下来了,惊讶的挪不开眼,全因为这俩姑娘长得一模一样,一时有些惊诧,这是双生子啊。 裴宝钗和裴宝珍走到跟前,盈盈福了福,“苏二哥好。” 苏念为不敢多看,赶紧转过头去冲院子里喊:“悠悠,大嫂,家里来客人了。” 念悠和商氏刚起来洗了脸,听见动静赶忙跑了出来,一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一对双生姑娘,也是惊讶的不行,裴轩见姐姐抢了他的风头非常不高兴,扭着身子从苏念为身上下来,走到念悠跟前,眼睛亮晶晶道:“念悠姐姐,轩轩来找你玩了。” “真乖。”其实她也不过比裴轩大一岁罢了,却总觉得裴轩比她小很多是的。 裴宝珍看着念悠,呆呆道:“姐姐,你长的真好看。” 裴宝钗红着脸去拉妹妹,可裴宝珍甩开她的手走到念悠另一旁,和裴轩一样眼睛亮晶晶的,“姐姐,我跟你玩吧,我叫裴宝珍,那个不说话的,闷的很得是我姐姐裴宝钗。” “好啊,咱们一起玩。我叫苏念悠,你们可以叫我念悠或者悠悠。”念悠笑着,对这小姑娘也喜欢的紧,倒是裴宝珍柔柔的,只看着她们笑。 商氏感叹裴家一家子真会生,眼见着开始有围观的人,便开口道:“快进屋吧,外面冷。”村里人冬天没事可干,最喜欢凑热闹,让这些人看见了保不齐又生出什么谣言来。 而且外面确实冷,下雪不冷,化雪冷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进了屋,堂屋有个大通炕,炉子底下正烧着柴,裴轩也不眼生,进屋先和苏老汉打声招呼见念林还窝在炕上被窝里睡着就蹦到炕上,钻进念林的被窝里挠他。 念林自从病好了,便又搬回堂屋里和苏老汉睡大炕,正睡的香就被冻醒了,一睁眼便看到裴轩幸灾乐祸的躺在他的旁边。念林人小,性子又好,哇哇大叫了两声便放过了他,有些委屈道:“轩轩,别闹。” “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咱们好出去玩呀。”裴轩笑眯眯的不肯放过他。 裴宝钗看见弟弟没礼貌在别人家这样便想开口教训,荣叔拉了拉她,对她轻轻摇头,便作罢了。 苏念庆和荣叔也相识,便过来一起陪着荣叔。 苏茂听见小孩子的声音也跑了过来,与裴轩一起围着苏念为说这说那。 等暖和过来了,裴轩便坐不住了,拉着苏念为去堆雪人,苏念为喜欢裴轩,带着三个孩子出去堆雪人了。 念悠怕两个姑娘闷,便提出去她的房间,裴宝钗怎么都行,裴宝珍则求之不得,在长辈的眼皮底下玩都玩不痛快。跟着念悠进了屋,屋里也是暖和的。 “吃些花生瓜子吧,我们这边没啥好吃的点心,你俩将就吃点。”念悠将柜子里放着的花生瓜子端出来招呼俩人吃。 裴宝钗吃相文雅,裴宝珍则不讲究这么些。 裴宝珍嘴里叼着花生,环视念悠的闺房,好奇的问道:“念悠姐姐,你平日里绣花吗?” 念悠一愣,笑了,“绣一些,只是不大好看。” 裴宝钗抬头感兴趣道:“姐姐给我看看?”她在家也学针线了,但是绣的不是很好。 念悠点头,将针线筐子拿出来,裴宝钗随手拿起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惊叹道:“念悠姐姐真是好手艺,绣的这般活灵活现竟然还说绣的不好看。” 裴宝珍一听也赶紧接过去,“哇,真好看,念悠姐姐,你送给我呗?” 念悠点头,见上面还差几针才好,便接过来,“还差几针,我缝好便送你。”说着穿针引线,不多时将尾部收紧。 裴宝珍视若珍宝,藏到怀里,看着念悠道:“我得藏起来,不然裴轩那小子看到了非得和我抢不可。” 念悠笑了笑,却发现裴宝钗看着自己的一个帕子挪不开眼,便将帕子拿了出来,“这个送给宝钗了。” 这俩姑娘实在讨人喜欢,一个静,一个动,动的灵动的让念悠羡慕,静的那个一个眼神就让她的心都要化了。 宝钗难得眼睛晶亮,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喜色,“真的?” 得到念悠的肯定,喜滋滋的放到袖中,也添了句:“可不能让裴轩看见。” “啥不能让轩轩看见啊?”正说着,门突然被推开,裴轩虎头虎脑的探头进来,后面跟着念林和苏茂。 裴宝珍如临大敌,忙将荷包往里塞好,“没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出去玩去。” 裴轩撇嘴,“就跟你多大是的。” 裴宝珍气呼呼的跳下炕去挠他,“我比你大,是你姐姐,竟敢对姐姐不敬,等大哥回来,让大哥打你屁股。” 裴轩根本不怕她,做着鬼脸,“大哥最疼我了,唔噜噜。” “你!”裴宝珍气的去追他,裴轩拔腿就跑,嘴里喊着,“念悠姐姐救命啊。” 念悠和宝钗笑着,然后穿鞋下炕也去了外面。 院子里角落位置堆着一个大雪人,下面身上插着两把扫帚,鼻子位置插了一根胡萝卜,惟妙惟肖。裴宝珍正和裴轩围着雪人你追我赶,念林和苏茂站在一旁给裴轩加油鼓劲。 念悠站在门口,看着几个孩子,觉得这样的生活真好。假如上辈子她没有上吊,安安分分的嫁到裴家,那么这俩漂亮的姑娘就是自己的小姑子,那个整天笑眯眯喜欢漂亮姐姐的裴轩就是她的小叔子。 似乎这家人都挺好,就连裴叔也是好的。 上辈子,她怎么就傻到什么都信乔言榕的,而不信真的关心自己的兄嫂呢? 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中午,裴轩三姐弟和荣叔在苏家吃了饭,三人对念悠的手艺赞不绝口,荣叔也很高兴,觉得这姑娘和他家少爷是天生一对,这姑娘是个好姑娘,他得帮少爷看好了才行。而苏念庆兄弟俩连同苏老汉则对荣叔表达了他们对裴家的感激之情,直到这时念悠才知道原来当时二哥能请来县城的钱大夫裴家也是出了力的。 下午几人又玩了痛快,等临别时又依依不舍。裴轩拉着念林和苏茂,夸口说以后还会来,而裴宝珍则拉着念悠让她去镇上的时候一定去看她们。 等马车走远了,念悠才收回目光,总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偷来的,很不真实。 但她又热切的期盼这样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才好。 谁不希望有个安稳的生活呢。 第十九章 转眼过了四年,林氏的孝期出了也有一年了,商氏在去年十月又怀了身孕,再过几个月便要生了。 而这几年,苏家每到收了小麦的时候便种上蔬菜,有些拉到县城卖给酒楼,有些则由自家制作成能放置的菜品,卖给酒楼。 自从三年前苏家将五花肉炒白菜干这菜推广到福泰酒楼,一开始便赢得了顾客的好评。 不但如此,念悠更是又做出了几样拿手的酱菜卖到城里,也有了进项。 如今几年过去,苏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生活好了,苏家便打算重新盖个院子,苏老汉抽着汉烟在屋前屋后量了半晌,突然感叹道:“这样的好日子,老婆子却没福气享受啊。” 商氏数着家里的钱,数了几遍都觉得不对,索性推给念悠道:“悠悠,还是你来算吧,你好歹跟着你二哥识过字,嫂子算了半天都算不明白。” 念悠结果钱袋子掂量一下着实不少,可这三四年了商氏算账还是有些糊涂,念悠免不了说道:“大嫂,这家你可是要当的,可别推给我。你也可以学识字,学算账啊。” 说着,念悠将钱袋子又推回去,“再者说了我现在帮你管账,过几年你不还得管账吗。” 商氏戳她的额头,嘲笑道:“真不害臊。” 这几年家里生活好了,村里人都有些眼红,甚至大伙儿也学着种菜,可种了没有路子,去县城也卖不了几个钱,最后也都不了了之。 日子好了生活也舒坦,苏老汉抽着汉烟听了这话也笑道:“悠悠这话说的不假,她大嫂,往后让悠悠教你识字算账吧。再不济让茂茂和念林教。” 商氏犹犹豫豫,最后做了决定:“还是悠悠教吧,那俩小子在学堂好好学就得了,过两年考个童生,最好考个秀才回来,咱家也是祖上冒青烟了。” 说到孙子和小儿子,苏老汉脸上的笑意更胜,满脸的褶子也如菊花一般绽放。前年的时候念悠主张将俩孩子送去学堂,当时他还觉得读书没用不想同意,后来念悠硬是主张将俩人送去了镇上学堂,谁知俩孩子还挺争气,尤其是念林,听说虽然年纪小但是很得夫子赏识,经常夸赞于他。 “咱家这俩孩子都是有大出息的。你们啊,就等着沾光吧。”苏老汉不无得意,将烟杆敲的当当响,尤其是他的小儿子说他文曲星下凡也不为过了。 念悠笑道:“那是,爹您以后可得好好享福。” 苏老汉叹了口气,“这人啊,老了老了就不行了。你爹我都这把岁数了啥都不在乎了,眼里就只有你们这些小的,你们好了,我就好了。”他也明白这样的日子还是不提林氏的好,免得提起来又是伤感。 商氏将钱袋收起来,又找出苏茂在家用的纸笔,笑着接话:“爹,小的好了就孝顺您,您还年轻着呢,以后有享不完的福气。” 苏老汉看着远处的夕阳觉得生活无比的美好:“他大嫂,咱们屋子盖的大一些吧。”话题转了八百转又转了回来。 商氏笑道:“悠悠你怎么说?” 这几年家里大事小事自己这小姑没少出谋划策,但凡有个什么事情商氏已经习惯性的问念悠了。 念悠接过毛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对两人道:“爹,大嫂过来看看咱们新家。” 苏老汉和商氏凑过来,便看到纸上赫然是三座不小的院子,四四方方很是气派。 苏老汉惊讶的合不拢嘴:“悠悠啊,咱家要盖这么大的院子?还为啥是三座?” 商氏也是疑惑不解,看向念悠。 念悠提笔在三个院子上写上名字,依次是念庆、念为、念林。 “爹,以后大哥二哥念林肯定是要分家的,到时候每家一座院子,这样多好。您想上哪家住就去哪家。”念悠美滋滋的想着苏老汉今后的美好生活,却没注意到苏老汉的脸色已经暗了下来。 苏老汉沉着脸道:“悠悠啊,父母在,不分家,好好的家为何要分了?” 念悠一滞,终于听出苏老汉声音里的不悦,商氏也在一旁道:“悠悠啊,咱院子盖的大些就是了,何必盖三座呢。大家一起住多热闹。” 念悠看着苏老汉和商氏刚想开口解释,就见外面苏念庆和苏念为进来了,这几年家里条件好了苏念庆便不去裴家做工了,在家和苏念为一起种菜。 “爹,你们说啥呢?”苏念庆将汗巾放下,端起水喝了一大杯。 苏老汉面上还是不悦,闷着脸不吭气,商氏拉着苏念庆到一边将念悠的话说了一边。 苏念庆也是不同意:“悠悠啊,大家在一块过日子多舒坦,何必分开呢。” 念悠叹口气,解释道:“爹,大哥、二哥、大嫂。现在二哥和念林都没成家这都还好说,大嫂也不是小气人,但难保以后二嫂和念林媳妇就是这般大度的,一家人住在一起难免磕磕绊绊,倒不如分开过。况且我的意思是二哥和念林成家之后才分家。一家人还是一家人。而且你们有没有看到,很多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一起住的那些人家,不是这个偷懒就是那个因为鸡毛蒜皮的打架伤了和气。而分家后则不同,为了自己的小家,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也都会努力。况且,就算是以后分了家大家还是一家人,并不会因为分了家就生分了的。” 她的话说完,屋里有些沉默,苏老汉还是没回过味来,转身出了门。 苏念为看着妹妹,皱着眉头道:“悠悠说的也没错。”大户人家钱财多都弄的鸡飞狗跳,在乡下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打起来的也不再少数。 苏念庆气哼哼道:“你就惯着她吧。” 念悠的话却让商氏心里一动,倒不是她小气,容不得今后的两个弟妹,只是人和人相处不能看一个人,也得看对方的秉性。若是自己一味大度,弄不好就被认为好拿捏,反倒让日子不美。 可这种事情她可不敢说出来,家里还有公公和男人呢。再者说了,就算分家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苏念为虽然十八了,可一点想成亲的意思都没有。念林更别提了,今年才九岁,距离成亲少说也得七八年,到时候她估计都能当奶奶了。 念悠本以为自己的这个方法会被全家否决,谁知过了两天苏老汉便拿了三分地契回来,“咱们就在这三块地上盖房子,这处老屋还留着,到时候你们三兄弟都成家了我就自己在这老屋里头住着。咱们家将院子都盖到邻近大路的边上,往来镇上也方便些。” 见苏老汉敲定了主意,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毕竟分家的事这两年不会发生,念林才九岁,就算分家也得等念林成了亲才行,这样一来一家人还是可以在一起的。苏念庆想着,等到那一天再说吧,还远的很呢。 地方选定了,苏老汉又和苏念庆哥俩儿商量着去找泥瓦匠,村里没有泥瓦匠,若是找泥瓦匠却得去了镇上找。 好在这几年苏念庆哥俩儿在镇上也认识了些人,又在荣叔的帮助下找了泥瓦匠,又商定了价格,选了黄道吉日便可以开工了。 苏家以前在清流村里也是贫困户,但是这几年却靠着种菜和供应念悠发明的几个菜品也慢慢好了起来。村民们听说苏家要盖房子还是盖三间院子,将三个儿子的院子一次性都盖起来,着实下了一跳。 苏二婶嫉妒的眼都红了,在家搓打儿媳妇,“人家的媳妇都能干,就你个好吃懒做的不知道想法子赚钱。” 苏福媳妇被婆婆骂了也不敢回嘴,暗地里却将同样是苏家儿媳妇的商氏恨上了心。 苏二婶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等下午想着大房的人都回家了便挎着个小篮子去了念悠他们家。 念悠正在家里教商氏算账,就听见苏二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大嫂,在家吗?” 商氏和念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 开始那两年见他们大房富裕了,苏二婶就撺掇苏二叔过来取经,想掺和一脚,而苏二叔要脸面不肯来,后来苏二婶厚着脸皮来了被商氏三两句便打发了。背地里可没少骂他们一家。 但是她又有新的所求了,进了门嬉笑着脸将篮子放到桌上,就好像之前两家的矛盾都不存在是的,熟稔的拉着念悠的手道:“悠悠真是好姑娘,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模样长得也好,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的兔崽子了。这一看啊就是有福气的姑娘。” 念悠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来,默默的离着苏二婶坐的远了些。 苏二婶见她梳理,脸上的笑意只是稍微僵硬了一下旋即又欢快的笑了起来,“你爹不在家?” 商氏将手中的账本收起来,瞥见苏二婶的眼睛一个劲的往上面瞄,不由得问道:“二婶识字?” 苏二婶见自己动作被看见,不由得脸红,连忙摆手道:“二婶哪里懂这些啊。” 她心里却想着这大房看来真是发达了,日子过的也好,竟然还用了厚厚的账本,想必这老房子也不看在眼里了。 正说着苏老汉背着手进来了,还没进屋就听见苏二婶的声音心下不喜,等他进了屋苏二婶笑着站起来了,“大哥,你回来了,我今日正好过来看看几个孩子,家里鸡下的蛋给孩子们补补身子。” 第二十章 苏老汉瞥了一眼桌上的篮子,淡淡道:“咱家不缺这些东西,倒是弟妹家里一向过的紧张,还是拿回去吧。”说着又朝念悠道,“悠悠将前天你二哥带回来的野猪肉割几斤给你二婶带回去。” 这两年苏念为喜欢上了打猎,闲着没事的时候便去山上打猎,时常能带回来几只野鸡或者野兔的,运气好的时候也能打头野猪回来。现在家里条件好些了,打了野味也多半留着自家吃了,剩下的便腌制了或者做成熏肉,留着冬天没菜的时候吃的。 “哎。”念悠答应一声起身去了灶房将挂在灶间熏着的猪肉割了两斤左右用草绳拴了提着进了屋。 念悠笑着将猪肉放到苏二婶的篮子上,“二婶别嫌弃,拿回去吃吧,野猪肉香着呢。” 人家都撵人了,可苏二婶犹自站在那里并不想走,她不安的坐在那里,双手搓了搓,艰难的开口:“大哥,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情要说.....” 苏老汉坐下将烟杆点上,“弟妹有话直说,虽然这些年咱们两年闹的不愉快,四年前你大嫂活着的时候还和你打过架,但是咱们好歹还是亲戚不是。有话就说。” 听苏老汉将四年前的事都扒了出来,苏二婶真想甩脸走人了,可今日她来就是为了求人的,哪能因为对方三言两语就走了。 苏二婶讪笑着,似乎没听出苏老汉言语中的不耐,硬着头皮道:“大哥,你看,你们家这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了,听说还要盖新房子,一盖就是三座,我想着这老屋空着也是空着,你看能不能给了我们二房?” “给你们?”苏老汉惊讶的连汉烟都忘记抽了。 不光苏老汉惊讶,就是念悠和商氏也惊讶了。 念悠默默的抬头看了眼志在必得,笑的眼睛都看不见的苏二婶,觉得她白日做梦做的多了,光想好事了,竟然开口要他们送给他们二房还不是买,这脸皮可真的够厚了。 苏二婶见几人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自己臊的也不行,但是家里情况不好,自家也有四个小子眼下只有大儿子娶了妻他们的小院子还勉强住的下,等秋天二儿子成了亲可就真的住不下了,想到这些苏二婶哈哈笑着又道:“你们家现在这么有钱,将这不值钱的老房子送给我们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顿了顿又加了句,“就当帮衬兄弟了。” 苏老汉听完这句话又低下头去抽烟并不答话,商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念悠笑了笑,对苏二婶问道:“谁说我家要盖三座了,我们是买了三座地基不假,可是却没钱盖这么多房子的,今年最多盖一座。” “不是、不是说三座吗?”苏二婶撇撇嘴,“悠悠是怕二婶要房子才说盖一座的吧?房子到时候平地起,这还能遮掩不成?” 后面这句话就有些不好听了,就好像他们家遮遮掩掩盖房子一般。 念悠不在意,继续说道:“二婶也知道,我家每年都种青菜去卖,可您应该也知道青菜价格有多便宜,我们也就是运气好,在县城里几家酒楼供货,可利钱却是极少的。” 苏二婶不高兴了,面上有些难看,她就是觉得大房的人瞧不起他们二房,明明这么有钱可偏偏说没钱,这一家人可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连亲兄弟也不顾了。 苏老汉和商氏明白念悠的聪明,自然明白她这么做的道理,况且前几天家里算了笔账,也是觉得一下盖三座花钱太多了,这几年虽然攒了些钱,可要平地起三座院子还是有些困难的,也不是说没有,毕竟三座宅子在乡下花费少一些,但是若都用在盖房子上面,家里能够动用的钱就少了。所以一家人最后商定先将地基买下来,盖上一座,剩下两块地先种上粮食,等过两年苏念为娶妻的时候再盖另外两座。 没想到一家人决定刚做了没多久,苏二婶就来了,还打他们老房子的主意。 这老房子承载着这一家人这么多年的心,自然不可能给苏二婶的。若是苏二婶是个好相与的,知恩图报之人这还好说,可苏二婶是连自家人都坑的主,给了她就是打了水漂。 念悠重新坐下,脸上笑意不减:“二婶,这老房子我们还要留着呢,不可能给你们家的,二婶就不用想了。” 苏二婶一听这话脸当即拉下来了,眼神闪烁了半晌才转头尖声朝着商氏道:“她大嫂,这家里现在和以后可是你说了算,怎的让个小丫头片子就当家做主了呢。这丫头以后可是要嫁出去的呢。” 商氏抬头乐呵呵道:“谁让我家小姑有本事呢,我还就愿意听她的。” 苏二婶脸更不好看了,蹭的站起来,冷哼道:“她大嫂,我好心劝你,姑娘家将来都是要嫁出去的,还是早点嫁出去的好,省的在家多管闲事,否则有你吃亏的时候。” “弟妹,你若闲着就多去地里帮忙干活,省得闲着只知道编排人,你编排人也分个地方,上我家编排个啥?”苏老汉最见不得别人说他的宝贝闺女,也不管苏二婶是个妇人,当即就呵斥上了。 苏二婶一看情况不妙有些后悔这么激动就说了不好的话,可话已出口,而且她说了好话人家又不听,何苦低三下四的让人埋汰。 “哼,大哥我说的不对吗,姑娘家就应该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在家绣绣花缝缝补补,整天跟个小子是的还上县城卖菜和男人打交道,真是不害臊,我们二房姑娘的脸都被丢尽了。” 商氏脸色也不好看了,小姑有多能干她看在眼里,而且小姑是她从小看这长大的,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她都是当闺女疼的,可二婶也太不像话,说人坏话竟然说到她家里来了。 先前她还当苏二婶是亲二婶并不曾落了她的面子,这下可好,竟然在自己家里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商氏站起来瞪着苏二婶,语气不善:“二婶,我叫您一声二婶您也得拿出二婶的样子来。我们家落难的时候你在哪里?那年发大水粮食遭了秧您还怕我们去借粮,现在我们家好了您又想来要房子,怎么好事都让您占了?还有念悠有多乖大家都看在眼里,用不着您在这编排,要是您觉得我们悠悠丢了您家的人,您家大可不必往我家跟前凑,我们不稀罕。” “呸。不知好歹的东西。”苏二婶咬牙吐口唾沫,“早晚有你哭的时候,不识好人心。” 念悠冷眼看着,对于商氏说出的话还是有些感动的,她看着苏二婶冷笑道:“二婶,赶紧拿着你的鸡蛋回家吧。” 苏二婶快速瞥一眼鸡蛋,还有上边的肉顿时提了起来,都已经闹翻了这鸡蛋也没必要给他们了,“哼,走就走。”谁稀罕在这被人不当人待呢。 说着快步跨出屋门口。 念悠站在身后扬声道:“二婶等等。” “还有什么事?臭不要脸的小蹄子!”苏二婶犹自不解恨的回头瞪着,嘴里不干不净。 念悠见她嘴里不干净,上前一步将篮子上面的肉拿了起来,“二婶走好。” 苏二婶见她将肉拿走了,一阵肉疼,嘴里不干不净骂道:“没眼力劲的小蹄子,谁稀罕你这点肉,一点礼貌都没有,和你那死去的娘一个德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不稀罕就好,省得一些苍蝇不要脸的盯着。”念悠面无表情的说出口,随手将肉扔给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大狗,“来大黄,赏给你了,以后好好看家,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大黄汪汪几声开心的叼着肉守门去了。 念悠回过头对苏二婶冷冷道:“二婶以后出门还是把嘴刷干净的好,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娘,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我二婶,保管撕烂你的嘴,让大家伙看看,你姚氏是多么的没教养。”苏二婶没个长辈样子,她也不必跟她客气直接称呼她姚氏。 “呸,你个不要脸的丫头片子,早晚是泼出去的水,竟然敢在老苏家撒野,你也不瞧瞧姑奶奶是这么好欺负的吗,哼,谁稀罕你家破东西,呸。”苏二婶说完似乎怕念悠和商氏上来打她,飞快的往外走。 苏二婶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大狗吞着肉,心里暗骂:败家的玩意儿,这么好的肉竟然喂狗。他们家半年都见不着荤腥了,这大房竟然将肉喂狗,真是没有兄弟亲缘的东西。 “二婶下次记得别上我家来,省的我放狗咬人。”念悠扬声道。 看着苏二婶走了,商氏脸上还是愤愤不平,“二婶实在太过分了,竟然这么诋毁念悠的名声。爹,念悠今年都十三了,若是二婶在外败坏悠悠的名声,到时候找婆家可怎么办啊。” 苏老汉旱烟也不抽了,闷闷的生气。自家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娶着婆娘不好,早些年没分家,这弟妹就要死要活的要分家,爹娘都差点被气出个好歹来,后来分家了也和自家婆娘合不来,经常掐架,让人笑话了很长时间。谁承想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是不消停,竟然这么说自己闺女。 苏老汉很为自己兄弟不值,可自己兄弟却是扶不起来的,这也是这两年不愿意帮衬他们二房的原因了。谁还愿意去帮衬整天咒骂自家的人啊。 晚上苏念庆和苏念为回来听说了二婶的事情也气的难受,二叔是个好的,但是太窝囊,被二婶管的死死的,这二婶又不是省油灯,这么多年来两家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苏念庆听念悠说先只盖一座院子心里一喜,以为她放弃了盖三座院子,以后兄弟三人分家过。可念悠却解释道:“咱家虽然有了余钱,可一下子盖三座院子打眼不说,钱还不够。反正二哥又不着急娶妻,晚两年也是可以的。” 苏念为伸手打她:“哼,小丫头也十三了,是不是想嫁人了?” 念悠目光悠远,想着那个人什么时候回来。 她都十三了呢,乔言榕她们一家也该搬回来了。 第二十一章 初春时节,整个九如镇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当中,虽然地处北方,却也严寒褪去,万物复苏,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色。 镇上一座新盖的三进大院子此刻中门大开,迎接从京城而来的主人的到来。 五辆马车陆陆续续停在门口,最前头的马车下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接着下来的是一十五六岁尖尖下巴,大眼睛的漂亮姑娘。 小姑娘一看就精明的很,扶着妇人下了马车,仰头看着这三进的宅子,心里却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她心里感叹道:我终于回来了。 妇人是乔家大太太,小姑娘是大太太最大的女儿只是却是个庶出的,上头还有一位兄长已经成亲,下头还有两个嫡亲的妹妹,此次回九如镇,乔大奶奶就是先带人带着行李回来收拾。 要说为何乔大太太不让亲女儿陪伴而让庶女陪伴,这倒也好理解,大太太不舍得女儿辛苦,让两个女儿在后头马车里休息,便让庶女来照顾。乔言榕知晓嫡母的德性,也算捏了她的性子,投其所好这些年来过的倒也舒坦。 此次乔老太爷得罪了贵人,不得已辞官回到九如镇,乔大太太本是京中世家闺秀,乍一到了这穷地方顿时眉头皱了起来:“这地方当真破旧的厉害。” 先前派过来督促建造房子的管家乔成抬眼忘了大太太一眼,很想告诉她:乔家已经倒了,您就别嫌弃了,有这三进的宅子住着已经不错了。 乔言榕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嘴角甚至挂着淡淡的笑意。谁能想到死了死了还能回来。想她上辈子算计多时坑了自己闺蜜却也没得到那个男人,最后还是嫁给了一个死了老婆的鳏夫。 这辈子她既然得了先机,那么她一定要在苏念悠之前认识裴骁,让裴骁先爱上她,到时候也就没有苏念悠什么事了。 按照她的记忆,裴骁应该打完仗快要辞官回来了,而此时苏念悠应该还是个胆小的小村姑却还不认识裴骁呢,她要在这之前认识裴骁,走进他的心里。好在重活了一回,她的美貌还在,凭着自己的容貌还有家世以及对上辈子的经验,怎么也能将裴骁拿下。 后面马车上乔言榕的大嫂乔家大奶奶再两个小丫头的搀扶下袅袅下了马车,跟着下来的还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姑娘,一下车乔家大奶奶便捂着鼻子嫌弃道:“娘,这是什么破地方,还有股怪味道。” 乔大太太也嫌弃,但是嘴上却不放过任何可以教训儿媳妇的机会:“乔家不比以前了,这样的宅子已经很不错了,以后切莫说出这样的话,让老夫人和老太爷听见了该说我没管教好你们了。” 乔大奶奶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忍着福了福身子,低头认错:“媳妇记住了。”只是嘴上认了错心里却嗤之以鼻,若不是老太爷得罪了皇上,哪里用得着辞官,她们哪用跟着上这穷地方受罪。想她也是二品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却落得和夫家来了这么偏僻的鬼地方,心里不埋怨那是假的。 一旁一直弯着腰等候差遣的管家乔成心里却对乔大太太翻个白眼:您翻口的速度赶上娃娃的脸了,说变就变。 这边乔成安排新家丁将行李一件件搬进去,那边乔大太太则与儿媳妇还有乔言榕及另外两个女儿乔言希和乔言会进了院子。 等乔大太太收拾好了,没两天后面的乔太爷和乔夫人等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自此曾经荣极一时的乔家在九如镇安了家,低调的生活。 相比乔大太太对这宅子的不满,乔太爷却比较坦然,这里本就是他的祖籍,虽然离开几十年,但是现在也回来了,在这里养老也是不错的地方。乔夫人对此也没什么感觉,在她看来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住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但是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甚至觉得一辈子都完了。 乔家二老爷是个书呆子,对家里的事根本不管,乔家大老爷却是个爱钻营的人,这他爹被逼着辞了官,他虽然也跟着回了老家却不想就这么过一辈子,总想着再有机会东山再起,他可不愿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走不出去。 其实乔言榕在京城的时候也定过一次亲的,对方是宣威伯府的庶长子,身份上倒也匹配,只是那时她刚回来,知道后面的事也没将这婚事看在眼里便也不提醒自己祖父和父亲,由着他们得罪皇上然后一家人回到了这里。 等乔太爷辞官的时候,宣威伯府直接上门退了亲,说是八字不合。 乔家气的不行,可乔老太爷又辞官了,本就被皇帝不喜,别人家都不愿意往前凑。 所以即便是回来了,乔家大老爷也打算着找门合适的姻亲,就算是在这云州府谋个差事,那也是不错的。 可惜他不知道乔言榕的心思,若是知道了,还不定得打断她的腿呢。 而京城中的文官最看不起武官,更何况裴骁还是不恋权贵的乔家大老爷从骨子里瞧不起他这种人,就算是他们乔家虎落平阳到了九如镇,他也不会将裴骁这个泥腿子出身的人了。 但乔言榕却目标明确,一定要克服困难嫁给裴骁,断不能将上辈子的生活重现一遍。 想着上辈子这时候裴骁应该快回来了吧? 还有苏念悠,上辈子好像也是这时候认识的呢。 只是这辈子她要阻断任何裴骁见到苏念悠的机会才好。 怎么做呢? 乔言榕坐在闺房中托着下巴看着外面的景色,时而皱眉时而愉悦,看的一旁的小丫头都紧张兮兮的。 上辈子苏念悠怎么死的来着? 对了,是上吊死的,因为她告诉苏念悠裴骁长相恐怖,是个没人敢嫁的老光棍儿,脸上有道长长的疤,还腿瘸眼瞎来着。 呵呵,这么浅显的谎言居然也有人信。 这九如镇上哪家不知道裴家是有名的殷实人家,家里的孩子更是个顶个的好。除了裴骁当过兵之外,没有更好的了。而且裴骁年纪虽然大了些,可人却是好的。 可笑那苏念悠从小就胆小怯懦,人云亦云,对自己过于信任,连她自己的兄嫂都信任不过。 呵呵,也好,那就重来一回就好了,让苏念悠再死一次,这次她要在裴骁见过苏念悠之前认识苏念悠,让苏念悠信任自己,最好自己死掉,或者找个人嫁了。 只要不是嫁给裴骁便好。 或许,苏念悠不死,但是情系他人这样的效果会更好呢。 苏念悠,我回来了。 第二十二章 春意渐浓,天气也暖和了,又到了九如镇逢集的时候。因着镇上多了户大户人家,镇上更加热闹了起来。 乔家有出来采买的婆子等人,外面的人一来二去的也知道了乔家的来历。当众人知晓乔家是从京城而来的时候,心里无不多了敬畏。 这些念悠都不在乎,但是她却知道今日是她和乔言榕见面的时候了。 一大早吃了早饭,念悠收拾妥当便带上准备好的点心和衣物一起去镇上,而商氏因为身子不便留在家里。家里有了牛车去镇上也不在需要去村头特意等牛车了。苏念为正好没事,便赶着牛车将她送到镇上,然后一起去了镇上唯一的学堂去看正在读书的俩小子。 苏茂已经十二岁了,也是个不小的少年了,和念林站在一起笑嘻嘻的,却还是满团的孩子气。 正赶上逢集,念悠便提出去集市上逛逛。苏念为是个疼妹子的人,这几年家里的变化更是因为念悠,所以平时对她也很是宠爱。 因为天气暖和,又忙完了春种,来赶集的人着实不少。到了中午念悠说道:“二哥,咱们吃了饭再回去吧。” 苏念为点头:“好,悠悠想吃什么?” 念悠看了看天想了想,“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面食店,咱们去尝尝?” 苏念为无不答应,索性牛车寄存到相熟的人家,便和念悠七拐八拐的进了巷子。 小店有些年头了,也很小,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见兄妹俩进来赶紧招呼他们坐下。 念悠要了一碗牛肉面,苏念为要了碗酸菜面。店里人不多,除了他们二人再就是坐在角落里的两位女子。 “悠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苏念为瞅着小却很干净的小店,不由得好奇。 角落里的女子身子一震,随即抬起头来。 时隔两世,她又见到了苏念悠。若不是因为苏念悠,裴骁当时又如何会那么对待她。 乔言榕感情很复杂,伸到嘴边的筷子随即放下。小丫头秋香不安的站起来,问道:“小姐....” 乔言榕摆摆手没有说话,故作淡定的继续吃面。 斜对着她们的念悠低下头去露出淡淡的笑意,她还是和上一世一样遇见了乔言榕,她倒要看看乔言榕这辈子如何拆散她的姻缘。 谈话间,面被端了上来,念悠尝了一口,还是以前的味道。苏念为吃的很过瘾,也不再纠结刚刚的问题,倒是对念悠道:“下次咱们回家也做做试试。” 念悠笑着点头:“好啊。” 正在这时,小店进来一个男子,流里流气的,先朝念悠看了一眼,满脸的惊艳,但看了一旁身材魁梧的苏念为转身遗憾的要回头,谁知却在回头时看到了后面的乔言榕主仆二人。 男子心里动了动,这一男一女的不好动,两个女子的不还好动吗? 男子径直坐在乔言榕的对面,开口道:“妹子一人?可介意哥哥我坐这儿?” 乔言榕瞥了眼对面不动声色的兄妹,又看向这男子,淡淡道:“随便。”说着便站起来往外走,“秋香我们走。” “唉,妹子,别走啊,陪哥哥吃个饭。”那男子嬉笑着站起来,伸手拦住乔言榕。 秋香大怒,伸手去打男子,“瞎了你的狗眼,我们小姐.....” 巴掌打出去,男子眯了眼随手将秋香的手抓住,恶狠狠道:“小妞长得也不错,等着和你小姐一块伺候我也不错。” 秋香被臊的脸通红,心一横,抱住那男子,对乔言榕道:“小姐快走。” 乔言榕皱眉看着那男子,却向念悠二人开口:“那边那位大哥可否帮忙打个坏人?” 苏念为吃个饭不愿惹是生非,刚开始便想着赶快吃完然后走人,谁知这姑娘竟然开口向他求助,他皱着眉头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苏念悠却道:“大哥,那姑娘也可怜的,要不咱们帮帮她?”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落在那男子耳中,那男子甩开秋香,将咸猪手往乔言榕伸过去,还不忘威胁念悠:“小姑娘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否则哥哥我连你一块办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苏念为来了火气,你说别的姑娘那是你的事,可你说了他的妹妹,那他就不答应。 苏念为不紧不慢的将面捞完,抄起面碗砸在那男子的脑袋上。 乔言榕被溅了一身水尖叫一声连退了几步,靠在一边的墙上。秋香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过去与她站在一起。 面汤还是热的,带着没吃完的酸菜从男子头上滴答滴答落下来好不狼狈。男子恼羞成怒,嘴角变得抽搐:“这镇上,还没哪个敢这么对待爷,你们一个泥腿子也敢得罪我。” 说着咬牙抄起凳子便朝苏念为扑了过来。 苏念为虽然没有练过武,但是常年干活练出来的力气也不容小觑,他不慌不忙将念悠拉到一边握起拳头便迎上那男子。 男子拿着凳子一落对上苏念为的拳头一下便成了稀巴烂,男子惊愕的看着这个男人,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大的力气。 原本看见打架的吓得躲到一边的店老板看到凳子碎了,心疼的哇哇大叫:“我的凳子啊。” 打架的两人哪里听得见这些,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舍。 念悠看着几步之遥的乔言榕,感情更加复杂。 上一辈子她简直将这姑娘当成了亲人,甚至比兄嫂还亲,只因听信了她的话就让她怀疑兄嫂将她卖给老光棍儿,竟然还傻啦吧唧的上了吊。 甚至是这辈子刚回来的时候,也因为这事和嫂子闹别扭,若不是后来她发现裴骁并不是乔言榕说的那样,恐怕这辈子还得犯上辈子那样的错误了。 “姑娘,谢谢你了。”乔言榕长得好看,作出这等温柔的模样也是倾国倾城。 念悠早已不是上辈子傻傻的姑娘,只是点点头又担忧的看着二哥,生怕二哥吃了亏。 再回头乔言榕身边的秋香不在了,乔言榕解释:“我让我的丫鬟去报官了。” 那和苏念为纠缠在一起厮打的男人突然停下,不安的看向门口,又恶狠狠的骂道:“臭娘们,还敢报官,小心老子让你声誉尽失。” 苏念为趁着他满口喷粪,一拳打在他鼻梁上疼的他哇哇大叫。 乔言榕看着那男子,冷笑道:“今日你完了。” 那男子生怕官府的人来,赶忙想挣脱苏念为要跑,苏念为哪那么容易让他跑,三下两下又将男子揍了一顿。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两个身穿衙役官府的男子快步进来:“何人行凶,带走。” 苏念为和那男子爬起来,站在一旁。 那男子让苏念为打的面目全非了,看见衙役恶人先告状,“大人,这人乱打好人,我只是来吃饭,竟然殴打于我。” 路上秋香早已给二人递了银子,自然不会听他解释,两人上前将人绑了,又对乔言榕道:“乔小姐受惊了,这事小的们是不会说出去的,小姐放心便是。” 乔言榕满意的点头致谢,又从袖中掏出几个银裸子递了过去:“谢谢大人了。” 衙役将银裸子装好,摆摆手表示不客气,便带着哇哇大叫的男子走了。 苏念为没有受伤,此刻拍打身上的灰尘道:“哼,这人太便宜他了。” 乔言榕走到念悠和苏念为身前,盈盈下拜,“今日多亏了你们了,谢谢了。” 念悠略显慌乱的摆手:“不谢不谢的。” 苏念为惊讶的看了念悠一眼,见妹妹竟然像害羞胆小的样子,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乔言榕笑道:“今日也是与妹妹有缘,让妹子的哥哥救了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我们家世新搬来的乔家,我叫乔言榕,咱们今日见了也是缘分,他日定要好好聚聚,多走动。” 念悠充满惊喜的看着她:“真的吗?” 乔言榕看着熟悉的人做着熟悉的表情,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可否告知我你们家的地址?” 苏念为在一旁看着,觉得今日一切都不正常,妹妹不正常,这姑娘也不正常。她不过是帮个小忙,而且他打那个男人还只是因为那男子侮辱自己妹妹,可这女人竟然要他们家地址,而一向稳重的妹妹今日竟然像个胆小的小姑娘。 处处透露着不寻常。 直到几人互通了家庭住址还要姓名告辞离去,苏念为都在怀疑这事是不是和妹妹有关。 回家的路上苏念为赶着牛车,在一声声牛叫中问道:“悠悠,你以前见过这位姑娘” 念悠坐在牛车后头,将双脚悬空荡来荡去的,听见苏念为的话脸色都没变,笑着道:“没见过呀。” “那你.....” “我就是喜欢这个姐姐啊。她长的多漂亮呀,而且她们乔家是新搬来镇上的,用菜啊什么的肯定更多,说不定咱们以后能给她们家供货呢。”念悠毫不在意的说道。 苏念为听她这么说才放心下来,笑着说:“小姑娘家家的还喜欢美人。” 念悠爬上牛车坐到苏念为身边,神秘兮兮问道:“二哥不喜欢美人?” 苏念为想到今日那个姑娘,长相很好,不由得红了脸。 念悠的心咯噔一下,心中不由一动:二哥不会看上乔言榕了吧,这可不行。 “二哥,我看那乔言榕家里大有来头呢,她这个年纪,估计也该要说亲了,只是不知道便宜什么样的人家呢。”念悠一边说着一边去看苏念为的脸色。 苏念为脸上一怔,晃了晃头,自己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自己出手帮忙时因为妹妹,怎么倒是听见这个心慌了呢。那姑娘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就算嫁人也不会嫁给他这种泥腿子的。 念悠看着远处的夕阳,笑着道:“二哥,你都十八了,赶明儿让大嫂给你相看个媳妇吧。” 苏念为笑笑:娶妻总感觉太遥远了,还有自己曾经的那个梦想,也很遥远。 第二十三章 过了没两天,乔言榕果然带着礼品来了清流村。 清流村不大,村里有什么事基本上全村的人都会知道。像今日乔言榕坐着马车高调的到了清流村便引起了轰动。 到了村口,马车缓缓停下,秋香撩起车帘子对外面端着木盆准备去河边洗衣的妇人道:“大婶,苏念悠家在哪个方向?” “在、在那边!”苏福媳妇用手指了指念悠家的方向,“最后一排从东数第二家就是了。” 秋香笑着道谢,然后指挥着车夫朝念悠家而去。 苏福媳妇疑惑不已,大伯家什么时候认识贵人了?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管他呢,跟他们家又没什么关系。这么想着便快步朝河边走去,这么一堆衣服得快点洗才行,否则回去晚了,她婆婆又的骂她了。 等她洗完衣服回家准备做早饭的时候苏二婶这才起床,见她还没做完早饭,不由骂道:“你个懒婆娘,这都几点了还没做好早饭,想饿死老娘啊,我儿子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懒婆娘。” 苏福媳妇默默的将稀的能照镜子的粥盛出来又将朝的黄瓜装盘端到正屋,对苏二婶的谩骂毫不在意。 反抗不得,骂不得,反正也已经被骂习惯了。 没一会儿出去玩的苏奇跑进来,见到苏二婶便喊道:“奶奶,大爷爷家去了客人,还坐着马车来的呢,可气派可漂亮了。” 苏二婶眼睛一瞪,眉头一挑,“什么?客人?还坐着马车来的?他家哪里认识这等客人,别胡说八道的。” 正在摆饭的苏福媳妇插了一句:“苏奇说的没错,我去洗衣服的时候碰见了,还给她们指了路。” 苏二婶气的将手中的破抹布直接扔到苏福媳妇脸上,开口骂道:“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玩意儿,谁让你给人家指路的?属你能耐不成?” 苏福媳妇被打了也不敢还手,瑟缩的将抹布拿在手里,她心里也苦为什么摊上这样的婆婆。难不成别人问路还装作不认识了? 苏奇见他娘挨了打,呲牙咧嘴的去扑苏二婶,“谁让你打我娘的,我跟你拼了。” 苏二婶被推了趔趄,嘴里骂道:“嘿,你个小混蛋,竟然敢推老娘。” 话虽说的厉害,可还是不舍得打孙子,只将气撒在儿媳妇身上,骂道:“好好管管你儿子。” “不行,我得去看看。”苏二婶突然想起几年前曾经来过苏家的那位贵公子,说不定又是那位公子呢,可惜她家大闺女已经嫁人了,二姑娘小了些,才十二,不过没关系,这年头十三嫁人的也不少,只要和那贵公子搭上关系,早一点送过去也没什么。 苏二婶算盘打的啪啪响,摸了摸头,便上屋里将还在睡懒觉的二姑娘苏娇拉了起来,“娇娇快起来,和娘出去看贵公子。” 苏娇睡的正香,被拉了起来,顿时来了气,“娘你干嘛啊,再让我睡会儿。” 苏二婶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快起来,那年来过你大伯家的贵公子可能又来了,娘带你去碰碰运气。” 苏娇眼前一亮,四年前她才八岁,虽然对那贵公子没啥印象了,但是听她姐姐说过那贵公子是真的很好看,而且家里也有钱,听说是镇上裴家的大公子是要继承家业的,若是能得了那公子的青眼,就算做个妾也是好的。 苏二婶笑道:“快起来,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让你堂姐占了先机,我的娇娇可比她苏念悠好看的多了,怎么看怎么像个仙女。” 苏娇被她娘说的害羞了,却动作麻利的爬了起来,又是带珠花,又是带绢花的,最后苏二婶为了女儿更好看还将自己多年前打的一根金钗给插到了苏娇的头上。 苏娇照着镜子满意极了,想到就要见到的贵公子,心里不由打起退堂鼓。 可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顿时又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那裴家少爷见了她定会喜欢上自己。 苏二婶带着苏娇一路去了念悠家,早就忘了之前还跟人姑娘吵过架,还放言再也不登门的事了,见门口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顿时笑着过来,“让让让让。” 众人见她们娘俩带着笑容过来,不由得撇嘴,对她的行径很是不屑。人家遭了难得时候恨不得不认识人家,等人家认识贵人了又舔着脸上门,也真好意思的。 门口尚停着那辆从京城带回来的马车,装饰考究,马也是好马,几个孩子正围着马车上下打量,有个孩子好奇,伸手摸了摸车上的花纹,却不想被人打了一巴掌。 小孩委屈的看去,就见苏娇横眉冷对的呵斥:“这么贵的马车你摸坏了赔得起吗。” 说不得这马车以后自己也能坐呢,可不能由这些不知好歹的人给弄坏了。 小孩被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又被呵斥,吓得哇哇哭了起来。 而小孩的娘曲三婶也在场,见儿子被打了顿时上火,上前推了苏娇一把,“你做什么打个孩子。” 苏二婶扶住苏娇扯开嗓子骂道:“好你个曲老三家的,你干嘛推我闺女,摔着了你赔得起吗,打你孩子怎么了,挨打也是活该,谁让他随便摸人家马车了,打死也是活该。” “你!”苏三婶平时为人不错,但是性子泼辣,哪里听她胡搅蛮缠,“哼,这马车又不是你家的,怎么就摸不得了?” 苏二婶不屑的看她一眼,冷哼道:“没看到停在我们苏家的门口吗,自然是我们苏家客人的马车,说不得以后还是亲戚,哪里是你这等穷鬼摸得起的。”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便听人群里有人叫道:“哟,这马车就成你家亲戚的了,就算是苏家的亲戚也是人大房的亲戚,和你们这分了家的兄弟家可没什么关系。我们是穷鬼,说的就跟你多富有是的。” 曲三婶却不和她废话,上前就扇了苏娇一巴掌,“我总得给儿子打回来。” 苏娇冷不丁被打了一巴掌,张嘴哇的一声哭了。 外面动静太大,屋内的几人纷纷出来了。 乔言榕看着眼前的的景象呆了呆,有些惊住了,原来苏念悠还有这么些极品亲戚呢,呵呵。 苏念悠皱眉站在乔言榕身边,看苏二婶抱着哭的哇哇大叫的苏娇,不由问道:“二婶这是咋了?” 苏二婶瞅一眼苏念悠身边,随即一愣,怎么是个姑娘,不是裴家少爷吗?她只愣了一下,便扯嗓子道:“侄女唉,你看你妹妹给人打的,这脸还怎么见人啊。” 说着便将苏娇往苏念悠身边拖去。 苏念悠退后两步见苏娇脸上通红,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不显,抬头问她怎么了这是。 不等苏二婶恶人先告状就有人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苏念悠笑了笑,说道:“既然堂妹先打的人就算被人打回来这也是应该的。而且这脸还是赶紧回去处理一下比较好,省的破了相。” 苏娇见堂姐这么说,吓得哭的更厉害了,苏二婶宝贝闺女,骂了曲三婶几句匆匆护着苏娇走了,打算等苏娇脸好了再去找曲三婶算账。 这母女俩走了,其他人也纷纷散了,乔言榕叹了口气,很担忧的看着苏念悠,拉着她的手道:“妹妹真是受委屈了。” 她表现的情真意切,苏念悠自然也是,面带愁容,似有千万句烦恼。 乔言榕暗暗打量,心中觉得苏念悠和上辈子没什么区别,也对苏念悠是不是重生回来的也做了判断,又在门口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人走了。 直到乔言榕走了,苏念悠这才将院门关上,脸上的怯懦和担忧一扫而光。 通过这次苏念悠更加确信了自己上辈子是被乔言榕骗了,更加确定自己的兄嫂并没有卖了自己换钱。 进了屋商氏正在收拾乔言榕带来的东西,不禁疑惑的问道:“悠悠,你咋认识这乔家小姐的?” 念悠拿起一块糕点吃了,毫不在意的说道:“那日在镇上,我和二哥帮了她一个小忙。”说着话锋一转,“大嫂,我问你一个问题。” 商氏笑了:“这么客气干啥,问就是了。” “若是咱家很穷,一穷二白那种,你和大哥会不会为了给茂茂娶媳妇将我嫁给老光棍儿,就为了换点钱?” 念悠紧紧盯着商氏,想从她的神情里看出点什么。可商氏却笑了,拿手指戳了她额头一下,“悠悠想啥呢,大哥和大嫂就算穷疯了,也不会委屈悠悠的,你大哥有多疼你你还不知道?而且你大哥和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说句其他话,我都是当你是亲闺女是的,哪舍得拿你换钱啊。” 念悠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事情没到那份上,但是能有大嫂这些话她也安心了。 商氏将东西收拾妥当,又拿出针线框子准备做衣服,抬头见念悠怔怔的,不由笑了,“对了,今日为何你嘱咐我让我对你不好一些?” “没事,大嫂,今后若是遇上那乔家小姐,一定要说我们不认识裴家人。” 商氏疑惑:“为什么呀?” 念悠不愿多说只嘱咐道:“大嫂你听我的,也嘱咐一下茂茂和大哥,千万别漏了陷。” 商氏一向听念悠的,总觉得自己小姑子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像今日乔家小姐来,她居然让自己对她厉害点,还关着门和那乔家小姐说了好些话,当真是奇怪。 第二十四章 而更令苏家人想不到的是念悠和那乔家小姐乔言榕关系似乎很好,两人经常在镇上碰面,有时乔言榕做了马车来苏家,或者念悠去镇上的时候也去找她说说话,一时间念悠成了清流村的名人,村里人都知道念悠结识了贵人,和贵人家的小姐称了朋友。 对于这些,念悠都一笑置之,自然不会告诉别人她的目的,而且她通过这些天来对乔言榕的了解,已经基本确信了自己的推断,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和她断交不用再虚与委蛇了。而她现在不和乔言榕撕破脸皮却考虑着这辈子裴骁不一定来提亲这件事,还有就是乔家家大业大,虽然乔言榕只是庶出,但是乔家却不时好欺负的。 这些她目前都不操心,更让她操心的是他们家要新盖房子。 苏老汉在清流村多年,对泥瓦匠却认识的少,最后还是苏念为去镇上请了两个泥瓦工回来,每天给二十文钱,差不多三个月就能盖好了。想着也不着急,便定了下来,而念悠算了算等盖好新房子,收拾妥当那时商氏的孩子也满月了,到时候搬家也不妨碍。 到了七月末,商氏产下一子,而商氏的母亲也已经来了几天就是为了伺候商氏月子。本来念悠觉得自己照顾也是可以,可商氏等人则觉得一个小姑娘伺候月子不太好,便让苏念庆将岳母赵氏请了来。 赵氏今年六十多了,几个孩子都很孝顺,她对人也不刻薄,在苏家更是里里外外给收拾的妥当。 等商氏二儿子苏照满月的时候,苏家请了村里人和亲戚朋友上门喝喜酒,热热闹闹的一天完了,客人都走了,却不想门口却来了客人。 苏念庆看着站在门口的裴骁,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裴少爷?” 裴骁一身雨过天青色衣服,和普通人家的男子也没什么区别。可周身的气势却比几年前更甚,苏念庆差点没认出来。 裴骁笑着开口:“苏大哥,听说令郎今日满月,我也来凑凑热闹。” “大哥,谁来了。”念悠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听见大哥开门却没回来便好奇的站起来往门边看。 夏季天长,此刻天也没黑,念悠手中还拿着一只碗,远远的便看到裴骁站在门口。他身材高大威猛,有着一股天然的气势。一双大眼此刻炯炯有神饱含异样神色略过苏念庆落在她的身上。 念悠呆滞了没想到四年了,自己竟然又看到了他,她想不明白自己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在知道了自己上辈子的愚蠢之后再见到这个男人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而裴骁也愣住了,自己四年前离开,那时候苏念悠还只是一个小女娃,就算是上辈子,他遇见她时也有十五岁了,可那时候却不如这会儿好看,上辈子苏家穷,小姑娘明明十五岁,却有些营养不良。而现在呢,虽然只有十三岁,可脸蛋圆润,身材正好,一张明媚的脸晃的他都不敢眨眼了。 这是他的小姑娘啊,这四年来他是怎么过来的都忘记了,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 苏念庆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道:“裴少爷快请进。”他不会认为裴少爷是看上自己妹妹的,念悠长得虽好,可也只是个乡村少女,哪里配得上裴家这样的人家啊。 裴骁跟着苏念庆进了院子,苏老汉和苏念为从屋里出来热情的请他进去,又周道的给上了茶水。 苏念为那年是裴骁救回来的,后来和裴家也有些交情,便和苏念庆一起陪着他说说话。 裴骁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苏念庆道:“这是送给令郎的礼物。” “裴少爷太客气了,你能来,我们一家人已经很高兴了,哪能再要你的东西。”苏念庆赶紧摇头拒绝。 裴骁却笑了,将荷包塞到他手中,“这是给孩子的,可不是给你的。” 苏念庆见他坚持,便将荷包收下了,“那成,谢谢裴少爷了。” 裴骁赶了一天的路,也确实口渴,便将杯中水一饮而尽,“苏大哥太客气了,叫我裴骁便可。” “那好,我就叫你裴骁了。”苏念庆也不矫情,自己现在又不在裴家做工了,叫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赵氏从外面进来,对苏念庆道:“念庆啊,今日有客人在,要不要准备些饭菜招待?” 裴骁赶紧站起来要走,“不用麻烦了,我这就要回去了。” “那可不行,”苏念为赶紧站起来阻拦,“裴大哥,我们都好几年没见着你了,今日咱们好好叙叙旧,那回你救了我,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今日你必需和我们喝几杯再走。” 苏念庆也在旁边附和:“是啊,吃了晚饭再走,现在天黑的晚,不要紧的。”说着又对赵氏道:“麻烦岳母和悠悠去准备些饭食过来。” 赵氏答应一声就出去了,和念悠说了声就进了灶房。念悠皱眉,没想到裴骁居然留下来用饭,她想了想便跟着进了灶房,“赵伯娘,我来做吧,您帮着收拾菜吧。” 赵氏看了眼小姑娘,心里叹口气,这么好的姑娘林氏怎么舍得撇下啊。这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这小姑娘却在林氏去世后撑起了一个家,她可是听闺女说了,苏家能有现在这个样子全靠了这个小姑娘。 “那行,伯娘给你打下手。”赵氏笑笑,小姑娘勤快,做饭又好吃,她乐意给打下手。 念悠点头笑笑,“我喜欢做菜,可又不喜欢摘菜这些活,幸好有伯娘在,不然我得忙的手忙脚乱呢。” 赵氏往陶罐里取了些酸豆角和白菜干递给念悠,“夏天都不爱吃饭,做俩下饭的吧。他们大户人家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点咱们这些小菜也不错。” 念悠点头,将今日剩下的五花肉切成薄薄的片,又将酸豆角和白菜干洗净,这才开始下锅。 先将五花肉炒出香味,放上一小勺子酱油再将酸豆角下去,很快厨房里便弥漫着酸酸的味道。 酸豆角出了锅,念悠又烧了些瘦肉,摘了一把干辣椒呛了锅将白菜干撒进去,辣味混合着肉味香气扑鼻。 赵氏满意的点头:“嗯,真是不错,闻到味道都要将伯娘的馋虫勾出来了。” 念悠笑笑,然后将赵氏准备好的小公鸡下了锅,她打算烧一道辣子鸡。 辣子鸡炒上之后,念悠又切了黄瓜,绊了凉菜,将三个菜放到托盘上,便朝堂屋走去。 苏念庆本来就是爱说笑的性子,这两年苏念为也逐渐恢复了以前的活泼,三人在桌上说的很开怀,这时苏老汉去邻居家送东西回来了,见裴骁在这,便拉着裴骁喝酒。 正好念悠进来了,苏老汉笑着点头:“我们悠悠做饭就是好吃,裴少爷有口福了。” 裴骁抬头看着念悠,心里柔柔的充满了欢喜,他厚着脸皮留下来吃饭,可不就是为了能多看她几眼吗,而这次小姑娘没和之前一样藏在灶房里,反倒过来送菜了。裴骁暗地里偷看了好几眼,心里想着明年就过来提亲,早早定下才行。 念悠隐约注意到他的视线,小脸顿时通红,她低着头将菜放到桌上匆匆出去了,一直到了灶房才呼了口气。 好在灶房比较暗,赵氏没有注意到,否则可真是丢脸了。 而屋里裴骁看着小姑娘红着脸跑了,脸上笑意更胜,几个农家汉子哪里知道他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总想着有客人在便热情的招待,一个劲的劝着裴骁喝酒。 可到后来又上一盘辣子鸡,却是赵氏端过来的,裴骁有些遗憾,少了一次见到念悠的机会。 酒足饭饱,外面天也渐渐黑了,裴骁喝的满脸通红,心里却高兴的很,自己这么一来应该又在岳父家刷了存在感了吧? 等到明年他来提亲的时候别被吓到才好。 将裴骁送走,苏念庆将门关上,回头对苏老汉道:“爹,你说裴少爷咋对咱们家这么好呢?我在裴家做工的时候可听说裴大少爷是个冷面孔的人,对人都冷冰冰的,可在咱家都是笑脸相对,我咋感觉这么奇怪呢。” 苏老汉将旱烟点上,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直到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慢慢消散,这才瞪了苏念庆一眼:“大户人家的少爷哪是咱们能猜得透的。”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苏老汉心里却也在猜测,吃饭的时候他甚至发现裴骁多瞅了他闺女好几眼,难道他相中了自己闺女? 也不对啊,他闺女今年才十三岁,而裴骁怎么说也得二十三四了,这年纪差的也太大了。 苏老汉摇摇头,回屋睡了,觉得这事不可能是这样,先不说年纪对不上,就是家世也差了太多啊。 直到裴骁走了,念悠才从房里出来,见苏老汉念念叨叨的,长舒了口气。 即便是自己已经可以确定上辈子是乔言榕骗了她,现在她也不好意思面对这个男人。 而却这辈子事情改变的太多,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男人以后会上门提亲要娶自己。 所以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第二十五章 裴骁从苏家骑马上了路了,一路晃晃悠悠的回了九如镇上。 而镇上裴家此刻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家人知道今日裴骁回来,早就准备好了接风宴,只等着裴骁回来便可开宴。 可谁知直到天黑裴骁也没回来,裴母到还好因为是等自己这有出息的儿子,愿意多等等,其他人却或多或少有些怨言。 裴家二少奶奶张氏捻着帕子,尖声尖气道:“唉,大哥也是混的好了,竟然到现在也不见人影,说不得去了哪里呢。” 张氏是裴骁二弟的妻子,成亲也没有多久,因着进门就怀了孩子,在裴母跟前很是得脸。而裴母也因为子嗣的原因对张氏很是疼爱,毕竟这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孩就是裴家的长孙了。 可裴轩却不高兴了,他有四年没见到大哥了,早就想的厉害,可二嫂却说这种话,不由的出言讽刺:“二嫂说这话也不嫌闪了舌头,这家要是没有大哥能这么好?二嫂这每天吃的山珍海味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只不过是等大哥一会儿就受不住了?二嫂当真是娇贵。” 张氏娘家是镇上小户人家,不过是去年被裴二哥碰见,因为张氏长得好,死活要娶了回来,裴母心软,被二儿子求了几句便给聘了回来。而张氏早知裴家生活好,嫁过来之后才知这家竟然如此富有。 正赶上她进门没俩月便怀了孩子,人一下子娇贵起来,每天不是吃这个就是补那个,裴母竟然也由着她折腾,加上裴二哥的宠爱,在裴家更加嚣张起来。 裴家兄弟五人,姐妹三人,是个大人口之家。裴骁不在家,于是家里的买卖就由剩下的几个看顾着,而裴轩最小,还在学堂读书却最看不惯二嫂这样,可张氏听在耳中却不是滋味,委屈的扯了嗓子便道:“娘你看看,看看小弟这说的什么话,这咋像是说裴家除了大伯其他人都是吃白食的一样。好歹我们家裴源也管着家里的几间铺子,每日辛辛苦苦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这怀了孩子吃点营养品就被小弟看在眼里了,合计着我怀着裴家的长孙还不能吃东西了。” 裴母最是心软,平日也纵着张氏,本来因为等儿子便等的有些疲倦,被张氏一说更加烦躁,“轩儿别胡说八道,你二嫂怀着孩子呢。” 裴轩却不管不顾,“哼,就我二哥?若不是荣叔看着,早就出了乱子,再说了,若是没有大哥以前带回来的钱,哪有裴家的今天。” 裴家以前也是泥腿子,后来征兵裴骁去服役,等他回来带了钱家里才好过了,还搬到镇上,又有荣叔在这看着,生意越做越好,日子也越过越好。否则就凭他二哥那德行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铺子。 “你!”张氏被小叔子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跺了跺脚对裴源道,“你看你弟弟。” 裴源乐呵呵的看着,好脾气的安抚,“别和弟弟一般见识,我本来就没啥出息,轩轩说的对。” “好你个没出息的裴源,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张氏气的难受,可婆婆在这,一大家子都在,她也不好给他难堪。 张氏眼珠转了转,突然抱着肚子哼哼起来,“哎呀,我的肚子唉。可不得了了,这可是裴家的长孙呢。” 裴母一听这还了得,吓得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吩咐丫鬟让人去请大夫,一家子又忙乱起来。 裴家大姑娘裴宝珠看着她的样子,呸了一声,“一看就是装模作样。” 二姑娘裴宝钗柔柔的看着姐姐和弟弟,摇头不赞成道:“她就那样子,你们理她作甚。” 二姑娘和三姑娘裴宝珍是双生子今年都十三了,性子却不一样,三姑娘裴宝珍是个泼辣的小辣椒,此刻非常赞成大姐的说法,“大姐说的对,二嫂就是装的,也就娘和二哥傻乎乎的什么都信。我看啊,咱大哥最好给咱们找个厉害点的大嫂,否则,二嫂指不定得闹什么幺蛾子。” 裴轩看着三个叽叽喳喳说的起劲的姐姐,心中却不无得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大哥有喜欢的人,只是自己的大嫂现在还太小,还不好娶回来罢了。等她们知道大嫂比大姐还小,跟二姐三姐一样大的时候估计会造成轰动吧。 那边裴母张罗着找大夫看顾张氏,这边裴轩和三哥四哥,以及三哥姐姐仍旧等着大哥。 等裴骁跟在荣叔身后进来时,裴轩欢呼一声,一下子跳到裴骁身上。 “大哥,你可回来了,轩轩都想死你了。”裴轩抱着裴骁的脖子不撒手,裴骁本就喝了酒有些站不稳了。 裴轩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早不是四年前八岁的男童,现在抱着自己的大哥不撒手,突然听到大哥呵呵的笑声:“你小子,长大了啊。” 三个在一旁嘲笑他,“还整天嚷嚷着男子汉大丈夫呢,跟个孩子是的找大人抱。” 几个哥哥都比裴轩大,平时都不爱带着他玩。 裴轩脸上一红,从裴骁身上挣扎着下来,嘿嘿直笑:“大哥饿了吧,饭菜都准备好了,咱们先吃饭。” 裴骁环视一圈没见到母亲和二弟,不由问道:“娘和你二哥呢?” 裴轩瞥嘴,“二嫂说肚子疼,娘带着大夫去看了。” 裴骁倒是笑了,“没想到二弟都成亲了,快要当爹了。那三弟是不是也快成亲了?” “大哥。”被打趣了,老三裴煜脸都红了。他春天的时候已经定了亲,等到秋收完了就能娶媳妇了。 裴骁看着都长大了的弟弟们,心里也是叹息,一晃多年弟弟们都长大了。而二弟看来还是娶了那个张氏啊。 裴母匆匆而来,见到四年未见的大儿子,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儿啊,瘦了,让娘好好看看。” 裴母今年不过四十多岁,却已经是八个孩子的母亲,身体也因为多次生产又得不到好的保养而有些孱弱。直到裴骁立了军功带了钱回来家里富裕起来,裴母的身子这才慢慢将养。 “还没吃饭吧,快点让人传菜。”裴母忙忙碌碌的招呼丫鬟婆子上菜,一刻不得清闲。 裴骁拉着母亲坐下,问道:“弟妹可有什么大碍?” 裴母叹息一声,“唉,没什么事,就说被气着了。” 这说被气着了肯定说的是裴轩了。 裴骁眉头一皱,不悦问道:“母亲怎的给二弟聘了这么一位妻子?” 裴母一怔,有些不明白大儿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裴骁当即住了口,人已经娶回来了,他再说别的又有什么用。 张氏自然不知自己已经在大伯面前挂了号了,此刻正窝在自己屋里喝着补品。她的丫头翠屏小心道:“二奶奶不过去看看?” 张氏斜睨她一眼,呵斥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多嘴。” 张氏心里烦躁,一整晚都睡不着。 等第二日见了大伯,脸上又挂上笑容,心里却有些着急,自己这大伯好说也有二十三了,这次回来肯定是要娶亲的,等大伯娶了亲,这管家的事不就该还回去了? 自张氏进门,裴母便将管家的权利交给张氏,自己只从旁指点一下。管家自然由很多好处,不说别的,就是随便抠出一点都能让娘家过的好,可眼瞅着才管家没半年,大伯就回来了,等大伯娶了妻,哪里有她管家的份。 况且她也听说了,大伯是立了军功的,只是自己不贪恋权贵,才返了乡,甚至连朝廷的赏赐都没要。这一回来,还得管家,可怜她家男人辛辛苦苦管着铺子合着都给这大伯了。 虽说开铺子的钱是大伯出的,可后面都是她男人在管啊。怎么能眼睁睁的给大伯呢? 张氏心里不舒服,但这只是一件事,另一件就是大伯娶妻的事,她当然盼着大伯一辈子不娶妻,这样她就能当一辈子家了,但这事不可能的。 裴母等人自然不知张氏心里的弯弯绕绕,自他回来便和家人相处了几天,过了几天后镇上和县里有名望的人也过来请他吃饭参加宴席,一晃就是月余。 而裴骁因着军功,家里又是大户,许多人家都打上了裴骁的主意。裴母每天应付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也是着急,可儿子大了她实在做不了儿子的主,只能挑选了几家合适的让裴骁自己选择。 裴骁看都不看,只丢下一句话:“明年再定。” 裴母不知他什么打算,一下子泄了气。 都说儿子有出息了好,可这儿子太有出息了也是件愁人的事。儿子太有出息了,她做不了儿子的主啊。 第二十六章 裴家裴母为了裴骁的婚事发愁时,苏家却正忙碌着搬家。 苏家新屋就建在大路边上,而祖宅又在村子后头,距离倒是不远。新房子一溜五间正房,左右各四间厢房,正房后头是个大院子,院子里也为家里的牛车和骡车搭好了棚子。为了吃水方便,苏家还在院子里打了水井,一应俱全。 一大早苏家人就都起来,最小的念林都很兴奋,因为搬家的事念林和苏茂请了一天假没有去学堂。一大早就去敲念悠的门。 早饭过后,苏二叔就过来帮忙了,而念悠远在临县的大姨母也赶了过来,大姨母家的三个表哥长得壮实,和其他人一同帮忙搬家。 苏家苏老汉这一辈人少,除了苏二叔,还有一个姑母,只是姑母家里穷,已经很多年没有来往了,就是今日这等大日子竟然也没个人来。 不过苏老汉一家人都不在乎,他们家日子现在过的好了,谁还稀罕姑母带过来的几文钱啊。 倒是林氏娘家来人了,来人是念悠他们几个的大舅、大舅母还有两个儿子,二舅和二舅母家则来了足足八口人,连二舅母的娘家侄女都来了两个。这么强大的阵容看的苏家人一脸呆样,林大舅脸色不好看,来之前就告诫二弟妹不要带这么多人,自家妹子家搬家来个亲人就罢了,竟然将娘家侄女也带来了,到底打的什么乱主意。 林大舅也让大舅母去说过,二舅母反驳:“怎的就你们家是妹子的大哥,我们就不是妹子的二哥二嫂了?就算我们当家的和你不是一个亲娘,但好歹是一个亲爹吧?我不过是带着娘家侄女去见见世面,怎么就碍着你们大房的事了?再说了咱们都分家了,你们去你们的,我们去我们的,管得着吗?” 林家大舅和念悠母亲林氏以及念悠大姨妈是一个母亲,而二舅和小姨则是林氏之母没了之后林老爷子续娶的婆娘生的孩子。续娶的婆娘马氏为人刻薄,林氏一度因为继母的缘故与娘家断了往来。 谁知林家又找上门来,还带着庞大的人口阵容。 苏念庆和商氏在前院招待客人,见林家这十几口过来脸色很不好看。大舅母张氏还未说话,二舅母钱氏就快走一步上前拉着商氏的手笑道:“这样的好日子,外甥媳妇可忙坏了啊。” 商氏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然后将这一大家子迎了进去。大舅落后几步,对苏念庆道:“外甥,这搬家这样的大事咋不通知我们哩,若不是有人告诉我们,难道还不告诉我们了?以前你娘虽然跟家里不太好,但总归是娘家不是,也是你们几个的姥姥家啊。” 林大舅说好听点是老实孝顺,说难听了就是愚孝,甚至林姥爷还未说什么,只要那马氏一开口便唯命是从。当年给林氏找婆家,马氏想将林氏说给自己娘家腿脚不利索的侄子,林大舅都同意,若非林姥爷和大姨母拦着,恐怕都能让马氏偷偷给办成了。 这些事长辈们都清楚,因为这事,林氏对大哥和娘家很有怨念,若非当时林姥爷还在,恐怕林氏连林家的门都不会去了,而后来林姥爷没了,林氏才彻底不回去了,初二回娘家也是这样。 苏念庆脸上本来挂着淡淡的笑意,听了这话脸直接拉了下来,而林二舅似乎没看到他脸色的变化,不顾四周都是人便嚷嚷道:“大哥说的对啊,这样的好日子咋的都不通知我们这俩舅呢,这是不将我们长辈看在眼里啊,听说大姐家这几年过的不错,外甥难不成现在只认钱不认人了?连我们是你们的舅都不认了?” 来帮忙的大多是村里人,见苏家发达了虽然也有人嫉妒,但是却不会这么说出来,该相处的还是相处,可现在听了这话有人就觉得不舒服了。 这是什么亲戚啊,见不得别人好啊。 大姨母正巧过来,眼睛瞪起来,呵斥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你只说外甥只认钱不认人,那你就认人了?别逼着我说出不好的话来。” 林二舅对这大姐还是有恐惧心理的,他缩缩脖子,摸着鼻子讪笑道:“我这、我这说笑呢,外甥过好了我这当舅的自然高兴了。我还指望着外甥拉咱们家一把呢。” “求人就有求人的样,别拿着长辈的款儿来教训孩子,再怎么着外甥姓苏不姓林。”大姨母一点都不客气,也没给林二舅留面子。林二舅脸上很不好看,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反驳长姐,便一个劲的给林大舅使眼色。 林大舅沉着脸道:“大姐,这孩子做的确实不对....搬家这样的大事咋的都不说呢。” 那边苏念为过来了,笑道:“大舅,看来你不知道呢,我们可是一早就通知了的,那日我去林家村你家不在家,我去二舅家告诉了二舅母的,难道二舅母没说?” 林大舅脸色涨红,呐呐道:“许是,许是你二舅母忘记了。” “那既然是二舅母忘记了,可就怪不得我们了,林家村离着也远,我们家里又忙,总不好见天的去通知吧。”苏念为脸上仍然挂着笑,说出的话却没留面子。 这大舅说他不好吧,还是他娘的亲大哥,说他好吧,却和继母一个心眼,甚至自己妹子被算计的时候都不出手相助。 林二舅眼珠子转转,想着今后他们还要求着苏家帮衬,便打着哈哈道:“这事就算了,都是一家人,都进去坐吧。” 在乡下不兴城里那样,大姑娘不能见外男,所以念悠也是跟着商氏忙前忙后。 所以家具物事都在新居安置妥当,苏老汉亲自提了鞭炮在新房门口放。 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亲朋好友还有帮忙的邻居都涌进新房。大家看着气派的院子,才真的相信苏家真的发财了。 一般乡下搬新家都要招待酒席的,因为人太多,苏家找了专门做宴席的厨子过来,做了许多的饭食。村里人都穷平日里吃不起肉,这会儿看到桌上的肉菜都一抢而空。 林大舅和大姨母他们坐了一桌,而林二舅那一帮人则坐了一桌。他们看着菜色,啧啧称赞,“小姑家真是发达了,可惜小姑没福气。” 林二舅看着碗里的油水,眼睛都不眨,“二姐没福气咱们有福气就行了,二姐没享受着,咱们可不得替她享受享受。” 一桌上有十多个菜,光肉菜就两个,还有一盘炖鸡,林二舅家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菜一上桌便开始了疯抢。包括二舅母娘家的两个侄女,刚进门时看着还羞答答的,这会儿却如饿狼扑食一般,早已不顾形象。 二舅母钱氏瞪着眼拿筷子去敲侄女,“饿死鬼投胎啊,今日来啥目的忘了?悠着点,总得留个好印象吧?” 那俩侄女对视一眼,冷哼一声,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渴望,她俩是堂姐妹,来之前还挺不屑,可这会儿看到宽敞的房子,还有这肉菜,一时都想嫁进来。 而且她们姑母说了,这苏家没有婆婆,过来虽然有大嫂,但是只要嫁过来,撒泼耍赖分了家就能当家做主。 所以她们二人都想嫁过来。 钱氏满意的看着俩侄女,将鸡肉可得劲的往自己小儿子碗里夹,又将肉菜扒拉一堆到大儿子和二儿子碗里。林二舅扯住她的手,嚷嚷道:“老子还没吃呢。” 钱氏嘴里塞着一块肥肉回瞪回去,却没再动作。 钱氏的俩侄女钱芳和钱月看着满桌的好菜,暗地里吞咽了口水,却架不住二舅母的目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肉菜被扫荡一空。 邻桌的大姨母看不惯林二舅家饿死鬼的样子,气哼哼道:“真是丢人丢到别人家了。” 林大舅笑呵呵道:“这有啥,妹子家日子过的好了,咱们当长辈的过来也是给外甥长脸,不过吃点东西罢了,外甥家又不缺。” “呸,这话你也说的出口,你来前那马婆子又说啥了?”大姨母对继母马氏没有一点好印象,从来不愿意叫娘。林大舅不高兴道:“大姐,对娘要尊敬,让外人听见了该说你不孝顺了。” 大姨母瞪大了眼,“我呸,她算个啥,当初那么算计咱妹子,你就一点都不心虚?那也是为人母做的事?不说妹子的事,就说你家的几个娃,那马氏对你的娃好还是对二弟家的娃好?” 林大舅不说话了,因为他也知道马氏对自己的娃子不好,可对二弟家的娃子也没什么特别啊。 而大舅母张氏听到大姨母的话却红了眼睛,“大姐,你看这俩孩子瘦的,俩人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天天当个劳动力干活,可吃的却不好。而二弟家的三个娃,你看看白胖白胖的,平时干活也没这俩娃干的多,不是偷懒就是凑合,咱这俩娃如果少干一点,婆婆就大骂.....我这当娘的.....” 第二十七章 林大舅怕邻桌二弟他们听见,赶忙阻拦:“别说了,孩子就那样,能咋办,娘也只是疼小的罢了,二弟家俩大的不也天天干活吗。” 一直沉默的林大郎突然开了口:“哼,奶奶天天偷着给二叔家的几个弟弟做好吃的,我和二郎往前凑凑都挨骂。” 二郎插嘴道:“奶奶说我们浪费粮食,明明我和大哥比他们几个能干。” 大姨母气的戳林大舅:“你听听,你听听。就你是个傻子,拿马氏当好人。赶紧分家算了。” 张氏不是没想过分家,但是林姥爷没了,只要一提分家马氏就哭天抢地说他们不将继母看在眼里,林大舅又是孝顺的,便依了马氏不分家。 林大舅被自己大姐骂了,也只能呐呐道:“父母在不分家,就算分了家娘也是要跟着我们,没什么区别。不能分。”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大姐,这么背后说娘不好吧?让人听见该说你不孝了呢。” 大姨母回头一看见林二舅眯着眼满是不悦,不由得冷哼:“自己娘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还不让人说了。” 林二舅对自己这大姐恨透了,竟然挑拨大哥分家,要是真分家了,那活谁干,他可不想没命的干活,就是他那三个崽子也不是干活的料。 “大姐,怎么说那也是咱娘,这样可不好。”林二舅也不想在苏家和大姐闹翻,否则被苏家人看到了不给他们好处就不好了。 正说着,商氏过来了,然后将大姨母拉走了。二舅母钱氏着急的对林二舅说:“外甥媳妇叫大姐去干啥,不会偷偷给东西吧?” 林二舅也有这担心,可今天人来人往的也不好过去啊。 那边商氏拉着大姨母走了,对大姨母道:“姨母,你说你们来就来了,咋还带了东西过来。” 原来今日大姨母来时带了新打的一套桌椅过来,大姨母家里也不富裕,商氏知道了之后这才拉着过来问。 大姨母收敛了暴脾气笑道:“不值几个钱,留着就行了,眼瞅着念为也好娶媳妇了。给他成亲时候用也行,给悠悠做嫁妆也行。” 长辈的一片心意,商氏也不再推辞了,便笑道:“那我替他们谢谢姨母了。” 大姨母笑道:“谢啥,我那妹子不在了,我可得帮着看着,省的一些不要脸的人来占便宜。” 大姨母说的就是二舅母一家了,大舅一家虽然也穷,好歹从私房钱里拿了二十文给了苏念庆,而二舅一家八口人过来却一文钱没出,来了连忙都不帮,尽在一旁看热闹了,临了上了席面,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真是丢尽了妹子一家的脸面。 商氏对这些倒是不在意,家里条件好了,对一点吃食也不太在意,但是她也知道大姨母的好意,所以笑着和大姨母说了会儿话。 到了下午村里人都回去了,大姨母也走了,只剩下林大舅一家和林二舅一家还在屋里端坐着。苏念庆看了会儿觉得撵也不好留也不好。 念悠和商氏收拾完桌椅又将用过的碗筷搬到水井那里清洗干净好给邻居家。 “大嫂,你去忙吧,我洗就行。”念悠将木桶摇下井里然后提出一桶水来,对商氏道。 刚摆完席又搬完家,有很多活要干,商氏也没推辞便朝前面去了。 念悠正将碗筷放进木盆里,就见前面过来两个十五六的姑娘,她一看便认出了这俩人是随着二舅母一家来的钱氏的侄女。 钱芳最先快步过来,笑着道:“妹妹在洗碗呢,姐姐帮你吧。”说着挽起袖子便去拿碗。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念悠对这俩姑娘没啥好感,从来了她家两眼便钉在二哥身上,她稍微一猜便猜出什么主意。感情这俩姑娘看她家日子好过想嫁给二哥呢。 念悠当时也没在意,谁承想这俩姑娘这般积极。 钱芳不给,笑着道:“姐姐帮你吧。” 钱月见钱芳占了先机先在念悠跟前表现了,有些着急,便趁钱芳和念悠说话的功夫去抢她手上的碗,“妹妹啊,我是钱月,我帮你吧。” 钱芳哪肯让她抢去,往后退了一步,大叫道:“钱月你干什么!” “给我,快给我,我是你姐姐。”钱月着急的去抢夺,冷不丁的推了钱芳一把,钱芳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碗也飞了出去,啪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响声让钱芳和钱月都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碎碗说不出话来,钱芳坐在地上,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钱月一看,连忙焦急不安的去看念悠,“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钱芳她.....” “都说了我要帮念悠妹妹的,你非得来捣乱....”钱芳一边哭着一边指责钱月来抢碗。 乡下的碗都是粗瓷大碗,虽然不值得几个钱,但是却也是农家人真爱用具,况且这些碗有些还是从邻居家里借来的,现在被她们俩打碎了。 念悠站在那里看着一个坐在地上放声哭着还指责对方,一个手足无措楚楚可怜的两人觉得非常的无语了。 不就是想洗碗吗,那盆里有好多呢,干嘛非得争那一个碗啊,那只碗也没见长的好看啊。 而这两人本就心存其他心思,都想在念悠面前留个好印象好让念悠在她二哥面前说些好话,谁知竟然发生这种事情。 钱芳的第一反应是:这事是钱月挑起来的,她得使劲哭,然后让所有人知道钱月欺负妹妹。“ 而钱月的第一反应是:就算是我错了,我也得表现的无辜一点,最好苏家人都看到钱芳这丑态。 两人各怀心思,而前面房里的众人突然听到哭声也是摸不着头脑。 商氏眉头紧皱,眼皮啪啪直跳,本来是个好日子,却生生被破坏了,竟然还惹上哭声了,晦气死了。 而林二舅母一听声音便知是自己那俩侄女,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便拔腿朝后院走去。 商氏跟着也出去了,苏老汉眉头拧紧,不悦道:“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乡下人对搬家很是重视,提前选好吉日,遇上这哭声可真是晦气。 林二舅脸上毫无愧色,觉得事不关己,而林大舅则涨红了脸。 苏念庆站起来,“出去看看吧,怎么说也是客人。” 一行人已经到了后院,就见二舅母正掐着腰对着俩侄女怒骂着,句子之难听让众人打开眼界。 念悠站在一旁见众人都出来了,无奈的苦笑。商氏不着痕迹的将念悠拉到身后,这才对二舅母道:“二舅母这是干啥,只是姑娘家小别扭罢了,何必当真。” 二舅母也只是找个台阶下,好歹这俩姑娘也是她带来的,本想着将俩侄女带来,让苏家老二看看,不管看上哪个,都好歹是她的侄女,以后找苏家打打秋风也是好的。可这俩侄女也是傻的,竟然在别人家里争风吃醋起来,还因为一只碗,还只是为了在苏念悠之前表现表现。 她真想敲打敲打这俩不省心的脑袋看看,怎么这么不省心,就算要表现也去商氏面前,在个小姑娘面前有什么好表现的。 二舅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讪笑着对众人道:“这俩孩子平日还是很好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可能都想帮着念悠干活,竟然闹了点小别扭。念悠也是,这俩姐姐闹小别扭也不知道劝着点,这要闹出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好啊。” 念悠本来站在一旁看热闹,谁知这二舅母二话不说将话头引到她身上来了,还上升到她的名声问题。她自问自己重生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上辈子那个好欺负懦弱的苏念悠早就死了。 她还未开口,商氏便开了口:“二舅母,这就是您得不对了,您得两个侄女在主人家里吵架还打碎了我们的碗,怎的倒成了我们悠悠的不是了,这到哪里也说不过去吧。” 二舅母一听,脸色有些不好,“外甥媳妇,这可不能这么说,你们是主人家,我们好歹是客,我们在你家闹成这样,你们主人家总是有责任的吧?” “二舅母....” “不想来我家做客就出去。”不等商氏开口,苏念为冷着一张脸撵人了,“我们苏家不欢迎这样的客人。” 林二舅本来觉得事不关己,可对方开口撵人了,立即跳起来,指着苏念为道:“你个兔崽子,竟然敢撵你的亲娘舅?胆子太大了吧,还有没有尊长了。”说着还走到苏老汉跟前,大声道,“二姐夫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一点教养都没有,要是我的儿子,我非打断他的腿部可。” 林大舅也在一旁痛心疾首道:“念为,你太不应该了,她可是你舅母。” 念悠冷哼一声,怨不得她娘活着的时候就不愿回娘家,娘家这般糟心事,谁愿意回去,原以为大舅和她娘是亲兄妹总归亲近,谁知这大舅竟然是个傻的,竟然和那继母还有继母养的人一个心眼,反倒将一母同胞的姐姐和妹子得罪了干净。 苏老汉本来一声不吭,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觉得这些事他的儿子就能解决了,可这林家小舅子竟然这么不要脸倒打一耙说起他的儿子来,是可忍孰不可忍,苏老汉大吼一声:“闭嘴,都给我滚出去。” 第二十八章 众人都呆住了。 钱芳还抽抽噎噎的盯着苏念为,吓得也不敢抽噎了。 钱月满目含情,周遭的吵架声都不关她的事一般看着苏念为,此刻眼神也变得害怕了。 苏老汉冷不丁一声吼俩姑娘顿时哆嗦一下,不解的看过去,好像不知发生了何事。 苏老汉满脸怒气,指着前面道:“都给我走,我们苏家不欢迎你们。” 林大舅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和弟弟还有弟妹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他这妹夫怎么就要撵人了。他不满的看着苏老汉,觉得一向老实的妹夫这是咋了,他决定跟他说道说道,“妹夫啊,这可怎么使得,好歹....”我们是娘家人啊,传出去怎么说啊。 “我们苏家攀不上你们林家,赶紧都给我滚出去。”苏老汉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他怎么可能容许辱骂自己孩子的人在他的家里指手画脚。 林二舅气哼哼道:“二姐夫,这要是传出去了,你们家可就没啥名声了。” 这还威胁上了,苏老汉冷哼道:“随便你们去说,我们苏家是什么名声还不是你们三言两语就能说的。” “这话说的,都是亲戚,闹成这样多不好啊。二姐夫,您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我给您赔不是。”二舅母可没忘了今日来的目的,哪能将苏家人得罪了,做人就是要懂得能屈能伸,见人家生气了就赶紧道歉呗,又不少块肉。 商氏上前冷哼道:“二舅母这是哪里的话,虽说上门是客,咱们应该敬着,可若是客人不知好歹,胡乱冤枉人,那我们可不愿意受着的。虽然你们是我娘的娘家人,可也不能颠倒黑白吧。就凭你们几张嘴就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们家现在还是爹当家,既然他已经发话了,那二舅母,你们就先回去吧。” “妹夫....”林大舅脸色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听商氏这么不客气的说话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大舅母张氏拉住。 张氏尴尬的笑着,然后使眼色让林大郎和林二郎上前将林大舅往外拉,“那妹夫,你们先忙着我们就先走了。” 林大舅被拉走了,林二舅和二舅母有些不甘心,甚至二舅家的三郎跳起来朝商氏道:“都是你个臭婆娘,竟然敢说我娘,我打死你!”说着就要朝商氏招呼。 念悠本来站在商氏身旁,见林三郎这般撒泼,不由大声喝道:“有本事你就打!只要你敢打,我今日让你出不了门。” 林三郎动作一顿,看到了念悠,今日他跟着他爹却没有看到这个表妹,没想到这表妹出落的这般漂亮了,他记得上一次见这表妹似乎还是她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候穿着破烂,鼻涕邋遢的,没想到现在这么漂亮。 林三郎看呆了眼,苏念为却发现了他的目光如此龌龊,痛恨的站到他跟前,双手一提将人提起来就往外走,“都滚。” “把三郎放下,苏念为你干什么,那是你表弟。”二舅母焦急的大喊边追了上去。 “三哥....”林四郎和林五郎一看不好也拉着他爹追了上去。 念悠朝苏念庆道:“大哥快去看看,别让二哥吃了亏。” 苏念庆这才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外跑。 而钱芳和钱月彻底吓傻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打破了一只碗就惹出这样的事情来,竟然让姑母他们一家和这苏家闹了起来,等回去之后她们姑母非得打死她们不可。 她们还沉浸在害怕之中,念悠却不想管,见俩人呆愣愣的便道:“你们还不走,打算在这吃晚饭?” 两人脸一红,一跺脚往大门方向去了。 商氏看着空下来的院子,叹了口气,“怨不得娘从来不愿回娘家,这样的娘家不回也罢。” 念悠拉着商氏的手道:“大嫂,咱们出去看看,别让大舅他们家欺负了咱们。” 商氏笑了,“你啊,在咱们的地盘上能吃亏?” 念悠想想也是,这是清流村,不是他们林家村,若是他们敢以多欺少,清流村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等他们到了门口就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乔言榕正站在马车旁皱眉看着那伙人。 且说苏念为将林三郎刚提出大门口就见二舅母发了疯一般从里面冲了出来,一头撞向苏念为。 “你个挨千刀的啊,快来看啊,这苏家欺负舅家表弟了,不得了了。”二舅母也顾不得打秋风还是侄女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便开始大哭。 本来苏家搬家是个大吉的日子,村里人甚至刚来吃完酒席,这才过了多么一会儿,这苏家就和林氏娘家起了冲突,许多人围了过来,有人说苏家的不是,也有人为苏家抱不平。 苏念为没料到他二舅母这么不要脸面,竟然说哭就哭,倒让他无措了些,手上放开林三郎,对二舅母道:“二舅母,您非得这样吗?” 二舅母不听,只一味的哭,期间偷偷睁眼见许多人围观更加加大了哭泣的力度,“我不活了,来我短命的妹子家竟然遭到这样的待遇,这是欺负我妹子没了吗,竟然还要打我儿子,还让我们滚蛋,这是苏家该干的事吗!” 苏念为现在有嘴说不清了,着急的看着二舅母,分辨道:“二舅母你别胡说八道,你、你。” “你什么你,要是你娘还活着,也得让你气死了!你这小混账!我替你娘打死你!” 就见林二舅带着林四郎和林五郎朝苏念为扑了过来,三人加上林三郎围住苏念为就厮打起来。 二舅母突然止住了哭声,这娃他爹咋上来就打人呢,本来她向村民哭诉已经占了上风,咋他们突然加入了? 现在四个打一个,本来是她有理也成他们没理了呀。 “哎呀,别打了。”二舅母顾不上哭了,上前拉扯,可四人打的难解难分的,一时竟然没拉开。 后面跟着过来的林大舅和林大郎、林二郎一看,赶紧上前拉架。可场面太混乱,三人竟然生生被拉进了战局,从外面看去竟然是苏念为被围攻了。 苏念庆和苏老汉出来一看,这还得了,这八个人围攻一个人,苏念庆大喝一声加入进去,自然和苏念为一起。 林二舅等人只是用蛮力,可苏念为却极为灵巧,只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下手,苏念庆加入后也知道弟弟不是吃亏的人,便专门朝着林二舅家的人下手,保管他们身上疼却疼在不能外露的地方。 围观的村民惊呆了,还是赶出来的念悠喊了一声:“快拉开呀。”这些人才反应过来上前将这十多个人分开。 苏念为和苏念庆脸上都挂了彩,鼻子上还流着两道血迹,狼狈不堪。 反观林二舅一家人则除了头发松散以外没什么损伤。 村里人自然是向着苏家人的,纷纷指责林家人。 “听说林氏娘家人不是东西,这林家二房是林氏继母生的,从小不对付。” “是吗,我娘家也是林家村的,林氏继母当年要将林氏说给自己瘸腿还有病的侄子呢。” “哎呦,继母就是继母,对待前头生的孩子就不好,非但这样,连继母生的孩子都欺负人。” “这林家二房在林家村是个臭户,都知道这钱氏不是东西。” “可苏家也不应该啊,怎么说也是亲戚。” 有人突然插嘴道:“刚才我正好经过苏家后院,听了一耳朵,这林家人竟然污蔑念悠的名声,明明是这婆娘侄女做错了事,还怪到念悠的身上,说话也不好听,苏家人都疼闺女,自然不能被人欺负了。” 众人这才知晓事情的经过,有人朝钱氏大喊:“赶紧滚出清流村,滚回林家村吧。” 林大舅臊的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有些埋怨妹夫家里,竟然生生将一件小事闹成这样。 这不过是亲戚间的小矛盾,大家说开了也就没事了,可妹夫竟然闹得人尽皆知,让他们丢尽了脸面,这以后亲戚间还怎么走。 况且今日来之前他还得了马氏的嘱咐要攀上自己妹子家,他们家现在过的困难,找自家妹子家里补贴补贴也是应该的。 可是现在不光是自己妹子赶他们了,就是清流村的村民都赶他们了,这让林大舅脸上很挂不住,他红着脸看向苏老汉,“妹夫,你这是干啥,有啥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弄的人尽皆知,丢的不还是你们的脸吗。” 他记得自己这妹夫最是木讷不说话,即便是吃了亏也闷在心里的主,可谁知今日苏老汉却不愿意吃亏了,直接对林大舅说道:“我喊你一声大舅哥是因为你是我婆娘的亲哥,而不是后娘养的没了伦常的东西。可你扪心自问,你这么说合适吗?你家弟妹在我苏家公然诋毁我苏家的女儿名声,还觉得这是小事?在我看来这不是小事,姑娘家最注重名声,若是你闺女被人污蔑,你心里能好受能咽下这口气?还说什么丢脸丢我们的,这里这么多清流村的人,你问问大伙,我们苏家的名声到底怎么样?” 第二十九章 苏老汉很激动,他的婆娘没的时候,娘家人除了大姨子来气的骂人要帮着状告钱家,大舅子和小舅子小姨子可是连家门都没来,就连林氏下葬的时候都没到场。 说不寒心是假的,现在看着他们家富裕了,又上赶着来了,还这么不知好歹,不赶他们赶谁。 清流村人虽然有时候嫉妒苏家人富裕了,可该对外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里正赵五爷背着手分开人群到了前面,见这一伙人,稍微一打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五爷沉声道:“林家村的,也别怪我倚老卖老,今日你们这一大家子为什么来我清流村想必大家都清楚,什么搬家来凑热闹,这谁也别提。只说今日你们家这婆娘侮辱我村姑娘这事,别说苏老汉不答应,就是我们村里人也不答应,念悠是多么能干的姑娘,我们看在眼里,你们当舅舅舅母的丝毫不管外甥女的名声,随意侮辱,真让人心寒。行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你们林家村吧。” 林二舅却觉得吃了亏,不肯就这么算了,骂骂咧咧道:“我们这来姐夫家走亲戚这还错了?我们上门是客,也是给了礼钱的。” 二舅母在一旁拉他衣袖,旁人不知自家给了多少礼钱,她是知晓的,若是人真的拿出来那丢脸的就是他们了。 可林二舅却没理解钱氏的意思,不耐烦的甩开她,“你拉我干嘛。”然后很正气的昂头,“你们苏家可真可以,看着我那二姐不在了,就这么欺负她的娘家人,若是她地下有知该不安生了。” 林大舅这次也对弟弟的话很赞同,痛心疾首道:“二弟说的是,二妹虽然不在了,可苏家这样对她的娘家人,确实让人寒心。” 一旁的大舅母张氏焦急的看着这一家子,觉得这一家子真是不要脸,自己那小姑子活着的时候这些兄弟都不帮衬,现在人没了倒说了这些话。 可惜她在林家没有说话的份,虽说是长嫂,奈何上头还有一个不公的后婆婆,最要命的是自己的男人还觉得后婆婆是个老实人,虽然有时候过分,但是大事上不糊涂。 张氏知道其实林家最糊涂的就是自己男人了,可他自己却不觉得,她公公活着的时候还好,能压制着后婆婆,可老爷子没了后,和苏家的关系越来越差。 张氏想劝阻自己的男人,她使了眼色让几个孩子去劝劝自己爹,可林大舅却不听,“大人说话关你们什么事,一边去。” 林大郎脸涨的通红,他觉得很丢人,他也是当爹的人了为了避嫌今日没让自己婆娘和孩子跟着来,可二婶一家却来了那么多人,连娘家侄女都带了来。而二姑家和自家什么关系他自然清楚,可自己爹居然和二叔作出这等事来。 林大郎很气愤,大声道:“爹,别在这丢人了,回家吧。” “一边去。”林大舅虎着脸道。 二舅母钱氏尖着嗓子道:“大哥,你看看侄子,这话说的。” 林大舅反手给了林大郎一巴掌,“滚一边去。” 张氏见儿子被打,眼泪都下来了,过去拉着林大郎又叫上二郎道:“咱们回家去,不陪着他们丢人现眼。” 张氏带两个儿子走了,可林二舅和林大舅却不想罢休。 这时苏茂提着两个荷包出来了,将荷包递给念悠。念悠接过来,然后对林大舅道:“大舅,这是你家的礼钱,二十文,二舅,这是你家没随礼,就不用给了。你们都拿回去吧,省的觉得我们苏家占了你们林家多大的便宜了。” 众人一听林家给的礼钱,顿时有些不屑,他们一个村子的,关系一般的都拿上二十文,可这苏家岳家竟然只拿二十文。再看看这林家,大房来了四口,二房大的小的来了八口,二十文钱吃十二口人的饭,这买卖可真不亏。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是大房的二十文还是张氏偷偷从私房里准备的,若是按照她婆婆的主张,也是让空着手过来。 林二舅和林大舅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们哪里会想到苏家竟然将礼钱直接拿了出来,当众说了。 若是苏家不说,谁能知道他们给了这么少。 所以当念悠将礼钱拿出来并要退还给他们的时候,他们不干了,他们今日来本就是想和苏家重新联系起来,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好帮衬,若是今日拿了这钱,以后还来不来往了? 钱氏看了一圈围观的人,对苏老汉道:“二姐夫,这大人说话,什么时候一个姑娘家也可以插嘴了,这还找不找婆家了。” “我们念悠找补找婆家关你们屁事,赶紧走。”苏老汉本来就因为钱氏污蔑念悠生气这会竟然又说这话。 而且不光他们家有姑娘,清流村其他家也有姑娘呢。里正赵五爷沉着脸道:“我们清流村的姑娘容不得你们污蔑,赶紧走,不然别怪我叫人撵人了。” 其他围观的人一看里正发话了也纷纷指责。 林大舅等人脸上通红,林二舅拉着钱氏带着其他的人匆匆走了。林大舅不悦的看着苏老汉,临走前道:“妹夫不可娇惯姑娘,姑娘家早晚泼出去的水。” 苏老汉炸毛了,拿起扫帚要打人,“滚,别再进我家门。” 可林大舅还以为自己这妹夫是生二弟的气,走出很远又道:“妹夫回吧,有空我再过来。”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人脸皮真厚,可苏老汉却知道自己这大舅哥就是个傻的,顿时气的直喘气。 围观的人见没什么事了,就纷纷离去。里正赵五爷也背着手走了。 苏二叔有些担忧对苏老汉道:“哥,这样是不是不好。” 苏老汉看他一眼,“有啥不好的?人家都欺负到咱家门上了,我还忍着不成?他们骂我没关系,可不能说我的姑娘。我的闺女有多好,我知道,容不得他们这些人说半点。” 苏二叔也就是一说,他自然是站在大哥这边的,对林家的做法也很生气,“这林家确实太过分了,以后还是别走动了。” 林氏活着的时候跟娘家就不亲,甚至人死的时候都没来人,现在看着大哥家里生活好了倒找上来了。 而近日苏二婶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落井下石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可这会儿林家的人走了,苏二婶看到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乔言榕却热络了起来。 乔言榕接到消息说苏念悠家里搬家,便想着晚点过来送份礼,谁知来了竟然看到这么不堪的一幕。 本来好好的日子出了这样让人膈应的事,苏家人没有心情招待念悠的好友,乔言榕也不好意思再打搅,递上礼品又和念悠说了会儿安慰的话便满脸忧愁的走了。 乔言榕忧愁的脸上了马车就落了下来,眼中的冰冷和不屑更是毫无隐藏。 “什么时候苏二婶去镇上的时候给她送些东西,今后用得着呢。”苏念悠的母亲没了,长辈中女性也就苏二婶最亲,若是有亲事,这当二婶的出面也未尝不可。 秋香答应下来,心里却觉得自家小姐越来越阴沉了。 第三十章 过了几天乔家给裴家下帖子邀请女眷去乔家做客。这是乔家到了九如镇之后第一次宴请宾客。九如镇不大,却也有一些富裕的乡绅人家,起初乔家不以为意,看不上这些地主之类的豪绅,还是乔老太爷看的远,觉得今后在镇上住下去少不得与这些人打交道便嘱咐了儿媳妇宴请。 这次宴请不光是九如镇上数得着的人家,还有一些是县里的大户。 只是现在天气冷了,没花可赏,只能打着乔迁新居的名号下帖宴请。 这日一早裴母收拾妥当便带着裴家二少奶奶张氏,还有裴宝珍、裴宝钗两姐妹一起去乔府。 而大姑娘裴宝珠因为已经定亲便被留在了家里,为此裴宝珠很羡慕两个妹妹,“你们去乔家看到什么记得回来和我说说。” 裴宝钗好脾气的答应了,裴宝珍则笑嘻嘻的跑了。 进了乔家便有婆子引着去了后院花厅,一路上许多奴仆有条不紊的来回走动,无不显示着这家的严肃认真。 裴母虽然过了七八年的好日子,却也第一次进这种官宦人家,不免有些战战兢兢,裴宝珍一改往日的跳脱,安安静静的跟在母亲和姐姐身旁。 二奶奶张氏看着乔家的一切,羡慕道:“娘,乔家可真有钱啊。” 裴母微微皱眉,她虽然不懂这种官宦之家的规矩,可对儿媳妇这般眼界短小有些不悦,“少说话。” 张氏脸一红,低声答应。心里却不以为意,她自然知晓自己这个婆婆以前是乡下泥腿子,只是大伯当了兵之后才日子好了,这会儿跟她摆婆婆的谱,她真看不在眼里。 进了待客的花厅,已经有许多大户人家的主母来了,有的带着姑娘,有的带着儿媳妇,只是花厅里却有些安静。 原因无他,乔家大太太和乔家大奶奶对于这些小地方的妇人看不上眼,又不愿意拉下脸来和这些人应酬便闹成这样。 好歹乔大太太也得了公公的嘱托,便勉强笑着和众人道:“我们乔家今后在九如镇定居,还望各位多多照料。” 其他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出来乔家对她们的不喜,但是碍于乔家以前是官身不敢得罪,便笑着应付。当然也有人家去拍乔家的马匹,舔着脸将乔家夸上了天。 过了一会儿乔家几个姑娘来了,先给各家太太见了礼,便招呼一帮小姑娘去偏厅玩了。 张氏跟在婆婆身边浑身不自在,有小丫头请她到花厅叙话,便迫不及待的跟着走了。 张氏到了偏厅便看到十多个小姑娘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她的两个小姑子也和相熟的姑娘说着话,而乔家的两个姑娘却端坐在主位,脸色有些不好。 见他进来乔言榕笑着站起来,“张姐姐来,本来前几天想去府上拜访来着,有事耽搁了。” 她这般好言好语,张氏反倒受宠若惊,她娘家只是镇上小户人家,婆家虽然是镇上大户可与京城来的乔家却千差万别,现在乔家的大小姐对她和颜悦色,让她如何不高兴。 可等乔家大小姐乔言榕隐晦的向她打听自己大伯裴骁时,张氏终于回过味来了,怪不得这乔大小姐对她这么热情,原来是向她打听人来了。 难不成这乔言榕看上了她家大伯?她家大伯年纪虽然大了些,可人却长得很好,让这些小姑娘喜欢也很正常,而且这乔大小姐今年也有十五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张氏越想越觉得可能,回程的路上张氏又拐着弯和两个小姑子打听,听裴宝珍和裴宝钗说乔家小姐也向她们打听了时,心中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知道这个结果,张氏心情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觉得为裴家骄傲,自家大伯能被乔家看中,自己出去也是面子。另一方面却比较微妙了。 若是乔言榕顺利嫁入裴家,那今后裴家恐怕就没了她的立足之地。 毕竟张氏嫁的是裴家次子,虽然现在掌家,可等大房娶了妻这管家权利是被收回的。加上乔家家大业大,今后成了妯娌,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啊。自己好不容易安插的人恐怕也会被清理一空吧。 可若是裴骁娶个同样小户的女子就不同了,妯娌俩半斤八两,虽然裴骁是大房,可她张氏却早已掌家,对家里早就熟悉,安插自己的人手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虽然那乔言榕是乔家庶出,可看穿戴和举止与嫡出无异,不管她嫁到哪家都有乔家给她撑腰,而她张氏却没有强大的娘家撑腰的。 这样一想,张氏浑身都冒了冷汗,有一种自己的领土将要被侵犯的感觉。 裴母见二儿媳妇脸色不好,忙问怎么了。张氏僵硬的摇摇头,挺着肚子回到房里便不出门了。 而另一面,裴宝珍则关上房门对裴宝钗道:“你说那乔言榕什么目的?” 裴宝钗柔柔的嗔怪:“你呀,别想太多了,兴许只是听说大哥服兵役好几次感兴趣罢了。” 裴宝珠则不这样认为,细细的询问了今日之事之后得出结论道:“二嫂那性子定然是猜出这乔言榕的目的脸色才不好的,姚氏大哥娶个大户人家的女子,那以后掌家哪有二嫂什么事。” 裴宝珍难得对大姐的话很同意,觉得乔言榕目的不纯,可她又觉得这乔言榕心机太深,自家娘亲那白莲花性子肯定对付不了。 况且大哥的心思她们多少猜到一点,虽然她们这两年也被母亲拘着不能随便出门见念悠,可对念悠的印象却很好。 若是让她们选一个大嫂,她们肯定会选苏念悠的。 三姐妹一商量,便将事情告诉了裴骁。 裴骁有上一辈子的记忆,此刻听几个妹妹的告密,只是冷然一笑,根本不将乔言榕看在眼里。 他本来打算是过了年便和他娘说一下,便去苏家提亲,这会听到乔言榕的消息也本着无所谓的态度。 可无所谓却不代表放任不理,更何况据他所知,这辈子的苏念悠和乔言榕还是成了好朋友。 只是这辈子他更早接触到苏念悠,这样她应该不会信了乔言榕的鬼话吧。 而且他也发现了,这辈子的苏念悠比上一辈子的苏念悠聪明的多,甚至他都怀疑现在的苏念悠是不是和他一样重生回来的。 裴骁把玩着手中的毛笔,觉得这辈子比上辈子更喜欢苏念悠。上辈子可能只是一个执念,觉得这姑娘挺好,娶了也不错。可这辈子他却真真实实的喜欢上这个姑娘了。 若是她也是重生回来的,那么她现在还和乔言榕交好,是为了报复?还是不知上辈子被乔言榕骗了? 裴骁在黑暗中笑着,觉得自己想多了,现在的苏念悠很聪明,哪里就需要他担心了。 正想着事情,门突然被敲响,裴轩蹭蹭的跑进来,紧张道:“大哥,我听说乔家要将闺女嫁给你。” 裴骁眉头一皱,看着紧张兮兮的裴轩,淡定的起身点上蜡烛,“听谁说的?” 裴轩跑过来鼻子上都出汗了,可看大哥这么不着急的样子,他有些恼怒:”大哥难道不喜欢念悠姐姐了吗。“ 裴骁好笑的敲他脑袋,“这么点小娃娃整天这么操心小心长不大。” “大哥。”裴轩气恼,可想到现在厅里那位妇人说的话,他又焦急起来。他是喜欢操心不假,可因为关系到自己很在乎的两个人,裴轩尤其的紧张。 裴骁有些好笑,“乔家哪个姑娘?” 裴轩道:“乔家嫡女乔言榕。”哼,当他们裴家是收容所吗,竟然想将个庶女塞进来。嫡女也不行,念悠姐姐才是他大嫂。而且她们家得多迫不及待啊,天都要黑了才来人。 “哦?”裴骁挑眉也有些惊讶,“母亲可答应了?” “啊,我忘了听后面了。”裴轩惊叫一声蹭的又跑出去偷听了。 裴骁站在门口看着裴轩匆匆跑了的身影,自言自语道:“果然又是她。” 待客花厅里,裴母招待了乔家大太太。 乔大太太来之前自然打听了裴家的情况,对于这种从泥腿子发家起来的暴发户她个人是看不起的。虽然她们乔家现在败落了,可她家老爷子在朝中却有许多有出息的门生还有关系。 即便朝中关系比较远用不上,这周边的州县官员却也上赶着来找老爷子指点一二。 今日她屈尊到这裴家来,若非她那平日比较听话的庶女的姨娘苦苦哀求,她可不会到这穷酸的地方来的。 被人请了进来,乔大太太更加瞧不起裴家了,整一副乡下土包子的狗窝罢了,处处透露着土,真不知道那整天清高的要命的庶女怎么看中了这家的男子。 而且据说这家大儿子都二十三了,这才大秦可算是大龄光棍儿了。 莫非是因为这裴骁曾经入行伍当过将军的事? 可据她所知,这裴骁得罪了宁王辞官回来的,现在朝廷平稳,边疆没有战事,恐怕这裴骁再无用武之处。 大秦重文轻武,文官最是看不起武官,好在乔言榕只是庶女,若是嫡女看上了武将,乔老太爷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 第三十一章 裴母生性柔弱,又没见过大世面,家里的事以前由荣叔看着,现在是二儿媳妇看着,她实在是没操过什么心。前几天去乔家做客,她只是和镇上熟悉的妇人说话,与这乔大太太却没说过几句。 今日这主动登门,却说起她家大儿子的婚事。 让裴母又惊又喜又不安。 惊是因为乔家能看上他们这等人家,喜是乔家以前可是大户人家,教养的姑娘定然是名门闺秀,若真的成了裴家媳妇儿,那倒也配得上她的儿子,成就一段佳话。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是那乔大小姐是庶出,母亲曾经是乔老太太身边得力的丫头,后来送给了乔大爷,生了乔言榕。 他们这样的人家虽然不在乎嫡庶,可若真说出去了,恐怕也不太好听。 乔大太太以为她亲自上门下了脸面说项这件事,裴家定会高兴的应下,谁知这看着畏缩柔柔弱弱的裴家主母竟然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乔大太太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不由有些恼怒:“裴太太这是不高兴?” 裴母回神,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太突然了。乔家是名门望族,我们裴家只是小门小户....” “小门小户怎么了,难得我那庶女喜欢上一个人,要说我那庶女虽然是庶出,可之前也是养在老太太膝下的,在京城时也是多家男儿求娶,这到了九如镇我这当嫡母的总得替孩子打算不是。”她拿帕子掖了掖嘴角继续道“我那庶女呀,女工针线不必说,诗词歌赋那也是样样精通。听说你家大郎早年也读过书,这俩孩子若真成了,少不得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啊。” 裴母被她说的心动,他们以前是泥腿子,家里几个孩子除了几个小的读过几年书,其他的都只是勉强识字罢了。就说她家大郎那也是上了两年学堂就没在读了,后来服了役自己学了一些东西,这以后的儿媳妇若是诗书都通的,那以后的孩子定然也错不了的。 只是自家大郎什么脾气她也清楚,她若真的背着他定了亲事,恐怕也会出现祸事,想了想裴母歉然道:“儿子大了不由娘啊,我这大郎也大了,是个主意大的,若不等过两天我问问他再说?” 乔大太太嗤之以鼻,“莫非裴太太看不上我家大姐儿?这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孩子喜欢不喜欢的。况且我家大姐多好的姑娘,长的貌美如花自不必说,从小的教养在九如镇就没人比的上。” 在她看来,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定了的儿子必须遵从,今日裴母只要同意了这门婚事,那裴骁就不得不答应,否则就是忤逆不孝。 这大秦最是注重孝道,若是被传出去忤逆不孝,可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这裴母一看就是小心翼翼之人,现在说出这话,恐怕就是真的做不了儿子的主了。 乔大太太觉得今日自己就不应该厚着脸皮过来,非但让人不重视不说,还丢了他们大户人家的脸面。 裴母见乔大太太似乎生气了,有些着急,却又不知如何说,她手中的帕子都要搅碎了,可也不敢随便答应这婚事。若是其他几个儿子的婚事倒还好说,她也能做得了主,唯独这大儿子的婚事却不敢擅自做主。 “乔大太太,您家的姑娘确实很好,我也看在眼里。只是我家大郎主意太大,我得和他商量商量,若是他同意了,我亲自去府上提亲如何?”当家主母亲自上门提亲,倒显得格外的重视了。 可乔大太太有些不耐烦了,况且又不是她亲生女儿的婚事,她没必要如此上心。 她不高兴的是这裴家人不识好歹,居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这门婚事,乔大太太觉得非常没有面子。 裴母还想说什么,乔大太太却不愿意听了,更不愿意在这破地方待下去了,将手中凉透了也没喝一口的茶放下,站起来道:“行了,裴家太太什么意思,我也明白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我那不争气的庶女,死了这条心的好。这好姑娘啊,到哪里都不愁嫁,像我们言榕这样的好姑娘看来是没有福气进裴家的门了。呸太太,告辞了。” 乔大太太说着高昂着头往外走了,身边的丫鬟婆子赶紧跟上。裴母焦急的站起来,追出去,“乔大太太,您听我说呀,我不是不同意,只是要和我儿子商量商量......” “裴太太,请留步。”乔大太太身边的嬷嬷冷眼拦住裴母,一行人径直离去。 “怎么就生气走了呢,也不听我说完。”裴母有些委屈,站在门口半天回不过神来。 “娘,那坏女人是谁呀。”裴轩从一旁窗户底下钻了过来,好奇的问裴母。 裴母看着儿子,就知道小儿子偷听她们讲话了,裴母不是刻薄严厉的母亲,特别是对待小儿子更加纵容,她戳着裴轩的脑壳,嗔怪道:“你这孩子,又偷听,这都多大的人了,下次可不能随便进内院了。” 裴轩不以为意的嘿嘿直笑,拉着裴母的胳膊摇晃,“轩轩还小呢。” “都十二了还小,过了年都十三了,一般男子十五都可以娶妻了,你哪里小了?” 一道清丽的嗓音突然传来,母子俩抬头,就见远处三个貌美的姑娘相携而来,出口的是中间个子稍高的姑娘,眉目带着英气却不霸道,别有一番韵味。 而两边长的一模一样的姑娘更是面带笑意,打趣的看着最小的弟弟。 裴轩脸都红了,梗着脖子道:“娘,大姐欺负我。” 裴母笑了笑,坏心情一扫而空,看着自己这些孩子她就特别的满足。别人都说她为了生这八个孩子受了罪不值得。可她心里明白,正因为这些孩子,她才有勇气继续活着,否则她早就上吊追随她家男人了。 “你这猴子,也就你大姐能治得了你。” 裴轩拉着脸,满是委屈,“还是大哥更疼我,我去找大哥去。”顺便告诉大哥这边发生的事。 看着裴轩跑远了,裴宝珠这才问道:“娘,那乔大太太今日来是做什么?” 提起这个裴母眉间隐现愁容,想着几个女儿也大了,说说也无妨,“乔大太太想将乔家大小姐许配给你大哥。” “那个乔言榕?”裴宝珍见过乔言榕,也猜出了那姑娘的心思,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上门来说了。 裴母点头,“那姑娘我也见过,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娶个这样的姑娘是我们的荣幸。只是你大哥....” 这个大儿子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虽说也很孝顺,可主意太大。要按她的心思,她是极愿意聘请乔家姑娘的。 裴宝珠递给两个妹妹一个‘你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凛然道:“娘,那乔言榕什么性情你知道?若是个蛇蝎女子岂不是害了咱们家?” “胡说!他们乔家可是京城来的大户,这大户人家的姑娘自小教养就好,怎么可能会是你说的这等这等蛇蝎心肠。”裴母皱着眉,打算教育教育几个女儿,这都没成亲呢,就如此评论其他姑娘。况且若是他们家真的聘了乔家姑娘,那乔言榕就是她们的嫂子了,做小姑子的最忌讳的就是掺合嫂子的事情说嫂子的坏话。 可裴宝珠三姐妹是知道母亲的性子的,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反正裴轩那小子已经去通知大哥了,她们只需要看热闹就好了。 况且还有个二嫂呢,二嫂怎么可能任凭她娘给聘个大家长媳。 乔家。 “姨娘,谁让你去找母亲说这事的?” 乔言榕看着眼前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姨娘,真的不敢相信着就是生她的生母。她宁愿一生下来就是没有母亲的人,也不想要这个非但帮不上自己还处处拖她后退的姨娘。 周姨娘委屈的看着自己生养的女儿,呐呐道:“我也是知道你喜欢那个裴骁,所以姨娘就想帮帮你....” “你是帮我啊还是害我啊!”乔言榕真的很想哭,这辈子的姨娘还不如上辈子的姨娘呢。上辈子她埋怨姨娘生她不管她,这辈子倒是管她了,却分分钟的害死她了。 “大太太答应去帮你说亲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裴家肯定会答应的。”周姨娘看着乔言榕,心里很难受。 乔言榕苦笑,觉得累极了,“你不懂。”她一个姨娘,连门都不能出,哪里知道裴家的事,乔大太太是什么性子的人她清楚的很,恐怕一言不合就会走,绝对不多呆。她现在只盼着裴家和大太太没闹什么矛盾才好。 可事与愿违,乔大太太回来的时候满脸怒容,对乔言榕的求见也视而不见,还骂了乔言榕一通,将乔言榕和周姨娘都禁了足。 乔言榕觉得心都凉了。 她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再一次回到这里赢得裴骁的心,然后得到这个男人。 可谁知这辈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好像与上辈子有些不一样了,就连那个可恶的苏念悠也与上辈子的畏缩不同,苏家也不再和上辈子一样穷酸样。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第三十二章 到了第二日,早饭后裴母将裴骁留下,说了昨天傍晚的事。她昨夜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那乔言榕是个不错的姑娘,配得上他的大儿子。 裴母兴冲冲的对他道:“儿啊,你也不小了,过了年就二十四了,你同龄的孩子都会跑了,你二弟过了年都能当爹了,你也该娶妻了吧。之前你要上战场不好耽误别人家姑娘,可你现在回来了,是不是该娶妻了?昨日乔家大太太来了,跟我打听你,想将他们家大姑娘乔言榕许配给你,我觉得这门亲事甚好,你若是没有意见我就找人去提亲。” 裴骁看着他娘,明明只有四十多岁,可看起来却像五十多岁。当年裴母嫁入裴家多年不孕,结果生了裴骁之后基本上三年抱俩,前前后后生了八个孩子,可身体却也垮了,不是那么结实。 “娘,我有喜欢的姑娘了。明年就提亲。”裴骁叹了口气,觉得还是将自己的事告诉她吧,省的再被其他人撺掇着做了不好的事情。 裴母一听,惊讶道:“真的?谁家的姑娘?快和娘说说,哎呀,你有喜欢的姑娘也不早和娘说,早说娘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我知道,我知道。” 裴母皱眉抬头看去,就见裴轩从门外边蹭蹭的跑了进来,讨好的对裴母道:“娘我知道。” “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老是偷听大人说话。”裴母有些不高兴了。 裴轩嘿嘿直笑,得意的看着大哥,“大哥,我知道。” 裴骁无奈的对裴轩道:“轩轩赶紧去读书,马上要年底了,等过两天带你出去玩。” “那好吧。”裴轩不情不愿的走了,走到门口还不忘确定,“不许骗我。” 裴骁笑:“不骗你。” 等裴轩彻底走远了,裴母这才开口道,“谁家的姑娘?能比得上乔家的姑娘?” 裴骁想到那个小姑娘,半晌才道:“娘,那姑娘是清流村苏家的姑娘,叫苏念悠。” 裴母听完却皱眉,似乎不悦,“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姑娘,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是她私下勾引你了?” 昨晚辗转睡不着,就是考虑大儿子的婚事,尤其是她还见过乔家大姑娘,一看就是好的,本来想着今日问问儿子的主意就带人去乔家提亲,谁知竟然突然出现一个清流村苏家的姑娘。 儿子多年不在家,又是如何认识那姑娘,肯定是那姑娘勾引的儿子。 裴母一想就有些气愤,觉得那女子坏了儿子的姻缘,不由得开口道:“我不同意。我们家现在好了,怎么能娶个泥腿子长媳。” 裴骁本来觉得母亲不容易,不想多说,谁知母亲竟然如此强烈的反抗,他也知道昨天的事,按照正常来讲,两家闹得不好了,母亲应该不会坚持,谁知母亲竟然看好那乔言榕了。 “娘,我心意已决,您若执意为我聘其他家的姑娘,那我不介意再出门打仗五年。”裴骁静静的看着母亲,毫不妥协,“而且她也没有勾引我,是我偶然碰上,然后看上人家姑娘了,人家还不知道。” 他上辈子就没能娶到念悠,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些人坏了自己的姻缘,就是他娘也是不行。 裴母见儿子坚决,眼中露出伤心难过之意,不到一会儿就泪水涟涟,“你是想气死我啊,你可知道你这一走四年,娘是怎么过来的,每日担惊受怕,生怕你出了什么事,你可倒好,竟然拿出征来威胁我了,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 看她这样,裴骁又有些心软,不由放松了语气,劝道:“娘,念悠是个好姑娘,她不知道我喜欢她,我也只是偶然的时候见过她几次,她都不知道,只是我一看到她,就觉得她应该是咱们裴家的媳妇。娘,娶了她,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裴母还是掉眼泪,不死心道:“那乔家姑娘也是好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是个难得的好媳妇。” “可儿子不喜欢那样的。咱们家以前是种地的,现在虽然日子好了,可还是本本分分的好。据我所知,那乔家是在朝中得罪了贵人才辞官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被牵连,咱们若是和他们结了亲,说不得哪天就被连累了。念悠虽然在乡下长大,可人却落落大方的。而且我听说几年前宝珍和宝钗也是见过的,肯定是好的。” 裴母擦干眼泪,觉得儿子说的也有些道理,半晌妥协:“算了,你大了,我也说不动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很快,二奶奶张氏听到了消息,心中不由一喜,这些天她一直担心她婆婆会答应乔家的亲事,正想着怎么诋毁一下乔家的姑娘,好让那乔言榕嫁不进来呢,就听说她大伯有相中的人了,家里还是泥腿子,比她们家还不如。而且既然是泥腿子,那么肯定是个胆小怕事的,到时候不还是被她哄着转? 张氏很高兴,又听说婆婆似乎不大高兴,便劝道:“娘,其实小户人家的姑娘也有小户人家的好。这大户人家看着光鲜,内里实则混乱不堪,要不然怎么说这乔大小姐是庶女呢?庶女就是小老婆养的,咱们裴家虽然不是很大,可若娶个庶女说出去也不好听,还不如娶个小户人家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要好。而且大哥娶妻是咱们裴家的长媳,这长媳是庶女,出去见客都矮人一头,虽然乡下泥腿子不好听,可也是堂堂正正的。” 裴母被她这么一说,有些犹豫不决,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好了许多。 张氏见自己说的有效果,心里一阵得意,还好婆婆是个傻的,但愿那个村姑嫂子也是个傻的。 “娘,您想啊,要是真娶了那乔家姑娘,不说我们这些做弟弟妹妹的,就是您也受不住啊。大户人家的姑娘最看不起我们这等人家,就算她看着大伯进了家门,恐怕也不会对我们好的。而且乔家家大业大,在咱家若是吃了一点点委屈,那乔家还不打上门来?”张氏夸张的说着,见婆婆脸上不好看了再接再厉道:“这样高门的媳妇带的嫁妆肯定也不少,到了咱家还不趾高气昂的,这下面这么多没成亲的弟弟妹妹,到时候可真是在长嫂手底下讨生活了呢。” 裴母本就是个胆小犹豫的女人,心中那最后一丝的不甘心也在张氏的劝说下荡然无存。 是啊,乔家是大户人家,若是这乔言榕不待见自己这些没出息的弟弟妹妹怎么办?她可是有五个儿子呢,除了二儿子娶了妻,剩下的几个都还光棍儿着呢。 “你说的对,是我想左了。昨天你大哥也说了,是我没想开,还是你这媳妇贴心。”裴母被说开了,心里也畅快了,也不再提与乔家的亲事了。 转头又亲自上乔家门委婉的推拒了亲事。 乔大太太气的砸了两套汝窑茶杯,直骂裴家不知好歹,甚至将怒火转移到乔言榕身上,将她骂了一顿,觉得都是这个庶女害的她丢尽了脸面。 乔言榕郁闷委屈的不行,自己打算的好好的事情被姨娘坏了不说,大太太还没说服裴家,非但如此,还让人亲自上门拒了这亲事,她的脸面可真是丢尽了。 最重要的事乔大太太还由此记恨上了她,觉得是她让她丢尽脸面。 乔言榕有苦难言,心里说不恨是假的。但是她也清楚,裴骁回来了,自己不会那么容易得逞,可她不甘心,明明这辈子自己做的很小心,明明这时候裴骁还不认识苏念悠来着。 难道裴家拒绝了自己,会去苏家定亲? 可惜她现在出不了门,打听不到消息,不能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当然,她最痛恨的还是苏念悠,若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苏念悠就好了,那么裴骁一定会看上自己的。 想到苏念悠,乔言榕就是满满的痛恨,若不是因为苏念悠,她上辈子哪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可怜有些人总觉得自己凄惨的下场是别人造成的,殊不知,在她落难之前,念悠早就死了。可乔言榕就是记恨苏念悠,觉得苏念悠的死是死有余辜,死了都对不起她。 第三十三章 只可惜乔言榕被乔大太太拘在家关禁足气急败坏的时候,她的情敌苏念悠正高高兴兴忙忙碌碌的准备年货。 因为到年底了,许多东西都得提前准备,而商氏孩子太小要照顾孩子,加上苏家与县城几家酒楼的合作关系,到了年底也要结账清帐了。 好在这些外面的事现在都有苏念为和苏念庆两兄弟看着,念悠只要将家里收拾好便好。 忙忙碌碌过了腊八,村里许多农户开始请杀猪匠杀猪了。 因为这几年家里条件比较好,念悠和商氏一商量加大了猪圈,又多抓了几只猪仔,前些天已经卖掉了四头,现在还剩下一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 杀猪匠是一早就说好了的,到了这日一早,杀猪匠便提着工具到了苏家。因为苏家给的钱多,杀猪匠也很卖力的干活。隔壁胖婶和财旺叔一早就过来帮忙了,烧水的烧水,劈柴的劈柴好不热闹。 在乡下谁家杀了猪,都是要请杀猪饭的。等猪杀好了,念悠和商氏将处理好的猪肉便端进了灶房开始做起菜来。 到了中午,村里许多交好的人家都来了人,就连苏二婶也带着苏娇和苏奇几个过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苏二婶似乎记性不好,脸上笑着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苏娇自以为比念悠长得好看,最见不得念悠比她强了,见念悠在灶房里挥舞着铲子翻炒着菜,不由嗤笑:“这灶房里烟熏火燎的,最是对皮肤不好了。” 苏念悠平时是不愿意搭理这个堂妹的,只是苏娇嘴太贱,念悠便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弯弯唇笑了。 “娇娇啊,你念悠姐姐的皮肤好着呢,这皮肤啊,也看天生的。你念悠姐姐就是天生皮子好,就算大夏天的站在太阳底下晒着都晒不黑,最怕的就是天生就黑,还不觉得自己黑的了。”商氏笑着往灶里添了把柴,又将一盘洗好的蘑菇递给念悠。 念悠接过盘子,将蘑菇倒入炒香的肉里,笑着附和:“可不,黑乌鸦站在猪身上,看不见自己黑啊。” “你们!”苏娇脸一红,气急败坏,“你们合伙欺负我!” 要说她就是嘴贱,明明自己皮肤偏黑,还非得过来找念悠的不痛快,被人顶嘴说了还不高兴。 念悠可不怕她,抬头看她,“怎么,我说的不对?难道你不黑吗?要不要我出去咱俩比比谁更黑?” 苏娇咬唇生闷气,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本来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很多人,突然就见一个小姑娘哭着从灶房里跑出来,到了院子里找准苏二婶的位置就扑了过去,“娘,她们合伙欺负我。” 苏二婶一听这还了得,苏娇可是她家的宝贝,从小可是当公主疼的,谁敢欺负她,苏二婶绝对跟人没完。 “跟娘说,哪个挨千刀的欺负你了,我去找她们算账。” 苏二婶说着挽起袖子满院子环视,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欺负她家闺女。 苏娇见有人撑腰了,抽抽噎噎道:“是我堂姐和堂嫂,我好心去灶房帮她们干活,她们竟然嘲笑我长的黑,还说我难看。” 苏二婶一听这还了得,她的闺女在她眼里就是宝贝疙瘩,是仙女下凡,即便是有点黑,但是也不影响她的美貌,她本来就看不惯苏念悠和商氏,这会儿被苏娇一撩,火气就上来了,“好你个苏念悠,竟敢说我的闺女,看我不抓花你的臭脸。” 实际上念悠长的比苏娇好看多了,苏娇虽然长的还算清秀,可与念悠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苏二婶如何不知这是事实,可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总觉得念悠抢了自家闺女的美貌一般。 因为苏家条件好,杀的是一头大猪,村里和苏家有点关系的今日都来了,见苏二婶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去打人家姑娘,有人出言阻止了,“苏二婶,你也不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人家里喊打喊杀的,这像话吗?” “呸,你算什么东西。”苏二婶掐着腰瞪着眼咒骂刚才说话的青年,“该不会是你看上苏念悠那小蹄子,才替她说好话的吧。” 那青年事实上是里正赵五爷的长孙叫赵潜,很有些头脑,苏二婶之前看上赵潜,想将苏娇许配给赵潜,可赵潜知道苏二婶的为人,自然不肯答应。 苏二婶本来就怀恨在心,现在又替苏念悠说话,理所当然的将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觉得这赵潜是看上了苏念悠才不愿意娶苏娇的。 而另一方面又怨恨苏念悠连堂妹的姻缘都抢,恨的直咬牙。 这赵潜开口劝阻,只是因为看不惯苏二婶这么不讲理罢了,可苏二婶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丢了的可就是念悠和赵潜的名声了。 赵潜也算是和念悠一起长大的,念悠是什么样的姑娘他比谁都清楚,可也架不住苏二婶这么说啊。 “苏二婶,你别胡说八道。”赵潜涨红了脸。 苏二婶以为自己见他脸红以为自己猜对了,冷哼道:“看我说对了吧,你们一个两个的大的小的不要脸,长了一张勾引男人的脸,丢尽了苏家的颜面。” “你给我滚出去胡说八道。” 一声怒吼伴随着一把扫帚朝苏二婶扔来,只是苏老汉年纪大了,准头不好,掉在苏二婶身边落在地上。 苏二婶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坐到地上就哭嚎开了,“不得了了,要出认命了哟,这大伯子打弟媳啊,天理难容啊。” 院子里本来等着吃杀猪饭的人傻了眼,这苏老二家的人可真有意思啊,在别人家里就撒泼开了。 “给我回去。” 苏二叔因为有事来的晚了,谁知到了门口便听到自家婆娘撒泼的哀嚎声,就知道自己婆娘又闯祸了。 早年他和苏老汉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就是因为苏二婶这搅家精弄的关系越来越淡。 苏娇在一旁火上浇油:“爹,是我堂姐和堂嫂笑话我长的丑长的黑,我娘看不过眼才要去给我做主的,可赵潜竟然护着我堂姐,顶撞我娘,而我大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拿扫帚打我娘。” “呸,打的轻了,老二,赶紧将你婆娘带回家去,我家没有你们这一家亲戚。”苏老汉以前脾气很好的,可是也经不住苏二婶三番两次的挑衅,还不如断了这门亲,省的大家老是闹矛盾丢人现眼。 苏二叔一听这还了得,赶紧道歉,“这婆娘不知好歹,我回去就收拾她。” 苏二婶从地上站起来,怒骂道:“苏念悠你这个小娘养的给我滚出来。” “你给我闭嘴。”苏二叔见她嘴里不干不净,都想拿鞋糊她了。 念悠早就和商氏从灶房里出来了,见苏二婶还在撒泼,便皱眉问道:“二婶,你哪只耳朵听见我笑话堂妹了?” 苏娇梗着脖子道:“难道你没有说我乌鸦趴在猪身上不知道自己黑吗,难道你没笑话我吗?” 这般不讲理倒是得了苏二婶的真传了,念悠冷哼一声,“那你怎么不说说我为什么这么说你?” 苏娇一噎,有些气短,说不出话来。 念悠冷笑着又朝苏二婶开口:“二婶,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男人了?你倒是拿出证据来,若是没有证据,那我可要上县衙击鼓鸣冤告你诬陷我的名声了。” 乡下人对当官的有天然的敬畏,见小姑娘冷着脸说要去县衙状告苏二婶诬陷,苏二婶心里也害怕起来。她知道苏念悠和镇上乔家姑娘交好,与裴家也熟识,若是那两家在县太爷面前替苏念悠说话,那可就没她的活路了。 苏娇也害怕了,没想到这堂姐现在是个狠角色,一言不合就要去衙门告状。 “你、你去告官算什么本事....”苏娇僵着脸不想妥协,苏二婶却在一旁拉她衣袖。 苏念悠冷笑,一点不让步,“你别管我什么本事,能到县衙告你就是我的本事。你若不服到时可以和县太爷讲讲。” 苏二婶捂上苏娇的嘴,讪笑道:“侄女啊,咱们是一家人,二婶刚才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话别当真啊,大伙也做个见证,刚才是我开玩笑的。哈哈,你们聊,我们先回家了。”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苏娇就往外走。 苏二叔被这娘俩丢尽了脸面,可听了侄女的话又有些害怕,对苏老汉道:“大哥,好歹咱们也是一家人,侄女说这话可就伤感情了啊。” 苏老汉将烟袋锅子砸到苏二叔肩上,“这就伤感情了,那你婆娘污蔑我闺女的名声就不伤感情了?你给我滚,你们一家人以后别进我家门。” 苏二叔嘟嘟囔囔的也知道自己理亏,说了几句大哥别生气就匆匆走了。 等苏二叔一家人走远了,院里的人才恢复了谈话,但是这又是苏家的事,他们也不好插手,所以刚才都没有人说话。这会儿见气氛尴尬,几个精明的媳妇打着哈哈,拉着念悠姑嫂俩去灶房忙活去了。 除去这个不愉快的事件,总的来说今日一天还算成功。来吃杀猪饭的村民们对念悠的手艺赞不绝口,并说谁家要是娶了念悠可就有福气了等等。 第三十四章 到了下午,来吃杀猪饭的村民们都陆续走了,只剩下胖婶几个人在帮着刷盘子刷碗。 赵潜回到家,赵五爷正在灶上抽旱烟,见他进来问道:“今天和你苏二婶闹矛盾了?” “爷爷,苏二婶太过分了。”赵潜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仍然意难平。 赵五爷抽了几口旱烟,过了一会儿问道:“你今年也十七了,可想要娶个婆娘?” 话题转的太快,赵潜没反应过来,“爷爷....” 赵五爷看着长大成人的孙子,心里很是安慰,想着念悠明年也十四了,和自己孙子倒也般配,便问道,“你觉得悠悠怎么样?” 这要再听不出来赵潜就白活了这十七年了,一张小麦肤色的脸一下涨的通红,“爷爷.....” “告诉爷爷,你若是不同意,爷爷也不会去提的。”赵五爷乐呵呵道,等孙子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他就有重孙了,这辈子活的心满意足。 赵潜想到念悠,觉得她是他们村长的最好看的姑娘了,性子也好,还能干,要是娶到他们家..... 赵潜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我听爷爷的。” 孙子的小心思,赵五爷看在眼里,只要不出格,他也不反对,“行了我知道了,这事过了年再说。”意思就是要过了年给他去提亲了,毕竟念悠过了年才十四,不过在乡下十三岁成亲的也不少。 赵潜心里高兴,白天的不快也一扫而空。晚饭后洗了澡躺在炕上,看着黑漆漆的房顶,嘿嘿的笑了。 —— 过了小年,年味更加足了,乔言榕已经解除禁足,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裴家的事,等听到裴家还未给裴骁提亲之时,莫名的松了口气,想着过了年找个机会去见见裴骁才行。更何况上辈子裴骁在苏念悠十五岁的时候才提的亲,还有一年多时间,她应该来得及的,她再也不想重蹈上辈子的覆辙了。 到了腊月二十八,裴轩和荣叔受裴骁委托在天擦黑的时候来了清流村,临近过年加上天又冷,两人赶着马车一路上倒是没遇见什么人。 到了苏家自然受到苏家人的款待,而裴轩因为和苏茂都在镇上读书比较熟悉,这几天倒是常来常往。 可今年裴家送的礼品却格外的厚重,商氏有些惊讶,让念林叫了苏老汉出来道:“爹,您看裴家今年的礼品格外厚重,往年也就是寻常的礼品,这....”到底是该留还是不该留? 苏老汉瞅一眼在客厅里与苏念为喝茶的两人,也不禁纳闷,难道裴家真的看上了悠悠? “多准备一些回礼就是了,另外将前些天老二打来的那张虎皮放上,就说给亲家太太的,还有再放些悠悠腌制的菜,其他的你再准备一些。” 商氏点头,“那好,我多备一些。” 裴轩和荣叔留在苏家喝了些酒又吃了晚饭这才告辞离去。裴轩人小,喝了一小杯酒脸蛋红彤彤的,念悠怕他冻着将她之前给苏茂做的山鼠围脖给他围上,裴轩小脸通红,笑眯眯的看着念悠,“悠悠姐姐,过了年我再来。” 念悠摸摸他的头,“好,来了我给你准备好吃的。” 看着他们上了车慢慢走远,一家人这才回屋。商氏将念悠叫过去清点了裴家送来的礼品,问道:“这裴家可真有钱,竟然连鹿肉都能弄来。” 可不吗,在山里虽然说有野物,可多是兔子山鸡之类的,大型的野猪常见,像狼、虎、熊等物等闲也遇不到,更别说鹿了。 这裴家等闲送个年礼都能拿出半只鹿肉来,可见家财丰厚。 念悠将鹿肉挂到屋外,明天趁着天好处理一下,见商氏还在整理其他东西便道:“大嫂,咱们给他家回的什么?” 商氏将回的礼说了下,念悠点了点头,“没事,人家既然送来咱们就吃行了,不过这么多吃不了,大嫂要不明天带些送到大嫂娘家吧。” 商氏一喜,“这能行?” “怎么不行,爹肯定会同意的。”念悠笑着,又拿出几包点心,“大嫂是当家的,这点小事还不敢做主。” 听小姑这么说商氏笑了笑,这几年她和小姑相处的越来越融洽了,什么事她都条件反射的先去问问小姑的主意。作为子女有了好东西自然会想到娘家,只是她虽然作为当家主母却不敢随意做主,现在小姑说了,她只要和公公说一声也就是了。 第二日已经是二十九,商氏一早就打发苏茂去给娘家又送了些礼品。赵氏见外孙来了,笑道:“明天就过年了,你咋又来了?这咋又带东西来了?” 苏茂过了年就十三了,也是个半大小伙子,笑着将礼品放到桌上,“姥姥,这是裴家送的礼品,我娘让我送些给您尝尝。” 赵氏一听脸拉了下来,“这别人给你们的,你又拿来干啥,快拿回去。”说着又往苏茂手里塞。 “姥姥,我爷爷让送的。”苏茂焦急的夺下又放回桌上,“家里多着呢,您忙着,我走了。”说完不等赵氏叫他,匆忙的跑了。 赵氏看着这么多东西,还有鹿肉,心里却很不安,若是亲家生气了可咋办呢。想了想又抓了几只鸡让商大舅给苏家送了去。 商大舅回来之后说:“亲家没生气,还非得让我将鸡拿回来,我放下就跑了。” 赵氏这才放了心,这时商舅母带着三个孩子进来,见桌上放着点心,上前扒拉开,拿起一块绿豆酥便吃,“嗯,这味道真好,娘你今年咋舍得买这么贵的点心呢。”说着又拿起几块往孩子手里塞,然后又低头翻腾,见里面有块鹿肉,激动的说,“这是鹿肉吗?以前只听过还没吃过呢,哎呀,大妹家真是发达了啊,咋就送这么点来...太小气了。” 赵氏脸阴沉沉,被商舅母气的一言不发。 商大舅夺下点心,吼道:“你干什么,不问就吃?”自己婆娘什么德行,商大舅清楚的很。 三个孩子最大的也有十五了,见他爹生气了,赶紧将吃了一半的点心扔下,又去夺弟弟妹妹的,“别吃了。” 两个小的一个七岁,一个九岁,被他爹一吓哇哇大哭。 商舅母气的去扑打商大舅,“不就是个点心吗,你用得着这样吗,你个挨千刀的,把孩子都吓着来。” 屋里乱哄哄一片,赵氏看着桌上的点心,觉得还不如没有的好,儿媳妇这性子,可真是了不得。 商家乱作一团的时候,苏家喜气洋洋,商氏和念悠将所有东西规整一遍又炸了丸子和麻花。 麻花一炸出来,香气扑鼻,念林和苏茂两个蹲在灶房门口一手一个,吃完还要。 商氏笑道:“快吃午饭了,少吃些。” 俩人不听,吃的欢快,到了中午果然吃不下午饭了。 到了年三十,姑嫂二人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苏家不同往日,而且又是在新家里头一次过年,一家人都很高兴。 晚上苏老汉留下苏念庆一起守夜,其他人祭祖完吃了年夜饭便去放鞭炮。 乡下过年热闹,一些小孩子在大街上玩闹。 念悠无处可去,收拾完便早早的睡觉。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都穿上新衣出门拜年,苏老汉辈分较大不用出去,念庆便带着弟弟们去拜年,商氏和念悠一起。 下午许多临近关系好的都来苏家玩。 苏家现在生活好了,像瓜子糕点之类的点心也是很多,许多小孩子特别喜欢过年的时候来苏家串门。念悠也不小气,看着果盘里没了便添上,热热闹闹的才叫过年嘛。 到了初二商氏和苏念庆带着两个儿子回了娘家,念悠等人则闲了下来,念悠收拾完家里便去睡个囫囵觉,迷迷糊糊中便听到外面隐隐有哭声。 念悠出门一看,见大嫂低声抽泣,大哥苏念庆脸色也不好看。 “怎么了大嫂?”早上还高高兴兴的走娘家,这才中午竟然就回来了,难不成大哥和大嫂吵架了? 商氏只是哭不说话,苏念庆也烦躁的很,呵斥道:“哭什么哭,大过年的晦气。” 商氏一哆嗦,咬唇停住,抽抽噎噎的无限委屈。 谁能想到不过是给娘家多送了些年礼,竟然引得娘家鸡犬不宁。 原来今日一早商氏回娘家,进了门便觉院内冷清的很,到了屋里,她娘赵氏更是愁眉苦脸,商氏一早没了爹,是赵氏拉扯大她和大哥、二哥还有三弟,谁承想她听了小姑的送了些鹿肉却引起了家庭战争。 那日商舅母和商大舅厮打之时,商二舅和商二舅母听见便过来了,得知实际情况,商二舅母也不是好的,当即撒泼说婆婆偏心大房,看不起二房。 赵氏被两个儿媳妇一气之下晕了过去,可两个儿媳妇不依不挠的又在院子里掐了一架。这个年过的,相当的惨淡。 及至初二商氏回了娘家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伤心之余后悔去给娘家多送了礼。 而商二舅母又哭诉说小姑也看不起二房,偏心眼到了天上,气的商氏和商二舅母吵了一架。 念悠听了,也很是无语。 商家三房媳妇,赵氏又是通情达理之人,得了好东西自然几家平分,谁知大舅母嘴贱开吃不说还闹得人尽皆知让商二舅母也知道了此事,还大打出手。 商氏在家待了一上午,连饭都没吃就和苏念庆带着孩子回来了。 可越想越委屈啊,这孝顺娘竟然都孝敬出事来,这可真是让人伤心至极了。 第三十五章 念悠安慰了商氏一下午,商氏好歹想明白了,“以后有好东西也不能给他们,一群白眼狼不说,净惹我娘生气。” 念悠递了帕子给她,随意问道:“不知伯娘家的两位舅舅分家了没有?” 商氏眼神一黯,叹了口气,“我娘就我们四个孩子,本想着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过活,可没想到会这样。” 两人正说着话,张元来了,“苏大嫂,我们今天去姥姥家,林大舅问你们什么时候过去,说林大婶虽然不在了,可该回去还得回去,总归是亲戚。”张峰媳妇和林氏娘家是一个村子故此今日去的时候林大舅便让张峰家带个口信回来。 想到那家人的德性,念悠和商氏都不由皱了眉。念悠作为晚辈不好多说外婆家的事,商氏是媳妇更不好说,这时苏老汉从屋里出来,对张元道:“好孩子进屋玩会儿。” 张元笑笑,“不了,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苏大叔。” 苏老汉笑着送了他出门,转头眉头紧皱,满脸的不悦。 不要说苏老汉心中不悦,就是念悠都觉得林家人脸皮厚的惊人。 年前搬家之时林家人在她们家落了挂落,两家闹得那般不愉快,况且苏老汉都发话了,再也不让他们登门,可林家人倒好,既然不让我们登门那你们来登门好了。 当真是无耻至极。 而且林家人什么盘算,她们家都清楚,无非是看他们家日子过的好了,想要沾光吗。 要念悠说林家人就是痴人说梦。先不说林氏刚没了时林家人的躲避的态度,就说年前在苏家干的事,苏家就不会再和这种人交往的。 商氏看着脸色不善的苏老汉,问道,“爹,咱们...” “不用去,谁都不许去。”苏老汉显然还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沉着脸背着手进了屋。 商氏叹了口气,不去也好,那林家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 到了初三苏大姑突然带着五个孩子回了娘家,而且人家直接奔着念悠他们家来了。 要说这苏大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按照念悠的印象,她这大姑就是哪里有好处往哪钻的主。 先前苏家穷,苏大姑自是不与娘家来往,等苏家好了,则年年往娘家跑。 苏大姑和林家去年刚上门的不一样,苏大姑是打四年前苏家日子好了就开始来家里。 若是遇上林家那样不要脸的,他们倒好豁出去脸面将人赶出去,可苏大姑这种..... 念悠叹口气,将手从苏大姑手里不着痕迹的抽出来然后在衣服上蹭了蹭,“大姑,您可别哭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做晚辈的欺负您了呢。” 就苏大姑这等爱占便宜的性子偏生不是明抢明要的,人家一进家门就拉着念悠的手哭诉她的大嫂多么没福气,哭诉几个侄子侄女受了委屈。 念悠自认为从没受过委屈,可这苏大姑却哭的肝肠寸断的,好在苏老汉一声:“大过年的哭什么哭!要哭回你孙家哭去。” 苏大姑一听大哥发了话,顿时不哭了,扯着袖子擦擦眼泪,眉开眼笑的对几个孩子道:“快去给大舅拜年去。” 苏大姑也是个能生的,足有五个孩子,清一色男娃。大的有十五六,最小的才两三岁。 只见五个孩子听了苏大姑的话排成排跪下就给苏老汉磕了头。 苏老汉虽然看不上妹妹的势利眼,可总归是自己的妹子,这几个孩子也是正经的外甥。便抬头让几个孩子起来了,“好孩子,都起来吧。” 五个孩子站起来,孙二郎接着就道:“还没给压岁钱呢?” 剩下的几个小的也纷纷道:“大舅,压碎钱,压碎钱。” 倒是孙大郎皱眉呵斥:“没规矩,闭嘴。” 孙二郎哼了一声甩开大哥的手,“娘说了,大舅有钱,让咱们管大舅要压岁钱。” 苏老汉脸色不好,听到这话更是一沉。苏大姑一噎,这几个兔崽子,就是个傻的,这在家说说也就罢了,咋在外面当面说了呢。苏大姑当即拍了孙二郎脑袋一巴掌,又笑着对苏老汉道:“大哥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呢。” 孙大郎涨的脸通红,对苏老汉道:“大舅,他们不懂事呢,我们都大了,不要压岁钱了。” “不嘛,我要压岁钱!”六岁的孙四郎一听不要压岁钱当即扯开嗓子哭了,她来之前她奶可说了,他舅舅家有的是钱,若是不给压岁钱就哭,这些大人都不想大过年的不好过,肯定会给的。 孙四郎一哭,更小的孙五郎也跟着哭,满屋子的哭声,苏老汉眉头紧皱,起身从炕桌上拿了钱袋将早已装好的红包一一递给了五个孩子。 其他几个都很欢喜,孙四郎和孙五郎也不哭了,孙二郎也不闹了,孙大郎推拒着,”大舅,我这般大了,不要了。“ 苏大姑在一旁焦急的拍大腿,“你大舅疼心疼你呢,就拿着吧。” “大舅,我真的不要了。”孙大郎脸红红的,将红包往炕上一放,飞快的跑了出去。 苏大姑急的冲孙二郎使个眼色,孙二郎上前一步将那红包拿进手里,“他不要我要。” 苏念悠直接无语了,对大姑家这几个孩子可真是没有啥好印象。 “怎么就这么点。”孙二郎打开红包一看只有十个铜板顿时不高兴,“去年就给十个,今年怎么还是十个?” 苏老汉忍着怒气,对苏大姑道:“你就这么教育孩子的?” 苏大姑头一低,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大哥别生气,孩子们还小不懂事呢。” 孙二郎见他娘哭了,撅着嘴带着三个弟弟出去玩了。 屋内几个大人气氛有些僵硬,苏大姑犹自哭哭啼啼。过了半晌见苏老汉不说话了,苏大姑又拉着商氏和念悠说家里的日子来。 “我可真命苦哟,婆婆规矩大,天天给我脸色看,稍微不满意就非打即骂,好在有了这几个懂事的孩子,我这才在婆家站稳了脚。可现在婆婆病了,家里都花光了钱,他爹还借了不少外债,这日子可怎么活哟。” 苏大姑哭的这叫一个伤心,可她也不想想,大过年的走娘家就这么哭也不怕娘家人嫌弃。 也可以说苏大姑看到了苏老汉和念悠脸上的不耐烦,可她就有能耐当做看不见,拉着念悠的手哭了整整一上午。 商氏中途给了念悠一个可怜的表情就出去准备午饭了,念悠匆忙打断苏大姑站起来道:“大姑和我爹说说话,我去和大嫂准备午饭。” 念悠匆匆跑了出去,长舒了口气,到了灶房商氏正在洗菜,见她进来,笑道:“咱大姑可真是.....你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吧?” 念悠也很无奈,“咱大姑可才是厉害人物,咱二舅母她们只会撒泼,可咱大姑会示弱。” 商氏点头,然后叹了口气准备起中午的饭菜来。 想着苏大姑来的人多,便多准备了一些饭菜。念悠怕进去又被苏大姑唠叨个没完,便一直在灶房和商氏准备饭菜。 大过年的,念悠也不小气,炒了四五个肉菜,还炖了一只大公鸡。饭一上桌,苏大姑家的几个孩子便飞速的围了上去,要不是孙大郎拦着,恐怕这四个小子不等大人上桌就能扫荡一空了。 苏老汉脸色沉沉的坐了首位,苏大姑擦擦眼角的泪也跟着坐了下去,念林和苏茂慢悠悠过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围满了人。因为是一家人,所以也没有分桌,好在经过苏念庆改良过的桌子比较大,这么些人倒也坐的开。 苏老汉夹了第一筷子菜后,苏大姑家的几个孩子便如饿死鬼投胎一般风残云卷。几盘子肉菜眨眼间就见了底,念悠只来得及给念林夹了块鸡肉,再去夹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汤了。 “表姐,能再炒几个菜吗?”孙二郎毫不客气的对念悠道,嘴里还叼着一块鸡腿肉,眼睛却盯着几盘被扒拉干净的肉菜盘。 念悠慢悠悠的吃了几口米饭,淡淡的看他一眼,“你家没饭吃吗?” 孙二郎切了一声,“我们是客人,你们是主人家,难道不给我们吃饱饭吗?” “你们也知道是客人。”念悠冷笑,“可有客人的样子?哪家客人像你们一样饿死鬼投胎一般?” “你!”孙二郎气急,站起来就要打念悠。 孙大郎站起来,给了孙二郎一巴掌,“给我闭嘴。” 孙大郎觉得很丢人,家里即使没有饭吃也不能这样啊,一点礼貌都没有。 孙二郎气哼哼的坐下,苏大姑则有些尴尬,转眼间就抹起眼泪,“是我命不好,生了这几个不争气的娃。” 念悠笑着,“瞧大姑说的,刚刚还说多亏生了这几个懂事的娃在孙家才站稳脚跟呢。” 她上辈子胆小懦弱,也吃过苏大姑的亏,这辈子看到苏大姑这样子,一点都不会心软。 苏大姑被噎的一滞,转头委屈的对苏老汉道:“大哥,你看看...” 苏老汉一句话不说,默默的夹着盘子里的青菜。自己这妹子什么人他清楚的很,这次回来恐怕又有什么幺蛾子。 “赶紧吃饭,念悠和你大嫂再去炒两个菜,总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去。” 商氏赶忙站起来,“我去就行了,念悠吃饭吧。” 商氏又赶忙炒了俩肉菜,菜一上来,孙二郎得意的朝念悠哼了一声,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饭后苏念悠不愿对着苏大姑那张哀怨的脸,找个由头便出了门。苏老汉跑不掉只能留下和苏大姑聊家常。 苏大姑对侄子和侄女是不满的,见一个两个的都走了,又捏着粗布帕子委屈的要哭,“几个孩子是看不起他姑啊,都怪我没本事,让几个孩子嫌弃....” 听她口口声声的说嫌弃什么的,苏老汉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没有的事,孩子们刚过了年也要串门子的。” 苏大姑道:“大哥,咱们兄妹三人,你可是熬出了头了,可怜妹妹我家里过的什么日子哟,缺衣少食不说还得伺候生病的婆婆。”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苏老汉被妹妹弄的心烦,“大过年的能不能别哭了,你除了哭还能干点什么?” 苏大姑委屈的擦擦泪,委屈的看着大哥。若要是十几年前苏大姑在清流村那也是数得着的美人,可惜十几年的生活早就将唯一的颜色磨去,好在苏大姑身材还不错,否则真没有可怜的样子。 苏大姑今日来本来就是有所求,自然不好得罪大哥,兄妹俩断断续续的唠了一会儿,眼瞅着天不早了,可苏大姑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老汉抽着旱烟问道:“妹子,趁着天没黑赶紧回去吧,省的你婆婆又找你麻烦。” “你赶我走?”苏大姑一听大哥让她赶紧回婆家,顿时又呜呜的哭了,“大哥,我就知道你嫌弃我,我带着几个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赶我走.....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婆家不疼,娘家不爱,娘啊,你怎么走的那么早啊,留下闺女我怎么活啊,没人将我看在眼里啊。” 苏大姑也不管是不是过年了,伤心的哭着。 苏老汉傻了眼,他这妹子是怎么了..... 窗户外面,孙二郎兄弟三个笑嘻嘻的听着他母亲哭着,心里却想着晚上不走在舅舅家又可以吃好吃的了。 孙大郎站在不远处,一张脸羞的通红,他娘这几年往娘家跑的勤快,他以为他娘是想娘家人了,这几年过来除了多吃点多拿点倒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情,可现在呢,居然还想赖在人家里不走了。 这大过年的,若是有人过来看见他们在这要怎么说他们? “表哥晚上要住在我们家吗?念林眨着大眼,无辜的看着孙大郎。 孙大郎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念林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我听姐姐说我们小时候家里很穷,而姑母家里则条件不错。有一年我们这边发大水,粮食打了水漂,我娘跑了舅舅家,跑了姑母家,还跑了姨母家,却只有我大姨母顶着被婆婆骂的压力借了我们家两百斤糙米,让我们好歹度过了难关。’ 苏茂本来就比念林大,虽然不比念林聪明,可也不笨,听完念林的话还接话道:“可不是,那时候我都记事了。” 其实这事孙大郎也听过,只是当时他不在家,没碰上舅母,现在听了表弟的话,孙大郎觉得很丢人。人家有难的时候你离的远远的,现在人家生活好了你又上赶着来贴。 孙大郎顿了顿,直接迈着步子进了屋。谁知他娘苏大姑正在和苏老汉说这件事,“大哥,我知道你们埋怨我当初没有借粮食给你们,可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要是借了,我婆婆,我婆婆还不得休了我呀,我要是被休了回来不还得麻烦几个侄子啊。大哥,你就原谅我吧,我真不是有意的。” 孙大郎眉头一皱,走到苏大姑面前道,“娘,咱们回家吧。” “你小孩子家家的一边去。”苏大姑眼一瞪,接着又冲苏老汉哭哭啼啼。 苏老汉见孙大郎还是个讲理的,叹了口气说,“大外甥啊,不是我不留你们。可这大过年的,哪有一直在娘家的道理。” 孙大郎满脸通红,不好意思道,“大舅,我明白。我劝劝我娘。” 孙大郎劝了半天苏大姑也是不听,倒是把孙大郎气的又出去了。 念悠站在门口,听着堂屋的动静,笑着对孙大郎道:“表哥你过来,我与你说几句话。” 看着漂亮表妹叫他,孙大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过去,瓮声瓮气道:“表妹何事。” 念悠笑着与他说了几句话转身进了屋,孙大郎脸红的更厉害了,转身又进了屋。 没多久,苏大姑带着商氏给收拾的东西领着五个儿子走了。 家里总算清静了,念悠这才进了堂屋。苏老汉正抽着烟,眉头皱的厉害。 “咋了爹?”念悠过去,轻声问道。 商氏进了屋,笑道:“除了咱大姑还能有谁。” 苏老汉叹了口气,“你大姑太能哭了,怨不得你们都跑了。” 念悠笑了,“爹,你说你是大姑的大哥,二叔也是大姑的哥,为啥大姑只上咱家都不上二叔家呢。” 苏老汉道:“你以为你大姑只是来回娘家啊,她是有所求。”他顿了顿,也不打算瞒着闺女和儿媳妇,接着道,“你大姑还没嫁人的时候和你二婶就不对付,你二婶虽然人泼辣了些有些不讲理,可却最看不惯你大姑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一副受委屈的样子,所以姑嫂两个没少打架。这次她来想占便宜是一方面,她还想给大郎提亲呢。” 念悠眼皮一跳,提亲? 难不成.....他们真敢想! 商氏瞪大眼睛,瞅了念悠一眼,道:“爹,不会是想说咱念悠吧?” 苏老汉点头,“嗯。” “大姑也真敢想!”商氏直接跳了起来,旋即觉得这话不恰当,可还是道,“咱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给闺女找婆家也要看人品看家境的。那大郎看上去虽然人品不错,可那一大家子.....要家境没家境,要好人没好人,爹,咱可不能答应。” 商氏一番话虽然说的不好听,可念悠听了心里却暖暖的。上辈子她得瞎了什么狗眼才相信了乔言榕那恶毒女人,竟然相信大嫂将她卖了。 还好这一回她看清了家人的重要性。 苏老汉丝毫没觉得儿媳妇哪里说的不恰当,点头道:“放心吧,我晓得。” 念悠松了口气,心想着她爹多亏没被大姑哭的就心软了,否则那她就有麻烦了。 到了晚上,商氏将这事又告诉了苏念庆,苏念庆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大姑也太敢想了,咱们念悠可不能嫁入这么乱七八糟的人家。” 商氏点头,“那是不能的。” 第二日是初四,按照惯例还是走亲戚。可苏家的亲戚极品太多,他们也不乐意去,于是商氏和念悠几个则去了念悠大姨母家,留下苏念庆和苏老汉在家看家。 大姨母已经五十多岁了,精神还很好,见他们来了都很高兴,大姨夫也是爽快人,这一天过的很是开心。 傍晚回到村里,刚到村头就有张大叔跑了过来,“他大嫂,你们家出事了,快点回去看看。” 苏念为赶着牛车,急道:“啥?大叔,我家出什么事了?” 张大叔急道:“还不是你舅母那些人,今日来了又是哭又是闹,说是你家不顾亲戚情分将人往绝路上逼啥的,说的可难听了。” “谢大叔了。”苏念为赶着牛车加快速度往家赶去。商氏眉头紧缩,“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念悠叹息一声,这时代就是这样子,你穷别人远离你,你富全都来找你。 你富了不管亲戚就成了无情无义,可人穷困时又有几人真的出手相助。 到了大门前,就见大门四开,好在没有争吵声,一行人急急忙忙进了堂屋就见屋内坐了十几口人。 林大舅一家,林二舅一家,连带着念悠的后姥姥马氏都来了。 老太太今年快七十了,精神头还很好,一双三角掉销眼精光闪过。 视线在进来的几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念悠身上,先是皱眉,随即点了点头。 苏老汉头疼的厉害,抬头怜爱的落在念悠身上,“悠悠累了回屋休息吧。” 念悠觉得氛围不对,点点头就要出门。 “站住!” 马老太太一声怒吼,不悦的看向念悠。 念悠回过头来,笑道:“老太太有何事?” 这个称呼让林大舅等人还有马老太太眉头一皱,这丫头好没规矩。 马老太太道:“见了长辈也不知道问声好,你眼里还有长辈吗!你家教养就这样吗?” 念悠面上一冷,随即对着林大舅和大舅母张氏福了福身子,“舅舅舅母好,悠悠身体不适先去休息了。” 林大舅不高兴的皱着眉也不说话,大舅母张氏尴尬的笑着,“去吧。” 念悠点头笑了笑就往外走,就听马老太太将拐杖在地上敲的当当响,“反了反了,眼里竟然没有一点长辈,这样的姑娘好没个规矩。” 林大舅见马老太太生气了,赶紧站起来给她顺气,“娘你别生气,是念悠的错。”转头对念悠道,“看把你姥姥气的,还不给姥姥赔罪,她老人家不顾身子不好到你家来,你就这般对待长辈的?” 马老太太与林氏的恩怨,苏家人一清二楚,否则今日苏念庆和苏老汉也不会和马老太太等人吵起来。可苏念庆和苏老汉都不是口舌厉害之人,被几个泼妇弄的焦头烂额。 加上马老太太在,又怕传出去不敬长辈,也不敢撵出去,以为待一会儿等不到他们回来也就走了,谁知这帮人竟然不走了。 甚至中午的时候林二舅母还带着孩子去灶房找吃的,将灶房弄的乱七八糟。连带着念悠的房间都被钱芳和钱月等几个姑娘进去了。 商氏心疼念悠,开口道:“也没见有这样的长辈啊。” 第三十七章 马老太太气的直哆嗦,冲苏老汉骂道:“你家的孩子就是这样教的?对我这姥姥如此?你们怎么敢!” 说着马老太太话锋一转哭了起来,“作孽啊,老头子你死的早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受人欺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念悠唇边挂着冷笑,对这个当年差点将她娘卖了的老女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也不知这老太太给林大舅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林大舅这般维护她。可念悠可不是林大舅这老糊涂,被这老太太嚎两嗓子就吓住了。 二舅母尖着嗓子叫道:“看看把娘气的,姐夫,这可是你们家的不对啊。” 林大舅见马老太太哭的伤心,急的团团转,谁知一个余光扫到外甥女脸上的表情,顿时怒了,“苏念悠,这可是你姥姥,怎么能这么没家教!” “家教?”念悠冷笑的看着林大舅,觉得自己这大舅可是昏的可以了,“我姥姥姓刘,可不是姓马。您认这老婆子做娘那就认好了别拉上我们也认。她当年如何对待大姨母如何对待我娘,你难道是瞎的,看不见?” 林大舅本身就不聪明,又不善言辞,被念悠说的脸红一阵青一阵,可起码他知道马氏即便在不对也是他娘,他爹娶了马氏那马氏就是他娘。林大舅看着念悠,突然伸手啪的给了念悠一耳光,“这是我替你娘打你的。你娘没教好你,让你没教养,我替她教训你。” 念悠冷不防被林大舅打了一巴掌,脸颊立马肿了起来,商氏心疼,将念悠揽在怀里,心疼的掉泪,“悠悠别怕,嫂子在这呢,别怕。” “我和你拼了,你敢打我姐姐。”念林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冲向林大舅,苏茂一看不好,怕小叔叔吃亏也跟着冲了上去,林大舅被猛的一推,一屁股坐到地上,愣住了。 念林和念悠感情最好,见姐姐脸都肿了,上去就厮打林大舅。其他人反映过来纷纷上前拉扯,顿时乱成一团。 混乱过了一刻钟才结束,此刻念林还呜呜的哭着,眼睛通红还要上去给姐姐报仇却被苏老汉拦住了。 马老太太在混乱中不知被谁打了几下,身上疼的厉害,也在一旁哎呦哎呦的叫唤。 念悠冷眼看着,讥讽道:“好一个母慈子孝,好一个娘家人,大舅,我这是最后一次叫您,从此我们两家各不相干,别再上门找麻烦。滚吧。” 苏老汉等人没出声,林家人太过分,他们不想再忍。 林大舅跳起来指着念悠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妹妹在天之灵听见你这话非得不得安生。” 林大郎在一旁急的要命,可他爹也是个蠢的,被马氏和林二舅一挑拨就着了道,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给人家。 林二舅这时看够了热闹,这才站出来,对念悠道:“念悠啊,这可是你的不对啊,你这眼瞅着就要找婆家了,怎么能乱管娘家的闲事。这样可不好啊。” 念悠看着他,问道:“你是谁?别以为我叫你一声二舅你就可以摆上二舅的普,只要我不认,谁也不能逼着我认。” “你!”林二舅被噎,气的往一旁去了。 苏老汉站起来,叹气道:“你们都走吧,我们苏家实在要不起你们这样的亲戚,以后各走各的路,毫不相干。不管外面说我们什么,我们都认了,都走吧。” 马老太太可没忘记今日来是什么目的,冷哼一声还想摆老太太的谱,“今日来是有事情,钱家姑娘上次在你家吃了亏,回到家名声也坏了,我做主了,让钱芳给念为做个媳妇吧。就这么定了。” 苏念为觉得好笑,这老太太可真会想啊,当即开口道:“我就是打光棍儿也不会娶这不知所谓的女人。” “放肆!”马老太太将拐杖磕的叮当响,她今日来就是为了摆摆长辈的谱,谁知三番两次的被人不放在眼里,“你们一个两个的是要气死我吗?” 二舅母钱氏大叫一声扑过去就喊娘,“娘啊,您可别被这些没良心的给气着啊。” 苏念为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了,刚才混乱中他可没少在林二舅身上招呼,这些人自诩亲戚,却是周扒皮,看见他们家好了恨不得将他们攥在手里全凭他们使唤。若不是马老太太和钱氏是女人,他也不会手软。 “哼,到底谁没良心。我们哪年过年不是去送了礼,还少了?”苏念为气哼哼的一点不怕他们。 马老太太哎呦哎呦的要死要活,仿佛苏念为不答应娶那钱芳她立马就能死一样。 林二舅和钱氏哭着指责,“不就是个媳妇吗,你答应不就行了,何苦让老太太伤心难过。” 这一家人的脸皮已经练的出神入化,无可匹敌。刚刚两方人马还打架来着,这会儿又忘了般想用姻亲重修旧好,甚至像是听不懂苏家人撵人的意图,还自愚自乐般觉得还能耍耍长辈的威风。 苏念悠站在一旁,对苏念为道,“二哥,赶着牛车去县城报官,就说家里进了贼,房间东西都被弄坏了,还丢了东西。”她说着不着痕迹去扫一眼角落里战战兢兢的钱芳和钱月,好巧不巧的钱芳耳朵上还挂着她年前买的金耳坠,而钱月手上还戴着商氏给她买来的金手镯。 苏念为一听立马明白了妹妹的意图,立即开口道:“好,我马上就去,我刚才还看见你房间门还开着,乱七八糟的,定是遭了贼,今日谁都别走,省的丢了东西没处找。” 说着就要往外走。 钱芳和钱月一听要报官吓坏了,她们这次来之前姑母就说了这次肯定能让钱芳嫁进苏家来,想到那苏念为的长相和本事,钱芳自然是愿意的。来了之后发现只有两个男人在,也不能阻拦她们,她们就在姑母的授意下才进了苏念悠的房间。 像苏念悠这样有自己的房间,还布置的很好看的房间是令两个姑娘羡慕嫉妒的,她们也希望能有自己的房间,尤其是桌上的那些首饰,更是她们喜欢的。 钱月和钱芳在苏念悠的房间里翻了很久才找出这值钱的东西,是她们姑母说只要嫁进来这些东西都是她的。 没想到现在人家要报官,而且不想娶她们。 钱芳飞快的将耳坠拿下来,放到钱氏手中,“姑母,这怎么办呀。” 钱月一看也将金镯子拿下来,塞到钱氏手中。 苏老汉的脸色很难看,今日中午钱氏说让俩侄女到闺女房中休息,根本不听他的阻拦就进去了,没想到还偷拿了念悠的收拾。 苏老汉很上火,对于苏念为要去报官也不阻止,吓唬吓唬这些人也好,省的三番五次过来找事。 “外甥啊,这是干啥,好好的家里有人,哪里就进贼了。”钱氏焦急的拉住苏念为,“这哪有官府掺合的份啊。” 念悠冷笑一声,阴沉开口,“我记得二舅母手上的金耳坠和金手镯都是我的,而且是在房内藏起来的,这现在到了你手上不是遭了贼还是怎么的。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家与镇上裴家和乔家都是相识,就算县城里也认识一些大户。就拿县太爷来说,她们家的家眷也喜欢吃我们家供应的腌菜,只要往他家带个话估计来人给我们调查一下肯定不成问题。” 钱氏脸上的笑变得尴尬,然后变得恐惧。马老太太也的一张老脸也有些不自在。 这些乡野村人别看平时霸道不讲理,却最害怕当官的。若苏家还是之前的穷样子,这些人也不会来,更不会害怕他们去报官。 林二舅等人有些怕了,林大舅还出口呵斥:“都是一家人,拿你东西看看又怎么了.....” “那我若是去林家,将你们藏的家当都翻出来,你们会怎么样?”念悠没有给他留面子,直接说道。 林大舅被一噎,说不出话来。 马老太太好歹年纪大了,先时害怕,这会儿镇定了下来,对钱氏使个眼色,“还不还回去。”又看向念悠道,“姑娘家还是不要这么要强的好,而且都是亲戚,这件事传出去了对你们家难不成就好了?我们不过在这呆个半天,可你们却天天在这的,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说你们不孝敬长辈。” 念悠毫不畏惧,朗声道:“既然敢做那就不会怕,况且真告到官府,其他人家只会同情我们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亲戚,再者说了,我们家是什么人,大伙儿都清楚,有何畏惧。” “你,哼。”马老太太气哼哼的站起身来,看着钱氏很不舍得的将耳坠和镯子放到桌上,道:“大家都是亲戚,别因为一些小事就伤了颜面,不然多不好啊,今天就这样吧,我们回家。” 林二舅赶紧过来扶着老太太往外走。 念悠笑道:“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大舅急道,“念悠。” 苏老汉却接过话去,“走就走吧,今后苏家不欢迎你们,再来一次绝不会像今天这样放你们进来。” “妹夫!”林大舅气恼的看着苏老汉,觉得苏老汉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念悠却道:“大舅,今天你给我这一巴掌我记着了,您是我娘的大哥,这一巴掌也扇没了我们两家的情分,带着你得娘,带着你得老婆孩子还有兄弟从我们家赶紧出去,以后也不要再来,我们不会认你们这一门亲戚。” 这些人就是这样,打了人家一巴掌还想从人家这里得到好处,天底下的好处都被她们占了。 马老太太等人已经出了门,林大舅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林大郎落在最后,红着脸对苏老汉道:“姑父,我爹他糊涂了,我回去好好劝劝。” 苏老汉见林大郎还是讲理的,苦笑道:“大郎啊,姑父也老了,你也大了,该做主的也该做主了,我们家以后不想再看见林家人了。” 林大郎红着脸点点头,然后扶着张氏出了门去。 昨天是苏大姑一家,今天是林家,明天又是哪家呢? 苏老汉叹了口气,饭都没吃就进屋躺下了。 商氏将外面大门关上后进了屋,见念悠坐在炕沿上发呆,摇了摇头。 苏念为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药膏,递给商氏,“大嫂,给念悠抹点药吧,好的快。” 商氏接过来,小心翼翼的给念悠抹在脸上,心疼道:“大舅真是糊涂了,到底和谁亲都不明白,真是个傻的。” 念悠却不在意的笑笑,“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这一巴掌,早晚算在那马氏头上。 第三十八章 林家来苏家的事情在清流村闹得沸沸扬扬,连在镇上的裴骁都听说了这事,想到他喜欢的小姑娘被人打伤,心里一阵心疼,小姑娘今年十四了,他更加迫不及待的想去提亲了,恨不能今天提亲明天就能娶回来。 当然苏家现在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了,过了没几天念悠便听到林家倒了大霉的消息。说是二舅母钱氏回娘家时和娘家村里的汉子勾搭在一起被林二舅抓了现行,钱氏自然不承认,可抓奸在场,她有口难言,林二舅大怒之下将钱氏打了一顿,现在钱氏已经起不来床了。 要说为何不休了钱氏,林家也不是没想过的,毕竟钱氏给林二舅扣了一顶绿帽子,是个男人都不想咽下这口气,只是钱氏给林二舅生了四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在乡下娶个婆娘花费甚多,算来算去也不划算,便将钱氏关在家里了,林二舅本来就不是个好性子的人,被自己婆娘戴了绿帽子心里自然有气,时不时的辱骂钱氏几句,整个林家被闹得鸡犬不宁。 而更他们害怕的是林三郎本来在镇上读书,突然被人抬了回来,一问才知,林三郎在学堂里竟然和同窗斗殴,被人打伤不算,还被学堂给开除了。 林三郎是林二舅和钱氏的大儿子,从小聪明,林二舅便和钱氏一商量给送去了学堂,谁知竟然出现了这种事情。而林三郎聪明虽聪明,却是个不用在正道上的,这次被打被开除竟然没有一个同窗说清。 钱氏本来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去镇上讨个说法,林二舅不知从哪里得来林三郎是得罪了镇上裴家的消息,吓得又将嚷嚷着报仇的钱氏揍了一顿。 马老太太宝贝孙子,一时乱了手脚,也顾不上策反林大舅去苏家找事了。 加上林大郎和张氏千叮咛万嘱咐,又不错眼珠的看着,好歹将林大舅看住了没去苏家。 念悠听张元说完后也只是配合着幸灾乐祸的笑了笑,等苏念为回来的时候,念悠便忍不住挑眉问道:“二哥可听说了林家庄的事?”他们现在都下意识的不去提林家之事,可这事发生的凑巧,容不得念悠不怀疑。 况且二哥到底什么性子,念悠也看的出来,平日看着活泼没心没肺,实际上最是较真儿,从林氏死的时候苏念为的表现念悠就能看的出来。 而且这次林家确实做的过分,不出口气苏念为肯定憋闷。可林家老的太老,小的又没掺合什么,真找这些人麻烦反倒容易出事,况且林大舅虽然蠢,可也是他们亲舅,大舅母张氏看上去还算是个讲理的人,所以找林二舅和钱氏的麻烦最好。 林二舅和钱氏在这两次的麻烦中可是承担了很重要的角色,要说他俩无辜纯属扯淡,要不是钱氏在马老太太跟前挑拨,马老太太如何会同意带着钱芳和钱月一起来,还做主将钱芳嫁给苏念为。 林大舅是个蠢的,张氏和几个孩子倒是拎得清的,苏念为自然将矛头指向了林二舅和钱氏。 这么被妹妹看着,苏念为也丝毫不觉得羞耻,还一本正经道:“也就是看着大舅是咱亲舅而且也没坏透顶的份上才饶了他,可二舅两口子,哼,认他们他们就是亲戚,不认,就不是。咱们家又不是以前那样穷的要命,我确实想让他们倒霉一下。”他顿了顿,“不过,这事不是我做的。” 念悠疑惑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苏念为耸耸肩,摸着下巴道,“反正不是我,这么好的点子,我还真没想到呢。” “那你本来如何打算?”念悠被二哥逗笑了。 苏念为咬牙切齿,“我本来只打算找几个地痞流氓把二舅那两口子揍一顿来着。幸好我还没实施,钱氏就倒霉了,现在林家鸡飞狗跳的,乱的很,短时间内估计没空来找咱们麻烦了。” 苏念为走后,念悠却陷入了沉思,因为她觉得钱氏倒霉不是那么简单,怎么好巧不巧的就这几天出事了呢?而且还是和林二舅回娘家的时候,不合常理呀。 当然,这乡下人可不管合不合常理,抓住了就是抓住了,只要林二舅吞下这口气,别人也只能私底下笑话两句,面上该如何相处还是如何。 这事过去了,谁也没再提,念悠脸上的巴掌印过了五天才彻底好了。而这时也到了上元节,苏老汉觉得自己闺女受了委屈,所以提议今年由苏念为带着念悠和念林、苏茂去县城逛灯会。 县城灯会连着十四、十五、十六都有,念林和苏茂听说要去县城看灯会非常高兴,到了十四下午,念林和苏茂早早的穿好新衣服等着去县城。 乡下可供娱乐的事情少,所以县城灯会的时候人倒是格外的多,念悠他们四个在路上便遇上许多去逛灯会的村里人。 张元也是个半大小子,和苏茂等人平日也玩在一块,三个人嘻嘻闹闹的,好不自在。 张峰家的一如既往的打扮讲究,虽然过去四年,可张峰家的依然没什么变化。 到了县城,张元要跟着他娘去姑妈家便和他们告别离去。 此时县城各条街道上张灯结彩,街道两边的小商小贩也格外的多,卖花生的,卖零嘴的,卖绢花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更有一些酒家为了增加人气在酒楼门口扎起彩灯,彩灯上面挂着灯谜,若是谁猜对了,谁就可以提回家去。 苏家这几年给县城几家酒楼供应蔬菜,倒是熟悉。像福泰酒楼这等规模的酒楼,自然也扎了花灯,从简单的没有花纹的花灯到做工精美的花灯一应俱全。 此刻福泰酒楼门前围满了人,听着酒楼里的人讲了规则,便有人开始猜灯谜了。 “小姑,咱们也去猜吧。”上了几天学的苏茂很有信心,觉得今天势必要给小姑姑赢一盏漂亮的花灯回来。尤其是最左边那盏,足有三层,风一吹过,花灯慢慢转动,好看极了。 “想去?”念悠看着苏茂,一旁的念林也露出渴望的眼神来。 “去看看吧,这俩小家伙也许能赢上一盏回来呢。正好路上照明。”苏念为对弟弟妹妹一向纵容,听小侄子提议笑着道。 四人随着人群到了福泰酒楼门前,已经有人开始猜灯谜了。 当然这灯谜越往后越难,念林和苏茂不甘示弱也加入了猜灯谜的行列。 苏茂虽然年纪大些,可论起读书的聪明劲,却远不如小他三岁的苏念林。 此时苏茂答到第五题便偃旗息鼓,可小小年纪的念林却足足猜对了十道灯谜。 苏茂只赢了一盏普通的莲花灯,而念林却赢了一盏做工更为精致的兔子灯。 两个小家伙虽然没赢到最漂亮那盏,可还是很兴奋,提着灯笼到念悠和苏念为跟前邀功,苏茂笑嘻嘻道:“小姑姑,看我的灯漂亮不。” 念悠点点头说好看极了,余光一瞥见念林满含期待的看着她,便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夸奖道,“念林真棒,猜对了十道题呢。” 被夸奖的念林小脸上挂着笑意,大眼笑眯眯的,别提多带劲儿了。 几人正想去别处看看,突然一小厮过来,低声道:“苏姑娘、苏公子,我家少爷有请。” 苏念为惊讶,“您家主子是....” 小厮一笑,解释道:“我是裴家的,请你们的是我们家大少爷。” 苏念为一听这便知请他们的是裴骁了,他转头去看妹妹,问道,“念悠可去?” 有他这个男人在还有两个小的,他倒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但是他已经习惯,有事先问念悠,所以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 念悠一听是裴骁,心里却有些复杂又有些欣喜,说起这个人就忍不住想到上辈子犯的蠢,有时候她想,若是上辈子她没上吊自杀,会不会就能和他白头到老了。 她愣神的时候,福泰酒楼三楼包间内一身穿天青色长袍的男子正负手站在窗前,楼下是纷纷攘攘的人群,可裴骁却一眼就看见了她。 上辈子俩人有缘无分,这辈子他要将人牢牢抓在手里。 直到看着念悠几人跟着小厮进了酒楼,裴骁这才一本正经的坐在位子上,静等着几人进来。 裴轩坐在一旁看着大哥,开心道:“大哥,我可以和苏茂他们玩吗?” 裴骁笑,“自然可以,我听说城西桂园的花灯格外好看,待会儿你可以邀请茂茂他们去看。” 裴轩高兴的拉着他的手直说,“大哥你真是太好了。” 坐在不远处喝茶的荣叔淡淡的笑了,心里却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是这么容易哄骗,要知道裴骁可是巴不得他们这些人都不在,他好独占念悠和念悠多待一会儿啊。 正想着,包间的门被推开,苏念为在前,念悠在后,一行人跟了进来,小厮将人带到,懂事的将门关上守在外面。大齐民风开放,又有苏念为等人在场,男女之间倒是不必忌讳。 苏念为和裴轩也算很熟悉了,笑着和他打招呼,倒是念悠,不尴不尬的福了福身子,叫了声,“裴大哥。” 裴骁笑着应了,又让裴轩和苏茂、念林去一旁玩去了。 三人喝着茶,说着话,荣叔不时插一两句,气氛倒是很好。 过了一会儿,裴轩过来,“大哥,念悠姐姐,我和茂茂还有念林想去城西桂园看花灯可好?” 裴骁点头答应,裴轩又充满期待的看向念悠和苏念为。 念悠不放心不想让他们去,可对方裴骁都已经答应了,她若不答应反倒显得小气。 苏念为不是傻子,裴轩的眼神又过于炙热,原先的怀疑这会儿也得到确认,虽然之前还担心自家配不上裴家,可一想着裴骁人品不错,是值得信任的,便不觉得如何了。 苏念为笑着站起来,“我带着他们去吧。”做人大舅子这点颜色还是要有的。 念悠想阻止,可苏念为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带着欢天喜地的三个人出了门去,屋内只剩下裴骁、念悠还有荣叔。 荣叔是只老狐狸,开始装作不知,自己坐在角落里喝茶,裴骁和念悠则陷入了沉默。 裴骁瞪着荣叔,终于瞪得荣叔笑了,荣叔站起来,说出去逛逛,便也走了。 偌大的包间里只剩下裴骁和念悠,念悠两辈子头一次和外男单独相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裴骁有些紧张,不知如何开口,他端起茶一饮而尽,谁知茶水是念悠刚刚倒上的热茶,入喉烫的很,顿时咳嗽起来。 “慢着点。”念悠噗嗤笑了,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本来尴尬的两人,因为裴骁出了这小丑倒冲散了尴尬。裴骁笑着问道,“这几年可还好?” 他和她实际这是第一次相处,以往相见都是在苏家,但是也见的不多,可裴骁这话却像两人是认识许久的了,乍一听让念悠既惊讶又惊喜。 念悠回道,“还好,你呢?这几年....去了哪里?” 裴骁年长念悠九岁,已经是成年的男人了,被个小姑娘关心,心里还是高兴的,他将桌上点心往念悠跟前推了推,才道:“外面瞎混罢了。”明显不想说在外面的事情,况且在边关打仗实在血腥,他不愿说出来吓到这个小姑娘。 念悠不再多问,倒是问了句,“以后还走吗?” “不了,以后就在这里了。”裴骁看着念悠,觉得这辈子的念悠比上辈子的念悠更加鲜活,更加吸引人。 十四岁的年纪,最是动人,可不能被人捷足先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本来相对陌生的两人竟然熟悉了起来。 裴骁暗地里松了口气,现在看小姑娘对他没有反感,等过了十五去提亲的时候小姑娘别被吓到才好。 可念悠心里想的却是,这男人这么优秀,这辈子若是不来提亲可怎么办。 念悠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安,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外面人潮如织,很是热闹,不过福泰酒楼的那盏三层高的灯还挂在那里,显然没有被人赢了去。 裴骁注意到她的视线,起身出了门,对小厮说了几句话,小厮点头走了。 于是念悠便眼睁睁的看着那盏漂亮的琉璃灯被人提走了,小厮送上谜底的时候,下面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虽然不知谜底如何,但看着灯被取走,念悠还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一转头却见裴骁正站在身后,手里正提着那盏琉璃灯。 “给。”裴骁笑着将手中的灯递了出去,满眼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念悠抿了抿唇,心里有说不出的甜蜜,原来那小厮是他派去的,特意给她赢的花灯。她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低声道:“谢谢。” 声音低到裴骁都要听不清楚了,而念悠说完,脸则红透了,低着头完全不知所措。再如何成熟,再如何懂事,面对这样情景的时候还是紧张羞涩,好在这时外面响起苏茂咋咋呼呼的声音念悠突然松了口气,绕过裴骁做回座位上,像是不相熟一般,匆忙的端起茶杯喝着茶水,眼睛却不安的在门口和裴骁的脸上来回的瞧着。 裴骁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笑了笑,摸摸鼻子也坐了回去。 苏念为进了门看着妹妹红透了的脸哪有不懂的,只是也不拆穿,只在心里暗笑。再看一本正经的裴骁,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怎么收敛都收敛不住。 念林聪慧,即便不懂姐姐为何这样也不会在外面随便问,而苏茂则大大咧咧的性子,直接问了出来,“小姑姑,你脸咋这么红?”奇怪,明明天气很冷,这包间里也不是特别暖和呀。 念悠被苏茂一说脸更红了,心里气恼苏茂这张大嘴巴,她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屋内有些闷,又喝了些茶,你瞧瞧你,脸上不也红了?还出汗了,快过来我给你擦擦。” 苏茂心思浅,便被转移了话题,突然眼尖的看到苏念悠放到一旁的琉璃灯,欢呼的跑过去,“哇,好漂亮的灯,小姑姑,这不就是楼下最好的那盏灯吗,好漂亮。” 念林和裴轩一听也过去看,三人围着叽叽喳喳的说着小孩子的话。 苏念为见天色已晚便要告辞,好在县城离清流村一个多时辰,回去也还可以。本以为裴骁等人要在县城住下,谁知裴骁却道,“我们也要回去了,正好顺路,咱们一起吧。” 念悠的脸更红了,她觉得她有些多想了,也许这辈子裴骁另有喜欢的也说不定,可两人刚刚交流的很愉快,再一起回去..... 由不得她不多想。 不只她多想了,就是苏念为也多想了,不过相较于苏老汉和苏念庆的不看好,他却十分看好裴骁这个人。家里虽然富裕却不骄不躁,听说以前还是行伍之人,难得的是这一身的气度就是这九如镇的人乃至清河县的人赶不上的。 在他的心里,他妹妹念悠是极其优秀的,这裴骁勉强配的上吧。 因为灯会,这三日县城是不宵禁的,这么晚了,许多从乡下赶来看灯的人也逐渐往城外走。出了城路上灯光点点,时不时能听见几声牛的叫声。 苏茂和念林与裴轩关系好,跑到裴家马车上去玩了,马车是荣叔赶着,不紧不慢的跟在苏念为的牛车后头。 念悠坐在牛车上,耳朵根还是红的,好在天黑别人也看不见。但是她却知道裴骁此刻就骑着马跟在牛车的右后方,只要稍稍一回头就能看到。 漫天星光很是漂亮,但这时候天还是很凉的,走了一阵念悠便觉得身上有些冷了,牛车上有出门时商氏给放上的褥子,可却被垫在底下了。 裴骁目力惊人,一路上又时刻注意着念悠的行动,她一个皱眉和缩脖子的动作裴骁便知道念悠是冷了。 裴骁皱了皱眉,将马车挑开帘子,冲裴轩喊道:“轩轩,将里面的披风拿出来。” 裴轩答应一声将披风扔给他,裴骁一抖,将披风披在了念悠的肩上。 肩上莫名多了一件披风,念悠惊讶的看向裴骁。夜色中裴骁双眸黑而亮,见她看过来有些不自在,“看你冷了,披着吧。” 念悠微赧,点头道了声谢。 苏念为赶着牛车心里暗笑几声,鞭子扬起的更欢快了。 而念悠身上披了这么件披风也感觉不到冷了,身上慢慢的有了暖意,丝丝风略过,还能闻到清冽的味道。 本来不红的脸此刻又红了起来,周身都烫的很。 到清流村正好路过九如镇,本以为两家会分道扬镳,谁知裴骁却嘱咐荣叔赶着马车先回去,而他骑马送他们回去。 苏念为也不拒绝,乐呵呵的赶着牛车。 苏茂看裴骁骑马威风便说道:“裴叔,我也想骑马。”因着念林叫裴骁大哥,苏茂再不情愿也按着辈分叫裴叔,因为这个苏茂没少被裴轩打趣。 裴骁笑,“来,我带你骑马。”说着就靠近牛车将苏茂提上马背。 念林人小,却懂事很多,很是羡慕的看着,过了一会儿裴骁将苏茂放回马车,转手将念林也提了上去。 念林心里有些害怕,又很兴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裴骁满是崇拜。 将人送到门口,连门都没进,裴骁便和念悠等人告别离开了。 念林和苏茂开开心心的提着各自的灯笼跑进院子里,找苏老汉显摆今日所得。 念悠洗了把脸,感觉的身上的暖意,伸手摸了摸,才记起来,这披风还没还给裴骁。 算了,等过两日二哥去镇上的时候给带过去吧。回到屋里,念悠将琉璃灯挂在窗前,静静的看了会儿,这才洗漱休息。 谁知过了两日商氏的娘家又出了事。 这日一大早,商氏娘家三弟妹柳氏就来了,脸上带着淡淡的喜气,商氏一问才知,她娘终于决定要分家了。 赵氏待几个孩子没的说,自然也希望几个儿子和和睦睦的一起过日子,可日子久了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而年前商氏送礼又直接导致了面和心不合的三家的矛盾。 就连过年过的也没甚滋味,初二的时候商大嫂又和商二嫂闹了一通,让商氏也带着难受走了。赵氏觉得心烦,前后想了想便决定分家。 现在上元节过了,也算过完年,便请了商氏一家子回去,见证分家的事情。 商大嫂的脾气商氏是知道的,想到她娘以后跟着大房过,商氏还是很担忧的,“大嫂那性子,唉,娘该受苦了。” 谁知柳氏却笑着道:“姐,我和商和说好了,让娘跟着我们过。” “真的?”商氏心里一喜,娘家三个兄弟,大哥和二哥都是面团一样的人,家里都是嫂子做主,而三弟家则不一样,三弟妹是个有成算的性子也好,而她三弟也是个有主意的人。她娘若是跟着三弟住,可比跟着大房住舒坦。 后来商氏回来的时候脸上喜气洋洋的,念悠问了几句,才知道事情虽然不大顺利,但好歹是将家分了。 商氏高兴道:“要说我这三弟媳妇,就是个心善的,我大嫂开始不乐意,为了几亩地想将我娘掬在大房,最后还是我三弟媳妇和我大哥说了些话我大哥这才同意的。” “那感情好了,赵大娘以后只管享福了。”念悠笑着,对商氏娘家的事情也听过一些,却不好说什么。 商氏叹了口气,对念悠道,“悠悠,你说过段日子让我三弟跟着你二哥出去长长见识好不好?好歹学点本事,以后也好过活。”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商氏出嫁也有十几年了,她想帮衬娘家,却找不到好的借口,今日说了出来总有些心虚。 念悠却笑了,“大嫂,这事儿你应该和爹还有大哥去说,和我说个啥,我又不当家。” 见她神色间不像生气的样子,商氏这才安了心,她说这话时自然和苏念庆说过,苏念庆知晓岳父家的事,也不反对,自家这几年又做了些其他的生意,让商氏娘家兄弟沾点光也不是不可以。 况且商氏三弟是个有成算的,并不用担心会拖他们的后腿。 当晚商氏便和苏老汉说了一声,苏老汉也不是不通情理的,能帮衬也要帮衬,更何况儿媳妇做月子的时候亲家母在这照顾着,那三弟妹也是常来照看的。 而苏念为那边也觉得不是大事,便趁着晚上吃饭的时候道:“正巧,我和大哥商量找家合适的人家做豆腐,既可以在周边村子卖也可以供应到镇上和县城。既然如此就交给商三哥来做吧。” 商氏一听顿时一喜,不过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会不会不好?”她担忧是有的,这将做豆腐的活给了她三弟自己赚的也就少了。 苏念为摆摆手,“不要紧,与其找家不熟悉的还不如让商三哥来做。大嫂看看有时间就去让商三哥去镇上豆腐坊那学做豆腐的手艺吧。” 商氏心里高兴,第二天便去了。 商三哥知道这事自然高兴,向姐姐保证肯定好好干。 赵氏欣慰,“正好我还能动的了,给看着孩子,也能帮帮忙。” 柳氏自然知道大姑姐在中间处了力的,心里感激,对待婆婆越发的好了。 第四十章 里正赵五爷最疼他的长孙赵潜,这不,刚出正月没几天便亲自带着几斤肉去了苏家。 苏家虽然日子好了,也不缺这点肉,可赵五爷能亲自登门,他们还是很高兴的。此时苏老汉在家,还没有出门,见赵五爷进来便笑呵呵道:“赵五叔咋来了。” “咋了,还不让我来了?”赵五爷笑着将肉递给念悠,满意的点头,怪不得孙子相中了念悠,就是他也满意的很。 苏老汉忙摆手,“不敢不敢,五叔既然来了中午咱哥俩喝一杯。” 两人进了屋,赵五爷却始终没有开口。此时又恰逢午饭时间,商氏和念悠给准备了饭菜,两人便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赵五爷想了想道:“他苏大叔,念悠还没许配婆家吧?” 苏老汉瞅他一眼,“五叔,念悠今年才十四。”也太早些了吧。 赵五爷乐呵呵道:“不小了,明年就及笄了,你看我家大孙子怎么样?配不配的上念悠那孩子?” 苏老汉惊讶,没想到里正竟然看上了念悠,要聘回去给赵潜当婆娘。赵潜在村里人缘很好,而且有本事,在县城一家粮行里做账房,若是嫁到赵家,日子肯定不会苦。 最主要的是,赵家人口简单,赵潜的娘也是好脾气的,小姑也是懂事的,如果念悠真的嫁过去,想必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说实话,苏老汉听到赵五爷这话是很心动的,但是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还是道:“五叔,赵潜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我家念悠也不赖,能干不说也听话省心,这几年她娘没了,她一年比一年懂事,咱清流村哪个不说她好。” 对于这点赵五爷是很赞同,“那可不,念悠这孩子难得啊。不过你放心,若是念悠嫁到我们赵家,绝对不会吃亏受欺负,再者说咱们两家离的近有啥事也好来往说不是。赵潜若是敢对念悠不好,尽管让念为去揍,我绝对不拦着。” 苏老汉心里是满意这门亲事的,便道:“等我回头问问念悠那孩子。” 赵五爷惊讶,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咋还要问问孩子呢,不过这也是人家里的事,他也只能应了。 两人喝了好些酒,赵五爷这才乐呵呵的歪歪斜斜的走了。好在两家不远,不多时便回了家,这日正好赵潜从县城回来,也知道今日爷爷出门何事,一上午在家都紧张的不行,这会儿看他进来赶紧过去扶住,“爷爷,咋说?” 赵五奶奶从灶房里出来,笑道:“看你爷爷那德行,肯定错不了。” 赵潜心里一喜,急忙问道:“爷爷,是真的吗?快说呀。” 赵五爷乐呵呵的坐下,有心逗逗孙子,“去,给爷爷倒杯水。” “唉。”赵潜忙去倒水,又急急忙忙的回来,刚递到赵五爷手中便又追问,“快说呀,爷爷。” 赵五爷喝了口水,笑道,“你苏大叔对你挺满意的,不过,他说还得问问念悠的意思。” 这样的结果赵潜已经很满意了,接下来的日子走路都轻飘飘的。而且每次路过苏家门口时都明显感觉到心里的欢喜。 而另一边,苏老汉找了机会将事情告诉了商氏,长嫂入母,这件事还是商氏和念悠商量比较好。只是商氏告诉了念悠,念悠脸一红,接着便回绝了这门亲事。 商氏觉得有些可惜,劝道:“悠悠,那赵潜是个好的,人品端正,家里也没有糟心事,咱们离的又近,有啥事你俩哥哥也能帮衬不是。” 念悠正在赶工县城里绣铺的一副绣品,头也不抬道,“明年才及笄呢,我还不想嫁。”她才十四可以过几年,而赵潜今年十九了,肯定等不了的。 商氏见她坚持也不再多说,便将念悠的想法告诉了苏老汉,苏老汉也觉得可惜,却也默认了闺女的想法,便找个时间和赵五爷说了。 赵五爷满脸的失望,摇头叹气了半晌还是回家去了。 等赵潜再次回家听到爷爷的回答时,一下子泄了气,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赵五爷看孙子这样也只能安慰,然后过了没多久给他定了村里和念悠交好的翠荷,当然这是后话。 谁知他前脚刚回绝了赵五爷,这边回家就见苏大姑带着五个儿子火急火燎的来了,一进门便拉着苏老汉进屋,问道:“大哥,听说赵潜家来提亲了?” 苏老汉一愣,“谁告诉你得?” 苏大姑嘴一撇,有些委屈,“是我二嫂告诉我的,大哥,我可是你亲妹子,这种事都不告诉我。我家大郎哪里比那大郎差了?咱们又是亲兄妹,念悠到了我家里我肯定当亲闺女一样的。而且大郎也上进,肯定是个疼婆娘的。”她见苏老汉一声不吭,以为有戏,眼中精光大现,“大哥,要不你就同意大郎和念悠的婚事呗,等他俩成婚了,也能帮衬着你家不是。” “帮衬我家?”苏老汉抬头看着满脸笑意的妹子,“我家需要你家帮衬?有这功夫你咋不和妹夫好好谋划谋划多赚点钱,净想这些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苏大姑和她男人都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又连生了五个儿子,家里现在可谓是穷的叮当响,虽然大郎人品还不错,可架不住父母和兄弟不靠谱,念悠要是嫁过去,那可是将闺女推入火坑了。 苏老汉话说的很不客气,对自己的妹子和妹夫很失望,可这话苏大姑却不爱听了,眼睛一眨又哭了起来,“我就知道大哥看不起我们家,我们家不就是穷点吗,不就是不如里正家里有钱吗。而且我也是为了我侄女好啊,那赵潜除了有点钱还能有啥,能跟我这当姑的一样对她吗。是,我家穷,我们高攀了,可大哥,我是你一个娘的亲妹子,就当帮衬帮衬我这妹子还不行吗?” 苏老汉可不上她的当,他也知道自己妹子这毛病,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大哥!”苏大姑以为自己哭成这样大哥总会心软的,她娘在的时候只要她一哭可什么事都依着她的,可大哥竟然见她这么伤心了还不答应,她觉得自己的命好苦啊,“我的命好苦啊,大哥也不疼我了,娘啊,你疼疼我吧.....” 苏大姑哭的苏老汉脑仁疼,急道:“妹子,大齐的律法可是有规定,表亲间不能成亲的。”但愿律法能够打消妹子的想法吧。 苏大姑只是一怔,接着又哭了,“大哥,你莫骗我,虽然律法有规定,可现在有哪个是按照这律法来的?不说我们村,就是清流村乃至清河县都不再少数,咋到了咱家就不行了?说到底就是大哥瞧不起我。呜呜......” 苏老汉着急,余光扫到念林在家用的书本,想了想道:“妹子,你也知道,念林和茂茂都在读书,尤其是念林被夫子夸赞过多次了,走科举是早晚的事,到时要是让人知道了自己姐姐做了违反律法的事,他如何自处?妹子,听哥一句劝,回去和妹夫好好过日子,别整天只会偷懒,好歹也给五个孩子做个榜样不是。” 苏大姑被他说的脸红,抽抽噎噎道:“念林才多大,说不定考不上呢。” 当父亲的总是对儿子有很大的期望,况且学堂里的夫子都说念林以后肯定有出息,自然听不惯别人说自己儿子考不上这话,苏老汉当下拉下脸来,呵斥道:“哪有个当大姑的样子,竟然诅咒自己侄子考不上,你是什么居心。还想娶我闺女,这绝不可能。”即便没有大齐律法规定,他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否则一大家子都要鸡犬不宁不说,念悠嫁过去就是受罪。 苏大哭被呵斥的吓了一跳也不敢再说这话了,只是呜呜的哭着。 这时孙大郎突然黑着脸进来了,拉起苏大姑就往外走,“娘,跟我回家去。”又转头对苏老汉道,“大舅,你别听我娘胡说,我这就带她家去。” 苏老汉站起来,也不组织,叹了口气对孙大郎道,“你们兄弟五个,你算是懂事的,几个弟弟,也该管管了,还有你爹....唉。回去吧。” 孙大郎被说的满脸通红,想到刚才念悠跟他说的话更加羞愧,点点头拉着苏大姑就走,苏大姑不愿意走,可架不住儿子力气大被拉扯着出了门,被拽上了牛车,又叫回几个玩疯了的弟弟回家去了。 等院子里终于清静了,苏老汉对念悠道,“你对大郎说什么了?” 商氏在一旁偷笑,见念悠一脸的无辜,替她说道,“念悠对大郎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们村的翠花偷偷相好。然后孙大郎就跑屋里去了。” 苏老汉眼神怪异的看着念悠,继续问道:“你咋知道孙大郎和他们村的翠花相好的?咱们离的可不近呢。” 念悠嗤笑一声,“我二哥告诉我的。” 苏老汉眉头一皱,气呼呼道:“这个臭小子,回来我非揍他一顿不可,整天不学好,找媳妇也不要,倒是对别人的事关心的紧。” 念悠咧嘴笑了,也不替二哥说话,心想着,二哥啊,我只默默的为你祈祷。 念悠想到孙大郎的来苏家后的反应,对苏老汉道,“爹,这孙大郎看着懂事,实际上也想着占咱家便宜,要不然到了咱家后也不会任由大姑在屋里和你说,要知道大姑那哭功可最吓人了,他在外面也能听得见,只一副不好意思的脸做给我们看罢了。” 苏老汉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对自己妹子家的事情失望至极,可对苏二婶也很是埋怨。也不知道苏二婶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还不嫌乱的告诉了苏大姑,想想都让人生气。 苏老汉想了想又去了一趟苏二婶家,苏二婶不在,便和苏二叔说了说,到了第二天苏二婶突然来了,尴尬的笑着,说她想岔了,多了一句嘴。 苏家人一听也知道苏二婶是什么样的人也就没在关注就将这事翻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天气也渐渐暖和了。念悠将春装拿出来晒了晒,然后一家人换上春装。只是收拾的时候才发现裴骁的披风竟然还在这里。 距离上元节也有月余了,本来打算让二哥给带过去的,谁知家里忙乱的很,一时竟然忘记了这事。 可念悠也怕别人看见说闲话,便将披风藏到了柜子底部,又将她的棉衣盖在上面,想着有机会再还给裴骁吧,又看了眼挂在窗前的琉璃灯,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这么长时间了,他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些天没见着了。 这日一早,几辆马车从清流村的大路上一路奔跑而来,有看见的人无不好奇这是去谁家的亲戚。 几个孩子跟着马车直到苏家门前停下,前头一个身穿桃红色对襟褙子的小丫头下了马车扶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下了马车。 此妇人就是裴母,听了儿子的劝告今日来苏家提亲的。看到这清流村的穷酸样,裴母眉头微微一皱,好在这苏家宅子倒是不错,虽比不上她加的气派,可在乡下也是数得着了。 念悠此刻正和商氏在院子里收拾东西,就听见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按理说很少有人这么早来人的,况且乡下地方哪里会敲门,都是在门口大喊一声直接推门进来,哪有这么规规矩矩敲门的。 “谁啊。”商氏洗干净手扬声问了一声便去开门。 “你们,你们找谁?”商氏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两人,搞不清楚这俩人这大清早的事来干嘛来了。 小丫头桃红笑着开口:“嫂子您好,我家太太是镇上裴家太太,今日是有事来您家的。” 商氏更加疑惑了,“裴家?快请进。”稍一思索便知道这是哪个裴家了,看这妇人的年纪恐怕是他家的救命恩人裴骁的母亲了,招待的时候更加热情。又看着后面几个婆子搬了一些礼品下来,更加惶恐不安了。 乡下不弱城里那般规矩大,既然碰上了,念悠便洗了手进屋给裴母请了安。 裴母端坐在堂屋里,看着面前娇俏的站着的姑娘,想必就是儿子说的念悠了。 “快过来我看看,长得可真标致。”裴母笑着,拉着念悠的手便不松开了。 商氏虽然惊讶,但是也不失礼,去灶房给裴母沏茶,念悠站起来接过茶壶给裴母斟上,笑道:“伯母请喝茶。” 裴母虽然早年是乡下人,可这几年养尊处优惯了,对乡下的茶水是不想喝得,可对方已经递到眼前,又不好不喝,便接了过来喝了一口,“还不错。” 本以为是苦的要命的茶,谁知竟然好喝的紧,这让裴母对苏家有了更好的印象了。 念悠还小,商氏便打发了她出去,自己陪着裴母说话。 裴母知晓商氏便是念悠的大嫂,在苏家是当家的,便直说道:“想来你们对我家裴骁也是熟悉的,我也就直说了,念悠姑娘是个好姑娘,今日我来是替裴骁提亲的。” “提亲?”商氏惊讶的合不拢嘴。 熟悉裴骁是一回事,赞赏裴骁也就罢了,可若是说亲..... 商氏还是有些不乐意的。 她想了想,这裴骁今年估计得二十三四了,而她家念悠却只有十四岁,这相差了十多岁啊。再者说她看着念悠长大的,看着她从一点点长成楚楚动人的娇俏姑娘,心里其实是当成闺女的,自然觉得念悠千般好了。 商氏眉宇间的小小动作,裴母看在眼里,也不恼怒,“商大嫂可是觉得不合适?” 对方态度好,商氏也不是扭捏的人,直接道:“裴公子好是好,可......可我家小姑今年才十四,裴公子今年得二十三四了吧?” 裴母道:“二十三了。” 裴母心里也是叹气,旁人家二十三岁孩子估计都六七岁了,可她的儿子依然还未娶亲。当然这里面她也觉得理亏,当年服兵役大儿子本来年纪不够的,只是孩子爹身子不好去不得,大儿子这才顶替了自己丈夫去了。 一去兵营好几年,回来时自家男人也没了,儿子倒是出息了,带回许多钱财让一家人过上了好日子,却时不时的还要出去几年。 好在这次回来愿意成亲了,裴母自然是乐意的,加上二儿媳妇的话她也听进去了,对这苏家姑娘自然满意的。 商氏想到裴骁的人品和能力,心里除了年龄的抵触其他的也是满意的,再者说她只是长嫂,真的拿主意的还得自己的公公,于是笑道:“伯母,虽然大些,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我得问问我公爹才行。” 裴母笑,“合该如此的。” 裴母在苏家又呆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商氏挽留,“伯母何不在家吃了饭再走?让念悠做几个菜给您尝尝。” 裴母对苏家的事也是听了一些的,而念悠的厨艺则是从小儿子裴轩那边听说的,她虽然很好奇小姑娘的厨艺,可到底不好留下便拒绝了。 裴家带来的礼品甚多,商氏不敢多留,按照礼数留下一部分又添上一些做了回礼。 裴母走后,苏二婶突然带着苏娇来了,一进院子双眼便四处查看,“不是说有贵客来了吗?人呢?” 念悠从屋里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苏二婶道,“二婶上我家来找啥贵客啊,贵客说不得现在正在二婶家呢。” 再看苏二婶身旁的苏娇,穿着鹅黄色棉布襦裙,脸上装扮精致,可见来之前是打扮了一番的。 苏二婶听到念悠的讽刺,有些不悦,“哼,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积点口德,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呢。” “嫁不嫁的出去,就不牢二婶操心了。”念悠冷淡回道。 苏二婶知道她大伯对这闺女上心的紧,也不敢说的难听了,便咧嘴笑了笑,“听说你家来了客人,你爹又不在家,我这当二婶的过来给招待招待也是应该的。” 念悠一听便知道苏二婶是听见裴母来了她家便带着苏娇来的,若是运气好,裴母看上苏娇,那就好了,便笑道,“我家有大嫂在就不劳二婶费心了,不过二婶来晚了,贵客已经走了。” “走了?”苏二婶眉头紧皱,嗔怪的看了眼苏娇,“咋就这么一会儿?该不是你们得罪了贵客吧?” 苏娇面上一红,也有些懊恼,听到消息的时候苏二婶让她好好装扮一下,只是她比较紧张,装扮的时间长了,谁知等她们来了客人竟然走了。 “那,那客人来是何事啊?”苏二婶知道从念悠这里讨不到好处,便去问商氏。 商氏无辜的笑了笑,也不回答,“这是我家的事,二婶.....您还是....”您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苏二婶双眉一抖,见问不出话来,哼道:“当我乐意管呢,谁让咱们都姓苏呢,一笔还写不出两个苏呢。娇娇咱们回家,别在这碍人眼。” 苏娇还懊恼的很,跟在苏二婶身后也不搭理商氏和念悠气冲冲的走了。 念悠笑着扬声道:“二婶慢些走哈。” 苏二婶都到门口了,念悠和商氏还能听见苏二婶骂骂咧咧的声音。 商氏笑着戳念悠,“你啊,就是嘴不饶人。” 念悠笑,“凭什么忍着他们,惯得。” 上辈子过的窝囊胆小又听话,也没换来一个好的人生,这辈子她当然开开心心的过。 想到刚才裴母来了,也疑惑道:“大嫂,裴家来人有什么事啊?” 商氏对念悠有着长辈对小辈的溺爱,可有时候又觉得小姑娘有趣,这会儿挑眉道,“你猜猜?” 念悠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感觉,可又觉得不可置信,便摇了摇头。 商氏叹口气,怜爱的摸摸念悠的脸,“转眼咱们悠悠都十四岁了,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能干,真是舍不得将你嫁出去啊。” 这么一说念悠一下红了脸,当即便觉得自己猜对了,可又觉得不可置信,上辈子虽然也和裴骁定了亲,可到底不是情愿。 当时定亲时只是双方亲属在操办,根本没她什么事,况且当时她恼恨大哥大嫂给她找了一个貌丑腿瘸的老光棍儿,又偏听偏信乔言榕的鬼话,哪里想到去打听打听呀。 商氏见念悠小脸通红,心里便知念悠是愿意的,便没再多说,毕竟小姑娘脸皮薄,容易害羞嘛。 等苏老汉回家,商氏将裴家来提亲的事说了一番。苏老汉沉默许久,问道:“悠悠怎么说?” 虽然婚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苏老汉是个疼闺女的人,就算对方是富裕之家,他也要先知道闺女是怎么想的。若是闺女不同意,他也不会答应。 况且裴骁这人他们一家也都算熟悉,对他们家又有大恩,若是念悠愿意嫁给裴骁这也是好事,若是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可另一方面,苏老汉又有担忧,裴家在镇上是大户,家产颇丰,自家就是个富裕些的泥腿子,若是念悠今后在婆家受了欺负,他们家恐怕也惹不起的。 商氏笑道:“我看小姑的样子是满意这门亲事的。再说念悠也和裴公子见过,裴公子虽然说年纪大些,可年纪大的也知道疼人不是。” 苏老汉有心事或者心烦的时候便喜欢抽旱烟,此刻又将烟锅拿了出来,还没抽上两口便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苏念庆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爹,你少抽点烟。” 苏老汉叹口气,“唉,眼瞅着念悠都要嫁人了。”他也老了啊。 苏念为笑道,“爹,以后您呀只管着享福就好了。” 苏老汉笑,“是呀,以后我只管享福就好了。你们对这门亲事怎么看?” 因为讨论的是念悠的婚事,念悠不好在场,便是苏老汉和苏念庆几个兄弟在讨论。 商氏是同意这门亲事的。裴家是九如镇的大户,家产颇丰,而裴骁本人也是很不错的人,他们家以后少不得要麻烦裴骁的。 而苏老汉则考虑的比较多,“裴家富裕,我是怕念悠嫁进去受欺负啊。” 苏念为这不这么想,他极看好裴骁这个人,家里虽然人多,可嫁过去就是长嫂,下面的小叔子和小姑子还能如何,况且裴家最小的少爷裴轩和几个姑娘他们也都见过,都是本分的人,他丝毫不担心念悠嫁过去的日子。 “念悠聪明着呢,哪能让人随便欺负。” 苏念庆一句话,让苏老汉瞪了一眼,自己的闺女自己心疼,总想给她最好的。但是念悠既然愿意,他们几个再讨论也没什么用。 苏老汉对商氏道:“她大嫂,裴家再来人就应了这门亲事吧。” 第四十二章 过了两天裴家请了媒人上门询问,苏家便答应了婚事。 后来两家一商量,因为念悠才十四就今年先订婚,等明年念悠及笄了再成婚。 定亲日子定在了四月初十,桃花盛开的季节。 一大早裴家就来了几辆马车浩浩荡荡来了清流村。清流村的村民都知道苏念悠要嫁给镇上的裴家了。裴家是多么富裕的家庭,大家伙儿都知道的,很多人都前来恭喜苏家找了一位好亲家。 裴骁今日很高兴,穿着打扮很是有气势,下了马车,有荣叔带着下人将彩礼一抬抬的抬进苏家大院,简直看花了来看热闹的人的眼。 苏家没有女性长辈,商氏忙的团团转,苏二婶今日也厚着脸皮来了,满脸堆笑的在前面帮着招呼客人,直到裴骁带着礼品来了,苏二婶眼珠子直转,将眼睛盯在裴骁身上。 商氏心里恼怒,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赶紧交代一声自己的娘家三弟妹,拉着苏二婶去一边忙去了。 谁知过了一会,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的林家大舅带着家人来了,林二舅家倒是没来人。 林大舅还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都说明了让你们不要再来了,可你还来,真是厚脸皮了。 当然舅家来人了,商氏也不好真的撵出去,况且惹事的二舅母他们没来,只来了大舅一家还算老实。 大姨母见自己兄弟来了,脸色不善,拽着林大舅就去了后院。大舅母张氏有些担心想过去看看,被林大郎拉住了,“娘,让大姑说说我爹也好。” 张氏叹了口气,想想也就算了。 今日定亲,其实没有念悠什么事的。早上起来洗刷完吃了早饭她就待在屋里不能出去了,只招待自己的好姐妹等人就行了。 这样的日子,念悠本想着乔言榕能来,谁知乔言榕只是打发了丫鬟给送来了礼品,自己倒是说身子不舒坦没有来。 念悠不是特别大度的人,对上辈子如此愚弄自己的人自然想要报仇。只是乔言榕没来,她也只能将事情搁浅,热热闹闹的招待同村的小姑娘。 苏娇是一早就被苏二婶抓过来的,她本来是不愿意过来的,年前和念悠家闹得那么凶,她过来都觉得没脸。但是苏二婶脸皮厚啊,觉得今日苏念悠定亲定会有许多人家来参加,自己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得就能被人看上。 况且苏二婶也打听到了,裴家可是有五个儿子,除了二儿子已经成亲,苏念悠和大儿子定亲,剩下的三个儿子可都没有说媳妇呢,若是苏娇恰巧被裴母看上了,那苏娇也能到镇上享福了。 此刻苏娇正坐在念悠的屋里,看着念悠和其他几个小姑娘说笑,心里气急了。在她心里苏念悠是不如她的,只是苏念悠命好,被裴家看上罢了。可另一方面见念悠和其他人说说笑笑却不搭理她,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想着她们怎么说也是堂姐妹,竟然不亲近自己而亲近别人呢。 念悠正和她童年好友翠荷说着话,就觉得有道锋利的视线盯在她身上,一转头便看到苏娇哀怨的看着她。苏娇被发现,慌忙转过头去,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翠荷拉着念悠的手高兴道:“悠悠,以后你可就享福了,到时候我去镇上找你玩,你可别嫌弃我。” “当然不会了,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念悠笑着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 苏娇不屑的嗤了一声,“翠荷姐,人家可是要当少奶奶的人呢,你这么上赶着,别人还以为你巴结人家呢。” 翠荷本就有些内向,平时也喜欢做针线,和念悠也是这几年才好了起来,而且她已经和赵潜定亲了,明年春天便要出嫁,现在好姐妹定亲了,自然过来陪着她。 念悠看了苏娇一眼,笑道:“翠荷姐姐去找我玩我求之不得呢,就怕一些不知所谓厚脸皮的人上门呢。” 苏娇被说的脸一红,气哼哼道,“哼,真不害臊,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这么自说大话,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真以为能嫁过去呢。哼。” 要说之前苏娇说一些话念悠还不会怎么样,可今日苏娇这话可就有些过分了。村里的姑娘就算再泼辣不懂事也不会拿别人的亲事作法说些不好听的。就算说人坏话也不会当着人面说,可这苏娇像是天生的嘴巴贱,居然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了。 翠荷更加尴尬,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的事居然引得他们姐妹俩产生了矛盾,坐在那里有些坐立不安。其他的几个平日交好的姑娘也看不惯苏娇的作态,其中一个荷花道,“苏娇,这可是你亲堂姐,你也是要说亲的人了,积点嘴德吧。” 苏娇脸一红,反驳道,“我又没说你,你插什么嘴,我就算说也是在我们苏家说,关你荷花什么事,咱村里谁不知道你要嫁给一个瘸子啊,得瑟什么呀。” 荷花家里穷,可荷花却是个泼辣的,荷花爹想将她卖给镇上富户做小老婆,荷花不答应,便和邻村的一个瘸子好上了。荷花爹没法子便说没有荷花这个女儿,让他丢尽了脸。 别人可能不知道,可念悠却知道,荷花给自己找的这个瘸子,虽然身有残疾,长相却挺好,而且老实能干,自己在村子里养着蚕,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可苏娇却当面揭人伤疤,让荷花红了眼,荷花委屈的瞪着苏娇,又想着这是念悠的定亲日子不好闹大,生生憋出了泪。 苏娇话出口也觉得有些过分,可话已经出口哪有收回去的道理,眼神闪烁着梗着脖子坐在一旁不去看这几人。 本来觉得只是小事的几个姑娘都静了下来。念悠冷冷的看着苏娇,冷笑道,“你若是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没人拿你当哑巴。我们苏家的姑娘哪个跟你一般嘴巴不饶人,下次出门将嘴巴刷干净再出门。” 苏娇本来有些心虚,可苏念悠却当着外人的面如此说她,顿时火从心起,她蹭的站起来,指着念悠道,“哼,苏念悠,你有脸说我,谁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你小小年纪仗着长得好看就去勾引裴家公子,裴公子无法才答应娶你,这谁不知道。” 苏念悠面上冰冷,眼睛盯着苏娇像是要盯出一个窟窿,“你再说一遍?” 苏娇被她一盯,心里有些打怵,可一看屋里其他人也都看着她,她心一横,又将话说了一遍,“说就说,谁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勾引男人,整个九如镇都传遍了。本来乔家大小姐要说给裴公子的,还不是你勾引裴公子,做了不要脸的事才让裴家来提亲的....”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苏念悠眼睛未眯,扬手就在她脸上一巴掌。 苏娇虽然有些黑,但是长得也很娇俏,一张脸因为这一巴掌蹭的红了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念悠冷笑,“我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说着抬手又是一巴掌。 苏娇从小到大被苏二婶当仙女儿一般养大,哪里被人打过,愣了一愣之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念悠冷声眼看着她,讥讽道:“我如何用不着你管,裴家愿意来提亲就是满意我,你看不惯也没法。况且,哼,你前天去杨柳村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识相的话就赶紧滚回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苏娇本来想大闹一场让她的定亲也不安稳,可待苏念悠说出杨柳村的时候,苏娇脸都白了,吓得站起来,捂着脸匆匆的开门跑了。 甚至屋里的人都能听见外面苏二婶喊她的声音。 其他小姑娘坐在屋里有些尴尬,翠荷笑着开口:“瞧瞧,苏娇还是个孩子呢,不懂事罢了。” 荷花也擦干泪,说着,“可不是,被惯坏了。” 等小姑娘们走的时候念悠给了每人一只时兴的珠花,几个小姑娘自然知道该闭紧嘴巴的时候就闭紧嘴巴。 只剩下翠荷和荷花在这。翠荷担忧道:“念悠,苏娇说的那事,我在镇上也听过,听说乔家去裴家提过亲,没想到裴家却拒绝了,转而来你家提亲了。” 而荷花则嗤笑,“肯定是那所谓的乔家大小姐没能嫁给裴公子就在背后祸害咱们悠悠呢。”说着又拉着念悠道,“悠悠,你也别怕,等你嫁入裴家看她们哪个还敢说,我非撕烂她的嘴。” 念悠笑着看着两个小姑娘气的脸红红的,心里开心极了。上辈子她除了乔言榕没有其他的朋友,这辈子还好有这么两个好友能这么为她着想。 第四十三章 九如镇,乔家。 “大姐,听说裴家那个裴骁定亲了呢,是清流村苏家的姑娘,我记得姐姐和那姑娘还交好呢,现在不知道姐姐心里怎么想的啊,妹妹很好奇呢。”乔言会拿帕子掩唇,整个人笑的花枝乱颤。 她和乔言希是嫡出,对小妾生的乔言榕从来都看不在眼里。但是这个乔言榕惯会做表面功夫,在京城的时候就时常侍奉在她母亲跟前,将她母亲哄的团团转,反而对她们这两个亲生的闺女没那么亲近。 前段时间她们听说乔言榕自甘堕落和乡下泥腿子的姑娘做朋友,后来又主动求她们母亲去裴家提亲,谁知这过了没一年,自己看上的男人竟然和她交好的姑娘定亲了。 因为这事,她们母亲乔大太太恼了乔言榕,她们这会儿又怎么忍得住不过来看看热闹。 乔言榕脸色发白,双手紧握,隐忍着怒气。 而乔言会则不打算这么放过她,继续道,“大姐姐,你若是伤心就告诉妹妹们,咱们是姐妹,一定不会笑话你得。”说着还应景的笑了笑。 一旁年纪稍大的乔言希则皱眉拉了拉妹妹,不赞同道,“妹妹,怎能这么和大姐姐说话。”又转头对乔言榕道,“大姐别生气,三妹只是有口无心罢了。只是....那苏念悠着实让人着恼,大姐可别轻易的饶了她。” 乔言榕冷笑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嫡妹,心里哪里不知道这两人的幸灾乐祸。她想了想突然笑了,“妹妹们倒是关心我,只是二妹妹和我一般大呢,今年也该找婆家了吧,可惜啊,这九如镇没有大户,恐怕要委屈妹妹了。就是不知道母亲会为两位妹妹找什么样的婆家了。” “你。”乔言希还未说话,乔言会倒气的不行,双眉一拧,讽刺道:“谁不知道大姐一来九如镇就不安分勾引男人啊,可是我也听说了,那裴家看不上姐姐呢。因为姐姐是庶出.....” 乔言榕自小聪慧,自认为除了出身没有比这两个妹妹差的地方,可世人看人先看家世地位,自己这庶出不管如何努力都比不上嫡出二字。 “两位妹妹是嫡出,那姐姐就看着妹妹们找什么高门大户了。”乔言榕冷笑着,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上辈子这俩姐妹就没什么好结局,这一辈子也不会有变化。 乔言希姐妹俩本来是来看乔言榕的笑话的,可反倒被乔言榕说了一通。姐妹俩一气之下去了乔大太太那里,哭着说乔言榕欺负了她们。 乔大太太如何不知几人的官司,笑着安抚道:“你们和她较真什么,她的亲事不还是拿捏在你娘我的手里?放心好了,你们俩的婚事娘自有主意,就是乔言榕,哼,想嫁给裴骁可人裴骁看不上她,一个小娘养的小蹄子怕什么。” 听母亲一席话,乔言会立马开心起来,“娘,给大姐找个又老又丑的。” 殊不知娘几个的话却正好被乔言榕的丫鬟听到,乔言榕听到秋香来报,气的差点咬碎了银牙。 裴骁定亲了又如何,上辈子也定亲了,不还是被她拆散了,然后苏念悠惨死吗。 这辈子,她同样有本事让苏念悠去死,就凭苏念悠那猪脑子,哪里是她的对手,这辈子对自己虽然不如上辈子信任,但是她还是有信心的。 过了几日,乔言榕就带了礼品亲自去了清流村。 念悠定亲后,就不常出门了,婚事定在明年夏天,还有一年的时间,她得趁着这个时间将嫁衣等物手绣出来才行。 等乔言榕来的时候,念悠正将一块帕子绣好,听到乔言榕的声音,苏念悠突然想起上辈子。 上辈子,乔言榕也是在自己定亲后不久来的。那时她悲悯的看着她,跟她说了那些话,才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这辈子,还会是那些话吗? 念悠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迎了出去,“乔姐姐,你来了,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了,我都想你了。”声音说不出的依恋和欣喜。 乔言榕笑着靠近拉住念悠的手,满脸的爱怜和心疼,“妹妹怎么瘦了,不过几个月没见竟然瘦成这样,怎么,日子过的不好吗?” “唉。”念悠叹了口气拉着乔言榕进了她的屋子,过了半晌才咬唇道,“我爹非得给我定这门亲事,我都没见过那人,也不知长什么样,若是长得凶神恶煞,我宁愿死也不会答应的。” 乔言榕摸摸她的脸,神色怔忪,上辈子苏念悠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这辈子还是这么说。 果然还是个傻的。 “姐姐,你也住在镇上,可有听说过这裴家?”念悠瞧着乔言榕的神情,心里笑开了花可嘴上还是说道,“我们家这几年虽然因为我二哥日子变好了,可与裴家却没啥联系,也不知道这裴家什么样子。我听人说这裴家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好,否则不会看上我这村姑。” 她的模样像极了上辈子,可又与上辈子不同。乔言榕似有感觉心下疑惑,可细细观察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同。加上她从回到九如镇就被乔大太太拘在家里,等闲出不了门,一点外面的情况都不知道,不过还好有上辈子的记忆,否则非得抓瞎不可。 她看着苏念悠,眼中慢慢汇集了爱怜和不忍,她张了张嘴,最终又纠结的摇头。 念悠着急的看着她,摇她的手臂,“姐姐,你可是知道什么裴家的事?怎么好端端的上我家来提亲?我又不认识那裴骁,裴家如何会看上我呢?” 乔言榕摇头,最终忍不住道:“妹妹,我原不想说的,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可这裴家.....实在是太过分。你想想裴家可是镇上的大户,就算在清河县也是数得着的,他们家这般有钱为何那么多名门闺秀不娶,为何非要娶你呢?而且你家以前和他们又没有什么交集,他们却带着厚重的礼来提亲,这又是为了什么?” 念悠听她说着,脸都吓白了,拉着乔言榕的手都加大了力度,“姐姐,你别吓唬我。我定亲那天我大嫂明明告诉我裴骁长相英俊仪表不凡的,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上辈子,她爹已经不在了,婚事由她哥嫂拿的主意,待她听了完全不信任兄嫂,反倒信任乔言榕,她倒要看看,这次乔言榕会怎么说。 而对于乔言榕来说,糊弄苏念悠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稍微一停顿,又酝酿出了感情,便抹起眼泪来,激动的说,“妹妹,我原不想说的,可你知道那裴骁是何模样吗?身高八尺多,以前长得还不错,可他打仗回来,脸上也毁容了,听说被抬回来的时候腿也是瘸的,今年都二十多了,可妹妹今年才十四啊。那裴家人为何要娶妹妹,还不是看着妹妹长得俊俏,家里又是乡下人没有依靠吗?那裴骁可是出了名的狠戾,在九如镇上谁不知道这样,他们家曾经给他说了几房媳妇,有两个还没进门就死了,还有一个进了门没熬过三天就被那裴骁给折磨死了。” 乔言榕说的情真意切,说道动情处,浑身颤抖,小脸发白,可念悠心里却冷笑不已,两辈子了,乔言榕还是这么自大,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没脑子的,听了她的三言两语就上吊的人呢。 只是她心里虽然这么想,可面上却惨白一片,害怕的浑身颤抖,“姐姐,我不想嫁给这样恐怖的人,姐姐,我该怎么办,姐姐,如果嫁给这样的人,我宁愿死了.....” “别胡说。”乔言榕捂住她的嘴,眼泪跟不要钱是的掉下来,“妹妹,那裴家咱们可惹不起啊,就是我爷爷见了那裴骁也让三分的。我是真替妹妹担忧,以后可怎么办啊.....” 念悠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我大哥大嫂他们都说裴骁是个好的.....” 乔言榕眉头轻皱,似乎有难言之隐,在念悠三番两次催促下,这才叹气道,“念悠,你可知,你侄子在镇上闯了大祸?” “大祸?”念悠惊讶的捂嘴。 乔言榕轻轻的点头,拿帕子替念悠擦去眼泪,继续道,“想必你家里没有跟你说这件事,你那侄子苏茂,在镇上与人打架,将人给打死了,那家人在镇上就是无赖,问你家要一千两银子。” “什么!” “一千两银子可不时小数目啊,可那家人说了,若是你家拿不出一千两银子来,就去县衙击鼓鸣冤,到时候搭上的可就是你侄子的命啊。”乔言榕仔细的观察苏念悠的神情,确定苏念悠此刻很痛苦的时候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苏念悠果然如上辈子那样蠢,她接着说,“这事你家不敢声张,这时裴家找上你家,说能替你家出了那一千两银子,摆平这件事,唯一的条件就是将你嫁给裴骁。” 念悠惨白的脸,满脸的不可置信,“不,不会的,爹和大哥他们都是疼我的,我二哥不会骗我的,念林也不会骗我的。” 乔言榕痛苦道,“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啊,对于你爹来说,孙子比你这将要嫁人的闺女可重要多了,你大哥大嫂自然将儿子放到前头,你二哥和弟弟,他们也是孝顺为先,自然听你爹的。况且裴家家大业大,他们还指望着你嫁入裴家能带来更好的利益呢。可怜的妹妹,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姐姐。”念悠与乔言榕抱头痛哭。只是两人心里各想着什么只有自己知晓,乔言榕以为自己说动了念悠,而念悠则在想上辈子自己的愚蠢。 第四十四章 乔言榕在苏家待了许久,秋香着急的看了一次又一次,终于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才敲门进去,说她们该回去了。 乔大太太自从去裴家提亲之后便加强了对乔言榕的管束,当然也不是不能出门,只是出门的次数大大减少而已,非但如此,乔言榕以前在家里收买的丫头也被乔大太太一一拔出,害的她现在想要探听什么消息都探听不到。 乔言榕正说的起劲儿,被秋香打断有些不高兴,“知道了,这就走,你去外面守着。” 等秋香将房门关上,乔言榕才站起来,拉着念悠的手叹气,“妹妹,姐姐先回去了,等过两天再来看你。” 念悠泪水涟涟,依依不舍的将乔言榕送走了。 商氏瞧着,疑惑道,“她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还哭了?” 念悠将眼泪擦干,脸上哪有一丝悲伤,调皮笑道,“没事,不过是看着我和裴骁定亲了心里不痛快,来离间我们家罢了。” “离间我们家?”商氏瞪大眼睛,这乔姑娘这一年多来,经常来他们家走动,她以为那姑娘只是单纯的喜欢和念悠相处,谁知竟然还存了坏心离间他们一家人。 “这,为什么啊?”商氏有些想不通,“咱们和她有什么利益冲突不成?” 念悠眨眨眼,无辜道,“她看上了裴骁,然后她们家去提亲被裴家拒绝了,可能怀恨在心。” 商氏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要离间他们呢,可你既然没成功就算了,干嘛还和念悠相处,到底存了什么坏心思啊。 商氏一想,这乔大小姐当真不是简单人物,她拉着念悠的手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念悠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就老老实实道:“她说裴骁是腿瘸眼瞎的,脸也是毁容的。而且说苏茂在学堂打死人,对方要一千两银子,而咱家拿不出来,裴家给付了钱条件就是将我嫁给腿瘸眼瞎的裴骁。” 商氏一听,很是气愤,“这乔大小姐实在太过分,竟然如此污蔑咱们茂茂。悠悠你可不能听她的,茂茂听话着呢,昨天回来还说夫子表扬他来着。这乔大小姐当真是人面兽心,悠悠,以后别和她来往了,没的掉身份。” 每次乔言榕过来,商氏都很热情的招待,临走时也会准备一些自家腌制的酱菜给她们捎着,可却换来这个,自然心痛。 念悠挑眉,“大嫂不觉得有趣吗?倘若她有一天知道她这些小计策失败了,会是什么嘴脸?” 商氏笑了,戳她脑壳,“你啊,别过火了啊。” 念悠笑嘻嘻道,“大嫂放心吧。” 她还想看乔言榕知道真相的时候抓狂的表情呢。千万别说她这样不善良,上辈子被愚弄一次就够了,上辈子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一辈子,她要为上辈子的死讨个公道,最起码让她舒坦舒坦。 乔言榕回到乔家先去乔大太太房里请安,乔大太太看着她冷冷的说,“明日清河县县太爷的夫人来府上做客,到时你与我一同接见。” 乔言榕低声应是,却不敢多问。回到自己的院子,乔言榕打发秋香去打听打听县太爷夫人来有何事。秋香很快回来,“姑娘,奴婢好不容易打听到,说是县太爷有位公子,今年十八,明日会跟着县太爷夫人一起来家里。听说,听说有意和咱们府上结亲。” 乔言榕眉头微皱,就县令家的那个色鬼,哪能和裴骁相比。不过上辈子这县令之子也是来过,只是上辈子她都能解决这件事,没道理这次解决不了。 到了第二日,乔言榕跟着乔大太太一同接见县令太太,县令太太今年五十多岁,长相看着温和,而一旁站着的县令之子是县令与县令太太的老来子,名叫张蒙,自小娇惯,养成了现在这副纨绔性子。 张蒙自乔言榕进来,两眼就一直盯着她,乔言榕心里暗自皱眉,真想给这色胚一巴掌。 乔大太太对这门亲事是满意的,县令虽然是不大的官,可在清河县却是地头蛇。而且自己这个庶女只是小妾生的,搭上这么一个庶女她一点都不心疼。 好在县令太太似乎对乔言榕也很满意,拉着乔言榕又是给见面礼又是夸奖的,看到乔大太太娇笑涟涟。 “我这女儿啊,虽然是庶出,可从小也是养在我跟前的,当着嫡女教养的,平日最是贴心,比我那两个不省心的可强多了。”乔大太太满脸笑容,拿帕子轻轻掩嘴。 县令太太也很是欢喜,见儿子的模样便知儿子是相中这姑娘的,心里的犹豫也放松了下来。庶女就庶女吧,总比儿子一直不娶亲的好。 乔大太太对乔言榕道,“你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的如何了。” “是,母亲。”乔言榕答应一声便出去了,等她走后,乔大太太又叫来丫鬟,“带张公子出去走走。” 张蒙一双眼跟着乔言榕出去了,听到这话,忙不迭的跟了出去。 乔言榕出了门和秋香使个眼色就拐去厨房了,而张蒙出门后却找不到路了,在丫鬟的有意指引下,张蒙走了另一条路,走了一会儿却见前方走来一姑娘,十三四岁,长相不比在花厅里见到的乔言榕要差。 要么说张蒙是色胚,立马忘了乔言榕被眼前的人吸引住了,再转头身后跟着的丫鬟也不见了,而那迎面走来的姑娘居然也没带人。 乔言希慌里慌张的走来,迎面碰上一青年男子,想到今日母亲宴请的宾客,立时便猜到来人的身份,可此时那人竟快步朝她走来,她想往回走,却被人拉住,她想惊叫,张蒙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美人,让哥哥来疼你....” 张蒙嘴里说着下流的话,一面拉扯着乔言希往一旁的树丛走,而乔大太太为了张蒙与乔言榕偶遇有单独见面的机会竟然将下人都遣散了,此时这里人影也无。 乔言希吓坏了,挣扎着去挠他,可张蒙是常年流连青楼的,对女人的这些小把戏熟悉的很,捂着她的嘴就拖了进去。 不一会儿,树丛里就传来男子的粗喘声还有女人痛苦的呼喊声,乔言榕站在不远处,心里冷笑道:乔言希,你不是笑话我喜欢裴骁这个莽夫吗,自己倒和小厮勾搭上了,既然如此,那就将你送进县令后衙好了。 秋香有些担忧,“姑娘,会不会出事?” 乔言榕冷笑,“没事,你现在过去,然后惊叫大喊,别人问起来就说要去厨房找我路过这里。” 秋香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听从乔言榕的话走了过去。 乔大太太等人匆忙赶来,然后就看到自己亲生女儿被张蒙欺负的场景。县令太太很丢人,拉着张蒙就打了一巴掌。 而张蒙见事情败露则声称是偶然遇到乔言希,是乔言希不顾羞耻勾引他的。乔言希只是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样的事情也说不清楚。 乔大太太自然不觉得这是意外,可当时下人都是她遣走的,问了乔言希又问不出什么来,乔大太太头痛欲裂。 好在没几天县令太太就找了媒人来提亲,张蒙和乔言希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乔言榕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看着院子里的葡萄架,轻轻道:“乔言会,下一个就是你。” 秋香站在远处,看着自家姑娘的样子,觉得乔言榕可怕极了,大夏天的都让她生生打个寒颤,她真怕哪天她不听话会被自家姑娘就给卖了,这感觉可真不好。 第四十五章 乔言希婚事定下来后,乔言榕找了借口又去了苏家,商氏得知乔言榕的坏心思之后,对乔言榕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若不是想到小姑的小心思,她早就抄起扫帚将人赶出去了。 乔言榕虽然疑惑,可见苏家其他人待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她便没有多想,和苏念悠待在屋里又说了许多裴家的事。 “裴家二少爷已经成亲,二奶奶今年生了个儿子,在裴家现在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厉害的很。这二奶奶与我家大奶奶也有点交情,曾口出狂言说就算是大房奶奶入了门,当家的仍然是她。”乔言榕叹息的看着念悠,眼中满是担忧,“你这么个性子,进了裴家可如何是好,哪里是那张氏的对手啊。” 苏念悠微微低头,将眼底的讽刺掩下去,伤心道,“乔姐姐,我问我爹和大哥他们了,他们....他们不让退婚....我真想去死了算了....活着进那样一个家庭,每天对着恐怖的相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乔言榕打断她,“妹妹可别胡说,这日子总能过下去,实在不行,想法子解除婚约就是了,反正离成亲还有半年多时间呢。”最好和上辈子一样去死才干净呢。 外面商氏靠在门边听着里面乔言榕的话气的直咬牙,恨不能现在冲进去抓着乔言榕的脸啪啪来上两巴掌。在她看来,这个看着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姑娘简直比蛇蝎还要狠毒,那日来她不防备,若不是小姑说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现在她亲耳听到了,心中的愤怒比听念悠说的时候更为强烈。 只听里面乔言榕又道,“还要乔家小少爷,看上去笑眯眯的很好说话,在外面也是和和气气的与谁都交好,可内里,唉,听那二奶奶说,这小少爷从小被娇惯,无法无天,在家里时常打骂小厮,有一回一个小厮不小心做错了事,生生被他打断了腿。” 商氏双手握拳,那裴轩最好的一个孩子了,认识那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不是这恶毒的姑娘说的那样。 就听里面念悠惊讶的掩唇,“真的吗,他,他和我家茂茂是同窗呢。” 乔言榕心里得意,觉得这苏念悠和上辈子一样蠢,她说什么都信,当然她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摇头,可惜道,“这裴家外面看着光鲜,实则.....唉。” 苏念悠眼泪噗噗往下掉,“我的命可真苦,我娘要是在的话一定不会忍心让我嫁进这样的人家受苦。” 乔言榕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别伤心了,都怪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凭白惹得你难受,你可得想开点,别做傻事。” 苏念悠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哭泣。 乔言榕出来一趟不容易,又絮絮叨叨的跟念悠说了许多,还说,“你那侄子的事,裴家已经给摆平了,估计你家也不敢退亲的。” “那可怎么是好,我不想嫁给那样的人。”苏念悠一听不能退亲又哭了起来。 乔言榕内心已经开心到爆,恨不能仰天大笑,可惜现在她只能强忍着,还要露出担忧和心疼,憋的好生难受。 她憋的难受,其实念悠憋的也难受,她真想指着乔言榕的鼻子大骂她的恶毒,可她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怎么也得让她再开心几天,爬的越高跌的越惨,她要给她出其不意的一击,让她也尝尝被骗被耍的滋味。 乔言榕知道出来时间太久,只能和念悠告别,临走时道:“等我空闲了再来找你,或者你去镇上找我也可以。” 念悠点点头,将乔言榕送了出去,这次秋香被乔言榕留在了马车里,听见动静赶紧下来搀扶乔言榕。 上了马车,乔言榕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掀起帘子看着路边上探头探脑的母女俩,问道,“可给苏二婶送礼了?” 秋香一怔,回道:“送礼,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苏二婶似乎想要更多,嫌少。”秋香说完眼睛看着乔言榕,等候她的指令。 乔言榕瞧不起这些泥腿子,可又不得不和这些泥腿子打交道,听闻苏二婶行径,怒道:“不用给送了,这苏二婶在苏家根本就说不上话。” 秋香低头,“是。” 苏念为从菜地里回来,正巧碰上乔言榕的马车回来,乔言榕的手还搭在帘子上,苏念为正看了个正着。 苏念为站在原地,有些怔忪,思绪却回到去年的那家小面店铺。 这样的大家闺秀为何会和妹妹交好?苏念为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想想自己那点小心思,他摇头轻笑,这样的姑娘嫁人也只会嫁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吧。 苏念为进了家门,就听见商氏对念悠道,“她是这种人,你又何必非得和她演戏呢,要我说,你就该甩巴掌到她脸上,告诉她,就算她说坏话,这亲事咱们也会高高兴兴应下。” 念悠笑了,“大嫂不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吗?让她再高兴些日子吧。” 念悠抬头见二哥回来了,笑道:“二哥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可不是早吗,每次乔言榕来二哥都回来的早,甚至像掐好点一样,每次乔言榕走的时候回来,正好碰上,而今日乔言榕走的比往常早一些,刚刚恐怕也只看到乔言榕的马车吧。 二哥已经十九岁了,正常这个年纪的人都该成亲了,可二哥却一直不成亲,之前一直说等家里条件好了再成亲,可家里现在已经不错,他又突然不想成亲了。而自从去年救了乔言榕后她就经常看到二哥发呆,每次乔言榕过来都脸红耳赤,紧张的不知道手放到哪里,她作为妹妹的,如何不知。 上一世,二哥不就是上了乔言榕的当落得惨死的下场吗,这一世,二哥安然活到现在不容易,她可一定得提醒二哥才行。而且就她发现,二哥也不似上辈子那般憨傻,也许只要二哥知道了真相,就会远离乔言榕也说不定。 苏念为听见商氏和念悠的话一怔,笑问道:“你们刚才在说谁?什么恶毒的女人?” 商氏愤愤不平,“还不是那个乔言榕,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苏念为一滞,脸上有些难看,“她如何歹毒了?” 念悠暗中叹口气,想着大嫂说了也好,省的二哥以后知道了更加难受。 商氏本来让念悠将火气消下去了,听苏念为一问,便将乔言榕的事说了一通,完了还道:“这样的女人谁家娶了去谁家倒霉,就是个搅家精。” “不能吧。”苏念为脸上更加难看了,甚至有些心虚。 商氏冷哼,“谁能想到她是这种人,枉费念悠将她当好姐妹,之前听念悠说我还不敢信,今日我偷听了个正着,当真是恶毒的女人。” 苏念为脸色惨白,匆忙放下工具,“我先回屋休息了。”说完落荒而逃。 商氏疑惑的问念悠,“你二哥怎么了?” 念悠笑道:“没事,也许是累着了。下午做些好吃的,给他补补。” 商氏想起刚才苏念为,脸上有些惨白,便点头,“刚才看他脸发白,别是中暑了,先去煮一锅绿豆水消消暑,晚上炖些大骨头,好好补补。” 念悠笑着应是。 而苏念为白着脸回了自己的屋里,慌张的将屋门关上,倒在炕上,直愣愣的盯着屋顶,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真是个傻子,明明比妹妹还要大几岁,却看不穿那女人的恶毒,竟然还被美色迷昏了脑子。 呵呵,真是傻啊。苏念为苦笑着,脸上却比哭还要难看。 从四年前在钱家发生的让他终生耻辱的事,他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谁知竟然遇见了她,本以为她与她妹妹是真心相交,他为了她来一次而欢喜,可谁知,她竟然是朵伪装的白莲花。 苏念为觉得自己蠢透了,他活该活的窝囊。他将手覆在脸上,泪水终于从手指的缝隙中流了出来。 外面念悠站在二哥门前,呆了了许久也没敲门走了,她如何不知二哥对乔言榕的心思,现在知道了也好,早点断了这个念头对大家都好。 商氏正在准备午饭,见念悠脸色不好,问道,“你怎么也这个样子?” 念悠摇头,“没事。我先回屋了。”说着就进了屋子将门关上了。 窗边的琉璃灯在风吹下缓缓的转了几个圈,念悠看着,伸手扶住,想到裴骁将灯笼给她时的情景,唇角微微勾起。 第四十六章 当念悠在想裴骁的时候,坐着马车离开的乔言榕也在想裴骁。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裴骁对她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上辈子求而不得并不能让她打消念头,这辈子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就更不可能放弃裴骁了。 让她放弃裴骁让给苏念悠,她一万个不乐意,想到苏念悠那个傻子,除了家里比上一辈子富裕了一些外,苏念为一如既往的傻,一如既往的愚蠢。 乔言榕想到苏念悠的蠢样,心里乐呵的很,心里想着,脸上便抑制不住的露了出来,整个人都洋溢着开心的模样。 此时已经出了清流村走上大路,秋香欲言又止道,“姑娘......” 乔言榕在兴头上被打断,不由有些恼怒,皱眉问,“什么事?” 秋香道:“姑娘有没有觉得苏家老二,对姑娘有意思?每次姑娘去,他都匆匆从外面回来,有时您刚去,有时在您走的时候,每次也太凑巧了吧?就刚刚我还看着他一个劲的往马车上瞧呢,那眼神骗不了人的。” “哼,一个泥腿子罢了。”乔言榕从骨子里瞧不起苏家人,若不是要离间苏家人和苏念悠,她才不会自甘堕落的一趟趟往苏家跑呢。 再说那个苏老二,长得倒是不错,但是是个没出息的,哪里能和裴骁相比,在她的眼里苏念为连给裴骁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马车缓缓的走着,乔言榕伸手抚了抚头上的珠花,突然想起一个主意来,或许这个苏念为也能帮了自己呢。 “秋香,这苏老二不是经常去镇上送菜吗,明儿你去堵着,我有事找他。” 秋香惊讶,劝道:“姑娘,这不合适吧?”一个大姑娘家单独见一个男人.... 乔言榕瞪她一眼,恶狠狠道:“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 秋香赶紧摇头,并答应了下来。 果然第二天秋香出去到镇口必经之路堵人的时候堵到了苏念为。 此刻天刚蒙蒙亮,好在天气不冷,秋香隔着老远看见,赶忙过去,“苏公子,我家姑娘有事找您。” 其实秋香对这苏老二挺有好感的,长相英俊不输给裴公子,性子也好,除了没多大出息真的没啥缺点。她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每天轻轻皱着,问道,“你家姑娘找我何事?” “啊,哦,”秋香红着脸回神,“这个女婢也不清楚,还请公子送完菜去甄家茶楼一趟,我家姑娘在那里等您。” 苏念为很疑惑,但想到乔言榕的所作所为,还是问个清楚的好,兴许是念悠误会了什么也说不定。 “那好,等我送完菜我便过去。”苏念为点头,拉着车子便走了。 秋香站在那里看着苏念为强壮有力的双臂拉着板车,心跳一度加快,这样的男人,若是她的男人该多好。 苏念为去酒楼将菜送下,匆匆从路边买了俩烧饼,一边吃着一边朝秋香说的茶楼走去,此时天还早,路上没什么行人,刚到茶楼门口,正看到乔言榕从马车上下来。 苏念为嘴里叼着一块烧饼,自然有些不雅,他下意识的将烧饼拿下来,随手扔到牛车上了。 而乔言榕正从马车上下来,正巧看到他的动作,眼中不经意的划过一丝轻蔑,再抬头却挂上得体而迷人的笑意:“苏二哥,你来了。” 苏念为盯着这个笑容满面的姑娘,实在不能将她和妹妹和大嫂说的恶毒女人对比起来。但是相比乔言榕,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妹妹,觉得妹妹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敌视。 “嗯。” 声音低沉,透着男人的魅力。 乔言榕惊讶的看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这个自己看不上的男人,仔细一看,便觉这男人着实长得不错,可惜了,是个泥腿子。 苏念为将她的眼神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微微苦笑,面上却是不显,“不知乔姑娘叫我来有何事?” 乔言榕灿然一笑,歪头稍显天真问道:“苏二哥难不成打算和我在门口说话?这一会儿人来人往的.....” “嗯。里面请。” 乔言榕抬腿提着裙子小步的进去,找掌柜的要了包厢便径直上了楼。苏念为不知她是何意,皱着眉头跟了上去。 乔言榕抬腿提着裙子小步的进去,找掌柜的要了包厢便径直上了楼。苏念为不知她是何意,皱着眉头跟了上去。 秋香跟在两人后头,偷偷的抬眼打量苏念为,越看越是满意,心里甚至冒着泡泡,觉得要是这个男人能疼自己就好了。她红着脸跟着上了楼,却被乔言榕打发站在门口看着,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看着乔言榕和苏念为进了包厢,秋香心里有些不舒服,偷偷的嫉妒红了脸。 “乔姑娘有何事不妨直说。”苏念为这两年沉稳不少,可看着曾经自己喜欢过的女子内心还是很复杂的。 他看着她,多么希望念悠误会了,可刚刚他没有看错,他从乔言榕眼中看到了鄙夷和不屑。他微垂着头,心里有些苦涩,知道自己泥腿子的身份配不上她,可从她眼里看到鄙夷的时候,心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乔言榕笑意盈盈的看着苏念为,心里自然是不屑的,不过心里又有些满足感,总归是有男人喜欢自己的,虽然这男人没出息,可不妨碍她享受这种感觉啊。 她想了想,突然微微叹气,满脸哀愁道:“苏二哥,你可知道念悠对这门婚事的想法?” 苏念为一愣,想起念悠和大嫂说的话来,随即摇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由我爹来做主。左不过不会害她就是了。” “唉,我也是好心,可看着念悠妹妹因为这婚事不开心,我这心啊...”乔言榕面容哀伤,满面的担忧,她抬手捂着心口,皱眉继续道,“看着她因为这婚事夜里睡不着,我这做姐姐的心里实在难受的厉害。” 苏念为微不可察的挑眉,“哦?念悠倒是从未对我说起,她是如何说的?” 乔言榕皱着眉头便将念悠跟她说的那一套跟苏念为说了一遍,末了道:“苏二哥,我是真的将念悠当妹妹看待的,我真不愿看着她难受。念悠妹妹说,那裴家虽然家大业大,可那裴骁面冷心硬,一张脸都能让她害怕的发抖,而且她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裴骁那人残暴不堪,最是喜欢打人,就念悠的身子骨,若是被打,哪里还有活路。还有听说裴家一共八个孩子,这嫁过去就是长嫂,不仅操心小家还得操心这一大家子。真的嫁过去也是难啊。” 她说的情真意切,可苏念为心里却越来越冷,本来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可现在这一丝希望也消失殆尽,他抬头,目光变冷,“我听说,乔家大太太曾经去裴家提过亲,不知是为你家妹妹还是为了你呢?” 乔言榕一听这话,脸上一僵,那满脸的惋惜和心痛也定格住,随即乔言榕的脸一红,低声抽噎:“我就知道,这事不会瞒得住的。那时母亲觉得裴骁是个有前景的,便背着我去提了亲,我是万分不愿意的,奈何母亲强硬,不过还好,不知怎的裴家没有答应。还请二哥别误会,实在是我不愿意的。”她抬头,脸上还挂着泪,倒是有丝楚楚可怜的味道,她眼中满是恳求,“苏二哥,你别将这事告诉念悠,我怕她多想。好不好?” 苏念为心里的冷笑更甚,他抬眸望着看似情真意切的姑娘,突然笑了,“乔姑娘多虑了,我也是担心妹妹而已,既然妹妹不愿意嫁给裴骁,我回去自然问个清楚,她若真的不愿意,我自然帮她。” 见他如此说,乔言榕暗地里松了口气,再抬头,脸上挂上安心的笑,“那就有劳苏二哥了,若是能达成念悠的心愿,我、我自然要感谢苏二哥的。”说到最后娇羞的冲苏念为一笑,要说满目含情也是有的。 苏念为看着她做戏,心里已经不耐烦了,隧道:“乔姑娘客气了,毕竟念悠是我亲妹妹,哪有让乔姑娘请求的道理。”说着他站起身来看了眼窗外的阳光,“若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乔言榕娇柔一笑:“好,下次再见。” 回去的路上苏念为心里烦躁,想着乔言榕的虚情假意,又想想妹妹的听话懂事,他都觉得自己是个蠢货,之前竟然让乔言榕的美色差点迷失了心智。 瞧瞧今日乔言榕说的话,什么念悠不喜欢裴骁,害怕裴骁会随时打她云云。又说什么乔家去裴家提亲不是她的本意,若不是她的本意,乔大太太能主动去男方家提亲? 还不是自己喜欢裴骁,结果裴家拒绝了,转头与念悠定了亲,故而心里不甘恨上念悠。再者裴骁那人不好对付,她便打起苏家的主意,竟然企图策反念悠,让念悠对这门亲事生出惧意,让苏家主动退婚。 若是念悠不像现在这般聪明,那岂不是就被乔言榕骗了? 而且以念悠的绝强,要真让乔言榕说动了,或者念悠没见过裴骁,那念悠极有可能做出傻事来的。 这么一想苏念悠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念悠之前就认识裴骁,又聪明早就识破乔言榕的恶心毒计,否则结果真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苏念为将牛鞭甩的啪啪响,恨不能这牛就是乔言榕,好让他抽个痛快,他真的确信,以前他是瞎了眼,脑子进了水才看上了乔言榕。 还好,醒的不是太晚。 第四十七章 因为裴骁早就对乔言榕有了防备,所以裴骁很快便打听到了乔言榕的所作所为,不过以他对现在的念悠的了解,还是不担心,可耐不住心里想她,便央了裴宝钗姐妹俩以她们的名义请念悠来家里做客。 虽说大齐民风开放,可未婚夫妻单独见面也是不妥,可未来小姑相请却是没有这么些问题的,况且在乡下也没那么多讲究,裴宝钗只是派丫鬟跑了一趟,通知了时间便可。 外面已经微微有些热了,念悠用了早饭,商氏已经给她准备好了要带过去的礼品,临出门前还嘱咐道:“外面多注意些,下午我早些让你二哥去接。” 念悠笑着应了,坐上牛车由苏念为赶着牛车送她去镇上。 镇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念悠坐在牛车上看着四周,微微露出一点笑容。 而恰好出门的秋香正走到一绣庄门前,远远的便看到苏念悠的影子。秋香一惊,赶紧跑过去远远跟着,直到看到牛车赶进了裴家,这才慌慌张张的往乔府跑去。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刚进乔言榕的院子,秋香便焦急的叫了起来。 乔言榕正端坐在窗前临摹一副字画,听见她咋咋呼呼的进来皱眉呵斥,“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秋香着急,急忙道:“姑娘,我刚刚看到苏念悠去了裴家。” “什么?”乔言榕大惊,手中毛笔直接掉在宣纸上,“你看清楚了?” 秋香点头,“我特意跟着,确定牛车进了裴家,姑娘,若是苏念悠见着了裴公子,那.....” 她没说下去,可乔言榕却明白了,她一下子呆坐在椅子上,若是苏念悠见到了裴骁,那么她的谎言就不攻自破,她便会一败涂地。 不,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得阻止这件事情。 “随我去见母亲。”乔言榕神色凛然,换上如往常般的神色,去了乔大太太那里。 乔大太太这些日子因为乔言希的事头疼不已,这会儿见乔言榕过来也没给什么好脸色,本来准备的县太爷家的小色鬼是给这个小蹄子准备的,现在居然不得不将亲生女儿嫁过去。 “你来做什么。”乔大太太放下嫁妆单子,不悦的问道。 乔言榕盈盈福了福身子,笑道:“母亲,裴家几位妹妹突然找我有事,女儿想出去一趟,不知可否?” 乔大太太讽刺的看她一眼,嗤笑,“你该不会还不打算放弃吧,裴家大郎已经和苏家的姑娘定亲了。” 乔言榕嘴角微僵,顿了顿,“言榕明白,女儿已经放下了,母亲不必担心。” 乔大太太却不甚在意,“你什么心思也不用隐瞒,我清楚的很,去吧,只是记得,别丢了乔家的脸面,否则别怪我将你配给不入眼的小厮。” 即便你再是乔家大小姐,可庶出就是庶出,婚事自然由嫡母做主。 乔言榕微微低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出了门乔言榕加快步子吩咐道:“赶快去准备马车,立即去裴家。” 秋香知道不能耽搁,小跑着去安排了,而乔言榕则快步去了侧门等候马车,路上正碰上乔言会,乔言会自亲姐和张蒙的婚事定了之后便将怒气撒到乔言榕身上,本来应该是乔言榕嫁给那个色鬼的,谁知她亲姐姐却中了招,如何不很。 正巧看到乔言榕神色匆匆,便袅袅婷婷的过来,冷哼道:“姐姐这么着急出去,莫不是急着和哪个野男人约会?” 乔言榕皱眉,“妹妹也是大家闺秀怎的说出来的话和市井泼妇一般,一点教养都没有,要不要我去和母亲说说?” 乔言会咬牙切齿,“乔言榕,你别得意,我就知道是你算计了姐姐,等我和母亲说了,给你安排一家更差的婆家,看你还张狂。” 乔言榕冷笑,“那就等着瞧好了。” 这时马车过来,秋香下了马车扶着乔言榕上去,乔言榕上去之后又回头对乔言会道:“妹妹还是多去陪陪希妹妹的好,以后希妹妹进了县太爷的府上,再见可就难了。走。” 乔言榕催促着马车朝裴家走去,而苏念悠早到了裴家。 裴宝珠带着两个妹妹迎了出来,一见到念悠便拉着她手道:“你就是念悠妹妹吧,早听大哥说起过多次,这倒是头一回见了,快请进。” 裴宝珠性子火爆,可待人也热情,对于念悠也是听过多次,这回见了,倒觉得这姑娘并不似普通的村姑,落落大方,让人一看就喜欢。 裴宝钗和裴宝珍姐俩和念悠更熟悉,跟在念悠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话。 到了裴家,念悠自然要先去给裴母见礼,只是在裴母那里见到裴骁的时候就有些羞涩了。 而裴轩也在,正开开心心的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就凑了过来,“念悠姐姐,茂茂和念林咋没一起来?” 念悠笑:“他俩在家做功课呢,你做完了?”镇上学堂一月休息两日,但是也要布置功课的。 听她一说,裴轩得意的仰起脸,“轩轩聪明着呢,早就完成了,茂茂那个大笨蛋,这次又得挨批了。” 裴母看着他们说笑,笑拉着念悠的手道:“以后是一家人了,常来走动才好。” 这句话说的念悠更加不好意思了。 裴骁抬眼瞥了念悠一眼,眼眸中露出淡淡的笑意,念悠不经意间看到他这眼神,脸上顿时红霞飞,娇羞的如一朵盛开在天山边上的雪莲。 还不等裴骁与念悠说上话,便听外面丫鬟道:“夫人,外面乔家大小姐前来拜访。” 裴骁眉头一皱,有些不悦,这乔言榕怎么哪里都有她。可他并不打算避开,他就是要让乔言榕明白,她的小心思早就被他看穿。 裴母听到丫鬟的话眉头不经意的一皱,之前她挺看好乔家大小姐,可婚事作罢后这乔言榕还是三番两次前来,有时打着给她请安的旗号,有时打着与宝珠几个姐妹玩耍的名头。开始时还不觉得什么,可时间长了她也听说了这乔言榕善于钻营算计的性子,对着乔言榕就没什么好印象了。 念悠眉间不带郁色,突然笑着附在裴宝珍耳边说了几句话,裴宝钗惊讶道,“这么坏?”然后眨眨眼,“不过我喜欢。” 裴宝珠和裴宝钗好奇的看过来,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裴宝珍很是得意,“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小丫鬟匆匆出去,不一会儿便引着乔言榕主仆二人过来了。乔言榕本是大家闺秀,大户人家的礼仪一点不错,进了花厅便半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进来,到了厅里姿态优美的给裴母行了礼,“伯母,言榕打扰伯母待客,还望伯母见谅,实在是言榕想几位妹妹想的紧,等不得送帖子便上门叨扰了。” 裴母心里虽然有些不喜,却也没有表现出来,笑着道:“来的正好,你苏家妹子也来了,听她说你和她也是熟识,正好一块乐乐。”说着拉过念悠的手,拍了拍道,“你们去玩吧,裴骁留下陪我核对账目。” 念悠刚点头应是,便见乔言榕震惊的抬头,正以一瞬不瞬的盯着一旁嘴角挂着讽刺笑意的裴骁,“你、你”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念悠,“你、你们、你们早就见过?” 念悠羞红了脸点点头,也不再伪装,“是呀,我们早就见过了,五年前就见过。” 却不知这样的表情落在乔言榕眼中莫过于晴天霹雳。 早就见过了? 乔言榕震惊的忘记了反应,娇俏的小脸此刻一片灰白,紧咬的唇没有一丝的血色,身子也微微一晃,被后面的裴宝珍给扶住了,一双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念悠,好似听到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苏念悠怎么可能见过裴骁! 明明没有。 难道? 乔言榕震惊的看着念悠,哆嗦的出口,“你们真的早就见过?” 念悠笑意盈盈的点头:“是啊,我和裴骁哥哥五年前就见过了。”她笑眯眯的看着乔言榕失去颜色,无辜的问道,“乔姐姐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乔言榕呵呵冷笑两声,接着苦笑着流出了泪,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整张小脸显得楚楚可怜,当然,念悠不会可怜她,相比较乔言榕此刻的震惊,她上辈子付出的则是更大的代价。 她不过是让乔言榕享受一下被人欺骗的感觉,让他享受一下从云端跌落的感觉罢了。这是乔言榕欠她的。 乔言榕看着面前的姑娘,突然记起上一辈子的苏念悠,那个苏念悠胆小懦弱对自己的话无所不信,哪里像这辈子一般明媚。 想到自从自己回到九如镇以来苏念悠对她的态度,乔言榕突然感觉到,这一切似乎都是个圈套。 “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若是不舒服,我叫大夫可好?”裴宝珍幸灾乐祸的看着她,看似关心的问道。 裴宝珠和裴宝钗连同裴母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都惊讶的看着失态的乔言榕,这大家闺秀怎的说哭就哭了?就因为念悠说五年前就认识裴骁? 乔言榕毕竟活了两辈子,镇定了一会儿对裴母道:“言榕失态了,请伯母见谅,不知伯母可否安排一个房间,我想和念悠妹妹谈谈。” 第四十八章 裴母奇怪的看着她,又看了眼念悠,完全被这姑娘给整懵了,你来我家做客也就罢了,居然还开口要和她家的客人谈谈,要知道乔言榕可是想嫁进裴家而被拒绝的人啊,若是乔言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引起未来儿媳妇的误会可怎好? 她犹犹豫豫的不知如何是好,求助般的看向裴骁。 而裴骁对于这一幕只觉得想笑,却也松了口气,这辈子和上辈子终归是不同的,这辈子的念悠是个坚强的姑娘,已经看破了乔言榕的伎俩并且给了对方沉重的一击。 他赞许的瞥了一眼念悠,只见念悠也向他看了过来,大眼眨了眨,接着转头对裴母道:“麻烦伯母了。”这是答应乔言榕的说法了。 裴母因为她的话更加愣了,裴骁接过话点头吩咐丫鬟去准备。裴母见儿子都不反对了,便点头不管了。 裴宝珠拽过裴宝珍,小声问道,“她们搞什么鬼?” 裴宝珍眨眨眼,回道:“等会儿告诉你。”现在告诉你了待会可就没那么大效果了。不得不说裴宝珍骨子里的恶劣因子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念悠率先走向乔言榕,拉着她的手道:“乔姐姐既然有话说那就随我来吧。” 她这副主人的姿态让乔言榕很不爽,可乔言榕在不满也只能抿了抿唇交代了秋香自己跟着念悠去了。 外面小丫头已经准备好了房间,念悠点头示意,拉着乔言榕便出了花厅。 裴骁让准备的房间还算隐蔽,在裴家偏僻的角落,而下人也被遣出院子,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 乔言榕出了花厅,便面色不渝的拂开念悠的手,冷着一张脸快步走着。念悠也不在意,慢慢悠悠的跟上,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丫头将她们带到院子后便远远的走开了,独留下两人。 乔言榕看着四周的景色,心里有些黯然,这裴家是她两辈子都想嫁进来的地方却被苏念悠轻易的夺了去,她将目光落在苏念悠身上,冷笑道:“你为何骗我?” 念悠见院子里有座凉亭便信步走了过去,在石凳上坐下之后不答反问,“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什么了?”乔言榕冷笑,也跟着进了凉亭,指着念悠声音突然变得尖利道,“不是你告诉我,你没见过裴骁吗?” 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丑,还有苏念悠当时她说起亲事时悲惨的模样,居然也都是装出来的,从头到尾苏念悠都是在耍她。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被人耍的团团转,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欲处之而后快的苏念悠。 念悠脸上依然挂着笑,也不反驳,“那你就跟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什么裴骁腿瘸眼瞎,脸又是毁容的,连着说了三房媳妇没一个好下场。那么你告诉我今日见着的是谁?难不成我看到的不是裴骁” 她每说一句话乔言榕的脸便白一分,脸上的尴尬还有羞耻竟然奇异的让念悠有了一丝的爽意。 上辈子念悠是个蠢的,傻到对乔言榕的话深信不疑,任凭自己的兄嫂对她费尽口舌都不信任,最后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乔言榕咬了咬唇,不甘心的看着念悠,问道:“你看着我自说自演,甚至陪着我演戏,就是为了让我出丑,看我的笑话?” 念悠点点头,笑道:“对啊,我就是喜欢看你自以为是的样子,就是想看着你对我说裴骁如何如何不堪,然后再狠狠的打你的脸。奥,对了,还有我家茂茂的事,你以为我真的信你的鬼话吗?你以为我们家真的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吗?” 看着乔言榕震惊不可置信的样子,念悠心里舒坦极了,她不是圣人,也不是君子,她只是个小村姑,但是骨子里却有着有仇必报的因子,这会儿看着乔言榕失色心里舒坦到爆。 她顿了顿,站起身来凑近乔言榕,眨眨眼笑眯眯道:“乔姐姐,你说要是裴骁哥哥知道你将他说的那么不堪,他会怎么想?怎么看你呢?乔姐姐,你该不会还喜欢着裴哥哥吧。” 听念悠一口一个裴哥哥,乔言榕气的快要炸了,或者说嫉妒的要炸了。上一辈子她就输给了这个村姑,这辈子她竟然还是输给了这个村姑。明明这个村姑哪里都比不上她。 她就算再是庶出,也不是小小的村姑可以比的上的,容貌,她不输给苏念悠,气质更胜苏念悠一大截,家世,苏家根本没法和乔家比。 可这个村姑两世都将那个男人勾了去,让她两辈子都受这样的委屈。 凭什么。 明明自己更配裴骁,就是因为苏念悠的存在,让她两辈子都一败涂地。 更要命的是,苏念悠竟然不和上一世那么蠢了,而且苏家竟然日子过的比上辈子好的多了,这真是让她不能忍受。而她呢,自从来了九如镇竟然还被嫡母关了禁闭那么长时间,如果不是她有上辈子的经验,恐怕都会不知外面的事。 可事实上,这个世界变得太快,这辈子和上辈子太多的不一样,在她沾沾自喜以为掌控一切的时候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她才是最蠢的那个,活在上一世的掌控中,败在自己的自以为是中。 念悠看着她的脸变幻莫测,心情好的像要飞起来,“乔言榕,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得计谋吗?” 是啊,她如何知道的,为何这辈子其他的明明都一样,就这个苏念悠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莫非...... 她突然震惊的抬头看向苏念悠,不可置信的呢喃,“不,不可能,老天爷不会这么对我....” 念悠笑的很灿烂,心里也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原来这个乔言榕也是重生回来的,只是重生了还这么蠢,她对得起老天爷给她的第二次机会吗。 乔言榕苦笑,然后真的哭了,“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裴骁应该是我的,老天爷给我一次机会是让我和裴骁白头到老的!” 她的声音一声尖过一声,惊起旁边树上的一只飞鸟。 念悠笑的有些邪恶:“乔言榕,老天爷给你一次机会是让你来赎罪的,而不是让你第二次和我抢裴骁的。”她笑的毫不在意,“当然,裴骁是抢不走的,因为裴骁两辈子都只喜欢我一个,你,永远在他看不见的位置。” 念悠的一句句话如同敲击在乔言榕的心坎上,让她如遭雷击。她看着苏念悠笑的开怀,那脸上的讽刺深深的刺痛了她,“既然你也是重生的,为何当初不直接说出来,咱们姐妹一场,非得撕掉我最后的颜面你才甘心吗?” 后面那句话她是吼出来的,要多不甘心有多不甘心。 念悠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很解气,她随手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别跟我说什么姐妹一场,上辈子若不是太信任你将你当成亲姐姐,我哪里又会死。我刚才说了,我就喜欢看你自说自演,自以为是的样子。你,总要为我上辈子那条命付出代价。” “哈哈哈,代价?”乔言榕突然大笑,指着念悠道,“苏念悠,谁让你上辈子太蠢,你上辈子是蠢死的!这辈子,你也一样蠢,最后一样会死。” 念悠并不生气了,笑道:“我上辈子确实很蠢,这我承认,可是乔言榕,你也聪明不到哪去,看你现在这样子,上辈子定然也没嫁给裴骁吧,这辈子你以为你就有希望了?”她凑近乔言榕,轻吐出口,“做梦。” “你!”乔言榕双目通红,状似癫狂,“不,裴骁是我的,裴骁是我的!苏念悠,我能打败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裴骁一定是喜欢我的,都是你这个贱女人,下贱的村姑勾引他.....” “不管如何,你,总得不到他。”念悠退后几步,瞥了眼来路,看乔言榕的样子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嘴里却说着刺激她的话,“上辈子太蠢上了你的当,可是这辈子你却是最蠢的那一个,总以为你知道上辈子的事就以为掌握了主动权,自以为是的认为我和上辈子一样蠢,可我告诉你,这辈子已经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可你还活在自己的优越感当中,你就活该被耍,活该蠢死。” “不,你才是最蠢的那个,都是因为你这辈子也不一样,我要杀了你。” 乔言榕气红了眼,突然扑向念悠,“苏念悠你这个妖孽,我掐死你。”说着就要去掐念悠的脖子。 念悠不同于大家闺秀,从小在家里农活不少干,家务也不少干,还是有把子力气的,一个用力便将乔言榕的双手甩了开去,“要发疯滚回你们乔家去。” 乔言榕却不管不顾,状似癫狂,爬起来恶狠狠的继续抓她,这时墙头忽然飞快略过一袭青衣,啪的一脚将乔言榕踢翻在地,又快速的扶住念悠,焦急问道:“没事吧?” 念悠看着裴骁缓缓摇头,刚想问他怎么过来了,就听匍匐在地上的乔言榕突然啊的一声大叫,然后大哭了起来,“裴骁,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为什么,为什么,两辈子了,每次都不选择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苏念悠!” 第四十九章 (三章 合一) 裴骁安抚的拍拍念悠的胳膊,让她坐下等着,自己则面无表情的蹲到乔言榕跟前,见乔言榕眼中露出喜色,嘴角轻轻勾起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意,“乔言榕,她没有哪里好,但是你,哪里都比不上她。” 乔言榕眼中的欣喜变成绝望,一下子变得失魂落魄,“哪里都比不上她?呵呵。” 她念叨着这一句话,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裴骁低声道:“若是传出去苏念悠是重生的,会不会被人当成妖魔鬼怪打死呢?”她脸上泪痕未干,又突然露出惨淡的笑意,要多恐怖就多恐怖。 裴骁不惧,反击道:“你可以试试,是你们破落户乔家厉害,还是我更厉害。” 乔言榕看着他,突然记起这个男人的上一世。上一世裴骁虽然归田,可卸甲之前确实统帅三军的将军。整个大齐朝廷谁人不知裴骁的名字,哪个边关将士听见他的名字不夸赞。当时陛下封他忠义侯,他却推拒不受,交了兵权回到九如镇。 这个男人有多心狠手辣她上辈子就见识过,他的手段,他的冷血,远远不是她能抵抗的。 乔言榕心都凉了,瘫坐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骁笑了笑,又小声道:“我能让你嫁给无赖一次,就能让你嫁两次。” 说完也不看她震惊的样子,便回身去和念悠说话,“回去吧,别让这种人脏了眼。” 而乔言榕完全像死过一回,浑身上下感觉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原来裴骁也是重生的,呵呵,乔言榕苦笑,整个身体像是被抽了筋一样,萎靡不堪。 裴骁握着念悠的手朝院子门口走去,迎面裴母和裴宝珠等人面带急色的赶来。 就在刚才乔言榕和念悠出来,早一步知道乔言榕所做的事情的裴宝珍将事情原委告诉了母亲还有两个姐姐。几人都很惊讶,对大家闺秀的乔言榕有了新的认识。 而裴母怕念悠吃亏,便带着几个孩子朝这边走来,还没到院子便听到乔言榕几声尖叫,生怕发生什么事,几人更是加快了步子。 “发生什么事了?”裴母一看到裴骁和跟在他身侧的念悠,顿时松了口气。 裴骁摇头,“没事,娘,安排马车将乔姑娘送回去。” 裴母叹了口气,便去安排了。 秋香被裴母的人带过来,进了院子见乔言榕形容狼狈,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扶她,“姑娘,怎么,您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您了?” 乔言榕踉踉跄跄的起身,靠在秋香的身上,临往外走的时候还看到裴骁握着苏念悠的手离去的身影,乔言榕心里恨透了这两人,尤其是苏念悠,若不是苏念悠她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姑娘?”秋香身子好,可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也很累,便小声提醒乔言榕。 乔言榕抿了抿唇,将视线收回,敛去眼中恨意,淡淡道:“走吧。” * 看着乔言榕跟着丫鬟出了门去,裴宝珠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她拉着念悠的手调皮道,“大嫂,你可真厉害,我早就看不惯那个乔言榕了。” “大姑娘家的,大声嚷嚷成什么体统。”裴母嘴里虽然怪罪着裴宝珠,可眼睛里却带着淡淡的笑意,“明天秋天就要嫁人了,还这么没规矩,到时候嫁到婆家要是被嫌弃了可别往家里跑。” 裴宝珠今年十五了,已经和县城王家二少爷定了亲事,明天秋天裴骁成亲后便嫁过去了。 可惜裴宝珠不是大家闺秀,性子又泼辣,听裴母这般说也不觉得害羞,笑嘻嘻道:“王二要是敢嫌弃我,我非揍趴下他不可。” 裴母皱眉,“越说越混账了。” 而裴宝钗则捻着帕子掩唇轻笑,害羞的脸都红了,而裴宝珍小脸也红,不过是兴奋的,无疑今日念悠和乔言榕的对决让她更加喜欢这个大嫂了。 裴骁一边看着,心里自然欣喜,见念悠小脸微红,似乎未被乔言榕影响也稍稍放了心。 裴母笑道:“好了,你们几个带着念悠去看看你二嫂和孩子吧。” 裴宝钗应着,而裴宝珠和裴宝珍则撇嘴,她们几个都不大喜欢二嫂,觉得二嫂势力又小气,生完孩子之后更是觉得生了裴家的长孙而嚣张的不可一世,和二嫂在一起完全没有与念悠在一起的欢快。这个家里除了二哥恐怕就没人喜欢二嫂了。 可再怎么不喜欢二嫂,今日念悠来了,她们按理也应该带过去看看。裴宝钗还好说跟谁都好声好气的,而自己同胞妹妹和大姐却是炮仗性子,就是和二嫂也没少吵过架了。 裴宝钗刻意忽略姐姐和妹妹的表情,上前挽着念悠道:“大嫂,咱们一道去看看侄儿,侄儿生的白胖,可爱极了。” 念悠笑,“好,咱们一起去看看。”虽然对于三个姑娘叫她大嫂的事有些羞涩,但是并不妨碍她们之间的情谊,能够提前和小姑打好交道,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她有心和裴家人交好,却也有人不识趣。 裴二奶奶张氏从嫁进来开始便深受宠爱,又率先生下长孙,自然觉得高人一等,即便是见到即将成为大嫂的念悠也有些瞧不起。 张氏虽然也只是镇上小户人家的女儿,可好歹不是泥腿子,苏念悠长得再漂亮,家世在那摆着。况且她生了儿子,更不是苏念悠可以比的。 当初她极力劝说婆婆聘苏家女而拒绝乔家闺秀,考虑的就是乔家地位太高,若是乔言榕进门就没了她好日子过,但是苏念悠就不同了,家世不如自己,又没生下长孙,在裴家还不是得任凭她的摆布。 有了这样的依仗,张氏对着念悠只能算是表面上的客气,可言谈举止之处处透露着她在裴家多么受宠,在裴家多么的重要,那眼中对念悠的不屑,更是无处隐藏,即便是脾气最好的裴宝钗都有了一丝丝的怒意。 张氏抬眼看了眼儿子,满心的骄傲,“哎呀,镇儿是裴家的长孙,婆母很是喜欢这个长孙。”说着掩唇笑看了念悠一眼,“大嫂可别生气,就算等大嫂进了门生了孩子,恐怕都不能替代长孙在婆母心中的位置的。” 张氏的小心思,念悠自然清楚的很,莫不是怕她进门后对她造成威胁,故而说出这样的话。她害羞的一笑,“张姐姐莫要如此说,我还未进口,您叫我念悠就好。至于孩子的事情.....我想这不是我现在考虑的....姐姐这样说让我倒是无所适从了。” “呵呵,”张氏尴尬,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了。 裴宝珠蹭的站起来,拉着念悠道:“念悠咱们走,省的在这碍人眼。” 裴宝珍和裴宝钗也站了起来,张氏慌张站起来,有些无措,“我....我....我只是说的事实呀。”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句话一出,念悠的脸也冷了,她沉默着,任凭裴宝珠将她拉了出去,“咱们走。” 三个姑娘气哼哼的带着念悠走了,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张氏看着几人走了,心里有些心虚,若是她们将事情告诉了婆母,她会不会挨训? 小丫头青儿见张氏面色不好,安慰道:“二奶奶怕她们做什么,三位姑娘这两年也就嫁出去了,早晚要依靠娘家撑腰还敢得罪二奶奶不成?还有那个苏姑娘,这还没嫁进来呢,就来咱们家真是不要脸。就算进了裴家,二奶奶还怕她吗?她们家不过是泥腿子,啥也不懂,管家的事不还得握在二奶奶的手中,她不也得看着您得脸色过日子吗。” “可是...”张氏被青儿说的动了心,刚刚那一瞬间的心虚也吞了回去。 是啊,她生了裴家的长孙,她怕什么呢。 这边裴宝珠三姐妹拉着念悠便出去了,尤其是裴宝珍和裴宝珠整个人都还气哼哼的,要不是念悠拦着估计能立马到裴母那里告状了。 念悠可不能让她们现在去告状,就算告状也得等她走了呀,否则那张氏不得以为是她撺掇的啊。 裴宝珠拉着念悠道:“走,到我们院子去玩。” 裴家三姐妹感情好,自小在一个炕上长大,即便是家里条件好了,还是在一个院子里住着。 三姐妹很喜欢念悠,拉着念悠说笑起来。 而另一边,早上送念悠来裴家的苏念为只是和裴母问好之后便离开了。 苏家现在在县城各大酒楼供应蔬菜还有酱菜一直都是他在负责,从裴家出来,便去了镇上的酒楼查看情况。 谁知从酒楼出来的时候意外碰见了一个人,那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田家大少田玉良无疑是田地主最得意自豪的儿子,五年前离开九如镇下江南跟着人行商,五年后做生意发了大财回归故里。 本来他打算过几天再去找苏念为的,没想到回来的第二天就碰见了他。 五年前,苏念为还是十四岁的少年,相貌在九如镇一等一的好,又是活泼的性子,渐渐的田玉良便是那时候对这少年起了心思。 五年后原来的懵懂少年长成山一般的青年,可那相貌那性子竟然还是让田玉良挪不开眼。 田玉良眯了眯眼,心里对苏念为的渴望更胜了,他知道他这样的人为世间不容,可他控制不了自己。本以为离开的这五年会让他忘记苏念为,可五年过去,再次相见竟然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得到他。 “念为,好久不见。这几年你可好?”田玉良笑的温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苏念为。 苏念为握紧拳头,竭力控制住自己心里翻腾的怒气,不让自己去暴揍田玉良,可愤怒的眼神落在田玉良眼中却甚为震惊,“念为,五年未见,为何这般看我?” 苏念为坐在牛车上,不欲与他多说,扬起鞭子便要赶车走。谁知田玉良不肯,上前夺下牛鞭,不解的问道,“咱们,非得站在敌对的立场吗?我以为我走的时候咱们和解了。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对你那样,可我是真的在乎你,才想.....” “闭嘴!”随着田玉良每说一句话,苏念为的怒火都上升一分。 “我和你从来都是对立的双方,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田玉良,你们田家欠我们的那条命,我从来都没忘,早晚有一天我会找回来!” 田玉良脸色温和的笑意慢慢收敛,对他说的话更是疑惑,“念为....” 苏念为冷笑的看着他,嗤笑道:“田玉良,五年前是我对你没防备才着了你的算计,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说着苏念为从田玉良手中夺过牛鞭高高扬起,然后甩在牛身上,快速离去。 午后的小镇阳光毒辣,本来没有几个人的镇上更加的冷清。田玉良站在那里看着牛车载着他心心念的人走远,突然勾唇笑了,“苏念为,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心?” 苏念为没有听到,自然也没能回答,倒是他的小厮欲言又止。 田玉良眯了眯眼,“有话就说,这几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怎的一见我就这副德行,我记得走之前还好好的啊。还有说什么我们田家欠他们一条人命又是怎么回事?” 小厮想了想就算他不说,少爷总得知道,现在告诉少爷以后兴许能得点赏呢,于是便道:“五年前少爷不是给过苏念为二百两银子吗,不知怎么让老爷知道了,买通了一伙流氓去苏家讨回来,谁知那苏念为的母亲舍不得银子,居然被流氓打死了。想必那苏念为就是因为这事记恨着少爷呢。” “果真是我爹找的人?”田玉良眉头皱的很深,看来有些不好办啊,怪不得五年后第一次相见就那么大的火气。要知道就是五年前他强迫苏念为做了那事,少年也只是觉得羞耻,却不敢声张的。 田玉良笑了笑,看来那少年真的长大了呀,不过现在好像更有滋味了呢。 小厮点头道,“是真的,小的认识老爷房里的小厮,便知道了这事。” 田玉良毫不在意,一个无知村妇罢了,就算是苏念为的母亲,那也与他没有关系,他在乎的只是苏念为,其余不相干的他可不管。 不过苏念为明显记恨上自己了,他还得想些法子打消苏念为的恨意才行。 另一边苏念为赶着牛车气冲冲的走了,怕再遇见田玉良,便赶着牛车去了裴家,裴家的门房也认识苏念为,便将他请了进去。 而念悠则和裴家三姐妹玩的很开心,虽然和裴骁只是短暂的相处,还是在别人在场的情况下,她也心满意足了。 下午念悠与三姐妹告辞离去,裴骁亲自出来送兄妹俩离开,而裴母又准备了一些礼品让他们带回家去。 离开裴家,苏念悠因为有心事也没注意到苏念为神色不对,一路上都沉浸在今天发生的事情当中。 她和乔言榕终于撕破脸了,以后见了乔言榕再也不用假装自己很弱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回到家,念悠便高高兴兴的和商氏清点从裴家带回来的礼品,想着过两天再送几坛子酱菜给裴家送去。 苏念为从回来便闷闷不乐,念悠今日太兴奋,但是也发现了他的问题,晚饭时,念悠问道:“二哥,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她想的是她和乔言榕的事,下午回来时她将和乔言榕发生的事告诉了苏念为,难不成二哥还放不下乔言榕而闷闷不乐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真的有些恨乔言榕了,以前和乔言榕过不去是为了自己上辈子讨个公道,可那毕竟是上辈子,她得了重生的机会,并不想赶尽杀绝。但是若又一次牵扯到她的二哥,那她就可能真的想办法除掉乔言榕了。 苏念为没有多说,晚饭后便洗漱完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说念悠,就是苏老汉也发觉到了苏念为的不同,便晚饭后去了苏念为的屋子,爷俩谈了很久,苏老汉才出来。 第二日苏念为再出现在饭桌上,果然好了许多,但神色间的不自在和郁色却瞒不了别人。 念悠没敢多问,吃了早饭又做好干粮,给地里的苏念为送去,今日轮到苏念为去县城酒楼送菜了。 “二哥,你怪我吗?” 在菜地里,趁着大哥不在的时候念悠问苏念为。 苏念为动作一顿,笑了,“怪你什么?你怕我在意乔言榕的事儿?二哥早就不去想了,咱们和她们家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再者说,二哥就是找媳妇也会给你们找个好的二嫂,绝对不可能是乔言榕那等姑娘的。以前是二哥想左了,现在二哥已经放下了。” “真的?”念悠有些惊喜,可也有些不确定。 苏念为笑着摸摸她的头,点头:“嗯,念悠回去好好绣嫁衣,明年做个漂亮的新娘子。” 念悠终于笑了,她应该相信二哥才对,二哥比他们几个都聪明,一定是想开了。 可事实呢? 苏念为赶着牛车从清流村一路赶往清河县城。 恰逢夏日炎热,饶是早晨,路上行人依然不多,待到县城郊区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马车滚动的声音,苏念为擦擦额头的汗,不紧不慢的将牛车靠边走着,谁知后面马车追上来却不往前走了。 “念为。” 苏念为一惊,回头一看,眉头皱起来,又是田玉良。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就在冤家路。 苏念为对田玉良的厌恶不光是因为林氏之死,还有就是五年前自己受了蒙蔽遭暗算被田玉良侮辱的事情。 那件事藏在苏念为的心里已经五年了,他从来都不敢忘掉当时的耻辱。 可那时他还小,又只是田家的长工,只能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之后隐藏起秘密。所以那时候他觉得田玉良对不起他,当田玉良给他二百两银子的时候便接了过来。 可最终因为二百两银子搭上了母亲的命,虽则五年过去了,可苏念为始终不能忘记母亲死时的惨状。 一切都是因为田玉良。 他恨不得将田玉良碎尸万段,可他知道自己办不到,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只能躲开。 苏念为只是施舍了一个愤怒的目光之后,便扬鞭子往前赶路,只是这次田玉良没再坚持拦下他,只是坐在马车上不近不远的跟着。苏念为速度快了,他便让车夫加快速度,苏念为速度慢了,他便将车速降下来。 前头苏念为被田玉良这种无耻不要脸的行径气的直磨牙,可直到了县城,田玉良仍然跟在身后。 苏念为心里烦躁的很,他很想回头骂一句:你他娘的能不能别跟着了。 他憋了一路都快憋出内伤来了,可到了福泰酒楼的时候,田玉良的马车还在后面跟着。 苏念为忍无可忍,回头怒道:“你有完没完?” 田玉良温和一笑,姿态优雅的从马车上下来,对苏念为道:“我是来福泰酒楼谈生意的。”说着便打开扇子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酒楼。 不得不说,田玉良人品虽然不怎么好,可这人实在是个人才,长相温润,单看外形十足十的温润公子,全身上下浓浓的书卷气息,丝毫没有经商的铜臭味。 苏念为额头青筋暴起,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酒楼,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暴怒,这才赶着牛车去了酒楼的后面。 收菜的管事早已等候,见他来了,便迎了进去,将菜卸完,前面跑堂的活计突然到了后面,笑着对苏念为道,“苏公子,我们掌柜的有事找您。” 苏念为一怔,他经常来福泰酒楼,常见的也就是管事的,被掌柜的召见倒是头一次,“好,麻烦小哥儿容我停下牛车。” 活计一笑,说这是自然,又转头让那管事的帮着停牛车,便带着苏念为往前面去了。 活计领着他到了一处包间,笑着道:“公子里面请。” 苏念为有些狐疑,掌柜的见他用的着上包厢吗?他推开门,待看清里面的人时,脸直接拉了下来。 田玉良竟然阴魂不散,打着福泰酒楼掌柜的名号将他骗了他来。 苏念为双手握拳粗声喘气,想了想却掉头便走,可田玉良早有防备,苏念为还未伸手开门便听外面吧嗒一声,门被锁上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念为愤怒,他对着田玉良的时候从来都不能平静下来,一想到五年前眼前这人渣对他做的事情,对他家里做的事情恨不能上前掐死他。 他火气很大,握紧了拳头,睚呲欲裂,可这样的苏念为看在田玉良眼中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心里麻酥酥的,想立刻将他压在下面痛快一番。 但是田玉良明白,今时今日的苏念为早已不是当日的小少年,不但给酒楼供货认识了不少人,就是和裴家现在也是姻亲。况且看苏念为现在的样子,凭他的力气他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想到那裴骁,田玉良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这人倒是个人物,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得罪。 田玉良不甘心的低头敛下眼中浴火,复又抬头对上苏念为愤怒的脸,“念为,我只是想与你好好谈谈,咱们间的误会该说清楚了。”见苏念为不为所动,便笑道。“难不成怕我将你就地□□吗?” “你无耻!”苏念为青筋暴起,冲到田玉良跟前一拳头打在面前的桌上,桌上摆放着一些碟子,此刻哗啦啦作响。苏念为瞪着田玉良,咬牙切齿道,“田玉良,别再说这些无耻的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越是愤怒,田玉良看着便更有趣,苏念为的这种反抗在他看来是十足的诱惑力,他蹙了蹙眉,笑道:“念为,这几年你变了不少。我叫你来,是想与你说,当初你娘的事,不是我爹做的,真的,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就算真的是他爹做的,他也不会承认的,一旦承认了那他们的关系就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可能了。 想了想又觉得苏念为不会信他的话,便接着道,“或许中间有什么误会,我会查清楚,我只是希望,你别对我抱这么大的误会,毕竟,我舍不得你。” 苏念为气的满脸通红,咬牙吐出,“无耻”二字扬起拳头到了跟前揪起田玉良的衣领朝他欠扁的俊脸打去。 田玉良看上去就是个书生样的,哪里动过手,就是五年之前也是用了下作的手段得了逞,现在苏念为一拳打来就别提躲过去了,冷不防便被苏念为一拳打在脸上。 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抬头似笑非笑的瞧着愤怒的苏念为,“念为,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要得到你,我心里欢喜的紧,真想好好疼疼你。” “呸,臭不要脸的下作玩意儿。”苏念为冷哼了一声,又在田玉良脸上补了一拳,“田玉良你再如此,我跟你没完。哼。” 苏念为说完,松开田玉良的衣领朝门口走去,他晃了晃门,突然抬脚踢在门板上,门晃动两下又没了声息。 门外正巧路过的裴骁脚步一顿,“谁在里面?” 苏念为一愣,随即听出了裴骁的声音,“裴大哥,是我,麻烦帮忙将锁打开。” 裴骁一愣,便点头,叫来活计将门给打开了,“你怎么....”他看见了尚歪坐在椅子上,嘴角挂血的田玉良。抿了抿唇,神色一沉,“跟我走。” 苏念为不作他想头也不回的走了。 福泰酒楼他经常来,可到里面还是头一回,裴骁带着苏念为径直上了三楼,福泰酒楼的掌柜的站在一旁,见二人过来,弯腰躬身道:“东家。” 东家? 苏念为惊讶的去看裴骁,原来这福泰酒楼是裴家的产业,怪不得五年前荣叔带着他们过来,福泰酒楼的便收自己家的菜,而且五年来一直让他家供货,就连价格都没变过。 “裴大哥....” 裴骁眼神沉静,低低应了声,问道:“福叔,为何包间会给客人上锁?” 福掌柜跟了裴骁多年,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当即便知酒楼里的伙计被人收买了,这时还被东家逮个正着,吓得一头冷汗,“东家,这、这我也不知,我这就去查。” 裴骁面上冰冷,面色微沉,“今后咱们酒楼不允许田家的人进来。” “东家...”福掌柜想争取一下,因为田家是酒楼的大户,家里每逢有什么事都是从他们酒楼订菜。 裴骁一个眼神过去,福掌柜便不再坚持,“是。” “下去吧。”裴骁说完径直往最东边的包厢走去。 苏念为还陷在刚刚的震惊中不能自拔,站在那里完全忘记了反应,直到裴骁到了包厢门口,突然发现苏念为没有跟过来,眉头轻皱,“念为?” “奥。”苏念为回过神,赶紧跟上去。 到了包厢,苏念为才更为震惊,这包厢竟然超乎他想象的豪华,裴骁坐下,兀自倒了杯水,“需要帮你解决掉吗?” 苏念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田玉良。他很感激这个男人,碰上了,却没有追根究底问清楚,给他留了颜面,若裴骁真的问下去,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且苏念为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裴骁在面对他妹妹念悠的时候态度特别好,特温和,对着别人的时候就像面瘫一样,脸冷的吓人。 不过他对裴骁这样的态度很满意,想着妹妹嫁去裴家应该不会受委屈。 想了想苏念为回道,“不用了。不搭理他就是了。” 裴骁不再追问,苏念为和他呆着无趣,便提出了回去。裴骁抬眼看他一眼道,“不忙着,等会儿给念悠带些东西。” 正说着,福掌柜气喘吁吁的进来,腆着脸笑道,“东家,准备好了。” 裴骁点头表示知道了,对苏念为扬扬下巴,“走吧。” 到了外面,伙计已经将东西放到苏念为的牛车上了,苏念为拱手道:“那我回去了。” 苏念为走后,福掌柜额头上还都是汗,忙不迭回复:“东家,是一个伙计收了田少爷的好处帮忙将苏公子骗过来的,那伙计已经开除了。那田家.....”能不能不阻拦这门生意啊.... “以后少和田家打交道,还有今天的事情不要传出去。”裴骁说完就走了,想着什么时候找个理由去一趟清流村看看念悠才好。 苏念为从福泰酒楼出来,直接赶着牛车回清流村,谁知路上又碰见田玉良的马车,田玉良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对念为喊道:“念为,你当真如此绝情?” 苏念为冷冷看他一眼,待看清他脸上的红肿,心情好歹好了一瞬,赏了他一个白眼转而甩着牛鞭慢腾腾的朝清流村赶去。 田玉良脸皮厚,挨了打,挨了骂还是嬉笑着脸皮往前凑,“念为,你越是如此,我越是放不下你,要知道打是亲骂是爱,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苏念为这次连白眼都不施舍了专心赶路。 清河县城距离九如镇不远,很快便到了九如镇,即便再不舍,田玉良也只能腆着脸和苏念为告别回了家。 田地主器重自己的大儿子,却不代表纵容儿子胡闹到这种地步,若是田玉良喜女色田地主或许会随了他的心意将人纳入府,可关键是儿子看上的是个男人,这让他如何都不能接受。 所以田地主决定这次儿子回来一定将他的亲事给定下来,让他赶紧娶个漂亮的媳妇,也许就不会整天想着那什么苏念为了。 况且他也听说了,那苏家不同以往,与裴家结了姻亲,现在的田家得罪不得裴家。 田地主心里苦啊,生怕苏家联合裴家找田家麻烦,所以得给儿子找个厉害的岳家才行。 在九如镇甚至清河县,谁家能比裴家厉害? 田地主想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比裴家更厉害的。 那就是乔家。 在他看来,乔家是整个清河县最大最厉害的了,乔老太爷曾经官至二品,在朝中那也是一人物,虽然回乡,可实力还摆在那里,在朝中的势力更不容小觑。 况且乔家在朝中有人啊,而他还打算花钱给儿子在朝中捐个官呢,到时候有乔家帮忙,应该不是难事。 田地主心里越想越美,又将乔家的几个姑娘想了一遍。 那嫡出的两个,一个已经与县令家结了亲,还有一个才十三,恐怕太小了些,剩下一个大姑娘,却是个庶出的。 嫡出的已经没了希望,那么只能娶那庶出的了,听说那庶女长相貌美,又温柔贤淑,也许儿子见了这等美色会忘了那苏念为也说不定。 所以田玉良一回家的时候便被田地主叫了去,田地主见儿子脸被打成猪头,当即大怒,问道:“谁把你打成这样?” 田玉良毫不在意的笑,“不小心碰的。” 田地主气呼呼的显然不信,可想着正事要紧,便道:“儿子啊,今年都二十二了,该成亲了。” 田玉良挑了挑眉,猪头脸有些滑稽,“娶妻?娶谁?” 田地主嘿嘿一笑,“乔家姑娘。” 第五十章 田地主心心念念想要娶回家做儿媳妇的乔家姑娘此时正气的将屋内的花瓶摔在地上。 自打那日在裴家和苏念悠撕破脸,在极其丢脸的情况下被送了回来,乔言榕心情便抑郁了起来。 想那苏念悠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个愚蠢的村姑,谁知这辈子竟然能识破她的计划,当真让她失望至极。 而她又在那等条件下与裴骁说了那些话,更是惊涛骇浪如遭雷击。原以为自己知道上辈子的记忆占了先机,可谁知裴骁这个男人也是重生回来的。而且裴骁重活了一回还是对苏念悠念念不忘,并且更是要将苏念悠娶回家去。 可即便是如此,乔言榕也是不甘心的。 她觉得裴骁是她的,上辈子没得到,这辈子她一定要得到裴骁。 裴骁就是她的执念,甚至就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她认为老天爷让她活回来就是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抢回裴骁的。 要如何将那两人拆散呢? 乔言榕皱眉想了几天总是没有头绪。 外头秋香端了盘子进来,小心翼翼问道:“姑娘,给二姑娘的添妆礼这些可好?” 乔言榕恹恹的提不起精神,随便道:“你看着...”她忽然顿住,然后笑了。 是呀,她怎么将这种法子给忘了,她可以挖坑给乔言希跳,她也可以挖坑给苏念悠跳啊。 乔言榕突然高兴起来,只要坏了苏念悠的名声,就算裴骁不介意,不代表裴母不介意。 “秋香,将我新打的金簪也给放上吧。”乔言榕心情好了,也不吝啬这点东西了。 而秋香却着实惊讶一把,刚刚还满脸怒容,这会儿却晴空万里,凭空的她就打个哆嗦,什么都没敢说便出去了。 乔言榕既然有了计划,心情好了些,带上给乔言希的添妆礼便去了乔言希的院子。 乔言希因为坏了名声,所以婚期定的很急,再有两天就要出嫁了,乔言榕笑吟吟的将添妆礼送上,姐妹情深的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几样首饰还有这几个荷包就送给妹妹了,希望妹妹别嫌弃。” 乔言希不比敲言会性子泼辣,即便心里恨乔言希恨的牙痒痒,脸上也挂着得体的笑,只是手却不着痕迹的抽了回来,“姐姐心意到了就好,妹妹怎敢嫌弃。” 自己被张蒙欺辱那日,本该受辱的是乔言榕的,谁知自己竟然着了道,她心里恼怒,自然将怨恨加到乔言榕的身上,所以说了几句话便不耐烦应酬她了。 乔言榕知道乔言希恨她,可她现在也没了退路。以嫡母的性子,为了给亲闺女出气定然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当然,乔大太太能够拿捏她的,最大的事便是亲事。 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男子于外宅,内宅之事包括婚事一般都是由主母来做决定的。 乔言榕主动找乔言希示好,也不乏是为了讨好主母,可乔言希不领情,她自然也不会厚着脸皮去贴,大不了乔大太太真的拿她婚事做伐的时候她找老太太做主去,想必老太太会像上辈子一样帮着自己。 乔老太太对她不错,对她多有照顾,可老太太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那年得病没了。 想来自己的婚事这两年也就定下来了,而这两年老太太还健在,定然能够扭转。 当然,她还是想嫁给裴骁,裴骁是她的目标,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乔言希婚事过后,乔言榕便开始物色坏苏念悠名声的人选了。 既然坏苏念悠的名声,自然不能找好人,她便花钱从乞丐堆儿里请了一个相貌丑陋年纪三十左右的光棍儿出来。 此人名叫张顺,三十有二,相貌丑陋,龌龊不堪,当了好些年的乞丐,之前辗转在州府之间,也是近来才从那边到了九如镇。此人好吃懒做,早些年家里也有薄产,却被挥霍一空最后成了乞丐,又贪财好色在府城调戏民女不成逃跑到了九如镇。 要说乔言榕也是本事,来了九如镇也就一年,竟然认识了这些三教九流之人。给她介绍人的是九如镇的地头蛇叫陈大,拿了她的好处,自然尽力的给她办事。 张顺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戴着纱巾的女子,只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便足以让人心神荡漾了起来,好漂亮的姑娘,若是能和这眼前的漂亮姑娘春风一度,那让他死也甘愿了。 乔言榕皱眉看着眼前龌龊的男人,心里恶心至极,但是想到苏念悠被这种人坏了名声,便忍耐了下来。 陈大自然也垂涎乔言榕的美貌,可陈大知道这是乔家的人,不是他能惹的起的,便也只能偷偷摸摸的看两眼,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想想罢了,真的站在乔言榕的面前还真的不敢多看。 陈大见张顺公然去看乔言榕,一脚踢在他的腰上,“把你的狗眼给我拿开,否则打断你的狗腿。” 张顺大惊,赶紧跪下磕头,“小的知错了,姑娘别怪罪。” 乔言榕移开目光,她实在看不下眼去,她退后几步,趾高气昂的掏出一锭银子,扔到地上,“银子你拿着,穿的干净点,去清流村苏家,那里有一个美貌的女子,你尽管去闹,将她的名声给毁了,就让她给你做媳妇。” “真的?”张顺捧着银子,双眼发亮。看来这次来九如镇真是来对了,都说九如镇富裕果真不假,自己这才来几天啊,就碰上这么天大的好事,不仅有银子拿还能娶个漂亮媳妇。 张顺应了下来,喜滋滋的拿着银子炫耀去了,陈大看的眼都直了,直笑呵呵的看着乔言榕,乔言榕冷哼一声也扔给他一锭银子,“给我看好了,要是失败了给你们好看。” 陈大腆着脸笑:“绝对不辜负姑娘的期望。” * 进了五月,天气更加炎热了,端午前夕,裴骁总算找了理由带了礼品去苏家送节礼。 此时节苏家日子好了,便兼顾着让几家村民帮着种菜,自家也雇了几个长工守着菜地。他们收过来再给酒楼送去。所以苏老汉闲了下来,想着裴家也该来送节礼了,便不出门了。 裴骁进了门便受到一家人的热情招待,商氏高高兴兴的准备饭菜,念悠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商氏有意让两人多些相处,便朝念悠喊道:“悠悠,你去菜地里拔些菜回来。” 念悠答应一声出来,取了篮子便往外走,裴骁和苏老汉点头示意便跟了上去,“我与你一同去,顺便看看菜地。” 念悠没有拒绝,却也不说话,挎着篮子往前走。裴骁一笑,与她并肩朝地里走去。 裴骁长得人高马大,长相又好,念悠身材中等,貌美如花,两人站在一起,当真是匹配。 清流村人很多现在都帮苏家种菜日子也好了些,对苏家人印象也好,见两人出来倒没说什么风凉话反倒夸赞念悠找了好婆家。 路上遇见苏二婶,苏二婶虽然有些嫉妒,可现在也不跟之前一样满嘴冒酸气了,因为年初苏老汉便和苏二叔商量了一下让苏二叔也开始种菜,由他们家收来卖到城里去。 苏二婶得了甜头,自然也不好再说念悠的坏话,甚至还笑着打招呼:“哟,侄女婿来了,呵呵,中午要不去二婶家吃饭吧?” 裴骁婉拒,“多谢二婶好意,苏大嫂已经在家准备了,中午二婶若是没事也和二叔一起来吧。” 苏二婶受宠若惊,一个劲的点头,“一定一定。” 两人一路走来,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就这样并肩走着念悠心里已经很满足,而裴骁时而偷眼看着念悠,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与平日里清冷的人决然不同。 两人到了菜地拔了些蔬菜便慢腾腾的往回走,还未到家门口便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这是胖婶跑来,拦住他们,焦急道:“也不知哪里来的乞丐,竟然说念悠是他媳妇,在闹呢,念悠先别回去,先上婶子家呆着。” 念悠看了裴骁一眼,见他眉头紧皱,裴骁也看了她一眼便对胖婶道:“有劳婶子带念悠先去你家呆着,我去看看。” 胖婶答应,急忙拉着念悠去了他家。 而裴骁则到了苏家门口,此时来闹事的张顺被苏念为和苏念庆兄弟俩还有苏福摁着,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们放开我,我可是苏家的女婿,苏念悠是我媳妇,我俩早就入了洞房了。” 话刚出口便被苏念为打了一拳在脸上,“闭上你的狗嘴,再胡咧咧小心我打死你。” 张顺被打了一拳哎呦哎呦直叫,见周围越来越多的人,便更大声的嚷嚷,“看看那,苏家不要脸,竟然打女婿啊,大家来评评理啊。” 清流村的人围着,对张顺指指点点,却没人替他说话。 “看你这龌龊的样子,怎么可能是苏家的女婿。” “哪里跑来的乞丐在这瞎嚷嚷,我们村里谁不知道念悠许给了裴家少爷。” “就是,你这癞□□还想吃天鹅肉,穷疯了吧你。” “就是,打他,竟然污蔑悠悠。” 这些人嘴里嚷嚷着打,可真的上前的却没几个。 “谁在这胡说八道胡咧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突然一声高亢的女音穿过人群透了进来,苏念为回头去看,竟然是苏二婶。 第五十一章 苏二婶听说了这事之后想着这也是个和大房和好的机会,便撸了袖子冲了过来。 她分开众人到了跟前,二话不说啪的一巴掌甩在张顺的脸上,瞪着一双小眼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瘪犊子,也不看看你这德性,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死了都浪费土地。还妄想着娶我侄女,我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张顺本来就被苏念为兄弟几个摁着,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苏二婶,顿时被揍的唉唉直叫。 但是相比起这种程度的挨打,还是银子更重要,于是捂着头大叫:“我没有说谎,苏念悠就是我媳妇,那次她去镇上的时候与我好过,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话刚出口,突然一块石子啪的进了张顺的嘴里将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然后血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张顺疼的哇哇大叫,也顾不上污蔑苏念悠了,挣扎着去将石块拿出来。 “你是谁派来的?” 裴骁黑着一张脸上前,突然出手掐在张顺的脖子上。 苏念为等人见裴骁来了,顿时松了口气,便松开手站到一边上,随时上前制住张顺。 张顺脖子被卡住,嘴里还有石块,现在苏念为等人松了手,他艰难的将石块拿出来,一口血水吐了出来,混合着几颗牙齿。 裴骁在他吐血水的时候就躲开了,然后又将手掐在他脖子上加大了力道:“说,谁派你来的?” 张顺本以为这钱好转的很,对方不过是泥腿子,只要他出马坏了姑娘的名声,自然只能嫁给他了,谁知这家人竟然如此不好惹,现在又冒出这么个人来,看着周身的气势就知道不是常人。 他已经有些后悔了,可已经拿了人的钱财为了剩下的钱财他也不能说。 于是张顺闭了闭眼却不回答。 “哼,找死。”裴骁手上加大了力道,张顺顿时喘不过气来。 张顺看着眼前狠戾的男人,突然害怕了,这样的人计算杀了他也不会有人管吧?只要多给当官的钱,死一个两个的乞丐又有谁能知道? 裴骁微眯着眼睛,抬手一巴掌甩在张顺的脸上,“我裴骁的人你也敢动,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裴骁?”张顺吓了一跳,他早先是在州府一道乞讨的,对裴骁这个名字自然熟悉,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 张顺觉得自己死定了,这样的人物哪是他惹得起的,恐怕自己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算对方给再多的钱他也不敢和裴骁作对啊。 “我,我说。”张顺涨红了脸,感觉下一秒就要死了。 裴骁冷哼了一声松开手,好整以暇道:“说。” 张顺瞧了他一眼,哆嗦一下道:“是,是是镇上陈大带着一个姑娘让我来的。” “陈大?”裴骁想了想,“地头蛇陈大?” 张顺忙不迭点头,“对,就是他,带着一个衣着打扮都很好长的很漂亮的一个姑娘来找我的,给我二十两银子让我来这里坏了苏念悠的名声,然后她说苏念悠就能给我做媳妇了。” “那姑娘是谁?” 张顺摇头,“不认识,脸上蒙着沙。” 他这一说,围观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 “谁家姑娘这么不要脸,竟然做出这种事。” “就是,这样的姑娘该去浸猪笼。” 裴骁冷着脸扫视一圈,所有人都觉得后背一凉,顿时住了口。 苏老汉站在一旁,对众人道:“好了这事我们家会处理好的,大家都回去吧。” 清流村的人都还是很淳朴的,又骂了张顺几句便走了。 苏二婶恶狠狠的盯着张顺,呸了一口:“恶心的东西,长成这样还敢出来吓人。” 苏老汉以前虽然不喜苏二婶,但是通过这事觉得苏二婶还是有点良心的,便道:“好了,弟妹先回去吧,待会儿和老二还有孩子们一起过来吃饭。” 苏二婶笑着搓着手,啥也没说便走了。 苏念为看向裴骁道:“会是谁?” 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裴骁看他一眼,道:“还能有谁,乔言榕。” “乔言榕?”商氏惊叫,“那个天煞的,怎么这般害我们悠悠,我们悠悠到底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竟然三番两次的害悠悠。”说着哭了起来。 苏老汉皱着眉头,唉声叹气,苏念为心一冷,难受的厉害。 苏念庆道:“那现在怎么办?” 裴骁冷笑,“还能怎么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怎么个还法?”苏老汉有些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裴骁却笑了笑,对商氏道:“大嫂,念悠还在胖婶家里,你去接她回来吧,等会儿吃了饭,咱们就去看场好戏。” 商氏放了心,答应一声快步往胖婶家去了。 苏念为问裴骁,“这人怎么办?” 裴骁笑道:“你们先进去,我收拾收拾他。” “别把人弄死了。” 苏老汉进屋之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张顺打个哆嗦,突然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来,不说这裴骁他惹不起,就苏家的这几个男人他也惹不起啊。 苏老汉几个进了屋,裴骁拖着张顺到了院子西面的空地上,“让你来污蔑人的姑娘是镇上乔家的姑娘,你现在就去乔家,在这怎么说的去乔家便怎么说,当然,说的对象改为乔言榕。乔言榕长相貌美,能不能娶到就看你的运气了。” 张顺苦了脸,“裴爷,小的不敢啊。”乔家也不好惹好不好? “不敢?”裴骁冷笑,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那你怎么敢来招惹我的?” “我去,我去。”张顺怕了这位爷了,相比乔家来说,他更怕裴骁啊,乔家只是过了气的大户,而裴骁却是下了战场的阎王啊。 张顺连滚带爬的走了,裴骁这才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土换上得体的神态朝苏家走去。 走到门口正碰上商氏和念悠,商氏笑着拍拍念悠的手快步进了家门,留下念悠和裴骁站在那里。 “解决了?”念悠丝毫不担心,甚至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在她的眼里这种小事根本难不倒裴骁。 裴骁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笑道:“差不多,等会儿吃完饭咱们也去看个热闹。” 念悠点头,“好。” 进了院子,商氏忙着准备饭食,苏念为兄弟俩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坐立不安。 见裴骁和念悠进来,兄弟俩这才松了口气,苏念为道:“裴大哥,咱们公然去乔家,乔家知道了会不会找咱们麻烦?” 裴骁毫不在意,只是道:“总该让他们知道我裴骁不是好惹的。放心好了,这事本就是乔家理亏,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苏老汉等人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是也知道裴骁是个有主意又稳重的人便不再多言了。 一顿饭吃的哑口无言,饭后裴骁提议一起去乔家看热闹,苏老汉道:“我就不去了,左右已经将人打走,乡亲们也知道念悠的清白,你们想去的就去吧。” 苏老汉发了话,商氏第一个出来也说不去了,苏念庆管着菜地,也不去,苏念为看了一圈最后也不去了,最后只有裴骁和念悠同去。 * 此时的乔家大院喜气洋洋,待客的花厅里欢声笑语,乔大太太拿帕子掩唇笑道:“我这大姑娘啊,平时最是孝顺,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我便没让在跟前伺候,往常啊,最是贴心,比我那两个讨债鬼孝顺多了。” 田太太也笑看了乔言榕一眼,心里很是满意,这姑娘不光是长相就连气质也是没的挑,除了是庶女这一条,还真是个好姑娘。当然像他们家也就能娶个庶女了,乔家的嫡女是不可能嫁到她们家的,“我看着也是,我在乡下这么多年,都没碰到过这么周正的姑娘,看着就让人欢喜。” 乔大太太似笑非笑的看着乔言榕,见她脸上的笑意维持的虚假,便暗地里瞪了她一眼,乔言榕身后的丫鬟是乔大太太身边伺候的,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了乔言榕。 乔言榕总觉得这辈子太多的倒霉事,上辈子哪有什么田地主家的来提过亲啊,现在倒好,她什么都没防备,田家竟然来询问了,虽然不到提亲的地步,可看她嫡母的架势,倒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乔大太太当然高兴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只嫁给县令之子,那这庶女自然不能嫁的不能比乔言希好了,这田家是下乡泥腿子发展起来的,就是个地主家庭,让乔言榕嫁过去,膈应也膈应死那丫头。 所以田家太太话里话外这一丝表达结亲的意愿,乔大太太并没有委婉的拒绝,甚至对乔言榕还满口的夸赞之词。 乔言榕有些坐立不安,现在裴骁已经定了亲,也不知道那张顺今日的所作所为顺不顺利。若是顺利,她还有翻盘的机会,若是不顺利.... 呵呵,她说服自己,怎么可能不顺利,即便大家知道张顺说的是胡言乱语,但总是对苏念悠的名声有碍吧。她就不信,苏念悠出了这等有损名声的事裴家能不在乎。 乔大太太看着自己的庶女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以为她对这婚事也很是满意,心里却想着:等你嫁过去就知道这地主家日子不好过了。 当然乔大太太自然不会告诉乔言榕,田地主家的事她来九如镇的时候就打听过,这田太太看着和煦,实际最是乖张,稍有不满,便动辄打骂,有了这样的婆母,乔言榕嫁过去又怎么可能会好。 三人各有心思,只是心思不同,乔言榕兀自沉浸在计划得逞的快乐中,突然见门口跑进来一个丫鬟,边跑边喊:“不好了,大太太,门外有个乞丐说是大姑娘的未婚夫。” 第0824章 小丫鬟还没进花厅便大喊大叫:“大太太,门外有个乞丐,口口声声说是大姑娘的未婚夫,吵着闹着要见大姑娘,赶都赶不走。” “什么?”乔大太太震惊的站起来,语气很是不好,“的确说的是大姑娘?”她狐疑的瞧了眼乔言榕,又问道,“可有说自己姓名?” 小丫鬟摇摇头,“不曾。只是吵着要见姑娘,说是,说是见不到姑娘他就到街上嚷嚷去,让全九如镇甚至清河县都知道这事儿。现在外面已经围了好些人了,这可怎么办啊。” 乔言榕一听这话,脸直接白了,身子晃了晃,顿时如坠冰窖。 完了,全完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挖好坑让苏念悠跳的,谁知竟然被人反将一军引火烧身。 乔言榕浑身冰冷,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浑身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乔大太太气冲冲盘问:“到底怎么回事?说!” 一旁本来笑意盈盈的田太太也惊讶的合不拢嘴,一脸的笑僵在脸上。 真是赤果果的打脸啊,刚刚还被人称赞的姑娘,下一秒就有人在外面喊对方是她的未婚夫。 但是田太太没想插手他们的家事,只是静静等着乔言榕的回答。她甚至有些庆幸今日来了,只是透透风口,却没真的来提亲,若是真的来提亲了,那以后丢人的可是他们田家啊。 乔言榕抬头正对上乔大太太愤怒的脸,突然泪流满面,柔弱的哭道,“母亲,女儿也不知道啊。是不是有人要害女儿啊。女儿没有得罪过谁啊!” 她哭的突然,又哭的可怜,乔大太太愣了愣,想到有客人在也不好大声呵斥责骂,更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乔大太太讪笑道:“田太太,今日这事定然是个误会,肯定是有人想陷害我女儿,这事儿乔家肯定会给田家一个交代的。” 田太太似笑非笑,“乔大太太说笑了,这是乔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好插嘴,又谈何给我们田家说法,这样,您呢先处理家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便被丫鬟扶着往外走去。 乔大太太赔笑着将田太太送走,冷着脸回了花厅,走到乔言榕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不要脸的小娼妇,和你生母一个德行,自甘下贱!” 乔言榕捂着脸呜呜的哭着一句话都不敢说,即便是生母被嫡母侮辱了,她也不敢还口。乔大太太的性子她明白,自然不敢在这种时候在火上浇油,若是真的再惹恼了她将自己随便许人就麻烦了。 外面,乔府的管家满脸急色匆匆赶了过来,“大太太,外面那人怎么办,还在闹着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没法撵啊。” “那就将那乞丐打死!”乔大太太气急了,大声道,“我就不信了,打死一个闹事的乞丐,谁能把乔家怎么着。” 管家心里急的很,还当乔家是以前的乔家呢,就是在这个小小的九如镇都得夹起尾巴做人,怎么您还是不懂啊。 “太太....这有碍名声啊。”管家焦急的跺脚。 乔大太太细想一下丈夫的计划,气急败坏的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们去看看。” 管家和乔言榕都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 乔大太太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冲乔言榕道:“还不跟上!死人呐!” 原本舒了口气的乔言榕面色一僵不得已提裙子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果然已经围了许多看人闹的百姓,乔大太太只觉得头疼,回头瞪了乔言榕一眼便上前道:“嚷嚷什么嚷嚷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在这撒野。” “哼,我是来见我娘子的,娘子,娘子,你快出来。”张顺虽然害怕乔家,可更害怕裴家,尤其是刚才他还在人群中看到了裴骁,叫骂起来更是不敢留有余力。 乔言榕缩了缩脖子站到乔大太太身后,被他叫的心颤抖的厉害,真想立刻就晕过去,那在叫嚣着的不就是那日她找的丑陋乞丐张顺吗,定然是被裴骁给控制了,她抬眸,果真在人群中看到了裴骁,而裴骁的身边正站着苏念悠。 此时苏念悠正乐呵呵的靠着裴骁看热闹,忽然觉得有道视线朝自己而来便抬头去看,正好对上乔言榕满是嫉妒和恨意的双眼。 念悠咧嘴得意一笑,气的乔言榕直喘粗气。 她生气了,念悠就高兴了,抓着裴骁的手又紧了紧,裴骁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那边乔大太太被张顺气的人仰马翻,颤抖着手指着张顺骂道:“你个丑八怪少在这胡说八道,赶紧滚,否则我马上叫人将你乱棍打死。” “将我乱棍打死?”张顺往地上一趟,指着脑袋道,“来啊,往这里打呀。我今儿就看看你们乔家是怎么打死女婿的。” “你,你,给我打!”乔大太太气的大叫,“给我打死他。” “住手!” 突然一声清朗厉害自人群后面而来,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乔家大爷手摇纸扇来了。 乔家大爷外出会友回来听见吵闹恰好听到自己太太这一声,便开口阻止。 虽然说乔家以前辉煌过,可惜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到了九如镇乔家还得一切从头开始。自来了九如镇乔家老太爷便嘱咐子孙一定恪守规矩,老老实实的,别让朝廷拿捏了把柄,待过个几年花些钱财好谋个一官半职。 所以这一年多来,乔家大爷在内的男子全是恪守规矩,在外低调行事,好赚些好名声。 今日若真让自己太太当街打死了人,就算是个乞丐,恐怕自己家都会有□□烦。 乔家大爷优雅的到了台阶上,看着躺在地上的乞丐,和颜悦色道:“不知阁下来我府上有何事?” 张顺冷哼一声,无赖道:“你家乔言榕大姑娘是我娘子,前日她还出府与我私会,我今日是来找她的。” 乔家大爷一听,脸冷了下来,“阁下还是不要胡说八道的好,我家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是谨守规矩,又何曾与你见过面,识相赶紧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你还要打死我吗?”张顺指着脑袋,“打呀打呀,今日若不打死我,我就不走了。” “你!”乔家大爷叹了口气,余光瞥见女儿,见女儿满脸的心虚,顿时气恼,这一年多来对几个孩子实在是缺少管教,二女儿与县令家公子私通,现在大女儿又惹出这种事,真是让他气恼,要是让老太爷知晓,定然又得骂他一顿。 乔家大爷看乔言榕的神色便知事情真相,问都不用问,定是女儿不知何事出府与这人接触,现在被这人盯上了。 “那阁下想怎么处理?”乔家大爷好言问道,“我家是大户人家,就不与你追究胡言乱语之事,你若同意,我资助你一百两银子,赶紧离开九如镇。” 一百两银子? 张顺顿时直了眼,他何曾见识过这么多银子啊,他刚想答应又想起裴骁的嘱咐,便拿眼去瞧裴骁,见裴骁几不可察的摇摇头,便一咬牙道,“不行,我要当乔家的女婿,当了乔家的女婿,要多少钱没有。想拿一百两银子打发我,门儿都没有。” “就你还想当乔家的女婿?”乔大太太觉得丢不起这人,尖声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德行,出个门都能将人吓死!” 张顺头一歪,“哼,那我就不走了。”这时他余光一瞥看到乔言榕躲在乔大太太身后,虽然那日蒙着面纱,可那双潋滟的大眼却骗不了人,他当即跳起来窜过去,“娘子,你在这为啥不出来与我说话?”说着伸手去抓乔言榕。 乔言榕大惊,惊叫着去挥打张顺,“你滚开,你个丑八怪。” “哼,我是丑八怪?”张顺冷哼,“那你就是人尽可夫的婊.子!” 乔家大爷一看,赶忙给管家使个眼色,管家连同两个家丁上前迅速将张顺制服押到一旁。 乔言榕吓的瑟瑟发抖,想到刚刚自己差点就被张顺碰到了,就忍不住作呕。 乔家大爷不傻,刚刚张顺看往裴骁的动作看在眼里,自然也看到了裴骁,可裴骁却当作没有看到他只当自己是个过路看热闹的。乔家大爷叹气,定是自己闺女得罪了裴骁,否则人家不会这么赶尽杀绝的。于是他又小声道,“你想要多少?一千两够不够?” 一千两? 乖乖。 张顺真想答应啊,于是又去看裴骁,这次裴骁没摇头而是点了头,张顺一喜,当即点头,“好,我答应你,我这就跟你进去拿钱。” 乔大太太一听一千两顿时心疼的要命,拿眼看乔言榕的时候恨不能将她戳个窟窿出来。 乔言榕缩缩脖子,眼皮跳的厉害,她抬头往正在散去的人群里看去,那两人已经手牵着手走了。 她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搅的变了形,心里将苏念悠更是骂了千百遍。心里又想着这一千两银子总会从乔言榕身上讨回来的。 第025章 看够了热闹,裴骁亲自送念悠回去,路上念悠好奇的问道:“乔家真的能给那乞丐一千两银子?” 裴骁笑,“乔家当然会给,但是,张顺有没有命花钱就不好说了。” 念悠一惊,“你是说乔家会杀人灭口?” “要不然呢?”裴骁耸肩,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乔家自诩高门大户,又怎么可能被一个乞丐威胁就妥协了。在外为了名声妥协答应给张顺钱财,看起来是息事宁人花钱买安稳,内地里呢,四个乞丐谁又会在意。 念悠听着,心里说不上悲凉还是什么,张顺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死是活她都不关心,她在意的是乔家的狠辣。这份狠辣要是用在自家身上,她们苏家又有什么招架之力? 她歪头看了眼裴骁,裴骁朝她安抚一笑,念悠叹了口气,多亏有裴骁,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若不是他,自己家会像上辈子一样支离破碎吧。 两人一时无言,很快马车到了清流村,裴骁将念悠送下,没有多呆,便于众人告辞离去。 苏念为等人急忙围过来问镇上发生的事情,等念悠将事情说了一遍,苏老汉叹息道:“乔家人看来还是个懂礼数的人家啊。” 商氏却笑了,但是也没拆穿苏老汉,苏老汉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乔言榕对念悠之前做过的事情,所以也只是叹息两声罢了。 等苏老汉背着手回屋去了,苏念为却问道:“乔家真的能给那乞丐一千两银子?” 念悠淡淡的瞥他一眼,“裴骁说,那乞丐大概有名拿钱没命花钱。” 苏念为一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另一边乔家,此刻也是狂风暴雨降临。 也是乔言榕倒霉,先是被嫡母打了一巴掌,乔家大爷回来后接着又给了他一巴掌,“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这种下贱的人都招惹!乔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乔言榕捂着一双红肿的脸低着头一声不敢吭,她心里也是委屈的,她本来是要苏念悠好看的,谁知竟然被裴骁碰上,这才倒了大霉。 这一切都要怪苏念悠,要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受现在这些委屈。 可是这些她自然不能告诉父母,现在只能将对苏念悠的恨意埋在心底,等有朝一日再报复回来。 乔家大爷看着她一声不吭一身的火气也没处发,想到闺女还有用处,不能打坏了,这才收了手,“从今天起禁足,等什么时候婚事定下来成了亲再出去。” 乔言榕大惊失色,“父亲!” 乔家大爷瞪了她一眼,阴测测道,“丢的人还不够吗?若是让你祖父知道,定然会打断你的腿,可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说来也巧,本来好好的事却被坏了。”乔大太太心里幸灾乐祸,面上却担忧不已,“唉,今日田太太过来,有意想聘言榕做长媳,可惜本来说的好好的,正巧碰上今日这档子事。” 乔家大爷沉吟,半晌对乔言榕道,“你先回去吧,我和你母亲有事商量。” 商量什么?定然是商量她的婚事。乔言榕自然不愿意嫁给那个断袖,当即便道:“父亲,母亲,女儿不愿意嫁给田家大少爷。” “愿不愿意由不得你,婚事自有我们做父母的做主。”乔家大爷冷哼一声,“就你现在这名声,人家要不要你都是问题。” 乔言榕难得倔强的抬头,泪水还在眼眶里打着转,“父亲,那田家少爷是个断袖,让女儿嫁过去,是想要女儿去死吗?” “啪!”乔家大爷忍不住又是一巴掌,怒气冲冲道,“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好歹也是京城出来的闺秀,竟然公然说这话!看来我之前对你是太仁慈了!” 乔大太太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说着安抚乔家大爷的话却道:“爷别生气,言榕还是孩子呢,再说这婚事还得推敲推敲。”又笑着对秋香道,“快扶你们姑娘回去,找些药膏抹上,省的留了疤痕。” 秋香本来瑟缩在一旁,突然被点名,忙上前去扶乔言榕。 乔言榕绝望的甩开秋香,大步朝外面走去。 乔大太太亲自端了茶水递给乔家大爷,笑道:“你也是,和个孩子置什么气,有话好好说嘛。” “还怎么还好说的。”乔家大爷还在气头上,乔大太太一说,更想起那一千两银子来,乔家现在的情况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花团锦簇,内里到底亏空了多少恐怕只有乔老太太这当家主母才最清楚。而今日出了这事,直接损失了一千两,这可是乔家半年的用度啊。 乔家大爷叹了口气,突然问道:“你说田家太太来示好?就是那个田地主?”刚刚让乔言榕气的不轻,竟然忘了这事。 乔大太太轻笑,“那可不,田家在九如镇可是地头蛇,家里有钱的很,田家大少爷前几年跟着商队去江南行商,听说这几年没少赚钱。恐怕手里的产业,比京城的商户都差不到哪去。” 乔大太太自然想将乔言榕嫁过去的,她本来就看乔言榕不顺眼,嫁进田家在她看来都是便宜了乔言榕这死丫头。要不是这死丫头,她的宝贝女儿如何会嫁入县令家。况且田家有钱,聘礼想必也会不少,到时还能帮衬着家里。 另一方面,乔家大爷一直不甘心被发配到这小地方,自然多方打点想重整旗鼓,可乔家现在式微,要想打点自然少不了钱财,所以乔家大爷应该是对这门亲事乐见其成的。 乔大太太掩唇轻笑,“只是,看言榕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愿意呢。要知道,谁愿意嫁过去守活寡啊。” 乔家大爷却好不以为意,“哼,这消息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她就敢胡说八道,那田玉良看着也是个出息的,脑子又好使,只要努努力说不定以后两家也能互相帮衬。男人只要有本事就好,断袖不断袖的那又如何。况且言榕貌美,我真不相信男人见了她能不心动,若她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枉为我的女儿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脑子虽然不是顶聪明的,可在美貌上面却是拔尖的,再加上性子柔弱,最能引起男人的同情心,到时候还怕那田玉良不从? 就算真的不从又如何,给下点药同了房生个孩子守着就是了。 乔大太太心里窃喜,又担忧道:“可今日这事,就怕田家会不乐意啊。” “不会。”田家大爷笃定道,“我也听说了,田地主想让田玉良步入仕途,过两年捐个官做做。而他们家哪里有当官的亲戚,他们很乐意与我们家结亲。” 说着又想起今日这事,突然往外走去,“我去书房有事,晚上不回来了,还有,下次田家过来提亲直接应下便可。” 乔家大爷去了书房找来小厮,暗地里吩咐几句,小厮便面色凝重的带了人出去了。 那张顺拿了一千两银子乐的不行,却也不敢在九如镇多呆,从乔家出来便鬼鬼祟祟的走了。 有了一千两银子,他能吃的好穿的好,还能再娶房漂亮媳妇。 张顺乐滋滋的出了九如镇直本州府而去,谁知走到半路突然冒出几个蒙面的男子,二话不说上来就打。 张顺被打的进气少出气多,身上的银子也被抢了去。没过多久,便咽了气。 拿到钱的几人对视一眼,又制造了被人哄抢殴打后的场景便迅速的离去。 等张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天气炎热,尸体都发臭了,但是经过辨认,便知道是张顺。 死个乞丐而已,确实没有引起大的风波,县衙最后以被不明人等群殴致死为由结了案子。 乔家大太太拿着失而复得的一千两银子,心里很是满意,看乔家大爷的眼神更加热烈了。 等过了两天,田家果然来提亲了,乔家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这门亲事。 自此乔家和田家成了姻亲,乔言榕再也没了机会嫁给裴骁了。 苏念悠知晓这事时,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裴骁则想起田玉良的辛秘来,不厚道的也笑了。 苏念为听说了,则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只是乔大太太怕乔言榕知晓后闹出什么乱子,便封锁了消息,所以等乔言榕听到这消息时,两家都已私下定完亲,走了过场,连婚期都定下来了。 乔言榕一口老血吐了出来,狠狠的大哭了一场。 第026章 大哭一场之后,乔言榕还想找乔老太太说说情,可乔老太太已经被乔家大爷提前做过工作,及时内心有些愧疚,但是乔言榕使了很大力气跑出来去找她的时候还是直接给挡在了外面。 乔言榕的姨娘周姨娘却因为这门亲事很高兴,又得了乔家大爷的嘱咐便去劝说乔言榕,“女儿啊,这田家虽然不是京城大户,可在这清河县也是数得着的人家,我听说了,那田家少爷是个有出息的,你怎么就是想不开啊,好好备嫁高高兴兴嫁出去不好吗?” 乔家大爷可是对她说了,要是女儿嫁入田家,以后就是享不完的富贵,兴许以后还能花钱捐个官做做,那时女儿就是官太太了。就为这个,她也得劝女儿同意才行,况且婚事已定,就算女儿不乐意也没有办法了。 “你知道什么!”乔言榕一向自视甚高,唯一的污点便是生母地位低下以前是乔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所以自她记事起就不待见周姨娘,每日营营役役的讨好主母,可怜周姨娘一片为女儿的心却这么被打了回来。 周姨娘委屈的瞅着她,还是坚持,“女人最要紧的就是找个好婆家,这田家已经顶顶好了,你二妹妹也只是嫁到县令家,怎么你就想不开呢。” 乔言榕在外被嫡母和父亲责骂,回到屋里又被生母教训,顿时来了脾气,一气之下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你知道什么,就和他们一起欺负我,那田玉良是个断袖!我为什么要守着个断袖过一辈子!我不甘心!” 自己生的闺女自己心疼,看她这样,周姨娘心里也难受的很,她将乔言榕拉入怀里,叹气哭着道:“都怪姨娘没本事,连累了你。若我是个正头娘子,哪用得着你受这么大的委屈。可就算那田少爷真的这样,姨娘还是觉得是个好的亲事....” 乔言榕身子一顿,接着推开周姨娘,眼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是我生母吗?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让我认命和一个断袖过一辈子?” 周姨娘急的跺脚,解释道:“你听我说,男人都是一样的,到时候你给他下点药,生个儿子,你守着儿子过日子就是了,还不用有那么些烦心事,而且屋里头肯定也不会有其他人,多好。” 可她任凭怎么说,乔言榕就是不为所动,“反正我不乐意,姨娘你得帮帮我。” 周姨娘急的掉眼泪,握着她的手道:“姑娘啊,你咋这么不听劝呢,你要姨娘怎么帮你啊!” 在周姨娘看来能嫁进田家已经不错了,嫁过去是长媳,今后是要主持中馈的,虽然男人可能是断袖,但也只能是断袖,也许见了女儿的美貌就爱上也说不定,可自家姑娘主意太大,又不新任自己,对她说的话根本听不进去。 为人父母的,就算是姨娘也想自己的孩子好,见乔言榕根本不听劝,周姨娘有些心软了,“那,那你想姨娘怎么帮你?” 见她肯帮忙,乔言榕双眼一亮,哀求道:“姨娘,你想个法子让秋香去清流村苏家,见苏念悠,求她帮忙....就说以前是我错了,求她帮帮忙,今后她绝对不找她的麻烦了,好不好?” 周姨娘无奈叹气,“好吧。姨娘想法子。” 周姨娘到底想了什么法子让秋香出来的,念悠没有想出来,但是当她看到秋香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下,“你们姑娘让你来找我的?” 她们都已经彻底撕破脸了,乔言榕竟然还让人来找她,找她干嘛?还想找麻烦? 秋香笑着答道:“是,我家姑娘与田家大少爷定了亲,让我来给姑娘报个喜,还说等成亲的时候希望姑娘能够去。” 念悠笑了,笑的有些不怀好意,“秋香,你真的,额”她斟酌了一下,接着道,“你真的只是来报喜的?” 秋香笑:“这是自然,我家姑娘被关了禁闭,出不了门,便拖我出来给姑娘报个信。” 念悠惊讶,觉得秋香怎么像叛变了一样,她震惊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乔言榕为何让秋香来报喜,难道乔言榕已经忘了自己对裴骁有多执着了吗?让秋香来时为了显摆自己嫁得好,还是怎么样? “既然她让你来了,那你也替我带句话,祝福她新婚幸福,早生贵子。”念悠笑着,然后起身开了箱子,拿出一套自己绣的枕套,递给秋香,“麻烦秋香姑娘将这绣品交给乔言榕,就说她成亲那日我就不去了,提前送上添妆礼。” 秋香没有拒绝,接了过来便带着东西出了门。 脸上的笑意自出了门便拉了下来,回头望一眼院子左侧紧闭着的门,秋香脸上换上焦急和失望之色上了马车。 到了镇上车夫将马车停在后门便走了,秋香左右查看一下便敲了几下门,门里周姨娘探头探脑,焦急道:“快点进来,别让人看见了。” 两人鬼鬼祟祟去了乔言榕的院子里,乔言榕也已经焦急的等着。 她不能确信苏念悠肯帮她,但是现在她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将希望放在苏念悠身上。因为她知道,只要苏念为跟裴骁说说,裴骁肯定会出手帮助自己。她站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不时往院子外看去。 等看到周姨娘和秋香的身影过来,赶紧过去急切问,“怎么样?苏念悠肯不肯帮忙?” 周姨娘也焦急的看着秋香,既希望苏念悠能帮忙达成女儿心愿,又盼望苏念悠能拒绝,那样女儿就能顺利的嫁入田家了。 在两人焦急的等待下,秋香皱眉摇了摇头,“我将姑娘的话都讲给她听了,但是她还是不同意,奥对了,我走时,她还给了我这个,说是提前给姑娘的添妆礼,并说姑娘出嫁的时候就不来送了。”秋香将枕套取出递给乔言榕。 乔言榕的脸色很难看,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心里更是恨透了苏念悠的见死不救。 “苏念悠,我和你没完。”乔言榕大喝一声,将枕套拿过来,然后奋力的撕成破布。 周姨娘却暗地里松了口气,扶住乔言榕道:“女儿啊,你也看到了,那苏念悠是记恨上你了,这样小气的女人你还是别来往的好,还是好好备嫁吧。” “不。”乔言榕瞪着眼狠戾道,她突然想起苏念为来,又对秋香道,“你再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在镇上遇见苏念为,见了他告诉他,我愿意嫁给他,让他想办法让田家来退亲,我马上嫁给他。” 周姨娘瞪大眼睛,“你疯了。”放着贵公子不嫁竟然要嫁给泥腿子。 乔言榕却冷哼道:“我没有疯,苏念为不是喜欢我吗,我就嫁给他,我要让乔言榕在我手底下讨生活,我要让他们兄妹反目成仇。” 她满怀信心,觉得只要她肯和苏念为开口说这话,苏念为一定不会拒绝。 秋香一百个不愿意,可她只是个丫鬟,只能按照乔言榕的命令行事。 乔言榕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那是铁板钉钉的事,乔大太太因为光明正大的给乔言榕定了这门亲事,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心里快活的紧。 于是乔大太太对乔言榕放松了警惕,一不留神就让秋香又偷跑出去了。 可惜一连几天运气不好,都没有在镇口堵到苏念为,秋香垂头丧气的回去,乔言榕却还是不甘心。 于是这日天还没亮,乔言榕便将秋香叫起来,躺在她的床上扮作是她,自己则穿上丫鬟衣服,偷跑了出去,只是她也不敢真的逃走,只是想自己去找苏念为,让他心动于自己的美色,然后将她娶回家。 这次乔言榕运气还不错,正巧赶上苏念为今日进镇上送菜,在离镇上二里路的地方被乔言榕拦住了。 乔言榕不傻,当然不敢在镇上公然阻拦,只能多走了几里路这地方来。 正值盛夏,天气炎热,乔言榕站在树下看着远处拉着板车过来的男人,便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又掏出铜镜看了眼妆容,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朝苏念为走去。 苏念为只穿着薄薄的无袖衣服,一身肌肉在重力的拉扯下显得蓬勃有力。 一直以来乔言榕是看不起苏家人的,不管是苏念悠还是苏念为,在她眼里都是泥腿子,都是不能和裴骁相比的。 只是虽然不情愿也瞧不起,她还是来了,因为比起田玉良那个断袖乔言榕更愿意嫁给苏念为,然后膈应苏念悠。 而这时,乔言榕看着苏念为满身的肌肉,突然有种苏念为并不比裴骁差的感觉来。 裴骁为什么优秀?因为他从十四岁就在外闯荡,一身的气派是苏念为赶不上的。但苏念为长相也不差,在乡下这地方已经是顶好的男人了,若是苏念为也出去闯荡一番,想必也比裴骁差不到哪里去。 乔言榕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想着若是她嫁给这男人,一定要让他也去从军,待闯荡几年就是军官,自己也能成为官太太。 心里这么一想,乔言榕突然觉得嫁给苏念为似乎也不错,最主要的是能膈应苏念悠还能满足自己。只是眼下她抬头,弱弱的看了苏念为一眼,低低叫道:“念为哥。” 苏念为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对她这一声称呼激出了鸡皮疙瘩,他停下板车,擦擦额头上的汗,问道:“乔姑娘是在叫我?” 乔言榕低着头微微点了下,似乎很不好意思,“念为哥,我今日是特地在这等你的。” “等我?”苏念为神经一紧,“有事?” 第55章 已替换 “嗯。”乔言榕小脸因为走过来还红扑扑的,几缕头发调皮的贴在额头上,很有一番风味,她抬头眼睛亮晶晶又满是羞涩的看着苏念为,“念为哥能否过来说话?路上太热了。”她是娇美的大家闺秀怎能站在太阳底下呢。 苏念为满脑子疑惑,因为之前更是知道乔言榕是什么人,这会儿看她羞答答的样子,心里也有了防备,“乔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我还赶着去送菜。” 美人有毒,还是远离的好。 乔言榕见苏念为不过来,眼中满是防备,咬了咬牙便扬声道:“念为哥怕什么,我只不过是和你说几句话罢了,一会儿就好。而且太阳那么大,难不成念为哥忍心看我到太阳底下晒着?”说出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其实虽然是夏季,可这个时辰太阳也刚刚升起,虽然有些闷热,但是太阳却是不大的。乔言榕这么说也只是想施展美人计,让苏念为中招好施展接下来的计划罢了。 苏念为看了看天,觉得还有点时间,而且一个大姑娘这么早找他想必是真的有事,于是他拉着板车凑近树荫底下,站在边缘问道:“乔姑娘可以说了吗?” 乔言榕柔柔一笑,满脸的娇羞,她从袖中掏出一块白色的绣帕,上前一步站到苏念为跟前,抬手就去擦他额头上的汗,“很热吧,这么热的很不舒坦吧。” 苏念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姑娘,这是何意?”帕子上别是有毒吧,听说大户人家龌龊事最多,一不小心就能被下了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该不会乔言榕怨恨妹妹,然后打算弄死自己好开心一下吧。 乔言榕娇笑一声,双手搭在小腹处绞着帕子,半晌瓮声瓮气道:“言榕心慕念为哥已久,不知念为哥对言榕是否有这感觉?” “啊?”苏念为被她这句话吓傻了,愣愣的不知道反应,要知道前些天的时候乔言榕看他时还满眼的讽刺和鄙夷,这才过了多久,竟然跑过来堵着他说心慕他已久,况且,据他所知,乔言榕已经和田玉良定亲了的,婚期就在十月底。 苏念为认真看了乔言榕一眼,想到田玉良的恶性,猛然一惊,然后就想到乔言榕定是知道田玉良的特殊癖好的,否则又怎么会放着翩翩公子不要,来这里与自己说心慕自己的话。 “念为要是没记错,乔姑娘已经和田家大少爷定亲了吧?听说婚期也快了。”苏念为面色平静的看着乔言榕,已经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痛了。 乔言榕无辜的看着他,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我是真心钦慕念为哥哥的,我不喜欢田玉良,可是家里却为我定了这亲事,我是不愿意的。念为哥,我想嫁的是你,自始至终都是你。”她上前一步拉住苏念为的手祈求而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念为哥,你去我家提亲好不好?你娶我好不好?” 苏念为心里冷笑一声,将手抽了回来,“乔姑娘,你已经定亲了,请注意你的言行。” “言行?呵呵。”乔言榕看着被苏念为甩开的手,顿时满目凄凉,泪水涟涟,她抬头注视着苏念为,娇柔道,“念为哥,你不喜欢我吗?你娶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只要裴骁出手,肯定能帮我解除婚约,到时候你来提亲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和念悠妹妹为难了,和你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苏念为看着她,突然笑了,原来乔言榕只是想利用自己找裴骁解除婚约啊。他失笑两声,觉得有些苦涩,多亏早已放下,否则他不得痛死啊。 “乔姑娘去找其他人吧,我不会娶你的。”苏念为冷静的说完,拉着板车就走。 乔言榕一惊,接着便反应过来,朝苏念为扑去,“念为哥,你别走,别扔下我。” 苏念为看着腰间的手,冷哼一声然后用力掰开,“乔言榕,别演了。够了。” 乔言榕一怔,抬头看他,“演什么?” 苏念为拉着板车重回路上,静静的看着她,“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又谈何心慕于我,你来找我说这些不过是想通过我去找裴骁,好帮你取消婚约吗?乔言榕,我是喜欢过你,那时候我傻,竟然没想到自己喜欢的是个蛇蝎女子,我现在醒悟了,知道了你的恶毒,我又怎么会再继续错下去。哼,想要田家退婚,你找其他人吧。” “呵呵。”乔言榕见对方都看穿了,怔了一下索性也不演了,抬手擦去泪珠,便邪恶的笑了,“苏念为,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瞧不起你,你一个泥腿子哪有资格喜欢我,只有裴骁才配得上我。要不是看在你和裴骁关系不错的份上我怎么会来找你。本来来之前我还想着,只要你答应娶我,等婚后我让父亲帮忙让你去从军混个一官半职,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因为你就是天生下贱的泥腿子的命,和苏念悠一样的天生贱种,别以为你妹妹和裴家定亲了就能当一辈子平安和乐的富家太太了,想的美,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苏念为对她现在这样表情很平静,没有了感觉,静静的听着她说。半晌才道:“只有真正下贱的人才会张口闭口说别人下贱。” 乔言榕突然笑道:“苏念为,你说我要是将你和田玉良是断袖的消息传出去,会怎么样?” “哦?”苏念为毫不在意,“那你就去试试了,你可以坏我名声,但我是男人,而且你说出去,田家会怎么想你,等你嫁过去,他们会给你好日子过?你尽可以试试看。” 苏念为拉着板车走了,乔言榕气的直跺脚。 温柔小意拿不下,出言威胁人家还不怕威胁。乔言榕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咽。她当然不敢去宣扬这件事了,若是让田家知道是自己说出去的,那等自己嫁过去,田家还不扒了她的皮啊。 也是这个苏念为不识好歹,若是他应了,求着裴骁出面让田家退亲,说不得她还真的愿意嫁给他呢,到时候拿些钱去军中谋个职位,怎么也比嫁给田玉良那断袖强啊。 乔言榕有些失落,又有些气愤,瞪着苏念为离去的背影许久都不能平息。 天热了起来,路上行人也慢慢多了不少,乔言榕纵使万分不愿也只能回去。 还未到乔家,在半路上便被乔府的管家拦住,“姑娘啊,你去哪了?府里都找你找疯了。快跟老奴回去。” 乔言榕一声不吭的跟着管家回去,直接到了正院的花厅。 乔言榕觉得有些不对,拉住管家问道:“管家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管家叹气道:“大爷和太太恼着呢,大小姐还是老老实实认错的好。您说您一大姑娘的,随便乱跑什么呀。”害的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大早晨的折腾。 乔言榕心里一凉,觉得坏了,秋香那里肯定是被戳穿了,乔大太太定然又不放过她了。 花厅里乔家大爷和乔大太太满脸怒容,见她进来,乔大太太直接飞眼刀子过来,尖声尖气道:“哟,还知道回来啊,再不会来,我还以为跟着哪个野男人跑了呢。怎么,是不满意我们做父母的给安排的婚事还是怎么的?” 乔言榕自进来便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被乔大太太这般指责也是沉默。 见她不说话,乔大太太更生气了,冲乔家大爷道:“爷,您看看她,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真是丢尽了乔家的颜面。我这做嫡母的还不能说她两句了。” 乔大太太这话正好戳中了乔家大爷的雷点。乔家现在最注重的是什么? 就是名声。 乔家老太爷都发了话的,可乔言榕最近却接二连三的犯,这下乔家大爷不处罚都不行了。 只是还没等他发话,那边乔老太爷的人就来了,“老太爷说了,大姑娘不守规矩,丢尽乔家的颜面,从今日起去祠堂为乔家吃斋念佛,等出阁的时候再出来。” 乔言榕傻眼了,一下子跪在地上,“父亲,您帮帮我,女儿不想去,女儿以后老老实实的哪里都不去。”她算是看明白了,嫁给裴骁是不可能了,嫁给苏念为也不可能,只能嫁给田玉良那混蛋了,可也不能关着她啊,她认错还不行吗? 可乔老太爷发话了,乔家大爷自然不敢违背,便打发了传话的,对乔言榕道:“你祖父是为了家族着想,回去收拾收拾去祠堂吧。” 乔大太太掩唇轻笑,看着乔家大爷走了,才对乔言榕道:“大小姐,还不快去?” 乔言榕瘫坐在地上,觉得自己这辈子实在是倒霉,做什么都不顺,这要是上辈子,她哪里去过什么祠堂啊。 纵使她不愿意去,却奈何乔老太爷心意已决。当天晚上,乔言榕便被收拾打包送进了祠堂。 祠堂是什么地方? 那是供奉祖先的地方。 黑漆漆的屋子里长条几案上摆满了乔家的列祖列宗,乔言榕哆哆嗦嗦的看着,一时害怕晕了过去。 苏念为听说这事的时候只是一笑置之,那段暗恋的日子早已过去,如今听到乔言榕的消息也已激不起什么涟漪。 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恐怕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 而念悠听说的时候则道:“关着也好,省的到处祸害人。” 裴骁听说了,则轻笑:“若是我,直接送去庙里当尼姑得了。” 不管如何,乔言榕被关进祠堂,没有人同情,没有人关心。要是乔言榕知道了,不知道心里是否后悔做下那么多错事。 第028章 没有乔言榕捣乱的日子,过的尤其的快,很快便到了中秋节。 中秋节后天气逐渐变冷,到了十月底的时候已经下了一场大雪。 乔言榕的婚期便是在十月三十日这天,一大早起来,念悠便看到外面一片白茫茫,鹅毛一般的雪花在空气中缓缓飘落,天地间一片白色。 这会儿商氏已经起来了,正在外面准备早饭,念悠本是不想起的,可是想着在家也呆不了多久了,便挣扎着起来了。 商氏烧了火,熬了浓浓的白粥,又洗手去炒了腊肉,看到念悠小脸红扑扑的出来了,笑道:“念悠咋不多睡儿?” 念悠懒洋洋的伸个懒腰,笑道:“睡不着了,主要是闻到饭香味了,忍不住就起来了。” 她走进灶房,蹲在灶前烤火,随手从筐里拿出两个地瓜,塞到灶膛里,便无聊的看着商氏做饭。 商氏捞了一些酱菜,问道:“今日是那乔言榕出阁的日子吧?” 念悠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闻言不在意的点点头,“嗯。” 商氏一顿接着将酱菜放到一边,“让她嫁给田玉良真是太便宜她了。就应该让她嫁给张顺那个王八蛋才行。” 念悠扒拉着火堆道:“乔家是拿乔言榕换钱呢,在乔家眼里乔言榕就是个卖钱的货物。” 商氏不懂这些大户人家的事情,一听惊讶了,“怎么说?” 乔家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为啥要卖闺女。要知道要不是迫不得已吃不上饭,谁家舍得卖儿卖女。像乔家这样的大户,竟然还卖闺女,商氏怎么都想不出原因来。 念悠解释道:“乔家以前是京城大户,乔老太爷和乔家大爷都是当官的,自然不想这么在乡下过一辈子。可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最需要的还是钱,有了钱他们可以活动关系,甚至为乔家大爷捐个官,再慢慢往上爬。而田家有钱啊,田玉良前几年又去江南做生意狠赚了一笔,听说田地主并没有要这些钱和生意,反而都在田玉良的手里。所以乔家是拿乔言榕去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等乔家再入官场,与田家也是有天大的好处。” “原来是这样。”商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问道,“念悠,你咋知道这么多呢。” 她记得小姑原来可没这么聪明的,可是自从九岁那年突然聪明了一样。而且念悠等闲也不出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念悠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裴大哥告诉我的。” 商氏恍然大悟,笑道:“可不是,他在镇上,又有本事,自然知道这些。”有这样的亲戚,商氏与有荣焉,想着幸亏自己和小姑关系好,等将来两个儿子也能有人帮衬。 想到两个儿子,商氏有些愁眉苦脸,小儿子还小,不着急,可大儿子今年都十三了,在学堂上学也不用心,每日贪玩。她看了眼念悠,试探问道:“悠悠,你说要不让茂茂退学吧。” 念悠惊讶,“退学做什么?家里又不是出不起束脩。” 商氏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茂茂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倒是念林,夫子多次夸赞他,是个读书的好材料。” 念悠想了想好像也是,念林从小就乖,脑子也聪明,而苏茂似乎对读书并不感兴趣,倒是对做生意很感兴趣,“那你和大哥商量一下,只是咱家也只是小打小闹的小生意恐怕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要不等我成了亲,让裴大哥带着他多锻炼锻炼。” 商氏一听高兴的直搓手,“这会不会不好?” “怕什么,大不了咱只当成活计,跟着学就是了,一不拿他们东西,二不要他们钱。等我和裴大哥说,应该没问题。茂茂要实在不愿读书,年后就开始跟着大哥和二哥先学着,左右现在还小。” “唉,好。”商氏心情很好,干活也麻利不多一会儿就将早饭准备妥当。 念悠回堂屋支上炕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起来了,冬天太冷,大部分人家都很少出门。 苏家堂屋里支着一炕,此刻烧的很暖和,念林和苏茂从炕上起来洗了脸又钻上炕了。 商氏嗔怪,“这俩孩子,赶紧起来收拾吃饭。” 苏茂懒洋洋的傻笑,“太冷了,感觉牙齿都要冻掉了。”嘴里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坐了起来。 最小的苏奇从苏茂身边爬出来,“姑姑,姑姑,奇奇饿了。” 两岁的小娃娃刚走稳当,水润润的大眼看的人心都化了。念悠将白粥端上桌,找了小勺子和小碗,笑道:“奇奇过来,姑姑喂你吃饭。” 苏奇歪歪扭扭的过来,扑到念悠的怀里,吸了吸鼻子,一脸的享受,“姑姑香。” 念悠喂了他一勺子白粥,又给他夹了些菜,“咱们奇奇也香。” 小娃娃粉嫩嫩的,让人看着就喜欢,一旁的苏茂撇撇嘴,“哼,这小子也不知道吃了啥,那小嘴就跟抹了蜜是的,昨晚也不知道是哪个坏小子,抱着我说哥哥最好了。” 苏奇大眼转了转有些无辜,“哥哥最好,小叔叔也最好,姑姑也最好,爹娘也最好。” 苏茂气的直锤腿,“在你眼里谁都最好,晚上别找我抱着睡觉了。” “嘿嘿,哥哥,我晚上和姑姑睡。”苏奇转头对念悠道,“姑姑,晚上奇奇和你睡好不好?” 念悠哪有不肯,当即答应下来。 早饭后大雪还没停,裴家的马车却来了。 念悠心里一动,以为是裴骁过来了,等看到马车上下来的裴宝珠三姐妹的时候,突然有些失望。 她以为裴骁也来的。 但又一想,裴家现在生意大,来不了也是正常的,何况他们明年夏天就要成亲了,很快了。 裴宝珠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回头瞅了一眼裴宝珍,得意的扬眉:看吧,我说的准吧。 裴宝珍气呼呼的扭过头去,快步过来拉着念悠的手道:“念悠,你想我了吗?” 念悠笑着,“自然是想了,想你想的吃不下饭了。” 裴宝珍笑的不怀好意,“是想我大哥想的吃不下饭吧。”说着还拍拍念悠的胳膊,一副我懂你的模样。 裴宝珠明年也要成亲了,裴母本想拘着她在家待嫁,但是看在她嫁衣都做好的份上便同意她一起来了。 几人进了屋,裴宝珍笑道:“外面可真冷。”说着便将外面毛衣裳脱了下来。 随着几人来的还有一个小丫头,小丫头怀里抱着一个包袱,裴宝珠接过来递给念悠道:“这是哥哥送你的。” 念悠红着脸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几块纯白色的狐狸皮子。裴宝珍惊讶叫道:“大哥哥可真偏心啊,怪不得不让我看呢,原来是给大嫂的。” 裴宝珠笑:“要是事先让你看了,那还能拿来?” 裴宝珍撅嘴道:“当然能,给大嫂的我当然不会抢,可若是给二嫂的我肯定给抢过来。” 三个小姑娘都不喜欢二嫂张氏,在念悠这里并没有隐瞒过。 裴宝钗一旁笑道:“咱们大哥本来想让我给大嫂做衣裳的,但是我想着大嫂的女红可是比我强多了,就没答应。所以大哥才拿了整张的皮子,让大嫂自己动手。不过....”她笑着翻了翻皮子,“下面这几张灰色的狼皮,恐怕大嫂得帮大哥一并做了。” 裴宝珠和裴宝珍笑着捂嘴。念悠果然也看到白色皮子下面的几张灰皮子,想着做件坎肩还是行的,又听裴宝珍道,“还有一些狼皮我已经让桃花给苏大嫂送过去了,到时候你们可以看着多做点,冬天冷。” 裴骁自己虽然没来,但是却给准备的很充分,不光想到自己这个未婚妻,就连自己家人也都考虑到了,念悠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看着这些皮子,满满的都是暖意。 裴宝珠看了裴宝珍一眼,捂嘴偷笑,念悠羞的脸都红了。 下午三姐妹早早的就回去了,商氏满脸笑意的带着那些皮子过来了,“这裴家人可真是客气,给你一些也就罢了,竟然给了这么多。这真是不好意思。”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却高兴的行,手摸着料子更是爱不释手。 念悠只是笑,“既然他给了拿着就是了,左右他们家又不缺。” 商氏戳她脑门,“你啊,真是不知道害臊。” “大嫂,先给爹做一件,剩下的你看着茂茂做吧。”念悠打算着,自己这里的给自己和裴骁做一件,若是白狐皮子剩下就给裴母做一件。 商氏自然高兴的答应,索性下午也没事,两人便开始商量着做什么款式的好看。 正说着话,苏奇跌跌撞撞的过来了,“姑姑,姑姑。”说着便扑向念悠。 说来也怪,苏奇不过两岁,平日里最喜欢念悠,当然平时苏奇都是苏老汉带着,苏老汉去哪都带着,俨然一个小跟屁虫。 念悠将他抱上炕,笑着问:“奇奇怎么来了。” 另一边的商氏笑道:“指定是听说你这有好东西,才跑来的。” “才不是。”苏奇撅着嘴,“我是想姑姑来。”说着抱着念悠就亲了一口。 念悠正量着尺寸,见有块小的白色皮子,想必是处理的时候没弄好。念悠拿起来量了量笑着对苏奇道:“姑姑给奇奇做个白色小狐狸帽子好不好?” 苏奇眼前一亮,“真的?谢谢姑姑。” 念悠拍拍他,“不会有假。” 第五十七章 大雪下了三天,念悠三天都没出门,等大雪停了,外面一片素冷,怕冷的念悠更不愿意出门了。 这三天她每日都缝制自己的衣服,已经缝制的差不多了,倒是裴骁的,因为不知道尺寸着实苦恼了一把。好在裴骁身材和二哥有些像便比对着二哥的衣服做了。 又过了几天,裴骁的毛坎肩做好了,顺带着给裴母的毛衣裳也做了出来,带来的皮毛太多,她这里竟然还剩了些,于是便又做了三个抄手,准备送给裴宝珠姐妹。 用过早饭,苏念为便赶着牛车带念悠一起往镇上去了。 因为下了雪,外面空气很清新但是也很冷,念悠看着坐在车架上的苏念为,笑道:“二哥,啥时候娶个二嫂回来?” 苏念为回头笑了笑没说话,其实他自己也很好奇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娶个媳妇。 很快到了镇上,此时镇上人却非常少,想必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一些小摊小贩也不出来了。 到了裴家,荣叔正坐在门房那里等着,见二人来了,便帮着停车搬东西。 等念悠将毛衣裳拿给裴母的时候,裴母惊讶的合不拢嘴,“这针线,比针线铺子的绣娘还要好。”说着摸着花纹赞不绝口。 念悠笑着,“伯母别夸我,一夸我就浑身不得劲。伯母要不去试试吧。” “唉,好。”裴母笑吟吟的拿着毛衣裳去里面试了。 一旁坐着的张氏有些不耐烦和不屑,又不是要做绣娘,女红这么好有什么用。看来这将来的大奶奶除了女红也不会别的了。 “唉呀,大嫂这还没进门呢,就这么孝顺婆婆,真让我这做大嫂的自惭形秽啊。只可惜啊我们二房没那么些好料子,不然我也该学大嫂多哄哄婆婆才是。” 张氏话里话外泛着酸味,可念悠却不想搭理她,只是笑着不说话。 张氏见念悠不搭话有些无趣,刚想再说些什么,那边裴母换上毛衣裳喜滋滋的出来了,“你们说我穿着白色是不是太年轻了。”说着还有些不自在的摆弄。 念悠笑道:“伯母穿着好看,伯母皮肤白,最衬白色,况且这衣裳是白色和灰色配起来的,您穿正合适。” 张氏在一旁直撇嘴,可也不得不承认,这毛衣裳做的好看,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哎呀,大嫂的女红可真让人羡慕,可惜我们没有皮子,不然给裴成做个小帽子也是好的。可惜了,我女红不好,又没料子。” 之前念悠不愿搭理她,现在张氏又提起这事,脸上便有些不好看。 裴母虽然有些面团儿性子,可也听出了张氏话中的酸意,便道:“家里短你吃喝花用了?先不说现在你自己管着家自己想添毛衣裳就去添,就说外面铺子也有皮毛铺子,也是裴成爹管着,怎么就没有料子了?你自己女红不好让外面成衣店给做就是了。” 张氏被裴母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气的要命还得低头认错,“是媳妇说错话了。” 裴母满意点头,她可不想大儿媳妇还没进门,这二儿媳妇就开始挑事,要知道这裴家的家业说实在的可都是大儿子打下来的。这张氏只觉得委屈,却显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里。 “你先回去休息照看孩子吧。”裴母以为体贴,可张氏却觉得裴母是支开自己好给苏念悠好东西。 所以张氏一回房就气的摔东西,裴二郎裴源正在哄胖儿子,被她这动静也吓了一跳,“你慢些,别吓着儿子。” 裴成还不到一岁,还站不稳,此刻正被裴源放到炕上满炕乱爬,听见张氏的动静有些无措的看着。 张氏没注意到儿子的神态,气呼呼道:“你娘真是太过分了,我不过说了两句成儿没有皮毛小帽子,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当着苏念悠说我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还将我打发了出来,指定是背着我给那苏念悠好东西呢。” 看着她生气,裴源顿了顿,有些黯然道:“这个家业本来就是大哥打下来的,是我没用,不能让你过的舒心。” 张氏本来就是在气头上,见自家男人这样自责,她心里也不好受,扑进裴源的怀里便哭了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本以为生了儿子能好过些,可婆母竟然还是不满意,等大嫂进了门,肯定会让我交出管家权的。” 管家油水多,她自然不想放手,之所以这么根裴源说就是想让他能和大哥说说,只要大哥开口说不要管家权,那苏氏就算进门也不能夺了自己这管家的权利。 裴源何尝不知妻子的小心思,可妻子是他千般哀求母亲才答应娶回来的,又给自己生了儿子,自然想让儿子过的滋润,可是自己却只能依靠着家里,虽然都是裴家的产业,可到底是大哥打下来的,等日后母亲没了,分家的时候又能给自己多少呢? “你放心,我一定努力打下自己基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裴源保证道。 而待客的花厅里,也是一派喜气洋洋,裴母穿着念悠做的毛衣裳都舍不得脱下来了,一直拉着念悠的手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心里更是对这个媳妇满意的不得了。 有了对比,就有了偏喜。而张氏和念悠一比就显得不好看了,裴母平日虽然面团可对儿媳妇的观察上还是仔细的。 俩人正说着话,裴宝珠带着两个双胞胎妹妹来了。 还未进到花厅念悠便听到裴宝珠爽朗的笑,“念悠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早起一会儿。”裴骁和念悠还未成亲,几个姐妹私下里叫大嫂,当着裴母的面儿还是喊她念悠。 裴母笑着嗔怪,“你个赖皮猴儿,睡懒觉还有理了。” 裴宝珍娇俏的笑拉着念悠道,“昨儿我还和俩姐姐说呢,大嫂什么时候来给大哥送毛衣裳,今天就来了,快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念悠虽然和她们很熟悉,可当着裴母的面被打趣,还是闹了个大红脸。还是裴宝钗观察细致,看到了裴母身上穿着的毛衣裳,惊讶的拉着看,“呀,娘,这肯定是念悠姐姐做的吧?” 裴母与有荣焉的点头,夸赞道:“还是你有眼光,念悠的手就是巧,你们几个若是有念悠一半的手艺,我也不至于天天拘着你们。” 裴宝珍笑嘻嘻的打岔,可不能让她们娘想起这事儿,否则吃亏的是她们呀。 念悠自然知道她们的这点小心思,便叉开话题,将姐妹三个的抄手拿出来,“给你们的,剩下的皮子不多了只能给你们做些小东西了。” 裴宝珍快速的接过去,翻来覆去的看,“真好看。” 说着还迫不及待的将两位姐姐的递给她们,“快试试,感觉很不错呀。” 几人正笑闹着,门外丫头回禀:“田家大少奶奶来访。” 几人同时一愣,念悠看了裴宝珍一眼,顿时都记起来这位田家大少奶奶不就是乔言榕吗。只是她怎么来了。 裴母自知道乔言榕的秉性,便不大待见她,而且她又不善于隐藏喜怒,这时脸上便露出了不喜,眉头也紧紧的皱着,心想好不容易和未来儿媳妇联络联络感情,这乔言榕竟然来了。 可人都到门口了,你也不好说不在家,大冷的天,很少有人愿意出门。裴母只是叹了口气便让丫鬟去请了,裴母有些无奈的对几个姑娘道:“你们是陪着母亲接待她,还是自己去玩?” 裴宝珍倒是宁愿自己去玩,可裴宝钗却觉得应该在这里招待。裴宝珍去看裴宝珠,裴宝珠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裴宝珍不待见乔言榕,拉着念悠便往外走。 念悠笑着拉住她,“她今日来肯定是打听清楚我今天要来了,我若是躲了,下次肯定还会来,倒不如见见她。”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样。”裴宝珍气哼哼的不再坚持也不要出去了,而是坐到炕上看着窗户。 没多一会儿,有丫头引着乔言榕来了。 一身桃红色对襟褙子,浅绿色的长裙上绣着桃红色的花,外面套着一件纯白色的大耄在这冬季让人眼前一亮。 乔言榕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裴母身旁的念悠,笑意僵了下接着道:“原来念悠妹妹也在,好久不见,姐姐怪想你的呢。” 念悠和她早就撕破了脸,可毕竟当着裴母,只能冷着脸笑了笑,并未热络的打招呼。 裴母倒是强笑着招呼她坐下,又让丫鬟上了茶,而裴家三姐妹不待见她,除了裴宝钗出于礼貌说了一句客气话后,花厅里竟然沉默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是很尴尬的,乔言榕心里暗骂了念悠数百遍,不得已还是她先开口道:“前些天听了一则妹妹的事,不知该不该说。” 第五十八章 乔言榕是新婚妇,头上挽着妇人的发髻,一颦一笑间都带着迷人的风情。此刻她正拿帕子掩唇,不经意的笑道:“近日听闻一些妹妹的传闻,怕有什么误会,正巧听见丫头说看见你家牛车,便不请自来过来了,还望伯母别嫌弃。” 裴母坐在主位上淡淡笑着,“田大奶奶客气了。” 乔言榕笑意盈盈,眼睛看着念悠道:“不知妹妹愿不愿意听?” 听到这话,念悠心里翻个白眼,你来都来了还问我愿不愿意听?简直是有病,她抬头望着乔言榕,无辜道:“姐姐这话说的,是你跑来非得说听到我的传闻要来告诉我,怎么现在倒问起我来了?姐姐若是不想说今日也不会来吧?” 她话说的毫不客气,乔言榕脸上白了白有些尴尬,旋即又笑道,“我也是为了妹妹好。我听说....妹妹之前是议过亲的,还是你姑母家的表兄,最后竟然没成,可我听说,是妹妹嫌贫爱富,为了和裴家结亲而退了姑母家亲事.....”她欲言又止,当着念悠和裴母的面说出来,既满足了她的恶趣味又能不显山露水的在裴母面前说了念悠的坏话,她心里笑了笑,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叹息道,“我知道妹妹肯定不是如此的,倒是你那表兄实在可恶,就算是两家结过亲,现在已经退亲了,也没必要现在来坏妹妹的名声嘛.....” 她犹自认真而又担忧的说着,可裴母和念悠听了却纷纷皱眉,裴宝珠是个藏不住话的,冷笑一声,嗤笑道:“田大奶奶一个闺阁少妇,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念悠都不知道的事你竟然清楚。” 裴宝珍也接过话来,“是呀,这也就是在我家里,我们家人肯定是不信的,可你若是说出去,那就不好了。当然了,我们家肯定不会出去乱嚼舌根子,我想田大奶奶也不会吧?” 乔言榕好不容易找了借口离间苏念悠和裴家人的关系,可对方却没人相信,乔言榕对裴宝珠姐妹有些气恼,她满含期待的去看裴母,企图从裴母脸上看出对苏念悠的不满来。待看到裴母眉头紧皱,满脸不喜的表情时,乔言榕瞬间开心了。 裴母此时确实有些不喜,不过却不是对念悠而是对乔言榕,她以前对乔言榕印象挺好,端庄大方,美貌稳重。可这一次次以来,这位曾经的京城大家闺秀都刷新了她对大家闺秀的认知。 像现在,竟然当着念悠的面就说起了念悠的名声,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不怀好意。 乔言榕不搭理裴宝珍姐妹的叫嚣讽刺,只是满含关切的看着念悠和裴母,来回的看着,心里却得意而快乐。 念悠觉得乔言榕好无聊,都嫁人了也不好好过日子,非得弄的鸡飞狗跳,不好好在田地主家讨好婆婆,竟然跑到别人家来乱管闲事,还一脸正义凛然。 到底是多么自信啊,才做出这种事来。 有时候她挺不能理解乔言榕的,到底是聪明呢还是傻呢。 自己上辈子竟然被这等货色挑拨离间,竟然还上了掉,虽然有爹娘早死和二哥惨死的原因,可到底直接原因是乔言榕。 重活一世,好歹没有上辈子那么傻了,而乔言榕似乎还停留在上一世的自大中。 那次撕破脸时她便知道乔言榕和裴骁都是重生的了,虽然裴骁也知晓了自己是重生的,但两人却都默契的没有提起上一世。 上一世是两人都不愿意提及的,而乔言榕却一再的出现,提醒着自己上一世自己的蠢笨。 念悠想到这笑了笑,看着乔言榕道:“姐姐真是关心我,只是我记得我和姐姐的关系可没这么要好呢。” 既然都已经撕破脸了,又何必装模作样,况且自己和乔言榕撕破脸这事儿,裴母也是知晓的。 果然,乔言榕听到这话,变了脸色,她似乎不大相信念悠会这么当众说出来,只是一瞬,她低了头,再抬头脸上已经挂着泪痕,“妹妹这话说的好是伤人。” “你们聊着,我有些头疼,先去歇着了。”乔言榕话未说完,裴母突然撑着脑袋起来了。 念悠笑着过去扶住她,“伯母先去休息。我和几个妹妹说说话。” 裴母笑着拍拍她的手,“好。”便被丫鬟扶着走了。 等裴母走了,裴宝珍嗤笑道:“乔言榕,你还要接着演吗?” 乔言榕咬了咬嘴唇,尴尬一笑,便站了起来,“既然几位妹妹有话说,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念悠笑看着乔言榕,一言不发,而裴宝珠则笑:“慢走不送。” 乔言榕呼吸一滞,咬了咬唇被秋香扶着走了。 临出门前,秋香瞅了瞅念悠,神色黯然的跟着乔言榕走了。 乔言榕走后,念悠和裴家姐妹又说笑了起来,似乎谁都没被乔言榕的到来影响到心情。 而乔言榕一出裴家上了马车便气的将小几上的东西一扫而光,“苏念悠,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所有的好运气都在你身上了吗?我们等着瞧。” 秋香面色平静的躲在一边,等她发完火才过去麻利的将碎茶杯等物收拾干净。 乔言榕一直到了田家心情都不好,可刚进门便有田太太身边的嬷嬷赵嬷嬷在二门处等着自己。 赵嬷嬷平日跟着田太太,深受田太太的宠爱,自然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田家的人也待她客气,所以当她看见乔言榕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当即有些不悦,“大奶奶,您这才成亲几日,便不侍奉公婆,倒是出去的勤快。” 乔言榕痛恨苏念悠,但是也痛恨田家人,嫁入田家非她所愿,可这田家人成亲前倒是客气,成亲后却是另一副嘴脸。 就说她那婆婆,自己成亲不过几日,这才回门回来,便迫不及待的塞通房丫头给田玉良。 虽说她知道田玉良不喜女色,自己对田玉良也无男女之情,但是这事却也膈应人不是。 可自己毕竟已经嫁了进来,这时代,最注重孝道,自己可以任性,可不能不敬公婆。 乔言榕皱着眉有些不高兴,可赵嬷嬷却不管的,这田家,她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田太太,至于这个大奶奶,自己是不管的,于是抬头,严肃道:“太太说了,大奶奶回来了就去她那儿,有事情找大奶奶。” “知道了。”乔言榕敛眉淡淡道,脚下步子不停,直接去了正院。 正院里田太太刚用了一盏燕窝,见乔言榕进来,脸上不悦,不由的就想起了几个月前乔家门前发生的丑事,若不是自家老爷和儿子坚持娶她,她肯定是不乐意这样的女人进自己的家门的。 好在乔言榕只是个媳妇,在家还得听她的,可这乔言榕除了新婚那两日来自己跟前服侍,这几天便不来了,说是身子不爽利。 既然身子不爽利就好生歇着,可前脚和自己说了身子不爽利,后脚就出门去了裴家。 当她不知道乔家往裴家提过亲事呢。 田太太冷笑一声,开口道:“哎呦,咱们田家大奶奶不是身子不爽利了吗,怎么,出了趟门这身子就爽利了?难不成裴家有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乔言榕心下懊恼,早上秋香怎么给她找了这么一个借口,可现在她却只能圆了过去,当即有些柔弱道:“言榕与苏家妹子是好姐妹,听说她去了裴家,言榕实在想念便去看了看她,还望婆母不要怪罪。” 田太太抬手抚了抚鬓角,阴阳怪气道,“我可怎么敢怪罪啊。” 乔言榕咬唇,低声道:“是媳妇错了。” “算了。”田太太坐直了身子,朝门口招了招手,“快过来见过你们奶奶。” 乔言榕抬头,便见一二八年华的女子盈盈过来,跪在乔言榕跟前,“奴巧杏见过奶奶。” “婆母这是何意?”乔言榕似笑非笑的看着田太太,突然想起成亲第三日婆母送的两个丫头来。 田太太兀自叫巧杏站起来,拉着她的手道:“这是我远房的侄女,家里遭了难,无处可去,自小懂事能干,我看媳妇似乎每日挺忙的,就打算让玉良纳了巧杏做良妾,帮着你伺候玉良。玉良那孩子性子冷,得多几个人捂着才好。你说呢?” 这上赶着送妾,她能说不吗? 乔言榕心里冷笑,若是自己拒绝,恐怕到时候这老太婆会直接送给田玉良吧。田玉良那个混蛋明明不碰女人,偏偏又怕别人怀疑,对于老太婆送的女人是来者不拒,甚至还隔三差五的去通房房里睡,弄出奇怪的声音来。 可长者赐不可辞。乔言榕纵然心里再不喜,为了她贤惠的名声也不得不要。 “婆母说的哪里的话,多个妹妹伺候相公,媳妇求之不得呢。”乔言榕似笑非笑的走到巧杏跟前,拉着她的手温柔道,“好妹妹,以后就有劳你了。” 巧杏长相秀美,听乔言榕这么说羞的低下头去,“巧杏一定伺候好奶奶和大爷。” 第0831章 乔言榕出了正院,身后除了丫头秋香外,还多了一个眉目精致的巧杏。巧杏垂头跟在乔言榕身后想着姑妈的嘱咐,心里根本未将乔言榕看在眼里。 乔言榕自然不是好脾气的人,只不过在乔家的时候为了生存不得不收敛脾气,挂着虚假的笑讨好嫡母。可她嫁入了田家,成了田家大奶奶,虽然不是她所愿,嫁的也不是她喜欢的男人,可毕竟是嫁人了,总要守妇人的规矩,但是她也并不想再委屈自己。 在正院,为了孝道不得不遵从婆母的话,可到了她的院子,乔言榕脸上连虚假的笑都懒的挂了。直接冷着脸任凭巧杏给自己端茶倒水。 田玉良忙着处理手里的生意,白天一般不会在家,尤其是到了年底,更是尤为的忙碌。 “大奶奶,不知巧杏该住到哪里?”巧杏和田太太是远房亲戚,自己觉得做了妾室本就委屈,现在面对着这个据说曾经是大家闺秀的女人自然没有什么好感。只是乔言榕毕竟是正室,自己是妾侍,只能低声下气的询问。 乔言榕对田玉良不上心,所以对着巧杏自然也不上心,便将巧杏丢给秋香安排。 巧杏撇撇嘴,对秋香抬高了声音道:“秋香姑娘,我该住到哪里?我是来伺候奶奶和大爷的,不能住的太远吧?” 秋香笑着道:“这是自然。” 巧杏最终被安排在了西厢,正屋一出门便能看到西厢的门,而田玉良若是去西厢更是方便的很。 巧杏对这安排还算满意,虽然没被安排在东厢有些遗憾,不过这也很好了,西厢另外一个屋子住着田玉良的两个通房,和巧杏成了邻居。 因为只是妾,所以田家也没办宴席,只是田玉良回来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又让巧杏给乔言榕敬了茶就算完事。 晚饭结束,田太太对田玉良道:“今日纳了妾,可巧杏是娘的侄女,不可委屈了她,今晚就歇到她房里吧。” 乔言榕脚步只是顿了顿,似笑非笑挺直了脊背走了。 田玉良紧随其后,最后面是红着脸一脸娇羞的巧杏。巧杏含羞带怯面带爱慕的盯着眼前的男子,心里已经幻想着自己如何得宠,如何将乔言榕逼下正室的位子了,全然不知田玉良的性向问题。 田玉良跟着乔言榕先去了主屋,乔言榕这一天过的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迫切需要一个自我空间发泄一下,可田玉良似乎心情不错,自斟自饮喝了两杯茶还是不走。 乔言榕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道:“还不赶紧去睡你的小妾?” 田玉良不紧不慢的看她一眼,挑眉道:“怎么,吃醋了?”他似笑非笑的起身,“待会就来陪你。”说完便出了正屋去了西厢。 乔言榕站在主屋的窗前甚至能看到西厢的门口,见田玉良进了西厢,乔言榕气的将桌上的茶壶茶杯一扫而下。 她心里当然是恨得。 她恨苏念悠将她看上的男人抢走,她很她的父母将她嫁给田玉良,她也恨田玉良,明明是个断袖还佯装风流情种的样子。 还有那个小妾,那两个通房,她的婆母.... 她都深深的恨着。 她站在屋里气的胸口起伏不定,秋香非常迅速的进来麻利的收拾残渣,对于乔言榕的脾气她已经习惯了,可心里又偷偷的对乔言榕冷嘲热讽,看着她气急败坏自己也暗自窃喜。 没一会儿,乔言榕便听到西厢里巧杏发出欢爱时情不自禁的声音,伴随着而来的是田玉良的低吼声。 乔言榕觉得奇怪,田玉良不是断袖吗?怎么倒是可以和女人在一起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当然知道事情真相的也只有巧杏和田玉良。 风雨停歇,巧杏迷蒙的看着田玉良,见田玉良在洗手,不由的抱住他,“爷,巧杏不好吗?”不然为何不愿碰她? 田玉良眼神一冷,将巧杏的双手拿开,冷冷道:“该怎么说你应该清楚吧?” 巧杏委屈的低下头,“巧杏知道。” 田玉良拍拍她的头,“乖乖听话,下次还来。”说完便出了房门进了主屋。 主屋里乔言榕尚未从刚才的动静里回神,猛一回头却见田玉良正含笑看着她,便不由讽刺:“我还以为田少爷对着女人不行的,原来...呵呵。” 田玉良并未生气,勾唇一笑,俯身凑近她,“行不行的娘子一会儿便知。” 两人距离很近,彼此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乔言榕脸上讽刺笑意一顿默不作声。 田玉良突然凑近,在乔言榕脸上印下一吻,“娘子可喜欢为夫?” 乔言榕双眉一蹙未答,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夫妻之间既已成亲,便没有拒绝床笫之间的理由,况且父母为何将她嫁进田家她一清二楚,一旦她惹怒了田家人,她回到田家会有什么惩罚她也清楚的很。 此刻,田玉良张开双臂,看着惊讶的乔言榕,挑眉问道:“娘子不愿意?” 乔言榕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她没有办法,今后能依靠的还是这个男人,纵使自己是乔家女可也只是一颗棋子,自己任性不要紧,却也不能真的惹毛了这个男人。 乔言榕咬了咬唇,上前给田玉良宽去外衣,田玉良便挡住了她继续的动作,只着了中衣中裤便上了榻上,而乔言榕则褪去外衣,吹灭烛火也上了去。 黑暗中乔言榕很是紧张,两辈子了,她仍然不能忘记上辈子被那癞子压在身子底下乱啃的样子。曾经的大家闺秀沦落到嫁给丑陋不堪的光棍儿,还被那光棍儿强要了身子,那时的她比苏念悠还要可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是怎么死的? 她本以为她都忘了,可此刻却无比的清晰。 她是被裴骁算计然后被乔家抛弃,然后被那丑陋的光棍当做货物抢了去的。她是被那光棍儿给生生折磨死的。 黑暗中田玉良的手朝她伸了过来,乔言榕打了个寒战,突然抱住自己泪流满面。 田玉良的手一顿,低沉的声音问道:“你不愿意?”这话并不是询问,倒像是逼迫,可这样的逼迫乔言榕却无力阻止。 乔言榕浑身颤抖,过了一会儿才强自冷静而孤傲道:“有什么不愿意的,早晚都有这一天。” 田玉良听着她的话丝毫没有觉得怜惜,手顿了顿,接着在乔言榕身上动了起来。 过了许久,乔言榕身上被点起了火,可她也发觉了不对。 无论自己身子如何的动情,田玉良除了双手,始终未有其他地方的接触,她很想问,可大家闺秀的教养告诉她不能问。 她又想起不久前听到的西厢的声音,一时间竟然觉得无比的迷惑。 不过,很快她就不迷惑了,田玉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玉质物体,向了她的那处。 未等她反抗,田玉良的手一个用力,便将玉器戳了进去,根本不管她是不是受的住。 乔言榕反应过来,痛呼出声,震惊不已。 “你、你.....”乔言榕又气又恼,一双眼睛看向田玉良的时候越看越恨。 田玉良不管,加快手上的动作,渐渐的乔言榕身体有了感觉。 事后,乔言榕羞愤的差点咬舌自尽,若不是有对两辈子的不甘心撑着,她恐怕真的会和眼前的男人玉石俱焚。 田玉良漫不经心的起身穿好衣服,在烛光的光晕中看到乔言榕泪流满面,他笑了笑,“怎么?刚才不是挺舒服的吗?” 乔言榕突然从榻上坐起来,恶狠狠的看着田玉良,“田玉良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田玉良笑的很无所谓,“我从来都不信这个。”他凑近乔言榕,观察着她的目光,笑了,“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是诚实的,女人最是口是心非。” 他并不打算在这里过夜,穿戴好衣服便出了门,临出门前道:“该如何说我相信娘子聪明的很。” “啊!”乔言榕怒喝一声将枕头扔到地上,一个人坐在榻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秋香在田玉良走后才敢进来,见榻上凌乱便低头过来收拾。待看到床上的一滩血迹,秋香心里突然松了口气,不只是轻松还是沉重。 “田玉良呢?”乔言榕冷冷道。 秋香一怔,“去了,去了书房。” 乔言榕冷哼一声,抓起衣服便穿了起来,气冲冲的往前面书房而去。 秋香惊吓连忙跟上,不知乔言榕何意。 乔言榕已经气糊涂了,完全不知在干吗,等她冲到书房将门推开,看到书房内两具男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时,猛然有些后悔。 早就知道田玉良是个断袖,她竟然还不死心,现在好了,撞个正着。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刚刚被人用玉器破了身,下一刻便捉奸在床,还是个男人。 田玉良正舒爽,猛然被打断有些不悦,抬眼见是乔言榕,并没有理会,接着动作。 乔言榕面红耳赤,赶紧退了出去,将门关上,那边秋香刚刚追过来。 乔言榕拖着疲惫的身子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对生活充满了迷茫。 两辈子了,她终究逃不过悲惨的下场。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苏念悠,她今日尝的一切,他日她一定让苏念悠也尝尝。 第0901章 念悠从裴家回来,并未因为乔言榕的事情感到不快。乔言榕现在什么心理,她大概也能猜得到,所以她并不将乔言榕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到了家却发现商氏等人却明显不大高兴。 “念悠,咱姑今天来了。”商氏皱眉说到。 念悠正将热水倒到盆里打算洗把脸,听到这话想起乔言榕白天说的话,便问:“她又来做什么?” 商氏道:“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哭,拉着爹的手哭了一上午,好歹是说出来了,说是孙二郎在外面胡说八道,让人给打了,哭着闹着让咱家出面给报复回来。” “孙二郎在外面胡说什么了?”念悠不在意问道。 商氏一怔,“不知道,咱爹问了半天也不肯说,只说让镇上地痞流氓打了,让咱爹找裴家人帮忙讨回公道。” 念悠想到乔言榕说的话,恐怕说的就是孙二郎的事情了。不过她可对大姑一家的人没什么好感,包括那个看似很正派的孙大郎。 “打的好,就算地痞无赖不打,我也是要打的。”念悠面无表情的说完,便将乔言榕去裴家之事说了一遍。 商氏气急,就要去找苏老汉,“这大姑也实在不像话,自己不管好儿子,在外胡说八道,咱们两家可从来没有结亲的意思,之前大姑想将你许给孙大郎,可爹是明确拒绝了的,谁承想这孙二郎竟然在外面胡咧咧,大姑还好意思来咱家让咱们家给出头,我呸。不行我得去告诉爹。” 商氏风风火火的出门去找苏老汉,念悠也没拦着,总得让她爹彻底知道大姑一家是什么人不是。这亲戚间总要认清楚人品,若是只是口舌不好她尚可以原谅,人品不好拿就不能原谅了。像苏二婶一家,念悠就没觉得怎么样,因为她知道苏二婶就是嘴巴坏,虽然做事有些不好,但二叔还是不错的。但苏大姑一家就不是了,这一家是从根上坏了。 没一会儿苏老汉也来了,将事情又问了一遍,这下直接气急了,“明天我就去你大姑那里,净胡说八道。” 只是还没等苏老汉去苏大姑家,孙大郎就带着礼来了苏家,一进门便给苏老汉跪下磕了三个头,“大舅,昨天我娘过来的事您就当没看见得了,昨日我去请大夫,一不留神就让我娘跑了出来。还有二郎在外胡说八道的事情,我替他跟您和念悠妹妹道个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见识了。昨日二郎也被人打的不轻,您就消了气吧。” 苏老汉忍着闷气将孙大郎拉起来,“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几个弟弟也不能不管,眼瞅着都大了,可不能再胡作非为了。” 孙大郎一个劲的点头称是,看起来诚恳极了。 当初苏大姑想将念悠许配给孙大郎,后来还是苏念悠跟他提了一句自己知道孙大郎和翠花的事情,孙大郎才着急忙慌的拉着苏大姑走了。 而孙大郎来苏家的一贯形象是中规中矩老老实实,比几个弟弟强了不知多少倍。苏老汉也不只一次说过孙家就孙大郎最为懂礼,可念悠却明白,这孙大郎才是得了苏大姑的真传,甚至青出于蓝。孙大郎懂得做表面功夫,而他的几个弟弟可能年纪小的原因或者其他的,都不如孙大郎心眼儿多。 就像此刻,孙大郎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是苏家找地痞流氓打了孙二郎,也在说既然你们已经打了人就别再怪罪了。 可苏老汉年纪大了,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而且孙二郎挨打也不是他找人打的,所以对于孙大郎的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是没听明白的,而是真的站在大舅的身份上给他建议。 孙大郎有些郁闷,接着低着头抹泪,“我娘因为二郎的事儿现在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打人的地痞我们也对付不了,我娘着急才来找大舅的,可我也知道,大舅家也是普通农户,哪里斗得过他们啊。算了,我们认栽就是了。” 苏老汉被他说的有些心软,唉声叹气的劝说了一通。 临了孙大郎支支吾吾道:“大舅,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您看.....能不能....” 苏老汉秒懂了他的意思,对商氏道:“他大嫂,给大郎拿五两银子来。” 商氏似乎也看出孙大郎的想法来了,倒也不是心疼这五两银子,只是对苏大姑他们一家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商氏取了五两银子给孙大郎,孙大郎尴尬的站着还不想走,苏老汉抬头,惊讶问道,“不赶紧回去给二郎抓药?” 孙大郎咬牙道:“大舅,能不能多给点....年后我想送四郎和五郎去学堂上学...还有我想自己做点小买卖.....” 这是嫌少啊。 苏老汉有些不悦,但还是问道:“那你想要多少?” 孙大郎以为有戏眼睛一亮,“二百两。” “二百两?”苏老汉被自己外甥惊呆了,虽然二百两银子在他家现在也能拿出来,甚至不是困难的事,但是这钱却是儿子女儿辛辛苦苦赚来的,这外甥张口就来,当苏家欠他们的吗? 再者说这孙二郎到底为何被打,他们孙家心里明白,这会儿倒上门来找他们要钱了。是当他们家是冤大头是傻子不成? 孙大郎见苏老汉惊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二百两太多了?也不多啊,对苏家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啊。 苏老汉从他的表情里便知道了他的想法气的直颤抖,他本来不想将话说明白的,现在看来不说明白不行了,“大郎,二郎在外究竟说了啥被人打了?” 孙大郎支支吾吾道:“也没说啥,就是和人拌嘴而已。小孩子家的能说出啥话来,那些地痞欺负弱小,可怜我家二郎.....” “哼,”见孙大郎如此说话,苏老汉当即问道,“那我听说他在外败坏我家念悠的名声又是怎么回事?” 苏老汉疼闺女全村人都知道,可孙家却在外去坏念悠的名声不算,还敢到他家来要钱来了。 苏老汉同意给五两只是想用于给孙二郎看病,可孙大郎却狮子大开口要二百两。 孙大郎一听顿时红了脸,磕磕巴巴道,“他,他也不是故意的。” “好一个不是故意的。”念悠从屋里出来,见孙大郎低垂着头,一副难堪的样子,“那若是有意的我现在名声就没了是吗?等我名声坏了,裴家就来退亲,然后你们就可以上门提亲了是吗?没了名声的我,你们会觉得配你们家绰绰有余了是吧?” 念悠说的一点都不留情面,直指孙大郎要害。 孙大郎想反驳想否认,可这些确实就是他爹娘和几个兄弟讨论出来的结果。 他们家里人一致认为,只要苏念悠的名声毁了,裴家一定会退亲,然后他们家作为苏念悠的亲姑姑家,上门提亲很好,亲上加亲也不会委屈了苏念悠,甚至对苏念悠来说是一件好事。以大舅宠闺女的做法到时候苏念悠嫁人也定然会带着不少的嫁妆,那么自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了。 可这么被人当众这么不留情面的说出来,孙大郎还是觉得很丢脸,他不否认他想娶苏念悠,自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这想法。尤其是大舅家日子过的这般好,而自己家过的困顿,只要他或者二弟娶了念悠,那么苏家势必会给带上丰厚的嫁妆,到时孙家的生活也可以得到改善。 可这苏念悠似乎并不好糊弄,甚至不留情面将他黑暗的心思暴露了出来,孙大郎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 可一张口,还是否认的话,“念悠妹妹想多了....” 念悠笑,“想没想多表哥心里最明白,我上次便与你说过,你与翠花的事情我知晓的一清二楚,难不成表哥既想娶我又想娶翠花?表哥,别怪我说话难听,你那点小心思我一清二楚,别玩这些小把戏。” 苏老汉沉着脸,对孙大郎道:“不是我不顾亲戚情分,可二郎是被何人打伤的我也不知道,我给这五两银子是作为大舅给他看病的,你们若还是不知好歹,那我也没办法,家里的钱是你几个表哥拼死拼活赚来的,谁都不能凭白的得了去。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想想今后的路如何自己去走,而不是靠着我们这些亲戚去走。”他摆摆手,有些疲惫,“你回去吧。” 孙大郎带着钱灰溜溜的走了,念悠想着,估计孙家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出来了。 因为打孙二郎的人估计就是裴骁找的人,孙家若是识趣,应该短时间内部会再来找麻烦了。 想到裴骁,念悠心里甜滋滋的,二舅家的事情是裴骁帮着解决的,吓得二舅家好久都没再敢上门了,现在姑母家的事情也是他帮着解决的,似乎是个全能的未婚夫啊。 她乐滋滋的时候,苏老汉却有些不悦,“这打人的不会是你二哥找的人吧?” 念悠噗嗤笑了,“爹,你看二哥整天忙的晕头转向,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这事不用想,肯定是裴骁干的。” 苏老汉嗔怪,“别胡说,裴骁为人正派着哩,哪会做这种事。” 在苏老汉的眼里裴骁是再正经不过的人了,一身的气派都是正的,那些邪门歪道的事情裴骁不屑做。 念悠见苏老汉坚定的神情,顿时沉默了,心想,裴骁啊裴骁,你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啊,竟然这么为你说好话。 正在铺子里核对账目的裴骁突然打了个喷嚏,觉得有人想他了。 第0902章 乔言榕对于挑拨苏念悠和裴家的关系没成功,自然是遗憾的。 但是眼下她对苏念悠顾不过来了,她自己现在□□乏术。本以为巧杏不过是个无知村妇,不用放在眼里,可没过几天的功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巧杏野心大着,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乔言榕高傲,自大,那巧杏却识时务,该卖乖的时候乖,该柔弱的时候弱,随手拈来,乔言榕那些手段在巧杏身上竟然都不好使。 于是乔言榕开始了与巧杏的斗智斗勇的日子中。 等她回过神来,想起苏念悠的时候,竟然已经到了来年的夏季,苏念悠都要嫁人了。 三月的时候念悠已经及笄,婚期在六月,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 成亲前一晚,商氏怀里揣着两本书,红着脸进了念悠的屋子。 念悠正在规整衣物,见商氏进来停下来笑道:“大嫂怎么来了?” 商氏坐在炕上,一咬牙从袖中掏出两本书,放下便站了起来,“这两本书你自己看看,看完了放到箱子底下,看完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叫你。”说完找急忙慌的就走了。 念悠有些奇怪,起身将门关上,等她坐到炕上翻开商氏带来的书时,脸顿时红了。 怪不得大嫂会放下就走,就然是这个。 念悠上辈子看过一次,可那时害怕多过于害羞,这次再看,竟然让她羞的抬不起头来。 里面的男女纠缠,各种姿势,虽然画面不精美,甚至粗糙的很,但是她还是明白那是做什么。 念悠勉强看了一页就合上了,又怕明日被人看见,赶紧锁到明日一起带过去的箱子底下,这才放下心来。 熄了灯,躺在炕上,念悠心绪久久难以平复,在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裴骁抱着自己,做着书上那样的动作。 念悠觉得羞赧,赶紧晃晃脑袋,胡思乱想中,念悠渐渐睡了去,可这次裴骁直接入了她的梦,抱着她笑,“悠悠,悠悠。” 念悠感觉那么真实,脸上不觉露出甜蜜的笑来,裴骁满足的抱着她,然后亲吻她,最后一起倒在炕上。 第二日一早,念悠醒的很早,昨夜梦里的那个吻是那么的缠绵,摸摸嘴唇,就好像真的一样。 外面天色有些发白了,她听见商氏微微的咳嗽声。没多久大姨母也起来了,和商氏低声说着话。 后来苏二婶带着苏娇也来了,苏念悠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今日是自己成亲的日子,吓得赶紧爬起来穿衣裳。 苏娇在外面嫌热,便来了念悠的房间,见她刚起来,嘴贱道:“姐姐今天都嫁人了也不早些起来。” 大好的日子念悠也不愿和她闹不愉快,只是笑笑,“平日就是这个时辰起,今日自然也一样。” 苏娇撇撇嘴,不说话了,她娘让她巴结苏念悠,说以后能帮着她找个好婆家,可她实在和苏念悠看不对眼,怎么看怎么讨厌。苏娇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念悠又不与她说话,她干坐着也尴尬。 “我出去帮忙了。”苏娇说着便去了外面。 外面荷花和翠荷有说有笑的来了,两人和苏娇都闹过矛盾,两人见了苏娇就当没看见,直接进了屋和念悠说笑起来。 苏娇站在门口气的直瞪眼,心里暗骂念悠亲疏不分,对自己这个妹妹冷淡的很,对外人倒是热情起来。 苏娇跺了跺脚去找苏二婶去了。苏二婶正和商氏收拾东西,见闺女撅嘴来了,便问:“你不陪着你姐姐,来这干啥?” “哼,她哪里用得着我陪啊,有翠荷和荷花呢。”苏娇有些不高兴道。 苏二婶自从想明白与大房搞好关系的好处之后,便不再闲着没事找事了,甚至还约束起自己闺女来,要是以前苏二婶定然直接扑上去责问念悠,但是现在却不在意笑笑,然后安慰闺女,“你和你堂姐以前有些不愉快,你多说点好话就成了,你呀,就是嘴巴不饶人,好好说话她还能撵你不成?你现在也十四了,该找婆家了,她以后嫁到裴家认识的贵人也多,哄好了她绝对没有坏处。” 苏娇还是不服气,“她有什么好的,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我最讨厌她了,娘你之前不也一样讨厌她....” 她还未说完脑袋便挨了苏二婶一巴掌,“你娘我之前犯傻你也犯傻不是。做人要能屈能伸,要是你哥有本事,你娘还用看他们脸色不成?老娘还不是为了你好。” “可是...”苏娇还是不甘心,站在那里不肯动。 苏二婶急了,“要不你就回家去,少在这碍事。” 苏娇眼中蓄了泪水不敢置信的看着苏二婶,她娘这是头一次对她这么凶,都怪苏念悠。苏娇委屈的掩袖子跑了,苏二婶皱着眉头觉得累极了。谁愿意低声下气的对个后背弯腰啊,可她不能再和之前一样蛮不讲理了,单看苏大姑家二郎的下场就知道了。 太阳逐渐升起苏家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知道苏老汉疼了十几年的闺女要嫁人了,要嫁到镇上的裴家,许多人都一大早的赶来帮忙了。 而新娘子苏念悠却坐在屋里,心情忐忑的紧,上一世自己死在成亲前一晚,当时心里的害怕和恐惧,还有生无可恋的可怕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唏嘘。 好在这一世,除了母亲之外一切顺遂,她和裴骁也顺利定了亲。 看着铜镜中羞涩的姑娘,念悠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了。帮她上妆的喜婆乐呵呵道,“这姑娘长的可真俊,我在这九如镇少说也见过几百新娘也有了,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姑娘。” 全福人是村里的赵老太太,一脸温和的笑着回答:“那可不,在我们清流村就属念悠长的好看,可惜我孙子配不上念悠,不然早就娶回去做孙媳妇了。” 喜婆乐呵呵的上妆,然后全福人绞面,微痛的感觉之下,念悠才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真的要嫁人了。 外面商氏跑前跑后的忙碌,苏家许多亲戚也都来了。 大姨母提前两天便来了,此刻正忙忙碌碌的帮着商氏招待客人,好在林二舅一家今日没来,只有林大舅一家来了,林大舅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却被林大郎和张氏镇压下去,倒是没再犯蠢。 值得一说的是念悠的小姨母,虽然也是马氏的女儿,可是性子却是好的,来来回回的虽然吃了大姨母好些白眼,倒是没有生气,依然乐呵呵的,甚至有时候还去劝劝林大舅。 当然这些念悠都不用操心,外面宾客自有商氏和姨母招待,自己只要呆在屋里等着裴骁来接她就可以了。 这么一直等待着,到了吉时快到的时候,裴骁终于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红花来了。 村民们都很激动,有少年郎笑着吆喝:“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喽。” 苏老汉这几天一直都很惆怅,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自己疼了十几年的闺女马上要嫁人了,自己这个做爹的竟然很舍不得。可苏老汉又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只能硬憋着眼泪坐在里屋唉声叹气。 念林小大人一样端坐在苏老汉身边,半晌劝道:“爹,姐夫都快来迎亲了,您高兴些,再说了姐姐嫁的又不远。”话虽然说出来安慰了苏老汉,可自己心里却也难受的紧。 念林打小和念悠一起长大,多亏了念悠的照顾,毫不夸张的说念悠在念林心里的地位远超过自己的娘亲林氏,因为林氏死时他只有五岁,对于林氏的印象总是少一些,倒是念悠,在他成长的这四年里关爱备加。 “我去看看姐姐。”念林瓮声瓮气的起身,推门出去,就听外面苏茂大喊着姑父。念林心里难受,快步到了姐姐屋里,倒是将几个姑娘吓了一跳。 荷花笑道:“你姐姐嫁人你一个娃娃过来干啥?” 念林羞的低了头,也不装大人了,委屈的大眼里蓄满了泪水,“我...我舍不得姐姐。” 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了,荷花等人也知这孩子命苦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对唯一的姐姐依赖的很,现在见姐姐要嫁人了,心里难免难受。 念悠被他一句话说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差点就说不嫁了这话了。她是看着念林长大的,看着念林躲过了上辈子那场灾难,健健康康的长大,她强忍着泪水,对念林招招手,“念林过来。” 念林平日乖巧,甚至比大他三岁的苏茂还要听话,此刻听见姐姐叫他眼睛一亮,也不管荷花她们的偷笑了,快步过去,站在念悠身前看着她,“姐姐。” 念悠摸摸他的头,拉着他坐下,“念林陪着姐姐等姐夫来好不好?” 念林点点头,乖乖的坐在一边,不吵不闹。 外面吵吵嚷嚷的起哄声传来,念悠心里一紧,知道裴骁来了,喜婆赶紧将盖头给她盖上,又嘱咐了一些话才和全福人一道出去了。 荷花站起来走到门边偷眼望着外面,笑道:“听这动静,该是新郎官来了。” 念林握着的双手一紧,紧张不安。 他好舍不得姐姐啊,可是即便是舍不得,他的姐姐依然会嫁人。 第0903章 商氏笑着从外面进来,“悠悠,该去拜别爹了。” 她话说完,自己都没意识到话音里带了哽咽,她舍不得这么懂事的小姑,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转眼也要嫁人了。 念林紧张的握着念悠的衣摆,委屈的瘪了嘴。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念悠一直到了正屋。 苏老汉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端坐在首位,两旁是许多苏家的亲戚。 商氏扶着念悠过去,给苏老汉磕了头,念悠盖着盖头看不见屋里的情景,却难呢过感受到分别的伤感。 苏老汉偷着抬袖子擦去眼泪,笑着将念悠扶起来,“爹的好女儿,以后都要快快乐乐的。” 一旁的念林瘪着嘴要哭不哭的,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突然开口道:“我也要跟姐姐走。” 他话刚出口,便听屋内静了静,接着便爆发出巨大的笑声来。众人自然是笑话念林舍不得姐姐的,可他是真的舍不得姐姐,这几年一直是念悠照顾他,在他的心里是胜过母亲的。 见众人笑话,念林低下头,小手攥着念悠的衣摆委屈极了。 他马上就十岁了,可他就是不想离开姐姐,即便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可他就是舍不得。 众人虽笑他,可念悠心里却暖暖的,有些发涩。念林自小懂事听话,这几年更是比苏茂还要成熟稳重,可再怎么稳重,也不过是这么小的娃娃,临了还是舍不得她的。 念悠盖着盖头,握着他的手,柔和道:“姐姐今后就在镇上,念林也在镇上念书,念林以后多去看姐姐可好?” 念林闷闷的点头,有些失落。 外面喇叭吹的响,出门的吉时也到了,念为进来,笑道:“今日我替大哥背妹妹出去。” 姑娘出嫁一般都是由哥哥背出去,可念悠有两个哥哥,本来这差事是念庆的,可念为央了念庆,非得他背着念悠出门不可。 苏念为蹲在地上,念林扶着姐姐伏了上去,然后往外走。 念悠在苏念为的背上,感受着二哥的体温,差点流下泪来。两辈子,头一次感受这样的幸福,今后的路她将和裴骁一起走。 到了门外,裴骁已经在旁等着,待苏念为将念悠放进轿子里,念林才松开念悠的衣摆。他站在轿子外面,小声道:“姐姐,我会去看你的。” 念悠笑道:“好。” 苏念为摸摸他的脑袋,“念林跟二哥一起去送姐姐。” 裴骁看着苏家一家人也感觉到浓浓的亲情,还好这辈子苏家没有家破人亡,还好念悠还好好的活着。 轿子一路晃晃悠悠直接去了镇上裴家。裴家此刻也是热热闹闹,镇上乃至清河县的大户也都带着礼品来了。 远远的见着裴骁迎亲回来了,裴轩等几个兄弟赶紧放鞭炮,裴轩乐呵呵的跑上前去,“大哥哥呀,念悠姐姐是不是在里面?” 裴骁含笑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闷声点了点头。 裴轩嘿嘿直笑,便与来送嫁的苏茂等人嬉闹在一处。 射轿子。跨火盆,然后拜堂送入洞房。 一连串的下来,念悠只觉得浑浑噩噩的,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直到坐在新房的喜床上,她的心才松快了一下。 裴家二奶奶张氏搅着帕子站在新房里,嫉妒的红了眼。 想她成亲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就连屋里的摆设用具等物都比这新房里的差了一大截。更何况她是头一个进门的,竟然让这后进门的生生给比了下去,自然让她气不顺。 可今日是好日子,她若一直这样,定然会让婆婆不喜,她咬了咬牙,刚想挤出笑容说话,便听到自己的三个小姑子和新娘子说话了。 喜娘在一旁笑道:“今后你们都是一家人,有的是时间说笑,现在是不是该给两位新人腾时间走下面的程序了?” 裴宝钗笑,“是该如此。” 三个小姑娘让到一边,喜娘让裴骁掀盖头。裴骁难得紧张了一把,定了定神这才将盖头掀开。 同样紧张的还有念悠,此刻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乱看,裴骁看着念悠看的痴了,若不是喜娘催促着他赶紧出去敬酒,他还真不想走了。 “大哥快去吧,我们帮你看着大嫂。”裴宝珠笑嘻嘻的推裴骁。 裴宝珍也笑嘻嘻的冲大哥直挤眼。 裴骁眼里看不见其他人了,笑看着念悠,低沉出声:“我会早点回来的。” 念悠点点头没有出声,直到裴骁往外走了才抬头看了眼他高大的背影。 张氏这时才有空插嘴,“大嫂可真是好福气,大伯一看就是心疼人的。往后大嫂可是有福气了。” 她说的话酸里酸气的,念悠也听了出来,可她刚嫁过来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抿嘴儿笑着。 裴宝珠则拉下脸来,“难不成二哥不疼二嫂?” 若真不疼倒是好了,就是因为这二嫂二哥当年可是死活要娶呢,捧在手心里当个宝贝疙瘩。 张氏脸僵了僵,有些尴尬,她绞了绞帕子,站起来尴尬道:“我出去看看招呼客人去。” 张氏走了,外面也要开始开席了,在新房里看了新娘子的女眷也心满意足的去外面吃酒席了。 “早该去了。”裴宝珍气哼哼道。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张氏不去帮着裴母招待客人却有闲心在这看新娘子,也不怪裴家姐妹不满了。 裴宝珠笑着,然后叫过身边的丫头道:“你带着巧儿和惠儿去厨房给大奶奶取些饭菜来。” 巧儿和惠儿是年初的时候苏念为专门去清河县为念悠买的两个丫头,成亲之前几天便先来了裴家熟悉情况,此刻听了裴宝珠的话松了口气,跟着裴宝珠的丫鬟出了门去。 只是刚出新房院子,便见裴骁跟前的小厮荣贵提着一食盒过来,见到巧儿便道:“巧儿姑娘出来的正好,我们大爷让给大奶奶送些饭菜,就有劳巧儿姑娘给带进去了。” 巧儿笑着道谢提着饭盒又与那丫头回了新房。 裴宝珠见巧儿这么快提着饭盒进来,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便掩唇笑道:“大哥可真是心疼大嫂。” 念悠心里也是一暖,谁不喜欢自家有个贴心的相公啊。 只是她此刻累的很,匆匆吃了些饭菜,便有些困顿。 裴宝钗比姐姐和妹妹都有颜色,拉着裴宝珠和裴宝珍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大嫂先歇歇,我们就不打扰了。” 念悠笑着起身,自己也实在累了,便不挽留,“左右今后都是一家人,明日再叙。” 等裴家三姐妹捂嘴笑着走了,念悠让巧儿将门关上,这才倒在榻上,长舒了口气,“累死了。” 巧儿和惠儿也跟着她很长时间了,彼此间也熟悉,刚被买来时觉得被个乡下泥腿子买了,以为没有好日子过,谁知这姑娘待她们很好,她们也慢慢的安心下来,现在见姑爷一家对姑娘都好,打心眼里也替念悠高兴。 巧儿上前帮念悠将头上首饰取下放到一旁,笑道:“姑娘,不,大奶奶,隔间已经备好热水,还是先去洗漱一下再歇着吧。” 念悠累的不想动,可想到今日是洞房花烛夜,怎么也不能邋里邋遢的睡去,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只是自小到大她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即便有了巧儿和惠儿也不习惯别人服侍她沐浴,所以巧儿待念悠答应之后便帮着念悠松了头发边和惠儿出去然后将门合上。 念悠揉着额头往旁边净室走去。 裴骁想来是个很仔细的人,因为净室里有个每个姑娘都喜欢的大浴桶,装修考究的净室,地上铺着黑色的青石板,而浴桶旁边还摆放着皂角毛巾等物。 就连念悠的衣物也摆放了一些,可念悠提起来一看便知这些衣物全是簇新的,而且不是她自己做的那些,应该是裴骁找人给她做的吧。 念悠心里暖暖的,突然她目光一怔,被筐子下面的衣物吸引,只是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伸出食指将衣服提了出来顿时脸便的通红。 居然,居然连大红肚兜都准备了.... 念悠顿时心情有些微妙了。 她想了想,然后将肚兜压在下面,这才放心的开始洗漱。 洗漱完毕,念悠坐在榻前晾头发,一头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如夜幕中的瀑布一般。这些她浑不在意,无聊间便开始打量今后要住着的新房,见这新房摆设和用具无一不精,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她将脑袋搁在小几上,不多时便睁不开眼睡了去,等突然领空被人抱起的时候她惊吓的连忙拽住身边人的衣服。 “醒了?” 裴骁笑的魅惑,一张脸因为饮酒的缘故泛着一点红晕,甚至吐出的字间还夹杂着淡淡的酒味。 念悠心思一动,突然就伸手去摸裴骁那张俊朗的脸,感触到微微的温度,念悠这才惊吓一声将手缩了回来。 “原来这是真的啊。” 她还总是不敢置信呢。 第63章 裴骁被她的动作逗笑了,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这下不怕我是腿瘸眼瞎脸上有道疤了吧?” 念悠一惊,没有料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小气,居然在这种时候问出这种话来,顿时羞的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裴骁唇角微微勾起,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的放到榻上,还未等他压上去,床上的小姑娘突然一个翻身进了床里,并严肃的盯着他,“酒味太重。” “明明没有多大味道....”裴骁抬起胳膊闻了闻,只有淡淡的酒香,来客虽多,灌酒的也多,可裴家兄弟多啊。 自己四个弟弟一人为自己挡一杯都足够了。 可他的新娘嫌弃他了,他有些受伤,哀怨的转身,在念悠眼神的压迫下去了净室。 裴骁脚步飞快,动作也飞快,用二十多年来最快的一次速度将自己清洗了一遍,又伸手哈了哈气,觉得没有酒味儿了这才满意。 他随手扯过一块松江布毛巾将身上水珠擦拭干净,便去拿筐子里的衣物,却在看到最下面的大红肚兜时笑了。 他的小新娘居然没穿他特意准备的肚兜。 他挑起来皱眉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反正新娘都是他的了,改日让她试试也不错。 他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推门进了内室,而此刻他的新娘..... 额.... 念悠已经将自己用被子卷成一团缩在床里,紧张兮兮的盯着裴骁。 “娘子?”他满含戏谑小声叫了声。 念悠看着他,突然一闭眼,装作睡了去。 这样应该就不会紧张了吧她想。 等了半晌,却没等来裴骁的动静,一睁眼突然被透顶含着笑意的男人笑了一跳。 这次裴骁没再给她机会逃脱,趁着她失神的功夫快速的将卷在她身上的被子拆开,然后将念悠揽进怀里。 念悠紧张极了,害怕的闭上眼睛,大大的眼睛闭着,睫毛一颤一颤的,裴骁忍不住,翻身压在念悠身上。 “我真的嫁给你了。”念悠轻颤颤的开口。 裴骁一愣,随即俯身亲在她的唇角,声音嘶哑道:“两辈子了,我终于娶到了你。” 念悠听到这句话突然泪流满面。 裴骁没料到她哭了,又俯身亲吻她,慢慢的将她脸上的泪珠舔了干净。念悠有些不好意思哭了,红着眼睛巴巴的看着裴骁,充满怨气道:“上辈子乔言榕怎么说你腿瘸眼瞎脸上有道疤呢,真是坏死了。我怎么就信了呢,我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呢,真蠢。” “是蠢。”裴骁配合的说道,见她愣了愣忘记了哭又加了一句,“不过我喜欢。” 还没等念悠在发表一下感慨,可裴骁已经等不及了,张着大嘴便将念悠的小嘴堵上,同时粗糙的大手也不闲着,在念悠身上来回的摸索。 二十多年的老光棍儿头一遭经历女人,还是很生涩,可裴骁是个勤学的好学生,不多时便将念悠摸了个遍。 粗糙的手最后满意的落在一侧浑圆上,捏了捏觉得感觉更好。 念悠紧张极了,闭着眼睛也不敢说话了,小脸红彤彤的漂亮极了。 “我要来了,别怕。”裴骁低沉着声音抬起身子将身上的亵衣亵裤全都褪下然后扔到地上,俯身又将念悠身上的衣物扒了干净。 念悠羞的躺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她将头一偏,心里想着:就这样吧,反正自己也看不见。 裴骁满眼是火,小腹的火更是燃烧的他颤抖。他俯身一口咬在念悠的锁骨处,喉咙里发出一声喟叹:终于是我的了。 念悠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某个素了好些年的老光棍儿凶猛的攻城略地。 勇猛的将军提着□□立在城门口了,看着颤颤巍巍的小娘子,这才记起这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呢。她的小娘子这么美好,自己这般狂野,若是将她吓坏了怎么办? 裴骁突然停下,看着自己有些粗壮的兄弟唉声叹气,箭在弦上却不能发,只一瞬,裴骁的额头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平日里英勇果决的汉子这会儿对着自己的小娘子居然无可奈何了。 已经回忆过大嫂给的画本子图画的念悠本来已经做好了疼痛的准备,可过了许久也没等来想象中的疼痛。她偷偷睁眼,就见满头大汗的裴骁正一脸欲.火的看着自己,好似自己是盘中的红烧肉,被饿狠了的人贪婪的盯着。 她轻轻抿了抿唇,眼中现出了迷茫,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了。 裴骁忍耐着自己,见身下的小姑娘迷茫的看着他,大眼如秋水,撩的他心微动,他再也忍不住,重重的压了下去。 忍耐实在太残忍,他决定还是不要忍了。 如同一棵得了真露的百年枯树,迫不及待的吮吸着难得的佳露。 一阵巨痛袭来,念悠绷直了身子,双手更是抓紧了身下的褥子。 古人说的女子柔如水,诚不可欺。 裴骁得了甜头愈发不能停下,抱着馋了两辈子的小娘子,真想一辈子都不起来了。 花架子床吱呀吱呀响个不停,外面的月光都羞红了脸。 一夜好眠,一夜温存。 * 九如镇田家。 乔言榕坐在房中看着桌上的一束鲜花愣愣的出神。 这个时候应该是裴骁和苏念悠洞房的时候了吧? 想想她求了两辈子的人最后居然还是娶了苏念悠,她的心现在说不上痛还是什么滋味了。 竭尽全力,奋力一搏,她都没能逃脱这样的命运。苏念悠为什么就这么好命,死过一次还能嫁给裴骁。 可她呢,费尽心力却还是得不到裴骁。而今又嫁了这么一个人,乔言榕心里很难受,听着西厢房那边传来的欢笑声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秋香站在房外,眼鼻观心,对西厢的动静只当听不见,等过了许久,忽然听到脚步声,秋香抬头正看到田玉良从西厢房出来,正往这边走。 田玉良自那次进来这里之后再也没来,平日倒是去巧姨娘那里颇多。现在府里谁人不知田大少爷宠爱巧姨娘,冷落正房大奶奶,下人们也是见菜下碟,对乔言榕都有了轻视之心。 要不是乔言榕嫁妆还算可以,能拿的出钱来收买人心,恐怕正房的日子连个姨娘都比不上了。 秋香心里冷笑几声便飞快的掀起帘子让他进去。田玉良手摇折扇,满身的风流气息所过之处小丫头们无不脸红的低头。 田玉良进了正屋,他的小厮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廊下,眉眼间有着一些抑郁。秋香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田玉良和这小厮之间的官司,她却是知晓的。 只说田玉良进了正屋,打起帘子进了内室。见乔言榕端坐在桌前沉思,不由笑道:“娘子是在等为夫吗?” 乔言榕冷笑的哼了一声,自那晚田玉良用玉器破了她的身她又撞破田玉良的好事,便再也没来过,想到那日她看到的场面,她就一阵泛呕。 田玉良对她的讽刺视而不见,却凑到她眼前,戏谑道:“那日娘子不是很舒坦吗?” 他这话一说,乔言榕顿时红了脸,饶是活了两辈子,她都没见过比田玉良更恶心的人。那日的屈辱甚至让她感觉比上辈子被那浑人强迫的时候来的更强烈,可这人却是自己的丈夫,她抵抗不得。 看着她红了脸,田玉良很满意,他站起身来,笑眯眯道:“娘子不服侍为夫歇息?” 乔言榕双手都在颤抖,她忍着怒气站起来颤抖着双手服侍田玉良宽衣。 田玉良很满意乔言榕的忍气吞声,一个翻身将人压在榻上。 “今日是裴骁的洞房花烛,为夫也伺候娘子欢快如何?”他面上带着笑,眼中却冰冷一片,饶是他是个断袖不喜欢女人,却也容不得自己的妻子心里想着别的男人。 对于乔言榕的心思,田玉良自始至终都清楚的很,他可以不喜欢女人,可以不将妻子当回事,但是他却不容许自己的女人心里惦记别的男人。 乔言榕眼中有一瞬的惊恐,便被田玉良眼中的冰冷压住,她张了张嘴,只流出眼泪,却一句话也出不了口。 田玉良蹬掉鞋子上了榻,也不拨开乔言榕的衣服,直接握着玉器伸入乔言榕的衣摆,然后在乔言榕什么都没准备的时候戳了进去。 乔言榕疼的闷哼一声,脸色发白,她愤恨的去瞪田玉良,可田玉良哪管她的死活,手上疯狂的动着。 “田玉良....”乔言榕哭着叫道。 田玉良动作不停,冷笑道:“娘子大概盼着与裴骁洞房吧,可惜裴骁娶的是别的女人。” 乔言榕绷紧了身子,渐渐的却有了感觉,她为自己这种感觉感到羞耻,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噗嗤噗嗤的声响暧昧的在房间内回荡,门口的秋香听着这动静更是红了脸。 站在廊下的小厮齐墨自然也听见了,他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红了脸的秋香,一瞬间有些心疼。可是他只是田玉良的玩物,一辈子都屈辱的活着。 房里过了许久,声音才停下,乔言榕面上殷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田玉良起身净了手,声音淡淡的,“娘子若是听话,为夫今后定然会时常让娘子舒坦。” 乔言榕听着他出了门,顿时痛哭出声。 第64章 初尝了甜头,裴骁一时陷入其中,昨夜弄了一次忍不住又弄了一次,后来还是念悠实在受不住了,裴骁这才忍耐着起身清理安静抱着念悠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念悠就是在浑身的酸痛中醒来,那里还火辣辣的有些不舒服,而男人强壮有力的胳膊正横亘在她的胸前压的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在看裴骁,此刻还睡的很熟,下巴上有淡淡的青色胡渣,眼底也有些许的青色。 想到昨日,念悠脸上有些羞赧,她动了动身子这才看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而她身旁的男人也是如此。因为夏季天气炎热,两人身上都没盖东西,她抬了抬脑袋,正好对上即使在睡梦中依然昂扬的大物。 念悠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心却砰砰直跳,想到昨夜就是这个大东西弄的她浑身酥软,念悠好奇又睁开眼看了一眼。 “呵呵。” 闷笑声突然从身边响起,念悠受惊看去,见裴骁早已醒了正含笑看着她。念悠想到刚才自己去看那物,顿时脸上如火烧云,双手捂住脸飞快的转了个身。 裴骁笑笑,目光扫过小娘子光裸的后背,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居然也布满了红晕,裴骁想起小娘子的滋味心里一动,侧着身子将念悠翻个身揽进怀里。 姑娘家的皮肤娇嫩柔软,裴骁粗糙的胸膛一贴上去便倒吸一口气。 娘子太诱人啊。 他忍耐着往前靠了靠,将脑袋埋在念悠两座山峰之间,喟叹道:“悠悠,我终于娶到了你。” 念悠一怔,抬手抱住他精瘦的腰,喃喃道:“对不起....” 裴骁抱着她,久久不语。 他明白念悠为何道歉,可他却不想说没关系。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念悠终于还是起来了,她不习惯别人服侍,所以自己忍着双腿的酸软和那里的痛意套上衣服往净室挪去。 裴骁看到她动作的不自然,顿时有些懊恼,他只知自己素了二十多年,却不知小姑娘头一晚最是难受。他快速起身抓起衣服套上便快步到了念悠跟前将她抱了起来,“我抱你过去。” 晚上的亲密念悠都觉得羞恼,更何况大白天的亲密接触。她挣扎了一下,“我自己走。” 裴骁不放,三步两步的便进了净室。 净室里一应物品都已准备妥当,念悠想下来自己洗漱,可裴骁却将她放到净室里一张椅子上,“在这洗漱,我给你拿过来。” 说完,裴骁不等念悠反驳,快速的将洗漱用品给她拿过来,并且在她洗完脸的时候贴心的递上毛巾。 洗漱完毕,裴骁又抱着她去了外间,外间里已经摆好了早饭,裴骁道:“先吃一些垫垫肚子,待会儿还得和母亲他们一同用膳。” 自始至终念悠都红着脸,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尴尬的都抬不起头来。 可看着他们感情好,裴骁又疼爱念悠,巧儿和惠儿这才长舒了口气,站在一旁服侍时也轻松许多。 “你们出去吧。”裴骁将小米粥放到念悠跟前,头也不抬道。 他不喜欢夫妻相处的时候有外人在场,即便是丫鬟也不行。 巧儿和惠儿愣了愣,抬头去看念悠,见念悠点头这才福了福身子出去了。 裴骁夹了菜给她,“不着急,慢慢吃。” 念悠点头,闷不做声的喝粥。 眼看时候不早,裴骁这才带着念悠往正院去了。 这次裴骁还想抱着她,念悠红着脸道:“让人看见多不像话。” 裴骁这才作罢。 可心里却想着,就算抱一辈子他也愿意呀。 念悠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裴骁是很正经很严肃的人呢。 到了裴母的正院,里面已经欢声笑语一片。 裴宝珠和裴宝珍都是活泼的性子,一大早便嘻嘻闹闹的等着新出炉的大嫂过来。 张氏站在裴母身后,很是不耐烦甚至有些紧张。她在怎么样也只是二房,到了念悠面前只能叫声大嫂。 裴骁牵着念悠一进花厅,便听裴宝珍叫道:“呀,大哥和大嫂来了。” 裴骁三个没见过念悠的弟弟也闻言纷纷着急的探头探脑。 他们几个自小害怕大哥胜过自己亲爹,好不容易大哥娶媳妇了,本想去闹洞房却被大哥一个眼神便将他们的小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大嫂好。” 几个小的见裴骁眼神杀过来赶紧乖乖叫人。裴轩笑嘻嘻的根本不怕裴骁,冲念悠调皮的眨眼睛。 裴骁兄弟妹妹多,她之前是知道的,可一下子全都见了还是有些吓人。 裴母可真能生啊,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在这样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当真是个人物。 当然念悠只能在心里腹诽,面上却不会显现出来,只红着脸点头,跟在裴骁身后进了花厅。 裴家长辈直系亲属只有裴母一人,念悠只给裴母磕头敬茶便算完了。 裴母笑着将念悠扶起来,然后将手上一只翠绿色的镯子递到她手上,笑道:“这也算是裴家的传家宝了,虽说不贵重,却是裴家传给儿媳妇的信物了,你是长媳,该给你。” 念悠知道这种礼物不能拒绝便笑着道谢接了。 张氏站在一旁,嫉妒的牙都要咬碎了。这个镯子她自嫁进来第一天便知道,本想着自己最先嫁进来该给她的,可是她婆婆却从未提起这话,现在长媳刚进门,便将这镯子给了苏氏,张氏自然嫉妒的很。 她站在一旁咬着唇心里是不悦的,牙酸的笑道:“大嫂好福气,这镯子母亲一向喜欢的紧呢,今日居然给了大嫂,我这做弟妹的都羡慕了。” 张氏说的清楚,裴母顿时有些不悦,不过裴母也不是尖酸刻薄的婆婆,虽然不高兴也只是叹了口气,只当没听见。 念悠见婆婆都当没听见了,她便也笑着默不作声,却将那镯子顺势收了起来,“母亲送的自然珍贵,媳妇定然好生收藏。” 裴母笑:“念悠就是懂事,比那些大家闺秀强的多了。有你这个懂事的媳妇,我也安心多了。” 张氏见没人理她,心里更加不悦,她气呼呼的去瞪自家相公裴源,裴源本来乐呵呵的和弟弟们说笑,迎上张氏的目光柔和了一些,知道张氏吃了委屈,便用眼神安抚她,不要多想。 给裴母敬完茶,念悠又重新与裴家的小姑子小叔子认识了个遍,又赠了他们自己做的一些小针线这才算礼成。 几个小叔子和小姑子对念悠的礼很喜欢,虽然都是小东西却代表了心意,反倒是张氏,捏着荷包有些嫌弃,就这么个荷包居然大家都不嫌弃,虽说手艺好些,可料子却是普通的料子。她随手塞在袖里,打算出了门便扔了。谁稀罕一个村姑的东西。 裴母见念悠眉宇间带着倦色,便笑着让裴骁带念悠回去休息。儿子与儿媳感情好,她这个做婆婆的心里也安慰,左不过她以前也是种地的,本就没那么多规矩,即便是张氏,也没在跟前立过规矩。 张氏哼哼唧唧的不满,却又不敢说什么,在裴骁和念悠走后也拽着裴源抱着儿子走了。 回到院子张氏便气哼哼的骂道:“婆婆就是偏心,我先进门的那镯子都不说给我,现在却给了大嫂,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裴源笑着安慰,“这镯子自然是传给长房,别生气了哈,你若喜欢我明儿给你买个更好的。” “那能一样吗!”张氏怒睁着眼睛,将桌子拍的啪啪响,说着说着却哭了起来,“凭什么她苏念悠一进门就得了婆母的好东西。”她想了好久都没能得来呢。 而且,她还害怕管家的权利被收回去呢。她猛然看着裴源,急切道,“咱们分家吧,分了家我就能当家做主了,就不用吃这些委屈了。” 裴源知道自己媳妇跟了自己委屈了,可父母在不分家,他娘还好好的,况且几个兄弟还没成家,他要是说分家,还不得让人骂死啊。 他犹豫了,张氏越发不满了,越发的哭的厉害,“裴源你说说,我哪里不对了,要是婆婆将管家权再给了大嫂,那我就不活了。” 裴源头疼,“你想多了,娘或许不会,大嫂是村里出来的,哪里会管家啊。” 张氏抽抽噎噎的扯着裴源的衣袖,想了想也许真是这样,否则为什么今日婆婆没说呢。 隔间里儿子哭了起来,张氏站起来擦擦眼泪,对裴源道:“婆婆若是要将管家权给大嫂,我们就分家。” 裴源张了张嘴,叹息道:“我最近在跟着一笔大买卖,若是成了,咱们吃穿用度也会不少,娘也会高看我一眼。” “就是你前段时间说的入股出海的商船吗?”张氏愣了愣。 裴源点头,“嗯,我入了十万两的股。” 张氏震惊,“十万两!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你该不是....” 裴源安抚的笑道:“别担心,没事的,等海船回来赚了钱马上就能还上。” 张氏还是不安,可事已至此她说什么也没用了,胡乱点点头便去看儿子了。 而裴源则凝眉想着,海船出去也有大半年了,兴许马上就能回来了。 第65章 裴骁牵着念悠的手出了正院,裴骁便蹲在地上,“上来。” 念悠脸一红,低低道:“不用,我自己能走。” 天知道她的大腿根现在有多疼,走路的时候甚至怕别人看出来更是小心谨慎,还有她的腰也酸胀的厉害,今晚可不能让这家伙胡闹了。 不过她走路时的不自然别人可能尚未注意到,可裴骁的眼睛时不时的黏在念悠身上,自然将她的不自在看的清楚。 在正院里怕母亲看见,不好背着她,这出了正院他哪还管那些规矩,只想让他的小娘子伏在他的背上舒舒服服的。 可是他的小娘子却拒绝了。 裴骁人高马大,蹲在那里显得有些滑稽,来往的丫鬟婆子远远的看着,惊讶的合不拢嘴,他们平日看着冷清的大爷居然屈尊的蹲在那里要背自己的娘子。 可这世界男人大于天,哪家男人甘愿蹲在地上如同一个仆人一样要背起一个女子呢?就算是小户人家的夫妻恐怕能够做到的也不多吧。 念悠拒绝了,可裴骁却固执的蹲在那里,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上来。” 念悠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这几天来她一直觉得很不真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欢欢喜喜嫁人了,可是她真的嫁给了裴骁,直到拜堂,她还是浑浑噩噩不敢相信她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幸福。 可洞房时的刺痛却让她真实的明白她真的嫁给了上辈子她害怕的那个人,那个人明明那么好,可却被上辈子的自己嫌弃了,还好这一世没有那么傻。 重活这一回,她无数次庆幸这辈子没有那么傻,可直到此刻,她被她的相公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时候,才真真切切的庆幸。 泪流了出来,念悠没有去看丫鬟小厮们如何看她,矮了身子伏在裴骁宽厚的背上泪流满面。 裴骁感觉到后背上的湿意,却没有开口安慰,有些伤痛只有自己才能抚平,而他需要做的是给她一个温暖的后背,让她累了的时候有地方可以依靠。 哭着哭着念悠觉得有些无趣。她哭什么呀,这么好的日子她该笑才是,有这样贴心的男人她不笑反倒哭了,真是个傻的。 “哈哈,我可真傻。”念悠被自己想的逗笑了。 裴骁听着她又哭又笑的,却没有出声,一直稳稳的背着她回了院子。 巧儿和惠儿没有跟着他们去正院,这会儿看见新出炉的少奶奶被裴骁背着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笑着迎进屋里,上茶的上茶上点心的上点心。 裴骁到了门口也没放下,径直背着她进了屋里然后将她放到外间的榻上,“先歇歇,今日不必去其他地方。” 念悠的脸很红,耳朵根儿都红透了,她偏头低低的答应一声。 “你们下去吧。”裴骁不习惯被人伺候,挥了挥手便将巧儿和惠儿撵了出去。 见屋里没人了,念悠也不撑着,直接歪倒在榻上,“累死我了。” 还好裴家长辈少,不然一家磕几个头脑袋都能磕出个窟窿来。 裴骁心疼的看着她,忽然上前给她捏肩膀,注意到身下的姑娘身子一僵,不由笑道:“我给娘子松快松快。” 念悠开始有些不自在,但是谁让裴将军捏的实在到位,平日看着粗犷可这捏肩的力道却是恰到好处。念悠眯了眯眼,有些困顿,险些睡了过去。 “力道重不重,有没有捏疼你?”裴骁歪头问道。 “嗯。”念悠闷闷的点了下头。 昨晚裴骁控制不住,来了一次又来了一次,念悠娇嫩的小身子被□□的不轻,可裴骁还是不满足,但是念悠受不住了,最后不得不在外面满足了几次。 一早起来,裴骁精神头倒是很足,可念悠却受不住了,又去正院转了一圈,此刻连指头尖儿都提不起来了。 她斜眼看精神十足的裴骁一眼,哼哼了两声。 他居然知道那么多.... 只是他这个年纪或许有过女人也说不定。 可想到这个,念悠心里又有些不舒坦了,她两辈子昨晚也是头一次,而裴骁也是重生,甚至这辈子就是奔着她来的,却有过其他女人,倒觉得不公平了。 念悠突然心里就有了怨气,趴在榻上享受着男人的服务也有些不舒坦。 “那个....”念悠斟酌了一下,决定问一下,若是没有也不好冤枉了她不是。 “嗯?”裴骁见她扭头便停下手上动作端茶喂她喝了一口,“怎么了?” 念悠红着脸,咬牙问道,“我之前,你、你、你有没有过其他的女人?” 她问的认真,眼睛有些灰暗,紧张而忐忑的看着他。 裴骁一愣,转瞬便想到昨晚。昨晚弄了念悠两次念悠便受不住了,他便在念悠身上弄了两次满足了自己,却不想自己的小妻子竟然误会了。 他一个俯身,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不怀好意道:“昨晚不满意?” 念悠的脸更红了,扭头去看一旁的家具,“你还没回答我。” 裴骁唇角微微勾起,然后将头埋进她的肩窝里便开始笑。 念悠被他笑的发毛,又觉得脖子里毛茸茸的,顿时有些气结,你好歹解释一下不是? 笑够了之后,裴骁亲了亲念悠红彤彤的耳朵垂,“你居然信不过我,你可是我两辈子头一个女人。” 念悠一囧,心里却松了口气。 大白天的和丈夫讨论这种问题还是很尴尬的,念悠不再问了,闭上眼睛装睡。 可万恶的裴骁不干了,亲着她的耳朵低低的问:“怎么不问了?” 下一个问题不该问为什么昨夜那么多花样了吗? 一看念悠已经闭上眼睛,裴骁却不放过她,趴在她耳朵上低声道:“成亲前一晚我看了画册。” 他声音低沉,落在念悠耳中让她的心酥麻麻的。她闭着眼睛,嘴角却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她对他的答案很满意。 这次念悠真的迷迷糊糊的睡了去,而且睡的很沉。 以至于念悠被裴骁抱进内室放到床上,甚至扒了她的衣服给她那里上了药她都不知道。 裴骁流着哈喇子给念悠上了药和衣躺在念悠身边抱着她睡了过去。 许是昨夜太累,念悠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夕阳西下。 她动了动身体,发现那处也不疼了,以为是休息过来的缘故,欢欢喜喜的去了外面。 夏天的天气总是炎热,即便到了下午也是有余热,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她伸个懒腰,迈着步子回了屋里。 巧儿从外面进来,端着一盏酸梅汤,“大奶奶,院子里的丫头和小厮您什么时候见见?” 新妇进家门,总是要见见这些下人然后说些话的。 念悠还没开口,裴骁便道:“过两日再说,今日你们奶奶累了。” 巧儿看了念悠一眼,“是。” 晚饭念悠和裴骁还是去正院与裴母他们一同吃的。只是不同于早上,一进花厅便见裴宝珠和裴宝珍捂着嘴儿看着念悠直笑。 就连一向稳重的裴宝钗嘴角也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念悠被她们看的发毛却又不好开口问,倒是裴轩笑眯眯的开口:“大嫂,大哥可真疼你。” 裴家兄弟姐妹多,但是却也不和城里人一样讲究男女分桌,在裴家即便是成了亲大家也是围在一起吃饭。 最大的好处是裴母不是个立规矩的人,媳妇直接坐下和其他人一同吃便行,根本不用站在她身后伺候。 张氏是嫉妒念悠的,见苏念悠进门第一日就被大伯疼着心里自然冒酸水,她相公可从来没背过她的呀。 张氏怀着这种心情埋怨的去看裴源,裴源心里咯噔一下,小声笑着安慰,“等会吃了饭回去的时候我也背着你。” 听了这话张氏这才满意,看裴源的时候也顺眼了许多,只是看念悠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讨厌。 可饭桌上十几口人,念悠可看顾不过来,对于张氏的怨念她觉得莫名其妙,只扫了一眼,便低头去吃自己的了。 饭后裴家几个单身的小子和裴母说了声便走了,裴母问道:“明日回门的礼可准备妥当了?” 念悠一愣,她居然忘了这事。 裴骁笑着接过来,“已经准备好了,母亲不用担心。” 见儿子知道心疼媳妇,裴母也算是放心了。又说了几句便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裴宝珍三姐妹磨磨蹭蹭的不肯走,见裴骁喝念悠出去了,飞快的跟了上去,见两人手牵着手往回走,裴宝珍颇为失望,“不是说大哥背着大嫂吗?怎么不背了。” 早上的时候没看到,本想晚上再看看,谁知大哥大嫂竟然不配合了。 裴宝钗也笑,“都怪你们目的太明显了,将大嫂吓着了。不过你们刚才没看到,二哥刚才是背着二嫂走的。二嫂脸上那一堆的笑容,可见开怀极了。” “切,定是羡慕早上大哥背着大嫂了,然后磨着二哥背她。”裴宝珍不屑的冷哼,“也不知二嫂给二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二哥竟然这么听她的话。” 裴宝钗安抚道:“好了,怎么说也是咱们二嫂吗。”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对二嫂她也是不喜欢的。 裴宝珠一直闷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么好命,未来夫君若是能和大哥一样就好了。” 裴宝珍笑着抱着她的胳膊,“姐姐,我舍不得你。” 是了,裴骁成亲后,八月里就是裴宝珠的婚期了,紧接着九月里还有裴家三郎裴宽的成亲日子了。 娶媳妇,嫁女儿,这一年裴家可忙了。 第66章 新出炉的小夫妻俩手牵着手往回走。走出很远,念悠才噗嗤笑了出来,“三个妹妹还等着看她们大哥的笑话呢,谁知咱们这么不知趣,估计该心里恼咱们了。” 裴骁微微一笑,环顾四周见没人,转身迅速将念悠抱了起来。 念悠冷不丁的突然被抱了起来,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裴骁抱着她像抱个孩子,念悠稳稳身子,双臂勾住他的脖子靠在裴骁的肩上。 淡淡的星光撒在院子里,一片静谧,裴骁抱着念悠足足将一刻钟的路程走了半个时辰。 沧澜院,巧儿早就安排好婆子烧好水,并将净室一应物品准备妥当,裴骁和念悠回来后,巧儿则安静的掩上门和惠儿出去留下新婚的夫妇。 裴家虽然富足,但裴骁不喜多人伺候,身边也只有一个小厮,但小厮进不得内院,在二门外等着,现在沧澜院里的丫头只有巧儿和惠儿,另外几个促使的婆子还是他们成亲后裴母派过来的。 此时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念悠想到昨夜又免不了羞赧,可今日一天她想了几次了呀,她心里有些懊恼,进了屋,有些紧张的进了净室。 裴骁看着娇羞的小娘子,吞咽了几口口水,然后跟在念悠身后也进了净室。 念悠正脱衣服,忽然听到关门声,一回头却见裴骁红着眼进来了。念悠吓了一跳抓起衣服挡在胸前,惊讶道:“你、你....” 你怎么能这时候进来呢? 念悠又羞又臊,盯着眼睛要喷火的男人,心想你咋还不出去呢。 裴骁看着小娘子羞怯的样子心里痒痒,大步上前将人提起然后放入浴桶。 水花飞溅,溅在脸上,裴骁的脸滚烫,但是心和下腹更烫。 还是先将人放入桶里藏着吧。 然后飞速的扒光自己的衣服,长腿一迈,在念悠还未从自家相公不要脸的行径中回过神的时候也进入浴桶。 浴桶很大,是裴骁婚前特意定制的,宽度适中,恰好容纳一男一女两具身体,想要多余的地方都没有。但你又不能说它小,因为若只是念悠自己洗,绝对宽敞。只是裴骁个高体壮,一进来便听水哗啦一声到了外面。 念悠震惊不已,挡着前胸往后退。 退无可退,后背抵在浴桶沿上,身前便是紧贴着她的裴骁。 她低头看了看浴桶中两人相贴的身体,顿时面红耳赤。裴骁也低头看着自己强壮的大家伙嘿嘿笑了。 实在是妻子太诱人,忍不住呀。 裴骁一个熊抱将红了脸的念悠抱在怀里,撩起水来一阵揉搓。 裴骁皮糙肉厚,手掌上更是布满厚厚的茧子,而念悠皮肤娇嫩,被他一通揉搓,便红了起来。可是粗粝的触感让念悠浑身像着了火,身下又有个铁棒一样的物事戳着自己,再不能更脸红了。 念悠闭了闭眼,算了,反正都是夫妻了,害羞个什么呀,随她高兴吧。心里想着双手便颤颤巍巍的抱住裴骁。 裴骁见小娘子不拒绝了,心上一喜,想着晌午给念悠上的药应该也好了,便不在估计,抱着念悠便啃了下去。 不多时,净室里便散发出暧昧的气息,里面夹杂着女子低低的声音,还有男人的粗喘。 念悠像一只摇摆在海上的船,摇摇晃晃,被裴骁带着,不知道去了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净室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裴骁抱着浑身酥软的妻子将人从水里捞出来裹上大松江布毛巾便去了内室。 直到内室门关上,外面的巧儿才红着脸只会婆子将浴桶里的水倒了出去,又嘱咐厨房的婆子灶上温上热水这才松了口气。 内室里,念悠累的提不起指头了,闭着眼任凭裴骁将她头发绞干,半晌才困顿的睁开眼,就见裴骁光着身子撑着胳膊看她。 念悠先是脸红要闭眼,突然她眉间一蹙,复又睁开眼,顾不得自己身上赤果,便按着裴骁去看他身上。 裴骁眼中带笑,由着她将他推倒,“怎么,迫不及待要吃了你相公吗?” 念悠抿着唇不说话,眼睛却定在裴骁身上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伤痕。 这些伤痕有的有些年头了,也有的似乎是近几年的新伤,念悠颤抖着手,一寸寸抚摸过那些伤痕,想着这些是怎么来的。 裴骁看着小娘子心疼的眼神不笑了,乖乖的躺着让念悠挨个摸了一遍,末了念悠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指着大腿上的一道疤问道:“这是怎么来的?”刚刚在净室光顾着害羞了居然没看见这么多疤。 裴骁愣了愣,回想了下,开口道:“三年前南蛮之战,中了南蛮的埋伏混乱中被射了一箭。差点伤了要害。” 那箭若是再偏上几分,恐怕这辈子裴骁和念悠都没缘分了。 这世上的事情本就和上辈子有些不一样,上辈子那场战争虽然难打,但是不至于中了埋伏,可这辈子那南蛮皇子却像知晓一切一样,非但破了自己的阵法还让自己中了圈套,险些就回不来了。 念悠含泪心疼的点点头,似乎发觉那个位置有些令人遐想,慌忙指了胸前一道长长的疤问,“这个呢?” 裴骁怕她难过,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这伤若是在上辈子是在脸上的。只是我当时想着若是真的再划到脸上定会毁容,那我的念悠估计就嫌弃我丑陋了不肯嫁我了,所以便退后的时候拿胸膛顶上了怎么着也得留着一张完美的脸不是。” 见他有心情开玩笑,念悠瞪了她一眼噗嗤笑了,“上辈子是我蠢才听信乔言榕的话就给你定了死罪,也让自己枉死,这辈子,即使你真的毁了容我也不会不要你,更不会离开你。” 她顿了顿又道:“老天爷让我们重新活了一回,是要我们好好活着的。这是给我们的机会。” 裴骁一个翻身,将念悠压在身下,眼睛亮晶晶的,“既然老天爷是为了让我们幸福的,那么,现在和为夫做点幸福的事吧。” 说罢,早就被撩的一身火的裴将军提枪上马就要攻入城池。 念悠一听脸都绿了,这刚才在净室浴桶里难道还没满足吗? 可她实在是好累好累的呀。 裴骁瞧她色变,眨眨眼,“火都点了,娘子可得灭火。” 说罢提枪上阵,一马当先,在敌军不及准备之时,所向披靡,打个措手不及。 事后,念悠早就累的睡了过去,连裴骁帮她清理身子她都没有感觉。裴骁满足的看着念悠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色,许久才抱着念悠睡了过去。 明日是回门的日子,还是少来几次好了。 勇猛霸气的裴将军觉得自己每夜只要了两三次已经很仁慈了,可念悠却在醒来时觉得不能这么惯着裴骁了,下次沐浴一定先插上门,下次睡觉的时候穿的多一点。 嗯,对,就是这样。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念悠不敢起的太晚,拖着疲累的身子起床时,昨晚奋斗了许久的裴骁早就起来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了。 虽然现在不用上战场,以后可能也不会去了,可锻炼着也不让手生疏,还能当成锻炼身体。 他在外之时还学了一套五禽戏,想着过段时间教教念悠,让她也学学。省的体力这么差,自己弄的时候都不能过足瘾。 念悠洗漱完毕出了门站在廊下看着裴骁打拳,见他打完拳站着看着自己的眼神,觉得毛毛的,总觉得这人有什么鬼主意。 裴骁擦擦汗,抬步走到她跟前,牵着她的手去花厅用饭。 还是清粥小菜,很合念悠的胃口。 两人用了参,前头荣叔让人来回话,回门的礼品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念悠和裴骁先去正院给裴母请安,然后才带着回门礼浩浩荡荡的回了清流村。 苏家姑娘嫁人,嫁到镇上裴家,在清流村甚至清河县是出了名了。清流村的村民出个门都觉得脸上有光,所以念悠回门当日,清流村苏家门口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商氏满脸笑容又紧张的站在门口等着小两口,族中几个长辈的早被苏老汉请到屋里去了,因为人太多,许多人也不没有上赶着进去,只挤在胡同里,等着看回门的新娘子。 只是新娘子谁没见过,不过是好奇裴家带什么礼回来罢了。乡下人最爱看热闹,大夏天的又没事干,便纷纷攘攘的等着。 今日苏二婶也很高兴,带着闺女和媳妇早在苏老汉家的灶房里忙活开了。苏娇本来不乐意来,但那日的事情她被她娘狠狠训了一顿,今日也不敢说什么了。毕竟她今年也十四了,也要相看婆家了。 苏二婶能想的开不再找事,苏家人都很乐见其成的,所以她过来帮忙苏老汉也没阻止。 而屋里念林也很着急,因为姐姐成亲,他和苏茂都请了三日假,明日便要去学堂了,此刻坐在屋里焦急的往外看,就等着他姐姐回来。 两天不见,他觉得可想姐姐了。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苏二婶的大嗓门,“呀,来了,来了,大哥,念悠和新女婿回来了。” 苏老汉飞快的起身,想了想又坐下了,当爹的哪能去迎闺女啊,传出去对女儿也不好,其实心里早就飞出去了。 念林可没这种担心,苏二婶话音刚落便飞了出去,直奔门口。 第67章 念悠被马车晃了一路,在晕头转向之前被裴骁扶下马车的时候便愣住了。 好多人。 村民倒是淳朴,看着念悠回来了,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心里暗点头:这嫁到大户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了啊。 实际呢? 念悠被累了两晚,实在有些腿软,下车的时候又是被裴骁扶着下来的,下来后又有巧儿过来扶着,若不然她真怕自己摔倒。这在村民的眼里却是念悠刚嫁过去没几天就有少奶奶的派头了,果然天生的富贵命。 可念悠却不这么想,以前自己体力也好的很,农活不少干,也是年初买来巧儿和惠儿后商氏才不让她干活了,难不成长时间不锻炼的事? “姐姐。” 念林跑出来看着姐姐,突然站住,盈满两个泪包。 念悠一怔随即笑了,“念林。”见他过来伸手摸摸他的头,突然发现念林居然都到她的肩膀了,是个大孩子了。 当看到念林眼中的眼泪时,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平日再像个小大人,可还是个孩子,只有到了她跟前才像个孩子吧。 落后一步的商氏和苏二婶过来,笑着让念悠等人进院子。 看热闹的人见人都进去了,便一哄而散。苏二婶舔着脸像是和念悠多么亲密是的,热情的拉着往里走。 进了屋,商氏倒了茶,让念为等人招呼裴骁,趁人不注意,拉着念悠便去了念悠出嫁前的屋子。 苏二婶跳着脚想跟上来,被商氏用眼神阻止了,苏二婶尴尬的笑笑,看着姑嫂两人有说有笑的出去了,眼珠子转转想着什么时候去找念悠说说话。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再回来却已经是回娘家。房间商氏收拾的很干净,还保留着她嫁人时候的样子。 商氏拉着她坐下,上下打量一番,见念悠脸色虽然红润,但是眼底有淡淡的疲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抿嘴笑了笑,才握着念悠的手问道:“裴骁对你好不好?” 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做母亲的来询问的,只是林氏死的早,商氏这个长嫂就替代了母亲的职位。 念悠红了脸,点点头,低声道:“他待我很好。” 商氏也放心下来,想到刚刚裴骁眼睛都要长在念悠身上来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裴骁倒是贴心。” 不过是看着她将念悠拉出来,就满眼的担心,生怕自己吃了念悠是的。 念悠的脸更红了,她与商氏感情深厚,见她打趣,不由恼怒,扭过身子不搭理她了。 商氏乐呵呵的拉着她问了许多,又问裴家的人,念悠都一一说了。 商氏叹气道:“像裴家,早先虽然也是乡下人,可后来发达了,裴母倒是看着温和,就是不知你那妯娌如何?” 裴家兄弟五个,现在成亲的就只有裴骁和老二裴源,裴老三九月也该成亲,妯娌多了,难免会有摩擦,况且定亲之时商氏也见过裴家二奶奶张氏,那时便觉得不是好相与的人。 念悠笑,“挺好的,婆母也好,小姑子也不错。”至于张氏,她是长嫂,还怕一个弟妹不成? 商氏知道念悠怕自己家人担心,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反正小姑子虽然良善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房门突然响了。 苏二婶拉着苏娇进来,讪笑着过来坐下,苏娇讨厌苏念悠,被苏二婶拉着进来也是别别扭扭的,很不情愿。 “二婶,有啥事?”商氏有些不高兴。 苏二婶笑了笑,瞪了眼气鼓鼓的苏娇,对念悠道:“念悠啊,你看,你也成亲了,以后就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了,你看你妹妹今年也十四了,若是你那里有合适的好人家,可别忘了你妹妹啊。” 商氏猛的瞪了眼,她就知道,二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这么好,以前多么刻薄嘴碎的人啊怎么就突然就变好了呢。感情是打这样的主意呢,况且念悠这才刚嫁人,你就来找帮忙,让裴家人怎么想念悠? “你妹妹眼瞅着大了,二婶也是实在没办法.....”苏二婶见商氏面露不悦,而念悠表情淡淡的,不由有些急了,心里也责怪自己说的有些早了,可话已经说出来,她只能期盼的看着念悠了。 念悠对苏二婶倒是对苏二婶这要求没什么感觉了。以前苏二婶多次与他们家为难,后来突然转了性子,亲近他们家,原因她其实也猜到了。可自己爹只有一兄一妹,大姑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二叔这边还是亲近一些的好。 所以这两年苏二婶一家突然亲近,她也没有阻止,却不想苏二婶果真打着这样的主意,竟然在她回门的时候提起了此事。 念悠想了想,笑道:“二婶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在村子里长大的,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个,我这刚嫁过去,能认识谁家呀。而且苏娇长的不错,在咱们这边应该不愁找婆家吧?” “谁稀罕找个乡下泥腿子!”苏娇听她这话顿时火从心起,感情自己不是乡下人了,就盼着自己嫁给乡下人好低人一等是吧,而且自从苏念悠要嫁给裴骁的时候她就发誓,一定要找个好的,绝对不能被苏念悠给比下去,“你自己倒是找了镇上大户,就看不得我也找个大户了?你是不是就想让我找个乡下没本事的男人,好见了你低你一等是吧?苏念悠,你这想法太恶心人了。” 苏二婶被苏娇这话吓了一跳,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谁让你说这个的,给我闭嘴!”说着又笑着对念悠道,“她小孩子,别听她胡说。” 念悠表情淡淡的不说话。 商氏脸上明显的不悦,似乎苏娇再说一句就要撵人了一样。 苏娇却不知所觉,继续道:“哼,娘你怎么了呀,这两年拍她的马屁干啥?人家照样不愿意搭理你。咱们上赶着讨好又有什么用?我跟您说苏念悠她就没有好心,她巴不得我嫁不到好人家去。” 苏二婶脸都要皱起来了,以前她傻,傻乎乎的和大房的作对,甚至败坏念悠的名声,可后来她想通了,开始和大房交好,好处有的是。不说别的,大房的帮衬着他们家,他家苏福都跟着有活干,家里的日子也好了许多,还有逢年过节的裴家送节礼,哪次不是给他家捎带上一点,若不是看在自家和大房是兄弟,人家裴家怎么可能将你放在眼里。 “娘,咱们走,不在这讨人嫌。” 苏娇气呼呼的站起来,拉着苏二婶就走。 苏二婶气急了,扬手对着苏娇就是一巴掌,“看来我以前对你太娇惯了,无法无天了!” 苏娇本来在起头上,本以为她娘肯定向着自己的,可谁知她娘竟然当着苏念悠打了她! 苏娇有些不敢置信,愣愣的捂着脸看着苏二婶,半晌才轻声出口:“娘你竟然打我。” 从小到大,苏二婶对闺女娇惯的厉害,竟然养成了这么无法无天的样子。眼里竟然没有一点姐妹情谊。 苏二婶真的知道自己以前错了,现在的苏娇和自己以前是多么的相似,这若是嫁到别人家里,就和自己以前一个样子啊。 苏二婶的手掌还火辣辣的,可想而知这一巴掌扇在苏娇的脸上有多疼。她呆呆的看着苏娇,颤声道:“娘错就错在以前不该那么不讲理,将你娇惯成这个样子。” 苏娇眼泪瞬间爆发,哇的一声哭了,“娘你居然打我,为了苏念悠打我。” 说着又转头,见苏念悠和商氏都面露惊讶,顿时恶毒的瞪向念悠,“都是你这个坏女人!我恨死你了!”说着推了念悠一把开门跑了出去。 堂屋里显然也听到了吵闹声,等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苏娇跑了出去。 苏二叔讪讪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陪笑着追了出去。 商氏扶着苏二婶坐下,也叹了口气。苏娇都十四了,也要相看婆家了,可竟然是这么个性子,谁家敢要这样的媳妇。 苏二婶现在是真的意识到自己以前错了,坐着抹了会儿眼泪,就对念悠道:“是二婶错了,以前不该那么对你家,二婶以前糊涂了,我先回去看看了。”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亲事的事念悠还是别管了,她那性子去谁家都不好。” 念悠倒是有些不忍心了,她看的出来苏二婶是真的悔过了,只是没想到是被自己闺女气的悔过了。 苏二婶走后,苏家人气氛有些低迷。 商氏觉得有些对不起念悠,好好的回门居然成了这样子。 中午吃了饭,一家人渐渐将早上的事情忘了,这才说笑了一翻。 这时念悠才知道,苏茂已经不去镇上读书了,开始跟着念为出去跑生意锻炼锻炼,而念林居然明年春天以十岁之龄参加秀才考试。 念悠一直都知道念林读书读的好,只是没想到明年就可以参加秀才考试。据她所知,明年裴轩和裴家老四裴轲也是要参加考试的,而裴轩明年十五,裴轲也有十九了。 在乡下别说是个举人,就算是个秀才,也足够十里八乡的净重了,念林若是中了秀才,那在清河县绝对是头一份了。 第68章 回到裴家天色已经不早,裴母让人递了话说不用过去了,念悠松了口气感念一声婆母慈爱,稍微用了点晚膳便倒头睡了。 原本裴骁还想做点夫妻间的事增进一下感情,可看着念悠睡的香突然不忍心了,自己去净室洗了澡,坐在床边看着念悠的脸分外的满足。 上一辈子他也不清楚看上了念悠什么,可这辈子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她了。 头发干后,裴骁上了榻,从后面将念悠揽进怀里,终是忍不住将手伸进念悠的衣服里。 念悠睡的正沉,被这么袭击居然也没醒,裴骁来了兴致越发不愿停下,一双手连搓带揉的动了起来。睡梦中的念悠被摸的嘤咛一声,裴骁喉咙一紧,瞬间将她身上的肚兜扔下榻去。 “我的小娘子,为夫实在忍不住。”裴骁念念叨叨几声,翻身覆上去小心的将念悠摆正了位置。 睡得迷迷糊糊的念悠被人掉了个,以一种羞人的姿势呈现在男人的面前,裴骁双眸一沉,舔了舔嘴唇,俯下身亲了亲。 脸颊麻酥酥的,念悠无意识的一抚,下一秒便猛的睁开眼,正看到男人黑沉的脸正扶着那物向前挺进。 还未等念悠反应过来,便被裴骁堵住了嘴,迷迷糊糊中,那处一紧,和裴骁便紧密相贴。 裴骁满足的抱着念悠,念悠总算是清醒了,震惊的看着这个男人。 她觉得以前这个男人正正经经的样子,都是骗人的。现在的裴骁才是真正的裴骁吧。 不过她没细想,就在腰酸腿疼中睡了过去,连裴骁怎么给她清理的都不清楚。 第二日一早念悠醒来甚至昨夜是梦,可那处的肿胀却告诉她这一切真实的发生了,裴骁舔着脸赔笑,哄了好半天念悠这才放过他。 夫妻俩去裴母那里用早饭,裴宝珠三姐妹看着大嫂小脸红扑扑的纷纷捂嘴偷笑,裴母瞪了三人一眼,这才笑着对念悠道:“念悠也回门了,从今往后也该学着管家了。” 她话说完,张氏端着碗的手一顿,心里咯噔一下,心道:终于来了。 就听裴母对她道:“你每日照看孩子也忙碌,这管家的事还是交给你大嫂吧。” 张氏一张脸惨白,感觉自己笑都笑不出来了,半晌,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尴尬的笑道:“娘,大嫂刚进门,怎么说也是新婚,这现在就管家....大伯不得怪罪我这做弟媳的不帮着分担吗,而且成儿现在听话的很,媳妇忙的过来....” 管家油水多,她傻了才不想管呢。她心里腹诽,又觉得苏氏是乡下村姑出身,必定不会管家,恐怕巴不得不管家呢。 裴母闻言一怔,有些不高兴了,“自古管家都是由长媳来管的,你大嫂虽然刚进门,可也该管起来了,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就是了。” 张氏抿唇不语,显然不愿意交出管家权的。 裴源有些难受,看着自己妻子和母亲闹不愉快,心里自然是心疼媳妇的,可他也明白,母亲说的对,长嫂管家本就是常理。 唉,还是早点赚些钱分出去自己当家做主吧。 用了早饭,裴母也不说让念悠等人回去,直接对张氏道:“既然闲着也无事,今日就将府中事物回去准备一下,这几天就和你大嫂交接一下吧。” 张氏一颗悬着的心彻底凉了,她看向裴源见裴源低着头一声不吭又去看念悠,心里更期盼着苏念悠能拒绝管家的。 谁知念悠笑了笑,得体的笑道:“麻烦弟妹了,今后有不懂的地方还指着弟妹教教我呢。” 张氏的脸彻底白了,这苏氏也太不要脸了,虽说婆母说了,可苏氏竟然连推拒都不知道,这是打她的脸呢。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婆母向着长媳,自己丈夫又无能,三个小姑向着大嫂对自己这个二嫂爱答不理,更不用说替她说话了,而另外几个小叔子,也丝毫没有为她说话的打算。 她低着头咬牙切齿,心里恨透了苏念悠,她无法改变这种事情,只能盼着裴源说的那笔买卖能成了,到时候她就是撒泼打滚儿豁上脸面也定要分家,堂堂正正当家做主。 这么想着张氏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强笑着说了句知道了便回去自己的院子。 回到院子,儿子正在摇篮里咿咿呀呀的咬着手指头,张氏心软了软,最终愤愤的让婆子将管家等人找来开始清点交接的物品。 对于管家,念悠心里也是忐忑的,只是她明白,在这样的人家长媳管家本就是本分,就算兄弟五个今后分了家裴母也是要跟着大房的。只是她以前没有管过家,虽然这辈子想的多了,可让她独自一人管家,她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裴母似乎明白她的担忧,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又叫过一旁站立的一个妇人,“这是钱妈,是裴骁之前找来的,现在将人给你,让她教着你。” 念悠微笑点头应下。 其实裴母就算不说着钱妈的来源,她也不会多想,毕竟裴母是真么性子她还是很清楚的。裴母这么说恐怕就是要告诉她,钱妈是裴骁的人,她可以放心的用。这些不管如何她也没多想,只想着好好管家,不让裴母操心罢了。 张氏再不甘愿,过了几天也在裴母的催促下将管家的账本和对牌等物交接给了念悠。临交接的时候还说了许多的算话,无非就是说念悠一介村姑不会管家等到。 这些念悠自然不予理会的,张氏说的时候只当听不懂,交接的时候又有荣叔镇着,确实不用她多操心。 张氏恨的咬牙,在背地里不知骂了多少念悠,可被骂了又不疼不痒的,时间久了也觉得无趣。 裴家虽然不大,人口也少,可生意却也不少,原先张氏只管着内宅,外面却是裴源管的,只是最近裴骁也已经开始经手,这□□似的让张氏着了慌,这才对大房更加怨恨。 念悠对管家只是懵懵懂懂,即便张氏想欺负她坑她,她也不清楚,但是当张氏看到钱妈的时候便将心里那点小心思收起来了。 钱妈是谁,是跟在裴母身边好几年的老人了,平时最是得裴母的信任,在裴家下人里面,除了荣叔就是这钱妈了。 想当初张氏刚管家的时候裴母可没让这钱妈帮忙,现在苏念悠管家婆母居然将钱妈给了苏念悠。 张氏气的咬牙切齿,越发觉得婆母偏心偏的厉害,心里更加不忿,热切的盼着能早些分家。 想了想裴源的话,张氏长心里的委屈又咽下了,气哼哼的将事情交接给了苏念悠,自己则天天守着孩子,一面还让丫环打听着苏念悠管家的事情,就盼着念悠出个错处。 还好她有儿子,而且还是裴家的长孙,张氏不时的瞧着苏念悠的肚子,心里盼着苏念悠生不出孩子才好呢。 念悠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想的,而且她也没这功夫。她对管家只知道一些皮毛,却不知管家居然有这么大的学问。之前看商氏管家,就觉得累了,但也没觉得有多难,可那毕竟是乡下的小家,到了裴家这样的人家更是困难。 好在有钱妈在,念悠本身又不笨,在钱妈的指导和荣叔的帮扶下,不出半个月就将裴家里里外外的接管了起来。 对于念悠的能干,裴骁看在眼里既惊喜又心疼,惊喜的是念悠能干不用操心,心疼的是念悠经常看账本到深夜。 再有一点,念悠忙了,身体也乏,他都不好再多做什么。 他不能多做什么,心情自然就不好了,可念悠正沉浸在管家的忙碌里,夜里更是倒头就睡对裴骁也少了关注。但是外面那些掌柜的活计却看出了他的不爽,干活的时候尤其麻利,生怕惹了他的不高兴。 好在裴母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隐晦的劝了两次,裴骁脸色尴尬的胡乱应了,心里却知道母亲是误会了,定是将他看成只重色不顾妻子的人了。裴骁很冤枉,可这些事也不好和母亲说便调查起来。 这一查才知,竟然是张氏在裴母这里说了酸话,虽然张氏被裴母骂了一顿,可到底将这事放到了心里。 而裴骁呢,他不高兴也不完全是因为幸福生活少了,他更多的是心疼念悠,牵连着就对二弟裴源也不爽了。为什么?还不是裴源娶了张氏女,而张氏女又不是个安心的,否则他娘怎么会这么着急将管家的权利交给念悠呢。 现在念悠才刚进门,张氏就去母亲那里给念悠上眼药,裴骁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他既然知道了,自然看不过眼。 裴骁对张氏女自然了解,但是上辈子也没做过多少过分的事,更多时候是唯唯诺诺,看似柔弱的躲在二弟身后。这辈子倒是能耐起来,不仅将裴源管的死死的,更是将管家的权利握在手里,饶是以前裴母都插不上手。 这都不算,最可气的是张氏滥用亲戚,哭着喊着让裴源将娘家兄弟还有几个堂兄弄进了裴家的生意里。尤其是张氏的兄弟张会,给个活计的活不愿意干,必须得是个官才做。之前裴源管着生意,也由着自己大舅哥。可若那张会是个靠谱的也行,但实际上这张会最是好吃懒做。 裴骁心里将张氏的事嘀咕了一阵,想着过几天查清楚就将张会弄出去,倒是看张氏还有什么能耐。 这倒也不是他有多么小心眼,只是他一个刚成亲的男人小媳妇却因为管家累的不行,他自然不开心了。 可一个大伯也不好真的对弟妹做什么,要不然张氏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这些念悠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是以为因为她是长媳应该挑起这些责任,而且她也知道裴骁也已经开始接手外面的生意,这种夫唱妇随的感觉,她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而管家的事情上手之后,紧接着到了八月,再有不久就是裴宝珠出嫁的日子了。 第69章 裴宝珠的夫家是清河县刘家,家庭情况简单,男方那边只有一子一女,大姑姐已经成亲,上头婆婆是和气人,一进门裴宝珠便能管家。目前一家三口经营着一家茶楼,日子过的不算富裕,但也比一般家庭好的多。 这些念悠之前就知道,好在她的嫁妆之前裴母已经带着张氏给准备了,念悠要做的就是将嫁妆重新梳理一遍,看看有没有少的或者再添些的。 张氏虽然小气抠门,甚至不想放管家权,但是碰到裴宝珠的嫁妆还是尽心竭力的,念悠看着嫁妆单子,除了感叹裴家的富裕也别无她想。 钱妈看了眼笑道:“大奶奶只需着人去照着单子核对一遍就是了,还有,按道理大奶奶也该给大小姐添妆的。” 钱妈是裴母身边的人,但实际上却是裴骁的人,而念悠是裴骁的妻子,钱妈自然尽心竭力替她着想。 虽然添妆礼她早就准备好了,但是对钱妈的提醒还是感激的,她笑了笑,“出嫁前我已给她绣了一幅炕屏,可还需要放些其他的东西?” 钱妈想了想,“再添一幅头面也使得。” 念悠靠在榻上,想了想,等裴骁回来的时候多说了一句,裴骁将她长发拢在脑后,漫不经心道:“青州城内有家多宝阁,许多新奇首饰,恰巧我过两日要去一趟,娘子可要同去?” 念悠眼前一亮,“我也可以去?”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出过清河县啊,一听去青州城她自然想跟着去见识见识。 大齐民风虽然开放,但是却没有女子独自出门的道理,更何况她这嫁了人的妇人,可若是裴骁带她一起去,别人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了。 裴骁故作傲慢,“哎呀,这肩膀好疼,一天在外实在太累了。” 念悠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为了去趟青州城,也值了,便起身站在裴骁身后不紧不慢的帮他捏肩,“裴大爷可能带小女子同去?” 裴骁舒服的点头,“再往左边一点。” 过了几天,裴骁准备妥当和裴母说了一声便带着念悠去青州城,裴宝珍眼睛亮晶晶的想跟着,被裴骁一瞪眼又吓得缩了回去。 趁裴骁出去的时候,裴宝珍拉着念悠偷偷的说:“大嫂,你看我大哥那么凶,都不带我,你可别把我忘了。” 裴宝珍一边说着,一边鬼头鬼脑的四处查看,这才小声拉着念悠道,“大嫂,我听说,那个,那个多宝阁里新进了一批绢花,那乔言榕都得了新的了,大嫂....你看...嘿嘿...” 裴宝珍这里说完,那边裴宝珠气哼哼的过来扯她的耳朵,不顾她的哇哇大叫,批评道:“你居然好意思问大嫂要东西,小心娘听见又该骂你。” 裴宝珍撅着嘴冲念悠嘿嘿直笑,丝毫不在意。 其实念悠也不在意,不过是小玩意儿,就算裴宝珍不说,她也不会忘了这三个小姑子的。而且这三个小姑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是该有些像样的首饰。 念悠冲她眨眨眼笑了,裴宝珍则嘿嘿直笑。 这时裴骁进来,拉着她往外走,裴宝珍早就吓得躲到裴宝珠身后去了。 裴骁假装看不见,带着念悠上了马车一路朝青州城而去。 裴骁是不喜欢坐马车的,觉得憋闷,是女儿坐的工具,可这几次却宁肯舍弃骑马也跟着念悠坐马车。 起初念悠也奇怪为何突然不愿意骑马,后来才发现她嫁的男人就是个色胚,在马车上都动手动脚。 只是先前他们出门少,最多就是往来镇上或者县城的铺子之间,裴骁倒也安分,除了亲亲,倒没什么更大的动作。 可那次去县城的路上却险些酿下大祸,丢了丑,这才让念悠有了这个结论。 这会儿看着裴骁上了马车,嘴角抽了抽就想拒绝,可看他委屈的样子,又忍不住心疼,便纵容他上来了。 此次进青州城裴骁是要谈生意的,并没有带其他人,就连赶车的也是他早年带回来的老兵,只是这老兵打仗的时候伤了耳朵,听力不好,只能做这赶车的活计。 九如镇距离青州城一百里地,骑马两个时辰就能到,坐马车则需要四五个时辰。好在念悠之前听荣叔说了,让灶上准备了茶点,也好打发路上的无聊。 只是很快她便发现一点都不无聊了。 因为曾经鼎鼎大名的裴将军根本不给她无聊的机会,一上马车的时候还规规矩矩的,直到出了清河县走上官道便将念悠一把抱在怀里。 “娘子,最近有没有觉得冷落了为夫?” 念悠正看着窗外愣神,突然听见这话,不解的看向裴骁。 裴骁说完这话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念悠,看的念悠心直乱跳。 “你......呜!”话还未说完,念悠微张的嘴便被裴骁堵上。 粗鲁的亲吻,乱动的舌头,将念悠吻的气息不稳,她心里却想着:还好早上没有吃什么有味道的东西。 渐渐的裴骁的气息也不稳了,男人的声音粗重起来,开始不满足于亲吻,裴骁将马车帘子放下来,双手点火是的在念悠身上移动。 马车一颠一颠的,念悠时不时感觉到身下那戳着自己的东西,想到这东西,念悠的脸红了又红,也不知是被裴骁亲吻的还是羞红的。 “有人...”念悠刚想说外面还有车夫呢,就想起车夫是个耳背的。 这时念悠若是还不知道裴骁的打算就白活了,裴骁就是故意不带其他人,故意带着耳背的曹大叔了。 裴骁邪恶的笑了笑,手却迅速的掀起念悠的衣裳,夏季本来穿的就不多,念悠只觉一凉便见裴骁已经低头埋在她的胸前。 这样的游戏两人在榻上也做过一两次,可那时四周乌漆嘛黑的,她闭着眼也就过去了。可现在呢,现在可是大白天呢,马车外面还有个赶车的马夫,外面的官道上时不时的还会有来往的车辆呢。 “你....” 念悠指责的声音也不全了,裴骁见她还有功夫说话,当即加快手上的动作,弄的念悠浑身酥软,浑身没了一点的力气,更顾不上说话指责了。 裴骁很满意,探头看了看外面,正走在郊外,便一把扯下念悠的亵裤。 念悠屁股一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她以为裴骁也就做到这样了,可裴骁竟然比她想象的更大胆,这可是在外面! “娘子乖乖的,别叫,叫破喉咙也没用的。”裴骁像个地痞流氓,将在军中学来的荤话居然也说了出来。 念悠着急却也不敢再叫,只能任凭裴骁为所欲为。 裴骁暗自窃喜,将人翻个个,从后面长驱直入。念悠咬了牙,决定今后这几天再也不理他了,可身体上的舒爽却让她暂时忘记了这些,在这条官道上起起伏伏。 外面太阳已经老高,裴骁尽了兴的时候念悠早就瘫软在马车的软榻上。裴骁扯过干净的毛巾,先将念悠打理干净,这才慢悠悠的打理自己。 念悠瞪着裴骁将裙子穿戴整齐,见裴骁毫不避讳的收拾自己,更是气的牙根痒痒,她冷哼一声撩起车帘子去看外面,正好看见一辆马车快速的超过他们往前去了。 念悠没多想,再回头,裴骁已经在穿亵裤了,裴骁身上伤疤多,可更多的是有力的肌肉,念悠只看了几眼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小脸因为裴骁的滋润更是红润润的勾人心魄。 裴骁被她这么看着,差点魂魄都被勾了去,他抿了抿唇知道念悠这次是恼了,就算身体又起了反应也不敢随意动她了。 念悠的确是恼了,裴骁舔着脸哄了一路念悠也板着脸不说话。 裴骁理亏,一路小心翼翼端茶倒水,也没将念悠哄高兴了。 很快,马车到了青州城,裴骁让车夫赶车去了常去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念悠虽然生气,可到了青州也不敢随意走动,走在裴骁身侧与他一同上楼。 这时外面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念悠定睛一看,居然是乔言榕,男人是田玉良,但是念悠不认识。 她蹙眉看的时候乔言榕也瞧见了她,脸色一白,顿在原地。 田玉良正跟掌柜的订房,见乔言榕站在那里也看了去,便看到了念悠。 念悠和念为长相相似,田玉良又在念悠身旁看到裴骁,稍微一想便知道念悠的身份。 “走吧。”裴骁没看到两人,揽着念悠往前走。田玉良勾唇一小,朗声道,“裴兄。” 裴骁回头,看见田玉良和乔言榕,瞳孔微缩,点了点头,“田少爷。” 田玉良长的风流,手中摇着一柄扇子,几步到了跟前,先含笑冲念悠点了点头,才对裴骁道:“在这都能碰见裴兄,真是缘分啊,晚上是否有空?一起吃个饭?” 裴骁对田玉良没什么好印象,兼他知道田玉良和苏念为的官司,对田玉良更加厌恶。他性子豁达,最看起这样两面三刀不干好事的人,更不会给他什么所谓的面子。 他稍稍一动将念悠挡在身后,沉声道:“不必,田少爷忙碌,不敢打搅。” 说完利落的转身,拉着念悠便走。 第70章 田玉良一直以来自视甚高,被裴骁落了面子,顿时不喜。乔言榕见他脸色不好,心咯噔一下不由得着慌。她现在有些害怕田玉良了,因为她知道田玉良一旦不高兴了就要折腾自己。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恼了田玉良,竟然让他这么对自己,可若说是因为裴骁,可又不像,毕竟田玉良是喜欢男人的,自己喜不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她和裴骁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田玉良折腾自己的原因。 乔言榕成亲不到一年,身形却瘦了很多,站在田玉良身侧,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田玉良瞪了她一眼抬腿上了楼,待他们上去正巧看到裴骁的背影。 乔言榕眼神暗了暗,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这样。 而他们夫妻的冷淡并不影响裴骁夫妻。 只是裴骁的小娘子现在正和他闹别扭,还不肯和他说话呢。裴骁无奈,先让小二打了热水让念悠洗洗舒坦一下,念悠冷眼看着,等水提进屋子,便将裴骁赶了出去。 这次裴骁没敢纠缠,老老实实的出了房门,站在门口守着。 这时对面的房门打开,一女子提着水出来,裴骁本没注意,但他却感受到一道视线。他抬头去看,居然是乔言榕。 乔言榕看着他,神色有些黯淡。况且她手里还提着半桶水,身上衣服虽然精致,却难掩消瘦。 乔言榕垂下眼睑,将木桶放到一旁,站直身体,勾出一抹笑意,“看到我这样子,你和苏念悠该很高兴吧?” 裴骁没说话,是因为他觉得和乔言榕没什么好说的。 而乔言榕心里却认定了是裴骁看不起她不愿意与她说话,她虽然瘦了,可美貌依然在,她肩头抖动两下,眼泪顺着眼角滑下,看起来楚楚可怜,“我喜欢你,错了吗?我错了?”她有些激动,声音都开始颤抖,“我只是因为曾经喜欢过你,就要被各种折磨,嫁给不喜欢的人,凭什么?凭什么苏念悠就能得到幸福?” 裴骁翻个白眼,根本不想搭理她。 乔言榕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可怜,她擦擦手上的水珠,盯着裴骁,似乎要将他看穿一样。 裴骁这才看了他一眼,眼里尽是讽刺,“活该。” 他说完没再去看乔言榕呆愣的样子,开了房门直接进去了。 念悠刚从侧间洗了澡,正在擦拭身上的水珠,蓦然听见开门声吓得魂都要飞走了。 “你、你。”她手里还握着一块松江布,此刻正颤抖着手挡在胸前。 裴骁眼眸一黯,顿时吞咽了口水,转身将门闩插上,大步到了侧间,在念悠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手上的松江布抽出来,哑声道:“我给娘子擦头发。” 念悠红了脸,拽过旁边的衣服便往身上套,裴骁用松江布将她的长发包起来,然后细心的给她穿好衣服。整个过程当真是忍的难受,甚至有种流鼻血的冲动。 念悠穿好衣服便出去了,裴骁用剩下的凉水洗了凉水澡,再出来,早已不见念悠的身影。 此刻念悠正坐在楼下大堂里,对面坐着乔言榕。 念悠平静的看着坐在面前的乔言榕,说不上什么感觉。上一世,她们是无所不谈的好姐妹,乔言榕是她的好姐姐,是她唯一能够信赖的人。这一世她看穿了乔言榕,明白了上一世的蠢,本以为看到乔言榕过的不好,她会很开怀,可也只是开心了一时,现在看来,却什么感觉都没了。 再多的恩怨,她都不想再提了,这辈子她得到了幸福和裴骁成了亲她觉得已经足够。 可乔言榕却不这么想,她上辈子嫉妒苏念悠,这辈子更是恨之入骨。 那种贯穿全身的恨意支撑着她在田家活下去。 田玉良折磨她,小妾侮辱她,婆母看不上她。 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就是想看着苏念悠,看着她最后是什么下场,当然,最好能推她一把,让苏念悠掉下地狱才好呢。 她坐在念悠对面,幻想了很多种念悠的下场,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大厅里此刻还有些吃饭的食客,见两个姑娘沉默的坐着有些奇怪看了过来。乔言榕没有在意,眼神有些不善,“苏念悠,你以为你会幸福一辈子吗?” 她的眼睛不瞎,在上楼前,她分明看见了苏念悠眼角眉梢的春情,自然也知道那夫妻俩在车上干了什么。想自己和田玉良在马车上的沉默相对,苏念悠的那张脸实在是碍眼极了。 念悠端起茶杯喝了口,笑了笑:“我现在幸福就够了,抓住眼前的幸福总比没有幸福可抓的好。” “你。”乔言榕睚眦欲裂,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 念悠不管她如何想,笑了笑,满脸的柔和,“乔言榕,老天爷给你一次机会是让你好生活一回,而不是让你处心积虑再害人一回。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是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你怎么就不懂呢?” 以前的恨化为眼前的平淡,念悠甚至有些同情乔言榕,两世为了同一个人变成疯子,可到底也得不到幸福。 乔言榕抿唇低垂的脸上带着不甘心,她怔了怔,抬头看着念悠,才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你在我的位置上,说不定会比我更疯狂。” 她顿了顿,脸上的血色尽失,“若你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女你会怎么做?若是你的嫡母想将你嫁给一个混蛋你会怎么做?若是你的生母,只盼着拿你换取荣华富贵你会怎么做?若是你喜欢了很久的男人看都不看你一眼你会怎么做?”她苦笑一声,眼泪滑下,“苏念悠,你永远都不懂我的悲伤。” 说完乔言榕似乎失去所有力气,本来挺直的腰背也塌了下去。 念悠不知道说些什么,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头正望进裴骁关切的眼中,她笑了笑,站起身朝裴骁走去。 是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若是,她只要珍惜眼前的幸福就够了。 乔言榕看着苏念悠面带幸福的微笑走向裴骁,心里痛苦异常,而裴骁看向苏念悠时的爱意更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苏念悠都拥有这样的感情了,又有什么资格来对她说教。 乔言榕抹了一把脸,手上是她绝望的泪。 起身回到房间,田玉良正在忙碌,见她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继续看手中的账本。 过了许久田玉良将账本合上,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起身去洗了把脸,转身时看到乔言榕靠在榻上睡了,田玉良哼了一声下了楼。 而另一边,裴骁拉着念悠回了房,眼见着念悠脸色笑意敛去,心又忐忑起来,他知道在马车上的事让念悠生气,可他当时情不自禁呀。 这话他自然不敢和念悠说的,因为说了念悠也不会信。 念悠有些累了,而且通过和乔言榕的对话,她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相对于不能相守,裴骁现在的行为都显得不值得一提。 若是不喜欢她,裴骁也不会这样的吧。 念悠这样想着,心里好过了一些,而且也给了裴骁教训,于是在裴骁给她端来饭菜的时候总算消了气。 下去念悠不想出去,两人在房中休息了一下午。 大齐有宵禁,睡了一下午的两人起来后无事可做,叫了饭菜吃了一顿,便坐在房中无聊。 裴骁自然不想漫漫长夜如此浪费,在外面天更黑了的时候便将念悠抱上了榻。 念悠心境已不是白天的那样,又因是晚上,便由着裴骁弄了。 好在裴骁知道明日还有事要做,当然只弄了一次便放过念悠,抱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用了早膳,裴骁带她去了青州城裴家的铺子。 裴家在此处的铺子有个脂粉铺,裴骁想着女子都喜欢,便带着她先去了这处。胭脂铺的掌柜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见到念悠先是惊讶很快便镇静下来。 掌柜的姓吴,笑着请二人进去,“大爷和大少奶奶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招待。” 裴骁淡淡道:“无事,本就是带她出来热闹热闹,住客栈即可。” 裴骁这人念悠始终看不透,在她面前和她家人面前永远都是和和气气面带笑容的一个人,但一旦在外人面前便冷着脸,一身的冷气让人不敢靠近。 吴掌柜笑了笑便转开话题,“新近到了一批皂和胭脂香料,大奶奶待会儿可以看看。” 裴骁牵着念悠进去,指着周围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念悠笑了笑,然后环顾一周,发现这间胭脂铺比想象中的要大,而且物品齐全,许多品种都有。 吴掌柜看着夫妻俩默契的笑,脸上有些黯然,她扯了扯嘴角上前引着两人挑选。 吴掌柜道:“这是新来的皂,别看样子不好,洗澡洗衣最好不过了。” 这种皂念悠这几天在裴家也用过,听说价格昂贵,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裴家铺子里卖的。 只是这皂味道的确不好闻,念悠脑中突然灵光闪过,对吴掌柜道:“可否见一下制作皂的师傅?” 吴掌柜闻言惊讶,她见制作皂的师傅干嘛? 第71章 吴掌柜面露疑惑,不禁看向裴骁,而裴骁也是不解,但看念悠认真的神色还是点了点头。 吴掌柜吩咐一声,便引着两人去看别的胭脂,念悠对胭脂不懂,便由着吴掌柜挑选了几盒包了起来。 念悠自己只用少许胭脂,香料是不用的,这些东西她打算带回去送给三个小姑子,还有那个弟妹。 而且裴老三很快要娶妻,少不得也得准备一份作为给新弟妹的礼物。 吴掌柜当着裴骁的面自然给足了面子,所有胭脂水粉都是包的上好的。 说话间,制作皂的师傅被请了出来,念悠随意问了几个问题,又道:“我闻着这皂并不好闻,而且卖相也不好,为何不改进一下?” 吴掌柜没料到念悠居然是问这个,惊讶了一下,又不解的看向她。那师傅今年四十多岁,是卖身裴家的,所以荣叔也敢将方子交给他,这会听见念悠如此问,惊讶于念悠知晓这些,便不敢轻视,想了想恭敬回道:“这方子是大爷偶然得来的,我们根据方子也改过几次,但是效果都不大。” 念悠转头看向裴骁,裴骁点了点头,甚至不自在的摸摸鼻子,“这是在边关时救下的一位民间艺人赠送的方子,哪里不妥我也不清楚。” 念悠点了点头,便将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东西说了出来。其实这样的事情还是很早的时候发生过,但是这几年那个奇怪的声音却从未出现,可今日居然出现了。 那老师傅震惊的看着她,然后深深鞠了一躬,“大奶奶这法子好,小的立即便去试验一下。” “等一下。”念悠将他叫住,从货架上拿了一瓶玫瑰露,递给他,“可以试着将玫瑰露缠到里面,到时候皂不就带着香味了?” 那师傅还未说话,吴掌柜却开了口:“大奶奶有所不知,这皂现在只卖一两银子,若是大奶奶说的法子可用,可以将皂变成白色祛除异味,怎么也能卖上二两,但是这玫瑰露或者其他花露,价钱却高,若用了恐怕成本就高了。” 她说的明白,念悠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她有些后悔今日说的多了,恐怕这吴掌柜有些不高兴了。 她脸有些红,却还是道:“那便用花瓣,花瓣总归便宜吧。” 吴掌柜似乎不打算就此揭过,“夏天好说,冬天可就没了原料了,总不能夏天卖带香味的,冬天卖普通的不成?” “够了。”裴骁冷眼看着吴掌柜,“东家如何说,你们如何做,大奶奶还说不得了?不说这个,单说将皂的颜色和味道改变便能带来不少利润,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 吴掌柜深吸了口气低头给念悠认错:“是小的逾越了,请大奶奶不要怪罪。” 吴掌柜是被嫉妒冲昏了头了,又见念悠说了改进皂的方法,更是难受,于是才想让她下不来台,谁知裴骁宠妻过甚,一点亏都不想让妻子受的。 念悠将吴掌柜的神情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一个掌柜罢了,左不过是钦慕她家相公的,她家相公如此出色,有女人倾心也是正常,“吴掌柜客气了。” 她只说了这句又转头对战战兢兢的老师傅道:“老师傅,花瓣可夏天采集,晒干之后便可长久保存,冬天用干花瓣也是一样的。” 她笑了笑,又突然想到什么,“这皂莫不如叫香皂,说起来也好听些。然后将掺了不同花瓣的香皂按照香味分类,可让顾客根据喜好来挑选。可好?” 最后一句她是对着裴骁说的。 裴骁像是重新认识了一下念悠一样,眼中掩饰不住的欣喜,像这种生意他并不在意,难得是让他看到自己的妻子的聪慧和能干,于是在念悠说了之后微笑的点头,然后又冷了脸对吴掌柜道:“可听清楚了?” 吴掌柜点头称是,不敢再有其他言语。 本着有好东西就得带给三个小姑的念悠又在吴掌柜嘴抽的表情下拿了五瓶花露,这才心满意足的和裴骁出了门。 胭脂铺只有女人用的胭脂等物,要想买首饰还得去多宝阁。 闺中时,念悠曾听过多宝阁,虽及不上京城的翡翠斋首饰的精美,但是青州这多宝阁却数十年独一份。 不管是样品还是数量,多宝阁都是首屈一指。青州富庶,达官显贵或是隐居再次的富人很多,家中妇人无不喜欢多宝阁的首饰。 以前她还想什么时候能得多宝阁一绢花也足够了,谁承想现在居然可以随便挑。 念悠平日虽然不好打扮,但看到多宝阁琳琅满目的首饰时还是看花了眼。 裴骁领着她一进门便有眼力过人的掌柜过来招呼:“客官里面请。” 裴骁点头,对掌柜的道:“将新近上的首饰拿来瞧瞧。” 掌柜的看人准,知道这人有来头,当即笑道:“客官可进雅间坐坐,稍后便将新品送上。” 跟着掌柜的上了二楼,进了雅间,有眼明手快的活计上了茶又飞快的出去,裴骁临窗而坐,对还处于震惊中的念悠道:“过来坐。” 念悠乖乖跟过去坐下,红着脸道:“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看了这多宝阁才明白这天外有天的道理,刚才我居然还在胭脂铺子里大放厥词,真的好羞愧....”怨不得那吴掌柜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原来不只是因为裴骁恐怕还因为自己只是个小村姑吧。 裴骁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笑道:“我的念悠最是聪慧,那香皂的方子你是如何想到的?” 念悠一囧,眼珠一转,“不告诉你。”就算想说她也不知从何说起啊,就当是老天爷给她的恩惠好了。 正巧掌柜的端了收拾过来,念悠趁机离的远了些,裴骁笑了笑由她去了。 掌柜的端了一个托盘,后面小伙计也端了一个,进了雅间将托盘放到桌上,“这是新近出的样式,贵客慢慢挑选。”说着将盖在上面的绸布掀开,露出里面的首饰。 即便念悠再不懂首饰,也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她随手拿起一只蝴蝶发簪发现发展制作的栩栩如生,两翼抖动不停,薄如蝉翼,像个真的一样。 裴骁却拿起一只梅花簪顺手给她插在头上,“喜欢什么尽管挑。” 念悠有些为难,因为这些首饰实在太漂亮,她不知道该挑选哪些,她突然想起裴宝珍要绢花的事来,对掌柜的道:“掌柜的能否拿些绢花来瞧瞧?” 掌柜的一笑,立刻遣了小伙计去了。 裴骁明白她的担忧,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尽管挑,你相公有钱。” 念悠恼怒他当着外人的面这么靠近,便冷哼一声真的挑选起来。 裴宝珍和裴宝钗两姐妹的挑了一套桃花头面。裴宝珠的则是一套牡丹头面和一对镯子,外加一些耳环之类的小东西。 念悠想了想,裴老三也快要娶妻了,也要给见面礼,便又挑了一套百合花的头面。 至于张氏,她实在不喜欢,但还是给挑了几样东西。 等小伙计取来绢花又挑了一堆的绢花。 掌柜的被这年轻夫妻的大手笔镇住了,笑呵呵的将首饰包起来,又热情的引着二人去付账。 念悠不动声色的瞧了裴骁一眼,裴骁有所感觉挑了挑眉,似乎在说:这样就心疼了? 念悠嘴角抽了抽,实在不能想象这人在外人面前的一本正经是如何装出来的。 青州城是古城,历史古迹遗留较多,念悠头一回来青州城,裴骁自然陪着念悠将青州城逛了个遍。 好吃的,好玩的,裴骁都带着她尝试了一遍。 直到最后一天,念悠也玩累了,裴骁便让她在客栈休息,自己去外面谈生意,直到此时念悠才想起来裴骁是来谈生意的。 裴骁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客栈,便将她送去胭脂铺。念悠这才知道胭脂铺前面是铺面,后面竟然是一个小四合院。 吴掌柜晚间便在后院休息,便安排她住进客房。 吴掌柜已经得了裴骁的警告,再面对念悠时,带了十足的恭敬,不敢再说些其他的话,念悠虽然奇怪,但是也没多想,便安心在后院呆着。 好在吴掌柜怕她无聊给她送来几本书,倒也打发时间。 裴骁一早出门,直到入夜才回来,此时念悠吃了晚饭已经睡了。 裴骁轻手轻脚进门洗漱干净才上床睡觉。 一连几天,念悠只有早上能见到裴骁,裴骁眼底的青色让她看了心疼。 裴骁道:“再过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是了,也该回去了,出来都七八天了,再有几天裴宝珠也该出嫁了。想到那三个小姑,念悠不由笑出了声。 裴骁摸摸她的头,然后出门了。 两天后,夫妻俩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原路返回。 第72章 有了来时的经验教训,这次裴骁坐上马车没敢再动手动脚。念悠很满意裴骁的乖觉,笑吟吟的赏了他一把剥好的花生。 念悠不喜欢瓜子,觉得吃起来麻烦,尤其喜欢花生,炒熟了香气也好,临出门前特地带了一些,在车上无聊时正好打发时间。 裴骁吃着花生,心里是有些怨念的,因为一上马车他就想起来时两人在马车上的快活呀。可他的小娘子显然不喜欢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念悠吃着花生看着外面的风景往九如镇而过。 几个时辰的路,来时觉得飞快,归程却显得格外漫长。 念悠无视裴骁可怜巴巴的眼神,一直回到九如镇。 到家时刚到中午,休息一番之后才带着采购来的大包小包东西去了裴母的正院。 院子里裴家三姐妹早就眼巴巴的等着了,见她来了无不欢快的迎上来。 裴宝珍眼睛最尖,大叫一声朝念悠扑了过去,“大嫂,我想死你了。” 念悠刚进去,便见一抹欢快的香影朝自己扑来,只是裴宝珍还未扑过来便被跟在身旁的裴骁整个人拎了起来,怒目呵斥:“大姑娘家的成何体统!” 被禁了一路的裴骁怎么可能容忍他人近自己媳妇的怀抱呢,他一路还没能亲近呢。 念悠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状作没懂他动作里的暗示,笑着绕过裴骁和裴母请安说了下去青州城的见闻。 听她如此一说,裴家三姐妹都很羡慕,眼睛亮晶晶的,就连平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张氏闻言也是羡慕不已,可转头又觉得心头泛酸,她嫁进裴家都没去过青州,听说青州城还有裴家的生意呢。 这边念悠慢悠悠的坐下,将给众人带的礼物一一送了出去。裴宝珍拿着那套制作精美的梅花头面,爱不释手。而因为裴宝珠要出嫁,得的礼品格外的多,念悠笑道:“这就当给妹妹的添妆了。” 姐妹几个全都欢喜,唯独张氏心里的酸气更酸了。 这些首饰可都是多宝阁出品的,价格肯定贵重,自己以前也不过得了一两件的小首饰,哪里像念悠一样这么大手笔啊。而且念悠出身农家,哪里可能有这么些银两买,还不是拿裴家的钱去买的。 买了就买了吧,还买这么多,得花多少钱啊。现在又是苏念悠管家,若是钱银都败光了,以后分家的时候他们得的不就少了吗?而且裴家兄弟本来就多,这样一来岂不是分的更少? 张氏心里郁郁,面上的笑便更假了许多。裴母虽然为人优柔寡断,可看人脸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一看便知这二媳妇心里是不痛快了。 可她又能如何?这家业本就是老大打下来的,要不是老大,他们一大家子指不定还在穷山沟沟里吃苦呢。 裴母的忧虑只是一瞬而过,因为眼瞅着大闺女的婚期马上就到了。 八月十五一过,整个裴家彻底忙碌起来。 作为现在的管家人,念悠更是忙的轮轴转,连娘家也只是匆匆回去一次送了礼连饭没吃就赶回来了。 裴宝珠嫁人前一夜,念悠将自己准备的绣品枕套和炕屏给裴宝珠送了去,裴宝珠当时就感动的哭了,相比张氏好不走心的送了一对玉镯子,念悠即便是只送一对枕套,她都开心不已。 第二日一早,裴家便热闹起来,一个多月的功夫裴家连办两场喜事。 丫鬟婆子们早就有经验,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吉时到了,裴宝珠拜别亲人,被裴骁背着出了家门,门口迎亲的队伍早就到了,面目清秀的新郎官满脸的喜气将新娘子接走了。 三日回门,裴宝珠已是娇羞的小娘子,和新姑爷刘常伟一对璧人出现在裴家。 进了九月气温逐渐降了下来,一艘硕大的轮船从远处的天际线处缓缓进入人们的视线。 过了没几天,田家托人给裴源带了消息,远航的船到了,前期投入的资金也快要回来了。 裴源接到消息,兴冲冲的回了裴宅,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正屋便对张氏喊道:“娘子,成了成了!” 张氏正在屋里逗儿子,一听这话很快便反应过来,先镇静的将小丫头赶了出去,这才紧张问道:“回来了?真的成了?” 裴源一路上憋的辛苦,这会激动的看着张氏,一把将人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她,“娘子,真的回来了,西洋的玩意儿最值钱,我们只是投入十万两银子,除去成本什么的,咱们至少赚三万两。等三弟成亲了,咱们就分家出去,到时候我雇些下人,娘子就等着享福吧。” 张氏顿时被裴源一番话说的热泪盈眶,想到很快就能当家做主,她心里自然高兴的很,有了这赚来的三万两银子,他们可以搬到县城里去,再也不用窝在这乡下镇上受委屈了。 过了没几天出海回来的船只带回来的物品被田家安排进各家商铺,很快裴源便拿到了意料中的十三万两银子。 裴源将家中铺子挪用的银两和外面借用的还上,还是剩了三万多两。 想到妻子受的委屈,裴源一咬牙出青州城的时候去了趟多宝阁买了些首饰给张氏带了回来。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似乎只等着裴老三成亲后想法子分家了。 而此时念悠无暇他顾,忙忙碌碌的忙完嫁小姑子,又要忙着娶弟妹。 一忙起来竟然时间过的飞快,很快的到了裴老三娶妻的日子。 念悠似乎一下子卸了担子,睡了两天才好歹将之前缺的觉补了回来。 裴老三的新婚妻子是个脾气很好,整天带着笑意的女子,对念悠这个大嫂也很是热情。相比较起裴二奶奶张氏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念悠更喜欢裴三奶奶胡氏的开朗。 但是裴家的人最近都发现,平时郁郁寡欢的裴二奶奶心情很好,以往张氏很抠门,连点打点的铜板都不舍得打赏,可最近张氏却大手大脚的很,先是张氏自己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得了打赏,接着连赶车的车夫也得了打赏。 其他人都觉得莫名其妙,觉得张氏像是得了什么发财的一样。 这日早饭后胡氏笑着打趣了一句:“二嫂最近红光满面,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张氏正优哉游哉的喝粥,甚至开始想象分家后当家做主的快感,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话,顿时脸上血色全无,干巴巴道:“这、这是哪里话,三弟娶了三弟妹,可不就是最大的喜事吗。” 胡氏被她一说害羞的不行,不敢再说下去。 裴源低着头喝粥,装作听不见,一如既往的乐呵呵的听着众人说话。裴骁看着自己的二弟,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二弟比上一辈子精明很多,只是这精明到底是真精明还是蠢笨他就真的不想说了。 他只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吃点教训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 裴母看着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心里是含满足的,满足之余又感叹他们家老头子是个没福气的。当年裴骁以十四岁之龄替父从军,本以为救了亲爹一命,谁知裴老爹在裴骁走后第二年就得病没了。到了第三年裴骁回来了,带了不少的银钱,这时裴母才知自己的儿子在军中混的不错,而且当了官,不仅如此还带了一些人回来,慢慢的才有了今日的裴家。 裴老爹到死也不知道裴家竟然能脱离种地的命运,也难怪裴母这会儿心里唏嘘了。 裴宝珠出嫁了,很快便要轮到裴宝珍和裴宝钗两双胞胎,裴母到处打听人家,生怕自己女儿找不到好去处。 裴母便将这事交给了念悠,让她出门做客的时候多打听一二,家庭贫富不论,只要家庭简单,人好老实便好。 得了这差事,念悠更加忙碌,成了裴家大奶奶的念悠更是隔三差五的参加其他人家的宴会,自然免不了打听一二。 这一忙碌,眼看进了十月底,这日裴母用完早饭,将所有人打发了,这才问支支吾吾的裴源道:“你早饭前便说有事找我,可是有何重要的事?” 裴源平日看着憨厚,见人三分笑,对谁都乐呵呵的,裴母对他也很放心,一时却想不通儿子找他何事。 裴源红着脸,将伺候裴母的丫头赶出去,将门关上,在裴母惊讶的目光中噗通一声跪在裴母跟前。 裴母正喝着茶,忘记了反应,“你、你这是干什么?” 裴源心里觉得羞愧,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开口说,可一想到妻儿,想到分家的好处,想到最近慢慢被大哥收回去的生意,想到自己到手的三万两银子归到中公,狠了狠心道:“娘,我想分家。” 第73章 裴母前半生过的困苦,好不容易靠着儿子熬出了头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突然有一天平日老实见谁都三分笑的二儿子跪在她面前说要分家。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颤抖着嗓音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裴源话说出口的瞬间突然松了口气,之前他一直犹犹豫豫如何和母亲开口,可当他真的说出来的时候,真的松了口气,周身的压力也松懈了下来,他抬头看着苍老的母亲,只有一瞬间的不忍,即便分家了他依然可以孝敬母亲,而且母亲跟着大哥,大哥也不会让母亲吃苦受累。 想了这些,裴源的心更安了些,看向裴母时眼睛已经没了愧疚,“娘,儿子大了,想过自己的小日子,求母亲成全。” 裴母手中茶碗应声落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门口的小丫头扬声问道:“太太可有事?” 裴母摇摇头,突然意识到外面的人看不见,苦涩的开口:“无事,你去将大爷和大奶奶、二奶奶、三爷他们都找来。” 小丫头脚步声走远,裴源原本抬着的头伏在地上看不见表情。 他是惧怕大哥的,从小就怕,自从大哥从行伍上下来他更是害怕大哥身上的气势。他是个没多大本事的人,但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自己当家做主,让自己的婆娘过上不受气的日子。 裴母颓然的坐在那里,似乎老了许多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被裴源这一句话瞬间抽去许多的力气,她撑着额头看着伏在地上的二儿子,许久叹气,“这个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非得要分家出去过?” 裴源再抬头,脸上隐有泪痕,“娘,我不想再在大哥的影子下生活,我想带着慧娘过自己的小日子,自己当家做主。” “你是怪娘将管家权给了你大嫂?还是怪你大哥将生意接管过去?”裴母声音颤抖,从未有过的疲惫。早些年日子过的虽然辛苦,可一家人却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兄弟齐心,父母慈爱。可现在日子过的好了,怎么反倒兄弟离心了呢? 裴母默然,过了一会抬抬手道:“你起来了吧,你们也大了,娘也管不动了,等你大哥大嫂来了再说吧。” 裴源一听这话便知母亲不愿意分家,这是找大哥大嫂来打消他的念头啊。他脑子难得聪明一回,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正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了两声,接着便被推开。裴骁夫妇,裴老三夫妇除了进学的裴老四和裴轩,包括裴宝珍和裴宝钗在内的所有人都来了。 张氏抱着儿子一进门看到自己男人跪在婆婆跟前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了。她也不开口,直接抱着儿子在裴源身边跪下,低着头哄着儿子,一句话不说。 裴骁进了门,很快便知道了他的好二弟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原来是想分家了。 他冷哼一声,兀自拉着念悠坐下,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裴源,沉声问道:“说说吧,为什么要分家,今日只要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让你分出去。” 张氏心中一喜,抬起头来便道:“大哥....” “闭嘴,我可有让你说话了?”裴骁这人一身气势在行伍间练就的厉害,平日里他虽然不大言语更没和这弟妹说过几句话,可不代表他对这小妇人能够纵容。 他话一出,张氏便惊吓的抖动一下然后老实了。 裴源扯扯张氏的衣袖,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从小怕到大的大哥,一字一句道:“大哥,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有妻儿,我想让自己的妻子当家做主,我想象大哥一样撑起一个家,给妻儿撑起一片天。可是我在家里又算个什么呢,用得着的时候,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便是出来干活的那个,大哥回来了,我又要变成靠着大哥活的人。大哥我不想这样过。” 裴骁看着这个二弟,隐隐还能记得上辈子,上辈子二弟也是要分家,但那时没有此时的理直气壮,看来这一世终究和上一世不一样了,就连弟妹的性子都变了个样。 他冷哼一声,开口道:“你是觉得我不应该回来就夺了你的管事权利?” 裴源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红,嘴里却强硬道:“弟弟不敢说大哥的不是。” “呵。”裴骁轻喝一声,被裴源说笑了,“这还叫不敢?我且问问你,账上上个月缺的五万两银子哪去了?这么一大笔钱你都敢动,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还有清河县的胭脂铺,我上一次回来还是生意红火,这次回来就差点倒闭,还有粮店,居然还敢卖掺了陈粮和沙子的粮食,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 他毫不留情的将裴源这几年做的事揭了出来,让裴源心里的侥幸荡然无存,他一直以为自己动的那五万两银子他大哥不知道,他以为把钱还回去了就没事了,没想到大哥都知道。还有胭脂铺和粮店的事,却是也是他用人不察被人钻了性子,可这些难道就能抹杀他这些年的辛劳吗? 他原本被裴骁知道自己投资海船有些心虚,可一想到自己这些年的付出,顿时硬气起来,他就是要分家,大哥凭什么这么说他。 裴源眼睛看着大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半晌才道:“大哥,这些我都承认,可你知道吗,这些年你不在家,家里是我在看着,是我!生意也是我一点点做起来的!凭什么大哥一句话就要让我将手中的生意都交出去。还有家里,大嫂没进门之前都是慧娘管着家,从未出过差错,大嫂一进门便夺了管家权,就因为她是长嫂。”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同样跪在他身边抱着儿子哭泣的女人,声音里也带了哭音,“我们不是长子,有些东西我们不想妄想,管家权也确实该是长嫂该得的,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想让自己的婆娘能够当家做主,我想让自己成为一家之主,而不是依附于兄长过活。” 他长到二十多岁,从未说过这么多花,更没有对兄长和母亲说过这么重的话,可是他今日只想分家出去,无论如何都不想这样下去了。 他神情坚定的看着裴骁,从未觉得自己欠了大哥什么。 屋里静悄悄的,偶尔只有裴源十个月大的儿子咿咿呀呀不知大人的愁滋味。 突然,一直静坐着的裴母起身,一巴掌扇在裴源的脸上,“畜生!” 裴母活到快四十多岁从未如此动过气,在别人甚至儿女眼里,她一直都是个慈母,一直是优柔寡断没什么魄力的女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平生头一次打了自己的儿子,还骂他是个畜生。 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裴源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眼泪直流,“娘,您打我。” 张氏心疼的看着丈夫伏在地上更加呜呜的哭泣。 裴宝钗叹了口气给念悠使个眼色,两人赶紧将裴母扶着坐下,“娘您消消气,二哥定是有口无心....” “不!”裴宝钗的话未说完,便被裴源打断,裴源脸上此刻浮起一道巴掌印,清晰极了,他看着兄嫂还要母亲,咬牙说道:“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先后□□?” 此时一直哭的张氏也泪眼朦胧的抬头,指责的说道:“我知道我娘家穷,没本事,本不过小事,让娘家兄弟在铺子里做个小官事,谁知这也碍了大哥的眼,一回来就把我兄弟赶了出去,这是要我娘家的命吗。” 裴骁冷笑一声:“张富贵吃里扒外将店里的东西偷偷运出去卖给别人,我还发作不得他了?” 张氏浑身一抖,又不敢吭声了。 裴母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媳妇如此,气的浑身发抖,她站起来手指着裴源道:“你就是个白眼狼,你怎么就不想想,今日裴家的家业到底是谁打下来的?”她想起曾经在山沟沟里吃苦的日子,神色萧索,“你大哥只比你大一岁,当年才十四,就替你爹去做兵,当时谁不知道参军有死一生,能活着回来的能有几人。那年你也十三了,你吓得躲到山上不肯下来,你大哥临走把你找回来,告诉你不会让你去,然后自己背着包袱跟着走了。他一走三年,娘都以为他都死了,可他爬回来了,还带了钱回来,让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们吃饱穿暖。你可知道你大哥身上有多少刀疤伤口?你可知道你大哥每逢阴天下雨便疼痛难忍?” 裴母摇摇头,一抹老泪从眼中划出,“你不要说这些生意是你做起来的,我这老婆子不瞎,若不是有荣叔在你背后撑着,你能做的起来?铺子里的掌柜,荣叔,哪个不是你哥带回来的人?” 裴源被裴母说的面红耳赤,可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了,今日别管里子面子全都揭开晒了,他不想前功尽弃。 裴源跪在那里一声不吭,打算死扛到底,张氏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男人被婆婆和大哥说服了,伸手扯扯裴源的衣袖,没有一点安全感。裴源伸手握住张氏的,这才令张氏稍微放了心。 裴母看着这样的儿子,痛苦的闭了闭眼,然后对裴骁道:“你说怎么办?” 裴骁看了裴源一眼,叹了口气道:“他想分便分吧。” 第74章 心都不在这儿了,即便强求也没用,倒不如遂了他的愿,让他出去,等吃了亏就知道家人的重要了。 裴骁话说完,裴母似乎也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叹了口气,身形微晃的站起来。念悠赶紧起来扶着,裴母拍拍她的手,余光扫见裴源和张氏两人面上已经带了喜色,裴母失望的皱眉,最后才道:“老二,你想分家,想怎么个分法?” 裴源一怔,赶紧将脸上喜悦收起来,抬头对上大哥和母亲审视的目光,道:“我听大哥的。” 裴骁被气笑了,“听我的?我可不敢,分家是二弟要分的,我想知道二弟想怎么分,你让大哥分?大哥可舍不得弟弟和侄子,若是一激动反悔就不好了。” 讽刺的意味十足,令裴源脸上羞恼,就裴源这点小心思,如何是裴骁的对手,三言两语便将裴源的计划打乱了。 裴源原本想着,让大哥分家,怎么也能公平的分,到时自己再示弱一下,指不定大哥能心软,多给分一些。可裴骁不上当,将话头又扔了回去,砸的裴源面红耳赤。 而张氏却急不可耐,不管如何,终于是同意了分家,那既然要分家自然要争取最大的利益。她知道裴源拉不下脸来,便急切的抬头道:“大哥,娘,既然分家自然要平分。” “平分?” 一直没说话的裴宝珍终于忍不住了,对二嫂以前虽然讨厌可到底只是小事情,可现在二嫂居然撺掇着二哥分家,裴宝珍忍了这么长时间忍的很辛苦,终于在张氏说出平分二字的时候爆发了。 “二嫂,你可真敢想。凭什么平分?就凭你娘家兄弟差点搬空了成衣铺子的东西吗?还是说这家业是二哥创下的?” 张氏恼怒,口不择言,“我们说话,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插什么嘴,早晚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有你这么不敬兄嫂的吗。” “你!”裴宝珍气急,刚想回她却被念悠拉住,念悠冲她摇摇头,将她拉到身后,对张氏道,“既然弟妹说要平分,那你们夫妻倒要说说为何平分?怎么个平分法?” 裴骁嘴角含着讽刺的笑意也不说话,而裴某则对二儿子失望透顶,更是不搭言。 张氏冷哼一声,挺直了腰背,将孩子往身前一抱,“不管家产是谁创下的,但都是归了公中,既然归了公中那就应该每家平分。留出两个小姑的嫁妆,剩下的现银、铺子、庄子全都平分。还有我管家一年多,裴源也管着铺子这么多年应该在铺子上多分一份,我的这份就算了,裴源那里不能少了,况且,裴成是裴家的长孙,理应多分一些。” 张氏豁出去了脸面,将一通话讲完,心里气顺了一些,她生了长孙,自然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怎么也得多得一些。 自从进门就一直当隐形人的裴三奶奶胡氏突然开口:“二哥二嫂要分出去,那我们怎么办?”她看了裴老三一眼,裴老三冲她点点头对裴骁道,“大哥,我们不想分出去。” 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的很,真的离开大哥,或许凭着分得的家产能过一段舒心的日子,可时间长了可怎么办?而且他们觉得现在家里挺好的,完全没有分出去的必要。不是长子不用担心养老问题,也不用管家,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多好,也是二哥不知足,被婆娘忽悠着就要分家。 而胡氏虽然平时温和,可与念悠这个大嫂颇为相处的来,也知道念悠的为人,一点都不担心日子不好过,可二哥二嫂要分家,那他们是分还是不分?分吧他们不想分,不分吧,让外面还不知道说些什么闲话。 裴骁看了裴老三一眼,淡淡的开口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要分老三也分出去,等老四和老五成了亲也一样分出去。” 裴老三急了,“大哥,二哥和二嫂想分出去,可我们不想呀。” 裴骁却笑着对他说:“老三,你也大了,也该自己出去闯荡了。日子都是自己过的,你二哥敢,你为何就不敢?” 裴老三呐呐的,将火气转移到裴源身上,口不择言道:“二哥,我看你就被二嫂迷住了,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居然要分家,父母在不分家,你可真够可以的,分个家还连累我们。这让外面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呢。” 裴源今日似乎打定主意,不管别人如何说,他都不松口也不开口,只等着裴骁下命令分家。 “好了,老三,你先一边呆着,等我和你二哥掰扯完了再和你聊聊。”裴骁对裴老三是和颜悦色,对裴源则是没有一点好态度,“你说吧,你婆娘的话是不是代表着你的想法?” 其实裴源对张氏的话是有些不赞同的,而且大哥已经知道他偷偷入股海船的事情,他现在要的多大哥肯定也不会同意。可张氏已经说出去了,他也不好当众再反悔,便梗着脖子道:“是。” 裴骁点了点头,突然伸脚一脚将裴源踢翻在地。 裴骁是行伍出身,一身功夫更不是白练的,裴源被踢了一脚直接在地上滚了一圈,胸前更是火辣辣的,喘不过气来。 张氏尖叫一声一手抱孩子一手去扶他,转头对裴骁大吼大叫:“大哥你有话好好说,做什么打人?难道分了家了就不是一家人了不成?就任由你作践不成?” 裴骁冷哼一声,不与女人计较,兀自坐下,沉声道:“爹不在了,这个家就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一个婆娘在这指手画脚。” 他眼神冰冷,吓得张氏缩了回去,抽抽噎噎的开始哭了起来。裴源将她和孩子揽进怀里,一家三□□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裴骁道:“既然分家,那就按我说的分,不同意就给我净身滚出去。裴家没有这样的不肖子孙。” 张氏怕了,可更怕真的被净身出户,一个劲的冲裴源使眼色。 裴源看了眼吓得浑身颤抖的张氏和懵懂的儿子,颤声问道:“大哥想怎么分?” 裴骁冷眼看着,开口道:“全部家产拢在一起,连同宝珠带走的也算上,大房三成,剩下的你们七个每家一成。” 裴源还没反应过来,张氏已经尖叫出口:“这不公平,三个小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哪能占一成!一副嫁妆打发了才多少!” 张氏话一出口,念悠便冷声喝道:“张氏你放肆,婆母尚在,长嫂尚在,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嚣张大呼小叫!” 张氏不管,今日就算撒泼打诨也定不能少分一点,当即哭着大喊:“凭什么,哪家规矩分家还要分给小姑的!” 嫁妆才多少,而裴家一成的家产又有多少。大房分三成理所应当,可三个小姑各占一成和几个兄长一样,又怎么能成? 裴骁不看他,只冷笑道:“成不成的你可管不了。”他抬头看向门口,冷声问道:“裴轩和裴兴回来了吗?”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已经十四的裴轩和裴兴一头大汗的进来,见屋里气氛不好,当即一愣,路上荣叔虽然说了大概,可看到实际情况还是觉得心塞。 裴骁递给两人一人一碗茶,见他们喝了下去,这才对几人道:“我且问你们兄弟几个。今日我说的分家,大房分三成,你们兄弟姐妹各一成,你们二嫂说不同意给你们妹妹分一成家产,我问你们,你们同意吗?” 裴轩想都没想,张口就答:“同意,为啥不同意。” 裴兴和裴老三也毫不犹豫的说同意。 裴骁又将目光看向裴源,问道:“裴源,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裴源今日分家弄的被动,而且裴宝珠三姐妹都是他的亲妹妹,平日里他也疼,可张氏已经如此说,难不成他要和张氏唱反调不成?况且张氏也是为了自己一家,他怪不得张氏。裴源看了裴宝珍姐妹一眼,心里暗说了一句对不起,抬头却对裴骁道:“不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没有说分家分给姑娘的一说。” 生闺女就是赔钱货,这是乡下人都认同的理论。 裴宝钗不忍心几个哥哥因为她们的关系将兄弟之情都弄散了,便小声对裴骁道:“大哥,我们不要一成,给我们一点点嫁妆就够了。” 只是话出口,眼泪却掉了下来,她不是舍不得这一成的家产,而是因为这个家而心酸,为了大哥而心酸。大哥为了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可到头来却是亲兄弟来算计他拿命换来的家产。 裴宝钗擦擦眼泪道:“大哥拿命换来的家产,宝钗受之有愧。” 念悠握着她的手,微微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三个小姑子就是太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裴宝珍这会儿也没脾气了,许是双胞胎连心,也跟着抹泪。 念悠安慰了这个安慰那个,心里对张氏更加不满。 裴轩本就跳脱能说,这会对着裴源的方向哼了一声,“二哥,大哥赚下的产业,大哥说了算,而且三个姐姐也是裴家人,理所应当。”说完还讨好的冲裴骁扬扬下巴。 裴骁满意的对他点点头,这才道:“每家有每家的规矩,裴家我当家,那就我说的就是规矩,宝珠她们三个虽然是姑娘,但也是裴家的一份子,该得的一份不会少。我还是那句话,实在不满就给我滚出去,一个铜子儿也别想得。” 裴轩、裴兴、裴老三点头,算是认同了大哥说的话。 裴母见分家的事已经确定,便叹了口气道:“咱们裴家没有族长,那么分家的时候便将镇上德高望重的孙爷爷叫来,给做个见证。” 裴骁默默点头,对荣叔道:“外面铺子里的账目一应事物都交给荣叔了,这几天全都整明白,然后五日后正式分家,到时将宝珠叫回来。张家那边裴源去叫人,胡家由老三去叫,苏家我去叫人,到时候将一应事物分个清楚,今后各过各的日子。” 张氏突然想起这间宅子,便急忙道:“分家后我们为了不讨大家的嫌想搬去县里,那这里的宅子我们不住了,可能给我们折成现钱?” “折现?”不等裴骁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念悠笑道:“这里不是裴家的祖宅吗?” 众人恍然,是了,祖宅不能变卖,理应由大房继承居住。 “这、这哪里是祖宅....”裴家的祖宅不是在穷山沟里吗?张氏急切的去看裴源,却见裴源不做争执,便偃旗息鼓。 念悠扶起裴母道:“娘,时候不早,您先去歇歇,我去让灶上准备午饭。” 裴母也确实累了,点点头便去歇着了。 裴宝珍瞪了张氏一眼,哼了一声走了,其他几个兄弟见暂时无视也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这天的午饭注定所有人都没有心情吃,念悠让厨房只做了些清粥小菜分别送到各房。 念悠和裴骁回了沧澜院,见裴骁眉头紧锁,不由担心,“还在发愁吗?” 裴骁摇摇头,手指却已经摁在额头上,“没事,没什么愁的,我早就料到了。” 念悠有些闷,“会不会是,弟妹见咱们从青州回来带了那么多东西,心里不平衡了?” “不会。”裴骁将念悠抱在腿上,像抱个孩子一样,然后摸摸她的脸道,“二弟和二弟妹从我回来就想分家了。” “为什么呀?”念悠有些想不明白,放着舒舒服服的少奶奶少爷不当,何苦出去自己成家。 裴骁大手一伸,一不留神溜进了念悠的衣服里,念悠听的认真却没注意道,裴骁见她还疑惑,便一边磨蹭一边解释:“张家不富裕张氏想帮衬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是长媳,一旦我成亲,她管家就名不正言不顺,只要她能管家,那么每月就会有不小的私房入账,等几十年后母亲没了,她自然就多,但是我成亲了,她不能管家了没了这油水,他们自然不甘心。而且还有一点,裴源跟着田玉良入股海船,前段时间大赚了一笔,他们想私自吞下,一旦分家有了家产不说,那赚的一笔也够他们过一辈子了。” 念悠皱眉思索,也终于感觉到裴骁大手的不老实,便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个男人居然随时随地发.情,今天这样的日子居然都有心情弄这个。但是裴骁的手段她还是知道一些的,便问道:“那那笔银子,就让他们私自带走吗?” 裴骁身上起了火,将人抱起来,一脚将门踢上,直接扔到床上,然后压了下来,“自然不能,说好的平分家产,那笔银子自然也算家产之一了。” 念悠还想再问什么,可男人却不给她机会了,趁着午睡的时间居然弄了一回。 念悠被弄的浑身发软,等她回想起自己想问什么时已经累的问不出来了。 算了,还是睡一觉再说。 醒来后念悠早忘了睡前的问题了,因为她管家,现在要分家了,她得清点家产做好分家的准备。 当然她不会自己一个人去清点,而是将张氏和胡氏还有裴宝钗叫来一起清点。 她们在内宅清点公中账目的时候,外面荣叔也马不停蹄准备整个裴家的产业。 抽了个空,裴骁去了趟清流村,将家里的决定和苏老汉等人说了一下。 两人成亲几个月,回来的次数少之又少,猛一回来,却是带来要分家的消息。 父母在就分家,这样的消息让苏老汉心里一阵难受。若是他的儿子要分家,他会更难受,好在现在只有老大成了亲,苏念为一点成亲的意思都没有,而念林又还小,倒不担心自家分家。 苏老汉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抽旱烟,这会儿听裴骁说完便蹲在门槛上抽了起来,一锅烟抽完,他抬头对裴骁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忙吧,等那天和我你大哥他们都去。” 乡下分家,媳妇的娘家人都会去,为的就是为了自家闺女不受欺负。苏老汉虽然对裴骁比较放心,可该去给闺女撑场面的时候也毫不含糊。 晚上苏念为和苏念庆等人回来,苏老汉便将这事说了。 苏念庆这几年性子越来越像苏老汉,也喜欢蹲在门槛上,但是他不抽汉烟,听苏老汉这话,闷声道:“本来以为裴家挺好,谁知道也有这些大户人家都有的龌龊事。” 苏老汉叹了口气,冲苏念为道:“老二你怎么说?” 苏念为这两年做事更加沉稳,苏老汉欣慰之余又更加的着急,原因无他,苏念为都二十了,却依然不想成亲。来苏家提亲的都快将门槛踏破了,可苏念为就是不松口。 想到这些糟心事苏老汉又叹了口气,苏念为被苏老汉叹气叹的头疼,便道:“分就分吧,以妹夫的性子吃不了亏,而且妹夫是长子,总不能让长子吃亏让小的占便宜去。” 商氏一边道:“他们家分家肯定是裴老二和他婆娘捣鬼,裴老二看上去老实却没想到这么多心眼,倒是他婆娘张氏,念悠成亲的时候见过几回,一看就是尖酸刻薄的人。还有上次我去看悠悠,便听说那张氏不满念悠管家,我觉得她肯定故意使坏。” 她顿了顿,加了句话:“二弟以后娶婆娘可得擦亮眼睛,可不能娶回张氏那样的。” 苏念为一听话又往他身上引,当即站起来往外走,“累死了,洗洗睡了。” “唉,你别走啊。”商氏急了,本想着再说说小叔,谁知又被跑了。 苏老汉叹气,“他大嫂,老二那边,等念悠那边分完家让念悠劝劝吧,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念庆这么大的时候,茂茂都两岁了。他可倒好,一说娶婆娘,拔腿就跑。” 商氏点头,对这小叔子也是颇为无奈。 一转眼就到了裴骁说定的分家日子,已经是十月二十了。前天夜里刚下了今年的头一场雪,纷纷扬扬的大雪将整个九如镇妆点的分外漂亮,只是太阳出来一晒,许多积雪便开始化了。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古人诚不欺我。一大早念悠便不想起来,饶是屋里烧了两个碳盆,念悠伸出手的时候还是觉得冷的受不了,下一刻,手又缩了回去。往旁边一滚,突然皱了眉头。 好冷。 旁边的位置,本该和她同榻而卧的男人早就起床,连被窝都凉了。念悠叹口气,知道裴骁定是早起练拳去了,有时候她很佩服这个男人,不管三伏天还是三九天,每天早上打拳都不耽误,而且丝毫不受晚间生活的影响。 念悠正郁闷着,裴骁推门进了屋,门一开外面的冷风也跟着进来了,念悠本来已经认命的坐起来了,感受到凉意,瞬间又钻回了被窝。 裴骁笑了笑,去净室洗漱干净,待身上凉意没了这才过来,走到榻前将念悠的衣服拿过来,哄小孩似得,“乖,赶紧起来,等分完家带你出去玩。” 念悠嗔了他一眼,不满道:“你净糊弄我,大冬天的能去哪里玩,难不成去外面雪堆里滚一圈?” “郊外有个庄子,里面有个小小的温泉池子。去年让我买了下来。”裴骁笑着,眼中满是不怀好意。 一听有温泉,念悠也不赖床了,飞快的穿衣下地。温泉她以前只听人说过,却从未见过,更别说泡过了,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等她洗漱完毕,这才想起来,“这个庄子能分到咱家?” 裴骁挑挑眉,“这事我跟娘说过了,娘的意思是放在咱们这边,其他的弟妹若是想去,也是可以。” 念悠这才放了心。 早饭后两人便去了正院,经过几天的清点,裴家内宅公中的银两和固定器具全都清理完毕,因为现在裴轩和裴兴及裴宝珍姐妹都没成亲,所以今日要做的便是将家产全都说个明白,未成亲的暂时由裴轩管着,成了亲的便分到他们手上去。 因着裴家在之前的村子并没有什么亲友,所以分家的时候除了作为见证的孙老先生,便只有三个媳妇的娘家人。 等他们到了正院的时候孙老先生还没来,张家的人倒是早来了,一个个瞪着眼睛见他们夫妻来了,俱没有好脸色。 念悠本就不在意,找了座位坐下,便让钱妈将所有东西准备齐全。 没多久孙老先生来,胡家和苏家的人也都来了。 孙老先生先说了几句客气的话,临了说道:“既然你们之前说过如何分配,那么就开始吧,你们说着我来记载。” 荣叔得了裴骁的指示,一项项的将裴家的产业念了出来,张福贵一听妹妹婆家这家产,顿时红了眼,想着自己只不过偷卖了点成衣居然都被赶了出去,等日后妹子当家做主,到时候他们张家也就能跟着享福了。 他这边想着,那边荣叔已经念完,之后便开始分配。 等到最后,荣叔快念完了,张福贵突然道:“这不对啊,说好的大房三成,剩下的没房一成,为何我妹妹这里一文钱没有?” 其他人自然也听出来了,但是想着分家自然有这么分的道理,便都去看裴骁。 裴源脸色有点红,但是也看向裴骁,而张氏则直接道:“大哥,你是欺负我们人少还是欺负我们好欺负?说好的一成家产,却让我们二房比三房四房都少那么多?大哥,偏心也不能偏到天上去呀!大哥是要让我们净身出户吗?” “大哥,你看....我们还得养孩子呢....”裴源打算打感情牌,拿儿子说事,毕竟儿子是裴家的长孙不是?而且大哥大嫂成亲四五个月了,大嫂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谁知道能不能生啊。 张家来的除了张氏的哥哥张福贵,还有张氏的父亲张全,张全生性木讷,此刻也涨红了脸,看着裴骁对这个晚辈的做法不认同,“他大哥,你看,说好的平分是不是该按照规矩来?” 裴骁冷笑,对裴源道:“分家之前赚的钱都该归公中,是不是这个理?” 裴源脑袋嗡的一声,快要炸了,大哥真的知道,大哥真的不打算放过这三万两。 裴骁似笑非笑的又看向张全,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伯父,这裴家的家产是我拿命换来的,但是没分家,全都归家里所有,那么其他兄弟额外赚的钱是不是也该归家里所有?” 张全点头,“是这个理。” 裴骁转头看向裴源和张氏,“二弟,那么你之前偷偷入股海船赚的钱是不是该拿出来?还有你上个月在县城买的二进宅子是不是也该登记进去?” 屋里一片寂静,燃烧的碳盆冒着旺盛的火光,所有人都看向裴源夫妻俩,目光里是不可置信。 张富贵眼睛一亮,头一个念头便是妹夫这么有钱,以后是不是分给他点? 而裴老三兄弟三个,还有裴宝珠三姐妹则直接震惊于二哥的所作所为。 在他们的心里,二哥是个对谁都和气,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都疼爱有加的人,可谁知这个二哥突然变的这么陌生。 原来分家只是因为他赚了大钱了,分家只是想拿着自己的钱然后再分家里的一份财产,然后他们那个小家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他们夫妻瞒着所有人。 裴母也是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裴源,“老二啊,你对得起谁啊。” 裴母老泪纵横,这一瞬间被裴源又打击到了。 念悠早就知道,所以现在也只是叹气,一家子人就因为利益这么破裂了,今后裴源又如何和家里这些人相处。 张氏吓得呆住了,没有料到这件事被裴骁知道了,还当众说了出来。 裴源面如死灰,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他这么有恃无恐,本就打算着大哥能看在兄弟情分上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可谁知大哥居然说了出来。 他的面子没了不说,连同那三万两都要拿出来与兄弟姐妹们分享。 三万两一家独吞很大,三万两一分为八,又还剩多少。 三万两,是这个小镇上多少人家努力一辈子都得不来的家产。 裴源哆哆嗦嗦的终于知道害怕了,他祈求的看着裴骁,呐呐道:“大哥.....” 裴骁不去看他,心里对他失望至极,到了这种地步都不想放弃这三万两银子,血脉亲情,竟然比不上三万两银子。 张氏突然啊的一声大叫蹦了起来,“这些银两是我们自己赚的私房钱!谁都别想分得!” 裴源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也重复着:“是、是啊,这是、这是我们二房的私房。” “私房?”裴骁笑了,“那最初投入海船的十万两银子你是哪里来的?你别告诉我也是你们私房出的。还有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分家之前所赚银两都归公中,这么快你们就忘了?按照你们的说法,那裴家现在的产业是不是也都是我的私房?”。 裴源狡辩:“这、这不一样。” 裴骁一步不让,“怎么不一样了。最初我带回来两千两银子作为生意资金,不错你是参与了不假,你敢说没有荣叔你能做的起来?荣叔这些年在你后面给你擦了多少屁股,收拾了多少烂摊子!荣叔是谁的人?难不成凭你也能请来荣叔?你能请来青州城的吴掌柜?还是能请来清河县的马掌柜?没有我,你还在穷山沟里刨食呢。” 裴源嘴唇哆嗦,仍然不肯松口将三万两银子归到公中,打定主意一赖到底。 张全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突然对裴母道:“亲家母,这、你也说句话,这大郎也太咄咄逼人了不是,都是一家兄弟,难道兄弟发达了,这做兄长的嫉妒不成?” 裴母咽下心中的愤怒,看向张全,半晌才道:“感情裴家所有的产业,所有的家底都给老二家了你们才觉得应该是吗?” 张全脸一红,“不是,不能这么说。大郎说的实在伤人,什么没有他就没有裴家的今天,今天的裴家也有二郎一分功劳不是,不看功劳看苦劳,这三万两银子也该二郎他们得了。” 一直坐在一边默不吭声的苏老汉突然开了口,他瞅了一眼眼珠子乱转的张全,道:“张老弟啊,这是裴家,裴家分家叫咱们来只是因为咱们是长辈,过来做个见证,真正如何分家那是裴家的事,咱们在一边看着就是了。”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张全老脸一红,还不甘心道:“儿女的事长辈的可不就多操点心啊,年轻人不知轻重不知兄弟情重咱们老人不得帮衬着不是?” 苏老汉脸一拉,不说话了。 跟这样的人没法说。 裴母却冷哼:“亲家公,我还没死呢。” 咱这还没死呢,你张家就想来掺合裴家的事,你算个什么东西。 张全张了张嘴彻底不说话了。 张氏突然哭了起来,抹着泪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刚开始哭,念悠突然站起来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笑道:“弟妹这是干什么,弄的跟我们欺负你是的。你若是命不好能嫁给二郎不成?裴家虽然不是侯门世家,可在九如镇上也是大户了不是,嫁入大户享福来着,怎么就命苦了呢,快别这样,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张氏眨巴眨巴眼,觉得有些不对啊,她本来要哭诉命苦受欺负来着,现在苏氏都这么说了,她该不该继续哭呢? 裴骁看着裴源,突然开口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将三万两银子和宅子的地契归入公中统一分配,要么拿上你这三万两银子,净身出户。” “大哥!”裴源惊叫。 哪样也不想选啊。 “二弟,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裴骁眼神逐渐冷了下去,裴源看了大哥一眼,知道大哥耐性用尽,恐怕真的没有返回的余地了。 突然张氏起身将被抱在奶妈怀里的儿子抱过来,往裴母身前一跪,大呼一声:“娘啊,给我们留条生路吧,给您的长孙留条生路吧!” 裴源也反应过来,颤抖着跪在裴母跟前,用膝盖挪着上前几步,抱着裴母的腿便哭:“娘,您老是疼大哥,疼妹妹,疼小弟,今天您就疼疼我吧。娘啊,儿子只求你疼我这一回吧!” 裴母生性优柔寡断,心肠又软,若是平时其他事情,恐怕裴母也就应了,可她不止裴源一个儿子,她还有其他的七个孩子,她得一碗水端平才对。 她颤抖着手摸摸裴源的脑袋,颤声道:“将三万两银子归入公中统一分配就是不给你活路了?重新分配产业就是不给你活路了?允诺你将三万两银子私吞,然后再分你一分裴家的产业你就有活路了?源儿啊,我若真的答应了,你弟弟妹妹们会怎么想?” 裴母摇摇头,对二儿子仅有的期望也落空,实在是失望透顶。 “老二啊,你自己选一条吧。”裴母说完便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不再去看裴源失望的眼睛。 这是不管他了吗? 裴源心里苦笑一声,这次彻底绝望了。 张氏哇哇大哭,哭天道不公,哭在裴家受欺负。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最后孙老先生叹了口气道:“老二啊,这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对啊。还是按照你大哥的来吧,省的鸡飞蛋打什么也得不到啊。” 裴源浑身一震,突然记起大哥曾经的身份来。 外面人不知道,他们家里人却清楚,大哥可不只是做兵,可是官至将军啊,曾经陛下给封侯他都拒了,自己如何和他争辩啊。 张氏虽然不情愿,可裴源还是暗自算了一笔帐,觉得归入公中后她们即便分得一成家产也没有三万两,还不如就带着三万两银子走呢。 裴源想了想便道:“我们,我们带着三万两银子走,但清河县我们买的宅子还是归我们。” 裴骁点点头,然后让孙先生拟出契书来。 其实这么一弄,裴家的家产分的很简单,二房带着自己赚的三万两银子净身出户搬出裴宅自行去县城居住,裴老三不愿离开亲人,还是在裴宅住着,但生活却只能自己负责。 其他未成亲的,家产虽然列了明细可他们各自手中只拿明细,具体东西全都暂时由大房保管,等成亲之后再交给他们。 而最后,裴母发话,二房所住院子的一应东西,都可以带走。 张氏和裴源心里难受,当天就开始打包行礼并且让张氏母亲去清河县新宅子打扫干净,第二天一大早便雇了马车将家搬进了清河县。 自此裴家正式分家,裴家二房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和九如镇裴家来往。 并且孝顺的张氏将穷困潦倒被张福贵败光了的娘家人都接到了清河县家中。 裴家人听说后只是一笑置之,再也不管二房的事。 九如镇田家,田玉良听说了裴家分家之事,淡淡的笑了:“就算分了家也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骁,难道分了家,裴源有难你会不管?” 田玉良毫不在意,外面梅花开的灿烂,田玉良不顾翠姨娘的挽留出了西厢房,在院子里折了几支开的灿烂的梅花进了正屋。 正屋里烧了三个火盆,有些热,乔言榕正坐在窗前愣神,田玉良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呐呐道:“娘子.....” 乔言榕身体一僵,浑身都在发抖,突然大叫一声:“啊,你滚!” 恶魔,魔鬼。 魔鬼笑着,将她的笑容吞下,“裴家分家了,你还想着裴骁吗?” 第75章 裴源夫妻终于如愿以偿分了家,虽然结果不尽人意,可到底能够舒舒服服自己过日子了。 搬家的第二天,张氏便去买了四个丫头,两个专门伺候自己,两个守着宝贝儿子,甚至又买了一个半大的小子作为裴源的小厮。 这样的日子是令人舒心的,然后就想起了娘家人,张氏拉着裴源的手哭哭啼啼诉说着爹娘的不容易,最后裴源心疼婆娘,便去将张全夫妇还有张富贵一家给接了来。 好在新买的宅子也够大,足够住的开。 张氏心满意足,脸上堆满了笑意。 而裴源却有些担忧,因为他的手里就这三万两银子,买宅子用去了三百两,买小厮丫鬟用了五十两,虽然不多,但是不能坐吃山空。两人一合计,便想着将这三万两继续入股海船,再大赚一笔。 于是裴源便找了个机会约田玉良在县城见一面,商谈一下入海船股的事情。田玉良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 到了那天,裴源一早收拾妥当便去了说好的茶楼。此时茶楼里人很少,静悄悄的,没一会儿田玉良来了,身边带着一个中年男人。 经过田玉良介绍,裴源得知此人竟然是海船的管事,姓李,人称李管事。 李管事先和他客套一番便示意让田玉良说话。 田玉良笑道:“咱们也打过一次交道了,想必裴兄也能信的过在下,现在有一个好机会,就是原先入股的一家因为家里急着用钱,暂时退出了,裴兄若是感兴趣,可以多入些股。” 先前一次入股,裴源连拼带凑的凑上了十万两银子,除去成本,剩下三万两。现在若多些,那岂不是比十万两还多些? 裴源斟酌的问道:“那要多少?” 田玉良道:“十五万两银子。” “十五万两?”裴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他手里满打满算也就能拿出三万两银子,剩下的十二万两从哪里出?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他能偷偷的挪用家里的银子,事后再补上,可现在分家了,他又去哪里弄银子? 裴源有些焦躁,双手搓着,既不甘心放弃这次大好机会,又无能为力。 田玉良看了眼李管事又对裴源道:“若是觉得太多,那么久还是十万两好了,剩下的我来补齐。或者是找其他人,这么好的机会我相信其他人肯定也想分一杯羹——也就是我与裴兄投缘,这才头一个想到你,若是实在困难那就作罢。” “不,田兄,请容我想想。”裴源突然满头大汗,焦躁的喝了杯水,这么大的利润,他自然不想放弃。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突然想到他可以找老三借啊,或者找田玉良借一些啊。 他抬头对田玉良道:“十五万两银子,我定下了。海船什么时候出发?” 田玉良满意的笑:“海船明年二月便出港,但是钱最多有半个月时间来凑,因为还要采买丝绸等物嘛。” 裴源点头,“这是可以理解的,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银两。”说着他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对二人拱手致谢,“多谢田兄想着我,也多谢李兄的提携之恩。” “客气了。”李管事笑着将人送走。 裴源走后,一直显得稳重不苟言笑的李管事突然哈哈大笑:“田老弟,你上哪找的这样的傻子,这样的冤大头啊。实在是蠢笨的厉害。” 田玉良自信满满的坐下,给李管事斟茶,笑道:“李兄,这人便是裴骁的亲弟弟。别看裴骁精明霸道的很,可他这弟弟却是蠢笨至极,前段时间居然闹分家,结果被裴骁净身出户,也不对,带着他之前赚的三万两银子出户了。” 若不蠢笨又如何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就拿上次海船出海之事,虽然船大,需要投入的多,可入股的人也多,可笑裴源居然相信自己十万两银子只赚的三万两银子,这中间可让他好赚了一笔。 当然眼前的李管事也掺合了一脚,但都是建立在裴源的蠢笨之上的。 李管事听这话,笑意一敛,“哦?那既然分家了,他能拿的出这么多钱?” 田玉良骚包的将纸扇打开,摇了摇,“能。他手里有三万,到时我再借他几万两,他自己再去借点民间借贷也就够了。” 李管事眼睛微眯,“你不怕他还不上?” 田玉良笑:“自然不怕,他还有大哥呢,他大哥有钱,砸锅卖铁也就够了。” “都说分家了,他大哥又如何会管。”李管事并不赞同。 田玉良则信心满满:“还不上钱就要他的命,你看到时裴骁拿不拿钱帮这傻蛋还钱。” 李管事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啊,真是块做奸商的材料。” 田玉良对这话很受用。 可不是吗,他就是个奸商,无奸不商。 末了李管事问他:“你为何这么折腾裴家?莫不是和他有什么仇恨?” 田玉良一愣,也在想这个问题。 若说是因为乔言榕嫁给自己还惦记裴骁,好像也不是,毕竟自己不喜欢女人,女人心里有谁他并不在意,但是若说不是,他又愤怒于乔言榕明明已经嫁给了自己还想着裴骁。 田玉良心里是矛盾的,甚至自己也搞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仇视裴骁。 他眯了眯眼,似乎想了想,才对李管事道:“可能就是看他不顺眼吧。” 李管事气结,单单因为看一个人不顺眼就费心劳力的害人家? 还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这边裴源从茶楼出来,急匆匆的便回了位于县城中央棉花胡同的新家。 “娘子。”裴源一进门便兴冲冲的找张氏。 张氏正和她娘做着春衣,见他进来急忙迎了上去,见他神色着急便知有事,便对她娘道:“娘您先回去吧,回头再做。” “娘子,发财了发财了。”张氏她娘刚出门,裴源便将门关上,高兴的将张氏抱了满怀。 自从分家后,自己当家做主,张氏的小日子过的不要太好。脸色比之前在裴家是好了很多,此刻听裴源说要发财了更是高兴,“什么好事?莫不是入股海船的事有眉目了?” 裴源兴奋的点头,“那是,我刚才去见了田玉良,还有海船的管事,听说明年二月有大海船出海,田玉良允了咱们可以投资十五万两,到时候海外舶来品一卖,可就不只这次三万两的利润啊,怎么也得个五六万两的利润啊。” 张氏先是高兴了一把,接着道:“可,咱们哪有那么多钱?咱家现在只有三万一千两,还得留些生活用,最多能拿出三万两,剩下十二万两怎么办?” 裴源兴冲冲的拉着张氏坐到桌边,激动道:“回来的路上我想好了,咱们出三万,再去找三弟借上一两万两银子,剩下的我再去找田玉良借上一些,然后还不够的话再去和上次一样找民间借贷的借上。” 张氏犹豫,“三弟肯不肯借还是问题呢,有大哥在,他们不愿意和咱们亲近。还有民间借贷,实在太危险了,万一....万一海船回不来,咱们拿命也还不上的呀。” 万事有风险,出海的船只自然也不例外,甚至风险更高一些。 可裴源已经备利润冲昏了头,听见张氏说丧气话,顿时不高兴了,“呸呸,这些丧气话怎么能说呢,快呸。” 张氏意识到失口,赶紧呸了两声。 裴源这才满意道:“上一次都没事,这次肯定也不会有问题。而且咱们若是只入个三万两,回来只赚个几千两银子有什么意思。” 张氏虽然还是担心,但是她习惯了万事依靠裴源,便不再提了,想着过几天将胡氏约出来谈谈借钱的事。 而门口本该离去的张母正耳朵贴着房门,将裴源和张氏的话听了一清二楚,这才知道闺女和女婿原来是有要发大财的好机会啊。只是女儿和女婿似乎并没有打算拉扯娘家的打算,这让张母有些不高兴。 听他们说的,那出海的大海船只要投入一部分钱就能得到巨大的利润。那么要是他们张家也能投一点钱,岂不是也能得到不少钱? 而且听女婿的意思要投入十五万两银子,那么张家就东拼西凑弄上千两银子,到时候回本也得多个一两千两吧? 张母轻手轻脚的往外走,打算回去将事情和老头子还有儿子商量一下,若是行,那么她就去找女儿,顶多哭上一把,也就同意了。 张母走了,外面伺候的丫鬟莫名其妙,只是这是她们太太的娘亲,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张母回去一说,张富贵顿时红了眼:“妹子和妹夫有这等天大的发财机会竟然都想不着咱们,还把不把咱们当成一家人了。分家的时候,裴家人可没人站在他们这边,还不是我和爹站在他们小两口这边吗。不行我得问问他们去。怎么说也得让咱们张家也掺合一脚呀。” 张富贵拔腿就要去找张氏问个清楚,却被他爹张全拉住,“富贵,这出海的商船真的能赚那么多?” 有银子赚谁能不心动,若是真的入股投些钱就能赚来钱谁不乐意。 张富贵听他爹一说,当即挺起胸脯,拿出他在县城吃喝嫖赌得了的小道消息道:“那还有假,我可听我那些哥们儿说了,这海船最赚钱了,一本万利的事情。你看之前妹夫为啥想分家,还不是想独吞那三万两银子吗,那三万两银子怎么赚来的,不就是入股海船吗。有这么好的机会,咱们张家自然也得参与一下啊。” 张全点点头,然后看向张母,“你去清点一下咱家有多少钱,也不必留着,咱们吃喝在闺女家也用不着钱,全拿出来,富贵你让你婆娘也找找你们的私房钱,全投进去。” “妹夫能同意吗?”张富贵的婆娘蓝氏畏畏缩缩的问道。 张全看了没出息的儿媳妇一眼,想着等赚钱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儿子纳个妾,省的这不下蛋的母鸡占着窝浪费粮食。他哼了一声道:“哼,他们分家的时候咱们帮忙,现在能发财了,凭什么不带着咱们。” 张富贵嚷嚷道:“就是,娘,你等晚上找我妹子说说,我妹子心软,最心疼你,肯定同意。等以后有了钱,我一定不赌了。” 张母眼睛一亮,答应道:“好,等你妹夫不在家了,我就去找你妹子说。” 张家人一家开始翻箱倒柜,将张氏这几年给的那些家当还有张富贵吃里扒外得的银子凑了凑,才发现不过二百两,这对于海船来说那只是九牛一毛,才能赚几个钱。一家人一合计决定出去借点。 而张富贵则比较直接,直接拿了十两银子去了赌场,打算凭着运气去赌两把,也许能得点也说不定。 还别说张富贵还真的赢了,赢了有五十多两。又在赌场碰到了之前张家村认识的亲戚,便又借了十两。 别人一听说他们要投入海船,答应借十两还十一两,当即便决定借钱。而且他们也不担心张家还不了钱,因为张家的闺女嫁到裴家了呀,裴家有的是钱。 张家东拼西凑,张富贵还去找了民间借贷的借了六百两,好歹凑够了一千五百两银子。 第76章 第二天张母就趁着裴源外出的时候去找了张氏。张氏虽然恼怒母亲偷听他们夫妻说话,可现在也没了法子,听母亲说只想入上一千五百两,当即便答应下来,能帮衬娘家还只是占了小头她自然愿意。 裴源出去找民间借贷去了,而张氏则正正经经的用她拿不出手的字写了一张帖子,让人悄悄送去了裴家三房,并且嘱咐送信的丫头千万不能让裴家其他人知道。 第二日裴三奶奶胡氏,便如约带着一个小丫头去了清河县,临出门前往沧澜院递了消息,告诉一声她的去处。 也是胡氏小心谨慎,总觉得张氏找她没好事,裴老三和她说过,有事记得和大嫂商量,准没错。 等她进了县城,按照地址找到了张氏家里,张氏早就等着了。 张氏亲热的挽着胡氏的胳膊笑道:“早就想约弟妹过来坐坐了,一直不得空,还望弟妹别见怪。” 胡氏笑着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不知道二嫂叫我来有何事?” 张氏尴尬一笑,随即道:“看弟妹说的,这没事还不能找你来不成?况且今日叫你来是有天大的好事。” 见胡氏面露疑惑张氏得意的笑了,吊足了胃口才道:“还记得分家时候说的入股海船的事吗?现在正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明年二月份出海,这利润可是非常高的啊。你二哥想着三弟,便让我和你说一说,看你们入不入股,若是入股,你二哥带上你们,也可以很捞一笔。”她都想好了,到时候和三房的人将利润说的少一些,他们家呢可以多赚些差价,还不算借钱,多好的事情,还多亏她娘的法子,不然她都想不到。 胡氏惊讶的看她一眼,“二嫂....这事....是真的?”二嫂会有这么好心?好心到让自己的兄弟把到手的利润分一杯羹? 张氏得意的挺直胸膛,“那是自然,也就是三弟妹,若是换成大嫂,她可不会这么好心。”她想到念悠的娘家,哼了一声,“一个乡下村姑,自然没有什么本事了。” 胡氏抿了抿唇没有言语,大嫂娘家再差,也比二嫂娘家强吧?二嫂娘家虽然说是镇上的住户,可日子过的可比苏家差的远呢。也不知道二嫂哪里来的自信呢。 “我跟你说,这件事我谁都没说,只跟三弟妹说了,回头你回家和三弟商量商量,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张氏说着,却觉得得意非凡,这件事若是成了不但他们家可以赚一笔,还能拉拢了三房,到时候看苏氏还怎么能耐。 胡氏完全没想到张氏将她神神秘秘叫来是为的这事,她笑了笑,推脱道:“这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说呢,还是让二哥和三郎说吧。” 张氏一听她这话顿时不悦,本来带着得意笑的脸也拉了下来,她斜眼瞥着胡氏,开口道:“三弟妹,我知道你听三郎的话,可我也知道你娘家不富裕吧?听说还要一个身有残疾的大哥,下有一个十几岁的弟弟,就这样的娘家,你都不想赚钱补贴一下娘家?三弟妹,做人可不能没良心呐!” 这话说的就剜心了,胡氏今年不过十五岁,比张氏小了不只一两岁,就算平日有些心眼,却也没料到张氏会如此说话。 胡氏眼睛里瞬间汇满泪珠,她强迫自己将眼泪吞下去,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不过说这事要让二哥和三郎说就成了没良心了。 张氏最见不得胡氏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不自觉撇撇嘴,站了起来,“话已经和三弟妹说了,我也是一片好心,多少人家都盼着入股都入不上呢,我和你二哥惦记着兄弟,可你不领情,我也没办法。不过这事三弟妹还是回家和三弟说说,可别误了赚钱的机会被男人不喜。” 胡氏忍着委屈听她说完,连午饭都没吃就匆匆的走了。 回到家裴老三还没回来,最近裴骁正将裴老三分得的产业逐渐交接给他,而且还要跟着荣叔学习怎么管理生意做个老板,回来的越来越晚。 直到掌灯十分裴老三还没回来,在张氏那里吃了委屈的胡氏越想心里越难受,趴在床上竟然哭了一下午。 小丫头早就摆好了饭,见胡氏还未出来便轻轻推门进来,胡氏醒着,小丫头道:“奶奶,起来用些饭吧。” 自从分家,三房单独在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用饭,而大房那边人还是很热闹。而最近裴老三回来的又晚,胡氏一人吃的很没滋味。 等裴老三回来时已经半夜,胡氏撑不住已经睡着了,第二日一早起来时,裴老三已经走了。 胡氏还是没有机会和裴老三说说二嫂的事。 其实若说不心动,胡氏觉得那是撒谎。 分家时她听的清楚二嫂家上次投了十万两银子,就赚了三万多,可比他们分家分的东西多多了。 若是自己能凑上一万两,到时候不也能赚一笔不是?兴许她还能帮衬着娘家让大哥娶上媳妇呢。 胡氏越想越心动,可又觉得不靠谱,为何这次二嫂会找她呢?有钱自己赚岂不是更好? 她可不相信二嫂是为了兄弟情义,若真是这样又怎么会私吞下三万多两银子的时候还想分得家产呢。 胡氏坐着纠结,小丫头端了茶水进来,“奶奶可是有什么烦恼?三爷不是说了吗,有事可以找大奶奶商量呀。大奶奶很聪明,肯定能帮上奶奶的。” 是呀,可以去找大嫂呀。 胡氏眼前一亮,顾不上喝水就快速去了沧澜院。 因为天气寒冷,念悠头一次不用下地干活了,恨不能在屋里不出门,好在现在也差不多了,除了早饭在裴母那里一家人一起用,其他的时候都是在自己小院子里,念悠觉得很高兴。 听闻胡氏来了,念悠眼睛一亮让人开门。 胡氏进了屋和念悠客套了几句,便将张氏找她的事和念悠说了。 念悠也拿不定主意,便说等裴骁回来她给问问,胡氏这才放了心。 晚上裴骁回来,念悠便将事情说了,裴骁只让她别管,只道:“这事我会和老三说的。” 念悠看着自己的男人,觉得她还是看不透他,总觉得他在酝酿一个密谋,而自己却不知道。 主意到她的观察,裴骁笑了笑,将炭盆里又添了几块炭便抱着念悠上榻,“想什么呢?” 昏暗的烛火摇摇曳曳,念悠有些看不清楚裴骁的样子,可朦胧中她却觉得裴骁俊美的异常,她忽然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感叹道:“好俊俏的男人啊。” 裴骁一怔,趴在她身上哈哈大笑起来。 念悠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囧的恨不能钻到被窝里去。 好在烛火不亮,倒也隐藏了她的红脸,想起之前的疑惑,决定开口问一问,“那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裴骁被小娘子夸赞了本来挺高兴的,见小娘子还在纠结其他的问题,顿时有些泄气,他将大脑袋埋在念悠的肩窝里,呼吸整个都粗重起来,“如此良辰美景难道不应该做点其他的事吗,总是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干什么。” 念悠一怔,被他的歪理气笑了她很想说这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是很重要的事情来着,事关夫妻间的信任来着。 可裴骁直接没给她说出来的机会,翻身将她身上的衣服除了一干二净,然后抱着她奔向遥远的地方。 等风雨初歇,谁还记得那点事情。 第二日裴骁便找了机会将裴老三叫了出去。 裴老三最近虽然很忙,但是还是很高兴的,以前没分家之前他也就是跟着荣叔后面打打杂,有什么麻烦都有荣叔给撑着,可现在有些铺子都在他的名下了,他要忙着交接,要忙着处理事情,这才发现做真正的老板是多么的不容易。 可即使是这样,他对于大哥将他叫出来还是很高兴地,大哥服役时他也十多岁了,这些年来对大哥更是钦佩不已,而此刻他的大哥将他单独叫了出来! 这是多么的荣幸。 “大哥,请喝茶。”裴老三兴奋的将茶杯放到大哥身前,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裴骁淡淡道:“坐下说。” 裴老三坐下,这才发现大哥表情严肃,吞咽了口水,他不觉有些害怕,难不成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大哥不高兴了? 他认真的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坏事啊.... “你二哥找你入股海船的事,你怎么看。”裴骁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裴老三猛的抬头,愣住了。 二哥想让他入股海船?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不知道呀! 裴老三:—— 第77章 裴老三性子和裴轩有点像,而且两兄弟对大哥都有着执着的崇拜。 不同的是裴轩是家里最小的,对裴骁从来不怕,亲昵度甚至超过其他几个整天相处的哥哥。而裴老三对裴骁则有着天然的恐惧,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还好,一旦自己一个人面对大哥的时候总是免不了紧张。 虽然至今为止大哥从来没揍过他,可他看见大哥严肃的脸就止不住的想逃走。 现在,他听见大哥说:“你二哥找你入股海船的事,你怎么看。” 裴老三愣住了,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裴骁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挑眉问道:“你婆娘没告诉你?” 裴老三有些尴尬的咳嗽:“最近比较忙,基本回家她都睡了....”都半夜了,哪能还等着他呀。 裴骁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悦,半晌才道:“你二嫂找三弟妹,让你们家出资和他们一起入股海船。这事,推了。然后劝你二哥最好也不要再参与了。” 额? 裴老三听了,先是一怔,接着答应下来。 大哥说的总是没错的。 裴骁满意的点头,临走前道:“听说你大舅子做糕点的手艺很好,你何不开家糕点铺呢。” 裴老三眼前一亮,刚想道谢便见大哥已经走远了。 裴老三当即回家问了胡氏前因后果,虽然疑惑,还是交代了胡氏,然后自己又跑去县城找裴源了。 裴老三没有任何犹豫便拒绝了裴源,并且也劝裴源还是小心为妙。 裴源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己这个弟弟不识抬举,更没将他这个二哥看在眼里。 “既然你不参与,那三弟能不能借给二哥些银子?”裴源想着你不愿意入股,那我借一些行不?他前几天去找田玉良,而田玉良因为也要入股,所以只能借给他五万两,离着十五万两还差着七万两,能从老三这里借的多些,他就可以从民间借贷那里少借一些。“ 裴老三没想到二哥还想和他借钱,支支吾吾道:“二哥想借多少?” 裴源道:“一万两。” “一万两?”裴老三瞪大眼睛,“二哥,分家就那么些财产,我哪里有那么多现银啊。” 裴源满不在乎道:“将铺子抵押出去先帮二哥应急,到时候二哥多给你些利息便是。” 裴老三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这话是二哥能说出来的,居然将这种事说的这么简单。 他本来还为拒绝二哥的好意而心存愧疚,却因为二哥这句毫不在乎的话而变得坚硬起来。 裴老三站起身来,沉着脸对裴源道:“我来时大哥还让我劝劝你,可我看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已经见钱眼开到这种地步了,说你也不会信了。二哥我走了。铺子我是不会抵押的,这些铺子都是大哥辛辛苦苦打仗换来的,我就算还给大哥也不会抵押的。” 说完转身就走。 裴源也很生气,总算知道三弟为何这么拒绝了,感情还是因为大哥,恐怕是因为大哥不同意吧,让他拒绝了的吧。 这一刻裴源对大哥有了些怨恨,这么年来,他娘总是以大哥代替他爹去打仗为由教训他让他懂得感恩,懂得替大哥挑起家里的大梁。他辛辛苦苦跟着荣叔做生意,虽然说赔了些钱,可他当真是努力了。 可现在呢,弄的众叛亲离的下场。 自己的亲弟弟眼里只有大哥,亲娘眼里也只有大哥。 他的弟弟妹妹们没有一个站在他这边。 他的努力,他为裴家做的所有的努力和贡献都抵不过大哥代替父亲从军来的重要。 那他就要让这些人看看,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看,他不比大哥差在哪里。 他们不借钱,他自然有办法,只等他赚钱来的时候别眼红就好了。 张氏听裴源一说顿时破口大骂:“胡氏这个小娘养的,指定是她告诉了苏氏,我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说,她嘴这么不严实!亏咱们还想着他们呢!” 裴源也很郁闷,还差着七万两,若是全都用民间借贷,到时候光还利息就是很大一笔钱呐。 张氏趁机将她娘家想入小股的事情说了出来,裴源眼前一亮,“咱们可以多找几家小的入股,咱们抽取一定的利润,反正他们又不知道,一家少,十家还少吗?这清河县城有钱的人家多了去了,随便找几家不就够了吗。” 裴源对张氏这话考虑了一下,便同意了。搬来清河县这些日子,他跟着田玉良认识了不少有钱人,海船利润大,这些人没有道理不同意。 裴源决定下来,当天便去找了几家,幸运的是这几家一听是入股海船当即表现出很大的兴趣,爽快的便和他签订了契约,然后拿了钱。 前后跑了四五天,裴源终于凑够了六万两,剩下的一万两银子裴源便让张家出了一千五百两,剩下的八千五百两便是现在宅子周边的邻居东拼西凑凑上来的。 连民间借贷都不用。 裴源夫妻很高兴,既不用自己拿钱,到时候还能抽里面的利润,一举两得的好事。 到了商定的日子,裴源便带上东拼西凑来的钱和田玉良一起交到了李管事的手中。 李管事不着痕迹的看了田玉良一眼,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另裴源惊讶的是田玉良竟然只投了十万两银子,比自己还少。不过田玉良说了,家中生意多,资金周转要留些钱,而让裴源借去了一些他便没有那么多钱了。 裴源对田玉良很感激,三人热热闹闹喝了顿酒,只等着来年二月海船出海远航带回来丰厚的利润。 天气越来越冷,很快便到了过年。虽然裴家分了家,可过年这样的节日还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热闹一下。 裴源带着不情不愿的张氏回了裴家。 腊月初的时候胡氏诊断出有了喜脉,一家人更是喜上眉梢。裴母已有一个孙子,但是不能承欢膝下,胡氏这次有孕,最高兴的莫过于裴母了。 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围在一起守岁,张氏闲着无聊,便拉着胡氏和念悠打叶子牌。 念悠以前没打过,有些根不上,张氏得意的将迎来的碎银子往前面一推,笑道:“不打了。” 念悠和胡氏无可无不可,便坐在一起喝茶。 张氏眼珠子在胡氏肚子上转了转突然拉着胡氏道:“弟妹好福气,一进门就有了身孕,咱们做弟妹的倒是抢到大嫂前头去了。”她说着,掩了掩唇又对念悠道,“大嫂这进门也有四五个月了,这肚子还没动静?” 胡氏顿时愣住,不安的去看念悠。 念悠没当回事笑着,“没。” 张氏哎呀一声,“瞧我这嘴,大嫂别介意,孩子都是老天爷赐的,就算大嫂一辈子没有孩子我想大哥也不会嫌弃大嫂的。” “你这是什么话!”裴母本来在看裴宝珍姐妹俩打络子打发时间,猛的听到张氏这话,顿时恼怒:“你做弟妹的有没有规矩,和你大嫂这么说话是谁教的你?若是嫌在裴家日子太好了就滚回张家去。” 张氏涨红了脸,没料到婆母这么给她没脸,居然连休妻这话都说出来了。她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委屈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大嫂好吗,谁家媳妇过门不马上有孕的,大嫂都五个多月了,兴许真的不能生呢!” 裴母被张氏气的胸口直跳,裴宝珍见势不妙赶紧上前给裴母顺气,裴宝钗皱眉责怪张氏,“二嫂你就别说了。” 张氏更委屈了,被婆母教训也就罢了,居然连小姑也不将她放在眼里,呐呐道:“本来就是吗。” 念悠看着张氏,突然笑了,“二弟妹,你没觉得,你管闲事管的太多了吗?还是你觉得你生了儿子就能保证万无一失?又或者是觉得我没有孩子,以后能从二房过继一个继承家产?” 张氏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巴不得念悠不能生孩子呢,而她呢,已经生了一个儿子,这两年再生上几个,到时候大房若是没孩子只能从二房过继一个,到时候大房的三成家产就都是他们二房的了。 只是没想到苏念悠居然这么容易就看破了她的主意,连面子都没给的就说了出来。 张氏脸一阵红一阵白,有些不知所措。 念悠看着,心想,就这点出息也想来打大房的主意。 裴母气红了眼,瞪着张氏道:“我还不怕告诉你。你大嫂没有身孕,是因为你大哥心疼她。姑娘家的不过十五岁,他说你大嫂年纪这么小就嫁给他本来就委屈了她,还说这么小的年纪怀孕对身体不好,这才打算过两年再要孩子,这落到你这有心人的眼里居然就成不能生孩子了?” 张氏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母哆嗦着手,叫过裴宝珍道:“去,将你二哥叫来,带着他的婆娘和孩子滚出去。” 裴宝珍气呼呼的看了张氏一眼,便跑了出去。 裴家五兄弟正在隔壁屋子里下棋的下棋,看书的看书,见裴宝珍过来都看了过来。 裴宝珍看着独自坐在一旁的二哥,开口道:“二哥,娘让你带上你的婆娘和孩子,滚出裴家。” 第78章 裴源傻眼了,本来觉得过年回来能缓和一下和母亲及兄弟的关系的,谁知兄弟几个明显不乐意搭理他,他还指望张氏能说些好话哄哄母亲呢,这才多久,居然就被告知带着自己的婆娘和儿子滚出裴家。 “出什么事了?”裴骁正陪着裴轩下棋,听这话抬头问道。 其他几个兄弟也纷纷看了过来,裴宝珍一咬牙,冷哼道:“我的好二嫂,惹娘生气了。” 她并没有将张氏为何会惹裴母说出来,因为这里除了大哥,还有其他的兄长呢,当着自己这些哥哥,说大嫂的事总归不太好。 裴骁站起身来往外走,“我过去看看。” 裴源傻傻的跟着大哥去了裴母屋里,这才知道张氏做了什么。 裴源再不济也不会咒自己亲大哥无后,他头疼的看着张氏,而张氏还觉得自己委屈,甚至觉得羡慕苏念悠,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裴源,裴源原本举起来的手最终也没舍得扇下来,和裴母还有念悠告了罪带着张氏母子灰溜溜的走了。 裴源夫妻走后,裴母拉着念悠手安慰道:“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裴骁确实跟我说过这事,我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本来想和老三家的也说一声,谁知她便诊断出喜脉来了,我便没说。咱们女人啊,一辈子苦,有个男人疼比什么都强。我原本害怕裴骁不懂得疼媳妇,如今看来,我是不用担心了。” 念悠笑道:“娘,我没多想的,孩子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什么时候来都是一定的,就算裴骁不说我也不会如何,更不会将二弟妹的话放在心上的。以后娘也不要多想,安心享福就好。” 胡氏听念悠这么说也放下心来,原本她还担心大嫂因为二嫂的话牵累自己,没想到大嫂想的开并没有生气。她有些感激的看着念悠,心想以后可得和大嫂好好相处,绝对不能和二嫂一样那么傻。 裴母看着两个懂事的儿媳妇,心里很开心的,惦记着胡氏怀了身孕,拍拍她的手道:“好了,天也晚了,你身子重,让老三带你回去休息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胡氏没有拒绝,起身和众人告辞离去。 守夜到了后半夜,裴母也撑不住去睡了,裴骁摸摸念悠的手发觉冰凉便皱眉道:“你和宝珍她们都去休息吧,我和他们几个小子守夜。” 念悠也确实困了,也没回自己院子,直接跟着裴宝珍姐妹去了她们的院子。 两姐妹是双生,自小感情好,等大些了家里条件也好了,三个姑娘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现在裴宝珠出嫁了,只有姐妹俩住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念悠早早的就醒了,和睡眼朦胧的姐妹俩去了裴母的屋里。 屋里烧着炭火,很暖和,裴家几个兄弟都已经穿好新衣等着她们了,来之前念悠也回去换了身新衣,一家人一团新意。 自她进门,裴骁的眼睛就不够使了,想着昨夜困顿,只是关心的看着她一眼。 初一过完,初二念悠回娘家。 一夜休息,夫妻俩却还是有些萎靡不振,原因无他,昨晚裴骁将念悠反反复复的弄来弄去,真的休息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荣叔套好马车,将一应礼品都放了上去,马车很宽敞,还烧了炭盆,倒是不冷。 而清流村苏老汉等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着马车由远及近,脸上也挂上了笑意。 商氏在屋里忙活着茶水,苏茂和念林早就跑到门口去了。苏二婶讪笑着在一旁帮忙,时不时的探头出去看看。 年前的时候,苏娇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家里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小饭馆,家里有两兄弟,日子倒还不错。苏娇本来是不愿意的,被苏二婶逼着骂了一通这才死了找个比念悠婆家更富有家庭的心思。 念悠他们进了屋,苏二婶擦擦手道:“你们聊着,我先回去了。” 苏二婶的变化,念悠自然知道,知错能改,她当然乐见其成,便叫住她:“二婶,别忙着走,我给堂妹带了点东西,你帮我带给她。” 说着从荣叔提过来的盒子中取出一个小包袱递给苏二婶,“希望堂妹别嫌弃才好。” 苏二婶接过来,连忙摆手:“不嫌弃,不嫌弃。”说着和众人打了招呼便走了。 “外面冷,赶紧上炕上坐着,一家人不拘礼。”商氏见念悠将毛衣裳脱下来了,赶紧招呼她去炕上坐。 现在生活好了,冬天炕基本都不断火,闲着没事的时候一家人便坐在炕上唠家常,直接导致的后果是村里家里穷的人家舍不得柴火便跑来苏家蹭,不仅屋里暖和,还有一些平日吃不着的小零嘴。 商氏也是好心,要是别人家恐怕早就恼了。 一家人,念悠也没多想,脱了鞋便上了炕,舒服的靠在墙上,感叹道:“真舒服呀。” 苏念为笑着,随手将手边的点心递了过去,又转头对裴骁道:“我打算过了十五去一趟江南。” 念悠本来正眯着眼正舒坦呢,一听这话坐直了身子,看着二哥问道:“二哥去江南干啥?” 苏家现在虽然只是做着小生意,可也不愁吃喝,二哥完全没有必要再出去闯荡。 可是苏念为却打定了主意,笑道:“爹都同意了。” 念悠狐疑的看向她爹,有些不信。苏老汉叹口气道:“你二哥也大了,现在又不想成亲,出去走走长长见识也好。” 裴骁却比较支持,“去江南也好,江南民风更为开放,也比北边繁华,二哥去江南倒是不错。” 苏念为笑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支持我。最多三年我也就回来了。” 三年也足够放开心结了。 念悠点点头,想着只要二哥开心就好。 这一天,裴骁夫妻在苏家吃了午饭,下午才回去,过年时候,亲戚来往最多,裴家虽然没什么亲戚,可生意上的伙伴却也不少。 初三裴宝珠回娘家,一家人又热闹一番。 初四初五念悠陪着裴母去镇上和县城大户人家做客拜年。 初七裴家招待与裴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家,又是一天。 直到出了十五,这年才算过完,年味也渐渐淡了。 正月十六,苏念为便背着包袱带着一点盘缠远下江南了。 念悠不放心,裴骁便飞鸽传书告知自己在江南的朋友代为照看。 这一晃又到了二月,二月裴源入股的海船载着裴源的希望出发了,若是顺利,应该不出半年就能回来了。那时,将是丰收满仓的时候了。 眼瞅着三月春闱到了,裴轩和念林都要下场考秀才,一直忙忙碌碌的念悠这才想起这事,顿时急了。 第79章 此次春闱,裴轩和念林以及裴家老四都要下场考秀才,考秀才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 这县试就在清河县考,要分四五场,通过了才能去参加府试,府试则是在州府考,和县试一样,也要考四五场,通过了则能参加院试,院试考两场。全部通过则为秀才。 秀才在这年代是受人尊敬的,见了县老爷都可以不用下跪,不仅如此,秀才家的田地都可以不用纳税,可见秀才地位之高。若是念林能这么小的年纪考上秀才,那苏家在清流村的地位是谁家都不能比的了。 而今年裴轩和念林都参加考试,只要两人通过了县试,则要去青州参加府试和院试。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两人都能通过县试。 裴轩还好,过了年也十五了,自幼聪慧,读书也好,念悠倒不担心,反倒是念林,只有十二岁,念悠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好在县试就在清河县,裴骁便亲自带着俩孩子去了。 过了几天裴骁带着俩孩子回来了,俩孩子脸色憔悴,一看就是考试的时候环境太差,太过劳累的缘故。 裴骁带着俩孩子先回了裴家,打算用了午饭再将念林送回去。 饭后念悠拉着念林问道:“念林考的如何?” 念林羞涩的笑笑,“还行。我觉得不难。” 念悠这才放了心,念林从来不是个说大话的孩子,既然他这么说应该就是没什么问题了。 过了会裴骁过来接念林将他送回家去,念悠惦记兄嫂还有她爹,便一起跟了去。 苏老汉一家人也很紧张,早早的就在村口等着,见念林回来了才松了口气。在农家人中,能考中秀才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一路上许多人都来询问念林考的怎么样。 甚至有的人家已经开始话间透着巴结了,这让念悠感到很无语。 如此过了半个月,苏念庆一大早便和苏老汉跟着裴骁进了县城,进了县城直接在放榜的地方蹲守。 直到榜单贴上,苏老汉看到苏念林的名字的时候,热泪盈眶,嚎啕大哭。 看榜的有许多人,考上秀才的自然高兴,没考上的也矜持着只摇头叹气,冷不丁看到一老汉嚎啕大哭,以为是家里的孩子没考上,一个考上的秀才安慰道:“老伯别哭了,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呢。” 苏老汉眼泪一滞,不解的看着这人,“谁说没考上了,我儿子非但考上了,还是第三名!” 那人傻眼了,眨眨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名次,虽然考上了可是靠后呀,这人脸上懊恼,踉跄着脚步走了。 苏老汉哭完了,乐呵呵的开始笑了,“我们清流村十年来头一个秀才呀,可给老苏家长脸了。” 裴骁站在不远处,想了想还是任由苏老汉去了。一个农人家出个秀才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他知道,恐怕苏老汉都没想到念林能够考上。 他刚才看了一眼,念林排在第三名,而裴轩则在十几名,自己的四弟则没通过。 府试在半个月后开始,这次只有念林和裴轩去参加。 念悠不放心,便跟着一起去了。 好在青州城他们也来过,本来还担心定不上客栈,谁知裴骁却告诉他,年前他在青州买了一座小宅子。 宅子只是一间四合院,上房有四间,左右各两间厢房,还有一间下人房。一行四人住着很宽敞。 念悠将东西规整了一下,便拉着裴骁出去买菜。 裴骁笑道:“来一次青州城哪能让娘子劳累,咱们出去吃。” 念林和裴轩更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好像她不答应,他俩就哭给她看似的。念悠被逗笑了,将手上东西放下,“行,让有名的裴将军请客。” 裴骁笑,大手一挥:“走,吃好吃的去。” 裴骁带他们去的一家私房菜馆,这家私房菜馆老板与裴骁有些交情,老板知道裴骁要带着弟弟和小舅子来科考,便提前给他们留了一桌。要知道这家菜馆每日只招待五桌,多了一概不欢迎。 菜馆离他们的小院子有些远,裴骁雇了马车也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菜馆老板是高,个子不高,留着八字胡,听说裴骁他们来了,赶紧跑出来迎接。高老板笑起来胡子一翘一翘的很是滑稽,说话也灵透。 “裴老弟,有些日子不见了,快请进,今日巧了,有湖南那边的湘菜,可以尝尝。”高老板只瞥了念悠一眼点头示意便不在看了,倒是看到念林和裴轩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裴骁跟着他往院子里走,瞥见一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便随意问道:“今日不忙?” 高老板突然道:“巧了,裴老弟兄您二弟和他的客人也在此处用餐,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他非得再排个半个月的队不可。” 念悠惊讶的看了裴骁一眼,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院子来。 裴骁笑道:“我们已分家,下次高兄不必特意照顾,只我的幼弟裴轩和小舅子念林是一等一的好孩子,今后还少不得麻烦你。” 裴骁不是拐弯抹角之人,有话更喜欢直来直去,若非这样,高老板也不会与他相交。高老板明白了他们兄弟二人可能有龃龉,也只应下,心里却想那裴老二可真够厚脸皮的,明知道自己大哥看他不顺眼,居然还敢打着他大哥的名号过来,也太不将他这当回事了。 裴源不知自己已经被高老板惦记上了,这厢去了趟茅厕,回来和田玉良又胡吹海喝。 等裴骁等人在高老板的带领下进了屋子,路过大堂,正巧看见裴源与田玉良。裴源不知说了何事,引的田玉良掩唇轻笑。裴骁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二弟这作态着实有些丢脸。 他们裴家子弟居然落到给田家舔鞋底的地步了。 田玉良看见了裴骁一等人,脸上笑意不减,站起来笑着拱手道:“裴兄。” 裴源背对着一行人,听见这话顿时后背都僵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站起来慢慢转过头来,脸上因为喝酒有些红了,“大哥,大嫂....” 裴骁冷着脸点了点头,也不过去,只看着他道:“你们聊,我们先上去了。” 高家私房菜每天五桌,定点定时。而且五桌都是在楼上雅间,只裴源这一桌是高老板原看在裴骁的面子上单独给做的一桌,席面也是按照前面五桌中的一桌来置办的。 这一桌在大堂,好不突兀。 裴骁随着高老板上了楼,下边裴源有些坐不住了。田玉良自然看出来了,给他倒了杯酒,“裴兄害怕你大哥?” 裴源脸色有些不好,他能当着外人说自己自小害怕自己大哥吗?岂不是让人笑话。 田玉良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神色不明道:“你又何须怕他,他早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裴将军了,他现在就一商人,跟你我一样低贱的商人罢了。而且等海船回来,你要钱有钱,怕他作甚。” 是啊,大哥有什么好怕的,他以前的名头早就没了,现在和自己是一样的普通人,等海船回来,他要钱有钱,在裴家人面前那是天大的脸面呐。 裴源心中一松,脸上也好看许多,他举杯感激的看着田玉良道:“田兄的大恩大德,裴源没齿难忘。” 自家大嫂和田家的恩怨他自然知道,以前甚至还对田家颇为不屑,可自打他和田玉良打交道以来,越来越觉得田家不似苏家人说的那般不堪。许是苏家当初为了钱,将林氏的死强安到田家的头上也说不定。 想通这点,裴源对自己大嫂又有些不满,田家好歹是镇上大户,她居然因为自己娘家私事就不与田家相交,甚至闹的整个裴家都不与田家相交。 还好他看事通透,将大嫂的阴谋看透,否则他失去的可是一座金山一个好友啊。 两人喝着喝着,话便多了起来,裴源大着舌头将对念悠的不满也牢骚起来:“田兄....你不知道....我们分家,就是被我大嫂闹的。若不是她抢了我媳妇的管家权,要不是她撺掇我哥收回生意上的事,我哪能想分家出来呀!可那女人不知施了什么法,我娘、我哥、我几个弟弟妹妹....呜呜....没一个人站在我这边....”他说着说着委屈上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所有罪过推到了念悠身上,好似那三万多两银子不是他私自昧下的一样。 其实田玉良也是看不惯裴源的做派的,无法,谁让裴家就这个傻呢,其他几个虽然没什么心眼但都太听裴骁的话,只有这个裴源最听婆娘的话,而张氏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只让乔言榕跟张氏联系了几次就搭上了裴源这根线。 只要是裴家人就好,别管是哪个,只要裴源出了事,他不信裴骁会坐视不管。 他要做的就是让裴家倒台,退出青州商圈。 要说他和裴骁有什么仇? 真没有,他就是看不惯裴骁不可一世,天下在手的样子。 至于苏家,他本来不想为难的,可谁让苏念为不识抬举,居然跑去了男方,那就怪不得他心狠了。 裴源还在那里呜呜的哭诉家里对他的绝情,田玉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可他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哭也没用啊,老人最是心软,你多往你娘那里哭几回,实在不行往你爹坟上哭几回,你娘肯定心软。至于你几个弟弟妹妹,都是小孩子,管他们做什么。” 裴源一听觉得有道理,可他已经喝多了,又絮絮叨叨的和田玉良说了不少话喝了不少酒,才醉死过去。 田玉良看着他这副样子,出了门将裴源带来的小厮叫来,嫌弃道:“赶紧将你们爷弄回去,省的丢人。” 田玉良扔下裴源,姿态风流的走了,走时碰上正巧上茅厕的念林,心里顿时一紧:我滴个乖乖,刚才没仔细瞧,这孩子该是苏念为的弟弟吧?居然长的这般水灵。 只是想了想楼上的裴骁,田玉良只朝着念林优雅的颔首便仪态万千的走了。 念林歪头看着这男人,心想:这是男人吗,怎么跟个女人是的,见人就发骚。一准有毛病。 第80章 高老板店里的活计,无一不聪明伶俐,之前得了高老板的嘱咐便尽心的听人墙角了。 裴源两人一走,小伙计便噔噔跑上楼,凑到高老板耳边将裴源和田玉良的对话学了一遍。还将田玉良走时对着念林两眼放光的样子也说与高老板听了。 高老板一听,顿时皱眉,他只以为这亲兄弟有些误解,现在看来倒是怪不得裴骁了,有裴源那样的傻弟弟,裴骁不气才怪。 还有那田玉良,到底是什么德行自己也略有耳闻,却不知那田玉良竟然敢打裴骁小舅子的注意。高老板对念林印象很好,乖乖的,见人笑眯眯的,最是好脾气不过,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居然过了县试,而且名次靠前,若是再过了府试和院试就是妥妥的秀才啊。 十二岁的秀才,放眼整个青州城那都是头一份的,高老板家里有一幼女,今年十岁,过几年也是要说婆家的,这样好的孩子,他自然要看紧了。 于是高老板一思索便将裴骁单独叫了出来,将裴源和田玉良两人所说的话还有田玉良的行为告诉了裴骁。 裴骁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自然不能任由别人觊觎自己的小舅子,况且田家还背负着苏家一条人命,虽然念悠不说,可他知道这愁她早晚要报,当然,他不可能让自己媳妇操心,他得尽快解决田家才行。 而且,田玉良之前对苏念为做过的事他不是没看出来,自己这个二舅子至今不愿成亲,还不是田玉良给闹的人心里有阴影了。 裴骁想罢,对高老板感激道:“多谢高兄提醒。” 高老板连忙摆手,笑呵呵道:“不打紧,都是小事,咱们谁跟谁呀。”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裴骁回去,念悠担忧的看他一眼,“可有什么事?” 裴骁笑:“没事,快吃吧,多吃点,最近你都瘦了。” 念悠脸一红,嗔怪他一眼,自己可不是瘦了,可这能怪谁,还不是裴骁晚上太能折腾,而她现在白天要管家,晚上还要伺候这位大爷,不瘦才怪呢。 可当着弟弟和小叔子的面她也不好说,只想着等回去就和他算账,在青州这段时间她得好好松快松快才好。 因为距离府试还要十多天,裴骁便带着三人四处闲逛。他虽然没读过几本书,可也知道劳逸结合的道理,便也让他们扔开书本,将青州城逛了遍,好吃的,好玩的,无一不去。 到了第三日,裴骁突然带回来两个书童,年纪都不大,一个十四,一个十五,裴骁让十五的那个跟着念林,十四的那个跟着裴轩,以后跟着照顾俩孩子。 两个书童一看就是一早□□好的,不卑不吭,进了屋认了主子磕了头,便算是他们家的奴才了。 裴轩给他的书童取名豆丁,念林给他的书童取了文雅的名字:侍墨。 裴轩笑他装文雅,念悠笑眯眯的则说他没文化。 两主两仆闹成一团。 念悠本来不想让念林有书童,因为念林总归是农人家的孩子,请个仆人有些小题大做。而裴骁却坚持,说是为了保护未来的秀才郎。 念悠不知道的是,这豆丁和侍墨两人是裴骁一早就找人□□的,不仅识文断字,腿脚功夫也是上乘,有他们在两人身边跟着,他也能放心不少。 尤其是念林还小,不知人心险恶,由稳重的侍墨看着最合适不过。 裴骁将侍墨的卖身契递给念悠道:“这是侍墨的卖身契,你收好,等有机会,给岳父吧。” 念悠感激的看着他,没矫情将卖身契收下了。 临考前三天,小小的院子突然迎来了客人。 居然是苏大姑家的孙大郎和孙小郎。 念悠不喜欢大姑家的孩子,可表哥已经上门她也不好撵出去。前几年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苏大姑的哭,孙大郎的精明,都让她对孙家人没个好印象。没成想安稳没几年,人家又找上门来了。好在这两天裴骁没再出门,念林和裴轩也在做最后冲刺,便由裴骁陪着接见了自己这个表哥和表弟。 念悠一问才知,这孙大郎那年被念悠羞辱一顿,回去之后居然改邪归正了,凭着自己的努力硬是将自己最小的弟弟唯一没长歪的孙小郎给供了起来,现在读书读的也像模像样,今年也有十三了。这次过来也是过来参加府试,来时他们去了趟苏家,从苏家那里打听到了裴家的住处。 他们来的晚,只在稍远的地方找了客栈住下,过来也只是打声招呼,顺便想问问回去的时候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回去的事。 裴骁见孙大郎兄弟行事也颇为妥帖再不像以前的样子,便没有拒绝。 三天后秀才考试第二阶段,府试。 府试和县试一样,也是分五场,五天内吃喝拉撒全都要在贡院里面。 念悠早就知道,所以来时还带了腌制的酱菜,两个孩子都爱吃,还做了许多酥脆的大饼,甚至连贡院里味道不好这件事都想到了,念悠专门给两个孩子一人做了一对鼻塞和耳塞,将两人高兴的不行。 开考的一大早,裴骁便领着俩书童将两个孩子送去了考场,念悠闲着没事,便在院子里休整。 过了一个多时辰,裴骁这才带着俩书童回来。 此次考试还是考五天,他们只等五天后去贡院接人便可。 所以接下来五天裴骁和念悠就真的闲下来了。 裴骁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当天便拉着念悠出了门去,先是在城内逛了一圈,又带她去青州城找好吃的。 直到这时,念悠惊讶的发现裴骁居然对青州城这么熟悉,哪里有好吃的他都知道。 裴骁笑道:“第一次归宁的时候在青州待了一段时日,当时也是一位友人带我去的。当时想着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带婆娘来,自然要用心记下来了。” 念悠心里甜滋滋的,到晚上裴骁动手动脚的时候也忘了反抗。 五天很快在两人的腻歪中过去。裴骁一大早就带着念悠和两个书童去了贡院。 贡院门口挤满了迎接考生的人,马车牛车更是满街都是。 车夫挤不过去了,裴骁便带着俩书童挤了过去。 过了有一个时辰,贡院门打开,考完的考生出来了,念悠隔着老远,见那些考生面色难看,毫无精神,更是连读书人曾经有的儒雅都没了。 看到这些人这样,念悠不免担心念林和裴轩,好在过了没多久裴骁便将两人接了回来。 念悠在马上上对俩人上下打量,发现两人衣冠还算整齐,除了脸色有些差之外,倒比其他人好多了。 念悠松了口气,让两人上了马车,又忙着给两人倒水拿汗巾,忙的不亦乐乎。这次念悠也不问考的如何了,因为比起考试结果,她更关心俩孩子的身体。 裴轩和念林回到小院各自要了一桶水,足足洗了两遍水,又匆忙扒了些念悠早上准备的饭食,然后倒头便睡。 两人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这才心满意足的起床了。 念林和裴轩同时出了房门,看到对方的埋汰样,顿时相视一笑。 因为结果要半个月后才出,所以裴骁打算等结果出了再回去,而他也正好去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这半个月陆续有一些裴骁的旧友上门,裴骁烦了,怕念悠一人准备饭食辛苦,后来索性有人找便带着人出门去,连同小舅子和弟弟也一同带着。 念悠乐得自在,只自己买些菜,给那三人准备早餐即可。 而念林本是羞涩的小男孩,跟着裴骁出去跑了这半个月,倒是胆子大了不少。 放榜那天裴骁没去,让裴轩和念林两人一同去的。 两人回来都挺高兴,一问之下俩人都通过了。只是这次俩人名次掉了个,裴轩超过念林成了第五名,而念林在十几名。 念林不服气,瞪着眼笑道:“院试我指定能超过你。” 裴轩一挺胸,不屑道:“才怪。” 两人通过了考试,而院试也不远了,没过几天两人便又去考试。 院试只有两天倒是轻松一些,但是念林出来的时候脸色却很不好。 裴轩在一旁捂着嘴笑的辛苦,而念林瞪着他的样子则是恨极了。 念悠一问之下,裴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念林这次被安排在了茅厕旁边。他这是熏的。哈哈哈。” 裴轩笑的热闹,念林的脸色则更臭了,这都出来了,甚至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有臭味。 念林自小爱干净,这次回去足足洗了五次澡,而且吃饭的时候都吃不下了。 几天下来念林的小脸便瘦了下去,念悠急的不行,却又想不出办法。 裴骁见状,找机会将小舅子单独带了出去,两人到了城外,城外城墙根下蹲着一些衣衫破烂的乞丐,正值初夏,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乞丐乞讨的饭碗里已经馊了的饭食已经招了苍蝇。 而乞丐显然是饿极了,端起碗来似乎没有闻到味道依旧吃的香甜。 念林看着哇的一声转身便吐了。 裴骁看着他将水袋递过去,等他漱了口,才问道:“你只是因为在茅厕考了两天试便受不了吃不下饭了,若你是乞丐,那岂不是直接饿死算了?你家以前也不富裕,小时候吃的恐怕也不好吧?若是那时候有人在茅坑边上给你糖果,你还就不要了?” 念林有些羞愧,低着头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念林才抬头道:“姐夫,我错了。身在何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摆平心态。因为总有一个人要坐在茅厕隔壁,不是我就是别人,只是恰巧我在那里罢了。人在困境中不应该只想着逃避,应该想法子应对才是,而且人是不能改变环境的,重要的是自己要先学会适应环境才是。” 裴骁见他这样,心里更满意了,自己这小舅子虽然还小,可聪明着呢,自己不过说了这几句,居然就能这么快就想明白了。他抬手摸摸念林的脑袋,笑道,“念林真聪明,走,姐夫带你吃好吃的去,不给裴轩。” 念林一喜,重重的点头,“嗯。” 第81章 裴骁带着小舅子,背着自己亲弟弟去了青州最大的酒楼,狠狠的吃了一顿,直吃的念林下楼时都直打饱嗝。 回到家,念悠见念林脸色好看了些也有了喜模样,对裴骁更是感激。 而裴轩则眯着眼打量念林,总举得念林回来后有些得意,他瞥瞥大哥,又瞥瞥念林,总不能想到他们如何背着自己去吃大餐了。 谁知到了晚上,念林忍不住跟裴轩显摆,裴轩觉得委屈,第二天一早直接不理裴骁了。 念悠也看出来了,便将念林单独叫出来:“轩轩是怎么了?” 念林仍然笑眯眯的,摸着下巴直笑:“嫉妒了呗,吃醋了呗。” 念悠一愣,“什么?” 和裴轩也算一道长大,两人自小又一处念书,虽然年纪上差了几岁,可两人自来关系好,就算是裴轩的四哥与裴轩也不如念林与裴轩的关系好。 可就是这么两个关系好的孩子时时刻刻都要攀比着来。 比如裴轩炫耀近日我大嫂给我做了新衣服,念林便伸伸脚表示他也有。 比如念林炫耀一下姐姐给做的糕点,裴轩便示意小厮表示大嫂也给他准备了。 像这样俩人和小娃娃争取娘亲宠爱是的比着,谁也不让谁,可一旦出了门去,又是一对好兄弟。 可不管他们哪一个对念悠都很亲近,自然不愿欺骗姐姐。 念林依旧笑眯眯道:“昨儿姐夫带我去城外了,然后还带我去最大的酒楼吃烤乳猪什么的,然后昨晚我和裴轩提了提....” “只是提了提?”念悠不信,她突然发现她的弟弟远不像自己看上去那么老实,原来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已经长大了啊。 而且不但是长大了,她居然没看出来还是个腹黑的小家伙。 念林看他姐怀疑的眼神,便知瞒不了了,便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感情这小哥俩较劲呢。 念悠扶额,无语问苍天,想她苏家辈辈老实,可到了这里居然出了念林这样的人物。 可你又不能说他哪里不好,毕竟念林要是考上秀才那就是秀才老爷了,今后也要继续科举,说不得以后还能做个小官什么的,少不得和人打交道。 “唉,我也不管你了,可你看裴轩都怨上你姐夫了,你自己去解释去。” 念悠小眼睛幽幽的看了他姐一眼,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唉,好不容易在裴轩面前得瑟一回,又泡汤了。 念林去和裴骁解释了,然后裴骁也没当回事,当晚便带着小舅子,弟弟还有婆娘去了青州城最大的酒楼,要了更多的菜色,四人吃个肚溜圆。 没过几天,秀才考最后一场出来了,侍墨和豆丁一大早就去看发榜了。 而事情的俩主人公,由于昨日偷偷喝酒醉了,现在还在榻上躺着呢。 过了没一个时辰,俩书童就一脸喜色的跑回来了,“大爷,大奶奶,中了中了。” 小院子周围也有其他人家,听见动静都跑出来看。 侍墨本来很稳重,可头一次跟了主人居然主人就中了秀才,他当然高兴,到了念悠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大奶奶,小少爷中了,两位小少爷都中了。” “都、都中了?”念悠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 豆丁点点头,跟着附和:“都中了,咱们念林小少爷还是第三名。” 围观的邻居纷纷赞叹这家运气好,是个好人家,虽来了没多少日子,可这些大娘小媳妇的对念悠却也说的上话,也知这家有两个考生,只是没想到人家运气这么好,居然两个都考上了。 念悠喜极而泣,为这两个孩子高兴,裴骁从屋里出来,笑着对侍墨道:“快去外面买些糖果回来给各位大娘大嫂吃。” 侍墨答应一声就跑。 住在他们东边的一位大娘笑道:“这大好的日子怎的不见两个秀才老爷呢?” 念悠抿唇一笑,“俩孩子昨晚偷偷喝酒,现在还醉着呢。” “哈哈。” “哈哈,真性情呀。” 各位大娘大嫂的先是一愣接着笑了。 裴骁让豆丁去将两人叫起来,自己则与念悠招待过来贺喜的邻居。 念林和裴轩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迷迷糊糊被豆丁喊起来的时候还是头晕脑胀的。豆丁也不说何事,俩人只洗了脸便迷迷瞪瞪的去了堂屋。 一进堂屋,突然看到那么多人,愣了一下顿时不知所措。 邻居们见到了两个秀才老爷,都哈哈大笑然后打趣起来。 到了下午,院子里的人总算散去。 第二日又有裴骁认识的友人过来道贺,又是一天过去。 三天后裴骁一家收拾妥当,念悠记起来孙大郎和孙小郎是要跟着他们回去的,便打发豆丁去那边看看。 刚出门孙大郎和孙小郎正往这边走,只是俩人脸色不大好,见了豆丁更是一句话不说。 看榜那日孙大郎和孙小郎便看到了裴轩和念林的名字,而孙小郎在最后这一场院试中没有考上,只得了童生的名头,本来他们对这结果已经很满意了,谁承想大舅家的比小郎还小的念林都考上了,而且名次还是第三名,就连裴家的那个看起来不学无术的裴轩都得了第五名,他们心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然而来了多日,从家里带来的钱也用光了,他们不得不跟着裴家的马车回去,只是看到裴家人时怎么都不自在。 回程一路,念悠等人也沉默下来,尽量不去说笑让孙大郎兄弟误会。 到了镇上,念悠等人先下了马车,裴骁则和车夫将念林还有孙大郎兄弟送回家去。 家里已经得了信,喜气洋洋的,就连平日不过来的张氏都带着儿子过来了。 见裴轩进门,张氏赶紧将儿子放到地上,“快去找小叔叔。” 谁知裴成自小和母亲在县城居住,对裴轩太过陌生,根本不找他,而张氏又一个劲的催促,小孩子急了,哇哇大哭起来。 张氏责怪孩子不懂事,母子俩闹哄哄的。 家里还有一些认识人家,都来恭喜裴家,而张氏则和儿子吵闹不休气的裴母直瞪眼。 念悠笑着对张氏道:“弟妹,这大好的日子,就安安静静的不成?这么小的孩子又不懂事,和孩子叫什么劲啊,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 张氏被她说的脸红,呐呐的抱着儿子去院子里哄了。 屋里气氛这才好了起来,众位妇人更是稀罕裴轩,而裴骁今年十五了,家里有闺女的更是打起了小算盘。 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一起吃饭,裴母笑的合不拢嘴。 谁能想到他们裴家居然能出个秀才老爷呢,这是上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啊。 裴母破了惯例,喝了几倍,人也有些醉了,便道:“今日这些妇人,都看我们轩轩好,田家太太还想让她家小闺女嫁给咱们轩轩呢。听说田家小闺女长的也还不错,只是那家人的人品....” 念悠顿时觉得没了口味,手拿着勺子一下一下的搅这却不说话。 田家欠着苏家一条人命她一直记得呢,所以自嫁进裴家,她从来不会去田家做客,而裴家请客也不会请田家。 只是今日,田家居然来了人,她没见到,估计是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而婆婆现在说了出来,想必是对田家女很满意的,她不想表态,却也不会和田家人有任何瓜葛,反正裴轩今后成亲了便会分出去,不来往便是。 裴母喝多了,说了胡话,裴宝珍等人都有些尴尬的去看念悠。 裴轩吓得脸都白了,站起来对裴母道:“娘,我不要娶田家女,田家没一个好东西!” 苏家和田家的恩怨,裴轩自然直到,念林自幼丧母可不就是拜田家所赐。因为和念林关系好,所以他经常带念林来裴家,裴家人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可怜他自幼丧母。 多少次,裴轩与裴母撒娇的场面落在念林眼中,念林眼中的羡慕真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裴轩从那时起注意在母亲面前的言行举止,就是为了不让念林多想。 若是他娶了田家女,那么他不但失去了大哥大嫂,连念林这个朋友都会失去。 裴轩眼神坚定,气鼓鼓道:“任她田家姑娘貌美如仙,我裴轩也不稀罕,我就是打光棍儿也不会娶。” 裴母本是喝多了,可这些子女却明白,定是母亲心里乐意,要不然也不会趁着醉酒将这事说了出来。 若说婆母优柔寡断是被孩子们宠出来的,那么裴家孩子的聪明却真真的遗传了裴母。 裴母不敢清醒的时候提出来,只能趁着喝醉酒的时候将这事说出来。她确实满意田家姑娘,在她看来田家的所作所为虽然不好看,可田家姑娘是好的,端的大家闺秀也差不多了。 裴轩大声毫不留情的拒绝,这让裴母面上难看,手撑着额头看不清神色,她低低的道:“他大嫂,你觉得呢?” 念悠放下勺子,脸上的笑意不打眼底,“母亲相中的人自然是好的,媳妇没意见,听母亲的。” “娘....”裴轩急了,求助的看向裴骁。 裴骁沉着脸道:“娘,裴轩刚中了秀才,秋天还要参加举人考试,先不说今后中了举要去京城赶考,就说轩轩中了举,那田家的姑娘能配的上轩轩吗?” 裴母直起腰来,脸上哪有一丝醉意,她环视一圈自己平日喜欢的孩子们,叹了口气道:“老大老二都是自己相看的媳妇,这小儿媳妇,我还做不得主了?那孩子娘是真的喜欢,真的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因为你大嫂家里的事情,对田家不看好,可男人的事情,跟个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这姑娘礼仪好,就算以后轩轩做了官带出去也不丢人。” 念悠心中满是苦涩,双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深吸口气,站起来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谈。” 说着便快步走了。 裴母叹了口气,摇摇头。 裴骁冷笑道:“娘,裴轩今后是要做官的,最起码不会娶个商人妇!做官的最重名声,若是今后有人查起轩轩的岳家,难道要人家笑话轩轩的岳家是个土财主,大舅子是经商的吗!况且,田家欠着苏家的那条人命,我早晚都会替他们讨回来。此时母亲不可再说。” 裴骁说的强硬,裴母知道无望,便摇摇头站起来让丫鬟扶着走了。 被吓了一跳的裴轩突然哭了,“这是怎么了呀,都是田家那些混蛋!” “好了,都回去休息吧。宝珍和宝钗这些日子多和母亲说说话。”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第82章 裴骁很轻易就找到了念悠,念悠并没有去其他地方,只是回了沧澜院,简单洗漱一下便躺在榻上睡了。裴骁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只是睡梦中眉头依旧皱着。裴骁叹了口气,知道母亲伤了她的心了,只能等她醒了,再劝慰一下。 好在往后的几天裴母绝口不提田家女了,裴骁这才放心下来。 又过了没几日,清河县里对新晋的秀才进行了表彰,从此后裴轩和苏念林就是正式的秀才了。 念悠期间和裴骁回了一趟苏家,清流村多少年了都没出过一个秀才,现在不仅有了秀才老爷,还是这么小的秀才老爷。清流村的村民都与有荣焉,自发的凑了份子钱让苏家请了三天的流水席,连周围村子的人都跑来凑热闹。 热闹过后裴轩和念林被裴骁送进县里县学做最后的准备,等到秋天再到青州城考举人。 念悠和裴骁回到裴家,而裴母也开始为裴宝珍姐妹相看婆家了,裴宝珍姐妹今年十六了,到了说亲的年纪,裴母不敢再提田家女嫁给裴轩的事便开始忙碌起双胞胎闺女的婚事。 姑娘家找婆家总不比男子娶媳妇,尤其是他们还是镇上大户,找婆家更是慎重。 裴骁这些日子则尤其的忙碌,忙碌之余还不忘打听好的男子给妹妹。 但是他到没多着急,妹妹只有十六岁,于是裴骁和裴母商量了一下,等秋天裴轩考完举人再给姐妹俩找婆家,倒是裴老四,秀才没考上,也不打算念书了,便跟着裴骁学习管理铺子。 裴骁考虑到裴轩今后要做官,便和几个兄弟商量了一下,将家里产业都改到媳妇的名下。 而裴老四没有成亲,则将产业暂时挂到了裴母的名下。 过了夏至,裴老四的婚事定了下来,婚期定在明年春天。 转眼到了秋季,裴轩和念林去青州城考举人,这次考试只有两场,念悠便没跟着去,而裴骁也没去,只让荣叔带着俩孩子去了。 几天后两人回来了,此次考试成绩要过半个月才出,俩人待不住,便和荣叔回来了。 没个县每年能够考上举人的数量是有限的,若是俩人能够考上,那么会有县里的差役专门上门报喜。 忐忑中终于过了半个月,一大早裴家门前锣鼓喧天,差役是个大嗓门,还未到裴家门口便大声喊道:“裴家大喜,裴家大喜,裴家裴轩中了举人了。” 随着差役的大喊声,镇上的人家纷纷跟着来了。 门房飞速的往内院递了消息,好在今日裴骁在家,带着弟弟们招待了差役,又拿出瓜果喜糖分派给来凑热闹的人。 与此同时,清流村苏家门前也是人满为患。 在这个小小的村子,这些人一辈子有的都没见过举人老爷,谁承想清流村真的出了举人老爷了,而且还是个十二岁的举人老爷。 苏老汉激动的嚎啕大哭,带着一瓶酒去了林氏的坟前,大声道:“老婆子,你看看啊,咱们念林出息了,是举人老爷了,你看看呐!” 苏念为不在家,苏念庆好歹将喝醉的苏老汉带回了家,家里有这样天大的喜事自然要请邻居热闹一番,便自家出钱摆了三天的流水席,不管是林大姨母,还是苏大姑,这次都来了,就连林大舅家的林大郎都带着贺礼来了,而林二舅家里现在还一团糟乱,也怕苏家事后算账,便没敢来。 而就在裴家和苏家庆祝家里孩子中了举的时候,清河县里裴源家里却阴云密布。 张氏低声的抽泣声,还有裴源的叹气声,将整个屋子弄的压抑的很。 张氏泪眼朦胧的问裴源:“真的就,就全都没了?” 那可是十五万两啊。 裴源叹气,想到白天刚得到的消息,叹了口气:“全没了。海船遇上大风暴雨,船都被掀翻了,货物,更是在海中被冲走了。不光咱家,田家的也没了,全都没了。” “那,那李管事怎么说?”张氏不死心,这船是李管事他们老板的,总不能出了事让他们自己承担吧? 裴源面如死灰,从未如此绝望过,“李管事,自己还欠了一屁股债呢。这次全完了。除去咱们家的三万两,剩下的十二万两,咱们该怎么还啊....” “我不活了!”张氏突然嚎啕大哭,也不管儿子在苦恼,只坐在那里哭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就这么苦,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过,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啊!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啊。” 裴源吓了一跳,赶紧跳过来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让外面人听见了可怎么得了。你娘若是知道了,那全天下不就都知道了,你想让咱俩早死吗。” 张氏猛的一怔,吓得忘了哭,眼巴巴的看着裴源,“那怎么办呀。” 怎么办,他哪里知道怎么办,找李管事?早不知跑哪里去了,找田玉良?他们家现在还欠着田玉良一大笔钱没还呢。人家现在没来找他要钱已经很不错了。 裴源苦笑着坐在那里,只觉得浑身瘫软,现在他有些后悔了,为什么非得坚持分家,若是没分家,这样的大事,肯定有大哥来解决,若是有了麻烦也会有大哥来处理,现在可好,这么一大笔债,他该如何还。 他们以为说的隐秘,殊不知外面张母早就听了一清二楚,一听钱都没了,张母顿时大怒,回去叫来张富贵还有丈夫直接气冲冲的将门撞开。 裴源看到岳父一家傻眼了,“这是.....” 张氏哭的眼都肿了,见了家里人却不敢表现出来,“娘,你们撞门干嘛?” 张富贵气哼哼道:“干嘛,你说干嘛,快点将投资海船的钱还我们。” 张氏脸都白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哥哥,她祈求的看向张母,“娘....” 张母一扭头,不去看闺女,儿子和闺女比起来,还是儿子比较重要,闺女和养家糊口的银子比起来,还是银子比较重要,况且当日那一千五百两,他们可是借了不少的,若是真的没了,那么他们该拿什么来还债。 张氏哇的一声哭了,“娘啊,爹啊,哥啊,你们是想要我的命吗,现在哪有银子给你们啊,全没了,全都没了。” 张富贵才不管这些,伸着手朝向裴源:“妹夫,亏了别家的也不能亏了你岳父家里啊,否则就是不孝。” 裴源一看现在这样就知道全完了,他颓然的坐在那里,低声道:“哪里有钱给啊....舅兄....能不能....” 张富贵眼一瞪,打断他:“没什么可能,赶紧拿钱,否则将你这宅子卖了还钱。” 张氏一听顿时急了,银子没了好歹还有这座宅子,若是没了宅子,他们住大街啊。她跳起来去扑张富贵,“哥啊,你还是我哥吗,你个没良心的,你以前干了那么多坏事,不还是我们帮着处理的啊,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张富贵甩开张氏,冷笑道:“良心?你哥的良心早就被狗给吃了,你以前愿意给你哥处理尾巴,那是你自愿的,我求着你了?我的好妹妹,还是赶紧的趁早将钱给我们,省的今后连亲戚都没的做。” 张母和张全两口子只是冷冷的看着,觉得儿子说的对,趁着别人都不知道,赶紧将钱要回来,带着钱跑路才是正事。 可张氏不干啊,他们家现在哪里有那么多钱,三万两拿出去之后家里只剩了一千多两,这半年多来,她们花钱又大手大脚的,早就剩了没多少了,若是将剩余的给了他们,那他们就真的没活路了。 “你们给我滚出去,我没你们这样的家人。”张氏哭着去推张富贵,张富贵一把将张氏推开,恶狠狠道:“看在你是我妹子的份上,给你们两天时间,若是两天后不还钱,我就烧了你们这一家。” “哥!”张氏吓得忘了哭,呆呆的看着自己一心一意照顾的娘家人。因为哥的事,她之前和大伯子闹气,为了他们能有好日子过,将他们接到县城一起住,平时花用衣物也都是她准备的。 可就是自己尽心竭力照顾的亲人,在最关键的时候捅刀子,想将他们置于死地啊。 张氏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后悔不迭。 等张富贵等人走后,裴源觉得世界都塌了,他抱着张氏嚎啕大哭。 十五万两啊,全都打了水漂..... 而青州城内最大的酒楼内,李管事正将一个包袱递给田玉良,“田老弟数数,七万五千两,一文不少。” 田玉良笑着接过来,却不打开,“李兄办事我还是信的过的,这次裴家定会大为光火,裴骁也定然不会不管的。等明年,咱们再谋划出海之事,到时候只有咱们两家,赚的会更多啊。” 李管事难得笑笑,“自然。” 却说裴源被吓坏了,龟缩在家里再也不敢出门,甚至他和张氏都祈祷着张家人没有将事情透露出去,甚至期盼着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没过几天,外面还是知道了,之前借钱给裴源的几家商户联合起来纷纷跑到裴源家里来要钱。 再加上张母之前联系的几家,裴源的小院子被这些人挤的满满当当。 裴源被逼的没法子,便道:“今日这事是我的不是,请各位宽限几天,容我想想办法。” 这些人也没法子,只能再等两天。 可事已至此他能如何?裴源想回家借,可他们已经分家了,大哥他们又如何肯借。 裴源想到田玉良,可他还欠着田玉良五万两银子呢。 “他爹,要不咱先找田玉良再借一些?”张氏提议,“素日里他和你关系最好,也是他找你入股海船的,不能出了事他就不管了呀。” 裴源一想也是,便忙不迭的雇了马车去了九如镇田家。 可到田家一看,田玉良不在,这可急坏了裴源,裴源便在田家等了两日,好不容易等回了田玉良,可田玉良却不见他了。 田玉良的小厮拦住裴源道:“裴爷,我们少爷知道您来是为何事,可我们家也赔了十多万两银子呢,这十多万也借了外债四五万两银子呢,现在债主也来找我们少爷的麻烦,我们少爷没辙这才出去躲了几日,少爷还让我转告您一声,请您尽快将借田家的五万两银子还回来,不然他这边也没法交待了。” 小厮走了,裴源心却彻底凉了。 完了全完了。 裴源面色灰败,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回到家裴源便开始发高烧,任凭张氏灌了多少药都不降不下来。 张氏一看不好,赶紧抱着儿子雇了马车拉着裴源便往九如镇裴家去了。 一到裴家门口,张氏便开始哭嚎:“娘啊,救命啊!” 第83章 裴源被抬进了裴家,裴母见到儿子的样子,一口老血吐出来,当即晕了过去。 小丫头吓坏了,赶紧去叫来念悠。 念悠来了之后只能冷静的请了大夫来,给这母子查看一番又找人去叫裴骁回来。 等晚上裴骁等人回来,裴母已经醒了,而裴源则刚降了烧,人还糊涂着。 裴骁瞪了一眼张氏,冷眼问道:“说,什么事?” 张氏一哆嗦,却不想说,她现在说出来这裴家的人还不吃了她呀。 她抿了抿嘴,抱着儿子往裴源躺着的方向靠了靠,小声道:“等,等他爹醒了再说吧。” “哼。”裴骁冷笑一声,面露讥讽。 念悠见裴骁要发火,便对张氏道:“弟妹还是赶紧说了,有什么事好早作打算。” 张氏埋怨的看了念悠一眼,然后就开始哭:“先前他爹入股海船,全没了,船翻了,十五万两银子啊。” “十五万两?” 众人惊讶。 张氏哭哭啼啼继续说:“他爹借了十二万两,我们自己出了三万两,现在债主都追着要债,这可怎么办呀。我不活了呀,我死了算了。” “那你就去死吧。” 张氏一愣,却见裴骁冷着脸,一脸的恨绝。 张氏害怕,转瞬趴到裴源身上哭:“他爹啊,你快醒醒啊,你再不醒醒,我们娘俩也没活路了,这是逼人去死啊。” 众人一听她这话顿时气的不行,裴宝珍讥讽道:“都分家了你还来这里干嘛?” 张氏不管不顾,捶打着裴源,不一会儿裴源咳嗽着醒来,总算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裴源张嘴,却干的厉害,而胸口那里有张氏压着差点喘不过气来。 等张氏哭够了,天色也晚了,两口子再回头,哪里还有家人的影子。 躺在原先睡过的床上,裴源顿时泪流满面。 难道连家人也不打算管他们了吗? 到了第二日,裴母来了,本来想给他一拐杖来着,可看到裴源的样子,总归是于心不忍。 裴源绝望的看着母亲,呜呜的哭了,张氏已经吓得不敢哭不敢说话了,一夜没人管没人问,她哪里还有勇气说话。 裴母叹了口气,事情究竟如何,裴骁等人早已和她说了,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能想办法将窟窿堵上了。 这里孩子没开始说话,那边就有人来报:“外面来了许多人,说是咱家二爷欠了他们银子,让二爷还钱呢。” 裴源一听,吓得直哆嗦,脸都白了,张氏也好不到哪去,揪着裴源的袖子,哭的悄无声息。 裴骁进来,冷冷的看了裴源一眼,将裴母扶着出去了,“娘,这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儿子有本事裴母自然知道,可二儿子.... 裴母拉着裴骁的手道:“老大啊,你可是老大,可不能真的不管老二呀,他糊涂做了错事,可总归是裴家人,不能不管呀。” 裴骁点点头,面无表情:“知道了。” 裴母走后裴骁又进去了,裴源夫妻看着大哥,从未有过的害怕。可为了妻儿,裴源还是挣扎着爬下床,跪在裴骁面前,哭道:“大哥,我错了,我错了。” “哼,现在知道错了?”裴骁冷笑几声,对裴源道:“我可以帮你们渡过难关,不过,有个条件。” —— 裴骁没过多久便出来了,外面还有要债的等着要钱呢。 裴骁带着几个弟弟去了前面,好不容易安抚了这些人,这才回到后面让荣叔准备十二万两银子。 十二万不是小数字,单凭裴骁自然拿不出来,只能和其他几个说了,等过段时间再补上。 裴老三等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便答应了裴骁的安排。 等裴骁将所有银子帮裴源还清了,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在此期间,裴源夫妻一直住在裴宅,也不说搬回县城去,等知道裴骁将银子还回去了,放松了心的时候,又觉得难受。 没有人知道裴骁和裴源说了什么,裴源在几天后带着老婆孩子带着裴骁给他的县城几家店铺的地契回到县城。 一进家门,见家里乱七八糟,活像遭了劫匪。进屋才见张氏娘家一家人早就跑了,其他丫鬟婆子都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见夫妻回来了才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直到这时张氏才知道,她的好娘家,好大哥,好爹娘,在他们不在家的这段期间将家里的东西全都给卖了,这几个丫鬟婆子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东西被搬空了。 张氏心彻底凉了,苦笑几声泪流满面。 但是日子总要过下去。张氏无奈和裴源商量了一下,除了看门的看门的老头和一个婆子,其他的丫鬟小厮什么的全都卖了。 他们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时候,好在裴家念在他们是裴家人的份上给了两间铺子,生活倒是不惧,但是以后和家里的感情是再也回不去了。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天气转暖,万物复苏。 意气风发的田玉良约了李管事在青州城内最大的花楼里喝了花酒,又签订了契约,将筹集的二十五万两交给了李管事。 田玉良喝了一口酒,似笑非笑的对李管事道:“弟弟我可是信赖哥哥的,这次可就指望哥哥了。” 李管事点头:“这是自然,田老弟只管等着海船入港的消息即可。” 说实话田玉良之前也是怀疑李管事的,可他也派人调查过李管事,却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而且李管事管着海船已经有十多年了,为各个商户赚了不少钱。上次李管事冒着风险和他坑了裴源,也是因为李管事的二儿子犯了大事,需要银子打点,这才和他干了一票。 而且经过这两年的交往,田玉良对李管事还是很信任的,只等着海船一归,赚个满盆饽饽。 去年坑了裴源后,裴家不得不吃下这个亏,他赚了钱不算,也让裴骁将委屈咽下去。 李管事看着田玉良,心里冷哼了一声。 田玉良从花楼里出来,高高兴兴的坐了马车回到田家。乔言榕见田玉良回来,只冷哼一声,便不再搭理。 田玉良借着酒气,上前扣住乔言榕的下巴,笑道:“娘子可是为了裴骁忧愁?” 乔言榕一滞,身体僵硬。 田玉良冷笑:“你放心,裴骁有的是钱,十二万两银子九牛一毛。” 乔言榕猛的甩开他站起来,凑近田玉良道:“早晚有一天,你会下地狱。” 田玉良笑的无所谓,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我就是下地狱也会带上你的,我的好娘子。” 可随着时间的过去,出去半年的海船依旧没回来,田玉良安慰自己也许是路上耽搁了,明年春天一定能回来,可直到第二年夏天,海船依然没回来。 田玉良这才慌了,可他找到之前介绍他认识李管事的人,这才发现那人早就不知所踪。不但如此,就连当初去过的那间据说是李管事的铺子,也得知这铺子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卖了。 田玉良站在青州城的街道上,心都凉透了。 前年秋天他还坑了裴源,那时还为了七万两银子沾沾自喜,可时隔两年,自己成了那个冤大头,自己到头来是彻底被李管事耍了。 田玉良自然不甘心,将李管事在青州的产业都跑了一遍,得到的结果却是所有的产业早在一年前便卖完了。 他甚至不敢去衙门报案,因为他怕之前骗裴源的事情被抓出来,他甚至想去江南找回李管事,可是派出去的人回来都摇头说再也找不到李管事。 从青州回到九如镇,田玉良的心从头凉到脚,怎么进门的都不知道。 翠姨娘这两年被乔言榕收拾的不轻,田太太身子这几年不好,也不管家了,得了管家权的乔言榕便开始收拾田家的里里外外,翠姨娘首当其中,被收拾了几次也学乖了。看着田玉良进了门,便赶紧去给乔言榕报信。 很快田玉良便进了屋子,翠姨娘爱慕的看了田玉良一眼便退了出去。 乔言榕知道田玉良入股海船的事,见他这般失魂落魄,也猜到了可能。也对,这事根本就不用猜,亏得田玉良因为裴家赔了钱财而沾沾自喜,殊不知裴家家业大的连她都不清楚,田玉良以为真的伤到了裴家的根基,简直是找死。裴骁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看这个样子是已经得到报应了啊。 乔言榕笑了,眼角细小的皱纹也生动了起来,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如同三十岁的女人。 这一切都拜田玉良所赐。 想起自己曾经的痴心妄想,想起苏念悠曾经说过的话。 自己是多么的傻。 甚至有段时间她想:既然已经嫁给田玉良,那么就放下过去,好好过日子吧。 可她这么想,田玉良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因为田玉良就见不得别人好,而且田玉良是个断袖,是个再也掰不过来了。 这几年,田玉良没少折腾她,她的神经都快要断了,可现在看来,田玉良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乔言榕笑了笑,还能指望田玉良吗? 田玉良早就疯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是个疯子。 田玉良看着她脸上讥讽的笑意,再想到那二十万两银子,抬手便给了乔言榕一巴掌。 血丝顺着嘴角流下,乔言榕脸上红肿一片,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田玉良,哈哈大笑,“田玉良,你也有今天!活该!” 田玉良怒急,反手又是一巴掌。 乔言榕伏在桌上,桌上的茶杯茶壶早就碎了一地,她笑着,笑着,笑这可笑的人生。 许久,田玉良找回了语言,咬牙切齿道:“就算是死,我也会拉着你一起的。” 两年时间,海船都没回来,外界对田家的猜测更甚。 别人不知道,田玉良自己是知道的,田家以前不过是土财主,当年借给裴源的五万两银子还是他借来的,前年海船走时他投入的二十万两,其中有八万两是他抵押了好多家里的铺子当来的,剩下的十二万两,是他借的,走遍了青州城借的。 现在可好,他重新走了一边裴源走过的路。 不同的是裴源后面有个裴家撑着,裴家看上去没有田家家大业大,可田家有裴骁啊,他早年得的赏赐早就被他秘密放了起来,本是为了子孙后代存的养命钱,可惜田玉良非得找死,那么裴骁自然成全他。 而田玉良身后,只有一个土财主的爹,和无数个庶出的盯着产业的弟弟。 不过几天的功夫,讨债的便上了门,田家无钱可还,家里的铺子便被当铺收了去很快便卖了。 可是还是不够,田地主为了救儿子也是拼了命了,将家里的土地都卖了干净,可惜还是差着一万多两。 田玉良带着乔言榕去乔家借钱,连大门都没能进去便被轰了出来,并且表示没有乔言榕这个女儿,乔家与田家毫无关系。 最后田地主没法子了,便将祖宅卖了出去。自家上百口人找了间二进的小院子挤了进去。 丫鬟婆子卖了一大批,小厮卖了一大批。 最后只剩下几个烧火的婆子和田地主家二十多口主子。 田太太最终知道了这件事,被田玉良气的吐了血,当晚便没了,田地主头发一夜间更是白了大部分。 曾经纵横九如镇的田地主家垮了,没有人同情。 曾经让人艳羡的田家太太没了,也没人来道别。 田家欠了九如镇多少条人命,普通的老百姓不会知晓,田家做了多少坏事,九如镇的百姓却如数家珍。 在田家搬出祖宅的第三天,县里来了衙役,将田地主带走了。 原因是身上背负着数条人命。 田玉良一下子垮了,看着原本富裕的家被自己弄垮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同房小妾都已经卖了,一家人挤在小院子里,田玉良只能到了乔言榕的屋子里。 乔言榕难得打扮了一番,远远看去仍然是貌美如花的小娇娘,可近了看才知脸上仅有的红润也是脂粉的效果。 乔言榕看着田玉良,头一次没有针锋相对,她服侍着已经瘦了许多的田玉良躺下,突然说:“田玉良,你为何恨我?” 田玉良呆滞的目光看了乔言榕一眼,勾了勾唇,“我并不恨你,我只是....只是看着别人痛苦,我很快乐...” 果然是个变态啊。 乔言榕静静的闭着眼睛,直到到了后半夜,她突然起身,从枕头下取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双眼通红的刺向身边的男人。 田玉良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疯了的女人,从没想过这个女人会这么恨自己。 女子不是应该三从四德吗? 女子不是应该出嫁从夫吗? 女子不时应该事事以丈夫为先吗? 可是他再也问不出来了。 乔言榕握着剪刀,从未有过的快活。 一下! 两下! 三下! ..... 周而复始。 不知过了多久,田玉良早就瞪着眼睛死去多时,胸口一片狼藉,下身那处更是血迹斑驳,若是有人掀开一看,便知田玉良临死都不再是完整的男人。 田玉良死了,死状难堪。 乔言榕坐在血泊中独坐了许久,直到天将亮时,这才起身,哆哆嗦嗦的点了蜡烛,然后将蜡烛扔在陈旧的帐幔上。 一起死吧。 谁也别再牵累谁。 死吧,别再有下一世。 全文完。 第84章 番外一 田玉良死了,乔言榕也死了。 据说田玉良死前惨状甚为吓人。 据说是田家大少奶奶乔言榕一把火将自己和田玉良烧死了,田家其他人因为发现的早得以活命。 田玉良死后,田地主也被青州知府判了秋后问斩,青州知府一审之下,发现田地主家背负着数条人命,请求朝廷旨意之后将田地主砍了。 很长一段时间,九如镇都不乏闲聊的话题。 但是这一切,对裴家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对于苏家人来说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林氏的死终于有了交代。田地主死的那天苏老汉激动的跑到林氏坟前嚎啕大哭,闻者落泪。 而此刻,念悠却没有精力管这些了,因为她春天的时候有了身孕,此刻已经四个多月了,再有半年,她就要做母亲了。 十一月中旬,今年第二场大雪下来的时候,苏念悠和裴骁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健康的女娃娃。 因为是第一个孩子,夫妻俩都很喜欢,裴母上了年纪,虽然盼着孙子,可对孙女也是疼爱。 孩子满月的时候京城来了几位将军,据说是裴骁曾经的朋友。来喝满月酒的亲朋们突然惊讶的发现原来裴家在京城也是有人的。 自此以后九如镇的人对裴家更加敬畏,见了裴家的人更是客气又客气。 过了年天气逐渐转暖,十八岁的苏念林和二十岁的裴轩结伴去了京城参加春闱。 苏念悠是担心的,若不是孩子小,恐怕她都得要求跟着,于是她便去找裴骁,“要不你陪着他们去吧。” 她的担忧裴骁自然知道,而且他更清楚的发现自己的小媳妇自从生了孩子感性了许多,总是牵挂这个牵挂那个。 裴骁有些吃味,但还是耐心的劝道:“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二哥这么大的时候都自己一个人南下呢。他们俩脑子也活,咱们根本不必担心。” 苏念悠一想也是,便暂时放了心,等俩人走的时候更是嘱咐再嘱咐,生怕他们在路上出了意外。 而裴骁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弟弟和小舅子出事,在俩人走后便派了人悄悄的跟着,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三月,春闱,裴轩和苏念林两个笑眯眯的少年郎进了考场。 几日后,两人神色疲倦的出来了,两人在考场外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四月初,九如镇裴家和苏家同时接待了来报喜的衙役。 苏念林以殿试第三名的好成绩成了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而裴轩虽未中前三甲,但是也在二甲的前几名。 苏家和裴家在九如镇名声大噪,俩人还未回家,家里便被媒婆踏上了门。 更有甚者,有人直接求到苏念悠这里,说是想将闺女送给苏家做个丫头。 苏念悠觉得无语,只能委婉的拒绝了。 念林和裴轩的年纪虽然可以成亲了,但是俩人前途刚开始,他们做家人的又怎能不顾他们的意愿娶妻呢? 只是一直到了四月底,念林和裴轩也没有回来,直到五月初才接到裴骁下属的消息,说是俩人均留在了京城,同时进了翰林院。 俩人被京城大官榜下捉婿,却被俩人巧妙的躲开了。 圣上赞许苏念林的才华和人才,欲招为驸马,也被苏念林拒绝了。 后来圣上打听到裴轩竟然是裴骁的亲兄弟,激动之下将胞弟齐王之女安平郡主赐给了裴轩。 裴轩偷偷的与安平郡主见了一面,觉得适合当妻子,当然他也不傻,皇家中人自然高傲。裴轩与安平郡主约法三章,并且安平郡主下嫁裴家。 这些裴家人知道的时候都替裴轩捏了把汗,直到裴家人和苏家人齐齐上京城后,裴轩才笑眯眯道:“男人娶妻天经地义,若是郡主连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我怎么可能同意娶她。” 相比于裴轩的自信,苏念林则直接表示:“公主也罢,郡主也罢,我都不想要,我只想娶个和姐姐一样的农家女做妻子就够了。” 各人有各人的姻缘,众人笑过也就罢了。 裴轩娶妻之后,裴家人和苏家人又重新回到九如镇过着安静的生活。 只是离家好几年的苏念为却一直没有回来。 亲人自然是想念他的,但是他们也知道,苏念为的心结一天打不开,他便一日不会回来。好在恶人有了恶报,才没让这世上的人凉了心。 苏念悠和裴骁的女儿裴果三岁的时候,长子裴匀终于出生了,这一年裴轩的儿子也出生了,似乎每家都过着幸福的生活。 日子就如流水缓缓而去,九如镇这个小镇上又诞生了许多奇特的事情。 只是好与不好,都在自己心里,谁又能笑谁呢。 完。 第85章 番外二 苏念为的噩梦,是从十四岁开始的。 那年他在镇上田地主家里做长工,靠着一把子力气赚着一点小钱,平日里最幸福的事就是发了工钱,买上两斤肉回家与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了。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深秋,苏念为和负责花草的工匠匆匆忙忙用毛毡将花草盖了,就听有人喊道:“那边的小子过来,大少爷叫你。” 大少爷? 田玉良? 苏念为一愣,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大少爷叫过去亲自接见。苏念为莫名其妙的跟在大少爷小厮的身后去了田玉良的房里。 田玉良此时不过十九岁,长的虽不算英俊,但是也比一般人好看,乍一看到苏念为,田玉良只觉心跳突然加速,然后看向苏念为的目光里便充满了侵略性。 那时候的苏念为小,又没有什么心思,并没有看出田玉良眼中的侵略性,甚至在田玉良说让他做自己贴身小厮时还很高兴的答应了。要知道做少爷的小厮赚的月钱可比做杂工多的多了。 直到被田玉良和小厮强行绑在床上然后被扒光了衣服,田玉良将那肮脏的东西强行送入自己那羞人的地方时,苏念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屈辱、恶心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内心,他恨田玉良,恨不得杀了他。 可是他没有杀了田玉良的能力,田玉良的小厮劝他识时务,最好从了田玉良,否则有他的苦吃。他当然不甘心,他又回到原来的岗位,离田玉良远远的。 或许那只是个意外也说不定。 但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苏念为再也不能忍受去和田地主说了。 可田地主早就知晓儿子的毛病,非得没有惩罚田玉良,还将苏念为打了一顿然后扔了出去。 田玉良站在他的身边,笑眯眯问道:“跟着我吧,保你好日子过。” 苏念为对他这样的人是不屑的,他宁愿死,也不会屈于田玉良身.下。 好在他被裴骁给救了,然后送回了苏家。 他以为他和田玉良也就这样了,谁知又一次碰见了田玉良。田玉良看起来很对不起苏念为,而且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作为慰问,苏念为想到自己的家人,屈辱的接受了这二百两银子。 就当是给自己的补偿吧。 谁知道就是这二百两银子要了他娘林氏的命,当他回家看着躺在血泊里的母亲,看着哭着晕过去的妹妹,他深深的自责。 他想要报仇,可是他没有能力。他和大哥苏念庆去县衙击鼓鸣冤,可换来的却是田家施舍的五十两银子和威胁。 他想,总有一日他会为母亲报仇的。 后来的几年,凭着兄妹几个的辛勤劳动,家里也算少有产业,日子也越过越好。小侄子出生了,妹妹也有了喜欢的人。 他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就在那时他遇见了一个姑娘,看起来那么好。 只是他后来知道,这女子居然想抢妹妹的未婚夫,从头到尾脸上的良善都是骗人的。 他失望透顶,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将这恶毒的女子忘记。 妹妹成亲后,弟弟也中了举,苏念为还是不想成亲,没有人明白他为何不愿意成亲,可他自己却知道,田玉良给他的耻辱这辈子都不能忘记。 出去走走吧。 他听从了妹夫的建议,带着盘缠跟着商队南下。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远比九如镇要热闹的多,他站在熙熙攘攘的繁华城镇,却依然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碰见刘月盈是什么时候呢?苏念为想了想,却想不起来了。 只是在他有记忆的时候,这个名字很淑女的姑娘已经跟着他走了几个月了。 他赶过,可是赶不走,骂也不管用。 这姑娘只是静静的跟着他,从繁华的金陵去了南京,又跟着他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她的家人呢?有时候苏念为很疑惑。 刘月盈浅浅的笑着:“我爹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去争取去努力。” 她爹是谁? 他不知道。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几个月来从愤怒到平淡是怎么了,甚至有时候他走了一段时间还会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看那姑娘是否跟了上来。 每次他回头,都看到那个穿着男子打扮的小姑娘浅浅的笑着,露出开心的模样。他郁闷,他烦躁,可最终却习惯了她的存在。 后来他决定跟着商队出海,看看更远的地方,他想,这次她不能再跟着她了吧。 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期盼,他上了船,却在船头看见了刘月盈。 他不知道她到底什么身份,他不问,她也不说,只浅笑着看着他,“我又来了,这次你更撵不走我了。” 小姑娘从未笑的如此开怀,这一次他的心彻底的软了,他想,等海船回来,他就娶她。 海船一走两年。小姑娘刘月盈跟着他走了两年。 从船上下来的时候他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小子,而她却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小姑娘。 他带上聘礼去了刘月盈的家,直到这时他才知一直跟着自己走的居然是一个大家闺秀。 刘月盈的父亲是替天子驻守南方的镇国将军,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两人在金陵成了亲,苏念为打算带着妻子回九如镇。 回到九如镇,发现九如镇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盛极一时的田家倒了,田玉良也死了,林氏的仇报了。 看着幸福的家人,他想原来这辈子他也能如此的幸福。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