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余生请多指教》 第14章 规划 炎炎夏日,不过才上午十点,太阳就已高高悬挂在万里无云的高空中。 在外玩耍的小孩看到生人,依旧害羞的往屋里跑。 陆柠一边摇头,一边无可奈何。她的魅力已经不够用了,小孩看了都得跑。 他们挑的人少的地方走,一路上除了几个零散玩耍的小孩外,并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人。 穿过村子,来到开阔的地方。陆柠才抬手在眉骨上搭了个小小的遮阳棚,往四处望去。 不远处的山地里稀疏站着不少人,他们一会儿直起身子,一会儿弯下腰,正在地里劳作着。 而对面更远处的半山腰上,则有不少身影正在晃荡着。陆柠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看清楚那些晃动的身影是羊群。 原来对面的半山腰上有人在放羊,羊群跟着领头羊分散开来,正在挪动着啃草。而它们的身前、身后,则是头戴草帽,手拿鞭子的牧羊人。 陆柠偏头看向江言好奇道:“这么远,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对面山头,看似挺近,但实际上挺远。要光靠走路翻山越岭的话,恐怕得走上好几个小时。 这附近几个山头,也只有悬崖村有人住,不可能是山外的人专门跑过来放羊。 亦步亦趋跟在陆柠身旁的江言,指着牧羊人身旁悠悠道:“看到没,那是马,他们是骑马赶着羊去对面山头的。每天八点半从家里出发,一点再从对面出发回来。” 就跟草原上的牧羊人一样,两个人一前一后骑着马、赶着羊,一个地方的草吃完又换另一个地方。 牧羊人早上在家吃个饭,或者不吃饭但带上两个洋芋,或红苕,又或是饭团,上午或中午饿了就垫两口。 等下午放羊回来,再正经吃顿饭,一天也就结束了。 而羊群和马儿,在山里啃草啃到一点,路上再东啃啃西啃啃,一路啃回家,一天也就不用再吃草了。 陆柠若有所思的点头道:“那些羊都是一家人的吗?还是全村的?” 她四处看了一圈,也就只有对面的山头有人在放羊。但那目测起码有二十多只羊,不像是一家人的。 毕竟,羊的价格还挺贵。 江言甩了甩手里的杂草,挑眉道:“没错,那是村子里百分之九十九的羊。大家会根据村里定的规则来轮流放羊。” 每人两天,轮流去放羊。想去哪儿放就去哪儿放,村里人不会管,只要羊群能吃饱,并且按时回来。 至于剩下那百分之一,是因为有些人家养的羊少,或是羊太小、怀孕等原因,不参与集体放羊,而是每天自己去割草回来喂。 陆柠点头,表示理解。 虽然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但总有一些特殊情况不是。 江言笑了笑,偏头看着陆柠道:“柠柠,你下山后准备做什么,考公吗?” 还没毕业的时候,他就知道陆柠家里要让她考公。包括陆柠毕业后回家,原本也是准备考公的。 但是陆柠一直以来的意思都是不考公,她不想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虽然在他看来,考公倒是不错的选择。至少以后陆柠可以轻松不少,不用那么辛苦。但他尊重陆柠的意思,陆柠想做的,他都支持。 果不其然,陆柠的回答在他预料之中。 她扬了扬下巴道:“考公当然是不可能考公的,我准备在月城找工作。” 她哥都能摆脱家里的束缚,她也能。 她就是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来,她自己的未来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江言抿了抿唇问道:“为什么不去锦城,是因为我?” 不考公在意料之中,但在月城找工作,就超出他的预料了,月城哪有省会锦城好。 “柠柠,你不必为我付出这么多。”江言哑然道,“回家考公,或是在锦城工作,对你来说都是最优的选择,没必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这种小地方。” 人往高处走,哪儿有越过越回去的。 在他心里,陆柠就该属于锦城那种大城市。她不该受他影响,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山里。 即便是州府月城,他也觉得委屈了陆柠。 陆柠脚步微顿,神色认真的看着江言道:“我没有委屈,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受委屈,我也不是因为你才想去月城的。我不想考公,更不喜欢考公。我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我想脱离父母的掌控,过我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我觉得在月城比在锦城的机会多。等稳定一些,对月城了解多一点后,我会打算创业。” 虽然,这一切的导火索,是宁静提的彩礼。但正是因为这事儿,才让她更加坚定了要自己出来工作的想法。 当然,这事儿她不会给江言细说,省的他一天瞎琢磨。 江言眉头紧皱,眼里都是不赞成:“就算不考公,在锦城找工作也比月城好不是。你对锦城了解更多,姥姥也在锦城,总比在月城孤立无援的好。要不你还是回锦城去吧,等我放假就去锦城找你,怎么样?” 他还是不想让陆柠在这儿吃苦,小城市事儿多而杂,工资低。创业更是费心费力,还可能血本无归,当真不太适合他们这种应届生。 陆柠瞪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你就别管我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我自己有自己的安排。” 她抬眼望向山地里劳作的人们,悠悠道:“倒是你,你这里条件这么艰苦,三年可怎么待的下去。要不我们去找分配的负责人,让他给你换个地方?” 据她所知,江言家虽然穷,也在农村。但村里有小卖部,通往镇上的交通也很方便,条件比悬崖村好多了。 然而,江言却摇头道:“算了,分都分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别的地儿有人,我也去不了。” 再说,他自己也不想去换,就悬崖村,也挺好。 见江言的确没这个意思,陆柠也不再说什么,只跟他一起继续瞎转悠。 当转悠到村尾时,陆柠突然听到一阵神秘的吟唱声,从村尾那家家里传来。 第13章 条件艰苦 高山小学即便再偏,那也是公立的小学。即便这里只有悬崖村的学生,也会享受到来自政府的关怀。 而陆柠现在铺的这套江言新领的被褥,就是政府发下来的补贴。当然,这些里面也有志愿者捐赠的。 虽然是分给江言的,但她用了,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跟江言用是不一样的感觉,她是一定要补进来的。 然而,她这话一出,江言便摇头道:“不用这样,这套本来就是分给我的。你用跟我用,都是一个样。再说,等你下山后,我还接着用呢。” 每个人都可以免费领一套,他也只领了一套没多领。 陆柠立马反驳道:“那不行,以后你也得帮我把我这套保管好,下次我上来还得用。” 江言要在这儿支教三年,她可不敢相信自己能忍三年不来见江言。 但江言却不愿陆柠再上悬崖村来,他不赞同道:“你已经来看过了,以后都换我去山下看你,你不用再来山上。” 这种担惊受怕的苦,就让他一个人吃好了,他可不愿意让陆柠再次吃这个苦头。 “那可不行。”陆柠一口拒绝道,“我肯定还是要来的,悬崖村,我很喜欢。” 说着,她继续道:“反正你不管,我就想来。” 见她如此坚持,江言嘴角微抽,只好无奈道:“到时候再说吧,你还得找工作呢。” 陆柠想找个借口给高山小学捐东西,他现在是不太赞成的。毕竟现在用的钱,都是父母的。 等哪天他们自己挣钱了,他肯定乐意用自己挣的钱来捐助高山小学。 但他不能打击陆柠的善心,他现在考虑的更多的是未来的安排。 收完床铺上的东西,陆柠转了一圈道:“对了,他们都有保温瓶,你还没有。等过两天下山,就将就在县里买一个背回来吧。” 虽然是夏天,但也不能用冷水洗澡不是。还可以多买两个,以备不时之需。 江言点头答应着,随后带着陆柠洗漱完,再各自爬上床准备入睡。 陆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虽然跟江言谈了四年的恋爱,但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在一间房里住过。 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同居”,让她有些紧张。同样紧张的还有江言,他也第一次跟陆柠一起住一间房。 虽然陆柠在上铺,但隔着床板,他都还能感受到陆柠的呼吸声。 这还是陆柠第一次住这么简陋的房子,地面墙面都是泥土。但除了一时间不适应外,倒也没有其他不适。 没有窗的土房子里黑漆漆一片,屋里屋外除了各自的呼吸声外,再也没有其他。 陆柠喉咙微颤,突然轻声道:“江言~” “嗯?怎么了?”江言蹭的一下坐起来,略带紧张道,“怎么了柠柠,是不习惯吗?床板硬,我再给你铺层棉絮吧。” 他的柠柠就该娇生惯养,要不是因为他,柠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这一刻的江言,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还有浓浓的愧疚感。 陆柠抿抿唇道:“太黑了,我包里有小夜灯,你去把它开上吧。” 其实她一直挺怕黑的,在学校宿舍还好,人多,不用小夜灯也不怕。 但在家里或是其他地方一个人睡的时候,她就必须要开小夜灯才能睡着。 这毛病江言都不知道,她也没说。 虽然这次也有江言在,但陌生的环境加上潮湿的土墙,她还是有点怕。 “好,我马上去。”江言吐了口气,立马起身去开小夜灯。 中途他还不小心踢到地上的不锈钢盆,不锈钢盆跟地下摩擦,发出了短暂的滋呀声。 等小夜灯微弱的灯光将房间照亮后,他才垂眸回到自己的床铺,轻声道:“这样可以吗?” 陆柠勾唇轻笑一声道:“可以了,早点睡,晚安。” 江言勾唇道:“晚安。” 一个小插曲,倒是平复了两人不安又躁动的心。 陆柠双手压在薄被上,嘴角含笑,心满意足的进入梦乡。 梦里的她,如愿以偿的跟江言订婚并举行了婚礼。婚后他们过的很幸福,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等一觉醒来,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可以看出,外头的天早已大亮。 陆柠伸了个懒腰,将头从上铺悬空望向下铺,试图去找江言的身影,却只看到摆放整齐被子和睡衣。 江言没在床上,于是她准备起身去找江言。但刚一动弹,就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酸软不已,仿佛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是昨天马车颠簸和爬悬崖山的后遗症,等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她才躺着换好衣服,略显艰难的从上铺下来。 从外面回来的江言,刚将门移开一条缝,就看到这一幕。吓得他连忙进来关上门,跑过来扶陆柠。 “小心点柠柠,你怎么不喊我,我就在堂屋里。”江言将她扶到下铺坐好,然后贴心的替她穿好鞋。 刚刚看到陆柠摇摇晃晃下床,可把他吓得够呛。他就知道今天陆柠肯定会有后遗症,这才让她睡个自然醒,没喊她起来。 陆柠龇牙道:“现在好了,我运动的后遗症来了,这两天肯定都没法下山了。” 没法下山就只能待在悬崖村,江言也不能多说什么。万一强撑着下山,半路腿抽筋了怎么办。 江言眉头微蹙,却只有点头道:“那就多休息两天,等腿不疼了再下山。” 陆柠满意的点点头,之后在江言的精心照顾下洗漱完,这才开始吃刚刚准备好的早饭。 来悬崖村的第一顿早饭,是江言从山下带来的泡面。 她和江言一人一包,另外还给了王刚一包。王刚早已在食堂吃完,只剩他们的两碗。 两个大瓷碗里除了泡好的面以外,王刚还给切了些番茄、烫了点萝卜叶加进去,看起来倒是十分丰盛。 吃过早饭收拾完毕后,已经是上午十点。江言带着陆柠往校外走去,准备在村里转悠转悠。 不过,两人专门挑的是人少的地方走,免得打扰到村里人的正常生活。 第12章 臊子面 太阳还没落山,初现的晚霞就已像那熟透的苹果似的,红的耀眼。 陆柠甚至怀疑悬崖山的晚霞跟锦城的不一样,坚决不是因为她害羞。 王刚看两个年轻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顿时就乐了。 “这就是你对象啊小江,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他轻笑一声朝江言打趣道,“快进来吧,奔波了这么久,该饿了吧。我下了面条,还炒了臊子。” 臊子面,再加上一大勺辣椒油。那味道,简直不摆了。 江言下山前就跟他说过要去接对象,他估摸着时间,又从先一步回来的吉伍阿牛和曲比阿火口中,得知两人已经上来的事情,就开始准备这会儿吃的面条了。 人家小姑娘能爬上悬崖,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事情。 这么好的姑娘,要是不把人家给招待好,说不定江言三年支教还没过,就已经变成了孤寡老师。 “好的,王老师。” 江言点头,然后给陆柠和王刚做了个简短的介绍,这才端着沉重的排骨汤往食堂走。 陆柠跟在他身后,刚踏进食堂就闻到了一股肉沫的香味。 只是这香味穿过宽阔的食堂,就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没怎么闻到。 听江言说,王刚是高山小学的校长,今年有四十岁。 他是从2000年高山小学成立,就跟妻子一起来到这儿支教的。到现在,两人已经在高山小学待了有五年的时间。 明年是王刚支教的第六年,也是他结束支教的一年。等支教结束,他和妻子就会调回隔壁省老家的学校任教。 原本半个月的暑假时间,他是要跟妻子回老家看望父母和孩子的。但路途遥远,加上江言要过来,他担心中间出什么岔子。 所以,这半个月的暑假,他就干脆留在学校,只让一起支教的妻子独自回家一趟。 支教六年,两人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但他们从不后悔,否则早就离开高山小学了。 好在两人的孩子如今已健康平安的长大,一儿一女,儿子开学就上大一,考了锦城大学,女儿则在老家上高一。 平日知道父母工作艰辛,两孩子倒也懂事,也让人省心。所以,王刚夫妻就只固定时间回去一趟就行。 陆柠其实很佩服王刚夫妻俩,也佩服他们的孩子。 孩子成长的黄金时期,他们都没给予什么陪伴和教导。在这种情况下,两边都能稳步前进,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信念的。 吃饭的时候,王刚又给陆柠和江言仔细讲解了在悬崖村的注意事项,以及悬崖村跟他们打交道比较多的几家人。 当然,还说了学校的情况,以及学校其他几位老师的情况。 虽然江言刚来的时候已经介绍过了,但没有现在这么详细。 江言和陆柠都十分感谢王刚,吃过饭后,两人主动担起了洗碗的工作。 王刚也不推辞,将任务和空间留给两人就出去遛弯去了。 陆柠边洗碗边感叹道:“王老师厨艺可真好,我觉得比外面那些馆子里的都好吃。” 末了,还补了一句:“当然,人更好。” 她现在都在回味臊子的味道,比她妈做的还好吃。 江言挑眉道:“是啊,都好。改天我也跟王老师学学手艺,到时候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那我可等着啊。”陆柠笑道,“说真的,我觉得这里真不错,很踏实。像阿牛叔,我们这才上来,他就给我们送了这么大个礼,我们该怎么还?” 在山下她还能买点肉菜做回礼,在山上可就不行了。山上啥也没有,总不能去山里打点猎吧。 也不能直接给钱,给钱那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江言沉吟片刻道:“这个你不用管,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交给我就行。” 他要在悬崖村待三年,三年的时间,总少不了机会的。 陆柠点点头,同时也准备这两天先观察观察。等摸清楚村里的情况后,再做打算。 将碗筷收拾好后,江言才想起来陆柠的包都还没放。加上时间也比较晚了,两人直接回宿舍,准备收拾收拾就差不多了。 宿舍就是刚刚陆柠看到的,跟住家修的一样的那栋房子。 宿舍门外有根水管,专门方便老师们洗漱使用。水管下方挖了条细长的小沟,方便往外排水。 两扇木门随着江言抬手被缓缓打开,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刚踏进门就是宿舍的堂屋,堂屋里摆着一张桌子,两条手工做的长条凳,看样子像是村里手工做的桌椅。 桌子上堆着许多杂物,有野菜有野花还有外套。 桌角放着一个烧水壶,烧水壶的线长长的拖在地上,插在地上的插线板上。 桌子旁的墙边则放着四个保温瓶,应该是每个老师使用一个保温瓶,方便装热水。 陆柠的眼神继续往上方看去,墙上挂着的是上学时的违禁用品,烧水用的烧水棒。 烧水棒底下是两只水桶,大概是用来烧洗澡洗脸水的。 堂屋两侧各有两个房间,其中三个房间的门是掩着的,只有剩下一个房间的门是打开的。 学校里除了江言外,原本就有五位老师。其中王刚夫妇共用一间大床宿舍,另外有两位女老师共同住一间宿舍,剩下那位是男老师,他自己住一个房间。 也就是说,江言要么跟那位男老师住一个房间,要么自己单独住一个房间。 二选一,江言果断选择了自己住一个房间。 他的房间虽然不大,只有十五个平方左右,但里面却放了一张高低床,可以住两个人。 陆柠担心自己晚上害怕,果断选择了跟江言住一个房间,她睡上铺,江言睡下铺。 江言同意了这个提议,毕竟他也担心陆柠晚上会害怕,更担心出什么意外。反正最多只有两天,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 陆柠边整理床铺边道:“我领了一套新的被褥,下次有支教老师来就会少一套。等下山后我多买几套,就当捐给高山小学的。” 她来的时候只背了个小背包,被褥什么的,当然是没有的。 第11章 高高的围墙 炊烟云绕在高高的土墙上,半是朦胧半是希望。 四面八方随着炊烟传来似有若无的清香味,却没有从中发现任何一丝肉腥味儿。 兴许也有,但陆柠的确没有闻到。 陆柠带着求知欲的眼神望向江言,希望能从他这里找到答案。 江言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道:“因为怕有野兽来,围墙修的高些,野兽翻不进去。” 看到陆柠略带疑惑的眼神,他继续解释道:“听说前些年有野兽从山里跑出来,在村子里乱跑一阵后,翻到村民家偷东西,还顺便叼走了一个人。” 偷东西是真,但悬崖村大部分人家都穷,家里没什么家禽。野兽没偷到东西,见到活人就有了野心。 所以,无论各家的房屋怎么建,他们都默契的将高山小学围在村子中间,以免山里出来什么猛兽将孩子叼走。 而在这事儿发生后,他们又加高了学校的围墙,同时也各自加固了家里的围墙。 陆柠瞳孔微缩,咽了口口水,哑然道:“那后来呢,人救回来了没?” 野兽吃人的事儿,她以为只会出现在故事里,没想到真的会有这种事儿发生。 把人叼走,不管人有没有救回来,怕是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果然,江言点头道:“救回来了,但是丢了一条腿。” 不仅丢了一条腿,最后还丢了一条命。 这事儿发生在几年前,那会儿山上没有医生,下山的悬崖路也没有现在这么方便。 缺了一条腿,村里人用土方子,扯了草药给他止血。然后让他家里人背着下悬崖,去拖县医院治伤。 许是中年男子体重过重,背到半路的时候脚打滑,直接掉下悬崖去了。 “掉下去了,两个人?”陆柠深吸口气问道。 这悬崖这么高,掉下去恐怕尸骨无存。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压根儿没有活命的可能。 江言摇头道:“不是,就掉了一个下去。具体情况谁也不知道,也不敢多问。反正从那事儿以后,悬崖山的路就开始不断加固维修,直到变成今天这样。” 后来还增加了第一次走悬崖路的人,必须有两个人陪同的要求。 陆柠眉头微蹙,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人走悬崖路本来就已经很艰难了,背着个成年人更难,更不用说还是加固之前的路。 再者,就算下了山,从悬崖村到县里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真的经得起马车的颠簸,坚持得到县里? 话又说回来,就算到了县里,折腾了这么久,当真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结果,都没人能说什么,只留下惋惜和些许猜测。 江言伸手揽了揽她肩膀道:“那都是传言,咱们听听就好,别想那么多。走,带你吃饭去。” 陆柠点点头,刚跟着江言踏进高山小学的大门,就看见操场中央立着的五星红旗。 陆柠朝五星红旗行了个注目礼,这才开始打量学校的全貌。 跟她刚刚的猜测一样,这里总共只有三栋房子。除此之外,就是角落里有两间小小的厕所。 三栋房子都是平方,其中一栋比较宽敞,一排过去分成小小的六间房子。 这是高山小学一到六年级的教室,学生人数少,小小的一间便已足够用。每间教室还开了两扇大大的窗户,以便光线透进去。 另一栋修的跟家里的房子有点像,进门先是堂屋,再是两边四个房间。这是老师的宿舍,江言现在就住这里。 而最后一栋,则是学校的食堂。四面高高的围墙,围成了一个宽阔的食堂。 食堂还冒着炊烟,应该是有人在里面做饭。 江言解释道:“还有一位老师,也是学校的校长王老师在这儿。他这会儿正在里面做饭,咱们进去刚刚好。” 当然还有其他的老师,但这会儿刚好暑假,其他人放假半个月先回去了。 半个月之后,江言就会跟他们一起开始支教生涯了。 陆柠嘴角微抽道:“咱们什么都没带,蹭吃蹭喝不好吧?” 放假,学校应该是不包饭的。现在在学校里做饭吃,估计也是自掏腰包。 他们这一下就去两个人,可不得给别人吃垮了。 江言笑了笑道:“没事儿,暑假也包饭,我下山前跟王老师说过。还有那边的小房子就是厕所,你要去的话喊上我,我带你一起去。” 陆柠点头,刚刚就看到角落里写着大大的WC两个字母的房子。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她要去的话,肯定是会喊上江言一起的。 听着食堂里传来呯呯嘭嘭的声音,两人抬脚就要进门,就听到校门口传来吉伍阿牛的声音。 “江老师、陆老师,还没吃吧,给你们带碗家里炖的排骨汤来。” 吉伍阿牛手里端着个大瓷碗,大瓷碗上方还盖着一个小碗。他边阔步朝他们走来,边大着嗓子说话。 走到江言跟前,他将手里的碗往前一递:“这不赶巧,这会儿吃刚刚好。” 江言连忙摆手推拒道:“这怎么行,阿牛叔您太客气了。王老师已经做好饭了,我们有饭吃。” 白萝卜排骨汤,这在整个悬崖村都是改善伙食的存在。这么一大碗,恐怕是他们家里炖的一大半,他跟陆柠怎么能要呢。 陆柠同样跟着摆手道:“对对对,叔您快拿回去趁热吃。” 吉伍阿牛板着脸,又将碗往江言跟前推了推道:“客气啥,来村里都是一家人。你们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别客气来客气去的。” 虽然东西稀缺,但他们彝族像来好客,又怎会吝啬这些吃食。 江言和陆柠依旧摆手拒绝,而这会儿厨房的呯嘭也停了下来,王刚从食堂跑出来解围道:“收下吧,老乡的一片心意。” 紧接着,他又朝吉伍阿牛道:“阿牛哥也进来吃点?我下了面条,搭配着排骨汤正好。” 吉伍阿牛连忙摆手道:“我媳妇儿、娃儿还在家里等着呢,你们吃,我就先回去了,晚些时候我再来拿碗。” 说完,他转身一溜烟儿跑出了学校。只留江言三人,大眼儿瞪小眼儿。 江言挠挠头,跟陆柠站在原地,跟两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儿似的。 第10章 悬崖村 悬崖村位于平坦的悬崖山顶上,整个村子前面是悬崖,后面则是通往更深的深山的山坡。 吉伍阿牛和曲比阿火离开后,陆柠才放开来直接往后躺在草地上。 尽管悬崖下的风吹的呜呜响,尽管天空中盘旋的山鹰依旧没有离去。但陆柠还是想在奋斗之前,尽情的放纵自己。 江言微微一笑,将手枕在脑后,并排躺在她身旁。 “怎么样,刚刚有没有怕。”他轻声问道。 要知道,他第一次爬的时候,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可是忐忑得不得了。 好在他们俩都不恐高,还算在可承受范围内。 陆柠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悠悠道:“怕呀,怎么不怕,我怕的都不敢停下来。” 她怕一旦停下脚步,就不敢再动弹,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她是攀过岩,但那是做好所有的安全措施,在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去的。 可刚刚爬的悬崖不是,刚刚虽然有安全措施,但那个安全措施是建立在三条生命上的。 这个保障对她来说太过沉重,稍有不慎,搭上的可就是三条鲜活的生命。 想到这里,陆柠掩盖在双手下面的双眼,瞬间浸满了泪水。随即,泪水顺着眼角默默的流到了耳边。 看到她这样,江言瞬间急了。他坐起身子,手忙脚乱的给陆柠擦眼泪。 “别哭啊柠柠,你别哭,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哭的他心都碎了,他最怕的就是陆柠哭。 虽然当初是陆柠主动追的他,但他确实的的确确也喜欢陆柠,所以才会跟她在一起。 其实,从见到陆柠的第一眼开始,她在他这儿就是特别的。 只是他的条件太差,没法给陆柠更好的生活和体验,理智和自卑都不许他主动表白。所以,他才会等到陆柠来表白。 那会儿他的心是剧烈波动的,也是不安的。几番挣扎之下,他才鼓起勇气跟陆柠在一起。 这些年来,他都不舍得让陆柠受一丁点儿委屈,更不用说惹她哭。现在她哭的如此伤心和绝望,让他如何不心疼。 陆柠抹了抹眼泪,瓮声瓮气道:“我没哭,风太大。” 她怎么可能会哭呢,不过是触景生情,加上风沙太大,迷了眼收不住而已。 “是是是,风太大。”江言握着她的右手,又抬起左手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珠道,“那现在好点了没,今天是有点晚了,你再坚持坚持,明早我就送你回拖县好不好。” 他现在无比后悔带陆柠来这儿,早知道该仔细告诉她这里的事情的。 然而,陆柠却道:“我才不要,好不容易爬上来,我得多待两天。”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只是觉得,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但换个角度来看,知足常乐,我们又怎么能完全理解这里的人怎么想的呢。” 或许,人家真的觉得住在这儿挺好的,并不觉得有多苦。 只是当她爬上悬崖的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里所有的情绪都一泄而空,整个人都如释重负、豁然开朗。 什么彩礼、结婚、生娃,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当然,下山后情绪可能又会回归,又会变的负重前行,但现在不是就行。 江言哑然失笑道:“是啊,我第一次爬上来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好像与世隔绝,所有的烦恼都不再是问题。”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解脱,也是灵魂上的升华。如果没有先前陆柠和自家妈的电话,他还沉浸在这种奉献的精神世界里也不一定。 但人总要生活,精神上的富足和经济上的富足同样重要。等三年过后,他照样得为生活而奔波。 陆柠长舒一口气,弹坐起来道:“走吧,先进村里看看去。” 住在悬崖山顶上,她对这里的居住环境完全不抱希望,这里除了纯朴还是纯朴。 整个村子有六十来户人家,好在山顶的土地辽阔,除了原本村里分的地外,村民们还开垦了不少荒地出来。 这些地里大部分种着拖县乌洋芋,这是村民们全家主要的收入来源。 而其他地方,则种着小白菜、圆根、萝卜、葱、蒜及豇豆等蔬菜。 虽然除了圆根和萝卜长势喜人外,其他的都长的不怎么样。但是,能自给自足,满足日常吃喝比什么都好。 六十来户人家的房屋,全都是就地取材建成的土坯房。房梁和屋檐同样也是就地取材,用山里伐的树建成的。 简单而朴实,同样,又有些许简陋。但胜在宽阔,倒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这会儿各家都燃起了炊烟,等会儿早早吃过晚饭,再收拾收拾,就会在天黑的时候早早入睡。 所以,这会儿外面并没有什么人。就是零散有几个小孩儿,都会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快速跑开。 江言说这里的小孩大都害羞,不太敢跟生人打招呼。 “等你多上几节课,他们应该就会有改变了。”陆柠安慰江言道,“学校呢,走了这么远,我怎么没看到学校在哪儿?” 不仅没看到学校,更没有看到什么旗帜。 “那儿呢。”江言抬手一指,指向村子中央围墙最高的那几栋土坯房道,“那几栋就是高山小学,教学楼和宿舍都在里面。” 陆柠顺着江言指的方向放眼望去,目测学校占地面积极大,至少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而从高高的土墙看过去,隐约可以看到的屋顶,也可以看出里面至少有三栋房屋。 只是围墙太高,无法看出里面具体有什么。 面对如此高的围墙,陆柠不由疑惑道:“为什么这里的围墙比其他的住房高这么多?” 不仅高很多,围墙表面上还放了不少长了刺的枝条,以及削尖的木桩。 这阵仗,弄的好似要面临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再有,陆柠还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悬崖村的房子,是以高山小学为中心往外扩散的。 也就是说,高山小学是被包围在了居民用房里。 陆柠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由才对。 第9章 到达 在动荡的年代,能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必然是大家伙都要争抢的地盘。 但是,现在是和平年代,经济发展突飞猛进的年代。如果与世隔绝,那必然会被时代所抛弃。 然而,看着两位眼神里充满对先祖崇拜之情的大叔,陆柠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或许,他们都知道是这个理。但是,远离故土,从头开始并非易事。 几十上百户人家,就算他们都搬到山下,哪儿来这么大的地方给他们安置呢,又哪儿来这么多钱安家落户。 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有守着故土最为心安。 陆柠咽下心里想问的话,捏紧拳头道:“那我们赶快上去吧,待会儿天黑就麻烦了。” 人生总是充满了挑战,不就是个悬崖,别人都可以爬上去,她也可以。 然而,江言却不赞同道:“你就别上去了,我本来就只是打算带你来看看,最多就在这儿住一晚,明天你就回去找李洁,然后去月城。” 悬崖下有两间土屋,是村里人临时歇脚的地方。有来不及上悬崖的,就会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里面生活用品齐全,完全足够他们住一晚。 他原本的意思也只是让陆柠过来看看,并不想她上去。 再说,这会儿才三点过,时间够早,要想返回去先送陆柠回拖县也来得及。大不了他在县里开个旅馆,跟两位大叔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陆柠却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来都来了,那肯定得去看看的,我过两天再回去。” 因为有外人在,陆柠也不好说太多,只催促江言赶快出发,免得待会儿天黑路更不好走。 眼见陆柠意已决,江言也只好勉为其难答应让她上悬崖村。 陆柠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决定了的事情,除非她自己反悔,没人劝的动。 没想到一路颠簸和眼前的景象没吓到她,江言也只好千叮铃万嘱咐爬悬崖时的注意事项。 等做好准备工作后,这才带着她跟两位老乡正式踏向通往悬崖村的路。 虽然已是下午,但此时悬崖上空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而那无云的天空中,竟盘旋着两只山鹰久久不肯离去。它们时而啼叫两声,时而往下俯冲,随即又原路返回,继续盘旋。 定睛一看,原来悬崖峭壁上竟有四个人在艰难的往上小步移动。 陆柠腰上绑着根尼龙绳,尼龙绳的一端绑在走在她上方的曲比阿火腰上。另一端,则绑在走在她身后的江言,以及江言身后的吉伍阿牛腰上。 两位老乡一前一后,正护送陆柠和江言就着藤蔓,往悬崖上攀爬。 此情此景,让陆柠突然想到一句话“地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他们现在正在行走的地方,正儿八经就是悬崖峭壁。 脚下踩的要不就是突出来石头,要不就是用绳索绑着的木条,或是自己钉上的木桩阶梯。 而两边,则是用几条藤蔓和尼龙绳做的绳索扶手。 在来这儿之前,陆柠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更不知道江言支教的地方竟然在这上面。 就连第三次走这条路的江言,也依旧觉得提心吊胆。 看的出来,这里的村民都是通过这条悬崖路上下山的,就是不知道这条路牺牲过多少人。 陆柠低头看了看下方的悬崖,又抬头望了望正在等待他们摔下悬崖的山鹰,心中竟燃起了莫名的斗志。 身后的吉伍阿牛看着四处张望的陆柠,以为她害怕,忍不住憨厚一笑道:“陆老师别担心,这两年没有掉人下去。” 陆柠身子一僵,这两年没人掉下去,意思是两年前真的有?这样想着,她也提出了这个疑问。 吉伍阿牛叹了口气道:“是啊,有些孩子小,第一次走的时候害怕的脚都打闪闪。有的不仅自己掉下去,还连累大人一起掉下去。还有护着孩子,大人掉下去的。也有背着老人下山看病,一个没踩稳掉下去的。” 运气好点的就掉一个人,运气不好的就是两条命。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山上的老人小孩都不下山。 也因为有那么多意外发生,村里就规定了,第一次走这条路的人,必须有两个小伙儿陪同。 不仅如此,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前一后都拴着绳子,以保护第一次走的人。 当然,以上只针对本村的人。而像江言这类的支教老师,每次出门,村里都会安排人陪同。 一来是对支教老师负责,二来也是对村里的孩子负责。毕竟愿意留在悬崖村支教的老师少之又少,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是村里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虽然早有预料,但陆柠还是沉默了,这样的结果是她没想到的。 这一刻,她似乎理解了三支一扶的意义,更理解了江言坚持要来支教的意义。 同样深有感触的,还有江言。 之前来的时候,他只是默默的跟着老乡走,并没有多问什么。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条件已经是够难够苦的了,没想到还有比他难这么多、苦这么多的。 他并不怀疑自己支教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但他怀疑这样的他,给不了陆柠未来。 想到陆柠妈妈反对的那些话,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随即立马清醒过来,专注的护送陆柠往悬崖村上爬。 一行人全神贯注往上爬了半个小时,这才到达悬崖顶上。 陆柠咬牙跟着曲比阿火,一鼓作气直接爬上顶,这才瘫坐在山顶缓口气。 江言陪着她坐在一旁,顺手替她揉揉酸痛的腿。 后一步上来的吉伍阿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陆老师可真厉害,腿都不带软的就爬上了悬崖。” 巾帼不让须眉,这样的女子,他们都是打心眼儿里佩服的。 陆柠腼腆一笑,谦虚道:“阿牛叔过奖了,我就是胆子大一些而已。” 要是胆子小一些,恐怕就直接变成了山鹰的口粮。 再有,她腿当然软,但现实不允许她拖后腿,只能咬牙坚持下来。 “陆老师谦虚了。”吉伍阿牛道,“行了,我们就先走了,两位老师自己逛逛,天黑前记得回宿舍就行。” 第8章 进山 江言来的时候是坐村里的马车来的,回去同样也是。同行的,还有两位悬崖村的老乡。 一开始陆柠并不理解为什么要坐马车来,等出了县城,经过一片片偏僻而稀疏的村庄,还在继续朝山里走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不说这些村没有可以直达的车,就说村庄后的座座大山,压根儿就没人会去。 没有路,没有人。又怎么会浪费资源,千里迢迢通个班车呢。 所以,山里的人要出来,山外的人要进去,都只能靠骑马或是马车。 当然,很少有外面的人想进去就是了。就连悬崖村里的人,都很少外出。 穿过山外的村庄,入眼都是荒无人烟的山路,同时也是马儿驰骋的疆场。 坐在车头的老乡甩出手里的马鞭,大喝一声“驾~”,马儿便撅起蹄子开始奔跑起来。 只是这声大喝,差点把坐在马车中间的陆柠给送到地上去。好在江言眼疾手快,将人给拉稳了。 江言拽紧陆柠的胳膊叮嘱道:“抓紧我,待会儿的路更不好走,摔下去就麻烦了。” 刚入山的这段路还算好,只偶尔有些土坑。越往山里走越不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石头。 更危险的是,山路通常一侧是山体,一侧是山坡或是悬崖。万一掉下马车,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山去。 这么紧张的环境,搞得陆柠脑袋有点发懵。 她一只手牢牢的抓着马车边缘的扶手,另一只手紧紧挽着江言的胳膊,并且跟他紧握双手。 察觉到她不安的情绪,江言连忙出声安抚道:“别怕,马车这会儿跑快些,待会儿才能慢慢走。” 现在趁天色早,路还算平坦,得尽量跑快些。等到了盘山路陡峭的地方,也只能减慢速度。甚至有些地方,还得下来走路。 陆柠略带哭腔道:“我没怕,就是风太大了。” 人总有第一次,任谁第一次走这个路,都是会怕的。 山风吹散的不止是陆柠的头发,还有她和江言的谈话。 如此颠簸的路途,两位坐在马车头的老乡,压根儿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虽然在说话,但说的却不多。 马车一路疾行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放慢速度,让马儿慢悠悠走起来。 马儿不比烧油的车,疾行过后必须得慢下来休息调整。再者,两位老乡也担心江言和陆柠不习惯。 赶车的老乡名叫吉伍阿牛,坐他旁边的是曲比阿火,两人年龄都在五十多岁左右。 趁着马儿走的慢,曲比阿火扭头不好意思道:“山路不好走,两位老师受累了。” 以往也不是没来过支教老师,但大部分还没待满一年就跑了。更甚至有些还没到地方,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江言找他们说要下山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次的支教老师又要没了。即便看到他没拿行李,他们依旧持怀疑态度。 没想到这次不仅没走,还带了新的老师来。不管他们最后留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留下支教,他们心里都是充满感激的。就怕稍不留神,又把人给吓跑了。 江言握紧陆柠的手笑道:“阿火叔严重了,这点路,我们没问题。” “是啊,我们坐车累什么,倒是两位大叔辛苦了。”陆柠点头附和道。 这种山路,驾马车的人,压力应该比坐车的人要大许多。所以,他们才是真正辛苦的人。 要不是陆柠那有些泛白的脸庞,曲比阿火就真相信他们这话了。 然而,他却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加油鼓励道:“接下来的路得慢慢走了,再坚持坚持。” 曲比阿火刚说完,吉伍阿牛接过话来道:“是啊,再坚持坚持就好了。不过,待会儿路有点难走,江老师陆老师可还是得扶稳咯。” 路到底有多烂,陆柠在之后的路途里,的的确确切身体会到了。 两米宽的盘山路,一侧是山体,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另外,隐约还能听到深山里传来的动物嚎叫声。 这可比刚刚的快马加鞭刺激多了,陆柠打了个抖,弱弱道:“我,我可不可以下来走路?” 她心里挺怕的,万一她一个没坐稳摔下来,又或者野兽惊了马儿,那可有极大的概率摔下悬崖的。 她现在无比后悔让江言再出山,她想,江言心里应该也是怕的吧。 要不是亲眼所见,陆柠打死也不会相信有人会住在这么深的深山里。不说远不远,就说教育和医疗,压根儿就没有啊。 江言拉紧她的手摇摇头道:“不急,待会儿会让你下来走的。” 二十分钟后的陆柠,才理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确得下来走。就连两位大叔,都得下马车牵着马儿走。 因为,此时的路,已经从两米宽,变成了一米二宽。马车的轮子能过,但车身却有十厘米的样子超出了马路。 也就是说,这十厘米的车身,是悬空在山边的。好在下面是山坡,没有悬崖那般吓人。 陆柠以为这已经很让人绝望了,没想到更让人绝望的还在后头。 在狭窄的盘山路上步行了有二十分钟,终于到了悬崖村下。 那么问题来了,眼前已经无路可走,除了来时的路,只有一座倒陡峭倒不是特别陡峭的悬崖。 历经两个多小时颠簸的陆柠正在风中凌乱,她想起班车上那个小女孩儿说的话,偏头朝江言问道:“所以,真的要爬悬崖,才能到达悬崖村?” 有句话叫何不食肉糜,但她的确有个疑问,为什么不从山上搬下来。就是在悬崖下的这个位置居住,也好过悬崖上吧。 江言还没说话,吉伍阿牛就率先解释道:“是嘞,陆老师,咱们村就在悬崖上。这是老祖宗选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还不会遭太多猛兽围攻,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要不是社会发展的太快,他们在这山上过自给自足的生活也还算可以。 可惜事与愿违,以往一斤洋芋可以换一斤米,现在都只能换半斤了。卖更卖不了多少钱,不够花。 第7章 去拖县 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陆柠这类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当场拒绝了江言来月城的提议,只接受到拖县汇合,然后再去悬崖村。 江言拗不过她,只能同意了。还叮嘱她到了以后别乱跑,就待在县里等他。 而在陆柠打电话时,李洁就安静的在一旁等着她。 看她挂了电话,李洁才上前道:“怎么了?我刚刚听你说要去什么悬崖村?” 陆柠点头,略带抱歉道:“对不起啊,不能跟你一起玩儿了。我对象刚去悬崖村支教,我得先跟他汇合说些事情,才能回来月城。” 她其实也就是去看看地方,找找路。回来之后该干嘛干嘛,还得找工作。 李洁眼神微亮道:“悬崖村,听名字就挺特别的,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放心,我绝对不当你们的电灯泡,我就自己玩儿就好。” 本来就是出来玩儿的,多去几个地方看看没什么不可。何况还有人带着,人多热闹。 陆柠诧异的看着身着一身粉色运动服的李洁道:“听说那里的路很难走,还没信号,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跟陌生人跑到深山老林去,还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万一被人卖了,找都找不回来。 谁知李洁却咧嘴一笑道:“那不能,怎么说我们还是同届校友呢。你不认识我,我可知道你们。” 陆柠:??? 果然,她和江言的事儿是全校皆知啊,怪她年轻的时候脸皮太厚。 没想到李洁竟也是锦大的,只是她学的是小学教育,而李洁学的是音乐教育。 不仅如此,李洁还擅长川剧,平时也会应邀外出表演。她也还没找工作,现在是出来毕业旅行,顺便找灵感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柠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打了个电话给阮桑,告诉阮桑她已经到地方找到江言了。后面可能会信号不好,接不到电话,让她别担心。 跟家里报备完毕后,陆柠这才跟李洁拉着行李箱,往月城的汽车站去。 江言在电话里说过,他从悬崖村赶到拖县大概得四五个小时。而她们从月城过去,只需三个小时,时间比较充足。 两人在月城的汽车站附近,找了家早餐店,一人吃了碗米线。 吃饱喝足,这才买票坐上前往拖县的班车。 月城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前往拖县的车上更是彝族居多。陆柠和李洁在火车上睡足了,一路上都在低声摆着大学的趣事。 等说到悬崖村时,前座的彝族小姑娘忍不住回头道:“你们要去悬崖村?那里可危险了,还得爬悬崖才能上去。” 陆柠瞳孔微缩,不可置信道:“悬崖村还真在悬崖上?” 她一直以为只是叫这个名字而已,那么危险,谁没事儿会住悬崖上。 谁知小姑娘却一脸凝重道:“没错,就在悬崖上。前几年总有人从悬崖上摔下来,听说那里还有猛兽呢。” 陆柠一个激灵,脸色都白了。悬崖村,真的是在悬崖上。没电没网,要想上去,只能爬悬崖上去,还有摔下来的风险。 那江言呢,他好不容易才安全爬上去,又要下来。到时候又得爬上去,岂不是要遭三次罪。 想到这里,她立马拿出手机想给江言打电话,却被李洁摁住了。 李洁眉头微蹙道:“这个点儿,说不定他正在下悬崖,还是给他发短信吧。” 万一手机响,一个紧张没踩稳,那就是悲剧了。 陆柠点点头,开始埋头发短信。 李洁则朝前排的小姑娘问道:“前几年有摔下悬崖的,那这几年呢?” 小姑娘咧嘴一笑:“听说这几年加固了上下山的路,就没有人再掉下去了。” 李洁嘴角微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人家小姑娘也是好心提醒。 倒是陆柠被她的话吓得不轻,到拖县找到旅馆,放下行李都还没缓过神来。 看着神色纠结的陆柠,李洁哑然道:“这,你还上去么?” 反正她恐高,怕是没法去悬崖村了,只能在县里等陆柠。当然,她也想去悬崖那里看看,但她也怕猛兽。 “去。”陆柠偏头道,“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上去看看。” 江言回消息说已经下山快到县城了,这下去不去都没什么区别了。 她继续道:“要不你就在县城等我,我把行李箱放这儿,等我回来再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回月城?” 她上去最多也就待两天,两天之后,她该考虑的就是要如何挣自己的彩礼钱了。 李洁点头:“行,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不用着急,我可以等你一周。” 一周后要是陆柠还没回来,她就把行李箱寄存在酒店,先去月城。 “那就麻烦你了。”陆柠笑道,“我会很快回来的,你晚上也别出门,锁好房门。” 李洁道:“放心吧,旁边就是派出所,在旁边是县政府,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了。” 她们是专程选的旅馆,出门在外,还是安全第一。 等江言快马加鞭赶到拖县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二点半。 半新的牛仔裤,洗的有些泛黄的白T恤,一双白色回力帆布鞋。极其普通的打扮,却无法掩盖江言眼神里透出的光。 一八三的大高个白净帅气小伙,走在这个小县城里,拉到了不少回头率。 江言带陆柠和李洁吃了个饭,这才领着陆柠准备去悬崖村。路途遥远,得马不停蹄回去才行。 等送李洁回旅馆后,陆柠才愤愤的锤了江言几下:“你怎么不说悬崖村在悬崖上,你要早说,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江言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什么麻不麻烦的,你都来凉州了,我怎么能忍住缩在悬崖村不下来见你。但是柠柠,真的要爬悬崖,你怕不怕?” 私心上,他是不想让陆柠去爬悬崖的。他准备先带陆柠去看看,然后再把她送回来。 悬崖村每天都有村民上下山,顺路带他们俩倒也不麻烦。另一方面,山上的老乡其实很乐意帮这个忙。 陆柠轻哼一声道:“去,当然要去。我又不恐高,攀岩也不是没攀过。” 第6章 联系 “你这小姑娘有没有道德,我是老年人,尊老爱幼懂不懂,你爹妈没教过你啊?”大妈指着陆柠就开骂,似是要将陆柠骂到投降为止。 看着面目狰狞的大妈,陆柠突然想起一句经典老话: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就好比眼前这位振振有词的大妈,满嘴尊老爱幼、仁义道德。说白了,就是想道德绑架。 然而她找错人了,但凡今天这大妈是一个人出行,陆柠也就半推半就被道德绑架了。但人家可是跟老公孩子一起来的,她凭什么要让。 难不成是凭她养了两个缩头乌龟似的,只敢把老婆、老妈推出来打头阵的男人? 呵,她可不惯这臭德行。 陆柠蹭的一下站起来,一六五的个头比大妈要高出不少,气势上倒是更胜一筹。 她冷笑道:“我说了不换就不换,你要换就找乘务员去,少在我面前瞎嚷嚷。再闹,我就报警了。” 这么一争吵,陆续上车放好行李的乘客也跟着过来看热闹了。 人群里,到底有热心肠的人看不下去,陆续跟着开口帮陆柠说话。 “人小姑娘说的对,你又不是七老八十,看着比我年纪小,怎么就不能睡上铺了?” “就是,你儿子老公一个中铺,一个下铺,偏要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也不嫌害臊。” “要换找乘务员去,别在这儿挡路。” “你们!”大妈还想争论,但寡不敌众,人群越聚越多,她心里发怵,只能朝陆柠恶狠狠道,“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呸,没教养。” 听到这话,陆柠瞬间不干了,她伸手拉住大妈的衣服咬牙道:“道歉!” “没教养就是没教养,放开我!” 大妈鄙夷的看了眼陆柠,抬手使劲儿拽自己的衣服。然而陆柠手劲儿太大,她没能成功。 “我说了道歉!”陆柠捏紧拳头,极力克制住情绪,只厌恶的盯着她,颇有一种不道歉就不死不休的气势。 看到陆柠的眼神,大妈到底有些心虚了。加上周围的乘客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她,让她道歉。她才不情不愿道:“对不起行了吧,不换就不换,放开我。” 甭管情不情愿,歉是道了,陆柠这才松手,顺便嫌弃的擦了擦被大妈玷污的手。 这场闹剧暂告一段落,围观的乘客也陆续回到自己的床铺去,只留陆柠继续靠着被子发呆。 好像自打毕业起,她就诸事不顺。她很想哭,想跟江言倾诉,但是不行,只能垂眸默默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湿纸巾,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温润的男声:“湿纸巾,你需要吗?” 陆柠抬头疑惑的看着他,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学生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看她没动静,他又往前递了递道:“我是你对床的,看你一直在搓手,我想你应该需要。” 陆柠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搓红的手,嘴角微抽,随即接过湿纸巾道:“谢谢。” 又是一阵沉默,好在没过多久,伴随着“呜呜”的鸣笛声,火车顺利启动,朝着月城驶去。 紧接着,车厢的乘务员找到陆柠,说是免费为她升级到软卧车厢。 本来打算今晚不睡觉,熬一晚的陆柠当场就同意了。 等来到软卧门口,陆柠才开口道:“是因为刚刚的阿姨,所以才帮我升级的吗?” 虽然她心里知道答案,但就是想再确认确认,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乘务员笑着点点头道:“考虑到女士您是一人出行,为确保您的安全,我们才帮您做一个升级,祝您路途愉快。” 升级是小,事故是大。软卧刚好也有空位,总比半夜闹出什么动静、出安全事故的好。 陆柠点头表示感谢,这才拉着行李箱进软卧的门。 软卧的每个小隔间里只有两张床,而她这间,对面床铺是位精致的女孩,名叫李洁,是刚毕业准备去月城旅游的。 陆柠跟她寒暄了一会儿,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准备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火车才刚到宁县站,陆柠就起床收拾好行李,准备等着一个小时后在月城下车。 这会儿虽然天还没亮,但依旧能从窗外看出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一路向南,越靠近月城天色越亮。等到月城后,陆柠跟在李洁身旁,两人一同出站,准备相约去找酒店先住下。 只是刚踏出火车站,陆柠就破天荒接到了江言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无声道了个:“喂~” 那边没听到她声音的江言,明显还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开口就直接了当道:“柠柠,我到学校了。学校在山里没信号,我刚刚才收到你的消息。你已经离开家了吗,现在在哪儿,还好吧?” 陆柠先前发的短信,是告诉江言她跟家里吵架了,要出去找工作。顺便还问江言他现在工作的地方在哪儿,好不好。 离家出走,这可把好不容易找到信号的江言给急坏了。他也没顾时间太早,直接就给陆柠打了个电话,否则待会儿又没信号,就只能干着急了。 此时的陆柠已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深吸口气,平静道:“我在月城,原本准备先在月城转转,然后去找你。你在哪儿,离月城远不远?我想你了,阿言。” “我也想你,柠柠。”江言心口一颤道,“我在拖县的悬崖村,这儿路不好,还没信号,你别来。” 陆柠不悦道:“不就是山路,我怎么就不能去了。悬崖村,难不成还真在悬崖上?” 她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爬山她能爬,没信号就没信号,怎么就不能去支教的学校了。 人都有逆反心理,越是反对,她就越想去:“你等着,我去找你。” “别,柠柠。”江言连忙出声阻止,最后深吸口气无奈道,“你就在月城等我吧,我来找你,到时候你要还想来,我再带你来看看。” 不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这路,他走起来腿都软,更何况是陆柠,他心疼。 第5章 独上凉州 炎炎夏日,即便因为清洗桑蚕丝线将双手都泡进水里,陆柠都还能感受到一丝焦躁。 只是这焦躁,不知是热躁,还是烦躁。 她将桶里染好的丝线捞出来拧干晾好,又从冰柜里拿出冻好的冰西瓜,躺在摇椅上一勺一勺舀着吃。 然而,心里的焦躁也仅仅是在当下得到了缓解,并没有完全消失。 都已经两天了,江言还没有消息,阮桑那边也没有进度,这叫一个愁啊! 陆柠正发着愁,就听阮桑的声音传来。 “柠柠,少吃点冰的,对身体不好。” 阮桑拎着袋染草回来,刚进门就看到陆柠又在吃冰冻西瓜,忍不住开口提醒。 天气再热,吃进肚里的东西是冰的,依旧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特别是女孩子。 陆柠立马爬起来,舀了一口冰西瓜塞阮桑嘴里道:“姥~累了吧,快来歇歇,我给您捏捏肩。” 她将西瓜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又将阮桑摁在躺椅上,这才使出洪荒之力开始给阮桑捏肩。 她这一通操作,司马之心,路人皆知。 阮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好气道:“这才几天呢,你着什么急,我都还没想好该怎么给你妈说这事儿。” 自家孩子是什么脾气她怎么能不知道,恐怕她前脚刚说,后脚宁静就能冲到锦城来提人。 女儿这脾气随她那早死的爹,她也掰不回来。好在女婿是靠谱之人,能镇的住场子,她还算放心。 陆柠嘴角一瘪道:“要不咱们先瞒着,等我过去安定好,再告诉我妈。姥姥,您觉得这样可好?” 其实,她觉得可以不用告诉宁静。毕竟从一开始,她就表示过不想考公。 但她又怕到时候宁静怪自家姥姥,所以,还是得告诉,只是把时间往后推罢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她在凉州早已安定下来,宁静也拿她没法。 阮桑掀了掀眼皮道:“你确定?” 看着阮桑的眼神,陆柠神色微晃。 岁月从不败美人,尽管阮桑的模样早已印刻在陆柠的脑海里。但每每看到阮桑那用木簪高高盘起的长发,以及温婉大气的中式衣裙时,她依旧觉得无比优雅。 每每看到阮桑,陆柠的心都不自觉的平静下来,也愿意跟这样的姥姥交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般温婉大气的姥姥的影响下,宁静还会往另一个极端发展。 她不理解,但她接受,毕竟是自己的母亲。 陆柠心里提了口气,凑近阮桑试探道:“确定,姥姥您觉得呢?” 阮桑长叹一口气,到底没有阻拦陆柠,只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道:“你要觉得这样做是对的,那你就去。但要记住,任何时候都得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如果到那儿之后过的不好,那就回来,姥姥永远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年轻嘛,总得去经历一些事儿。至于考公,明年考后面又如何。 对比起考公来说,另外有些事情,现在不做,以后难免不会后悔一辈子。 听完阮桑的话,陆柠眼泪刷一下就开始往下流,边流还边抽抽道:“我就知道姥对我最好了,姥~您放心,我以后一定挣大钱,一定好好孝顺您。”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就算没有父母的支持,她还有姥姥的支持。 在阮桑的支持下,陆柠很快买了第二天晚上出发去凉州的火车票。阮桑心疼她,非让她买了个卧铺票,另外还给了她不少钱。 这些年陆柠做兼职也存了不少钱,所以,阮桑给的那些,就被她单独存在银行卡里,非必要不会动用。 陆柠想过了,她暂时联系不上江言,也找不到江言在哪儿,那就先去凉州的州府月城看看。 一来为了找合适的工作,二来州府嘛,各方面都会方便不少,机会也要多些。 火车是晚上七点的,待会儿上车后,直接在车上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六点过就能到月城。 只是眼下正直暑假,锦城火车北站人潮拥挤,挤满了在外求学准备回家的学子。 他们背着行囊,拖着行李,艰难的在人堆里挪动着。 “姥~回去吧,我到了给您打电话。” 陆柠挥手告别阮桑,拉着行李箱,拎着零食袋往检票口去。 绿皮火车,她也曾坐过,不过是往常都是硬座,路程也不远。 通常硬座的车厢里除了坐票外,还会有同样票价的站票乘客。 特别是遇到春运,这种过夜的绿皮火车,硬座车厢的过道里都会挤满各种状态的人。 他们会毫不顾忌的坐着、站着或躺着,只为更舒适的渡过这漫漫长夜的旅途。就连车厢里嘈杂的声音和叫卖声,也无法干扰他们。 而陆柠这次是硬卧,整个车厢除了稀疏的低语声和时不时走动的人影外,就没有其他什么。 过道上更不可能挤满人,就连叫卖的推车到这儿,都会不自觉放低嗓音,以免影响大家。 陆柠拉着行李挨着找到自己十二号下铺的位置后,将行李箱往床底一塞,又从中铺将自己那套床上用品枕头和被子抱下来,这才靠在床上开始发呆。 然而,她这才收拾好开始发呆呢,隔壁就过来了一位大妈站在她跟前。 大妈居高临下看着她道:“小姑娘,我们换换,我这老胳膊老腿,爬不到上铺去。” 许是觉得陆柠看起来是学生,好拿捏。大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可半点都不客气。 陆柠抬头瞥了她一眼,悠悠道:“不换。” 事情超出预料,大妈脸色立马难看了,她尖声道:“尊老爱幼你知不知道,亏你还是大学生呢,去去去,睡上铺去。” 直接来硬的,陆柠可不惯着。 “我可不是大学生。”她冷笑一声接着道,“再说,你这么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就老胳膊老腿了。我刚刚过来可听到了,你的床铺是中铺,上铺是你家儿子的。哦,还有下铺,还是你家先生的。你怎么不跟你家里人换,偏偏要找我。” 何况她那好大儿,看起来也有十五六岁,压根儿不是什么小孩子。 第4章 决定 “姥~您说我妈是不是太过分了,才毕业呢,哪儿有十万块钱。” 真丝线纺后院的染坊里,陆柠正拿着棍子,站在小板凳上搅拌染缸里的一堆桑蚕丝线。 边搅,还边跟阮桑告状。 这些桑蚕丝线需要反复浸泡,才能染出几近完美的颜色。阮桑也是传承家业,一辈子都在干染线、卖线的活儿。 原先在锦城上大学的时候,陆柠就经常带江言来她姥姥这里帮忙。所以,姥姥阮桑是认识江言的。 面对和蔼的姥姥,陆柠忍住不住一股脑将苦水全部倒出来。 阮桑听罢,将手上的手套脱下来搭在染缸上,从围裙兜里摸出小灵通,瞧了眼时间又放回去。 这才瞥了陆柠一眼道:“你也知道才毕业呢,你们才多大,就要结婚?还有啊,结婚是人生大事,你一声不吭,直接通知你爹妈,你爹妈能答应吗?古代还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这事儿,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小丫头片子倒是有主见的很,就是没用对地方。 陆柠一噎,抱着棍子在小板凳上转了半圈道:“我那不是先打个预防针嘛,免得我妈以后天天催婚。您是不知道,她还说要学人张阿姨家的女儿,找个锦城的有钱人。” 说到这里,她将棍子一放,直接跳下来继续吐槽道:“有钱又怎么样,我可听说小敏找的那对象眼界高着呢,还指使张阿姨做这样做那样,我可不要这样的人当对象。” 没看到张阿姨一大早就去买菜去了嘛,以往可没见她那么早出门买菜,最早也得七八点去了。 阮桑嘴角微抽,没好气道:“少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个稳定的工作,去努力、去奋斗。听你妈的考公也成,最好能考锦城的公务员,以后姥姥还能多照看你们。” 人往高处走,县里的想去市里,市里的想去省城,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考省城锦城的公务员。 锦城的工资高些不说,前景也比下面的地方好。 再者,她就宁静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这真丝线纺,还不是得交给孙子孙女。她更偏向于交给陆柠这个孙女,工作在锦城的话,离得近,好照应。 陆柠眼神一亮,抱着阮桑的胳膊摇晃道:“姥~您的意思是同意我跟江言结婚吗?江言确实很优秀的,对吧姥?” 她就知道姥姥是对她最好的人,会支持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也会当她坚强的后盾。 “同意,我怎么不同意,小江是个好孩子。”阮桑叹了口气道,“但是,我同意有什么用,你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小江去支教三年,三年的时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时间一久,你们感情淡了怎么办。万一他喜欢上别人,或是你喜欢上别人,又怎么办?” 她边往门外走,边接着道:“这些问题,你们都得考虑清楚。最重要的是,你们俩现在没有经济基础。要是现在结婚的话,该怎么生活。 是去凉州还是在锦城,又或者是去安市,去他老家?是租房住还是怎么住,生活开支又谁来给?万一这要有了孩子怎么办,奶粉钱谁来出?” 结婚不比恋爱,恋爱可以随心所欲,爱自己想爱的人,毫无顾忌。 结婚却不行,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儿,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儿。 结婚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这些东西繁琐而复杂。即现实又无奈,偏偏还无法回避。 阮桑的一个个问题抛出来,将陆柠问的哑口无言,她的确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但她的确想跟江言有个结果,这不冲突。 看到她在思考,阮桑轻轻摇头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吧。” 年轻人的世界,她不懂,也不愿多干预她们的决定,最多只会参照以往的经验给点意见。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决定,那是年轻人自己该操心的事儿。 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做什么。 ‘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陆柠沉默了,她的确得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要想跟江言走下去,长此以往分隔两地,肯定是不行的。 就拿早上跟江言发的消息来说,这都已经一天了,他还没回消息,也没个电话来。 刚刚听阮桑说大概是因为进山了,在山里没信号。至于什么时候有信号,她也不知道。 运气好的话分到镇上,信号不会太差。但如果运气差,分去没通电的地方,那大概要失联很久了。 想到这里,陆柠心绪复杂,对她和江言的未来充满了迷茫。果然,只有在学校的日子才是最纯粹和开心的。 又是辗转反侧难眠的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鸡窝头找到阮桑,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她想去凉州找江言,先跟他汇合,看看他工作的地方,再在凉州找份工作先做着。 跟江言去山上支教是不可能的,两个人都支教,那不得饿死。至于过去要找什么工作,她还不确定,去了再看也不迟。 总归她这么大个人,还是大学毕业,还能少口饭吃不成。说不定哪天运气好,乘风破浪,一夜暴富呢。 再者,就算没有合适的工作,她还能跟之前想的一样,去开个电脑培训班,自己去创业。 阮桑听了她的话,眉头微蹙,不赞同道:“你晓得他具体在哪儿?过去万一还是没信号,找不到人怎么办。还有,你要考公,去凉州的话条件艰苦,可没家里这么舒服。” 她没去过凉州,但谁没听过凉州,那里被外面的人统称为大山里。 山里,意味着路不行。要想富先修路,路都不通何来富。 还会面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要真去了那里,可得熬得住才行。 陆柠捏紧拳头坚定道:“姥,我不想考公。我就想去凉州,我要赚钱。我妈不是想要彩礼钱嘛,我挣。要再多我和江言都能挣。” 求人不如求己,还能离江言近一点,安心。 阮桑心绪有些复杂,她抿抿唇道:“这事儿我得想想,还有你妈那儿,要怎么说?” 第3章 再次拒绝 工作的事儿暂且放在一旁不说,现在最要紧的事儿,是她跟江言的婚事儿怎么说。 一边是她自己想结婚,江言的父母也希望他们早点结婚。而另一边,则是都持反对态度的家人。 躺床上的陆柠烦躁的锤了两下床,正好江言来了电话。 接起电话的陆柠半响没说话,电话那头的江言担忧道:“柠柠,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陆柠长叹口气问道:“工作落实好了?” 江言这才松了口气道:“好了,待会儿就得出发过去了,在山里。你怎么了,不开心?” 陆柠又叹了口气,将他妈给她打电话的事儿说了,然后又说了些自家这边提的要求。 江言沉吟片刻道:“我妈那边你别管,我待会儿给她说。你妈的顾虑是对的,我现在一无所有,给不了你幸福。柠柠,你愿意等我吗,等我支教回来。” “我是愿意,但是不知道我妈愿不愿意。”陆柠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妈的性子,现在逼我考公,以后说不准还会逼我相亲。” 毕竟在宁静的眼里,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让她跟江言结婚。 一时半会儿她可以反抗,但三年呢,她该怎么办,她自己也不知道。 “出来吃饭。” 陆柠话音刚落,就听到宁静敲门喊她吃饭的声音。 她随口答了句“来了”,然后继续跟江言聊天。 江言顿了顿道:“要不你把电话给阿姨,我来跟她聊聊?” 自己的幸福得自己争取,他总不能让陆柠冲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躲着不是。 陆柠眼神一亮,随后拿着小灵通往外跑。 看到刚在餐桌旁坐下的宁静后,她直接将小灵通往宁静手里一塞,顺便道了句:“你女婿要跟你说话。” 随即也不管宁静是何反应,开始闷头吃饭。 好歹她也是个女生,再怎么着也是有些害羞的。 宁静被她这一手操作整的有点懵,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瞪了她一眼后,这才将小灵通拿到耳边开始跟江言聊起来。 听到宁静对江言客气又温柔,陆柠总算放下心来。 她就怕宁静出言侮辱江言,或是对江言爱搭不理。 要真那样的话,她肯定第一时间将小灵通抢回来,阻断他们的通话。 其实大部分都是江言再说,宁静在听,偶尔宁静也会简单问几个问题。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两人才挂断电话。 陆柠接过手机,期待的看着宁静,想听听她会说什么。 然而并没有,宁静只淡淡道了句“认真吃饭”,便坐下来一声不吭开始吃饭。 等吃完饭收拾的差不多,休息半个小时,宁静又跟陆青出门上班去了。 等他们出门后,陆柠才放下手里的书,赶紧又跟江言打了个电话。 然而,江言这会儿正在去学校的路上,信号不是很好。只跟她说让她放心,一切有他在,就挂了电话。 陆柠就这样忐忑到了宁静下班回来,才笑眯眯上前道:“妈,你不反对我跟江言结婚了吧?” 然而,宁静却立马拉下脸道:“我还是那句话,要结婚可以,彩礼八万,三金两万,镇上一套婚房。有这些你就结,没有免谈。” 陆柠脸色一僵道:“中午你不是跟江言说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她以为,宁静对江言是满意的。 “什么说的好好的,我可没同意你们结婚。”宁静冷笑道,“他只是保证自己会努力挣钱娶你罢了,我可没同意。我是有教养又不是傻,你想去吃苦,也得问问养你长大的我同不同意。” 陆柠跺脚,吼完一句“管你同不同意,我同意就行”,随后跑回房反锁门,没有再出去。 她隐约听到陆青又在跟宁静说什么,但她已经不想管了。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想让她做什么。 她已经成年毕业了,自己的事该由自己来决定! …… 第二天一大早,才六点过十分。陆柠就拉着行李箱准备出门,还没开门呢,身后便传来宁静沙哑又压抑的声音。 “上哪儿去?” 陆柠拧门把手的动作微顿,昏暗的客厅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也不想回头去看宁静,只低声道:“去姥姥家。” 这个家,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既然相看两厌,那就干脆不见的好。 至于在姥姥家待多久,那就再说吧。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无论高兴或悲伤,只需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缓,旁人就发现不了异常。 良久,宁静才淡淡道:“去吧,在你姥家好好复习,准备考公。” 陆柠没吭声,扭开门就走。只留窝在沙发里的宁静独自叹息,像是恨铁不成钢,又像是松了口气。 可惜她松的这口气,早已被陆柠关在客厅里,只有宁静自己清楚。 陆柠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揉了揉脸平复情绪。随后摸出小灵通,发个短信出去。这才拎着行李箱,一口气从三楼下到一楼。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外面的天已蒙蒙亮。刚走出单元门,陆柠就遇到了宁静口中的张阿姨。 想到昨天宁静说的话,陆柠眉头微蹙,立马垂眸低着头朝另一边走去。 可惜张阿姨并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老远就道:“是柠柠啊,这么早上哪儿去啊,怎么还拖着行李箱,你不是才回来没两天?” 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女儿订了门好亲事,她感觉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儿。 这不是准女婿想吃她做的包子,一大早她就去菜市场,挑了最新鲜的肉回来准备包包子。 陆柠握着行李箱的手微紧,她想装没听见,但张阿姨那嗓门儿,除非她聋了才听不见。 无奈,她只好回头快速道了句:“去我姥姥家。” 随后快步离开,不给张阿姨再次开口的机会。 等坐上去锦城的班车时,她才真正松了口气,但心里却又提着一口气。 因为从她一早给江言发短信起,到现在,江言都还没给她回信息。 凉州山路崎岖,她心里是真放心不下。 陆柠捏着小灵通想了一会儿,决定给江言打个电话。可惜的是,电话打过去是无法接通的状态,这下她更担心了。 她就在这种担心中,再次回到了锦城,来到西门郊县一个小镇上的自建三层小楼房门前。 小楼房一楼是两个卷帘门门市,门市上头挂着张大大的荷花图案招牌,招牌上印着色彩鲜艳的“真丝线纺”四个大字。 而二楼和三楼,则是住家的地方,窗帘挡住了路人的视线,只留几盆盆栽里的花骨朵,默默在窗外绽放。 第1章 彩礼 “爸、妈,我要和江言结婚。” 大学毕业回安市第一天傍晚的餐桌上,陆柠突如其来宣布这个消息。 “砰!”宁静扔下碗筷,脸色难看道,“结婚行啊,彩礼八万,三金两万,镇上一套婚房。有这些你就结,没有免谈。” 陆柠脸色一白,不可置信道:“妈,你明知道江言要去支教三年,还得还助学贷款。就是你和爸,一年也只能挣六万多块钱。他一个刚毕业的,哪儿来这么多钱。” 支教一个月只有一千八的工资,三年就算不吃不喝,也只有六万多块钱,这不明摆着不让她跟江言结婚嘛。 “你也知道他不仅没钱,还欠钱。”宁静冷冷道,“楼下你张阿姨家的女儿刚订婚,人家彩礼可是十万,锦城还有房。你呢?他要锦城有房,我连彩礼都不要。” 陆柠蹭的一下站起来:“锦城有房?十万?你干脆卖女儿好了。” 寻常人家的彩礼不过两三万,最多也就是五万,也就楼下张阿姨家要了十万。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总拿她跟张阿姨家的女儿比。小时候比成绩,长大后比彩礼,以后是不是还得比工作和工资。 “说什么呢,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眼瞧着母女俩越吵越凶,陆青连忙道,“你妈也是为你好,贫贱夫妻百事哀,难道要眼睁睁看你去过苦日子?” 虽然比不得锦城,但再怎么着,他们家也是在安市有车有房的双职工小康家庭。别的不说,但至少门当户对吧。 “苦不苦我自己知道,不用你们管。” 陆柠白着脸撞开椅子径直回房,“砰”的一声将房间门给砸上并且反锁,只留陆青和宁静夫妻俩面面相觑。 夫妻俩脸色都不好看,连饭都没心思吃了。 陆青忍不住低声道:“你也是,柠柠才回来,你怎么又拿她跟小张家的闺女比。” “小张小张,我就比怎么了。”宁静冷冷道,“反正我不同意,我女儿必须考公,再嫁个公务员。” 公务员才是铁饭碗,按照她安排的路走,以后女儿自然会感谢她。 陆青想反驳,但也知道这条路才是好路,总比嫁给要什么没什么的江言好。 而另一边,屋内正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的陆柠也不好受。 她跟江言是大学同学,他们大一就在一起了,还是她追的江言。 江言家里穷,读书的钱基本都靠借或是助学贷款。如今好不容易毕业了,又遇上三支一扶政策,出去支教不仅有补贴拿,国家还帮忙还助学贷款。 这么好的机会,加上江言有心回馈社会。权衡过后,就决定去凉州支教三年再回来。 支教虽然有补贴,但不多,每个月只有一千八。 这一千八,江言不仅要拿一部分给家里还债,还得拿一部分来生活,剩下才能存着。 宁静提出的彩礼和三金就是十万,加上镇上的房子再怎么着,也得十多万才能买或者是修。 二十多万,让江言怎么拿,还不如直接说不同意。 想到这里,陆柠直接捂着脸低声痛哭起来。 她爱江言没错,但亲情对她来说也很重要。 陆青的话没错,不管怎样,宁静也只是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过得好罢了。 但她受够了这种任人摆布的日子,也受够了这种没有自由的生活。 她只想根据自己的意愿,为自己而活,她的人生只能她自己来做主。 她不想考公,更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的陆柠听到客厅传来动静。她打开小灵通看了眼时间,凌晨十二点半。 这会儿回来会传出动静的,也只有她那去年毕业,在安市人民医院上班的哥哥陆政了。 陆政,听名字就知道家里是希望他从政的。可惜,他也是个叛逆的,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义无反顾填报了医学院。 这不,去年毕业就在安市人民医院上班。离家近,就是工作忙。有时候上夜班,早上才能回来。 虽然陆政没听父母的话考公务员从政,但好歹医生也算半个公务员。铁饭碗,有地位。 也因为有陆政不听话的前车之鉴,宁静对陆柠异常关注。甚至每次打电话,都要提醒她看书考公务员,这让陆柠的压力与日俱增。 她透过黑暗,呆呆的盯着天花板。紧接着,她就听到客厅里的陆政开口说话了,随之而来的是宁静的声音。 陆柠眉头微蹙,这么晚了,宁静怎么还没休息?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只听陆政道:“江言?我见过,是个不错的小伙。柠柠跟着他,不亏。” 听到这儿,陆柠心里高兴起来,算她没白喊哥。 然而,还没高兴几秒,就听宁静提高声音道:“什么不亏,你要看你妹妹入火坑才算?那江言家那么穷,什么都没有,你妹妹嫁过去只有吃苦的份,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陆柠嘴角跟着瘪下来,她妈就是这样,总觉得她跟江言过不好日子。 好歹他们都是大学毕业,怎么可能过不好。最多也就是前面苦两年罢了,这点苦,她能吃。 果然还是她哥懂她,接着又听陆政幽幽道:“以江言的能力,不至于让柠柠吃一辈子苦。最多就一阵子,熬过去就好了。” 是啊,熬过去就好了,陆柠无比赞同。 “熬?”宁静压低声音不悦道,“说的好听,你怎么不熬?再说,你怎么知道江言就一定有能力让柠柠过上好日子,万一不能呢?他支教可还有三年,三年过后,会发生什么事儿,谁也不知道。” 陆柠叹了口气,彻底躺平在床上。再之后,他们也只是低声说了两句,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她咬紧嘴唇,暗自下了个决心。 随后,拿起小灵通,编辑一条短信给江言发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陆柠收到了江言的回信。说是他刚到拖县,待会儿还得去教育局接受分配,晚些时候给她回电话。 江言还说宁静的顾虑是对的,让她不要生宁静的气,有什么等他来想办法。 第2章 争论 四年的相处,陆柠十分清楚江言是个怎么样的人。 但她没想到江言竟能如此冷静,对宁静反对的那些话,也表示赞同。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过,江言还要忙,这些事儿什么的,等待会儿打电话再说也不迟。 这样想着,她便跟着起床收拾收拾,出去吃早饭。 陆青和宁静一大早,吃过早饭就出去上班去了。所以,此刻的餐桌旁,只有陆政正在吃着油条、喝着豆浆。 陆柠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扬起笑脸道:“谢谢哥,你昨晚跟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帮江言说话。” 至少让她知道,这家里还是有人支持她的。否则,她一个人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然而,陆政却没像想象中那样安慰她,而是瞥了她一眼,随后幽幽道:“替江言说话是说话,但我可没同意让你跟他结婚。” 想的美,这么容易就想娶他娇生惯养长大的妹妹。 陆柠脸色一僵,幽怨的看着陆政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不同意。” 大可不必故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帮她就大大方方的帮,她又不会得意。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家亲哥竟是这种别扭的性子呢。 陆政嘴角微抽,一言难尽道:“昨晚的话,我说的是真的不错,但现在的话也是真的。” 他神色认真的看着陆柠继续道:“柠柠,我跟爸妈一样,都希望你过的好,能幸福。咱家条件不差,你嫁个条件好点的,以后才能少吃点苦。” “那你什么意思,也想让我分手?”陆柠拉下脸来不悦道,“不可能,我的婚姻我做主,我爱喜欢谁喜欢谁,爱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 终究是她错付了,没想到亲哥是这种态度。亏她还以为陆政有多善解人意,有多支持她。 陆政摇头无奈道:“你的确可以自由选择,但是你得想清楚,你能不能承担由此带来的后果,会不会后悔。万一以后的日子过得很苦,那你怎么办?” 没有哪个当哥的,会眼睁睁看着妹妹往火坑里跳。人是良人,兴许以后会好很多,但目前的条件不好、也不允许。 陆柠撅嘴刚想说什么,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江言的妈妈打来的。 上大学的时候,江言做兼职给家里买了个小灵通,有什么事儿方便联系。 平时江言的妈妈也会跟她打电话,但打的次数不多。更多的是联系不上江言的时候,会找她帮忙联系。 陆柠起身准备去阳台上打电话,走之前顺便瞪了陆政一眼,警告道:“你别说话,我接个电话。” 陆政耸耸肩,继续吃他的早饭。 而这边的陆柠,正在认真听江言妈妈说话。 江言妈妈说她和江言在一起这么多年,现在毕业了,该考虑婚事了。 还问她这边父母什么时候有空,约个时间,他们上门来见见面,吃个饭,再商量商量婚事。 陆柠听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半响过后才道:“行,阿姨,回头我先问问我爸妈什么意见。只是,现在才毕业,他们可能希望我等两年再结婚。” 两年,如果她能挣到二十万的话,宁静也就没有再反对的理由了。 “两年啊,那太久了。”江言妈妈焦急道,“这样,你给我你爸妈的电话,我来给他们打电话沟通。小柠啊,你放心,我们家虽然穷,但绝不会委屈和亏待你的。你嫁过来就是我们的亲女儿,比江言都亲。” 儿子是他们这辈子的骄傲,他们对陆柠这个城里的准儿媳也十分满意。这么好的儿媳,自然得早点接回家才行。 然而,陆柠却有些尴尬,按照宁静目前的态度,恐怕是不行的。 “我当然知道叔叔阿姨对我好。”陆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随后继续道,“这样吧阿姨,我和江言再商量一下。等待会儿我爸妈下班回来,我也先跟他们说说。” 许是她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所以,江言妈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挂了电话回到餐桌,陆政已经吃完早餐,正在优雅的擦着嘴角。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柠道:“你倒是跟江言父母一样,着急的很。你觉得人家为什么着急?好好想想吧,我们是不会害你的。反正我还是那个意思,要结婚可以,但得等几年。” 说完,他拎上白大褂,准备出门上班去。 毕竟是他自己选择的医生这个职业,再苦再累,也得坚持下去。 就跟陆柠一样,她自己选择要跟江言继续走下去。那么,不管有什么后果,她都得自己承担。 陆柠撅了撅嘴,对着他的背影挥了两拳。随后,几口解决完早餐,就开启家里的台式电脑,准备上网查查什么工作来钱快。 网上冲浪的时间过的倒是快,一转眼就到了中午。 宁静和陆青一块儿回来吃午饭顺便午休,刚踏进门就看到在客厅玩电脑的陆柠。 宁静不悦道:“让你在家好好看书考公,你在做什么,赶紧把电脑关了看书去。” 换完鞋的宁静,边说边提着菜往厨房去。很快,厨房里就响起了洗菜切菜声。 他们两口子都在一个单位上班,这个小区算是职工小区,离单位倒是近的很,干什么都方便。 “听你妈的话,赶紧把电脑关了看书去。”陆青跟着附和一句,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看起了报纸。 不想再起争执的陆柠,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关上电脑直接回了房间。 只是,回到房间的她依旧没有看书的欲望。她压根儿就不想考公务员,也不打算去考。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查到的五花八门的工作,其中有一个电脑培训的工作挺有吸引力的。 毕竟电脑并非家家户户都有,但想学电脑的却很多,特别是小县城、小镇。 她在思考,她可不可以去小地方比如凉州开个培训班,教教电脑什么的。反正她存的钱,足够买电脑。 第3章 再次拒绝 工作的事儿暂且放在一旁不说,现在最要紧的事儿,是她跟江言的婚事儿怎么说。 一边是她自己想结婚,江言的父母也希望他们早点结婚。而另一边,则是都持反对态度的家人。 躺床上的陆柠烦躁的锤了两下床,正好江言来了电话。 接起电话的陆柠半响没说话,电话那头的江言担忧道:“柠柠,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陆柠长叹口气问道:“工作落实好了?” 江言这才松了口气道:“好了,待会儿就得出发过去了,在山里。你怎么了,不开心?” 陆柠又叹了口气,将他妈给她打电话的事儿说了,然后又说了些自家这边提的要求。 江言沉吟片刻道:“我妈那边你别管,我待会儿给她说。你妈的顾虑是对的,我现在一无所有,给不了你幸福。柠柠,你愿意等我吗,等我支教回来。” “我是愿意,但是不知道我妈愿不愿意。”陆柠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妈的性子,现在逼我考公,以后说不准还会逼我相亲。” 毕竟在宁静的眼里,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让她跟江言结婚。 一时半会儿她可以反抗,但三年呢,她该怎么办,她自己也不知道。 “出来吃饭。” 陆柠话音刚落,就听到宁静敲门喊她吃饭的声音。 她随口答了句“来了”,然后继续跟江言聊天。 江言顿了顿道:“要不你把电话给阿姨,我来跟她聊聊?” 自己的幸福得自己争取,他总不能让陆柠冲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躲着不是。 陆柠眼神一亮,随后拿着小灵通往外跑。 看到刚在餐桌旁坐下的宁静后,她直接将小灵通往宁静手里一塞,顺便道了句:“你女婿要跟你说话。” 随即也不管宁静是何反应,开始闷头吃饭。 好歹她也是个女生,再怎么着也是有些害羞的。 宁静被她这一手操作整的有点懵,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瞪了她一眼后,这才将小灵通拿到耳边开始跟江言聊起来。 听到宁静对江言客气又温柔,陆柠总算放下心来。 她就怕宁静出言侮辱江言,或是对江言爱搭不理。 要真那样的话,她肯定第一时间将小灵通抢回来,阻断他们的通话。 其实大部分都是江言再说,宁静在听,偶尔宁静也会简单问几个问题。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两人才挂断电话。 陆柠接过手机,期待的看着宁静,想听听她会说什么。 然而并没有,宁静只淡淡道了句“认真吃饭”,便坐下来一声不吭开始吃饭。 等吃完饭收拾的差不多,休息半个小时,宁静又跟陆青出门上班去了。 等他们出门后,陆柠才放下手里的书,赶紧又跟江言打了个电话。 然而,江言这会儿正在去学校的路上,信号不是很好。只跟她说让她放心,一切有他在,就挂了电话。 陆柠就这样忐忑到了宁静下班回来,才笑眯眯上前道:“妈,你不反对我跟江言结婚了吧?” 然而,宁静却立马拉下脸道:“我还是那句话,要结婚可以,彩礼八万,三金两万,镇上一套婚房。有这些你就结,没有免谈。” 陆柠脸色一僵道:“中午你不是跟江言说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她以为,宁静对江言是满意的。 “什么说的好好的,我可没同意你们结婚。”宁静冷笑道,“他只是保证自己会努力挣钱娶你罢了,我可没同意。我是有教养又不是傻,你想去吃苦,也得问问养你长大的我同不同意。” 陆柠跺脚,吼完一句“管你同不同意,我同意就行”,随后跑回房反锁门,没有再出去。 她隐约听到陆青又在跟宁静说什么,但她已经不想管了。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想让她做什么。 她已经成年毕业了,自己的事该由自己来决定! …… 第二天一大早,才六点过十分。陆柠就拉着行李箱准备出门,还没开门呢,身后便传来宁静沙哑又压抑的声音。 “上哪儿去?” 陆柠拧门把手的动作微顿,昏暗的客厅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也不想回头去看宁静,只低声道:“去姥姥家。” 这个家,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既然相看两厌,那就干脆不见的好。 至于在姥姥家待多久,那就再说吧。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无论高兴或悲伤,只需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缓,旁人就发现不了异常。 良久,宁静才淡淡道:“去吧,在你姥家好好复习,准备考公。” 陆柠没吭声,扭开门就走。只留窝在沙发里的宁静独自叹息,像是恨铁不成钢,又像是松了口气。 可惜她松的这口气,早已被陆柠关在客厅里,只有宁静自己清楚。 陆柠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揉了揉脸平复情绪。随后摸出小灵通,发个短信出去。这才拎着行李箱,一口气从三楼下到一楼。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外面的天已蒙蒙亮。刚走出单元门,陆柠就遇到了宁静口中的张阿姨。 想到昨天宁静说的话,陆柠眉头微蹙,立马垂眸低着头朝另一边走去。 可惜张阿姨并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老远就道:“是柠柠啊,这么早上哪儿去啊,怎么还拖着行李箱,你不是才回来没两天?” 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女儿订了门好亲事,她感觉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儿。 这不是准女婿想吃她做的包子,一大早她就去菜市场,挑了最新鲜的肉回来准备包包子。 陆柠握着行李箱的手微紧,她想装没听见,但张阿姨那嗓门儿,除非她聋了才听不见。 无奈,她只好回头快速道了句:“去我姥姥家。” 随后快步离开,不给张阿姨再次开口的机会。 等坐上去锦城的班车时,她才真正松了口气,但心里却又提着一口气。 因为从她一早给江言发短信起,到现在,江言都还没给她回信息。 凉州山路崎岖,她心里是真放心不下。 陆柠捏着小灵通想了一会儿,决定给江言打个电话。可惜的是,电话打过去是无法接通的状态,这下她更担心了。 她就在这种担心中,再次回到了锦城,来到西门郊县一个小镇上的自建三层小楼房门前。 小楼房一楼是两个卷帘门门市,门市上头挂着张大大的荷花图案招牌,招牌上印着色彩鲜艳的“真丝线纺”四个大字。 而二楼和三楼,则是住家的地方,窗帘挡住了路人的视线,只留几盆盆栽里的花骨朵,默默在窗外绽放。 第4章 决定 “姥~您说我妈是不是太过分了,才毕业呢,哪儿有十万块钱。” 真丝线纺后院的染坊里,陆柠正拿着棍子,站在小板凳上搅拌染缸里的一堆桑蚕丝线。 边搅,还边跟阮桑告状。 这些桑蚕丝线需要反复浸泡,才能染出几近完美的颜色。阮桑也是传承家业,一辈子都在干染线、卖线的活儿。 原先在锦城上大学的时候,陆柠就经常带江言来她姥姥这里帮忙。所以,姥姥阮桑是认识江言的。 面对和蔼的姥姥,陆柠忍住不住一股脑将苦水全部倒出来。 阮桑听罢,将手上的手套脱下来搭在染缸上,从围裙兜里摸出小灵通,瞧了眼时间又放回去。 这才瞥了陆柠一眼道:“你也知道才毕业呢,你们才多大,就要结婚?还有啊,结婚是人生大事,你一声不吭,直接通知你爹妈,你爹妈能答应吗?古代还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这事儿,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小丫头片子倒是有主见的很,就是没用对地方。 陆柠一噎,抱着棍子在小板凳上转了半圈道:“我那不是先打个预防针嘛,免得我妈以后天天催婚。您是不知道,她还说要学人张阿姨家的女儿,找个锦城的有钱人。” 说到这里,她将棍子一放,直接跳下来继续吐槽道:“有钱又怎么样,我可听说小敏找的那对象眼界高着呢,还指使张阿姨做这样做那样,我可不要这样的人当对象。” 没看到张阿姨一大早就去买菜去了嘛,以往可没见她那么早出门买菜,最早也得七八点去了。 阮桑嘴角微抽,没好气道:“少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个稳定的工作,去努力、去奋斗。听你妈的考公也成,最好能考锦城的公务员,以后姥姥还能多照看你们。” 人往高处走,县里的想去市里,市里的想去省城,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考省城锦城的公务员。 锦城的工资高些不说,前景也比下面的地方好。 再者,她就宁静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这真丝线纺,还不是得交给孙子孙女。她更偏向于交给陆柠这个孙女,工作在锦城的话,离得近,好照应。 陆柠眼神一亮,抱着阮桑的胳膊摇晃道:“姥~您的意思是同意我跟江言结婚吗?江言确实很优秀的,对吧姥?” 她就知道姥姥是对她最好的人,会支持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也会当她坚强的后盾。 “同意,我怎么不同意,小江是个好孩子。”阮桑叹了口气道,“但是,我同意有什么用,你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小江去支教三年,三年的时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时间一久,你们感情淡了怎么办。万一他喜欢上别人,或是你喜欢上别人,又怎么办?” 她边往门外走,边接着道:“这些问题,你们都得考虑清楚。最重要的是,你们俩现在没有经济基础。要是现在结婚的话,该怎么生活。 是去凉州还是在锦城,又或者是去安市,去他老家?是租房住还是怎么住,生活开支又谁来给?万一这要有了孩子怎么办,奶粉钱谁来出?” 结婚不比恋爱,恋爱可以随心所欲,爱自己想爱的人,毫无顾忌。 结婚却不行,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儿,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儿。 结婚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这些东西繁琐而复杂。即现实又无奈,偏偏还无法回避。 阮桑的一个个问题抛出来,将陆柠问的哑口无言,她的确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但她的确想跟江言有个结果,这不冲突。 看到她在思考,阮桑轻轻摇头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吧。” 年轻人的世界,她不懂,也不愿多干预她们的决定,最多只会参照以往的经验给点意见。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决定,那是年轻人自己该操心的事儿。 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做什么。 ‘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陆柠沉默了,她的确得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要想跟江言走下去,长此以往分隔两地,肯定是不行的。 就拿早上跟江言发的消息来说,这都已经一天了,他还没回消息,也没个电话来。 刚刚听阮桑说大概是因为进山了,在山里没信号。至于什么时候有信号,她也不知道。 运气好的话分到镇上,信号不会太差。但如果运气差,分去没通电的地方,那大概要失联很久了。 想到这里,陆柠心绪复杂,对她和江言的未来充满了迷茫。果然,只有在学校的日子才是最纯粹和开心的。 又是辗转反侧难眠的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鸡窝头找到阮桑,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她想去凉州找江言,先跟他汇合,看看他工作的地方,再在凉州找份工作先做着。 跟江言去山上支教是不可能的,两个人都支教,那不得饿死。至于过去要找什么工作,她还不确定,去了再看也不迟。 总归她这么大个人,还是大学毕业,还能少口饭吃不成。说不定哪天运气好,乘风破浪,一夜暴富呢。 再者,就算没有合适的工作,她还能跟之前想的一样,去开个电脑培训班,自己去创业。 阮桑听了她的话,眉头微蹙,不赞同道:“你晓得他具体在哪儿?过去万一还是没信号,找不到人怎么办。还有,你要考公,去凉州的话条件艰苦,可没家里这么舒服。” 她没去过凉州,但谁没听过凉州,那里被外面的人统称为大山里。 山里,意味着路不行。要想富先修路,路都不通何来富。 还会面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要真去了那里,可得熬得住才行。 陆柠捏紧拳头坚定道:“姥,我不想考公。我就想去凉州,我要赚钱。我妈不是想要彩礼钱嘛,我挣。要再多我和江言都能挣。” 求人不如求己,还能离江言近一点,安心。 阮桑心绪有些复杂,她抿抿唇道:“这事儿我得想想,还有你妈那儿,要怎么说?” 第5章 独上凉州 炎炎夏日,即便因为清洗桑蚕丝线将双手都泡进水里,陆柠都还能感受到一丝焦躁。 只是这焦躁,不知是热躁,还是烦躁。 她将桶里染好的丝线捞出来拧干晾好,又从冰柜里拿出冻好的冰西瓜,躺在摇椅上一勺一勺舀着吃。 然而,心里的焦躁也仅仅是在当下得到了缓解,并没有完全消失。 都已经两天了,江言还没有消息,阮桑那边也没有进度,这叫一个愁啊! 陆柠正发着愁,就听阮桑的声音传来。 “柠柠,少吃点冰的,对身体不好。” 阮桑拎着袋染草回来,刚进门就看到陆柠又在吃冰冻西瓜,忍不住开口提醒。 天气再热,吃进肚里的东西是冰的,依旧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特别是女孩子。 陆柠立马爬起来,舀了一口冰西瓜塞阮桑嘴里道:“姥~累了吧,快来歇歇,我给您捏捏肩。” 她将西瓜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又将阮桑摁在躺椅上,这才使出洪荒之力开始给阮桑捏肩。 她这一通操作,司马之心,路人皆知。 阮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好气道:“这才几天呢,你着什么急,我都还没想好该怎么给你妈说这事儿。” 自家孩子是什么脾气她怎么能不知道,恐怕她前脚刚说,后脚宁静就能冲到锦城来提人。 女儿这脾气随她那早死的爹,她也掰不回来。好在女婿是靠谱之人,能镇的住场子,她还算放心。 陆柠嘴角一瘪道:“要不咱们先瞒着,等我过去安定好,再告诉我妈。姥姥,您觉得这样可好?” 其实,她觉得可以不用告诉宁静。毕竟从一开始,她就表示过不想考公。 但她又怕到时候宁静怪自家姥姥,所以,还是得告诉,只是把时间往后推罢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她在凉州早已安定下来,宁静也拿她没法。 阮桑掀了掀眼皮道:“你确定?” 看着阮桑的眼神,陆柠神色微晃。 岁月从不败美人,尽管阮桑的模样早已印刻在陆柠的脑海里。但每每看到阮桑那用木簪高高盘起的长发,以及温婉大气的中式衣裙时,她依旧觉得无比优雅。 每每看到阮桑,陆柠的心都不自觉的平静下来,也愿意跟这样的姥姥交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般温婉大气的姥姥的影响下,宁静还会往另一个极端发展。 她不理解,但她接受,毕竟是自己的母亲。 陆柠心里提了口气,凑近阮桑试探道:“确定,姥姥您觉得呢?” 阮桑长叹一口气,到底没有阻拦陆柠,只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道:“你要觉得这样做是对的,那你就去。但要记住,任何时候都得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如果到那儿之后过的不好,那就回来,姥姥永远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年轻嘛,总得去经历一些事儿。至于考公,明年考后面又如何。 对比起考公来说,另外有些事情,现在不做,以后难免不会后悔一辈子。 听完阮桑的话,陆柠眼泪刷一下就开始往下流,边流还边抽抽道:“我就知道姥对我最好了,姥~您放心,我以后一定挣大钱,一定好好孝顺您。”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就算没有父母的支持,她还有姥姥的支持。 在阮桑的支持下,陆柠很快买了第二天晚上出发去凉州的火车票。阮桑心疼她,非让她买了个卧铺票,另外还给了她不少钱。 这些年陆柠做兼职也存了不少钱,所以,阮桑给的那些,就被她单独存在银行卡里,非必要不会动用。 陆柠想过了,她暂时联系不上江言,也找不到江言在哪儿,那就先去凉州的州府月城看看。 一来为了找合适的工作,二来州府嘛,各方面都会方便不少,机会也要多些。 火车是晚上七点的,待会儿上车后,直接在车上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六点过就能到月城。 只是眼下正直暑假,锦城火车北站人潮拥挤,挤满了在外求学准备回家的学子。 他们背着行囊,拖着行李,艰难的在人堆里挪动着。 “姥~回去吧,我到了给您打电话。” 陆柠挥手告别阮桑,拉着行李箱,拎着零食袋往检票口去。 绿皮火车,她也曾坐过,不过是往常都是硬座,路程也不远。 通常硬座的车厢里除了坐票外,还会有同样票价的站票乘客。 特别是遇到春运,这种过夜的绿皮火车,硬座车厢的过道里都会挤满各种状态的人。 他们会毫不顾忌的坐着、站着或躺着,只为更舒适的渡过这漫漫长夜的旅途。就连车厢里嘈杂的声音和叫卖声,也无法干扰他们。 而陆柠这次是硬卧,整个车厢除了稀疏的低语声和时不时走动的人影外,就没有其他什么。 过道上更不可能挤满人,就连叫卖的推车到这儿,都会不自觉放低嗓音,以免影响大家。 陆柠拉着行李挨着找到自己十二号下铺的位置后,将行李箱往床底一塞,又从中铺将自己那套床上用品枕头和被子抱下来,这才靠在床上开始发呆。 然而,她这才收拾好开始发呆呢,隔壁就过来了一位大妈站在她跟前。 大妈居高临下看着她道:“小姑娘,我们换换,我这老胳膊老腿,爬不到上铺去。” 许是觉得陆柠看起来是学生,好拿捏。大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可半点都不客气。 陆柠抬头瞥了她一眼,悠悠道:“不换。” 事情超出预料,大妈脸色立马难看了,她尖声道:“尊老爱幼你知不知道,亏你还是大学生呢,去去去,睡上铺去。” 直接来硬的,陆柠可不惯着。 “我可不是大学生。”她冷笑一声接着道,“再说,你这么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就老胳膊老腿了。我刚刚过来可听到了,你的床铺是中铺,上铺是你家儿子的。哦,还有下铺,还是你家先生的。你怎么不跟你家里人换,偏偏要找我。” 何况她那好大儿,看起来也有十五六岁,压根儿不是什么小孩子。 第6章 联系 “你这小姑娘有没有道德,我是老年人,尊老爱幼懂不懂,你爹妈没教过你啊?”大妈指着陆柠就开骂,似是要将陆柠骂到投降为止。 看着面目狰狞的大妈,陆柠突然想起一句经典老话: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就好比眼前这位振振有词的大妈,满嘴尊老爱幼、仁义道德。说白了,就是想道德绑架。 然而她找错人了,但凡今天这大妈是一个人出行,陆柠也就半推半就被道德绑架了。但人家可是跟老公孩子一起来的,她凭什么要让。 难不成是凭她养了两个缩头乌龟似的,只敢把老婆、老妈推出来打头阵的男人? 呵,她可不惯这臭德行。 陆柠蹭的一下站起来,一六五的个头比大妈要高出不少,气势上倒是更胜一筹。 她冷笑道:“我说了不换就不换,你要换就找乘务员去,少在我面前瞎嚷嚷。再闹,我就报警了。” 这么一争吵,陆续上车放好行李的乘客也跟着过来看热闹了。 人群里,到底有热心肠的人看不下去,陆续跟着开口帮陆柠说话。 “人小姑娘说的对,你又不是七老八十,看着比我年纪小,怎么就不能睡上铺了?” “就是,你儿子老公一个中铺,一个下铺,偏要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也不嫌害臊。” “要换找乘务员去,别在这儿挡路。” “你们!”大妈还想争论,但寡不敌众,人群越聚越多,她心里发怵,只能朝陆柠恶狠狠道,“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呸,没教养。” 听到这话,陆柠瞬间不干了,她伸手拉住大妈的衣服咬牙道:“道歉!” “没教养就是没教养,放开我!” 大妈鄙夷的看了眼陆柠,抬手使劲儿拽自己的衣服。然而陆柠手劲儿太大,她没能成功。 “我说了道歉!”陆柠捏紧拳头,极力克制住情绪,只厌恶的盯着她,颇有一种不道歉就不死不休的气势。 看到陆柠的眼神,大妈到底有些心虚了。加上周围的乘客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她,让她道歉。她才不情不愿道:“对不起行了吧,不换就不换,放开我。” 甭管情不情愿,歉是道了,陆柠这才松手,顺便嫌弃的擦了擦被大妈玷污的手。 这场闹剧暂告一段落,围观的乘客也陆续回到自己的床铺去,只留陆柠继续靠着被子发呆。 好像自打毕业起,她就诸事不顺。她很想哭,想跟江言倾诉,但是不行,只能垂眸默默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湿纸巾,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温润的男声:“湿纸巾,你需要吗?” 陆柠抬头疑惑的看着他,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学生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看她没动静,他又往前递了递道:“我是你对床的,看你一直在搓手,我想你应该需要。” 陆柠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搓红的手,嘴角微抽,随即接过湿纸巾道:“谢谢。” 又是一阵沉默,好在没过多久,伴随着“呜呜”的鸣笛声,火车顺利启动,朝着月城驶去。 紧接着,车厢的乘务员找到陆柠,说是免费为她升级到软卧车厢。 本来打算今晚不睡觉,熬一晚的陆柠当场就同意了。 等来到软卧门口,陆柠才开口道:“是因为刚刚的阿姨,所以才帮我升级的吗?” 虽然她心里知道答案,但就是想再确认确认,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乘务员笑着点点头道:“考虑到女士您是一人出行,为确保您的安全,我们才帮您做一个升级,祝您路途愉快。” 升级是小,事故是大。软卧刚好也有空位,总比半夜闹出什么动静、出安全事故的好。 陆柠点头表示感谢,这才拉着行李箱进软卧的门。 软卧的每个小隔间里只有两张床,而她这间,对面床铺是位精致的女孩,名叫李洁,是刚毕业准备去月城旅游的。 陆柠跟她寒暄了一会儿,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准备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火车才刚到宁县站,陆柠就起床收拾好行李,准备等着一个小时后在月城下车。 这会儿虽然天还没亮,但依旧能从窗外看出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一路向南,越靠近月城天色越亮。等到月城后,陆柠跟在李洁身旁,两人一同出站,准备相约去找酒店先住下。 只是刚踏出火车站,陆柠就破天荒接到了江言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无声道了个:“喂~” 那边没听到她声音的江言,明显还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开口就直接了当道:“柠柠,我到学校了。学校在山里没信号,我刚刚才收到你的消息。你已经离开家了吗,现在在哪儿,还好吧?” 陆柠先前发的短信,是告诉江言她跟家里吵架了,要出去找工作。顺便还问江言他现在工作的地方在哪儿,好不好。 离家出走,这可把好不容易找到信号的江言给急坏了。他也没顾时间太早,直接就给陆柠打了个电话,否则待会儿又没信号,就只能干着急了。 此时的陆柠已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深吸口气,平静道:“我在月城,原本准备先在月城转转,然后去找你。你在哪儿,离月城远不远?我想你了,阿言。” “我也想你,柠柠。”江言心口一颤道,“我在拖县的悬崖村,这儿路不好,还没信号,你别来。” 陆柠不悦道:“不就是山路,我怎么就不能去了。悬崖村,难不成还真在悬崖上?” 她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爬山她能爬,没信号就没信号,怎么就不能去支教的学校了。 人都有逆反心理,越是反对,她就越想去:“你等着,我去找你。” “别,柠柠。”江言连忙出声阻止,最后深吸口气无奈道,“你就在月城等我吧,我来找你,到时候你要还想来,我再带你来看看。” 不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这路,他走起来腿都软,更何况是陆柠,他心疼。 第7章 去拖县 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陆柠这类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当场拒绝了江言来月城的提议,只接受到拖县汇合,然后再去悬崖村。 江言拗不过她,只能同意了。还叮嘱她到了以后别乱跑,就待在县里等他。 而在陆柠打电话时,李洁就安静的在一旁等着她。 看她挂了电话,李洁才上前道:“怎么了?我刚刚听你说要去什么悬崖村?” 陆柠点头,略带抱歉道:“对不起啊,不能跟你一起玩儿了。我对象刚去悬崖村支教,我得先跟他汇合说些事情,才能回来月城。” 她其实也就是去看看地方,找找路。回来之后该干嘛干嘛,还得找工作。 李洁眼神微亮道:“悬崖村,听名字就挺特别的,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放心,我绝对不当你们的电灯泡,我就自己玩儿就好。” 本来就是出来玩儿的,多去几个地方看看没什么不可。何况还有人带着,人多热闹。 陆柠诧异的看着身着一身粉色运动服的李洁道:“听说那里的路很难走,还没信号,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跟陌生人跑到深山老林去,还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万一被人卖了,找都找不回来。 谁知李洁却咧嘴一笑道:“那不能,怎么说我们还是同届校友呢。你不认识我,我可知道你们。” 陆柠:??? 果然,她和江言的事儿是全校皆知啊,怪她年轻的时候脸皮太厚。 没想到李洁竟也是锦大的,只是她学的是小学教育,而李洁学的是音乐教育。 不仅如此,李洁还擅长川剧,平时也会应邀外出表演。她也还没找工作,现在是出来毕业旅行,顺便找灵感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柠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打了个电话给阮桑,告诉阮桑她已经到地方找到江言了。后面可能会信号不好,接不到电话,让她别担心。 跟家里报备完毕后,陆柠这才跟李洁拉着行李箱,往月城的汽车站去。 江言在电话里说过,他从悬崖村赶到拖县大概得四五个小时。而她们从月城过去,只需三个小时,时间比较充足。 两人在月城的汽车站附近,找了家早餐店,一人吃了碗米线。 吃饱喝足,这才买票坐上前往拖县的班车。 月城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前往拖县的车上更是彝族居多。陆柠和李洁在火车上睡足了,一路上都在低声摆着大学的趣事。 等说到悬崖村时,前座的彝族小姑娘忍不住回头道:“你们要去悬崖村?那里可危险了,还得爬悬崖才能上去。” 陆柠瞳孔微缩,不可置信道:“悬崖村还真在悬崖上?” 她一直以为只是叫这个名字而已,那么危险,谁没事儿会住悬崖上。 谁知小姑娘却一脸凝重道:“没错,就在悬崖上。前几年总有人从悬崖上摔下来,听说那里还有猛兽呢。” 陆柠一个激灵,脸色都白了。悬崖村,真的是在悬崖上。没电没网,要想上去,只能爬悬崖上去,还有摔下来的风险。 那江言呢,他好不容易才安全爬上去,又要下来。到时候又得爬上去,岂不是要遭三次罪。 想到这里,她立马拿出手机想给江言打电话,却被李洁摁住了。 李洁眉头微蹙道:“这个点儿,说不定他正在下悬崖,还是给他发短信吧。” 万一手机响,一个紧张没踩稳,那就是悲剧了。 陆柠点点头,开始埋头发短信。 李洁则朝前排的小姑娘问道:“前几年有摔下悬崖的,那这几年呢?” 小姑娘咧嘴一笑:“听说这几年加固了上下山的路,就没有人再掉下去了。” 李洁嘴角微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人家小姑娘也是好心提醒。 倒是陆柠被她的话吓得不轻,到拖县找到旅馆,放下行李都还没缓过神来。 看着神色纠结的陆柠,李洁哑然道:“这,你还上去么?” 反正她恐高,怕是没法去悬崖村了,只能在县里等陆柠。当然,她也想去悬崖那里看看,但她也怕猛兽。 “去。”陆柠偏头道,“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上去看看。” 江言回消息说已经下山快到县城了,这下去不去都没什么区别了。 她继续道:“要不你就在县城等我,我把行李箱放这儿,等我回来再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回月城?” 她上去最多也就待两天,两天之后,她该考虑的就是要如何挣自己的彩礼钱了。 李洁点头:“行,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不用着急,我可以等你一周。” 一周后要是陆柠还没回来,她就把行李箱寄存在酒店,先去月城。 “那就麻烦你了。”陆柠笑道,“我会很快回来的,你晚上也别出门,锁好房门。” 李洁道:“放心吧,旁边就是派出所,在旁边是县政府,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了。” 她们是专程选的旅馆,出门在外,还是安全第一。 等江言快马加鞭赶到拖县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二点半。 半新的牛仔裤,洗的有些泛黄的白T恤,一双白色回力帆布鞋。极其普通的打扮,却无法掩盖江言眼神里透出的光。 一八三的大高个白净帅气小伙,走在这个小县城里,拉到了不少回头率。 江言带陆柠和李洁吃了个饭,这才领着陆柠准备去悬崖村。路途遥远,得马不停蹄回去才行。 等送李洁回旅馆后,陆柠才愤愤的锤了江言几下:“你怎么不说悬崖村在悬崖上,你要早说,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江言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什么麻不麻烦的,你都来凉州了,我怎么能忍住缩在悬崖村不下来见你。但是柠柠,真的要爬悬崖,你怕不怕?” 私心上,他是不想让陆柠去爬悬崖的。他准备先带陆柠去看看,然后再把她送回来。 悬崖村每天都有村民上下山,顺路带他们俩倒也不麻烦。另一方面,山上的老乡其实很乐意帮这个忙。 陆柠轻哼一声道:“去,当然要去。我又不恐高,攀岩也不是没攀过。” 第8章 进山 江言来的时候是坐村里的马车来的,回去同样也是。同行的,还有两位悬崖村的老乡。 一开始陆柠并不理解为什么要坐马车来,等出了县城,经过一片片偏僻而稀疏的村庄,还在继续朝山里走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不说这些村没有可以直达的车,就说村庄后的座座大山,压根儿就没人会去。 没有路,没有人。又怎么会浪费资源,千里迢迢通个班车呢。 所以,山里的人要出来,山外的人要进去,都只能靠骑马或是马车。 当然,很少有外面的人想进去就是了。就连悬崖村里的人,都很少外出。 穿过山外的村庄,入眼都是荒无人烟的山路,同时也是马儿驰骋的疆场。 坐在车头的老乡甩出手里的马鞭,大喝一声“驾~”,马儿便撅起蹄子开始奔跑起来。 只是这声大喝,差点把坐在马车中间的陆柠给送到地上去。好在江言眼疾手快,将人给拉稳了。 江言拽紧陆柠的胳膊叮嘱道:“抓紧我,待会儿的路更不好走,摔下去就麻烦了。” 刚入山的这段路还算好,只偶尔有些土坑。越往山里走越不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石头。 更危险的是,山路通常一侧是山体,一侧是山坡或是悬崖。万一掉下马车,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山去。 这么紧张的环境,搞得陆柠脑袋有点发懵。 她一只手牢牢的抓着马车边缘的扶手,另一只手紧紧挽着江言的胳膊,并且跟他紧握双手。 察觉到她不安的情绪,江言连忙出声安抚道:“别怕,马车这会儿跑快些,待会儿才能慢慢走。” 现在趁天色早,路还算平坦,得尽量跑快些。等到了盘山路陡峭的地方,也只能减慢速度。甚至有些地方,还得下来走路。 陆柠略带哭腔道:“我没怕,就是风太大了。” 人总有第一次,任谁第一次走这个路,都是会怕的。 山风吹散的不止是陆柠的头发,还有她和江言的谈话。 如此颠簸的路途,两位坐在马车头的老乡,压根儿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虽然在说话,但说的却不多。 马车一路疾行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放慢速度,让马儿慢悠悠走起来。 马儿不比烧油的车,疾行过后必须得慢下来休息调整。再者,两位老乡也担心江言和陆柠不习惯。 赶车的老乡名叫吉伍阿牛,坐他旁边的是曲比阿火,两人年龄都在五十多岁左右。 趁着马儿走的慢,曲比阿火扭头不好意思道:“山路不好走,两位老师受累了。” 以往也不是没来过支教老师,但大部分还没待满一年就跑了。更甚至有些还没到地方,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江言找他们说要下山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次的支教老师又要没了。即便看到他没拿行李,他们依旧持怀疑态度。 没想到这次不仅没走,还带了新的老师来。不管他们最后留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留下支教,他们心里都是充满感激的。就怕稍不留神,又把人给吓跑了。 江言握紧陆柠的手笑道:“阿火叔严重了,这点路,我们没问题。” “是啊,我们坐车累什么,倒是两位大叔辛苦了。”陆柠点头附和道。 这种山路,驾马车的人,压力应该比坐车的人要大许多。所以,他们才是真正辛苦的人。 要不是陆柠那有些泛白的脸庞,曲比阿火就真相信他们这话了。 然而,他却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加油鼓励道:“接下来的路得慢慢走了,再坚持坚持。” 曲比阿火刚说完,吉伍阿牛接过话来道:“是啊,再坚持坚持就好了。不过,待会儿路有点难走,江老师陆老师可还是得扶稳咯。” 路到底有多烂,陆柠在之后的路途里,的的确确切身体会到了。 两米宽的盘山路,一侧是山体,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另外,隐约还能听到深山里传来的动物嚎叫声。 这可比刚刚的快马加鞭刺激多了,陆柠打了个抖,弱弱道:“我,我可不可以下来走路?” 她心里挺怕的,万一她一个没坐稳摔下来,又或者野兽惊了马儿,那可有极大的概率摔下悬崖的。 她现在无比后悔让江言再出山,她想,江言心里应该也是怕的吧。 要不是亲眼所见,陆柠打死也不会相信有人会住在这么深的深山里。不说远不远,就说教育和医疗,压根儿就没有啊。 江言拉紧她的手摇摇头道:“不急,待会儿会让你下来走的。” 二十分钟后的陆柠,才理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确得下来走。就连两位大叔,都得下马车牵着马儿走。 因为,此时的路,已经从两米宽,变成了一米二宽。马车的轮子能过,但车身却有十厘米的样子超出了马路。 也就是说,这十厘米的车身,是悬空在山边的。好在下面是山坡,没有悬崖那般吓人。 陆柠以为这已经很让人绝望了,没想到更让人绝望的还在后头。 在狭窄的盘山路上步行了有二十分钟,终于到了悬崖村下。 那么问题来了,眼前已经无路可走,除了来时的路,只有一座倒陡峭倒不是特别陡峭的悬崖。 历经两个多小时颠簸的陆柠正在风中凌乱,她想起班车上那个小女孩儿说的话,偏头朝江言问道:“所以,真的要爬悬崖,才能到达悬崖村?” 有句话叫何不食肉糜,但她的确有个疑问,为什么不从山上搬下来。就是在悬崖下的这个位置居住,也好过悬崖上吧。 江言还没说话,吉伍阿牛就率先解释道:“是嘞,陆老师,咱们村就在悬崖上。这是老祖宗选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还不会遭太多猛兽围攻,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要不是社会发展的太快,他们在这山上过自给自足的生活也还算可以。 可惜事与愿违,以往一斤洋芋可以换一斤米,现在都只能换半斤了。卖更卖不了多少钱,不够花。 第9章 到达 在动荡的年代,能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必然是大家伙都要争抢的地盘。 但是,现在是和平年代,经济发展突飞猛进的年代。如果与世隔绝,那必然会被时代所抛弃。 然而,看着两位眼神里充满对先祖崇拜之情的大叔,陆柠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或许,他们都知道是这个理。但是,远离故土,从头开始并非易事。 几十上百户人家,就算他们都搬到山下,哪儿来这么大的地方给他们安置呢,又哪儿来这么多钱安家落户。 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有守着故土最为心安。 陆柠咽下心里想问的话,捏紧拳头道:“那我们赶快上去吧,待会儿天黑就麻烦了。” 人生总是充满了挑战,不就是个悬崖,别人都可以爬上去,她也可以。 然而,江言却不赞同道:“你就别上去了,我本来就只是打算带你来看看,最多就在这儿住一晚,明天你就回去找李洁,然后去月城。” 悬崖下有两间土屋,是村里人临时歇脚的地方。有来不及上悬崖的,就会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里面生活用品齐全,完全足够他们住一晚。 他原本的意思也只是让陆柠过来看看,并不想她上去。 再说,这会儿才三点过,时间够早,要想返回去先送陆柠回拖县也来得及。大不了他在县里开个旅馆,跟两位大叔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陆柠却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来都来了,那肯定得去看看的,我过两天再回去。” 因为有外人在,陆柠也不好说太多,只催促江言赶快出发,免得待会儿天黑路更不好走。 眼见陆柠意已决,江言也只好勉为其难答应让她上悬崖村。 陆柠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决定了的事情,除非她自己反悔,没人劝的动。 没想到一路颠簸和眼前的景象没吓到她,江言也只好千叮铃万嘱咐爬悬崖时的注意事项。 等做好准备工作后,这才带着她跟两位老乡正式踏向通往悬崖村的路。 虽然已是下午,但此时悬崖上空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而那无云的天空中,竟盘旋着两只山鹰久久不肯离去。它们时而啼叫两声,时而往下俯冲,随即又原路返回,继续盘旋。 定睛一看,原来悬崖峭壁上竟有四个人在艰难的往上小步移动。 陆柠腰上绑着根尼龙绳,尼龙绳的一端绑在走在她上方的曲比阿火腰上。另一端,则绑在走在她身后的江言,以及江言身后的吉伍阿牛腰上。 两位老乡一前一后,正护送陆柠和江言就着藤蔓,往悬崖上攀爬。 此情此景,让陆柠突然想到一句话“地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他们现在正在行走的地方,正儿八经就是悬崖峭壁。 脚下踩的要不就是突出来石头,要不就是用绳索绑着的木条,或是自己钉上的木桩阶梯。 而两边,则是用几条藤蔓和尼龙绳做的绳索扶手。 在来这儿之前,陆柠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更不知道江言支教的地方竟然在这上面。 就连第三次走这条路的江言,也依旧觉得提心吊胆。 看的出来,这里的村民都是通过这条悬崖路上下山的,就是不知道这条路牺牲过多少人。 陆柠低头看了看下方的悬崖,又抬头望了望正在等待他们摔下悬崖的山鹰,心中竟燃起了莫名的斗志。 身后的吉伍阿牛看着四处张望的陆柠,以为她害怕,忍不住憨厚一笑道:“陆老师别担心,这两年没有掉人下去。” 陆柠身子一僵,这两年没人掉下去,意思是两年前真的有?这样想着,她也提出了这个疑问。 吉伍阿牛叹了口气道:“是啊,有些孩子小,第一次走的时候害怕的脚都打闪闪。有的不仅自己掉下去,还连累大人一起掉下去。还有护着孩子,大人掉下去的。也有背着老人下山看病,一个没踩稳掉下去的。” 运气好点的就掉一个人,运气不好的就是两条命。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山上的老人小孩都不下山。 也因为有那么多意外发生,村里就规定了,第一次走这条路的人,必须有两个小伙儿陪同。 不仅如此,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前一后都拴着绳子,以保护第一次走的人。 当然,以上只针对本村的人。而像江言这类的支教老师,每次出门,村里都会安排人陪同。 一来是对支教老师负责,二来也是对村里的孩子负责。毕竟愿意留在悬崖村支教的老师少之又少,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是村里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虽然早有预料,但陆柠还是沉默了,这样的结果是她没想到的。 这一刻,她似乎理解了三支一扶的意义,更理解了江言坚持要来支教的意义。 同样深有感触的,还有江言。 之前来的时候,他只是默默的跟着老乡走,并没有多问什么。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条件已经是够难够苦的了,没想到还有比他难这么多、苦这么多的。 他并不怀疑自己支教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但他怀疑这样的他,给不了陆柠未来。 想到陆柠妈妈反对的那些话,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随即立马清醒过来,专注的护送陆柠往悬崖村上爬。 一行人全神贯注往上爬了半个小时,这才到达悬崖顶上。 陆柠咬牙跟着曲比阿火,一鼓作气直接爬上顶,这才瘫坐在山顶缓口气。 江言陪着她坐在一旁,顺手替她揉揉酸痛的腿。 后一步上来的吉伍阿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陆老师可真厉害,腿都不带软的就爬上了悬崖。” 巾帼不让须眉,这样的女子,他们都是打心眼儿里佩服的。 陆柠腼腆一笑,谦虚道:“阿牛叔过奖了,我就是胆子大一些而已。” 要是胆子小一些,恐怕就直接变成了山鹰的口粮。 再有,她腿当然软,但现实不允许她拖后腿,只能咬牙坚持下来。 “陆老师谦虚了。”吉伍阿牛道,“行了,我们就先走了,两位老师自己逛逛,天黑前记得回宿舍就行。” 第10章 悬崖村 悬崖村位于平坦的悬崖山顶上,整个村子前面是悬崖,后面则是通往更深的深山的山坡。 吉伍阿牛和曲比阿火离开后,陆柠才放开来直接往后躺在草地上。 尽管悬崖下的风吹的呜呜响,尽管天空中盘旋的山鹰依旧没有离去。但陆柠还是想在奋斗之前,尽情的放纵自己。 江言微微一笑,将手枕在脑后,并排躺在她身旁。 “怎么样,刚刚有没有怕。”他轻声问道。 要知道,他第一次爬的时候,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可是忐忑得不得了。 好在他们俩都不恐高,还算在可承受范围内。 陆柠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悠悠道:“怕呀,怎么不怕,我怕的都不敢停下来。” 她怕一旦停下脚步,就不敢再动弹,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她是攀过岩,但那是做好所有的安全措施,在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去的。 可刚刚爬的悬崖不是,刚刚虽然有安全措施,但那个安全措施是建立在三条生命上的。 这个保障对她来说太过沉重,稍有不慎,搭上的可就是三条鲜活的生命。 想到这里,陆柠掩盖在双手下面的双眼,瞬间浸满了泪水。随即,泪水顺着眼角默默的流到了耳边。 看到她这样,江言瞬间急了。他坐起身子,手忙脚乱的给陆柠擦眼泪。 “别哭啊柠柠,你别哭,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哭的他心都碎了,他最怕的就是陆柠哭。 虽然当初是陆柠主动追的他,但他确实的的确确也喜欢陆柠,所以才会跟她在一起。 其实,从见到陆柠的第一眼开始,她在他这儿就是特别的。 只是他的条件太差,没法给陆柠更好的生活和体验,理智和自卑都不许他主动表白。所以,他才会等到陆柠来表白。 那会儿他的心是剧烈波动的,也是不安的。几番挣扎之下,他才鼓起勇气跟陆柠在一起。 这些年来,他都不舍得让陆柠受一丁点儿委屈,更不用说惹她哭。现在她哭的如此伤心和绝望,让他如何不心疼。 陆柠抹了抹眼泪,瓮声瓮气道:“我没哭,风太大。” 她怎么可能会哭呢,不过是触景生情,加上风沙太大,迷了眼收不住而已。 “是是是,风太大。”江言握着她的右手,又抬起左手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珠道,“那现在好点了没,今天是有点晚了,你再坚持坚持,明早我就送你回拖县好不好。” 他现在无比后悔带陆柠来这儿,早知道该仔细告诉她这里的事情的。 然而,陆柠却道:“我才不要,好不容易爬上来,我得多待两天。”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只是觉得,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但换个角度来看,知足常乐,我们又怎么能完全理解这里的人怎么想的呢。” 或许,人家真的觉得住在这儿挺好的,并不觉得有多苦。 只是当她爬上悬崖的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里所有的情绪都一泄而空,整个人都如释重负、豁然开朗。 什么彩礼、结婚、生娃,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当然,下山后情绪可能又会回归,又会变的负重前行,但现在不是就行。 江言哑然失笑道:“是啊,我第一次爬上来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好像与世隔绝,所有的烦恼都不再是问题。”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解脱,也是灵魂上的升华。如果没有先前陆柠和自家妈的电话,他还沉浸在这种奉献的精神世界里也不一定。 但人总要生活,精神上的富足和经济上的富足同样重要。等三年过后,他照样得为生活而奔波。 陆柠长舒一口气,弹坐起来道:“走吧,先进村里看看去。” 住在悬崖山顶上,她对这里的居住环境完全不抱希望,这里除了纯朴还是纯朴。 整个村子有六十来户人家,好在山顶的土地辽阔,除了原本村里分的地外,村民们还开垦了不少荒地出来。 这些地里大部分种着拖县乌洋芋,这是村民们全家主要的收入来源。 而其他地方,则种着小白菜、圆根、萝卜、葱、蒜及豇豆等蔬菜。 虽然除了圆根和萝卜长势喜人外,其他的都长的不怎么样。但是,能自给自足,满足日常吃喝比什么都好。 六十来户人家的房屋,全都是就地取材建成的土坯房。房梁和屋檐同样也是就地取材,用山里伐的树建成的。 简单而朴实,同样,又有些许简陋。但胜在宽阔,倒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这会儿各家都燃起了炊烟,等会儿早早吃过晚饭,再收拾收拾,就会在天黑的时候早早入睡。 所以,这会儿外面并没有什么人。就是零散有几个小孩儿,都会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快速跑开。 江言说这里的小孩大都害羞,不太敢跟生人打招呼。 “等你多上几节课,他们应该就会有改变了。”陆柠安慰江言道,“学校呢,走了这么远,我怎么没看到学校在哪儿?” 不仅没看到学校,更没有看到什么旗帜。 “那儿呢。”江言抬手一指,指向村子中央围墙最高的那几栋土坯房道,“那几栋就是高山小学,教学楼和宿舍都在里面。” 陆柠顺着江言指的方向放眼望去,目测学校占地面积极大,至少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而从高高的土墙看过去,隐约可以看到的屋顶,也可以看出里面至少有三栋房屋。 只是围墙太高,无法看出里面具体有什么。 面对如此高的围墙,陆柠不由疑惑道:“为什么这里的围墙比其他的住房高这么多?” 不仅高很多,围墙表面上还放了不少长了刺的枝条,以及削尖的木桩。 这阵仗,弄的好似要面临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再有,陆柠还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悬崖村的房子,是以高山小学为中心往外扩散的。 也就是说,高山小学是被包围在了居民用房里。 陆柠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由才对。 第11章 高高的围墙 炊烟云绕在高高的土墙上,半是朦胧半是希望。 四面八方随着炊烟传来似有若无的清香味,却没有从中发现任何一丝肉腥味儿。 兴许也有,但陆柠的确没有闻到。 陆柠带着求知欲的眼神望向江言,希望能从他这里找到答案。 江言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道:“因为怕有野兽来,围墙修的高些,野兽翻不进去。” 看到陆柠略带疑惑的眼神,他继续解释道:“听说前些年有野兽从山里跑出来,在村子里乱跑一阵后,翻到村民家偷东西,还顺便叼走了一个人。” 偷东西是真,但悬崖村大部分人家都穷,家里没什么家禽。野兽没偷到东西,见到活人就有了野心。 所以,无论各家的房屋怎么建,他们都默契的将高山小学围在村子中间,以免山里出来什么猛兽将孩子叼走。 而在这事儿发生后,他们又加高了学校的围墙,同时也各自加固了家里的围墙。 陆柠瞳孔微缩,咽了口口水,哑然道:“那后来呢,人救回来了没?” 野兽吃人的事儿,她以为只会出现在故事里,没想到真的会有这种事儿发生。 把人叼走,不管人有没有救回来,怕是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果然,江言点头道:“救回来了,但是丢了一条腿。” 不仅丢了一条腿,最后还丢了一条命。 这事儿发生在几年前,那会儿山上没有医生,下山的悬崖路也没有现在这么方便。 缺了一条腿,村里人用土方子,扯了草药给他止血。然后让他家里人背着下悬崖,去拖县医院治伤。 许是中年男子体重过重,背到半路的时候脚打滑,直接掉下悬崖去了。 “掉下去了,两个人?”陆柠深吸口气问道。 这悬崖这么高,掉下去恐怕尸骨无存。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压根儿没有活命的可能。 江言摇头道:“不是,就掉了一个下去。具体情况谁也不知道,也不敢多问。反正从那事儿以后,悬崖山的路就开始不断加固维修,直到变成今天这样。” 后来还增加了第一次走悬崖路的人,必须有两个人陪同的要求。 陆柠眉头微蹙,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人走悬崖路本来就已经很艰难了,背着个成年人更难,更不用说还是加固之前的路。 再者,就算下了山,从悬崖村到县里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真的经得起马车的颠簸,坚持得到县里? 话又说回来,就算到了县里,折腾了这么久,当真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结果,都没人能说什么,只留下惋惜和些许猜测。 江言伸手揽了揽她肩膀道:“那都是传言,咱们听听就好,别想那么多。走,带你吃饭去。” 陆柠点点头,刚跟着江言踏进高山小学的大门,就看见操场中央立着的五星红旗。 陆柠朝五星红旗行了个注目礼,这才开始打量学校的全貌。 跟她刚刚的猜测一样,这里总共只有三栋房子。除此之外,就是角落里有两间小小的厕所。 三栋房子都是平方,其中一栋比较宽敞,一排过去分成小小的六间房子。 这是高山小学一到六年级的教室,学生人数少,小小的一间便已足够用。每间教室还开了两扇大大的窗户,以便光线透进去。 另一栋修的跟家里的房子有点像,进门先是堂屋,再是两边四个房间。这是老师的宿舍,江言现在就住这里。 而最后一栋,则是学校的食堂。四面高高的围墙,围成了一个宽阔的食堂。 食堂还冒着炊烟,应该是有人在里面做饭。 江言解释道:“还有一位老师,也是学校的校长王老师在这儿。他这会儿正在里面做饭,咱们进去刚刚好。” 当然还有其他的老师,但这会儿刚好暑假,其他人放假半个月先回去了。 半个月之后,江言就会跟他们一起开始支教生涯了。 陆柠嘴角微抽道:“咱们什么都没带,蹭吃蹭喝不好吧?” 放假,学校应该是不包饭的。现在在学校里做饭吃,估计也是自掏腰包。 他们这一下就去两个人,可不得给别人吃垮了。 江言笑了笑道:“没事儿,暑假也包饭,我下山前跟王老师说过。还有那边的小房子就是厕所,你要去的话喊上我,我带你一起去。” 陆柠点头,刚刚就看到角落里写着大大的WC两个字母的房子。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她要去的话,肯定是会喊上江言一起的。 听着食堂里传来呯呯嘭嘭的声音,两人抬脚就要进门,就听到校门口传来吉伍阿牛的声音。 “江老师、陆老师,还没吃吧,给你们带碗家里炖的排骨汤来。” 吉伍阿牛手里端着个大瓷碗,大瓷碗上方还盖着一个小碗。他边阔步朝他们走来,边大着嗓子说话。 走到江言跟前,他将手里的碗往前一递:“这不赶巧,这会儿吃刚刚好。” 江言连忙摆手推拒道:“这怎么行,阿牛叔您太客气了。王老师已经做好饭了,我们有饭吃。” 白萝卜排骨汤,这在整个悬崖村都是改善伙食的存在。这么一大碗,恐怕是他们家里炖的一大半,他跟陆柠怎么能要呢。 陆柠同样跟着摆手道:“对对对,叔您快拿回去趁热吃。” 吉伍阿牛板着脸,又将碗往江言跟前推了推道:“客气啥,来村里都是一家人。你们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别客气来客气去的。” 虽然东西稀缺,但他们彝族像来好客,又怎会吝啬这些吃食。 江言和陆柠依旧摆手拒绝,而这会儿厨房的呯嘭也停了下来,王刚从食堂跑出来解围道:“收下吧,老乡的一片心意。” 紧接着,他又朝吉伍阿牛道:“阿牛哥也进来吃点?我下了面条,搭配着排骨汤正好。” 吉伍阿牛连忙摆手道:“我媳妇儿、娃儿还在家里等着呢,你们吃,我就先回去了,晚些时候我再来拿碗。” 说完,他转身一溜烟儿跑出了学校。只留江言三人,大眼儿瞪小眼儿。 江言挠挠头,跟陆柠站在原地,跟两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儿似的。 第12章 臊子面 太阳还没落山,初现的晚霞就已像那熟透的苹果似的,红的耀眼。 陆柠甚至怀疑悬崖山的晚霞跟锦城的不一样,坚决不是因为她害羞。 王刚看两个年轻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顿时就乐了。 “这就是你对象啊小江,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他轻笑一声朝江言打趣道,“快进来吧,奔波了这么久,该饿了吧。我下了面条,还炒了臊子。” 臊子面,再加上一大勺辣椒油。那味道,简直不摆了。 江言下山前就跟他说过要去接对象,他估摸着时间,又从先一步回来的吉伍阿牛和曲比阿火口中,得知两人已经上来的事情,就开始准备这会儿吃的面条了。 人家小姑娘能爬上悬崖,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事情。 这么好的姑娘,要是不把人家给招待好,说不定江言三年支教还没过,就已经变成了孤寡老师。 “好的,王老师。” 江言点头,然后给陆柠和王刚做了个简短的介绍,这才端着沉重的排骨汤往食堂走。 陆柠跟在他身后,刚踏进食堂就闻到了一股肉沫的香味。 只是这香味穿过宽阔的食堂,就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没怎么闻到。 听江言说,王刚是高山小学的校长,今年有四十岁。 他是从2000年高山小学成立,就跟妻子一起来到这儿支教的。到现在,两人已经在高山小学待了有五年的时间。 明年是王刚支教的第六年,也是他结束支教的一年。等支教结束,他和妻子就会调回隔壁省老家的学校任教。 原本半个月的暑假时间,他是要跟妻子回老家看望父母和孩子的。但路途遥远,加上江言要过来,他担心中间出什么岔子。 所以,这半个月的暑假,他就干脆留在学校,只让一起支教的妻子独自回家一趟。 支教六年,两人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但他们从不后悔,否则早就离开高山小学了。 好在两人的孩子如今已健康平安的长大,一儿一女,儿子开学就上大一,考了锦城大学,女儿则在老家上高一。 平日知道父母工作艰辛,两孩子倒也懂事,也让人省心。所以,王刚夫妻就只固定时间回去一趟就行。 陆柠其实很佩服王刚夫妻俩,也佩服他们的孩子。 孩子成长的黄金时期,他们都没给予什么陪伴和教导。在这种情况下,两边都能稳步前进,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信念的。 吃饭的时候,王刚又给陆柠和江言仔细讲解了在悬崖村的注意事项,以及悬崖村跟他们打交道比较多的几家人。 当然,还说了学校的情况,以及学校其他几位老师的情况。 虽然江言刚来的时候已经介绍过了,但没有现在这么详细。 江言和陆柠都十分感谢王刚,吃过饭后,两人主动担起了洗碗的工作。 王刚也不推辞,将任务和空间留给两人就出去遛弯去了。 陆柠边洗碗边感叹道:“王老师厨艺可真好,我觉得比外面那些馆子里的都好吃。” 末了,还补了一句:“当然,人更好。” 她现在都在回味臊子的味道,比她妈做的还好吃。 江言挑眉道:“是啊,都好。改天我也跟王老师学学手艺,到时候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那我可等着啊。”陆柠笑道,“说真的,我觉得这里真不错,很踏实。像阿牛叔,我们这才上来,他就给我们送了这么大个礼,我们该怎么还?” 在山下她还能买点肉菜做回礼,在山上可就不行了。山上啥也没有,总不能去山里打点猎吧。 也不能直接给钱,给钱那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江言沉吟片刻道:“这个你不用管,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交给我就行。” 他要在悬崖村待三年,三年的时间,总少不了机会的。 陆柠点点头,同时也准备这两天先观察观察。等摸清楚村里的情况后,再做打算。 将碗筷收拾好后,江言才想起来陆柠的包都还没放。加上时间也比较晚了,两人直接回宿舍,准备收拾收拾就差不多了。 宿舍就是刚刚陆柠看到的,跟住家修的一样的那栋房子。 宿舍门外有根水管,专门方便老师们洗漱使用。水管下方挖了条细长的小沟,方便往外排水。 两扇木门随着江言抬手被缓缓打开,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刚踏进门就是宿舍的堂屋,堂屋里摆着一张桌子,两条手工做的长条凳,看样子像是村里手工做的桌椅。 桌子上堆着许多杂物,有野菜有野花还有外套。 桌角放着一个烧水壶,烧水壶的线长长的拖在地上,插在地上的插线板上。 桌子旁的墙边则放着四个保温瓶,应该是每个老师使用一个保温瓶,方便装热水。 陆柠的眼神继续往上方看去,墙上挂着的是上学时的违禁用品,烧水用的烧水棒。 烧水棒底下是两只水桶,大概是用来烧洗澡洗脸水的。 堂屋两侧各有两个房间,其中三个房间的门是掩着的,只有剩下一个房间的门是打开的。 学校里除了江言外,原本就有五位老师。其中王刚夫妇共用一间大床宿舍,另外有两位女老师共同住一间宿舍,剩下那位是男老师,他自己住一个房间。 也就是说,江言要么跟那位男老师住一个房间,要么自己单独住一个房间。 二选一,江言果断选择了自己住一个房间。 他的房间虽然不大,只有十五个平方左右,但里面却放了一张高低床,可以住两个人。 陆柠担心自己晚上害怕,果断选择了跟江言住一个房间,她睡上铺,江言睡下铺。 江言同意了这个提议,毕竟他也担心陆柠晚上会害怕,更担心出什么意外。反正最多只有两天,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 陆柠边整理床铺边道:“我领了一套新的被褥,下次有支教老师来就会少一套。等下山后我多买几套,就当捐给高山小学的。” 她来的时候只背了个小背包,被褥什么的,当然是没有的。 第13章 条件艰苦 高山小学即便再偏,那也是公立的小学。即便这里只有悬崖村的学生,也会享受到来自政府的关怀。 而陆柠现在铺的这套江言新领的被褥,就是政府发下来的补贴。当然,这些里面也有志愿者捐赠的。 虽然是分给江言的,但她用了,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跟江言用是不一样的感觉,她是一定要补进来的。 然而,她这话一出,江言便摇头道:“不用这样,这套本来就是分给我的。你用跟我用,都是一个样。再说,等你下山后,我还接着用呢。” 每个人都可以免费领一套,他也只领了一套没多领。 陆柠立马反驳道:“那不行,以后你也得帮我把我这套保管好,下次我上来还得用。” 江言要在这儿支教三年,她可不敢相信自己能忍三年不来见江言。 但江言却不愿陆柠再上悬崖村来,他不赞同道:“你已经来看过了,以后都换我去山下看你,你不用再来山上。” 这种担惊受怕的苦,就让他一个人吃好了,他可不愿意让陆柠再次吃这个苦头。 “那可不行。”陆柠一口拒绝道,“我肯定还是要来的,悬崖村,我很喜欢。” 说着,她继续道:“反正你不管,我就想来。” 见她如此坚持,江言嘴角微抽,只好无奈道:“到时候再说吧,你还得找工作呢。” 陆柠想找个借口给高山小学捐东西,他现在是不太赞成的。毕竟现在用的钱,都是父母的。 等哪天他们自己挣钱了,他肯定乐意用自己挣的钱来捐助高山小学。 但他不能打击陆柠的善心,他现在考虑的更多的是未来的安排。 收完床铺上的东西,陆柠转了一圈道:“对了,他们都有保温瓶,你还没有。等过两天下山,就将就在县里买一个背回来吧。” 虽然是夏天,但也不能用冷水洗澡不是。还可以多买两个,以备不时之需。 江言点头答应着,随后带着陆柠洗漱完,再各自爬上床准备入睡。 陆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虽然跟江言谈了四年的恋爱,但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在一间房里住过。 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同居”,让她有些紧张。同样紧张的还有江言,他也第一次跟陆柠一起住一间房。 虽然陆柠在上铺,但隔着床板,他都还能感受到陆柠的呼吸声。 这还是陆柠第一次住这么简陋的房子,地面墙面都是泥土。但除了一时间不适应外,倒也没有其他不适。 没有窗的土房子里黑漆漆一片,屋里屋外除了各自的呼吸声外,再也没有其他。 陆柠喉咙微颤,突然轻声道:“江言~” “嗯?怎么了?”江言蹭的一下坐起来,略带紧张道,“怎么了柠柠,是不习惯吗?床板硬,我再给你铺层棉絮吧。” 他的柠柠就该娇生惯养,要不是因为他,柠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这一刻的江言,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还有浓浓的愧疚感。 陆柠抿抿唇道:“太黑了,我包里有小夜灯,你去把它开上吧。” 其实她一直挺怕黑的,在学校宿舍还好,人多,不用小夜灯也不怕。 但在家里或是其他地方一个人睡的时候,她就必须要开小夜灯才能睡着。 这毛病江言都不知道,她也没说。 虽然这次也有江言在,但陌生的环境加上潮湿的土墙,她还是有点怕。 “好,我马上去。”江言吐了口气,立马起身去开小夜灯。 中途他还不小心踢到地上的不锈钢盆,不锈钢盆跟地下摩擦,发出了短暂的滋呀声。 等小夜灯微弱的灯光将房间照亮后,他才垂眸回到自己的床铺,轻声道:“这样可以吗?” 陆柠勾唇轻笑一声道:“可以了,早点睡,晚安。” 江言勾唇道:“晚安。” 一个小插曲,倒是平复了两人不安又躁动的心。 陆柠双手压在薄被上,嘴角含笑,心满意足的进入梦乡。 梦里的她,如愿以偿的跟江言订婚并举行了婚礼。婚后他们过的很幸福,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等一觉醒来,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可以看出,外头的天早已大亮。 陆柠伸了个懒腰,将头从上铺悬空望向下铺,试图去找江言的身影,却只看到摆放整齐被子和睡衣。 江言没在床上,于是她准备起身去找江言。但刚一动弹,就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酸软不已,仿佛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是昨天马车颠簸和爬悬崖山的后遗症,等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她才躺着换好衣服,略显艰难的从上铺下来。 从外面回来的江言,刚将门移开一条缝,就看到这一幕。吓得他连忙进来关上门,跑过来扶陆柠。 “小心点柠柠,你怎么不喊我,我就在堂屋里。”江言将她扶到下铺坐好,然后贴心的替她穿好鞋。 刚刚看到陆柠摇摇晃晃下床,可把他吓得够呛。他就知道今天陆柠肯定会有后遗症,这才让她睡个自然醒,没喊她起来。 陆柠龇牙道:“现在好了,我运动的后遗症来了,这两天肯定都没法下山了。” 没法下山就只能待在悬崖村,江言也不能多说什么。万一强撑着下山,半路腿抽筋了怎么办。 江言眉头微蹙,却只有点头道:“那就多休息两天,等腿不疼了再下山。” 陆柠满意的点点头,之后在江言的精心照顾下洗漱完,这才开始吃刚刚准备好的早饭。 来悬崖村的第一顿早饭,是江言从山下带来的泡面。 她和江言一人一包,另外还给了王刚一包。王刚早已在食堂吃完,只剩他们的两碗。 两个大瓷碗里除了泡好的面以外,王刚还给切了些番茄、烫了点萝卜叶加进去,看起来倒是十分丰盛。 吃过早饭收拾完毕后,已经是上午十点。江言带着陆柠往校外走去,准备在村里转悠转悠。 不过,两人专门挑的是人少的地方走,免得打扰到村里人的正常生活。 第14章 规划 炎炎夏日,不过才上午十点,太阳就已高高悬挂在万里无云的高空中。 在外玩耍的小孩看到生人,依旧害羞的往屋里跑。 陆柠一边摇头,一边无可奈何。她的魅力已经不够用了,小孩看了都得跑。 他们挑的人少的地方走,一路上除了几个零散玩耍的小孩外,并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人。 穿过村子,来到开阔的地方。陆柠才抬手在眉骨上搭了个小小的遮阳棚,往四处望去。 不远处的山地里稀疏站着不少人,他们一会儿直起身子,一会儿弯下腰,正在地里劳作着。 而对面更远处的半山腰上,则有不少身影正在晃荡着。陆柠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看清楚那些晃动的身影是羊群。 原来对面的半山腰上有人在放羊,羊群跟着领头羊分散开来,正在挪动着啃草。而它们的身前、身后,则是头戴草帽,手拿鞭子的牧羊人。 陆柠偏头看向江言好奇道:“这么远,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对面山头,看似挺近,但实际上挺远。要光靠走路翻山越岭的话,恐怕得走上好几个小时。 这附近几个山头,也只有悬崖村有人住,不可能是山外的人专门跑过来放羊。 亦步亦趋跟在陆柠身旁的江言,指着牧羊人身旁悠悠道:“看到没,那是马,他们是骑马赶着羊去对面山头的。每天八点半从家里出发,一点再从对面出发回来。” 就跟草原上的牧羊人一样,两个人一前一后骑着马、赶着羊,一个地方的草吃完又换另一个地方。 牧羊人早上在家吃个饭,或者不吃饭但带上两个洋芋,或红苕,又或是饭团,上午或中午饿了就垫两口。 等下午放羊回来,再正经吃顿饭,一天也就结束了。 而羊群和马儿,在山里啃草啃到一点,路上再东啃啃西啃啃,一路啃回家,一天也就不用再吃草了。 陆柠若有所思的点头道:“那些羊都是一家人的吗?还是全村的?” 她四处看了一圈,也就只有对面的山头有人在放羊。但那目测起码有二十多只羊,不像是一家人的。 毕竟,羊的价格还挺贵。 江言甩了甩手里的杂草,挑眉道:“没错,那是村子里百分之九十九的羊。大家会根据村里定的规则来轮流放羊。” 每人两天,轮流去放羊。想去哪儿放就去哪儿放,村里人不会管,只要羊群能吃饱,并且按时回来。 至于剩下那百分之一,是因为有些人家养的羊少,或是羊太小、怀孕等原因,不参与集体放羊,而是每天自己去割草回来喂。 陆柠点头,表示理解。 虽然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但总有一些特殊情况不是。 江言笑了笑,偏头看着陆柠道:“柠柠,你下山后准备做什么,考公吗?” 还没毕业的时候,他就知道陆柠家里要让她考公。包括陆柠毕业后回家,原本也是准备考公的。 但是陆柠一直以来的意思都是不考公,她不想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虽然在他看来,考公倒是不错的选择。至少以后陆柠可以轻松不少,不用那么辛苦。但他尊重陆柠的意思,陆柠想做的,他都支持。 果不其然,陆柠的回答在他预料之中。 她扬了扬下巴道:“考公当然是不可能考公的,我准备在月城找工作。” 她哥都能摆脱家里的束缚,她也能。 她就是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来,她自己的未来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江言抿了抿唇问道:“为什么不去锦城,是因为我?” 不考公在意料之中,但在月城找工作,就超出他的预料了,月城哪有省会锦城好。 “柠柠,你不必为我付出这么多。”江言哑然道,“回家考公,或是在锦城工作,对你来说都是最优的选择,没必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这种小地方。” 人往高处走,哪儿有越过越回去的。 在他心里,陆柠就该属于锦城那种大城市。她不该受他影响,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山里。 即便是州府月城,他也觉得委屈了陆柠。 陆柠脚步微顿,神色认真的看着江言道:“我没有委屈,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受委屈,我也不是因为你才想去月城的。我不想考公,更不喜欢考公。我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我想脱离父母的掌控,过我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我觉得在月城比在锦城的机会多。等稳定一些,对月城了解多一点后,我会打算创业。” 虽然,这一切的导火索,是宁静提的彩礼。但正是因为这事儿,才让她更加坚定了要自己出来工作的想法。 当然,这事儿她不会给江言细说,省的他一天瞎琢磨。 江言眉头紧皱,眼里都是不赞成:“就算不考公,在锦城找工作也比月城好不是。你对锦城了解更多,姥姥也在锦城,总比在月城孤立无援的好。要不你还是回锦城去吧,等我放假就去锦城找你,怎么样?” 他还是不想让陆柠在这儿吃苦,小城市事儿多而杂,工资低。创业更是费心费力,还可能血本无归,当真不太适合他们这种应届生。 陆柠瞪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你就别管我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我自己有自己的安排。” 她抬眼望向山地里劳作的人们,悠悠道:“倒是你,你这里条件这么艰苦,三年可怎么待的下去。要不我们去找分配的负责人,让他给你换个地方?” 据她所知,江言家虽然穷,也在农村。但村里有小卖部,通往镇上的交通也很方便,条件比悬崖村好多了。 然而,江言却摇头道:“算了,分都分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别的地儿有人,我也去不了。” 再说,他自己也不想去换,就悬崖村,也挺好。 见江言的确没这个意思,陆柠也不再说什么,只跟他一起继续瞎转悠。 当转悠到村尾时,陆柠突然听到一阵神秘的吟唱声,从村尾那家家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