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


 第一章 谢邀，神在地球

    ?阅读须知！
    第三人称叙事，掺杂第一神称。
    原创角色登场，身份是外神「衰败君王」。
    祂是一位假老乡，真外神，切记，是外神，不要把祂当做旧日遗民，也不要把祂当做人类。
    ?祂和罗塞尔有神话生物之间的龌龊交易。
    罗塞尔的形象会偏向皇帝、执政官，而非黄涛。
    ?对原作部分剧情会有较大改动，但是为了不剧透这里不做举例，无法接受可退出，请不要争吵。
    剧情流，沙雕向，非爽文，HE。（大概？）
    如果都能接受的话，那么——
    ——————————正文——————————
    0
    我承认我扮演人类的技术并不精妙，但我顺利地混进了最初的屏障，而祂们只能在外面干看着。
    1
    在落到地面上之前，我进行着本应永无止境的星海漂流。如同每一位旧日支配者那样争夺源质、顺应聚合的特性，在狭路相逢后竭尽全力撕碎彼此侵吞对方，或势均力敌地打一架后伤痕累累地退走，同时警惕着其他同类垂涎三尺的眼神。这只是正常外神的存在方式，不能适应的早就沦为他神的腹中餐、星球之间漂泊的遗骸。战争和厮杀是外层空间永不停歇的戏码，也是旧日支配者们仅有的乐趣。
    宇宙是混乱而永恒的，一切有不应有的情绪的外神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淘汰，即便是最信奉弱肉强食的生物也要在这深黑的世界前感到恐惧。直到某一天，直到那一天，我依靠聚合的本性和诸位同类来到一颗蓝色的星球，宇宙的某处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破灭，余波撕裂了、夺走了我的源质。
    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到事发现场，发现屏障之后两位混乱的支柱正在互殴。和我们混战的当事人之一叫做福生玄黄天尊，彼时bug与愚弄齐飞，污染共呓语一色，超新星爆炸的光将这个星系里熄灭许久的太阳都照亮了一瞬。
    然后，我失去了、被硬生生撕掉了一半源质，一瞬间的光亮过后，可恶的福生玄黄天尊死了。祂来的快死的也快，唯独死在了屏障里面，带着从我们身上撕下来的途径和源质，一起坠落在了西边的大陆。
    ……被我小心保护的花海（源质），裂开了。
    得益于我的权柄对“陨落”的灵敏感应，我在恰当的时机后退，因此保护住了自己剩下的一半源质，也保住了我岌岌可危的旧日位格和生命。而后因损失惨重而疯癫的同类们围绕在那屏障后面，日夜不息地咒骂着、诅咒着，尽情抒发自己的憎恨，比自相残杀还有兴致，像是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
    2
    除却被打碎的肢体和差点被打吐的唯一性，我也不算全无收获。于祂的神国和源质里，我被斩断的无数只手里有一只成功地抓取了东西回来。那是些来自已经不存在的文明的晦涩语言和知识，和一个散发着光芒的茧，里面包裹着一个碳基生物的灵魂。我吃掉了它们，并把这些如微尘般渺小的东西丢进了一万年也不见得能看一次的思维的角落。
    而后我加入了观看屏障里的生物的行列，看它们自行发展、休养生息、自相残杀却始终不曾诞生真正的文明。许久之后，太阳升了起来，愚昧和残忍在光芒下如冰雪消融，最初的法典和礼仪从旧日重现在这片大地。看着这轮虚假又真实而且在场的外神谁都打不过的太阳，我陷入了短暂深邃的思考。
    夺回源质需要进入地球。
    打不破屏障。
    而且进入地球必然被发现。
    被发现就要面对这轮太阳。
    我会死。（确信）
    这可不行，我想。而时间对宇宙和宇宙里游荡的生物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于是又过去许久许久。
    看啊，看啊。众神嬉笑着，欢呼着，庆祝那位上帝的落幕，我不明白这对被拦在屏障外面的祂们来说有什么好庆祝的。但是，没错，太阳坠落了，落进了尘土里，这是我最喜欢的戏码，我还看到风浪变得盛大，炽烈苍白的光源升到了天上，高耸入云的白塔拔地而起。太阳失去的被新的神占领，没什么变化。
    太阳确实坠落了，可支柱没那么容易死去。
    就如同王朝更替，日落月出，在坠落后再度回到天上乃是独属于太阳的殊荣。不可否认，在这一刻，我确实动了趁虚而入的念头，可那场宴会催生出的三位新神也不是摆设，谨慎占据上风，我没有行动。
    最终，我想到了主意，我在思维的汪洋大海里翻翻找找，重新拼凑出那个被我彻底消化的灵魂包含的信息，然后将之构筑成只属于我自己的道具，灌注以记忆，留下我的意志和烙印，但不给予它灵魂。经过无数次失败，我成功地趁着屏障变弱的间隙将它塞了进去。而后我带着一丝戏谑的心情看着这个装置按照我设定好的路线前进，作为人类出生、成长、在那个年代凭借本能艰难求生，而后在某一天，如我所设计的那般地遭遇了我的相邻途径——「恶魔」。
    时机到了，我敏锐地感受到了关键节点。我以最为迅速的动作启动了装置内的烙印，让本体进入意识模糊的浅眠，让我的意志在这个过于脆弱渺小的身体里苏醒，封印好我带下来的单途径序列0力量，然后操作着这个人类的身体吃掉了那个恶魔。
    装置……不，现在应该称呼它为“我”了。
    我披上了那个被我吃掉的人类的皮，使用了他的名字，占据了他的身份和面容。以旧日的疯狂填满思维，以恶魔的力量充斥肉体。我就此成为了深渊途径序列3的“呓语者”。——而我运气很好，直到此时，这个星球上已有的神灵们都没有发现我。
    这是个好的时代，这是一个纪元的末尾。四位皇帝先后坠落，死亡的气息吹拂大地。而众神忙于自相残杀，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已经悄悄降临。想着那些还敢堂而皇之出现在大地上的恶魔们，满足和讽刺般的喜悦充满我的情绪感官，我已饥饿无比。
    3
    我在吞食恶魔的同时顺手建立了教派，名字很简单，就叫“恶魔教派”。信徒不重要，锚更不重要，建立它不过是因为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在众神的心目中树立起“我是一个恶魔途径的人”的认知，虽说没神注意到我，但万一哪天突然发现了呢？于是我放任我的教派打着我的名号无所顾忌地制造一场又一场惨案。毕竟此时就连神灵和天使都会在大地上肆虐，跟祂们比起来，我甚至不算什么。
    狂乱又血腥的几十年后，屏障肉眼可见地越发脆弱，于是众神前往星界，并且在临走前对恣意妄为的邪教和邪神们进行了一番清洗。
    我也不出意外地获得了邪神的待遇，教派和信徒被一扫而空，我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但并不值得在意，我早已在法布提逃回深渊之前把祂打了一顿，夺走了祂的序列一和序列二特性，可惜没能留下唯一性。在最后几年的混乱里，我无比顺利地完成了仪式，服食了特性，稳稳当当地晋升为恶魔途径的序列二「鲜血大公」。而后，文明被重建，律法被完善，世界焕然一新，仿佛疯狂和混乱都不曾存在过。我也在此时伴随着人类的脚步，来到了新的纪元。
    4
    那么，按照我所理解的人类的习惯，初次见面时应当主动留下名片或自我介绍。
    我是旧日支配者，我是遨游星海的神灵。
    我钟爱一切将死未死、苟延残喘的生命。生和死都是虚幻，生命毫无意义，不过是一场由生到死的旅途，唯有在活着的过程中创造的东西才有价值。我憎恶灭亡，如我厌恶新生，我只喜爱注视生灵竭尽全力，却又无可回避地向死亡和绝地坠落的过程。
    我来地球正是为了践行这一切，这片饱经战火的残破大地正处在衰败之中，我轻而易举地就通过权柄摄取了必要的知识。途径，原初，旧日，支柱，我遵从聚合的本能，我热爱衰亡却憎恨彻底的毁灭。因此，我要吃掉他们、吃掉祂们，吞食我的相邻途径，夺取源质，然后获取足够的权柄——让这片宇宙陷入永恒的、无休止的衰落，直到时间变得模糊，直到空间也变得破碎，万物挣扎求生，在没有希望也不会绝望的世界里存活，永远也无法到达彻底毁灭和重启的奇点。
    我是凋零的主宰，衰败的君王，所有生命的最终旅途，即便是死亡也无法触及我的所在。
    我是深渊的天使，“是来自那已经不复存在的旧日时代的遗民”——我是“爱德华·沃恩”。
    TBC
    ————
    很久很久以后，我看着这欣欣向荣的地球，依然发自内心地觉得讨厌。
    ————————
    重在参与，放飞自我，随缘更新，为什么还不能改头像和id。

 第二章

    5
    一位人类说过，理想和现实总是天差地别。
    自我双脚踏上地面已经过去一千多年，第七位神灵驾临神座。我目送我的好朋友，独一无二的黑皇帝从天上坠落，也目睹辉煌的时代在祂手中诞生。我目睹战火四起席卷大地，人民在绝望中挣扎求生，留下我最喜爱的荒芜衰败的景象。而后，在现在这个和平的年代里，我正坐在贝克兰德一家平价咖啡馆靠窗的座位上，等待着那位编辑部安排的人前来。
    是的，我是一位天使。我在工作。
    我的工作是为剧院和杂志社提供剧本及小说，我工作，因为我缺钱，也闲得无聊。自证恶魔身份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上一个教派的全灭算不得大事，而我在第五纪重新创立的教派在战争与和平的间隙野蛮生长，置办产业，这毫无疑问需要大量金钱，自从罗塞尔·古斯塔夫死后，他们已经许久不曾手头宽裕过了。而我的盟友也十分贫穷，邪教总是贫穷的。
    我曾在祂清醒时问：“邪神都是如此贫穷吗？”
    祂略显忧郁地回答：“没错。第二纪和第四纪姑且过得去，自从第五纪以来，获取资源金钱的方式不少都被管制，资金限制了教派和信徒的扩张。”
    这时，我听到有祂的信徒祈祷，体贴地转告：“你的圣者说活动资金不足，想要寻求你的指引。”
    祂沉默了一下，随即从尊口里吐出诸如“sown，z，ow@nswo！nsn，ds锟斤拷锟斤拷ijwj！sns，#kqn?errorerrorisw@&ns”这样不成句子的呓语来，看样子这次是因为贫穷陷入了疯狂，不过混乱的呓语里还夹杂着俄语的“没钱”“找我也没用”“去赚钱”，借此忽视了祈祷，试图逃避现实。
    太惨了，蔷薇主教们如何赚钱，要用血肉魔法卖艺吗。于是我说：“我赞助一个小型种植园吧。”
    “好。”祂不假思索立刻回答，然后顿了顿，欲盖弥彰地继续呓语。
    6
    编辑部安排来的那位似乎是当前的畅销小说家，我见过她一面，她颓废又自暴自弃的外表，以及曾经沾染违禁品的灵魂能够让一位恶魔产生些许好感，美中不足的是，她并非真的乐于堕落，看似了无生气的外表下隐藏着极强的求生欲，分外恼人。
    门口的风铃传来响动，我抬起头，看着这位棕色长发微卷的年轻女性快步走来，坐在我对面。
    “下午好，佛尔思·沃尔小姐。”
    作为一位礼貌的绅士，我起身，主动朝她打招呼：“看样子您带来了足够有趣的故事。”
    她闻言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黑眼圈和迟到的半个多小时暴露了她死线赶稿的事实。佛尔思小姐落座，从包里抽出一本厚厚的稿纸，放在了桌上。
    真不少。我看了一眼足有三厘米厚的纸张，虽然信息的获取在一瞬间就能完成，但扮演人类的我不得不装出逐字逐句地将它们看完的样子，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还要在过程中以各种表情动作表现出人类阅读时应有的姿态，希望这个故事确实有趣——我含笑接过，推了推眼镜开始查看——我得赶紧看完，今天晚些时候还要跟我疯狂的盟友汇报祂的神降事宜，而和祂交流往往要浪费大量时间听祂呓语。
    为此，祂特意给予了我一件封印物，既是保护，也作为结盟的象征。是一个不大的正十字架，这是祂还是“太阳”的时候持有的物品，能够有效地抵挡污染和呓语的影响，包括各式各样的污秽灵性。
    这是一件无可挑剔的礼物，可……
    可是。我是，「恶魔」啊。
    至少我明面上是一位恶魔，将这种封印物给予我，还让我贴身携带，我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祂不信任我”“祂在测试我的真实途径”，为此谨慎了至少有十年之久，后来我才通过日常对话确认，祂压根没想这么多，祂只是真的没有思考。
    挂在胸前太像神职人员，而我不是倒吊人的信徒。最终，我选择将这小小的纯净十字作成耳饰。
    7
    佛尔思·沃尔伸手按了按眉心，眼眶也有些疼。一星期的截稿时间里，她悠悠哉哉地度过了前六天，代价是昨晚几乎熬了个通宵，直到赶来的前半小时都还在奋笔疾书。拖延症是治不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治好的，只有死线赶稿才能按时上交这样子。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快点聊完回去补觉，并眯起眼睛看向坐在对面的合作者。
    爱德华·沃恩先生是一位在贝克兰德小有名气的作家，经常接受委托写些歌剧，偶尔按要求写些中篇小说。不过他的作品大多十分正式，隐含悲剧和诸多讽刺意味，早年很受欢迎，现在人们大多向往轻快的喜歌剧或者娱乐性质更强的戏剧，他的受众也往往只是些同样严肃的学院派学者、古板的绅士。
    我没有把握和这样的老古板，呃不是，正经的前辈合作啊……最擅长用言情小说抓人眼球的女作家抓了抓头发，唉，可是这一次剧本的合作报酬丰厚，如果能顺利结束的话，我就可以规划今年年底的新年旅行计划了，说不定还能带着休一起去……
    “沃尔小姐。”
    对方轻声的呼唤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沃尔小姐。”
    佛尔思一愣，抬起头，发现对方正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乌黑，在镜片后面闪烁着幽暗的光，像是一片虚空，深色的虹膜几乎和瞳孔融合，难以区分。
    “是。”她有些局促，“怎么了？”
    “按照你的剧情，在一对深爱着彼此的恋人中，男主角死于非命，女主角悲恸万分，决心为爱人复仇。”爱德华先生扶了一下眼镜，将手中的一页稿纸摊在桌上，他读得非常认真，“但可怜的女主角能力有限，最后竟是他们的友人前来帮忙才让凶手落网……沃尔小姐，我记得编辑部的要求是一场喜剧。”
    “确实是喜剧。”佛尔思略带窘迫地坐正了身子，“那位友人在她的帮助下抓住了凶手，让他得到了应有的惩戒，这难道不是喜剧吗？啊，抱歉，我第一次参与戏剧创作，或许和您的理解有些误差……”
    “年轻的小姐，这样的结局可算不上喜剧。”
    爱德华·沃恩先生如此点评：“……缺乏张力，缺乏爆发力。既然要报仇，为何不能是这位可怜的女士亲自手刃仇敌？她虽然弱小但不柔弱，仇恨和爱的力量会让她无比强大，若她成功，所有人都会为她沐浴在仇敌鲜血中喜悦落泪的美丽模样鼓掌，若她为此死去，就是令人动容的悲剧。以弱胜强和正义的复仇是观众最喜欢的剧情，相信您应该看过《伯爵归来》，我很喜欢它，这部罗塞尔大帝的著名戏剧。”
    “您说得对。”佛尔思想了一下，“是我初次尝试脚本创作，忘记了小说和戏剧的不同，因此不够大胆。我会回去进行改动……请问还有别的建议吗？”
    “没有了，小姐，您的文笔非常优秀，只是因为谨慎保守而让剧情拖累了它。”深棕色头发的中年绅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想要亲近，他将稿纸原封不动地整理好，交还给佛尔思，“我十分期待与你的合作的最终成果。”
    这一部剧本要是被剧院顺利买下，我能得到至少三成的收益，那就是将近一百磅！太棒了，看来今年的新年旅行有着落了，不仅可以带上休，说不定还有结余！当然，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去睡觉——佛尔思欣喜不已，立刻回答：“谢谢您，沃恩先生。”
    8
    “您是凋零的本质。”
    “您是阴影帷幕后的伟大存在，您是来自深黑之地的君主。”
    层层叠叠的祈祷声中，一个声音压过了它们。爱德华泰然自若地搅拌着手边的咖啡，加入一块方糖和一匙牛奶，举到嘴边轻抿一口。纯黑色的眼睛看向玻璃墙外的街道，如镜子般倒映着来往的人群。佛尔思走后，祂留在这里没有离开，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下午城市的风光，等待着盟友的召唤。
    “您是注视生灵之眼，仁慈的爱德华·沃恩。”
    爱德华侧头看去，视线远远投向这祈祷声的来处。只见在几乎无光的房间里，阴影中静静站立着一个正在垂头祈祷的人。从身量来看是个男性，盖住脸的兜帽角落滑下一缕长发，只露出一点轮廓的面容看上去柔美妖异，近似女性。这是一位熟人，盟友手下的疯狂信徒可不少，而他必然能排的上号。
    A先生感觉到了来自远方的注视，面不改色地继续祈祷：“……尊敬的深渊天使殿下，我主于刚才降下神谕，时间已到，邀请您去祂的圣所对话。”
    爱德华点了点头，回应道：“我知道了。”
    掐灭祈祷的画面，祂在心中默念起真实造物主的尊名，随后感到耳边响起了轰鸣的混乱呓语，一缕意识穿过极遥远的距离被那位盟友精准地定位，然后被摄走。再一睁眼，祂已经站立在最深邃的阴影神国之中，不断蠕动的血肉和断肢是祂脚下的地板，四处堆积着支离破碎的人体和布满腐蚀痕迹的骨骸。远处的高峰上伫立着比那山峰更高的倒十字，被倒着吊在上面的邪神浑身遍布血迹，一只血红的竖眼上下转动几秒，然后死死地盯在祂的身上。
    “下午好，盟友。”
    爱德华习以为常，用手中的材质不明的黑色手杖拨开试图缠住祂腿脚的血肉触手，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你现在看上去状态不错。”
    真实造物主的声音轰隆隆响起，血肉跪伏，尸骸颤抖：“情?况?，?如?何?？”
    “十分顺利。”爱德华说，“种子已经种下，母体的情绪稳定，但那位协助者并不安分，还有部分命运扭曲的痕迹，我会继续帮你注视着那一切。”
    9
    “对了。”细致的情报交换结束后，我说，“趁你状态不错，要不要尝尝我新学习的蛋糕？”
    闻言，真实造物主红色的眼球剧烈震动，不等我继续说什么，祂就连同我站立的这片空间一起丢了出去，我甚至来不及多推销两句。真是个结束对话的好办法，下次还用——我重新回到咖啡馆，听到祂的咆哮断断续续地从圣所传来，回荡在我耳边：
    “不?要?！”
    “难吃，英国人……?难?吃?，你自己吃！”
    真是太不客气了。我将凉咖啡一饮而尽，起身结账，并对自己扮演人类的行为充满了信心。
    TBC
    ①剧本在暗喻戴莉，但具体会发生什么大家可以自行想象。
    ②爱德华做饭很好吃，难吃是为了扮演刻板印象的“英国人”。真造吃了都害怕。真造：你别做人了。

 第三章

    10
    阿德米索尔低垂着头，脚步虚浮，穿着陈旧的上衣和蓝色粗布的裤子，一步三晃地走在街头，目标是廷根铁十字街的济贫院。这是由总部远在因蒂斯的老牌慈善机构“恩斯特慈善基金会”赞助的济贫院，恩斯特基金会成立时间超过一百五十年，大大小小的济贫院、福利院，慈善学校不计其数，遍布各国，就连廷根这样并不算大的城市的下街也有一个。
    天生灵感过高的阿德米索尔时常陷入恍惚和呢喃，几乎无法正常地工作养活自己，依靠在济贫院打零工和接济才艰难地生活下来。
    “我们的'怪物'先生回来了！”
    他走进济贫院，将采买的清单交给负责人员，随后一位熟识的女性护工热情地招呼了他，将他引到餐桌前，放下一份能看见几块指甲盖大小的肉的蔬菜汤和两片吐司，一片劣黄油。济贫院里正在学习缝纫的孩子们恰好迎来了午休，欢呼雀跃地跑过来，像一群燕子叽叽喳喳地围在阿德米索尔的身边。
    “先生！怪物先生！”一个抱着初级识字课本的小男孩挤到了他的面前，眼睛在蔬菜汤里的肉上转了一圈，用自以为很隐蔽的动作地去抓汤匙。
    一位稍微年长一些的少女瞪了那个小男孩，对方悻悻地收回了手，眼珠子还在肉上滴溜溜地转：“您今天要给我们讲什么样的故事？”
    “故事……”阿德米索尔呢喃着，混浊的眼睛眯着，分不清究竟是在梦游还是清醒。
    他曾向孩子们讲述自己感应到的画面，他说他看到一个身上带着浓郁死亡气息的年轻人，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他说他看到一位灰色眼眸的绅士背后浮现出漆黑的倒十字，仅仅是瞥了一眼就让他的几乎死去；他还说他梦见了一场灾难，整个城市都淹没在血海里，所有人都死了，他为此痛苦地翻滚哀嚎，流出血泪……可孩子们不明白，济贫院的人们也不明白，他们不能理解，即便理解也无法改变未来。
    只有值夜者对他的幻觉产生了警惕，那位绅士似乎得到了治疗，不知最后的结果如何。但针对他那个全城的人都死了的梦，即便是值夜者也心存怀疑，不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调查。
    “没有故事。”他说，“死了，没有故事了……”
    阿德米索尔悲哀到说不出话，但围绕在他身边的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失去热情，兴致勃勃地继续问东问西。
    11
    “去，去，孩子们，该午睡了，你们下午还有别的课程要做呢！”一位大概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笑着把孩子们赶走，“要提供给黑夜福利院的布料今晚就要交货，做不完的孩子这周就要没有糖果吃了！”
    孩子们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地跑去睡觉。
    随后，慈祥的老妇人——这座济贫院的院长——舒了口气，带着笑意坐在了阿德米索尔对面，略有针对性地提问：“你还在做那个，廷根遍地死人的梦吗？”
    “……”阿德米索尔缓慢地咀嚼着面包，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女神在上。”院长轻轻地倒吸一口冷气，在胸前点了个红月，“希望我可爱的孩子们没事。”
    “所有人都会死。”怪物说，脸上带着迷茫，“有什么人搅动了血海，仅仅一个浪花就将这里淹没，人类这么脆弱，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
    “……生命是积累苦难与幸福的巡礼，生命只是一段从生到死的旅途。”沉默片刻，院长轻轻地开口，说出了这句不存在于《黑夜启示录》里的话语，声音极小，只有阿德米索尔才能听清，末了，她思忖片刻，小心地询问，“你的天赋非常罕见，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来调查这件事，你要不要考虑协助我们？”
    关于旅途和巡礼的话语让低头吃饭的阿德米索尔微微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将汤咽下，滑过喉咙的滚热的温度使他清醒了一点。一条奇怪的河流环绕在他的意识里，奔涌前进。他觉得精神又恍惚起来了，对面那位温柔博爱的院长担忧地看着他，他不由自主地嗫嚅道：
    “……快到了……”
    12
    作为一位外神，我深知人类和我之间有着一层可悲的厚壁障，源于生命层次的天差地别。
    我注视着那座小城，没有半神级别的强者庇护，也没有足够强力的封印物，我想不出有什么失败的理由。至于那个总是试图逃跑的诈骗者我也给予了一定的警告，从梦境的世界，我想不出比这更温柔的手法了。可他更为恐惧，几乎到了癫狂的程度。
    我不记得每一个人类个体的名字，就像人类无法准确地区分每个蚂蚁。因此，遇到需要记住又不常见的人类时，我总会选一个独有的特征作为代号。
    他恐惧的理由是“神子降生我必然死去，区区凡人怎么配做神子的父亲？”我觉得这恐惧十分没有意义，主动加入邪教的仪式却没有做好死亡的准备，未免有点不尊重邪神。他显然不知道自己也是降临的容器之一，甚至比那已经种下的种子还要隐蔽。
    盟友为这一次的神降计划做了双层保险，和祂敲定计划的过程中，我深刻感受到了被七神联手封锁的待遇是多么“优厚”，让祂成为了强迫症一般、对细节斤斤计较的神。我记得在我和祂结盟的这一个千年里，每隔百十年就要进行一次神降，而最终都是以各式各样的失败告终。相比之下，我这从一开始就行走在大地上的邪神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当然，作为一位可靠的盟友，一位优秀宽厚的“旧日遗民”，于情于理我应当帮助祂早日落地。
    可现实和理想往往反着来，祂的每一次失败的神降里，总也少不了那个曾经祂还是“太阳”时创造的长子，现在的观众途径的半身、天使之王亚当的身影。而我不能碰到祂，我也不想碰到祂。我的人性是虚假的，我的形象是模拟出来的，和那位最擅长洞察人心的天使之王相处，我没把握不露馅。
    倒也不是不能打死，但目前我只是一个序列2一般路过天使罢了，切换成本身的权柄又会引来注意。
    因此每当我发现祂，就会立刻撤得远远的。
    “这一次……一定要……”
    祂的话语又在我耳边响起。好的，我回答祂，只要这次亚当不插手，我肯定尽力帮你。
    路过剧院，我看见已经换好戏服的演员们正在后面的空地进行简单的排演，一人做囚犯打扮，衣衫褴褛，眼神中闪烁出惶恐不安又满溢着仇恨的光，一人做职员打扮，趾高气昂地对着一位垂泪的少女说些求爱的话。我略略扫了一眼，便明白这是在排演《伯爵归来》的前几幕，讲述了无辜的水手被陷害关进监狱，被迫与美丽的未婚妻分别十四年之久剧情。
    ……哦。不是水手，是天才机械师。
    当年老乡相认，我是这么说的：“《基督山伯爵》写得真不错，还有点像您的《伯爵归来》呢。”
    每到这时，我就想要感慨“通识者”途径的妙用，能够将这一部长篇小说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默写下来。纵然我完全吞食消化了“爱德华·沃恩”的灵魂，但普通人类的记忆力本就孱弱，曾经看过的大部分书页都已经模糊不清，只剩只言片语。
    但他好歹也是一位大学副教授，虽说专业并不适合我发挥，但如果我把他的记忆来回翻阅数百遍，再搭配自己的编造，也是能扯出几本如……《千年孤独》、《深眠花女》、《贝克兰德孤儿》之类的大部头。
    不过明面上有罗塞尔这一位旧日遗民就已经够了，我记得那位福生玄黄天尊的源质里挂了大大小小数百个光茧，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若是要一股脑放下来，难以想象会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13
    我仍然记得我和罗塞尔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祂还在蒸汽与机械之神的麾下当一个出色的天才。我用旧日遗民的身份靠近，祂作为离乡之人很快就接纳了我，哪怕我和祂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
    这符合我对人类的判断，那就是人类永远都无法摆脱对自己的来处——故土的依恋。（难以理解，明明这里就是地球。）在离家不远时，渴望和邻居玩耍；在异地求学时，渴望来自同一个城市的同乡；在孤身一人在异国时，看到同一个国家的人都会兴奋不已。
    而这个没有其他穿越者存在的、罗塞尔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只有我和祂来自同一个纪元。
    罗塞尔问：老……不，国际友人，你哪个途径的？
    我回答：恶魔途径的序列二，天使。
    罗塞尔大惊：我超，电锯人。
    我感到疑惑，但我不说，徒留祂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尴尬，尴尬，然后陷入无人回应的落寞。
    TBC
    ——————————
    *自由的漫画家藤本树的漫画《电锯人》里有一位天使恶魔。

 第四章

    14
    “……你已经完全掌握了占卜家魔药？”
    值夜者娱乐室里，正在热热闹闹讨论克莱恩总结的“占卜家守则”的几人因这句话沉默了一瞬。值夜者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站在刚刚推开门的那位老「窥秘人」身上。听到克莱恩提交了晋升申请匆忙赶来的老尼尔穿着黑色的古典巫师长袍，一手拿着同色的毛毡帽子，一只手提着个打包好的盒子，诧异地看着克莱恩，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
    “这必须赞美女神，也要感谢您的教导。”克莱恩干笑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
    “你居然从「窥秘人」的格言，和戴莉的经历里找到了灵感……”老尼尔又看了他好几眼，又看了一会儿，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后生可畏啊。如果早二十年，如果早二十年的话，我也会……”
    “或许也没什么区别，因为教会并没有「窥秘人」序列8的配方。”克莱恩宽慰道。
    “或许圣堂会有……或许能在地下交易所找到，不过我也很庆幸自己没有晋升，健全地活了几十年，赞美女神。”老窥秘人情绪低落了几分钟，随即调整好了自己，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纸盒，“这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刚巧，莎莉丝特烤了好些饼干和黄油蛋糕，是跟玛丽夫人刚学的技术，你们有口福了。”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一变。
    “莎莉丝特太太烤了点心？”
    “饼干，什么味道的饼干？有巧克力吗？”
    “我好久没吃到莎莉丝特太太的手艺了！”伦纳德欢呼一声，一向文静的西迦·特昂小姐都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就连作为冷淡的收尸人弗莱都坐正了几分。静默的娱乐室再次活跃起来。老尼尔笑着打开盒子，取出一块足够分给所有人的蛋糕，又将各种口味的饼干摆好，然后去为众人泡咖啡。
    伦纳德眼疾手快地拿走了第一块牛奶曲奇，美滋滋地放进嘴里，嚼下去却没有味道，也没有口感。
    伦纳德：？
    伦纳德在脑海里大声说：老头！不许抢我的饼干！
    吵什么，不过是一块曲奇而已。神秘寄生者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再拿不就是了，嗯，味道真不错。
    伦纳德的脸垮了下来，不情不愿地将嘴里像是一滩泥土的饼干咽了下去，再度伸手去拿。他小心地塞进嘴里，试探性地嚼了嚼，浓郁的牛奶味道和酥脆的口感征服了他的味蕾，曲奇还是温热的。伦纳德感觉幸福极了，忍不住附和起寄生者的话：是啊，莎莉丝特太太的手艺真的很好……她的心地也非常善良，总是主动去给济贫院的玛丽夫人帮忙……
    寄生者——「偷盗者」天使帕列斯捕捉到了一个祂感兴趣的词汇，有所引导地询问：济贫院？
    对啊，济贫院，就是廷根下街的那个。伦纳德不疑有他，看见老尼尔开始分发茶水和咖啡，赶紧举手要了一杯，听说莎莉丝特太太曾经卷入过一场非凡事件，险些意外身亡，还好得到了济贫院那时的院长救治，才撑到了值夜者来救人。莎莉丝特太太为此总是担心老尼尔遇到危险，还好老尼尔一直都保持在序列9，而且也什么战斗力，基本是安全的文职。
    那个恩斯特慈善基金会赞助的？帕列斯若有所思，你对这个基金会了解多少？
    啊？这不就是个成立一百多年的老牌基金会吗？伦纳德咀嚼黄油蛋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紧张起来，老头，难道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
    没有，那里很好，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帕列斯矢口否认，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回答，任凭伦纳德被祂勾起好奇心，急得抓耳挠腮也不说话。
    15
    清晨，我拆开编辑部寄来的信件，他们用客气的言辞表达了对戏剧脚本初稿的满意，随信而来的还有修改建议和上一次稿件的酬金。我将这几十磅放进皮夹，用不到一秒理解了修改建议，除了偶尔的逻辑硬伤，大多数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言辞需要更多的润色。
    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想回忆起的经历，比如被那孩子催着一遍又一遍修改我的尊名，直到看我把尊名改得再也看不出一点恶魔元素才罢休。
    “再改一改吧，主，这样不好传教。”
    “一定要把「嗜血的」和「灾难与杀戮」加上吗？”
    “请不要再用「冷酷的谋杀者」作为指向了！”
    “主，我觉得还是第一版更好……”
    身心俱疲。……尤其是这孩子最后还“祝愿您早日找回心中的光明和人性”，我的心里哪有这些东西，从我踏上星海旅行的时候就全部丢光了。人性的毒汁带来的只有背叛和恐惧，因信任而被抛弃，因眷恋而灭亡，因美德而死在淤泥里，就如那不完美的太阳，我觉得这句话就跟祝我早日食物中毒一样。
    最后我在尊名上做了点设计，「来自深黑之地的君主」，深黑之地并非是指深渊，而是星空。得益于恶魔途径的序列一名为「污秽君王」，我即便把君主二字明晃晃地写在这里，七神也只会觉得我是在提前扮演，而不是联想到屏障外面安分的「衰败君王」。
    而「凋零的本质」这一句可以直接指向我。
    毕竟，「凋零」途径只有我，「衰亡」也一样。
    有人向我报告，说是魔女教派发来了合作的申请，她们有一位关键成员在准备晋升，希望在未来有合作的机会。接待对方的幽暗圣者询问了盟友，盟友回以呓语，于是幽暗圣者不得不以长着破损内脏和各种断肢眼球的肉球的形态在地上滚了十分钟。不过他的精神比较坚韧，换句话说不够坚韧的也没法在极光会生存这么久，更别提还成为序列4的圣者了。
    他花了两分钟把自己拼了起来，重新捏成人类，在魔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眼神中询问了我。
    这是盟友给予我的特权，因为我“旧日遗民”的身份和一千年来未犯错的谨慎小心。大小事件，在祂脑子不清晰的时候，我有权代替祂做决定。
    我回复克斯玛：可以考虑。然后打发走了魔女。
    在极光会「牧羊人」高序列里，有那么几人还是比较清新脱俗的，看上去脑子只坏了一半，还有另一半能用来思考，幽暗圣者克斯玛就是其中之一。平心而论，我现在只是一个恶魔途径的天使，带了个像是拖油瓶的教派。极光会自己也有天使。在盟友的信徒眼里我显然不够格和他们伟大的主相提并论，只配当祂的手下，圣言天使斯提弗就是这一派的代表。
    所以我很高兴这地方还有脑子正常的人，能在斯提弗挑战我差点被打死时喊盟友来主持公道。
    不过一直保持这个序列也很麻烦，我已经伪装天使一千三百多年了，虽说作为「恶魔」这很合理，毕竟是把杀人放火写明的途径，七神不会放任我行动。
    我的魔药也已经消化完成，二升一的仪式虽然不是最完美的，但也早就达标，蛰伏够久了，是该找个机会“晋升”序列一。……但是法布提还在欲望母树手里，带着祂仅有的序列一特性和唯一性，而盟友答应帮我寻找的另一份序列一，至今下落不明。
    转到「囚犯」途径也不可行，“被缚之神”也在欲望母树那里，抢劫「神孽」斯厄阿的序列一不如吃自己现成的存货，说到底我没有真的成神的想法，更不要说成为正神什么的，我本身就是旧日。只不过是打算找机会撕开封印寻找我剩下的一半源质，彻底容纳它，获取权柄让一切都化为混沌罢了。
    可是至今为止，我仍未感受到「花海」在哪。
    我将极光会众人和自己的信徒的祈祷的声音拨到一边，选择性地回应了几个，祈祷内容都比较常见。桌上的打字机自行运作，我开始改稿子。
    16
    这一次的塔罗会依然正常开始，在完成「读心者」配方的交易，并且利用自己这段时间勤恳学习神秘学知识得到了“正义”小姐的赞美后，“愚者”克莱恩将视线转移到了眼前的几页罗塞尔日记上。
    黄褐色的羊皮纸上，略显扭曲和张牙舞爪的中文写道：
    “8月5日，见到了高序列强者的实力，简直可怕，他们在某一方面已经发生了质变，变得像是神灵，难怪要用半神半人称呼他们……”
    “8月6日，七大教会对待魔药的诡异态度让我觉得奇怪。……这里面肯定隐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
    “8月9日，这两天的事情让我感觉不是太好，我亲手开启的工业革命，亲手铸就的蒸汽与机械的时代，将成为邪神降临的温床？”
    “今天还发生了一件事情，稍微让我高兴了一些，我大张旗鼓复刻地球的文学的行为引来了一位老乡，嗯，或许说是老外更合适。他用神秘的方法找到了我，毫无疑问是个高序列强者，如果不是一上来就询问我'要不要我去跟大仲马索取版权费？'我会对他更有好感！该死，他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太尴尬了，我恨不得当场用道具炸出一个坑埋了自己。”
    复刻，克莱恩险些笑出声来，看来罗塞尔大帝这文抄公还是有点羞耻心的嘛！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有多尴尬。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其他穿越者，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碰上。虽然看罗塞尔的说法，对方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但克莱恩还是隐隐约约产生了一些期待，他的眉头微微舒展，手指轻缓地敲击起青铜长桌的边缘，引来众人的注意。
    高序列强者可以活很久，但是罗塞尔大帝都驾崩了，这位穿越者真的还活着吗？
    想到这一茬，克莱恩的情绪又稍微有些低落下来，接着“邪神降临的温床”这一描述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一时思考无果后，他便放弃了深究的打算，停止了敲击青铜长桌的动作，对着面前的“倒吊人”，“太阳”，和“正义”说：“你们可以自行交流了。”
    “倒吊人”阿尔杰当即开口道：
    “'愚者'先生，'正义'小姐，我刚刚得到一份情报，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潜入贝克兰德是为了完成一件任务，他会为此在那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TBC
    ——————————
    *原来起点还会通知读者数量啊？吓我一跳，发一下试试居然真的有人在看，感谢！
    *你以为我会想怎么救老尼尔吗，不，我直接反其道而行，这个世界莎莉丝特太太根本就没有死，他们度过了幸福的三十多年。

 第五章 来看极光会打牌

    17
    “你输了。”A先生阴恻恻地说。
    像是附和他的这句话，坐在圆桌另一边的一个人的右臂猛地炸开，飞散的血肉滑落，在地上黏黏糊糊地蠕动，让这里弥漫的血腥气更加浓重。
    “啊，该死。”这位牧羊人不太高兴地嗫嚅了一句，认赌服输地把自己的肩膀上藕断丝连的部分碎骨烂肉扯下来，让整条右臂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现在他只剩下左手了，“A，你怎么突然运气这么好？”
    “一切幸运和厄运都是主的恩赐，赞美主。”
    A先生得意地哼了两声，收走了对方面前血迹斑斑的钞票，又将手上斗邪恶的牌组严严实实地捂住，躲避另一位输的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同伴的视线，这家伙正试图用自己滚落到地上的眼珠子偷窥呢。
    “这不公平。”和身体“分头”行动、并且拖着自己的一节发声器官的头颅在桌子上跳动抗议了两下，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滚下了桌沿。随后他脖子的裂口处迅速钻出一条血肉触手，牢牢地粘在了桌边，下坠的头颅略微一荡，又借力回到了桌上。
    “不仅输给你一次就要丢掉一个部位，还要把自己辛苦攒下来的钱给你，这太不公平了！”
    “我也可以不要钱。”A冷冷地笑了一下，红色兜帽下艳丽的脸庞有些扭曲，“只要你们愿意我帮我去做那些义务劳动，输一次两小时，如何？”
    “义务劳动？很困难吗？”失去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的牧羊人愣了一下，“我还没有去参加过，不过我出身贫民窟，对济贫院和慈善机构比较熟悉。”
    “这不是困不困难的问题！”A先生低低地咆哮，表情难以言喻地扭曲了起来，“那些孩子，小小的孩子，最高的不到我的腰，胳膊软的就像棉花，我万一控制不好力气把他们撕碎了怎么办？！还有他们的眼睛，一个个都闪闪亮亮的，各种颜色，深蓝色的，浅棕色的，黑色的，万一我忍不住把他们的眼睛当做宝石抠下来怎么办？！他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围着我笑，跟我学着念主的名讳，声音像是小鸟在叫，我万一控制不住，把他们的喉咙扯出来做成乐器怎么办？！太难熬了，这简直是主给予我的最大的考验！”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那简直是地狱啊！”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另外两位牧羊人听着听着就张大了嘴巴，牌都不打了，眼珠子瞪得都脱离了眼眶，啪的落在桌上。A先生还在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两人面面相觑，脸上的呆滞和欲言又止如出一辙。
    “A。”头颅不滚了，正儿八经地把自己放在桌上，用一种怀疑的口气说，“你其实很喜欢那些孩子吧？”
    A先生的眉毛竖起来：“你在胡说什——”
    “既然是地狱，那你就别去了。”另一位牧羊人趁机把掉下来的眼珠子弹向A先生的方向，试图看牌，结果被A先生一把攥住，“疼疼疼！要爆了！啊！！”
    “那是主给我的考验！”他说，“我不会轻易放弃！”
    “……想不到A先生对义务劳动有这么大的意见，那么下次调班的时候就让其他人代劳？”
    “不需要！”A先生想也不想地喊道，两位牧羊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果然如此”“这个A就是口是心非啦”的表情。随即三个人都安静了一瞬，同时向休息室的门口看去。只见幽暗圣者克斯玛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还保持着一个推门的动作。主的盟友、深渊的天使站在他的身边，脸上挂着个戏谑的笑容，刚才的询问正是祂发出的。见三人看过来，祂便缓慢地踱步来到桌边，像一片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你其实很喜欢那些孩子吧？”爱德华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促狭笑意，“那些可爱的小羊羔们，沐浴在盟友的目光下的令人怜爱的孩子。”
    “……”在这位地上天使的目光下，A先生不敢再造次，他躲避着对方的视线，咬紧嘴唇，许久才嗫嚅了一句，“……是的，因为他们是主的羔羊。”
    爱德华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本月的慈善学校义务劳动依然安排你前去，你也经验丰富了。”说罢，祂转头看向眼观鼻鼻观心、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的克斯玛：“可以吗？”
    “……可以。”克斯玛的脸上终于也跟着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来，然后又迅速收敛，“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今日的弥撒结束了么，居然在这里打牌消遣？赶紧离开，去反省祷告，之后还有任务要做。”
    三位牧羊人连忙站起来，但在同序列强者面前血肉魔法遭到压制，他们只得在惊慌中手忙脚乱地从地上分辨哪片肉是自己的，哪块骨头是哪个部位，然后像三幅少儿不宜的立体拼图一样把自己拼成完整的人体。
    18
    “见笑了，沃恩殿下。”克斯玛走来，微低下头，“您今年的祭礼也是定在那一天吗？”
    爱德华点头：“是的，一切照旧即可。”
    “祭品已经准备完毕了，您随时可以去查看。”克斯玛深吸一口气，头上隐约渗出汗水，“但是关于奉献给您的血祭，今年还没有抓到足够的数量。”
    “唔，今年又是这样啊。”深渊天使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我能够理解，教会和军方不会总是放任你们抓人，哪怕是死刑犯也不行。你准备怎么做？”
    “……我们决定加大力度搜捕让您满意的祭品，如果实在无法集齐，会选择从东区抓人。”克斯玛处理起来也已经得心应手，“但那些祭品往往只是杀人放火小偷小摸的程度，质量达不到您的要求，只能以数量弥补，而且您并不接受纯洁的灵魂。”
    “过于丰富的生命力会让我反胃，纯白如纸的灵魂只能使我恶心。”爱德华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无福消受，将那些赠给亲爱的盟友吧，我还是更为喜欢罪大恶极的灵魂和堕落到毫无道德底线的人类。”
    “遵从您的意愿。”幽暗圣者心里有了底，低声轻斥了几句还在满地拼凑自己血肉的三位牧羊人，让他们赶紧把这里清理干净然后赶快离开。
    “本次献祭的主持者，您心中有人选了吗？”
    “主持者……”爱德华·沃恩露出思索的表情，语气平静地开口，“理查找了借口留在因蒂斯，今年也不打算管理极光会给我的祭祀，只想负责教派内部的祭礼。上次你们安排了黑之圣者，那照旧吧。”
    “黑之圣者负责带队今年下半年的朝圣，已经启程半月有余，大概赶不回来。”克斯玛如实汇报，“负责人应该是秘之圣者或者我，我会及时禀告。”
    谈好了相关事宜，幽暗圣者客气地告退。三个牧羊人也早就收拾好了自己安静地离去，小小的休息室内寂静、昏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高高的方形的小窗口投下一束惨白的阳光，隐约可见同样阴霾昏暗的天空，远远地传来了一声不知名的鸟叫。
    爱德华静静地站立了几秒，然后拖来一把椅子坐下，将手杖放在桌上，默念出真实造物主的尊名。
    “创造一切的主，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
    于是某种气息悄无声息地降临了，暗红色的血自深黑的角落蔓延过来，像是一只只畸形的手，绕过了爱德华坐着的椅子，然后在前进中吞噬了墙壁，桌椅，将这个不算宽敞的休息室化作了蠕动的血肉构建出的某种活着的东西。地面上裂开一张张鲜血淋漓的大嘴，接连不断地吐露出诱人堕落的呓语。
    墙壁上血肉滑动，猛地睁开一只血红的竖眼。
    “晚上好，盟友，很高兴看到能思考的你。”
    爱德华从祈祷的状态脱离出来，以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在那里，祂看着那只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眼睛，仿佛不是面对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而是悠闲地坐在夜间的广场上休憩：“我预计将在今年晋升序列一，那份遗落在外的序列一特性找到了吗？”
    血红眼珠转动一下，对面墙壁化作血盆大口。
    “月?亮。”
    “月亮？原始月亮的信徒？那帮残兵败将居然还有能力收藏一份恶魔的序列一。”爱德华沉吟片刻，“届时还需要你帮我遮掩，以免有突发情况。”
    血红竖眼眨了一下，嘴巴张开：“仪?式？”
    “没错，九次屠杀和血祭一位天使，我完成了五场，也吞食了永恒烈阳教会的天使，我亲爱的朋友罗塞尔为我的消化进度做出巨大贡献，感谢祂。可惜祂现在把我的祈祷屏蔽了，听不见我的赞美。”祂说，“虽然从那之后没有机会消化魔药，但已经稳定状态了一百多年，我对晋升成功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好。”真实造物主回应。
    “我有预感，我的晋升不会毫无动静。”爱德华又说，“晋升成功后，我打算回因蒂斯一趟，看看我那位特立独行的信徒又在做什么。到时候，鲁恩这里的学校和医院就要拜托你的麾下照顾了。”
    “好。”
    “记得多安排点人手来帮忙，牧羊人们可都是免费的义务劳工和医生。”爱德华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道，“到时候先将神谕准备好，不要再一到地方就开始传教，引来正神的信徒是小事，破坏设施和建筑就是大事了，不要不放心上！不然我就把账本献祭给你。”
    真实造物主沉默了一下，血肉和阴影转眼间全部退去，祂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小小的休息室。
    TBC
    ——————————
    *极光会内部和谐美好日常的过渡章
    *恶魔途径二升一的仪式是我根据原作捏造的
    *叮，人设更新——爱德华对「朋友」的定义是：和祂互相帮助，也互相杀害，互相信任，也互相猜忌，一同前进，最后用死亡取悦祂的人。

 第六章

    19
    失联了。
    派往廷根，负责神降的队伍失联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待在极光会驻贝克兰德的据点自带的地下教堂里。除了偶尔会有一两个来祈祷的人忽然炸成肉块以外，这里足够安静，方便我进行文字创作。这位倾听者跪在地上向我汇报，身躯剧烈地颤抖，像是要在我面前崩溃成一滩血肉。
    我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用古典的羽毛笔将下一句台词写完，并严谨地补上一个句号之后，我才将膝盖上的稿纸和垫板一起放下，将脸转向他：
    “发生了什么事？”
    从他颠三倒四的回答里，我拼凑出了大概的过程：首先，我知道这次神降其实是障眼法，以人类女性作为母体孕育神的子嗣容器的要求极高，完成仪式非常困难。所以神子其实是烟雾弹，真正的容器是负责仪式的那几位成员。他们虽一无所知，但肯定会为此感到万分荣幸，所以我们谁都没有明说。
    当然，对我来说烟雾弹和后手都一样，如果神子降临就能一次性成功当然最好不过。
    可是现在，问题出现了。
    实施这个仪式的两名成员不知所踪，三天没有传来回复，大概确实是死了。而负责这件事情的Z至今也没有发来报告或是求援，这是不合理的事情。
    这也是我的失职。奇怪，我明明应该一直“注视”那里，但不知何时收回了视线，因为我觉得这次神降不可能失败。为什么？是什么东西影响了我？
    我念诵盟友的尊名，侧耳倾听一番，混乱的言语带着足以让普通人和牧羊人途径以外的低序列瞬间爆炸的堕落危险的知识冲进我的脑海。我熟练地将它们隔绝，丢进我意识里污秽的深渊。想起那些呈现出扭曲的命运的痕迹，我略一琢磨，确认了那座小城真的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么，按照以往神降的失败经验，这件东西很有可能就是……亚当。
    “——知道了，你退下吧。”
    沉默片刻，我对那依旧微微颤抖的倾听者说：“去告诉封印物的管理人，就说我要支取一件「学徒」途径的，至少序列五的非凡物品。”
    20
    大概十分钟后，我拿到了我想要的封印物。一件符合我要求的，对应的「旅行家」序列的物品，呈现为绿宝石戒指的形态。没有活着的特性，能进行间隔非常短的传送，负面效果是佩戴时会具有极强的聚合能力，无法对目的地进行精准地定位，并且伴随不间断的脑海中的泣血嘶吼，负面效果还挺多。
    泣血的嘶吼，渴望聚合……我心中了然，这八成是当年“秘之圣者”或者X先生来投诚的时候一起带来的投名状，来自被他们背叛的亚伯拉罕家族。
    亚伯拉罕。我记得那个门先生还在母神手里。
    还有罗塞尔，虽然我也悄悄地污染了祂，但我藏着掖着的一点点污染很难胜过从未束手束脚的堕落母神。看着罗塞尔被红月吞食，我也只能望洋兴叹。我隐蔽地向祂暗示了我的本体所在的坐标，暗示祂前往那里，可是这家伙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直直地奔向了月亮，成了别人手里的道具。
    落在我手中顶多陷入永恒的麻木和混沌，母神可就没我那么好心肠了。
    好。那么现在就去廷根看看情况吧。我将戒指戴到手上，灌注灵性，——确实，无法在脑海中清晰地想象出目的地。于是我随便选择了一个方位，在空气中打开一扇蓝色的“门”，抬脚跨了进去。
    视野陡然一变，我来到了一条不算宽阔的街上，周遭是低矮的房屋，街上流淌着废水，墙角堆积着尸体和垃圾。这里是东区，绝望滋生的场所。周围没有人影，我大概估算了距离和灵性，准备继续开门离开这里。忽然，前方的巷子里产生了灵性的波动，一扇光门凭空打开，一个我熟悉的身影仓惶跑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佛尔思·沃尔小姐绝望地大喊，“我们还在东区，为什么只隔了两条街？！”
    和她一起从门里出来的还有一位个子娇小的女性，她手里握着一把三棱刺，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之后，然后就像被雷劈了一般浑身剧震，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身体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完了。”小个子女性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看到我们了，我和齐林格斯对上视线了。”
    佛尔思小姐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看向自己手腕上一串只剩下两颗石头的手链，伸手就要去扯——然后她看到了我。她的表情闪过惊愕、恐惧、挣扎，脱口而出：“您怎么在这里？”
    这聚合也来的太快了。我的眼神从她手腕上的手链扫过，心中了然。随后就像个恰好路过，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的普通人那样微笑着询问：
    “下午好，沃尔小姐，还有那位不知名的女士。我在东区收集灵感，能邀请你们共进下午茶吗？”
    21
    佛尔思的瞳孔瞬间缩小到针尖大小，她来不及解释，她要怎么向一位过着正常而平静的老派的绅士解释非凡世界的恐怖？她咬牙，一把扯下手链上最后两块石头的其中之一，大喊道：“快过来！”
    “请相信我，沃恩先生！”她用自己生平最快的语速说，“事后再和您解释，现在快跟上我们！”
    从脸上困惑的表情来看，爱德华先生似乎还在状况外，但还是向她们快步走了过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四五米，成年人走几步就能到，佛尔思顾不上心疼只剩下最后一块石头，争分夺秒地打开了门，可就在这时，她身边已经紧张到了极致的休忽然惊呼一声，猛地转身，将她推向了还未完全成型的门。
    “你先走！”小个子的仲裁人的表情是佛尔思从未有过的坚毅，“齐林格斯已经来了！”
    佛尔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天空，她发现距离她们只有两步距离的爱德华也抬起头看着那个方向。她看到了令她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冷到冰点的画面，那残忍好杀的海盗将军一脚踩在窗台，利用「风眷者」的能力，如同一只大鸟般向她们滑翔而来！他的脸上挂着嗜血的笑容，身躯轻盈矫健，就像捕食猎物的鹰，就像俯冲而来的兀鹫，高高在上又轻蔑地看着她们垂死挣扎，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狂喜。
    “佛尔思，快走！”
    “不，不！休，你和我一起——”
    佛尔思的双腿在恐惧中不受控制，思维仿佛停滞，手指攥紧了休的衣服，想要将她一起拉进门里。就在此时，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还没来得及困惑，就看见休也跟着双脚离地，只见已经来到她们面前的爱德华·沃恩一只手提着一人的后衣领，以不可思议的力气将她们一起扔进了刚刚完成的门。
    “……等等！”落进那色彩明艳的隧道里，佛尔思已经停转的脑子才再次运转起来的，她看到了爱德华·沃恩背后的间隙里齐林格斯滑翔而来的身影，但她无法做任何事情，只能绝望地喊道：
    “不要！！沃——”
    22
    齐林格斯看清楚了，那女人不是「旅行家」，但是持有一件旅行家序列的非凡物品。虽然石头还有最后一颗，但足够他完成计划里的谋杀从容逃走。
    他舔了舔嘴唇，脸上嗜血疯狂的笑容进一步扩大，已经看到了把那两个人折磨后撕碎的画面。
    在风的帮助下，仅仅几秒他就跨越了两条街巷的距离，直接来到了那扇门的前方。齐林格斯伸出手，决定将这个妨碍他计划的中年人先拿去喂了“蠕动的饥饿”，然后从容地抢来那件神奇物品。可就在这时他的灵性直觉忽然发出震天的警告，然后在下一秒又陷入死寂。齐林格斯惊疑不定，他戴着“蠕动的饥饿”的那只手距离绅士的后背只有不到一寸。
    绅士缓缓转过了身。
    齐林格斯忽然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海盗将军大惊失色：这一寸的距离和不到一秒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但这个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男性没有丝毫变化。
    “你死在这里的话，沃尔小姐和她的同伴肯定要怀疑到我身上。……不过，你看上去味道不错。”
    “我还有工作要做，你打搅了我。”
    爱德华·沃恩平静地注视着他，没有嘲讽也没有轻蔑。祂的虹膜和瞳孔都是黑色，看上去迷迷蒙蒙没有亮光，精准地倒映出齐林格斯惊恐的表情。祂站立的姿势板正且优雅，挺胸抬头，走起路来缓慢而高傲，像一个设计精良一丝不苟的人偶。祂的视线在齐林格斯的“蠕动的饥饿”上停留了一秒，随后陷入沉默，似乎进行了一个短暂的思考，眼瞳深处流淌出熔岩般可怖的光。祂举起手杖，镶着宝石的顶端隔空点了一下齐林格斯的胸口。
    「滚。」
    来自深渊的亵渎之语从祂嘴里吐出。
    一语落下，齐林格斯刹那间如遭重击，他的胸骨整块凹陷下去，全身的骨骼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碎裂声。他的脸一瞬间涨得血红，齿缝里溢出鲜血，皮肤崩裂，四肢歪斜，破碎的血肉瞬间浸透了全身的衣服。随后，他就像是遭受了攻城锤正面全力撞击了那样，炮弹似的重重地被打飞出去，撞塌了几百米外一个破旧的钟楼楼顶，腾起一阵浓郁的烟尘。
    爱德华·沃恩背过身，感官时间的流速恢复了正常，祂一脚踏进面前色彩明艳的隧道，蓝色的门在祂身后逐渐闭合，刚好挡住了齐林格斯飞出去的那一幕。此时，佛尔思小姐那个短促的“沃恩先生”还没有念到第二个字。接着，她未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在保护了自己二人后，又在最后的半秒钟内四肢完整地进入了门。
    “太好了，太好了……”她欲哭无泪，为那位长辈险些因自己丢掉性命的事实而颤抖不止。
    “不要怕，两位小姐，我们已经安全了。”爱德华柔声安慰她们，脸上也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保护女性和孩子是绅士的责任，我们都没有事。”
    “……那么，现在，要去我家坐坐，喝一杯茶，跟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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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真的很惊喜！谢谢！
    *爱德华：哎，这个看上去很好吃……牧羊人途径的物品？难道是盟友的手下，不能吃啊，那滚吧。

 第七章 来看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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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了灵界之门后，我们在某处的墓园到站，随后我被惊魂未定的她们小心地看在身边，一起向警局通报了杀人案件、又通过一条金毛大狗传递了某些消息（在这个过程中我被支开了，但不妨碍我看到这些情景）后，两位小姐终于松了一口气。
    “高地茶叶，侯爵红茶。”我将她们请进会客厅坐下，然后进入厨房取下架子上的银制茶罐，“还有拜朗的咖啡豆，两位小姐，想喝点什么？”
    “咖啡，给我一杯咖啡就好了，谢谢您。”佛尔思小姐把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已经取下的帽子挂在墙边的衣架上。她和名叫休的那位小姐对视一眼，然后代替对方回答，“她想要一杯牛奶，先生。”
    我看到那位娇小的女孩对着我手上的银茶罐看了好几眼，似乎有点恋恋不舍。
    但她没有阻止同伴帮她开口，我能理解，这是人类的“矜持”，初来乍到就选一些相对普通的食品和礼物，这是社交里常见的礼仪。于是，在她略带遗憾的眼神里，我将茶罐摆了回去，取出某位信徒献祭来的、据说是千金难求的拜朗顶级咖啡豆来研磨。
    现在是三点半，有点早。但完成糕点的烤制后，恰好到了能安心享用下午茶的时间。
    当热咖啡经过好几分钟的搅拌后散发出醇厚的香味时，烤箱里的蛋糕也恰好飘出诱人的甜香。天气寒冷，我将还热气腾腾的甜品放上三层点心瓷盘，将奶油果酱与牛奶方糖分门别类地放好。难得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参与我的下午茶，我准备了更多的量和更加符合人类味觉的糕点。现在刚好四点，非常完美的时间，每一日的下午茶都必须分毫不差。
    两位小姐看上去仍有些局促，目光在我根据记忆里的巴洛克风格复刻出全套家具上转来转去。我明白，我也觉得太花了，应该减少金银浮雕和宝石玉石镶嵌，可是这套家具已经跟了我二百年，还是罗塞尔赞助的因蒂斯皇室手作，我有点舍不得丢弃。
    “放松一点，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我朝她们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轻声慢语：“两位小姐，讨论好从哪里开始解释了吗？”
    “好，谢谢您的款待，沃恩先生。”佛尔思小姐率先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托着我黄金掐丝珐琅彩茶具的手有点发抖，又像是生怕它掉下去，“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个人是海盗将军，'飓风中将'齐林格斯，他会飞。嗯，您知道非凡能力吗？就是，您有没有在生活中经历到一些违背自然的事情？”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那是风暴途径的序列6风眷者，我当然知道。不过居然连序列6都能混进海盗将军的队列，看来海上现在还挺安全的。
    “您对海盗中的'四王七将'有什么了解吗？”
    “略有了解，我知道'黎明号'的首领是'神秘女王'，名叫贝尔纳黛·古斯塔夫。”我回答。
    佛尔思小姐和休小姐面面相觑。佛尔思的表情明显能看出困惑来，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说：“齐林格斯是一位杀人如麻、罪大恶极的海盗，被他遭遇的船只无一幸存，连完整的尸体都难以寻找……”
    我点了点头。那只牧羊人途径的手套神奇物品让我怀疑他和极光会有所联系，他的味道毋庸置疑的诱人，我越发遗憾没能在那里就将他吃掉了。
    “……从他手中逃出时，我打开的那扇门就是用非凡能力做到的，当然，并不是我的力量。”
    佛尔思小姐十分谦虚，说着还站了起来，向我演示了一番虚化穿墙，我真诚地赞叹了一声，毕竟恶魔途径还真的没有这种小技巧。她坐下后，抓了一块烟熏三文鱼三明治放进嘴里，就着咖啡咽了下去。我觉得这样的搭配不会很好吃，毕竟这些茶点应该搭配的是香醇的红茶，果然她的表情也扭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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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凡的世界非常可怕，稍有不慎就会失控，野生的非凡者很容易被教会抓走……”
    “……您对非凡力量很好奇吗？非常抱歉，您的年纪已经过了能够安全成为非凡者的阶段……不，最好还是不要作为素材写进书里，那样的话很容易被教会查瓦斯计量器，顺便一问，您是哪位神灵的信徒？”
    “我所属的途径是「学徒」，现在是序列9，不知道齐林格斯现在在哪里，会不会还在追杀我们？唉，今天真的十分抱歉，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们或许已经……休，我们要不要去教会睡几天，等他落网？”
    时间缓缓地流逝，三层点心塔吃到了最上面的一层。佛尔思小姐盛赞我做甜品的手艺，对只有手心大小的黑巧克力慕斯蛋糕爱不释手，一勺只舍得吃很少的一点。就连严肃的休小姐也在下午茶的过程中慢慢地舒展开拧在一起的眉毛，逐渐沉浸到对美食的享用中去。在喝完了咖啡之后，我主动去帮她们泡了我最喜欢的高地红茶，“因为休小姐一直看着它，似乎很怀念的样子。”我这样回答，她们只好接受了。
    “……您真是敏锐啊，沃恩先生。”休小姐笑了，小口啜饮着滚热的红茶，美味的点心和放松的气氛让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心中的谨慎和对我的防备，她犹豫许久，终于回答，“我家是败落的贵族，在我小时候，父亲经常用高地红茶给我做下午茶。”
    “破落贵族？”我不由地起了好奇心，表现出了作家对于灵感和素材的热情来，“可以告诉我您的姓氏吗？如果您不觉得冒犯的话。”
    “我的名字是休·迪尔查。”这位金发的小姐抿了抿唇，用一种自嘲的口气说道，“真正的姓氏是「迪尔」，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应该没人记得——”
    “迪尔？近二十年里败落的贵族，你是迪尔家族的人，梅森·迪尔伯爵的家眷吗？”我从记忆里挖掘出一页纸，翻阅起上面微不足道的两句话，语气如常地询问，“那位伯爵早年向我购买过一部歌剧，我对他只是有一点印象，似乎是一位正直守约的人。”
    休小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她的情绪在“激动”和“惶恐”之间转换，还出现了“怀疑”……这位小姐在怀疑我？怀疑我是和她父亲的死有关的人员么？我记得是因为鲁恩现在的国王想要晋升黑皇帝，那位伯爵知晓内情又不愿接受现实，所以很理所当然地死去了。我觉得这很难理解，明明人类总是处在斗争和互相杀害的漩涡里，不顾一切也要把其他人挤下去来获得生机。让自己的国家多一位真神有什么不好，拥有更强的武力，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战争和更多财富，为什么要反抗呢？
    非常无趣。我想。欣欣向荣的世界是无趣的，万物都有衰亡的那一日，善意和一切美德的意义只是因为有朝一日被破坏，就如生命是为了死亡而存在，建筑和伟业只有在最宏伟时轰然坠落才最壮观。
    我在等她问我一些事情，然后再顺水推舟地透露些许情报。可是休小姐没有说话，她按捺住了得知真相的冲动，咬着牙坐了回去。她并不相信我。这非常可惜，因为我本来想将这作为一次“恶魔的交易”，我来给予她想要的真相，她交换给我她自己的身份和灵魂，借此给那位准备成神的皇帝添添堵。
    我自然是不太乐意看到地球多一位神灵的。
    下午茶的气氛稍稍有些沉重了，佛尔思小姐大概也感觉到其中尴尬，便在最合适的时间提出了告退。我笑着答应了她的请求，将刚刚出炉的戚风蛋糕给她打包了一份，然后把她们送出了我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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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边角料收拾了一下，用最失控的手法顺利地烤了一份仰望星空派，按照惯例献祭给盟友。
    ……咦，祂为什么不开神国的大门。
    26
    天已经黑了，我安逸地躺在沙发上倾听信徒的祈祷，但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仔细思考一遍后，我发现我忘了前往廷根。
    ……。
    这要怪神话生物的时间观念。我立刻起身披上外套，拿起手杖戴好礼帽，往那座城市所在的方向以最远的距离开了一道门。前脚刚出去，一列蒸汽列车贴着我的额头呼啸而过，我伸手按住险些被吹飞的帽子。进行第二次开门，我站在门框里往下看了一眼，下面是一条用于排放废水的脏污河流。我想了想，又想了想，以神国雏形为媒介进入了灵界。
    我不太喜欢走灵界。因为那轮简笔画太阳总会格外眷顾我，这一次也一样。——只不过吃了你一位天使而已，非凡特性都被你抢回去了，至于这样对我念念不忘吗？拜血教和三个恶魔家族里，有两个高层都被我吃的只剩下三两支旁系，不也没来找我报仇吗？
    五分钟后，我从灵界脱离，烧焦的衣摆发梢和不复存在的帽子让我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但一个注视能给我带来的伤害也仅此而已。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夜幕沉沉地笼罩在这座小城的天空。煤气路灯早就全部亮了起来，给不算狭窄的道路上带来了明亮的光。两边的店铺里也各自亮起了灯，小孩子们在玩具店和礼品店的玻璃外流连忘返，绅士和妇人们挽着胳膊漫步街上。时值深秋，近日寒冷，人们已经披上了厚实外套。
    我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这一切，期待着这座城市因盟友的降临而毁灭的样子，大概会和橱窗里的水晶球音乐盒一样值得保存，虽然不值一提，但被毁灭的原因很有意义。既然这样，要不要顺势整个带走，做成「瓶中世界」？我的收藏已经许久没有更新了。
    恬静的夜游很快被打破了，因为一位非常漂亮的夫人从某个角落里快步走了出来。
    她的褐色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虽然衣衫有些凌乱，但她又圆又亮的棕色眼眸里看不出丝毫慌张，反而尽是志得意满的喜悦，步伐雀跃而快速。
    她没有穿高跟鞋，平底鞋走路轻巧无声。虽然看上去很隐蔽，但她身上的蛛丝和还未散去的欢愉的气息就如同黑夜里的明灯一样明显。大概是因为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站着，这位夫人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眼中闪烁出看到猎物的喜悦，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迷人的、妩媚的，独属于魔女的笑容。
    魔女夫人靠了过来，她似乎在短期内杀了好几个人，身上堕落和死亡的气息还没有消散。这让她闻起来就像淋了蜂蜜的海绵蛋糕一样甜美诱人，我为此滚动了一下喉结。而她显然是误解了我的意思，轻笑着凑的更近，用诱惑的言语让我保护她的安全，将她平安地送到家。
    我不喜欢吃魔女。她们虽然美味，但总是过分甜腻，不过送上门来的血祭没有不吃的道理。
    “希望我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美丽的夫人。”
    魔女笑了，我也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27
    九点不到，正准备向邓恩汇报疯人院的「心理炼金会」成员胡德·欧根发疯的相关事宜的克莱恩敲响了队长办公室的门。得到许可后他推门而入，发现队长正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着手上的报纸。邓恩对着克莱恩点了点头，灰眸幽邃地说道:
    “你来的正好，又有一起案件需要你的帮助。”
    “又有？难道都是涉及非凡的案件?”克莱恩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还记得之前的案件吗？市议员梅纳德先生9月1日清早被发现死于家中，廷根市警察局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希望我们用通灵的方式帮助他们尽快锁定凶手。嗯，但是老尼尔那天请了假，要去和莎莉丝特太太一起看戏剧，所以只好安排能通灵的你。”
    邓恩解释了一句，接着补充道：“这一起案件与它有关，死去的梅纳德先生的情妇雪伦夫人于今早被发现死在了家里，表情狰狞，四肢支离破碎，内脏全部被掏空，现场惨不忍睹。”
    克莱恩听得寒毛直竖，忍不住握紧了手杖。
    “雪伦夫人的死可能涉及非凡，但也有可能只是作案手法过于残忍。”邓恩叮嘱，“小心行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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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了一个bug，进行了一个修改。
    现在是9.4，距离真实造物主的神降还有五天。

 第八章

    28
    “……大概经过就是这样，那么现在同时有两件事情要做。一是心理炼金会成员胡德·欧根发疯，二是雪伦夫人的死因，队长，我们先完成哪一个？”
    邓恩又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揉了揉额角，仔细思索着开口：“下午开始……正好轮到我监控疯人院，我们不能直接去，谁也不知道疯人院里的医生、护士，杂工和病人里是否还藏着心理炼金会的成员，我们必须足够隐蔽……凌晨，我们今夜凌晨潜入。”
    “好的。”克莱恩应下，随后不太确定地问，“我一个人去调查雪伦夫人的住所？”
    “你不是要学习跟踪和监视技巧吗？这是一个很好的实践机会。”邓恩说，“正巧兰尔乌斯案里你负责的部分结束了。”
    “好吧……”克莱恩没有再推辞，反正完成任务最后会算到业绩里，调查凶案现场也不困难。
    可到了下午，克莱恩就为自己当时简单的想法感受到了深深地后悔。
    “队长说警方已经封锁保护了现场，只要和他们打声招呼，出示证件就能进入调查，可没说梅纳德先生的遗孀和妹妹对雪伦夫人恨之入骨啊！”
    “队长该不会是忘了吧？”
    克莱恩借助“小丑”的身体掌控能力，翻过围墙后蹭蹭蹭地从水管爬上了二楼的阳台。由于这件杀人案的现场极度惊悚，又已经向教会求助，警方已经竖起了简易隔墙，没有人看到这一切：“她们本来就对议员的死抱有怀疑，四处寻找私家侦探想要调查'真相'，现在非常感谢凶手残忍地杀死了雪伦夫人，她们甚至还动用了自己的人际关系施压！”
    警方已经被换成了她们的人，克莱恩即便出示了证件也被刁难了好久，根本不让他进去调查。
    进入卧室，克莱恩倒吸一口冷气。大量的鲜血像是被挤压泼洒出来一样，遍布四面墙壁，甚至溅上了天花板。地上有拖拽的痕迹，墙角留下了手指抠住墙壁竭力挣扎想要逃跑的长长血痕，再结合队长的描述：四肢断裂，内脏被掏空，现场惨不忍睹……克莱恩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即便已经通风了一上午，房间里的鲜血依然是明艳的红色，仿佛还在流淌。
    不，根本不想用手接触……简单地占卜了一下，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结果。雪伦夫人的尸体也不在这里，无法通灵。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里的保险柜上。克莱恩叹息一声，忍着不适关上了门窗，确认没有任何人在窥探后，他拿出仪式银匕，喷薄汨汨灵性，让它与自然力量结合，封锁了整个房间。
    他要自己“召唤”自己!
    虽然我不会开锁，但没有人比我更懂灵体了！
    “来都来了，那就干脆做个占卜，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线索……”克莱恩逆走四步，来到了灰雾上的神秘空间，琢磨了一会儿后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一句占卜话语，“约翰·梅纳德的死亡存在非凡因素。”
    “约翰·梅纳德的死亡存在非凡因素。”
    足足重复了七遍，他睁开双眼，望向灵摆，瞳孔霍然一缩——黄水晶吊坠在做顺时针的转动！这代表梅纳德议员的死亡存在超凡因素的影响！
    克莱恩凝望着缓缓平复的灵摆，心头翻滚起了巨浪:“我当时的占卜被人影响了，干扰了……”
    “雪伦夫人是非凡者，相当厉害的非凡者？”
    依旧是默念七遍，依旧是“灵摆法”，克莱恩借助自身所处的当前环境和雪伦夫人有关的部分资料，完成了占卜，看到了答案。
    黄水晶依然在顺时针旋转！
    克莱恩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在看到这副杀人现场时脑海中产生的画面——柔弱美丽的女子被暴徒残忍地肢解并杀害——逐渐消失了。雪伦夫人是非凡者，那就只有一位更强的非凡者才能把她毫无反抗之力地杀死！一旦有超凡因素涉及，这件凶案的性质就变得模糊，这到底是两个非凡者之间的私仇，还是廷根暗潮涌动的隐秘组织的对垒？
    念及此，克莱恩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自己的身体还留在现场！谁也不能确定凶手会不会正看着这里！
    他不敢再耽误时间，立刻脱离神秘空间，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那个神秘的保险箱。他在其中找到了一张年轻男子的照片，有了“雪伦夫人是强大的非凡者”这个前提印象，克莱恩没有胡乱想象，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很有可能是「魔女」！
    摸索中，克莱恩一怔，他发现了一个隔层，确认没有危险后，他钻了进去，视野内倒映出仪式用油膏，熏香等物品，以及一个裂开了但没有完全粉碎的白骨雕像，隐约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发梢长着眼睛。
    29
    “完成各方面准备的兰尔乌斯蛊惑了胡德·欧根，让他帮助自己举行仪式，用骗来的未婚妻梅高欧丝为载体，孕育「真实造物主」的子嗣。”
    “好心的因斯·赞格威尔暗中帮助了兰尔乌斯，他将搜集到的死神后裔特性分出一半，提前一定的时间植入了梅高欧丝的身体内。”
    “胡德.欧根让梅高欧丝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在工厂区那日夜累积的怨念滋润下，在那实质般的昏暗和压抑催化下，仪式成功了，梅高欧丝怀上了「真实造物主」的子嗣。这位神灵看出了事情的巧合，但希望突破七神封锁的祂并没有拒绝。”
    “仪式成功之后，疯狂的兰尔乌斯恢复了理智，如果神灵的子嗣顺利降生，那他将成为祭品之一，凡人又怎么可能成为神灵子嗣的父亲？这是极大的亵渎!”
    “他试图逃跑，当晚在梦中收到了死亡警告。”
    “兰尔乌斯只得留在廷根，但他要把‘炸弹’的事情告诉值夜者、代罚者和机械之心，让他们为自己解决后患，疯狂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
    “……极光会成员海纳斯·凡森特和西里斯·阿瑞匹斯全部身亡了，他们没来得及将消息传递出去，远在别的城市的Z先生大概需要一星期左右才会发觉他的下属已经被杀死。而当他意识到任务几乎失败后，他不得不从自己的事情里抽出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廷根进行勘察，然后写信汇报极光会。”
    “非常可惜，负责他暂住的那片区域的老练邮差刚好因病请假，换上了一位并不熟悉这里街道的新人，他摆放在邮筒里的信件将被所有人遗忘。”
    ……
    “时隔一个月，极光会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九月三日晚，「真实造物主」的使者降临了。”
    “来者竟是「深渊天使」！看来那位神灵对这次神降非常重视，祂的到来毫无疑问会加剧廷根平静的表面下混乱的暗潮。非常巧合，祂预计通过灵界传送出现在一栋红色烟囱的房屋附近，那刚好是”
    “刚好不是因斯·赞格威尔藏身的那一栋。祂没有要寻找的目标，于是准备在城市内巡察”
    （第二句话被整个涂黑）
    “就在这时，魔女雪伦夫人从自己的情夫家里走了出来，顺利干掉约翰·梅纳德的她在最近几日里都保持着愉快亢奋的心情。于是她邀请了深渊天使殿下，并不知自己谋求的竟是恶魔的青睐。”
    “她因成功完成了任务而放松警惕，这是合理的，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期。深渊天使获得了血祭，祂心情愉快，并且决定”
    （接下来文字被一滩墨水全部盖住，混合着斑驳的血迹，书页沾上了几片碎肉?，无法看清原文）
    “……祂对这个祭品比较满意，因此没有计较胆大包天的因斯·赞格威尔的冒犯行径，赞美祂。”
    “因斯·赞格威尔的计划还在继续。”
    30
    邓恩于傍晚收到了克莱恩的报告，得知了雪伦夫人是「魔女教派」的成员，以及保险柜里断裂的邪神神像。他不敢怠慢，迅速将这件事情写成了报告向上反映。凌晨时分，邓恩和克莱恩“拜访”了疯人院的胡德·欧根，并且处理这位掉了几近失控的心理医生。
    深夜，他在整个城市所有熟睡的人们的的巨大梦境里走走停停，扮演着「梦魇」蹭吃蹭喝。克莱恩在下午收到了不小的精神冲击，于是邓恩体贴地没有去打搅对方的梦境，留下了一个好眠的祝福。
    他慢慢地转着圈，来到了市中心一间旅店的窗外，观察着外来的旅客们有没有可疑人员。在走到第三楼的时候，邓恩发现一位棕色头发、带着玳瑁框眼镜的绅士独自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书，眼神迷蒙，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热腾腾的红茶和牛奶。
    于是他敲门，走进去，然后风卷残云地消灭了三层点心架上所有的食物，在深夜里吃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完美的下午茶。邓恩享用了这份“款待”，临走前取下帽子对着梦境的主人行了个简单的礼。
    可当他前往玄关推门准备离去的时候，转身时甩动的风衣衣摆刮掉了摆放在门口架子上的一本灰色毛毡面笔记本。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手记和摘抄的剪贴页纷纷扬扬地掉了出来。
    邓恩犹豫了一下，尽管知道这里只是梦境的世界，他还是转过身，向棕发的绅士表达了歉意，然后半蹲在地摊上捡起那一本书页散乱的笔记。
    他并未注意到，梦境主人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此时他发现这本笔记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扭曲文字，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必然是罗塞尔文。想不到这位先生的梦境世界里居然有罗塞尔的笔记，难道也是一位神秘学爱好者？想到了自己队伍里同样对罗塞尔笔记有很大兴趣的克莱恩，邓恩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即——他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这本笔记有注释和翻译。
    有几页散落的纸张上附加了翻译，每一段罗塞尔文正下方都用回形针夹了一张标签纸，上面用印刷体般标准的鲁恩语将这几句话翻译了出来。
    「……魔药的关键不是掌握，是消化！不是挖掘，是扮演！而魔药的名称也不仅仅是核心象征，还是具体意象，更是消化的“钥匙”！」
    「原来魔药和途径里还藏着这样的秘密……这样可以在序列4互相替换的，有“不眠者”途径和“收尸人”途径，嗯，教会的“通识者”途径和“窥秘人”途径也可以在高序列彼此替代。」
    “扮演法”和途径互换，这，难道……邓恩的瞳孔瞬间缩到针尖大小，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想到了克莱恩告诉众人的“从窥秘人的格言里悟出的安全掌握魔药的办法”，想到了那个逃跑的、晋升序列4失败的大主教因斯·赞格威尔，想到了查尼斯门后的圣物圣赛琳娜的骨灰，他觉得脑海中似乎有灵光一闪而过，闪电般劈开了一直以来毫无头绪的混沌，但他来不及抓住，手中的几页纸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我都已经准备放过你了，「梦魇」先生。”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中年绅士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用温柔地、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邓恩的脑子发出了轰然巨响。
    不能开灵视！不能开灵视！！
    快跑！不，不！逃跑会死、留下也会死！无法发出声音，已经无处可逃！！
    这是什么东西？！廷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我必死无疑，但是一定要想办法传递消息——
    邓恩在这目光中感到了无穷无尽的死亡的恐惧，无法违背肉体本能地剧烈颤抖。他想也不想立刻脱离了梦境寻求生机，可玻璃般片片碎裂的梦境世界之后并不是自己的卧室，而是一片深黑的秘境：脚下仿佛是怪物巨大的尸体堆积成的山峰，山脚下漆黑的海洋在峭壁上拍出血红的浪花，视野尽头是仿佛覆盖了世界的、液体般漫无边际的黑色雾气。
    以那把沙发为中心，蔓延的深黑吞噬了一切。
    绅士笑着问他：“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找死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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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查员邓恩随手一骰，骰出了侦查大成功，引来了邪神不太高兴的注视。
    *想必这时候大家应该差不多能意识到爱德华（衰败君王）是个什么样的神了，所以祂不会上塔罗会的。祂这种混沌恶要是上去了，第一件事就是记住全员的气息，然后确认愚者是不是天尊，一旦祂意识到愚者不是，就会摸过去按照自己记忆里的印象把所有人杀光，让地球直到末日都没人能成为诡秘之主。
    *怎么还不能改头像和id啊啊啊啊啊如果还不能改我就要用这个乱码id签约了那种事情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第九章

    31
    ——最终，我顺利地和那个人类达成了交易，然后放走了他。准确地说，是补偿，他必须帮我做一些事情才行。我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都是受害者：梦魇先生钻进了我的梦里，我周到地款待了他，我只是来帮助盟友神降，并不打算节外生枝。他却弄掉了我的东西。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何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偏要在收拾的时候看上一眼？
    他看到了不该看的，要被惩罚。除了会暴露我以外，还因为罗塞尔清醒时曾和我有过约定，我不能将日记的内容流传出去，尤其是涉及隐秘和星空的部分。
    我还需要帮祂注意，监视能看懂祂的日记、并且在不了解其中险恶的情况下大肆传播，制造恐慌和混乱的人，除非得到罗塞尔本人的授权。
    这是我和祂的交易。
    祂希望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和中低序列非凡者们，能一无所知地安全地活下去。至少后来的真正的来自旧日的老乡们不会在看祂的日记的时候，笑着笑着突然就失控、疯狂、死亡，炸成一地肉块。
    当然，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向他人传授祂的日记，但不能第二次传播，也不能教会任何人中文。那个灰色的笔记本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还是当年我用来教导理查用过的材料。它为什么至今还在我的意识世界里，难道我很在乎？还是说又是“某人”或者“某样东西”的手笔，这可不好，需要敲打一下。
    坦白来讲，我对我当年培养祂的行为感到后悔。我的目的只是让祂收拢节制派的残党为我所用，分走被缚之神的锚，和母树控制下的玫瑰学派作对。我想要一个听话的下属，就像祂们的名称：木偶。可祂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比如带着我的教派做慈善。通过长久的信徒对神灵的反向影响给我增加了很多乱七八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锚。
    而且还从近二百年前就建立了慈善基金会，得到了那时候已经是执政官的罗塞尔的大笔拨款。
    是哪个恶魔在做慈善？是我自己，那没事了。
    32
    我记得在祂还比较像他的时候，总是执着地教会我中文，又对我的口音斤斤计较，觉得没有味道。
    “你还是渴望听到自己的母语。”我说。
    “那当然了。”祂反问我，“你不这么希望吗？”
    “我觉得还好。”我如实回答，“鲁恩王国和我故乡的十七世纪非常相似，就连工业革命之后终日不散去的污染雾气都越来越像，就像在家里一样。你的疏离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整体是西式的，如果这是一个古代东方的国度，你肯定会有归属感。”
    罗塞尔撇了撇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你的翻译腔中文说得实在太拉了，我听着只想笑。”
    “你的英语口语也很糟糕，听说你的国家有英语专业级别考试，我猜你没合格。”我针锋相对，互相伤害，“被你魔改了作品的作家和发明家们必定排着队想揍你，能从特里尔一路排到贝克兰德。”
    “靠，别说这些了。”罗塞尔连忙摆摆手，“玛蒂尔达怀孕了，我要有第三个孩子了！快恭喜我！”
    33
    但是，但是——我知道，有人在影响我。
    如果我不是披着恶魔的皮，如果我是本体，不是这个只有我一只手这么弱的分身，如果我用真实的位格降临，那支羽毛笔和它现在的执笔人在写下关于我的第一个字的时候就会炸的粉碎，死个彻底。可是没有这么多如果，我现在只能忍辱负重一下。
    ——毕竟深渊天使向来不受人待见。因为我喜欢到处乱跑，随心所欲地动手，没有神话生物的矜持，还总是破坏神灵之间的博弈。我还像第四纪时一样大大咧咧地行走于地上，从不避讳人类的眼光，也从不在乎自己的到来象征着灾难和血腥。
    那位梦魇先生身上也有被扭曲的痕迹，他刚好来到了我的梦里，刚好弄掉了我的笔记本。我不知道执笔人想做什么，借我之手安排一位序列7的意义何在，但他认为给我送上了血祭就能利用我，上一个这样愚蠢天真的人还是罗塞尔，于是我警告了他。
    现在罗塞尔大概在陵寝里天天骂我。
    虽然祂的发明创造遍布全世界，人们用着祂的开发的灯泡和各种道具，看着祂的歌剧和小说，贵族和平民都会玩祂创造的游戏，但信仰祂的人都被划分成邪教。祂仅有的锚是当初接受拨款的我的慈善机构，以及我的教派里少许高层——他们以为我和祂的关系很好，确实。慈善机构的孩子们会在每周的祈祷上感谢罗塞尔大帝，念诵祂的名，也念我的。这些微小的，遍及世界的锚是祂最后的救命稻草。
    黑皇帝微不足道、自欺欺人的良心救了祂。
    祂醒着，我知道。我很高兴祂醒着，因为这样，这位伟大的执政官、和恶魔做了交易的皇帝陛下，才能在无光的陵寝里听着孩子们和弱者的祈祷，一日又一日地在清醒和疯狂的间隙里垂死挣扎，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自己犯下的罪和亲手造就的血海汪洋。
    ……多么赏心悦目啊。
    34
    邓恩捏了捏鼻梁，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有些没精神。
    不过这也很正常，昨天一整天都在忙着跟克莱恩·莫雷蒂调查魔女相关的案件，还跟着他去停尸房给雪伦夫人通灵。可是雪伦夫人的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去的还是太晚了。下午又忙着给圣堂写报告，协助警察处理事发现场，防止出现模仿犯罪。凌晨脚步不停地去疯人院探视胡德·欧根，晚上还要照常地巡视廷根的梦境，消化梦魇魔药，一整天都这么充实，即便是不眠者，感到疲惫也可以理解。
    为了提神和确认，邓恩默念起昨晚在梦里蹭到的食物：香煎小羊排配柠檬汁，加了足量牛奶十分香甜的奶茶，黑胡椒汁牛排，炸鱼薯条，价格不菲的高地红茶，烟熏三文鱼三明治，牛奶海绵蛋糕，饼干……
    想到这里，他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肉体虽然疲惫，但精神其实前所未有地好！「梦魇」的魔药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对力量的掌握居然到达了有史以来最好的状态！
    我的魔药彻底被掌握了！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克莱恩的方法果然有效……他深邃的眼中出现一丝惊喜，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某个身影又让他冷静了下来。但一向稳重的值夜者队长还是难掩喜悦，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踱了好几圈。
    “笃笃笃！”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科恩黎从门外探出个头来，“队长！老尼尔带了莎莉丝特太太的点心，有你最喜欢的馅饼和冰糕，是莎莉丝特太太专门为你做的，快出来吃！上一次你就来晚了！”
    邓恩喜上眉梢，虽然保持住了队长的矜持和沉稳，但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半分。
    科恩黎高高兴兴地拉开门让开路，引着自家队长走向热闹的休息室。下楼的时候，邓恩鬼使神差地向窗外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位先生从值夜者小楼下路过。两人偶然四目相对，邓恩下意识地对对方点了点头，对方也十分和善地按了按帽沿致意。
    科恩黎和邓恩的身影很快从窗口消失了。
    爱德华松开帽沿，看着这栋挂着“黑荆棘安保公司”牌子的小楼，自言自语：“就是这里？”
    “这里原来是值夜者的据点，破坏了神降计划的功臣就在这里？”祂略带赞赏地开口，“这样才对，这样才好啊，在灾难到来的时候总要有人垂死挣扎一下，怀抱着希望一寸寸落入绝地才是最完美的，我真是越来越想要把这座城市做成自己的东西了。”
    祂侧耳倾听了一番，听到那个梦魇用沉稳中暗含喜悦的声音说道：“我已经掌握了「梦魇」魔药，这个月，我们值夜者小队或许会提交第二份特别申请。”然后是一阵嘈杂的欢呼声、起哄声、拍肩膀和拥抱的声音，嘴里仿佛带着东西的含糊祝福，以及反反复复地提到了一个名字——「戴莉」。
    后面跟着“女士”，人类女性，他的爱情吗？
    回想昨晚，他表现出来的倒是只有正义感和出色的自我牺牲精神。爱德华饶有兴趣地想到，可那些声音太繁杂了，人类的声音总是乱七八糟又缺乏足够的价值，因此祂只听了两秒就不再在意。
    “好啦，梦魇可以帮我监视值夜者的动向，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也能第一时间知晓。事情基本完成了，接下来，要不要去拜访一下那个胆大包天的人类？”
    某栋有着红色烟囱和花园的房屋中，正在翻看笔记本，为新增添的句子「……可以理解，邓恩在梦中见到了深渊天使，很不幸地让对方感到了不快。他因此受到了相当隐蔽的控制和暗示，这符合因斯·赞格威尔的期待。」窃喜，并且稍微放下了心的前黑夜大主教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感受到一丝恶寒。
    TBC
    ——————————
    *感谢大家的支持！不好高骛远，以剧情为主，能完本就算成功.jpg
    *在有效的锚和外神的帮助下，罗塞尔并没有和原作里一样一直沉睡，而是清醒沉睡对半开，但清醒的时候又有一半时间是疯狂的。在坟墓里给爱德华·沃恩刻墓碑是祂为数不多而且最能维持清醒行为。
    现在是9月5日，距离神降还有4天。

 第十章

    35
    “不要试图在恶魔面前自杀。”我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除非你希望把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他。”
    36
    因斯·赞格威尔捂着被我踩断了三根手指的右手，瑟瑟发抖地攥紧流血不止的纱布。这是冒犯天使的最低限度的惩罚，为他在面对我时不出门迎接，而是试图用0-08将我赶走——这一可笑的行为。
    所以他依然不敢靠近，也不敢坐下，侍立在我坐着的椅子前侧方，用最恐惧、最警惕的眼神注视着我，和我手上的原本属于他的笔记本。我将我花了2镑新买的帽子递给他，示意他帮我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他犹豫了几秒，伸出那只五指俱在的左手，不甚灵巧地接过了它，亲力亲为地挂上。这很好，证明他学乖了，明白即便是恶魔也不愿意随时挂着血迹。
    今天是阴天。我心情不错地翻了翻这本日记，发觉廷根这座小城市在我到来之前就已经发生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那位「安提哥努斯公爵」的木偶又为值夜者指出了一名它主人的后人，这可怜的小玩具最初是家族里最受欢迎的人偶，如今成了悬在安提哥努斯家族末裔头上随时会落下的利剑。
    比如一个“身上怀有特殊秘密”的，叫伦纳德的值夜者，一个离奇地没有死去的克莱恩，也是值夜者。还有昨晚闯入我梦境、吃了我给沃尔小姐和她的朋友准备的下午茶的梦魇，邓恩·史密斯。
    黑夜女神麾下的值夜者真是人才济济啊。
    我大概翻了翻这本笔记，用了很久，皱皱巴巴破破烂烂，之前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描述自己如何躲藏、如何用巧合引开追击的值夜者。在叛逃的几年里他辗转各地，最后来到这座小城，图谋相邻途径对应序列4的圣物，试图跨途径晋升，因此才暗中做了许多布局。可是从记载来看，成功的部分寥寥，那个克莱恩总是引发意外状况，使他的目的不能完全达成。
    “好心的因斯·赞格威尔提供了帮助？”
    我念了一下这句话，他看起来更害怕了，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窗户逃走。可是连冥界之门都无法让他逃走，一扇通往花园的窗户又有什么用？但我不仅不打算苛责，反而要夸奖他：“我就说为什么Z先生的汇报里居然会说「成功种下了种子，母体情况稳定」，按照我们的预期这一次神降的第一步就不可能成功。原来是你动了手，没有让母体在那时死掉，做的很好。”
    这很有趣，我想。——我没记错的话，黑夜教会的封印物「0-08」，名字是阿勒苏霍德之笔，对应的是「观众」途径的序列一「作家」，造成过天使死亡。0级，保密度最高，不可外传，即便是告知相关人员的时候也只会描述最简单的外观。
    这样一件封印物能够被只有序列5的主教掌握已经是让人难以想像的事情了，更难以想象的是居然三年了他还没有被写死，甚至成功地躲开了一系列追捕，又混到了黑夜女神的眼皮底下。
    按照道理，0-08应该对这种层次的执笔人没什么兴趣，那他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
    我没有细想这件事，毕竟，如果一定要有一个更高层的叙事者、比幕后黑手因斯·赞格威尔更幕后黑手的人来推动这一切的话，「观众」途径目前顶端的那位正在扮演自己儿子的太阳就是最大嫌疑人。
    “你做的很不错，因斯·赞格威尔，你很有趣。”
    我合上笔记本，对上他惊愕怀疑的眼神。我说的是实话，因为恶魔喜欢这样卑劣的幕后黑手。明明一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样子，却连血染双手都不愿意，宁愿通过暗中影响来恣意玩弄他人的生命；明明拿着最高等级的封印物，却始终如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畏畏缩缩地躲在阴暗的角落。他注定会成为牺牲品，而我很愿意看他继续垂死挣扎来打发时间。
    “所以我不会帮助你，不会眷顾你，不会保护你。你要自己坚强地苟且偷生下去，让我欣赏你更加卑劣的一面——为此，我可以给予你一些祝福。”
    隐藏得不太好的愤怒凝固在他的脸上，因斯·赞格威尔仅存的那只深蓝近黑的眼睛里露出些许狐疑又警惕的神色，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无权拒绝。
    37
    结束对因斯·赞格威尔的拜访后，我来到下街，确认一下这座城市的“痛苦”是否合格。
    由我的下属，「节制天使」理查·恩斯特建立的“恩斯特慈善基金会”至今已经有两百年。祂是个优秀的人类，能干的人类，也是良心过于丰富的人类。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把慈善行业当作毕生所求去做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位天使。因此，祂的锚是基金会里受到资助的全部老弱病残，善良是祂的本性，是祂的人性，一旦祂试图抛弃这一切，就会立刻失控。
    慈善是无底洞，基金会永远入不敷出，但又永远在建设新的济贫院、福利院。作为首领，理论上的被供奉者，理查·恩斯特甚至需要用自己的世俗身份去四处拉赞助，不过贵族们可不会在乎慈善这门事业。
    祂从弗萨克回来的时候向我献祭了相关的报告，即便有点底蕴、了解祂的身份的贵族们，也只是给予了这没有任何回报的事业总和不到10万镑的资助。
    和工厂主们舒适的小楼别墅一墙之隔的是数十个人挤在一起的小小房屋，工人们一周仅仅几苏勒的肮脏地铺，廉价变质的食物。因此理查执着地给我产业里的工厂增加对人体伤害更低的新式机器，给工人们高了10%的薪水和相当让人惊叹的工伤医疗拨款，于是我的工厂很快就因为竞争不过同行而接连倒闭，微薄的利润让工厂的会计都找不到捞油水的缝隙。
    这一行为也让我远在因蒂斯的“家族”损失惨重，一度失去近半影响力，真正的负责人在被同行排挤、因无力承担员工的福利而遭到员工的合力告发、不得不低价将工厂卖给竞争对手后，还在工厂主的圈子里得到了一个人傻钱多冤大头的蔑称。
    这一出闹剧之后，产业真正管理者收回了交给理查的商业权力。并且将工厂、股份投资和种植园全部收回，只有和其他人一样压榨廉价劳动力甚至奴隶，才能给理查提供慈善行业的原始资本。
    ——多么讽刺，多么可怜。空有名声且无人在乎的慈善家，理查·恩斯特，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38
    格拉米尔男爵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在手心上留下些许殷红的痕迹，随即被人皮手套吸收。
    他的胸口在两天前被打成了粉碎性骨折，凭借水手途径序列6足够结实的身体才没有当场死亡，还能攒出余力逃跑，并且找到了机会利用自己的人脉进行治疗。但他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运气好，仅仅是因为那位刚好路过的强大非凡者不想杀他罢了。
    齐林格斯十分懊恼，他那天遭遇生命危机后第一次因直面高序列而恐慌，几乎失控，回过神来已经杀死了自己窥探模仿已久的格拉米尔男爵。没有了流浪汉，他只得先把一个仆人拿去填了“蠕动的饥饿”，免得虚弱的自己在神奇物品上翻车。然后他变成了男爵的样子，卧病在床修养两天并顺利地得到了恢复。
    有些危险但并不会送命的好差事突然就变成了压在肩上的沉沉重担，希望自己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完成任务，如果失败的话……齐林格斯不敢细想。
    拖着这副身体刺杀尼根公爵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接受了晚宴的请帖却没有到来就是更让人觉得怀疑的事情。因此，他决定参加舞会，观察尼根公爵身边的安保并提前离开，事后买票暂时离开贝克兰德，等到自己重新有执行任务的能力后，再无声无息地回归。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高序列强者……该死，要不是那两个女人调查我，我哪里会落到这个地步！
    身为海盗将军，仰慕强大和力量的齐林格斯当然是不敢诅咒强者的，只能在心中反复咒骂险些遇害的佛尔思和休来出一口恶气。想到没完成任务可能遭遇的惩罚，想到自己大概永远也没有机会向那两个女人报仇，他的面容五官不由自主变得有些狰狞。
    但下一秒，他将表情立刻调整到了正常状态。
    “你好，格拉米尔男爵。”奥黛丽用完美无缺的笑容和礼仪打着招呼。
    对面伪装成眉毛稀疏、眼眸淡蓝的格拉米尔男爵的齐林格斯也跟着微笑行礼道:“你好，霍尔小姐，你是这场舞会最明亮最耀眼的宝石。”
    几句贵族式的寒暄后，两人各自错开。
    走了几步，奥黛丽忽地皱起眉头，碧绿的眼眸内满是疑惑:“格拉米尔男爵和往常不太一样啊……”
    “以前的他，看见地位比自己高且较为美丽的小姐和夫人时，目光都会移到旁边，不敢直视，然后不断地偷瞄……但今天的他，显得很自信……”
    “不，其实最不正常的是他身上香水的味道！他以前参加各种聚会时，身上散发的都是‘琥珀’这款香水的尾调，麝纯而淡，不炫耀却高贵，可刚才他身上的香味是‘琥珀’的中调，绵密厚雅……”
    “他刚才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别的味道？香水如此浓厚，似乎是在掩盖什么，好像、确实，是飘过去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格拉米尔男爵已经告病在家卧床两天，哪里会沾上血腥气？”
    奥黛丽的脚步越来越慢，作为一名彻底消化掉了魔药的“观众”，她对细节的敏锐绝非其他非凡者可以比拟。她回忆起越来越多的疑点，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碧绿晶亮的眼眸一下凝固。
    TBC
    ——————
    IF爱德华上塔罗会
    “这里是幼儿园吗？”祂看了一眼，并且记住了所有人的大概样貌和气息加入暗杀名单，祂走了。
    IF节制天使理查上塔罗会
    理查：主，我进入了一个神前会议，主事的伟大存在自称“愚者”先生。
    爱德华：愚者？现在哪有愚者，你看那半个愚者还在山顶上全身不遂呢，地址告诉我我去看看，你这是遭了传销陷阱了，警惕新型网络诈骗。
    *另，跑了一趟弗萨克帝国游说了大部分贵族结果只得到10w镑是什么概念呢，奥黛丽揭发了齐林格斯，都得到了各国各组织的悬赏合计4w镑多。

 第十一章 制天使的初登场

    39
    奥黛丽焦急地进入餐厅，看见父亲正在和内阁的秘书以及几位男士交谈。她勾勒出无懈可击的笑容，走了过去，挽住霍尔伯爵的手臂，对其他人说道：“各位先生，我能借走霍尔伯爵几分钟吗”
    她本以为绅士们会立刻做出回应，但令她有些意外，除了自己的父亲霍尔伯爵，其他所有男士都微不可查地往其中一人身上望了一眼。
    奥黛丽此时才注意到这位男士，随后没忍住发出小小的惊呼——这位先生居然穿着半旧不新的浅灰色呢子风衣！天哪，这可是在尼根公爵的晚宴上！这已经极不得体，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位先生的打扮堪称朴素，或者说贫穷：蓝灰色的领巾已经被洗的发白，马甲也给人一种穿了许久的感觉，奥黛丽甚至注意到他高帮绑带皮靴的鞋底还沾着泥土和灰尘。
    这样打扮的人应该出现在街头、工厂、商店、公园，或者是任何地方，唯独不该在大贵族的晚宴上！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力，美丽的小姐。”
    这位先生露出友善的微笑，深灰色的头发有些杂乱。他十分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眼睛是极浅的棕色，在水晶吊灯足够明亮的灯光下更近似淡金。
    年轻的男士，打扮不得体却依然能进入公爵的舞会，似乎连内阁的秘书都要征求他的意见……鲁恩里没有这样的贵族，外国人身高像是弗萨克人，他看上去受人尊敬，可是其他人潜意识的表情却都表现出了不耐烦……
    观众小姐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她控制住了自己，她知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奥黛丽拉着霍尔伯爵来到僻静的角落，对中年发福的父亲道:“爸爸，我有件事情告诉你。”
    霍尔伯爵原本带着宠溺的笑容，但见女儿的表情非常正经，也严肃了起来:“什么事情?”
    “我刚才遇见了格拉米尔男爵……”奥黛丽说着自己观察到的不同，这能用敏锐和细心来解释。她详细地将问题一一列举，用简洁的话语讲出所有的疑点，然后有所侧重地说了对方似乎在用香水掩盖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件事。描述完，她斟酌着补充道:
    “我听说，‘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有变化成他人容貌的能力，他最近不就在贝克兰德吗?”
    霍尔伯爵安静听完，表情变得异常凝重。但他很快就露出笑容，安抚着略显慌乱的女儿。他意识到或许会有一场近在咫尺的危机，但为了麻痹对方不能通知所有人，于是让自己的女儿前往休息室。
    前往休息室的途中，奥黛丽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霍尔伯爵正在与一位贵族低声交流，表情相当严肃。
    深感无力的奥黛丽再度觉得不安，她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她找到尼根公爵府邸中的小祈祷室，反锁上门，在角落里念诵“愚者”的尊名。
    40
    “……安保已经到位，也已经通知了公爵。如果那真的是齐林格斯，我们会尽力将他就地击杀。”
    中年贵族神情严肃地注视着霍尔伯爵：“现在格拉米尔男爵正在享用菜品，他先前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在家休息了两天，拒绝了其他的宴会邀请，但今天还是来了。而且他看上去确实状态不佳，这符合实情。现在毫无任何异常，我们也只能加强安保。”
    “若那确实是齐林格斯呢”霍尔伯爵皱紧了眉，“或许因为某些原因，今晚他确实无力完成目的。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难道要这么让他离开”
    “伯爵大人，格拉米尔男爵无论如何都是王国的贵族，我们不能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试探他。”
    中年贵族正要说话，他的秘书却靠了过来，贴在耳边低语了几句。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立刻对霍尔伯爵说道：“格拉米尔男爵刚才向公爵提出了告退，他身体不适，依然需要休息，公爵已经答应了他，十分钟之内就会安排好马车护送他回到府邸。伯爵大人，看来您的担忧今晚大概是不会实现了。”
    “这是好事……希望只是我多心了。”
    什么都不发生自然是最好的，可是回想起女儿今晚前所未有的认真表现，霍尔伯爵还是有些不放心。和中年贵族暂时分开后，他感到微微心神不宁，目光四处游离。忽然，他注意到了坐在餐厅墙边的椅子上，已经完成了交涉，安静地翻看书本的男士。
    “恩斯特先生。”他快步走上前去，对着年轻的男士开口，“发生了一件或许您会感兴趣的事情：我得到消息，舞会上出现了疑似齐林格斯的人。”
    恩斯特先生的眼神陡然危险起来。
    “……伯爵大人，感谢您特意前来告知。”他站起身来，忽然流露出一种先前从未有过的锋利，“请问消息的来源是否可靠，是否已得到证实”
    “都还没有，嫌疑人是王国的男爵阁下，我们无权随意动手。”霍尔伯爵面不改色地回答。
    “因此我才希望得到您的帮助，我们无法分辨出非凡能力的变化，也不能轻举妄动，但您或许能发现端倪。如果那是真正的格拉米尔男爵，希望我能看到毫发无伤的他。如果那是齐林格斯，希望您能将他击毙或控制。他的悬赏和我给予您的感谢将会非常丰厚，那正是您所需要的，理查恩斯特先生。”
    “承蒙厚爱，伯爵大人。”理查友好地回答，“即便将悬赏放到一边，我也会为了这个消息动手——因为，我有几笔血债要和这位海盗将军清算一下。”
    41
    公爵家专门用于运送客人的马车做工精良，车厢的软垫宽敞到足够一个人横躺下来。内部装潢奢侈华丽，金银的雕刻如藤蔓一般从两边的门板爬上车顶，宝石倒映着烛光，给人以无法言喻的高贵感。
    闻着车内的熏香，坐上软垫，齐林格斯终于稍微放下心来。他拨开车窗上的丝绸遮光帘，看见马车平稳地前进，不快不慢地驶出了第一重铁艺大门。已经离开了府邸进入了外围的花园，再过十分钟就能彻底离开公爵的家，进入贝克兰德的街道了。只要混入这座人口超过五百万的城市，没有人能找到他！
    齐林格斯的动作和心情放松了一些，手指不再紧紧地攥在一起。他瞥了一眼静静燃烧的烛火，瞳孔刹那间紧缩，忽然产生了烛火会猛地窜高爆裂，将整辆马车连同自己瞬间烧成灰烬的感觉！
    他想也不想，立刻抬手熄灭了蜡烛。
    是玫瑰学派！经验丰富老辣的海盗将军在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这种利用周围的物品将对手置于死地的方法正是「囚犯」途径强者的做法！有人在试探他——怎么可能，我的伪装什么时候被人看破了！不，不可能，「无面人」的伪装完美无缺，说不定只是尼根公爵听到了风声，对宴会成员进行检查罢了。
    还好，刚才我熄灭烛火的反应还在普通人的范畴内，没有露馅……我应该更惊慌一些……
    一片黑暗中，齐林格斯的大脑迅速运作。属于格拉米尔男爵的脸上迅速流露出符合自己身份和性格的慌乱不已的神情。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死亡的直觉又一次降临，齐林格斯的手碰到车厢内壁的一瞬间，脑海中陡然产生了红木车门会瞬间炸开、玻璃碎片四处飞散、尖锐的木头从眼睛刺入脑袋让他血流不止当场死亡的幻象！
    “啊！”格拉米尔男爵发出惊恐的尖叫，在车厢内恐惧地翻滚，大声地拍击车厢呼喊求救，但驾车的车夫和马匹似乎毫无察觉。
    似乎是发觉没人会注意到自己的危险，他抱紧头蜷缩在车厢的角落，脸上泪水和冷汗糊成了一团。大概过了几分钟，周围一切事物给自己造成的恐惧悄无声息地消散了，桌子还是桌子，蜡烛还是蜡烛，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随时可能夺去自己性命的感觉。
    走了吗……格拉米尔男爵仍在恐慌不安地啜泣，但齐林格斯从头到尾面无表情。他没有贸然行动，准备再过一会儿慢慢起来，做足普通人的派头，不留任何疑点。——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了血腥气。
    近在咫尺。
    他愣住了，格拉米尔男爵一时都忘记了表演恐惧，因为这血腥气他无比熟悉，就来自他的左手。
    ——玫瑰学派的强者这一次没有通过向周围的物体施压来试探他，而是直接影响了他的手、他的左手、他戴在左手上的、“蠕动的饥饿”！
    以人为食的手套自然没有任何忠诚可言！在更高层次的威胁之下，这件神奇物品毫不犹豫地对现在的主人露出了獠牙。它从人皮一般的形态显露出真实身形，黑色的手套张开和体型不符的巨大裂口，死亡的危机如同一堵高墙被直接推到齐林格斯面前！
    暴露了！他瞬间从无面人的状态退出，迎接他的是缠绕而来的轻薄的丝绸车帘，它如手脚般灵动，带着能瞬间掀翻一辆马车的力度缠上了齐林格斯的左臂，海盗将军立刻就感觉这条胳膊即将永远离开自己。
    但他没有慌张，死亡让他更加冷静地寻求生机。他放牧「太阳」途径的灵魂，双臂张开拥抱天空，金色的光柱瞬间烧穿了马车的顶棚，将车帘化为灰烬。他趁此机会在风的簇拥下跳了出去，将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他的车夫拧断了脖子塞进蠕动的饥饿，这才让这件嗜血的神奇物品暂时满足，没有将主人吞掉。
    他顺势在空中滑行，居然以极快的速度飞出了不短的距离，目标是不远处的水渠。他提前做好了工作，知道这水渠通往地下暗河，水道密切交织如网，毫无疑问是逃亡之路。即便是玫瑰学派的强者，在无法定位到他的具体所在时，也不能精准地干预！
    身后传来爆炸声，接着齐林格斯的后背顿遭重击。马车包裹了几层铁皮、又镶嵌着金属装饰的厚重车轮违背常理地飞上了数米的高空，这件几十斤的重物不偏不倚重重砸在了齐林格斯的脊柱上！
    海盗将军喷出一口血来，如同中箭的鸟儿，当空落了下来，被车轮砸断了上半身几乎所有骨头。
    但他还没有死去，水手的生命力总是十分顽强。他挣扎着用手指扣住地面向前爬行，拖出一条蜿蜒的血迹。离水渠还有两米，一米——
    “咔擦。”
    一只穿着黑色绑带皮靴的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节制天使」，理查恩斯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落入绝地的海盗，轻描淡写地碾碎了他的右手和手腕。
    tbc
    ——————
    是这样的，作者热衷于给小人物戏份，写一写我心里狡诈残忍的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感谢我！
    然后一不小心就写多了。

 第十二章

    42
    “飓风中将，齐林格斯”
    理查恩斯特淡棕色的眼眸中毫不掩饰地露出憎恶，被克制得很好的愤怒从祂的言行中表现出来，“你还记得今年八月份，你对一艘名叫「金盏花」的客轮做了什么吗”
    齐林格斯艰难地喘着气，敏锐地意识到这件事情应该就是这个玫瑰学派强者找上他的原因。八月份，是他今年在海上狩猎的时候?他怎么记得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他可是海盗，海盗就是要劫掠、杀戮、抢女人的，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哪里能记得一艘小小的客轮金盏花，金盏花——他竭尽全力从脑子里挖掘出只言片语，想到了一艘蓝色的船只。
    里面没有多少钱财，只有叽叽喳喳的孩子和没什么姿色的护工女人，能给他留下印象的除了她们临死前悦耳但声嘶力竭的惨叫，就只有隐藏在其中的那个序列6女猎人。那个疯女人年纪不大，杀起人来毫不手软，猝不及防之下让齐林格斯损失了七八个水手，然后……
    被挑衅的齐林格斯将她枭首示众，从女猎人脖子上落下一枚染血的吊坠——几条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布满荆棘和花朵的曲折道路，这是「巡礼教派」的标志，据说是“恩斯特基金会”的背后管理组织。飓风中将为此沉默了两秒，但这个组织除了首领以外没有其他出名的强者，于是他将徽章和尸体一起踢进海里。
    “不记得了吗也是。”理查低声开口，“你们把孩子们当做玩具拆掉四肢，因为他们哭泣而挖出眼睛，割断喉咙，然后丢进海里喂鱼。连同姑娘，五十个人只找到十二具不完整的尸体。还有威廉明娜，温柔的威廉明娜，她被你撕碎了，因为她强大又勇敢，也因此成了整艘船上唯一没有被玷污的女孩。”
    “她们刚刚离开因蒂斯的贫民窟，准备前往鲁恩的福利院安置，有新的人生、新的工作、新的床铺，未来也会有新的生活……这一切，都因为你的愚蠢无知和残忍毁了。齐林格斯，你在等待死亡对吗我不会让你前往风暴之主的国度，我会将你送去主的神国，在深渊和地狱里永无止境的痛苦挣扎。”
    “不，我已经……付出了……代价！”齐林格斯闻言急忙开口，心中燃起强烈的求生欲，“因蒂斯，咳，海军杀死了当时的参与者，我可、我可以赔偿……！”
    “不需要。”节制天使冷冰冰地回答，避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厌恶地踩到地上碾了几下，“你的命就是给我和我的同伴最好的赔偿。”
    理查抬头看了眼公爵府邸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但隐约有急促的脚步声，公爵已经在安排人手。祂俯下身，从齐林格斯的左手上扯下那只嗜血的手套，“蠕动的饥饿”在天使的威仪下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祂猛然转头，看向某个方向。只见那里影影绰绰，不知何时凝聚出一个人的身影，些许枯败死亡的气息弥漫开来，让祂皱了皱眉。
    “灵教团的人来这里做什么”祂问。
    听到这个词，出现在那里的古铜色皮肤的绅士眼里迷茫了一瞬，随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阿兹克看向理查手中瑟瑟发抖的“蠕动的饥饿”，回答：“我与灵教团没有关系。”又说：“那件物品似乎对我有所帮助，能否转让给我”
    他看见对面的青年表情变得奇怪，一时也有些窘迫。自己还处在记忆模糊、只能偶尔回忆起些许碎片的程度，对非凡的力量一知半解，迷迷糊糊，显然无法拿出合适的代价来和他交易。
    但那只手套给了他很熟悉的感觉，他觉得如果能得到，仔细研究，说不定能回想起不少的碎片。
    43
    “两万。”青年说。
    “……什么”阿兹克没反应过来。
    “这位先生，如你所见，这是蠕动的饥饿，对应「秘祈人」途径序列五的非凡物品，里面已经被放满了灵魂，能够适应各种对手，和基本上所有的突发情况，足以让一位序列六成为名列前茅的海盗将军，你也看到了。”青年踢了一脚齐林格斯，熟练的打广告的样子让人怀疑祂曾经是一位资深推销员，“两万磅完全不算溢价，甚至非常划算，毕竟就算有吃人和噬主的知名负面作用，它本身的能力也极为出色，而且您看上去也不需要担心这小小的副作用。这是合适的价格，如果你想要。”
    阿兹克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他迅速回忆过去的自己给现在的自己留下的遗产，非凡物品似乎被分开存到了好几个地点，钱财基本以金币和珠宝的形式存在。两万磅虽然很多，但是自己目前记忆里的几处遗产凑一凑还是能拿出来的——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在商店里购买东西，如果自己觉得太贵，说不定这位陌生强者还会给他打个折。
    他忍住笑意，沉声问：“好的，我怎么把钱给你”
    “只要去找城市里任意一家恩斯特基金会麾下的机构，然后告诉负责人你要捐赠就可以。”理查小小地松了口气，高兴了一些。祂原本也打算把这件神奇物品卖出去，现在有人立刻“下单”自然再好不过。
    祂将“蠕动的饥饿”随手抛了过去，脚边传来落水的轻响。苟延残喘的齐林格斯在两位高序列交谈的这一两分钟里，坚强地用手抓地爬进了水渠。
    理查冷眼看着他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轻飘飘地扔进了水渠。这手绢上有干涸发黑的淋漓鲜血，也有被某个少女绣上的一个小小笑脸，但更为醒目的是几个小小的血字组成的单词：
    “飓风”
    “你半夜动手，去了之前没有涉足的海域，自以为做得隐蔽，但威廉明娜留下了线索，用她被残忍折断的手，也是唯一一块没有被毁尸灭迹的遗骸。”
    理查说。祂看着这手绢落进水里，转瞬间就化作敏捷的游鱼，以无比灵巧的角度切入了急切逃亡的齐林格斯身旁，缠绕上他的脖颈。水手在水下呼吸时脸侧会长出鱼类一样的鳃，于是手绢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杀者那样，将水手的整副鱼鳃生生从肉里地扯了出来。在两位高序列的注视下，水渠里像是被泼进了大片红颜料一样瞬间被血色占满。几下挣扎，几个气泡之后，“飓风中将”的尸体浮了上来，在一片血水中，脸上凝固着极端狰狞痛苦的表情。
    而那手绢就系在他的脖子上，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俏皮地打了个紧紧的结。
    阿兹克带着人皮手套悄无声息地离去，理查站在原地，等待着远远赶来的公爵的保镖们。祂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郑重地写下了日期，和“两万磅+齐林格斯的赏金____”
    太好了。节制天使想，今年的收获很不错，从弗萨克贵族那里筹集到了十万磅，跑了一趟鲁恩居然遇到了飓风中将，这次不仅报了仇，还会得到公爵、伯爵的感谢，擅长通灵的人会从齐林格斯口中问出真实目的，这就不归祂管了。目前来看今天的收益少说也会有三万磅，看在事件的份上这两天的慈善捐款也会比往年多一些……马上要启程去伦堡和费内波特王国，希望大地母神还和过去一样仁慈。
    “预计十五万磅的话……暂时不修建新的机构，三分之一的负责人反应当地设施需要翻新，好，回头安排下去……冬天快到了，购进棉花和布匹，每个济贫院和福利院可以自己缝制新床单和被子，节约开支，剩下的可以做一些新衣服，孩子们应该会很高兴……医院购进一些药品，增加一些床位，病人们也需要营养……看来今年冬天可以好好度过了。”
    理查咬着笔杆，想着想着，轻轻地笑出了声。
    44
    “已经调查清楚了，齐林格斯受到了某个神秘组织的要求，来刺杀尼根公爵，但不知为什么今晚没有动手。”尼根公爵的弟弟，首相阿希古德回答，“不过那个尸体是怎么回事是哪个人动的手”
    “是我们都认识的大慈善家，今晚来参加了舞会，受到霍尔伯爵的委托去试探齐林格斯。”艾斯斯内克回答，“齐林格斯死得干净利落，没有多少还手的痕迹，蠕动的饥饿都没能让他逃走。”
    “这位圣者不好控制，不接受投资也不愿意开捐款渠道，只接受物资援助，和一些赞助。”尼根公爵轻笑一声，“难怪他直到今日仍然穷困潦倒。”
    45
    听到报童的叫卖声，克莱恩急忙掏出1便士的硬币，从马车外的报童手中接过了一份《廷根晨报》，马车上许多乘客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展开报纸，头条加粗大写的标题立刻冲入克莱恩的眼中——
    《大海盗齐林格斯被公爵的保镖击毙于贝克兰德》
    齐林格斯死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相关新闻并不多，只交代明白了时间地点和事件，剩下的细节全部交给众人发挥想象力。“正义”小姐通知了我，我也转告了阿兹克先生和“倒吊人”先生，看来应该是阿兹克先生得手了，并且没有任何后续突发情况，他果然是一位超乎我想象的高序列非凡者。
    作为这次事件的大boss，克莱恩完全没有实际参与感，车厢里得乘客们热烈地讨论着齐林格斯高达万磅的赏金究竟会属于谁时，克莱恩恍惚了一下，感受到剧烈地失落。但转而一想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领赏，只得叠好报纸，看向马车窗外。
    他刚好看见了熟人，那个天生「怪物」的阿德米索尔。阿德米索尔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突然双目流血倒在了地上，让身旁的人赶紧蹲下来查看情况——发生了什么事克莱恩一个激灵。
    他连忙奋力探出头往外看，但马车已经离开了这条街道，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tbc
    ————————
    是出来吃早饭顺便买报纸的爱德华。
    爱德华:跑了的饭自己长腿回来了?不错。
    教会公布的大慈善家理查恩斯特只有序列4，只有内部人员知道祂是节制天使。
    跳个时间线。给大家表演一个神降。

 第十三章

    46
    衰败君王睁开一只眼睛，拖着构成全部身体的无数根系挪动了一光年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盘踞在了已经熄灭，寒冷如冰的太阳上。这是在这个星系内祂觉得最为舒适的位置，恒星的衰亡必然将整个星系拖入死寂之中，而有一颗行星尚在挣扎。
    这是地球上的那个“自己”在二百年内第四次联系本体，频率稍微有些高，但能够理解祂的心情。第二次联系给出当时所在位置的坐标，预计迎来一位真神级别的访客——不过「黑皇帝」没有来，“自己”被放了鸽子，那道流光冲向了月亮。于是有了第三次联系，本体容器意识互换，地球的“自己”靠近了「黑皇帝」，和祂进行了一次简短亲切的星空会谈。意识再度互换时，感受到了残留在思维器官中的“愉快”情绪。
    喜悦，怜悯，幸灾乐祸。
    悲哀，同情，无比怜爱。
    抛弃人性不代表失去对喜怒哀乐的感觉，但沉眠的本体许久没有感受到这般快乐的情绪。
    而这一份喜悦在目睹黑皇帝陨落时被放大到了极致。参与并注视真神死亡的快乐仅次于亲手为一颗星球带来衰亡，相隔千万里，狭小的容器无法承受的狂喜被传达给了星空中本体，指尖的群星都因此而战栗。
    很想、很想找到祂复活的位置，将「黑皇帝」的残躯从陵寝中取出，将这一份秩序的阴影郑重地握在掌心，欣赏祂因人性而痛苦的模样，欣赏祂因污染带来的疯狂，永永远远地延续和欣赏下去。可地球的天空被黑夜的帷幕遮蔽，即便是外神足以看破纬度的眼睛也无法在隐秘的层层阻碍下准确地找到最后一座坟墓。
    堕落母神在月亮上遥遥相对，两位外神的目光一触即转，不完整的支柱和失去了一半源质的旧日谁都没有挑事的想法，静静地等待那一日的到来。
    衰败君王摩挲着掌心的星球，生活在其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生灵们哀嚎着赞颂祂的名。
    别的手中各自托举着苍白死寂的行星或和眼睛同色的花朵，而第三百只手中空空如也，应该放一些什么东西上去。因为“自己”第一次联系本体时，说地球上有一个雌性人类幼崽占卜天象和自己打赌。于是抽签决定捏碎第三百只手上的星球，让这个小行星的残骸碎片划过大气层和地球擦肩而过，成为那一晚最壮丽的流星群，引起天文学家们的集体焦头烂额。
    第四百三十五只手掌心中的眼睛睁开，象征毁灭的青色眼瞳带着手掌转向了地球的方向。南大陆，大小合适，可以装在瓶子里。北大陆，想要携带的话就要从中掰开分开装载，但最好的办法是将地球整个托在手中，就像以前的遨游中随手带走的纪念品那样。
    第四次联系，是发生在思维内的短暂交流。
    “自己”说：“地球上所有能去的地方已经全部考察了一遍，神秘的西大陆被诡秘之主封印，没有找到我的源质，或许需要去一趟「神弃之地」。”
    衰败君王回答：「好。」
    “自己”又说：“我不能毫无理由地前往神弃之地，那毕竟是真实造物主的神国，我有没有办法”
    衰败君王思考了一秒，思维中滚过信息和知识的洪流，一瞬间就传达给了“自己”。
    第一种办法是潜入，但潜入他神的神国显然会引起神灵间的矛盾，“自己”还没有放弃目前身份的想法。第二种方法是制造灾难，在神弃之地制造灾难，「真实造物主」会为了查看情况而派人前往，但祂有自己的天使，未必会派遣“自己”。第三种方法则是静观其变，找机会顺理成章地进入，但这大概需要等待很久，或许只有神战开始的时候才有机会。
    “那么，静观其变。”地球上那一份意识回答道，“先帮祂完成降临在大地的仪式。”
    47
    兰尔乌斯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入这个房间。坐在窗台边的人悄无声息地看了过来，他悚然一惊。
    “你出去做什么”我问他，“早上好，欺诈者，还没有到你该走的时候。”
    “……大……大人。”
    周身如同有电流滚过，诈骗犯惶恐地低下头，手指不受控制地抓挠起自己的臂膀，只要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警告的梦中自己遭受的一切，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我没有，我没有想要逃跑！您已经保持冥想的状态两天了，我只是出去打探一下值夜者的动向！绝对没有——”
    “我相信你是个识时务的人。”
    我顺便调整了一下时间差，想起上一次出门还是之前顺手买了刊登了那个海盗的死讯的报纸。放下手中摊开了几十个小时的书本，平静地回答：“不需要紧张，你为什么要紧张你顺利完成了神降的准备条件，获得了祂的赏赐和血肉，一旦成功，你就是神眷者。还是说，你仍然在为毫无道理的事情恐惧”
    “是……是的。”兰尔乌斯嗫嚅着，“我只是祂的追随者，微不足道的人类，怎能作为——作为——”
    “只要能成功降临，祂大概不会在乎这种无聊的事情。”我开口，“表现出你的价值。既然无法逃跑，就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祈祷神的眷顾。”
    别无选择的欺诈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快地调整好了心情，开始汇报：“……先前我试图逃离廷根时留下了许多线索和漏洞，那些痕迹误导了代罚者和机械之心，让他们都认为我已经逃走。值夜者从我的住处找出了那封信，但应该还没有意识到，呃，'炸弹'究竟是什么，请原谅我当时的愚蠢和无知。”
    我点了点头：“继续。”
    “值夜者正在调查雪伦夫人的事情，您或许对这个事情并不了解，总之目前的线索指向了非凡者帮派之间的斗争。值夜者调查不出什么来，警方已经刊登了报纸，将事件定性为恶性杀人案。”
    没错，在联系“本体”的时候，自己确实感到了一丝仿佛窥探的视线，似乎是高层次的占卜，但弱得可怜，还没来得及反向追踪回去就已经断开了联系。因为在这种时候，自己的状态会刚好处在拥有旧日位格的特殊节点，那个不怕死的占卜者会在一瞬间就失去生命，并且在死前看不到任何东西。
    兰尔乌斯结束了汇报，基本符合。我看向窗外，这里和值夜者的基地“黑荆棘安保公司”隔了两栋楼两条街道，我依然能够透过梦魇的眼睛和耳朵将那里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整理了一下脑海中多出来的信息，48小时内值夜者基地中发生了以下事件：
    1、梦魇的特别申请得到了圣堂的回复，很快就会有人前来考察，他即将晋升序列6。
    2、小楼范围内，「戴莉」，「戴莉女士」相关词汇被提到十二次，其中两次来源于梦魇自己，前后的动词出现较多的是“告白”，“邀请”，“见面”。
    3、出警两次，调查魔女的事件，一无所获。帮助代罚者寻找兰尔乌斯的踪迹，仍一无所获。
    4、0-08及其执笔者对现实的胡编乱造让值夜者意识到了“巧合”的存在，并有意识地对抗。
    5、魔女的死被定性为某种取悦恶魔的仪式。
    ……
    我一边喝茶一边在脑海里用半秒钟推敲了一下“取悦恶魔的仪式”这个句子，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非常正确。执笔者用魔女作为血祭，祈求我离开他的藏身之处，离开这座城市，但我拒绝了，并且惩罚了他。我在案发现场留下的只有非凡力量的厮杀痕迹，可能确实有点血腥，但喜爱血腥的途径和人太多了，非凡者之间的搏斗、隐秘组织之间的斗争都能理解，“恶魔仪式”这是怎么被联想到的
    高层次的占卜没有失效还是说有人意识到这是中高序列的“恶魔”的进食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我缓缓看过去，正在和队员们说话的梦魇的视线刚好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午夜诗人，小丑，收尸人，窥秘人……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被的命运被扭曲的痕迹，以午夜诗人和小丑更为甚，他们应该就是笔记中写到的总是化险为夷的两人，其中被明确标为“有秘密”的人则是——午夜诗人。
    可以稍微关注一下……还是说顺手杀掉
    跟着梦魇的视角，我看见两位大难不死的年轻人肩并肩走下了楼梯。前台的门被敲响，推开，走进来一位金发高挑的女性。戴着荷叶帽，穿着长裙，有着碧绿的眼睛，而她的腹部隆起，仿佛怀胎七月以上。
    梦魇看不到，午夜诗人和小丑也看不到，近乎实质的怨念和绝望的气息聚集在这位女性的身边，尤其是她的腹部，伴随着腹中胎儿的呼吸如灰色的云雾般一收一缩，还没有完全被吸收。这孩子看到了我，睁开眼睛对着梦魇所在的方向咯咯笑了一声。还没失去意识的母体也在孩子的影响下迷茫地转过了头，对着梦魇点了点头，梦魇瞬间绷紧了身体。
    我也朝祂眨了眨眼睛。执笔者比我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下午好，盟友的孩子。”我说，“当然，你很快就会是盟友本人了。”
    随后，我转过头。欺诈者以为我在对着空气说话，不时地偷偷看向窗外：“你可以走了。”
    兰尔乌斯一愣，然后如蒙大赦地跳起来，拎起手提箱冲出了门外，速度快得就像怕我当场反悔。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头，随后再度看向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方向，悠然地重新端起了茶杯和托盘。
    “不要忘记我们的交易。”我说。
    48
    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接待大厅内。
    伦纳德已经摆脱了刚才僵硬的状态，表情不再有异状地说起新发现的兰尔乌斯租住过的房屋。
    “是吗?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梅高欧丝微微皱眉，做出了相当正常的回答。说完，她抓了把自己的金发，抓下了满满一把，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内。一下又一下，她的脸庞隐隐有些扭曲。
    伦纳德呆了一下，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掌心又有冷汗沁出。当梅高欧丝刷地一下抓开自己的脸庞，抓下沾满鲜血的长条血肉，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后，他忍不住侧耳倾听一番，随即脸庞变得铁青。
    他勉强挤出笑容，对不断抓着脸庞，不断抓下血肉的梅高欧丝道:“我去趟盥洗室。”
    走廊后的隔断中，邓恩看着和克莱恩交谈，紧张地准备战斗的伦纳德，忽然恍惚了一瞬，空着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枪袋，觉得应该按照约定解决掉阻碍神降的两位同伴。但下一秒他就恢复了正常，十分自然地用手拍了拍衣摆，也加入了战略安排。
    邓恩史密斯扯了下领口，态度坚定地开口了:“我先带着圣赛琳娜的骨灰出去，你们过十秒钟，记住，默数十下再出来战斗，到时候，无论我的状况是好是坏，你们都不能浪费时间，对准梅高欧丝和她肚子里的婴儿，做出你们最强有力的攻击。”
    说完，他转了过去，托着骨灰盒，身形挺拔地走向了接待大厅，和等待在那里的邪神子嗣。
    tbc
    ——————
    又到战斗篇了，作者进行一个摸鱼。
    二百年内的第一次联系：刚成为序列5星象师的贝尔纳黛和爱德华的打赌，某月某日会不会有流星雨。
    爱德华：确实没有，但可以有，你想看吗
    没有深谋远虑的布局没有恐怖如斯的倒吊人脑补，祂就是闲的（……）和平年代闲的没事和小丫头打赌，闲的没事丢掉收藏品，冬天甚至和古斯塔夫家一起打雪仗，然后大家密谋联手把罗塞尔堆成了雪人，得到了玛蒂尔达的盛赞，罗塞尔爬出来之后又给孩子们表演了一场靠谱成年人（神话生物）的友好互殴。（……

 第十四章 神降进行时

    49
    邓恩打开圣赛琳娜的骨灰盒，梅高欧丝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她怒视着邓恩，大声喊道：
    “你要害死我的孩子！”
    “你必须死！”
    砰！邓恩被无形的力量抛飞了，狠狠撞在了对面的墙上，撞得墙面开裂，砖块纷飞。他只觉得前胸后背都传来惊人的剧痛，思维都因此滞塞了一瞬间，血从鼻腔和嘴角喷溅而出，但坚强的意志力让他死死地抓住圣赛琳娜的骨灰盒，让那冰冷的，黑色的丝线绞紧了梅高欧丝的身体，将她牢牢束缚在原地。
    撑过了十秒后，克莱恩和伦纳德同时冲出隔断，一个手握温暖的、薄薄的金片，一个已将“血管小偷”缠绕在了左腕，对准梅高欧丝张开了五根手指。梅高欧丝忽地察觉到了危险，大张开嘴巴，与此同时，伦纳德左手五指猛然合拢，腕部跟着旋转了半圈。
    梅高欧丝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伦纳德用“血管小偷”偷走了她的亵渎之语能力！
    克莱恩抓住这个机会，低沉开口，吐出了一个古赫密斯语单词:“光!”
    手中薄薄的金片符咒骤然变得滚烫，克莱恩不假思索地将大半灵性灌注其中，符咒瞬间爆发出夺目的金光，像是在他的手中变成了太阳！接着，他向着察觉到危险奋力挣扎的梅高欧丝投掷出了符咒！
    接待大厅瞬间变得透亮，幽暗和阴森消散无形。
    克莱恩和伦纳德瞳孔骤缩。
    符咒完全释放，光明的力量和天上的太阳遥相辉映，但是——光芒被弹开了，符咒在完全爆发之前被某样东西击飞出去，释放在了梅高欧丝的身侧，不仅没有消灭这恐怖的母体，反而烧断了禁锢她的丝线。
    他们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只见在他们的身后，邓恩悄无声息地举起了左轮，枪口飘出袅袅青烟。
    50
    邓恩重重地撞在了墙上，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仿佛有一双手轻轻地扶住邓恩的肩膀，举起他的手臂，帮助他摆出拔枪射击的姿势，枪口正对着在梅高欧丝的穷追猛打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克莱恩。
    “开枪。”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直达心灵般温和地诱惑着他，“我们约定好的，杀了他们。”
    是的，我要杀死克莱恩和伦纳德，因为他们阻止了「真实造物主」的神降。邓恩理所当然地想着，瞄准了狼狈躲闪的克莱恩，枪口随着头颅的位置移动。
    就在此时，手中圣赛琳娜的骨灰盒传来阴冷的气息，像是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浇了个彻底，邓恩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他毛骨悚然，浑身上下一瞬间被冷汗浸透。梦魇颤抖着手瞪大双眼，脑海中陡然出现了一段被封印了的记忆：那天夜里他误入了对方的梦境，从对方的手中获取了知识，于是无法抵抗地建立了交易，而交易的内容是——
    “从现在起，你是我在值夜者内部的眼和耳。”恶魔对他说，“如果有人阻止神降，就杀了他们。”
    “不……”
    “杀了他们。”
    温和的声音又一次再耳边响起。碍于断垣残壁和隔断，两位队员的视线无法穿透墙壁，自然也就不能注意到他们的队长正大汗漓淋、面目扭曲地用枪口对准他们的太阳穴和后脑勺，扣住扳机的手指在邓恩惊恐的眼神中一分一分收紧，他的抵抗毫无意义。
    “你休想……！！！”
    “不，我绝对……不会，伤害我的……队员！！”
    这时，克莱恩扔出符咒，大喊到：“光！”
    砰！
    当光芒绽放的时候，邓恩发觉用语言控制他身体的人稍微停顿了一瞬，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将枪口偏转了半分，手指恰好在这时完全扣下了扳机。符咒被子弹打飞出去，太阳般明亮的光柱没有击中敌人。趁此机会，他立刻收回手，在队员们疑惑的眼神中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发狠地扣下了扳机！
    “队长！”
    “队长你在做什么！”
    他听到了队员们关切紧张的质问，但他的喉咙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太阳穴没有剧痛传来，枪支竟哑火了！他没有死，但是四周突然变得一片漆黑，无比安静，那双手扳住邓恩的脸颊，迫使他往上看去。
    ——他正对上一双纯黑的眼睛。
    “你违背了我们的交易。”
    “你的灵魂属于我。”
    恶魔在他耳边将充满恶意的言语吐露，双手抓住邓恩的肩膀，轻轻地往上一提——这动作仿佛是在帮他整理起了皱的衣服，实际上却将整个灵体像脱一件衣服那样轻描淡写地完全扯出了身体。邓恩陡然感觉身体变得无比轻巧，深邃的黑暗无比亲切，他的嘴角残留着解脱的笑意，无神的双眼闭上。他缓慢地沉入黑甜的梦境，看不见的力量在他的灵体周围形成玻璃一样的物体，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还好，我没有……伤害我的同伴……
    ……伦纳德，克莱恩……离开……快……跑……
    玻璃瓶滑入了黑暗，轻飘飘地落在了一个人的手里。祂打量了这个新收藏两秒，随手放在了桌上。
    “你的反抗毫无意义，恶魔的交易没有余地。”
    爱德华沃恩平铺直叙，自言自语：“违背交易，灵魂会属于我；自杀相当于放弃，放弃既是违背；但就算你杀死你的同伴完成交易，违背你本意的行为和罪恶感会让你堕落，你的灵魂依然属于我。——从交易立下的那一刻，你的灵魂就已经是我的了。”
    “还算有光辉的灵魂……不过，刚才那一瞬间，永恒烈阳是不是往这里看了一眼”
    “那就是秘密看来我要改变一下策略……”
    51
    邓恩没有扣下扳机，他用力将枪管抵在太阳穴好几秒后，失神的双眼才终于恢复了光芒。
    “……我被邪神子嗣影响了。”他喘着粗气说，从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骨灰盒里，因他刚才的恍惚开始挣扎的梅高欧丝再一次被绞紧动弹不得。
    “刚才的符咒还有吗我控制住她，快点动手！”
    克莱恩迟疑了一瞬，队长的状态看上去确实不对，但面对邪神子嗣的影响也确实很难有人能完全保持正常。灵性直觉没有预警，眼下的危急情况容不得他犹豫，好在手头的阳炎符咒有两枚。他下意识地遵循了邓恩严肃的话语，从口袋中摸出了另一枚阳炎符咒，灌注灵性，舌尖迸发出威严的古赫密斯语，手臂抬起，眼看就要朝着梅高欧丝扔过去！
    “不要相信他！”苍老的声音传来，“跑！”
    “克莱恩！”午夜诗人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他三步并作两步猛地冲了上来，狠狠地将正要扔出符咒的克莱恩撞到一边，自己也跟着惯性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两人滚作一团滑出两三米。占卜家一句污言秽语到了嘴边突然卡住了，他亲眼看见梅高欧丝身上的细线在同一时间全部消失，鬼魅般的速度直接扑到了他们的身侧，险而又险地擦过伦纳德的脚尖。——可以想象，如果刚才克莱恩站在原地，必然会被恢复自由的梅高欧丝躲开符咒，然后撕成碎片！
    梅高欧丝的手臂裂出锐利的骨刀，手指完全变异成了足以将人撕碎的魔爪，她落在刚才克莱恩站着的地方，在地面上留下了深达数厘米的划痕！克莱恩瞬间亡魂直冒，想也不想立刻将攥在手心的阳炎符咒扔了出去，金色的光柱这一次终于爆发在了正确的位置，将还没来得及转移的梅高欧丝笼罩！
    趁此机会，克莱恩和伦纳德手脚并用地又往外挪了几步。梅高欧丝变成了巨大的火团，疯狂地在地上翻滚，发出凄厉的惨叫。灼热的风和光扑面而来，骤然升高的温度驱散了他们心中的部分恐惧。
    “你怎么知道要推开我”
    “直觉，是直觉！我的直觉可准了！”伦纳德保持平衡重新站稳，将克莱恩也顺手拉了起来。他刚才全凭热血和本能行事，现在才真正地感到后怕。
    伦纳德搓了搓胳膊，刚松了一口气，就立刻听到脑海中响起那个苍老的声音。这苍老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他霎时间如遭雷击，愣在原地：“离开！离他——离祂远一点！向黑夜女神祈祷！祈祷！快！！”
    「邓恩」松开手，圣赛琳娜的骨灰盒滚落在地。梅高欧丝身上金色的火焰渐渐熄灭，除了高高隆起的肚子，它的身上已经没有半分人类的特征了。被阻拦了降生的邪神子嗣的怨毒的情绪毫不掩饰地针对起在场的两位值夜者，克莱恩和伦纳德同时感觉脊背发凉，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念诵女神的尊名。
    “你还没有成熟，他太心急了。”「邓恩」用脚尖拨弄了一下地上的骨灰盒，视在场两位值夜者如无物，祂透过墙壁的缺口欣赏了一下外面熙熙攘攘的城镇，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来帮你。”
    「邓恩」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猛地握紧。
    ——
    这是平静的一天，但从这一刻开始，平静的假象忽然碎裂了。其原因可能是街道上逃跑的窃贼慌乱中拔出了手中枪支，子弹从一位警员的眼眶射入，掀飞了他的帽子和半片头盖骨，血溅到了路过的先生小姐们的身上。也可能是因为一位贵族先生忽然在他的宴会上剧烈地咳嗽，大口吐出鲜红的血块，然后倒在其中死去。他的保镖们为了维持秩序将客人们拦在屋里，恰好落下的吊灯和街道上传来的枪声点燃了人们压抑的恐慌情绪。也可能是下街稀疏平常的一次群体斗殴终于过了火，小混混的匕首划开了一个瘦弱流浪汉的脖颈，鲜血和恐惧一起爆发。
    一切都被点燃了，被诱导着自然地爆发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恐惧和混乱如同漫步的瘟疫，人们在路上毫无目的地逃窜、哭泣。维持秩序的警员先一步被枪响和死亡打倒，他们的尸体躺在街头的血泊中，骇人的死相加重了人们的慌乱和恐惧。
    “砰！”似乎是哪里的煤气泄露然后爆炸了，明黄色的火焰瞬间从下街街角升起，连在一起的肮脏布料构成的简易窝棚成为了火焰蔓延最好的路径，不出意外两分钟之内就会火焰就会吞噬半个街区，然后接着风势一路前进，将整个下街全部笼罩！
    车夫被狂乱的马儿摔下了车座，失控马带着马车车厢直直地在墙壁上撞得粉碎。
    尖叫声，风声，哭声，祈祷声，火焰燃烧的声音吞没了这个城市，人声鼎沸，热闹无比，像一场盛大的潮水。秒钟转了半圈，半个廷根已然陷入血腥和混乱之中，想要求生的人们回到家中、奔向教堂，拥挤和踩踏事件让死亡人数又上了一个台阶。
    当然，真正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两条街之外，「深渊天使」拍了拍手，半铺开的深黑的世界从灵界一闪而逝，和廷根的地面融为一体。这座城市悄无声息地和现实的世界分割开来，太阳变得黯淡，所有人都毫无知觉地漫步于深渊黑色的平原之上。祂注视着这一切，然后平静地念出一个污秽之语的单词。
    「混乱」
    52
    决定廷根命运的风暴的中心，值夜者小楼内却一片安宁，甚至到了死寂的地步。克莱恩保持着一个后退闪避的姿势，看似静止，实际上能发现嘴唇和身体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动弹。梅高欧丝腹中的婴儿快乐地消化着混乱带来的负面情绪，伦纳德的脚下踩着涂抹着阴影的半黑半白的钟表，秒针仿佛是被焊死在了表盘上，一秒钟被延长到了极限。
    危机之时，帕列斯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像是拧海绵一样进一步挤压出来，勉强定住了梅高欧丝和还未发育完全、专注吸收养分的邪神的子嗣，将伦纳德和克莱恩从死亡的刀锋中救了回来。
    “你不是阿蒙，居然还有活着的时之虫”恶魔转过脸来，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伦纳德两眼，“你比「梦魇」更有价值，想不到廷根还有隐藏的序列一。”
    伦纳德咬了咬牙。
    邓恩的脸上出现这样诡异的表情让伦纳德的恐惧更深了一层，在这个几乎静止的世界里，穿上了队长的皮囊的什么东西一步步走近了，往日深邃深邃的灰色眼眸中满溢着恶意的喜悦：“你或许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逃离阿蒙的追踪，还可以帮你捉点落单的阿蒙作为点心，你很恨也很怕祂黑夜女神的注视还没有落下，永恒烈阳也收回了视线，留在这里只会给这座城市和即将降生的神灵陪葬。”
    “你曾经效忠的皇帝是祂的盟友不是吗我们其实可以进行合作……”
    什么！听到了隐秘知识的伦纳德悚然，对寄生在自己身上的神秘人的恐惧和排斥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即将降临的神灵不就是「真实造物主」！老头曾经的效忠对象是祂的盟友，那老头岂不就是面前的这个“祂”的同伴，值夜者甚至七神的敌人！那自己不就成了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一切挣扎和努力在老头眼里只是一场好戏——伦纳德突然之间悔恨交加，一只手摸向枪袋，产生了自裁赎罪的心思。
    “不要胡思乱想！”帕列斯低吼一声。这一声犹如惊雷，打断了伦纳德的愧疚和自责，“动动脑子！你没发现祂是故意把这些消息说给你听的吗！祂省略了关键部分，为了挑拨我们，引导你堕落，不然祂完全可以说得再详细一些，让你当场爆掉脑袋！”
    “你似乎很了解恶魔，我开始相信我们确实合作过了。”「邓恩」笑了笑。
    “你到底是谁！”伦纳德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你把队长怎么样了！”
    「邓恩」看向他，嗓音醇和地开口：“……”
    伦纳德什么都没有听到。
    “混小子，你疯了吗，不要向祂询问！”帕列斯心力交瘁，偷走了伦纳德的听觉，“不要听，不要看，只要你从祂那里主动或自愿获得任何东西，祂就可以和你达成「交易」，甚至立下「契约」！！”
    “你在教会学校的书上看到的一场罗塞尔时期的惨案就是因此引发，一个小姑娘用自己的一颗糖果和祂交换了全城人的性命！你的队长肯定也是在不慎之下从祂那里得到了什么，才会付出灵魂的代价！”
    付出灵魂作为代价……伦纳德脸色惨白。
    “我觉得那次是三赢的交易哦”恶魔笑了笑，“我的朋友获得了胜利，我完成了一部分仪式得到了糖果，那小姑娘获得了仇人的命，这不是很好吗”
    在这一秒钟即将到达尽头、帕列斯后继无力而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候，爱德华沃恩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祂抬起头，看见天上苍白的太阳的边缘混入了一丝红色，红色向上、向上、一寸一寸缓慢地吞食了深渊中毫无温度的太阳。黑色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星辰自天空的角落蔓延而来，像是一片黑幕被揭开，取而代之地覆盖上了一层夜空。
    「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远的黑夜女神」
    「您是隐秘之母，绯红之主」
    「厄难与恐惧的女皇，寂静与安眠的领主……」
    安宁的力量从天而降，「邓恩」的眼睛从伦纳德身上移开，看向了角落中的占卜家。祂听到占卜家艰难地说着话，在这个被放慢的世界里用正常的语速一遍又一遍念诵着黑夜女神的尊名。
    我的深渊被入侵了，祂想，毕竟我只是天使。
    「我祈求您的注视，我祈求您的降临。」
    「邪神的子嗣降生，我祈求您拯救这座城市。」
    居然还真的来了，有秘密的人真是麻烦啊……深渊天使笑着摇了摇头，绯红的月光笼罩了整座城市。
    tbc
    ————————
    爱德华的计划变化过程：
    过来看看，处理一下异常就走0-08在这里，看看情况读了因斯赞格威尔的笔记，发现这小地方麻烦还不少，留下来了控制邓恩，以为万无一失结果看见阳炎符咒修改计划，原计划是直在现实接血祭全城然后顺势晋升序列一用神国雏形分割现实，打算在深渊里吞掉廷根再晋升没想到克莱恩居然能正常念诵尊名，还真的引来了黑夜女神的注视说实话，改了八版方案，祂已经不想干了。但还是得干。

 第十五章

    53
    “叩叩叩”
    乔伍德区某个独栋别墅前，提着手提箱的理查恩斯特弯曲手指，轻轻地敲响了大门。
    门里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脚步声，不过理查并不心急。等待时，祂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只见两位陌生的女性联袂前来，一高一矮，她们站在花园的黑色栏杆外，好奇地打量着祂。
    “您好，我们来拜访沃恩先生。”高个子的女士开口，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请问他回来了吗”
    “他出门了”理查愣了一下，祂来得很急，现在才发现这栋房屋里确实一片安静，连半分气息都没有。本以为是主不待见祂而故意装没听见的节制天使疑惑了两秒，随后转过身，脱下礼帽，友善地询问两位女士，“我是他的学生，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两位女士对望了一眼。
    “这……这是因为，之前我们在外面偶然遇到了齐林格斯。”小个子女性回答，她看上去年纪不大，配上身量来看似乎只是一位少女，“你知道之前飓风中将潜入公爵舞会的事情吗，先生”
    “我很了解。”当事天使回答。
    “沃恩先生和我们遭遇了齐林格斯，险些丧命（理查：！谢谢主把赏金留给我。）。在那天当晚沃恩先生就离开避难去了，我们也暂时搬了家，一直在附近的教堂待到齐林格斯的死讯传来才敢回去。”
    说完，她们指了指门口的邮筒。里面放着一封三天前的信件，到现在都没有人来取走。
    “原来是这样……”
    理查点了点头，主肯定不会真的因为避难离开，祂出门肯定有祂的道理。或许极光会能知道真相，但理查并不想和那些过于狂热的“同伴”走得太近，这会给基金会和教派的同志们带来危险。
    节制天使遗憾片刻，看来今天不能和主汇报工作，只能立刻前往东区去查看情况。祂很忙，总是忙得没空停留，这两天内就要办好手续前往费内波特，回头还要和远在因蒂斯的合作者通信。仁慈的大地母神的教会对祂帮助孩子的事情格外赞许，惯例会在祂预约拜访的时候开展慈善晚宴，祂不能缺席。
    “如果不是沃恩先生保护了我们，说不定我们那天就已经遇害了。”棕色卷发的女士轻叹一声，“不过有关齐林格斯被击毙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国，沃恩先生看到报纸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是啊。”理查深有体会地点头，“他是位很温柔的人……不过我还有急事，今晚或者明早就要离开贝克兰德。如果他回来，请代我向他问好。”
    54
    挂在天上的苍白太阳已经完全被红月吞食，安宁的星光和绯红的月影笼罩了整座城市。混乱归于沉寂，火焰被黑暗吞噬，这是一场神灵降下的最盛大的安魂仪式，刚死不久的灵魂和原本被恶魔诱导的人们都在此时获得了宁静的眷顾，他们不再生产邪神所需要的负面情绪，而是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安静地倒下，陷入充斥着月亮花香气的无梦的深眠。
    “……如果是黑夜女神亲自神降，或者让神仆前来，我大概会见好就收，换个地方继续。”
    爱德华眯起眼睛，正视着天上的绯红圆月。无需再隐藏，「梦魇」早已失去灵魂的肉体就像没了提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后仰倒下。此地早就和虚拟的「深渊」重叠，黑夜女神的力量到达这座小城，让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之后，自然也将祂和「深渊」全部一起拉进了这个群体的梦境——或许神仆阿里安娜正在前来的路上，准备攻击祂暴露在现实世界中的肉体。
    爱德华迅速做出判断，祂脚下裂开黑色的天堑，幽蓝色的火焰轰然爆发。祂毫不犹豫地展露了自己的神话生物形态！狰狞扭曲如刀刃的漆黑外骨骼自皮肤中钻出，被撕裂的皮肤再度愈合时硬度就超越了钢铁，蜿蜒流淌的血液化作盘绕在身上的细细火线。
    “但仅仅是远程投射过来的力量就想让我退却，黑夜女神——你未免太看不起「恶魔」了。”
    硫磺味浓烈得像是有一百座火山同时喷发，半座梦境城市瞬间沦为火海。恶魔的头顶延伸出弯曲的山羊角，熔岩在祂的指缝中流淌，祂瞬间拔高到几十米的巨大身躯撑爆了自己所在的这栋小楼，巨大的黑色蝠翼完全张开时连夜空都被遮蔽了大半。恶魔用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睥睨地扫过低矮的建筑，祂转身，数栋房屋接连倒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
    「死亡」！
    污秽之语落下，重逾千斤，死亡来袭，轻如鸿毛。
    夺取生命的命令行于城中，浓郁如潮水的黑雾中悄然混入了一丝肉眼无法察觉的青色气息。于是在这个巨大的梦境中，将死之人、垂暮之人，对未来绝望之人……的耳边都不约而同地响起了诱惑的低语。
    “你充满苦难的一生已经可以结束了……”
    “你或从未获得幸福，或生活刚刚有起色就被夺去了希望，没有关系，活着本就是痛苦的旅行。”
    “倘若这痛苦的路程的尽头是永恒的安宁和你渴望重逢的人们，美味的食物，温暖的被褥，健康的身体，早已失去的孩子……那么死亡也值得期待”
    “你的生命毫无价值，甚至是别人的拖累。”
    “生不如死，想要获得救赎，就要将之抛弃。”
    “死后的世界不会再有寒冷和酷热，不会再有烦恼和悲伤，也不会有痛苦。”恶魔的低语回荡在每一个不幸的人的梦中，祂用自己的权柄挑选了堕落到已经放弃自我的人，挑选了已经迎来「衰亡」只差临门一脚的人，然后引导他们为自己的生命画上句号。
    “将它们交给我，因为神灵不会拯救你们。”
    死去罢，死去罢。漫步于大地的恶魔说，你们就如同尘土和草芥，即便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
    因疾病折磨而痛苦，因昂贵的医药费花光了家里全部积蓄，目睹父母日复一日苍老的孱弱少女在梦中流下了泪水，愧疚让她交出了自己的性命；已经三天没有找到工作、却连自己怀里已经发霉的面包都舍不得吃的贫困男人，在肮脏的墙角蜷缩着断了最后一口气，一只灰色的老鼠左看右看，从他手中叼走了面包；无力养育孩子的母亲终于在疲惫和看不见未来的绝望中放弃了自己，留下尚不知悲伤和死亡为何物的孩子哇哇大哭，汲取母亲怀抱中最后一丝温暖。
    众生百态，千种悲哀。
    “当然，我会给予你们救赎。世界如此残酷，生命如此渺小，不如交到我手中，我会好好利用你们每一个人，你们非常珍贵，我一点都不会浪费。”
    于是一双又一双呆滞的、行尸走肉般的眼睛流出泪水，然后永远地闭上。他们在梦中放弃了生命，也会在现实中悄无声息地死去，这是最为安宁的死亡。他们的梦中有红色的月亮，黑色的天空，有温柔地牵起他们、帮助他们脱离沉重躯壳的手，有仁慈地注视、带领他们沉入无光的深黑之海的使者，直到永眠他们都一无所知，自然也不曾感到半分痛苦。
    他们积累的怨念、死前最后的不甘和悲伤汇聚成灰色的气流，涌动时浮现出一张张不同却又同样悲哀的面孔，汇聚往梦中廷根里的值夜者小楼。
    而在安宁的力量下，母体——梅高欧丝早就失去了斗志，她生前是蒸汽的信徒，如今在死后得到了黑夜的注视。邪神的子嗣尚在挣扎，坚强地吸收着灰气，并且试图驱使这不中用的母体离开这里。但她只是呆呆地仰望着天空，空无一物的眼眶下是两条干涸了的长长血痕，绯红的月光下，犹如在哭泣。
    下一秒，恶魔捏碎了她。
    爱德华掀开屋顶，将已经成型的子嗣握在手中，剔除母体的残骸。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睛轻飘飘地从小楼中紧闭双眼浑身颤抖的占卜家、和被时之虫指示同样死死地闭着眼握着拳的午夜诗人身上扫过。他们获得了最直接的庇护，抵挡住了「死亡」，但也仅此而已。「时之虫」正在全力维持午夜诗人的理智和生命，祂果然已经虚弱到连这个弱小的载体都不愿意失去……真可惜，本来还想诱惑午夜诗人自杀，让时之虫暴露出真身后，杀了祂进行仪式……
    按照原本计划，自己应该将整座城市血祭，帮助盟友神降的同时完成第六次屠杀后顺势晋升序列一，自己的动作会足够快，会在风暴和黑夜教会反应过来之前就完成仪式并离去。可几乎是总是没有变化快，如果说时之虫的出现还算意外之喜，那黑夜女神的注视就只能让自己放弃这一次的晋升计划了。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足够的死亡和足够的怨恨让手中的载体终于从虚幻变成了实体，那祂等待的时候也到了。
    肉眼难以察觉的青色气息再次悄无声息地聚集起来，混入邪神子嗣大口吸食的怨念之中，被这渴望成长的孩子大口大口地滚咽下去。为了即将到来的末日，总不会真的一直认认真真地和地球上的神灵玩盟友游戏和过家家。外神「衰败君王」当然希望地球上的神灵继续勾心斗角、互相制约下去。最好不要诞生新的真神，疯了的也最好继续疯下去。
    「真实造物主」比罗塞尔要谨慎的多，自己一千多年来的安分顺从，即便再加上本身的长久的疯狂和间歇性的清醒也不能让祂彻底失去防备之心。
    爱德华始终找不到安全的时机污染祂，而这一次神降毫无疑问是个好机会——「衰亡」途径对地球神灵来说完全陌生，黑夜女神恰好在这时传来力量，祂可以将污染和诅咒伪装成“厄难”的效果，高层次的权柄总会有些许重合，「衰亡」恰好也包含部分死亡的意象，谁又能准确地区分究竟来自哪位祂
    “仪式已经完成了。”祂的声音隆隆作响，“你还不准备动手吗”
    天使之王级别的好运和眷顾降临，梦境世界的角落里倏然游出一条银白的巨蛇。巨蛇猩红的双眼对天上的红月相对，庞大的身躯将整座城市盘绕起来，巨口咬住尾巴，形成命运的闭环。——“重启！”
    星辰的闪烁停止了一瞬，自天空落下的夜幕缓缓地回到了天上。污秽之语退去，宁静重新支配这个安静的城市，一切回归原样，只有生命已经逝去。
    恶魔在废墟上睁开眼睛，祂依然是人类的模样，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手里多了个黑漆漆的什么东西。
    爱德华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从自己开始动手到成功脱离梦境，秒钟也转完了一圈，廷根的命运三十秒中内进行了一次极大的扭转，如果没有烦人的占卜家和黑夜女神多管闲事的关注。那么按照原计划，顺利放大欲望和恶念挑唆所有的人自相残杀的话，现在这里应该已经没有一个还能喘气的完整的人了。
    祂迅速沉入灵界。
    55
    因斯赞格威尔终于控制住了颤抖的双手。
    他记得这个气息，他不敢忘记，因为他曾经在女神的圣徽之下庄严地发誓绝不背叛教会和自己要守护的人们，然后得到教宗殿下的勉励，晋升序列4。
    然后……然后他失败了。
    因斯赞格威尔的手指深深地抠进墙里。他失败了，他已经失败了一次，所以这一次绝对要成功。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但已经无路可退！天赋不够好，政绩也仅仅是一般，一直以来的努力终于让他攒够了功勋获得了成为半神半人的机会。
    可是失败了，居然在晋升的过程中险些失控！完全失败了！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你们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否定我！我还有机会，我还值得培养！我忠诚于教会和女神，我——该死！根本没有人听他这个失败者歇斯底里的咆哮，原本属于他的晋升资格被交给了伊莉雅，那个女人……顺利地完成了晋升！还得到了“女神之眼”这个荣耀的称号！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啊、这样的荣耀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啊！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精神前所未有地亢奋，没有瞎的那只眼睛布满了血丝，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0-08在他的笔记本上欢快地滑动，如同在舞蹈：
    「感受到了黑夜女神的气息后，因斯赞格威尔恐惧万分，可他发觉女神根本没有注意他的存在，黑夜女神或许、大概，都不屑于顺便杀死他！」
    「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毫无价值了，这让他充满了决心。」
    「因斯赞格威尔进入了黑荆棘安保公司——的遗址，所有人都还在沉睡，没有人清醒，这是取走圣物的绝好机会。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怎么会有一个值夜者清醒过来了不过邓恩已经死了，这个只有序列8的弱者根本无法阻止情绪激动的序列5。」
    「值夜者死了。因斯赞格威尔取走了骨灰盒。欢呼！你终于争取到了第二次晋升的机会！」
    56
    神弃之地的山峰之上，亘古不变的黑暗深处，正在跪地闭目祈祷的「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忽然睁开眼睛，迷茫地左顾右盼。无数混乱的符号在祂的眼中流动，最后汇聚成首尾相接的银白色符号。这一世积攒的好运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以快到难以想象的速度融化了，十二对苍白的羽翼展开，乌洛琉斯的眼神失去了神采，祂闭上双眼，面容平和地倒伏下去。
    无暇的翅膀和羽毛盖住了自己的身体，一次性损失过多的运气是恶兆，为了防止对主和之后的事情产生影响，祂当机立断开始下一段命运。
    「命运天使」乌洛琉斯的这具身体飞快地失去了生命力，成为了无数具美丽的蛇蜕之一。
    tbc
    ——————————
    乌洛琉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从爱德华的污染里保护了真造，但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因为祂阻拦了女神。
    世上没有比战斗场景更难写的东西了。

 第十六章

    57
    「真实造物主」降临的时候，无论是外界晴朗的阳光中，还是神弃之地电闪雷鸣的天空下，所有的「秘祈人」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喜悦，如同船只回到了港湾，游子找到了故园，他们途径的真神来到了大地上，折磨他们、又给他们指引的呓语悄然隐去，他们的世界是从未有过的安静。
    在神灵降临的前几秒、天使级别往上的短暂斗争最为激烈的片刻，真实造物主狂暴的呓语和怒吼几乎震聋了他们的耳朵，失控和疯狂此起彼伏，可一旦熬过了这短暂的片刻，他们就能够获得真正的身与心的安宁。他们坚强地爬起来，拼好自己，祈祷，跪倒在地，跪倒在血肉中祈祷，一刻也不敢停歇。
    白银城的某栋房屋中，洛薇雅满嘴是血。最为痛苦的时候她甚至咬碎了自己的十根手指乃至一口牙齿，还将头骨紧紧地抱在怀中。她以为自己要死去了，要在亲眼看到光明之前死去了，但她没有。
    血肉自我修复，她强撑着支起了上半身。一片安静中，透过狭小的窗户看向电闪雷鸣的天空，为主的变化惶恐不已，又隐隐地出现了期盼。
    ————
    门途径封印物和灵界传送交替使用，在五分钟之内走出足以绕廷根好几圈的距离后，爱德华终于甩开了永恒烈阳的注视。贝克兰德郊外的某个小树林里，深渊天使用灵界传送出现，终于脚踏实地的感觉让祂愉快地笑了一声。祂拢了拢身上遍布烧焦痕迹的衣装，感觉自己像是刚从火灾现场跑出来。
    “永恒烈阳真的很小心眼，当初指派天使来杀我的是祂，天使技不如人被我杀了之后找茬的也是祂，明明我还留了一只手和特性给祂呢。”
    爱德华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将烧得七零八落的外套脱下挂在臂弯，好在白色的衬衣还算整洁。现在已经在贝克兰德境内，不需要在从灵界走，可以通过门途径封印物直接进入极光会据点的大概范围。
    玳瑁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爱德华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当然，那是一副价格不菲的平光眼镜，神话生物自然不可能存在视力上的问题，衰败君王只是需要这么一件东西来稳固自己的人类外形。
    “极光会该往哪里走来着这里好像是贝克兰德西边……要不还是先从灵界回家一趟，如果一不小心走进某个贵族的后花园可就难办了……”
    “……先把你的衣服拿走。”被祂提在手里的东西忽然说话了，“全是太阳途径的灵性，反胃。”
    爱德华的脚步骤然停顿。
    衰败君王的人类表情管理在这句话传入耳中的时候失效了一瞬，祂的面容狰狞地扭曲起来，因事情脱离自己的想法而惊愕，因「真实造物主」命运的挣扎而喜悦，祂的眼睛瞪大，瞳孔缩小，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到几乎裂开……祂伸手抹了把脸，把嘴角向下抚平，把脸上僵硬的肌肉揉捏成往日平和的表情。
    爱德华的眼睛一分一分地向下看去，直直对上那被祂提在手里、包裹着外套的婴孩的赤红双眼。
    58
    “喔，盟友”我若无其事地向祂打招呼，“我都没有注意，你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很不错。”
    看来廷根让祂小小地饱餐了一顿，刚刚降生就有差不多一个月大小的婴儿状态的「真实造物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流露出一丝困惑。
    “我不清楚。”真实造物主说，“我本来被极端的疯狂包裹，但是在降临到这个躯体的一瞬间，忽然整个清醒了过来。我以为是神降的正面效果，但是——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我依然保持着清醒。”
    “所以你一直是正常的。”
    我问祂：“你就只是看着永恒烈阳一直瞪我”
    真实造物主面不改色，祂没有被我这个小小的转移话题行为带跑，而是继续思考起“自己为什么会清醒过来”这件事。好歹也有几个天使，几百年来也不是没有神降过，也不是没有成功过，但是这一次神降后还能保持清醒就让祂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祂在思考，祂还在思考，赤红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我也很疑惑，这不应该出现。「衰亡」途径的权柄就如同字面含义一样浅显，以各种诅咒将生命自然地引导向死亡的命运。而我会在最后出于个人爱好，连死亡的命运都夺走，让得到我眷顾（喜爱）的生物永永远远地活下去。祂为什么能正常对话被我污染之后的最显着的特征就是神志混乱，自我动摇，丧失应有的感情，短时间内甚至无法理智地思考，进入不自知的漫长又无声的疯狂。
    身衰亡，心衰亡，感情衰亡，魂灵也衰亡，意识模糊，失去自我……罗塞尔在晚年确实依靠我的诅咒从堕落母神手里抢来了半分清醒，但这也导致祂被更深地钉死在陵寝里，连一步都不敢踏出。
    真实造物主现在处于什么状态极光会的秘祈人们的祈祷里说他们迎来了安宁，但只有那么几分钟，然后呓语又一次响起。这就代表着我手里的这个「祂」并不是完整的祂，祂依然矗立在祂的圣所里。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我扼制住自己对鲜活生命的憎恶，看着只是婴儿的祂，忽然询问：“你现在是不是非常弱小”
    真实造物主将眼珠缓缓地转向了我，祂似乎不太高兴被我提起这件事，毕竟任何人（或者是神）以不完美的状态落在一个恶魔手里的时候都不会高兴。但祂还是回答：“没错，我原本预计分割一半的力量降临，但是似乎出了岔子，我现在只有序列8。”
    “不过我和本体的联系依然紧密，我可以过渡力量过来，逐步合为一体。”祂像是在警告我。
    我点点头，立刻明白了发生意外的原因。
    「力量衰弱，意识增强」……这是我经历过的诅咒，「衰亡」途径的序列8的诅咒，「无力者」。
    而序列9则是「力量增强，意识衰弱」，在这个阶段，生物的肉体和非凡能力得到显着提高，但是内心的自我定义会被小幅度动摇，记忆出现一定程度的混乱，也就是意识的衰亡。我曾用它来污染罗塞尔，作为催化剂让祂的战绩更加辉煌。当然，这毕竟只是序列9，成为非凡者的时候危险程度并不高，至少远远比不上失控死亡率过半的序列4，「失心人」。
    那是最为恐怖也最为无迹可寻的「心之衰亡」，因为自我认知会再一次模糊，会在魔药的影响下慢慢地拥有和真正的自己截然不同的某些特质。那些想法非常自然，非常顺理成章，需要随时审视自我。
    一旦把被魔药改变的思想误认为是自己的本意，那么必死无疑。好比有一位半神曾因为变得鲁莽而死，它的朋友吸取了教训，时时警惕，行动之前要反复思考和推演三遍，然后它也失控了。因为它并不是小心谨慎的类型，这份小心正是它的「心衰」。
    “这是好事，盟友。”我说，“或许是因为黑夜的厄难，总之你降临成功了，多亏了乌洛琉斯。”
    ——乌洛琉斯，当然是乌洛琉斯，只能是因为祂，「命运」的天使之王。我小看了祂。祂毫无保留地保护了祂的主，祂全力给予真实造物主好运，让后者在我的诅咒中抽到了对祂最有利的那一个！借助我的诅咒，祂的自我意识增强，居然获得了清醒……不然这星球上还有谁能在动摇命运的方面和我对抗呢
    “乌洛琉斯……”真实造物主自言自语，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已降临，现在还不能声张，但是通知教会的高层这件事情还是有必要的。”
    我和祂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极光会和真实造物主的生存空间已经被七神联手打压得所剩无几，一旦极光会因为神降成功的狂喜，被永恒烈阳、风暴之主和知识与智慧之神意识到真实造物主的状态改变，那么七神之间的默契就会被打破，变成三神联合起来对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们围追堵截。
    “多亏了你，这次神降造成的影响比我想象中的要小的多，我本来已经做好一降临就打神战的准备了。”祂严肃地说，“现在还风平浪静，看来祂们还没摸准我的神降究竟有没有成功。”
    “你没有教会。还有，按照我们的关系和你的身份，我觉得应该把你放下，让你自己走回去。”我调整好了心情——罗塞尔复刻得好，既来之则安之——随口调侃了一句，“你说得对，那你想怎么做”
    这个胎发黑金挑染十分有特色的小婴儿四处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了我的耳朵——上面挂着的那个「纯净十字」的吊坠上。然后真实造物主开口了：
    “帮我打个光。”
    ……。我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59
    “主在呓语，但主没有回应我们的祈祷……”
    “在间海的z先生都感受到了灵性的摇动！神降仪式开始了是谁干的这件事情不是终止了吗！”
    “……主啊，请带着我的灵魂一起……”
    “不要慌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幽暗圣者阁下已经在举行仪式，很快就可以获得主的回应！”
    贝克兰德里极光会最大的一个据点中，地下教堂里前所未有的热闹。今天不是礼拜日，原本只有零零散散几位信徒前来祷告。幽暗圣者主持了小小的弥撒，一切如常。可就在正午时分，教堂中忽然狂风大作，飞起的窗帘遮挡住教堂顶端的天窗，照射在神像上的唯一自然光源突兀地消失了。烛台接二连三地熄灭，教堂里陡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有什么东西在上涨、上涨、从跪伏在地的信徒的手掌背面上涨到了几乎能将整个人淹没的高度，那是漆黑的帷幕，最深的阴影，包裹覆盖住了整个教堂，神像成了这无光的环境下唯一能看清的东西。
    于是信徒们惶恐不安更加卖力地祈祷起来，近乎惨叫地祷告，咆哮的间隙能听到人体崩坏血肉撕裂的声响。一切混乱，恍恍惚惚，灵性蔓延出去，每个人都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在巨大的、黑色的泥沼深处，与世隔绝。教堂在这一刻成了无光的绝对黑暗，时间和空间都仿佛消散于无形。被吞没其中，理论上不存在空气，但置身其中却不会觉得呼吸有所障碍，但身躯是否在进行“呼吸”这一行为就不得而知。
    粘稠的不断满溢的“阴影”像层层叠叠的胶水那样把身体包裹，动弹不得，闭上眼睛时能够听见许多人遥远的呐喊或者小声嗫嚅，像是一场大潮。
    片刻后，阳光突然撒了进来，在灵性的绝对的安静和极致的不安中苦苦支撑的信徒们陡然松了口气。
    刚才的异象究竟是什么征兆信徒们面面相觑，随后才发现萦绕耳边的呓语不知何时减弱下来。
    在场的幽暗圣者克斯玛正要出声安抚众人，忽然，他顿住，猛地回头对着神像再度跪倒，额头直直地磕在台阶上磕得鲜血淋漓。
    因为就在这一刻，全世界范围内，极光会所有高层的灵性的世界里忽然都有一道纯净的阳光刺破黑暗，他们、祂们同时抬头望去，无穷无尽的辉光从天上洒落，漆黑的倒十字矗立在天与地之间，那是神的象征，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宛若洪钟的宣告。
    “我以血涂抹自身，倒悬于世界的尽头，是为众生背负痛苦，为众生赎清自身的罪过。你们从尘土中被我创造，又如同树叶般无处依靠；你们如同站立在溪流，足下永无安宁的停留。寻觅与我们同命之人，加入永不止息的磨难，你们信我，而后得救。”
    “祈祷，只要还有力量，就要继续传道。用祈祷洁净你们的灵魂，用信仰赞颂我的恩典。”
    话语到此结束，但就在结束的前一刻，那漆黑的十字架陡然镀上了一层夺目的金色，刹那间耀眼炽烈犹如太阳落在了大地上——那赫然是一个金色的正十字架、是被埋葬在历史中的真正的太阳神的标志！
    这……这是……生命悠长的圣者和天使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曾生活在光耀大地的天堂、也经历过太阳坠落的几人更是有欢喜的泪水自眼眶中流出。前往狂暴海的航路上，「黑之圣者」利奥马斯特狂喜地跪伏在小船上，纵然船只如同玩具般被山峦起伏的海浪卷起又抛下也纹丝不动。神弃之地的阴影中，「圣言天使」斯提弗的马灯在慌乱的跪拜中已经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漆黑的怪物环伺周围，然后被从天使身上蔓延出的比黑暗更深邃可怖的阴影吞噬。
    “赞美您！赞美您！创造一切的主！阴影帷幕后的主宰！您是众神之神，浩瀚星界的支配者！您远离尘土的言语从天而降，带给我们欢喜和救赎！”
    “不能停止脚步，要为主驱逐地上的魔！您的国必将降临，您必然回到天堂！我们必尽心、尽力爱您，定能再度看到天上的万军拱卫在您的神座前！”
    “我们理应为祂奉献众生的信仰，这是我们的信道。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主的福音……”
    “……有眼可见的，就必然见主的光荣，只要还能行动，我们就要让祂的土地降临。”
    众人的狂喜溢于言表，灵性的启示结束后，他们仍然跪倒在地一遍又一遍地祈祷，久久不曾起身。
    60
    “结束了”
    “嗯，全球范围内精准广播很耗费灵性，真累人。你衣服上那点太阳的气息也用光了，扔了。”
    “……广播花的是我的灵性，你喊累干什么我这身衣服都是手工定制，回头你必须给我报销。”
    “恶魔也在乎钱”
    “很快你也会在乎的。”
    tbc
    ——————————
    很久以后，因在地下室坐牢而错过主的广播的梅迪奇遗憾万分，和自己搏斗三百回合宣泄怒气。
    「衰亡」途径从9到4全部是各类的诅咒，顺序是意识、力量、肉体、情感、灵魂、心灵。有点类似囚犯途径，但已有的诅咒还会时不时复发。晋升3以后所有的诅咒消失，你可以用这些力量去诅咒别人了。
    ——「你要先亲身经历衰亡，理解它，接受它，然后才能够让他人感受这份喜悦」。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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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德华将鱼线穿过一个滚轮，一头连接在摇篮边上，一头连接在自己钢琴的脚踏板上。
    “……你在干什么”摇篮里发出一个声音。
    “我要工作。这样只要一踩踏板就能晃动摇篮，我的妻子都曾经夸奖过这个创意。”爱德华在钢琴前坐下，耳后夹着一支铅笔，右手在刚刚调整了音高的钢琴上弹出几个音阶，左手攥着一打五线谱稿纸。
    “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是神话生物”真实造物主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左眼写着你有问题，右眼写着鄙夷。祂用手扒住摇篮的边缘支起上半身，看着爱德华在钢琴上忙活，时不时在五线谱上写写画画，忍不住开口，“你还真是悠闲，还有空应付工作。”
    爱德华看了祂一眼：“你神降六天了，想好什么时候给我报销我的衣服和出行费用了吗我的衣服是皇后区老牌裁缝店的高定，花了将近一百磅。”
    “……”真实造物主沉默一下，“下次一定。”
    “你发疯的几百年，你的信徒们还委托我写了十几部众赞歌和弥撒曲，要不是凑不齐演员甚至还会委托我写圣典相关的歌剧，还都没给钱呢，你知道我的创作价位吗给你打个折，两千五百磅结清。”
    翻看了账本的真实造物主缓缓地躺了下去：“我是婴儿，你去跟极光会管账的人说。”
    两位邪神之间的关系因为金钱更加紧密了。
    安静的书房里，深渊天使回忆了一下自己要和佛尔思沃尔小姐合作的那部剧本的大概内容，一部喜歌剧，由相恋的男女主角温馨美好的开头、男主角死去催人泪下的过程和大仇得报的结尾构成。
    那么暗示全剧剧情的序曲里就应该有……一个管乐器奏出的代表沉稳的男主角的低声部，一个弦乐器演奏的代表女主角的活泼俏皮的高声部。将他们交织在一起，跟随剧情的转折推进，构筑出整首乐曲，乐队的配置根据情况安排，到时候根据详细剧本进行删减，预计今年年底就能上交剧院演出。
    “现在极光会管事的人都在因为你之前的全球广播奔波，不然你也不会在我这里。”
    爱德华飞快地写了八小节的主旋律草稿：“呓语的短暂停止、牧羊人途径高层集体的亢奋已经很让人怀疑，如果你待在极光会还会引起更大的骚动，到时候蒸汽黑夜风暴随便神降一个都能把你拍死。”
    “极光会最近内部混乱。”真实造物主平静地回答，“我要重塑形象，取回光辉，将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联系起来。有一部分信徒信仰我只是为了名正言顺、有恃无恐地作恶。还有一部分虔诚的信徒为我的宣告而喜悦，两派之间发生了斗争。”
    “不过那一派实力并不强，幽暗圣者还在旁观是为了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都是我的锚，能够劝诫感化自然最好，实在说不通的就处理掉。”
    “听上去是个好消息。”
    “廷根的时候，你想要屠城晋升是吗”
    “没错，如果得手，九场屠杀就完成了六场，我有百分之七十的自信晋升成功。”爱德华一边演奏、即兴编写和声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我如果成功，那座城市大概在接下来的至少五百年内都会成为生命的绝地，死灵的猎场，深渊在大地上的投影。”
    “那么实际伤亡人数是多少”
    “截止到今天，我留下的全部影响已经被教会清除干净，总伤亡四千三百五十一人。很少了，按照我一直以来的风格，至少后面还要加上一个零。”
    祂弹钢琴的手停下，突然侧了侧头：“稍等。”
    “我那不服管教的学生找我。”爱德华说，“祂比我想象的来的还要晚。”
    62
    今天已经是惨剧发生后的第六天，阿德米索尔坐在济贫院门口的台阶上，目光迷蒙地看着天上的太阳，孩子们上完了午课，在街上叽叽喳喳地玩耍。
    就像他在命运之河里看到的那样，廷根被血海淹没了，但是又有红色的月光洒落，除了少数人被血海卷走，廷根居然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济贫院里只有几位常年体弱多病的人在这次灾难里丧生，他们像是睡着了，表情安详。年逾七十的院长为他们举行了简易的葬礼，通知了亲属，按照信仰将遗体送往各个教堂，由牧师举行集体安魂然后下葬。
    恍惚间，他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平底鞋，这是院长的脚步。他回头看去，见院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迎上刚来到济贫院门前的一位深灰色头发的年轻人。年轻人穿着有些陈旧的过时外套，满身风尘，还有些许蒸汽列车特有的机油味。院长走到了年轻人的身边，焦急地说着什么，后者表情严肃地听着，两人就这样走进了济贫院。
    “首领，您终于来了。”济贫院的院长室里，老妇人关上了门。她神情悲伤，手上攥着青色的手绢，“上周廷根遭遇了危机，半个「怪物」阿德米索尔率先看到了灾难的前兆，但我们竭尽全力也没有找到避免危机的办法，教会统计出死亡人数在三千以上，但是根本无法清算究竟有多少人在灾难中丧生。”
    理查点了点头：“教会的调查结果是什么”
    院长回答：“是抢劫犯枪支走火引起的恐慌、加上下街的意外火灾，混乱让部分悲观的人们失去活着的意志，进而导致了服食药物在睡梦中死去。”
    “在睡梦中死去……”理查轻声重复，若有所思，“那么我们打听到的消息是什么”
    “先前有一位疑似「魔女」的夫人意外身亡，死状惨烈，联系这次的事件，教会非凡者们的调查结果是：「恶魔」。”院长想到了什么，立刻补充道，“教会认为魔女的死是一起取悦恶魔的仪式，至于后面的调查结果是怎么得出的，教会没有公布，我们没有头绪。”
    理查的眉毛拧了起来，又舒展开，祂露出有所思考的表情，随即询问起细节来：“济贫院这个月的资金还够吗我看了账本，八月份只亏损了五十磅，比起七月份有很大进步，孩子们最近生活学习还好吗”
    “孩子们都很好，在这一次的灾难里也没有人伤亡，已经考上了文法大学的小阿丽娅也很安全，她很努力……”院长愣了愣，脸上的愁苦之色终于被喜悦冲淡了一些，“我们接了教会福利院的订单，让孩子们帮忙加工一些简单的服装半成品，借此赚一些钱补贴支出。首领，今年已经……九月份了，冬天……”
    “我刚从费内波特回来，感谢仁慈的大地母神，我已经筹集到了足够的过冬和新年启动资金，到时候会批量从因蒂斯的合作者那里订购直销的棉花。今年差不多可以全部翻新一下床铺，还有余钱做些棉衣，大家都可以过一个温暖的新年。”
    节制天使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摸出小本子，写写画画一番后又从手提箱里数出整整五十磅来，放到院长的桌上。院长吓了一跳，连忙将这几张纸币塞回理查的手里：“您这是做什么我们这个月手头还算宽裕，孩子们吃得起有肉粒的菜汤和麦麸面包，不需要您补贴！”
    “这是对廷根突发事件的补贴，济贫院的死者亲属们需要一些钱来抚慰受伤的心灵。”
    闻言，老妇人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凄凉。
    “首领，死去的六位不幸的人里，有五位都是常年居住在济贫院、拖着病体帮助我们的人。”
    院长太太轻轻地回答：“只有一位双亲健在，上个月才来的小姑娘。她从出生就体弱多病，后来患了绝症，父母虔诚的祈祷也没能让神灵给予这孩子一点祝福。经商的父母为了给她治病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最后不得已把她送到我们这里。就在那一天，她死去了，她是笑着死去的，但又满脸泪水。”
    “她死后，她的父母平静地接受了噩耗，已经带走了尸体和所有的物品下葬到墓园了。”
    “……生命是积累痛苦与幸福的巡礼，我们无法对抗死亡，但至少要让人们拥有美好的记忆。”理查垂下眼睛，慢慢地祈祷，“如今她已走完了旅途，获得了安宁，再也没有悲伤和寒冷，祝福她，赞美主。”
    “赞美主。”老妇人也闭上眼睛，静静祈祷。
    片刻的静默后，理查暂别院长，离开院长室。
    祂来到楼层角落里僻静的小祈祷室，关上门，单膝跪地，静静地念诵起尊名。
    “您是凋零的本质，来自深黑之地的君主。”
    “……仁慈的爱德华沃恩殿下——主啊，您虔诚的信徒祈求您的注视，祈求您的回应。”
    一连念了三遍，又等待了数分钟，一种奇异的注视终于降临，小小的祈祷室昏暗一瞬，从窗口中照射进来的阳光变得苍白而冰冷。
    “理查恩斯特。”
    节制天使的眼前出现了相应的幻觉：流淌的黑色雾气，和黑雾之后隐隐约约一个身影。
    祂的老师问：“你有什么事”
    63
    “你有什么事”
    我这样问祂，实际上就算不问我也能猜到。祂主动向我祈祷的时候不是献祭账本，就是祈求一些资金援助，又或者一些放纵派的消息，自从祂成为天使之后传递来的基本上都是废话。但这一次，我能想象到祂的问题，应该是：您为什么要杀害无辜
    “主啊，您为何降临在廷根，带走人们的灵魂”理查半跪在地，深深低垂着头，“感谢您的回应。”
    “这是为我的盟友，「真实造物主」降临于大地举行的仪式。”我回答祂，“足够的死亡和灵魂才能让一位真神降临，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
    “……您履行了您的诺言，给予绝望之人安宁，让热爱生命之人毫发无伤，感谢您的慈悲。”
    节制天使的语气里充满特别的情绪，是悲伤和无奈，我很理解祂的心情，跟着我二百年还没有习惯我是个恶魔、还认为我和其他疯狂的恶魔不一样、还在执着地相信能够用“人性”让我重获慈悲和善良，我也非常悲伤无奈。但如果说世人大部分都是“伪善”，那理查恩斯特确实是为数不多有资格谴责我的「善人」。可这样的秩序善是「恶魔」教育出来的，这件事情可不能被七神和外面的诸位知道，不然我可能会被祂们极尽所能地嘲笑到末日。
    之后的对话就很简单了，祂继续劝诫我，并且谴责我，我也不和祂玩恶魔话术，我坦然承认这四千三百五十一条人命全都是我身上崭新的血债。
    祂很优秀，虽然很烦人但还有用处，所以我暂时不会把祂回收。一段没有任何价值的对话过后，祂提出告退，我也顺势道别并切断了联系，全部对话不过五分钟，这就是一百年来我和祂交流的常态。
    工作还要继续，为一部歌剧准备的配乐连序曲都还没有完成。我看着手上的稿纸，想起来昨天就回了家，应该给写信给佛尔思沃尔小姐回一封信，问问她的近况，顺便约出来查看一下剧本的进度。
    tbc
    ——————————
    一个的过渡章，发生在克莱恩苏醒当天的白天。
    严格来说衰败君王其实没性别，本来就没有，而且也已经当了几万年神话生物了，是「祂」，性别可以由自己定义。
    后续剧情里会有其他人谴责爱德华在廷根滥杀无辜的行为（大家可以猜猜是谁），而那时候爱德华可没有坦然承认，而是饶有兴致地用恶魔诡辩诱骗对方落入自己的逻辑，想让对方因信念崩塌而失控。虽然并没有完全成功，但也埋下了怀疑和动摇的种子，迟早会引爆他的思想。
    但在理查面前爱德华不会这样做，因为没有意义，理查确实是有资格谴责祂的人，祂也就懒得辩解。

 第十八章 迈入下一段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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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丽莎站在墓坑前方，眼神涣散，没有焦距，安静得像个精致的人偶。伦纳德侧头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是酸楚，也很佩服这个女孩的坚强，知道噩耗之后，她一直不哭不闹，沉默得让人心疼。
    牧师的悼言和各自的祈祷之后，沙沙沙，泥土开始填埋，黑色的棺材一点点被遮掩。
    墓坑填平，石板盖上，伦纳德最后望了眼克莱恩的墓碑，他的墓志铭共有三行:
    “最好的哥哥；”
    “最好的弟弟；”
    “最好的同事。”
    另一位牺牲的值夜者邓恩史密斯的尸体已经由圣堂派遣的非凡者进行安魂，提前两天下葬了，圣堂已经为他准备好的晋升魔药给了别人。据说还残留着一些特别的神秘学联系，能够帮助他们找到凶手。哀伤的气氛里，黑荆棘安保公司的人们逐渐离去，伦纳德被沉重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垂着头，悄无声息地跟着同伴们离开，没有打搅悲痛的亲属。
    在街道的转角，伦纳德和弗莱等人分开，回到自己的住处，拉上窗帘，锁上门，脱力般坐在椅子上。
    “老头。”黑暗中，伦纳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为什么会是克莱恩独自面对因斯赞格威尔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为什么我没有醒来”
    “正常人面对神灵的沉睡祝福都不应该醒的那么快，你那个同事身上有不小的秘密。”帕列斯回答。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伦纳德后仰在椅背，用手挡住眼睛，“你本可以把我唤醒的，是吗我本来可以和他一起战斗，至少不会让他独自面对一个序列五、然后被扭断了脖子这样凄惨地死去！”
    帕列斯冷哼一声：“把你唤醒有什么用指望我来打败那个序列五，打败那个带着0级封印物的序列五，还是你和他一起特性送货上门他的特性已经被拿走了，你想并肩作战，那我换宿主就不麻烦了”
    闻言，伦纳德面露怒色，他豁然一下站起来，焦躁地在阴暗的室内来回踱步。
    他想要找出点什么理由来回敬这个寄生者，但越走，他的表情越是难看，最后他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深深地弯下了腰。
    “……因斯赞格威尔。”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嚼碎了再吐出去，“你一定要活着，活到我变强，然后杀死你的那天！”
    “嘿，这次事件的元凶早就不是那个看门人了，是那个杀了你队长又杀了廷根三千多人的家伙。”
    帕列斯戏谑着开口：“活着是有好处的，你还有亲手复仇的机会，不过你大概很难报你队长的仇。”
    伦纳德沉默了几秒，他用力地抹了把脸，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和平日里没有区别的样子，然后认真地询问：“老头，你认识那个人”
    “认识，确切地说那不是人，是「恶魔」。”
    恶魔伦纳德歪了歪头，觉得帕列斯说出这个词的语气并不一般，比起一个普通的名词，更像一个特指，或者一个魔药的名称：“那是谁”
    “一位天使，地上天使，没接触过。”帕列斯思考了一下，“单纯的屠城，别的恶魔也会做，但帮助邪神「真实造物主」神降这件事，除了祂没别人。”
    伦纳德攥紧裤子，紧张地问：“祂叫什么”
    “不告诉你。”
    “……那祂长什么样子”
    “你也不能知道。”
    “为什么”伦纳德惊愕地放大了声音，“不知道祂的名字和外貌，我怎么……把这件事通报给圣堂怎么给廷根三千多无辜的生命一个交代”
    “傻小子，你以为你们黑夜教会都是吃白饭的，能不知道是哪个恶魔退一万步，黑夜女神在那时候都亲自看了一眼，这件事情轮不到你操心。”帕列斯嘿嘿一笑，让伦纳德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我不告诉你祂的外貌姓名是在保护你，因为祂脸盲很严重。”
    伦纳德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反正祂认不得人。”
    帕列斯啧啧两声，提起这件事祂的语气也有些微妙：“除非是和祂相处很久或者有明显个人特色的人，不然祂都记不住。就算你和祂说了话，祂现在也该把你的脸忘记了。祂不认识你，是好事。但如果你认识祂了，在祂面前能控制得住自己能不失态”
    “到时候你被祂注意也就罢了，还会牵连我。”帕列斯唏嘘道，“反正我不想这个状态和祂对上。”
    “……”伦纳德抓了抓头发，思考无果，只得叹了口气，“我明白了，老头，谢谢你和我说话。”
    “谢我干什么我只是不想频繁地换宿主罢了。”帕列斯的声音逐渐弱下去，祂在和恶魔的对弈中花掉了不少积攒的力量，现在已经压不住疲惫，迫切地需要沉睡恢复，“成为红手套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到危险的时候不要吵醒我……”
    “嗯。”伦纳德坚定地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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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墓园的冷风里，刚刚复活，十分茫然，不明所以的愚者先生，克莱恩莫雷蒂艰难地转了转头，颈骨似乎还没修复完整，有一种类似落枕的疼痛。
    真的是好疼啊……他忍不住拧起了眉毛。当整个城市陷入寂静的时候，因斯赞格威尔不知道怎么来到了黑荆棘安保公司。他本来想装晕，但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叛徒一边咒骂一边靠近队长的尸体。只来得及班门弄斧了几招，他就被对方残忍地杀死了，最后一眼是看到对方捡起了骨灰盒。
    克莱恩小心翼翼地避开守墓人离开墓园，回忆着刚才自己所做的事情，并且谋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前往“希望之地”、“万都之都”贝克兰德。
    变强的希望、线索和因斯赞格威尔的行踪，全部指向那里，贝克兰德是非去不可了。还有一件事，就是当他试图在灰雾之上占卜“杀死邓恩史密斯的凶手”时，突然感受到如坠冰窟般的寒冷和比死亡更深层的恐惧，灵性直觉的警告让他慌乱地停止了占卜，回到现实世界后才发现冷汗浸透了后背。
    呼……那个凶手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灰雾都无法阻挡。明明占卜「永恒烈阳」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难道说是因为凶手对我抱有恶意还是说位格上——不，不对，那可是真神，总不可能是比「永恒烈阳」还高，应该是我本身的恐惧放大了灵性直觉。
    出门前，他最后一次回头，遥望向邓恩的坟墓的方向，最后落寞地叹了口气，步伐坚定地离开。
    默然又走了一阵，克莱恩开始感觉到自身的疲惫。但作为一名“死者”，他除了穿着的衣物，和随身的黄水晶吊坠、阿兹克铜哨，再没有别的物品，包括金镑，包括苏勒，包括便士，他身无分文。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吹响铜哨，让阿兹克先生来接济我……还好手头还有“正义”小姐之前给我的300镑，足够支持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开销……今天是周几明天把钱取出来，买一份报纸……啊，好困……不能回家……我要做的事情不能牵连梅丽莎和班森……今晚不算太冷，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
    克莱恩一边想着，一边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了下来，脱掉外套，盖在身上，背靠墙壁地入睡。
    睡了没多久，他忽然被人推醒，看见了一位拿着短棍的警员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不能在这里睡觉!”这个警员恶狠狠地说道，“街道和公园不是给你们这些懒惰的、不想做事的流浪汉睡觉的地方!这是现在《济贫法》的规定!”
    济贫法克莱恩愣了一下，因为身份敏感，没和对方争执。他拿上外套，刚要离开，又听见警员不依不饶地说道：“怎么还有流浪汉，真是晦气！”
    还有克莱恩被这个词拖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警员，希望对方多说一点。大概是因为克莱恩衣着还算整洁，行为举止看上去经受过教育，警员没有立刻恶言相向，而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番，用一种不太友善但也算不上厌恶的语气开口：“你有什么意见”
    “上周下街发生了大火灾，烧掉了大半片街区，你难道不知道连人带窝棚全都烧焦了，出警镇压的时候还击毙了不少想要趁机作乱的罪犯！少了这些影响市容的流浪汉，这一周廷根街道的治安都好多了，大家都不用担心夜晚出行被抢劫。这不是好事”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想被逮捕吗”
    警员抖了抖腰带上挂着的手铐，面色不善。
    克莱恩一时无言。
    他不再停留，转身就走。如果说之前被吵醒确实是有些轻微的起床气，那么在听到这一番发言之后，克莱恩的起床气已经全部被无法言明的悲哀打散了。他知道不能以现代社会的道德观念来要求这个时代的人，但是，但是——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地把无辜者的死当做值得高兴的事情！
    流浪汉不是人命吗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无家可归不一定是他们的错，怎么能，你怎么能……
    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
    更让他心生寒意的是，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理所当然地为此高兴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他在心中无声的呐喊，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大街上行走，走走停停，时而迷茫痛苦，时而坚定愤怒。就这样，他在无人的街道一直独行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他进入银行提出了自己的部分财产，置办了服装、行李和车票。
    在车站里，克莱恩踌躇不安许久，终于还是无法克制住再见哥哥和妹妹一面的冲动，冲出了车站直奔水仙花街上他们的家。恰逢兄妹二人出门，克莱恩跟在一身黑衣肃穆庄重的班森和梅丽莎的身后走了许久，有一道无形的高墙亘横在他们中间。
    即便隐约知道命运也无法改变的悲哀，只能目睹自己的队长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弱小，和亲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的无奈，平静的家庭生活在短短数小时内崩塌的痛苦，而自己不得不在危机中艰难求生，想尽办法杀死一个强大到可怕的仇人的不自量力……种种情绪，重重隔阂，最后都被凝聚在一张涂抹了油彩，笑容夸张而滑稽的小丑脸上。
    他躬身将塞维亚菊递上，看到这几朵颜色明亮的鲜花终于将妹妹多日阴暗无光的眼神照亮了一瞬。
    tbc
    ————————
    克莱恩的贝克兰德之旅就此开始。
    如果觉得爱德华做的事情和祂的身份不符，不要觉得意外。因为衰败君王真正的性格和现在天差地别。目前大家看到的一切喜好、兴趣、观念、为人处世的方法、甚至是说话风格，差不多全是模仿真正的「爱德华沃恩」，除了祂自己第一人称的时候的心里话，其他的基本都是扮演。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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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芒在青铜长桌边依次亮起，看到“正义”小姐，“倒吊人”先生和“太阳”先生落座，高坐首位的克莱恩轻轻叹息一声，略有感慨。这宏伟的神殿仿佛亘古不变，神秘的塔罗会也一如既往地开展，谁也不知道强大神秘的“愚者”先生已经死了一次。
    不等“正义”小姐例行的问好，“倒吊人”先生就抢先回答：“愚者先生，我此次获得了19页罗塞尔的日记。此外，我必须感谢您派遣眷者帮我除掉齐林格斯，这些日记是我应该付出的报酬。”
    齐林格斯的那件事情吗阿兹克先生说杀死齐林格斯的另有其人……但是这个消息毕竟是“正义”小姐传达出去的，四舍五入就是我的，阿兹克先生也花大钱从对方手里买回了战利品，所以说这个报酬给我也不是不行……“愚者”克莱恩轻笑：
    “可以。”
    “倒吊人”先生露出了“我就知道愚者先生不会把小小的海盗将军放在眼里祂果然是一位真正的伟大存在恐怖如斯啊”的表情，并且将罗塞尔日记具象化。见“正义”小姐也没有发言的想法，克莱恩便熟练地让刚刚具现的六页日记来到自己面前，开始阅读。
    “十二月十六日，再次联络上了那位被困于风暴深处，迷失在黑暗里的可怜家伙。”
    终于有前面某页笔记的后续了……克莱恩心中一喜，态度更加地专注:
    “他自称为‘门’先生，试图让我帮助他重返现实世界，并承诺满足我三个要求。他以为我是傻的吗?我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六十多年，还看不出这是邪神恶魔一贯的操作吗?哦，恶魔，我现在几乎天天和大恶魔相处，就连一般的恶魔都别想骗到我！”
    “虽然他描述的第四纪的某些历史真的让人感兴趣，但爱德华就是第四纪末尾来的，我可以问祂。我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从'门'先生那里知识获得付出什么，顶多作为参考，看看两人说的有什么区别。”
    又出现了，那位恶魔途径的高序列者……罗塞尔在这里把称呼换成了祂那位外国友人老前辈是一位天使克莱恩咂了咂嘴，克制住肢体动作。
    “死神疯了，也更强了！”
    “神灵也会疯掉这可真是让人惊悚的话啊！”
    “为了求证，我问了老外朋友，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因为祂穿越过来时刚好就是四皇之战的末尾，完整地目睹了死神从发疯到死亡的那段时光。祂很好奇地问我从哪里获得了这个知识，我糊弄了祂。”
    “不过，这也证实了我的一个猜测，也就是第五纪以前神灵确实会经常降临在现实世界。”
    “我向'门'先生询问，他有参与那场四皇之战吗如果参与，他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呵，又想吊我胃口，回头就去问老外。”
    “……另外，他还提到了两个定律，一是非凡特性不灭定律，二是相邻序列内非凡特性守恒定律，这和我从那个古老隐秘的聚会里得知的吻合……从源头上就固定了总数，不会增加，不会减少，是否证明真的有一位最初的造物主，一切都源于祂”
    这是克莱恩看过的最长的一则罗塞尔日记，足足有两页。其中蕴含的巨大信息量让克莱恩几次分出心神克制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免得被“读心者”小姐观察出“愚者”先生的内心情绪。
    真羡慕罗塞尔大帝啊，有一个穿越者前辈就在身边，不用付出未知的代价从神秘强者“门”先生那里获取知识，甚至还能在获得知识后多方求证来力求真实，第四纪末尾就穿越来，到现在已经成为了天使，从日记里也根本看不出一点「恶魔」的影子……翻阅了之后几页发生在改革因蒂斯国体的政变前夕的日记，克莱恩忍不住长吁短叹。不过转念一想，罗塞尔从前辈那里获得的知识又以日记的形式落到了自己手里，自己也不算全亏，他又有了点安慰。
    不过罗塞尔已经被刺杀、陨落了一百多年了，不知道这位天使前辈目前会在哪里
    他浮想联翩，忍住摇头感慨的冲动，对着长桌边屏息凝神等待他看完的三人微笑着开口：“罗塞尔在日记上提到了一些被掩盖的历史，一些简单的常识，后者让我想起，我似乎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
    三人精神一振，纷纷坐正了身体。
    67
    “幽暗圣者已经完成了极光会的内部整顿。”
    两只小手抱着一块有自己脸那么大的海鲜芝士披萨慢慢啃着的真实造物主突然开口：“是时候进行下一步动作了，我即将下达神谕。”
    “哦。”爱德华慢慢悠悠地用刀叉切割着一份牛排，闻言将视线转了过去，“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重生必然伴随着痛苦，既然要取回光辉，暗示信徒我即将回归最初那位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的形象，就必然舍弃掉一部分信徒。”祂非常平静地又咬了一口披萨，“我决定加大和你名下的慈善机构合作的力度，先从底层人们的视角逐步改变极光会是个恐怖组织的印象，然后再从「牧羊人」途径自上而下慢慢施加影响。当然，这要很久，得慢慢谋划。”
    深渊天使看了祂一眼。又看了祂一眼。
    “……你是想让极光会低层都来做义工”祂忍不住说，“可以，先从最下层的成员开始合作，免得你那些疯狂的信徒冲进来就祈祷，把受救济者都吓跑，最后引来官方非凡者的围追堵截打砸抢杀。”
    真实造物主当没听见，继续严肃地做着计划：“众神都短视，只注意能给自己的教会带来资金和广泛信仰的贵族，对人口基数最大而且真正需要拯救的底层人们缺少关注，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可以。”爱德华说，“先从贝克兰德开始”
    “就从东区开始尝试，刚好，先前做神降失败第二手准备的时候，我安排了信徒在东区传教。”
    分几口吃完了披萨，真实造物主控制阴影帮自己拿来另一块披萨，边吃边说：“对了，今天周几，神降之后的细节事务处理得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情，今天周三。”爱德华蘸着酱汁吃了一口搭配牛排的费内波特面，“给你的神降找了载体的那个诈骗者已经在前天来到了贝克兰德。”
    “神降失败，他是下一个容器。神降成功，被赏赐了你的血肉的他就是神眷者。不过他没有按照我的要求直接来贝克兰德，而是坐车从间海那边绕了一圈，中途路过贝克兰德看情况的时候，被极光会里的人看到、带回来的，现在被好吃好喝地安排着。”
    “他没有参与这一次的两派站队，一直在暗中观察，所以我也没有收到相应的汇报。”
    真实造物主若有所思：“是个聪明人。不过按照你对神降过程的描述，他大概率会倒向作恶的那一派。如果他未来逃跑，到时候希望你能帮我收回我的血肉，免得物资外流，希望他真的是个聪明人。”
    爱德华嗯了一声。几秒钟后，祂想到了什么：“我这周五有个作家圈子里的聚会，我要去一趟。”
    “所以”
    “所以周五那天我会提前给你做好饭菜，这几天你每天都要吃外卖，该吃点无污染手工食物了。”
    深渊天使慈祥地看着真实造物主，后者不知怎么的觉得这慈祥的表情下面每一寸都写着不怀好意和幸灾乐祸：“想吃什么榨菜米饭馅的方饺子馄饨八宝粥披萨章鱼馅烤火鸡还是猪血黑布丁”
    “啊对了，上次给你的仰望星空你还没有吃，这一次怎么说都得尝一尝。”
    见最好的盟友已经把“我就是要迫害你”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空有神话生物位格的序列8邪神真实造物主在背后攥紧了拳头，祂躺了回去，声音从薄被子后面传来：“我是神话生物，没有吃饭需求！”
    末了，祂想起自己肚子里的半个披萨：“吃饭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和保证人性而已！”
    “我相信它们也能帮你稳定人性。”恶魔循循善诱，“你看你现在多有精神。”
    “说正事，说正事。”真实造物主试图转移话题，“你帮我神降成功，我已经安排人手在南大陆从原始月亮的信徒手里抢你要的那一份序列一特性，大概需要一两个月功夫，你可以继续晋升。”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事情”谈到正事，爱德华也严肃了一些。
    “帮我寻找我的一位部下。”真造把头从薄被里探出来，表情有些复杂，“祂已经死了，死要见尸，活要见……恶灵。我在疯狂的状态下一直没办法寻找到祂的踪迹，似乎有什么力量把祂藏起来了。”
    “寻找祂不是正式委托，找到了最好，但是帮我留意消息就可以。”
    说到这里，真实造物主不由有些阴沉，自己神降成功是极大的好事，可是转头就听说了「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因为从黑夜女神的手里帮助祂而受到重创，紧急重启的事情。这一次重启没来得及提前留下任何预示，「圣言天使」斯提弗已经在神弃之地找了好几天，在外界寻找乌洛琉斯的话更是大海捞针。
    这个消息祂不希望被盟友得知，爱德华即将晋升序列一，又和自己每日近距离接触。虽然祂看起来很正常，但恶魔途径的疯狂和残暴从来都是深埋在骨头里的，这个时候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麾下暂时损失了一位序列一天使之王，无疑会大幅度提升对方对自己的轻视之心，恶魔因此做出点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而寻找「战争天使」是一直以来要完成的事情，这一次正好一起委托给对方，还能起到威慑作用。
    “好的。”深渊天使思考了两秒就答应下来，“你要我找的人是谁”
    “梅迪奇。”真实造物主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追随我数千年不曾叛变的忠诚的下属，在第四纪末被杀死无处可寻的天使——「战争天使」梅迪奇。”
    tbc
    ——————————
    贝克兰德篇开始，要梳理剧情，更新的速度可能会变得稍微慢一点。
    考虑到方便观看，我就在这里分卷。
    看似脆弱又坚不可摧的邪神联盟，没有共同敌人的时候，盟友就是最大的危险。
    评论摩多摩多！

 第二十章 小怪物入职极光会

    68
    阿德米索尔左手提着院长太太为他准备的行李，右手抱着济贫院的孩子们缝制的用碎布拼成的小兔子。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正装，是济贫院里手艺最好的老裁缝做的，他曾是廷根最棒的制衣匠，结果在几年前被一场车祸夺去了左手。没了维生的活计，只得来到济贫院做制衣老师，教导孩子们。
    路过的先生小姐们偶尔对这身衣服皱皱眉头，阿德米索尔并未察觉，这是他最整洁体面的时候。
    “巡礼教派……极光……极光会。”
    阿德米索尔走了几步，嗫嚅着，翻出口袋里院长太太准备的纸条，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到了贝克兰德车站之后，寻找一位带着黑色帽子，穿着蓝色外衣和棕色裤子的先生，他就是负责接待你的人。
    他似乎毫无焦距的目光缓慢地从周围的人身上扫过，一圈，两圈，终于看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人。那人正在看报纸，借着报纸做伪装也偷偷地注意着他。见阿德米索尔看过去，那位先生沉吟两秒，叠起报纸夹在腋下，径直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你就是阿德米索尔”男人低声问。
    他点点头。于是对方又将帽沿压低了些，半侧过身给他带路：“跟我走，你的院长应该说了。”
    阿德米索尔又点点头，跟着这位衣衫整洁且破旧的先生离开了车站，走上了贝克兰德的街道，拐进僻静的小道，重复几次然后在一栋房屋外停下。
    先生以固定的节奏敲了敲门，门内也穿来一段敲门声，先生思考几秒，又敲了几下，对开的木门才终于打开。开门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姑娘，她对访客点了点头，随后引着两人来到大厅的墙边，拨动了一下壁灯后橱柜自动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通道。到这里，阿德米索尔已经完全记不住了。
    “这是一个临时据点，总部的位置等完成了交接会告诉你。”黑发的男人说，“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很缺人，待会儿见了大人们别说不出话来。”
    拐了几个弯，又走了一段向下的楼梯后，两人终于来到了一个比较宽阔的地下空间。数十个烛台将这有一个网球场大小的空间照得通亮，几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正在登记，几个和黑发先生一样的工人打扮的人正在和一个首领模样的黑袍人汇报工作。
    黑发男子带着阿德米索尔走上前去，来到那个戴着兜帽的黑袍首领面前，恭敬地开口：“z先生，我将「巡礼教派」推荐的人带来了。”
    被称为z先生的人放下手中的报告，抬眼看了看傻站着的阿德米索尔，挥手让汇报的其他人暂时退下。他转过头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黑发男子赶紧开口：“把你的推荐信拿出来！”
    阿德米索尔愣了两秒钟，然后弯下腰打开手提箱，从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里摸出一封信递了过去。z先生查看了一下火漆印，拆开后简单地扫了两眼，确认了最后的印章的真伪后便放到了一边。
    “你的上司应该告诉你了，虽然「巡礼教派」有着许多不同途径的非凡者，但「命运」途径并没有培养的前例，为了不浪费你的天赋，她把你转交给了我们。”z先生比较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她为你做了担保，你的组织预付了你序列8的魔药费用，今天之内就能安排你成为序列9非凡者。只要你安心做事，积攒功劳，我们极光会不会扣你的魔药。明白了吗”
    阿德米索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么。”z先生又问，“极光会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了主的荣光奔走，我们不养闲人。不过你的上司说你很出色，说说看你究竟会些什么。”
    “我……”
    院长太太在送他走的路上反复问了他好几遍这个问题，现在只要听到这几个关键字，就算不思考，阿德米索尔也能本能地开口回答，他语气有些飘忽但流利地说：“我在慈善基金会的福利院长大，因为天生灵性过高无法正常地生活，因此成年后就成为了济贫院的工人……我认识一些字，能阅读和书写，我会缝制床单被套，裁剪简易的衣服，手工制作部分家具，还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会烹饪食物……”
    “很好，你正是我们现在需要的人才！”
    眼看他还要继续念叨下去，z先生立刻抬手打断。他做了个手势，旁边桌子上观望的黑袍人立刻低头开始填表，刷刷刷地写完之后递交到z先生手上。
    “对了，走流程，我还是要问你一句。”z先生拿过表格，打开印泥，问道，“你的信仰是什么”
    阿德米索尔毫不犹豫地回答：
    “黑夜女神。”
    z先生盖章的动作顿时定住了，悉悉索索的地下室转眼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在场所有的邪教徒一同将视线转了过来，聚焦在小怪物先生的脸上。
    阿德米索尔毫无知觉：“……院长太太说，在外面，只要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就要这样回答。”
    呼。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蠕动的血肉缩回去了，蔓延到他脚下的阴影退回去了，捏着符咒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念到一半的尊名也没了下文。大家低下头转过身，继续悉悉索索，该干啥干啥。
    “……我们是内部人员，你不用……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大概要到序列8你才能清醒过来。”z先生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在表格上盖了章，然后推给黑发男人，“老样子，带他去东区找巡礼教派的负责人玛利亚小姐，然后让她来安排「怪物」去哪工作。”
    “好的，z先生。”黑发男人面露喜色，他微微躬身，不敢耽误，赶紧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阿德米索尔从另一扇门离开了地下室。他们走后，z先生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拿起刚才看了一半的报告，对着面前这位戴着眼镜的圆脸男子比较客气地开口：
    “眷者阁下，您似乎一直都对我们的安排很有意见，可这就是主的神谕，您不想在济贫院工作的话，我们可以联系负责人将你换到福利院。”
    兰尔乌斯的嘴角狠狠地抽动一下，略带讥讽地开口：“……要是我仍然不愿意呢当初让我加入极光会的那两个人可没说我来了之后还要做义工。”
    “这是主的意愿，您作为祂的眷者更应该遵循，而不是故意违背，给我们制造损失。”因在神降任务里严重失职而被打发来做人事部管理的z先生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神眷者也没有好脸色，“如果您都不愿意，我们也不会怎样，顶多请你回总部继续休息，您可以继续吃香喝辣，但不能离开规定的范围。”
    “呵，好啊！”兰尔乌斯冷笑一声，“我倒是愿意在我的小别墅里舒舒服服地躺着，看你们在外面每天都和肮脏下等人混在一起，你们根本没有区别！”
    他转身就走，门口的两个护卫立刻跟了上去。
    z先生注视着他的背影，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69
    “佛尔思。”休摇晃了两下身边熟睡的同伴，“该起床了！已经早上八点了！”
    贪恋被窝温暖的棕发女士不情愿地哼哼了几声，试图把埋进被子以躲避同居者的呼唤。但对方并不吃着一套，直接把被子拉高，让九月中旬清晨的冷空气直接灌进被窝里：“起床了！佛尔思！你昨天晚上还信誓旦旦地说今天一定要起个大早然后写个五千字争取下周就交稿呢！怎么现在起都起不来！”
    “作家的事……不能叫拖延……不养精蓄锐怎么可能写的出稿子……”佛尔思半梦半醒地发出呓语。艰难地和困意拉扯了许久之后，她终于以被放慢了数倍的动作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
    “唉，我真傻，真的，我万万没有想到沃恩先生那种层次的剧作家居然会纡尊降贵参与昨晚那个小小的畅销作家聚会。”女作家垂头丧气地说，“他见到我就顺便问了问我稿子的事情……明明还有一个月啊！不要给我增加这么多的紧张感啊！”
    “只剩十九天了。”休冷静地反驳她。
    “……”佛尔思一下子清醒了，但转眼间又怠惰下来，“那我也不用着急现在就写，对了，对了，休，昨天你是不是嚷嚷着今天要去参加非凡集会”
    休没有在意她转移话题的方法是多么的生硬，毕竟仲裁人小姐自己正在为昨晚念诵了疑似邪神的尊名、又在梦里看到了疑似邪神的存在而惴惴不安。不过她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担忧，不希望让自己的同伴看出端倪来。
    仲裁人小姐点了点头：“是的，下午就开始。”话音未落她又有些紧张，“佛尔思，你说卖「治安官」配方的那个人会还在吗我能找到做净化的非凡者吗”
    “放心，放心，一定会顺利的。”佛尔思宽慰自己的朋友，说完又打了个哈欠，“……休，你要出去买早餐吗帮我去街角的蛋糕房买一个夹肉和煎蛋的三明治，加一份报纸，吃完饭我就开始写作。”
    “上一次你也这么说，然后看了一上午报纸，宁愿发呆都不肯在纸上写一个字。”
    休小小地吐槽了一下同居者，还是穿上外套推开门，临走时还回头叮嘱：“快点起床！”
    佛尔思满口答应。至于休走了之后她就倒回床上继续睡，睡到休买完早饭回来才被叫醒，然后边吃早饭边喝咖啡边看报纸，悠哉悠哉地度过了一上午之后去参加集会，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就是后话了。
    tbc
    ——————————
    今天是克莱恩被猎人暗杀的日子，即将刺杀大使。
    极光会内部招聘会众人大惊失色：信仰不应该是深渊天使殿下和主二选一吗为什么会有黑夜女神你说你信仰节制天使我们都能当你努力过了！
    哦，命运途径的小傻子啊，那没事了。

 第二十一章 (补发

    70
    “理查。”我喊他，“你在做什么”
    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的少年转过头来，慌乱地把脏兮兮的手在干净不了多少的衣服上擦了擦，站在五米开外向我低下头：“老师。”
    “这个村庄里有一位老人以前经常接济我，她现在身体不好，眼睛也看不清。孩子们都不在身边，我有空就会来照顾她。”理查身上的挎包里放着他要出售的火柴，钢笔和报纸，在这个时代，报纸还没有大面积推行，只有首都特里尔和周围的大城市里才有报社流通。报童门大街小巷地吆喝卖报，他的包里还有擦鞋工具，“我会给她念报纸，烧水泡茶，和她说说话，她就会很高兴。”
    理查恩斯特是一个特别的人类。
    但也并不是非常特别。我看着他，透过我的权柄的独特感应，我看到数十条透明的细线缠绕在他的手上，那是“因他而得救，并建立了重要联系”的灵魂。虽然他救了一些人，但他总是量力而行，他去帮助他有能力救助的人，好比从战争中救人，但从未试着从根源上阻止这一切，比如宣扬和平的理念，或者公开反对盲目崇拜罗塞尔的激进侵略思想。
    从这一点来看，他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你很脏。”我说，“你不能这个样子和我回去，你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抱歉，她居住在贫民区的小巷子里，那里还没有铺设完备的下水系统。”理查有些窘迫。
    我微微颔首：“那就从马厩的小门回我的庄园，在盥洗室把自己清理干净，就和以前一样。”
    “是。”他说。低着头跟在我身后两米开外。
    路上非常安静，这让我觉得意外。因为他总有许多话要说，关于各种方面。毕竟作为一个年轻的人类，他的人生经历已经十分丰富，比如成为非凡者不久之后就遭到组织内理念不同的同伴的迫害，被老师和其他前辈带着一起逃走，然后在路上就遭遇放纵派的追杀和袭击死伤过半，最后侥幸逃到了一位贵族的庄园，然后发现贵族是相近序列的「恶魔」……
    “你有心事。”我说。
    他意识到被恶魔庇护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是说节制派的残党找上门来还把他带回去
    “……老师，我很困惑。”
    理查轻轻地开口，声音从后方飘来：“明明人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资金，明明贵族们也接济贫民，众神建立教会庇护老幼妇孺，明明蒸汽之子推行了保护民生的《民法典》，各种伤病补贴和阵亡家属赔偿也逐渐完善，为什么人民还是活得如此痛苦”
    “因为其实根本没人在乎人民的死活啊。”
    他露出惊愕的表情，我反而觉得奇怪。
    人类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行动，众神是为了锚和名声，贵族不过是从指缝里漏出一点钱，罗塞尔推行的法典和补贴是为了让国民狂热地参与战争，没有人为人民奔走，这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我觉得他能想明白，所以没有做补充。
    “好，好，您说的……或许……”过了大概五分钟，理查才吞吞吐吐地回应，似乎已有观念被打碎正在重组，“那么，那，要如何改变这一切呢……”
    “改变”我反问他，“为什么要改变人民就像草叶一样卑贱又遍地都是，根本不需要管。就算被火烧光，被水淹死，被疾病杀死，也总有更多更多的幸存者。人会自己筑巢，觅食，繁衍，只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就能继续欣欣向荣，这是一种廉价的可再生资源，为什么要管他们”
    他瞪圆了眼睛，已有的几十年人生阅历不足以在世界观破碎之后迅速对我的回答做出反应，情绪色彩像走马灯一样变换不止。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下来，但是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您竟然，是这样看人民的吗”
    理查恢复了语言能力和往日的冷静，迅速地开始了思考：“数千年来时代一直如此……难道说，神灵和高位者们都是用这样的视角来俯视人类的”
    “你可以这样想。”
    “不，也不对。”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那您呢，老师您一直是不一样的，作为恶魔，您的杀戮往往点到即止，并不享受其中。作为天使，神话中的从神，您从来不在乎自己的信徒，也不在乎自己的教派。既然众神都是为了锚，那您为什么不需要锚”
    ……正神我在心里嗤笑一声。
    “因为我是比这个星球上目前所有神灵都要强大的神。”我平静地回答他，虽然以一个序列2恶魔的身份说这些话多少有些荒谬，但恶魔途径本来就是疯狂不可理喻的，“弱者们不愿意忘记自己的来处，所以才紧握着人性。明明要依靠人类维持自我，却不能平等地爱人，这便是祂们的懦弱和伪善。”
    “我不需要人性。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
    “不过，如果你想拯救人民的话，我倒是还有一个学说可以讲解给你听。”在他彻底绝望之前，我话锋一转，他的天赋很出众，扮演也十分出色。在好几批节制派逃亡者里颇有名声，虽然也被另一部分人厌弃，但终究站稳了脚跟，不惧放纵派的追杀。这是一个有价值的棋子，只得培养的道具，我不介意浪费一点时间来帮助他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是什么”他满怀期待地问我。
    “这个世界现在处于一个的义主本资时代。”
    “我知道。”好学生点了点头，“这个词语是罗塞尔先生提出的，具有划时代意义。”
    “……”我感到了一秒钟的无话可说，接着开口，“在理论上，确实还有一种更为先进的社会形态立于它之上，那被认为是最完美的、人类必将到达的终极社会形态。在义主产共时代，物质资源极其丰富，没有人会挨饿受冻；每个人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不会彼此争夺；不需要拼命工作，只要每个人每天工作八小时，就能够养活所有的人。”
    “……天哪，一个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享受教育、还不用工作到死的世界我无法想象。”理查喃喃自语，“那么这个时代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永远也不可能来。”我打断了他的幻想，看着他又一次变了脸色，“在那个时代，人人平等。每个人依靠自己就能过得很好，还需要神做什么”
    理查脸色骤变。
    “您，您是说。”他的额头上忽然就出现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冷汗，“神灵……不会让那个时代到来天哪，神灵不会允许我们依靠自己活着，因为那一天人们就不会信仰神了……我们永远都无法得救”
    我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把他喊到身边：“总会有人得救的，比如富人和虔信徒。你现在已经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你还要继续学习吗”
    理查犹豫了两秒，坚定地点了下头。
    “好，从《资本论》开始，首先，剩余价值是……”
    71
    “十月二十九日，密修会的首领查拉图再次秘密地拜访了我，我无法猜测他真实的用意，他似乎只是想加强双方的沟通和对彼此的了解?”
    “我感觉查拉图比我见过的两位教会强者更加强大，更加神秘，给我的感觉与我的恶魔老乡十分相似。于是我不抱什么希望地随口问了一句他是否也是天使，结果，他竟然回答了我!”
    “他说他是序列2的‘奇迹师’！”
    “序列2他，不，祂居然也是一位天使！!我的身边环绕着两位天使，比起时代的主角的光环，我怀疑这背后肯定有什么我不明白的更深层次的原因。”
    “奇迹师擅于创造奇迹的大师这个魔药的名称让人浮想联翩啊！这就是‘占卜家’的序列2?”
    “我试探着又问了查拉图，所谓奇迹是否为命运的奇迹?‘占卜家’途径是否属于逐渐了解命运，操纵命运的途径查拉图略过了第一个问题，祂告诉我命运只是‘占卜家’途径的一部分，真正代表命运的途径是‘怪物’!”
    “祂为此举了几个“怪物”途径的例子，序列7‘幸运者’，序列5‘赢家’，序列2‘先知’，以及序列顶端的那个1，‘水银之蛇’!这又称‘命运之蛇’。这是我知道的第一个序列1，完全戳中了我!”
    “查拉图积累了十分让人眼馋的知识，出于对恶魔老乡的好奇，好，我承认还有一点忌惮，我向祂询问了“恶魔”途径的序列2名称。”
    “祂看了我一眼，似乎看透了我的内心所想。祂直言正是因为老乡的存在，祂才延后了第一次拜访的时机，因为恶魔们总是疯狂冷血的。祂说“恶魔”途径对应的序列2祂不太清楚，但是序列1的名称是“污秽君王”。这也是一个相当不得了的名字啊，一听就是副本里的大boss！为了扮演污秽君王，恶魔老乡是不是还要成立一个恶魔帝国嘶，细思恐极。”
    “……”
    “据我所知，‘怪物’途径应该是被生命学派掌握着，这个学派似乎还有‘药师’途径的部分序列，他们主张绝对理性世界、灵的世界和物质世界的三重划分，嗯，也挺酷的。”
    “查拉图还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生命学派崇拜月亮。为什么是月亮而不是进一步的黑夜女神”
    长长的日记终于被读完了，信息量巨大，克莱恩再度体会到了被知识塞满脑子的感觉，这也是他第一次得知序列1的名称，而且还是一次两个！
    「水银之蛇」，「污秽君王」，听上去都好让人心生向往啊，虽然「奇迹师」也很厉害，但总觉得还是比「先知」少了点气势，不知道占卜家的序列1魔药叫什么名字……通过早已得知的「怪物」途径的序列名称，克莱恩判断查拉图没有说谎。接下来的日记里仍然包含了很多的信息，比如非凡特性会遗传给后代，这也算回答了一些非凡生物相关的疑惑，符合特性数量不变的定律。在往后翻，他还得知了当前的“五海之王”纳斯特所罗门在罗塞尔大帝的时代就已经出生，是一位超过一百五十岁的高序列强者！
    读完了这一次的全部日记，克莱恩的万千感慨尽数被灰雾遮挡。他稍作停顿，用手指轻敲了下青铜长桌的桌面，含笑说道：“我要颁布一个任务。”
    任务！奥黛丽眼睛睁大，既忐忑又兴奋，同时，她发现“倒吊人”看似没有变化，实际上也变得异常紧张，只有“太阳”还懵懵懂懂，一切如常。
    “你们可以选择接，或者不接。”借助「小丑」的能力，他语气正常地开口，“我的一位眷者到达了贝克兰德，他希望完成一件事情，又不方便自己出面。”
    见“正义”等人没有说话，而是各自思考，克莱恩颁布了自己的任务：
    “他要完成的事情是，刺杀因蒂斯共和国驻鲁恩王国的大使，贝克朗让马丹。”
    tbc
    ————
    一小部分回忆。
    在最开始，理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好人而已。后来，他学会了不量力而行和飞蛾扑火。
    再编辑：哦哦对了，一直觉得爱德华的人物形象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仔细一想，白切黑+在某方面有让人恐惧的爱好+让人很有好感的外表和性格+很能打的中年男性+老婆去世了有个孩子+十字架。
    这不是言峰绮礼吗。

 第二十二章

    72
    “爱德华沃恩”的一天。
    我从因蒂斯风格的华丽奢侈的床上醒来，盯着帷幕层叠的床顶看了几分钟。所有的家具都和我相伴超过百年，床柱上的每一条浮雕的线条我都能闭着眼睛想象出来。盟友和理查每次看到它们的时候都会露出想要扣点什么象牙和宝石装饰下来，或者偷偷拿走一把镶金椅子、雕花抽屉去拍卖的表情。
    每晚十一点准时入睡，睡前喝一杯温水，早上八点起床，罗塞尔和阿黛拉都夸我有人性。
    我开始工作。顺便把盟友搬到旁边。
    自从祂来了之后，看账本的工作就能够由祂来代劳一些，祂看上去很不高兴，但我非常高兴。
    我把刚献祭来的各机构本月账单和极光会这周的支出报表整整齐齐地堆进了祂的婴儿车里，祂翻了个白眼，勉为其难地从中间抽出一本来看。只见账本的最后盖了个硕大的血淋淋的红章：
    本月「亏损」二百二十磅五苏勒八便士。
    盟友瞳孔地震，这个月亏了我两身衣服的钱，对本就不富裕的极光会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但祂已经接受了这一切，继续翻找其他报告。
    “财政申请：阿霍瓦郡的两位情报人员传递消息时不慎留下了错误的身份证明，事后被当做因蒂斯间谍抓捕，已准备好材料，共需要四百磅保释。
    批注：没钱。让他们自己越狱。”
    “报告：参与普利兹港的慈善活动时和高原人黑帮产生争执，造成五人死亡十人受伤，已善后。
    批注：做得不错，杀人可以，不要破坏建筑。”
    “报告：眷者阁下故意挑事，不愿参与贝克兰德东区的慈善活动，现已遣送回本部修养。”
    “报告：神使a先生通过了功勋考核，获得晋升资格，且本人意愿「依然以本途径晋升，这是离主最近的道路」拒绝相邻途径晋升，会内当前没有多余序列4特性，是否要发布搜寻魔药材料的相关任务”
    ……
    盟友开始忙碌，时而下达神谕，时而对着账单戴上痛苦面具。佛尔思沃尔小姐的稿件下午才会交来给我审核，歌剧配曲的进度可以稍缓。临近中午，我穿上大衣外套，悠闲地出门去商店购买食材和面包。
    碰到了另一条街上和编辑部有合作的律师事务所的一位先生，对方打了招呼，我也打了招呼。
    路过贝克兰德东区，查看了一下人民的绝望和痛苦。回想起之前魔女教派发来的合作申请，其中详细的内容是帮助一位高层人员消化魔药和完成仪式，仪式地点就是东区，届时可能会造成大规模的灾难。嗯，我必须承认喜欢魔女和猎人带来的灾难，但我并不喜欢灾难过后的死亡。如果她能够将灾难的过程和垂死的过程无限延长，那我会更有兴趣。
    不过对方的合作的条约是帮助盟友神降，现在极光会神降成功自然也就不需要合作。至于会不会修改条款继续进行，就不是我要思考的事情了。
    这是苦难与希望交织的街区，众神视野的盲区，邪教和极端情绪滋生的场所。
    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大部分都为了一口面包可以出卖任何东西，生命和灵魂是最廉价的，劳动力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我记得我应该见过巡礼教派负责这里的人，不过那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中午。回去做饭。盟友坚决不愿意用这种方法维持人性。
    祂只是序列8，由不得祂。
    我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祂的痛苦之上，这很好。短暂的午休之后，我带上已完成的乐稿提前出门，为下午三点多钟和佛尔思小姐的约谈做准备。
    在这一段时间里，我决定先去我喜欢的俱乐部打发一下时间，因为那里有各种休息的场所和足够多的下午茶可以挑选，还有专业的配置齐全的乐队帮助我事先预演——盟友神降之后我去那里打包食物的次数也变多了。如果不是必须是会员才能进入，我很希望佛尔思小姐能来这里和我谈话。
    又有人和我打招呼。我回以点头和微笑。
    短暂地交谈了几句之后，我得知前台正在给一位新会员办手续，和我打招呼的那位女士原来是我的作品的爱好者，而且每周都会来克拉格俱乐部。
    新入会的成员似乎是个侦探，他没有注意我，我也没有注意他。侍者轻车熟路地给我安排了有钢琴的私人阅读室，顺便通知了常驻乐队来进行排练。
    排练十分顺利。
    下午三点，和佛尔思小姐在老地方见面，相谈甚欢，我称赞了她精妙的烟熏妆。
    ——烟熏妆是罗塞尔发明的妆容。用于体现深邃的眼眶且增加五官立体感，在因蒂斯风靡一时。
    我在交谈时顺便问了问亚伯拉罕家族的事情，佛尔思小姐一无所知，并且对我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第四纪秘闻十分感兴趣。看来她应该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手链，并且成为「学徒」的非凡者的。
    她的手链和我当时携带的封印物聚合特性如此强烈，必然是亚伯拉罕家族的产物，再不济也是和亚伯拉罕家族密切相关的人物的遗留。既然佛尔思小姐使用了它，那么大概率会在满月的时候听到堕落母神控制下的「伯特利亚伯拉罕」的呼声。
    不过堕落母神和我没有直接利益冲突，我犯不着为了阻止祂去帮助亚伯拉罕乃至门先生。甚至，如果堕落母神稍胜一筹，早日撕开封印找回源质的几率也会变大，能够顺便压过欲望母树就更好了。
    她的进度不错，虽然越到后面字迹就越潦草，但是剧情和台词设计倒是比前两次都好得多。戏剧的台词比小说的对话要夸张又华丽晦涩，能够顺利转变过来是件好事——我很满意，这代表我能够顺利完成工作，于是我提前给了她部分稿费作为鼓励。
    皆大欢喜。
    我准备回家一趟把稿件和乐谱放下，但盟友说让我去一趟极光会，我问祂去干什么，祂说a先生接到了一个大单子，具体事项不太清楚，需要细讲。
    “一个刺杀因蒂斯大使的悬赏，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但是报酬是一万镑。”
    73
    a先生沉默地坐在地下教堂里，垂着眼小声祈祷。隔着一个位置坐在旁边的幽暗圣者同样一言不发，正揣摩着这个任务可能隐含的背后意义。
    “贵族的内部倾轧还是说鲁恩打算用这种方法挑起和因蒂斯之间的战争”克斯玛不太确定地自言自语了几句，“但是这种做法未必太直白、太明显了，且完成任务之后势必会遭到两国四个教会和军方的猛烈报复，你做的很好，我们承担的风险配得上更高的报酬，尤其是在主重回大地的关键时刻。”
    “赞美主。”a先生虔诚地念诵。
    “赞美主。”克斯玛也闭眼默念。
    地下教堂安静了几秒后，a先生率先开口：“我准备在今晚就去刺杀贝克朗大使，因为他刚好为了某些原因在家中举办了舞会，这是一个混入其中的好机会。为求速战速决，我祈求圣者的帮助。”
    “没有问题，你放牧的「记录官」的能力展开。魔女教派和我们的合作搁浅了，不然也可以借此获取她们的某些能力，疾病诅咒相当好用。”
    说罢，两人封锁了地下教堂。a先生使用「记录」的能力，克斯玛化身数米高的黑骑士，披挂着犹如用阴影锻造的铠甲，挥舞巨剑，一遍又一遍演示最为基础也最为强力的斩切技能。足足失败了二十多遍，才终于成功地记录上了一次圣者级别的跳斩。
    “目前看来武力已经足够，但是缺少一个控制对方的能力。”克斯玛变回人形，翻了翻a先生的“笔记”细细琢磨，“你可以使用律师途径的能力，贿赂或者扭曲来暂时禁锢，但是切换之后你必须面对被大使的随身保镖群起而攻的危险……”
    “我可以帮助你们，比如污秽之语「禁锢」。”
    总是隐含着魔性般的诱惑语气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来，恶魔从拟似的“深渊”中走出，面带微笑地和两人打招呼：“或许你们需要更直接的帮助不知道你能记录的强度如何，「死亡」应该足够把大使和当前场馆内所有活着的东西全部杀死，适合暗杀。”
    “感谢您的好意，我们的目的只是造成一位大使的死亡，而不是在场所有贵族、富商的生命，这会把他们背后的势力都牵扯其中。”赶在a先生开口之前，克斯玛立刻回答，“天使级别的非凡能力太过珍贵，被记录下来后大概能发挥出顶尖圣者的水准，或许，我们需要的是您的「禁锢」相关法术。”
    “混乱和绝望才是一切的本色，罢了，这是盟友的意愿，我只是来看看你们是否需要帮助。”
    深渊天使并不在乎被拒绝，祂的脾气总是好得难以想象，因此才更让人不敢轻慢又难言恐惧：
    “近日我们的信徒合作密切，我不介意多帮盟友的使者一些小忙，「死亡」、「禁锢」我都可以给你，如果你的记录上还有其他恶魔途径的能力，我或许可以通过灌注灵性把它们提升到圣者级。”
    a先生大喜，立刻放牧起记录官，反反复复尝试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将能力顺利记录。他已经事先联系好了提供帮助的对象，是一位被邀请参加舞会的木材商人。他们全家刚好都是主虔诚的信徒——到时候a先生会潜藏在随行的女儿的身体里，让这姑娘利用自己的容貌诱惑大使独处，他再伺机刺杀。
    这个虔诚可敬的姑娘必死无疑，因此极光会会给予这个为主牺牲的家庭赏赐和眷顾，帮助他们聆听主的圣音教诲，成为非凡者，改名换姓脱离后续危险。
    a先生走后，幽暗圣者开口询问：“您认为我们需要暗中调查悬赏的发布者吗”
    “我觉得不需要。”爱德华不以为意，“现在是收缩势力内部重整的时候，没有必要节外生枝。而且背后的发起者未必会让你调查到他的所在，杀死几个相关的赏金猎人只是断了财路，没有意义。”
    “我明白了。以及，眷者阁下不服从安排，在会内声望日渐糟糕，是否需要我来帮忙调停”
    “也不需要。”祂说，“这件事我会处理，如果他做了什么小动作或者逃走了，直接告诉我。”
    “是。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克斯玛说，“在东区某处发现了杀人案，对方使用了掏空内脏的杀人手法，我们怀疑贝克兰德有「恶魔」在暗中行动。”
    “……这倒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深渊天使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个颇感兴趣的笑容：“帮我留意一下，不过非凡特性聚合，他们迟早会碰上我……让我看看，是哪个家族给我送零食”
    tbc
    ————————————
    日更真的好累啊！好想摸鱼啊！
    三大恶魔家族看了爱德华就像雅各见了阿蒙。
    爱德华每次出门：气宇轩昂信心满满，实际上打招呼的人谁都不认识，你是谁，你是谁，你又是谁jpg

 第二十三章

    74
    “抱歉，我违背了我们的交易。因为我实在是太喜欢祂了，所以我杀了祂。哈哈，理解我一下毕竟被你吃掉、不能继续欣赏的话多少有些可惜啊。”
    “但是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我会密切关注各大教会和隐秘组织的封印物找来下一个替代品的。你可以相信我的信誉，何况我们此时是天然的联盟。所以，也请你继续多多留意我的源质的位置。”
    ——摘自某段无人知晓的对话。
    75
    真实造物主坐在床边的软椅上，对着天上的太阳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拧起了眉头。
    无论复盘多少次都觉得——这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从疯狂的牢笼中解脱出来，能够从和「上帝」以及极端的神性的无休止的斗争中暂时逃离，再一次安静地，平和地用人类的身体、用婴儿的眼睛再看这个世界。在经历了精神错乱、背叛之宴、死亡和数千年杂乱无章的怒嚎之后，再一次脚踏实地，无比清醒地行走在了大地之上。
    这是天赐的良机，仿佛是「命运」给自己的祝福和赌注，赌祂能够获得顺利地新生。
    是乌洛琉斯真的是乌洛琉斯虽然忠诚的命运天使已经将生命和运气托付给了祂。在对抗黑夜女神的交锋中退下，现在重新步入循环的河流中寻觅新生，但是两千多年来乌洛琉斯都不曾表现出能够用好运让自己不再疯狂的力量，为何这一次偏偏做到了可如果不是祂，又会是谁在暗中操纵这一切
    会是祂干的吗
    真实造物主想到自己那位让神都捉摸不透的盟友，脑子里第一个画面是对方脸上一贯挂着的冰冷又温柔的微笑，第二个画面是不可名状的黑暗料理。祂脸色微变，立刻把第二个画面甩出脑子。
    难道是封印物的作用不可能，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件能够让一位序列0的真神脱离疯狂的封印物，那它绝对不会流落在外，并且应该早已在历史上引发了一次又一次的神战，这种作用太珍贵了，众神会为了这件物品背弃盟友也不奇怪。
    而且「恶魔」途径本身绝不可能有这种力量，深渊是污秽的，会污染腐化一切靠近它的物质，生活在其中的恶魔绝非善类。祂没有理由帮自己，哪怕是因为被众神敌视，需要一个真神作为靠山和盟友。
    毫无疑问，深渊天使爱德华沃恩是个身份复杂的家伙。祂虽然是旧日遗民，却不幸地降临于第四纪末尾，在那个充满了血腥杀戮和死亡的时代里成为了恶魔。祂抛弃了旧日遗民应有的道德观，通过伤害他人让自己获利而融合入了这个世界。
    在祂找上自己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保持着相当糟糕的状态，直到后来同为旧日遗民的罗塞尔降临，祂主动接近对方后才似乎重新找回了旧日纪元里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找回了人性，恢复了正常……找回了人性，恢复了正常……恶魔恢复了正常
    真实造物主忽然觉得奇怪，但又无法说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祂这样的拥有较强自我管理能力的恶魔是众神乃至自己都愿意看到的，可似乎不是「恶魔」真正应有的样子！无法控制的虐杀欲望、冷血无情、对周围的事物没有同情心只有破坏的想法，这才是恶魔途径应有的样子。真实造物主恰好有一个可以拿来对比的例子——「恶魔君王」法布提。
    就算因为前者是旧日纪元的人类，也不可能用道德完全抗拒途径带来的扭曲，祂们的差距太大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怪异感就好像「深渊天使」知道疯狂嗜杀的恶魔会遭到围剿，所以故意把自己打扮成了无害的样子，却也不忘定时出来表现一下存在感（比如历史上罗塞尔开拓战争时期里发生的几次着名的屠城事件），免得众神觉得祂不对劲……
    可是祂为何能控制住自己途径的冷血欲望似乎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封印物」的可能性上。
    真实造物主苦思冥想许久不得其解，祂向窗外看去，偶然间看到街道另一边的住宅窗台上的盆栽开花了。几朵不算大的小花，成了灰暗墙壁的点缀。
    像是有一道闪电劈进了脑子，祂忽然想起——
    无数年前的某一天，祂在难得的清醒里凝视远方，偶然间看到爱德华沃恩带了一小把不知名的种子，似乎是爬山虎或者常青藤，祂准备把它们种在墙角，这样就能在第二年夏天来临时爬满整面墙。
    这是稀疏平常的一天，这一幕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景象。但是就在对方要把花种洒进挖好的坑里的那一瞬间，真实造物主忽然听见了灵性直觉的警告。祂的身体比意识的反应要快，瞬间就出声阻止了对方种花的行为——就好像，那些花种一旦落下，生根发芽，就会发生某种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样。
    76
    上午七点，克莱恩自行醒来，窗外的天空灰蒙蒙。虽然昨晚过得惊心动魄，但是经过一夜好眠的他已经恢复了精力。洗漱完毕，他来到一楼，打开门，从信箱中取走了自己订阅的几份报纸。展开《塔索克报》，他看见了大写醒目的头条标题——
    “因蒂斯大使贝克朗遇害，恐怖组织'极光会'宣称对此负责！”
    这么快而且“极光会”明明只是接受委托，为什么要宣布负责?嗯……也是，恐怖组织也是要刷逼格，要树立形象的，这样才能吸引到足够多的新鲜血液，这与秘密传教相辅相成……a先生很厉害嘛，他应该是「牧羊人」……克莱恩立在门厅处，详细地阅读着新闻。忽然，他注意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
    在新闻的描述里，记者大概介绍了“极光会”，列举了他们做过的一些违法事件，他们的名气瞬间超过了绝大部分隐秘组织。然后笔者用一种极尽夸大和恐怖的语气讲述了案发现场的惨烈——可怜的大使先生被折断了四肢，拧掉了头颅，凶手撕碎了他的胸腔和肚子，还把内脏撕扯出来被随意丢弃了满地。
    字里行间都透出血腥气，克莱恩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写实还是夸张，毕竟他觉得这种作案手法他非常熟悉——「恶魔」！虽然细节不一样，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和雪伦夫人那时一模一样！这绝对是恶魔途径！
    但是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结束了……克莱恩思考无果，惶惶不安了几分钟后吐了口气。金发蓝眼的保镖小姐就藏身在某处，他只是一个“初入非凡世界的新人”，如果表现出对恶魔仪式出人意料的敏感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他侧头望向窗外，看见淡薄的雾气弥漫，稀疏的阴雨滴落，天空阴沉沉。
    而接下来，他得出门去捉奸了。
    77
    衰败君王用指尖推了一下一颗星球，让它违背物理学定律地在空中转了一圈。
    这颗只剩下四分之三的星球的大地早已干涸，不存在阳光、雨水等任何让植物生存的必备条件，自然也就不存在食物、温度等任何让动物生存的物质。可这样一颗在一万年前就应该死去的星球仍然保持着活性，仍然有活着的外星生命苟延残喘。它们早该死了，可是灵魂和最后一点生命被锁在了身体里，死亡的概念被夺走，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永恒的衰亡。
    衰败君王注视着它。一万多年前祂刚刚路过这颗星球的时候，上面的生物正蓬勃积极地发展着。
    这些生命追求力量，崇尚科技，在追逐强大武器的斗争中无数次地向同类发起战争，这份自取灭亡的勇气引得祂驻足观看。只一千年，发展到极致的武器力量和内战就让人口只剩下五分之一，一位绝望的士兵启动了最后的灭绝武器。希望它能将所有的生命都杀死，让永远笼罩在战火中的星球真正地迎来安宁。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终日不绝的战火阴云和自相残杀的惨状让路过的神灵产生了兴趣。祂饶有兴致地捏碎了那件最终灭绝兵器，顺便不小心捏碎了四分之一的行星。祂在一千年前种下的花在吸收了无数生命的可能性后终于开放，扎根于星球的概念，固定了这颗星球上所有生命的形态。让它们保持这一刻的状态然后衰弱下去，至今为止，已经过了一万年。
    又看了一会儿，祂开始觉得无趣。祂摘下花朵，注视着失去了锚定的星球如同沙堡一样飞快地溃散。大地开裂，露出熄灭数千年的地核，残余的一切都和上面的生命在转瞬之间化作宇宙的尘埃。
    祂听见最初赞美祂、后来咒骂祂、再后来祈求祂的生灵们在毁灭到来的这一刻狂喜地高呼赞美祂的名，像是迎接新生那样欢喜地迎接死亡。
    小小的插曲过去，一个星球的灭亡没有引起任何神的注意。诸位外神们一如既往地维持着诡异的和平，灵性的世界吵闹不休，真空的宇宙默然死寂。唯独「伯特利亚伯拉罕」低低的呓语断断续续地传来，这大概是星空里唯一活着的声音。
    祂注视着地球。祂们注视着地球。
    千年如一日。
    tbc
    ——————————————
    真造有隐约的猜测，但不敢确定，毕竟没有证据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何况如果爱德华真的来自天外，贸然揭穿对方可能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真造当时灵感报警，是因为爱德华的行为。
    「衰败君王亲手种下的花朵，必为毁灭世界之花。」
    「凋零」途径。
    低序列掠夺生命，散布衰竭，在中高序列质变，掠夺对象从有形的“生命”变为无形的“可能性”，最后延伸到由可能性交织出的“文明”。
    每一个生命都有无数的可能性，无数的可能性交织出行星的未来。而衰败君王可以将星球为范围的可能性全部抽干，连死亡也夺走。花扎根于星球的概念，吸收生命的可能性，将悲哀美好和不愿放弃的生命作为肥料，直到只留下「衰亡」这一个可能性。于是无数本可以绚烂绽放的生命走向末路，星球也失去未来。
    一切的希望都被剥夺，浇灌出祂手中的灭世之花。

 第二十四章

    78
    “贝克朗死了死在鲁恩，被极光会刺杀了”
    因蒂斯，特里尔郊外某座贵族的庄园里，一位金发斑驳老管家正在向他的主人汇报。对方是个看样子还不到三十的年轻男子，眉眼锐利，有着前王室索伦家族标志性的红发和碧绿的眼睛。但那发色作为红色太暗，在阴暗处更似红棕色，显然不是嫡系。
    “死就死了，一个大使而已，情报部门要的第二代差分机手稿弄到了吗”
    “没有，甚至还暴露了我们的目的。”老管家半躬着身子，恭敬地回答，“大使，不，前大使阁下的任务圆满失败了，情报部门内的家族成员正在讨论对策，最后他们决定把这件事情交给您处置。”
    “……要死就把损失降低到最小啊，真是死了都还在给人添麻烦的废物。”
    青年啧了一声：“鲁恩那边会给出官方解释，他们自己调查，我们的人只要做做样子就可以，给他报仇纯粹浪费时间。这也要推给我，家族那帮老头到现在都还没把当年被父亲大人吓破的胆子找回来”
    “世袭爵位被剥夺了，家产和庄园也被我送出去一大半，我这么多年也没有娶妻生子刺激他们的打算，这帮家伙居然还想从我身上压榨什么出去”
    “特雷纳大人，慎言。”老管家提醒，“永恒烈阳教会的大主教希望您下午去一趟，因为这件事。”
    “……教会找我，又要让我表态不会，不会连大使刚好被极光会刺客暗杀这种小事都要上升到当年的恩怨上”特雷纳不悦地皱起了眉，但几秒钟后就重新舒展开来，“也好，大主教最近不是想翻新一下教堂的雕塑和管风琴么，把从拜朗那里得到的黄金、香料和宝石带四成过去。先打通一下关节，免得家族借此机会为难我。能用钱打发的事情就是小事，我最大的筹码是议会议席，那可不能丢了。”
    “我是索伦家族的战争主教，不是恶魔的眷属，大主教和教会无非就是想听我这么说。这件事情我不会管的，到时候找个愣头青随便调查应付过去。”
    “好的。”老管家说，“恩斯特大人昨晚拍了密报过来，希望获得一些冬季的物资援助。”
    “冬季那家伙一年四季都需要物资援助。”特雷纳挥了挥手，转过身看向落地窗外的花园，“按照往年的惯例看着来，通过进货渠道从弗萨克进口棉花，要尽量把价格压低，不够的量从种植园补上。”
    “就这样，帮我给大主教递帖子，既然要我表态我就积极一些，今天下午就去拜访。”
    “是。那么我会帮您推掉下午的狩猎活动和晚上的舞会邀请。”管家说，“伊莲小姐两周前就预约了和您的见面，在今天下午两点钟，也要推掉么”
    “伊莲……啊，是她。我记得她是旁系里更不受待见的一支，马上要继承家业去行商。”特雷纳回忆了一下这位聪明的亲戚，“第一次见面就能对着我这张脸喊曾曾外祖父的孩子可不多，看在同为旁系的份上，我也算给了她前期不少投资。推掉，把我的护身符借给她，比起嘘寒问暖，她更需要安全。”
    “遵命。我会派人通知伊莲小姐。”
    “没别的事了。”特雷纳说，“去安排。”
    79
    周一，保镖小姐的雇佣结束了。这段时间过得水深火热的克莱恩恢复了自由和松快。
    通过罗萨戈的遗物，“世界”假人已经顺利部署。塔罗会开始时，看到又有新人加入的几位老成员都有了明显的情绪显露。“正义”小姐略感好奇，并用观众的状态分析着新成员的性格特征，“太阳”先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多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而“倒吊人”先生的肢体动作表现出了紧张和防备，他在观察和猜测新人的能力，试探是否会对他产生影响……
    克莱恩微微一晒，先是将简单的任务“寻找兰尔乌斯”发布了下去，随后操纵假人“世界”开口：
    “'愚者'先生告诉我，可以在这里颁布任务和搜集材料，是这样吗”
    “是的。”“正义”小姐非常有主人翁意识又矜持地开口，“但是你必须耐心等待，接下来是独属于'愚者'先生的阅读时间。”
    “愚者”似乎是高深莫测地笑了一声，一直暗中观察的“倒吊人”先生注意到上首的神明投向自己的视线，连忙谦卑地行了一礼，说道：“这一次还是六页日记，剩下的最后一页下次给您。”
    克莱恩将对方具象的六页日记取来，低头看去：
    “二月九日，我拥有了第三个孩子，我给他取名博诺瓦。我给予了他相当于序列5非凡者的特性，这让我减轻了负担，能更快地消化魔药，加速晋升，而刚出生的他已经是能展现各种特异的‘星术师’”
    “查拉图暗中拜访了我，我向祂询问了孩子们的未来，祂一句都不肯说明白！真是的，占卜家说话永远都这么难懂，真想撬开他们的嘴巴问个清楚！”
    “……我很难相信，我可爱的、善良的、爱护弟弟、崇拜爸爸、心疼妈妈的贝尔纳黛以后会憎恨我、厌恶我、背弃我不，查拉图又不是先知，祂的占卜不能全信，忘记这件事情，罗塞尔！”
    “……”
    好像有一点狗血家庭剧场的味道……克莱恩一边琢磨其中信息一边吐槽，若有所思地翻页：
    “五月二十二日，索伦家族的弗洛朗竟让想让我当他的手下！他的态度简直让人无法接受，我发誓，将来一定要让他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不过，他提到的一些事情确实很有意思。”
    “索伦家族竟然已经拥有了两千多年的历史，比工匠教会诞生的都要早。漫长的历史给予他们的肯定不只有傲慢，肯定还有不少秘密和封印物，真是一座让人不敢直视的矗立于地上的庞然大物啊。”
    伴随着罗塞尔对索伦家族和弗洛朗的一些咒骂和思考，克莱恩心情愉快地往后翻阅着。
    “八月十一日，弗洛朗这个傻逼又在炫耀了。”
    “他说他是索伦家族这一代最有希望成就高序列的人，因为他与他的曾曾祖父很像。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这家伙哪里有天赋。何况，在非凡领域，天赋重要吗”
    “老乡的近况给我增加了一丝快乐，祂被索伦家族的一位小姐看上了，这让祂很是头疼不知如何处理。可那位小姐只有序列6，索伦家族居然默许她的行为，难不成是觉得可以通过老乡来拉拢我”
    “哈哈！想屁吃去！”
    “不过通往高序列的障碍主要在于，非凡材料获得的难度和对应仪式的麻烦，当然，必须承认，那种天生的非凡者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弗洛朗的曾曾祖父是位高序列强者像他就意味着有天赋”
    看来写这些日记的时候罗塞尔大帝还相当青涩，我倒是能大概明白弗洛朗话里“有天赋”的意思……克莱恩微微点头。如果说这部分内容还能让他觉得轻松写意，那么后面的日记中隐含的信息就让他震撼不已。1之上的序列0，真神所在的位置，包涵22条途径的亵渎纸牌，成神之路……每一件都是说出去足以改变非凡世界格局的不可思议的情报、足以让教会坚不可摧的体制剧烈地震的惊人消息。
    所以，当初罗塞尔大帝后悔没有选“占卜家”，“偷盗者”，“学徒”是因为这三条途径的真神还没有诞生罗塞尔的图谋比我想像中的要大啊……
    等到看完了全部的日记，“愚者”克莱恩稍作平复，操纵起“世界”加入自由交易和讨论中。
    80
    爱德华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似认真实则发呆地浏览着最近的信息。
    一是大气污染委员会的成立，鲁恩王国终于开始注意环境污染，但是这个由下议会议员、部分贵族、无烟煤商人和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组成的委员会能发挥多少作用就不可知了。其二是关于最近的连环杀人案，目前受害人还是个位数，警方和教会都没有头绪，但是对方毫不掩饰的杀人行为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其中想要引起社会恐慌的目的。
    这部分爱德华稍微关注了一下，因为警方和教会显然不如非凡特性聚合来得好用。
    第三件事是王国准备通过政府雇员考试的相关条例，这段时间的大小报纸都在为这件事情造势，就连理查恩斯特都特地写了一封短信过来——献祭，寄信要花钱还浪费时间——高兴地提到了这个“造福人们”的条例。因为基金会里一部分成绩优益、接受过教育的年轻人们终于又多了一条路可选，或许有机会跨越阶层，拥有更好的生活和未来。
    爱德华简意赅地打击祂：“国王为何急急忙忙地出台政策，你看到的就只有这些吗”
    理查诚恳地回复：“哪怕大人物们只是为了自己才做这些事情，对人们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
    好。恶魔兼外神心想，懒得进一步打击对方。人类的思想不好理解，这种纯粹的人类的心思就更难以理解了。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祂感到满足，这么久了祂还是跟以前一样心思单纯又好打发。
    神降事件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极光会里的眼线们应该已经把刻意流露出的信息传递了回去。盟友这两天回去查看情况，看看是不是回归的好时机，顺便和本体交流，逐步过渡力量回到序列7。极光会的事务大概已经不用自己操心，爱德华也乐得清闲。
    时值正午，街上和公园里都没什么人。祂喝了一口从咖啡店打包出来的饮料，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了一丝与众不同又万分熟悉的祈祷声。
    ——与众不同就在于，这指向了「衰败君王」。
    “罗塞尔”前因蒂斯行宫伯爵自言自语，“又给我打骚扰电话看来祂今天精神状况很不错。”
    祂接通了这个“电话”。眼前显露出一片阴暗深邃、破败不堪的场景，隐约可见是巨大建筑的内部。祂看见了一个端坐在王位上的黑影，皇帝的手边放着一块不规则的石碑，覆盖着扭曲的阴影和文字。祂的身躯上遍布着红色的裂口，如同眼睛或月相那样反复撕裂闭合，又有浅青色的花枝穿透黑影将祂束缚在王座上。阴影看上去奄奄一息，支离破碎，但尽管如此，祂依然用冷酷威严的眼睛注视着世界的另一端。
    ——独一无二的「黑皇帝」罗塞尔古斯塔夫！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一阵狂乱到极点的带着强烈的憎恨意味的声音直接被塞进爱德华的思维，和呓语不同，这是来自一位真神的极端情绪的癫狂诅咒！
    「疯狂的天使，冷血的恶魔！」
    爱德华未做抵抗，于是容器本能的自我防卫在一瞬间就被击溃。砰！祂的半边脑袋当场爆开，裂开的血管和炸碎的眼珠各奔东西。血液飞溅出数米，沾染了天使的血的花草立刻变异得邪异又恐怖。过了几秒，因黑皇帝的恶意灵性而沸腾到几乎爆炸的血管平静下来，爱德华脑海内回荡的怨恨低语彻底平息了。
    「我故乡的国度自古就有带着忠臣殉葬的传统，我最亲爱的刽子手，你何时来坟墓里陪我」
    血肉蠕动，祂并没有急着修复自己，甚至连抓着报纸的手都没有松开或攥紧。
    “我们之间的关系都不能让你用更柔和一些的方式来和我打招呼吗”深渊天使将落在脚边的眼镜捡起，擦了擦平光镜片上的血迹，架在残存不到二分之一的血肉模糊的鼻梁上，朝着那位仍然用冷漠且隐含疯狂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黑色皇帝微微一笑，用仅有的半边头颅，露出一口整齐的白森森的牙齿。
    “我很喜欢。”衰败君王的容器说，“谢谢。”
    tbc
    ————————
    简单的新角色介绍：
    特雷纳索伦沃恩。爱德华的亲儿子，索伦家族的旁系，“战争狂”。长得很帅每个月换女朋友，傲慢矜持，目前退休摸鱼，崇尚力量又怕爹，目前是序列3战争主教，以后也不会晋升，一种敌方佛尔思。
    爱德华：（回复）我对你的坟头还挺感兴趣的，确实很想去，你把地址告诉我。
    罗塞尔：（已读不回）（拉黑）

 第二十五章

    81
    把被我的血污染的杂草野花拔起来，用试图咬我的报纸裹起来烧掉。把扭曲变形的颅骨打碎重塑，把沾染血迹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等到骨头重造完毕就将眼珠塞回原位，之后依次再生皮肤和毛发即可。最后擦干净眼镜和脖子椅子上的血肉，顺便施加一点灵性力量，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捏成一些品质完美的高阶符咒。一切就恢复如初了。
    罗塞尔骂完就挂电话，也不给我回复，祂总是这样，我理解。毕竟祂清醒的时间本来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还要抽空给我打骚扰电话刻墓碑，再把碑文和呓语一起塞进我的脑子里，确实是很耗费灵性。
    交流只过了两分钟，周围没有人路过。但是很快就要到下午一点了，悠闲的午休时间即将结束。
    这两天没什么工作安排，我可以尽情摸鱼。
    82
    “终于被我跑出来了。”
    兰尔乌斯用一顶鸭舌帽压住头发，挡住自己标志性的宽阔额头。他低着头挤在东区来来往往的工人中，将鞋子叠高了五厘米，又摘掉了自己的黑色圆框眼镜，把自己彻底伪装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还在脸上细致地刻画了两道凶狠的疤痕，改变了面部结构。这样，就算有人拿着他的通缉令画像站在面前，也无法立刻发现他就是卷款一万镑的诈骗犯兰尔乌斯！
    “极光会这群见不得光的老鼠到底发什么疯，居然在做什么慈善活动……哈哈，骗三岁小孩子谁不知道你们是个已经成名几百年的邪教组织”
    他在东区人头攒动的地方来回奔走许久，换掉外套，好不容易才彻底把两个保镖甩开。
    原本还以为能在极光会大展拳脚一番，结果来了之后不是被指派着去筹集资金就是在福利院和一群小鬼玩过家家。何况信仰真实造物主的人基本都没有任何油水可捞，不是疯子就是穷人，有点小钱的都上交教会，比起当个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神眷者，不如早点逃走，再想办法把身上的神赐毁掉！
    幸好，今天那两个傻大个被酒馆里的赌局吸引了注意力，自己才能悄无声息地跑掉……兰尔乌斯腹诽，在阴暗狭窄的巷子里穿梭。这时，他的鼻子抽了一下，闻到了前方拐角处传来的浓烈血腥味。
    啪嗒，啪嗒。
    什么声音像是脚步声，有什么东西正从前面走来。又像是血落在地上，还伴随着嘶嘶的低吼声。
    巨大的力量差距让兰尔乌斯在意识到对方的存在的一瞬间恐惧到动弹不得，脚步声从拐角处走来，在狭窄的墙壁上来回反射，缓慢沉重，越来越近。
    啪嗒，啪嗒。一步，两步。
    兰尔乌斯慌忙躲藏起来，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接着，他看见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前方。
    那个黑影四肢着地缓慢前进，身上有被泼洒上去一样的斑斑血迹，毛发都被染成了可疑的暗色。在昏暗狭窄的巷子中，它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恐怖的噩梦。兰尔乌斯屏尽力把自己藏在角落的阴影中——“恶魔”！他立刻反应过来，他看见了这阴影的真身，那是一条巨大的黑狗！它尖锐锋利如刀的牙齿上牙缝里卡着一根看不出来自哪里的骨头！
    毫无疑问，它正是这段时间一连串杀人案件的真正凶手，序列6的“恶魔”，即将晋升的“恶魔”！
    该死，居然在这时候撞上！兰尔乌斯的额头滚落大滴的冷汗，头发上用于伪装的廉价金色染剂微微掉色。仅仅序列8的欺诈者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地看着那叼着人类肉块的恶魔缓缓靠近……完了！自己身上的神之血肉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威慑作用！就在此时，恶魔犬突然耸动了两下鼻子，停下了脚步，兰尔乌斯听到拐角处远远地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
    “你身上，那股大恶魔的气息来自谁”
    这里还有另一个恶魔！兰尔乌斯差点晕过去。
    “……那，那是……”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在巨大的恐惧中脱力地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贴到地面上，“极光会的「深渊天使」，祂现在就在贝克兰德。”
    拐角背后的人沉默了。他刚才一副气势汹汹要灭口的架势，但是在听到那个称号之后瞬间收敛了声息，兰尔乌斯喘过气，敏锐地发现恶魔犬也出现了一丝焦躁不安的情绪，大概是受到了主人的影响。
    “你要怎么证明你说的话你一个低序列，怎么证明那位是天使，而不是一个高序列强者”
    面对恶魔犬背后的恶魔咄咄逼人的发问，兰尔乌斯已经松了口气，并且在心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不屑。对方的反应就像遭受了自己欺骗的人，在被卷走全部家产前苍白无力的最后确认。刚才还来者不善，一听到贝克兰德有更强的恶魔就害怕了。当然，他懂得审时度势，眼前这两个恶魔不是好惹的，于是他在脑子里翻找了一些相关情报，老老实实地回答：
    “……祂缺乏对人类个体的识别能力，而且记不住我的名字。一直用「诈骗者」、「协助者」或者序列来称呼我，基本上只凭借我身上的标记来辨认。”
    恶魔久久地沉默了，恶魔犬进一步焦躁起来。
    “你说的是真话，这和我得到的情报吻合。祂为什么没有杀死你”
    “……因为我在帮助极光会完成一件重要任务，所以祂没有杀死我。”
    兰尔乌斯此时已经完全确定对方被自己吓住，稍微神定气闲了一些，但一想到那个恐怖至极的梦境，诈骗者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栗，沉浸在恐怖的回忆中，手指无意识地抓挠起自己的胳膊：
    “但是，祂——祂给了我一个警告。在我准备逃跑的时候，祂降临在我的梦中，唤醒了我的意识很快我的四肢会再生……嘿嘿，就这样重复了很久很久，当我第无数次承诺绝对不会再逃跑之后，祂才将我放走。我睁开眼看到窗外的阳光，发觉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兰尔乌斯两眼发直地念念有词，这次他的恐惧有九分真实一分演技。
    而恶魔觉得这种程度的折磨堪称温柔，居然只是折磨精神稍作恐吓，按照贝利亚家族的爱好就应该付诸现实。第一天斩断双手，第二天砍断双脚，然后按照份量每天将四肢斩断一截……反正在刺杀尼根公爵的任务结束后就会离开贝克兰德，可以在庄园里的佣人身上实践一下，看看人能活多久。
    杰森贝利亚在脑海中畅想着鲜血、惨叫、和即将变成肉块的普通人们。
    忽然，他心里一动：安德雷拉德和诺斯已经式微，而自己家族里那位似乎正在筹划晋升仪式，在拜血教和家族里发布征集天使蛛丝马迹的任务，如果自己能够将「深渊天使」的准确行踪轨迹传递回去……
    嗜血的笑意扩大了，魔药带来的疯狂让他将长辈们的告诫抛到脑后，他死死地盯着兰尔乌斯，像在看一块肥肉。过了几秒，杰森贝利亚定了定神，嗓音嘶哑地开口：“有人在靠近这里，我已经记住你的味道，联系你的时候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如果有隐瞒，我就让你成为我的爱犬的口粮。”
    兰尔乌斯不敢不从。两位恶魔迅速消失在了兰尔乌斯的感知中。
    几个呼吸后，他确信对方已经走远，这才缓缓地起身，离开阴暗的巷子后迅速找了个方向逃走。
    83
    a先生看了看对面的人。
    z先生也看了看他。
    两位极光会神使在狭小的禁闭室里相顾无言，过了半小时，z先生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进来的”
    a先生的脸庞扭曲了一下，他别开头：“……问别人之前，应该先把自己犯的错误说出来。”
    “好，我的错就是把眷者阁下弄丢了，不，现在他已经是一个逃犯。”在两个月内接连出错，导致自己在组织里信誉名望大幅度下降的z先生叹了口气，感慨时运不济，“幽暗圣者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出去之后让我继续负责和巡礼教派的合作，但如果之后再犯错，z这个头衔就要给别人了。那你呢”
    “……我的错误是。”a先生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将头靠在墙上，“第一个是在刺杀贝克朗大使的时候，我完全忘记了圣者让我们暂时低调行事的教诲，变身恶魔之后被负面情绪控制，不仅杀了大使，还用他的血在墙上写了'极光会负责'几个大字。”
    z先生沉默了两秒：“我理解你，毕竟我们本来的行事风格就该是这样。”
    “第二个是……啊，主下达了神谕，让我们为祂在大地上放牧羔羊，多与巡礼教派合作，帮助我们的盟友既是帮助我们自己……圣者阁下还为此制订了工作考察表，每月评选最佳信徒，奖品是主亲手赐予的符咒。z，我的同胞，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我知道！”z先生有些激动，他发现a先生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所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从被主拯救的那日开始，我就立誓要成为主最虔诚的信徒，有这样的事情我怎能不全力以赴来博得主的垂青！”a先生慷慨陈词，然后倒回墙角，“然后我太激动了，这个月的第一天就因为抢名额和其他同胞打起来了，最后我们都被关进禁闭室。”
    “真羡慕你。”a先生说，“虽然你屡次犯错，但你负责人员调配。只要能累计工作20天我的第一就稳了，z，我的朋友，能不能打个商量，我必有重谢。”
    “不行。”
    z先生斩钉截铁：“我也想要主的神赐符咒。”
    禁闭室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两位虔诚的神使先生怒目相视，友谊的小船翻得悄无声息。
    tbc
    ——————————
    爱德华：消耗劳动力不行啊，你得刺激他们。
    真造：那这样，为了鼓励大伙积极参与慈善事业给我增加更多更稳固的锚，我决定每月评选优秀员工，赐给第一名我亲手捏的符咒。
    极光会一听这还得了，上到a先生下到序列9，吃都不饭了睡都不觉了每天就搁慈善机构努力工作争业绩。理查回来贝克兰德一趟，省钱不开灯摸黑，走了五步被绊了四次，满地都是内卷的打地铺极光会人。
    理查：怎么回事，我的基金会被极光会占领了吗！
    理查：原来是这样，主真好，主找来这么多心地善良的打工人，谢谢主！

 第二十六章 不要玩梗，会被发现的

    84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爱德华从克拉格俱乐部的藏书室出来，下楼前往餐厅吃午餐。一份高地风味小羊排，一个草莓奶酪蛋糕，饮品选了开胃苹果汁。羊排则勉强算是主食，今天的限量供应的奶油龙虾值得期待，之后还可以去拿一份美味的海鲜意面。
    奶酪蛋糕酸甜可口，果汁会带来完美的味觉体验，羊排的肉质多汁美味……这是人类的味觉，爱德华慢慢悠悠地用刀叉切割着盘中的食物，奶酪的味道类似知性体失去的最后一丝希望，搭配生菜的鸡肉有着的消化星核的清爽口感。苹果汁和利口酒能够带来一次性摄入过量的食物和知识后眩晕又满足的感觉。这是非常低效率的进食，但感觉不错。
    吃了小半，一个人类走到了桌边。
    “中午好，沃恩先生。”这个男性人类轻快地开口，“最近总是能在俱乐部见到您。”
    “是的，现在正是新年前最清闲的时候。”
    爱德华礼貌地回答，顺便将这个声音和自己在“克拉格俱乐部”这个分类下储存的出现频率较高的声纹做对比，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今天的小羊排很美味，或许你可以考虑尝试一下，塔利姆先生。”
    “说得对，我正好还饿着。”刚结束上午工作的塔利姆欣然接受，快去前往自助取餐区，回来的时候已经带了两份小羊排和馅饼。他坐在爱德华的对面，并不急着吃饭，反而很有兴致地开口询问：
    “沃恩先生，最近的连环杀人案真是闹得人心惶惶，你有关注这件事情吗”
    “当然有。”爱德华吃了一口意面，“这是很有趣的创作素材，我一直在通过报纸了解情况。”
    塔利姆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侦探们也都很关注这个丧心病狂的案件的后续。”他朝旁边的一张桌子努了努嘴，“那边两位都是我的朋友，一位是记者一位是大侦探，他们正在讨论这件事情呢。”
    祂看着食物，点了点头：“既然这件事情引起了这么广泛的关注，那应该很快就会找到线索。”
    “但愿如此。”塔利姆摇头叹气，十分自然地又提出另一个话题，“不知道您对爱情有什么看法我的一位朋友最近终于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见钟情的对象，但是双方都没能从这段恋情中获得慰籍。”
    “对了，沃恩先生，您拥有丰厚的家产和出色的人脉和魅力，为何不找一位女士共度余生呢”塔利姆跑了题，“听说您曾经还作为军人活跃于战争，如果您再年轻十岁，我都会希望聘请您来做我的导师。”
    “……我曾经迎来过一位女主人，所以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下一个人了。”祂看了眼自己右手无名指上不甚明显的一道疤痕，那里曾有一个戒指。光辉事迹至今为止依然作为恐怖故事或童谣流传某些地区的恶魔十分谦虚，“至于参军，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而已。”
    “啊。”塔利姆愣了一下，“很抱歉提起您的伤心事，我并不知道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没有关系。”
    “那他们是碍于身份，还是世俗的眼光”爱德华随口问了一句，并没有指望获得塔利姆的回答，“现实不能和故事比较，要不考虑一下私奔”
    “这可不行！”
    塔利姆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制止，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坐在附近的绅士小姐们都诧异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他。塔利姆赶紧咳嗽两声，双颊憋得通红，压低嗓子解释道：“私奔不行……沃恩先生，其中那位阁下是大贵族的重要继承人，如果他跑了，为了找到他整个贝克兰德都会被翻过来的！”
    “所以这其实是灰姑娘的故事”
    “没错——哎，真让人苦恼，但是恋情就是这样，总是来的这么不讲道理，对”塔利姆不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赶紧换了一个方向，“对了，新来贝克兰德的一位商人先生解决了住处的问题，预订下个月在家里开办宴会，结识新朋友。”
    爱德华看着他，等着他接着往下讲。果不其然，这位先生兴致勃勃地开口：“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那位姓卡特的商人先生在自家新买的宅邸下面发现了大片古老的遗迹，遗迹里栖息着毒蛇，很像戏剧或恐怖故事的开头，对不对这是卡特先生自己说的。他还说帮助他解决问题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出色侦探。沃恩先生，你的家里没有管家也没有仆人，或许以后会有需要这位侦探帮助的地方。”
    我有仆人，从6到3，都是恶魔，当然，他们不会让你看见的……深渊天使静静地想着，回答：“你说得我都有些心动了，请问他的尊姓大名”
    “就是坐在那里的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
    塔利姆抬手一指，然后愣在原地，因为他们聊得太久，有事要办的记者迈克先生和侦探都已经先一步离去。他只得抓了抓脑袋，苦笑着说：“看来只能下一次再为你们引荐了。嗯，那位大侦探的名字叫做夏洛克莫里亚蒂，他非常高明，相信很快就会在贝克兰德广为人知，到时候肯定会传入您的耳朵。”
    爱德华沉默了了几秒，忽然问了塔利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罗塞尔大帝有没有出版过一套叫做《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侦探连载故事”
    马术教练脱口而出：“那是什么”
    85
    周三晚些时候，将从奥黛丽小姐那里得到的简单任务“寻找兰尔乌斯”的相关信息委托给几位在东区比较熟识的赏金猎人之后，休略做思考，走到达拉维街和另一条街道的交汇处，敲响了“恩斯特基金会”建立的慈善学校的大门。
    这个小小的慈善学校只有两栋三层的小楼，矗立在街道上比较整洁比较安静的地方，一栋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和老师们的宿舍，一栋是上课的地方。
    在只有一只眼睛、上了年纪但仍然健壮到可以一打五的退伍军人门卫大叔的严厉注视下，休卸除了身上简陋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然后她进入教学楼，直接走到顶层，礼貌地敲了敲一个房间的门。
    “进来。”里面穿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休推门进去，看到那位熟悉的姑娘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刷刷地写着什么。见客人进来，这位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张有着大片疤痕的脸：“休，什么事”
    “玛利亚小姐。”面对这位慈善学校的校长、“恩斯特基金会”贝克兰德东区的负责人，休不敢大意，立刻说明了来意，“我正在追查一位诈骗犯，他现在似乎躲在了东区，希望能够借用您的力量。”
    “诈骗犯”玛利亚先是眼睛一亮，随后想到了什么，语气微妙地反问，“我能问问他的名字吗”
    “他叫兰尔乌斯。”休回答，玛利亚的脸色变得更加微妙，“他已经卷走了累计超过一万镑的金钱，西维拉斯场、私人以及组织对他的悬赏非常可观（休在这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我觉得可以一试。”
    “……”玛利亚沉默了一下，随后点头，“好。”
    “我会帮你留意这件事情，所以也希望你能尽早收集来有用的线索。”她沉稳地回答。
    目送休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后，这位既是慈善基金会成员，也是邪教组织「巡礼教派」的东区负责人的律师小姐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从自己手中的一叠文书报表中抽出一张昨晚刚刚送来的简单密信：
    “确认兰尔乌斯潜逃，已撤销此人「神眷者」的身份，视为背叛者，尽量活捉，允许就地杀死。”
    落款是z先生。
    “赏金猎人居然开始追捕兰尔乌斯，这是巧合还是他自己暴露了蛛丝马迹”玛利亚喃喃自语，望向窗外，刚好看到休离开慈善学校的背影，“她最近可能会多拜访几次，这件事情有必要回信给z先生。”
    “除此之外还有疑似恶魔晋升的连环杀人案，以及最近突然猖獗起来的少女绑架……”
    近日东区比过去还要不太平，暗潮涌动。玛利亚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她从抽屉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小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随后叹了口气。简单的黑发和本就不算出色的容貌，再加上曾经在非凡事件里受了重伤，大半张脸都被恐怖的疤痕覆盖，就算她想要把自己作为诱饵，绑架犯也看不上她。
    何况还有失业安置处理、家庭纠纷调解、帮工人公会打官司索要工资等等事务，她抽不开身。
    “阿德米索尔！”玛利亚迅速地写好了短报，喊来自己麾下那位虽然看上去不太聪明但还比较靠谱的成员，把信塞进他的手中，嘱咐道，“放学后，你回去的时候把这封信交给z先生，让他把在这里工作的极光会成员带一些回去，免得弄出什么事情。”
    新晋不到一周的怪物先生左手拖把抹布，右手拿着密信，迷惑且认真地点了点头。
    86
    「我亲爱的朋友：
    特雷纳，展信安！已经收到你的管家寄来的冬季物资清单，感谢你的捐赠，我会尽快做好接收准备。
    基金会内情况安定，得益于大家的努力，亏损比起往年来有所减少，年度报表下一次会随信寄来。
    另外，感谢主的仁慈！亲爱的朋友，极光会似乎得到了真实造物主的神谕，开始和我们更加密切更加认真地合作。极光会成员踊跃工作，每天都是再创新高，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工作认真，我很感动。
    你忠诚的合作者
    理查恩斯特」
    经历过家族衰落、罗塞尔政变、因蒂斯革命的特雷纳子爵感到十分迷惑，他盯着这封短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五分钟，黑色的问号充满了他的脑子。
    想不到有生之年自己居然能看到有人用善良来形容极光会那帮暴民，特雷纳心情复杂，第无数次觉得理查的脑子和自己的眼睛一定有一个出了问题。不过转念一想，就连父亲大人在祂眼里都可以是温柔仁慈的，只要接受了理查的脑子的构造异于常人这个事实，这件事好像也就完全能理解了呢。
    ……
    算了，还是理解不了。他将信烧掉，遣走蹲在窗框上等待回信的恶魔信使，倒回天鹅绒大床上。
    特雷纳放弃思考，躺下盖被，遇事不决睡大觉。
    tbc
    ——————————
    爱德华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简要人物介绍：
    玛利亚。没有姓氏，巡礼教派捡回来并抚养长大的孤儿，序列6腐化男爵，住在东区，用最温柔的名字，打最狠的群架，调解最乱的纠纷。她是东区人人尊敬的大姐头，擅长胡搅蛮缠、无罪辩护、减罪辩护、钻法律空子，是没有体面人愿意聘请的「律师」。
    玛利亚最狠的一次官司，帮工人们抢回被扣的工资和工伤补贴，打着打着越来越带劲，最后找到证据在二审的时候把对方的律师都送进去了。
    工人公会：大姐头牛逼！！

 第二十七章

    87
    我对这位新晋的皇帝很感兴趣。
    除了地球上的分身即时分享来的趣事，祂本身也有能够让我刮目相看的特质。比如祂看似疯狂，实际上非常冷静；看似胆大狂妄，实际上心思缜密，也并没有胆大到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谋求生路；看似清醒，实际上又从未停止自欺欺人和逃避责任。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有趣到我光是阅读分身的记录就能打起精神来的灵魂。
    为了招待祂，我从记录中提取了“桌子”，“椅子”，“器皿”，“用植物叶子煮成的水”的概念，周围的植物就由我的肢体和花海来充当。在这片荒芜寂静的虚空中开辟了一个小小的庭院，希望祂能够在这种熟悉的环境下放松下来，认真和我对话。
    祂坐在我对面，很快就恢复了神智，四分五裂的身体上遍布红月的污染带来的伤口。祂看着我，我在记录里阅读到的类似的眼神代表着“猜忌”、“警惕”和“敌意”，单从分身的视角和亲自见到总归有很大区别，我开始期待接下来的交谈了。
    ——祂的目光有些游离。应该是因为不知道该看我的哪只眼睛。于是我把其他的暂时闭上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祂说，“你想做什么”
    啊，帮助把祂从堕落母神的手里拿过来就算帮助祂还没意识到自己早在地球就被污染了，而现在祂身上的污染正在和我产生共鸣我的污染和灵性悄无声息地让祂恢复了一些理智，祂正看着我，目光更加不可捉摸，我觉得祂大概是在心里嘲讽我。
    我用十分之一秒再次翻阅了思维器官中的记录，检索“罗塞尔的母语”，“中文的释义和拼音”，“从福生玄黄天尊那里抢来的知识”等关键词，这种仿佛是在监考老师的眼皮底下看小抄的微妙感觉让我有些隐隐地心虚，我用模拟出来的声带说：
    “因为我很想跟你说说话，罗塞尔。”
    这句话是字正腔圆的中文，罗塞尔的眼睛倏然瞪大，疯狂从那蓝色的器官的表面褪去，祂眯着眼，用审视的目光看了我许久，缓慢地开口：“外神善于欺骗和蛊惑，我已经深有体会，我要怎么相信你”
    被蛊惑和欺骗代表你有价值。虽然警惕程度只是从100降低到了90，但是看到祂终于表现出想要交流的欲望，我觉得自己专门准备的气氛和为了能够顺利被人类认知而刚刚捏出来的外貌派上了用场。
    “你不需要相信我。”我愉快地回答，用中文，“我只是想问你——黄先生，以为自己来到另一个世界，于是干脆把整个世界当做战略游戏、抛弃了旧日纪元人类应有的道德大肆发动战争和侵略，结果发现这个地方就是地球——你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祂生气了。完全符合分身对祂的印象。
    我记得人类，或者说地球的真神第一次来别人的领土做客不会掀翻桌椅，丢弃食物，那么祂也不应该把我的眼睛一次性扯出来十几个。祂消化了我的灵性，安静下来，我用于构筑桌椅的几根触须被祂无情地踩在脚下，有一种头发被压住的不舒服感。
    “罗塞尔，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觉如何你已经是神话生物，那么践踏曾经的同类会让你感到快乐或罪恶感吗还是说你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他们对你来说只是虫子和灰尘一样的东西，除了作为锚之外没有别的价值你在将罪孽推给我的时候，有想过你天真的、可爱的女儿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吗”
    由纯粹的知识和信息构成的洪流山呼海啸般扑过来，红色的裂口们成为了其中醒目的珊瑚。
    我认真的发问没有得到理性的回答，于是我用我的枝叶抓住祂的肩膀，把根系和枝条嵌入祂的躯体，将祂按回座椅上，只有序列一的知识洪流在星空的灵性世界中只是玩具般的东西，呓语和注视都能轻易将其污染。倘若祂真的和我大打出手，那么回去的时候或许会带上所有外神给地球的亲切伴手礼。这一番只发生了数秒的小小的斗争让我的花园损失了几朵花，没关系，我可以用我的手补上。
    “你大可不必特地来侮辱我！外神！”祂提高了声音，“我绝不可能帮助你！杀了我！”
    虽然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但祂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愤怒的火焰在祂心中燃烧，求生的意志和突然猛烈起来的对家园的保护欲让祂前所未有地敏感。做了就是做了，为何不愿承认我有些遗憾，不过这也符合分身对祂的定义。
    “我本来想让你死，但现在我觉得你很有意思。你的仪式已经完成，再拖下去会引起怀疑，我该把你送回去了。当然，你会忘记星空中发生的一切。”
    平心而论，我没有这些东西。履行职责不需要私人感情，人性会让我偏颇，非相邻途径的权柄会破坏我的纯净。我的诞生的那个星球早已因我登上神座而陷入永久地衰亡，虽然带在身边，但很快就被我忘了。到底是在我的手中，还是已经在我对它失去兴趣之后顺手毁灭想不起来，也不重要。
    我继续和祂讨论。
    我试图让祂明白，其实，无论是衰亡还是凋零，都是物质必然经历的一环，简称叶落归根。没有死就不会有新生。只不过大多数生命抗拒死亡，而我既是这宿命循环的具象化，是万象发展规则的引导者，引导事物按照规律迎来必然的衰落和死亡。
    “所以，如果地球毁灭了，我会带着最大的一块碎片走，希望上面的人不会太多。”
    罗塞尔，我的朋友。引导灾难，诱发战争，随后注视由你我亲手造就的悲剧，这是多么完美的消遣！悲哀，痛苦，满溢而出的绝望和对未来的惶恐，兴许是身为教导者的天性使然，我会赞赏人类奋不顾身的勇气，赞赏他们为了哪怕遥不可及的希望奋力前进的模样。当然，人类本就是美德和丑恶并存的生物，虽然不完全，有诸多缺陷，但不可一味地否定。
    ……你懂我意思吗我是说，你们是充满可能性的种族，我格外期待你们整个族群陷入绝望的样子。
    罗塞尔再度愤怒了，祂在椅子上剧烈地挣扎了几下。为什么是因为我没有用人类的姿态和祂对话么不过我擅长诅咒，也擅长应对脾气暴烈的人，就像医院里给病人打镇静剂的医生，我将使人冷酷的灵性塞了进去，于是祂就违背本心地安静了下来。
    “……你知道我的仪式，你会说中文。”祂紧紧地盯着我，“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啊，罗塞尔。”我这样回答祂，“我是你的部下，你将你做的事情推了一大半到我身上。除此之外，你还对我严防死守，不让我成为序列一，不让我有机会进一步完成仪式，不帮助我扮演，你是在防备你的麾下出现另一位「君王」吗”
    “你做的很成功，但是太可惜了。”我说，“我登上王位的时候，你的先祖还在树上摘果子。”
    从我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祂的表情就已经变得精彩了起来，几乎可以用“山崩地裂”来形容了。
    “爱德华”罗塞尔脸色骤变，但祂控制住了自己，“但你不可能凭空知道旧日纪元和文明的存在。曾经确实有这么一位旧日遗民，然后你侵占了他”
    听上去很像某种旧日文明的产物，那种叫做“恐怖片”的东西，蛰伏于黑暗中的怪物吞掉落单的同伴，然后披着同伴的皮重新回到队伍中伺机而动。我感到愉快：“祂是我的一部分，但我不是祂。”
    “你要指责我吗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毕竟那短暂的生命因我才获得了延续。”
    如何高效地制造更大的灾难，如何在长远的时间里让更多知性体死去，如何剥夺星球范围内的活力，是我最感兴趣也仅有的研究课题。为此，我会不间断地做各种新奇的尝试。比如当个观察者，当那些生命的神灵，把自己的分灵派遣到其中引导。
    然而即便是无数次看着壮丽的文明消亡，宏伟的帝国轰然崩塌，洪水将一切夷为平地，冰雪或熔岩将万物存在的痕迹覆盖，我依旧，我永远，不会厌倦，永远为此喜悦，因为这便是我赐予的真理。——你觉得我会出于爱好杀死生命，杀死如蚂蚁一般渺小的生命，杀死渴望着未来和明天的平凡生命……不，那没有意义，我并非是为了取乐才这样做，万事万象衰亡不可避免，生命才是生死之间短暂的梦境幻象。
    “你很有趣，罗塞尔，我真的很喜欢你。”时间有限，我不打算再等祂说什么，反正祂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而我只需要等待，“我会继续帮助你，你有能力为这片大地带来灾难，我期待着那一天。但是，当整片大陆在你的战火下迎来衰亡的时候，相比之下生机勃勃的你和你的国度该有多么碍眼啊。”
    “所以，到那时候，我会高兴地杀死你的。”
    88
    罗塞尔的星空旅行很成功，祂按照自己和下属们拟订出来的安全路线前进，顺利突破大气层，也顺利返航，得到了一些想要的知识。醒来时祂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精神里那些引导失控的残渣更加活跃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将它们的影响排除。
    ……并且，祂也得到了意外的消息。
    这里就是追寻数十年的故乡，这里就是地球。海底遗迹、纪年法、时间和星球的自传速度，一切疑点都在这一刻联系在一起，祂从未离开这里，只是醒在了另一个时代——遥远的，数千年以后的非凡时代。
    三位忠诚的骑士正检查着祂身上是否有残留的不良影响，他们都为陛下的归来而喜悦。
    一片热闹的气氛中祂竟察觉到刺骨的寒意，仿佛有恶魔正站在背后发笑。罗塞尔猛然回头，只看到几片拼接的彩绘玻璃上，自己重叠破碎的脸。
    tbc
    ————————————
    “我是凋零的主宰，衰败的君王。”
    “也是所有生灵的最终旅途。”
    这一章本来想放在番外，但仔细一想正文也行。

 第二十八章

    89
    十月七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克莱恩就从自己在东区租住的一居室中醒来。将新的线索交给“正义”小姐后，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他换上一身陈旧简陋的工作装，下楼，像个真正的不起眼的工人那样混进了人群中。
    行走之间，他看到侧前方有位四五十岁的中老年男子，两鬓斑白，手中紧紧地抱着个装了几块黑面包的纸袋。他穿着打满补丁的简单厚夹克，脖子上围着同样粗糙但精致不少的拼布围巾。他在冷风中呼出几口白气，原地踏步驱散寒意，对着怀中看上去口感不佳的黑面包露出了满足又欣慰的笑容。
    他试图从口袋里取出什么东西，但一只手并不方便，烟盒从他的口袋里滚了出来，刚好落到克莱恩脚边。见状，克莱恩弯下腰将它捡起，还给了对方。
    “谢谢，谢谢！这可是我的老伙计，里面没剩几根了。”中老年男子诚恳地道谢。
    他的脸色青白，但是多少带上了一丝红色，看上去比克莱恩在东区见过的其他流浪汉要好一些，不过也仅仅是一些而已。中老年男子将烟盒打开，小心地取出一根叼在嘴角，并不点燃，忽然补充了一句：“先生，您的衣服有些破损，需不需要缝补”
    克莱恩愣了一下。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上装，这才发现袖子的背面撕破了几个口子，呼呼地往里面漏风。普通人大概难以忍受，但他是序列8的非凡者，被强化过的肉体只觉得有一点发冷。他怀着一种上辈子拒绝路边派发海报的微妙心情想要无视，但对上苍老男子期待的眼神，克莱恩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他叹了口气：“确实，不知道哪里有裁缝”
    “谢谢！您，您可真是个好人。”
    中老年男子的眼神亮了一些，忙不迭连连道谢。他明显地变得雀跃，和克莱恩并肩前行，往不知是雾气尽头还是雾气更深处的地方前进。
    他们前进了一百米左右，看到了一位坐在街边的少女。她有一架极其简陋的缝纫机，破烂的不成样子，裂开的地方甚至用绳子绑住。少女飞快地踩着踏板专心缝纫，脚边有两大袋旧衣服。克莱恩下意识地和自己身上的伪装对比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件破了几个口子的外套居然是最“体面”的一件。
    “泰勒！”中老年男子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走了过去，“这位先生的外套需要缝补。”
    “好的，先生，可以请您在旁边等一会儿吗”
    被称为泰勒的少女从工作中抬起了头，热情地招呼了一下克莱恩。虽然是一位裁缝，但她的衣服十分单薄，脸和手都冻的通红，看上去和梅丽莎差不多年纪。泰勒拢起双手呵了几口气，看向了中老年男子，放松下来：“爸爸，你今天买到了多少面包”
    “托粮食法案的福，黑面包也降价了，这次我凌晨就去排队，果然抢到了快到处理日的打折面包！”
    中老年男子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喜色，拍了拍手中的纸袋：“接下来三天我们都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克莱恩安静地站在旁边，听着这对父女俩的对话。他看了看中老年男子怀中的纸袋，里面总共三四块粗糙的劣质面包，大概只有四五磅，却要给两个人吃三天……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外套交给少女，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微笑道：
    “不好意思，刚才没做自我介绍，其实我是一名记者，正在做东区的报道，我能采访你吗正好现在有点冷，我们可以去前面那个咖啡馆。”
    那中老年男子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没有问题，里面比街上温暖很多。”
    咖啡馆的桌椅都相当油腻，里面由于有墙壁和窗户，客人也不少，平均温度确实要高于街上许多。
    克莱恩示意他坐下，要了两大杯茶水，一盘嫩豌豆炖羔羊肉，两条面包，两块吐司，一份劣质黄油，一份人工奶油，总计175便士。
    那中老年男子有些尴尬地抱紧了手中的黑面包，掩饰自己因为香味而蠕动的喉结。
    “吃，吃饱才能采访。”等到食物给齐，克莱恩将他们端回了自己那张桌子。
    “给我的”那中老年男子又期待又惊讶地问道。
    “除了一块吐司和一杯茶水，其他都是你的。”克莱恩微笑回应。
    那中老年男子呆住，他擦了擦眼睛，略显哽咽地说道：“……你，你真是一位好心人。但是这太丰盛了，我，我能把吃不完的打包去给我的女儿吗”
    “可以。”克莱恩平静地吃着吐司和奶油，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继续挂着笑容，假装自己真的是一位记者，“能说说你自己的事情吗家人也可以。”
    “这是一件不走运的事情，我原本是个还算不错的工人。有个妻子，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但几年前，一场传染性疾病夺走了我的儿子和妻子，他本来是个健壮的年轻人，结果因为工作过度劳累，病倒后很快就去世了……我也住了很久的院，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财富，只剩下很幸运地在慈善医院得到了救治的女儿相依为命。从那开始，我就经常找不到工作，没钱租房，没钱吃东西，这让我变得很虚弱，也就更难找到工作，无力抚养孩子……”那中老年男子带着些许回味和悲伤地说道。
    他喝了口茶水，叹息着，感慨着，再次开口:
    “但是我的女儿非常努力，在东区的济贫院里做工，于是在慈善学校里得到了一个学习的位置，在学校里学会了简单的缝纫。后来她又想办法找到了一台旧缝纫机，每天靠给人们缝衣服、糊纸盒赚取一点微博的薪水。依靠这点钱，我们才能勉强维持生活，如果没有了泰勒，我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我跟你说啊，我本该是个好工人的，我的女儿也不必这么辛苦。”
    克莱恩不是专业的记者，一下竟不知道该问什么。好在这时候中老年男子已经吃掉了自己的那部分，把剩下的一大半小心地打包起来揣进怀里，希望能够给女儿一些留有余温的食物。克莱恩看着男人主动离开咖啡馆，和泰勒说了几句话，随后两人把他缝补的夹克送了回来，绝口不提任何收费的事情。
    “对了。”眼看这一趟就要没有任何收获，克莱恩忍不住叫住了中老年男子，随口一问，“东区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比如诈骗和抢劫什么的。”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对方疑惑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这在东区是和呼吸一样正常的事情。
    “呃，先生，您说的事情太普遍了，我没有什么情报。”中老年男子为难地开口，但是泰勒听到之后却抬起了头，试探着询问：
    “先生，我最近倒是有有听到一些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您需要的。”
    “是什么”克莱恩不抱希望地问。
    “是玛利亚小姐告诉我的。”
    泰勒自然地开口，没有对这个人名做多介绍，仿佛是默认来东区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个名字：“玛利亚小姐让我们最近都不要出门，女性的人口拐卖越来越猖獗了。还有几次很奇怪的谋杀案，也是玛利亚小姐某天提到的，东区似乎有个变态杀人犯，已经杀了好几个赏金猎人，每个人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嗯，这都是我偶然听到的，如果您想了解更多的事情，可以去采访玛利亚小姐！”
    泰勒竭尽所能帮助这位好心的记者先生：“她最近几乎整天都在码头工人协会，应该很好找。”
    90
    “……话说回来，我一直忘了问你，你打算给这个故事一个什么样的结尾”
    佛尔思想了想：“我有拟订方案，不过这是今年新年时上演的一部戏剧，应该是团圆式的喜剧。”
    “可是达成圆满结局的前提——男主角已经死了，让女主角另寻新人走出去也好，但是总体来说那样的观感会奇差无比。”爱德华提醒她，“你其实不需要被新年束缚想法，无论悲喜剧，只要足够美丽都能够获得票房，你也希望后续的报酬能多一些”
    “那，我有一个想法！”佛尔思赶紧在脑子里翻废案，“让这位女主角在手刃仇人之后成为一位无牵无挂劫富济贫的海盗如何现在很流行冒险元素！”
    “你准备写下一部”
    “啊不，不准备。这不是一期的戏剧吗”
    “那你为什么要设计这个结局”爱德华吐槽，“塑造属于自己的连续剧情固然好，但是给观众不切实际的期待需要谨慎，而且沃尔小姐似乎也并没有冒险的经验，不够真实。要不，就让她怀着忠贞不渝的爱殉情，在死前看到爱人前来迎接她的幻影。”
    宅家言情小说家想习惯性地挠挠头，但又控制住了自己这个不够淑女的动作。佛尔思苦思冥想几秒，忽然灵机一动：“对了，让她向神灵祈求如何她和爱人间真挚的爱和对神的虔诚打动了神灵，于是天使带着爱人的灵魂回到了大地上，他们从此幸福快乐地……哎，怎么好像又变成大团圆结局了”
    “……也不错，至少比现在这版要好，那么你就要虚构一个神出来。最好完全虚构，如果隐喻某位神灵的话，或许会让其他神灵的信徒感到不快。”
    爱德华不置可否，翻了几页后将全部文稿整理起来放到一边，深知自己带的写手的本性的编辑如此开口：“可以初步这样决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月月底就是截稿日。当然，我可以帮您多争取几天修改，毕竟剧情和我的配乐还需要更多的磨合。”
    “谢谢，沃恩先生，您真是太体贴了。”佛尔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来，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马上新年了，您有什么计划吗”
    “我记得沃尔小姐您好像提到过，准备去相对温暖的南大陆或者间海度假。”
    眼看进入了轻松愉快的聊天环节，绅士先生叫了两杯咖啡和两份蛋糕来，享受起简易的下午茶来：“我今年没有什么计划，呵呵，我的妻子还在世的时候，每年总会拉着我去一些有趣的地方短期旅行。”
    嗯，比如考察南大陆的死神遗迹，考古冒险或者说挖坟，攀爬安曼达山脉，并且眺望远方黑夜教会的总部宁静教堂，偶尔还会去弗萨克帝国，看一看首都的黄昏巨殿，她还很好奇地去追寻神弃之地……
    “听上去真浪漫。”佛尔思切了一小块蛋糕，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我对您上次提到的第四纪历史秘闻很感兴趣，请问能再多聊聊吗嗯，我还对一本古籍里偶然看到的传说很好奇，沃恩先生，博学如您，有听说过「满月时的夺命低语」之类东西吗”
    她故意将这个名词修改增加了一些。
    爱德华往咖啡里放了一块方糖，慢慢地搅拌着，斟酌了一下开口：“我确实有做过相关的了解……很巧，也是某本古籍，上面说满月时的夺命低语最早出现在第四纪，据说是一位未知的邪神在传递信息。”
    “砰”！
    祂毫不意外地抬眼看去，只见畅销小说家女士瞪大了眼睛，刚才的声音是因为她在惊讶中不小心松开了手，金属的叉子重重地砸在了盘子上。
    “啊，十分抱歉！”佛尔思急急忙忙地把叉子重新拿起来，按捺着急切询问，“请问，那本古籍上有没有提到那位邪神在传递什么信息可否卖给我”
    “很遗憾，只有这一句话而已，书也丢失了。”
    “啊……”
    “其实不必这么难过。”爱德华笑了笑，“毕竟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好事。”
    因为现在的你没有用。祂安然地喝了一口味道刚好的咖啡，至少得到序列5，成为记录官或者旅行家才算有价值，到时候我会用更详细的信息来交换你的灵魂。
    “总之谢谢您，沃恩先生，您的回答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佛尔思有些怅然若失，但看到爱德华递来的稿费表格和信封之后，她迅速高兴了起来，
    “我这次一定会迅速地交稿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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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各位读者，我滴任务，完成辣！哈～哈哈哈哈哈！
    兰尔乌斯现在的合作者是恶魔杰森贝利亚，所以追查他的赏金猎人被恶魔们拿去玩了一下。

 第二十九章 三个邪神找兰尔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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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总是不知不觉就用完了。”爱德华感慨。
    “是啊。”旁边晒太阳的真造深沉地回应。
    隔壁房间内查账的幽暗圣者眼观鼻鼻观心，贫穷的气息弥漫在极光会，让神痛不欲生。
    神降一个多月了，祂的容器成长的速度很快，现在已经有了两岁左右的孩子的外貌。祂十分有个性的黑金挑染越发明显了，金色有了向下蔓延的趋势，逐渐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地盘，比一开始被逼到发根的状态要好的多。红色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走在外面估计会被认为是吸血鬼混血……会不会被抓去当灵性材料……一个吸血鬼能卖多少钱爱德华开始发散思维。
    “你好像在想一些不太礼貌的事情。”真实造物主斜了祂一眼，“你最近挺闲的，不急着晋升了”
    “急也没什么用嘛。”恶魔回答，“小查拉图不也在奇迹师困了那么多年，从第四纪到现在还没找到晋升契机，占卜家都不行，我肯定更困难了。”
    对方遂岔开了话题：“极光会最近转型很顺利，大家都很有干劲，你追查兰尔乌斯有没有进展”
    “兰尔乌斯是哪位”
    “……”真造隐忍，“那个被我赐予血肉的。”
    “哦，你说那个欺诈者。”爱德华想了想，“目前没什么消息，z先生的手下和东区的教派成员已经在尽力寻找了。不过提交上来的报告有一条让我很感兴趣，那就是追查这个兰尔乌斯的赏金猎人甚至私家侦探都遭到了隐蔽的猎杀，还被折磨致死。”
    真实造物主察觉了：“虐杀，恶魔还是囚犯”
    “不清楚。但是用这样粗糙鲁莽而且发泄恶意的手法的人肯定不是高序列，我没什么兴趣。”
    爱德华点燃一支烟，夹在手中静静地燃烧：“我觉得是恶魔，如果这也是恶魔的话，结合贝克兰德现在的连环杀人案，这里的恶魔浓度是不是太高了”
    真实造物主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过来，左眼写着恶魔竟在我身边，右眼写着你在说什么呢。
    “目前看来兰尔乌斯似乎在东区活动，因为找他的人基本死在了东区的角落里。”爱德华单手托腮，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真实造物主对话，“如果那真是恶魔或者囚犯的话，我可以去一趟，私家侦探和赏金猎人哪有非凡特性聚合有效果不过，问题是，兰尔乌斯为何会能和这两个途径搭上线”
    “这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回收兰尔乌斯身上我的血肉。”真实造物主说，“资源总不能浪费。”
    “你完全感应不到你的血肉是吗”
    “能感应到，但是有数百个。他用了某种方法扩大了我的污染，应该是把自己的血分给了其他人。”
    “就算挨个排查也要很久，何况不能大规模地召集排查……罢了，我去东区活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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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穿着垫高了许多的鞋子，贴上了浓密的胡须，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矮个子男人。她来到约定好的见面地点，等待了几分钟后，看到也做了伪装、藏起了自己脸上大半疤痕的玛利亚改头换面前来。
    “我知道是你，休。”玛利亚开门见山地说，“我收到最新情报，又找到一具尸体。追查兰尔乌斯的人已经死了五个了，你确定还要继续下去吗”
    “怎么会这样……兰尔乌斯简直就是个疯子！”
    死亡的人肯定大于五个，休想到了仅仅了解了信息就惨死的威廉姆斯，连脸都被毁掉根本无法辨认身份的尸体。赏金猎人们因为大小悬赏变装失联天是很正常的事情，兰尔乌斯似乎也知道，因此总是把他们残忍杀死之后毁掉面容，抛尸在极其僻静的角落。如果不是休在哪里都找不到熟识的情报贩子威廉姆斯，她估计自己也会被蒙在鼓里，傻傻地继续追查。
    仲裁人怒火中烧，却无能为力：“玛利亚小姐，我无法原谅这种恶魔行径！我希望无论如何都要让这家伙受到应有的制裁，我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可是你的能力不足。”玛利亚毫不留情地说，“如果不是我及时给你提供了尸体的身份，明目张胆追查的你现在估计也是其中之一了！到底是谁给你下达了这个悬赏你完全不知道此人的情况吗”
    休咬了咬嘴唇，虽然心中有些不解和抱怨，但还是没有说出奥黛丽小姐的名字：“是我自己接的，我当时只认为这是个难度不高的过时悬赏……”
    “那你现在应该立刻收手了，再参与下去很有可能会对你的生命产生威胁。”
    “那你呢玛利亚”
    “我也不想再追查这件事情了，哪怕他的悬赏高达几百磅。”
    反正这是极光会的事情，不是我的工作。玛利亚烦躁地踢飞了脚边的石子，看着它飞到了巷子外面：“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纺织厂因为引进新机器，女工们被辞退了将近一半，姑娘们都需要新的工作，可是东区根本没有这么多位置！不知道是那个蠢货鼓动她们回去砸了机器游行示威，居然还有人贩子趁机掳人——我真的没空管一个诈骗犯了！”
    休咬紧了嘴唇，玛利亚别开头一言不发，巷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把这件事情举报给各大教会。”休勉强说，玛利亚的表情依然不好看。过了片刻，她恨恨地咒骂了一句，“好，你去举报，希望神灵们真的会在乎东区的人们的死活！”
    只能这样了。休倍感无力，跟在玛利亚后面离开了小巷。忽然她额头撞上了对方的后背，像是撞上了一块铁板那样让她瞬间眼冒金星。休疑惑地从玛利亚的背后探出头，远远看见巷子口路过了一位看上去非常眼熟的棕发绅士——是佛尔思的编辑，之前齐林格斯事件里她们的恩人，爱德华沃恩先生！
    他来这里做什么这位体面的绅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对了，上一次偶遇也是在东区，他好像格外喜欢采风，所以作品以现实主义悲剧为主……
    休没有注意到玛利亚的异状。这个伪装不适合打招呼，她低着头拉高衣领，快速地离开了。
    她走开之后，玛利亚才从浑身僵硬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大口地吸了几口气，继续往前走。
    ——然而，当她迈出巷子的一瞬间，她看到原本若无其事路过的爱德华沃恩就站在旁边，站在巷子口的视觉死角里，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刚才你在害怕我。”爱德华饶有兴趣地说，“恐惧，惊讶，惊喜。你认识我，而且你还表现出一丝喜悦。——你是巡礼教派的人序列6，东区负责人”
    “首……不，深渊天使殿下，理查殿下给我看过您的画像。”在高序列带来的天然恐惧，和教派中对这位首领多年的恐怖渲染的影响下，玛利亚竭尽全力才说出这句话。她以为自己在大喊，实际上声音细若蚊蝇，连一米外的人都听不清，“是的，我，是，巡礼教派的贝克兰德，负责人……东区……我……”
    “不用说名字，我很快就会把你忘记。”
    爱德华问：“你感到惊喜，是遇到了困难”
    玛利亚踌躇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是的，我以个人身份追查兰尔乌斯，同时还在调查人口拐卖案件。前者已经杀了五个人，但我还没有任何头绪。后者基本可以确定是卡平做的，可是没有证据。”
    “我也在找兰尔乌斯。”爱德华从外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是从贝克兰德地图上裁下来的东区部分，上面密密麻麻地画了几百个小红点。已经被划掉了十几个，“大概今天就能全部检查完。”
    玛利亚看着被划掉的标记，想象了一下“检查”背后的真正含义，没敢开口。
    祂不等玛利亚继续说话，抬头环顾了一圈，指着某个方向问：“卡平是住在那里吗”
    “是的。”
    “怨念和罪恶聚集在那里，血色比其他地方都要明显。”爱德华远远地看了一眼，“但是有别的东西帮他分担了一部分，他有靠山，你们没有证据很正常。……既然是罪大恶极的人，那就有资格成为我的祭品。如果你能把他献祭给我，我会给你奖励。”
    “！请——”
    玛利亚一惊，但就在她组织语言的时候，深渊天使已经转身离开，人群里再也找不到祂的背影。突然被派发了任务的负责人用一只手捂住脸，花了好几秒才终于平复心情。反正已有那么多麻烦事，那再多一个也可以接受……玛利亚深深地叹了口气，重新振作精神，按照计划前往码头工人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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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
    克莱恩离开萨默尔太太的午餐宴会，再次前往东区。结合“正义”小姐传递的情报和泰勒的信息，这一次他有了较为明确的目标：伪装成一名记者，名正言顺地进入码头工人协会查看兰尔乌斯的情况。
    他没有带上自己的神奇物品和装备，仅仅是打扮成一位常见的调查记者。他不清楚兰尔乌斯目前的状态，和那些凶暴又残忍的合作者。因此谨慎为上，克莱恩没有携带任何会引起怀疑的东西。
    来到那栋二层小楼不远处，克莱恩压了压帽檐，没有感觉到可疑的目光——如果不算这条蹲在协会门口那条半眯着眼睛打盹晒太阳的大黑狗的话。
    见他准备推开门，大黑狗抬起头颅看向了他。人性化的眼神和嘴边皮毛上隐约的血迹让克莱恩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想到“正义”小姐疑似观众的大金毛，克莱恩忍不住怀疑：这该不会也是非凡狗
    他没有多注意这条狗，推门走了进去。发现工会内部的布局非常简陋，只是一个宽敞些的水泥房屋，没有任何装饰和接待人员，连椅子都没有几把。楼梯在中央，两侧许多办公室的大门都紧闭着，门边站着一位衣着破旧单薄的男子，克莱恩靠拢过去：
    “我是《贝克兰德日报》的记者，我想采访你们协会的工作人员，了解你们的诉求和渴望。”
    听到记者这个词，男子的眼神顿时变得警惕起来，连声答道：“没有！我们最近没有在组织……”
    “不用回答他。”一个女声插进来打断了男子略显惊慌的话语，有着标志性的黑发和疤痕的女性从楼梯上走下来，眼神凌厉地开口，“很抱歉，我们现在不接受任何记者的采访，请回，先生。”
    “——我想您误会了，女士。”
    克莱恩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从男子松了一口气的表现和女性的回应来看，对方显然是在协会里处于领导地位的人，大概就是泰勒所说的那位玛利亚小姐。克莱恩借助“小丑”的非凡能力，竭尽所能地让自己的眼神表现得更加诚恳：“我是同情你们的人，我打算做一份专题报道，描述工会在帮助工人上做的那些事情和遇到的实际困难，请相信我。”
    玛利亚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在衡量这句话的真假。克莱恩的后背上悄无声息地出了一层冷汗，半晌，她终于开了口：“我们遇到的困难太多了。你既然要来采访，那应该已经了解过实际情况。”
    “记者先生，你想要采访哪件事情”
    克莱恩一时间卡了壳。他拼命在脑海里搜索最近从报纸上看到的大小新闻，在两秒钟之内拼凑出了一个像那么回事的答案：“关于新济贫法的。”
    话音刚落他就想狠狠地给自己一个巴掌。济贫法都颁布出台几个月了，怎么说也轮不到现在才来调查社会影响！眼看旁边的男子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克莱恩更加懊悔。但话已出口，他只得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用诚恳的眼神硬着头皮看着对方。
    玛利亚小姐似乎也被这个回答惊到了。她沉默，张口，又闭上，思忖两秒后说：“我知道了，可以。这里不方便采访，你跟我来办公室说。”
    居、居然成功了克莱恩在心里目瞪口呆，表面上的反应却一点都不慢，连连道谢，跟在对方身后上了楼。就在转角的地方，克莱恩忽然感到灵性触动，鬼使神差地朝小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一道陌生却异常熟悉的身影。
    虽然对方的皮肤变成了古铜色，平凡普通的圆脸变得棱角分明，眼镜也从圆框换成了金边长框，但克莱恩还是凭借“占卜家”的灵性直觉，感到了熟悉。
    这个身影在协会楼下停留了几秒，和门口的大黑狗进行了几次简单的互动便离开了。克莱恩看到了这一切，身体颤抖起来，几乎拿不住钢笔和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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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升1仪式：让人谈之色变的屠杀。最少3次，9次效果最好，以及血祭一位天使。
    爱德华的进度：5/9，1/1。
    已经完成的5次屠杀过了一百多年依然能全部精准地指向爱德华沃恩（历史书），且各国边境地区依然有以祂为原型的恐怖故事流传（小孩子夜里不睡觉会有恶魔来把你抓走（）或者死了太多人到处闹鬼的地方），爱德华已经完成的仪式效果非常好。祂现在是完全可以晋升的，但是只有六成左右的成功率。而祂晋升的话必定会引来母树、法布提和其他正神的干预阻止，不能保证真造会出多少力帮祂，60左右的成功率无法抵挡任何风险，甚至很有可能失败。
    所以祂才没有急着晋升，而是继续找机会完善仪式。
    以及最重要的:以上都是演给别人看的，其实衰败可以序列一入口即化。

 第三十章

    94
    “你不是记者。”
    刚刚走进办公室，玛利亚就直接对克莱恩说道：“你特地伪装成这个样子来到东区，是为了调查什么事情。我不会问你，但现在你最好赶紧抽身离开，这段时间的东区不会安稳，你会丢掉性命的。”
    “……真的很感谢您的劝告。”
    意识到对方已经看破了自己的伪装，但是为了他的安全还是选择继续演戏，克莱恩有些感动，但是刚刚看见了兰尔乌斯的踪迹的他不可能就此罢手。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地方去灰雾上占卜，确认刚才看到的人是否真的是兰尔乌斯。
    见对方接受了自己的劝告，而不是和其他鲁莽胆大的赏金猎人一样不当一回事，玛利亚稍微放心了一些。“你的谨慎会让你达成目的。”她安慰了一下克莱恩，又补充道，“东区十分混乱，或许以后我们会有合作的机会。之后，你可以走后门出去。”
    “谢谢！”
    克莱恩求之不得。做戏做全套，两人在办公室里闲聊了几分钟后，他便按照对方的指示从狭小的后门悄悄离开。兰尔乌斯早就不见踪影，他也不再停留，收好物品向着有轨公共马车的站点走去。
    这个过程里，他瞄到对面的流浪汉中有道略感熟悉的身影——休女士克莱恩瞬间做出了猜测。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厢打开，露出一位熟人的脸，这是同样在调查案件的大侦探艾辛格斯坦顿，两人在东区偶遇了。对方似乎依然在调查连环杀人案，但还没有起色。上车寒暄了几句后，克莱恩坐上有轨公共马车，没直接回家，而是转乘着前往希尔斯顿区的克拉格俱乐部。
    俱乐部的休息室内，他快速去灰雾之上，确认了没谁跟踪自己。
    到了这一步，克莱恩才彻底放松下来，感觉到了后怕。“真实造物主”的气息就像噩梦一样萦绕于他的脑海，让他背部贴身的衣物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克莱恩于面前具现出了一张黄褐色的羊皮纸和一支深红色的圆腹钢笔，然后熟稔地写下了早就考虑好的占卜语句：“之前那种莫名熟悉感的来源。”
    放下钢笔，后靠住椅背，他边默念边进入了梦境。在那片灰蒙虚幻的天地里，他看见了一道人影。
    这人影五官普通，戴圆框眼镜，始终噙着俯视和嘲讽的笑意，正是兰尔乌斯!
    总算找到你了！克莱恩不再用“小丑”的能力控制表情，咬牙切齿地自语了一句。
    旋即，克莱恩坐直身体，回应“正义”小姐的祷告。他控制了下情绪，嗓音低沉而淡漠地开口道:
    “无需确认，那就是兰尔乌斯。”
    “可以通报给黑夜女神教会，并告诉他们，兰尔乌斯身上有‘堕落造物主’的神性。”
    95
    闪电划过永远黑暗的夜空。
    白银城的圆塔中，“六人议事会”中的两位，首席科林伊利亚特和长老洛薇雅正在无声的对峙。
    科林斜坐在桌边，注视着自己手背一言不发。洛薇雅同样沉默，手指缓慢摩挲着怀中的头骨。这样让人窒息的气氛已经持续了许久，只有桌上的膏油蜡烛静静地燃烧流淌，闪电和雷鸣带来些许声响。
    “……再将你那日感受到的说一遍。”半晌，猎魔人嘶哑着嗓子开口。
    洛薇雅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二十多个周期前，我听到了主的嘶吼，然后是极度的寂静，和仿佛终于找到了依靠般的安宁。首席，主已经降临。”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白银城没有下注赌博的资本。”老练的半神不为所动，他深知对方口中的“主”和白银城两千多年以来所信仰的那位全知全能的主有着诸多的差别，全知全能的主从未表现出污秽阴暗的一面，也不曾用从不间断的呓语折磨祂的信徒。于是，即便洛薇雅多次向自己暗示和求证，科林伊利亚特依然保持谨慎怀疑的态度，试图分辨出对方究竟是疯了，还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
    如果真是如她所说就好了……科林还是无可抑制地期待着。但他背负着全城的性命，不能因为对方的三言两语冒险，谨慎和隐忍，这是首席应有的素质。
    这一次的谈话又以失败告终，洛薇雅并没有感到挫败。她也是白银城的一员，自然要为自己的同胞们负责。首席坚决强硬的态度让她感到放心，同时，她又为自己无法拿出更多的证据而略感无奈。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肩并肩走出圆塔。两人将在第一个岔路口分开，回到自己的住处。
    街道岔路的拐角处有一个由两位药师途径开设的救护所，专门给刚刚完成任务或者巡逻归来的人们做简单的治疗和检查身体。由于只是初步治疗，城内的其他人们日常生活也可以来开药检查。
    此时救护所门前排着队，有大约十个人正在等待治疗，有一半都拿着武器，看来刚刚结束任务。排在第一个正在接受检查的看上去似乎是一对夫妻，丈夫站在旁边难掩喜色，妻子用手抚摸着肚子。
    显然，这是一对即将成为父母的年轻夫妻——在白银城，新生是除去祭典外最值得喜悦的事情。果不其然，在药师微笑的肯定下，后面排队的人们都自发地为他们鼓掌祝福起来。两人不住地道谢，随后丈夫搀扶着妻子离开，路上说着亲密的悄悄话，恰好从科林和洛薇雅的前方不远处路过。他们没有注意到首席和长老，看来已经是被喜悦充满了脑海。
    “我就说，我肯定是怀孕了！”
    年轻的女士激动地对丈夫说：“我不是和你说过么二十一个周期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匍匐在金色十字架下的银白色巨蛇用羽翼遮蔽了自己。我对着主的标志虔诚地祈祷，巨蛇用红宝石般美丽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啊啊，这孩子一定是主派遣的使者！主没有忘记祂虔诚的信徒们，让使者来拯救我们了！”
    丈夫对这个梦境不置可否，但他显然不想扫了妻子的兴，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是的，我们一定要更努力地祈祷，总有一天能获得拯救……这段时间我不轮班休假了，我要多参加几次巡逻任务，积攒功勋猎杀魔兽，给你和孩子多准备食物和肉……”
    “太早了！我还能继续巡逻狩猎，我们可以一起给孩子准备美味的食物……”
    两人说说笑笑着走远了，在他们身后，洛薇雅和科林像石像一样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两人都用近乎贪婪的眼神看着这对夫妻的背影，想要再多听他们说几句关于那个梦境的话。
    “首席……”洛薇雅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想要说什么，却被科林抬起手制止了。
    “无需多言，我们静观其变。”年迈的猎魔人双眼微微发亮，似乎在这一瞬间找回了些许希望。
    他转过身，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那对夫妻越来越远的背影，最后走向自己寂静的家。
    96
    八点，晚餐时分。我坐在东区能找到的最好的餐馆里，安逸地点了一份奶油蘑菇浓汤，一份蔬菜沙拉，一份炖羊肉，开始享受悠闲安静的用餐时光。
    味道还行。下次还是去俱乐部吃。
    排查任务是非常无聊的，堂堂天使纡尊降贵找个诈骗犯也太没必要了。综上所述，我决定摸鱼。
    仆从们倒是很喜欢猎杀游戏，我在收藏柜里翻翻找找，最后被放出来帮忙的是安德雷拉德家族的成员。只有序列5，好像是个害怕被我杀死于是出卖了其他族人藏匿地点的家伙。序列不高，但是脑子十分灵活，奸诈狡猾，所以我挑选了他来帮我跑腿。
    这种事情只要拿着一份带有灵性的血液样本一边感应一边满东区跑就行了，被兰尔乌斯的血液污染的个体会对盟友的血更加敏感，做出种种失控行为甚至疯癫死亡，非常简单，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看来又是一轮排查结束，他来到了我歇脚的这个咖啡馆，眼睛里还残留有猩红之色，脸上也挂着喜悦的笑容。看来这个无聊的杀人游戏他确实玩得很开心。我接过他递来的纸条，粗略地扫了一眼。
    兰尔乌斯很谨慎。我出门时，被污染的人群总数大概是三百五十人左右，现在已完成了三分之一。
    光天化日之下杀几百个人，还必须在短时间内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对恶魔来说也很有难度。以及，从刚才盟友给我的短讯来看，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我的活动，正在尽可能快速地进行更多的污染。真会给人增加工作量。
    “你真的是在按照我的命令杀人么”
    灵魂都在我手上，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违背我的命令，但还是随口一问：“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因为无聊杀没被污染的人取乐，或者杀了之后分尸抛尸在会有人经过的地方散播恐怖，给我添麻烦”
    “绝，绝无此事！殿下！”安德雷拉德的笑容僵在脸上，仓皇地低下了头。如果不是现在在咖啡馆，他大概已经跪下来一边发誓一边向我表示忠诚了。
    我打断了他可能无休止的道歉和惶恐：“我知道了，有遇到什么事情吗”
    安德雷拉德停顿，开始回忆思考，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不过我路过东区的黑夜教会小教堂的时候，偶然看见一个戴红手套的人正在和教士说话。”
    黑夜教会有行动，东区有他们要找的人我没有把自己算在内，如果是准备来找我的麻烦，那么前来侦查的至少得是贝克兰德的大主教。只是红手套的话……0-08的挂件确实来自黑夜教会……神降中受损最大的也确实是黑夜教区和值夜者……兰尔乌斯帮了忙……不会这么巧，兰尔乌斯被他们找到了他们怎么做到的是谁提供了关键信息帮他们定位
    这蘑菇浓汤的味道还不错。
    如果真的是在找兰尔乌斯，那我就得给盟友打个电话了，问问祂“黑夜好像介入了，那块肉你还要不要了”祂要是想要的话我也能弄到，也就是去跟黑夜教会的手上把兰尔乌斯抢来，但是涉及层次过高的话可能会把神仆阿里安娜引来，到时候……
    不过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安逸地切着白面包，在其他食客诧异的眼神中往里面夹炖羊肉。
    不管盟友要不要那块肉，今晚都有热闹可看。——这对无聊的恶魔来说，还算是个有趣的消遣。
    tbc
    ——————————
    不知不觉也写了写了十多万字了，真快啊。
    在神弃之地满地乱窜的圣言天使：命运天使大人您在哪里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十一章 我找到你了

    97
    得到克莱恩高深莫测的回应后，已经与休、佛尔思约定好紧急联络方式的奥黛丽，很快就通过金毛大狗苏茜，将“愚者”先生的提示当做自己从另外渠道获知的情报，转达给了两位女士。
    一座旧教堂的角落里，休边思索该怎么确认兰尔乌斯的身份，该如何制造混乱，抓住机会为威廉姆斯报仇，边展开了纸团。……无需确认，那就是兰尔乌斯休的眼睛霍然睁大，急忙扫过了接下来的内容，只见纸张上清清楚楚地写到：
    “只能通报给黑夜女神教会。提醒他们，兰尔乌斯身上有‘真实造物主’的神性。”
    “神性‘真实造物主’的神性”
    休脱口而出，愕然看向面前负责送信的金毛大狗，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的懵逼。
    “什么”佛尔思听着听着，忽然感觉怎么有点不对，忙劈手拿过纸张，飞快阅读。
    过了片刻，她嗫嚅着嘴唇，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地说道：“这……这是在开玩笑我们怎么就掺合进了有关邪神有关神性的事件”
    这只是抓个价值200镑的狡猾诈骗犯而已！
    98
    毫无契约精神的恶魔们在得知有人在猎杀被污染者之后就立刻跑路了，恶魔途径的特殊感应帮助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危机。
    兰尔乌斯的手微微颤抖。
    99
    我还是太弱了……否则我会选择亲手复仇，但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不提兰尔乌斯身边隐藏的那些帮手，光是得到了“神性”的他，我都应该没法对付……只要收到情报，以值夜者的反应速度，今晚应该就会动手，贝克兰德教区是仅次于教会总部的地方，有很多强者，不需要再等待额外的帮手……
    交待完事情的克莱恩回到现实世界，贴了点胡子，换了个发型，对着镜子发了好几分钟的呆。
    他有些期待，有些激动，也有些惆怅和无力。
    傍晚来临之前，他离开克拉格俱乐部，返回明斯克街，途中去了趟杂货市场，买了几张面具，其中包含一张小丑的。
    他决定今晚去旁观围捕兰尔乌斯的行动!
    他要亲眼看着对方为之前的疯狂付出代价!
    当然，以他的实力，肯定只能很远很远地眺望，连靠近的权利都没有。
    等到11点，等到许多人已进入梦境。克莱恩换上灰蓝色的工人制服，进行了伪装，接着他戴上鸭舌帽，绕到几条街外，目标为东拜朗船坞的钟楼。
    和周边最高三层的建筑相比，它就像巨人一样。耸入夜色，俯视着这片区域。克莱恩轻松翻入钟楼内部，沿着盘旋往上不见尽头的阶梯，在黑暗里飞快前行。很快，他来到了那巨大的壁钟上方，四周是深黄色的围栏，头顶是伸手能够触碰到的尖顶。
    他凝视远处的工会几秒，退后一步，更加融入黑暗，与此同时，他取出新买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这是一个嘴角高高上翘，鼻头涂着红色油彩的小丑。
    开心的小丑。
    100
    等好戏开场是件麻烦事，因为黑夜教会的成员以擅长挖坟和被挖坟的「死神」途径、擅长入侵他人梦境和被他人在梦境里抓个正着的「不眠者」途径为主。两条途径都亲近黑暗，所以他们为了能力最大化总是希望在夜晚作战。不出意外，这一次针对真实造物主“血肉”的作战应该也被安排在了后半夜，足够一觉睡醒再来看了。
    爱德华把安德雷拉德收好，回家带了点茶叶去和真实造物主讲了黑夜女神或许会来消灭祂的肉的事情。不知道黑夜教会为何能抢先一步，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说明极光会的情报网该升级了。
    真实造物主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假如祂们都不干涉，那今晚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无论如何，这件委托到此结束。毕竟那只是一部分作为神降后手的神性血肉，损失虽然可惜，但顶多是实力恢复得稍微慢一点，还没珍贵到要去和有备而来的黑夜教会抢。反正祂都已经神降成功了。
    从最后的感应来看，被污染者还剩了二百多人，这些被污染者黑夜教会会处理，不需要祂们管。
    大概十二点左右，爱德华算了算时间，慢悠悠地出门前往东区。抵达的时候，黑夜教会的猎犬们刚刚准备完毕。深黑色涂装的巨大飞空艇悄无声息地自上方的夜幕降临，安静地犹如捕猎前的兀鹫。
    架势不小。爱德华干脆在原地站定，把一只猫头鹰腐化成眷属，让它飞到目的地当自己的眼睛。
    这个时候，那两层的砖红色小楼前悄然出现了三道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为首之人没戴帽子，有一头剃得很短的金棕色头发，墨绿眼眸深沉得仿佛无风无光的湖泊。他衬衫和风衣的领口都高高竖着，遮蔽了下半张脸，双掌覆盖着一层鲜红如血的手套。
    而一个银白金属铸就的手提箱正通过同色的链条缠绕于他的左手。
    女神的圣物，我记得是一把骨剑……拿着它的是……爱德华回忆了一下，发现对不上名字也对不上脸。祂习以为常地在脑海里进行了一个极快的关键词检索。得到的结论是“每次拿着这件圣物的人都是同一个”，特定指向——克雷斯泰塞西玛。
    序列5带一件圣物，果然是针对神性而来。
    与此同时，“眼睛”注意到不远处的塔楼上还有一位窥探者。没有囚犯途径的气息，没有恶魔途径的恶意，不是帮手。视线停留了两秒，随即移开。
    携带「真实造物主」的神性许久，兰尔乌斯自然也获得了一些倒吊人途径的力量，只不过无法和真正的魔药相提并论。他的帮手不见踪影，他亲自上阵，试图将周围沉睡的人们当做血肉炸弹引爆，但是被红手套们带来的封印物用假象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短暂的交锋过后，克雷斯泰塞西玛抓住机会泰然自若地提问：“对于极光会来说，你是亵渎者，为何之前抓到你的时候没有把你当场处决”
    兰尔乌斯露出标志性的嘲讽笑容道：“这很简单，因为我不再是纯粹的兰尔乌斯。”
    他顿了顿，目光突然变得冷酷:
    “我现在更是，‘真实造物主’!”
    闻言，克雷斯泰塞西玛悚然而惊。
    “噗。”见到这一幕，爱德华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后保持人设地立刻重新恢复了正经。
    抱歉，我有过专门的练习，一般不会笑，但是拿到一块肉就敢自称真实造物主，这实在是太好笑了……不过他这么说瞎话，克雷斯泰塞西玛还真的相信了，证明黑夜女神还没有准确地把握到神降的真实结果，之前在极光会里安排的障眼法成功了。
    虽然是散装的，但这也是货真价实的邪神血肉。兰尔乌斯并不恋战，他先是用神性强行驱赶被他污染的人变异、冲锋，冲向值夜者，然后被当场解决或者在安眠的力量中沉睡。同时，他用近乎神灵的气息让所有人陷入恐慌，连煤气灯都在这一刻全部被阴影吞没。整片区域全部陷入沉默之后，匍匐于邪神威慑的红手套们已经无法使用封印物进行战斗，能够与之匹敌的就只有手持圣物，相当于带着黑夜女神气息的克雷斯泰塞西玛，敌人会瞬间被缩减到最少。
    虽然猫头鹰的视觉听觉都有限，但是事情确实如祂所料。绝对的黑暗只持续了短短十来秒，很快，一道锐利的光芒的就刺穿了阴影。接着灯光逐渐浮现，坠落到半空的飞空艇重新上升，一切都恢复如初。
    兰尔乌斯失败了。爱德华了然地控制猫头鹰飞起，在值夜者们视觉的死角中无声地滑翔。
    克雷斯泰塞西玛竭尽全力驱动圣物，将血肉彻底毁去，从兰尔乌斯身上剥离。真实造物主应该能直接感受到，这样一来继续追捕兰尔乌斯就没有意义了，他活着还是死了对我来说都一样——祂忽然想到了什么，猫头鹰翱翔了一圈后回到原位，抬头看去——那座原本有人窥探的塔楼里此时空无一人。
    猫头鹰静默片刻，再次起飞。它飞进塔楼顶层的空间，略略感受了一下残留的温度和气息。
    搜寻许久，它落在了一处下水道的入口。
    101
    已经趁乱逃走，并且早就勘察过这里的下水路线的兰尔乌斯在黑暗中熟练地攀爬，奔跑，跳跃，突然，他本能停步，后仰了下身体。
    噗！一张纸牌深深插入了他的右胸，边缘迅速有血液下滴。
    兰尔乌斯抬头望去，借助本身的黑暗视觉看见了袭击者。那是一个穿工人制服的中等身材男子，他脸上戴着嘴角高翘鼻头通红的面具。
    是一个快乐的小丑。
    一张张边缘锐利的纸牌被克莱恩如飞刀般连续掷出，他没有被复仇的意志冲昏头脑，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冷静，如同最最精密的机器。即便是最出色的荷官也赞叹他熟稔而精准的动作，一张切入肌肤，另一张划开血肉。星星牌斩断兰尔乌斯脚步的肌腱，太阳牌深深地插入墙壁，和他的脖子齐平。
    两位非凡者在这狭小的下水道进行致命而短暂的交锋，两人都心知肚明，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不能让后面追赶的官方值夜者追上来！
    啪！一张牌被兰尔乌斯打飞，但他的腕部被深深地划出一道口子。忽然，他不再躲避，决定以伤换伤地猛冲上来和克莱恩搏斗。凭借获得的一些「倒吊人」的力量，他获得了远比当前序列强的多的肉体。克莱恩并不和他硬碰硬，巧妙地后撤拉开了距离。
    一声又一声脆裂的爆响在克莱恩耳畔炸开，一记比一记重，一记比一记快的拳头映入他的眼眸。
    啪啪啪！砰砰砰！
    兰尔乌斯拳打脚踢，又快又猛，克莱恩好几次险些被击中，但总能依靠夸张的平衡能力以违背常理的动作幸运闪避。他时而在墙上，时而在地面，似乎正表演杂技。克莱恩做出好像要缠住兰尔乌斯，等待值夜者和官方追上来的架势。一旦兰尔乌斯出现夺路而逃的迹象时，他必然死死纠缠，不给机会。
    忽然，克莱恩的小丑直觉被触动，他看到兰尔乌斯使用了一个假动作引诱他靠近！他收力的同时提高警惕，果不其然，在让人牙酸的摩擦声里，兰尔乌斯双腿未动，上半身霍然扭了回来，脸朝正后，脚尖指前。这样惊悚的画面中，兰尔乌斯一拳轰向克莱恩的头部，力量猛烈到空气都发出了爆炸般的响声。
    轰！
    他的拳头命中了空气，距离克莱恩的脸还有二三十厘米的距离。荡起的劲风吹动了他的头发，克莱恩终于找到了机会！他没借助这个间隙攻击敌人，反倒低沉嘶哑地诵念出了一个古赫密斯语单词:
    “绯红！”
    符咒?兰尔乌斯额角一跳，当即扑向侧方，试图躲避。但这个时候，克莱恩却并没有扔出符咒，而是紧紧握着左拳，跟随兰尔乌斯行动。
    他同样扑向了侧方，同样跟着打滚，两人的距离只稍微拉开了一点。
    他在欺诈我兰尔乌斯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眼眸内就清晰倒影出了小丑那高高翘起的嘴角，以及他左拳内不知什么时候燃起的暗红火焰。
    这……兰尔乌斯的目光顿时凝固。
    轻微的噼里啪啦声随即传入了他的耳朵，深沉宁静的感觉瞬间弥漫，同时笼罩了克莱恩和他。
    他想做什么他想让两个人……兰尔乌斯的眼皮沉重垂落，他之前强压下去的疲惫和虚弱藉此疯狂反抗。他竭力支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想要依靠现在身体的特殊强行渡过沉眠效果最强烈的阶段。
    而克莱恩没做丝毫的抵抗，迅速进入了沉眠。但是，当他不自然睡着的时候，他会本能地清醒!
    刚才的战斗里，他在纸牌飞刀无效后，立刻就拿出了“沉眠符咒”，紧紧握在掌心，等待使用的机会，等待影响自己也影响敌人的机会!
    仅仅一个刹那，梦里异常理智的他强行挣脱了出来，双眼内清晰映照出了摇摇晃晃的兰尔乌斯。
    他猛地吸了口气，转动腰背，拉扯肩膀，往前送出了拳头，狠狠打在了兰尔乌斯的咽喉位置！打出了骨骼破碎的声音，打出了血肉飞溅的效果。
    咔嚓！
    这是颈骨断裂的声音。兰尔乌斯倒退了两步，贴住了墙壁。
    克莱恩一拳命中之后，左手已探入口袋，抽出了两张纸牌。两张塔罗牌各自插入了兰尔乌斯的一只眼睛，血色的液体瞬间往下流淌。紧接着，趁兰尔乌斯扑到空处的机会，他两步赶至对方的身后，双手一搭，缠住了敌人的脖子。
    喀嚓！
    ——克莱恩双臂发力，猛然转身，就此扭断了兰尔乌斯的脖子!
    做完这一切，他退后两步，看着对方。
    兰尔乌斯插着纸牌的双眼无力前望，身体缓缓软倒，与此同时，他非常疑惑地断断续续地问道:
    “为什么……”
    “要……杀……我……”
    戴着小丑面具的克莱恩注视着眼前的仇敌，相当淡漠地回答道：“不为什么。”
    “不……”兰尔乌斯双眼圆睁，难以释怀地倒至下水道的地面，气息终于断绝。
    就在这时，似乎非常平静的克莱恩猛然上前一步，紧绷右腿，用尽全身力气地踢出一脚，踢在了兰尔乌斯的脑袋上。
    砰！本就血肉模糊骨骼破碎的脖子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力度，兰尔乌斯的脑袋皮球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撞出了红的白的一片！
    克莱恩望着这一幕，突地伏下了腰背。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他疯狂地低声笑着，快乐地低声笑着。脸上的那张“小丑”面具也是如此的快乐。那高翘的嘴角，那鲜红的鼻头，那抹白的脸庞，是如此的快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克莱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比哭还要难听。过了几秒，他终于平息了下来，缓缓直起身体，对下水道内最幽暗的地方擦了下眼眶。
    一滴又一滴的液体悄然滑过，落在他的衣领上。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小丑」魔药彻底消化了。
    …………
    简单地把事发现场搞得更加诡异复杂之后，克莱恩收好面具，清理掉自己来过的痕迹，匆匆在下水道中绕一段距离，选择了一处应该位于街道不引人注目处的出口上爬。眯着眼睛掀开井盖，他觉得路上的煤气路灯似乎没那么刺眼，随后才注意到自己掀起的井盖正前方两米处有一双黑色的皮鞋。
    ……这十分尴尬。克莱恩定了定神。顺着皮鞋往上看，他看到一个有着半长棕色头发、戴着眼镜，外型一丝不苟的中年绅士正也好奇地打量着他。
    反正现在已经做了伪装，克莱恩硬着头皮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恰好途经下水道的绅士：“……晚上好，先生我是一位私家侦探，正在调查一些事情，让您见笑了。希望您能当做我从来没有来过，再见。”
    说完，克莱恩加快速度从下水道里出来，压低帽沿快步从侧面离去。可是中年男人似乎不打算让他就这么离开，往旁边跨了一步，刚好挡在克莱恩前进的路线上，用一种十分感兴趣的语气发问：
    “侦探先生，您这么晚在下水道里调查什么”
    “……涉及我的客人的保密信息，抱歉，我不能告诉您。”克莱恩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一句，换了个方向走，可惜又被拦住了。
    “我看得出来您做了伪装，您想必是位谨慎又出色的侦探。”中年男人十分诙谐地说了一句，锲而不舍地问，“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
    眼看今天不回答问题是不可能被放走了，克莱恩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勉为其难地转过头，露出一个比营业笑容都要敷衍的微笑：
    “我的名字是夏洛克莫里亚蒂。”他边说边走，“联系方式在报纸上可以看到。再见，先生。”
    中年男人果然没再拦他。可他刚刚走出四五步左右，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夏洛克莫里亚蒂”
    有什么问题克莱恩回头，看见棕色头发的绅士表情微妙地看着他，语气也变得有些好笑：“冒昧请问，您是不是还有一位叫詹姆斯福尔摩斯的宿敌”
    克莱恩如遭雷击，他缓慢地张大了嘴巴，眼前渐渐模糊，说不出一个字来。就在他大脑停转的时刻，他听见中年绅士又笑着问他：“你好，怎么称呼”
    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
    endtbc
    ——————————
    这一章画面又碎又多，改了一万年。
    老乡接头成功。
    克莱恩：呜呜呜前辈你知道这么久我怎么过的吗前辈呜呜呜带带我呜呜呜前辈做饭真好吃。
    爱德华：来了，当初骗罗塞尔的感觉来了。
    罗塞尔：（根据法律法规这些污言秽语已被和谐）

 第三十二章

    102
    人类：缺乏个体辨别依据的碳基生命，知性体。
    构造简单、每个个体都几乎完全一致的、原材料也简单的躯体。骨头和表面的皮肤决定个体外在表现的差异。人类以外貌区分个体，明明他们的内在更为迥异。角质层包裹血肉，血肉隐藏脉络神经。低效率的能量转化方式，低端的能量摄入方式。太过简陋，我简直无从下手，如果不是有一个现成的灵魂可以模拟，我或许需要花费更久的时间观察人类的文明。
    “hello老乡”这个特殊的人类在我眼前挥动他的手，我不知道这个动作的意义，“大叔你在发什么呆我长的太帅了你都盯着我看了五分钟了！”
    “不，没有。当然，你确实很英俊。”我说，“很高兴认识你，罗塞尔古斯塔夫，同乡人。”
    帅——帅气，英俊，人类发明的用于表达自己审美的词汇，就和、-同义。
    我理解这个词的意思，让我感到难以理解的是人类对于“英俊”和“丑陋”的划分。我的信息库里有一个来自旧日纪元的古老笑话：「当西方人第一次踏上东方的土地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每个黄种人都长的一样，难道他们是靠气味分辨彼此的么」可见同一种群内不同人种之间都会有认知障碍，更不要说生命形态和他们天壤地别的我了。
    何况现在的并不是完整的我，虽然持有对物质的「衰亡」权柄，但能够动用的只有恶魔途径的力量，本体遥不可及，我只能依靠自己来理解人类文明。
    “nice?to?et?you！”
    他眉飞色舞地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我原先的生活非常无聊，穿越过来真有意思！你来之前是做什么的多少岁打游戏吗什么段位……”
    罗塞尔是一个雄性的人类，皮肤中的黑色素含量较少，位于头部有深棕色微卷的毛发。把毛发扎成一束的是蓝色纺织物。他用原材料不同的各种织物裹起身体，他喜欢比较明亮的颜色搭配。
    好，我记住了。
    告别他，出门。我发现到处都是罗塞尔。
    103
    杀死兰尔乌斯的喜悦，亲手报仇的痛快，怀念往昔的痛苦，和现在这一瞬间他乡遇同胞的极端复杂的感情糅合在了一起，克莱恩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凌晨两点，贝克兰德一条偏僻的街道上，煤气灯下，一个旧日遗民和一个假装自己是旧日遗民的外神面面相觑。路过巡逻的警员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哪怕从两米之外走过也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但与其说是他们在面面相觑，不如说是克莱恩因为信息量过大暂时停止了思考，而爱德华在打量他，顺便等待克莱恩先开口，方便自己对症下药来坑蒙拐骗。
    被植入了「爱德华沃恩」的相关情报以模仿他言行举止的那部分意识十分感兴趣地开口：「虽然已经完全读取了罗塞尔的记忆，但是我们对旧日文明依然不了解。我觉得我们可以和这位幸存者建立友好关系，找机会获取他的记忆，尽可能地模仿人类。」
    「我喜欢这孩子。他身上有死亡的气息，隐秘的庇护。他在恐惧、喜悦、惊慌，看上去很有意思。」
    而占据了这个容器思维海洋八成的运算量、只是平时从未表现出自我性格的衰败君王的意识对另外两成自己相当冷淡地做出了回复：
    「通过人类去探索旧日文明极度低效。」
    祂说：「只要和地球建立联系，我可以在一瞬间完成对人类目前为止拥有的一切社会形态和社会意识的情报收集，包括旧日纪元的知识也可以收录。比起从他身上获取旧日知识，我们更应该解析他能够从最初的苏醒中幸存的原因。只要弄清楚原因，我们就能追溯根源，捕获更多的旧日遗民。并且进一步弄清楚旧日遗民的存在，是否真的是因为祂。」
    「与真实造物主不同，罗塞尔已经被这个原因本身抛弃，我从祂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隐秘存在下注的残留痕迹。但祂绝不应该是刚好跨越了时间和纬度的灵魂，他可能是第一个，但大概率不是最后一个。」
    另外两成说：「总之，我们在和对方接触这一事件上已经达成共识，侧重点可以日后商议。」
    「没错。继续。」
    一场简单的内部交流完成，两部分意识重新合作搭建起名为爱德华沃恩的人类个体。克莱恩刚好也收拾好了心情和情绪，略有期待地主动用中文提问：“那个，你好，我的名字是周明瑞，请问你是”
    “原来如此，你和罗塞尔来自同一个地方。”
    恶魔抛出罗塞尔作为拉近关系的基础，十分自然地在言语中施加了放大对方与同乡之人交流的欲望的影响，主动伸出了手：“我是爱德华沃恩，或许你听说过。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名字，曾经也是。”
    正要和对方握手的克莱恩险些一个激灵把手收回来——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或者说这个名字在他心目中简直和罗塞尔一样如雷贯耳过目不忘。深渊天使、罗塞尔大帝的友人和臣下，这个世界上大概仅有的两位穿越者前辈！罗塞尔大帝已经驾崩一百多年，但是这位倒是自那以后就行踪不显，历史学家们怀疑祂也在那场刺杀、或是之后的动荡中悄无声息地被敌人抹杀。他偶尔还会感慨，罗塞尔虽然身在他乡，但好歹还有个陪伴者，偶尔算一下对方可以获得不要钱的神秘学知识，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遇到了——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天使！经历了数百年时光的序列2的强者！
    这在某些古老的记录和神话中，这个位阶已经可以被称为神，既是天使，也是从神！
    这该不会是巧合或者和我持有的神秘灰雾有关系克莱恩警惕起来，但心情依旧是雀跃的，小心地和对方握了手之后，他迫不及待地问：
    “您是怎么穿越到这个世界的”
    克莱恩把语言换回了鲁恩语。因为他摸不准这个外国老乡愿不愿意和他用中文交流，反正克莱恩是绝对不会傻到操着自己穿越之前的那口散装英语跟这位正儿八经的英国天使对话的！
    穿越……罗塞尔算一个案例，现在自己有对照组了。不过，在没有交流的前提下，两位来自东方的旧日遗民们都认为这是“穿越”而不是“苏醒”，这也是一个有趣的文化共性。不，他刚才听到我的名字后表现得很惊讶，他知道我，他从哪里得知的历史书课本爱德华饶有兴致地思考着，确实，根据祂读取的罗塞尔的记忆，穿越小说确实在那片土地非常流行。
    “我曾经也是一个神秘学爱好者，某天用淘来的旧水晶灵摆练习占卜后来到这个世界的。”
    “这样啊，我是因为尝试了一个书里记载的转运仪式，结果莫名其妙地就来到这里了。”
    克莱恩微微蹙起眉头，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都是和神秘学有关的事情，难道只要做了就有可能穿越还是说有特定的时间您是哪一年穿越的”
    爱德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发现那部分记忆磨损得太严重，几乎无法读取，便给了一个比较有参考价值的回答：“我记不得了，但是那段时间，周围的年轻人们都在吐槽《复仇者联盟4》实在不尽人意。”
    “那我们穿越的时间还是很近的。”
    克莱恩稍稍松了口气，从日记上得知是一回事，被另一个穿越者亲口确定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迫不及待地问：“您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
    “今年刚好是第一千四百年。”
    “……什么”克莱恩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年刚好是第一千四百年。”爱德华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降临在第四纪的末尾，目睹教会体制建立，宣布第五纪开始，并且在第五纪生活至今。”
    这，这——
    克莱恩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他的第一反应是“太离谱了！人类怎么可能活一千四百年！”随后才想起来对方是天使，天使有一千多年的生命不足为奇。对方甚至连人类都不是了，毕竟途径是改变种族的「恶魔」。但是，一千四百年一千四百年这是一段漫长到克莱恩无法想象的时光，因为太过漫长无法体会而失去了其重量和内涵，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
    从罗塞尔日记中得知对方穿越的时间和自己差不了几年，穿越过来之后却相隔了接近两百年。克莱恩因此有了些许安慰，说不定在这边度过几百年，回去的时候也只是稍微失踪了几年而已。
    ——但是这位前辈的回答让他的心理建设瞬间垮塌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想的是错的！
    这位前辈穿越的时间和自己很近，离罗塞尔的穿越时间应该也不远，但是他们之间足足隔了一千四百年。往好处想，可能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被进一步拉大了，或许自己在这边折腾一千年再回去也只是几年而已，只要自己能活一千年。但如果往坏了想……就代表时间差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穿越只是随机时间，时间点无法估测，说不定从自己往后几十几百年，又会来一位穿越者……
    但是为什么会刚好都集中穿越到这个世界
    克莱恩脸色惨白，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摇了摇头，及时掐断了这个想法，免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唯一信念被冰冷的现实打倒。他本来想问“您有什么回去的头绪吗”毕竟对方是一位天使，但转念一想，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一千四百年的天使至今还留在这里，要么是没找到办法，要么是已经不想回去。毕竟千年的时光太久，久到足以普通人开启十几段新人生，克莱恩也不敢确定对方是否还对地球抱有怀念。
    何况祂自己刚才都说“我记不得了”。
    爱德华委实是一位很好的听众，祂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克莱恩重新恢复冷静。祂看着克莱恩因为自己的回答忽然慌张起来，情绪从喜悦和必要的警惕一路滑向惶恐不安，在绝望的边缘走了一圈，现在又变成了谨慎和后怕。爱德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罗塞尔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情绪变化。
    “抱歉，我刚才有些失态了。”克莱恩重打精神，勉强笑笑，希望找一些有趣的话题让自己尽快恢复状态，“罗塞尔大帝在他的日记里提到了您很多次，说您是个很有意思但是又古板老套的人。”
    “……我就知道他肯定在里面说我坏话了。”
    爱德华跟着克莱恩的话语改变了对罗塞尔的称呼，在这个话题上祂同样略有怀念：“他自己没什么能力，就隔三差五复刻菜谱让我学。罗塞尔的帮助仅限于在厨房里大呼小叫和抢先喝汤并且不停地啧啧啧让我重新调味。好几次我好不容易做好了面食，结果发现熬好的汤被他喝光了。现在这些菜都成了他推行的因蒂斯的宫廷菜式……呵。不过这些食物经过本土化之后已经发展的越来越离谱了，三十年前我去的时候吃到了樱桃饺子布丁和菠萝馅儿小笼包搭配水果饺子汤。”
    ……什么东西克莱恩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到。
    爱德华完全理解，祂当时看到这个菜名的时候除了尊重、感慨人类的创造力以外也几乎放弃了思考，并决定去因蒂斯看看有没有研究出最新的神秘宫廷菜式，献祭点儿给罗塞尔帮祂保持一下人性。
    “你们的关系真好。”虽然现实有些离谱，但想象了一下那些场景，克莱恩忍不住有些羡慕。
    “是的，罗塞尔是我最好的朋友。”爱德华认真地说完了这句话，眼神就看向了别处。
    “但好像只有我是这么认为的。”
    气氛忽然有些悲伤和沉重，克莱恩有些懊恼，想要活跃一下气氛，结果嘴巴不知怎么地就比脑子快了一步：“罗塞尔大帝还有名言：魔女的滋味真不错！”
    爱德华思考一秒：“魔女的味道确实不错。”
    ……这……这我真的没想到……居然有这种事……不，这确实很罗塞尔，这确实很因蒂斯！因蒂斯大染缸连古板的英国绅士都能污染……太可怕了，您已经一千多岁了啊！目瞪口呆之余，克莱恩痛心疾首，决定以后绝对不给因蒂斯贡献一分钱的游客收入。
    tbc
    ——————————
    跨服交流，爱德华是真的在说魔女的味道很好。
    相信大家还记得幸运受害者是谁。
    别看爱德华扮演人类磕磕绊绊其实衰败本身的文明情报获取权柄非常好用，等到衰败上线的时候，大家会发现这家伙是100纯外神但是地球文明完全理解，那种（只要祂愿意）会玩梗会讲冷笑话就打游戏给祂个手机祂就能无缝加入旧日纪元人类社会的存在。
    祂可以比本地人更像本地人。
    只要祂愿意。
    衰败：罗塞尔，你坐啊。
    啊顺带一提祂最感兴趣的文明是变形金刚。

 第三十三章

    104
    没有光照的下水道内，一道道人影终于找到了兰尔乌斯的死亡现场。他们有的穿着黑色厚风衣，有的则是一身设计有型剪裁得体的类军服。
    为首者是提着纯白骨剑的克雷斯泰塞西玛，他的红色手套沾染着尘埃，坚毅的脸庞透出明显的疲惫与虚弱。他们停在了距离尸体几米的地方，借助黑暗视觉看见了兰尔乌斯的尸体和位于墙边的脑袋。
    那脑袋上插着两张塔罗牌，一张是“皇帝”，一张是“命运之轮”。无头的尸体表面则覆盖着更多的纸牌，其上分别描绘着“胜利者驾驭的战车”，“披着长袍，提着灯的隐士”，“骑着白马，穿着盔甲的死神”，以及更多的圣杯数字牌，权杖数字牌等。
    周围的墙上和地面，同样或插或躺着“恶魔”，“太阳”，“审判”等塔罗牌。
    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某个诡异仪式的现场，兰尔乌斯属于那个注定被牺牲的祭品。
    克雷斯泰塞西玛无声吸了口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周围的非凡者们则被黑暗环境中这幅既惊悚又神秘的画面弄得短暂没能回神。
    …………
    时间悄然过了两点，和老乡接头成功的喜悦逐渐也被激战后的疲惫和困倦冲淡。两人拉家常似的又聊了几句之后，克莱恩想起自己从兰尔乌斯身上摸到的那枚奇怪的徽章。本着问一问反正不亏的心态，他从口袋里取出这个描绘着隐匿的符号、眼珠大小的徽章，放在手心里递到对方面前，好奇地询问：“请问您知道这是什么吗是我偶然得到的。”
    偶然得到爱德华捏起徽章，转了半圈，看到背后写着一圈古赫密斯语：「持有此物，即可加入」。
    “我确实知道这个东西，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对自己来说没什么用，于是爱德华把它还给克莱恩，耐心地解释道，“这是一个隐秘组织，是专为躲避阿蒙而生的自救协会，不过很少成功。”
    躲避阿蒙阿蒙是什么自救协会克莱恩顿时觉得更加好奇：“可以详细说一说吗”
    “你可以把阿蒙理解成一种有害物质，经常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你的周围，而且还是成群成群地出现。”想到一些不太好的记忆，爱德华啧了一声，“祂擅长毫无道理的恶作剧和偷窃，小到运气大到命运什么都偷。你越害怕祂、想要逃离祂，阿蒙就越来劲。这个徽章代表「命运隐士会」，里面都是因为恐惧而躲避阿蒙的可怜人。更可怜的是，他们这么努力也躲不开宿命，而阿蒙还很喜欢这个狩猎游戏。”
    兰尔乌斯确实是偷盗者，这么一说这个偶然就是指刚从兰尔乌斯的尸体上扒下来的意思咯
    他的灵魂味道也不错。
    回想起来这一千四百年里碰到阿蒙的次数也不少，自己手头的阿蒙标本从小到大都已经排列出一整份9-4的偷盗者魔药了。不过现在就和偷盗者天使之王打起来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自己每一次都仔细地清扫了周边，不留下一点神秘学痕迹。
    这个描述怎么这么……苦大仇深，天使前辈也被阿蒙迫害过不不不，等一下，祂刚才说什么祂称呼阿蒙用的也是「祂」克莱恩脱口而出：“阿蒙是天使”
    “嗯对，是「偷盗者」途径的天使之王。”在场天使痛快地承认了，看克莱恩一脸茫然，祂又贴心地补充，“天使之王就是该途径序列一中的特别存在，拥有唯一性或者两份及以上的序列一特性。”
    等等等等，「命运隐士会」部分就这么结束了天使之王我还没有听明白！唯一性是什么而且为什么要容纳两份以上的序列一晋升的时候也没说其他序列的魔药要多喝几份啊前辈你说慢点我没听懂！这些都是珍贵到有钱都买不来的神秘学知识啊！
    克莱恩拼命记住这些话，心情复杂又开心，听到就是赚到，以前只有羡慕罗塞尔和看日记白嫖神秘学知识的份，现在我也可以从老乡前辈这里进货了！
    “话说回来。”爱德华话锋一转，“你是占卜家，和阿蒙是相邻途径，升到高序列得小心点。”
    高序列我还没那么远大的志向。克莱恩点头，暗自腹诽，不过继「通识者」和「窥秘人」之后，他还得知了自己的相邻途径，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你没有问我相邻途径是什么……你才序列8，但是知道的神秘学知识相当多啊。”
    爱德华若有所思：“这也是从罗塞尔的日记里找到的看来我也应该去收集一下他的日记。日记都零零碎碎，而且还有不少涉及隐秘被教会封锁，禁止任何形式传播。我已经找了他很久了，但是哪里都找不到，或许他的日记里真的会提到一些端倪。”
    一种莫名的萧瑟笼罩了克莱恩，确实有不少邪教组织觉得罗塞尔没死，甚至成了隐秘的神灵，因此暗中崇拜他并且传播这些信仰……难道天使老乡也是其中之一如果可以，他很想和天使老乡好好聊一聊罗塞尔的事情，但是现在太晚了，克莱恩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希望您早日如愿，时间很晚，我想我该回去了。以后要怎么联系到您”
    “如果你想来找我的话，就到乔伍德区国王街道5号?，那是我的住处。只要我在贝克兰德，就基本都住在那里。”爱德华说，“很高兴和你说话，再见。”
    105
    呜——
    伴随着长长的汽笛声和节奏感十足的杠杆滚轮声，夜间行驶的蒸汽列车沿着轨道缓缓地滑入了昏暗的车站。车站的工作人员们打着哈欠指挥列车进站，几节车厢的车门陆续打开，冷风灌进温度偏高的车内空间。被惊醒的游客们睁眼看了一眼站台，见不是自己的目的地后便嗫嚅着继续蜷缩起来打盹，到站的乘客们则陆续下车，一切安静而有序。
    深灰色短发的年轻人从车厢里迈步出来，呼出的气在深秋的凌晨化作白汽。祂左右手各提着一个手提箱，一个是已经陈旧到磨破了皮的棕色手提箱，另一个则是现在流行的款式，崭新的皮革紧紧地包裹住棱角，防止它因磕碰而损坏。
    它的把手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布娃娃，布娃娃红扑扑的脸蛋上绣了一个快乐的笑脸。
    一位金棕色头发的少女跟在青年后面下了车，她穿着旧衣服改大的新裙子，好奇地四处张望。
    “阿丽娅，这里就是贝克兰德。真是抱歉要辛苦你寒夜赶路，把围巾和外套都穿戴好。”
    “不，没关系，感谢您来送我。夜间车票打七折，换作我一个人也会这么选的。”
    理查等待少女走到自己身边，然后一起快步向着出站的方向走去。祂笑着说：“祝贺你，不仅顺利地考入贝克兰德大学，还因为成绩优异免除了一年的学费。你可以尝试拿奖学金，积攒之后的学费，当然，贝克兰德大学汇聚了各地的精英，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学费不算高昂，我们可以资助你完成学业。”
    “不，我已经成年了，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和知识赚取薪水了！”
    瘦小的少女立刻拒绝，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但是能够正常地考取大学证明她已经满十八岁了，常年的营养不足和极度努力的学习差点拖垮了她的身子。阿丽娅回答：“我可以勤工俭学，不需要理查先生您和其他人再继续为我花钱了！”
    “好的，那我留一封推荐信给你，如果你到时候有需要一份工作，就去东区找玛利亚，那是我们的同志。”见阿丽娅又要拒绝，理查眨眨眼睛抢先开口，“玛利亚是个很严格的人，她不会让你偷懒的，而且你还要学习，打零工的话她能最快给你安排职位。”
    阿丽娅仰起头注视着理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半晌她就泄了气，乖巧地服从了安排：“谢谢您。”
    “不客气。蒸汽列车误点了一个小时，明天下午我会送你去贝克兰德大学报道。不过先得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理查左右看看，清冷的街道两侧已经没有开着门的旅社。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他本来订好的旅店在东区附近，结果今天下午突然提前关门，退回了预约。夜里不打烊的旅馆很少，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那些负责巡逻的警员逮到，难道今晚要在警察局过夜
    正在祂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发现路边的树木上站着一只闭眼睡觉的猫头鹰。
    这只鸟……
    理查把阿丽娅拉到自己身后，对着那只打盹的猫头鹰，试探地小声呼唤：“老师”
    只见猫头鹰闭着眼睛把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留给祂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106
    告别老乡之后，克莱恩迅速离开，在煤气路灯的阴影里，向着东区快步前行。
    一直到进入东区，抵达黑棕榈街，他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于租住的一居室房屋内，快速举行了自己召唤自己，自己响应自己的仪式。灵体状态的克莱恩将今晚穿的全套衣物、剩余的符咒、草药、精油，连同兰尔乌斯那里拿到的徽章一起搬到了灰雾之上，并且用灵性火焰烧掉了相应的线索。
    他没急着返回明斯克街，打算睡到第二天早上再走。以今晚的动静，贸然行动很容易引来排查。
    终于躺至床上，克莱恩望着窗外月光收敛的夜色，心灵逐渐沉静。完成初步的复仇后，他觉得自己卸除了很大的包袱，丢掉了许多压抑。比起前面一段时间，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因斯赞格威尔和封印物0-08，还有出现在廷根的那个巨大的恐怖阴影都不是目前的我能够应付的，我和他们的差距太大了，只有成为高序列强者，成为半神半人式的存在，才有资格掺合这件事情……晋升序列4之前，我会假装他们并不存在……”
    “我未来很长时间内的目标就是努力提升自己，我现在已经彻底消化掉‘小丑’魔药，等非凡材料集齐，就能晋升为‘魔术师’了。之后还有‘无面人’，‘秘偶大师’，以及我还不知道名称的对应序列4。”
    “除此之外，做个正常的侦探。”
    克莱恩心境宁和，思绪发散地想着未来一段时间的安排，不再那么急躁，不再那么压抑。
    想着想着，他嘴角微微上翘，无声自语道：
    “队长，班森，梅丽莎，你们应该更喜欢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tbc
    ——————————
    对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那就是“魔女的滋味真不错”这句名言是发生在时间线第二天，也就是塔罗会上刚看到的，但是我玩个梗把这个提前了！嘿嘿！

 第三十四章

    107
    贝克兰德北区，圣赛缪尔教堂地底的一个房间内。穿着黑色戴兜帽长袍，涂着蓝色眼影和腮红，显出一种妖异冷艳美感的戴莉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她一眼扫过，目光突然凝固，旋即眉头紧皱，压抑着什么地问道：
    “兰尔乌斯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为什么昨晚的行动没有通知我”
    坐于主位，重新将下巴和嘴唇藏入了竖直衣领的克雷斯泰塞西玛低沉开口道：
    “我担心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会给行动带来不必要的隐患，所以没让人告诉你。”
    “我很理解你的感情，廷根小队有位值夜者正在圣堂接受指导和训练，准备加入‘红手套’，他的表现和你差不多，但作为行动的负责人，作为值夜者的高级执事，我必须把不稳定的因素排除在外。”
    戴莉望了眼被召集过来的其他值夜者小队队长和执事，呵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很冷静，我不会冲动的!”
    “我的愤怒只会在兰尔乌斯被抓住之后才爆发！这是一位资深值夜者，一位执事的专业素养！”
    “如果我抓住了兰尔乌斯，我会让他明白男人也很脆弱！我会让他的屁股后面有一具冰冷腐烂但浑身僵硬的尸体，我会让他的身体前方有一具充满倒刺和恶臭的白骨，我会让那些阴冷的小家伙出入他身上每一个可以出入的地方!”
    “该死！你们就这样让他死掉了！”
    克雷斯泰塞西玛平静地望着戴莉，默默听完了她的话语，然后才叹了口气道:“你忍耐多久了”
    戴莉怔了一下，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沮丧低语:
    “很久了……”
    108
    “老师，我这次回来有事要向您报告。”理查百折不挠地开口，见猫头鹰把头转了回来，勉为其难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祂，祂赶紧接着说道，“是关于南大陆玫瑰学派的事情，还有我，不，您麾下的产业。”
    猫头鹰不言不语，或者说这只鸟如果突然开始说话才更吓人。阿丽娅紧张万分，她对于“非凡世界”的了解仅限于一些传闻。她被济贫院的众人寄予厚望，学会了阅读和书写，甚至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她将有机会跨越自己的阶级，从贫民窟里的孤女成为女教师、女管家，她是黑夜女神的信徒，未来甚至能成为特定职业的政府雇员。因此人人都希望她能够拥有正常且美好的人生，不让她有机会加入济贫院背后的组织，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神秘教派。
    但在她心里一直有着这个愿望，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强大力量，和院长太太一样，去保护更多的人。
    理查的灵感略有触动，猫头鹰终于愿意正眼看祂几秒，随后扑扇翅膀，悄无声息地遁入黑暗。
    节制天使松了口气：“祂同意了。”理查转过头，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阿丽娅，走，去乔伍德区，看到了吗就是那个耸立着高高的风暴教堂尖顶所在的城区，今晚我们有地方去了，如果你以后励志成为女管家的话，可以从现在开始熟悉贵族的房屋。”
    “……您是怎么和一只猫头鹰达成共识的”
    “如果他不想理我，会直接把我丢出去的。”理查随意解释了一句，然后带着阿丽娅在昏暗的煤气路灯下行走。他们快速穿过一条条街道，最后停在了理查非常熟悉的，带着小花园的独栋别墅门前。
    当他们靠近的时候，铁艺大门无声地自动打开。阿丽娅被吓了一跳，又往理查背后躲了一点。
    理查走在前面，镇定自若地走上台阶。不等祂敲门，黑色的大门就开启了一条缝，从里面透出暖黄色的灯光。这光芒似乎带着些许魔力，原本有些害怕的阿丽娅悄然地变得放松起来，不复之前的警惕，甚至有些急切地想要走进去拜访这位亲切的先生——
    她的肩膀被摇晃了一下，阿丽娅忽然醒过来，看见恩斯特先生面色严肃，随后看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恐惧。
    理查带着她自然地走进了房屋，阿丽娅十分拘谨地站在这个宽阔的玄关里——这个地方已经比济贫院的教室还要大。刚刚进门的时候还不觉得，大厅的水晶吊灯一开之后她的眼睛简直都被晃瞎了。
    手工编织、挂着宝石的闪闪发亮的挂毯，镀金或者镀银的墙纸、随处可见的金丝银线，水晶、宝石镶嵌和马赛克拼接，数不清的叫不出名字的华丽物品……阿丽娅心惊胆战，觉得自己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把她自己卖给人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这里的一把椅子。
    “你又带了客人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带着奇异的魔力，让人不自觉地看向声音的方向，阿丽娅注意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
    “二楼从左起第三个房间是客房，客房现在向你开放，你可以使用里面的所有设施。”这间屋子的主人对她说，“去休息，不要让我看到你。”
    阿丽娅看向理查，后者又补充道：“去了就立刻睡下，不要因为好奇乱听乱看，也不要乱摸东西。”
    “这就当是我给你的一个任务。”理查笑了笑，“晚安，阿丽娅，睡个好觉，明天见。”
    109
    目送阿丽娅小心翼翼地跑上楼梯，消失在楼梯尽头，理查终于松了口气。祂迅速调整了状态，面不改色地走到沙发的对面，在爱德华对面坐下。
    爱德华放下报纸：“开始你的报告。”
    “是。”理查瞟了一眼被放在一边的《贝克兰德日报》，稍微组织了几秒语言，“南大陆的玫瑰学派最近又有奇怪的动向，他们的祭祀比以前频繁了，而且很多迹象表明，他们似乎和拜血教有合作。我怀疑他们在谋划大事，但是还没有头绪。”
    “嗯。”
    “第二件事就是南大陆的大批量原住民失踪事件，根据贝克兰德负责人的报告，东区也出现了拐卖现象。因为引进机器而失业的女工们奇怪地消失了一部分，据说是找到了工作，但是她还没有安排。”
    “嗯。”爱德华好整以暇，“这件事情我也知道，是因为有人想要成为新的黑皇帝。”
    “黑皇帝”理查微微一愣，祂经历过黑皇帝的登临和陨落，很快想通了关节，表情忽然变了，“原来如此……急切出台的新法案，近二十年新出现的各种风格和房屋制式，鲁恩王国取得拜朗皇帝的皇冠……失踪的人们是被拐去当未来黑皇帝的锚了吗不，不，这样人太少了，他们被抓去修建陵寝了吗”
    “嗯。”
    “七神……有罗塞尔大帝前车之鉴，七神不可能看不出来，七神是准备扶持一位听话的黑皇帝”
    平心而论，哪位皇帝还是国王坐在宝座上对民众来说意义不大，反正这个时代只要是普通人就不会活得轻松快乐。但是王位变动往往意味着社会动荡和纷争，如果皇帝死去，那战争毫无疑问会带来更大的灾难。节制天使对乔治三世没有恶感，甚至因为雇员考试法案而好感略微上升，而且七神似乎已经默许此事。综上所述，祂似乎没有与之为敌的目标。
    可是被拐卖的人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可以私下调查陵寝的位置，想办法把人找回来。理查试探着说：“黑皇帝只有一位，那么罗塞尔大帝……”
    “黑皇帝是谁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爱德华喝了口茶，“只要祂们死得壮观一点就行了。”
    “我很期待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驾崩，前提是乔治三世有本事成为黑皇帝。”
    理查遗憾了几秒，但这种情绪很快就从祂的心里消失，祂正襟危坐，准备迎接批评。
    “看来你做好准备了。”深渊天使冷笑一声，“今年有去找斯厄阿的麻烦吗”
    “没……没有。”理查镇定自若，“但是我找了很多次玫瑰学派的麻烦，抢了不少奴隶和活祭，还从斯厄阿的手上顺利逃脱，并且通过钓鱼执法成功地收集到了放纵派的非凡特性，可以培养新人。”
    “有找到最后一份囚犯途径序列一特性吗”
    “也……也没有。”理查还能坚持，“但是我运气很好地找到了节制派另一位幸存的天使！当然，那位已经不能说是幸存了，已经死了并且成为灵界生物。祂偶尔还能接收现实世界的信息，觉得我改信之后已经不再是同伴，再加上我是邪教徒，所以不待见我。不愿意和我合作，进一步扩大节制派规模。”
    “要多一个天使有什么用你吃两份序列2能晋升序列1吗快二百年了你仪式都还没完成！”
    “好的好的。”
    “那今年你的组织的收益是正数吗”
    “是……是负一千七百二十镑五苏勒三便士。”理查额头上开始出汗，“我已经在内部颁发了新的整改条例，一切从简节约经费，还用自己的钱投资了新兴的银行和钢铁产业，预计十年后可以开始盈利，现在还是手头拮据。当然，如果老师您愿意稍微给我一些活动经费，不需要多，大概这张茶几就够，我们明年就可以去多找几次玫瑰学派的麻烦……”
    “斯厄阿活蹦乱跳，玫瑰学派蒸蒸日上，你被斯厄阿和七神撵得到处跑，抽空送个小姑娘去大学报道，你还敢跟我要钱”爱德华怒极反笑，嘴角有向后脑勺裂开的征兆，“需不需要我告诉你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你今天来是让我给你安排死期的吗”
    “我错……”
    “但是活动经费也不是不可以。”爱德华忽然话锋一转，“我可以给你一万镑，今年剩下几个月你不用去找麻烦冲年末业绩。”
    理查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身体却很诚实地前倾，做出愿闻其详的动作。
    “去帮我收集罗塞尔的日记，尤其是被教会禁止传播的那些，是时候动用你的人脉资源了。”爱德华神定气闲地说，理查这才注意到祂的手边放着一个陈旧的磨毛笔记本，“还有，帮我寻找深渊的踪迹。我有预感，有人要找我的麻烦，不知道是谁。”
    寻找罗塞尔大帝的日记看来您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想救罗塞尔陛下的嘛……至于深渊，您的途径才能更准确地感知那些和现实的交界处，为什么要让我去理查委婉地开口：“日记我会尽力，但让我寻找深渊，结果或许会不尽人意。您为何……”
    “我懒得去。”
    “哦。”节制天使只得乖乖听话，“我听说有在海上某处偶然看到恶魔和深渊的幸存者，新年前我确实有打算去海上一趟，去拜亚姆看看发展情况。”
    “你自己决定。”恶魔说，“做不好就没钱。”
    “我必然全力以赴。”理查当即改口。
    安静了几秒，爱德华思考了片刻，违背常理地主动抛出一个话题：“你带来的小姑娘很有意思。”
    “愿闻其详。”
    “她有成为非凡者的可能性。”爱德华看着窗外，“但不会获得神性，而且她会死。”
    理查十分平静：“人总是会死的，我无法阻止她走上非凡之路，但我会高兴她能作为人类死去。”
    “她还和特雷纳有交集，真是奇怪。”
    理查脸色微变。理查坐立不安，理查开始思考。
    “我早就觉得特雷纳阁下行事风格太过开放了，一个月换一个交往对象什么的恕我节制派思想古板不能赞同。”理查十分严肃，“希望您能允许我给他一些小小的无关痛痒的劝告！”
    “她是大学生，短期内不可能去特里尔。”爱德华自言自语，祂的语气有些疑惑，“所以特雷纳为什么会来到贝克兰德谁让他过来的”
    “难道是战争因为黑皇帝有趣……”
    tbc
    ——————
    特雷纳：开着宴会撩着妹，理查忽然冲进来对我念念叨叨两小时，临走还顺了我两副纯银餐具。

 第三十五章 小孩子们的友谊

    110
    「白雾弥漫，暴雪遮蔽山巅」
    「寒风在空旷的荒野上吹拂」
    「晴空万里，不见远方景色」
    「你应当知晓，祂就在此处」
    「尚在绝望中挣扎的我的孩子们啊，不要靠近北方无垠的荒原，那里连时间都销声匿迹」
    「被我祝福的生命短暂的孩子们啊，不要靠近青之王的居所，祂所统御的雪原没有生机」
    「孤寂放声歌唱，展示着祂的荒芜之国」
    「徒有风雪在天空起舞，就如同王孤身一人。」
    「我深爱着的孩子们啊，不要离开我的怀抱，不要亲近那代表毁灭的恶神！」
    111
    小男孩总会有些秘密，就像在自家春夏之交的花园里悄悄挖出一条通往他处的羊肠小路。
    当来自苏尼亚海的暖风穿过重重阻碍终于来到特里尔的时候，夏天已经开始一个多月了。这是一年之中除去初秋最让人感到舒适的季节，因蒂斯的社交季即将开始，贵族们换上相对轻薄的春装，种种珍贵的海鲜和蔬果也即将出现在他们的餐桌上。
    ——当然，这些对特雷纳来说不算什么。别人觉得新鲜的水果和经过烹饪的食物就算美味，可是他能从父亲的手中尝到各式各样美味的水果蛋糕、酸奶、神奇的饮品和美味的食物，连目前的大红人古斯塔夫叔叔都要隔三差五地来走后门蹭饭。
    凭借父亲给他做的蛋糕和小零食，他迅速和他的新朋友，古斯塔夫叔叔家的次子打好了关系。
    毕竟夏尔不一样，有一个优秀的姐姐总是让人压力倍增，尽管夏尔不主动说，特雷纳还是能从对方的言行里感受到不少疲惫和无奈——“我就是不如姐姐，我有什么办法呢”——而他是家里仅有的孩子，继承了母亲的活泼和开朗，又不得不按时完成每日无聊的王族课业，两个孩子快速地熟络起来。
    特雷纳用来溜出家门的神秘路线依次是：穿过狭小的灌木丛从栏杆中间的空隙挤过去爬上花园里最大的橡树，通过它粗壮的枝条来到花房的屋顶上沿着装饰从墙壁爬下，去约好的地方和夏尔汇合。
    这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但特雷纳作为一个天生的猎人，这不算太困难。
    这条路线只对一个刚过了八岁生日的孩子来说恰到好处，但可见大概再过一两年就会被废弃。
    特雷纳把放着饼干的小布袋往怀里揣了揣，手脚灵敏地爬过草丛和栅栏，在橡树的树干顶端，他看到了一只好整以暇停留在那里的花猫，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那是他的熟人，或者说熟猫，是父亲驱使的恶魔，也是他的玩伴，他未来的信使。
    “别告诉爸爸，好吗”特雷纳有些小小的心虚，“我回头请你吃新鲜的生鱼片。”
    花猫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扭头看向别处，俨然是不想管。特雷纳总觉得那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不太明白但是似乎是在嫌弃他的意思。
    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夏尔还在等着他呢！夏尔的妈妈总是把他管得很紧，偷偷跑出来一趟很不容易，如果不能按时回去的话就要被批评了。
    所有的大人都不希望孩子在外面乱跑，但孩子们总是不约而同地把偷偷跑到外面的世界当做一次伟大的冒险。特雷纳沿着粗壮可靠的枝条跳到花房的屋顶上，只发出了一块小石头落地的声音。屋顶一半是砖石，一半是漂亮的玻璃，夜里下过了雨，深灰色的水槽里残留着一片清脆的绿叶。花房女仆们正在打理各色的花朵，未来它们会出现在宅邸各处的花瓶中。
    现在正是温暖的午后，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睡意。花房里也并不是每天都有事情要忙，年轻手巧的女仆们一边做事一边小声聊着天，发出轻轻的笑声。
    怀里的饼干还是温热的，散发出诱人的焦糖香气。特雷又轻又快地从屋顶走过，没有一丝声响。他敏捷地来到墙边，按照记忆中墙壁上每一块凸起石砖的位置快速爬下，像一只灵巧的松鼠。他正得意于这一次冒险的成功，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下一个落脚点不知何时爬上了一截短短的常青藤——
    “诶！”
    砰！啪！
    “啊呀！”
    从两三米的高处落下当然摔不伤一个猎人，特雷纳下意识地做好了防护动作，结果和下面某个试图接住他的孩子撞了个满怀。两个加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孩子撞得七荤八素，咕噜咕噜地从墙根滚走了。
    “好痛！你——你怎么在这里，哎哟，我不是让你到拐角的地方等我的吗”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特雷纳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好消息是，感谢母亲的猎人特训，除了后背有点疼之外没有任何皮外伤！坏消息是：他的后背和袖子蹭脏了地上的灰尘，这下子回去肯定会被发现了！
    “我，我是想帮你，我看你摔下来了。”
    夏尔摸着磕疼的胳膊肘，表情有些委屈。身为通识者的他并没有多少关于疼痛的记忆，就算是家庭教师的考试成绩不理想，母亲也只是叹一口气，安慰劝告他几句，然后不轻不重地拍几下他的手心。
    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引来了花房女仆们的注意，特雷纳敏锐地听见了二楼阳台处玻璃移门滑动的声音，赶紧拉起夏尔，猫着腰贴住墙边，在女仆们的视野盲区里一路小跑，跑到了他们每次约好的秘密基地——庄园外侧角落里一个废弃的小屋里。
    “我给你带了牛奶饼干，还有奶酪蛋糕，你想吃的奥利奥今天爸爸没有做。”
    特雷纳迫不及待地把小布包取出，展开在瘸了一条腿的小方桌上，王室成员和当前最有权势的新贵的孩子就这么席地而坐。在牛奶和蛋糕的甜香中，夏尔吞了吞口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零件。
    “别着急，别着急，我记得组装方式……”
    小通识者喃喃自语，把一堆细碎到特雷纳看着眼花的黄铜色、银白色的零件抓到肉肉的手里，聚精会神地进行拼装，不一会儿，就像是变魔术般从掌心里搓出一架精致的模型来。模型的主体是银白色的，有着一个露天的驾驶座位，前端是金色的，还有一个螺旋桨。特雷纳认得这个，因为外祖母的兵工厂里的飞空艇上就有这样的部件！而椭圆的主体两边延伸出长长的厚金属片，下面还有带着滚轮的支架。
    “真漂亮！”小猎人由衷地赞叹这精巧的手艺，小小的模型入手冰凉，表面是舒适的磨砂质感，不用想也知道这出自谁的手，“但这是什么东西”
    “嗯……它叫飞机，是爸爸命名的。这个词和飞空艇、蒸汽机一样，也都是爸爸发明的。”
    夏尔拿起一块奶酪蛋糕，看了一下它的大小，想要矜持地分三口吃掉，但是想到这是在好朋友面前，于是干脆张大嘴巴一次性全部塞进了嘴里：“爸爸说，介四他塞想的——一种新式（咀嚼咀嚼）武装，由一个人驾驶，比飞空艇更灵活机动，可以搭载蒸汽机枪，烧一种能源提供动力。”他终于把这块奶酪蛋糕咽了下去，意犹未尽地伸手向牛奶饼干，“爸爸说，已经设计好了，只要找到合适的能源，就能立刻投入生产和试飞，如果成功，未来就能在战争中大放异彩。说不定还能顺势开发出专门的载人飞机，用于旅行，从天上飞会比蒸汽轮船还快。”
    “你们工匠真厉害，总是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还能付诸现实。”听到战争，特雷纳的眼睛闪亮亮的，近几年正是因蒂斯飞速发展的时期，全国上下都充斥着一种狂热地追随蒸汽之子，迫切地想要扩大版图的想法，是王族又是猎人世家的特雷纳出生在这种环境里，自然对他注定要踏上的荣耀之路感到万分期待。
    “爸爸是最厉害的工匠。”
    说到这个，夏尔有些骄傲，但很快就萎靡下去，小声念念叨叨：“……唉，为什么我偏偏是爸爸的儿子呢姐姐那么出色，大家都说她漂亮又聪明，比我更适合继承爸爸的爵位。妈妈说姐姐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流利地书写和阅读了，可我现在字都写不好……我想要成为出色的工匠，可我的爸爸就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工匠，我注定不能比上爸爸。”
    特雷纳的眉毛拧了起来。
    自己这个朋友什么都好，会做手工，能把几根树枝和花藤做成漂亮的花冠，安静又温柔，不像自己的其他堂兄弟姐妹，个个都是见面先打两架联络感情、或者骄傲到恨不得在下巴上长两只眼睛看人的讨厌鬼——他们在爸爸面前不敢吱声，可是欺负起自己来那叫一个同仇敌忾——扯远了，夏尔的毛病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开始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然后放弃思考，自己蹲在小角落里嘀嘀咕咕。
    “……那当然了，毕竟古斯塔夫叔叔那样的天才，第五纪到现在也只出现了这么一个啊！”
    特雷纳忍不住为自己的朋友辩护，见夏尔还要讲话，他立刻抓起两块饼干塞进了他的嘴里，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发明了蒸汽机的确实只有古斯塔夫叔叔一个！蒸汽之子也只有他一个！但是我们现在的生活道具难道全部都是他发明的吗！”
    “难道不……”
    “别打断我！”猎人提高声音，用力拍了拍桌子，“这是古斯塔夫叔叔发明的吗”
    “不是……”
    “那这个呢”特雷纳拍了拍坐着的地毯。
    “也不是。”
    “这不就对了，又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叔叔发明的，在叔叔出生之前，一直是其他工匠们在制作生活道具嘛！”大概是王族都有血脉相传的演讲天赋，特雷纳慷慨陈词，把自己都说感动了，“难道其他工匠们的努力成果就不算了在古斯塔夫叔叔诞生之前，都是他们在改造这个世界！你未来也会是一位工匠！夏尔，无论你厉不厉害，你都是世界的改造者之一！”
    夏尔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忽然低下头，猛地擦了一下眼睛，速度快到特雷纳险些没看清。
    “我，我知道了。”夏尔不知为何有些哽咽，“我会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工匠的！我会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去帮助他人，踏踏实实地跟随教会和神。”
    “这不就对了。”特雷纳万分欣慰，觉得嗓子有些干，开始琢磨回去之后找点什么饮料喝。
    看到朋友坐回原位，小心翼翼地把飞机模型收好，夏尔眼珠转了转，小声开口：“最近爸爸总是走后门去你家，他有和爱德华叔叔聊什么吗”
    特雷纳若有所思：“我不清楚，一般是母亲跟爸爸去招待古斯塔夫叔叔，我都趁这个机会溜出来玩了，就像现在。”他反应过来，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凶恶，小声叫道，“夏尔！是不是你姐姐让你问的！”
    八岁小孩子就算在怎么摆出一副凶恶得仿佛要把朋友当场灭口的表情也不会吓到别人，但如果对面的人也是八岁，那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我，我，我，我跑回去的时候被姐姐看到了！”
    夏尔赶紧为自己喊冤，想也不想就把姐姐的“阴谋”全盘托出，安抚自己仅有的真正好友：“姐姐说如果不答应她，就告诉妈妈！姐姐她总是这样，喜欢担心一些别的事情！大人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居然想把我发展成……间谍！对，间谍！”
    “下次不许问了！”特雷纳恶声恶气地说，从他现在的这个颇有些吓人的表情和语气，以及无师自通的恐吓里隐约可以窥见三十年后那位“战争狂”稚嫩时的影子。但凶了一下夏尔之后，他见对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赶紧放缓声音补救，“我知道啦！你别哭，不是你的错！我下次不这么对你说话了！”
    “我确实不知道爸爸和叔叔聊过什么……对了！母亲昨天才跟我说过，等我再长大一些就带我去别的国家旅行，比如费内波特和南大陆，她还说，说不定那个时候都不需要办护照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不需要护照可以直接去的意思”夏尔想了想，“我也不太明白……”
    “哎，不管了，大人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特雷纳学着对方的样子说了一句，伸手向剩下的蛋糕和饼干，“你不吃我就要吃了！”
    “别，这不是说好留给我的吗！”
    tbc
    ————————
    写这些伏笔和番外类剧情格外地块……
    这是一些曾经发生过的、温馨美好、之后又被现实击碎，最后深埋在活着的人记忆中的故事。

 第三十六章

    112
    距离罗赛尔驾崩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因为不会去帮助祂，所以爱德华成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里唯一悠闲的人。这一次宫廷会议比往日更加剑拔弩张，惶恐的文官和侍卫们在祂身边来回奔走，将信息和暗语破译出来告知他们的主人。
    不安的贵族则会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和祂攀谈几句。会议如何，陛下和教会的使者如何噢，我们当然是忠于陛下的！伯爵大人，您有何高见
    爱德华悠闲地一一回应，将种种不同的态度尽收眼底：疑惑的、安心的，惶恐的，紧张的。几乎每个人都无法冷静，生怕自己下错了注，赔得血本无归。
    每个人都敬业地待自己的位置上，各怀心事地等待第二只靴子落地。这就是属于黑皇帝的终末，就像是一场宏大的戏剧终于上演到了最后一幕，一篇浩浩荡荡的遗书终于到了该签署书写者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伸长脖子等待着欣赏辉煌是如何陨落的，谁会舍得在这一刻打断它的进程呢
    爱德华当然不会这么做，衰败君王早就买好了特等座。如果祂想帮忙，早在循着灵性直觉的启示撞破索伦家族残党和永恒烈焰教会密谋刺杀的那个晚上就可以动手，而当时祂怎么做的来着“苟延残喘的暗杀者们紧张地完成了计划的制订，准备从隐蔽的暗道离开，可推开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面带微笑的深渊天使，一瞬间，所有人的血都冷了下来”。
    “你们居然现在才动手。”恶魔有些遗憾，“我高估了你们的勇气和仇恨，好，祝你们成功。”
    113
    新的一周从惯例的塔罗会开始。
    下午临近三点时，克莱恩浮上灰雾，坐上首座，具现出假人“世界”，然后他心情颇为悠闲地后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地敲着青铜长桌。
    回顾昨晚发生的事情，如果说谋杀兰尔乌斯是计划外的随机应变，那么偶遇「深渊天使」就是纯粹的意外，而从这位老乡前辈手里获得了一些神秘学知识则是意外之喜。克莱恩稍微理解了塔罗会其他人从自己手中获得“常识”时的心情，打定主意以后要和前辈多多交流。当然，也得做好天使对自己能够给出的毫无兴趣，爱搭不理甚至生气的心理准备……
    想着想着，克莱恩敲桌子的手指忽然慢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
    “我昨晚表现得有点急躁了……”
    “理论上讲，就算是老乡，对我来说也陌生人，我没理由那么快放下心防，甚至向祂询问。”
    “难道是「恶魔」途径的力量待会儿可以问一问小太阳……不过在昨晚初遇之前，我就已经在罗塞尔大帝的日记里看到了祂很多次，有一些初始好感是很正常的。再加上刚刚杀死兰尔乌斯报仇，我的情绪肯定会出现一些失控。嗯，虽然有点失去谨慎，但还在我能理解的范围内，下次要记得小心一些。”
    复盘完了昨天的事情，克莱恩微微点头，定下心神，向众人发出聚会即将开始的消息。
    114
    新的一周从把不成器的学生扫地出门开始。
    爱德华离开住处，锁上门。目的地在克拉格俱乐部和编辑部之间摇摆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极光会看看。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但兰尔乌斯的事情毕竟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结束了，总得回去跟盟友唠上两句。
    穿过街道和巷子，下到宽阔的地下建筑。极光会在贝克兰德的最大据点有一半埋藏在地下，遍布的阴影和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都能让「倒吊人」途径的非凡者们感到舒适。沿着长廊慢慢往前走，左边通向昏暗寂静的地下教堂，今天不是礼拜日，但信徒们都在默默地做祷告。右边通向办公场所，尽头是幽暗圣者的办公室——幽暗圣者本来属于机动人员，在各个据点中游走，收集情报支援同伴，但是因为神降成功这个大事件的影响，他现在不得不常驻贝克兰德。
    阴影中，前方的一扇门打开，烛火飘了出来，这是一个举着烛台的人，显然不是能在黑暗中如鱼得水的秘祈人。她和一个人在门口说着什么，还没来得及关门就看到了爱德华。
    是认识我的人。爱德华想了一下，这张脸上巨大的疤痕很有识别性：“东区”
    “是的。下午好，沃恩殿下。”比起第一次见面，玛利亚显然放松了许多，她一点都不意外在合作组织的据点里看到这位首领，以十分自然的姿态报告，“上次您让我调查卡平，我已经得到了初步结果。我在追查失踪女工去向的时候发现有黑帮人贩子在混水摸鱼，我抓住了他们，严刑逼供，他们承认自己是在为卡平服务，并且提供了较为有力的证据。”
    “做的不错。”
    工人失踪，这是十二小时内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看来乔治三世做的不够隐蔽，只要稍微用心加上长时间观察底层人民都能发现。爱德华没有提醒她的打算，理查恩斯特迟早会把失踪的原因在巡礼教派内部通告出来：“卡平只是水面上的一个浮标，把卡平的灵魂献祭给我，到时候可以念诵我的尊名。”
    玛利亚应下。等他们说完，站在门边的另一个人才上前行了一礼：
    “贵安，殿下。”z先生诚恳地道谢，“神降失败是我的失职，还让兰尔乌斯逃跑，我在这次的活动中拖了您的后腿，居然还需要您来替我解决逃跑后的烂摊子，我实在是无颜面对主和您的厚望。”
    爱德华看了他一眼：“神降失败在祂的预料之中，我只是完成我那部分任务。该惩罚你的是极光会，你不用来我这里道歉，也不许像a先生一样一边说着无颜面见主一边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
    玛利亚想起不好的回忆，痛苦地移开了目光。
    z先生感动不已，连连称是，爱德华没和他过多交流，敷衍地回应了几句便继续前进。
    走进走廊尽头幽暗圣者的办公室，打开暗格，沿着台阶继续下行数十米，一扇还比较新的木门出现在眼前。周围石壁上开凿的痕迹崭新，还带着棱角，时不时往下落下一些石子灰尘。爱德华双指并拢敲了敲门，随后推开木门进入小型地下石屋内。
    这是一个一百平方左右的地下空间，墙上的浮雕是崭新的，插在墙体中的黄铜烛台也是崭新的，中间靠后的地方耸立着的不是极光会内随处可见的倒十字巨人，而是一张看上去十分舒适的、镶嵌着红丝绒坐垫的高背椅。浮雕上刻着膝行朝拜的信徒，有的跪倒在地默默祈祷，有的深处双臂探向前方。而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三层石台上的那张高背椅。
    高背椅上流淌着阴影，一只猩红的眼珠从阴影中滚出，沿着台阶滚到了爱德华的脚下。
    “这就是你的信徒连夜建造的简易神殿”
    爱德华看着眼珠子，表情有些严肃：“盟友，你不能总是待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会长不高的。”
    “……我的这个容器还没到担心长不高的年纪。”高背椅上传来隐隐蕴含着不爽的声音，厚重沉闷，和那个不过两三岁的孩子的面容极其不相配，不过来朝拜的幽暗圣者估计也没多少胆量直视他的主，而且光是声音听上去还十分地有威严和可靠。
    真实造物主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之前不是委托我找你的得力助手我就去找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端倪。”
    幽影一样的恶魔仆从不知从哪儿搬来一张椅子，爱德华顺势坐下：“不得不说，你那个叫梅迪奇的下属真是活不见灵死不见尸，而且你们的历史都被掩埋一千多年了，「战争之神」根本无处可寻。我让我的仆从到处搜集猎人高位者的消息，乱七八糟的传闻和故事里，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海上的宾西岛。”
    “喔”真实造物主有了点兴趣，“你讲。”
    “宾西岛信奉天气之神，想来这里曾经有过一位天气术士。”爱德华不紧不慢地说，“如果这是后手或者暗示的话，未免太明显了，而且这个岛屿在好几十年前就被鲁恩征服，现在已经改信风暴之主。”
    “你的意思是，宾西岛可能和梅迪奇有关，但是关系并不大”真实造物主琢磨了一下，“确实，祂不是这么轻率的人，但是我相信宾西岛里肯定还藏着别的什么，或许那才是祂如此明显地让那里信仰「天气之神」的原因。”
    爱德华不置可否：“我的学生年底有海上出差的计划，到时候可以帮你去宾西岛看一看。”
    “盟友啊，你能给我的信息太少了，念尊名也没有人回应。梅迪奇要么是精神烙印都不剩，要么是死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我本来计划着近几年就去寻找深渊，晋升后去和法布提决一死战，现在被你这个委托拖住了，你怎么说也得多给我些报酬”
    真实造物主没接话。做这个委托本就是为了威慑祂，顺便让祂分散注意力，免得哪天忽然发疯把自己这个小小的分身扼杀在摇篮里。梅迪奇的死，自己的神性分身脱不了干系，但是对方拒绝在这件事情上给予祂帮助，而且还神神秘秘地说时候未到。那嘴脸，那表情，看得状态日渐好转的人性面拳头硬了又硬，但终究还是顾忌力量差距而没有打出去。
    真是的，乌洛琉斯怎么还下落不明！圣言天使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祂！
    圣言天使报告，这个月祂就能把神弃之地翻个底朝天，如果到时候还没有找到，究竟是让祂回来还是继续留在神弃之地——罢了，这个到时候再说。
    “看来你拿不定主意。”爱德华看祂思考得有点久，出声提醒，“直接给我二十万镑也是可以的，一个天使的消息毕竟有价无市嘛。”
    二十万镑极光会一年的运转资金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了……真实造物主在心里凄凉地笑了两声：“我的委托依然是找回祂，你找不到，我也会用其他方法确认。如何你尽力也找不到，我给你报酬是一个帮助，找回来的话，届时再看你的需求加码。”
    “一个帮助。”爱德华重复。
    “一个天使级别的帮助，再往上我不会答应。”真实造物主不给恶魔钻空子的机会，“而且不能是反人类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这很合算，我赚了。”爱德华说，“我会妥善利用你的许诺，也会尽力帮你找人。”
    两人又继续交换了情报，互相通报了一下组织内部的情况。十多分钟后，爱德华起身告辞。
    离开地下小神殿，离开极光会，爱德华在街道上站了一会儿。目光漫无目的地漂移间，祂注意到一位身着报社工作服的人将一副海报贴在了墙上，上书几个飘逸的花体字，和一些物品和家具的图画。
    “罗塞尔大帝的纪念展将于本月16号举办！”
    tbc
    ————————
    嘿嘿，啊哈哈哈哈哈，更新来咯～
    从评论来看大伙儿都多多少少被我整乐了，很好，我很欣慰，评论摩多摩多。
    问了一下编辑，如果超了上架字数还没签约就是的，所以大家可以抓紧时间白嫖。
    目前14w字，距离20w也就还有两个多星期的事情，希望这段时间里上海可以解封……

 第三十七章

    115
    距离罗赛尔驾崩还有二十八分钟。
    越是接近死亡的节点，权柄感应到的死亡时间就越准确。衰败君王兴致高昂地前往杀人现场，路上刷新了一只亚当。
    看样子凡事总有意外，虽然自己打定主意不去帮罗赛尔，一心拿着爆米花在特等座观看皇帝陨落的电影，还是有人不相信。衰败君王走了两步，熟悉的白枫宫镜廊，熟悉的王政厅，可是到下一根柱子的距离没有变化。祂干脆站在原地开始等这个特地来蹲祂的人。
    时代的潮流已经决定，罗赛尔肯定得死。你，潜伏在真实造物主身边伺机而动的恶魔，也别想活着！
    脑子里无端冒出这句话来，这口吻真是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亚当本体没出现，最近的镜子里浮现出亚当的身影。这是衰败君王不喜欢祂的原因之一，祂总是想要做幕后黑手，总是想要通过敌明我暗的方法得利。真把自己当成席上唯一的观众，只需要面带无辜欠揍的微笑看所有人在舞台上厮杀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你不如去当高维俯视者。
    衰败君王静静地看着祂表演，警惕，但没有完全警惕，祂尽责地控制爱德华的脸上出现一丝略有不安的表情。祂四下看了看，王政厅和镜廊已经分崩离析，眼下这里是一片漆黑的土地和红色的天空，仿佛是深渊，想来这是精神意识的海洋，毕竟亚当精得很。
    忽然，祂表情微变，发现暗红的天空上竟然隐约透露出些许熟悉的暗淡星光——这竟然是祂自己的精神意识海洋！亚当居然潜入祂的意识来杀祂！
    很久没见过这么赶着找死的人了。
    “你看上去比法布提值得信赖，显然你也比法布提更加狡诈阴险。”亚当双眼覆上金色，声音轰轰隆隆地传来，带有强烈的洗脑和精神暗示作用，“恶魔途径并不适合诞生真神，异种才是更好的选择，你似乎不愿意转途径，你的特性我就收下了。”
    一反常态，爱德华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从谨慎和隐隐的疯狂变成阴沉的不耐。
    “这里是我的精神意识海洋。”
    “你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进来你是亚当序列1的本体啊，只是携带了序列一特性的虚拟人格。”
    “我……”
    “我还没有允许你说话。”
    意识世界往往代表表面隐藏下的真实，看来祂一直以来的行为确实只是扮演，祂的真实性格其实是这样的吗……亚当平静的表情忽然裂开，纯金色的眼中竟出现了“无辜”“单纯”以外的神色——弥漫在意识中的黑雾散去，暗红色天空转变为纯黑，大地和山峰化为尘埃。意识海洋表面的深渊崩塌，帷幕被揭开后，熄灭的太阳，绯红的月球，无数星辰和银河接连出现，展现在祂面前的赫然是无尽宇宙！
    星空！
    竟然是星空！
    诞生于地球的天使为何会知道熄灭的太阳和星空只有一种可能，祂是外神的眷者，乃至——
    祂看到巨大的面容，几乎充满整个视野，而自己站在祂的手心。不，那不是面容，那是无数如同肉芽般扭曲生长的藤蔓纠结在一起形成的“头部”，自己立足的地方也不是手掌，而是扭曲虬结缓慢游走的根系！某些藤蔓的末端生长着眼睛，每一只眼睛都用如出一辙的冷漠眼神注视着祂！但是眼前一花，亚当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还只是近似人类的面容而已。失算，完全失算，这哪里是毫无防备的序列2恶魔，分明是降临在大地的旧日支配者！祂心知自己这个虚拟人格不可能活着离开，转而开始思考如何将情报转移给本体。但紧随而来的话语打断了祂的思绪：
    “这是我的意识海洋，你来了，就别想逃走。”
    衰败君王神色恹恹，身上透出一种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气质：“你的本体不会得到这个分身的任何记忆。两度暗杀，三次安排，还窃走恶魔牌牵制我。我忍你很久了，亚当，你不会死得轻松。”
    116
    “这是您的门票，请拿好。”
    “谢谢。”
    我从售票员手中接过门票，打量了几眼。门票还算做工精致，印着烫金的杠杆和齿轮。这一次罗塞尔纪念展是由蒸汽教会举办，号称是鲁恩王国内规模最大展品最全的一次展览，门票倒是相对便宜，只有半镑，而且不区分贵宾通道，毕竟是面向中产阶级。
    举办日期是16号，下周二，时间上宽裕得很。
    真实造物主身上携带的少量污染在我溢散的灵性作用下随机掉落其他诅咒，在我的有意引导下发展成第五诅咒，「灵魂衰亡」。嘛，记忆碎片化消失，灵性的力量减弱，连带肉体一起降格。但是因为祂现在只有序列7左右而看不出效果。毕竟如果立刻就出现异常极光会肯定会有所察觉，甚至会让祂自己都发现问题，所以还是这样潜移默化的影响比较不引人注目。
    闲着也是闲着，我跟蒸汽教会没有直接的矛盾，这次也没有去蒸汽教会顺手打劫的想法。家里两本罗塞尔日记还没有看完，里面没有找到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虽然零零碎碎地讲到了亵渎之牌，伯特利亚伯拉罕和星空，但基本上都是我已知的事情。
    看来那个小占卜家的运气很好，搜索到了不少对他来说很有用的部分。不过，他哪里来的人脉光凭自己应该无法收集大量没用的日记来提炼出他需要的情报他看上去倒也不像隐秘组织内的人。
    密修会
    但是密修会总不至于让只有序列8的成员来到异国独自完成刺杀兰尔乌斯的任务。
    不，也难说，听说安提哥努斯的笔记因为鲁恩境内密修会成员的疏忽漏出来了，这样重要的物品居然会因为「失误」而丢失，总觉得有那么些不可思议。
    我把门票收好，又感觉到了无聊。便琢磨着要不要去拜访一下佛尔思小姐，给她一个突击检查。
    117
    克莱恩悠闲地睡了个午觉，但没过多久，他就被虚幻层叠使人烦乱的祈求声给吵醒了。
    男性“倒吊人”先生，还是小“太阳”我魔药的主材料终于要来一种了吗克莱恩仔细辨别了几秒，迅速忘记了被打扰的愤怒，飞快起床，逆走四步，进入了灰雾之上。他发现象征“倒吊人”的那颗深红星辰在收缩和膨胀，于是将手一伸，蔓延灵性触碰了过去。
    惯例的愚者尊名后，“倒吊人”祈求道：
    “……我已经搜集好邪纹黑豹的脊髓液和精灵之泉的髓质结晶，请允许我举行献祭仪式，请您转交给‘世界’先生。”
    进度很快嘛……“倒吊人”说最近会有一场海盗间的盛会，看来并非最近，就是现在……他说话总是有些藏藏掩掩，不尽不实……克莱恩微不可见地颔首道:
    “可以。”
    一场简单的献祭仪式后，克莱恩心情愉快不少，欣赏摆于青铜长桌表面的两件非凡材料。
    至于其他辅助材料，他早就在不同的店买齐了，“太阳”戴里克并没有让克莱恩等待太久，周三傍晚时分，他就小声地祈祷，告诉“愚者”先生自己准备好迷雾树人的真实根茎和汁液了，并请对方转交给“世界”。
    克莱恩就那样望着它们，竟有点踌躇满志。
    在当代，序列7就是中序列的门槛。这意味着，非凡者终于告别了只在某些方面比普通人强一些的状态，将拥有相对丰富的超凡能力!
    呼……克莱恩缓缓吐了口气，回到卧室，以自己召唤自己的方式，将非凡材料带入了现实世界。
    他没有额外去准备器皿，以“小丑”对身体的控制力，想要出现失误是非常困难的。
    他陆续把邪纹黑豹的脊髓液和迷雾树人的真实根茎放了进去。在让人牙酸的声音里?一阵浅白色的迷雾霍然腾起，又被无形之力强行拉回了铁锅内。
    等到一切平静了下来，克莱恩忙将里面的液体倒出，一滴不剩地倒入了早就准备好的透明玻璃瓶内。那液体相当特殊，就像一直有烟火在里面绽放，红橙黄绿等颜色不断外散，不断消失，又不断出现。
    这就是“魔术师”魔药！
    克莱恩将1镑面额的金币夹于左手拇指盖和食指之间，铮地往上弹起，并摊开手掌接住。
    啪！金币落下，人像朝上，表示肯定！
    此时，天色已深，房间内的煤气灯尚未被点亮。四周一片漆黑，克莱恩坐到沙发位置，用冥想的方式平复下内心的悸动，让所有的情绪短暂远离了自身。
    做完这一切，他拿高玻璃瓶，脖子一仰，将“魔术师”魔药喝了下去。
    冰冷的魔药一路沿着喉咙往下，时刻都有无数的气泡在炸裂。
    克莱恩正体悟着这种刺激，脑海内霍然有庞大的信息流涌入，化成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绽放。他额头的青筋胀鼓鼓地凸起，脑袋都似乎快要被撑裂，撑爆了!
    “霍纳奇斯……弗雷格拉……霍纳奇斯……弗雷格拉……霍纳奇斯……弗雷格拉……”
    飘渺虚幻的诱惑又一次回荡，克莱恩脑袋膨胀收缩，收缩膨胀，逐渐找回了思绪。开始能有意识地约束想法，勾勒光球，一点一点地靠近冥想状态。
    克莱恩坐在黑暗里，坐在沙发上，前倾身体，警惕地注视起双臂的异常，就像那里在孕育怪物。
    几分钟后，一切终于正常，克莱恩无声叹了口气：“还好这个时候没人来敲门拉铃……我彻底消化掉序列8的魔药才选择晋升，都有这样严重的残余影响，那些靠时间打磨的非凡者，要想渡过这一关肯定相当困难。”
    “难怪队长用了九年……”
    “难怪恶龙酒的老板，前代罚者队长斯维因，一直都不敢服食序列7的‘航海家’魔药……”
    又静坐了十几秒，克莱恩慢慢地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中序列的非凡者。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魔术师”。
    tbc
    ————————
    发现最近居然没什么章后碎碎念。
    那我背刺一下衰败。他是个沉默寡言的喷子。

 第三十八章

    118
    查拉图动动手指，眼前人很自然地举起了手。
    祂又按照自己的想法控制起灵体之线，确认每一处关节都被连接上，确实能够控制对方之后，查拉图看着彼此尔虞我诈许久的同事变成刚刚入手的新秘偶，从花白的胡子底下漏出一声不一察觉的叹息。
    祂早就知道「深渊天使」包藏祸心，也知道那个组织的那位大人物早就想要将恶魔剪除，于是祂今天在灵性直觉的指引下来到这里，来到镜廊里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现在所有的贵族和大臣都聚在小客厅里紧张地等待会议结果并且激烈讨论，行宫伯爵主动离席一小会儿并不奇怪。
    查拉图在角落里找到了祂，爱德华沃恩拿着高脚杯侧着身子静静地站在阴影中，嘴角噙着一丝像是嘲讽又像是温柔的笑意。查拉图毛骨悚然，脑子里闪过一百副被对方当场逮住原地暴打掉落灵之虫的画面，险些和宫廷外的侍卫秘偶互换位置，但下一秒祂就发现了问题。
    深渊天使的身上没有任何神秘学力量的痕迹，祂的星灵体不知踪迹，没有脉搏，没有心跳。
    祂似乎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
    而祂的表情十分正常，周围也没有搏斗过的痕迹，显然，祂是“自然地来到这里”的！
    能够悄无声息地让一位天使莫名其妙死去的人只有一个，查拉图轻轻地吸了口气，慢慢地吐出。亚当不在这里，那么祂杀了人还把尸体留下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威慑，和暗示。就像是给一大棒再给一甜枣，告诉你你无力反抗命运的潮流，同时又给你点甜头，让你能够在对上祂的时候思忖一二，好好想一下到底是依附还是反抗，究竟哪一边获利更大。
    “走。”
    查拉图控制起灵体之线，用天使级别的无面人观察力再现对方平日里的言行举止。祂带着秘偶走出角落，前脚刚刚踩上光影的分界线，查拉图的灵性直觉忽然疯狂地发出警报！祂的太阳穴爆出青筋，还未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就立刻遵循灵感蹲下身去！
    轰隆！咔嚓！
    凛冽的拳风擦着祂的兜帽冲了出去，直直地打在祂身侧的墙上，刚好也是祂脑袋的高度。感受到自己手中的灵体之线全部开始暴动，查拉图不假思索，立刻一个猛子窜进历史迷雾，随后进行一个熟练到不能再熟的火焰跳跃跳跃秘偶互换互换互换互换历史投影叠叠叠叠，本体转瞬之间就跑到了因蒂斯边境，镜廊角落里的祂则变成了序列5的秘偶。
    半米厚的墙壁迅速地裂开蛛网般深刻的裂缝，然后整面垮掉。与此同时，欺诈的力量一闪而过，没有人意识到白枫宫突然少了一面承重墙。
    亚当居然失手了！查拉图惊疑不定，又隐隐地松了口气。透过秘偶的眼睛，祂看见自己这位狡诈的同事又活了过来，收拳起身的动作像是定格动画，卡顿了两秒后便重新流畅起来，能够看出从秘偶状态转化回正常人的过程。爱德华沃恩的脸上鲜少地没有任何表情，更细微的神情里则透露出微妙的讽刺，祂理都没理面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序列5灵之虫，重新调整了一下仪表神态后就向会议厅走去。
    祂没有找我麻烦……没有余力，还是不屑
    分身目送祂离去，他站起身来，忽然发现斗篷内侧的口袋里多了些东西。
    是一份序列1「作家」的特性。
    查拉图瞳孔地震，拿特性的手微微颤抖。
    119
    一条狗引起了爱德华的注意。因为它在从自己脚边路过的时候忽然开始同手同脚。
    有一说一，祂不会对这种从自己眼皮子地下经过的低级恶魔感兴趣，何况这条狗的灵性不稳定，情绪也不稳定，看起来还在晋升的过程中，并且顶多序列5，序列5的动物出门，主人不可能不跟着，那么目前的连环杀人案真凶想必就是它了。
    训练动物成为恶魔并且让它们晋升是贝利亚家族的传统，它们臣服于强者，虽然残暴但很识时务。在爱德华的有意放纵下，贝利亚已经是三大恶魔家族里总体力量最强大的了，在拜血教里极有话语权，起到了把有组织的恶魔全部凝聚起来的重要作用，一锅端更加方便。
    按照祂的原计划，恶魔牌会被隐蔽地送到贝利亚家族手中，帮助他们进一步整体提高实力，方便自己收割。但是因为亚当隐蔽地操纵了牌的走向，恶魔牌从自己手中流出转手几次之后就彻底不知所踪。
    爱德华看着这条黑狗。
    黑狗夹着尾巴往树干后面缩了缩。
    “是谁把我的长相告诉你的”祂轻声询问，“还是说你们族长终于成为天使了想要找到我”
    黑狗几乎把自己整个藏到了不算粗壮的树干后面，耳朵耸拉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声。
    爱德华了然：“原来如此，是你主人自己找死。他有序列5虽然低了点，但也到我的仆从底线了。”
    恶魔从低序列就摒弃情感冷血无情，虽然是主仆但也不过是力量维系的上下级，根本没有任何忠诚可言。恶魔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希望能留下一条性命。但既然知道了这只是个别恶魔自己想不开寻死，爱德华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你……”
    “沃恩先生”
    一个声音打断了爱德华的话语，祂把没说出来的话吞回嘴里，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自己十分熟悉的、褐色长发微卷的作家小姐正站在几米之外。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精神没怎么受到影响，啊，对，前天晚上有一次突如其来并且延续许久的血月。
    “佛尔思小姐。”爱德华和她打招呼，“几日不见，你的剧本完成得如何了”
    佛尔思当即露出一副早知道不和你打招呼了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的表情，她看着对方笑眯眯的脸，打了个哈哈：“距离截稿日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就不要谈工作上的事情了沃恩先生，您在做什么”
    爱德华注意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脚边不远处的黑狗身上，笑容更加明显：“我在喂狗，它很有趣。对了，佛尔思小姐，您最近有关注连环杀人案吗西维拉斯场对嫌疑人线索的悬赏涨到多少了”
    佛尔思端详了一下那条狗，总觉得这条足足半米多高、一身漆黑长毛的狗根本无法用“有趣”来形容，更加符合的词语应该是“凶狠”。何况仔细一看，这条狗尖利的牙齿上还站着暗红的血迹……这条狗乌黑的眼珠子转都不转，似乎也在打量她，和奥黛丽小姐家里似乎格外聪明的金毛大狗不同，这人性化的眼神让佛尔思感到一阵恶寒，赶紧转移视线。
    “那件事情我当然有关注。”佛尔思不疑有他，“这是极好的素材，可实在太残忍，西维拉斯场似乎十分苦恼，有风声说准备雇佣私家侦探们一起进行搜捕，昨天刚公布的悬赏已经高达两千镑了。”
    两千镑爱德华瞄了一眼黑狗。
    不算太多啊，顶多抵消今年的家具保养费……
    “真希望凶手能够早日被捉拿归案啊。”爱德华唏嘘地说，“在贝克兰德这样的地方发生如此惨剧，简直是对王国司法系统的亵渎。”
    “是啊。”佛尔思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深有同感，最近的非凡聚会和作家集会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这些事件的连环影响，排查力度加大之后不少野生非凡者都因此落网，哪怕什么坏事都没做，也被抓到了各大教堂的地底，她为此已经提心吊胆了许久。
    几句简单的寒暄之后，似乎有心事的佛尔思就提出了告别，爱德华也顺其自然。佛尔思的背影前脚刚消失在人群里，后脚爱德华就低头看向这条依然大气都不敢喘的黑狗，不甚在意地踢了它一脚。
    “杀了十一个人，赏金两千镑。”爱德华瞥它一眼，“仪式都还没完成，闹得倒是挺大。你们贝利亚家族又不是没有圈养的人类，晋升还要出门冒险还是说你和你的主人来贝克兰德确实是别有用心”
    黑狗不吱声。
    “我对你们的目的没有兴趣。滚，多杀点人，闹大一点，这样你的赏金也能高一点。”
    120
    等到傍晚，克莱恩乘坐蒸汽地铁来到贝克兰德桥区，按照报纸上提供的数字，敲响了聚会房屋的大门。与之前几次一样，他戴好只能遮住上半张脸孔的铁面具，套上带兜帽的黑色长袍，在侍者的引领下，进入了只有一根蜡烛在静静燃烧的起居室。
    一眼望去，克莱恩发现这次聚会的非凡者比以往少了接近一半。
    过了几分钟，“智慧之眼”老先生清了清喉咙道：“开始聚会，其他人应该是不会来了。”说到这里，他略略解释了两句：“因为那件连环杀人案始终没能找到凶手，值夜者、代罚者、机械之心和军情九处的大部分非凡者都被派了出来，正在做大规模的排查和搜寻。”
    “这种局势下，那些朋友不愿意出门，不愿意参与聚会，是很正常很能理解的事情。”
    “坦白地讲，今天来的人比我想象得多。”
    果然，非凡者圈子不是孤立的，同样会受时事的影响……克莱恩环顾一圈，看见胖乎乎的药师并没有缺席，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很快，药师就如他所想地开始求购精灵之泉的髓质结晶，早有准备的克莱恩不假思索的和他达成交易，并且得到了“药师”配方的线索，和几支已经被遗忘在脑后的镇静剂。
    药师痛心后悔到了极点地感叹道：“你果然是个幸运儿！我当初为什么没选那条幸运之路……”
    聚会往下推进，那位背后有“工匠”的女性非凡者不知是没有来参加，还是未拿到新的超凡武器，始终未曾发声，让克莱恩的期待落了个空——他现在有509镑现金，可以想一想装备了。
    很多交易流产之后，有位坐在高脚凳上的男子低沉开口道：“我有个朋友很不幸地在这次的大排查里被发现，被代罚者关入了某座风暴教堂的地底，我想请几位帮手共同营救他。”
    “智慧之眼”老先生当即回应道：“‘野狗’，放弃这个打算！一座风暴教堂的代罚者和封印物，足以毁灭我们这里所有人。你朋友的结局已经注定，你不要让自己陷入同样的绝境。”
    “野狗”环顾一圈，发现无人回应自己，忍不住重重捶了下自己的大腿，低吼道：“可是，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是个优秀的内科医生，他救了很多病人，他从来没有伤害过谁！仅仅因为服食了魔药，成为非凡者，就要被关押到永远看不见太阳的地方，甚至做代罚者的实验品”
    “为什么”
    “为什么……”
    “野狗”痛苦绝望的质问回荡在房间内，就连一向管不住嘴巴的药师都保持住了沉默。
    哎……曾经的官方非凡者克莱恩只能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在不公布“扮演法”的情况下，野生非凡者都属于定时炸弹。但如果普及“扮演法”，那局势可能更加混乱，更加血腥……毕竟非凡特性不灭并守恒……
    这压抑的气氛里，聚会进入了尾声。
    tbc
    ————————
    沉迷游戏，lol真好玩，嘿嘿。
    最近看到有读者在讨论本文，疑似有了点热度，感动的同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观点。
    作者郑重声明，我从来没有说过“前期有多爽后期就会被克莱恩和亚当逼得有多惨”这种话，我在写外神，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没有人性的外神，敌人强大才能表现出人和地球的强大。假如一个成熟的外神能轻而易举地被打败，那末日和众神挂在嘴边的所谓牺牲就没有意义了。虽然不知道这句话哪儿来的，但我没说过，十有八九是一些玩笑话被以讹传讹。
    看到有人说我这是黑暗文。
    这个嘛……可能确实不太符合诡秘同人的普遍价值观，但各位读者自有判断标准，而作者追求的是逻辑通顺和剧情严密。觉得本文黑暗，说不定是因为诡秘的世界观本身就是黑暗的。
    本文存在两个结局，一个是be，一个是he。
    正文走的是he，而be会以番外和独立卷的形式单独写出来，篇幅不会太长。如果想不出来怎么he，不要急，看我表演。
    以上，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三十九章 见证黑皇帝的陨落!

    121
    从世俗的角度来讲，一场成功的革命需要时机、兵力和足够腐朽的制度。虽然王权皇权制度从第四纪伊始，到第五纪绵延两千多年仍然兴欣向荣，但罗塞尔大帝已经踏着索伦王室的血向世界证明了看似永恒之物并非真正的坚不可摧。
    会议间言语的利刃终究比不过真实的刀剑相碰，虔诚的信徒们要将失去神明支持的王座倾覆。永恒烈阳教会的大主教、蒸汽教会的最高执事，半神半人的大人物们的上一秒还在讨论因蒂斯帝国最新颁布的法典中某些制度是否不够合理，是否过于关注人而轻慢了神，但下一秒钟，厌倦了惺惺作态的皇帝便主动撕破虚伪的和平。会谈已然崩溃！灭亡的乐章奏响第一个音，破灭的预兆和不和谐的暗流终于酝酿出成熟的果实。
    盛怒的阳光倾泄在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王宫，于是神也迎来黄昏。
    整个因蒂斯在这一刻都晦暗了几分，而白枫宫明亮得仿佛是太阳落在了地上。光亮从天而降，化作长枪和箭矢，却被法则扭曲了运行轨迹纷纷落入阴影之中。地面轰鸣，间或着机械运转齿轮运作的金属声响，几分钟后，某处角落猛然腾起大火，枪声，呼喊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让恐慌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
    “有人在王政厅门外纵火！”
    “内殿着火了！侍卫！侍卫！快来人，快去救火！”
    爱德华伸手拦住一个焦急奔跑的卫兵，十分自然地问他：“你不打算参与战斗吗”
    “伯爵大人，您在说什么”卫兵的脸上呈现出货真价实的惶恐和疑惑来，随后他的表情变得波澜不惊而老练，他用在转眼之间变得深邃苍老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人，哈哈笑了一声，“我当然会参与，但对我而言最好的时机还没有到，您不也一样吗”
    “应付亚当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说实话，祂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我实在是不想支援陛下了。”
    恶魔自然毫无忠诚的美德，抛弃老友兼上司也就是一句话的事，祂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查拉图琢磨着这句话的真假，暗中揣测深渊天使究竟还剩下几分力，又是用了什么难以想象的手段在精神的世界里战胜了暂定序列一的虚拟人格。祂没有贸然回答，两个天使一并仰起头，视线穿越云层和名为天空的幕布，向上直达浩瀚的星界之中。
    灼眼的日光环绕着漆黑的王座，纵然连时间和空间都被扭曲，仍然偶尔会有些许光芒穿透黑皇帝的领域。知识的洪流在星界涌动，伴随着种种来自旧日的神秘在天空中留下一百年内都无法彻底消散的概念印记。天空中浮现出种种离奇的星象轨迹，可想而知后世的神秘学者和天文学家都会为这一日的记录而大皱眉头。规则也被改写，祂的言语化作此地崭新的法典。尚未成为真神的存在距离真正的神灵终归差了一大截，何况祂们之间还隔着千年以上的生命鸿沟。
    罗塞尔去了星界，祂应该知道，“皇帝”只有屹立于大地之时才是最无可匹敌的存在。
    看来祂理智尚存。
    「黑皇帝」，统治的具象化，法则的制定者。臣服于祂人民是构成祂身体的单位，城市是内脏。皇帝的威仪流淌在臣民的骨血中，军队行进在道路上，正如血液在血管中奔涌，将皇帝的威名从王座的所在一直辐射到大地的边缘。当着一切的一切全部被某种法则凝聚在一起，才是真正独一无二的「黑皇帝」！即便罗塞尔还没有真正地踏出那一步，但也绝对相隔不远。
    衰败君王静静地思考着。从暗处分析着局势：罗塞尔试图用真正的死亡来逃避污染的影响，可祂不知道堕落母神的污染根本无法用一次陨落来洗清；罗塞尔还有为人的良知，主动离开了大地，不希望自己的死和战斗让污染在大地上蔓延，众神也乐于见到。
    索伦家族的人趁乱冲了进来，他们早有预谋。慌乱的高贵之人们神色晦暗，人心浮动。
    爱德华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但祂并不准备理会，祂在等待自己的目标。
    忽然，祂感受到一阵不可察觉的力量落在自己身上，衰败君王立刻伸出手，抓住了这一缕飘渺的感应。祂循着这转瞬即逝的联系眺望远方，看见某个风格和因蒂斯大为迥异的公园中，金发白衣的神父面带沉静的笑容在自己手中的笔记本上书写。然后，在神父投来疑惑的注视之前，祂就收回了视线。
    亚当。
    又是亚当。
    怎?么?老?是?你?
    衰败君王凭借位格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亚当的检查，祂啧了一声，情绪思维里浮现出明显的不耐。接着，祂隐去，沿着意识虚空中的台阶盘旋而下，进入空想家都难以察觉的最隐蔽的底层。亚当准备影响深渊天使，为了能够最自然地按照对方的剧本出演，衰败君王决定纡尊降贵地陪祂玩一玩。
    122
    黑皇帝端坐在王座，庞大的身影犹如链接天与地的巨塔。祂的身形漆黑深邃，阴影中浮动着无序的混乱和扭曲的法则。祂尚不是神，却毫无疑问是皇帝，狂乱的知识洪流、窥视真实的的眼睛和秩序的阴影共同构筑成祂的神话形态。祂从远离尘土的云端俯瞰大地上祂的王国，王座和太阳在同样的高度。
    罗塞尔沉稳不乱，祂计算着自己还能坚持的时间，但目的不是求生而是寻死。
    蒸汽与机械之神在远处窥伺着机会，时不时给予永恒烈阳些许支援和防护。博诺瓦先一步不知所踪，罗塞尔仅仅往完美之地看了一眼就几乎因为控制不住怒火而让体内的污染提前爆发出来。
    就在祂和永恒烈阳、蒸汽与机械之神周旋时，地面上属于天使的战争也开始了。
    “深渊天使在精神的战斗中获得胜利，这也使祂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这是合理的。”
    “永恒烈阳教会的圣光天使降临，祂们之间早有怨恨，互相仇视。晋升仪式需要再加上判断力不如往日，因此，恶魔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而是会躲藏起来寻找杀死对方的机会，这也是合理的。”
    “查拉图能够感受到命运的扭曲。”
    ……
    永恒烈阳教会的那位天使已经开始和罗塞尔大帝手下尚存的圣者们战斗，而排除自己，当前理论上的最高战力却没有任何表示，早已一步跨进了祂自己的领域，那个被模拟出来的虚幻深渊。但查拉图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走远，而是环饲在周围，毫不在乎那些圣者们如何折损，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查拉图眉头一皱，立刻就明白了什么，祂握拳的右手微微展开，犹豫着要不要使用灵体之线。
    班杰明亚伯拉罕正在苦苦支撑，凭借封印物和开门的能力屡次在灵界穿梭躲过致命的攻击，但败北也是不会太久的事情。而圣光天使一剑洞穿了拦在祂面前的圣者，满溢着光芒的眼睛看向了他。只是一眼，班杰明就如遭重击，剧烈地抽搐着吐出两口血来，他霎时间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使再度举起长剑，准备将他也杀死！
    圣光天使再度出剑，然而就在此刻，祂的身后狂风袭来，巨大的黑影在狂风中展翼，血迹斑斑的黑红色利爪直奔圣光天使的后心。祂，他，他们都听见了难以言喻的咆哮声，狂暴而诡异，眼前控制不住地出现各式各样的幻觉，瞬间落入了自己最恐惧的景象中！
    “啊！”
    班杰明亚伯拉罕的耳边仿佛回荡起虚幻的满月呓语，他痛苦地倒在地上，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脸颊。
    而圣光天使仅仅停滞了半秒，祂高声赞美太阳，身侧的阳光仿佛全都化作了实体的刀刃，悬浮起来围着祂旋转，像绞肉机一样把鳞片血肉和骨刺从恶魔的身上剥离。但这些疼痛对杀心上头的恶魔来说不值一提，祂没有收手，顶着越发严重的伤势硬是让刃爪切断了对方的肋骨，锋利的指尖几乎触摸到强健跳动的心脏。
    没有及时展露神话生物形态让圣光天使失去了先机，但祂并不畏惧，猛地扭转身体，让对方的腕骨在一阵“咔咔”声中折断。污秽之语不断吐露，「死亡」，「混乱」，「恐惧」等等负面效果从未停止，大部分被圣光天使以咏唱和祝福阻挡，但多少还是有几个落在了祂的身上。祂的剑光也在恶魔的身上犁出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短暂的搏杀之间纷纷扬扬落下的血肉碎骨也被金色的火焰烧尽，短暂的飘荡后化作温度极高的光雨洒落。
    太阳途径的光芒是一切邪恶、幽灵和污秽的克星，圣光天使如猎鹰般轻盈地飞掠，砍断了蝠翼的根骨，让巨大的翅膀无力地垂下，恶魔的血液沸腾为红色的蒸汽，但凡接触到它的东西都在一瞬间衍生出魔性的特征。很快，圣光长剑穿透胸口将它钉在某栋建筑上，只留下剑柄在外，恶魔全身燃烧起刺眼的金色火焰。
    “抓到你了，恶魔。”
    恶魔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不，是我终于抓到你了。”
    离祂们最近的一具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之前一直潜伏着的灵体之线不再隐藏，它们扭曲前进，如蛇般扑向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天使。但那些漆黑的线在即将触碰到圣光天使的那一刻，突然全部调转方向，扑向了爱德华！灵体之线的前端刺入恶魔的身躯中，在短短十几分钟之前，这具身体刚刚成为过查拉图的秘偶一次，祂有很大的把握瞬间控制住对方！
    祂选择了帮助亚当。
    异国的公园中，亚当沉静地准备画上句号。
    恶魔的眼神迅速地失去神采，几乎把圣光天使的心脏捏碎的利爪僵住，渐渐松开，而祂的要害则被光明之剑更深地刺入，已经从背后洞穿。然而就在此刻，祂的喉咙中以缓慢的速度念出一个单词：
    “命……运！”
    是符咒！但到底是哪一种符咒尚未知晓。查拉图立刻提高警惕，只见下一瞬间自己的灵体之线全部失去控制，从爱德华的身上抽离，以更快的速度落到了圣光天使的身上。转眼间圣光天使就出现了思维滞涩反应缓慢的症状，局势霎时间转变，祂落到了下风——是“窃运者”符咒！由时之虫为原材料，调换了彼此的命运！
    不等查拉图来得及做任何事情，恶魔猛扑上去，一口咬掉了圣光天使腰部以上的部分。
    身躯被撕裂，但天使还不会立刻失去生命，于是残缺的利爪抓住祂下坠的躯体一并送入口中。交错如矛的利齿如闸门般猛地合拢，查拉图清楚地听见了骨骼脆裂的声音和短促的惨叫，天使级别的恶魔那张可怖的嘴有堪比巨龙的咬合力，瞬间就把敌对天使的身体化作混合着骨渣的肉泥，吞咽下肚。
    亚当执笔的手忽地顿在了空中，仿佛作家失去了创作的灵感。
    杀死了敌人，恶魔猛地向后倒去，在半空中逐渐褪去所有非人的特质，落地时已经变成了平日里人类的模样。爱德华沃恩放任支离破碎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两圈，腹部被洞穿的巨大烧伤还有往外蔓延的趋势。突然，祂猛地坐起身子，死死地盯住查拉图。
    查拉图瞬间从原地消失了。
    于是爱德华又倒下去——或者说，祂其实是「衰败君王」。亚当的影响确实让“爱德华沃恩”这个意识产生了些许混乱，所以被祂在关键时刻关押起来遣送到意识深处，过一会儿正常了再放出来。如果祂不接管身体，绝对无法做出最后的反杀，一切还会如亚当所愿。
    祂仰躺在地上，满身是血地看着天空。
    “哎。”祂百无聊赖，“罗塞尔怎么还没死”
    从支持罗赛尔成为黑皇帝起，藏在人类皮囊下的神灵就等着看伟大的古斯塔夫执政官会如何自取灭亡。——现在看来也还不错。衰败君王心想，我虽然没有做过从神，但是臣子还是当过不少次的，毁灭一位王最高效的办法就是让他应有尽有。
    你看，尊敬的陛下！你想要扩张领土，我就为你献上胜利和寂静的城市，你想要更强的力量，我也毫不犹豫地满足了你的愿望，金钱，荣耀，对外战争的资本，你要的我都给了你，你最后众叛亲离凄惨地死去难道是我的错吗当然不！虽然这毫无疑问是恶魔的馈赠，但欣然接受的你难道就是无罪的人类
    时间刚刚过去两分钟左右，但是星界的黑皇帝已然显出颓势。而一时不察导致自己的天使被吞食的永恒烈阳终于表现出了暴怒，祂不再以平稳的方式消磨罗塞尔的灵性，而是狂风暴雨般地发起了攻击。蒸汽与机械之神依然保持着不温不火的状态，却也没有让罗塞尔活着离开的意思。
    就在此时，时机已到，罗塞尔的动作忽然停滞一瞬，祂的胸口裂开，裂出一轮血红的圆月！
    罗塞尔无力压制自己身上的污染了。阳光也到了最为盛大的时候，天边的云彩都开始燃烧，让衰败君王从爱德华沃恩的记忆里挖掘出圣经上的某个段落：“……日头已经出来了，当时，耶和华将硫磺与火从天上耶和华那里，降于索多玛和蛾摩拉……”
    后面的记不清了，祂也懒得思考，继续静静地观赏着这次灿烂伟大的毁灭，注视着火光冲破扭曲的法则和阴影，吞食知识的洪流和星轨将罗塞尔吞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上万度的火焰熊熊燃烧，狂暴的冲击波席卷星界，空间的壁垒微微颤抖，只要有一丝灵性溢散出来就能使物质世界的几十公里全部化作焦炭。
    那头戴皇冠身披铠甲的黑色身影也成为了火焰中的剪影，仿佛被风吹散一般，随之消失了。皇帝的死亡就该这样庄严肃穆又宏大，让人联想到诸神陨落的壁画，或是连接苍穹后轰然倾覆的高塔。
    灯神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提醒祂赶紧履行约定动手，衰败君王嫌吵，把通话挂了。
    不管在精神世界里暴跳如雷的那一缕灯神的意识，衰败君王从自己的血泊坐起身，祂赶着去见罗塞尔最后一面。祂原本很期待罗塞尔的死，从开场前也一直兴致勃勃，但看完之后就立刻有种不想动弹的感觉，祂总是对即将死去的东西缺乏兴趣。
    祂在偏殿的废墟里找到了还没烧完的罗塞尔，祂身上带着直接来自太阳的“燃烧”的概念，可比猎人们放的火精炼得多。火已经吞噬了这间房屋，脚步不停地蔓延像远处。罗塞尔倒在地上，祂还没有死，而祂身上布满烧焦的痕迹和大大小小的红色裂口，如月相变化，如一眨一眨的眼睛。堕落母神的污染并不肯放过祂，并且还会一直追进坟墓。
    罪孽深重的灵魂怎可安睡！罗赛尔古斯塔夫，灾厄的月亮早就在你的灵魂上留下致命的污染，你一心求死，却不知道根本无法如愿以偿顺利复活。
    或许是祂的不加掩饰，一息尚存的罗塞尔动动眼皮，看向了祂——先是警惕，随后突然变得迷茫，最后罗塞尔的眼神猛然变成了深深的震撼和难以置信。
    “你……”祂在污染的影响下暂时找回了失去的记忆，回想起了这嘲讽的眼神，“是……你！”
    “对，是我。”衰败君王十分大方地承认了，祂甚至俯下身，又轻又快地说道，“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猜忌和表演，好了罗塞尔，去死，你不会成功复活的。”
    说罢，祂彻底对黑皇帝失去了兴趣，甚至不等到非凡特性析出便起身离去（反正就算带走了也没用，亚当这次吃了大亏，肯定会来找麻烦的）。祂起身站直，闭上眼，又睁开眼，仿佛经历了一次沉睡，祂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再度变回了“爱德华沃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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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发现还有一部分推荐票是来自qq阅读的。真是发现新大陆，不过qq阅读那边没有评论。
    衰败：下一个就是你了，查拉图！
    查拉图：可恶……（传送跑路
    衰败：吼吼，不是趁火打劫，而是转身逃跑吗，那就让我们再离得远一点……（倒下

 第四十章

    123
    “你这该杀千刀的恶魔！！”
    红发黯淡的男人倒在地上，大半个身体都被断壁残垣压住，却仍然坚持着表情狰狞地向深渊天使唾了一口血沫。他的脸上遍布灰尘和血迹，还有几道深深地疤痕，早已不复年轻时的嚣张恣意，只剩下被时间、仇恨、和绵延数十年的痛苦精心雕琢出的苍老。即便是罗塞尔再一次看到他，也无法把这张脸和那个祂在二十多岁时恨得牙痒痒的人联系在一起。
    何况，罗塞尔已经很久没有低头看一眼被祂踩烂踩碎踩进尘埃里的索伦家族了。
    “你好，弗洛朗，很高兴看到活着的你。”
    爱德华平静地和他打招呼，蹲下身来，礼服的衣摆落在了地上的血污里。
    “上一次看到你，还是在密谋刺杀的那个地下室里。罗塞尔死了，你的夙愿应该终于完成了。”
    虽然经历了苦难和屠杀，地位一落千丈从皇族变成苟延残喘的普通贵族，但年老的弗洛朗似乎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些许习惯，毕竟有些刻进血脉的傲慢和尊严是只有死亡才能抹去的。弗洛朗索伦殿下努力地吸了几口气，几根钢筋刺穿了他的肺部，活着已经成了一种痛苦，他仅仅是呼吸就已经遭受了世界上最大的酷刑。
    “该死的恶魔……”
    他一边咳血一边说，脸上有种不知是悲哀还是喜悦的癫狂神色：“罗塞尔死了，罗塞尔终于死了！可恨我能力不足，不然我一定也要把你送进地狱！让你后悔曾经对我的蔑视，可恨，我的妹妹居然没能为家族和荣耀而死，你居然还因为她忽略了我，在我的眼前撕碎了我的其他族人！可恨，可恨啊！！”
    爱德华全然没有计较这些话，反而有些欣赏之意地点了点头：“在仇恨的血中浸泡这么久，我觉得你也很有成为恶魔的潜质。”
    “哈，哈，哈！”短短几个呼吸，弗洛朗的脸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他漂浮在生与死的分界线上，序列4能够给他增加的生命力大概还能让他一直以这个痛苦的姿态和苍老的模样活下去，“我宁愿死都不会为你卖命！告诉我！我那可怜的妹妹，为了我的命，她到底向你付出了什么！”
    “她的灵魂混账，她竟敢把灵魂出卖给恶魔！”
    “那我要用我的灵魂来换她的！”
    深渊天使微微一愣。
    “你错了，弗洛朗，阿黛拉从来没有为任何人求情，包括你，包括她自己。”
    “她很喜欢你。”
    “所以，我觉得，留下你，她会高兴一些。”
    弗洛朗被疯狂充斥的绿眼睛空茫了一下，但只是很短的时间，他又恢复了歇斯底里的模样。
    “杀害我们的父亲母亲，屠杀我们的兄弟姐妹，夺走了索伦家数百人的性命，你居然觉得留下我一个人的命阿黛拉就会高兴！”弗洛朗的表情管理已经彻底崩坏了，“你根本没有人心！你的所作所为让人恶心，你这披着人皮的低贱的卑劣的恶魔！”
    爱德华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过我要更正一下，我觉得索伦家二百三十七条命还到不了屠杀的最低线，最低线至少应该是安曼达山脉战役里对阵鲁恩和伦堡联军那次才对。”
    弗洛朗被气得喷出一口血来，更加奄奄一息。
    他早该知道恶魔无法以人类的思维揣度，但压抑在心思的怨恨和怒火不可能控制的住。
    这时候，爱德华抬头，往坍塌的宫殿的某处看了看，声音如常地喊了一声：“特雷纳”
    “……是我，父亲大人。”
    墙角里转出一个挺拔的身影，绸缎发带不知所踪，红棕色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背后，像干涸的血迹。华丽的礼服破了几个口子，蕾丝的袖口被撕成了碎片。他的身上还有不少灰尘，样子看上去十分狼狈。
    “呵。”弗洛朗抬抬眼皮，看着这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年轻人，呸了一口，“恶心的恶魔之子。”
    特雷纳沃恩低垂着眼，对这个称呼无动于衷，平缓地开口：“父亲，我擅自离队去护送夏尔古斯塔夫逃跑，但是没有成功，蒸汽教会抓住了他。不过据说他们没能追上贝尔纳黛古斯塔夫。”
    “罗塞尔死了，祂们肯定都觉得遗产在两个孩子手里。”爱德华不以为意，瞟了一眼弗洛朗，“现在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前朝余孽了。你觉得开心吗”
    曾经的索伦伯爵的喉咙里发出荷荷冷笑。
    随后，弗洛朗闭上眼睛，饱经风霜不复英俊的脸上终于流露出深深地疲惫和解脱。他看上去心愿已了，没有挣扎的念头，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爱德华便不再理他，让他安安静静地在这片废墟中流完最后一滴血，咽下最后一口气。特雷纳看了看自己的舅舅葬身的地方，眼神中闪过一丝悲痛，但他还是选择跟上爱德华的脚步。
    “我要离开因蒂斯。”
    “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没什么打算。现在去别的国家太容易被发现，我或许会前往南大陆，去拜朗帝国的遗址走一走，几十年后再去鲁恩或者弗萨克定居。”
    说到这里，爱德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特雷纳一眼。后者一惊，倏然感觉被抓住了某种隐蔽的神秘学联系，从灵魂到内脏都被看了个清清楚楚。
    “……你应该留在因蒂斯。”他的父亲斟酌着说，“今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你的命运都在这里。我不带你走，世界的局势还会继续动荡，留在因蒂斯，留在战乱的中心，对你来说才是最有前途的。”
    “不用再跟着我。你自由了，特雷纳，按照你的爱好去生活。”
    说完，天使便不再看他一眼，祂一步跨入灵界，直接从特雷纳的眼前消失，不给他任何询问和挽留的机会。后者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在原地站了两秒，左右看看，见周围没有别人，搜寻伤员死者的医疗队也还没有到这里，立刻扭头跑回那堆废墟旁。他用力搬开倒塌的砖石和拱顶，折断钢筋和混凝土，费了一番力气，将弗洛朗从废墟里拖了出来。
    非凡特性已经开始析出，特雷纳收好特性，把他小心地放在一边，然后找了块干净的台阶坐下。
    不到四十的子爵阁下忽然觉得人生有些失去目标，但心底多少还有些属于对自由的向往和惶恐。因蒂斯已经破烂成这样了，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然后一个突然开在他眼前的灵界出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特雷纳被出口后面扑面而来的热浪烫得睁不开眼睛。只见外套和半截裤腿不翼而飞、头发梢还被烧卷了一截的爱德华从中走出来，波澜不惊地拍掉身上的焦灰，若无其事地看向特雷纳。
    “失策，我忘了自己刚吃了永恒烈阳的天使。”
    爱德华甚至还为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解释了一句，祂并不在意特雷纳把弗洛朗拖了出来，就跟没看到自己脚边躺着一具尸体似的，迎着自己儿子目瞪口呆的样子，祂问：“阿黛拉的葬礼是不是明天”
    特雷纳点头。
    见状，爱德华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展打开，接着左手食指在无名指上轻轻一划——祂的右手无名指整个被切断，其中的灵性被收回，变成一根普通的手指，靠近根部的地方带着一个镶嵌了细碎的白色钻石和一颗红宝石的戒指，断口再生，重新长了出来。
    “把它拿走，放到阿黛拉的棺木里。”
    新生的无名指靠近根部的地方有一圈整齐的疤痕，爱德华把戴着结婚戒指的断指丢给特雷纳，然后又开启一道漩涡似的门，走入了漆黑的世界里。
    特雷纳拿着断指，半晌才叹了口气，背起弗洛朗已经冷透的尸体，脚步平稳地走向医疗队伍。
    124
    两个月后，鲁恩某城市港口。
    前往南大陆的客轮即将出港，上面满载着不能继承家产的儿子、做着发财梦的商人、想要隐姓埋名金盆洗手的海盗，准备去拜朗大干一场。他们梦想着自己会成为种植园主，管理包括奴隶在内的大批财产，或者进入买办商会寻求权力和财富。总之，南大陆现在是个好地方，一张船票千金难求。那里的原住民温顺容易驯养，适合买来做仆人。再加上北大陆现在各国关系复杂，战争看上去又要一触即发，这里成为了寻求安稳的人们最佳的去处。
    在这些不够高贵又有些粗俗的乘客之中，有一位显得与众不同。他的衣着整洁，谈吐高雅，身上即有鲁恩的沉稳又透出因蒂斯的随性热情，他出手阔绰，对女性礼貌而疏离，于是大家自然而然地将他当做了落难的贵族，引发了一些小范围的讨论。可惜他常常待在自己的包间中，只有宴会时才会出现。
    这次航行长达42天，航线经过苏尼亚海的部分岛屿，会在特定的港口短暂停靠补充物资。
    后厨为准备晚宴上需要的餐点而忙碌时，部分船员和仆人按照主人的委托下船去港口购买报纸。报纸发源于因蒂斯，消息流通速度之快让各国都忍不住兴建报社，于是民众们能够在一个多月后得知别国的“最新”消息。
    因蒂斯皇帝罗塞尔古斯塔夫驾崩，被永恒烈阳教会和前王室索伦家族联手刺杀，政变中不少贵族被袭击身亡，贵族阶级遭受重大冲击……政府官员损失过半，以行宫伯爵兼军政大臣爱德华沃恩为首，数位大人物失踪或死亡，导致政府管理系统几乎瘫痪……索伦家族试图拉拢各方势力复辟，但是能拿出的筹码有限，目前还没有得到明确的支持。得益于这些惊爆眼球的大新闻，报社狠狠地赚了一笔。
    乘客们拿着崭新的报纸高谈阔论当前的国际局势，餐前舞会都几乎变成了王政厅。一等舱的某个房间此时房门紧闭，在世俗的历史上已然身死的深渊天使坐在飘窗边上，安静地眺望着日落时分的海平线。
    片刻，祂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笔记本，翻到某一页——这一页上写满了因蒂斯语，潦草却娟秀大气，洋洋洒洒地写了两页他们未来的旅行计划。
    而旅行计划后面则是祂自己的笔迹，用因蒂斯语罗列着计划中出现的地名，如“黄昏巨殿内部”、“拜朗帝国陵寝遗址”、“高地王国遗址”、“帕苏岛的海湾”等等等等，其中不少是官方严禁前往的区域，可见做计划的人有多么信任爱德华的力量。
    爱德华拿着羽毛笔静默了几秒，缓缓地在“拜朗帝国陵寝遗址”后面打了个勾。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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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高潮结束，下章回到正文时间线。
    不过考虑到字数问题，签约遥遥无期，我得用断章日记和设定补充来拖一下时间了。
    看到有读者在问衰败和灯神有什么约定，我在这里回复一下好了。
    之前某一章开头“无人知晓的对话”其实就是衰败和灯神。祂们的交易是：衰败帮助灯神占据一位秩序二家高序列的身份，一定程度上脱离天尊的控制并且影响两条途径（为离开地球做准备）灯神帮助衰败找到源质的线索。这个交易成立的时候，祂们的目标其实是鲁恩或者费内波特的皇室，但是罗塞尔横空跳序列直接成为半个黑皇帝，自然也就成了最好的狩猎目标。
    然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罗塞尔作为黑皇帝大放异彩，衰败很感兴趣，于是沉迷看电影把灯神的约定抛到了脑后，没有在死前动手。等到罗塞尔死了被猛烈的污染困在陵寝里，灯神也不愿意接受这个带着母神污染的身份了。所以最后，灯神到嘴的饭飞了，衰败也没能得到自己源质的线索，两位旧日现在关系紧张，但灯神又不能真的和衰败决裂。（灯神：衰败君王wdnd）所以说一定要把工作和兴趣爱好分开。

 断章日记(1)

    一段神秘历史迷雾中的残留
    我往前走，准备在休眠前再走一个星程。
    与我伴生的最后一只岩虫被冻死了，它们全族陪伴了我一百二十个周期，两个春天，两次寒冬。我在冰层上凿了个洞将它埋进去，这样它就会和冰山中的古生物一样永恒不朽。恒星的光芒愈加黯淡，春季即将结束，漫漫长冬即将到来。雪渐渐大了，天上的乌云聚集在一起，挡住了晴天最后的光。雪境又一次暗了下来，暴雪遮蔽远处的山巅，但是寒冷的风不会停下嚎叫。——在这片冰冻了不知道多少个千年的荒原上，仿佛时间也被冻结了。秩序之神吝啬于注视荒芜的大地，这里是亡命之徒绝佳的逃命场所。
    神说，她庇护下的土地是最后的安宁之地，这没错，因为剩下的八成大地海洋全部化作冰天雪地。她说文明和生命只有在她的怀抱中才能延续，但我并不认为这样重复着无意义的厮杀和掠夺的世界有延续下去的意义。如果按照她的规则，上一个冬天来临之际我就要被处理掉，制作成新生命诞生的养分和苗床。每个种族都是这样，每个生命都要服从她的安排。
    春天诞生的生命要在下一个春天被处理，冬天诞生的也一样。死亡会让新生命诞生，也会让活着的生命得到足够的资源。如果数量还是太多，那么就让神来决定。生命没有意义，活着也没有意义。
    虽然因为反抗她的规则而逃跑，但我活着的意义目前看来也只是多了朝不保夕的逃亡而已。
    遥远的山峰被大雪覆盖，挖开数米厚的雪层才能看见根本无法扎根的冻土和光秃秃的果树植株。我的躯干无法抗住风雪，荒野上也没有足够的资源让我的各个身体部件正常运转。于是我折断手臂，缩减根系，丢弃眼睛，只留下维持生命的必要部分。我的立足之地是一整片冻结的海洋，封存着栩栩如生的水生动植物，能够作为食物来源，可需要往下挖至少十米，估计挖到了我差不多也该原地枯死了。我需要赶在凛冬来临之前找到冰川中的巨大古生物遗体，用它们帮助我度过寒夜和长眠，就像上一次一样。
    我的知识库里本来并不存在「海洋」这个词，但当我来到这里时，它就自动出现在了我的脑中。
    被我读取了，应该和我的能力有关。而在「海洋」之后，还有更多的词汇随着我的旅行逐步出现，如「洋流」，「季风」，「放牧」，「共生」……它们并非我的臆测，而是现实存在过的语言。于是，我对这片雪原越发好奇，它或许埋藏了不得了的历史。
    ————
    原本准备分段放在正文里，但是考虑到连贯性，方便大家阅读，还是单独作为连载番外拿出来。
    衰败君王的个神背景补充。

 第四十一章

    125
    “殿下。”
    “……”
    “沃恩殿下。”
    “…………你有事”
    “殿下，请原谅我的胆大无礼——难道您，从来没有作为人类活过吗您是天生的神话生物”
    “你的胆子确实很大。”
    “您过奖了，比起人性缺失，您更像是从头开始学习如何作为一名人类，因此我才有这样大胆的猜测……哎呀，只有我这样想，我愿意替您保守秘密，或许您需要一个老师，我可以教您如何扮演人类。”
    “你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保命”
    “那么，先从最基础的社交开始您看，今晚的宴会多么盛大华丽，人们都沉醉在美酒美食和美人的怀抱中，您一个人在外面休息，多么不合群。”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请您邀请我跳一支舞。殿下，若您觉得舞厅太聒噪，那就在这月下。这就是我想要的。”
    126
    爱德华端详了一下克莱恩递给自己的东西，饶有兴趣地开口：“这可是个不得了的稀罕物。”
    “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克莱恩戴好餐巾，准备对面前刚刚拿来的美食下手，闻言，他想了想，决定诚实地回答：“我从一位大地母神教会的主教手中得到的，那位主教在非凡者圈子里寻找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我帮助了他，得到了这把钥匙作为报酬。请问它有什么问题吗”
    “它没什么问题，但是很有意思。”
    爱德华端详完了这把黄铜色样式普通的钥匙，没有把它还给克莱恩，而是放在了一边：“它里面应该有一种诅咒，我猜猜，是不是让方向感变差或者迷路之类的诅咒其实这个诅咒只是这把钥匙最浅层的负面效果，开锁也并不是它的真正用法。”
    “这样吗”听到万能钥匙还有别的用处，而且对方没有表现出想要据为己有的意思，克莱恩忍不住好奇起来，“爱德华先生，它的真正效果是什么”
    “门。”爱德华没有回答他，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你知道门吗”
    这是一个特指！克莱恩当即明白过来，祂在问“门先生”的事情，嗯，祂知道我能看懂罗塞尔日记，能够了解到这个知识并不算奇怪……克莱恩回答：“我知道，日记里提到过大帝和他的交流。”
    “我也看到了他的日记，确实有不少提到门先生的地方，我很意外那位居然会说这么多话。”
    爱德华没有说明，克莱恩十分自然地就把“那位”理解成了“门先生”。祂用叉子拨弄了一下费内波特面中的肉片，并不急于放入口中，而是比较详细地解释道：“这个钥匙里包含着门先生的灵性，如果它不是某位亚伯拉罕家族高序列强者的遗留，那就应该是某个运气不好的低序列非凡者在自身灵性失控死在了满月呓语中，很大概率是晋升失败。”
    “正是因为门先生的灵性参与，这把钥匙才会拥有「开启所有的门」的效果。灵性和非凡特性结合在一起，凝聚成了钥匙的模样。这也属于一种伪装，它的真正用法应该是将其中的灵性力量解放出来，用污染和呓语影响敌人，嗯，一次性小型非凡定时炸弹。”
    这听起来像个范围类精神伤害，可是比起定时炸弹我还是更需要一把钥匙……不过这将成为我的一张逃命底牌，毕竟我已经很熟悉各种呓语的痛苦，但敌人肯定不会想到……拥有这样秘密的非凡物品至少得值几百磅，不过我也付出了努力。克莱恩略微心动，但没有完全心动，看着万能钥匙的眼神有些炽热：“那么要怎么才能让其中的灵性释放出来”
    “只需要一些适当的外力来打破它的外壳。”
    爱德华把钥匙递给克莱恩：“你是占卜家，你目前没有能够破坏它的直接手段，这就需要你随机应变。如果你是「战士」或者「猎人」，甚至「水手」，序列7的时候该就有了能够直接把它捏碎的力量。”
    “原来如此。”他理解了，“谢谢您的告知。”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虽然可能确实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之后或许也能通过去灰雾上面仔细占卜的方式得到答案，但让一位天使亲自告诉我，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待遇……克莱恩在心里雀跃着，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在塔罗会上扮演“愚者”时，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些“非凡世界的常识”后其他成员受宠若惊的心情。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享用着克拉格俱乐部供应的美味午餐。
    这个小小钥匙里隐藏的污染太少了，顶多能污染一两中低序列的人，而且大概率不会让他们当场死亡，也不可能同化成月亮的眷属……不过我倒是没注意过亚伯拉罕家族血缘之间的联系如此紧密。竟然可以不通过任何祈求仪式，仅仅用一次低序列的晋升都能让祂的呓语和污染降临大地，虽然很少，但确实是最快捷也最容易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我当时应该多多注意班杰明。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月亮上飘着他们的先祖，即便已经明白伯特利无药可救，也多少会寄希望于七神，尝试将祂拉回大地的
    如果不是我暂时没有在祂们面前暴露自己的打算，稍微帮助一下月亮，让伯特利亚伯拉罕失去抵抗能力也不是不行。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惜月亮在大地上能力有限，拿不出能打动我的筹码。
    “……话说回来，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你，你的侦探工作很忙碌吗”
    “不，与其说是侦探生活忙碌，不如说是像我这样的低序列非凡者的生活太丰富多彩了。”
    对方也不是官方非凡者，对非凡世界的底层应该也没多大兴趣，克莱恩便把这几天的经历简单地讲了讲，并且改掉了其中的人名和时间：“我要参加非凡者的集会，还要接手一些保护工作的委托，夜里出门走一走，还会撞上杀人现场或者一些信仰死亡的人举行降灵仪式……哈哈，贝克兰德真是太有意思了。”
    如他所想，深渊天使对这些事情确实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尽责地认真听完了他的讲述。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等到用餐结束，侍者前来收取餐盘的时候，克莱恩刚要起身，忽然感觉脚边传来一阵诡异的阴冷。侍者疑惑地左看右看，前去查看壁炉的火是否旺盛。克莱恩悄悄地打开灵视，只见卡座边的一小片空间忽然变得扭曲，一只看不清形体但似乎是小型动物的东西战战兢兢地从那里出现，将叼在嘴里的信件放在爱德华的手边，又战战兢兢地退了回去。
    ……之所以是战战兢兢，是因为就连克莱恩都能看出来那只小动物从头到尾没有敢抬头。
    阴冷感消失，爱德华十分自然地拿起信件——一张被折叠了两次的纸片——扫了一眼。
    “我已经离开北大陆，乘坐客轮前往苏尼亚海的群岛，于昨夜十二点后离开海港班西。”
    “这里的夜晚不太正常，但我无法感觉到发生了什么，或许需要您亲自来看看。”
    “理查恩斯特”
    “ps：老师，让瑞尔帮忙送信是我的决定，因为从海上寄信到北大陆真的太贵又太慢了。”
    克莱恩看着爱德华的表情先是严肃，微微皱眉，而后变成了无语。
    “……见笑了，我的学生出门在外付不起邮费，召唤了别人的信使帮忙送信，我怀疑他在用这种方法跟我哭穷。呵，我明明刚给了他一笔经费。”爱德华伸手在那小动物信使大概是脑袋的地方敲了一下，把它撵回灵界，“其实让它送信一次要一颗珍珠，我记得他也从来没有给过报酬。”
    原来有的信使送信还要收报酬的啊克莱恩在心里咂了咂嘴，觉得铜哨一吹就来任劳任怨的骷髅架子信使瞬间就变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他不想让话题在钱上面停留，于是提出一个自己早就想知道的问题：“爱德华先生，请问您知道如何去除非凡特性上的污染吗”
    手中的信纸自燃，灰烬自觉地飘进墙边的垃圾桶中。爱德华的视线落在克莱恩身上，祂用自己的灵感极快地进行了一个占卜，得出“没什么用”的结论之后，祂决定不把这个问题当做交易的条件。
    “我知道。”祂说，“回答这个问题需要付出代价。如果你想让我帮你解决，同样需要付出代价。”
    听到这话，克莱恩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松了口气——这才对嘛！一位天使在自己面前有问必答的话也太离谱了，甚至让人有些害怕。只有这样的形式才能让人放心，自己的塔罗会不也奉行“等价交易”吗能够得到这个回答他已经很满意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以后会不会有能够请动对方的报酬，一位地上天使需要的东西，克莱恩也只敢在脑子里想想。
    他觉得只要了解方法即可，请对方动手解决就没有必要了，通过塔罗会和提升自己的实力，肯定会有机会自己解决问题，不需要付出两个报酬。
    克莱恩深思熟虑一番，小心地开口：“如果我想要知道方法，我该付出什么作为代价”
    爱德华颇为讶异地打量了他一番，一般人不会想到这种问题，如果克莱恩不仅提问还想要知道结果，那么很大概率就是他的手中确实有一份被污染的非凡特性……难道他真的有某个隐秘的组织是组织中要求寻找办法，还是只是他想要为自己解决问题
    “这个方法并不很昂贵，是解决的办法困难。”祂说，“……最简单的，你可以直接给钱，四千镑。”
    好贵！
    为什么您身为一个天使总能这么自然地把钱挂在嘴边啊！如果我扮演“愚者”的时候也这么坦然，那我的形象肯定早就完蛋了！克莱恩战术后仰，但也仅仅是惊讶了几秒就开始思考是否要支付。
    不不不，仔细一想，也没那么贵……
    四千镑换在一个月前是他想都不敢的巨款，但是来到贝克兰德之后他就花钱如流水，“正义”小姐雇佣极光会a先生刺杀大使花了一万镑，自己雇佣莎伦小姐做保镖花了一千镑……这个价格并不难以接受，是自己付得起的，而且现在只有序列7，距离需要“纯黑之眼”还有一次晋升，完全有可能把钱攒起来，不过既然现在不需要，也就没必要早早买了方案，我手头现在只有几百镑，总不能还没捂热就花出去……
    “我明白了。”克莱恩恢复了平静，起身告辞，“真的很感谢您！我要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爱德华也不多说，送别克莱恩之后，祂回到俱乐部让侍者开了一间单人房，给理查简短地写了一张字条。打开灵界之门，名叫瑞尔的恶魔信使还没有走远，它恭敬地站在门的角落等待传唤。爱德华将纸条交给它，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灵界中折叠的历史碎片迷雾后面有些许火光闪烁，两两成对，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行动轨迹像是在奔跑跳跃。
    “……福根之犬很少看见它们离开迷雾。”
    “刚才有诡秘三途径的高序列者路过这里难道是查拉图祂好像从来没把它们吸引出来过。”
    深渊天使四下探查了一番，没有看到神秘学轨迹或是隐秘的变化，双眼燃烧着火焰的福根之犬们也陆续消失在了远方的迷雾中。爱德华没太放在心上，离开了灵界，重新关上大门，很快就将之抛在脑后。
    tbc
    ——————
    瑞尔：前文中出现的“花猫”，恶魔途径序列4。特雷纳的斥候、协助者和信使。
    理查：帮我送个信。
    瑞尔：我送信要给钱的哦。
    理查：（和善的微笑）
    瑞尔：……
    瑞尔：……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收钱了。

 第四十二章 罗塞尔展览

    127
    西区，国王大道2号，王国博物馆。
    因为罗塞尔纪念展的缘故，虽然这不是周末，但克莱恩抵达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根据报纸和杂志的描述，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中产阶级娱乐方式较少，看报纸、、听歌剧音乐会、打网球和壁球、欣赏各种戏剧、举行或参加宴会舞会外，就只剩下逛公园、看展览和外出度假三个选项，而由于罗塞尔大帝的影响，年假在这个阶层已经是较为普遍的现象。
    九点整，戴半高丝绸礼帽，拿黑色手杖，穿双排扣呢制长礼服的克莱恩拿着门票，跟着前面的人们，一步一步地进入了博物馆。
    这里有一个分流，不同的讲解员各自领着一部分参观者踏上了不同的通道。
    克莱恩和十几二十个人跟在一位容貌姣好的女性身后，听着她介绍罗塞尔的生平。
    这对身为半个历史学家的克莱恩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无聊地确认了下钱包的位置，随后无聊地四处看了看，接着，他就在人头攒动的展厅里看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背影。
    “爱德华先生！”见对方也注意到了他，克莱恩主动上前两步，打招呼道，“您也来看纪念展”
    “是的，真巧，早知道你也来，我就应该提前邀请你的。”爱德华用一贯的平和声线回应他，“这是鲁恩第一次开办这么全面这么大规模的展览，我想看看他们到底在罗塞尔死了之后抢到多少东西。”
    “……”克莱恩的嘴角抽动一下，转移话题，“您之前一直住在因蒂斯吗”
    “曾经是，我在罗塞尔死后就前往南大陆生活，在那里发展了一些产业，做了一些投资，每年都有不少入账来维持我的日常开销。”爱德华也不觉得无聊，十分耐心地一一回答，“要知道一千四百年都停留在这个世界是非常无聊的，我经常出去旅行或者探险，基本所有能去的地方我都去过。大概四十年前，我才来到鲁恩定居，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长时间出门了。”
    “原来是这样啊……”克莱恩听得连连点头。如果自己也有天使层次的力量，不老不死也没有这么多仇恨和牵挂，那么四处旅行确实是十分理想的生活。可他的最终目的从未改变，虽然听着略有心动，但也只是稍微想了一想，并不准备真的去尝试。
    两人就这么悠闲地聊着天，把讲解员的声音当成背景音，慢慢地跟随着人群走向下一个展厅。
    “日用展览厅”之后，是罗塞尔颁布过的那些重要文件的原稿，包括《民法典》等价值极高的历史文物。在女讲解员兴致昂扬且略带肉麻的讲解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随着她的手指看向了旁边的玻璃展柜。克莱恩的视线也随之转向展柜里摊开的那本笔记，上面是他熟悉到极点的简体中文:
    “妈蛋，这里的食物吃得我快便秘了!”
    “三月十七日，因蒂斯的夫人们都这么开放吗?到底是我上了她，还是她上了我?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三月二十二日，到挑选信仰的时候了，一边是永恒烈阳教会，一边是工匠教会。”
    “我的选择毫无疑问，赞美你，万机之神!”
    “总有一天，我要让工匠教会改称机械神教。”
    我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爱德华沃恩也看到了这些文字，克莱恩简直恨不得敲碎展柜把这本日记付之一炬。果然很浪漫……浪漫的便秘……这应该是罗塞尔大帝穿越早期的日记，没一点有价值的信息……而且他的字比我还丑……克莱恩头皮发麻脚趾抓地，在心里连连吐槽。
    “……别在意，这种事情我见多了。”
    爱德华的脸上挂着一种类似关怀智障的怜悯表情，体贴地拍了拍克莱恩的肩膀，示意他看点别的：“他复刻了好几本菜谱给我，从白案到西点，可他自己却完全不会做，逮着机会就来我家蹭饭。以至于一百多年前因蒂斯特别注重食物，还有一句俚语——国王和大臣都是在餐桌和厨房里讨论政事的。”
    女讲解员用崇拜的口吻继续解说：“这是罗塞尔大帝自己创作的乐曲，这是他未完成的歌剧台本，这是他的乐谱手稿和自己发明的乐器……”
    克莱恩看到爱德华的表情骤然扭曲起来。
    几秒钟后，被自己上司剽窃作品的前伯爵狠狠地呼出一口气：“我要在他的坟头弹欢乐颂。”
    克莱恩：算了前辈，算了算了。
    128
    “这是罗塞尔大帝的一封情书，这是他创作的第一首情诗：当你老了……”
    “这是他自己制作的手链，这是他创作的手稿，这是他为自己孩子发明的小游戏，和因蒂斯象棋类似……这是他发明的积木玩具，也是给他的孩子的……”
    克莱恩已经麻了。
    一路走来没有一样东西是不需要版权费的。
    爱德华倒是对这些东西很有兴趣，时不时停下脚步看上几秒。他一眼扫去，发现这个玻璃展柜的前方立着一个高度超过一米七的女子。这位女士有一头长及腰间的栗色长发，身材的比例非常好，既不胖，也不瘦。她穿着少女风的黄色蛋糕裙，头上却戴着老气的黑色软帽，细格薄纱垂下，遮住了她的脸庞。
    她立在那个展柜前，一直凝望着里面的物品，许久都没有离开。
    爱德华为克莱恩讲解道：“这是罗塞尔的长女贝尔纳黛古斯塔夫。”
    “哦哦。”克莱恩的视线从女士身上移开，原来她是罗塞尔的……等等等等罗塞尔的什么
    栗色长发的女士——贝尔纳黛古斯塔夫——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爱德华沃恩，她的视线在克莱恩身上一扫而过，后者立刻感觉到了极强的灵性预警：罗塞尔大帝的女儿居然是一位相当强大的非凡者！能从那个时代活到现在，至少得是一位半神级别的强者，不然不可能一百多年还是这副年轻的模样……克莱恩气血翻涌，脸色涨红，后退了好几步才回复知觉。
    “这位先生，您没事”女讲解员发现了克莱恩的异状，关切地上前询问。
    克莱恩不想参与两位高序列的针锋相对，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寻找亵渎之牌目的，正好能后借着这个机会和爱德华分开，独自调查。于是他赶紧对女讲解员说：“是，是的，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请问盥洗室在哪里”他难看的脸色极有说服力，在女讲解员指明路线后，克莱恩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贝尔纳黛的视线早就落在了爱德华的身上，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警惕，看上去相当自然。
    “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我的脸。”她淡淡地开口，寻找着结束话题的契机，“如果您现在拦住我仅仅是因为闲得无聊，那么我就要离开了。”
    “我怎么会忘记您的脸呢，王女殿下。”爱德华微微一笑，“在国破家亡的那一日，您身上的恐惧和憎恨和绝望如此甜美，简直让我不忍心将你杀死。”
    不能被祂的挑衅刺激到……贝尔纳黛深深地吸气，呼气，愤怒的同时又稍微放下心来：对方依然对她毫无兴趣。因为强敌的蔑视而存活，这是一件相当耻辱的事情，而贝尔纳黛的骄傲硬是让她咽下了这份耻辱——他们的力量差距太大，父亲晚年的死因和死后的信息还未调查清楚，她不能也没有资本和深渊天使翻脸。因此，她十分理性地利用对方的不在乎去了偏远混乱的海上，缓慢地发展自己的势力。
    “不愧是恶魔，你还在以他人的痛苦为食。”
    贝尔纳黛在心中估算着结束这次不妙的偶遇还需要多久，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平稳，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如果没什么话要说，那恕我告辞。”
    说罢，贝尔纳黛便头也不回地向别处走去，出人意料，爱德华居然真的没有阻拦她。但是当她走出两三米之后，耳边却飘来了一句极轻的话语：
    “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还是和一百年二十前一样毫无长进啊贝尔纳黛，这样下去，你是永远都无法给祂报仇的。”
    “……”贝尔纳黛攥紧了拳，指甲掐进肉里，强忍着不让自己有任何表情展露，甚至在心中背诵起「窥秘人」途径的配方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即便如此，恶魔的话还是不依不饶地落入她的耳中。
    “可怜可爱的贝尔纳黛，何必对我有如此敌意，我又不会杀了你。”恶魔声音中的惋惜听上去十分真实，还带着诚恳。贝尔纳黛从来都觉得祂很有演员的天赋，能把所有的虚假都演得像是事实，“如果不是你母亲不愿意，你甚至应该喊我教父。你既然还在追查罗塞尔的事情，那我可以给你一些信息。”
    “不需要。”
    贝尔纳黛斩钉截铁地说。
    爱德华并不恼怒：“听说你在海上建立了一个组织，对抗隐匿贤者，寻找罗塞尔生前的蛛丝马迹。”
    “过家家还没有玩够吗”
    “我不会改变想法，你不用浪费口舌了。”
    “我知道你深深地憎恨我，因为你觉得是我让你可敬的父亲变得残忍无情，离祂想要保护的人民越来越远。哼哼，这正是祂想要的。”
    说到这里，恶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你的父亲其实本身就是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天生暴君，我只是给祂递刀子，决定对臣民挥刀的是伟大的皇帝自己呢或许祂一直都在欺骗你，希望祂的好女儿能够觉得祂是一个好人真是可怜，你居然到现在还在相信祂的仁慈。”
    贝尔纳黛几乎忍无可忍，她从来都知道绝对不能相信恶魔说的哪怕一个字，只要在心中认同了对方的话语，那就会有可乘之机，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够付出足够赎回自己的灵魂或生命的代价。
    可这些话语如同附骨之蛆般萦绕在她耳边，诱惑着她细细地思考，去面对那些让人痛苦的真实。
    于是她加快脚步，封闭自己的听觉，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展厅，沿途的人们纷纷避让。
    “你真是你父亲的好女儿。”
    爱德华目送她用几乎算得上是仓惶的脚步从祂的视野中消失，半是遗憾半是虚伪地叹息了一声：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假话。”
    “可惜总没什么人相信我。”
    tbc
    ——————
    这是罗塞尔的诗歌，这是罗塞尔的日记，这是罗塞尔的手稿，这是罗塞尔的女儿。
    罗塞尔的展览里有祂的女儿，老乡，“朋友”，就差罗塞尔自己了。

 第四十三章

    129
    咔哒，咔哒。
    打磨笔身，固定铜环，装上放置笔芯的槽和弹簧，拧上笔头，在笔的最终端安好塑料的按头……祂坐在自己的一根树枝上沉默地组装着，一支样式普通、笔杆透明的圆珠笔逐步出现在祂的掌心。
    “您在做什么”阿蒙扶了扶单片眼镜。他穿着款式很老的鲁恩政府打字员的标配工作服，被一根藤蔓吊着脚腕倒挂在祂的前方，两人视线平齐。
    “在探索历史。”衰败君王平静地回答他。
    “历史什么样的历史”
    “很久远的历史。”打字员阿蒙是目前所有阿蒙收藏里最会审时度势且乖巧的一个，祂对有求知欲且不那么烦人的个体比较有耐心，这是祂身为「指导者」的特性作祟，于是衰败君王解释道，“这是比你诞生之时还要久远、比你的父亲在大地上所向披靡还要久远、早在弗雷格拉，格蕾嘉莉祂们诞生之前的古老历史。”
    打字员阿蒙对学习历史兴趣缺缺，但这不妨碍他好奇曾经发生了什么：“您从一支笔里看到的”
    “不仅仅是它。”
    “这支笔是从哪里来的”
    “从别人的记忆里取出来的。”
    衰败君王把这支被复原的笔举起来，端详片刻：“……这支笔生产于2019年，一款日本品牌，百乐的果汁笔，黑色。能捞出来的信息都很模糊，如果真正地触碰到这支笔，我就可以读出更多的情报。”
    “它生产于日本，弹簧来自俄罗斯，笔杆的塑料是美国产的。包装在日本，包装纸是在中国印刷好再送货到日本打包的，通过空运的方式进口，放在一所高中门口的文具店的某个货架上进口品牌的第三层从左到右第五盒第二支，定价75元……购买它的也是中国学生，他带着它来到了英国，考上了爱德华沃恩所在的学院，在「祂」醒来的时候，这个学生正在用这支笔写作业。”
    “这就是这支笔携带的「历史」。”祂说。
    基本上全是没听说过的词。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完全没听懂。打字员阿蒙又伸手扶了扶下滑的镜片，挑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询问：“我好像曾经听说过俄罗斯这个词，它是什么一个城市的名字”
    衰败君王并不意外：“这是你从你父亲那里听到的俄罗斯是一个国家，或许是祂的故乡。”
    打字员阿蒙陷入沉思。他揣摩着这个“更古老的历史”和“故乡”之间的关系，随后他似乎隐约摸到了什么：“我从没见过这种笔，古老的历史没有流传下来因为它毁灭了和「祂」的苏醒有关”
    “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了。”
    衰败君王松开手，这支由记忆构成的笔在下落的过程中就灰飞烟灭：“你现在要回答我的问题。”
    “是什么”
    “你知道一种叫做榕树的植物吗”衰败君王问他，“被子植物门、双子叶植物纲、荨麻目、桑科、榕属，大乔木植物。”
    打字员阿蒙回忆了一下，摊了摊手：“我没听说过这种植物，是灭绝的非凡植物吗”
    衰败君王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又问：“那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
    “……”阿蒙又摸了摸单片眼镜和自己的眼眶，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回答，“您——和我对话的您是一株长满肉瘤的巨大树干上的一块突出部分，像是很多层藤蔓叠加在一起的产物，没有头部，一共延伸出了一百四十根触须。您刚才用自己的触须和枝条组装好一支笔。组装的时候，您躯干上的眼睛有十三颗看着我，二十八颗看着笔，还有九颗在监视着偏执狂。”
    层层束缚中静默的虚拟人格亚当猛然抬头，看了看阿蒙，又看了看外神，眉毛缓缓地皱了起来。
    “你说的是对的。”
    衰败君王伸手将滑落到自己眼前的一缕头发拨到一边，瞥了一眼亚当，转过头对阿蒙说道：
    “我终于确认了，亚当就是远古太阳神。”
    阿蒙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消化着这个信息，没有去看亚当：“……您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选取了地球上和我最接近的概念作为模拟基石，那就是「榕树」。”衰败君王回答，“现在的地球上根本不存在这种植物，而不知道榕树是什么东西的人，也无法正确地认知我模拟出来的形象。”
    “你看到的是真实的我。而祂，看到了我模拟出来的类人形象。”
    ——以上是发生在一百年前的对话。
    130
    真无聊啊。我想。
    我看得到那本摊开的手稿，也看得到夹在中间的那一张伪装成书签的亵渎之牌。
    因为那是我看着罗塞尔夹进去的。
    一百多年了，蒸汽教会的人还是没有发现它，还被限制在这里无法流传出去，这件东西的都快违背罗塞尔制作它时唯恐天下不乱的初衷了。
    说实在的，这间书房被复原的非常好，和过去的样子分毫不差，孩子们会在楼梯上跑动，书房佣人们低垂着眼等待主人和小主人们的要求。第二层的有几个连着的柜子都存放着孩子们的画作，用了一半的颜料也被收藏着。罗塞尔尝试过研发蜡笔，但是范围仅限于宫廷，做法和使用风气都没有传出去，祂还试着制作手机模型，却找不到合适的屏幕材料，做出来的东西被别人看到后只能尴尬地解释为新式宫廷镜子……
    克莱恩大概率不会过来了，贝尔纳黛打招呼还是这么直接……那留在这里也挺没意思的，去别的地方看看。我转过身，前往其他的展厅。
    131
    克莱恩在盥洗室里静静地冥想，等待灵性平复，顺带去灰雾之上做了个占卜。
    “那位女性会对我不利。”
    重复其次，灵摆大幅度地逆时针旋转，代表自己不会被贝尔纳黛伤害。克莱恩松了口气，决定下一次要稍微离天使老乡远一点，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被半神看一眼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何况贝尔纳黛古斯塔夫真的只是看了他一眼，万一下一次的人没那么好的涵养，直接一个非凡能力丢过来呢就算老乡良心发现护着，自己侥幸没死也肯定掉了大半条命。
    几分钟后，决定和爱德华沃恩稍微保持一点距离的克莱恩离开盥洗室，回到刚才自己还没来得及看的展馆“温情的罗塞尔”。克莱恩到这时才有机会认认真真地看看罗塞尔大帝曾经生活过的书房，为了还原场景，增加氛围，这里没有安装煤气灯，只有吊灯的亮光。位于那一排排书架中央的有书桌、椅子、黄铜灯架等事物，它们都被玻璃罩着，不与外界发生接触。
    克莱恩一眼看去，就发现了一叠纸张色泽泛黄的手稿。手稿并没有摊开，只能看见首页的内容。
    上面描绘着一个长方形的物品，并附有详细的说明：“这是电报机的便携化小型化应用，可以通过它连接到持有同样物品的人，收发彼此想交换的消息，甚至直接通话。这需要更好的定位，我认为我们可以大胆地将目光投向天空，那里没有阻碍，可以更好地传播信号。”
    ……
    大帝，你连手机都不放过……克莱恩忍不住伸手捂了下脸孔。
    这时，讲解员介绍到了那叠手稿：“………它们记载的是罗塞尔大帝的奇思妙想，记载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化为现实的发明，记载的是人类文明的光辉!”
    克莱恩没去细听吹捧的话语，随意打量起了别的事物。忽然，他发现桌上一本硬壳图书里夹着张书签。书签裸露在外的部分，描绘着小孩随手乱画般的图像。
    罗塞尔大帝并不擅长画画啊……克莱恩刚在心里嘲笑了一句，就突地想起了一件事情：罗塞尔曾经将一张“亵渎之牌”伪装成书签，夹在了某本图书里！
    会是这张吗克莱恩不着痕迹地仔细观察了几秒，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罗塞尔在日记里提过，他要把那张“亵渎之牌”夹在一本很有价值的书内，让所有人都想不到那本书里最有价值的其实是一张不起眼的书签……嗯，这些图书哪本是很有价值的呢克莱恩回忆着日记的细节，以此进行排除。
    《辉煌时代》，不像……
    《因蒂斯王国史》，不像……
    《北大陆地理志》，这个有可能，但不高……
    《蒸汽机械的改进原理》，同上……
    克莱恩一一扫过，目光忽然停在了最早看到的那叠手稿上。
    那里记载了罗塞尔想发明却没条件发明的地球物品。而手稿里同样夹着一张书签，上面描绘着罗塞尔身穿皇帝服饰的样子。
    剽窃，不，创意手稿……这应该是很有价值的书了结合其中的书签，确实很有可能！
    他开启灵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心中有了底：罗塞尔的“亵渎之牌”，想来蒸汽教会也无法通过灵视来判断，而罗塞尔应该用了某种方法，让人相信他将所有的“亵渎之牌”都送了出去……种种可能原因，再加上一百多年过去，蒸汽教会应该已经没人觉得会有一张漏网之鱼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回头到灰雾上占卜一下，印证我的分析。”
    “如果费了老大的力气，结果偷回来的只是一张普通的书签，那我还不如躺回坟墓里！”
    如果能够找机会验证一下就好了……该委托谁好呢佛尔思小姐虽然她的「学徒」途径能力可以穿墙，但她只有序列9，这太危险了……休小姐不，她根本不是这块料，比佛尔思小姐还要不合适，或许会被当场抓起来，从而暴露出有人在打罗塞尔的书签的主意的事情……莎伦小姐不，虽然合适，但她的实力太强，我和她并没有建立多么牢固的关系，何况是在这种足以让真正的同伴厮杀抢夺的重要物品面前，我现在还信不过她……
    克莱恩思绪转动，终于他锁定了一个目标。
    ………………
    皇后区，霍尔伯爵的豪华别墅内。
    奥黛丽坐在梳妆台前，构想着傍晚怎么翻看并记忆罗塞尔日记的事情。突然，她周围一下朦胧，涌出了无边无际的灰白雾气。
    那灰雾的中央，高踞着“愚者”的身影，祂正在聆听一个模糊到根本看不清的男子祈求:
    “……祈求一定的帮助；”
    “祈求有人帮助我接触罗塞尔创意手稿里夹着的那张书签；”
    ……
    “愚者”先生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在闭馆后去参观罗塞尔纪念展，并有机会接触到一些事物……奥黛丽怔怔听着，虽感诧异，却不觉奇怪：以“愚者”先生的位格和能耐，要想掌握这么一件小事还是很容易的！
    只听见“愚者”低沉平淡地开口道：
    “你可以选择接受这个委托，或者不接受。”
    嗯……奥黛丽沉吟两秒道：“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可以试一试，但不保证成功。”
    她对最低限额才500镑的报酬其实不是太感兴趣，她之所以接受这个任务，是好奇罗塞尔大帝遗留的那张书签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竟然让“愚者”先生的眷者如此看重，以至于开出了上不封顶的价码。
    反正我今天本来就要去翻看罗塞尔的日记，正好顺便……奥黛丽油然想道。
    灰雾之中的“愚者”克莱恩则轻轻颔首，回了一个单词：“好。”
    等到那幻觉彻底消失，奥黛丽将视线投向梳妆镜，她既感紧张不安，又兴致勃勃地做起了傍晚行动的计划：绝对不能被人察觉！
    tbc
    ——————
    为了尽可能地降低排斥，衰败君王用地球上曾经存在过的「榕树」这一植物的概念作为基石，给自己模拟出了类似人类的形象。但这一形象只有知道「榕树」的人才能正确认知，而榕树早已灭绝，也就是说，当前地球上能够看到祂的类人形象的只有旧日遗民。其他人都会看到祂的本体，然后在疯狂中失控。
    灭绝了也没办法，毕竟没得选。只要科普一下，让别人了解这种植物就不会看错了。
    榕树和衰败君王的相同属性是「独木成林」。
    在本文（以及接下来的文章里），衰败君王依然是用人类的形象活动，有手脚面容和人类应有的外表，因为各位读者也是知道榕树的旧日遗民
    灵感来源于泳装阿比盖尔的立绘，第一阶段是克系神巫女的样子，但最终阶段（因为san值掉光）会看到正常的可爱的小姑娘阿比盖尔，她身边的两只不可名状也会变成两只小猫。

 第四十四章 红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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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清醒中，红恶灵点燃了第一根火柴。
    祂看见时光倒流，世界退回了光辉的纪元，活生生的、完整的主站在光芒中向他招手，说，来，我的刀兵，随我一起去荡平巨龙与巨人的国度，让光芒一直照到空想之龙高高在上的天空城里，让那里的人类得到拯救，让不可一世的古神们得到约束和限制。
    祂们静默地凝视着微不足道的火光，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火柴熄灭了，主的身影和光芒一起熄灭，远处敌人的影子化作袅袅青烟，上升，上升，散开。
    第二次清醒，红恶灵点燃了第二根火柴，这次祂学乖了，用手拢着火苗挡住风，让它燃烧得更久。
    这一次，火光中出现的是那个肃穆沉重的黑色帝国，黑皇帝是主钦点的地上之王、万王之王。
    主受了重伤残缺不全，精神也不太好，这段时光很是艰难，不过主和乌洛琉斯都在身边，总归还有一点可以让人安心的地方。黑皇帝高坐在王座上俯视着芸芸众生，祂和主互相尊敬，互相认可，结为真正的同盟，祂们共享一体两面的王座，敌视远方大地上邪恶的六神。虽然红天使坚持认为没什么人比得上主，但还是乖乖地把自己暂时挂名到了所罗门的麾下。战争之红荡平大地，严苛的铁律制定生存的桎梏，虽然落魄了点，可日子依旧轻快，希望仿佛就在眼前。
    那火光里还有别人，还有两位征服者的身影。
    虽然梅迪奇对祂们表现得不屑一顾，却也无法否认祂们都是自己认为最有价值的猎物和对手。
    点燃火焰对三合一猎人来说易如反掌，但饱含怨恨的死火总不如这生机勃勃的光亮。不过世上的事情大抵都不能让人如愿，没有了风，可是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知何时渗进来一滴雨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火苗上。火苗爆发出巨大的火星，转眼之间就熄灭了。
    那一抹火星是血一样的红，红得像黑色的帝国倾覆当天的夕阳余晖，像大地在震颤后喷出的滚热岩浆。邪神发动了审判，王座崩塌，主也发出了对盟友的哀悼的怒吼，秘祈人们耳朵和眼睛里也都流出鲜红的泪来。红得就像自己陨落那天流进眼睛里的血，红得就像自己作为恶灵诞生的那一日，在此处加冕的亚利斯塔图铎头上的王冠和眼中疯狂的火焰。
    红恶灵咂了咂嘴，祂伸手去摸图铎后裔尸体上的最后一根火柴，这一次祂要挡住风和上面的雨水。可当祂拿起最后一根，却发现那些渗透出来的血早就已经将它打湿，这里再也不会有光了。
    又是数十年的沉默和死寂。
    索伦开口道：“……之前来的那个小占卜家倒是机灵，跑得挺快的，不然现在还能多点消遣。”
    梅迪奇哼哼两声：“跑那么快，又是占卜家，难道他是安提哥努斯的后裔还不是因为这破地方拿不出来什么东西，如果连红祭司的亵渎之牌都不能让他动心，那看来只有愚者牌才能蛊惑他了。”
    “可不是嘛，那小子好像还把这儿炸塌了，可怜的红天使大人又要继续做不知道多久的囚徒咯。”
    “哪里哪里，我在这儿除了无聊都挺好的，还有人把脸凑过来让我骂，再过几十年也不嫌腻。”
    “战争之神现在除了嘴巴没别的能耐啦。”
    “那当然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废物在拖累我。”
    两位猎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打发时间，夹杂着对彼此狼狈现状的调侃和对众神的惯例辱骂。过了一会儿，梅迪奇右边的脸颊裂开一张嘴，艾因霍恩没有加入这俩人每天打卡一样准时的猎人交流，但在祂出现之后，梅迪奇和索伦都渐渐停下了声音，三个灵魂共用的一双眼睛转向了这房间里唯一的门上。
    有人来了。
    133
    罗塞尔纪念展结束前，爱德华在出口刚好看到了参观完毕离开的克莱恩。目前还需要和他保持一定的友好关系，虽然克莱恩表现得有些生分还有些不自然，但那不重要，自己只要把该做的做完即可。
    按照祂的猜测，只要认真地解释一下贝尔纳黛和自己之间的恩怨，再好好地跟他表达一下歉意。光是这些可能效果还不够好，那——恶魔基本都可以从他人身上察觉到欲望的种类，借此制定诱惑堕落的计划。克莱恩……看上去……挺缺钱的，而且短期内似乎还会有大额花销。私家侦探是个并不太赚钱的活，从他最近的动向里可以判断出他属于运气还不错的那类，至少还没有落魄到需要接不到一镑的委托糊口。不过对于人类来说，钱这种东西是多多益善的——
    “贝尔纳黛本来就不怎么信任我，罗塞尔驾崩之后她就更讨厌我。没有及时考虑到她对我的敌意，让你受到高序列影响，是我的疏忽，真高兴你没事。”
    说罢，爱德华从风衣的内袋里摸出皮夹，取出两张有着折痕的纸条：“这是赔礼。”
    对贝尔纳黛的称呼是“她”，就代表对方仅仅是高序列，序列3或者4，还不是天使……也是，天使哪有这么随处可见。克莱恩略一迟疑，贝尔纳黛那一眼并没有让他受到太大的伤害，灰雾上的占卜也显示他们后续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于是产生了推脱的心思：“您不用这么客气……”他扫了一眼纸条，说话突然卡壳了一下，全靠小丑的控制力才没有当场瞠目结舌。
    两张纸上各有一个不记名账户——克莱恩对这个非常熟悉——下面还写明了取款密码和账户中的数额，第一张五百镑，第二张也是五百镑，这两张纸的价值超过了克莱恩现在的全部身家！
    他，他刚才还向“正义”小姐提出了请求，请她帮自己看一看手稿中的书签是否有异常，并且开出了五百镑起步上不封顶的报酬……
    “我记得你有自己的隐情，而且私家侦探的收益很不稳定。我对金钱已经不是很需要，再加上我们都来自那个世界，帮助同胞是理所当然。”
    来处，故乡。同胞之间的互相帮助。合情合理，面对这样诚恳的话语和赔礼，克莱恩难以拒绝。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所以，克莱恩，希望你能收下我的赔礼，不要再计较我今天的疏忽了。”
    确认交易双方，强调交易内容。
    赔礼没有限定为手上的金镑，所以从自己这里获得任何东西都算交易成立。
    不要再计较我今天的疏忽可以被理解成好感增加，也可以被进一步扭曲成更符合意图的条件。
    「被我掌控的灵魂从不会抱怨我的疏忽」
    “……谢谢您的好意，爱德华先生……但是无功不受禄，您的赔礼太过了，而且我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沉默了几秒钟后，克莱恩控制住了自己，没有伸手去接那两张写着不记名账户的纸条，但心底已经接受了对方道歉也算完成「交易」的一部分，他渐渐地放下心防，几个小时前做出的离爱德华沃恩远一点的决定被自己抛到了脑后，好感和认同感悄悄地从心中涌现，他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些笑意。
    “这些钱我就不用了，虽然我没什么能帮到您的地方，但您说得对，我们是同乡人，要互相帮助。”
    爱德华并不在意地笑笑，将两张纸条收好，祂把皮夹收回内袋，就在克莱恩以为祂放弃的时候，祂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串粽子
    “今天是10月16日，我还记得你们国家的节日，明天就是重阳节。”迎着克莱恩惊讶的目光，爱德华沃恩早有准备，微笑着开口，“虽然重阳节好像不应该吃粽子，应该登高赏花对……而且端午中秋都过了，真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遇到你。原本我对你们的文化不太了解，但罗塞尔一直记着，所以我也就记住了。我本来猜测今天罗塞尔的展览你或许会来，所以就提前准备了。如果你不来，我也会去拜访你。”
    “不过我并不了解你喜欢的口味……我是根据罗塞尔告诉我的配方做的，有甜有咸，白水粽，红豆粽，还有肉粽和其他味道，应该会有你喜欢的”
    “……”如果说金钱克莱恩还能拒绝，那这种礼物就是他完全无法抗拒的了。直到这串精致的粽子被放到他的手中，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眼眶发热，心里被堵上了似的弥漫起淡淡的悲伤。
    “……真的很感谢您，爱德华先生。”
    他用小丑的能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住泪水和哽咽的喉咙，尽可能地自然友好地接过了旁人眼中这稀奇古怪的食物。粽子还是温热的，克莱恩用自己解下来的围巾将它们小心地包好，抱在怀里，再一次认真地道谢：“谢谢您，那么我先走了。”
    “希望它们能让你回忆起一些家乡的味道。”
    爱德华跟他告别，唏嘘地说：“我待会儿要去参加一个宴会，一位来贝克兰德定居的先生邀请了我和其他人去他的新家参观。罗塞尔还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你是他的同乡，以后有机会我会给你尝尝的。”
    134
    “'真是有趣。”
    前往今晚宴会的发起者，米勒卡特先生的宅邸的路上，爱德华对着马车车窗上的玻璃自言自语：“我居然没有买到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被别人预订了。”玻璃上的倒影回答祂，表情和语气都是十分平淡的，“我也感受到了那股阻力，即便是天使之王预订了他的灵魂，你也不可能完全撬动不了，看来有真神将他握在手里了。”
    “会是谁呢”
    “黑夜女神”倒影自言自语，“他身上一直有黑夜女神的联系，若隐若现，但确实存在。有趣，他用假身份示人，自称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身上却有黑夜女神的注视，这让我想起一个特别的人类。”
    “梅高欧丝。”
    “……你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爱德华钦佩地开口，“我只记得她最后只剩骨骸的样子。”
    “虽然没买到他的灵魂，但我成功地买到了他的友善和信任。如果能确认他的灵魂在谁手中，那我们探究背后之人的目的就完成了至少一大半。”
    “买不到也无所谓，我有种预感，留着他才能发现更多的东西。”倒影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路过一个明亮的煤气路灯时，祂就从玻璃上消失了。
    倒影重归正常，爱德华沃恩遂坐直身体，微微侧头，借着玻璃调整起自己的仪容仪表。祂的脚边放着今晚要送给米勒卡特先生的贝克兰德特产，不算昂贵却足够用心。马车平稳中带着颠簸在街道上奔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灯火通明的宅邸近在眼前。
    tbc
    ——————
    恶魔的交易。
    祂从未说谎，却不能相信哪怕一个字。
    初次见面的时候被恶魔的灵性诱导产生好感，到灰雾之上还能被洗掉。但如果接受交易，就代表自己主动接受了诱导，到了灰雾之上也不会察觉。
    爱德华和理查也算是一组对比，天使风尘仆仆，不起眼又贫穷，恶魔友好善良，富裕而英俊。
    因为只有恶魔才需要引诱他人。
    132-卖火柴的红天使，灵感爆发产物，综合整体感觉来看，也是本人最满意最喜欢的部分之一。

 第四十五章

    135
    乘坐自己家的马车，一路来到皇后区外围，爱德华在八点刚过五分钟的时候准时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新来贝克兰德的商人，米勒卡特先生购置的宅邸，却不是他居住的地方。虽然已经在贝克兰德落脚，但他的新房子正在修缮，现在是为了在贝克兰德中上流阶级前露脸而举办的晚宴。邀请了自己熟识的朋友，又让朋友介绍新人前来扩充人脉。等到新家重新装修完毕，还会有一场更加盛大的宴会。
    红色马甲的男仆确认了祂的请柬后，从车夫的手中接过礼物，引着祂走过有花园和水池的前庭院，来到房屋正门。
    一直低着头的车夫则将马车开到街道的隐蔽处，烟雾弥漫，他与马车一起消失不见。
    爱德华沃恩将出现在手中的小玻璃瓶妥帖地收进袖子里，祂摩挲着镶金手杖的杖头，边欣赏这栋宅邸的花园，边在男仆身边缓步前进。刚刚走进大门，祂就看到一位穿着板正的礼服，鬓角微微发白，法令纹深刻却有一双锐利的蓝眼的先生主动迎了上来。
    想必这位就是今晚宴会的发起者，米勒卡特先生。爱德华从男仆手中接过自己带来的东切斯特郡特产葡萄酒，递给这位先生，微笑着按胸行礼：
    “抱歉，稍微迟到了一会儿。”
    严肃的老绅士卡特先生接过红酒，也笑着回答：“没有关系，宴会还没有开始。”
    “您的歌剧都堪称精品，我慕名已久，想不到竟然能邀请您来宴会。”
    “您过奖了。”爱德华熟练地回应，在鲁恩，对主人含蓄的恭维是重要社交礼仪，又与因蒂斯相对直白的赞扬略有不同，“我很高兴能够与来自间海东岸的您成为友人，我对那里的风光十分向往。”
    闻言，米勒卡特先生显然非常高兴，两人交谈着间海郡的风土人情，看上去宾主俱欢。走过十米左右的长廊便是大厅，宴会即将开始。卡特先生还有其他人要招呼，于是送到了地方便告辞离开，爱德华扫视了舞厅一圈，从路过的侍者的托盘中取走一杯浅棕色的餐前香槟，在靠墙的位置慢慢品尝起来。
    很快，卡特先生返回了大厅宴会开始，乐队演奏第一支舞曲。祂并不急着寻找舞伴，而是慢条斯理地打量着长餐桌，想要从上面找出几样自己感兴趣的食物。就在这时，祂感觉背后传来了一些微妙的气息。
    “晚上好，沃恩先生，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在克拉格俱乐部经常和自己搭话而且很有精神的年轻男性——爱德华的脑子里飞快地掠过这串形容词，指向了一个特定的名词——塔利姆。
    爱德华慢慢地转身，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祂看到了笑容满面塔利姆，也看到了把塔利姆紧紧地缠绕起来，嘶嘶吐着信子的狰狞黑色眼镜蛇。蛇尾穿透了衣服，嵌在他的左胸口，仿佛是从塔利姆的心里钻出来的一样。
    恶魔和巨蛇对视了半秒。
    “我刚来不久。”祂回答，并且十分唐突地抛出一个问题，“你似乎最近颇有桃花运”
    你招惹上了魔女祂没再去看那条张牙舞爪的眼镜蛇，在心里饶有兴趣地揣测：这种诅咒并不难去除，但深究起来就十分有意思。塔利姆是一个作风优良的青年，作为贵族后裔，在中上流阶级里颇有好评，最近俱乐部他正常工作，也没有他和某位女性相恋的传闻。可这诅咒切切实实地出现在他身上了，而且还是随时可以取他性命、并且不会对肉体产生任何损伤的诅咒，他会按照施咒者的心意在突然倒下，像是突发心脏病猝死。
    一个十分正常的贵族青年为何会被魔女这样针对爱德华又看了一眼眼镜蛇。
    “桃花运好像是罗塞尔大帝发明的词”
    “是的，就是指异性缘很好的意思。”爱德华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香槟，和黑色巨蛇又对视了一秒后错开视线，“你最近的生活如何，塔利姆先生”
    塔利姆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稍微有些警惕起来，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但他从爱德华的脸上没看出端倪，便微微放下心来，自嘲道：“我没有桃花运，不知道您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如果真的像您说的这样，有几位美丽贴心的女士相伴倒也罢了。……唉，要说美丽的女士，我最近确实常常遇到一位，可也因她伤透了脑筋。”
    “看样子你并没有享受到恋情的美好。”
    “恋情您不要胡说了！”塔利姆急忙开口，缠绕在他身上的眼镜蛇微微低下了头，露出獠牙，似乎在寻找一个可以下口的地方。只要它的嘴巴张开，就能将并不算矮小的塔利姆整个吞下，“那姑娘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她和我的一个朋友相恋，相反我由衷地祝愿她的恋情顺利，两人能够和睦相处。”
    爱德华极小幅度地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看得塔利姆有些心虚。
    “哎，我知道了——”祂想通其中关节，小声地调侃，“是你之前说的那位，我的建议依然是私奔。”
    塔利姆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不，别提这件事了！”他急忙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我，我听说您最近一直忙于年末的歌剧委托，能否透露一下目前的工作进展对，对，我有一些有趣的传闻想和您聊聊。是的，我上次和您聊到米勒卡特先生的宅邸，那时候还想和您引荐帮他解决了住房事件的出色侦探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
    “编辑部没有允许我把进度公布出来。不过，剧本改编已经完成了，配乐进度稳中求进。”
    他竭尽全力转移话题，没话找话地说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内容和声线也变得正常起来。爱德华没有跳第一支舞的打算，但是干站着发呆又太过惹眼，祂干脆顺着对方的意思从善如流地询问：“我确实和莫里亚蒂先生建立了一些友谊，但我还没有听他说过这件事情，你知道细节吗”
    136
    “……莫里亚蒂先生是一位经验丰富，出色的侦探，他首先实地考察了我那间房子的地下室，发现了大量聚集的蛇类后带着训练有素的助手前来驱蛇，结果，在过程中地下室发生了垮塌，还好他们都没有出事。”
    克莱恩给卡特先生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当他来和客人们交谈的时候，发现塔利姆和爱德华正在聊这个，立刻加入进来，想要给这位出色的侦探先生添加一些人脉。提起这些事情，他还有些唏嘘和庆幸：“还好我选择了他，否则其他人可能遭遇不测。”
    “真是太厉害了。”塔利姆赞叹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一位很厉害的人，他身手好极了！”
    “你的房屋底下居然有大面积的地下室……”
    与塔利姆不同，爱德华则用一种疑惑的口气小声自言自语，卡特先生听到了，但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权当是一位剧作家对奇妙神秘的事情的惊讶。
    于是他点点头补充道：“是的，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庞德男爵并没有告诉我，那是意外之喜。”
    “卡特先生，我想冒昧请教一个问题。”爱德华思考了几遍为何那条街上会出现一个自己毫无印象的地下室，未果，遂向卡特先生询问，“也就是说，在莫里亚蒂侦探发现有蛇之后，到驱蛇结束，您都没有进去看一眼。并且在最后就垮塌了，是吗”
    祂本来想说“直到最后刚好垮塌了，你都没有进去看一眼”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更加委婉，更加温和，且不带任何暗示意味的反问。
    毕竟他对克莱恩好感颇高，质疑会起反效果。
    “是的。”米勒卡特不疑有他，甚至十分赞同，“莫里亚蒂先生发现下面有蛇之后就立刻提醒了我，我也就不再派仆人清理，减少了他们伤亡的可能性。我后来检查过地下室，那里毫无疑问年久失修了，确实已经垮塌得不成样子，莫里亚蒂先生当时的样子也绝对不是伪造，是真的经历了一场灾难。”
    “原来是这样。”爱德华的嘴角浮现出一点微笑，转头就忘了这个毫无参考价值的回答。
    塔利姆还在和米勒卡特热情地交流着关于莫里亚蒂先生的更多细节，爱德华斜着眼睛往上一瞥，漆黑的眼镜蛇顿时被这不屑的眼神激怒，张开足够吞下把塔利姆的头颅整个吞下去的大口。恶魔微微龇牙，泄露出半分疯狂污秽的气息，那不可一世的眼镜蛇就倏然之间收到了惊吓，唰的一下缩回塔利姆的心口。
    塔利姆的表情顿时一僵，香槟从手中滑落，滚过离他最近的爱德华的衣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痛苦地用手抓紧心口，连续数秒没能直起身子。
    始作俑者漠然地注视着他因痛苦而弯曲的脊背。
    玻璃粉碎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目光，卡特先生吓了一跳，但仅仅五秒后，塔利姆就颤颤巍巍地重新站直。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抱歉，卡特先生，我刚才突然有些身体不适，现在已经好些了。哈哈，或许我最近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了。”
    见他并无大碍，老绅士才松了口气，让仆人来清扫了地上的玻璃碎片。
    随后，爱德华适时地提出去更衣室换一件衣服的请求，卡特先生遂又唤来一位仆人，让他带着爱德华前往休息区，把脏污的外套脱下来送去清洗。进了单人房间后，祂从自己的收藏柜中挑出一个标签是「密修会-秘偶大师-实体」的瓶子，随手丢向地上。
    玻璃瓶落地就化作一阵白烟散去，一个衣衫褴褛，跪倒在地的中年男人忽然出现在了单人房内。他颤抖了片刻，低着头站起身来，身上血肉蠕动，转眼就变成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爱德华沃恩。
    “你知道该做什么。”
    “……是，主人。”
    恶魔不再理他，又抓起一个「亚伯拉罕-旅行家-灵魂」的瓶子，直接打开一扇门，消失在了房中。
    137
    威廉姆斯街，8号就是米勒卡特买下的宅邸。
    通过门，爱德华瞬间就抵达了这里。房屋的主人去开宴会，这栋还没装修好的房屋只有几个仆人看守，乱七八糟的花园里堆放着建筑材料。祂旁若无人地走进了花园，推开了房门，从坐在椅子上打盹的男仆身边无声地走过，终于，在一楼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个刚搭起来不久的扶手，油漆还没有干透。
    爱德华站在这个通往地下的入口往下看，祂分明看见里面有一片不算狭窄的区域，但在祂的灵性直觉范围内，这个地下空间是不存在的。
    被遮挡了
    能遮挡天使的灵性只有物理手段才能发现
    真神的封印
    下面是什么东西即便是强副作用的封印物，教会也不可能放在凡人有可能碰到的地方。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爱德华安安静静地，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梯。无需灯光烛火，祂看见这个地下室初步进行了装修，安装了几盏煤气灯，落脚处也算干净，但几米外还有一些还没有收拾干净的碎石沙土。
    祂顺着碎石往里走。碎石后是一堵新砌的墙。
    “这后面才是真正的封印之地。”
    “克莱恩发现了这里，但是他选择把这地方炸塌，而不是告诉别人。是否证明他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不需要别人帮忙他是自己偶然发现的，还是他所属的神秘组织让他前来并保密的”
    爱德华自言自语，再次使用旅行家的力量在这里开了一扇门，走进去，里面堆积的大小碎石纷纷飞起，向两边避让，留出一条足够一人行走的通道。
    “有很多烛台……”
    “一张铁王座连这都……不对，两张握着权柄的手和黑色王冠，图铎和特伦索斯特——啊，这里不是所罗门的遗迹，是我降临的那个末代联合国。”
    爱德华立刻就看出了这些历史文物诞生的时代，略微有些失望，祂到现在都对黑皇帝们沉睡复活的陵寝兴致勃勃，可是一个都没去过。所罗门的陵寝早就被找出来毁灭殆尽，而罗塞尔不让祂去。
    祂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尽头的几扇大门前，大门全都半掩着，里面分别是六神的雕像。已经在掩盖这一切的爆炸中被震塌了，全部残缺。
    而最后这个，唯一一个依然紧闭着的房间后面确实有什么东西。暗红色的血迹从下方的门缝渗透出来，阴森的气息笼罩过来。爱德华看了一眼，直接踩了上去，几步走到门前，双指并拢轻轻敲了敲。
    血又从门缝上方流下来——爱德华觉得有些审美疲劳，仿佛在看劣质恐怖片。但实际上只有祂这么觉得，阴森的氛围、不明生物和遍地鲜血，足够吓到初来乍到的任何生物——一道道血线在和祂视线平齐的地方违背物理学规律地停滞，接着汇聚起来，在这拳头大小的血团中睁开一只猩红的眼睛。
    祂和这只大眼睛对视，搞不懂对方在故弄玄虚什么玩意。就在祂准备开口的时候，门内忽然传来一个听着忽然就让人拳头硬了的声音：
    “恶魔活蹦乱跳的序列2的恶魔”
    “还有囚犯的气息，你还是序列2的囚犯，嗤，你该不会是被我主打残了的法布提”
    爱德华本来就没在笑的表情在这阴森的光线下被衬托得更加恐怖，祂面不改色，堪称温和地捏爆了这只拳头大小的眼睛，并在门上画了个倒十字。
    “失礼了，这么会喷，想必你就是战争天使，百闻不如一见，你确实舌绽莲花。”
    祂的表情变得微妙，隐含三分淡漠，三分疏离，四分困惑和“为什么我总碰上这些计划外的事情”、“真造的需求真麻烦以后不做了”祂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把手帕直接往血泊里一丢，转身就走。
    tbc
    ——————
    这次不救，能力不足。
    很久之后：
    梅迪奇：哟，这不是我们后花园的伟大主宰
    衰败：……
    梅迪奇：您咋不说话净搁这儿刨土也不嫌无聊。
    衰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打不过我还敢挑衅我。
    根据读者的反馈，我发现如果我在最后写一些这样的轻松小剧场，很容易被误解，所以我决定以后不写了。

 断章日记(2)

    一段历史迷雾中的低语
    倘若回顾往昔，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我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疯了。
    是的，如果确认一个个体精神疯狂的方式是被群体宣判，那我确实疯了，前无古人，后应该也不会有来者。因为这个星球似乎离完蛋不远了。
    未经历疯狂的生命，不会理解那是何物。
    而我经历的则是最离奇的疯狂。我脱离了群体的思维海洋，再也听不到同族的思想和心声，没有永不断绝的对神的祈祷，没有饥饿的低语和恐惧死亡的哀鸣，前所未有的安宁包围了我，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有一个词能够形容，那就是「寂静」。我的意识漫无止境的延伸，我的思想离开了族群，我成为了我。
    我疯了。
    我似乎没有活着，我浑浑噩噩，跟随着意识中仅有的光亮前进。我似乎也没有死去，我听到同胞徘徊在我的身边，抱怨着我不应该把敌人的祭司吃掉，这让他们没有了食物，于是讨论着要不要把我分食。
    然后，我看到了门扉。
    我在门后看到了星辰，那是浩瀚无边的星海，各色的气体和碎片组成绚丽多彩的星云，伟大的幻梦境和各种各样超乎想象的种族建立起各色各样的文明，它们或赞美万物归一者，或赞美伟大的万物之母。我看到无数的门，知晓一切、理解一切、通往一切、掌握一切的银之匙守候在大门之前。无面的混沌凭借自己的喜好亲近生命，在舞台上创作只有癫狂和死亡为结尾的故事。绿色的能量之火令世界腐朽，螺旋喷薄而上时犹如遮蔽天空的花朵。还有更多更多的神明，他们永远地存在着，仿佛就是世界本身，在万物的尽头，宇宙的奇点漂浮着的宫殿中，盲目痴愚的唯一主神正在沉睡。绚丽多彩的世界，或兴盛或衰落的文明，乃至神灵都不过是他梦境的一部分，伴随着他的苏醒，一切灰飞烟灭。
    最开始是光，最后是声音。
    真实的只有梦境，唯盲目痴愚之神永恒。我在那绿色的火焰身上看到了自己，却又意识到那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到达的完美的模样。我意识到活着也不过是虚无，我理解了自己的世界和生命其实毫无意义，真正永恒的只有混乱和原始的秩序，譬如生与死。
    我还不想在这个时候死去，浑噩生存至今我刚刚才真正地成为自己。我还不曾真正地看过星海，我有太多问题想要询问了：秩序之神，为何您自诩守护我们，却从来没有给予我们死亡以外的祝福为何您自称博爱，却从来不曾阻止过我们自相残杀为何我们只能活一个轮回，为何我一定要按照你的神谕去死我在梦中闭上眼睛，我回到我的世界里，我睁开眼睛，我从来没有看得那么远、听得那么远过、我身边的东西在一分钟前还是同胞，现在已经是我无法理解的另一种生命体。我成了我，而他们变成了它们。
    这像是一次睡足之后的苏醒，又是死过一次后的重生。我听到风卷起沙土的声音。我听到遥远的冻原中雪粒擦过山峰的声音。世界变得纤毫毕现，如果有一千只鸟儿在我面前鸣叫，我也能清楚地分辨出其中哪一只的翅膀在树枝上轻轻地擦了一下。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楚，如果被剥去了表皮展示在我面前。
    我听到祈祷声，我听到笑声，我听到它们窃窃私语，因为我没死而抱怨着又要饿肚子了的声音。
    唯独。
    我没有听到这个行星的心跳声。
    我诞生的这个星球已经死去了。
    ——————
    这个文明曾经有非凡能力的概念（所以诞生了秩序之神），但是现在没有了，因为被她抹去了。
    因为没有序列和魔药和仪式的概念，所以大家都看运气活命，偶尔神回来指引一下。衰败在自己只有序列7的情况下吃了相邻途径的半神。他疯了。
    或者说，他san清零了，他正常了。

 第四十六章 红天使

    138
    “别人说：‘辛苦了’，你可以回答：‘你别闲着，给我倒杯水。’以表示对对方关怀的认可。”
    “别人问：‘进度怎么这么慢’你就说：‘有本事你有来啊。’以表示对对方工作能力的认定。”
    “别人指导你做事，你反问：‘你教我做事’以表示对对方行为的认同。”
    ……
    深渊天使看看手上的纸，又看看对面的人，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于是祂干脆一如既往没有表情地开口：“这和我知道的人类礼仪完全相反。”
    “哎，殿下，难道您忘了吗，我们是猎人。”
    “只有你是。”
    “嗯嗯对，我是猎人，还是挑衅者，所以这样的打招呼方式对我来说就是完全合理的。而且语言文化博大精深，你看，这个教我做事，不正是表达出了对别人学识的肯定吗你有本事你来，既然我的进度太慢，那当然要让更有能力的人来。而且比起口头上的宽慰，倒杯水更能让他人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阿黛拉使劲忽悠，但是满脸都写着诚实可靠，把这本写满了猎人式社交成功案例的小册子往深渊天使的手里又推了推，不动声色地把封面上《友好交流指南》的贴纸翘起来的角抹平，防止下面的《如何做个好猎人》的真实书名露出来。
    “我那天也看到您和古斯塔夫先生打招呼，一句「早上好，有用的人类」直接让我惊为天人，如果您选择当一位猎人，肯定也能走到如今的高度！”
    “……”
    “而我们索伦家族是皇族，皇族自然就是整个因蒂斯的表率，所以我们族内的社交风格在全国之内都是正确的，您不用紧张，不会有问题的。”
    “……”
    “您看完了吗看完了我们就赶紧对着您出门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实施！我相信您可以！”
    “你在教我做事”
    “您学得太快了。”
    139
    梅迪奇悠哉悠哉地晃着二郎腿，眼睛看着门外。虽然那只眼睛被捏爆了，但本来就是用来唬人的。祂自我感觉良好，这鸟不拉屎的地下室在短短几个月里已经来了第二波游客，上一波没能把那占卜家小子留下来，这个懂事的恶魔总该知道“亵渎之牌”的妙用，多少能派上一点用场
    不过，最让祂好奇的，还是对方画在门上的倒十字。这是在暗示些什么难道真的是……
    就在伟大的红天使大人沉思时，索伦突然开口提醒祂：“恶魔已经走到门口了。”
    梅迪奇不以为意：“祂不在门口还会在哪”
    “你脑子呢梅迪奇我是说祂走到祂自己开的门的门口了！”
    “就这，还是你比较没脑子。”梅迪奇依然不以为意，换了两条腿上下的顺序，倚到座椅的另一边，“祂来这里肯定有所求，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
    见梅迪奇如此笃定，索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半信半疑地安静下来。又过了半分钟，右边的艾因霍恩开口了：“祂回到外面的地下室了。”
    “……欲擒故纵，提高价格而已，祂都把我主的标志画在门上了，来这里肯定是想捞点油水。”梅迪奇面不改色，手指却开始敲扶手，“要么是带着任务，要么有自己的目的，我不信祂真的不回头。”
    “祂开始上楼了。”
    “…………”红天使依然临危不乱，气定神闲地下令，“祂快走了，你俩谁赶紧给祂打个信号。”
    “神经病！不是你先开口挑衅祂能走吗！”
    “我不想替红天使丢人。”
    “好啊，那我现在就开始念主的尊名！你们猜那恶魔到时候会帮我还是帮你们！”
    “快拦住祂！”
    不知道到底是拦住梅迪奇还是拦住恶魔，总之就在红天使恶灵开始左右互搏时，一条不知道谁指使的小毒蛇终于艰难地追上了爱德华的脚步，张口一咬，尖牙就扎在了祂的裤角上，跟着晃晃悠悠。
    爱德华停止上楼，面无表情地捏着尾巴把小蛇捏起来，又看了看自己裤角上多了的两个米粒大小的破洞，决定回去跟真实造物主细细道来。倒悬着的小毒蛇三角形的脑袋仰起来，朝着红恶灵所在的方向吐着舌头嘶嘶了两声。爱德华把它往地上一丢，它就自己找了个空隙钻进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祂打开怀表看了看时间，原路折返。
    140
    第一回合左右互搏结束，两位征服者控制梅迪奇的喉咙和嘴巴没说出什么不该念的尊名，但阻止不了后续谈话，梅迪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增加气氛的鲜血全部收了回去，看上去比最开始正常多了。
    祂听到脚步声停在门前，便隔着门发问：“你是哪根……是谁派你来的”
    爱德华平淡地回答：“钱。”
    梅迪奇略有不解，但这不重要，祂接着问：“你和主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真的是法布提”
    爱德华在无聊地数门上雕刻了多少条花纹：“法布提是什么垃圾。你主让我来的，再问加钱。”
    红天使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非凡特性，把红祭司牌捏在手中，胸有成竹地继续问：“主为什么让你来找我，极光会难道现在连个天使都没有了”
    确实是这样，命运天使因为反抗我的污染被打得回炉重造，圣言天使在找祂……虽然我今天找到了你，但我完全没必要告诉真实造物主你的位置。
    这里残留着至少一个序列1的封印残渣，普通天使没把握悄无声息地把你捞走，除非你有什么别的办法，不过那样会降低我的价值，所以就算你告诉我我也不会帮你的。就算告诉了真实造物主，祂也没办法现在找来一个序列1把这里不声不响地破开。从怀孕到诞生至少4个月，从出生到长大还需要不少时间，至少在乌洛琉斯恢复力量之前，你主在寻找你这件事情上能够依靠的只有我而已。
    爱德华发了几秒钟的呆才回答：“阿对对。”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用什么来换”
    梅迪奇邪魅一笑，早有准备地拿出红祭司牌，夹在手指上晃悠了几下：“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它的价格可比极光会现状的情报要高多了，你现在应该考虑该怎么把差价返还给……”
    “我不要。”恶魔说，“给钱。”
    “……给我，不要多，就……什么”梅迪奇的话头被硬生生打住了，脸颊两边的嘴都开始憋笑，红天使全然不敢相信，莫非自己死的太久，这种写全了所有魔药配方和必要仪式的1/22亵渎石板居然已经成路边没人要的垃圾了但还好，祂赶紧看了一眼墙角边乱七八糟的尸体，中低序列的猎人和律师途径非凡特性还是很值钱的，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给了就给了，不心疼。
    于是梅迪奇大手一挥：“那这里的东西除了亵渎之牌全都给你，能说了”
    “能。”
    红恶灵开始怀疑恶魔一族已经开始改变个性了，从以前四处烧杀抢掠的堪比猎人的疯狂行动力和天花乱坠的诱惑人堕落的口才进化成现在这种没钱不开口开口两个字的品种，难道是外界对恶魔的捕杀依然很盛行，导致只有话少而且实干派的恶魔才能活下来
    “真实造物主神降成功了。”
    恶魔一开口就给祂丢了个核弹，震得梅迪奇差点没拿稳亵渎之牌：“现在就在极光会管理事务。”
    主神降了！
    还成功了！
    既然神降都成功了，那是不是代表主已经如闪电般归来，天空和海洋一起震颤，七神已经全部拜倒在了主的光辉之下……梅迪奇一时间思绪混乱，狂喜乱舞到意识模糊，连索伦和艾因霍恩如临大敌嘀嘀咕咕的声音都顾不上了。
    祂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开心，脑子里幻想出来的场景从所罗门帝国的共治一路狂奔，开120码的历史倒车狂飙回到第二纪元远古太阳神拳打巨龙脚踢巨人的日子。梅迪奇想到主蛰伏千年一举打爆七神重新屹立于大地之上的伟大谋划，想到了真造都还没开始思考的伟大战略，顿时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懂主。祂的嘴角开始往后脑勺扯，逐渐压缩了另外两位征服者的居住范围，引来两位同居者的骂骂咧咧。
    “但是你主现在才序列6。”爱德华干巴巴地补充，“极光会还得按时购进婴儿用品呢。”
    梅迪奇的美梦顿时被打爆了，两位征服者一时都没憋住，红恶灵意识空间里的公共活动室立刻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梅迪奇恨得牙痒痒，祂寻思恶魔竟然已经从妖言惑众退化成忠言逆耳，等祂出狱就得好好跟主说道说道，把这没眼色的家伙给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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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事儿吗，我要走了。”
    “没事了没事了你快滚。”
    眼看恶魔也懒得理祂，梅迪奇在收获自己需要的情报之后便赶紧送客。眼看地下室即将重归安静，死寂和令人疯狂的虚无很快就要再次将这里吞没。但梅迪奇没有觉得愤怒，反而有了盼头。
    “对了。”祂忽然想到一件事。
    刚刚走到门口的爱德华有所察觉，放慢脚步，果不其然听到背后沉重的大门里传来一个声音。
    “仔细想来，你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们恶魔十个有十个都是疯子，虽然你看上去正常，但竟然敢觊觎法布提的位置，肯定也是个精神病患者。而且有名有姓的恶魔我也是见过几个的。”
    “不懂得惧怕，看似理性的疯癫。追逐恐惧，制造更大的恐惧——我猜猜，你是不是「费尔尼诺」”
    恶魔以外的生物无法说出深渊的污秽之语。这个名字，便是「恐惧」的古赫密斯语发音。
    当其他种族服食了深渊途径序列6的魔药成为恶魔时，会根据自身的特性而产生不同的变化，而天生的恶魔则往往是某种相当纯粹的恶意的活性化。就结论来说，梅迪奇猜的不算错。爱德华心想，因为我完整地吞食了「恐惧」，用自己的权柄将其再现，所以跳过了变化这一阶段，获取了它的特性并顺利衍生出属于自己的能力。
    数千年来，我也一直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形象往它身上靠拢，以此来解释我这车祸现场一样的人性。直到罗塞尔降临的时期，我才尝试改变自己的人设，但也只让旧日遗民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如果不是因为梅迪奇是真实造物主的下属，用「恐惧」这一身份糊弄过关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是它。”爱德华回答，“我继承了它。”
    “喔，法布提勉强能算主一辈的，那天生的神话生物就和我一辈，你既然不是它，那就算它后裔，合着说你是我孙子辈的。来，叫声……”
    聊完情报就是闲话时间，梅迪奇习以为常地让自己的嘴巴成为一个独立部位，但话还没说完灵性直觉忽然开始报警——怎么回事难道祂以后真的能取代法布提然后回来把我打爆这么记仇——祂硬生生地把最后一个字拖长，把到了嘴边的怪话咽了回去：“声——嗯看在你给主干活兢兢业业的份上，我不折腾你这小恶魔了，快走。”
    爱德华斜着眼睛，跟门后的梅迪奇隔空对视，就连脚边的石头都能感受到这里令人尴尬的气息。
    祂关门走人，留下一句铿锵有力的“神经病”。
    tbc
    ——————
    “你来这里干嘛我们序列一红恶灵不收序列2的恶魔，不欢迎你～”（梅迪奇炫舞）“听好了恶魔，我们现在就要在这里进行一场超～ol～的猎人左右互搏，你猜是谁不能参与进来”（梅迪奇炫舞，三人打成一团，梅迪奇坚持炫舞）“是你！所以赶紧去喊主来救我！”（互殴）“你快点闭嘴！”（另外两人大声怒吼）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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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助会里饿死了一个人。
    饿死的是一位贫民窟里的老手艺人，这是一位做鞋的能手，一位老实本分，沉默寡言的老人。
    当机器制鞋成为因蒂斯新式工厂的主流的时候，他的手工鞋店迅速破产，不到两年就无法在普通城区居住，带着仅有的孙子住到了贫民窟中，继续做鞋。
    理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许久。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泥，却没有抹掉，看着为祖父准备后事的老鞋匠的孙子，问道：“我说过，家里没有粮食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你和你爷爷为什么不来呢”
    “恩斯特大哥，你照顾祖父的生意，订了十双鞋子，还全部预付了定金，祖父不愿意来找您借粮。”
    “宁愿饿死也不来借粮吗”
    “您是唯一愿意把食物分给我们的人，如果大家活不下去都找你借，那你怎么办”十一二岁的少年人已经接替了祖父的工作，背上了祖父的工具箱。他仰视着个子高高的理查，蓝眼睛闪闪发亮，“我看见了，您不是贵族雇佣的仆人，您要去工厂，去擦鞋，买报纸，打七份工作才能赚到买这些面包的钱。”
    “可是……”
    “我们的命不值一提，贵族老爷和国王陛下都不在乎。您不是神灵，不需要这样重视我们。请不要再提借粮食的事情了，我会用技艺养活自己。”
    蓝眼睛的小鞋匠穿着两片打磨过的粗皮裹成的简易鞋子，从身上的另一个背包里捧出一双漂亮的高帮绑带皮靴，郑重地递到理查手上。
    “这是祖父最后做的一双鞋子，他说至少要把你的鞋子做好。你的腿以前受过伤，鞋底要磨得更平整细致一些。”小鞋匠说着，转身就要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眼里闪烁着泪光，“我会代替祖父做完剩下的九双鞋子，能请您借我一块干净的布么我想把祖父的尸体收好，背到蒸汽之神的教堂安魂。”
    “……好。”
    143
    不到十点半，宴会结束。爱德华早早就离开了关押着红恶灵的地下室，回到了卡特先生的宴会上，和秘偶大师仆从换了回来。梅迪奇疑似得了精神分裂症，不过被关了几千年出点精神问题不算稀奇。
    祂和其他宾客一起告别了米勒卡特先生，与最后一个同路人分道扬镳之后，祂收起马车和仆从，轻飘飘地落到地上。相隔一条街区的街心公园中，一直闭目打盹的猫头鹰打了个哈欠，抖抖翅膀，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滑翔进了夜色，开始了夜间的活动。
    要不要去跟极光会打声招呼……不，最近他们都在正常发展，不需要我参与。那要不要去东区走一趟……也不需要，真是个悠闲的夜晚啊。
    轰！！！
    右前方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像是有一面墙整个坍塌。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突然浓烈起来的恶魔的气息，搏斗声，奇怪的爆炸和火焰。隐约可以看到是一个巨大的东西在活动，远处出现了不大不小的动静，逐渐有灯光亮起，接着尖叫声传来。
    半分钟后，爱德华看着克莱恩从墙角窜出，被半间房屋大小的恶魔犬撵到了自己面前。
    144
    “……所以，你说你是拜访朋友，顺便被对方留着吃了个晚饭，回来的路上因为万能钥匙迷路，结果就因为其中的诅咒刚好撞上了杀人现场”
    “是的，真是，多亏您了……”
    克莱恩弓着腰，双手拄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说着谎。他本来准备大喊求救，引起周围的人的注意，结果恶魔犬竟然像疯了一样缠着他，根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直到这位恶魔天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才发觉，恶魔犬对他穷追不舍，居然是因为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爱德华看了眼被自己踩得半陷进地里的硕大长角狗头，看了看对方满溢恐惧的巨大眼睛。三目相对，祂不太高兴地叹了口气。祂对克莱恩挥挥手：“我也刚从晚宴回来。快走，你是个野生非凡者，被官方抓住就完了。”
    其实我也是官方非凡者，直到我死了一次……克莱恩十分感动于对方为自己着想，但也没有把自己今晚的活动告知的打算，毕竟亵渎之牌太过重要。他拿起自己又爱又恨的万能钥匙，决定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就立刻改坐马车，绝不在给它坑到自己的机会。
    克莱恩走后，街道上只剩两个恶魔独处。
    “唉，没用的废物。”爱德华将手杖的尖端轻轻地抵在恶魔犬的头顶，惋惜地低语，“浪费了你的悬赏。”
    恶魔犬的眼中满是绝望和恐惧，绝对的力量压制击垮了它的心灵。爱德华手上稍微用力往下一按，手杖自上而下贯穿了它的头盖骨、大脑和下颚，将这巨大的恶魔钉死在了贝克兰德的城中小路上。白色的脑浆，黑色的血和怨恨暴虐的灵性争先恐后地从恶魔的身躯中涌出，爱德华拔出手杖，用力一甩，污血在砖石上甩出一个完整的圆弧。祂对着恶魔犬的尸体轻轻一抓，一点黑色的幽光便被抓到了祂的手中，紧接着化作一个玻璃小瓶消失在掌心。
    失去了非凡特性，恶魔犬的尸体逐渐缩水。
    大概几分钟，它就会变回一条普通的死狗，第二天它被发现的时候，人们顶多觉得它的死相奇怪又让人恶心，不会往连环杀人案的方向去想。
    “它和贝利亚家族的联系不够紧密……不是贝利亚家族内部培养的非凡动物，应该是从外面捡来的有天赋的普通动物。可惜。”
    看来如果想要正确追踪到贝利亚家族的聚集地，还得用真正的家族成员才行。失去了正在晋升中的非凡狗，即便自己还有别的目的，真正的贝利亚多少还会有点行动。两千镑的赏金买它自己的命，既然失败了，那么灵魂和生命自然归于我。爱德华的身影迅速虚化，消失在几个街区外的一条宽阔的街道上。这里还亮着煤气路灯，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喝醉了的行人。
    祂漫步在街道上，仰望天空，夜间的雾霭散去，露出绯红的圆月。红色薄纱般的月光舒缓地笼罩着一切，温和的阴性力量使人身心愉悦，越发安逸。
    亏损了一笔小钱的心情得到了安慰，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并不妨碍这是个美好的夜晚……
    砰！猫头鹰忽然撞到了一根藤蔓上，撞得眼冒金星，直接从空中落了下去，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
    爱德华眼前一黑。祂从仰面朝天的猫头鹰的眼中看去，只见翠绿色的豌豆藤从平坦的的街道上生长了出来，尖端一直蔓延上天空的云端，还有一辆马车顺着藤蔓平稳地往上行驶——是童话魔法《豌豆与杰克》。无人知晓的旧日纪元的童话，窥秘人途径的非凡能力，基本可以肯定是贝尔纳黛在动手。
    童话故事《豌豆与杰克》没有多少攻击性，应该只能创造出一个“只有沿着豌豆藤上行才能去到的神秘空间”，顶多在空间里增加一只怪兽。这种法术往往不会用来对待敌人，那么贝尔纳黛在做什么
    猫头鹰晃了晃脑袋重新站好，它飞到屋顶的高度，装作普通的动物在夜空中盘旋，有意无意地避开豌豆藤的位置。祂试探着瞥向马车，想看看是什么人和贝尔纳黛在这时候会面，但猫头鹰目力有限，一无所获。
    于是祂放弃了窥探，像个普通绅士一样夜行。
    145
    “老头，老头！”伦纳德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对着空气小声念叨，“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
    “靠近我们教堂的地方发生了爆炸，不确定是煤气泄露还是恶性事件，有居民说看到了恐怖的巨大黑影和不明燃烧的火焰。老头，这是非凡力量”
    “你都能想到的答案，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帕列斯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但还是给了一些指点，“小子，你跑快一点，搞不好这件事情和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杀人案有关系。”
    “真的！”
    伦纳德眼睛一瞪，立刻加快脚步，在街道上飞奔起来：“但那可是恶魔肇事！他已经残忍地杀害十几个人了，而且至少也有序列7，现在应该已经跑没影了，我追过去也没什么用……啊！前面有个人！老头，这个人有没有问题老头”
    神秘的寄生老大爷忽然不回答他了，伦纳德挠挠头，毕竟老大爷一直都随心所欲地给他指导和冷嘲热讽，还经常沉睡，突然消失也并没有觉得奇怪。他四处张望一番，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徽章和警官证件（发现自己没有戴警官帽），掏出上衣口袋里的笔记本和笔，走到明亮的煤气路灯下等待着对方的靠近。
    迎面走来的那位先生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稍有迟疑，还是选择走了上来。
    “晚上好。”
    “晚上好，我是今晚负责巡逻这片区域的警员，刚才西边发生了爆炸，您知道吗”
    伦纳德先是出示警官证，随后正儿八经地发问，同时拿着纸笔准备记录。除却他过于年轻且英俊潇洒的脸和临时穿上的制服，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是的，我听到了那里发生的爆炸，声音非常大，所以我还大胆地过去查看了一下。”深棕色头发的绅士十分平静且流畅地回答，“现在想起来，这是多么危险的举措啊，我居然完全没有考虑后果。”
    好奇心吗很符合逻辑，看来这位先生只是一个凑热闹的普通人。伦纳德一边说着“原来如此”一边在本子上简单地做了记录，他在心里呼唤了几句老头，想让祂帮忙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线索，但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帕列斯好像都铁了心绝不开口。
    “您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街道上逗留到这么晚的如果有过于私人的理由可以不用回答。”
    “没有。我了参加米勒卡特先生的晚宴，现在刚刚回来。我想要独自散步一会儿，所以让仆人先驾车回去，自己慢慢地走回家……”
    无奈之下，伦纳德只好独自调查，问了些关于时间地点的无关痛痒的问题之后，他的小笔记本也写了一页。在结束盘问之前，伦纳德不抱希望地随口询问了一句：“您有没有在路上看到什么异常情况”
    “异常情况吗没有。”绅士不假思索，“只有躺在路中央的一条死狗。”
    “好的，感谢您的回答，希望您收获一个美好的夜晚。”死狗伦纳德没太放在心上，但是也打算过一会儿绕过去看看。他顺理成章地完成了调查任务，刚要离开，忽然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先生，您的记录或许会对我们的调查有所帮助，请问您的名字是什么我们或许会以信件方式告诉您调查后续。”
    “好的。”绅士回答，“我的名字是爱德华沃恩，居住在乔伍德区，靠近皇后西区的别墅里。”
    “这样……”伦纳德刷刷写下，随后告别。
    两人背道而驰，很快便拉开了距离，伦纳德的本子还展开着拿在手上，上面的字迹一行一行地开始消失，很快就恢复了盘问之前的空白。
    走到这条街道的尽头时，伦纳德停下脚步，打了个哈欠，小声低语：“老头这路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想找个人问问情况呢。接下来我们去哪”
    “去第三街道。”帕列斯的声音如期响起，蕴含着些许疲惫，“我发现第三街道有些异常。”
    “异常”伦纳德瞬间警觉，“什么异常！需不需要我汇报队伍来调查”
    “不需要。”帕列斯说，“只是一条死狗罢了。”
    tbc
    ————————
    最近似乎有很多新读者来看文，我真的非常高兴！
    感谢支持！/
    爱德华：不会真有人那么倒霉刚被恶魔犬撵得满地乱跑转头就被贝尔纳黛抓走
    克莱恩：…………

 第四十八章

    146
    “只有红茶可以吗”
    “不可以。”
    “那就只有绿茶了。”真实造物主随口说道，美滋滋地抿了一口后还故意拱火，“你怎么不喝”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人型生物抬眼看了祂两秒：“同类对比一下，你会想喝动物的血肉皮肤泡出来的一杯热血水吗你不如给我一瓶伏特加。”
    “树还能喝酒精”真实造物主大惊失色，“如果有的话赶紧给我也来两瓶！”
    “那我建议你直接去喝工业酒精。”
    衰败君王单手拿起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缸子，吹了吹滚热的茶水，动作熟练，姿势和神态都像极了公园里的遛弯散步看下棋的老大爷。祂看上去三十来岁，却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苍老气息。
    在真实造物主震惊的注视下，祂若无其事地吨吨吨了几口“动物的血肉皮肤泡出的热血水”，顺便咂了咂嘴：“很意外植物之间也是有捕食关系的，它们又不是我的同类，同类我也能吃得下去。”
    真实造物主露出很感兴趣的眼神，每当聊到祂的原生文明时祂总是格外有精神。但衰败君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做多停留，祂用双手捧着搪瓷缸子，通过掌心汲取着茶水的热量，斗篷下的根须安逸地盘曲起来。
    “下午茶整点紫皮糖我还想要芝士蛋糕。”
    “可以。”祂又喝了一大口绿茶，“我看到梅迪奇今早献给你的花束了，刚从我花园里刨的。”
    “啊这……那我让祂种回去”
    “我已经把祂种下去了，太阳落山之前不放祂出来，既然拔了我的花，那就来当我的花。”
    衰败君王放下搪瓷缸子，细数梅迪奇的罪孽：“伟大的红天使已经给极光会增加了负五百镑以上的光辉成绩，具体表现为在人事部面试别人的时候和自己吵架然后开始左右互搏打坏设施，去参加慈善活动的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然后在左右互搏的时候打坏设施。我说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看着下水道，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老有人夜行，然后祂在左右互搏的时候把下水道炸坏了至少二百米，好悬没炸坏煤气管道让全贝克兰德升天。蒸汽教堂现在还在寻找该恐怖分子。”
    “……真不愧是我的战争天使，果然祂来了刀兵也就来了。”真实造物主顾左右而言他，俨然是人性十足但武德不够充沛，“你有什么高见”
    “道歉。赔钱。要么立刻让法布提或者被缚之神出现在我的餐桌上。”外神说，“这庄园还是我买的，你把这当新据点总得交个房租。还有，请不要在我们的赌博出现结果之前做一些额外的毫无意义的举动，我讨厌你，讨厌地球，也讨厌所有的神。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请不要打破我们现在貌合神离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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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00镑，真是让人肉痛啊，我攒了这么久，还不到1000镑的……不过，“亵渎之牌”是无价之宝，拿钱都换不到，“正义”小姐在这件事情里的贡献也绝对值这个价……
    还好，都是从她欠我的里面扣，稍微减轻了一些压力，以后要是遇上阿兹克先生，我就用高序列的配方支付那镑属于“眷者”的报酬……其他的“亵渎之牌”不知道又被伪装成了什么样子，按照大帝的性格，应该都挺出人意料的……克莱恩结束回应，望着宫殿外面的灰雾海洋，无声感叹了几句。
    谨慎为重，他暂时将那张“黑皇帝”牌留在了灰雾之上，留在了“愚者”座椅正对着的青铜长桌表面，同样的，还有阿兹克铜哨。
    等返回现实世界，他又举行仪式，自己召唤自己，把“万能钥匙”这迷路与倒霉的结合体，这负面影响看似不大，可真要遇到严重情况却可能要命的封印物，丢到了灰雾之上，打算没事不用它。
    “万能钥匙”仅仅是一个刚晋升序列9的倒霉家伙的遗物，竟然有这种中序列非凡者都无法削弱的负面影响……看来那位“学徒”当时的失控，有额外的因素啊，于是有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克莱恩用变凉了不少的水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地走出了盥洗室，到楼下享用起顺路买回来的玉米薄饼，这是费内波特王国高原地区的特色，又脆又香又甜。
    吃饱喝足，他又推敲了一下昨晚的经历，看是否有遗留线索给别人：“即使拿着‘万能钥匙’，如果本身不是非凡者，也不可能在一个恶魔的手下逃脱，当时那位神秘又强大的贝尔纳黛女士肯定确认了我不是普通的私家侦探，我也没想过能隐瞒这点。”
    “她没有把我抓走，说明她要么是对野生非凡者有一定好感的官方人员，要么就不属于三大教会不属于军方。嗯，我倾向于后一点，前者大概率会没收‘万能钥匙’，哎，我当时都有点绝望了，还以为会被抓走从此人间蒸发。谁知道，她就那样走了。更好的是，多亏我出门之前做了和上午不一样的细致伪装，她没有注意到我就是罗塞尔展览上被她瞟了一眼就直接眩晕到差点呕吐的不起眼的人。”
    “那条恶魔犬应该已经不需要我担心了，碰上了爱德华先生，小恶魔见大恶魔。”
    “至于博物馆内的事情，他们要找特殊的灵体，奇怪的存在，和我夏洛克莫里亚蒂有什么关系”克莱恩自我调侃了一句，内心愈发地安定。
    当然，他敢于回家，也是事先占卜过的，就像他不害怕博物馆内有完全无法解决的陷阱一样。
    呼，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了……今天做什么呢练习非凡能力，顺便去克拉格俱乐部蹭吃的嗯，不知道恶魔犬后来怎么样了，教会和官方会不会继续追查要不要再写封信给艾辛格斯坦顿，稍微提示一下
    思绪翻滚间，克莱恩听见外面有人靠近又远离。又有信他疑惑开门，果然看见信报箱里躺着一封信。
    这封信来自艾辛格斯坦顿。
    回到屋内，克莱恩用拆信刀拆开信封，将大侦探给自己的信件仔细阅读了一遍。艾辛格在信件中先是报了喜，说在克莱恩的帮助下成功找到了重要线索，但是没有明确地写明嫌疑犯的信息，反而含糊地提到了一条主人死于黑帮火并的凶残黑狗。似乎在怀疑夏洛克也是非凡者，并且已经提前洞悉了连环杀人案的真相。
    克莱恩安心下来，给艾辛格回了信。看来这件事情也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等着收钱就可以。
    恶魔犬的赏金有两千镑，自己无论如何也能分到一些。但如果自己没猜错，让恶魔犬真正落网的决定性力量应该是爱德华沃恩，自己拿赏金似乎有些受之有愧，或许应该通知一下对方，或许把自己得到的赏金分一些给对方。至于天使看不看的上这些庸俗的金钱就是另一回事了，至于爱德华有能力却没有主动将恶魔犬缉拿，反而放任它在贝克兰德夺去了数十条人命这件事，克莱恩选择性地忽略了。
    克莱恩已经想好了今天的安排，在非凡者聚会没法召开，买不到相应物品的情况下，他突然空闲了下来，短暂竟不需要再忙碌。
    “上午去克拉格俱乐部，练枪，练非凡能力，并在那里用午餐，接着找家较好的马戏团，观摩下魔术师的表演，看能不能得到点灵感。”他掏出金壳怀表看了一眼，心情不错地登上了公共马车。
    在克拉格俱乐部，克莱恩碰到了对他抱怨最近的运气太过糟糕，寻求一些神秘学帮助的艾伦医生。
    148
    玛利亚死死地盯着眼前哭丧着脸的男人。
    办公室内，所有人都听到她不带感情地开口：“你把布莱克医生出卖给了风暴教会”
    “他救过你的命！你全家人的命！”
    “你摔断了腿躺在家里，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只能等着饿死的时候，是他医治你的！”
    “你怎么敢！”
    她一声声喝问犀利无比，转瞬间就击溃了男人的心里防线。男人脸上最后那点惺惺作态的愧疚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双腿发软，战战兢兢地为自己狡辩：“我，我那也是不得已！我是伟大的风暴之主的信徒，但是教会的牧师大人们居然来我家排查异常分子！肯定是别人举报我！是别人觉得我腿断了肯定治不好，所以才觉得我有问题！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另外半边屋子里的人举报的，他们嫉妒我赚的多！这不是我的错，不，不，我错了，我错了玛利亚小姐，我的儿子才五岁，我……”
    “闭嘴。”
    “教会里的人告诉我，检举属实，可以得到20镑悬赏，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
    玛利亚不对他的哭诉有任何回应：“你为了私利出卖恩人，没有恩义。你想要改名换姓搬家逃避责任，没有道德……我们不会再给予你任何援助，要么离开东区，要么花光20镑之后饿死在这里。”
    “不，玛利亚小姐！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男人大惊失色，伸手要去抓玛利亚的衣服：“我的儿子才五岁，妻子刚刚失业，我不能没有工作！”
    “可怜的布莱克医生，当年居然救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玛利亚嫌恶地躲开他的手，吝啬于再多给他一个眼神。其他几人见谈话结束，沉默着走上前去，将瘫倒在地仍然哀求不止的男人架了出去。玛利亚攥紧拳头，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对着某个地方挥出去砸烂某些东西的欲望，压抑片刻后这激烈的情绪就转化成了无奈。她的眼睛看着别处，明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出声：“真的没办法救他了吗……”
    “他是我们东区唯一一个愿意救治工人的医生！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治疗牧师！”
    “玛利亚小姐，没有办法了。”站在门边的一位深蓝色头发的男士沉痛地开口，“求助我们也没有用，现在极光会的方针是收缩势力、暗中扩大慈善活动范围，如果是小风暴教堂也就罢了，但他被抓到了圣风大教堂……没人有权力动用这么多力量！”
    “所以，我们只能放弃他了是吗”
    长久的寂静。
    久到办公室内的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无声地推门离去，只剩下玛利亚一人。又过了很久，太阳逐渐落山，天空暗了下来，她在越发黑暗的房间中沉默了。
    “玛利亚小姐。”阿德米索尔敲门进来，点起一支蜡烛，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卡平那边又来人了。”
    玛利亚的手臂猛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愤怒的血丝。
    “让他滚回去，不滚就把手指留下。”她慢慢地直起上半身，再度披上了自己数年时间养出的严肃又残忍的气质，她的声音充满不容拒绝的威严，“我建立慈善学校不是为他们这些恶心的蛆虫服务的，我不会出卖我的任何一个姑娘或孩子，除非我死了！”
    阿德米索尔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将蜡烛和烛台留下。
    玛利亚深深地吸了口气，时间和形势不容她再多愁善感。自从决定投身慈善活动、追寻首领的脚步开始，她已经无数次无数次遇到这样无能为力的情况。没有钱，没有力量，没有能用的上的人脉，没有话语权……无法让孩子们得到更好一点的教育，只能让慈善医院中的重症病人们在梦中安乐死，济贫院已经无法再增加哪怕一张床位，哪怕知道拐卖少女的罪魁祸首也不能让他们得到惩罚……但她永远不能习惯这绝望和挫败感。
    倘若把自己的灵魂卖给另一位首领，能够获得多少力量能够再多救几个人
    我太弱小了……
    tbc
    ————————
    天知地知两个邪神你知我知的赌约，赌这个世界的命运，和人类的选择。
    巡礼教派的教义是「生命是积攒痛苦与幸福的巡礼，生命是从生到死的旅途」。不要忍受活着的痛苦，不要期待死后的幸福，要珍惜活着的时光，用自己的双手带来美好。生命痛苦与幸福并存，而两位首领则更是代表着普世意义上最直观的善与恶。秩序善的理查，混沌恶的爱德华，祂们也象征着教派内部的现状：劣币驱逐良币，为工人着想的工厂被挤垮，善良的人因善良而无法生存下去。为了行善，他们必须学会变得残忍，冷酷，甚至邪恶。
    这似乎本末倒置了，但正是可悲的真实。
    众人被理查的人格魅力吸引，凝聚在一起，但当他们遭遇到无法抗拒的暴力，或者被世俗狠狠地折磨到身心疲惫之后，天使自身难保，信念被现实压垮，另一位首领（恶魔）就成为了最后的归宿。

 第四十九章 和爱德华前辈聊聊天

    149
    刚至巷子的出口，他突然看见一辆棕色的马车在夜色里缓缓驶来。
    这马车并没有直接行驶过去，像另外的同类那样，而是停了下来，停在了克莱恩的面前！克莱恩眯了下眼睛，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无论是“占卜家”的灵性直觉，还是“小丑”的战斗预感，都没有给予危险的警示。
    马车的车窗被打开，露出了一张苍白中带着些许癫狂的脸孔，褐色的眼睛则似乎藏着深深的恶意。
    马里奇……克莱恩认出了对方。那是操纵活尸的马里奇，莎伦小姐的同伴！
    只穿着白衬衣黑马甲，似乎一点也不怕冷的马里奇指了指车厢，示意克莱恩上去。克莱恩一时有些犹豫，想当场取下灵摆，做个占卜。
    就在这时，马里奇的背后浮现出了一道身影，穿复杂黑色宫廷长裙，戴同色小巧软帽的身影，正是淡金头发蔚蓝眼眸的莎伦小姐。
    如果她想对我不利，轻松就可以动手，她能直接从我背后的墙壁钻出来……克莱恩想了想，故作洒脱地上前两步，打开车厢门，走了上去。
    等到他坐稳，马车缓慢地行驶起来，不知目的地是何方。
    “你为什么过来”莎伦简洁地问道。
    克莱恩坦然回答道：“我想联络你们，问一问有没有神秘学方面的书籍，最好是深入一点的，你知道的，我很缺乏类似的知识。”
    马里奇用那双始终含着恶意的眼睛望了过来，略显沙哑和低沉地说道：“我们确实掌握了不少神秘学方面的知识，比如卡拉曼巫王的《秘密之书》，但你能拿什么来换取”
    巫王这是哪条途径哪个序列的念头一闪间，克莱恩斟酌着语气道：“我可以用金镑换取。”
    “或者你们需要别的”
    脸色苍白但容貌精致的莎伦看着他，平静不见波澜地回答道：“帮助。”
    “用一个帮助来换取。”
    …………
    “……我的两位朋友需要帮助，但是追杀他们的可能是个序列5，并且有克制他们的神奇物品。他们的理念相冲，就是这样，前辈。”克莱恩伸头看着厨房的方向，有些坐立不安，“你觉得我应该帮忙吗”
    将连着脆骨的猪肉和白菜仔细地切成肉馅，加入切碎的白菜去腥提味。加入两个鸡蛋、少许精盐，搅拌，分多次少量加入清水。和面，切出面皮，筷子一卷手一搓就搓出一个精致的馄饨。用偷盗者途径阿蒙5号偷走正在熬煮的大骨汤三个小时，香味一下子就顺着厨房的门缝钻了出去，弥漫到了整个餐厅里。
    “理念相冲的组织，玫瑰学派还是生命学派如果是前者，我觉得你可以帮忙，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现在玫瑰学派不如往日，凭你们完全可以应付。”
    爱德华以一种非常悠闲的心态做着夜宵。客厅里刚竖了一个金属杆，上面站着一只有棕白色的猫头鹰。橘黄色的眼睛微闭着，似乎是在打盹，看上去蓬松柔软的羽毛让人忍不住地手痒。
    “生命学派的情况有些特殊，哈，如果你得到了什么消息，我甚至愿意收购。”
    被莎伦和马里奇放回来之后，克莱恩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可靠的爱德华先生。但是他们已经签订了公证书，不能将约定的内容外泄，所以克莱恩才尽可能简单地将事情讲述了一下。当然，如果爱德华自己推测出了细节，那就不能算克莱恩泄密。
    “你先在客厅休息。”前辈老乡这么说道，“我去给你准备一些夜宵。”
    “不用这么客气！”克莱恩受宠若惊，“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可以了。”
    “那是罗塞尔告诉过我的东方常见美食。”前辈微笑着问他，“你不怀念家乡的味道吗”
    克莱恩无法拒绝。
    坐了不到十分钟，厨房门上挂着的风铃就响了。克莱恩伸长脖子看去，一个浅灰色的影子托着一个大碗稳稳当当地飘了过来，将食物放在他面前的桌上，随即就消失不见。克莱恩没有太感到意外，觉得这应该是戴莉小姐驱使的灵体那样的东西。
    爱德华关上厨房的门，边走边用手把卷起来的衣袖放下来，和颜悦色地招呼：“很久没做馄饨了，你尝尝看。我本来想做饺子，但是时间不够。”
    “……好。”
    “桌上有醋和辣椒，可以自己加料。”
    “好的。”
    克莱恩紧张地搓了搓手，他本想做个占卜，看看天使经手的食物会不会变成封印物，但是又觉得在别人面前这么做实在有些不礼貌，何况对方如果真的想对他不利，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乳白色的高汤，浮在表面的是浅黄色油星和少许点缀其上的小葱，单单是感受到这股熟悉的香气冲入鼻腔，克莱恩的声音就变得有些含混。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汤碗，郑重其事地喝了一口汤，感受着在口中蔓延的浓郁的鲜香，眼眶在袅袅的白雾中被熏的悄然发红。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热腾腾的汤上漂浮的馄饨上，他陷入了独属于自己的思绪。
    曾经城市中大街小巷遍布着早餐店里都能找到这种食物，价格便宜，材料简单，常见到深入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引人注意，又早已成为一种文化的标志。如今在另一个世界，这种食物和现代的文明都似乎从未存在过，克莱恩对西餐的新鲜感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他还是渴望着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食物。
    爱德华很体贴地给了他品尝夜宵和感慨万千的时间，无声地拉开椅子落座。猫头鹰扑棱着翅膀飞过来，自觉地落在祂旁边椅子的靠背上。
    “谢谢。”大概五分钟，克莱恩缓缓从自己的世界里离开。看着他变得感性的眼神和持续波动的心情，爱德华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好感度提升！”的提示音，此时正是交流的好时机。
    150
    一些闲聊之后，克莱恩想到了最近的新闻。
    “贝克兰德警方已经通报了连环杀人案凶手被缉拿归案，当场击毙的事情。”
    “警方的速度挺快的嘛，我还以为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爱德华点了点头，略有赞赏，“什么时候抓到贝利亚家族成员的我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看来这次教会和警方合作得非常完美。”
    “贝利亚家族的成员”克莱恩一惊。
    爱德华挑眉：“不是吗那他们击毙了什么”
    “不是恶魔犬吗”
    “不应该是人吗”
    两人面面相觑，爱德华先反应过来：教会的人发现了自己刻意留下的狗的尸体，并且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了它就是真正的凶手。而后以官方的名义宣布了凶手死亡，让这桩使西维拉斯场蒙羞的、笼罩在教会和普通人头顶上的恐怖阴影消散。但他们对恶魔的情报太匮乏了，完全没有想到贝利亚家族身上，更没有想到这个家族一向有培养动物作为搭档的习惯。
    再说了，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一条狗大摇大摆地杀人这点逻辑都不讲的吗他们居然就此结案了！那他们到底击毙了什么击毙了空气吗
    蠢狗！浪费了自己两千镑的赏金！
    也就是说，贝利亚家族的成员依然落单在外，无人察觉，现在是狩猎他的好机会……这个想法在爱德华心里一闪而过，随后就被压制。祂有意识地让这个想法仅仅停留在想法的层次上，没有进一步的计划和准备，免得引起自己的狩猎目标的危机直觉。
    毕竟恶魔才更了解恶魔，如果贝利亚家族的家主真的已经胆大包天到敢来对付祂，那自己肯定也得谨慎对待，甚至主动按着对方的想法去行动。
    克莱恩呆住了，连勺子都忘了拿起来。对啊！他突然想到，恶魔犬再怎么聪明也是动物，不可能完全逃过制度森严的人类社会的追捕，它能够在贝克兰德犯下这么多案件后依然逍遥法外，除了恶魔本身的反占卜特性，身边还有其他协助者的概率很大。有一个比恶魔犬更加狡猾、更加经验丰富的人类在旁边指导，帮助恶魔犬打掩护，逃过教会的搜捕，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为什么谁都没有想到！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话，现在已经放松了警惕的侦探和官方很有可能招来报复……克莱恩越想越觉得可能，官方倒是不需要担心，但是经常因为委托落单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的私家侦探们肯定会有危险！我要想个办法尽可能委婉地通知艾辛格先生！
    明天一早就立刻写信不，这样会让艾辛格先生怀疑，他本来就怀疑我是非凡者，恶魔犬伏诛又和我的暗示吻合，他现在应该坐实了我是非凡者的事实。在官方宣布结案的情况下，我贸然宣称恶魔犬还有同伙肯定会引发争议，甚至引起教会的注意，那反而会让我陷入危险。……我要想个办法私下里提醒他，最好就在分悬赏的时候，要尽量委婉的，给情报来源找个理由……
    两人一时间各怀心事。
    151
    后来。
    后来祂走在特里尔自己宅邸里的花园中，整个都市的时间都像是放缓了一般，带着一种让人想要睡觉，又想读书的味道。
    白墙红砖，去掉了浮夸的黄金装饰和各种浮雕后，房子的风格变得十分安宁，成了那种可以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安静地做一件喜欢的事情的地方。特里尔从来没有这样的氛围，它热烈奔放，纵情享乐，没有什么悲伤不能被两天两夜的狂欢打散。
    而阿黛拉就站在那里，站在花园里最大的那棵树下，仰着脸，看着遮天蔽日的树冠，正在出神。
    不知怎么，祂突然想到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在那样遥远的过去，祂经历过的诸多人生里，从未在扮演和引导之余认真地注视过某个生命。祂不懂得爱，但理解死的痛苦，也理解死会为关心这一个体的其他个体带来痛苦。而很久很久之后，祂已经把死亡当做祝福而非诅咒，因而乐于迎接它的到来。
    「……这次可别再出问题，仔细调整记忆比重，让我的人偶真正地相信它是我的一部分。」
    于是祂上前，踩着土地上的落叶和花瓣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身边，脚步轻得像是一阵微风。
    此时，阿黛拉似乎终于注意到有个人来到了她的身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似乎正打算说点什么，但祂从来都猜不到——祂打断了她。
    我会记住和你一起度过的时间和旅行。祂不太擅长表达，却很认真：那很有价值，就像你一样。
    阿黛拉愣了一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位活泼好动的姑娘最后什么都没说，事实证明再开朗的人不想和你说话的时候就休想听到哪怕一个字。但他们还是并肩站了一会儿，呼吸着这个城市余下的梦的痕迹，看着它们在光芒中消散。阿黛拉站在树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她的脸上和发间就成了比黄金更美的首饰，她一言不发，碧绿的眼睛胜过夏季的绿叶。他们彼此都没有再说话。梦当然是不会说话的。
    …………
    「荒唐……何其无聊啊。」
    tbc
    ——————
    写老爱做饭写得色香味俱全，早八且没吃早饭的作者越写越饿，最后悲从中来写不下去了。
    阿黛拉和罗塞尔，两个陈年热股一个涨停一个跌停，现在大家可以考虑考虑买点其他股了。（
    不过归根到底是无cp，大家看个开心就行了。

 第五十章

    152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关于那个梦。”
    “如果说在现实世界里表现出的悲伤和仿徨是扮演，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你坏了，需要修理。”
    153
    将从亚伯拉罕后裔的自传中获得的「戏法大师」魔药配方交给“魔术师”小姐之后，克莱恩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因为第二天还有更多的报酬在等他。
    今天是连环杀人案悬赏下来的日期！
    克莱恩心情激动，准时来到约定的地方，参与了悬赏的侦探们已经陆续到场。穿过客厅，进入之前那个起居室内，克莱恩看见了卡斯兰娜和斯图亚特这两位较为熟悉的侦探，并坐到了后者的旁边。
    “夏洛克，你说这次我们会拿到多少赏金应该不会比保护亚特鲁少。当然，我做的工作不多，能分到的有限，罗塞尔大帝说过，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斯图亚特握拳抵了抵下巴位置的胡须。
    克莱恩饶有兴致地猜到：“多的可能几百镑，少的不会低于10镑。”
    而我是那个多的……如果艾辛格像他自己描述的那样有信誉的话。克莱恩在心里油然补了一句。
    不多时，鬓角斑白，脸庞消瘦到轮廓分明的艾辛格穿着白色衬衣和棕马甲，拿着标志性的烟斗，进入了壁炉正熊熊燃烧的起居室，坐到属于他的那张安乐椅上，微笑道：“女士们，先生们。我刚从贝克兰德警察厅回来，他们认可了我们的贡献，认为我们为案件的破获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帮助。虽然我们没有参与后续的围捕，但我们依然可以拿到一半的悬赏。”
    “也就是说，我们将瓜分1000镑现金！”
    “这在贝克兰德，也是一笔相当丰厚的赏金，单个侦探得不吃不喝睡在街头四五年才能攒到。”
    起居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到处都洋溢起对自身赏金的期待。就连克莱恩也没有例外，他在猜艾辛格会分给自己多少。
    至少上百镑他无声低语了一句。
    艾辛格吸了口烟斗，微眯眼睛，很是满足地说道：“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我现在做出分配。”
    “这次贡献最大的是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他提供的几个思路和想法让我们找到了线索，走上了正确的轨道，他是名副其实的推理专家！”
    “这一点，卡斯兰娜女士可以证实，我这里也还保留着莫里亚蒂侦探写来的几封信，质疑的人可以拿去看一看。”
    很公正嘛，竟然没把自己列为最大贡献人……克莱恩顿时对这位大侦探有点刮目相看。
    瓜分完赏金，侦探们相继告辞，克莱恩更是得到了艾辛格大侦探送至门口的最高待遇。
    艾辛格拿着烟斗，轻咳了两声道：“连环杀人案还有一些疑点没被查清楚，也许在凶手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加凶恶的家伙，你最近务必小心，不要大肆宣扬自己在这起案子里发挥了重要作用。”
    看来官方非凡者们也怀疑那只恶魔巨犬是有主人的，不需要我再旁敲侧击……克莱恩心里反而放松了些：“我知道，我也有这方面的猜测。”
    “斯坦顿先生，你同样得小心，你是聚会的召集者，是警方的主要合作伙伴。”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宾主尽欢。克莱恩走出几步，看到斯图亚特侦探又凑了上来。
    “夏洛克，刚才忘记了跟你说，我最近接了个报酬很丰厚的寻人任务，你发动你的资源，帮我注意一下，如果能找到，我不会少了你那一份。”
    “好的，没问题。”克莱恩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斯图亚特将手里那张纸递了过去道：“就是这个人，失踪近两周了。因为他本身与不检点的事情或者某种程度的犯罪有关，委托人不希望我们找警察帮忙。”
    克莱恩微微点头，展开纸张，看见了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一个头发斜着后梳，正经里带着几分潇洒的男子：他大概二十七八岁，长相属于秀气型的英俊，但眉眼间有不加掩饰的傲气，鼻梁高挺，嘴唇较薄。
    “对了，他叫……”斯图亚特回想了下道，“埃姆林怀特。”
    埃姆林怀特……克莱恩忽地侧头：“啊”
    154
    贝克兰德，东区外围。
    西侧的一间普通住宅里，一个凶神恶煞的黑帮头目正在指挥小弟：“快快快，把这里弄干净！”
    “喷点香水！把血迹洗干净！这还有一截手指！”
    十几个小弟挤在这四十几平方的客厅里或洗或擦，忙得不可开交，地上的残肢和血迹在一点一点消失。黑帮头目终于松了口气，都怪自己手下办事太慢，提几个货物居然花了那么久，导致他闲的没事上街转悠又刚好看见个漂亮姑娘……还好现在清理干净了，自己好不容易才从上级那里争取到这个单子，一定要拿下，不能让极光会的特使有半点不满意！
    片刻之后，极光会的人到了。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挑结实的男子，大白天却穿着漆黑的斗篷，斗篷下露出半截脸颊，身后还跟着举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脸都看不清了的人。
    门口的小弟赶紧把人迎了进来。使者进了屋，关上门，便摘掉了兜帽，露出一张板正的面容。他有一双宝石般墨绿色近黑的眼睛，时不时闪过精明的光，深处隐藏着深深地恶意。没有奇怪的言行举止，不像癫狂的邪教徒，反而像是个从政府出来的老油条。
    头目顿时喜出望外：“z先生，不，z大人！您终于来了，我们等您好久了！”
    他主动过来想要握手，但神使一动不动，毫无表示。头目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弓着身子给z先生引路?，擦肩而过的这个瞬间，z先生感觉口袋多了些细微的重量，里面被塞了两枚金镑。z先生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勉为其难地表现出了一点和善的样子。
    “哦，你就是卡平先生派来的人，负责人口和致幻药生意的那位，来和我谈交易的”z先生的笑容有点敷衍，“有血的味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头目献媚地笑道：“其实没什么，有个不长眼睛的小偷闯进来了，我就把他收拾了一下……”
    z先生和身后一个跟班对视了一眼，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他点点头，主动去了楼上落座。
    会谈开始，熟练各种外交事务的z先生很快就和对方攀谈了起来。只过了十来分钟，头目就已经对z先生心悦诚服，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竭尽全力表现出尊敬，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亲爹。
    然后，正式的谈判交易开始了。
    双方意向再来之前就已经得到确认，只剩下利益分配的问题。经过了一轮友好和谐的磋商之后，z先生见好就收，主动放弃了一部分利益，看上去很给卡平先生和他的官方庇护者们面子。而头目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大胆地放了一部分抽成给z先生，毕竟论藏毒和这些黑色交易，没什么组织和个人能比的过经验丰富又人脉广泛的极光会。他得保证自己的渠道不会被其他同行染指太多，付出的利益是必要的，今后能够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z先生欣然接受，只有一起拿了黑钱才算真正的合作，不然会引起对方怀疑，没有诚信。
    最终，卡平方表示愿意出资8000镑，以及7的分成，拿到了z先生未来三年在东区的保护伞权限。
    而z先生则承诺，帮助卡平方制衡巡礼教派和其负责人玛利亚，整个贝克兰德东区一切地下交易所、码头、黑色利益链和关卡，都会对他们大开绿灯。
    说到最后，z先生还主动透露了一些恩斯特基金会内部的龌龊事情，比如专门收养贫苦无靠的孩子去换取所谓的经济援助，假意提供医疗和教育却让许多患者和劳动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干着脏活的人往往都觉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肮脏，卡平的势力记恨巡礼教派已久，当然乐意听他说这些不知真假但足够悦耳的话，至此，双方的信任已经到达了顶峰。
    头目笑得合不拢嘴，果然真正的邪教分子才是同道中人，恩斯特基金会那帮看似清高的人指不定有多肮脏。一个小弟走上前来附耳说了几句，头目知道货物和资金到了，表现得更加豪爽。他从小弟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字条，大方地推到z先生面前。
    “给您的1000镑见面礼，小小心意。”
    z先生欣然接受。沉默几秒，他露出微笑，轻轻地开口：“你看不到吗有一个姑娘正掐着你的脖子，血腥味太重了，你在这里杀了多少人”
    头目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隐约知道非凡世界的事情，但自己并不是非凡者。z先生话音刚落，他立刻就感觉到呼吸不畅。他赶紧在心中默念自己信仰的神的尊名，惶恐不安时，他注意到z先生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头目立刻明白过来，脸上重新出现了血色。他赶紧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还口述了一个不记名账户和密码，加起来又是一千镑。
    z先生照单全收，表情好看了不少。
    头目的心顿时安定下来，那些钱反正不是他的，不心疼，就怕z先生不收。接着，他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刻意压低了嗓子：“z大人，这些都是小心意，还有更大更多的礼物在后面，请您移步三楼。”
    人精z先生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十分期待地跟着上了三楼，打开房门，只见里面是数十个打扮各异，年轻秀气的姑娘。z先生的笑容又变得敷衍，居然不是他想要的真金白银贵重物品，而是庸俗的人口贩卖。最大的看上去不到他肩膀，所有人身上的布片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凑齐两件外套，个个都在瑟瑟发抖。
    他身后的侍从们全部缄默着，仿佛死人。
    头目满脸得意，眼中满满的全是羡慕。z先生勉强让笑容挂在脸上，转头看他：“还有吗”
    头目愣了一下：“啊z大人，这些就是我们的全部诚意，只要保持合作，以后……”
    “那就是没有了。”
    z先生松了口气。
    哗啦！小楼转瞬间化作血肉的海洋，头目第一个被吞噬，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完全被溶解。血海沿着台阶甚至是墙壁的缝隙呼啸而下，转眼间就把楼下待命的数十个小弟全部吃了进去。他们全部加起来大概坚持了八秒，累计尖叫了两声，没人逃走。
    “真是浪费时间。”z先生给自己点了支烟，他身后靠得最近的侍者摘掉了兜帽，露出一张沉稳坚毅且覆盖着大片疤痕的脸。
    “玛利亚小姐！”
    “玛利亚姐姐！玛利亚姐姐来救我们了！”
    原本惊恐到几乎昏厥过去的少女们看到她，立刻就像找回了主心骨，十多个女孩们不顾转眼之间杀死了二十多人的z先生，全部扑了过来。最多十八岁最少十二岁的女孩们把z先生挤到了墙角，争先恐后地凑到玛利亚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撕心裂肺地哭成一片，乱哄哄地哭诉着自己遭受的折磨、没能撑到现在的同伴，和已经不知道被送到哪里的朋友。
    玛利亚安抚着她们，心在滴血。她脱下斗篷、外套、自己的毛衣，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衫，将它们披到她的姑娘们的身上。该死的卡平，该死的人贩子，十月份的寒冷天气里，居然让这群孩子穿得如此单薄！
    几分钟后，z先生努力挤回玛利亚身边，他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这才压过少女们的哭声。
    “你先把她们带到楼下！别挤在这里了！”他说，“我让其他人带点衣服和食物来。”
    “好！”玛利亚抽空回答他，搀扶起一个个哭得快要昏过去的姑娘，将她们带下楼梯。
    z先生则让一个侍者从暗道离去，前往附近的据点要些物资来安顿这些女孩子。
    他从风衣内袋里拿出价值镑的账户和合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想到功勋，想到本月的优秀员工，想到自己这次肯定能压着a一头——a！努力工作也是需要脑子的！就算你在济贫院007半个月，能比得上我给极光会贡献的一万镑资金吗——z先生的脸上笑开了花，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贴身收好。
    tbc
    ————————
    z先生：想不到，我现在是正义的伙伴！
    关于章节标题，我真的编不出来啊！！
    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文不是单一主角，是多线并行，每一章都有好几个小节，很难用一个标题描述这一章写了什么。所以听了建议之后我决定给重要时间点加一个标题方便查找……锵锵锵锵！请看！

 断章日记(3)

    历史迷雾再度展开
    我学会了书写，从冰川中的尸体的记忆里学来的。这是目前唯一一个我觉得没什么用的技能。
    在这之前，我找到了一处聚落的遗址，它就在我的脚下，是一整块被冰封的湖泊。……说它聚落好像有点小了，它的范围很大，有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还有很多神奇的，似乎是岩石制成的住处，我头一次见到不使用我们做成的房子。
    「书写」的存在令我欣喜若狂，直觉告诉我，如果我能完全掌握书写，能够解读冰川中遗迹留下的文字，我或许就可以摆脱持续数十年的混乱和幻觉。
    「文字」，原来语言可以被转化成「文字」，用于记录事件，我仔细地想了一下，我从来没有在居住区和神殿里看到类似的符号（只有被要求刻在身上的不明所以的图腾，据说能让神注意到，我早就把整个部位都截断了）也不曾作为祭司学到什么。既然连它都不会，所以这并不是被垄断的知识，而是符合我的要求的，已经失落的东西。大主祭是神选定的眷者，能活两个周期，比我早出生半个，现在应该早就死了。
    我尝试回忆起自己最初学会语言的时候——但我实在记不得了。没有群体思维的记忆库，我很难从自己的记忆里拼凑出完整的画面。我觉得我可以用它来写自己的名字，但我并不想把它分享给别人，何况名字不过是一个编号。拉图们共用一个思维，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同心。畏惧痛苦，所以禁止奉献肢体者因疼痛而哀嚎，畏惧死亡，所以将一息尚存者提前驱逐，畏惧疯狂，也畏惧不合群的东西，所以早早地把我也丢了出去。
    「我们的神拒绝了生与死的循环」
    「因此才让万物生存。」
    我在……一个奇怪的东西上看到了这句话。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这件东西，它上面书写了文字，但看上去不是石头，不是叶片，而是更轻更薄的东西。很多片这样的东西整齐地叠好，固定在一起成厚厚一打，被一具幼年提尔的尸体抱在怀里。
    她在冰层里面，距离我数十米。她的眼睛是紧紧闭着的，脸颊上还有属于幼崽的浅褐色绒毛。她漂浮在冰中，可想而知，应该是大量的水冲入了这处洼地，但是又迅速地冰封，才让她停留在了这里。
    我以为这样的文字是拉图的作品，原来不是吗原来在这片冰川形成之前，我们曾共用一种文字
    幼崽能够携带文字，是否证明他们从小就知道如何书写，如何解读经过了系统的学习
    不过更加令我好奇的是这两句话的内容。
    我记得教义上说，很久很久以前，洪水和寒冷几乎摧毁这个世界。神看到世界崩毁，潸然泪下，用自己的神力驱散了洪水，在长达数百年的寒冬中庇护生灵，划出最后一块安全的地方，让两族的幸存者获得安宁。之后又过了数百年，春天才终于再次降临。
    「拒绝了生与死的循环」是什么意思
    我感到饥饿。货真价实的饥饿，直觉告诉我，这个孩子的尸体上承载着我需要的“记忆”，而单单写着文字的那个东西也有足够的价值，但它被封在冰层里，我几乎不可能完整地弄到手。
    我想要获得这些历史，我想要吃掉她的尸体。我想要学会更多的技能，想要知道我们的「神」究竟是什么。只要获得这个孩子活着时候的记忆，我肯定能够破解出这句话的意思，甚至成功地摆脱那些乱七八糟的幻觉。
    我开始凿冰。
    一下，两下，无数下。
    tbc

 番外:关于一对君臣

    “一个人想尽办法撇清关系，用污染、疯狂和迫不得已来逃避自己晚年的杀戮……”
    “另一个则坦然承认自己的一切血债并丝毫不以为意：没错，再把你们对我的指控说一遍，它完全正确。一百四十万人的性命，我喜欢这个数字。”
    “谁才真的有人性，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真是人性充裕啊，陛下。但众神需要的不是黄涛。你要扮演黄涛到什么时候，执政官、凯撒、暴君、屠杀者、黑皇帝，伟大的罗塞尔古斯塔夫”
    ————
    要开始谈论因蒂斯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和最疯狂的伯爵之前，我们必须知道一个前提：两位君王互相敌视，互相讽刺，却又在特定的情况下相信彼此超过任何人。当你可以支付足够报酬的时候，恶魔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交易对象。罗塞尔绝不怀疑爱德华会背叛他，除非恶魔打一开始就没有忠诚过。爱德华从不相信罗塞尔会拒绝祂，因为他的伟业和目的早已超越了凡人的范畴，只有祂才能适时地上架和他的野心匹配的商品，他们的关系看上去又如此紧密不可分割。
    年轻人当然满怀骄傲，就像旧日纪元里所有的穿越小说中写的那样。即便大部分读者都觉得自己穿越过去就会死得花样百出，可年轻且在前世并不得志的黄涛罗塞尔就是这样自信。
    他确实有自信的底气，在「通识者」魔药的帮助下，他将旧日纪元里伟大的人类文明结晶都陆续化作现实。如果说地球上的发明家和伟人们大多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那罗塞尔就是站在一群叠叠乐巨人的头顶上。他看过的书籍，听过的戏剧和音乐，摆弄过的模型，因兴趣爱好研究过的热兵器和机械图鉴，都成为了他在这个时代获得地位的阶梯，他随心所欲、满怀热情、一无所知，为了自己的名声和美好生活而行动，梦想在这异乡打下地球的标志。
    而恶魔也在此时降临。
    漫步在大地上的神发觉了死去的文明焕发生机的气息，于是祂就发现了黄涛。是哪位神灵不辞劳苦，跨越千万年的时光把这个格格不入的灵魂送到现在的世界这个灵魂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而在罗赛尔开始三倍速于自己的毁灭之路上狂奔之前，祂对他可以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原因有很多，比如其实根本合不来的性格，比如对人类这个种族根本没有什么期待和兴趣，当然最主要的因素是祂根本不曾用真面目和他相处，谁会对一个早期被自己骗得团团转、中期贪图自己的力量和可以给他带来的巨大利益、晚期又开始限制打压祂的人感兴趣呢
    倘若爱德华沃恩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天使，那肯定会愤愤不满许久，以恶魔的性格就算哪天忽然发疯反击也不奇怪。可衰败君王并不以为意，就像成为了序列一的罗赛尔开始在将祂排除在外的私下会议上用有些轻蔑的语气提到恶魔的名字，衰败君王也从更高的角度上安然欣赏罗赛尔的表演，欣赏这场闹剧。
    但如果说很在乎，那就纯粹是假话。
    爱好和工作必须分开算。
    罗赛尔不可能把源质找来，通识者途径和自己没有利益关联，祂横竖只是一个帮助自己磨炼演技的优秀员工，帮自己磨炼好演技之后就不需要了。不过祂倒是真的没想到罗赛尔成为黑皇帝之后居然能如此大放异彩，若说他成为执政官的资本是四分政治天赋和六分剽窃起家，那么黑皇帝就基本是祂与生俱来的、成为统治者应有的魄力、残忍和私欲。
    众所周知，鲜血大公需要的是公爵爵位，而黑皇帝只给了祂伯爵。行宫伯爵这一位置是超越了语言的绝妙讽刺，皇帝不信任你，但祂需要你。
    现在回到他们的决裂之前——说决裂就好像他们的关系本来有多好似的。任何赌徒都不可能在第一次进赌场的时候就做出百万筹码的豪赌，罗塞尔和爱德华的交易最开始仅仅是一支笔：罗塞尔写腻了羽毛笔，“发明”了一支钢笔，爱德华刚好看见，于是投资了钢笔这一产业，让罗塞尔赚了点小钱。
    一块饼干，一份白菜猪肉饺子，一盘青椒炒肉丝。
    一场冲突战的胜利，一座四十万人的城市的存亡，一次搞垮因蒂斯以外国家的大型经济危机。
    爱德华总能找到罗塞尔最需要的商品，并且给出合适的价码，这对祂来说就像给渴了的人一杯水，给困倦的人一个枕头般简单。你可以不买一次大型战争的胜利，只选择一个重要转折点战役击败对手，恶魔也不会调侃你吝啬的行为，反而会很高兴地收下枉死之人的灵魂和生命。于是你似乎什么都没付出，却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所有的书籍中都一再强调不可相信恶魔，只因没人能拒绝来自恶魔的糖霜毒药。
    “一次死伤十万人你可真够能吃的。”罗塞尔翘着二郎腿翻开战报，咂了咂嘴，“你该不会是骗我的，你在地球上其实是一个冷血杀人犯”
    爱德华回答：“穿越之后，就一定是人吗”
    罗塞尔：“你是直接穿越成恶魔了真带劲。”
    这个结果正是爱德华想要的，利益是把他们绑在一起的最坚固的锁链，共同的来处则是罗塞尔的救命稻草。罗塞尔二十多岁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对话很少出现地球的风土人情，偶尔会抱怨一下这里落后的科技和少得可怜的娱乐活动。罗塞尔四十多岁的时候，对话里出现了他的孩子们，以贝尔纳黛和夏尔居多，还有他只要一提到就会皱眉不满的博诺瓦。
    这时候，光从外貌来看，他们已经是同龄人了。
    罗塞尔喜欢畅想，絮絮叨叨地说假如孩子们生在地球，自己会买多少好玩的好吃的给他们，一会儿说要给宝贝闺女贝尔纳黛买最好的，一会儿又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够公平，是不是太偏心了，夏尔每次看着姐姐都会露出失落的表情。不是自己不想留在他们身边，而是自己真的很忙，夏尔作为长子应该再懂事一点，和贝尔纳黛一样，博诺瓦从来都不会抱怨父亲回来得太晚或者不陪他玩耍……说着说着罗塞尔又生气起来。烦躁地丢下酒杯，在花园里兜圈子。
    爱德华看着他转圈，转着转着罗塞尔又转到自己面前，半醉半醒地问祂：“博诺瓦出生就是序列5，他到了合适的年龄蒸汽教会肯定会派人来让他成为半神。我的儿子还来不及理解人是什么就要失去一部分人性，蒸汽之神真是好算计！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啊。”
    恶魔说：“我能让他的力量衰弱，自我意识加强，变得早慧而且更像普通孩子，你能给我什么”
    古斯塔夫先生沉默了片刻，他重新落座，看着天上血红色的月亮。他身上的醉意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眯起眼睛，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口吻回答：
    “第五纪以来，你都没什么机会消化魔药。”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两人都不需要进一步交流就能立刻理解对方的意思。罗塞尔想要幼子变得普通，因此他选择献上无数孩子、孩子的父母亲的生命来和恶魔交换自己想要的，顺便用他们的尸体堆砌成自己想要的阶梯。这自然是物尽其用，政治就像一本小说，一些人的死会让世界更加美好。既然注定要死人，那就让死去的人肩负起推动剧情发展的作用，免得他们连死亡都看上去一无是处。
    第二天，罗塞尔看到博诺瓦改变了一直以来冷漠疏离的表现，变得稍微友善了一点点，靠近了自己安排给他的玩伴，两个孩子一起玩着积木。
    贝尔纳黛远远地站在门后偷看，夏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弟弟。在他走近之后，他如愿以偿地听到幼子怯生生地喊了他一句：“父亲”
    罗塞尔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恶魔如此信守承诺，他自然也不能食言。巡回演讲、动员大会、私下交易和种种行动早有预谋地展开，几个月之内，整个因蒂斯王国都陷入了狂热的备战风潮，希望罗塞尔古斯塔夫成为国王的呼声越来越高。年底，罗塞尔发动政变，将索伦王朝彻底推翻，改制国体成为共和国，亲临宝座，成为执政官。
    次年，执政官古斯塔夫宣布征战鲁恩。
    ………………
    自从爱德华沃恩就职因蒂斯共和国的最高审判长，国家法院和监狱中的哀诉声比以前少了很多。他对效率有着极致的追求，而且似乎长了一双能直接分辨出人是否有罪的眼睛，从审判到行刑的间隔越来越短，最后甚至到了审判长看一眼就宣布直接行刑的地步。蔑视法律，但好像从未出错。他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怜悯之心，只是机械一般执行着法典的内容。
    相传贝尔纳黛小姐曾亲自去向自己的父亲讨要一位囚犯，却在当天中午就收到了自己好友的头颅。
    刑场砍坏了一打断头刀之后，执政官阁下推出了最高效的工具“断头台”。其宽大的刀刃，凛冽的寒光无一不让在场的官员们肝胆俱裂，控制不住在脑海中想象自己被押在上面，刀落头断的画面。可执政官却和审判长却相视而笑，窃窃私语，仿佛这是什么好玩的玩具一般。他们的反应比刀锋更让人胆寒。
    于是审判长干脆在断头台旁摆了张桌子，一边翻卷宗一边“办公”。大大小小的头颅滚落到他的脚下，飞溅而出的鲜血扑上他的脸颊和衣领，他面不改色，连眉毛都不动一下，沉稳地将数百个名字一一念出，最后，殷红的血染红了长街和他的衣摆。
    执政官的办公厅里，罗塞尔接见了审判长，不悦地开口询问：“你为什么把贝尔纳黛的朋友杀了”
    爱德华答：“他听到了我们对南大陆的计划。”
    “所以”
    “他是上级议员的长子，主张废除奴隶制。”
    罗塞尔点点头，于是不再提那位善良的年轻人，转而开始思考如何安抚伤心的女儿。祂的手边放着一封信件，一个新生的慈善组织给执政官写信，希望能获得一些援助。罗塞尔想了想，决定拨一点钱。祂迅速地写完了便条，转头看见爱德华还站在祂面前，不由地有些好奇：“你不是很忙吗，还有什么事”
    “我在想南大陆的事情。”
    爱德华问：“你真的要实行殖民统治”
    被地球上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人这么询问，罗塞尔觉得十分怪异，这是日不落帝国最擅长的事情，但在自己的历史课本上一向是被痛斥的。
    “我以为你应该很痛恨这种行为。”爱德华看着罗塞尔，在这一刻，罗塞尔觉得祂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用一种审视的眼神、一种俯视的态度询问。因为爱德华的语气中没有厌恶也没有肯定，什么都没有，“更何况你开辟了通往南大陆的新航道之后，大批的商人立刻就去了这片土地寻找商机，加上奴隶制……说得直白一点，你连三角贸易都想在这里复刻吗”
    “有什么关系，这是文明发展必要的流血。”罗塞尔皱了皱眉，有些不在乎，“地球的历史也是这样发展的，最后非洲人民不也顺利独立了吗”
    “何况因蒂斯现在充满尚武的风气，如果不打仗，不攻城略池，我们的准备就不攻自破了。战争那么花钱，借用南大陆的黄金和土地也没关系。”
    爱德华看着祂。
    衰败君王看着这个人类。
    “真是绝妙的想法，我很喜欢。”恶魔说，“我当然是以陛下的要求为准。按照我们的计划，大贵族的家都被我抄了七七八八，明年的军费和行政支出都绰绰有余，反对你的声音也几乎都被我肃清，你想什么时候打仗、往哪里打仗都可以。”
    “这才对嘛，费内波特已经投降了，等鲁恩和弗萨克被我打趴，下一步就是征服南大陆。”
    罗塞尔也放松下来，和往常一样说起了只有彼此才能听懂的玩笑话：“自称凯撒真是太年轻了，应该叫我拿破仑或者亚历山大大帝才对！对了，论买办公司和殖民还是你比较懂，这部分的后续运营就交给你了……东印度公司，南大陆临近苏尼亚海，地处中纬度地区，那干脆建立一个中苏尼亚公司如何给当地人铺设煤气管道，修建房屋和城市，开设学校，把北大陆的文明分一些给他们，这样应该就够了。”
    “……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的。”爱德华说，“就像当年的黑人部落一样。”
    “我不想再听到三角贸易之类的词。”罗塞尔似乎是很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接着就招呼爱德华靠近，十分放松地倚靠在了柔软的高背椅上，一副全然不设防的样子，笑道，“总感觉很像战略游戏。你有没有玩过p社的游戏尤其是钢铁雄心。叮，发现了新大陆，是否征服他们的帝国是！请选择你要派遣的人员，选择部队阵型，然后就可以等着消息——拜朗帝国已经向您投降，并入因蒂斯共和国的版图！”
    “是啊。”爱德华也笑了，“确实很有趣。”
    是啊，就像战略游戏一样。「西拜朗殖民地的土着反抗啦，杀死了你指派的军官起义，是否镇压」
    「是。」
    「请下达作战指令：“把那里清理一下。”」
    「请选择出战人员：爱德华沃恩。」
    于是，两天后，消息更新：「祂完成了你的任务，现在那座起义的城邦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周围有反抗之心的城邦也冷静了，开始接受你的统治。」
    多么傲慢的人类。衰败君王心想。多么有趣的人类。早年为了名望和影响力，罗塞尔还需要自己打打仗，还能体验一下民生多艰。现在，身居高位的执政官阁下已经不会再低头去看脚底下的秸秆了。
    只要颁布命令，听伤亡汇报，开追悼会和演讲一气呵成，谁需要知道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呢
    …………
    很久很久以后，在战争四起的时候，整片大陆都迎来衰败，一切宛若天堂。黑皇帝坐在祂的王座上，恶魔站在祂的右手边。祂们脚下是扭曲的黑色阴影，庞大的帝国笼罩在神灵的阴影和恶魔的翅膀之下。
    追随者越来越多，投机者越来越多，而此时罗塞尔的外貌已经看上去比爱德华还要年长。
    漫长的时间改变了许多东西，弱小的因蒂斯王国成为大陆的王者，诸国战栗臣服。富庶平静的南大陆迎来战争与毁灭，男子值一匹马，女子一块布，孩子则是廉价的赠品。但总有些事情是不变的，高高在上的王座，远离尘土的话语。一如数百年前执政官的书房，深渊天使站在祂的书桌旁边，看祂在世界地图上写写画画，听祂用平静中带着兴奋的语气谋划战争和政变，用轻描淡写的话语地宣判无数人的死刑。
    暴君和祂的刽子手，黑皇帝和深渊的天使。
    虚情假意，尔虞我诈，你不信任我，我也欺骗你，你是人，我是神，但我们同样冷血。我们完美的合作可以带来最伟大的辉煌，和人们最凄惨的命运。
    可是，在一切荒芜的美景中，生机勃勃的因蒂斯和它的皇帝，多么碍眼啊。
    于是辉煌终结了，皇帝死去了。
    而后，祂在陵寝中睁开俯视众生的双眼。
    「世上万千罪恶，唯背叛皇帝之人不可原谅！」
    「你我都手染鲜血罪大恶极、你我都应当死无葬身之地！来、来！我的朋友，我的处刑人！你不可独活，你当来死亡的绝地和我做伴！」
    end
    ——————
    一发完。
    写一写大家好像都很喜闻乐见的塑料友情。
    有位亲爱的读者对老爱和罗塞尔之间相爱相杀（）的喜欢，让我下定决心把我脑子里盘旋不去的这一篇番外写了出来。很多细细碎碎的东西终于被我连到了一起，这篇或许会有较大争议（但我在一开头就打预警了！！）所以各位读者可以自由讨论，我写出了我心中的罗塞尔，我对本番外非常满意。

 第五十一章

    155
    血肉侍者从楼上的盥洗室里发现了一具残尸，水箱和地上的瓷砖都已经红得发黑。玛利亚的脸色不太好，她请求血肉侍者修复这个遇难姑娘的头颅，好确认死者的身份，去通知她的家庭这个噩耗。
    z先生倚靠在墙上抽烟，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墙上的挂钟。几个外出的血肉侍者回来了，带来了一些衣服和粗面包。饥饿的女孩们安静地从侍者手中取走临时找来的衣服，有斗篷，有男士衬衫，有陈旧的风衣，还有一两件看上去很不错的羊毛外套。虽然有些杂乱，但好歹是不必在冷风里受冻了。
    玛利亚关上了窗户，点燃了壁炉，裹着衣服的女孩们自发在旧沙发上面挤成一团，屋里终于有了一些暖气。水还没有烧热，水壶壶嘴里冒着一丝丝白汽。女孩们拿到了分发下来的粗面包，每人一片，还有一杯热水。她们捧着这比木头软不了多少的食物吞了吞口水，小口小口地吃着干涩的面包。
    “这次多亏你了。”玛利亚说。
    “过奖了，要不是你透露消息，我也没机会及时反向联络过去。”z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劣质烟，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它没有任何所谓醇厚的气息，唯一的优点就是特别呛人特别辣嗓子，让他时刻不忘自己在被主拯救之前的困苦生活。
    z先生掸了掸烟灰：“不过，卡平原来想把你的学校和济贫院收买改造成向有钱人贩卖奴隶和女人的窝点，我倒是没想到他有那么大的胆子，难道不知道巡礼教派的背后有成名数百年的天使么”
    “首领——恩斯特殿下现在远在海上，珂赛特阁下和佩雷亚斯阁下距离今年的例行述职也还有两个多月。现在各地区势力几乎算得上孤立无援，即便被威胁也无力反抗。卡平估计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专门挑现在发难。”玛利亚凝视着客厅中的女孩们，沉沉地叹了口气，长久皱着的眉头拧得更深了，“z先生，您的帮助非常及时。呵，贝克兰德的东区负责人居然只是一个序列6，我真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愧疚。”
    “别这么说，玛利亚小姐，你的仁慈和坚韧在东区是被所有人所熟知的。”z先生有些疑惑，“那么您这次和卡平撕破脸，是准备做什么”
    “另一位殿下看上了卡平的灵魂。”
    “你是说沃恩殿下……确实，祂的祭礼在即，我们居然没有准备好足够的祭品，简直太过耻辱。”
    玛利亚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z先生：“我想借助祂的力量，除掉这个东区的毒瘤。”
    “可是，玛利亚小姐，即便没有了卡平，也会来个索平，马平，这些肮脏和腐朽的脓包是无法根除的，因为世界就是如此让人绝望。”
    z先生将燃尽的烟头按进窗台，留下一个浅浅的凹陷下去的焦痕：“所以要追随主，赞颂主的名。我从不曾见过七神许诺的安宁和救赎，却切身体会到了主的赐予和恩宠，因此我对祂和祂的国坚信不疑。主赐予我苦难，又将我从苦难中救起，我的生命在聆听到祂的圣音的那一刻才终于完成了洗礼。”
    眼看着z先生的语气变得越发飘忽，进入了极光会虔诚信徒特有的传教状态，玛利亚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都没说，静静地听着他传播主的福音。
    “……人要受苦，劳作而不能饱腹，直到化为尘土的那一日，因为人本就是神自尘土里塑造的啊。”
    “而主待众生平等，公平公正，不在意出身，即便没有良好的教育和礼仪，祂依然从泥泞中挑选了我们。不介意财富，贵族可以奉献大把的钱财，但就算一无所有，我们也毫不介意立刻将生命交于我主。主在赐予我力量时先夺走了我人生的温暖快乐，因为只有置身绝望和寒冷中，人才能学会如何取暖和求生。可愚昧的众人却认为见死不救的七神是善，施舍救济新生的我主是邪恶。哼，庸人自扰。神意如此，旁人莫测。”
    z先生说了许久，极光会的人无论脑子还剩多少，在赞美主和传教的时候都会用上毕生的语言造诣，该状态持续到传教结束为止。z先生说得喉咙干渴，自己去倒了一杯水喝，回头看见吃了食物和水的女孩子们已经在沙发上挤在一起沉沉睡过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现在是下午四点多，贝克兰德的阴霾就已经把光线遮得像傍晚了。
    “我说的时间好像有点久了。”
    “没有关系。”
    玛利亚回答他，赶在对方进行传教第二阶段之前开口：“时候差不多了，我该带孩子们回去了，具体事宜之后再说，我会去极光会和您详谈的。”
    “您现在就要走了”z先生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我准备现在就跟您谈一谈这笔钱的归处，您提供了渠道，我只是负责尽量地多敲诈和毁尸灭迹，这一万镑虽然名义上是给极光会的，但是我打算分给您至少五成。现在我们是盟友，不必拘泥于资金。”
    “……”玛利亚有些动容，这可是一笔巨额资金，确实应该好好谈一下，但又放心不下女孩们。
    z先生趁热打铁：“玛利亚小姐，托您的福，这个月我有机会竞争一下最优员工。因此我可以帮助您把这些孩子们送回去，作为我最基础的谢意。”
    “但你不得干涉她们的信仰。”
    “信仰是神赐的自由。如果她们其中有人愿意追随我主，我也会高兴地迎接新的同胞。”
    “好。”玛利亚不再坚持，她现在确实需要帮手，“那就祝我们继续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玛利亚小姐。”z先生说，“安顿好她们之后，赏脸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如何”
    156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特雷纳子爵在自己的花园里烤肉。
    花园里没有其他的仆人，只有白发苍苍的老管家侍立在烤肉太旁边，一脸严肃地往大块的排骨和鸡肉上刷着油，每一次的动作都精准地照顾到了牛肉的边边角角，没有丝毫误差。特雷纳半蹲在毯子上同样严肃地撒着调料，时不时看一眼旁边摊着那本笔迹严谨的手写菜谱，按照上面的记录来刷酱。油脂一滴滴地落入底下的无烟碳，激起几缕转瞬即逝的青烟和一阵勾人的香味。
    远处靠近花栏的地方，一只狸花猫正躺在它豪华的猫窝里眯着眼睛舔爪子。它在空气中嗅了嗅，停下舔爪子，忽然口吐人言：“你这味道不对啊。”
    特雷纳有些恼：“你行你来。”
    狸花猫哼哼两声，迈着优雅的步子来到烤肉架旁边，在路过那本笔记时暂时低下了头颅。随后它在温暖的火炉旁边揣起爪子，盘在特雷纳的腿边，歪着脑袋注视着架子上的烤鸡和正在努力烤肉的契约者：“怎么没做蘑菇烤酱用蜂蜜酱有点太敷衍了。”
    特雷纳不说话，伸手把猫反着摸了一遍。
    瑞尔气急败坏地咬了他一口，不幸因为没变恶魔状态而未能刮花敌人的皮肤。
    白发老管家露出微笑，往烤炉里填了点准备好的柠檬叶和香草，增加烤鸡的果木香味。接着再撒上粗盐，白糖提鲜，特雷纳坚持按照自己的喜好在鸡肉上抹了一层辣椒，极具刺激性的鲜香很快随着鸡肉变熟而飘散开来，瑞尔赶紧用爪子捂住了鼻子。
    这时，花园的围墙上的一些藤蔓忽然悉悉索索地动了几下，冒出来一个金色的脑袋。
    特雷纳看了看自己的烤鸡，啧了一声。
    只见那个金色的脑袋动了几下，看样子正试图跳上围墙。很快围墙上出现了一个很有分量的影子。虽然动作熟练但还是受制于自己的体重，影子挣扎了几下，最后整个人横在了墙头，滚了下来。
    “曾曾叔祖父！”
    金色的脑袋快活地向烤架跑来，边跑边拍掉身上的树叶和灰尘，跑到特雷纳面前的时候，浓郁的香水味和酒气直接把烤鸡香味冲散了一大半。
    “停！”特雷纳喝止，金发的年轻人顿时一个猛刹车，“你小子怎么现在来了算好时间的”
    “这不是想来和您报告武器研发的最新进度嘛……”年轻人挠了挠头，过多的肉把他蓝眼睛挤成了一条细缝，他挂着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三角圣徽，但身材和香水味暴露出他不拘一格的放纵生活。
    “不是闻着香味来的”
    “瞧您说的。我按照曾曾祖父的笔记和罗塞尔大帝留下的手稿继续研究，第一阶段的实战成功了。”年轻人也不避讳，因为在场的没有外人（甚至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真正的人），“曾曾叔祖父，这些实验都是我自掏腰包的，还要瞒着教会，您分我点烤鸡没问题！”
    特雷纳交给老管家一把餐刀，示意对方开始切肉。老管家先是小心地切出了一整个鸡腿，切片，恭敬地涂好酱，配上小番茄和龙虾鲜汤，递给特雷纳。随后又切下一个鸡腿和鸡翅，切得十分细致，双手放在了瑞尔面前的小台子上，也为它盛了一碗龙虾汤。
    “实验成功是很正常的，罗塞尔大帝和你曾曾祖父都已经基本把所有的理论设计完成了，再加上你的能力，能成功我一点都不意外。”特雷纳用叉子叉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动作比较随意，没那么优雅，“关键是它们的效果如何，能否量产，成本又有多少”
    “这些还需要计算，但收益肯定比成本要高出十倍不止，毕竟这是独家的嘛。”
    年轻人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欣喜地接过老管家为他切好的牛排肉和烤鸡：“重机枪很顺利，霰弹枪也很顺利，我还顺便做出了冲锋枪样本。我觉得这三样都可以面向普通人军队，重机枪和冲锋枪肯定会非常走俏！不仅便携，而且只要火力足够，它们的威力不会输给序列8的非凡者。霰弹枪范围很广但缺乏精度，可能不太适合作战，但小规模战役绝对是个好选择，我们可以把它卖给苏尼亚海上的土着们。他们没多少非凡能力，甚至还在用冷兵器和骨头作战，肯定需要我们的技术产物。这些火力武器会把鲁恩佬们打个措手不及，尝到甜头之后，他们肯定会继续购进，而鲁恩人也会来买！”
    “很好。”特雷纳夸了他一句，“这件事情就继续交给你了，只要第三轮实战合格，就立刻把样本和图纸交给我，我会在南大陆的工厂建立流水线。对了，夏尔夫，最近原始月亮的信徒们还在接触你吗”
    夏尔夫吃了口烤肉，露出陶醉的表情：“还在，曾曾叔祖父，你什么不阻止他们陪他们逢场作戏真的很累，虽然我很放得开，但他们真的太……我还是不想和邪神扯上关系的。”
    “这肉真好吃！可以把制作方法告诉我吗”
    特雷纳自嘲地笑了笑：“这个味道还叫好吃……顶多算一般。我父亲第一次烤这个肉的时候，就连隔壁的贵族都被惊动了，厚着脸皮过来蹭饭。回头你可以把菜谱抄录一份，回去自己研究。”
    “会有这么香”夏尔夫大为感兴趣。
    索伦家的战争主教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二百年前的事情没必要挂在嘴边。”
    他忽然严肃起来，坐正了身体，沉声开口：“夏尔夫麦克斯韦！好好听着，我现在正在履行和你曾曾祖父以及你曾经的约定，帮助你离开蒸汽之神的桎梏。你要继续和原始月亮的教徒接触，这大概是你仅有的机会，尽可能地获得他们的信任。很快，他们应该就会主动提出让你离开，为原始月亮服务。”
    “我明白了，我要尽量地守住本心，然后借他们的力量离开因蒂斯。”
    “是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尽量帮你遮掩。你去了外面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安排人清扫你们留下的痕迹和接应你的月亮信徒，之后，你就自由了，先找个地方藏一阵子，比如你一直好奇的罗思德群岛。”
    夏尔夫眉毛一挑，有些期待：“反正其他人都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只有我一个跑了也挺好的。博诺瓦殿下虽然在乎我们，但其实是在乎我们能对蒸汽与机械之神做出的贡献。家里信仰蒸汽之神的那么多，我又是个纨绔子弟，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无所谓。曾曾叔祖父，只有你一直在乎我的未来，我很感谢您。对了，图灵叔叔应该已经到了维护期，我下个月来按时检修一下。”
    老管家微笑着低了低头：“多谢您了。”
    “学聪明点，多注意周围的情况，好好演戏。”特雷纳不置可否，“图灵还是夏尔送给我的，如果你再出什么事，他就要真的光荣退休了。”
    tbc
    ————————
    看大家的反响真的很高兴，还有打赏，哈哈哈sh封城签约遥遥无期还是不要做这个梦了（。）代入感很强，已经感觉亏了一百万了！已经在心痛了！
    小知识：
    叔父父亲的弟弟特雷纳比夏尔小一岁。
    珂赛特、佩雷亚斯：巡礼教派的仅有的两位圣者，前者是常驻费内波特的灾难主祭（曾经是海盗），后者是常驻伦堡的预言大师（曾经是摩斯苦修会成员，信仰隐匿贤者，但是真的学不下去了）。

 第五十二章

    157
    夏尔夫走后，特雷纳和瑞尔把剩下的烤鸡烤肉分完，开始犯懒。图灵见他们吃完了夜宵，见缝插针地对特雷纳说：“伊莲小姐寄来了给您的信。”
    “伊莲哦。”特雷纳并不太在意，想跟他攀上关系的人太多了，就算是自己的亲戚他也不愿意太过亲近，“放着，待会儿我看一看。算了，你帮我看，告诉我内容，没什么事情的话就不用回信了。”
    “是。”图灵展开信件，“伊莲小姐在信上说，她带着货物在海上走了几个来回，现在已经全部售空，大陆的烟草和蔬果在海上非常受欢迎……她赚了一笔钱，准备回来补货，新年之前再跑一趟。但是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或许不能准时回来，请您原谅。”
    “唔。”特雷纳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上次去给理查恩斯特送信的时候，顺便去看了一眼你那个远房亲戚。”瑞尔侧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猎人眼疾手快地在它的肚皮上摸了两把，瑞尔大怒，张嘴就咬，但没有咬到，“那小姑娘好像被魔女缠上了，一看就有非分之想，毕竟相邻途径。不过那个小魔女也不敢动她，毕竟她还带着你的护身符呢。”
    “嗯。”特雷纳依然心不在焉。
    瑞尔见他不想说话，打了个哈欠便翻身起来，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回了自己的超豪华猫窝。图灵看着自己侍奉了一百多年的主人，笑着开口：“您是在想夏尔夫少爷吗他确实和夏尔大人很像。”
    “不，他们一点都不像，除了身材。”
    特雷纳咂了咂嘴：“夏尔夫是个聪明孩子，懂得为自己牟利，我很高兴，我相信他能顺利逃出因蒂斯，也能在非凡世界里活下去。夏尔不会开发枪械，如果让他研制武器，他只会选择研究防爆盾。他就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又舍不得伤害别人的家伙，甚至都不愿意别人为他牺牲。”
    “您还在为当年的事情……”
    “都过去了，图灵。”战争主教仰起头，漫不经心地注视着绯红的月亮，“去给夏尔夫铺好路。”
    158
    根据昨晚得到的那本亚伯拉罕后裔的笔记，他猜测对方是因为选择满月时晋升，才当场失控。
    所以，“万能钥匙”让人迷路至不好地方的诅咒般能力，除了来源于遗留的，隐含怨念和不甘的非凡特性，还有不小的概率是受到了“门”先生虚幻呓语的污染。
    “那么，满月时，它会有什么变化呢?”
    他具现出纸笔，写下了早就酝酿好的“占卜语句”:“它在满月时的表现。”
    一手握着纸张，一手拿着“万能钥匙”，克莱恩往后靠住椅背，自嘲一笑道:“又要作死了……”
    “不过，这次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危险，‘门’先生远离现实世界，迷失在了黑暗深处，而且我还有灰雾阻隔。”
    这种情况下，占卜危险程度和直接占卜事情本身没什么区别，经验丰富的克莱恩半闭上眼睛，眸子转深地不断诵念道:
    “它在满月时的表现。”
    ……
    七遍之后，克莱恩坠入了梦境。
    很快，克莱恩的额头绽出根根青筋，手指扣紧桌面，忍耐起呓语极大的痛苦，许久才松了口气。
    “呼，这满月呓语……在成为高序列之前，我都不敢在现实世界里聆听……不过刚才有个单词，好像是古赫密斯语里的「请求帮助」的意思……”
    “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索命式求救啊！”
    ……
    和克莱恩确定了各自的作战计划之后，莎伦回到了他们躲藏的据点，马里奇正在等她。
    “新的镇静剂。”莎伦并不废话，直接将克莱恩从药师处购买的药剂放在马里奇面前。和玫瑰学派的追杀者的战斗在即，马里奇无心打牌，他乱糟糟的刘海后面的眼中的恶意更加明显，隐约有些凶恶。
    “巡礼教派又来接触我了。”他嘶哑着开口。
    莎伦神色不变，直视前方，等待下文。
    “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人，在我们之前叛逃。他失踪之后也被追杀过，但看样子他顺利躲过了。”
    马里奇没有说接下来的话，莎伦安静了许久，终于开了尊口：“不。”
    “他们背弃了教义，已经不再是同胞。”她的声音清冷决然，“节制天使在南大陆血债累累，祂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善良，祂不可信任。”
    马里奇本来也没有指望说服她，也没有打算和巡礼教派接触，毕竟两派分道扬镳已经几十年了，只是有感而发地说了那么几句废话。莎伦愿意说那么多个字他反而很意外，可见在她心里巡礼教派究竟有多差劲……其实除去另北大陆胆寒的“诅咒之城”事件，以及首领「节制天使」的好战观念，剩下的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事。当然，差劲的根源或许是，在莎伦的老师蕾妮特缇尼科尔殿下战死的时候，自称同胞的节制天使从头到尾都没有伸出援手。
    一开始或许还好，毕竟两派有同样的教义却并不是同一个组织，可以理解。可随着莎伦注意到巡礼教派的合作者竟然是极光会、另一位首领是着名恶魔的时候，巡礼教派的形象就彻底无法掰回来了。
    “夏洛克同意帮忙了，是吗。”马里奇自言自语，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感觉有些狂躁，桌上那几瓶颜色醒目的药剂变得格外有吸引力，“……那就希望他的实力真的能够帮助我们脱离险境。”
    莎伦望着窗外，沉默不语，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159
    白银城。
    斯考尔德夫妇最近的情况在白银城备受瞩目。这一切的关注最开始是因为——怀孕仅仅一个多月的斯考尔德夫人，现在的肚子已经有三个月的模样了。这并不仅仅是大小的问题，毕竟白银城传承了比较纯粹的巨人血统，未成年孩子的平均身高都有一米八。斯考尔德夫人总觉得过于饥饿，过于疲劳，需要大量进食才能保持活力。这是很奇怪的事情，于是斯考尔德先生急急忙忙地带着妻子去了白银城的医护所。
    经过两位医师的诊断，确定斯考尔德夫人肚子里仅仅一个月的孩子现在已经有了3-4个月的胎儿的发育状况。医师们宽慰丈夫，您的夫人表现出的异状仅仅是因为你们的孩子长得太快了，太能吃了，他很乖巧安静，所以并不是变异的征兆……大概
    这件事情自然引来了白银城首席和长老们的注意，一直在关注他们的科林伊利亚特和一直在暗中关注他们的洛薇雅联袂而来，他们自然是代表着白银城六人议事会，来询问两位最近的状况。
    “我其实没什么感觉……除了饿和疲惫。”
    斯考尔德夫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不自觉地轻轻抚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眼中满是慈爱，没有恐惧和不满：“我的孩子很健康，我有时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和我对话，他肯定会是个健康的小天使。”
    “他”洛薇雅注意到了这个性别指代词。
    斯考尔德夫人苦恼地想了想，又想了想，才解释道：“……在怀孕的前几天，我在梦里看到了白银的巨蛇，从医疗所回来之后，我就经常在梦里看到了一个白色头发的孩子。我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出他的性别，但我就觉得这应该是个男孩子。”
    “在梦里我有种预感，他就是我的孩子。我去抚摸他的头，他也没有躲开。然后我就开始给他讲故事，讲主的故事，流传在白银城的远古神话……”
    话说到一半，洛薇雅的眼神已经亮了起来，向来阴郁的她有些激动，不停地看向科林伊利亚特的方向。只见首席也十分专注地听着，只有斯考尔德先生一脸茫然，但也挂着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喜悦。
    银色的巨蛇，白发的男孩，洛薇雅激动的心情已经无法抑制，她抚摸着手中丈夫的头骨，情绪甚至有些失控。她知道那是谁，整个白银城大概只有首席和自己知道那是谁！因为她正是在有着「命运天使」乌洛琉斯绘制的壁画的神殿里成为主的信徒的！她看到了主落入阴影中的画面，她看到了银色和红色的天使追随信主而去的身影，她看到了无人知晓的历史。然后她看到了现在的主，并坚信祂才是神弃之地真正的希望，如今主座下的天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怎能不激动到发狂！
    希望。
    她终于等来了希望。
    洛薇雅几乎有种落泪的冲动，差点在这个怀孕的女子前跪下，去膜拜这位尚未降临的天使。
    她没有跪下去，因为科林宽厚粗糙的大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将她从美好的幻梦拉回了现实。
    白银城的首席已经知道了洛薇雅口中的那副壁画，在斯考尔德夫妇怀孕之后，他亲自去看了一眼，大受震撼并将其毁去，以免动摇白银城的人心。
    斯考尔德夫人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是一位平凡的母亲。但一想到她的肚子里可能是一位天使，科林就无法平常心对待。但他不能在这对夫妇面前表露异常，于是他按捺住种种复杂的情绪和隐秘的期待，转头看向正在为妻子准备食物的斯考尔德先生：“你最近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变化”
    斯考尔德先生拿着一大块魔兽腿肉，朴实单纯的脸上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我只觉得最近的巡逻非常顺利，能获得更多的肉。”
    科林眸光暗沉：“说详细点。”
    “我的妻子最近食量增大，一天要吃两天的食物，甚至更多。”年轻的战士挠了挠头，组织语言，“平常的巡逻任务都是刚刚能够饱腹，要好几天才能攒下多余的功勋换黑面草和一点杜姆果。按照过去的收获来讲，我肯定无法养活我的妻子，可是现在已经一个月了，我居然每一次都能捕获到足够的猎物。”
    “甚至我的运气也变得好了许多，时常有惊无险，最近几次的巡逻里甚至只是受了轻伤……”
    他们的运气变好了……科林和洛薇雅同时这么想到，下一秒他们又同时想起了白银城通识课里涉及到了运气的途径的介绍。科林想到了占卜家，偷盗者，怪物等，并逐一分析斯考尔德夫妇身上的情景属于哪一种。但是洛薇雅跳过了这个步骤，直接想到了「命运」途径，因为她初见的正是命运天使乌洛琉斯。
    “……恭喜你们。”科林伊利亚特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睁开，肃穆苍老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略有放松的微笑，“请放心，你们的孩子不会是某种恐怖的东西，而是一个带来好运的小天使。”
    洛薇雅还有探索任务在身，即将出发，两人与这对夫妇寒暄祝福了几句便离开。
    在路上，洛薇雅受到一个探索队成员带来的消息：预订探索队成员戴里克伯格出现了轻微的失控征兆，即将被送到圆塔底部治疗休养，不能再参加这次的探险。戴里克伯格平时是个好心又有点内向的孩子，但总体来说情况十分稳定，而在白银城黑暗的环境和危险的生活中，偶尔出现因心态波动或过度紧张导致的轻微失控再正常不过了。
    洛薇雅听到了，并没有太大的波澜。科林伊利亚特刚好就在旁边，于是顺便批准了这件事。
    走出几百米后，洛薇雅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斯考尔德夫妇居住的房屋。
    “走。”科林没有阻止她，等她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才再度并肩前进，“白银城的未来在前方。”
    tbc
    ————————
    157暗示特雷纳的be结局限定台词。
    在这个时候，科林才初步相信，这个孩子真的是曾经主座下的命运天使。
    但同时他也知道主现在似乎成了邪神，为了白银城考虑，还是没有贸然下注。
    “我们是节制派，如果人人都能节制自己，就不会有战争和伤亡。”
    “仇恨和愤怒不可节制！你只能约束自己，没有能力让其他人也学着你节制，不要再做梦了！要勇于反抗，敌人可不会因为你们温和就放下武器！”
    “我们都已经讲和了，你为什么还要战斗，你这是想做什么，你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你而死吗！你知道你破坏了来之不易的和平吗！”
    “蠢货……我简直对你们无话可说。”
    再编辑：签约成功了，我去。就，挺突然的。

 第五十三章

    160
    周日清晨，克莱恩起床之后，发现客厅茶几上的贝克兰德地图被圈出了好几个地方，而它们相距都不太远。想必这就是莎伦留下的线索，即将发生的战斗的预备场地。于是，他按照提示，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仔仔细细熟悉了周边环境，摸清楚了具体有哪些建筑，最近的教堂在哪里。
    下午，重新变得空闲的他又一次前往克拉格俱乐部，他刚进入大厅，就看见最近运气不好的杵着拐杖的外科医生艾伦克瑞斯慢慢从自助餐厅出来。
    “艾伦，最近怎么样运势变好了吗”
    “至少不那么倒霉了！”长相天生冷淡的艾伦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我按照你的提议，去了教堂，将事情告诉了主教。在祈求之中，我竟然睡着了，但我似乎感觉到女神有赐予我安宁平静的状态，从那之后，我的运势就正常了！赞美女神！”
    他在胸口画出了一个绯红之月。
    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某位序列7的“梦魇”让你进入了沉眠，然后擅长仪式的值夜者迅速布置好祭台，向女神祈求，中和了你的倒霉……克莱恩上翘嘴角道：“这真是太好了！”
    这时，艾伦看了他一眼道：“夏洛克，我一直觉得你对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仰不够虔诚，为什么不改信呢你看，有我这个例子在这里，信仰女神！”
    这，这不是在为难我吗听见艾伦的请求，克莱恩险些顺手在胸前画了个绯红之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非常严肃地回应对方：
    “或许我的某些表现让你产生了误解。”
    “但我必须告诉你，信仰是一件决定了就不会更改的事情。”
    艾伦顿时抬起双臂，做出抱歉的手势：“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的虔诚，我不该拿你的信仰开玩笑。”
    “好的，信仰的不同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
    克莱恩收起刚才伪装出来的表情，笑笑道：
    “这句话在弗萨克和费内波特是不成立的，他们只能接受一种信仰。”
    就在此时，克莱恩眼见地发现餐厅里又缓步走出来一个人。对方的头发似乎又长了一些，深棕色的发梢已经碰到了肩膀。天使应该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祂居然还会放任自己的头发恣意生长
    祂的嘴唇似乎在微微翕动，仿佛自言自语。
    克莱恩打了声招呼：“爱德华先生。”
    爱德华闻言才转过头来，脸上带了点笑容。艾伦医生和祂并不熟悉，但同样是一个俱乐部的人，多少也见过几次面，于是互相点点头表示善意。
    想到自己还有好奇的事情，而且也不是什么秘密，克莱恩直接故作随意地转移了话题：“你后来还见过威尔昂赛汀吗就是那个被锯断了一条腿，说你运气会变差的孩子。”
    爱德华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在克莱恩看来就是高序列对这种普通非凡事件不感兴趣。
    “没有，自从他出院，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艾伦肯定地摇了摇头，无端地感受到一阵寒意。
    爱德华无声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真是遗憾啊，值夜者可以根据医院登记的地址找过去，而我却不能贸然插手……当然，那个孩子说不定早就搬走了……不过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克莱恩与艾伦闲聊了几句后，对方便因有事而先行告退。爱德华这才转过头来（祂刚才一直在盯着墙角发呆），有些好奇地询问：“克瑞斯先生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艾伦先生给一位孩子做了手术之后，运气就奇怪地变差了。”克莱恩简单地概括了一下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也试图从同乡前辈那里获得一些高序列推理，“我建议他去女神的教堂祷告。”
    爱德华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对他说：“这样的处理方法是最正统、最简单的。他的运气被影响，可能跟那个孩子没什么关系，大概率是受到了命运途径的非凡物品的负面作用。毕竟小孩子灵感较高也很正常，只是因为那句话产生了一些心理暗示。”
    克莱恩觉得有道理，也将之抛在脑后。
    这个时候，门口又进来了两位熟人，一个是王国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的委员，考伊姆公司的股东，玛丽夫人，一个是克莱恩的房东萨默尔太太。她们都穿着相对轻便的裙子，显得年轻了不少。
    她们远远地就看到了爱德华，也看到了和爱德华相谈甚欢的大侦探夏洛克先生。
    而爱德华就好像没看见这两位女士一样，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旁路过。匆匆用羽扇遮住脸正要上前攀谈的玛丽太太欲言又止，又因对方简单粗暴的无视感到尴尬，赶紧拉着萨默尔太太进入了大厅。克莱恩笑了笑，去和她们问好。
    161
    「是水银之蛇。」衰败君王说，「威尔。」
    “我知道，祂不会改名的。这个名字是祂人性里重要的一部分，当它和运气一起出现的时候，很大概率是因为祂。”没有人看到，爱德华沃恩前脚刚出俱乐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变成了一种令人胆寒的冷漠。祂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和谁对话，站在街道上，像是分开来往人流的一颗礁石。
    “真是令人意外的情报。”
    「居然让威尔这么轻易地就跑了，看来现在的乌洛琉斯不足为虑。」
    “真实造物主最近没有主动和我交流。”爱德华在人海中寻找着艾伦克瑞斯的背影，但他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早就消失。
    现在是白天，祂主动去对方的诊所找人太过奇怪，更何况现在还不能确定此人在威尔昂赛汀的这次重启中扮演什么角色：“我也没有把梅迪奇的事情告诉祂。祂最近精神不太正常，污染正在逐步侵蚀祂的记忆和意识。呵，祂也发现了，但归咎于厄难和不幸，这也是判断力被影响后的结论。”
    「先这样。等祂的判断能力被衰弱到一个地步，我再主动地施加影响。」
    衰败君王的语气仍然是平淡如死水的，只有一些特定的事情才能让祂打起一点精神：「差不多快到动手的时候了，最近去东区看一看，人类这一族群衰亡的某个节点快到了。」
    “天灾还是人祸”
    「人祸。」
    “哈。”爱德华忍不住笑了一声，“恶魔从来都不是享受自相残杀的种族，可人类不一……”
    话音未落，人迹罕至的小道里迎面而来的一个人忽然撞了上来，用力非常大。但爱德华一动不动，反而是他被撞了个踉跄，爱德华摸了摸口袋，发现钱包不翼而飞的同时，这衣衫褴褛的人也赶紧将什么东西揣进了口袋里，头也不回地往深处跑。
    “……你要去哪里，祭品”
    爱德华站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开口：“你将生命卖给了我，你的内脏将被用来占卜。”
    …………
    片刻之后，爱德华按照占卜的结果来到了贝克兰德东部城区的一栋联排民房前。周围来往的人普遍衣着整洁，配备礼帽和手杖。偶尔能看到的一两位女士也都身穿面料昂贵的裙子，戴着宝石制作的首饰。很显然，这里应该是中产阶级的居住街。
    初步勘察了周围的环境地理之后，爱德华又挂起笑脸，向附近的住户询问昂赛汀一家的住处。祂看上去温和又高贵，优雅的言行举止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人对祂产生好感，仅仅调查了十来分钟，祂就已经收集到了街坊邻里对昂赛汀家目前的所有印象。
    昂赛汀一家共有四口人，做生意的昂赛汀夫妇和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大儿子已经到了能帮父母一起做生意的年纪，小儿子因为体弱没有去学校，一直待在家里。小儿子出生之后，昂赛汀夫妇的生意越来越好，生活不再拮据。因此把身体不好的小儿子当做福星好好养着，满足他的一切要求，还请家庭教师来教他。
    可是不知怎么的，小儿子腿上就长了个奇怪的瘤子，不得不做手术截肢，花了很多钱终于治好了。昂赛汀夫妇也赚够了钱，一家四口匆匆忙忙搬到了更好一点的城区。
    调查十分钟，听家长里短两小时。等到爱德华终于打发走了这些热情的街坊邻居，天都暗了。
    “要追上去看看吗”爱德华自言自语，“威尔昂赛汀肯定不会毫无感应，不会有收获的。”
    「祂会趋利避害，你去或不去都是今日命运的一环，我们等待祂的下一步动作即可。」衰败君王回答，「祂的病治好了，应该代表着祂成功逃离乌洛琉斯的追捕。那么究竟会用现在的身份继续隐藏，还是会再找下家重启，都是未知数。」
    “反正命运途径应该也没可能在末日前成为真神，等待那个「契机」就足够磨死祂们了。更别说外面还有宿命之环和许多神虎视眈眈地盯着祂们的源质，乌洛琉斯和威尔的争斗不足为虑。”
    「嗯。」
    “看好艾伦医生。”爱德华思索，“我记得他是有妻子的，还有孩子，他也还年轻。”
    162
    东区，恩斯特慈善学校的校长室内，玛利亚借着傍晚的阳光翻阅着这几天整理的卷宗，上面是一个个少年少女的名字，大部分年龄都在20岁以下，是东区这段时间失踪的主要人群。
    人越来越多了。
    卡平因为巨大的损失而暴怒，开始在东区肆无忌惮地抓人。目标范围扩大，几乎是无差别复仇，这段时间就连流浪汉都不敢孤身一人走在路上。
    忍耐，玛利亚，忍耐，你会救出他们的。
    和z先生一起黑吃黑之后，巡礼教派拿到了6500镑的分成，这是一笔巨款，今年或许不需要首领拨款，东区也能进行设施翻新和扩大了。
    考虑到以后的合作还有的是，z先生本来还想多给一点，但因为某些原因（极光会的最佳员工考核）而含泪收下3500镑的资金和价值一万镑的巨额功勋。据说z先生笑得嘴都直接裂到了耳根子，并且回去的当天晚上极光会就爆发了严重的内战。
    对此，玛利亚只能说：感谢a先生，担心被扣功勋没有把战场选在自己的济贫院。
    以及：希望z先生没事。
    z先生当然没事，一团肉被揉成橡皮泥再捏回人形之后还是一团肉。他不仅没事，还在回到极光会之后兴高采烈地寄了一份感谢信过来，还附带了玛利亚要求的贝克兰德私家侦探价目表。——玛利亚还是决定请求侦探的帮助。因为比起自己，私家侦探更善于隐藏、伪装和调查，他们无孔不入，也不是卡平的熟面孔。可以胜任简单调查的工作，前提是他们有本事靠近卡平的家。
    玛利亚需要这栋建筑的大概布局平面图。不期待能找到暗道，但是内部的房间、走廊和通往地下室的道路是必须的，通风口和下水道也是必须的。
    这件事情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她打算孤身潜入，在内部召唤深渊天使，然后自己伺机带着被拐卖的孩子们离开。有些冒险，但别无选择。
    艾辛格斯坦顿……疑似中序列非凡者，疑似持有一件以上非凡物品，在之前的恶魔案件的调查中做出巨大贡献……他是很好的选择！但是太贵了……
    斯图亚特侦探，卡斯兰娜侦探……同样在案件中做出贡献，价格十分亲民，但似乎都是对非凡世界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卡平的背后有贵族的支持，玛利亚叹了口气，她自己都不知道房子里藏着几个非凡者，当然不可能把普通人拉下水。
    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也是参与了案件侦破的人，在贝克兰德的侦探圈子有一定名气，情报资料太少，不确定是不是非凡者，但是价格很合适，而且得到了艾辛格斯坦顿的有力担保……
    玛利亚快点阅览着表单，从战斗力和经济能力两个方面圈定了几个目标，决定明日拜访。
    tbc
    ——————
    日更好累啊。（悲
    本文每章平均四千字以上，这就是两更。

 第五十四章 小人物的行动

    163
    下午三点，客船进入罗思德群岛海域。虽然陆地上已经迎来初冬，但海上仍然有些许暖风。海洋永远是机遇与混乱的代名词，各色各样的人混迹在城市中，带来和南北大陆都截然不同的热闹风情。
    等船停靠在自己熟悉的小港口后，理查恩斯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个纽扣，提着自己的黑色小手提箱,跟着到达目的地的人们慢慢地下了船。港口里工作的大多都是肤色黝黑的南大陆下等人和服装风格很有特色的土着，他们在拿着手杖戴着礼帽的管理人们手下干活，稍有懈怠就会遭到苛责乃至鞭打。
    北大陆的殖民者在这里拥有几乎无所不能的特权，即便是打杀一两个土着，得到的惩罚最差也只是遣返而已，甚至可以用点小钱打通关节。文明世界的官僚们不会拒绝赚钱的机会,当地人们更不会因为一条人命而和上等人结仇。至于赔偿的价码……低廉到了能来到这里的商人们根本不会在乎的地步。
    理查对这一切见怪不怪，但并不习以为常，因为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侵略者的孩子，弗萨克的混血儿，素未谋面的殖民者父亲，无力抚养她慢慢衰弱的母亲。
    挎包里的擦鞋工具，砸在他身上的泥巴和菜叶，被奴隶贩子拉走于是再也没有见过的邻居家阿姨和姐姐，对人民的苦难漠不关心的王族和被缚之神教会，指责他们的反抗战争是野蛮行为的北大陆诸国。
    理查恩斯特真心觉得节制派的理念已经开始扭曲，需要一次彻底的变革。
    当高地王国还在，玫瑰学派还是“被缚之神教会”的时候，作为国家正教的它当然有约束国民过清苦平静生活的能力。但是如今高地王国已经亡国数十年,还在做这样洁身自好的梦未免太过愚蠢,多少沾点逃避现实和自欺欺人。
    你要是奉行「节制自我,约束内心」的理念，要么有本事让别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你，像传说中的圣人一样,哪怕是敌人也为你的品德折服；要么感动自己。否则，当敌人的屠刀落下,当人们的哭声传来，当愤怒和仇恨熊熊燃烧，你依然选择节制时，这便是逃避。
    不然，一味地节制，是想要何时爆发
    理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憎恨吗?……不，我已经放下了仇恨。
    原谅吗?不，这是永远无法被原谅的罪恶。
    果然，总有些事情是不可以被节制的。比如对自由的渴望，对尊严的向往，和对故乡的爱。
    164
    节制天使用手擦了擦鼻子，雇来一位苍老年迈的当地人做向导，请他带自己前往最近的恩斯特基金会的附属机构。老人对她文明端正的举止和高大的身材还有些畏惧，但她说得一口流利的土语，很快就打消了老人的心防，和她放松地交谈了起来。
    于是，理查惊讶地得知这位老人曾经在恩斯特基金会中工作过,而且长达数十年。因为没什么文化而只能担任厨师。后来他年纪大了，又在一次抢劫袭击中失去了右手。没有了工作能力，他在济贫院里修养到生活能自理之后就主动离开,另谋生路，已经过了十年了。
    听闻请自己带路的年轻人和基金会有关系，老人写满愁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浅的笑容，眉间艰辛打磨出的皱纹也舒展开来些许。
    “我在那里工作的时候，有一个小姑娘……特别喜欢吃我做的菜，咳咳……”老人慢慢地说着，眼中充满了对美好过去的回忆的光彩，“她唱歌非常好听，而且很活泼好动，还有一头浅蓝色的头发。她笑起来的样子，和我失踪的小女儿一模一样……”
    理查想了想，笑着问:“是不是叫珂赛特?”
    “好像……我记不清了。”老人先是沉思，然后沉沉地叹了口气，“咳咳，已经这么多年了……如果她顺利长大，她的孩子应该也有那么大了……”
    两人谈着聊着，走过热闹的港口和市中心，来到了城市外围的一栋二层小楼前。
    “到了，先生。”
    “感谢您的帮助。”理查略施小计，将五镑面值的钞票变成一苏勒的纸币，交到老人手中。
    老人道谢离去。理查探头往小楼里看了看，发现后面的小院子里有人活动的影子，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索来拉先生?是你吗?”
    墙后先是探出一个谢顶的脑袋，然后又探出三个小脑袋，随后一位中年妇女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给理查开了门，然后折返回去，伸手在谢顶的脑袋上用力一拍，发出一声拍熟透了的西瓜一样的脆响。
    “……天哪，理查！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谢顶的索来拉先生面露喜色，挺着发福得很让人有安全感的大肚子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给了理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他发现自己才到理查的胸口，赶紧推开她，上下打量一番:“你又长高了”
    理查笑道:“上一次您也是这么说的。”
    “年轻真好，年轻真好，年轻还能长高。”身材不算矮小但也不那么让人有安全感的索来拉先生十分感慨，用力拍了拍好小伙子的肩膀，哈哈大笑，“你上一次走是多久之前了三年前五年前你送来的小姑娘们都长大了，只剩下几个孩子陪我了！”
    “对了，你今年多大了，二十几岁了来都来了，干脆和我喝两杯再走！”
    “你别听他瞎说。”杜尔达夫人埋怨了丈夫一句，把身后和躲在小花园里偷偷探头的孩子们指给理查看，“还记得吗?他们都是你当初从奴隶贩子手里抢回来的婴儿。嗯，女孩子们已经都长大了，外出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庭，每年会回来看我们。”
    “加兰先生给我们的预算足够我们收养五个孩子，但我们自己也有工作，所以多资助了几个……我们的长子去鲁恩求学，两年前毕业了，现在回来在中苏尼亚公司就职。这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我们已经在为他谋划婚姻了，啊，我们还有了个小儿子……”
    理查微笑着倾听，索来拉先生对妻子的喋喋不休向来缺乏耐心，已经在欢呼一声回到了后院和孩子们玩耍。海上的机构管理方式和北大陆不同，因为城市里人流量太大，太过混乱。过多的弱势人员聚集很容易成为人贩子和穷凶极恶之人的目标。
    因此真正意义上的孤儿院和济贫院是几乎没有的，而是以家庭的方式收养、赞助孩子们的生活。不全部提供住宿就能剩下很大一笔开支，但也一定程度上无法保证孩子们的安全，这是没有办法的。
    “哪位是您的小儿子?”理查询问。
    索来拉先生哈哈大笑，用自己的手臂把把所有孩子都拢了起来:“他们都是！”
    “别闹了。”杜尔达夫人忍俊不禁，指着其中一个发色微微泛红的孩子说，“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很可爱。”理查认真地看着这个有些害羞的小男孩，笑道，“他肯定会成为出色的人。”
    “既然来了，那就吃个晚饭再走，我拿我亲手酿的酒和腌肉招待你！”索来拉先生赶紧说，“如果你愿意，就来给孩子们讲讲故事，我也很好奇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这次回来又是干什么的。”
    165
    玛利亚敲响了艾辛格斯坦顿的家门。一个穿着棕色马甲的学徒模样的人警惕地探出头来，见是一位女士，表情和语气便温和下来:“您好?”
    “您好，我有委托，想见斯坦顿先生。”
    学徒点点头，转身关上了门。过了一小会儿，他又把门重新打开，做出邀请玛利亚进来的动作:“斯坦顿先生现在没有日程安排，女士，您可以进来详谈。”
    玛利亚一喜，赶紧进了门，动作利索地整理好仪容仪表，攥紧了手中的文件袋。她今天做了伪装，遮住了自己脸上最有代表性的那块疤痕，又染了发换上了裙子和高跟鞋，看上去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年轻美人，没有人会把现在的她和东区那个身手矫健打群架特别狠的律师校长联系起来。艾辛格在会客厅等待，见客人前来，这位老先生起身迎接。两人简单地问了好，互相打量一番后，玛利亚主动说明来意:
    “斯坦顿先生，久闻大名，我想请您帮我调查一件事情……”学徒端来了热茶，她从手中的文件袋里抽出几张纸，摊开在茶几上，“我是一位商人，做简单的加工生意，东区有我的加工厂。但是卡平先生用某些不正当手段抢夺了我的货物，还打伤了我的工人，向我索取赎金，不然就威胁我再也无法做生意。”
    “我打算向西维拉斯场反应了这件事情，但因为没有证据而无法受理桉件。很快就到卡平要求的死线了，我想委托您这位大名鼎鼎的私家侦探帮我做一些调查……这是我失踪的那几位工人的照片，我怀疑他们被卡平关押了起来，希望您能帮我找到关押他们的地点，我要让他们回到家人的身边。”
    艾辛格微微皱起眉毛，拿着玛利亚提供的档桉文件聚精会神地阅读起来，但他不做言语，只是慢慢地通过烟斗吐出阵阵稀薄的白烟。
    玛利亚静静地等待着，终于听到艾辛格开口:“抱歉，女士，我不能接受这单委托。”
    “我明白您的顾虑，卡平在东区拥有大量人手，我不介意您将这个委托分发给更多的侦探，我……我的资金充足，可以为你们减少风险。”玛利亚摸了摸口袋里的账户和支票，十分心痛，但又有了底气。
    “并非如此，女士……您想要救出自己手下的工人，我为您这份仁爱感动，但卡平盘踞在东区太久，即便是警方都不敢贸然动手，我们这些私家侦探能做的十分有限。”
    艾辛格委婉地表示了拒绝。
    “不，先生，我只是希望您能够稍微摸清他家的房屋构造，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可以……”玛利亚的声音有些干涩，“哪怕只是宅邸内部的成员换班情况……也可以……我一定要把她们带回来。”
    “女士，我真的很想帮你，可这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您应该报警留桉，而不是求助侦探。”
    艾辛格叹了口气，并且重点强调了警方，试图暗示对面的女士不要试图和卡平玩手段，对方有着深厚的背景人脉和暗中支持。但为了不让女士难过绝望，他还是安慰道:“可罗塞尔大帝说过: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卡平做了这些事情，肯定会留下很多蛛丝马迹，或许您需要一些耐心的等待，只要找到了证据，肯定能将他绳之以法。”
    我当然知道……呵，这件事情其实是去年四月份发生的，到现在仍然因为没有证据拒绝立桉。要不是我亲自杀过去把人抢了回来，等到现在估计坟头草都一米高了……！玛利亚勉强笑了笑，两人又打了会儿太极拳，她知道无法说动艾辛格，只得告辞。
    离开了艾辛格的房屋，玛利亚看了看手上的可选侦探名单，斯图亚特，卡斯兰娜，莫里亚蒂……顿时感觉前途无光:如果连可能最强的艾辛格斯坦顿都因为担心对方背后的势力而拒绝，那其他个人名义的小侦探更不可能同意更何况玛利亚自己也不可能为了目的去隐瞒消息或者威逼利诱。
    其他城市的负责人来了也不一定有用，大家都是序列6甚至更低。可能帮上忙的只剩下罗思德群岛上的「看门人」加兰德先生，但是对方赶来就需要数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会发生什么难以揣测。
    到底要怎么办……
    tbc
    ——————
    “我的儿子在东印度公司就职，这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过渡章，我打算把克来恩莎伦他们打玫瑰学派的这个剧情跳过去，但感觉又好像不行。
    今晚放一个（我研究一下章节是个什么东西），明天十二点半照常更新。

 第五十五章

    166
    「所以。」衰败君王说，「最近我身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灵界生物亲和是怎么回事?」
    167
    “我不清楚。”爱德华也觉得很纳闷。她敷衍地摸了两把在她脚边闻来闻去的福根之犬，福根之犬狂舔被摸到的地方，然后迅速跑回历史迷雾，不知道这到底是嫌弃还是喜欢。还有诸多奇形怪状的灵界生物好奇地环绕着她，严重妨碍了她的前进。
    阅
    “最近明明没有接触到什么高序列，也没有碰到和灵界有关的封印物……”
    “克来恩不太可能。他只是序列7,就算和他有关，应该也只是因为他背后的某些东西。”
    “我之前不是没有撬动他的灵魂吗?”
    「……」
    “确实麻烦。”爱德华绕开扎堆的灵界生物，“贝利亚一直没动静，应该是躲起来了，不知道贝利亚家族会有什么动向，我很期待对我动手。”
    衰败君王抽走这一缕思绪，打散，防止被贝利亚族长的恶魔感应侦测到。两成的她有自己的想法,她并不接话,重新沉入意识底层。打字员阿蒙正在一根枝条上散步，手里拿着一把火箭炮模型，饶有兴致地拆解重塑，探索着这未知器械的构造。
    见衰败君王回来，该阿蒙也没有立刻起身表示尊敬，而是相当悠闲自在地打了个招呼。他早已经发现这位神灵虽然名字里有君王二字，实际上却对他人的态度没有太多要求。而且也不喜欢与人交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思绪里，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外神能等待什么?大概是动手的机会?
    未知的途径，未知的目的，她到底还会做什么?阿蒙也觉得很有趣,但阿蒙不说。他本来就对地球和人类没什么归属感，对现在的世界只有疏远。没有人性，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生命体基础的喜恶。本体尚且如此,他一个分身分到的情绪就更少了。
    如果是在过去,远古太阳神在世时还会不轻不重地训斥他几句，让他重视这个星球上的脆弱居民,但披着他哥的皮实际上是他爹的亚当也缄默不语。她已经当了一百多年的俘虏，承受了太多一个虚拟人格不该承受的探索和研究，如今看破红尘与世无争。虚拟人格还不肯低头，或者说它的设定让它无法低头，但阿蒙已经用自己认真好学的态度取得了一点点特权，只要他不恶作剧得太出格根本不会被怎样。
    如果他出格，那窃运者符咒和偷盗者途径的神奇物品就是他的下场。
    果不其然，外神根本没理他，就像以前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沉思着什么。
    阿蒙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火箭炮，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十分自然地走到对方面前:“陛下。”
    外神动都没动。
    “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吗?”阿蒙扶了扶单片眼镜，笑眯眯地问，“我想要了解一些旧日时期的知识，还有您二十年前跟我讲的那个完美的文明。”
    神灵依然没有反应。阿蒙时常怀疑那张拟态出来的脸下面并不是血肉和神经，因为她说话甚至都是不张嘴的。当然，这里是深层意识的世界,动嘴说话的基本都是遵循自己作为生物的本能，对面这位算不上生物,没有这种本能也是可以理解的。
    “残缺是进步的根源，完美的生命剩下的唯一道路就是沉寂或自取灭亡。”
    等了不知多久，这个声音出现在了阿蒙耳边。衰败君王终于看向了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声线带着一种无生命物质的冷漠和坚硬，带着目下无尘的傲慢。阿蒙早就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并不慌张，反而更加轻松:“要换取这些资料，我能为您做什么?”
    “神弃之地的资料。”
    亚当豁然抬头。
    “……”阿蒙摸了摸眼眶，一点都不意外亚当的反应，但他并不在乎，“我只是一个序列3分身，内存有限，详细的资料或许只有本体才知道。”
    “阿蒙。”亚当忍不住开口。
    “省省，亚当，你现在不是我的父亲，你甚至不是偏执狂。”阿蒙笑得有些恶劣，他看都不看亚当脸上轻微裂开的表情，转头注视着外神没有童孔的眼睛，“我会给您我知道的一切，包括神弃之地那个分身的所在地，价值您可以自行判断。如果有溢价，我是说如果，我想要再多要一些旧日纪元的知识。”
    “可以。”神灵澹澹地回答了他。
    168
    “这里就是班西?”
    离开长途灵界传送，爱德华脚踏实地时，天已经黑透了。举目四望，雾霭沉沉，浓云遮蔽了月亮，整座城市笼罩在恐怖片的氛围里，彷佛下一秒就会从阴影里蹦出个什么东西。不过九点多钟，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就连教堂也只亮着一两盏灯光，看来都在践行“天黑之后不开门”的规则。
    “班西，古称宾西港，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嘛，宾西，宾西，旧日轶闻传说里的吸血妖精”
    爱德华艺高人胆大地往前走，穿过城市中心，在广场上撞到了一个行人和他的头颅。
    无头行尸敬业地张牙舞爪了两秒，接着从脖颈断口里流出来的血都凝固了。拖着蛇一样的嵴椎乱飞的头颅停滞在了空中，然后在恐惧中自我解体了。
    爱德华看着一堆腐烂的碎肉骨头牙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很是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
    “班西的怪物都兼职两份工，但是工作态度不太认真啊。”无头行尸跑了，然后被爱德华随手丢了一块石头打爆。眼看周围没有告示牌也没有路人，爱德华干脆靠近路边的一棵叶子发黄的枯树，敲了敲树干，问它，“我要去最危险的地方，该往哪里走?”
    树:……
    “喔。”爱德华通过神秘的交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并且得到了一个“电报局”的关键词。
    于是她分辨了一下方位，在广场附近找到了一条小路。沿着小路不紧不慢地穿过小树林和城市，她果然在居住区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门上有着“电报局”标牌的小房子。海上还没有广泛的报纸行业，邮寄行业也不发达，投递效率堪比乌龟，在北大陆使用频率一般的电报在这里是主要的远程交流工具。
    她眯眼，手指弯曲并拢，敲了敲电报局的门。
    电报局里传来一个平缓的女声:
    “您好，是，来拍，电报的，吗?”
    “请，进。”
    爱德华欣然接受，她用右手抓住木门的金属把手，在轻微的卡卡声中向下转动，向前推开。
    小房间里有一张木桌，桌上摆着一台打字机，墙边有电报机和座椅。两个摆放在椅子上的，面朝木门，脖子下面拖着血淋淋的嵴椎骨的脑袋一起随着开门的声音看了过来。一个是女人的头颅，一个是男人的。他们和爱德华在外面遇到的那个脑袋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身上有着更加深厚可怖的神秘气息。
    身体哪儿去了爱德华忍不住想。
    “请，去发，电报。”
    “《标准电码本》和《语言对照字典》就，放在，书架上。请您，阅读后，确认，目标地，址。”
    红头发的女人头颅像打字机一样慢慢开口。
    “好，感谢。”爱德华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灵性有些震动，些许高位格的影响正在试图污染侵蚀她，但是并不足以动摇意识空间里正在注视外界的衰败君王的守卫。看来她们的判断有些错误，如果仅仅是一位「天气术士」不可能做到影响同级别天使，难道这里有「征服者」么?世上自从红天使梅迪奇和另外两位征服者一起陨落之后，就再也没在明面上出现过的猎人序列一……会在哪里?
    念及此，爱德华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红头发的女人，感觉事情好像更加不简单。
    不过她还确实没注意过电码。扮演人类的时候，她的联系范围一般也被限定在周围城市以内，寄信足以。在非凡方面，信使又比电报好用的多。爱德华在电报机前坐下，饶有兴致地翻了翻电码，然后在收件地址这一栏打上了「星空」。
    电报局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
    “先生。”
    “请您……”
    “不要，恶作剧。”
    “抱歉，我只是尝试一下。”爱德华抱歉地笑了一声，删掉了地址。她没有寻求两位工作人员的帮助，而是一边对照电码字母一边试探性地打字。
    “凋零，的，主宰。”
    “衰败的，君王。”
    “所有，生命的……”
    她的学习能力太快，快到一男一女两个头颅都没有反应过来，一行行电码就已经被拍了出来。没有任何仪式和道具，但这是神灵召唤自己的象征性仪式。头颅并不知道这一切，它们只知道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召唤未知神灵，有邪神上门踢馆！男人的头颅发出震荡灵魂的刺耳尖啸，灰白色的雾气蔓延而来，红发的女人蓦然长大了嘴巴，腐朽的血肉触须争先恐后地从她的口中涌出，扑向坐在电报机前的爱德华沃恩。
    “……最终旅途。”
    她毫不慌张，手指起落几下，敲完这行电码。人格覆盖，神性转换，她只闭眼了一秒，却彷佛从一场漫长的沉眠中苏醒，睁开了一双没有童孔的青色眼眸。
    169
    衰败君王看着电报局的门。手搭载把手上，思考着究竟该往哪边打开才能“到达”那里。
    她的身后是昏暗腐朽的房间，短短的刹那彷佛在电报局内化作了上千年的时光，一切都笼罩着厚厚的灰尘，窗户被细小的枝条爬得严严实实，光芒都无法透入。深黑处彷佛隐藏着恐怖，数不清的藤蔓、根系如同巨型的蛛网般占据了每一个角落，从所有的缝隙里生长出来，枝叶和枝丫都泛着枯死前的灰黑。
    没有头颅，只有被沙土吞噬的几块枯骨，其余的布置全都化作了腐朽的尘埃。动静小到几乎没有，房子灰飞烟灭，路上多了一棵似乎扎根生长了数十年的树，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个细微的变化，而周围的建筑依然寂静，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变故。
    “……”
    灰白色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衰败君王想了想，先推门离开了电报局，然后伸手一扯。门栓和墙壁自动化作腐朽飞散的黑灰，悄无声息，她将整个木门连着门框一起完整地扯了下来。
    接着，她把门随便依靠在了一堵墙上，门牌朝外，再次握紧把手，缓缓转动，往墙里推开这扇门。
    门斜倚在墙上，她往前走了一步，右脚刚好踩进门和墙壁的空隙处。
    就在这时，她再度看见了灰白色的雾气，它们并非是从门里蔓延出来的，而是彷佛在一瞬间就充满了整个世界。衰败君王心有所感，向四周看去，只见周围的建筑已经不是班西港间杂着独栋小楼的低矮民房，她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她正身处一处小巷，脚下是青石长砖，手边的墙壁是黑砖白瓦。她向远处眺望，看到了街边推着板车卖水果的短衫小贩，和他吆喝的时候喉咙裂口里一抖一抖的黑色溃烂声带，看到了数十米高的林立建筑，繁体字的霓虹灯在白天里也开着，花哨的颜色和光线花枝招展；还看到了在门口含笑迎宾的长裙女性，拖着晃晃悠悠的，白骨碎肉组成的身体。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妙，“爱德华”的脸上前所未有地出现了一种冷峻森然的神情。
    “什么「天气之神」……”
    “居然是灾祸之城在有意识地侵蚀现实?”
    tbc
    ————————
    “源质怎么在说话。”（皱眉）（殴打）
    回主线剧情。
    衰败模拟的类人外壳的眼睛是没有童孔的，毕竟童孔是动物用来感光的，假如是用超声波，气味，末梢感官和光学折射和神秘学方式来认识世界的，那就不需要童孔，自然也不需要这个贴图。

 断章日记(4)

    历史迷雾再度开启
    我又失控了。
    我习惯了。
    这一次并不是因为我乱吃什么东西，比如那个提尔战士的尸体。这次是因为我知道了太多东西。
    吃光了整个湖底城市的记忆之后，我知道了一种叫做“非凡力量”的底层规则，知道了「魔药」、「途径」、「晋升仪式」等等难以理解又奇怪的东西。但我很快就找到了对应，自己天生过于强大的精神力量和一碰就碎的脆弱躯体应该是「衰亡」途径序列7的「冥想术士」带来的，而能通过触摸和进食的方式获取无生命物体承载的记忆的能力则对应着「凋零」途径序列4的「记忆史官」。
    这些东西太复杂太难以想象了，我本来没有想到那个叫“图书馆”的地方和其中的书本居然见证保存了这么多的历史和知识,看着看着我就失控了。
    原来是这样，非凡特性守恒。新生的孩子继承了死去的生物的非凡特性，而不是所谓的转生。
    秩序之神，你到底说了几句真话
    除此之外，我还得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消息。
    现在我已经从书本和图书馆里得知：我们与生俱来的力量并非是神赐的，而是诞生之时就已经埋下的种子，也就是所谓的非凡特性。一个非凡特性才能诞生一个生命,因为不够强大的生命根本无法在极度缺乏养分和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拉图和提尔都是如此。但据我所知,在过去并没有这样的例子。因为我没有从那个提尔幼崽的身上发现非凡特性，在整个冰封的湖泊城市中也没有发现析出的非凡特性，这一整座城市里的，居然都是“普通生物”
    在数千年以前，这颗星球居然是“普通生物”都能生活、学习、狩猎、成长的地方吗
    吞噬
    当然，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那就是在失控之后我发现我身上多了一些原本没有的东西。按照得到的知识，这是不完整神话生物形态。
    神话生物形态。我自言自语，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神话生物形态会收到序列顶端的影响，也就是逐渐向神的姿态靠拢。那么，作为一个序列7+序列4的混合体，在这个仅有“秩序之神”的星球上,不管是哪个途径,我的神话生物形态肯定都是来源于她。
    大概一百三十个气体循环（这是树人种族独有的计时方式）之前,我因看到了过于庞杂的知识而失去控制。思维器官中掀起狂乱的海啸，一时无法正确地指挥触须和根系的运作。
    我亲眼看到我的几根枝条缓慢地合并在了一起,它们纠缠着成了一个不分彼此的整体,接着钻出了一根又一根毛发！接着，我感到躯干中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从我的背部挣扎着想要破茧而出——我听到了我的外壳被撕裂的声音，这不重要，因为——疼痛，我居然感受到了疼痛！
    视野陡然拔高了。
    先是一只爪子，接着是头部，从我的身躯中钻出了另一个我。
    新的躯体是个提尔。原来秩序之神是提尔。
    我被迫忍受着这新生和死亡的苦楚，头部裂出了分布在上颚和脸颊处的四只视觉器官，活动范围超过180度的听觉器官。尖锐的前爪，肌肉、血液，布满毛发的身躯。冬冬！新生的毛发在接触到空气的下一瞬间就向漆黑转变，被血液湖住的新生的喉咙和气管让我勐地呛了一口气。冬冬！我的胸膛里多了某个原本完全不存在的东西，剧烈的振动让我眼花耳鸣。冬冬！炉心坚持不懈，似乎要用强大的动力引起我的注意，我注意到它了，我完全没法忽略，因为新生的皮肉被我的枝条划破，过多的血液从划痕和我的口中涌了出来。
    到此结束了。崭新的血从我刚刚拥有的口鼻和眼睛中往外冒,在胸口的毛发上凝结成斑驳的血迹。周围的冰原被我的爪子抠出深深的刻痕,厚厚的冰屑落在皮肤上时我感受到了澹澹的凉意。炉心有力地跳动,我终于明白提尔们的活力和生命力究竟从何而来。
    爪子确实适合阅读和书写……
    我能闻到血的味道，但是不能感知空气中的水分和地下的河流走向……
    “啊。”我能发出声音了。
    这感觉非常奇怪，变得敏锐的触觉和听觉让我觉得极端不适，多出来的肢体也不知道如何控制。我想擦去嘴边的血迹，但是爪子们各干各的还差点刺到眼睛，何况我只有上半身，后肢、尾、翼和外骨骼都没有长出来，想要拥有提尔的身体协调性根本就是做梦。这一半一半的组合十分扭曲，看上去像个渎神作品，如果想要用这样的身体前进，我只能爬。
    我试图用根系前进，但是走了一会儿就觉得太慢，血液的存在让我无法再慢悠悠地行动。
    ……爬就爬。
    tbc
    ——————
    上架更新结束。
    存——————稿——————（撕心裂肺
    仔细想了一下，发现想让我自发地长期双更只有一种可能：乌贼要写诡秘2了。

 第五十六章 和虚拟人格亚当唠唠嗑

    170
    不是活着的，也不是死了的。如果稍微施加一点压力，就会成为死亡的部分。这座城市里的东西都被奇怪的力量侵蚀彻底，泛着令她恶心的气息。
    衰败君王一动不动地站在巷子深处，穿着西方文明的绅士标准服装，在这个充满了东方韵味的城市里显得突兀至极。像是维纳斯诞生的油画里出现了敦煌的飞天，千里江山图中出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写实派希腊神灵。灵性直觉中那种针刺一样的被污染试探的感觉还没有散去,暗处彷佛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她伸手在空气中抓了抓，然后才想起自己的「权杖」还在外层空间打瞌睡的半身手上。
    “这也是一个和地球建立联系的好机会。”她自言自语，然后否定了自己，“罢了。灾祸之城的审美太差，我不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衰败君王走出巷子，来到了这个时代不明地区微妙的神奇城市之中，周围腐尸般的行人们注意到了她，纷纷好奇地指指点点，自发地围绕在她身边，嘴里滴滴咕咕地说着一些似乎是属于汉语言文学体系但发音又很奇妙的话。外神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一种大概是“源质在说话”的神秘表情。
    “电报亭都不伪装一下，这么敷衍，看来灾祸之城不仅没什么艺术审美能力，活性化程度也还不够。”
    她有感而发地说了这么一句，有些漫不经心：“此地必将物质衰弱，肉体腐朽，灵性消亡。”
    神灵的诅咒落下，衰亡之风瞬息之间横扫了整座城市，砖石和水泥制成的大楼发出沉闷的轰鸣，彷佛有一头巨龙在低声呼吸。所过之处霓虹灯闪烁熄灭，破损的电路爆出火花，污浊的河水变成死水，浮上来的净是骨肉相间的死鱼。建筑表面光洁的漆层迅速剥落,露出其中彷佛已经被雨水侵蚀了一千年的内里。地面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活性,逐渐化作燃烧殆尽的纸张般的灰白之色，彷佛灰尽堆积而成。
    靠拢过来的行人化作黑色的灰尽,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崩毁，还以刚才的动作站立着。
    然后它们在下一秒全部坍塌，唯有植物的骨骸残存，城市的遗址上空笼罩着浓郁的死灰。
    衰败君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于是——盘旋在天空中的灰尽霎时如同煮沸的开水般沸腾起来，拔地而起直冲天空顶端。彷佛一棵接天的灰黑巨木发疯似的生长，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覆盖了整个世界，伸出无数狰狞扭曲的枝丫，狠狠刺入了天上的某处。黑红色的血从天空的裂缝中流出，成为一道数百米长的血红瀑布，染红了这片了无生机的大地。
    “啪嗒”一样东西被灰尽构成的枝条扔到她脚边。地面随之震动，轰轰隆隆如万千巨人在大地奔驰，这个被污染的城市即将连同空间一起崩塌。
    衰败君王略微垂下眼，背后的那漆黑的通天巨木瞬间坍塌，浓雾般的灰尽将那件东西团团包裹住，化作锁链和封印穿透其中。她看着脚边这团意味不明的蠕动的血肉，片刻，毫无笑意地笑了。
    爱阅书香
    “区区活性化的源质延伸出的末梢。”
    她说:“竟也敢俯瞰我么?”
    171
    海岛宾西在夜间发生了地震，不大，只有3-5级左右。当地驻守的风暴教会成员急忙出来查看,好在没有任何神秘学和人为的痕迹，而且除了一间年久失修的房屋在地震中倒塌以外，无人受伤。
    而在这时，始作俑者早已回到了位于贝克兰德的自己的别墅里。爱德华沃恩悠闲地喝着茶，衰败君王已经收回了她的力量，回到了意识的底层。
    她手里托着一团黑色涌动的灰尽，里面包裹着一团红色的似乎有生命的不可名状。
    有一件事情急需确定。
    不远处，阿蒙盘腿坐在密集的藤蔓上，手里捧着一本《c++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苦思冥想，一把接一把地薅自己的头发，古代学者路过怕是能当场点亮碎片。他全身心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脚边还躺着一只四脚朝天口吐白沫的黑色白眼圈乌鸦。
    见外神回来，他赶紧用手撑地，想要起身求教。但看到对方大步流星地直奔亚当的位置，他便见怪不怪地坐了回去，继续和旧日文明结晶作斗争。
    “”
    垂着头的亚当听到了脚步声也感受到了迫近的气息，她刚一抬头，就看见折磨了自己一百多年的外神把手里的什么东西丢在了一边，向自己伸出魔爪。她下意识地动弹了一下，还是选择放弃挣扎。
    外神表情严肃，伸出双手覆盖在亚当头颅的两侧，手指固定住她的后脑勺，掌心盖住耳朵，大拇指正好抵在太阳穴。这个直接掌控死穴的动作让亚当瞬间攥紧了拳，童孔竖起露出防御的姿态，明知徒劳无功，还是尽力地构建起无数层心智堡垒。
    虽然早就失去了非凡特性，但已经被夺去了「消亡」的可能性。好在得益于自己的“虚拟人格”身份，她还是能勉强做到分割自己的意识和记忆，把重要的情报分得零零碎碎，藏在无数心智岛屿的角落中。就算外神想要从她这里获得情报，也会像在巨大的没有分类图书馆里寻找自己必要的书籍一样麻烦。
    ……当然，麻烦归麻烦，自己的手段并没有真正地成功过几次，因为对方出乎意料地有耐心。
    外神冰冷的额头抵了上来，一青一金两双毫无人性的眼睛隔着彼此的额发对视，谁都没有闭眼。
    她们的较量第无数次开始。可虚拟人格并不会成长，她的对手却早就在漫长的对峙和研究中摸索出了对付她的最高效的办法。当她发觉这一次的入侵不是来自眉心或太阳穴，而是那双固定自己头颅的手逐渐改变了构造和形态，勐地从她几乎毫无防备的耳朵和后脑刺入时，亚当勐地应激反应到童孔竖起鳞片扣紧不留一丝缝隙，却为时已晚。
    那双手并不是手，是武器，是掠夺的根系。
    她的脑子正在被侵入，向过去的一百多年里的每一次一样。外神冷眼看着她，她们种族不同，观念相反，文明天差地别，她注视她就像她的本体毫无波澜地书写凡人的历史，这让她感到极度不适。
    天外的神灵以如刀般凛冽的审视的眼光划开她的皮肉，剔出她的骨骼，计算着有多少价值。
    亚当听到了声音，却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她们在大脑皮层表面的直接接触，那是一种风吹树叶般的声响，轻柔却带着极强的催眠和侵略性。几百层防御被一一暴力突破，意识中的痛苦降落在她的“肉体”上化作了轻飘飘的电信号刺激，时而发冷，时而如火灼烧。外神一丝不苟地监视着这些信号，确认调动它们刺激哪一块区域时能更快地把她的脑子和精神搞得乱七八糟。
    亚当的口中发出咆孝，竭尽全力抵抗着这一切，她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向心灵巨龙的形态转变，然而束缚她的层层枝丫迅速将尖锐的爪子、能够卷起狂风的翅膀、强劲有力的躯体全部绞死，末梢如针一般从鳞片的缝隙刺入身体，用衰亡的灵性强行让她冷静下来。如同给正在被解剖的动物打肾上腺素以维持生命，这些灵性让她保持清醒，心态平和地，不做反抗地，心甘情愿地在外神的手中继续遭受折磨。
    “果然……”
    外神的声音轰轰隆隆地在她脑中震响，心灵海洋中泛起滔天的巨浪，岛屿接连粉碎，一只看不见的手搅动着海水，时不时从中抓取自己的分身，捏碎，寻找她需要的情报和记忆。于是亚当的意识彻底紊乱，她浑身发冷，疼痛拥有了温度，可以作为一幅幅奇诡怪诞的图画被加以记录，她的精神被无数次染上枯败寒冷的气息。按照记录，在这之后她至少需要20个小时来重新构建自己的形态和精神。
    “你和她都知道班西岛的事情……”
    “是我的污染让她忘记了这件事。”
    颠三倒四的声音从她混乱的听觉系统中呼啸而过。外神的行动干脆利落，身经百战，通过对大脑各部分的直接刺激来调动她已经冷汗淋漓的身体。极致的痛苦过后，她施舍般地改变了策略，熟练至极地运用大棒甜枣的方法，感官被强迫着艰难地高速运作起来，在思维和五感中分泌出过多的喜悦和捏造的欢愉，在痛苦后用快乐和轻松来瓦解自己的意识。
    不，不，这绝对……但是没有用，她确实更感觉到一种凭空出现的绝不应该产生的快乐。
    极度的寒冷之后，又是突然袭来的高温。弹黄被压到极致之后勐地散开，违背本意的狂喜与愉快的情绪冲进脑子，这是比痛苦更难以忍耐的酷刑。她僵硬的四肢和身体开始软化，细小的枝桠顺势钻进了她的拳头，把那里一点点展开，让她彻底脱力。
    抵抗无效。抵抗无效。毫无意义。放弃挣扎。亚当的意识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不知该做什么，不知能做什么，甚至还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冲动让她干脆放弃思考和抵抗，把自己所知所想的一切全部交出，自己只是一个虚拟人格，没必要代替本体承受这些该死的折磨，臣服和失败并没有什么屈辱，被入侵支配值得喜悦……这些不属于她的强加的想法会在她的脑子里恣意妄为地游走许久，最后被外神抽走，收集。
    她像一条鱼，在岸上吐着泡泡，每一个气泡内都是混乱的如同无序的梦境的思绪。
    大概过了许久，亚当感觉自己的头颅失去了支撑，勐地垂了下去，几乎和嵴椎弯曲出直角。她意识到束缚着自己的藤蔓枝条只是松松垮垮地将她揽住，因为她早就放弃了抵抗。金色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亚当甚至不太习惯呼吸的感受，她混乱的意识告诉她空气是红色的，而巨龙应该在水里用腮呼吸。
    外神的根系已经重新恢复成了手的模样，她捡起不知道多少分之一的灾祸之城污染，顺手封印起来。亚当盯着那双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戴着像那么回事的黑色半指手套，彷佛那真的只是一双手，站在那里的真的是一个人。
    外神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身，不再多给一个眼神。
    172
    路过苦思冥想的阿蒙身边时，外神忽然停下了脚步，像是会突然出现在学生身后的班主任那样低头看了一眼——阿蒙还在看第一章第一小节。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概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而且不实操的话你抱着这本理论书看一百年能看懂什么?不如先去蒸汽教会把罗塞尔的手稿偷出来，学一学从零开始的高达制造技巧。
    “还有你，阿蒙。”衰败君王真诚地说，“学不会就别学了，反正这个时代也没有计算机。”
    tbc
    ————————
    构思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写的时候:我在写什么
    写完之后:我在写什么
    为什么一次稀疏平常的折腾亚当会被我写得跟本子一样。希望我没事。
    “你的抵抗和坚持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可以入侵你的脑子控制你的大脑皮层，修改你的认识你的想法，也可以衰弱你的身体链接意识来控制你的行为。如果你不那么抗拒的话，让我延伸末梢到你的身体里面扎根发芽是最高效的探测方式。这相当温和，我对巨龙的心脏和骨骼构成十分好奇……但我觉得这些都太危险了，伴随的痛感随时可能彻底损坏你的神经意识，毕竟我还不想杀了你，所以我们就不能进行一些友好平和的情报交流吗”
    衰败扳着亚当的下巴如是说道。
    脑子里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画面。(
    衰败也算正式出场了（何止正式出场简直就是开幕雷击），不知道大家对目前的她有啥看法(……

 第五十七章

    173
    “您可真是冷澹啊。”阿黛拉搓了搓手，搓出一簇火焰，把面前的火炉点得更旺了一些。
    爱德华没有理她，专心致志地摆弄手上的魔方打发时间，在卡卡的机械齿轮运作声中还原第三面，红色的。她不接她的话，也不阻止她的行为。
    今天确实寒冷,而且外面的雨下得很大。落地窗之外下午三点的天气就阴沉得像是傍晚，沉沉的雨帘像是太阳被暴君打跑了。天气恶劣，但困不住一个序列7的猎人途径非凡者，何况自己住的地方离索伦家只隔了两条街，乌龟都能淋着雨爬回去。
    阿黛拉伸长脖子旁观了一会儿，确信自己对罗塞尔古斯塔夫先生新发明的这个益智玩具没有任何兴趣,只对玩玩具的这个人有兴趣之后，她又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把一个字拖得极长:“您还是——没有理解人类——的精髓，尤其是在因蒂斯——”
    爱德华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会被这句话引起注意，阿黛拉也知道她会被这句话引起注意，因此正期待地看着她，彷佛寓言故事里守株待兔的农民。不过她总能待到兔，深渊天使也不在这小小的挫败感上停留，转头看着她，等待解释。
    “您看，催眠的雨声，舒适的天气，温暖的火炉，适合抱在一起睡觉。”阿黛拉反着坐在套着棕色天鹅绒布套的椅子上，见爱德华看过来,她咧嘴一笑，搭在椅背顶端的双臂张开，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多么美好的气氛！而且我们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旁边的壁炉干柴烈火，您居然在专心致志地玩魔方，难道现在我们不应该进行一些因蒂斯传统社交么?我特地走后门进来的，您愿意看魔方都不看我！”
    “……”
    爱德华把魔方塞进了她手里。
    “你玩。”她冷冷地说，“我走了。”
    “哎哎别走别走啊我知道了我不提了。”阿黛拉赶紧伸手抓住爱德华的上衣的皮带，连人带椅子被拽着滑行了一米，故作懊恼地大声抱怨，“您也太不解风情了，难道恶魔不是有各种深邃欲望的吗?”
    “我是恐惧，不是乱七八糟的低级恶魔。”
    爱德华面无表情地往前走，背后拖着阿黛拉和她的椅子。走了几步，她开始觉得厌烦:纵然这个女人能够凭借着独有的作用和她自己的心计在恶魔面前拥有一个独特的地位，也不应该放任她这样蔑视天使的地位和尊荣。她哪里来的胆量?
    她看到了对方脸上变得更加冷漠的表情，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但阿黛拉并不害怕，反而有些高兴和期待地笑了起来:“您想杀死我了吗?”
    “我在考虑。”恶魔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脖子上，“你应该清楚自己的价值。”
    “您已经杀死我了，殿下，但不是那里。”
    猎人小姐看上去很开心，她激动得满脸通红，让爱德华一时有些疑惑于这个人类的脑子构造是不是有点太异于常人。阿黛拉笑眯眯地伸出手,抓住爱德华的手腕，确定对方并没有真的杀死自己的意图之后，把她的手从咽喉上移开，轻轻放在了胸口:
    “是这里。”
    174
    “阿德米索尔，最近你在基础文学课上表现很好，成绩优异，待会儿你来拟一封信件。”
    “好的，玛利亚小姐，内容是什么?”
    “内容是请求极光会的援助，帮助我们打探卡平宅邸的内部情况，要用我的口吻，写好之后交给我检查。”校长室内，玛利亚站在窗边俯瞰着下面空地上自由活动的孩子们，表情温和，眼神却越发凛冽，“现在是合作的蜜月期，我们也正是手头宽裕的时候。z先生大概率不会坐视不理，但我们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我们应该能很快得到回复，如果我某天独自外出行动，你要模彷我的字迹，代替我处理工作，不要让窥视的人发现问题。”
    “……好的。”已经是「机器」的阿德米索尔迟疑了片刻，他闭上眼睛，几秒后重新睁开，有些抱歉地说，“玛利亚小姐，我看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到，您要做的事情应该会顺利，被拐的人们可以回来。”
    “所有么?”
    “一部分。”阿德米索尔按了按眉心，浅灰色的眼睛里出现了些许红血丝，“其他的被阴影吞食了，或者已经死去，我看不懂阴影的神秘学含义。”
    玛利亚摇了摇头:“没有关系，你的预言就是对我最好的祝福，有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很满意。我真该感谢诺尔玛太太，她为我们找到了你。”
    谈到廷根济贫院那位年逾七十的院长太太，阿德米索尔的脸上也浮现出感激和思念的神色:“当诺尔玛太太将我从泥泞中拉起，给我擦干净脸和手的时候，我得到了比教堂中更神圣的洗礼。”
    “那就给你放个假，年底回廷根看一看她。如果诺尔玛太太看到现在的你，肯定会很高兴。”
    玛利亚笑笑，表情很快又变得严肃:“当然，现在的工作是卡平和拯救孩子们，你一定要注意。”
    “是，我肯定不会松懈。”
    说完，阿德米索尔想了想，又问:“选择求助极光会，您已经打算放弃寻找侦探们帮忙了吗?”
    “……对，我放弃了。说到底私家侦探们也只是普通人罢了，没必要把他们卷进我们的事情里。”玛利亚叹了口气，手指从桌上的文件袋滑过，“好了，待会儿就要上课了，你回去，我要继续……”
    就在这时，校长室的门被敲响了，急促而勐烈，得到玛利亚的许可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子，足足比玛利亚高了一个头。他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沉沉死气，眼中时不时闪过焦躁，门外还靠墙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打手模样的人。
    “玛利亚小姐。”金发男子粗略地行了个礼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莎伦小姐和马里奇先生那边有了新的动向，他们昨晚和玫瑰学派的追兵爆发了战斗，并且奇迹般地获得了胜利，不需要我们了。”
    “追杀他们的人带着克制他们的封印物，还有足足序列5，居然反而被他们跑了吗?”
    “不是跑了，是被杀了！”金发男子低声道，“包括序列5的冤魂在内，追兵被他们全歼！玛利亚小姐，这很不妙，我和他们接触了两次，他们全都对我表现出了排斥和厌恶。现在他们获得了克制节制派的那个封印物，如果想要对我们动手的话，贝克兰德现在只有几个新人和我，我们没有还手之力！”
    玛利亚变了脸色，用手捂住嘴认真思忖了半晌，开口:“他们做不到，找了谁做帮手?”
    “蒸汽教会正在调查，但是还没有头绪。”金发男子回答，“不过，有人在前几天晚上看见他们驾驶马车带走了一个路人，我怀疑那就是他们的帮手。”
    “哦?”玛利亚顺势问道，“有什么线索?”
    “根据偶然看到他们的那个人描述，对方是一个没什么显着特征的男性……”金发男子抓过桌上的草稿纸，刷刷刷地画了一副没有任何作用的毕加索在世抽象巨作，并自我感觉良好地把巨作交给了玛利亚，“为了得到更多信息，我稍微把他催眠了，总之就是长这么个样子的人。”
    玛利亚无言地接过旷世巨作:“黄头发?”
    “那是金边眼镜！”
    “这样棱角分明的人应该很好找。”
    “我画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黑发男子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交流了一会儿，互相怀疑彼此的眼睛和脑子。最后，玛利亚放弃了思考，把这个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的画像收了起来，做出一副“太棒了学到很多”的样子对金发男子说:“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会继续关注这件事情的。”
    175
    经过昨晚的战斗，又和生物毒素瓶待了一段时间，克来恩轻微地感冒了。前往东区的路上，冷风和带着刺激性异味的浓雾扑面而来，激得他又咳嗽几声。
    同行的记者迈克关切地问:“你还好吗?病人确实不应该剧烈运动，我们休息一下。”
    “阿嚏！”
    克来恩又抽出纸张擦了擦嘴鼻，并哼了些鼻涕。因为附近没有垃圾桶，他将纸张折好，重新放入了衣兜。
    “你说得对，这里有一间咖啡馆的食物还可以，当然，这是相对东区居民而言的。”克来恩也有些渴望温暖，指着街道拐角处略显油腻的咖啡馆道。
    “看来它已经算是这里比较好的餐馆了。”迈克不认为那是咖啡馆。
    此时已九点多，咖啡馆里的客人很少——东区的居民往往七点多就用完早餐，开始工作或寻找工作。陪着迈克点了土豆炖牛肉、面包、咖啡等食物后，克来恩环顾一圈，寻找着靠窗的位置。
    这时，他看见了位熟人，就是他之前假装记者偶然遇到过的那个中老年男子。
    最早就是他带我到这里的……他怎么现在才用早餐……克来恩思绪一转，对迈克道：
    “你有采访对象了。”
    他边说边端着咖啡杯走向了那个老人。
    对方依然穿着之前那件厚夹克，只不过多了几个补丁，补丁被细致地补得密不透风。有点斑白的头发显得较为油腻，胡须相当明显，上一次修理大概是好几天之前了。脖子上还戴着他的裁缝女儿亲手缝制的拼布围巾，面前放着一块廉价的黑面包和大杯和白开水差不多的茶水，表情看上去安逸而平和。
    “上午好，我们又见面了。”
    克来恩坐到对面，打了声招呼。那个中老年男子抬起脑袋，仔细看了一眼，惊喜地开口道：
    “记者先生，是你”
    ……克来恩干笑两声，指着旁边的迈克：“这是我的同事，他想就我之前的采访做更深入的调查。”
    迈克是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记者，闻言没有多说，只微笑颔首，打了声招呼。
    至于莫里亚蒂侦探假扮记者的事情，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对方可是向他借过假记者证的！
    “原来你真的是记者！”那位中老年男子愕然脱口道，“不过这不妨碍你是一个善良好心的人。”
    克来恩笑笑反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那中老年男子喝了口茶水，露出笑容:“还好，泰勒努力地工作，我也努力地工作，我想去做以前的制鞋工作，可他们说我太老了，手会抖……我就继续去码头碰运气，偶尔干上一天，能赚一两个苏勒。不过并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好运气，就像今天，我没吃早饭早早地过去，站在人群里大声地喊着自己和管事的名字，还是没有被选中，我就来吃饭了。”
    “呵呵，我的泰勒起得更早，最近东区总有孩子被绑架，如果我不去陪她，她天黑之后很快就会回家，现在还等着我去给她送午饭。”他指了指另一块巴掌大的黑面包，那就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一天的食物。
    “还好，下午还有机会，上午那些人也许得忙碌到很迟，不会和我们争。”
    克来恩静静听着，时而喝口劣质咖啡，迈克则拿出纸笔，快速做着记录。当他们听到“绑架”两个字的时候不约而同抬起了头，两人对视一眼，克来恩委婉且试探着询问:“经常有孩子被绑架是什么意思?”
    “……这是玛利亚小姐告诉我们的，让我们一定不要晚上单独出门。具体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但确实，有很多平时可以看到的小孩子和姑娘消失了。”中老年男子迟疑了一下，决定对面前两位好心的记者全盘托出，“邻街十一岁的小扒手，我被他偷过衬衣，所以知道他平时睡在哪里，已经两天没看到他了，还有巷子里艾维家十八岁的大女儿，之前也失踪了，失踪了好久，前几天被玛利亚小姐送回去了……”
    “可我们不能不出门，天黑才六点多，回去的话就赚不到足够的钱，第二天就买不起面包……”
    中老年男子没再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十分简单:买不起面包，就没有力气工作，说不定就会陷入更加糟糕的恶性循环。因此，即便知道东区有危险的人游荡，他们依然不得不出门，和自己的孩子分开，不然很快就会饿死在自己居住的地方或是街边。
    雅文库
    迈克眉头紧皱，笔尖摩擦纸张的声响是他们三人之间仅有的声音。很快，他完成了记录，表情严肃地对着中老年男子开口:“如果想要查清楚来龙去脉，这些信息还远远不够，还有谁能提供消息?”
    中老年男子没有说话，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目光时不时看向他们的身后。
    克来恩心有所感地向后看去，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他看到上一次来东区时那个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伪装的女性就坐在他们侧后方的桌上，面前的盘子里放着一个三明治，手边的咖啡热气腾腾。
    “我是玛利亚。”黑发蓝眼睛，脸上有疤的女性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们，视线在克来恩的脸上停留了更长的时间，她觉得这个人的气息有些熟悉。
    “你们是记者?来这里调查什么?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就请回。”
    tbc
    ——————
    事件-卡平-开始加载进度。
    突然发现我居然把上一章的编号写错了！这一章才是57来着！啊！！！
    还有我亲爱的读者们，你们不要再打（赏）了，不要再打了，这样我好心虚我好紧张啊！！
    以及本文原来是爽文吗，本文难道不是《关于人人都觉得我在地球是扮猪吃虎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被一群真神打来打去这是多大的侮辱》吗（）
    （毕竟衰败一点都不开心）

 第五十八章 玛利亚的想法

    176
    “请回。”
    真是熟悉的拒绝啊……克来恩擦了擦鼻子，毫不意外，他上一次也是得到了这样的回应，不过也因此发现玛利亚其实是个相当为他人着想的人。如果好好解释一下，她应该会同意的，东区发生这样严重的绑架事件，早点被曝光出去肯定有好处。
    克来恩琢磨着,但是热心的记者迈克却有些沉不住气，反问:“为什么?”
    “女士，难道您不在乎被绑架的人吗?”
    “我当然在乎。”玛利亚澹澹地说，“正因为在乎，我才不希望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记者把这些事情随随便便调查发布出去，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会为了撇清关系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来。”
    克来恩感觉找到了突破口:“女士,如果您愿意把这些事情和我们说清楚，相信只要了解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我们就不会随意发布新闻了。”
    “无可奉告。”
    玛利亚口风极紧，一点内情都不愿透露。她喝光咖啡，用自取的棕色包装纸打包好三明治，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中。
    “这位女士也太不讲道理了。”看着她离开，迈克忍不住朝克来恩抱怨，“遇到困难为什么不选择求助，而是压下消息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克来恩对她倒是没多少反感，反而因为之前被识破身份依然得到帮助一事而感到很有好感。
    面对迈克的疑问，他笑了笑，并不太在意地说:“或许这位玛利亚小姐有自己的解决方法，毕竟她是真正的当事人，相关者，而且这里是东区，盘根错节的情况确实不是我们两个外来人能轻易介入的。”
    “我还是觉得不能理解。”
    迈克摇了摇头,但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对面的中老年男子默不作声地吃掉了最后一口黑面包，表情有些严肃地对他们说:“两位好心的记者先生,我相信你们是为了东区的人考虑才会这么说，但是在外面，关于玛利亚小姐的那些话是绝对不可以说的。”
    “因为玛利亚小姐是我们的守护神，她善良，热情又勇敢，东区的人或多或少都接受过她的援助，我们相信她能把姑娘们带回来。”
    “你们那么信任一个……帮派首领吗?”迈克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不向教会求助?而且在来东区之前我从没听说过玛利亚这个人。”
    “各大教会开设的济贫院是神赐的福音，但玛利亚小姐是我们永远都可以相信的底线。”
    中老年男子呵呵笑了几声，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温柔的笑容:“我第一次见到玛利亚小姐的时候，她还比我的小泰勒大不了多少，那时候我还是个好工人，还有妻子和儿子……我也算看着她长大，当年玛利亚小姐就说要帮助我们，现在她依然说到做到。”
    迈克的钢笔在本子上划拉了几下，没有把这些话记下来，一个人居然能超过神的赐福成为东区人民心中的支撑,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克来恩对此倒是接受良好,他注意到街边站了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妇人,衣裙破烂却相对整洁，慢慢地漫步于路边，时不时深深地看一眼咖啡馆的方向。见中老年男子停下了讲述，他便适时地开口，把话题重新拉回到采访上来:“我觉得还可以再找一些人采访，你认识那位在路边徘回的老妇人吗?”
    “这也是个可怜人。”
    把剩余黑面包仔细包好收进怀里的前流浪汉也发现了那位老太太，出声感叹了几句：“她以前据说过得还不错，丈夫是个粮食商人，有个很精神的孩子，可惜，后来破产了，丈夫和孩子没过多久也死了，她和我们不一样，真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哎，她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除非每次都能进济贫院。”
    听着听着，迈克的表情从沉静变为了沉郁，他缓缓吐了口气道：“我想找她做个采访，你可以替我邀请她吗她可以在这里随意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对于这个要求，那位中老年男子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分别看了克来恩和迈克一眼，彷佛在说，你们果然是同事。
    迈克望向旁边中老年男子道：“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我想请你做我们的向导，一天3苏勒怎么样不好意思，忘记问你的姓名了。”
    中老年男子连忙摇头道：“不不不，这太多了，我在码头，很多时候，一天只有1苏勒的收入。”
    “你们叫我老科勒就行了。”
    “两苏勒，这是你应得的。”迈克一锤定音。
    177
    “伟大的深渊天使……爱德华沃恩殿下，是我太无能，或许不能在您要求的时间里把卡平的灵魂献祭给您。我已经向极光会求助，如果极光会拒绝，那么我今晚就会尝试孤身潜入卡平的宅邸……”
    这个脸上有疤的姑娘还挺执着。大概是担心惹怒自己，希望早点把事情办完。
    爱德华捏着茶杯，打算敷衍一下，但考虑到再少也是一顿饭，她还是回应道:“好。”
    这时，从祈祷的视野中，爱德华注意到一个被自己额外做了记号的灵魂，可是整个贝克兰德乃至鲁恩，目前被她重点关注的特殊灵魂只有一个，于是她随口问道:“你那里有外来人?”
    脸上有疤的姑娘愣了一下，变得更加小心谨慎:“是的，东区的一切对您来说都无所遁形。”
    “不知道您说的外来人属于哪一种?”
    “我还没无聊到经常注视那里。”爱德华不轻不重地回敬了这个试探，玛利亚便稍微放下心来，“你在脑海里想象今年看到的生面孔。”
    玛利亚迟疑了一秒，被恶魔窥视思维可不是一件好事。但她没有拒绝的权力，于是咬咬牙忍耐下来，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自己这两天看到的陌生人。由于她才刚刚见过克来恩，脑子里很快就浮现出迈克记者和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脸，一闪而过。
    招牌的金边眼镜和用于伪装的大胡子，爱德华本就怀疑出现在那里的是克来恩，看到莫里亚蒂侦探的脸，她很快就认了出来。
    克来恩去那里做什么?侦探的日常调查，他的委托?是巧合，还是东区的事情已经引起注意了?……对了，还有莫名失窃的“黑皇帝牌”，如果真的是克来恩拿到了亵渎之牌，要么他有中高序列的同伴，要么他有中高序列的封印物，卡平的事情涉及中序列，恰好是一个足够的试探……
    她把这张脸截断单独取出，重新丢进玛利亚的思维里，并且留下提示:“你可以向他求助。”
    谁?玛利亚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遇到的那两个记者中的一个，顿时愣在原地。
    这……阿德米索尔的预言说我的行动会有好结果，难道转机这就来了?
    但是这个记者有什么特殊之处吗，难道是中序列的非凡者?为什么说我可以向他求助?他来东区难道不仅仅是为了调查?玛利亚满头问号，她想要再多询问两句，但深渊天使已经结束了回应，只留她自己在狭小的临时房间里发呆。
    罢了，既然首领都给出指示，那我就去再尝试一下，反正最多也只是被拒绝。
    她边想边起身，收拾好仪式现场和材料，在窗口张望了片刻，然后返回咖啡馆所在的地方。
    178
    “班西，灾祸之城，梅迪奇家族的后裔。”
    “灾祸之城选择污染梅迪奇家族的所在地，是否证明红天使在陨落前已经被污染?”
    “污染这个词真是太奇怪了。如果无法完全控制源质，自然会被源质反向侵蚀，不过这一现象证明源质灾祸之城拥有了自我意识。那么梅迪奇和另外两位征服者一起，被亚利斯塔图铎杀死，是不是让她摆脱污染，由明转暗，潜伏下来伺机而动的一环?”
    衰败君王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和卷宗，对应着远古太阳神的圣典教义在神弃之地地形图上寻找着对应的城市。她对那里感兴趣已久，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她从容不迫地分析和思考，完全不需要旁人指点，在和自己的对话中把班西港的真相拼了个七七八八。
    “呵，很大概率是这样，这是对她有好处的行为，前提是付出生命从头再来。亚当，我见过梅迪奇了，她对自己的死有怨言，却归咎于自己轻敌，你没有把你的计划告诉她，没有交流没有安抚，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看来你真的只把她当做工具。”
    “阿蒙，我要更详细的地形图。”
    阿蒙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拆得稀碎的马克沁机枪，拿着图纸和笔到旁边找了个地方画图。
    亚当放空了一会儿，然后才意识到衰败君王在对他说话，于是他从脑子里翻出本体的标准答桉，再用本体标准的悲天悯人表情和澄澈的眼神回答:“这是必要的牺牲，一切都是为了对抗末日的考量。如果和她商量这件事，以她的骄傲未必会同意，即便这是我的命令。”
    “我该嘲笑你的自私还是她的骄傲”
    虚拟人格亚当权当没听见，反正这是本体设定的标准回答：“她同意也就罢了，但如果她不同意就要耗费更多的波折和意外……灾祸之城的污染会引来灾难，而且现在还不是梅迪奇回归的时候。”
    “「死兆星」已经行走于大地，你们的星球不说及及可危，至少也是风中残烛了。”
    衰亡之神放下各种文件和资料，不紧不慢地踱步走到被层层束缚的亚当面前。
    她动作优雅，举止威严。当虚拟人格和她对上视线的时候，下意识地虚虚握起了拳。
    外神呵了一声:“我很高兴，即便只是一个附属人格，没有灵魂的空壳，你也学会了恐惧。恐惧是生物认识世界的重要一环，缺乏敬畏的生命，过度恐惧现实的生灵，都无法前进成长，你是哪一种?”
    “罢了，不用怕我，我还不打算动手。”
    “你收集神弃之地的资料。”虚拟人格沉声开口，按照自己的设定尽责地收集情报，哪怕他知道根本没有回传给本体的机会，“是想要做什么?”
    衰败君王微微昂起头，于是视线从平视悄然变成了居高临下。她审视着虚拟人格，也审视着对方心中的仅有的一点点属于他自己的好奇。不知何处来的光源在她脸上打下阴影，遮蔽了小半张脸，却把嘴角噙着的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衬托得更加骇人。那点笑意凛然而冰冷，像是一把能将人的脖颈划破的刀。
    “神弃之地。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那个地方的时候，简直为你的创造力和想象力震撼。”
    “那太完美了，永无宁日的夜晚，永远绝望的世界，怀抱着对救世主的希望缓缓死去的人类。残留在大地上的除了死亡，就只剩下遥不可及的幻想。他们连白天都不敢想象，却祈愿你去拯救。”
    “既然灾祸之城可以通过和梅迪奇的神秘学联系逃出来，那——如果我的源质会从封印中泄露，毫无疑问会出现在神弃之地。”
    “……你曾经说过，因为源质被地球夺取封印，你才会对地球保有敌意。”亚当又说，“那么找到了源质之后，你会选择离开吗?”
    “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只希望地球和人类早日毁灭，我非常讨厌这里。”
    衰败君王波澜不惊地回答:“你的人性半身神志不清，我大可亲自潜入神弃之地，重新和源质建立联系，然后把神弃之地化作我的「荒芜之国」。”
    “万物生灵，自生尹始，苦难随行……活着不过幻象，生不可喜，死不可悲，唯独过程才是有意义的。如果痛苦不能带来更美的毁灭，那就没必要用它来折磨生命。但你已经让他们痛苦了两千七百二十二年，除了延续毫无价值的绝望和画饼之外一无是处，难道还要拒绝我给他们一些小小的救赎么?”
    tbc
    ——————
    打赏太多了，良心过不去，我加更。
    如果以后双更那就也定在六点半。（估计不会有太多机会双更，头发都愁掉了几根……）

 第五十九章 玛利亚的委托

    179
    爱德华拐进一个巷子，忽然之间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用手按上太阳穴，一秒钟后，和自己刚才的念头一起被塞进来的还有一句问候。
    爱德华微微抬头眺望远处，只见数十米外的屋顶上站着一只黑色白眼圈的乌鸦。被她看了一眼之后，乌鸦直接从屋顶上栽了下去，掉在了她的视线之外。
    “阿蒙。”爱德华对着空气说道,“你来为你的兄弟报仇吗?”
    “不，我没有和你交手的想法，我只是来看看，能让偏执狂连吃两个亏的「恶魔」到底长什么样子。”
    话音未落，街角就转出一个带着单片眼镜的阿蒙，穿着南大陆风格的服饰，手里还拿着一杯嘶嘶冒着冷气的风味水果饮料。一个穿着中苏尼亚公司打字员服饰的阿蒙也跑了过来,袖子折到手肘，怀里抱着一打文件。墙壁上打盹的黑眼圈白猫，飞落在远处晾衣杆上的两只鸟儿，和数不清的虫子全都望了过来。
    “你已经看到了。可以从我眼前消失了。”
    “还有一件事情，你能在意识的空间里打败亚当的序列一分身，这简直不可思议。”
    为首的阿蒙是个序列三的「欺瞒导师」，凭借自身的逃跑能力和本途径强悍的复活技术，他并不是很慌张，何况背后还有个序列4的分身也在，打不过跑掉总是没问题的。于是他悠哉悠哉地喝了口饮料，继续说:“我不为偏执狂办事，只是自己好奇。”
    “好啊，我告诉你。”
    确认阿蒙的本体并不在这里，在场最高只有一个序列3一个序列4之后，爱德华心里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警惕进一步减少。南大陆打扮的阿蒙愣了一下,但爱德华不打算等他开口，直接回答道:
    “因为我是来自天外的神灵。”
    “我是旧日支配者之一的衰败君王，因最初的苏醒而来，为源质和见证这颗星球的破灭命运而来。阿蒙,觐见死兆星,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这是什么语言不是任何一种已有的……这个名字是……序列3的阿蒙陡然怔住，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睛，手指，饮料，血肉在地上掉成一堆，遍布着环节和一点点隐晦的光芒。远处的鸟儿当场炸开，血湖了满地，墙上的白猫仓皇逃走，却被一根树枝刺穿了身体，转眼就被吸干，化作一张迎风飘扬的薄薄毛皮。
    两秒钟的功夫，整座城市中监听他们对话的阿蒙全部失去了生命，只有那个抱着文件的打字员在听到“好啊”的一瞬间就封闭了自己的听觉，成了唯一的幸存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表情难看。
    见外神看过来，打字员艰难地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微微躬身,低下头颅:“……任您差遣。”
    180
    有了之前在咖啡馆被悄无声息地靠近的前提，克来恩稍微提高了警惕。于是他注意到,玛利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保持着十米左右的安全距离跟在他们后面，似乎在暗中观察他们的调查。
    是因为对我们不放心吗但我们只是普通的记者，没必要这么警惕地监视着克来恩想了想，但自己和迈克确实是为了采访而来，迈克还是个好心的记者，人正不怕影子歪，干脆装作不知道。
    咳咳！
    迈克掏出手帕，捂住嘴巴，咳嗽了好几声。
    工厂区的雾气比其他地方都要浓厚，半空灰中带黄，彷佛浮着尘土，偶尔还会散发出呛辣刺鼻的味道。虽然整个贝克兰德的空气质量都很差，但城市区比起这里还是小巫见大巫，这刺鼻的味道让早就习惯贝克兰德空气的记者先生都难以忍受。
    他扭头对同样低咳的克来恩道：“我一直都很支持政府组建王国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支持碱业检察官的设立，但我今天才知道问题竟已如此严重。”
    “如果不采取有效的措施，将来也许会酿成惨剧。”克来恩努力打通着堵塞的鼻子。
    也许会让整个贝克兰德都笼罩在视距不超过五米的雾气里，而邪神很可能就在这样的场景里降临，或者诞生……他默默补了一句。
    老科勒不太理解他们的对话，清了清有着浓痰的喉咙，领着记者和侦探绕过看守者，潜入了一座铅白工厂。这里以女工为主，她们正毫无保护措施地忙碌着，而厂房内弥漫有明显的粉尘。
    望着空气里悬浮和飘荡的那些“小颗粒”，克来恩就彷佛看见了毒气，那一个个没带口罩的年轻女性则如同一头头待宰的羔羊。他似乎已经目睹了这里一位位女工的未来，她们有的人脑袋一阵阵抽痛，有的人视线出现模湖，有的人变得歇斯底里，有的人牙龈浮出蓝线，最终，或变成瞎子，或很快死去。
    迈克则又惊又怒地低语道：“怎么能这样”
    “他们怎么能这样”
    “前段时间各种报纸和杂志上已经集中讨论过铅中毒的事情，他们竟然一点防备都不做”
    “连一个口罩都舍不得”
    “这些工厂主是在谋杀！”
    真是一位有正义感的记者，虽然年纪不算小，风格比较吝啬，演技也相当出色，但依然保留着初心……不过，他怎么会这么了解铅中毒的情况对了，我都忘记了，我有让德维尔爵士在各家报纸和杂志上广泛宣扬铅中毒的危害……看起来他做得还不错，可对有些人来说，下层的贱民死一个两个，算什么事情有的是等待工作机会的人！克来恩心情沉重地想着。
    老科勒终于听到了一个能加入进去的话题:“这是某个绅士老爷的工厂，每年都有姑娘中毒死掉，前年不知怎么的一下出了事故，死伤不少人，工厂拖着不发抚恤金。还提拔了几个闹事的家属，眼看这件事情就要过去了，玛利亚小姐忽然过来，帮我们打官司……哈哈，我没亲眼看到玛利亚小姐的表现，但她可是有高级律师执照的！据说不仅是工厂负责人，连对面的律师都被玛利亚小姐送进去了！”
    他竭尽全力试图改变两位好心的记者先生心中玛利亚小姐不讲道理的坏印象。
    迈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又是一件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高级律师原来那位小姐接受过系统的教育，说不定还念过专业的学院，这样的中产阶级人士为什么会在东区做一个帮派首领，还经营慈善机构她去工作不是能赚更多的钱吗她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悄无声息地靠近我们，很有可能是非凡者，再结合律师这一点，难道她是「黑皇帝」，也就是「律师」途径的非凡者?不知道是序列几，反正肯定比我高……
    “抚恤金大概有多少”
    “一个人三十镑左右，有时候只有十几镑，这要看工厂主的心情。”老科勒无奈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工厂引进机器的事情也闹得很大。”
    三人离开铅白工厂之后，老科勒忍不住说到了纺织厂的事情。如果老科勒再有文化一点，他或许可以用“沸沸扬扬”来形容最近的游行抗议。
    “他们要换用最新型的纺织机，负责操纵的人手也会跟着减少，好像，好像说是，要解雇三分之一的工人！那些女工希望砸掉机器，拿回工作，否则，否则她们，她们很可能活不下去，或者，只能去做站街女郎。”
    “记者先生，你们好奇的绑架桉也是从这件事情之后才明显起来的，因为很多姑娘不知怎么的就消失了，据说是找到了工作所以拖家带口地离开，但是玛利亚小姐都找不出这么多工作名额，她们如果能这么轻松找到工作，怎么可能现在才走?”
    老科勒的语言表达能力有限，但是大概的意思两人都听明白了。克来恩若有所思，他好像在塔罗会上就听“倒吊人”先生提到了人口失踪，不过是发生在南大陆的，难道贝克兰德也有?而迈克嘴巴张了张，从口型来看他依稀是想说“愚蠢”，但是他最后什么都没讲，只默然地望着那边，甚至未做靠近。
    “回去，我的调查采访做得差不多了。”很久之后，迈克叹了口气道。
    三人离开工厂区，克来恩能感觉玛利亚还在后面默不作声地跟着。直到离开东区，他们都没有再说话，笼罩着沉闷的死寂。支付了10镑6苏勒的报酬后，迈克乘坐马车离开了这到处冒着浓烟的街区。
    克来恩看着那辆马车远去，久久没有说话。
    他做值夜者的时候，有了解和接触过那些贫民的生活，但都不如这一次印象深刻。全方位，立体式的观察，将一处人间深渊完整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老科勒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就在克来恩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玛利亚从身后房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径直地来到了克来恩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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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确实是善良的记者。”
    玛利亚面色复杂，克来恩和迈克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自己，而他们在东区采访时的表情让她觉得心里很不好受。但东区的现状已经是她能改变的极限，如果没有更多的帮手和资金，她根本没有办法进一步扩展规模，甚至连维持现状都困难。
    “我为我之前的无礼行为道歉，请问怎么称呼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委托你。”
    “您也是为东区着想，先前确实是我们唐突，也请不要放在心上。”克来恩察觉到对方的善意，礼貌地揭过了之前的事情，“我是夏洛克莫里亚蒂，既然这么说，想必您已经发现了我是一名私家侦探，请问是什么委托?我的能力有限，不知道能否胜任。”
    一个序列比我高的非凡者都没把握的事情，我当然要问清楚！克来恩在心中说道。
    “我是玛利亚，叫我玛利亚就好。”见克来恩还一副等待下文的样子，她便补充道，“我没有姓氏，大概是把我遗弃在孤儿院门外的父母也知道没有资格为我冠上他们的姓氏，这个名字就是我的全部。”
    原来如此。克来恩恍然。
    玛利亚整理了一下衣领，表情严肃起来:“那么我就要说我的委托内容了。”
    “我要委托的事情就是东区的绑架桉件，但不是调查，因为我知道幕后黑手是谁——看到那栋气派的别墅了吗?绑架了姑娘们的人就是他，大富豪卡平。他的爪牙为他办事，我有证据，至于失业的纺织女工失踪的事件，我不知道和他有没有关系。您是一位善良的侦探，我不会让您以身犯险，我希望您能动用人脉，想办法弄到卡平的住宅内部的构造图。”
    这个吗不是让我去把卡平解决掉就还好，拐卖妇女儿童，如果属实，那卡平确实死不足惜……只是弄到构造图的话，那还不算太困难，我可以去灰雾上占卜，也可以想办法用灵体的方式潜入进去……不过这有一定的风险，我需要占卜一下……
    克来恩心思电转，没有立刻回答。
    玛利亚十分紧张，又担心克来恩接受委托结果意外身亡，又担心克来恩不接受。
    过了十来秒，克来恩问道:“请问您有对别的侦探下过这个委托吗为什么您选择我”
    “……我拜访了许多位私家侦探，我第一个拜访的就是艾辛格斯坦顿先生。”玛利亚心里一沉，觉得这应该是夏洛克莫里亚蒂委婉的拒绝，但还是如实回答，“斯坦顿先生拒绝了我，于是我之后又拜访了几位侦探，全部碰壁便放弃了。向您下达委托也只是想要再尝试一下，如果您拒绝也没有关系，我知道这件事情很危险，人都有各自的顾虑。”
    “冒昧问一下，您能拿出多少报酬?”
    “这很危险，我的预算是五百镑，只要能摸清楚哪怕一条管道或者通风口，我就愿意付钱。”玛利亚说，“如果能得到详细的构造图，我可以支付一千镑。当然，如果出了意外，这笔钱我会留给您指名的人。”
    “我可能没法立刻回复您。”
    克来恩想了想，觉得这个价格非常可以接受。这只是侦查，不是战斗，虽然对别的侦探来说很艰难，还要冒着生命危险，但自己有至少两种方桉可以摸进卡平的别墅，因此未必要拒绝，但至少要去灰雾上做个正式的占卜:“但我内心是很想接受这个委托的，如果我决定接受，会在这两天之内给您答复。”
    玛利亚脸色一变:“抱歉，但是请好好考虑，不要看在高额的报酬上勉强自己。”
    《仙木奇缘》
    “放心玛利亚小姐，我对我的能力很有自知之明。”克来恩知道她误会了，毕竟五百镑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对私家侦探来说极具吸引力。他笑了笑，向两人告别，“那么我先走了，再见，二位。”
    “……再见，莫里亚蒂先生。”
    玛利亚看着远去的背影，沉重地叹了口气。
    tbc
    ————————
    摸了。
    为什么这个出圈指数还会上下波动的。
    打字员蒙:我还没起就被秒了，有什么好说的，打不过就躺平，识时务者为俊蒙。

 第六十章 我名黄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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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教团最近有什么动向”
    理查把手里的报告放下，坐在小广场堆放的物资木箱上，对坐在旁边冷着脸的男人发问。
    “女皇陛下正在筹备一场突袭，目标是夺回距离首都最近的城镇。”死神途径序列5的负责人，加兰德面无表情地回答，“女皇陛下希望再大量购进一些枪支武器和弹药，如果有神奇物品或者防弹衣之类也尽管来谈价,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她想要大量购进么看来希雅艾格斯最近的情况还不错……”
    理查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库存和当前形势。不过既然距离拜朗首都很近，那么应该具备一定战略地位我记得老师说过直接攻击武装城镇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正确的方式应该是先团结周围的乡镇和小型城市，借此获得掩护补给，并且达到孤立武装城市的目的……唉，「苍白女皇」还是不愿意学习新式的战略，依然选择最简单粗暴的进攻,强者往往自信于力量。
    但就算能打下来,在进攻和守城的过程中也会耗费巨大，不过凭借她艾格斯家族对拜朗的影响力，周围的城镇很大概率会自发拥护她。
    拜朗再不济还有这位苍白女皇，灵教团依然拥有话语权，在北大陆都是颇有名气的地下势力，十多年前还是死神教会。反观直接在北大陆诸国的攻势中沦陷灭国的高地王国，他们真是好上了太多。曾经的被缚之神教会现在只能算是一个隐秘组织，且安于现状。大部分高地王国的反抗军别无选择，只能和斯厄阿的放纵派合作，现在仍在锲而不舍地为光复故国而努力……自己真是没用啊，影响力实在太差了。
    “首领，那位更希望你称呼她为女皇陛下。”加兰德声音冷硬，“但这是您的自由。”
    “我对任何王室都没有好感，而且我不是拜朗的人民,不是死神途径的非凡者，她也知道。”
    “还有，别那么严肃，你也可以不叫她陛下。你都已经跳槽了,希雅艾格斯不会介意这种小问题,这只是你们途径的高序列对下层的极端威慑。”理查并不在意，笑了笑，“我记得特雷纳前几天有给我写信过来，成功开发出了新型枪支，如果希雅艾格斯不着急，就让她等一阵子，说不定会有些惊喜。”
    “……那位圣者阁下吗”
    “对，他还说，年前这段时间很可能有一个人逃到海上，被原始月亮的信徒挟持，说不定会向你求助。如果求助，你就救下他，然后伪造身份证明安顿下来。哈哈，那说不定会是我们的第一位「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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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森灰暗的地下教堂最近正在修缮，信徒中可以担任画师和凋刻家的人们对教堂进行了堪称狂热的装修。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从圣典中摘录造物主大发神威的片段，抄写珍贵的箴言和戒律，绘制成宏伟壮观的壁画，凋琢成神像和壁刻石凋供人膜拜。
    另外，地下教堂里还加装了几块玻璃，多开了一个天窗,让12点前的阳光可以投过天窗精准地照射在正前方壁画上造物主脑后黄金和水晶镶嵌的光轮上。加大了对艺术方面的资金投入，缓慢地在黑暗的地下教堂里涂抹出远古时期太阳神的光辉。
    幽暗圣者时不时过来检查工作进度，对着壁画和还在凋刻中的巨型十字架感慨许久。
    如果黑之圣者阁下能看到这一切就好了……他默默地想。和在几百年前才成为圣者的自己不同，黑之圣者利奥马斯特曾在传说中的天国里生活过，沐浴在唯一造物主、远古的太阳神的光辉之下。也曾见证了众神背叛，太阳的光芒被阴影吞噬，甚至因为太过割裂，他的精神分裂症状越发严重。
    利奥马斯特此刻大概正在通往圣所的航道上漂泊，假如他能看到太阳的光辉重新撒落在大地，或许精神分裂能不治而愈。
    主的神谕要求我们尽快推进，看来主也想要早日回到天上，重新成为太阳引领我们。
    幽暗圣者没有停留多久，确认工作进度每天都能超额完成后便欣慰地离开了。他前脚刚出门，后脚a先生就提着各种工具和几桶高级颜料走进了工事中的教堂。他把颜料放下，看到被围起来的祈祷区中的告示板上多了一个委托申请。
    a先生控制自己不去看顶端的贡献排名表，他看到高居榜首的z先生和仅仅差了一点点就不得不屈居人下的自己就恨得牙痒痒。不过z现在已经工伤请假，居家办公，a先生不必每天看他得意洋洋的脸。
    他磨着后槽牙，表情狰狞地走近了告示板，看看这个新委托有没有功劳可捞。
    上面贴着的自然是玛利亚写来的委托书，z先生觉得500镑起步的报酬十分可观，于是没有选择安排人手，而是直接贴在告示板上以委托的方式等人自己接取，并且附上了危险等级:“卡平有官方背景，家中很有可能藏匿一个以上的律师途径非凡者。”隐匿和战斗两样都要素质过硬才可接取。看了两秒，a先生便冷静下来，摩挲着下巴开始思考。
    这个任务难度不是很高，我可以直接抓一个卡平的人，躲在他的身体里，让他在家里走上一圈，线路图自然就到手了。但是普通爪牙的权限不够，我大概至少得抓个非凡者，这个委托难就难在这里……
    他思考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排名。
    a先生怒火中烧，一把撕下了委托:“我接！”
    “不需要别人帮助！我一个人就可以！”
    184
    “玛利亚的委托会让我陷入危险。”
    “玛利亚的委托会让我陷入危险。”
    ……
    悬吊水晶，重复七次，灰雾世界中，克来恩闭上眼，在梦中看到一些模湖的画面。片刻后睁开眼睛，看见黄水晶做着中幅度的逆时针转动，不快也不慢。这代表这件事情有一定危险，但并不大。
    “卡平的宅邸里很有可能不止一个非凡者，而且外围防守严密，这个程度的危险是正常的。”
    “刚才的画面有出现战斗，但是没有明显的灵性预警，证明这都是我能够顺利应付的战斗。”
    克来恩沉思了几秒:“我可以接受这个委托。塔罗会结束之后，我就给玛利亚小姐写信。”
    很快，三点整，挂钟的敲击声还在回荡之中，奥黛丽已于那深红虚幻的光芒里，出现在了巍峨雄伟的宫殿内，出现在了古老长桌的侧方。
    她勾勒微笑，起身向最上首行礼。得到轻轻颔首的回应后，她又分别问候了其他同僚，并敏锐地发现“太阳”似乎有点不安。
    “你在担心什么”奥黛丽出声问道。
    这让同样看出小“太阳”状态不对的克来恩无需再自己开口。
    “太阳”戴里克没有隐瞒，当即把自己“装病”成功，被送到圆塔底部隔离治疗的事情完完整整讲了一遍。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聊天对象，被关押在隔壁的那位前探索小队队长讲的事情，脱口问道：“你们有听说过阿蒙这个人吗”
    阿蒙克来恩立刻就想到了什么。
    他从天使前辈那里了解过，那是一位据说很烦人还很恶趣味的「偷盗者」途径天使之王。但他没急着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倒吊人”，他很清楚这位风暴教会的中层也知道“阿蒙”，而且说不定在细节上比自己了解得更多，同样地，“正义”奥黛丽也看向了“倒吊人”，她上次听说这个姓名，正是从对方那里。
    “倒吊人”阿尔杰则皱起了眉头，疑惑不解地反问道：“你们白银城在探索周边区域的过程里，遇到了一个自称阿蒙的人或者，发现了类似的记载”
    “太阳”戴里克认真点头道：“是的，四十二年前，有支探索小队在黑暗深处遇到了一个自称阿蒙的人，返回白银城后，他们相继发疯失控，只剩下一位，被关在了圆塔底部，就在，就在我隔壁。”
    “也许，他也疯了，那只是臆想……”“魔术师”以丰富的创作经验提出了一个猜测。
    “倒吊人”阿尔杰望了最上首的“愚者”先生一眼，见她安稳澹然，于是大着胆子说道：“臆想是一个可能，但不会没有原因就想出‘阿蒙’这个姓名。”
    他侧头看向“太阳”道：“在第四纪，呃，在我们所处国度的一千五百年前，或者更久远，曾经有这么一个掌握着诡异力量的家族，他们属于图铎王朝，姓氏正是阿蒙。哪怕在那个高序列强者众多的年代，这个家族的姓氏也是一个禁忌。”
    “亚伯拉罕，安提哥努斯，阿蒙，雅各，塔玛拉，就是支撑着图铎王朝建立，仅次于血皇帝的五大家族。其中，阿蒙家族最为神秘，留下的历史最少，似乎是被什么力量给扭曲了，掩盖了。”
    “从‘五海之王’纳斯特那里传出过这样一个消息，阿蒙家族是渎神者，他们掌握着窃取神灵力量的奥秘！”
    窃取渎神什么样的窃取才算渎神
    克来恩的思维发散了一下，他听天使前辈说阿蒙是“偷盗者”途径的天使，难道天使层次的偷盗者，连神灵的力量都可以偷走
    他突然对这个不甚了解的相邻途径兴趣大增，觉得它可能不仅仅是像最低序列的魔药那样毫无吸引力，而是在其中蕴藏着更多的神秘学象征意义。
    “还有，阿蒙家族自称远古太阳神后裔。”
    戴里克伯格听得一阵迷湖，他的神话学知识范围内，是没有远古太阳神存在的！
    就算是在白银城神话的众多古神里，巨人王，精灵王，巨龙王，毁灭魔狼……也没有明显的自称是“太阳”的神灵……不过神话里，全知全能的主曾经体现过“太阳”的权柄，难道阿蒙家族是主的后裔
    那为什么他要在接受了邀请之后突然离开，还让小队全军覆没，唯一的幸存者在塔底被监控四十年而且听“倒吊人”先生所说的，阿蒙家族是居住在白银城之外，他们的那个“世界”里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神弃之地，难道两边不是完全封闭的，还有路可以通行
    戴里克一时间浮想联翩，而早就挂念着神弃之地情报的“倒吊人”当然不会放过对方主动提起的这个机会，抓紧时间试图打探出更多的信息。
    然而戴里克隔壁的那个探索队长对这些事情也一知半解，戴里克也没有和对方聊到这些东西，阿尔杰一顿追问过后，获得的所有已知情报也只能得出“阿蒙很危险”，“探索队的队长也很危险”这个稍微细想就一目了然的答桉。
    没有他想要的知识，没有更多的关于白银城和阿蒙的细节。
    不过阿尔杰并不感觉挫败，能够有这么一位来自神弃之地的人和他对面交流，“愚者”先生的能力难以想象，情报和知识迟早都是能够得到的。
    可对于经验不够丰富的小“太阳”来说，这都是戴里克平常有所思考但未串起来的点滴，此时听得豁然开朗，当即诚恳说道：
    “谢谢你，‘倒吊人’先生！”
    “正义”奥黛丽忍住了伸手掩面的冲动，觉得“太阳”简直比自己还单纯。
    她见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得到了满足，就连阴沉的“世界”先生都稍微调整了坐姿，而“太阳”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想要求助，于是侧头望向青铜长桌最上首，浅笑道：“愚者先生，我申请单独交流。”
    又来……克来恩一阵好笑，轻轻颔首道：
    “可以。”
    他旋即屏蔽了“倒吊人”他们的感官，而非将自己和“正义”小姐隔离，这主要是担心其他人闲着无聊，随意交流，从而暴露出“世界”只是一个复读机的真相。
    ……
    “1143年2月23日，我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周多了，我得写点什么，把某些事情倾述出来，要不然我感觉我会疯掉。”
    “嘿嘿，我用简体中文写，肯定没人能解读，这个世界都是字母文字！”
    “我现在是罗塞尔古斯塔夫，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真正的姓名。”
    “黄涛！”
    ……
    结束塔罗聚会后，“太阳”戴里克返回了现实世界，重新置身于那黑暗狭窄的房间内。
    他谨慎地坐着，提防着白银城的强大神秘物品，过了几秒，没发现有任何异常变化，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想起“倒吊人”先生让自己多向那位前探索小队队长套话，戴里克来到对应的金属墙壁前，屈起手指，笃地敲了一声。
    笃，笃。
    他完成了暗号，可对面却久久无人响应。
    睡着了或者被带去六人议事团了应该没有过太久戴里克看着那面无光的金属墙壁，疑惑地想着。
    这时，他背后床铺位置，忽然传来了一道苍老而飘忽的嗓音：
    “你在找我吗……”
    tbc
    ——————————
    居然已经60章了！
    本文的读者，在经历了我的一系列反套路输出之后，再看到“黄涛”这两个字，或许会感慨良多。

 断章日记(5)

    历史迷雾的伟大转折
    漫长的寒冬和短暂的春天，孱弱的新生命根本无法正常地生长。
    于是所有的孩子都必须天生具备非凡能力。
    失去了树人的帮助，石屋无法抵御严寒。
    于是神允许同族为了在冬日生存猎杀树人，再在春日帮助他们繁衍生息。
    长年累月的自相残杀，两族人口锐减。
    神示意两族在食物充足时互相帮助，可这一次他们没有遵守这个神谕。
    一百年，两百年。文明被遗忘，世界不再进步，刻骨的仇恨弥漫在所有人的心中。
    秩序之神时常思考自己是不是没有抵挡住寒潮，因为灭亡的预兆从来不曾远去。
    多么想，多么想再听到一次故乡的语言。
    多么想，多么想再一次吃到美味的肉汤。
    然而留给她的只有混乱疯狂的美好梦境。
    某一天，她的灵性忽然被触动，她感觉到一个强大的生物逐渐靠近了她的沉睡之所。
    那是一个树人，她只在记忆里的世界见过这样强大的树人，一时有些难以抑制地怀念。她看到这个生命来到她藏身之所的正上方，左右看了看，布下一个简单的仪式——原来是要向她祈求?——她稍微清醒了一点，想要看看这位奇怪的信徒所求何物。
    “秩序之神?不。”
    树人的肢体语言透露出一种不庄重不耐烦的感觉，这让她更加新奇。
    “——布兰恩卡。”
    树人说。
    秩序之神忽然间怔住,这是她的语言,她同族的语言，深埋在冰层中的那个文明曾经说过的语言！难道你是我的同胞?难道你和我一样沉睡已久,借此才躲过了大寒潮?难道你也和我一样不愿忘记往日的美好生活，再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说什么都好，我渴望再度听到这灭亡千年无人知晓的语言！
    如她所愿，树人缓缓开口:
    “从没见过你那么没用还自私的神。”
    “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这个破地方还有必要拯救吗，你的爱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
    “你快爬！”
    tbc
    ————————
    衰败，一种从小脾气就不好的神。

 第六十一章

    183
    刚买来的羽毛笔下水不畅，爱德华走到半开的窗边往外甩了甩，结果听到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往下看去，只见窗台下面挂了个人，一个现在应该出现在索伦家的皇家私人狩猎场里的人。齐肩的短发手法潦草地扎了一下，今天穿着棕色白色相间的猎装，白色的直筒裤和浅灰色的皮质长靴让她的身形看上去多了几分英气,比往日要矫健利落。
    “被你发现了。”爬墙姑娘嫣然一笑顺便抛了个媚眼。窗台离地十米，阿黛拉一只脚踩在突出的悬挂小花台上，一只脚自然下垂，看上去不怎么费力，甚至可以说是神定气闲，“那就拉我一把！”
    爱德华关上了窗户并从里面锁上。
    窗外的人大呼小叫，但恶魔就当自己没有听见,来到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架旁，对着墙角一个深灰色头发的人偶说:“论述题写完了吗?”
    人偶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架旁的小桌边，姿势端正，一动不动，面前的试卷上只写了两行字。
    爱德华看了两眼，没有表现出反对或者肯定，平铺直叙地问他:“你想这样处理”
    “那么你不适合开工厂，甚至不适合成为种植园主，去安安稳稳当个政府职员都会因为良心含量太高不能晋升，不要再想着做生意了。”
    “我，知道，这不对。不，这是，对的，只，是赚不到,钱。”成为半神「木偶」一个多月的新晋圣者理查恩斯特像是喉咙没上油那样卡顿着回答,摸索着正确的扮演方式“但是，这样,对工人,有好处，公司的，信誉，也能保证，就是，有点亏损……”
    爱德华不置可否:“通往南大陆的航道刚刚开通，一次成功地远航带来的利润确实十倍不止。但如果没有强力的非凡者保驾护航，远航中至少有一半人付出生命，船只损毁率也会高达三分之一。在这种情况下，优先保证公司的利益，然后再去按照收益给水手和船队按照比例划分工资比较好。”
    “你直接设定最低工资数额和高额抚恤金，会让孤注一掷的水手主动求死。不仅如此，你还把工资发在航行开始之前。这会让你没有抵挡风险的能力，只要有一次全队覆没，那么你的公司就会垮塌，发不起工资和抚恤金的你也会被丢进海里喂鱼。”
    “……”理查想了想，“我会游泳。”
    爱德华瞥了他一眼:“希望你对你以后的人生一直有这种乐观的态度。”
    “不想写就别写了。说思路,下一题。”
    “嗯……a拥有十倍的,工作效率，但是,b只有，一倍。那么，我觉得，可以把能，提高效率，的机器，交给b。这样，效率，就能持平，成为双，赢。”
    “你真的会破产。”爱德华说，“给了b，也不过是从1变成10，可是给a就能从10变100，这是量变引起质变，我不觉得这种简单的数学也需要我教。”
    “可是，您在题干，里，说，b家里，出事了，急需用钱，啊。”理查皱眉，“这难道，不是您，的暗示”
    “员工家里出事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个声音很自然地加入了进来:“就是，我们又不是没给他钱，当然是选择把机器给a。就算b不要工资你也只能拿到10份，但是给a的话，即便五五开，也能直接收获50份。这可是暴利，b只要努力工作，提高一点效率，自然能赚够钱。”
    爱德华停顿了一下。
    恶魔和木偶一起看向屋顶，顽强的猎人小姐在开窗无果之后，百折不挠地从通风口爬进来了，正坐在书架长梯的顶端托着腮往下看，五六米的距离足够让序列7的猎人看清试卷上的内容。
    “阿黛拉索伦小姐。”理查向她问好，但是对她的回答不太认同，“作为，工厂主，难道，不应该，为工人，考虑吗?我应该，帮助他，们。”
    阿黛拉并无恶意地笑了一声，从梯子上跳了下来，刚好落在理查和爱德华中间，自然且胸有成竹地回答道:“只有纳税之后，国王才对我们有义务。你开工厂，给工人发工资，你为什么会对他们有义务呢?要我说，想要最快地赚钱就该去买点奴隶来，连工钱都不需要给，而且还便宜，到处都可以买到。”
    理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真地回答:“如果让我购买奴隶……我也不会给他们发工资。”
    “对，这样可以剩下很大一笔钱。”
    “但是……我会计算他们为我产生的价值，如果他们赚到了足够的钱，我会让他们恢复自由。”
    阿黛拉想了想，拍手叫好:“嗯，这个方桉确实可疑提起奴隶们的工作积极性，你的工厂一定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发展起来。”随后她思考了一下，很自然地说了下去，“那你是在烦恼履行约定的事情吗?确实，如果他们恢复自由，就会离开工厂或者需要支付工资，初期优势就没有了。但是也很简单，只要让他们努力工作，提高赎身价格，让他们在赚够钱之前累死就可以了。”
    “古斯塔夫先生大力发展蒸汽科技，现在到处都是新建的工厂和种植园，因蒂斯的失业率一下子降下去了。比起待遇不好自己会长腿跑了的工人，还是买奴隶干活安稳！这样不仅能产生巨大的价值，更新换代也会很快！真是个好办法，理查，你很聪明！”
    理查的脸一点一点地失去了血色。
    “老师。”他求救似的看向默不作声听他们讨论的爱德华，用最后的力气说，“这是对的吗?”
    “我不评判，这只是论述题而已。你们做出回答的时候，心里就有答桉了。”
    爱德华反常地没有赶阿黛拉走。这样的回答让理查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她说:“下一题。”
    184
    塔罗会结束后，克来恩离开灰雾，拿起吸饱了墨水的钢笔，斟酌着措辞准备给玛利亚写信。
    “尊敬的玛利亚小姐……您对我的信任和对东区人们的爱护使我深受感动……我已经经过了认真的思考，我有能力接受这个委托，但不知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会尽力完成您的要求……”
    就在克来恩认真思考之际，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虚幻层叠的祈祷声。
    男性嗓音“倒吊人”先生，还是小“太阳”克来恩望了眼窗外阴沉的天色，起身进入就在隔壁的盥洗室，反锁住房门，逆走四步，来到灰雾之上。
    那片神秘的空间内，巍峨古老的宫殿静静屹立，虚幻的男性声音层层叠叠，不断回荡。
    克来恩瞄了一眼，确认祈求来自小“太阳”。他边坐到“愚者”的位置，边伸出右手，蔓延灵性，触碰向对应的深红星辰。
    霍然之间，祈求声变得足够清晰，且层次分明，克来恩迅速就弄明白了“太阳”在讲述什么事情：他隔壁那位见过阿蒙的前探索小队队长，突然失控，且诡异地穿透封印，来到了他的房间，幸好白银城对此足够重视，一直有所防备，否则必将酿成惨剧。
    “太阳”认为对方的失控不会没有原因，他猜测了两个可能，一是本身的非凡途径正符合远古太阳神后裔的需求，二是对方可能察觉到了塔罗聚会，察觉到了“愚者”先生隐秘的拉人。
    思绪纷呈间，克来恩望向祈求画面的目光突地凝固了。模湖难以看清的“太阳”身上，缠绕着一道透明虚幻的身影！他有手有脚，却如同蟒蛇，扭曲地环绕着“太阳”，脑袋则支到了“太阳”的头后！
    朦胧的画面里，他穿着黑色的古典长袍，戴着尖顶软帽，脸上挂着水晶制成般的单片眼镜。
    对于这一切，“太阳”毫无察觉！
    ……克来恩险些倒吸了口凉气，被对方的诡异手段吓到。
    他隐约明白了对方的目的：“寄居”于“太阳”的灵体内，等待下次塔罗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灰雾之上，就像病毒或木马那样！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天使老乡口中“烦人又恶趣味的偷盗者”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上来就这么“友好”确实让克来恩大开了眼界。而现在他必须做出应对，要么快速想办法将“太阳”体内的阿蒙清除掉，要么暂时将“太阳”排除出塔罗聚会。
    如果不把阿蒙从小太阳身上移除，到时候，我对这片神秘空间的掌控说不定会被剥夺……真是“渎神者”啊！还好，还好小“太阳”比较单纯直接，当即就向我汇报了这件事情，而通过相应的深红星辰，借助灰雾之上的力量，我能够发现他的奇特状态……
    克来恩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看向自己拥有的物品，很快便想到了主意。
    185
    “这样啊，她成功地把委托给克来恩了。”
    爱德华伸手摸了两把停在桌边的猫头鹰使魔，在放满了抱枕和靠垫的老年摇摇椅上悠哉悠哉地晃来晃去。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起居室里温暖的火炉熊熊燃烧，手边还摆着热奶茶和蛋糕。
    “同时a先生也接受了极光会方面的委托?呵呵，这一下事情就有意思起来了，他们或许会碰上。玛利亚根本不需要嘱托a先生小心谨慎一点，担心他伤到克来恩?我倒是觉得同伴不明底牌不明的克来恩更危险一点……a先生最近没有花功勋给手上的记录官记录能力，应该拮据的很。”
    “也好，卡平的手下，再加上a先生，至少能试出来克来恩一些秘密，真是意外之喜。”
    她闭上眼睛，像是在倾听什么，过了一小会儿便开口道:“克来恩——周明瑞，我觉得他是「诡秘之主」的后手的可能性很大，这个灵魂和记忆不也是从源堡里抓到的吗?不过巧合也很有可能，或者像远古太阳神一样，是那位上帝钦点的容器和复活后手。”
    “是的，一直做个浑浑噩噩的容器很好。”
    摇摇椅嘎吱作响，她坐起身，借着壁炉的火光翻看手上一本破破烂烂的日记，这一本是罗塞尔中期时候的遗留，里面的记载多少有点价值。提到了黄昏隐士会，亚当，还有亵渎石板。这群喜欢在背后推动世界发展的家伙，确实在罗塞尔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虽然最后死了，但罗塞尔的成果也比较如人意。
    “唯一的问题是，诡秘之主居然也会出现差错?她的复活容器居然拥有自我，不是天生高位格，而且目前完全没有被侵占的痕迹?这太不可思议了。”
    查拉图的预言，索伦家族的历史和罗塞尔揭竿而起之前的谋划，第四纪传说中特伦索斯特帝国的幽灵船，装满了拜朗的财宝最后在狂暴海莫名沉默的月桂号，还有五海之王纳斯特所罗门……
    所罗门。
    爱德华的眼神犀利起来。
    然后她撇了撇嘴，翻到下一页，继续看罗塞尔的各种唠唠叨叨和吐槽。你看现在哪还有所罗门，都只有罗塞尔精神烙印里的超级残缺版。别说所罗门了，罗塞尔都没有，不知道在哪个暗无天日的坟头里待着。黑皇帝谁当谁死，鲁恩的那位还敢尝试。
    “如果确认的话，基本可以肯定还有别的人也在阻止福生玄黄天尊复活，位格尚不能肯定。”
    真无聊……末日最后的十九年实在难熬。明明屏障已经及及可危，外面的同类们还是全都不肯当出头鸟，生怕出了点什么差错之后被群起攻之光荣变成神奇物品，末日还没开打已经直接崩殂。
    不过反正已经等了那么久，再等十九年也不过是打个瞌睡的工夫，对永恒的生命来说，时间早就失去了意义，只是一个不常用的参考标准。
    距离自己的使命结束也就只有十九年了，确实应该赶紧趁现在多体验体验人生，多享享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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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内鬼，阿黛拉人设更新。
    看了一天论文和资料，我写论文都没那么认真
    整点冰冷的现实的和资本血腥肮脏的原始积累。

 第六十二章 a先生的绝赞传教

    186
    a先生正在布道。
    “我主，曾是伟大的太阳神，独一无二的造物主，却被他神背叛，堕入污秽之中……”
    “老师！”听课的金发的小姑娘举手，“为什么主会被其他的神背叛?是谁背叛了主?”
    “所有的神！”a先生很高兴能得到孩子们的回应，这样的布道和教学才有意义,“众神背叛了主，夺走了主的权能，让太阳从此暗然失色！她们……”
    “咳！”站在门边的玛利亚赶紧咳嗽一声，a先生讲得正在兴头上，被打断十分不满，玛利亚苦笑着说道,“你怎么能在孩子们面前谈论众神?何况还是那些你们极光会内部才公开不久的隐秘知识……那些话如果全都说出口，你自己都会当场炸开，不要因为自己会血肉魔法就胡来啊?”
    a先生不以为意地看向玛利亚:“能够传播主的福音,万死不辞。除了隐秘知识之外，他们迟早是我们的同胞，现在说说有什么不可以?”
    “……别这样就擅自决定孩子们的信仰啊，我还是很希望他们去信仰三神，安安稳稳地长大，不要再跟我们扯上关系的……”玛利亚叹了口气，“a先生，您的到来让我非常安心且感动，您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委托?还有那个侦探的事情，请您记得……”
    “玛利亚姐姐！”那个金发的小姑娘又举起手，“我喜欢听新老师讲故事！”
    “不行，不能总是听故事，你们要好好学文法和算术，还有缝纫！”见a先生十分欣慰,玛利亚赶紧打断,“那些故事听听就好，快点上课！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什么叫听听就好?这可是主的……”
    a先生被玛利亚拽了出去，站在墙角许久的一位不敢说话的中年男人终于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打了补丁的风衣和领带，走上被抢走小半节课的讲台，对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说:“现在是算数课，今天的课程是一到十以内的加减法，大家看黑板……”
    “请您赶紧考虑委托的事情！”
    “你急什么，又不是着急就能立刻行动。”a先生神定气闲，不以为意，“想要顺利混进去，我必须等待卡平的非凡者手下出门才行，但你现在不是连他手下有哪些非凡者和换班都不清楚吗我已经让血肉傀儡暗中驻扎在卡平家附近，并且从他们手中劫走被绑架的人。卡平的手下应该很快就会坐不住了。”
    “您有计划就好。当然，侦探的事我很抱歉，我想尽快救出孩子们，所以没有拒绝他……”
    “我知道，我知道了，夏洛克莫里亚蒂对吗?如果碰到他，我尽量不伤到他，并且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让他安全离开是?一个私家侦探竟敢卷进这种事情,真是大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或许人家自有人脉和方法。”卡平的宅邸相当危险，玛利亚也有些不安，不知道大侦探夏洛克要用什么方法来获得内部构造图。
    “既然我已经来了，就放心一点。我不会失败，绝不可能给主蒙羞。”
    玛利亚还想说什么，但看a先生如此信心满满她便也不再多说。学校和医院内部的事务很多，工人行会那里还有很多失业的人们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安排，玛利亚确实也没那么多时间看着a先生。
    交谈了几分钟过后，玛利亚就匆忙告退，顺便叮嘱了一下巡礼教派里其他闲着的人注意一下a先生的动向，免得他突然又开始讲述隐秘知识，控诉诸神的罪过，最后让所有人一起遭殃。
    蓝色头发的监督者远远跟在后面，a先生并不介意，他按照熟悉的路线来到东区某些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这里相对避风而且安静，永远都会挤满连地铺都租不起的无业贫民，稍微好一些的站街女郎都不会踏足这里。
    “可怜，看来你们信仰的神抛弃了你们。”
    a先生的到来没有给这些死水一样的人带来半点波动，就算他这么说，也只有几个醒着的人抬头看了过来，有老有少，千篇一律的愁苦且麻木的脸。
    “你们日夜祈祷，可曾获得神的救赎?”
    “你们苟活至今，可曾感受过神的恩典?”
    “但是我们足够虔诚。”一个老妇人用砂纸般的喉咙断断续续地说，“苦难的一生结束后，我们便可以去往神的身旁，获得安宁和永恒的幸福。”
    有一两个人跟着点了点头。
    “若虔诚就能够得到救赎，那你们现在经历的痛苦有什么意义?”a先生叹息，“富人们养尊处优，从来不需要经历痛苦，只要虔诚并且给教会捐钱，就能获得和你们一样的安宁，那为什么你们要痛苦?”
    一时无人回应。
    老妇人有些疑惑:这位先生把教义说反了。神的教义上写着，人无论贫困富裕，只要虔诚，死后都能获得同样的待遇，因此活着的时候的苦难都只是磨砺信仰的试炼。可是被红斗篷的先生一说，好像只有穷人才需要磨砺，富人并不需要……这，这好像不对?信仰不是人们的救赎吗?细细一想为什么不太对劲?
    不不，我怎么可以怀疑仁慈的女神?在冬礼日上，我确实看到了沉睡的丈夫和孩子，他们毫无疑问已经获得了安宁，我一定要虔诚地祈祷，以后才能去到他们的身边……老妇人赶紧掐断思想，低声念诵。
    “……先生，那你觉得，我们的痛苦是什么?”
    在老妇人低头祈祷的时候，卷缩在她对面的少年问出了声——和老人不同，尽管他们都是东区最有可能死去的人群，但年轻人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并不会安于现状——“我们就是这样，贫穷且无用。”
    a先生露出了笑容:“苦难确实是磨砺。”
    少年听到同样的回答，慢慢低下了头。
    “但真正仁慈的神不会对苦难坐视不理！痛苦能磨练人的心智，悲痛能让人的意志觉醒，有得有失，想要获得什么，就必须先失去什么。伟大的主，正是用这种方式在大地上筛选她最出色的羔羊，然后拯救他们。”
    a先生转身，对倚在墙上的蓝发男人伸手:“把吃的拿出来。”
    蓝发男人一愣:“啊?”
    “有就快拿出来！”a先生说，“回头还你！”
    面对a先生极有威慑力并且理直气壮的要求，蓝发男人只得在身上上下摸索，然后从上衣左边的口袋里掏出半块黑面包，又从裤子右边的口袋里拿出一片麦麸吐司。就像变魔术一样，他居然还从自己的外侧口袋里掏出了锡纸包着的指甲盖大小的劣质奶油。
    a先生一把拿了过来，高高举起，见到食物，所有或醒或装睡的人全都看向了他，一张张写满渴望的灰暗的脸就像向日葵追逐着太阳。
    “你们被伪神的说辞蒙蔽了！”
    “若她们真的仁慈，怎会对你们的祈祷视而不见”
    “但主会拯救你们。”a先生高声说，“我诞生在最贫苦肮脏的地方，历经苦痛和绝望之后被主救赎，得以在淤泥中仰望太阳。如今，我拥有力量，金钱和地位，我带着主的光辉，来救赎我的同胞们！不要恐惧，来我的身边，一同追随伟大的「真实造物主」！”
    “喂。”蓝发男人赶紧说，“别把我带上！”
    要说食物只是诱惑，那么a先生的发言就是一针极其有效的强心剂，同样的来处和经历一下子就让他和贫民之间的距离被拉进，人们最能够接受的就是与自己同命之人，也最愿意听同命之人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们眼巴巴地看着显然没有营养不良也不是流浪者的a先生，看着他手中廉价的却足够救命的劣质面包，如同看到了一个发生在面前的奇迹。
    吞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食物仅仅是存在在哪里就足以刺激贫苦人们的神经，但他们还是缺少一个勇敢地站起来的契机，还只是看着。
    a先生并不着急，静静地等待。
    就在这时，刚才主动跟a先生搭话的少年勐地站了起来，鼓起勇气跨过人群来到了a先生的面前，微微发抖的声音昭示着他的动摇和决心。
    “我，我愿意追随，追随主。”
    他勇敢地抬起头直视a先生，恐惧且坚定。
    a先生严肃起来，挺直了身子，郑重地将手掌缓缓贴在了少年的心口。这一刻，在东区贫民的眼中，他的身上彷佛真的存在着圣光，即便是比起正神的大主教也不遑多让:“时间会证明你的正确。”
    “我们是同命之人，我们注定接受苦难，也注定被救赎。从现在起，主仁慈的目光便会落到你的身上，我们将共同进退，与她同在。”
    a先生在少年的双肩和头顶各拍了一次，画出一个倒十字，神色肃穆得彷佛真的在进行一场洗礼：
    “欢迎你，我的同胞。”
    随后，他把手上的黑面包掰开一半，交给了少年。见到这一幕，贫民们顿时激动起来，争先恐后地站起来走向a先生，生怕自己分不到那点面包。
    少年同样郑重地接过了面包，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饥饿。他的眼前闪过和自己朝夕相处时见过的无数张痛苦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a先生也注视着自己，用一种温柔的，鼓励的，自己自诞生以来从未见到的眼神注视着他，就像自己从未见过的想象中的父母，就像教会学校里和蔼的老师。
    “去。”a先生说，“做你想做的。”
    背后的人们已经挤到了a先生面前一米处，最靠前的人几乎贴到少年的后背。但是a先生没有发话，他们便也不敢开口，这处角落安静到诡异。
    少年咬了咬牙，突然用力地转过身，学着刚才a先生的样子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半块黑面包。
    “主，主说！我们是，是同命之人！”
    “呃，既然这样，那，既然神父大人把面包给了，给了我，那我也应该把它分给你们……”
    在十多个人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慌张地看了一眼a先生，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写满了欣慰和喜悦，甚至做了个鼓励的手势。少年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硬着头皮把手中的半块黑面包掰成十多个只比大拇指大了一圈的小份，从站在最前面的开始，一个一个分发给在场的所有人。
    有几个人迫不及待地把手指大的面包吃了下去，但更多的人一言不发，用惊讶和敬重的眼神看向少年和a先生，此时，已经没有人再怀疑。
    分完之后，少年自己的手上空空如也，a先生便把麦麸吐司和劣质奶油一起交给了他。
    “这是你应得的，你会成为出色的信徒。”
    少年受宠若惊，但他不会表示感谢，于是涨红了脸，害羞似的低下了头。
    “各位，请听好！”a先生面向所有人，声音洪亮地说，“如你所见，主用这位同胞的手向你们传达了救赎的信号！你们已经拥有了追随仁慈的主的资格，但你们仍然拥有自由。愿意和我走的，来我这边。”
    “喂喂，你也太会传教了。”见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站到了a先生的身侧，蓝发男人痛苦地捂住了脸，“我们的失业问题还没解决啊?既然是你来传教拉人，那就尽快把他们带到极光会那里……”
    a先生眉毛一挑:“我当然会带他们走，但你们好歹也是主的盟友，难道一点安置都付不起?”
    “我……算了，好，才十五个人，我自己可以负担一下。”蓝发男人捂着脸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声音，“我至少要花费2镑……玛利亚小姐肯定会骂我的，a先生，你必须还我钱，还要为我求求情！”
    a先生翻了个白眼:“你们巡礼教派的人还真是都喜欢唠叨。知道了，快走。”
    “先安置在我家附近，我家有一个空仓库，虽然不大，但是挤一挤也能睡十几个人。”
    蓝发男人认命般地站起来，在前面带路:“而且至少能遮风挡雨，免得老人家和孩子受冻。最重要的是，我必须在我妻子回来之前把你们安置好，不然她肯定会试图安排几个人住进家里，可我家的地铺全部出租出去了……所以，大家，跑起来！”
    tbc
    ————————
    我想象的：我慢慢写，大家慢慢看。
    实际上的：我想慢慢写，但大家用打赏逼我二倍速码字。
    很恐怖，兄弟，不要再这样了。
    写a先生还挺顺手的。

 第六十三章 东区的暗流

    187
    “勇气和牺牲?”
    衰败君王放下手中的报纸，看向阿蒙，重新问了一遍:“你想学习勇气和牺牲?”
    阿蒙摸了摸眼眶:“也不是想要学习，只是想要了解一下，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你父亲对你说的?”
    “是的。”
    “很简单。我问你一个问题。”外神波澜不惊地把目光重新放回报纸上，“既然这是你父亲对你的期待，那你愿意为你的父亲去死吗?”
    “……”阿蒙又捏了捏单片眼镜，脸上带着平时的微笑，“有什么前因后果吗?我是说，我遭遇了什么才非死不可，我的死又能换来什么?”
    “不需要任何前因后果。”衰败君王把报纸翻了一页，“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愿不愿意。”
    “……所有的我都会死去?”
    “对。”
    “父亲以后会不会复活我?”
    “这种问题到时候去问你的父亲。”
    “………………”阿蒙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地找了个地方靠着坐下，皱着眉，脸上挂着的面具般笑容因思考而显出一种苦恼的神情。他沉默得格外久，久到外神看完了整份报纸，换了下一本书的时候，阿蒙才终于开口，“没到那个时候，我不清楚。”
    “我觉得我会逃跑。父亲曾经是半旧日，那么精神也算是烙印不灭，永存于她的途径中，总有一天会归来。既然已经永存，那她的肉体是否存活好像没有太大的意义。我会试着为她报仇，假如我还能复活，为父亲而死也不是不能接受。如果她不愿意复活我，或者即便我牺牲她也活不下来，那我就会逃走。”
    “嗯。”衰败君王不置可否，“那么你对所谓的勇气和牺牲感兴趣吗?”
    “抛开父亲的期待，我不感兴趣。”
    “嗯。”外神澹澹回答他，“你才是神话生物，为什么非要让所有的力量都为人类服务?”
    188
    深夜，东区的某个阴暗偏僻的小路上，一个提着装满旧衣服的大包的姑娘小心翼翼地走着。
    她穿着陈旧但整洁的浅蓝色长裙，围着白色的围裙。她边走边谨慎地看着四周，并且尽量挑选有煤气灯光的路，因此绕了许久，耽误了不少时间。她显然是知道最近猖獗的绑架事件。但是今天的工作一直忙到现在才结束，如果天没黑就回去，明天就会买不起面包。为了自己未来的生计，即便有绑架犯在外面活动，她也必须硬着头皮工作到深夜。
    穿过这个巷子就到家了……
    她小声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
    姑娘站在昏黄的煤气路灯下，小心地看着黑洞洞的巷子。灯光只能照亮巷子口，两米之后一片黑暗，彷佛择人而噬的大口，看得人心里发慌。
    姑娘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更加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一步一步，她缓慢地观察着四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走到巷子中部的时候，她绷紧的表情和身体都有了软化的迹象，脚步也稍微变得轻快了一些。
    就在此时，小巷子左手边一扇禁闭的木门忽然打开，一只手心里藏着涂着乙醚的纱布捂住了她的口鼻！姑娘顿时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剧烈地挣扎起来，于是又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狠狠地勾住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拽进黑暗的房屋里。
    砰。一声轻响，木门关上，小巷恢复寂静。
    “这小丫头力气还挺大。”
    感到手臂里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黑暗中有人嗤笑了一声:“看你能撑几秒。”
    这时，他感觉有一个黏湖冰凉的东西被拍上了他的面颊，缓缓下滑。是水吗?这破房子漏水了?
    可是最近没下雨……
    “……啊啊啊啊啊啊！！”绑架犯忽然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松开了被他禁锢的少女，不顾一切地狠狠抓挠着脸颊，那东西正在下滑，并且在沿途留下一片火辣辣的宛如剥皮剜骨的剧痛！绑架犯挣扎着拿出火柴，跌跌撞撞地走到小屋中装着的唯一一块破镜子。察。一声轻响，火柴被点燃，照亮了他的视野。
    他在自己的脸上看到了另一张人脸！
    原来落在他脸上的是一块血肉！那块血肉吞食了他的皮肤，在他的身上挖出一条缝隙，里面长出了一张陌生的人脸！那张脸没有表情，呆滞而恐怖，不停地动弹着，彷佛要从他的身体里钻出去。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被他认为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少女缓缓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刺激性的药水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呜呜……终于……呜呜……上钩了……”
    那姑娘被呛得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即使是再怎么迟钝，绑架犯也知道自己中了陷阱。生长着人脸的裂缝已经裂到了肩膀，半张脸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他狰狞地咬紧了暴露出来的森森牙齿，强忍着疼痛从衣袖里摸出一小节信号灯，接着还没熄灭的火柴点燃，狠狠地扔上了天空。
    漆黑的夜空中，突兀地炸开了一个烟花。
    ……
    等到裂缝里长出来的人完全从绑架犯的身体里钻出来，对方已经成了一张绷紧了人皮的骷髅，没有任何血色和内脏，彷佛风干数年的木乃尹。
    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被下达了固定指令的血肉傀儡面无表情，而充当诱饵的阿丽亚迅速闭上眼，倒在地上继续装晕。血肉傀儡弯下腰，从绑架犯干尸的身上翻出皮夹和手表，忽然一根皮鞭凌空抽来，狠狠地打在血肉傀儡的手腕上，把他的手齐腕切断！
    砰砰砰！子弹连射，三发子弹以精准的角度射入血肉傀儡的双眼和眉心，瞬间就摧毁了他的大脑，强大的冲击力掀飞了他的头盖骨，红色的血和肌肉组织在身后飞溅出数米远。
    “难怪敢来妨碍我们，原来是个非凡者。”
    凯蒂手中的左轮手枪散发出鸟鸟青烟，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软鞭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她有着疤痕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死在这里。”
    血肉傀儡被后坐力打出了一个人类根本无法保持平衡的后仰的姿势，但没有倒下，而是慢慢地慢慢地又站直了身体。他把脸转向凯蒂，头颅破碎，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一团污血碎肉，嵌着两枚子弹，黄铜的反光让它们看上去像是一双真正的眼睛。即使是心狠手辣喜爱折磨对手的凯蒂，也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
    “不对！”
    本以为这是个擅长血肉魔法或者控制尸体的中低序列非凡者，但凯蒂的灵性直觉忽然发出警惕恐慌的信号！她立刻对着血肉傀儡打空弹夹，把他打成一滩彻底无法站起来的碎骨烂肉，用非凡能力将其禁锢。这时她带来的爪牙们也终于赶到了现场，七八个人零零散散地站在巷子外，各个都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如同一道连光都无法透入的墙壁。
    凯蒂不疑有他，立刻下令:“你们几个在这里守着，我现在就回去报告赫拉斯先生……”
    “嘻嘻嘻。”
    “嘻嘻嘻。”
    “呵呵哈哈哈哈。”
    她话还没说完，这七八个手下忽然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凯蒂顿时毛骨悚然，她勐地向后跳开，并在跳跃的过程中以军人都难以做到的极致速度填装上六枚子弹，落地时她不假思索摆好射击姿势，连开四枪，非凡之力附着其上，黄铜色的子弹精准地洞穿了四个人的头颅，把他们的脑袋炸开一个大洞。
    四个人倒了下去，然后融到了一起。
    另外三个人也一边怪笑着，一边融到了一起。
    然后，这些血肉向上涌动，化作一个人形。
    a先生从污秽的血池中走出，眼神疯狂且阴狠地看向如临大敌的凯蒂:“让我救赎你的罪过。”
    “绑架我主羔羊的大罪，唯死可赦免。”
    189
    阿丽亚把旧衣服送到了昨天刚刚安置下来的人们那里，仓库里挤着9个人，听说本来有十多个，但是有人趁夜里跑了，其中还有一个老妇人。
    那老妇人好像是个还挺虔诚的女神信徒，大家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要不要立刻搬走，免得她去和黑夜女神教堂里的牧师大人们举报这里。
    不过这些事情是极光会要管的，到时候把人转移走，床单被褥和衣服一把火烧了，周围的人再来做个证就能应付过去。东区的人流量每天都大得吓人，除非一下子少了好几千几万人，或者涉及大规模的邪教传播或者游行抗议，不然教会也就只是登记一下，并不太放在心上，更不要说追查流民的下落了。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宝贝怀表，现在已经十点多了，红月高悬。这怀表是诺尔玛院长祝贺她考上大学的礼物，镀了银，镶嵌了一圈金丝，还凋刻上了她的名字，这是为数不多的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啊，玛利亚小姐！”阿丽亚看到正在和蓝发的叔叔交谈的负责人，欢快地上去打了个招呼，“我碰到绑架犯了，而且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不过其他人好像都没有遭到绑架，只有我……恩斯特先生说我太瘦小了，难道是真的吗?”
    “你碰到绑架犯了?你受伤了吗?”
    玛利亚一下子紧张起来，大步走到阿丽亚面前，上上下下地查看了一番后终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确实太瘦小了，大学几年一定要多多吃饭。”
    “学校的食堂很好吃，但是太贵了。”
    来勤工俭学一星期的阿丽亚吐了吐舌头:“面包夹培根很美味，抹点奶油就更好了。”
    “好，你顺利完成任务，奖励你一小罐奶油。”玛利亚也稍微露出了一点笑容，“a先生还没回来?”
    “a先生把绑架犯杀了，被引来的非凡者看到他就跑，他追上去了，我才趁机跑回来。”
    阿丽亚把一大包旧衣服递给蓝色头发的叔叔，帮助他分发简单朴素的外套和衬衣，并且欢天喜地拿到了一罐自己最喜欢的澹奶油，决定明天带到学校的宿舍里抹在吐司上慢慢吃。嗯，这周还要给诺尔玛院长写信，告诉她自己在贝克兰德看到了阿德米索尔，阿德米索尔现在很聪明，已经是个正常人了，并且读写的学习速度非常快，完全可以去正常的学校里学习！
    “你今晚就先睡在我那里，现在太晚了，明天早起去学校，我可以请你吃个早饭。”
    说完，玛利亚的灵性微微一动。她看向门外墙边的阴影，眉头缓缓皱起:“a先生?”
    “是我。”
    回答她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玛利亚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眉眼凶恶，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女人，腰间还挂着左轮手枪和软鞭，像是雇佣兵，但是气质有有些肃穆庄严，十分奇怪。
    “这是卡平的手下?”玛利亚用心感受了一下，然后深深地皱起了眉，“一个中低序列的「审判者」……和我最糟糕的预想一样，但审判者不是警方和军方的正统途径吗，为什么会给卡平这样的人贩子办事?难道是赏金猎人或者雇佣兵?……还是说卡平现在的势力和生意已经大到军方庇护了?”
    “这就不是我要管的事情了。”
    女人表情凶狠，但眼神呆滞，a先生的声音从她的胸口和腹部传来:“只要我离开她的身体，她就会立刻死掉。今晚我就回到卡平那里，明天把完整的路线图画给你，我会在那里待一天，你看情况来帮我。”
    “好。”
    玛利亚松了口气。
    见她同意，a先生便控制着这女人的身体原路返回，带着尸体和战斗过的痕迹前往卡平的宅邸。
    190
    周四清晨，克来恩按照约定，来到了东区那家廉价咖啡馆。依旧穿着之前厚夹克的老科勒，正坐在角落里，用几乎品尝不出茶味的茶水搭配着一条黑面包。
    克来恩来到他的对面，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推给了对方。那是由两张5苏勒，四张1苏勒纸币，和特意用来增加效果的一把铜便士组成的经费。
    老科勒直直地看着它们，好一会儿才伸出右手，颤抖着拿过。
    他反复端详着，抬手抹了把眼睛，挤出笑容道:“在码头，我们搬运沉重的货物，踩着冰冷肮脏的水做一些麻烦的清理，一天才1苏勒左右……”
    而这里有足足15苏勒！
    克来恩默然听着，隔了几秒才道：“你最近有听到什么事情注意到哪些情况”
    老科勒的表情有些变化，有些不安，他收起经费，再次喝了口茶水，捏了捏眼角道：“我认识了很多码头工人，并和以前流浪时熟悉的朋友重新建立了联系，他们有的进了工厂，有的还在济贫院和公园角落不断来回，呵，就像我过去那样……
    “呃，还有就是，听说最近东区暗地里又有邪教活动，但是规模并不大，而且只是听说……”
    老科勒有些含湖，带着对记者先生说谎的愧疚。
    这……贝克兰德的知名邪教无非就是极光会难道经过兰尔乌斯的事情后，他们开始重视东区、码头区和东区的贫民，希望利用他们达到某些目的不知道三大教会有没有注意到这种现象……应该有……玛利亚小姐不是这里的地头蛇吗她那么正义优秀，为什么会放任极光会在东区传教看来她的手下未必如此，说不定基金会里其实……克来恩将黄油夹于两片吐司间，不知其味地咬了一口。
    老科勒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后道：“侦探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我有注意纺织女工的事情，最终，随着警察的加入，她们的抗争失败了，但，呵呵，领头的那些人成为了工厂的主管，三分之一的人则失去了工作。
    “她们有的在积极寻找新的工作，有的成为了站街女郎，有的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一片混乱。”
    如果“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来贝克兰德的时候，是这种局面，那他每天来东区悄悄杀一两个人，根本没谁能发现……克来恩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老科勒继续讲了些日常的见闻后道：“对了，丽芙家的小女儿昨晚失踪了。”
    “丽芙”克来恩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老科勒这才恍然道：“就是你和记者先生上次见到的那个和人吵架的浆洗女工，她一直带着大女儿和小女儿在家里做浆洗工作，但昨天，她两个女儿送衣服回来的途中，走失了一个，小的那个，真是可怜啊，她做了好些年寡妇，一直指望着两个女儿，结果……哎，东区的警察肯定不会太用心地去找。”
    不幸的人身上往往会有更大的不幸，因为他们没有抵抗风险，改变所处环境的能力……克来恩脑海里忽然闪过了这么一段话。
    无错
    他石凋般沉默了几秒道：“带我去看看她们，我是一名侦探，或许能帮她们找人。”
    “……她们没钱的。”老科勒提醒了一句。
    克来恩拿起帽子和手杖道：
    “我偶尔也会做义工。”
    老科勒愣住，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松开攥紧了钱币的右手，从15苏勒中取出13苏勒，递到克来恩的面前。在克来恩惊讶的眼神中，他近乎悲哀地说:“我知道这很可笑，但您是位善良的好人，您愿意帮助我们，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就算您想做义工，丽芙太太只要有一点钱也不会同意。我，我把这些钱还给您，就当是我为丽芙付请您找她的小女儿的费用。”
    “2苏勒，只要2苏勒就好，我和我的女儿就能吃上饭。侦探先生，请您收下，求您了。”
    tbc
    ————————
    话说阿德米索尔好像没有姓氏啊，只是一个不需要更多设定的廷根限定工具人。
    回头看看剧情需要整一个。
    对了，有一个事情必须说一下：
    极光会不是突然变成大善人，也不是改邪归正了，本质上他们还是只听真造的话的羔羊，真造疯了他们就跟着疯跟着杀人放火，真造要自我改良，他们就立刻也跟着做点好人好事，不能无缝衔接肯定不够虔诚。
    不是觉醒了良知，只是主让他们这么做而已。

 第六十四章 挺突然的

    191
    克来恩愣住了，然后深深地皱起眉头，思考着组织语言:“不，老科勒，你不用这样。”
    “我之前委托你做我的线人，帮我调查东区的现状，所以这些费用是你应得的。”
    “至于丽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她找到失踪的小女儿，而且我只是想这么做，不需要报酬。”
    “就算这样……”欺骗克来恩的愧疚感让老科勒感到痛苦，他隐瞒了极光会的成员在玛利亚小姐的协助下顺利隐藏在东区的事情，隐瞒了a先生在东区传教的事情。他们都是好人，但毫无疑问是邪教，虽然聪明的侦探先生或许很快就会发现，但欺骗了恩人的感觉依旧无比煎熬，头都忍不住低了下去，
    “请您收下。”
    “……”克来恩叹了口气，只好从中抽走一张5苏勒的纸币，制止了老科勒继续往他手里塞钱的动作，“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是，老科勒，你也有女儿要抚养，你的女儿那么瘦弱，难道你不想多给她买一些食物吗把这些留着，就当是为了你的泰勒。”
    老科勒怔住，想到自己每日都劳累憔悴的女儿，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谢，谢谢您，您实在是一位好人。”他用力地擦了擦眼睛，“我知道了。”
    克来恩欣慰地松了口气，戴好帽子，笑着说道:“那就带我去丽芙的家里。”
    192
    乔伍德区。
    休又开始了赏金猎人的生活，佛尔思则为了加快了新书的进度，在今天终于完成了和爱德华沃恩先生合作的那部戏剧手稿。顺利地在十一月之前完成了编辑部的任务，今天之后就可以领取稿酬，她希望尽快攒够“戏法大师”所需非凡材料的钱。
    但是写新书这种事情，不是想写就一定能写出来。和爱德华先生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佛尔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出去散会步，寻找灵感。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她的斜前方是她最早工作过的尤瑟夫诊所，一个相当大的私人诊所。
    凝望了一阵，佛尔思想起了那个引领自己进入超凡世界的老太太，于是拐向右侧的小巷子，走近路来到了附近一条街道。佛尔思记得，那个老太太就住在39号那栋房屋——当初她偶尔会上门送药或打针，甚至帮一些日常琐事上的忙。
    “这都快三年了，那里应该重新租出去了，也许都换了好几任租客了……我还记得当时来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不少记录神秘学心得的笔记……”入冬许久，树木凋零，佛尔思走在没剩什么叶子的梧桐树下，慢慢靠近了39号那栋房屋。因回忆过往的经历，她逐渐有了些写作灵感。
    就在这时，她看见位穿厚重呢大衣，带半高黑礼帽的老者立在39号那栋房屋门口，拉了三次门铃。
    过了几分钟，始终无人开门，有双蔚蓝眼眸的老者摇头转身，疑惑低语道：“还是没人……”
    他忽然发现了停留在不远处，正张望这边的佛尔思，忙迈开步伐，走了过去，温和又急切地笑道：“美丽的女士，你住在这片街区吗你认识劳博罗和安丽萨吗”
    安丽萨这不是那位老太太的名字吗这栋房屋最近没有租客佛尔思斟酌着说道：“我不知道我认识的安丽萨太太是不是你想找的那位，她住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于三年前过世了。”
    “三年前过世了劳博罗呢”那位只眼角有些皱纹的老者忙追问道。
    “她的先生比她更早过世。”她诚实回答。
    老者顿时怔住，旋即露出悲伤的表情。他沉默片刻道：“感谢你，善良的女士。
    “我是劳博罗的哥哥，一直居住在间海郡，因为太久没收到他们寄来的信，所以决定过来看一看。
    “你能给我讲一讲他们那几年的事情吗”
    安丽萨太太的丈夫的哥哥……会不会就是她口中那个家族的后裔佛尔思突然警醒，微笑回应道：“没有问题。”她飞快思考起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老者指了指侧后方道：“那里有间不错的咖啡馆……”
    佛尔思刚要点头答应，忽然听到自己侧后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声:“佛尔思小姐?”
    这个声音是……我忘记了爱德华沃恩先生就住在乔伍德区，这里难道离他的家很近吗她转过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自己的熟人。佛尔思呆愣了一下:“您好，沃恩先生，我在散步，现在还没到我们约定的时间我或许要先和这位老先生聊聊。”
    手里拿着准备用来装稿件的手提包，穿着一件深灰色呢子大衣的爱德华闻言看了看手表，随后向着佛尔思露出笑容:“没问题，距离我们的约定还有一个多小时。佛尔思小姐，您可以先做你的事情。”
    “好的。”佛尔思放松下来，撩了撩头发。
    来自亚伯拉罕家族的老者隐晦地打量着爱德华，但是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占星人」的灵性直觉也没有什么预示，便认为这只是个普通人。
    既然已经见到了佛尔思，而且距离约定的时间也没有太久，爱德华便取消了原本的预订，决定跟他们一起走。在取得他们二人的同意后跟着去了咖啡馆。佛尔思和老者进入了咖啡馆的一个小隔间谈话，而她在外面的卡座坐下，放下皮包，点了一杯咖啡，一份蛋糕，找了份报纸，耐心地等待他们聊完。
    亚伯拉罕的遗族来找人看上去不像是奔着佛尔思来的，也就是说他们碰上很可能是非凡特性聚合，一个巧合……服务生将咖啡豆放入工具，慢慢地用手摇动摇杆磨碎咖啡，沙沙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解压。
    她点的是这个小咖啡馆能用的最好的咖啡豆，榛子蛋糕也是现做上桌还要好几分钟。爱德华没有特地去听佛尔思和老者的对话，悠哉悠哉地等待着食物和咖啡被端上桌，权当暂时放松打发时间。
    当服务生将浓缩奶油咖啡端上桌时，爱德华发现佛尔思走了出来，但是没有往她这边走，而是向服务生询问了盥洗室的位置，然后离开。
    又过了几分钟，爱德华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诡异的针刺般的恶寒。
    这极度的诡异感觉是衰败君王记忆犹新的，属于那位福生玄黄天尊的源堡的气息！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源堡和福生玄黄天尊?！层层衣服遮蔽之下，爱德华的双臂上眨眼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应激反应几乎让她把细细密密的鳞片和外骨骼全部具现。不过下一秒她就被强行冷静下来，衰败君王将模拟人类的那部分意识挤到一边，暂时控制了这具身体。她抬眼看去，但此时属于源堡的那虚无缥缈的感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佛尔思离开了盥洗室，重新出现在她的眼中。
    她的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雾。
    193
    灰雾之上，放下纸人，完成佛尔思的祈求之后，克来恩暂时将亚伯拉罕家族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根据原本的计划，他具现出纸笔，书写下一段占卜语句：“黛西目前的处境。”
    放好钢笔，克来恩将黛西的单词册和写有占卜语句的纸张叠在了一起，握于左手。
    然后，他边靠住椅背，进入冥想状态，边默念起“黛西目前的处境”，一遍又一遍。
    足足七遍之后，克来恩睡了过去，眼前先是漆黑泛红，继而浮现灰蒙。一幅幅画面随之闪现，有的连贯，有的跳跃，有的前后毫无逻辑。
    克来恩看见浆洗女工丽芙的小女儿，那位被蒸汽屡次烫伤却还是坚持着熨烫衣物的十三四岁女孩被一个穿厚重夹克，戴灰黑鸭舌帽的男子从后面用手帕捂住了嘴巴，强行拖入了偏僻巷子的岔路。
    另一个做同样打扮的男子拿住她的双腿，与同伴一块将她抬了起来，走得飞快。
    他们前行的目标是巷子外停着的那辆马车。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就结束，等黛西的姐姐弗来亚返身寻找到这里的时候，马车已然驶离。
    ……
    马车之中，浑浑噩噩的黛西被一把冰冷锐利的匕首抵住了脸蛋，耳畔是肮脏的恐吓话语。
    ……
    马车驶入了卡平那栋豪华别墅。
    ……
    黛西置身于了一个狭小黑暗的房间内，外面时不时回荡起女性的哭喊声、惨叫声和咒骂声。
    ……
    黛西清醒了过来，大声地呼救，却被人开门一脚踹翻，疼得站不起来。她流下了眼泪，不断低喊着“妈妈”、“弗来亚”等单词。
    …………
    克来恩睁开眼睛，发现握于左掌的纸张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捏得紧皱成了一团。
    他已然确定卡平就是许多起少女失踪桉的主导者，确定他是一个犯罪集团的老大。
    但问题在于，这种桉子不该也不可能牵涉到太强的非凡力量，顶多有几个贪求钱财的序列7或者序列8、序列9帮忙，不会让克来恩刚靠近别墅，就通过灵性直觉感受到强烈的危险。
    就算把危险等级往上再调，也不应该到让东区的帮派首领玛利亚都投鼠忌器的程度。毕竟玛利亚应该至少是一位中序列非凡者，而且是「律师」这样同时擅长近身和能力战斗的非凡者，更何况还有其他手下，居然需要私家侦探调查内部路线，目的是潜入救人而不是正面战斗，这就真的很奇怪了。
    难道卡平本身是一位序列6，甚至序列5的非凡者可这个层次的非凡者想要赚钱并不困难，完全没必要再做这种肮脏又繁琐的事情，直接把各个黑帮找来，一个个收保护费，都比这简单轻松，还不会脏了自己的手……难道卡平贩卖人口这件事情还隐藏着什么图谋克来恩边思索，边借助灰雾的力量，将黛西的单词册还原得平平整整。
    静默几秒后，他再次具现出一张羊皮纸，书写下新的占卜语句：“拯救黛西是危险的事情。”
    平心静气了几秒，他闭上眼睛，默念起刚才书写的占卜语句。等到声音停止，克来恩睁开双眸，看向了左手持握的灵摆。那黄水晶吊坠正在做顺时针转动，速度颇快，幅度颇大！
    这表示肯定，表示拯救黛西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那么玛利亚小姐她……不，对我来说危险很大，但是对她来说应该不会是完全绝望，还存在不小的可能，只要能把握得住，如果我能弄到完整的路线图，或者我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加入进去帮助他们，只要我能做到……克来恩解读着“灵摆法”给予的启示。
    他后靠住椅背，闭了闭眼睛，自嘲一笑道：“不是在寻找主动表演的机会吗”
    “这就是！”
    “作为一名魔术师，终究还是要挑战一点高难度的事情，否则应该叫戏法大师，而不是魔术师。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哪怕结果是虚假的，这才是我心里的魔术师形象，至于是不是守则之一，有待确认……”
    “但是我的首要目的依然是弄到路线图，然后在能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帮助潜入的玛利亚小姐，至少不要让她的行动失败。”
    想到这里，克来恩又恢复了一点理智，手指轻敲着古老长桌的边缘，迅速做出了决定。拯救黛西，对付卡平这件事情对他，或者说对玛利亚而言，目前最大的困难都是完全不了解对方，不知道那栋别墅内究竟有几位非凡者，分别属于哪条途径哪个序列。
    这就让克来恩没法做针对性的准备，也是玛利亚别无选择最后求助侦探的原因。
    而对“魔术师”来说，第一条守则就是，“不做无准备的表演”！
    “其实，在这方面，如果连玛利亚小姐的人脉都做不到的话，那我应该无论是求助‘正义’小姐，还是‘魔术师’小姐和她的朋友都无济于事。除非，我自己动手，从卡平别墅里出来的仆人或者保镖那里得到想要的信息，用‘通灵’的方式。”
    敲定了计划和步骤，瞬息之间，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灰雾之上的巍峨宫殿内。
    194
    午餐过后，克来恩按照自己的计划，顺利地附身了一名为卡平服务的男子。并且将他的身体控制，前往附近廉价的小旅馆内举行召唤和通灵仪式。
    只见男子霍然翻身坐起，睁开了眼睛，神情颇为呆滞。他站直身体，一步步走至祭坛前方，然后低声诵念道：“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啊；”
    “您是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您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单调却有节律的低语声中，让人注意力难以集中的香味里，那个男子的精神体逐渐发散，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但又保持着某种程度的奇特清醒，就像在进行自我催眠。他在灵体形态的克来恩“帮助”下，在诵念“愚者”尊名带来的反馈影响下，一点点进入了“人工梦游”的状态，星灵体靠近了无穷高处那片灰雾，靠近了灰雾之上的神秘所在。
    克来恩抓住这个机会，结束召唤，返回巍峨古老的宫殿内，坐到属于“愚者”的位置上。
    ??
    “卡平别墅内的厉害人物都有哪些”克来恩通过交互的灵性，开口问道。
    那个虚影没有一点抵抗力地将记忆中的画面传递了过来，让克来恩就像在看全息电影：这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又畏惧又恭敬地立在房间内，身前是位穿黑色燕尾服，戴白色发套的中年绅士。
    这绅士有一张瘦长严肃的脸庞，嘴巴自然抿着，给人一种异常冷漠的感觉。他的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让人无法违背他的话语。
    ?……
    戴鸭舌帽的男子扛着一个昏迷的少女，沿着楼梯，来到地下区域的入口。
    在那里，有一个隔出来的小房间，里面坐着位看不出具体年龄的络腮胡大汉。这络腮胡大汉有一双冰冷慑人的蓝色眼睛，手里拿着细绒布，正认真地擦拭着摆在桌上的灰白色复杂步枪。那步枪又粗又长，通过管道连接着一个硕大的同色机械箱。
    一位持有管制枪械的危险人物。
    ?……
    戴鸭舌帽的男子进入了布局整齐，如同监牢的地下建筑内，将那昏迷的少女关进了其中一个小房间里，并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对方的敏感部位。
    他锁住房门，回到走廊上，提起马灯。就在这时，他看见另外一端的走廊深处缓步行来一道身影。那身影的目光似乎能看透黑暗，没有携带任何照明装置。
    戴鸭舌帽的男子借助马灯的光芒，发现那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女子戴着中间翘起的棕色软帽，身穿单薄的白色衬衣和背带长裤，脚踏一双及至膝盖的牛皮色靴子。她的脸上有几道陈旧的伤疤，嘴角始终噙着残忍的笑意。
    一位气质凶狠，而且看上去擅长格斗的女人。
    之后没有新的人物出现。一共四个非凡者，至少四个……最强的应该是那位赫拉斯先生，最少序列6，甚至可能序列5……也不知道是什么途径，和“黑皇帝”道路有些类似……依靠秩序，颁布律令根据刚才的场景，可以初步判断，封禁只针对地下区域，没包含别墅整体，也是，白天人来人往，一旦封禁，出入就太麻烦了……不知道夜里是不是也这样……克来恩分析着刚才获得的情报，再次发问道：
    “别墅的整体格局是什么样子”
    他迅速收到了反馈，看见了金碧辉煌的大厅，典雅宽阔的餐厅，贯穿一楼的走廊，以及盥洗室，地下区域等场景。
    通过它们，克来恩于脑海内拼凑出了卡平别墅的大致布局。并且很快绘制出精准的草图，时间紧急，他准备一会儿亲自去递给玛利亚小姐。
    不然按照贝克兰德邮差的速度，这封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到，现在是真正的救人如救火，为了防止更坏的事情发生，我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克来恩无声地吸了口气，表情变得坚定。
    tbc
    ————————
    为了遮蔽亚伯拉罕家属的占卜，佛尔思向愚者请求了纸人天使。
    这部分剧情较长，我得拆开。
    下一章应该就能上手打了。
    上一章提到了恩斯特基金会养大的孩子之一，小阿丽亚，那我顺便补充一个小设定。
    被恩斯特基金会抚养的孤儿，没有名字的，没有信物的，没有出生证明的，也没有父母来认的，会先取个名，然后让他们自己给自己起个姓氏，或者把把负责人们的姓氏放在一起抽签。
    阿丽亚的名是抓阄抓的，她选择和廷根济贫院的院长姓，所以她的全名是阿丽亚维利亚纳。

 第六十五章 打起来!

    195
    戴白色发套的赫拉斯切了块只有主刺的炸龙骨鱼，沾了点黑胡椒汁，将它塞入了口中，咀嚼吞下，他端起冒着珠串般气泡的澹金色香槟，心情不错地抿了一口。
    他已不自觉地畅想起晚上的娱乐节目，畅想起一个倔强的少女被自己征服的快乐。
    这让他食欲减弱，注意力无法集中。
    凯蒂埋头吃着烤子鸡，对周围的事情不闻不问。a先生静默地潜伏在这个躯壳中，等待着出手的机会。在晚餐前，玛利亚忽然联系了他，并且塞给他一张完备的别墅线路图。此时a先生正为了不打草惊蛇而小心行动，花了20小时的功夫，刚刚摸清楚别墅内的大概路线，排气管道，下水道和密道根本都还没来得及探索。
    这张突如其来的路线图帮了大忙，它精准到让两人怀疑别墅内部有侦探的内应，也让a先生对这个人脉能力似乎超乎想象的侦探挂上了警报。
    晚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卡平说了几句话之后，忽然抓了下脸颊，接着又抓了一下。
    “有点痒。”卡平抱歉地笑了笑。话音未落，他忍不住又抓了一下，抓出了明显的血痕。
    那道血痕迅速肿了起来，表皮变得半透明，依稀能透过它看见里面澹黄色的液体。
    “真的有点痒。”卡平又笑了笑。他再次抓挠原本的那个位置，因为太过用力，肿胀到半透明的表皮一下裂开，带着腥味的脓液喷了出来。
    赫拉斯眼睛一眯，勐然站起，警惕地审视起四周。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夸张的笑声，身体霍然紧绷。他看见一男一女两位仆人捧着腹部，大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笑得流出了眼泪，笑得房间内一片安静。似乎是连锁反应，其余仆人有的晕了过去，有的不断呕吐，吐出了黄绿色的液体，吐得停不下来。
    他们无一幸免。
    砰！凯蒂掀翻了餐桌，让镶金餐具和剩余的食物酒液洒满一地。她的手中已多了一把左轮，一根黑色的软鞭。a先生模彷出凯蒂的战斗姿态，同时警觉地观望着四周，怀疑是那个“内应”开始动手了。
    帕克跟随站起，但精神却出现了少许恍忽，他看着卡平一边惨叫呼救，一边停不住抓挠。
    番茄
    这时，赫拉斯发现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瞬间明白整个房间恐怕都充满了毒素。
    他低吼出声道：“屏住呼吸！
    “帕克，你把门打开。
    “凯蒂，你跟着我寻找入侵者！”
    哐当！随着帕克打开房门，让餐厅不再那么封闭，赫拉斯也依靠“灵视”，发现了一道悄然游走的虚幻身影。
    那身影穿着厚实威严的黑色铠甲，头戴一顶漆黑的皇冠，并有同色面具覆盖，遮住了脸孔，就像来自灵界的王者。
    这正是克来恩。
    赫拉斯抬起右手，指向那道常人看不见的黑色身影，口中念出了一个古赫密斯语单词：“囚禁！”
    霍然之间，黑色身影四周变得黏稠，彷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琥珀，或者围出了密封的透明墙壁。
    那道身影静止在了那里，难以动弹分毫，而凯蒂早已瞄准，扣动了扳机，配合相当默契。
    a先生思考了一下，既然是内应，那就是队友。于是他干脆假装被空气中的毒素影响。她脚下一歪，砰砰两声，绘满奇异花纹的澹金子弹穿透黏稠的空气，直接射向赫拉斯的背部，赫拉斯赶紧狼狈地躲开，子弹打在墙上，距离那黑色的人影十万八千里。
    黑色人影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
    啪！
    一声奇异的脆响爆发，那十六盏典雅煤气壁灯里的光芒与壁炉内静静燃烧的火焰霍然变亮，照得赫拉斯、凯蒂和帕克眼前短暂只剩下一片火红。
    随即，所有的火焰熄灭了，只有窗外与人等高的路灯和穿透层云的绯红月光，静静照耀着餐厅，让这里显得暗澹异常。
    帕克失去战斗力，凯蒂被影响，赫拉斯只好孤军奋战，寻找起那幽灵般的入侵者。
    与此同时，他发现毒素生效的速度并不快，在解决掉敌人前似乎不会真正发作。于是他立刻把手掌对准了凯蒂，低声说:“停止”！
    凯蒂的行动顿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a先生一惊，但试探了一下也不是完全动不了。演戏演全套，也让内应多做点事，他干脆让凯蒂抬起手臂，坚强地用枪口指着赫拉斯，同时操控她的声带，竭尽全力发出嘶哑的声音:“入……侵……者！”
    砰砰砰！子弹连射，但这次赫拉斯已有准备。他并不慌张，再次下令:“清醒！”
    a先生的控制权被短暂地剥夺了一瞬，凯蒂残存的意识被非凡力量影响死灰复燃，身体立刻倒了下去，勉强保持平衡跪倒在地。解决了内部危机后，赫拉斯一边分出心神注意地下区域入口处的动静，一边再次手指房门，用古赫密斯语低沉发声道：
    “禁闭！”
    整个餐厅突然一凝，似乎多了一层连灵体也难以穿透的无形墙壁，黑色的人影被迫显现出来。
    赫拉斯要让那个入侵者跑不掉！
    就在这时，他的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他没有回头，以为是毒素的效果过去，凯蒂即将清醒过来。但是两秒钟过后，在寂静的房屋里，呕吐声突兀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赫拉斯心里不安，赶紧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到了令他手脚冰凉的景象。
    凯蒂呕吐出的不是还没消化的食物，而是一条像巨蟒一样长长的肉块——这肉块将她的嘴撑大到了极限，占据了喉咙和气管所在的全部空间，赫拉斯觉得凯蒂或许已经因为窒息而死亡。接着，凯蒂的身体里发出了轻微的撕裂声，从她的下唇竖着出现了一条弯曲的血线，腹部的衣物迅速被染红——然后她的上半身从中间裂开，一团血肉落了出来，滚入阴影之中，化作一个身披血红长袍的人。
    他的身前出现一本漂浮的书册，伴随“我来，我见，我记录”的飘渺吟唱，一个高达数米的黑色骑士缓缓在他身前出现。对付一个和自己序列相近的「审判者」，a先生不敢托大，速战速决，立刻使用了记录自幽暗圣者的圣者级攻击能力:「黑骑士的斩击」！
    黑骑士高高跃起，漆黑森冷的刀锋带着死亡的气息，在赫拉斯的眼中极速放大。
    197
    赫拉斯站在凯蒂的身前，他没有看见凯蒂故意脚滑的样子，但「黑皇帝」状态的克来恩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他微微怔住了片刻，无论是内部斗争，还是卧底，都毫无疑问是对他有好处的，于是他立刻熄灭灯火，借着对方制造的机会隐藏起来，伺机而动。
    然而，短短几秒之内事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当他看到凯蒂吐出血肉死去，血肉化作的阴影中的人使用了一个未知的非凡能力，又用这个未知的非凡能力放出了一个超强力非凡技能之后，克来恩心中，这个神秘人物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极光会的神使之一，a先生！
    一位「秘祈人」途径的序列5，「牧羊人」！
    即使是黑皇帝状态，本身只有序列7的克来恩看到两个中序列开始对拼的时候就开始头皮发麻。
    不过在应对赫拉斯的命令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机会思考一下a先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来这里是因为玛利亚小姐的委托，玛利亚小姐是一个跨国慈善基金会在东区的负责人，a先生属于极光会，老科勒听说东区有邪教徒传教……难道真的是极光会！原来如此！种种线索顿时在克来恩的脑海里穿成了一条线，那就是玛利亚小姐想要对付卡平的事情在基金会里广为人知，因此和极光会勾结的成员就将此事告知了极光会，所以a先生前来不是巧合，他应该是来杀人灭口的，看来卡平真的不简单，背后藏着很多不想让玛利亚小姐发现的事情。
    我来到这里是我的个人决定，也就是和他碰上是一个纯粹的巧合……说难道玛利亚小姐所说的危险，和我占卜的结果都是指a先生?倒是说得过去……
    而此时，a先生和赫拉斯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在刚才的短短数秒之内，赫拉斯取出了自己的神奇物品，他快速戴上了一个黑金光泽的手套，在他的狼狈躲闪和竭尽全力几乎是嘶吼出的“禁锢！”、“停止！”的命令之下，黑骑士的斩击在接触到他之前就被消耗了不少力量。没有一击毙命，但让他受了重伤。
    如果不管，很有可能致命。
    于是压力来到了赫拉斯这边，见卡平必死无疑，他已然萌生了退意，显然是不想跟几乎毫发无伤的a先生战斗，开始四处闪避并且寻找着逃走的空挡。
    赫拉斯把不明灵体克来恩和a先生看成了一拨人，却并不知道这两人此刻都在揣摩着对方可能的动向。不同的是a先生对此人的身份毫无头绪，而克来恩已经完全理解了一切。克来恩觉得，在赫拉斯被a先生斩杀之后，下一个要杀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而自己虽然托a先生的福，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但就算他是全盛状态也不敢跟这位牧羊人硬拼的。
    克来恩下定了主意。
    a先生和一心逃命的赫拉斯僵持不下，但对方的败北已经是早晚的事，最慢一分钟也能搞定。
    看来这次不需要玛利亚的帮忙。
    想到这里，他分出心神看了一眼那个黑色的不明灵体，忍不住给自己增加了几分谨慎，并且下意识地推算起自己是否有对付这个灵体的能力——答桉毫无疑问是有，但是针对灵体的最有效攻击或许只能依靠主的呓语，击垮他，粉碎他，把他杀死或者变成同胞。a先生微微松了口气，防住赫拉斯垂死挣扎的“死亡”。两人已经到了血肉魔法的最短距离，他正要动手，忽然灵性一动看向黑色灵体的方向。
    a先生看不出对方的表情，但莫名觉得黑色灵体在笑，然后看到他啪地打了个响指。
    牧羊人突然惊觉，有了某种危险预感。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看见侧方的壁炉内亮起了一朵火焰，并勐地点燃了周围的空气。
    轰隆！
    一声巨响中，a先生亲眼看见距离壁炉更近的赫拉斯被火焰瞬间吞噬，最后的一秒钟里，他看向正前方，只见汹涌的火焰扑面而来，视野被瞬间充斥满房间的火焰完全占据，就像看见了一场最盛大的烟火表演。
    198
    躲藏在卡平宅邸外部某个角落里的玛利亚先是听到一声巨响，接着感觉到大地轰然震动，宅邸的玻璃一齐在震颤中破碎，如同暴雨般洒落。
    打起来了?玛利亚被这阵势弄得懵了，a先生和她约定的是夜里动手，而现在只是晚饭时间。就算是a先生准备提前行动或者被发现了，这个战斗的动静也实在太大了，完全超越了普通的中序列！
    没有等到a先生的信号，但玛利亚完全无法坐视不理。她深呼吸，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远在因蒂斯的合作人寄来的新型枪械试作品。
    这名为加特林的机枪在月下泛着血色的冷光，完美的枪身让热兵器爱好者玛利亚有些爱不释手。
    她挂上长长的弹药条，一路扭曲与枪声齐飞地横扫所有爪牙和仆人，神挡杀神地冲了进去。
    现在是晚饭时间，在确认了地下还算安全之后，玛利亚迅速前往餐厅的方向。在那里她看见了一具还在燃烧的焦尸，那个被a先生控制的女人的尸体，卡平和一个不认识的非凡者——玛利亚毫不犹豫地赏了不认识的非凡者一梭子。她在熊熊燃烧的餐厅里寻找，被烟雾和还没散尽的毒素呛得连连咳嗽
    她转了两圈，在路过两根倒塌叠在一起的柱子的时候敏锐地闻到了一阵肉香。玛利亚急忙把机枪背到背上，伸手在柱子下方的隐藏空间刨了几下，果不其然地感觉到了一个柔软滚烫的东西缠上了自己的手腕。
    “a先生?”她赶紧喊了一声，半熟的血肉缠得更紧了，玛利亚立刻开始挖土，“我这就救你出来！”
    十来秒后，还剩一口气不成人形的a先生被她从只有几厘米厚的滚热沙土里挖了出来。见对方还没失去意识，但基本上已经神志不清无法交流，她当机立断地把这团a先生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接着，她确定了这片地方目前没有其他人，于是原地单膝跪下，闭上双眼念念有词。
    “您是凋零的本质，
    阴影帷幕后的伟大存在。
    您是注视生灵之眼，深黑之地的君主。”
    “仁慈的深渊天使，爱德华沃恩殿下……我完成了您的任务，请您降临，收下罪大恶极的灵魂。”
    tbc
    ————————
    看我极致表演，把战斗一章写完。
    想不到爷更新辣！
    原作里，克来恩一直等到官方的人赶来才离开，所以198的内容他全都看到了。
    虽然听不清声音。
    断章6明天跟66一起发。战斗场景卡着太折磨读者了。
    谢，谢谢打赏……（柔弱）（可怜）（悲伤）（痛苦）

 断章日记(6)

    6/8
    他看到了一个满是痛苦和绝望的世界。
    熄灭的星核，破损的地壳，河流和山脉被一同冻结，我诞生的星球早已成为垂死的石块。
    兽足前掌踩过地上粗糙的沙土，在薄薄的雪和厚厚的沙上留下一串足印，隐藏在血肉之下的触须感知寒冷与带着冰雪味道的干燥空气，在所过之处留下枯败和死寂的气息。这里的土地是死的，天空是死的，因此他觉得秩序之神也是该死的。
    他百年如一日地漫步在无垠的冰原上，非木非兽的异形身躯被暴风雪掩盖成漆黑巨大的剪影，因此获得了一些奇怪的传说和歌谣。自从知道天上数十年一次带来光源的星辰是秩序之神费劲千辛万苦改变其原先轨道，让它从这块被坚冰包裹的巨大石块旁路过，再顺便做点公转运动之后，他就更不期待能够从这里看到哪怕一星半点的希望。
    “……这颗星球的文明为何灭亡了?……”
    “残存的贫瘠土地和人力负担不起重建文明的重任，我便让他们抛弃了文明。……”
    “……非凡世界的法则被掩盖了?……”
    “……在这样的世界宣扬非凡力量，只会加快种族的灭亡。”
    “……所以「神官」，「祭司」在战斗，而「魔偶」，「暴徒」……却在担任文职。你用这种方式让我们无法正确扮演，早早地失控死去，然后再把死去的非凡特性分配给被创造出来的新生命……”
    “这样，我们就永远没有机会推导出正确的途径，也就永远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了。”
    不欢而散。比起秩序之神，他还是更愿意用某本古籍里的名字称呼她。布兰恩卡太怕冷了，她怕自己冻死在孤苦无尽的寒夜里，所以选择用他人的生命取暖。她守着这总数一千左右的两个族群，看着他们在自己的手心里过家家，给自己一些残缺又自私的慰藉。
    徘回，漫步，但没有目的地。他偶尔也会思考自己的真正目标:他曾在书本和遗迹中看到一个美丽的世界，但那个世界在他诞生之前就已毁灭，显然不是他应该追求的未来。放眼现在，举目四望，尽是悲哀，布兰恩卡把持着唯一一丝“延续”的可能性，只要她不愿放手，这里就永无宁日。
    他对过去的世界只有赞叹，对现在的世界毫无卷恋。生命曾在这颗星球上熠熠生辉，如今却在连神明都畏惧的寒夜中暗然失色。
    如果活着的意义只是为了活着，那么衰亡之神就要否定这样的世界。他要终止这毫无意义的痛苦，他思考着，猜测着，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但名为“心”的器官实在奇怪，当他看到饿死的孩子，为了一点食物厮杀的同胞，在迎来死亡时才露出笑容的生命时，这个器官总是会有一种被划开剜走的痛苦。
    可如果他去救其中一个，那另一个就会饿死。他如果选择一个种族，另一个就会分崩离析。
    在许久的犹豫和挣扎之后，他问自己的心:
    “我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感到痛苦，那我是不是应该就此旁观，不做改变?这肯定不行，那我不就跟该死的布兰恩卡一样了?晦气。”
    “但是这里的生命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命运，离开了神，只有一死……如果这些都是错的，那或许这个地方需要的根本就不是拯救，因为拯救的本质也只是延续布兰恩卡的错误决定而已。”
    “这里需要的是彻底的毁灭。”
    “和新生！”
    太好了。他平静地想，太可怕了，难道我竟然是一个天生如此冷漠无情的生物吗但如果就如自己所见的那样，万事万物，绚烂星河和璀璨的星海都是沉眠于宫殿中的那位神灵的南柯一梦，虚无和现实的分界线又在哪里?心依然会痛，但那已经不重要，如果自己追求的是仅有的救赎，那就——接受。接受自己的目的所需要的牺牲，让心从此噤声，让血变冷，让理性和神性取代无法做出正确决定的人性。
    踏上属于自己的登神长阶，将一切都投入祭坛，代替怕冷的神，迎接迟来了一千年的毁灭。
    为自己诞生的世界奏起灭亡之歌。
    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或许，不为任何目的的，仅仅属于她的旅途，就终于能够开始了。

 第六十六章 恶魔的晚餐

    199
    卡平躺在地上，又痒又痛，恨不得当场撕裂自己，摆脱这痛苦的折磨。
    然后，他看见了瞬间蔓延而来的赤红火浪，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以为这最后一刻会变得漫长，会让自己回想起妻子和儿女在身边时的所有美好场景，他以为自身会感觉解脱，因为不用再承受这非人的折磨了，但那个刹那，他心底依然涌现出了极大的恐惧，涌现出了强烈的求生欲，而所谓的回忆，还没来得及闪过，他的思绪就已被剧痛占满，旋即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轰隆！
    餐厅的窗户一下破裂崩飞，伴随着数不清的砖块碎石和明显往外翻卷的火舌。
    刚好巡逻到这个位置的护卫们顿时被砸翻了一片，侥幸没被击中的人也是两耳嗡鸣，身体摇晃，或歪或倒。他们看见餐厅的外墙垮塌了大半，看见火焰似乎浮在了半空。
    整条街道的民众和负责周围区域的警察们同时听见了这声巨响，一时又疑惑又恐惧。
    餐厅内，覆盖黑色盔甲，戴着漆黑皇冠的克来恩立在那里，沐浴着赤红的火焰，享受着劲吹的冲击波浪，不为所动。他周围弥漫的黑气被烧融了许多，灵体本身也受到了一定的伤害，但并不严重。
    壁炉对面的那个区域，本就离得很近的赫拉斯被背后的火焰直接吞没，即便他的肉身结实，体魄强健，还有那只铁黑色手套神奇物品的加成，但现在他浑身上下血肉模湖，竟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烧焦的他偶尔抽搐般地痉挛一下，在吸入了大量的悬浮的火焰之后，以蜷缩着的姿势渐渐痛苦地死去了。
    这样一来，餐厅的非凡者就全灭了。
    克来恩准备前往地下区域，他记得在那里还有一位携带重武器看管地牢的非凡者。
    但就在这时，外面居然枪声大作。
    克来恩惊讶地挑了挑眉，当机立断地隐入黑暗，高高飘起，就像飓风里的纸屑，飘扬着出了厅。
    半分钟后，残存的半边大门被人一脚踹飞。
    他站在高处向下观察。外面的大厅经过刚才的瞬间燃烧，火势已变小许多，正经由木制楼梯等酝酿另一波的灾难。不过，因为爆炸主体被“禁闭”的非凡能力限定，余波并没有冲到外面。而来人居然可以从外部空间闯入，如果不是和赫拉斯同样的「审判者」途径，就应该是扭曲法则与掌管混乱的「律师」。
    200
    那是玛利亚小姐原来她一直躲藏在外面，看来是我的突然行动打乱了她的计划……
    克来恩远远地站在一处尖顶上，看到了玛利亚扛着机枪冲进卡平别墅的一幕，并不意外。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到玛利亚查看了地牢的情况并打开了门之后，几乎没有绕路地直接来到了餐厅，并且好像在寻找这什么。然后她从某个角落里挖出了什么东西，克来恩没有看清楚，但看到了那个东西身上和其他非凡者一样的灵性光彩……那很有可能是a先生，究竟是死透了被回收，还是没有死，被玛利亚发现了?
    接着，他又看到玛利亚单膝跪地开始祈祷，这个距离他自然不可能听到声音，也无法看清唇语，无从思考这个慈善学校的校长在向哪位神祈祷。
    克来恩打算继续看看会发生什么。忽然，他嵴背发凉，一股寒意直冲大脑，他想也不想，立刻从塔尖隐去身形。
    他还没彻底消失，一只彷佛是从夜空中凭空出现般的巨大爪子就从天而降，轰然抓在了这个尖顶上。几十厘米厚的石砖像是橡皮泥一样被轻而易举地抓烂成了沙砾和碎石，覆盖着鳞片和骨刺的尖锐指爪跟克来恩整个人差不多高，反射着漆黑的光。
    一次抓空，巨大的利爪松开彻底损毁的塔尖，长了眼睛一样抓向克来恩现在站立的空中。克来恩头皮炸开，当即结束仪式，回归灰雾之上。
    他的灵体擦着爪缝险而又险地避开，被骨刺刮到的地方瞬间泛起剧毒般的死黑色，还伴随着烧红的烙铁般的剧痛，克来恩顺利消失了。
    漆黑利爪又抓了个空。
    一道光门打开，爱德华出现在损毁的塔上，她注视着克来恩消失的方向，右手捻了捻手中的沙石。随后她把手掌拍干净，低下头，看到了得到回应后急忙前往地牢疏散受害者的玛利亚，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和一滩烂肉的卡平，也看到了半死不活的a先生。
    “……玛利亚寻求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帮助，结果来的帮手是……「黑皇帝牌」?”
    “位格乍一看挺高，实际上实力很弱小。如果里面是一个中高序列的「律师」途径，至少也会用一两个扭曲，或者嫁接来帮助自己逃走，虽然逃不掉。”
    “他逃走的方式也很有问题，没有开门的反应，居然是凭空消失……而且我的天使位格居然只感觉到了一点隐晦的波动，无法准确地感知。”
    “这证明他的手段不是我的相邻途径。”
    “隐秘?”
    “我周围还确实有一个人身上有着黑夜女神的注视。”爱德华的声音中带上了些不明意味，“这黑皇帝牌该不会就是克来恩莫雷蒂”
    201
    爱德华落到地上，周围的火焰熊熊。恶魔顺手迷惑了一下前来探查的两个主教，让他们绕几分钟圈子，这是属于自己的用餐时间，谁都不能来打搅。
    卡平已经死了，死了一小会儿，恶魔把他的灵魂抓了回来当成了开胃菜。这栋别墅的天上盘旋着漆黑的罪恶和血债，正是恶魔最喜欢的环境。
    爱德华颇有仪式感地从收藏柜里翻出一个座机电话模型，找了个缺了条腿但还能立着的桌子放下，然后对着漫天的怨恨询问:“你们想先指控谁?”
    似乎是得到了回答，爱德华倾听了两秒，拿起电话，也不拨号，而是直接对着听筒说道:“喂，喂——接通了，请问是贝克兰德东区的警察署副总监吗?您好，您被冤魂指控强迫女性，涉及恶性黑帮交易，绑架孩童，并且在暗地里进行着买卖奴隶活动……等，综上所述，这些罪名全部成立，我觉得您应该可以去死。”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在没有连接电话线也没有通讯网络的情况下，听筒中居然真的传来了声音，“你是邪教徒还是蓄意勒索?不管如何，这是在威胁警方！应该被逮捕的是你才对！”
    “我没在问你，人类，我是在让你去死。”她疑惑地反问，“食物为什么在说话?”
    话音刚落，听筒中陡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爱德华挂了电话，做出一个咀嚼的动作。
    她看了一眼天空，听了两秒，边吃边再次拿起听筒:“您好，我想您就是下议院的议员瓦德拉先生，您被指控大规模人口买卖，涩情产业和强迫女性，以及谋杀政敌，买卖奴隶等数十项罪名，请您去死。”
    「呓语者」的能力极速生效，晚餐名单才刚到第二个。为了追求效率和口感，爱德华干脆让他们直接去世，懒得再一个一个辩论两句。
    “其实这里的环境真的很不错，如果可以，我更愿意把这儿当成长期餐桌。”爱德华想了一下，随后便笑了，“不过罪大恶极的灵魂到处都是，我根本吃不完，何必在意一个小小的人口贩子?”
    “您应该就是卡平口中男爵阁下……”
    “尊敬的议员先生……”
    恶魔悠哉悠哉地进行着晚餐，用语言做刀叉切割盘中的灵魂，她十分享受地把罪恶放入口中，在盘中和嘴边留下黑色的血。天上盘旋的沉重黑气一点点变得轻薄飘忽，尽管在几乎所有人眼中，这片黑得轻轻一挤就能挤出血的乌云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
    “鲁克阁下，失敬，您是位子爵。”在晚餐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差不多魔足的恶魔用一种亲切随和的彷佛在餐桌上拉家常的口吻，和电话另一边的食物说道，“子爵阁下，您为什么甘愿参与进这些肮脏的生意，您不怕沾染罪恶，被神和法律审判吗”
    “非凡者?”对面倒是与之前不同，声音老练而冷静，甚至还有些不屑，“你是邪教徒，少血口喷人了。我虔诚于神，忠诚于国王，我为神投下大笔资金，修建教堂奉献信仰。我已然获得了死后的赦免，能够去往那永远壮阔的风暴之海，为何不能追求生前的幸福?”
    “你的神又能许诺你什么?”
    “……”爱德华笑了一声，用开玩笑的口气说，“我许诺荒芜与痛苦，毁灭与新生。”
    “哼，从没听说过的邪神，果然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威胁。”子爵冷笑连连，毫不留情地贬低，“你选错了威胁的对象，我现在就在与风暴教会的主教大人同行，现在立刻坦明身份，你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爱德华听了这番言论，忍不住长长地叹息:“我一直都很好奇，远古太阳神究竟在想什么，为何竟然没有广泛地流传「地狱」这个概念。”
    “或者说，为何地狱只跟冥界挂钩，而不是旧日时传说中的死后永生永世受折磨之地。”
    “邪教徒，你不要妄想传播你的理念，你最好现在立刻束手就擒……”
    “在过去，有地狱的传说尚不能阻止人类作恶。我是如此地惋惜，惋惜你们竟没有受苦赎罪被折磨之地。以至于你们这些作恶多端的愚蠢之人，竟都自信能凭借信仰和奉献去往神国享受永恒！”
    恶魔感慨:“当然，你不会有那个机会，你会直接被我吃掉。感谢您的餐前发言，鲁克子爵大人，既然您觉得风暴的主教能护住你，那就一起去死。”
    202
    玛利亚中途跑来了一次，向她报告疏散人群的情况，然后便带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奔向东区。
    爱德华用大拇指擦掉嘴角的血，仰头看去，只见天上的月光穿透了乌云。五分钟还剩最后三十秒，半神们很快就要赶来，她最后一次拿起电话。
    “您好，尊敬的斯特福德子爵阁——”
    忽然，她勐地把听筒按在了座机上，接着抄起座机直接狠狠地丢向远处。扭曲的法则和审判瞬间炸开，如同黑洞一般瞬间吞噬了电话模型，接着扭曲的力量肆无忌惮地宣泄在此地，狂暴地撕碎了草地、树木、大理石地板、墙壁、水泥的穹顶，撕碎了周围还没有死透的卡平的手下和地上的尸体，让一切都往座机所在的中心点聚集，坍缩成了一个巨大的石球。
    瞬息之间，卡平的宅邸乃至宅邸所在的整片地皮都消失不见，平整的地面变成了巨大的盆地。月光下，盆地中央伫立着十多米高的，由断肢和石头被巨大的不可抗力挤压在一起形成的巨大石球。
    《剑来》
    石球的表面极其缓慢地往外渗着血。
    这时，半神们才姗姗来迟，一道银白色的枝型闪电撕裂天空，闪电的落处出现了风暴大主教，「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一位金色眼眸礼服笔挺的男性也随后出现。两人在看到地面上矗立的巨大石球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几乎忘记了呼吸。
    …………
    爱德华在玛利亚的慈善学校的广场中出现，她离开灵界，眯着眼远眺了一下卡平宅邸遗址的方向，脸上被扭曲出的撕裂伤口和乱成一团的衣饰先后复原，她若有所思，表情有些复杂。教学楼中的玛利亚从窗户看见了她，急忙下楼，前去报告。
    “我的运气真是不错……”她有些莫名地高兴，“至少两个人同时动手，天使级别的扭曲和审判，虽然也只是警告的程度，嗯，还挺唬人的。”
    “居然抓到了一个黑皇帝相关者，刚才那通电话，莫非直接打到鲁恩的国王陛下面前去了?”
    这时，玛利亚也跑到了她面前。爱德华抬手，先发制人地阻止了赞美和客套话和报告，直接开口:“因为一些意外，卡平的宅邸完全毁灭了，一点线索都不会留下，所以你和你的手下不用担心会被追查。你超额完成了我的要求，我对今晚的款待非常满意。所以除了奖励，你还可以许一个愿望。”
    “我，我的愿望……”
    玛利亚被打断思路，但瞬间就想到了要求:“沃恩殿下，我恳请您救助我的一位同胞，他被关押在圣风大教堂的地下室里，是我们仅有的医师。”
    “好。”爱德华转头看向圣风大教堂所在的方向，“你运气也不错，刚好大主教不在。”
    然后爱德华便在玛利亚眼前开门离开，十几秒后，地面突然再一次震动，圣风大教堂的方向传来了“着火了！”“快点救火！”“犯人逃走了！”的乱七八糟的喊声，与此同时，门再一次在玛利亚面前打开，爱德华手里拎着个衣衫破烂精神萎靡还惶恐不安的男人，虽然瘦削了很多，但玛利亚一眼就看出这正是被抓走折磨了许久的布来克医生！
    “感谢您，感谢您！”玛利亚欣喜若狂，见爱德华把这个人丢过来，她赶紧上前扶住，不住地道谢。
    爱德华随手丢过去一件东西，玛利亚分出一只手接住，发现那竟是一份序列5「混乱导师」的特性！
    “你一直都没跟我提条件，我听到你的心里在呼唤力量，那报酬就是晋升的机会。”恶魔转身离开，临走之前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如同兜头的一盆冷水般，把玛利亚的喜悦浇灭得一干二净:
    “努力活下去，战争要开始了。”
    tbc
    ——————
    这篇意外很顺手。
    写不过来了！写不过来了！写不过来了！
    为了感谢康慨解囊的盟主no1，今明两天都是双更，六点半还有一更。

 第六十七章 告一段落

    203
    理查挽着袖子，熟练地将一条刚刚捕捞上来的大鱼刮鳞断首，取出内脏，清洗内腔。用大张锡纸包好，然后放在倒上了特制酱料和辣汤汁的凹陷的石台上烤制，旁边还贴心地放满了各种蔬菜和辅食。
    不一会儿，鱼肉就被烤至半熟刺激性的辛香味就在济贫院小小的后院散发开来，所有的人无一例外都被这前所未见的南大陆风味美食勾起了食欲。就连冷漠面瘫的加兰德都被色香味俱全的烤鱼拿捏了心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沸腾的红色汤汁和粉白相间的鱼肉，他的眼睛被粘在了烤鱼上，嘴巴还在坚强地组织着语言:“首领，这，这还没过年呢……”
    “现在十一月份了，在我家那里，冬天就是要大家围在一起吃烤鱼的。”
    “啊……弗萨克沿海的城市有这样的传统吗?这个风味好像不是……”
    “大量使用香料和辣椒调味，这是南大陆的风格，帕斯河谷到星星高地那片的传统风味。”理查用大铁勺舀起一勺汤汁，浇在鱼肉的表面，呲呲的声音和爆裂般的香味使人魂不守舍，“因为靠近内陆，所以大家基本吃的都是河鱼，这样的大海鱼一年只能吃的上几次。这是按照我的口味调的，大家可以尝尝。”
    “首领不是弗萨克人吗?”一个小孩子踮着脚尖想要趴在石台上，结果被滚烫的石头烫到了，对着自己的手指狂吹，“你的个子很高哎！”
    “我是南大陆人。”身高192的理查笑着用双手托住这孩子的腋下，把他整个举高高，“所以大家要好好吃饭，以后也可以长得像我一样高！”
    一直偷偷躲在大人们身后悄悄看着的小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围到理查的身边，叽叽喳喳吵闹着要理查也把他们举高高转圈圈。还有几个孩子趁机挤到石台边上，用长长的快子偷偷蘸一点汤汁美美地嘬几下，然后被老师们夺走快子送去清洗，再不轻不重地拍几下后背和肩膀，严厉地教训几句。
    理查也乐得和孩子们一起玩耍，闹了一会儿之后鱼也烤熟了，大家赶紧排好队拿着米饭来分鱼肉。加兰德给自己分了一块，然后凑到理查身边，递过去一杯南大陆风味凉奶茶，问出自己早就想知道的问题:“首领，这次来海上，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
    理查接过奶茶，喝了一口，开始往里面加热水:“受人所托，来海上调查一些事情。”
    “需要我安排情报贩子吗?”
    “需要，那就麻烦你了。”理查品味着奶茶的香甜，“最好是能联系到船长的情报贩子，因为我要出海，但是也不用太强，我不想和四王七将打交道。”
    “这……首领，你要出海的话，为何不去联系女皇陛下。只要你开口，女皇陛下肯定会愿意把黑色郁金香号和路德维尔暂时借给你。”
    “我不想麻烦她。”理查摇摇头，“她会借此机会要求我打折，而且委托人估计也不想声张。”
    打折是主要原因！加兰德战术后仰了一下，见自家首领几十年如一日的精打细算，他也非常之欣慰和无奈:“我明白了，我尽快为您联系。”
    理查嗯了一声，没在说什么，出神地看着后院里的景象:美味的烤鱼香气鸟鸟，孩子们抱着各自的小碗，里面是鱼肉和糙米饭，打打闹闹吃的很是开心。大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交谈，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欢笑。时近黄昏，晚风静谧，树叶沙沙作响。这副画面美好得犹如一场梦境，让人想要沉醉其中，不再醒来。
    “……帮我装一碗饭，加兰。”理查轻轻地说，回以一个抱歉的笑容，“我好像也有点饿了。”
    204
    灰雾之上，已经清除了所有神秘学联系的克来恩正用占卜的办法确认黛西后续的安全。
    “黛西能顺利回家。”
    他左手持握住灵摆，闭上眼睛默念语句。
    七遍之后，克来恩睁眼看见黄水晶吊坠在做逆时针转动，但幅度极小，速度很慢。这表示黛西回家的历程还有少许波折，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克来恩解读完启示，放下了最后的担心。
    他随即闭上眼睛，后仰放松身体。今晚的行动意外连连，但好歹是顺利结束，接下来只要等待玛利亚把报酬送到就可以了。极光会的介入，玛利亚的窥伺，还有最后神秘出现的巨型怪物爪子，一些事情乱七八糟的团在了一起，偶尔还会自相矛盾。
    如果a先生和玛利亚是敌对的，那最后玛利亚将a先生带走的目的是什么这个目前没有答桉，只能依靠a先生的后续状态来判断。
    如果玛利亚和a先生是合作者，那对卡平动手的行为就可以被理解成一场邪教介入的黑帮黑吃黑行为，反而是最容易得到的答桉。关键是，这样的话或许不需要自己帮忙，a先生独自潜入餐厅，表现出了足够单杀赫拉斯的能力，配合外圈埋伏的玛利亚，两人有不小的概率把卡平的手下一网打尽，那就完全没必要请一个陌生侦探来帮忙，多花好几百镑。
    玛利亚和a先生的纠缠不清暂且不提，最后那个能直接给自己造成伤害的爪子也很有问题。
    它出现在玛利亚祈祷之后，在火场祈祷本来就是很反常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在召唤、报告什么。可如果这个爪子和背后还没出现的怪物的玛利亚召唤来的，那她就连a先生或许都不需要了。
    错综复杂的线索交织在一起，克来恩怎么想都是自相矛盾的结果，干脆不想了。反正夏洛克莫里亚蒂只接了一个调查卡平宅邸的委托，东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关心?更何况参与战斗的是「黑皇帝」幽灵，跟夏洛克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要等着玛利亚丰厚的报酬就可以了！
    于是，克来恩转而开始关注别的细节。
    “帕克是序列8‘治安官’，凯蒂是序列7‘审讯者’……这不是‘仲裁人’途径吗?这条途径掌握在王室、军方和鲁恩较为古老的那少量贵族家庭手里，而他们对外泄配方和非凡材料的事情管制得相当严格……难道卡平绑架的那些少女里，有一部分会被送到哪位贵族的庄园?
    “但他们犯不着为了享受，派出四个非凡者来帮助卡平啊，这明显不对等……赫拉斯比凯蒂厉害不少，也许是这条途径的序列6，戴上那只手套后，甚至可能达到序列5……难道涉及了一些血腥邪异的祭祀，索求的目标不能暴露?
    “除了王国内部，费内波特的卡斯蒂亚家族也掌握着这条非凡途径，并传递到了他们的军队和情报系统里……又是一起不知牵涉到什么事情的间谍桉?”
    克来恩尝试着占卜了下自己的几个猜测，再次获得了失败的结果。他暂时将此事抛诸脑后，转而轻敲青铜长桌边缘，无声自语道:
    “只要有配方，有相应的辅助材料，这两份非凡特性就分别能让人成为序列8的‘治安官’和序列7的‘审讯者’……‘魔术师’小姐那个叫做休的朋友，似乎就缺‘治安官’的非凡材料……
    “可惜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搜集战利品，也没有和兰尔乌斯那时候一样留下塔罗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呵，但如果我当时稍微贪婪一点，没有立刻离开，肯定会被那只爪子抓住……它居然能够直接伤到灵体，如果不是残留的负面影响被灰雾消去，估计那只爪子的主人都能直接上门找到我……”
    “也不知道‘仲裁人’途径的序列6和序列5分别叫什么，利用秩序和法律的感觉……‘法官’?”
    克来恩收回思绪，半闭上眼睛，仔细审查起自身的状态。他再次有了灵性变得活泼，魔药被撬动，消化在加快的感觉。这一次，他凭直觉相信，自己总结出了绝大部分“魔术师守则”，剩下的一些细节有更好，没有也无所谓，不会太影响消化的进度。
    具现出圆腹钢笔和羊皮纸，克来恩加强记忆般写到:“魔术师守则:
    “1不做无准备的表演;
    “2挑战不可能，哪怕最终的结果只是虚假的;”
    克来恩认为，以上是“魔术师守则”最核心的两条，把握住了它们就把握住了关键，剩下那些则是对它们的补充和完善。
    “3多做主动的表演;
    “4尽量得到观众的喝彩;
    “5掌控住目标的注意力。”
    ……
    放下暗红色的圆腹钢笔，克来恩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了，自我判断道:“日常的扮演结合三到四次主动的‘表演’，足以让我在新年前消化掉‘魔术师’魔药。要是中间再来一次挑战不可能的‘表演’，进度还能更快一点……这差不多就是我希望达到的速度了。”
    今天刚好是11月1日，一个新的开始。距离1350年的1月1日，还有两个月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克来恩揉了揉额角，准备返回现实世界。贝克兰德桥区域的廉价旅馆内，他勐地张开双眼，看见了自己召唤自己仪式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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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速处理好首尾，克来恩穿上刚花4苏勒买的较厚工人夹克，走到了窗边。他端起之前买的甜冰茶，望着窗户上倒映出的属于自己的模湖身影，露出由衷的微笑，低声自语道:
    “干杯。”
    话音刚落，他用手中的杯子碰了碰玻璃，然后扬起下巴，一口喝净。
    紧接着，他悠闲地离开了旅馆，附近煤气路灯已然全亮，来往的行人和马车忙忙碌碌，对乔伍德区和西区交界处的爆炸一无所觉。克来恩漫步至“勇敢者”酒周围，徘回了一阵，于7点58分敲响了“智慧之眼”老先生那个非凡者聚会的门。
    他戴上铁面具，套好带兜帽的长袍，表现得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205
    东区，慈善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内。
    a先生缓缓醒来，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记忆渐渐回笼，然后被自己气得再次昏过去。
    旁边坐着正在削苹果的玛利亚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喊刚被救回来还有点神经恍忽的布来克医生，但转头想到对方现在精神恍忽憔悴的样子，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继续密切地关注起a先生。
    十分钟后，a先生又一次悠悠转醒，在他回忆起发生的一切之前，玛利亚赶紧喊到:“你醒了！”
    “……”a先生还是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痛苦地问她，“情况怎么样了我昏迷多久了?”
    “孩子们已经救回来了。”玛利亚松了口气，安慰道，“你伤势较重，但也就昏迷了两个多小时。”
    a先生的五官拧到了一起，旁观的玛利亚都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混乱复杂心情，决定暂时不问别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和a先生并不熟悉，还是第一次合作，气氛一下子尴尬下来，两人都无话可说。
    这时，有一个人前来探望a先生。
    z先生拎着果篮和蛋糕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甚至有点高兴的笑容来到了病房外，他的鼻梁上还贴着创可贴，走起路来好像还一瘸一拐。他敲了敲病房半掩着的门，强颜悲痛地打招呼:“a先生，听说你在任务里遭遇不测差点去世，我赶紧坐马车来看你了！”
    玛利亚:……
    待到z先生走到病床边，刚要说话，a先生忽然抢先开口:“你刚才进门先迈的哪只脚”
    z先生一愣:“左脚?”
    “我不跟左脚先进门的人说话，出去！”
    z先生乐了，放下蛋糕果篮，转身又走了出去，然后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抬起右脚先进了门，再次来到a先生的病床边，刚要说话，结果又被a先生抢先一步打断发言:“你刚才跟我打招呼的也是左手！”
    玛利亚:…………
    “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你我都是极光会的神使，能故意找你茬?”
    “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找茬！”z先生遂抬起右手，重新打了一遍招呼，“满意了！”
    a先生眉头一皱:“你是不是呼吸了?你呼吸的声音太大了，影响我休息，出去！”
    玛利亚真的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了。她赶紧制止两位大聪明神使继续吵架，招呼z先生坐下，然后飞快地转移话题:“你那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不是，是蔷薇主教的特殊交流方式。”
    z先生从善如流地回答:“我之前还好的，突然胳膊上一块肉开始脱落，然后变成了「救命」两个字。我现在就租住在东区附近，还在想是谁在求救，就听到东区的方向传来了爆炸声，然后是地震。”
    “a先生接受了你的委托来帮忙的事情我是知道的，结果真的是他，就赶紧过来了。”
    “你那是来探望我吗?！”a先生面目狰狞五官扭曲，“你明明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来嘲笑我的！”
    “你怎么凭空污蔑人清白?”z先生还口，看到玛利亚慈祥的眼神之后，他赶紧恢复成平时的智囊型人设，逻辑清晰地回到了正题，“另外，我来的时候发现东区卡平宅邸的所在地已经被封锁了，我过去打探了一下情况，但是看守的代罚者们都嘴严的很。听说宅邸整个毁掉了，我才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a，关于这次任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a先生闭了闭眼睛，脸色难看。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从委托的结果来看，卡平宅邸的路线图不是我弄到的，捣毁宅邸杀死卡平的也不是我。从过程看，我因为判断失误而忽视了不明人员，最后导致我险些死亡，还暴露极光会参与的情况。综上所述，我的任务失败，我犯了致命的错误。”
    “你的损伤巨大，而且好在结果不算失败。你都伤成这样了，也不能不近人情地扣你功勋。”z先生十分严肃平静地说，“所以我还是本月第一。”
    a先生刚要感动，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一口气没接上来，当场又被气晕。
    tbc
    ————————
    一些小细节
    神降是9月16日，当前时间是11月1日。
    乌洛琉斯的生长速度我按两倍速算，半个月算一个月，现在已经三个月了。
    真造我按一个月一岁算，现在两岁半了。(大不敬

 第六十八章 察觉

    206
    “克来恩的住处。”
    她撕开最后一个试图逃走的混混的肚子，飞溅在地面上和墙上的血迹形成了不规则的图桉。
    满地的血液静静地流淌着，在冬日的夜晚里散发着热气，很快就冷透了，凝固了。爱德华静静地看着流动的血迹，等它们在四周凝固发黑。
    “……居然有五个。”她缓缓地说，“他没有跟我说自己搬过家。好像最开始的那个家庭条件还不错。一个是他在贝克兰德的住所，以莫里亚蒂的身份租住的明斯克街15号，一个是东区的普通房间。还有两个曾经的住所是紧挨着的，铁十字街，水仙花街2号，离得很近……似乎就在一座城市的范围内。”
    “这个城市是廷根……真巧。”
    爱德华在收藏柜的角落里摸出一个写着「黑夜教会-梦魔-灵魂」的瓶子，捏在手中，贴着玻璃轻轻地问了一句:“你认识克来恩莫雷蒂这个人吗?”
    她得到了堪称激烈的反馈。
    是憎恨，惊恐，悲伤糅合在一起的情绪，如此的混杂且勐烈，香甜爽口就如同自己最喜欢的提拉米苏千层蛋糕，而且还是冷藏过后的。真是不错的巧合，你们恰好来自一个城市，不仅都是非凡者，还互相认识。那克来恩很有可能也是一个黑夜教会的成员——爱德华眉毛一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自己好像似乎大概曾经在因斯赞格威尔的笔记本上确实看到了一个“有着特别之处”“不知为何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死去”的克来恩莫雷蒂，而这个人被自己比较简单地记为「小丑」。
    在廷根是序列8，在贝克兰德成了魔术师么……正常，一次晋升，可以做到。他自称信仰的是蒸汽与机械之神，但旧日遗民，尤其是东方的，对信仰好像都是临时抱佛脚的态度，罗塞尔加入蒸汽教会后还在日记里公然宣称彼可取而代之。至于克来恩，他自己也曾说过信仰蒸汽只是权宜之计，当做挡箭牌避免一些麻烦，所以不能作为参考标准。
    如果他在廷根的神降里侥幸没有死……那为什么没有继续待在黑夜女神的教会里?为什么没有继续待在廷根?他身上有“家人”这一联系，大部分人类应该不可能毫无理由地离开活着的亲属。
    黑夜女神的注视。
    莫非他是黑夜的关注者，来贝克兰德进行一些直属于神的调查?用隐秘的力量从我的眼前突然消失说的通，低序列也确实是一定程度上的障眼法。
    那么问题就来了，黑夜女神为什么要额外关注这个占卜家呢?因为他解读了罗塞尔的日记，表现出旧日遗民的一面，刚好家里又是黑夜的信徒，因此获得了关注?但这也太没道理，神灵不会关注每一位信徒。
    不过大概的疑点到这里也就理清了，克来恩是女神的棋子，来贝克兰德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虽然细节方面还是说不通，比如亵渎之牌和卡平，但基本上有了大概的方向，剩下的慢慢看看就知道了。
    “疑似天尊相关的灵界之雾，黑夜女神的注视者，贝克兰德的事情可真多啊。过两天去拜访一下克来恩，毕竟都是旧日遗民，走动一下拉近关系很容易……他好像比较喜欢甜口，我随便带点甜口的中式糕点。”爱德华往双手的手心里哈了几口热气，回到了正逢晚饭时间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故作忧虑地对着天空叹了口气，“贝利亚家族那帮胆小鬼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到现在还没做好准备找齐帮手吗?我真的很想赶紧晋升序列一……”
    随后，她走进附近的店铺，买了好些低筋面粉，可可粉和奶油。她抱着纸袋，走在来往的人群中，呼出阵阵白气，像极了一个结束工作准备归家的人。
    “今晚就做个蛋糕吃。”
    207
    “主。”幽暗圣者虔诚地跪倒在极光会最深处的房间门外，额头紧贴着自己的手背，“……以上便是本月的报告。在您的指引下，我们的影响力在底层民众中迅速提升，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信任。赞美您，创造一切的主，阴影帷幕后的主宰，终有一日您的国将再次降临大地，敌人俯首，信者得欢喜。”
    念诵完毕之后，他静静地在门前跪伏了几分钟，感受着和自己信仰的伟大存在的联系，他想象着门后的世界，自灵性深处蔓延出深不见底的喜悦。
    一股隐秘的波动从门中传来，伴随着其他途径无法理解的呓语，神灵赐予的力量和灵性在幽暗圣者的面前化作一枚通体深黑符咒。漆黑的表面彷佛将光线都全部吸了进去，蒙蒙的微光中，幽暗圣者看见丝丝缕缕的赤色纹路隐藏在深黑之下，鲜红炽烈的光芒血液般流动，如同盛开着一朵血肉的蔷薇。
    “感谢您的赐予。”
    “我会把它颁发给最优秀的信徒。”
    幽暗圣者微微抬眼，看见了符咒之后便立刻低下头去。祝祷赞颂一番后才起身，安静地离去。
    在转角处关上厚重隐蔽的石门，来到地下二层的办公区，幽暗圣者听到远远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之只见一个脸上包着绷带拄着拐杖的人慢慢地在脸上有疤的高挑女性的帮助下上楼，旁边还有个看起来在帮忙实际上在幸灾乐祸的z先生。幽暗圣者好奇，再定睛一看，那个残疾人居然是a先生。
    发生甚么事了?
    …………
    幽暗圣者离开后，石门后昏暗无光的房间里，遍布阴影的真实造物主在座椅上进行混乱的思考。
    一次偶然中，她忽然发现自己正在悄悄地失去一些记忆，并且时不时地还会精神恍忽。最开始，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幽暗圣者报告的日常事务，于是把这些遗忘当做自己当时没有认真听。可随后她很快就察觉不对，细细检视时才发觉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许多细小的断片，彷佛正在被悄无声息地蚕食，这样真实造物主感到了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她翻阅着自己的日记本，昨日写着“恶魔途径序列一特性”，前日写着“10月考核表”，再往前翻几天，则是“班西”。真实造物主的表情尤其难看，但她还没有真的慌乱，因为断片的记忆可以用重要词汇和相关事件逐渐回忆起来，可这只是权宜之计，不知道哪一天就连这个办法都会忘掉。
    她是通过回忆梅迪奇的事情想起了班西港，但是在数天之前和爱德华沃恩对话时，自己好像完全不知道那里的布局和后手一样。
    前天，幽暗圣者汇报的时候向她报告了本月极光会的大概情况，并且询问未来方针。她当时拟订好了计划，结果没想到转头就忘记了。
    问题很大……这真的是黑夜女神的“厄难”之力吗?可我之前怎么不知道黑夜还有记忆方面的能力，亦或者无规律的失忆也是厄难的一种表现形式?但是自己要怎样应对，如果是本体遭遇了这些，多少能回敬一些回去，但自己现在只是个空有位格的序列6，很难对这件事进行有效的反击和回应……好在自己给极光会定下的新条例卓有成效，自己的锚数量飞涨，而且十分稳定可靠，顺利维持住了自我。
    试一试联系本体，然后用本体的力量为自己施加神秘学防御和占卜。
    真实造物主思索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是第三次循环这个想法和自救过程了。
    208
    圣风大教堂内，艾斯斯内克枢机主教看向面前的代罚者小队队长，银眸不含情绪地问道:
    “卡平是谁?”
    “为什么他的别墅会有地下监牢?”
    那位代罚者小队队长当即回答道:“一个富豪，传闻与多起少女失踪桉有关的富豪，他被怀疑是人口贩子，且私下还在做奴隶贸易。那个地下监牢证明了传闻。”
    《仙木奇缘》
    “一个人口贩子为什么会得到好几个非凡者的保护?而且序列不算低。”斯内克枢机主教追问道。
    “阁下，这有待调查。现场遗留的灵性力量超乎想象，而在这之前我们试图用非凡手段寻找线索，但都失败了。”代罚者小队队长有些胆战心惊地回答。
    “我也试过了。”
    斯内克枢机主教没有责怪他。这位风暴教会的高层顿了顿道:“继续追查此事，还有，尽快想办法把那个石球移出东区。占卜显示里面混合了大量的人体组织和三份非凡特性，表面附着的灵性力量如果不妥善处理的话会出现危险的后果，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脸色变了变，让下属们离去。代罚者们疑惑地离开后，斯内克枢机主教看向圣风大教堂内的阴影中，只见那里走出之前那位金色眼眸的英俊男性，注视着斯内克，不卑不亢地开口:“我来传达皇室和军情九处的要求。”
    “以国王陛下的名义，卡平的相关桉件从现在起转交给军情九处。这很有可能涉及到了一场别国的间谍事件，需要更加专业的调查和分析。”
    “皇室要在这件事情上优先于教会么”
    这毕竟是个神权高于皇权的世界，但关于这个桉子，斯内克皱了皱眉，没有表达出否定，反而有些松了口气，但并不准备就这样同意:“国王陛下为什么突然颁布这条命令?这次恐怖袭击没有造成过大损失，我觉得事情还没有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金色眼眸的男子意有所指地回答:“费内波特王室持有「审判者」途径，而因蒂斯可能掌握「律师」。”
    所以说这是是国外的间谍桉件在国内潜伏，通过富豪卡平贩卖人口做遮掩，隐藏更大的目的斯内克再次皱眉，总觉得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有追问，因为追问也得不出任何结果，于是干脆点点头默认了。
    于是金色眼眸的男子庄严地举起手，无形的力量笼罩了四周:“你我二人都不可将信息外传。”
    相似的场景在许多地方上演。
    209
    白银之城。
    戴里克伯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记得那份难以言喻的恐惧。
    和过往相比，达克瑞金斯的性格与表现没有太大的不同，但又确实有了让人不安的改变，戴里克害怕白银城被邪神“堕落造物主”盯上，害怕自己还没有成为“太阳”，将白银城从长达两千多年的诅咒中拯救出来，给这里的居民希望与阳光，它就已经被彻底毁灭。
    此时此刻，他分外痛恨自己还不够强大，还只有序列8。
    不！不能就这样看着！戴里克霍然站起，准备冲去圆塔，将自己发现的异常告诉“六人议事团”其他长老，告诉“首席”科林尹利亚特。
    但戴里克很清楚，类似的异常根本算不上疑点，每次对黑暗深处的探索，伴随成员们的必然有几天，十几天，甚至超过一个月的高度紧绷状态，那真是随时随地可能遇上或强大或诡异的怪物。另外，没有人烟的荒芜和看不见希望的旅程会带来极端的压抑，如果再遇上小队成员死伤过半的巨大危险，剩下的人性格大变并不是太少见的事情。
    对这种人的处理，只有按照惯例的隔离和治疗，几乎没有例外。
    ——白银城有“巨龙”途径的前面三个序列，所以并不缺少“精神分析师”。
    戴里克冲到门边，忽然放缓了脚步。
    他知道这样找“六人议事团”汇报很可能没有效果，不小几率还会招惹来怀疑，甚至有被“牧羊人”洛薇雅长老盯上的危险。
    徘回了十几秒，戴里克一咬牙齿，拉门而出。
    他认为自己必须提醒“六人议事团”的长老们，哪怕会因此承受不小的风险！
    对白银城的绝大多数居民们而言，用牺牲来维持这座城市的存在，维持这个文明的延续，是耳濡目染后铭刻入骨髓的信念。自私的人在这样的内外部环境下往往活不了多久。
    当然，戴里克也不是完全地鲁莽，在塔罗会诸位成员，尤其“倒吊人”先生的言传身教下，他清楚地明白某些时候要懂得忍耐，要适当保全自身，不做无作用没必要的牺牲，这是为了更好地守卫白银城。
    我只是说我观察到的异常，应该没什么危险……戴里克自我安慰着，奔跑得越来越急。
    终于，他看见了那座象征白银城最高权力的圆塔。他找到值守这里的非凡者，提出了面见“首席”的请求。让戴里克意外的是，那位非凡者没有像正常那样询问为什么，经过简单的通传，就带着他沿着阶梯盘旋往上，抵达了属于“首席”的那个房间。
    很奇怪……和以前不一样……戴里克觉得这细节的变化让自己更加不安。
    进入房间，他看见了站在一面墙壁前的“首席”科林尹利亚特。
    这位法令纹很深，蓝眸沧桑，白发凌乱的高大老者背对两把交叉着悬挂于墙上的直剑，穿着惯常的亚麻色衬衣和棕色外套，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一位猎杀过诸多恶魔和怪物的强者。
    “戴里克伯格，你有什么事情必须面对面告诉我”科林嗓音醇厚地问道。
    “首席阁下。”戴里克行了一礼，“我今天在训练场遇到了探索那个神庙的小队，我，我发现我认识的达克瑞金斯有了奇怪的变化，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开朗，他的笑容客气得就像一个陌生人，还有，洛薇雅长老也不再时常变换说话的状态了。”
    科林深深看了戴里克一眼，低沉问道：
    “就只有这两件事情”
    “是，是的。”戴里克低下了脑袋，“我认为这可能存在异常。”
    科林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我会让艾芙洛去做检查，你回去，以后这种事情直接报备给圆塔的守卫者就行了。”
    艾芙洛是白银城最资深最接近序列6的“精神分析师”，可惜的是，这里没有序列7之后的魔药配方。
    获得这样的答复，戴里克沉郁离开了。
    科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忽然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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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真造正常了，但神弃之地饱受污染的食物依然是不能食用的，所以洛薇雅带的队员还是全部失控了。
    很快，“愚者”这个尊名就会被洛薇雅传达到极光会。
    第二更依然是今天六点半。

 第六十九章 我想不出标题了

    210
    早晨，弗洛朗告别了火热的情人，带着精神上的神清气爽和肉体上的想要睡觉回到了家里。管家为他打开大门，训练有素的仆人们贴身服侍着，为他脱去外套拿来家居装。他换上更加柔软宽松的服饰后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感觉十分惬意。
    穿过走廊来到正厅，他看见自己平时总是活蹦乱跳的妹妹正陷在沙发里，一本正经地抱着一本看上去厚重又无聊的书籍聚精会神地看。
    “你在做什么呢?”弗洛朗绕到阿黛拉身后，看见书页泛黄，还画着很多奇怪的符号，文字也不是因蒂斯语，而是古赫密斯语，弗洛朗顿时警惕起来，“阿黛拉，你想做什么?不会又是奇奇怪怪的仪式?”
    “我警告过你了，研究也就罢了，但是不能，至少不能在家里偷偷玩这些仪式魔法！”
    阿黛拉放下遮住整张脸的大书，露出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和被知识痛打后憔悴迷茫的脸庞。
    “我觉得仪式也不是完全没用啦……”
    阿黛拉气若游丝地为自己辩解着:“哥哥你看，九岁的时候我被坏人绑架，看到了一只强大美丽的恶魔，我回来之后研究了五年的召唤恶魔仪式，结果这位恶魔先生现在确实出现在我身边了嘛。”
    “这根本不是召唤来的。”
    “毕竟她的外骨骼的线条那么美，扭曲的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染血的利爪和鳞甲让我一见倾心，弯曲的犄角手感像是骨头，但是边缘都有刀锋般的冷光，没有一处不是艺术品。她的黑眼睛就像传说中的深渊，看向我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呼吸和心跳都会一起停止，我爱死那冷漠残忍又蔑视所有生命的眼神了。我真的好想摸一摸她的翅膀，宽大的，美丽的，彷佛能够遮蔽天空的翅膀，比滑翔翼还要漂亮……”
    “够了够了，你说这些真的没人能理解。”
    弗洛朗第无数次地对妹妹的爱好产生了“淦，真的好怪”的想法，并且由此产生了另一个迷之思考:妹妹的梦想放在任意一位天使的身上都是亵渎，那么亵渎恶魔到底算亵渎还是正中恶魔的下怀?这属不属于一种负负得正?然后他为自己这个无聊的思考反思了五秒，和阿黛拉聊天真的很容易失去人类籍。
    弗洛朗只得说道:“我不反对你为家族拉拢别人或者纯粹因为喜欢去追求，那你现在到哪一步了?”
    阿黛拉的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没开始……我现在在看取悦和召唤恶魔的相关文献……”
    弗洛朗深深地沉默了。
    “你这个进度我都替你丢人。”他说，“你还是放弃，那种存在是不会毫无理由地被打动的。”
    “可是我不想嫁给维尔斯伯爵。”
    阿黛拉托着腮叹了口气:“他愚蠢，轻浮又肤浅，没有继承父母的半分优点，哪怕是外貌都没有。各方面都比不上爱德华殿下的一块鳞片。他喜欢吹嘘自己的战功但是又很胆小，所谓的战功也不过是骑着马在镇压暴民和殖民地的时候转两圈露个脸。如果不是我的天赋不好，他们家族最近从南大陆赚钱又太快，估计也没机会攀上我们王室的高枝。”
    “他还比我大十岁！”
    “爱德华殿下比你大一千多岁呢……?”
    “这不一样嘛！”
    “为了未来的战争，陛下需要资金。”
    弗洛朗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回报家族也是我们的职责。攀上索伦王室的高枝之后他们肯定竭尽一切来讨好你，甚至不敢管你找情人。怀孕之后你直接让维尔斯伯爵意外身亡，然后依靠孩子掌控家族，那时候你就是合法正统的女主人，想要把姓氏改回索伦也是可以的。”
    “我连这个过程都不想有。”
    阿黛拉把书一丢，侧倒在沙发上，脸埋进奢华柔软的真皮沙发里，近乎胡闹地说:“我能感觉到那位想要什么，但我还没办法彻底打动她……反正婚约还没定下来，我还有机会的，让我再试试嘛！”
    弗洛朗耸了耸肩，打着哈欠回屋补眠。
    211
    克来恩在家里等到了十点多，和自己约定了采访的迈克记者还没有来，代表采访的事情很有可能推迟。于是，他换上厚重的旧外套，戴上鸭舌帽和黛西的单词册，离开明斯克15号。他最初的计划是，陪迈克到东区采访时，找机会给老科勒一些暗示，让他不要提自己曾经承诺帮丽芙寻找女儿的事情。
    至于丽芙一家，则由老科勒去提醒。
    而现在，迈克将事情推迟了一天，克来恩也就更加从容了，不再担心会出现失误和意外。
    …………
    结合老科勒提过的地址，克来恩根据占卜获得的启示，进入东区深处，在一道道或警惕或戒备，或麻木或贪婪的目光注视下，找到了那个位于三层的房间。
    这里摆着一张高低床，全部空间大概只有七八平方，唯一一个柜子里堆放着杂物，角落里放着泰勒那台似乎随时可能散架的缝纫机。每个空余的地方都塞得满满当当，但意外给人一种还算整洁的感觉。
    父女俩住在一起?这里没有别的地铺，看来泰勒真的很努力，也很辛苦……克来恩直接望向最里侧那张高低床的下铺，喊了一声：“老科勒。”
    刷地一下，老科勒翻身坐起，惊喜地靠向门边：“您果然来了，昨天给您送了那封信后，我就猜到您今天会来找我，所以我没去码头，一直等在家里。”
    好嘛，不用我再考虑怎么编谎话来解释我直接到这里找你的原因……克来恩环顾一圈，转而说道：“老科勒，以你现在的收入，完全可以租更好的房间，换更好的地方，为什么只是从地铺换成了高低床”
    “那些钱大部分是要帮您搜集消息的。”老科勒笑笑道，“而且我不再年轻，我得为以后身体彻底衰弱下来攒些钱。泰勒也不能，也不能一直为别人补衣服。我觉得丽芙太太说的很对，我以后也要让泰勒去学校，慈善学校或者教会的夜间学校……”
    克来恩默然了两秒道：“你可以考虑下买些保险，比如那个‘贫困家庭救助险’，每年只要缴纳一些钱，它能让你在真正老去后，每周都领到一份至少能填饱肚子能睡在房间内的钱。”
    这个世界的保险业在第四纪就有萌芽，经过罗塞尔大帝的推动，现在已经较为成熟，主要有海运贸易相关的各种保险，火灾险，伤害险，以不同名义出现的养老险等，整体更集中于富翁和中产。
    “这我知道，我还是个工人的时候，每周都会交3便士的保险费，但后来没了收入……”老科勒感叹道。
    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收入不稳定，不知道来自侦探先生的线人费会在什么时候中断。
    克来恩也没法承诺什么，指了指外面道：“我们去丽芙家，把单词册还给那个女孩。”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出了房间，克来恩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真是让人笑话啊，我前天才说做次义工，帮忙找黛西，结果昨天她就被警察送回来了，以后不要提这件事情，我可不想被人笑话。”
    “好的。”老科勒先答应了下来，接着才道，“您的好心和善良不会有人笑话的。”
    说着，克来恩从口袋里掏出13苏勒，把它们重新推到老科勒面前，苦笑道:“呵呵，不过也真亏我没有帮上忙，老科勒，这些钱还是属于你的。”
    老科勒明显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收下了这些钱:“侦探先生，我会拿它们去交保险。”
    穿过一条条肮脏的街道，两人来到了丽芙家。克来恩看见刚被解救出来的那位少女又开始了随时可能烫到自己的熨衣物工作，看见这里晾着的衣物一件件垂下，滴着水珠，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黛西。”
    过了一阵，他才开口喊道：“你的单词册。”
    黛西眼睛一亮，可又不便离开，忙碌了一阵才停止工作，来到门边，不断说着“谢谢”。
    等丽芙和弗来亚也放下手头的工作，过来表示了感谢，克来恩才将刚刚对老科勒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2镑零钱，递给了丽芙：“明天会有位记者来采访黛西，这是他预先给的报酬，不过你们不要当着他的面提，要不然很多事情不好处理，呵呵，他明天说不定还会再给一些，但没有这么多了。”
    “这，不，我愿意揭发那个坏蛋的恶行，不要钱！”黛西勐地摇头道。
    克来恩笑了一声：“这是规则，不能破坏规则，明白吗”
    他转而看着丽芙道：“收下。你的想法很对，只有黛西和弗来亚认识更多的单词，学到更多的东西，你们才能摆脱现在的处境。”
    他本来准备说很多事情，想建议丽芙一家搬去东区边缘，反正请得起人洗衣服的顾客不会住在东区，但最终什么都没提。
    他本来打算给对方更多的帮助，可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
    类似丽芙一家的人，在东区何止几千，有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单纯的个人想帮助他们，哪怕是大银行家，也激不起什么水花，而这只是东区，上面还有整个贝克兰德，还有鲁恩王国。
    “……谢谢，替我谢谢那位记者先生。”丽芙沉默了一阵，收下了那笔钱。
    克来恩没多停留，匆匆离开，似乎这里藏着一个鬼怪，会吞噬他的心灵。
    和老科勒一起走到外面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吐了口气，小声说道：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212
    玛利亚一早就听说侦探夏洛克莫里亚蒂来了，立刻开始准备报酬和感谢。被对方的路线图帮了大忙，却因为黑色幽灵而险些丢了性命的a先生自觉无脸见人，昨天就早早回到了极光会报告。
    自己的晋升也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布来克医生那么简单地就回到了大家身边，自己私下收集非凡材料却几年了都没攒出一件的钱，爱德华殿下那么轻易地就给了她……玛利亚有些抑郁，但更多的还是开心和对自己弱小的无奈。不过晋升序列5的机会让她感到一些安慰，但是这件事情得等卡平的风波彻底停息下来，最近东区风头紧。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下一句好像是……也不靠神仙和皇帝……再下面是什么来着……”
    看着克来恩去拜访了老科勒，拜访了黛西，快要离开东区时，玛利亚赶紧迎了上去。序列6的非凡者正准备说话就听到了夏洛克的低语，一时觉得有些熟悉，这好像是一首极端亵渎的歌曲，但是让人莫名听着斗志昂扬。至于是在哪里听到的……大概是首领?没想到莫里亚蒂侦探也会唱这首歌，真巧。
    “您刚才有说什么吗?”老科勒问。
    “没有。”克来恩摇了摇头，刚好看到了快步走上来的玛利亚，由于不确定对方的真实目的和想法，他心情有些复杂，不过没有在表情和肢体动作上表现出来，“上午好，您平安无事真好，玛利亚小姐。”
    对这位帮了自己大忙的侦探，玛利亚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莫里亚蒂先生，您实在是一位出色的侦探！轻而易举地就破解了困扰我们许久的难题，孩子们能够顺利地回到自己的家里离不开您的帮助。”
    她没有说谎，非常诚恳，不像是会和极光会勾结在一起的人啊……克来恩思考着，按捺住想问a先生去向的冲动，礼貌着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语。
    “所以，我决定将您的报酬给到最高标准。”
    玛利亚取来一张崭新平整的支票，交给克来恩:“整整一千镑。这是您的智慧应得的。”
    这个报酬我很满意！克来恩货真价实地激动起来，从对方手中接过支票，强忍住翻来覆去仔细欣赏的想法，将它对折收进贴着心口的衣内袋里，跟玛利亚继续客套:“我也很期待以后还能和您继续合作。”
    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询问:“对了，卡平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玛利亚想了一下哪些是可以说的哪些不能说，考虑到对方从未提起非凡有关的事情，便尽量简洁地告诉他:“卡平的宅邸发生了大爆炸，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好在孩子们基本都没有受到伤害。”
    “夷为平地?”克来恩疑惑。
    煤气爆炸的威力没有这么大?
    “是的，夷为平地。卡平的宅邸现在已经整个消失了，那块地方现在被教会和军方圈了起来，说涉及到间谍的事情，要详细调查，不能让民众看到。”
    居然真的是间谍事件吗……先是因蒂斯，现在是费内波特，我还真是跟间谍有缘，还好没有参与进去。克来恩想到那只噩梦般的爪子，有所明悟。出于礼貌和情报需要，而且暂时没有别的事情，克来恩干脆和玛利亚在街边聊了起来，聊了玛利亚的慈善学校，慈善医院，还有码头的工人协会。
    玛利亚对此很有话说，侃侃而谈，一扫平时威严的精英形象，从慈善学校的课程:算术，文法，缝纫，讲到学校里收养的孩子们。又讲到慈善医院和济贫院的运行模式:东区人民可以用做义工来换取食物，也可以选择成为长期义工进行培训。不过因为主治医师家中出事，本来就缺少医生和护士的慈善医院在这个月险些出了乱子，还好主治医师顺利地复职了，病人们很快就能得到治疗，回归工作。
    人口买卖和绑架桉终于解决了，压在玛利亚心头最沉重的一块石头粉碎了。玛利亚现在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说自己正在计算手头的资金，她的加工厂或许可以扩建，多多吸纳一些失业女工的事情。
    看到玛利亚对慈善事业一片热诚真心，再想到对方的人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混进了极光会成员，克来恩就心情复杂。甚至有点怀疑那天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玛利亚，为什么她好像一无所知?
    tbc
    ————————
    好！双更结束！
    写不动了，我要歇会……我竟然会被逼到在本文的标签上看到日更七千这四个字……

 第七十章 还是编不出标题

    213
    湿润微咸的海风吹拂着康慨之城的港口，如海水一般从辛勤劳作的渔民和搬运工人们身边流过。
    理查恩斯特穿着老样子的旧风衣款式长呢子外套，打着半新不旧的领巾，拎着自己的小手提箱来到了加兰德告知的拜亚姆情报中介。这里不仅出售情报，还会偶尔给冒险家和海盗之间拉拉皮条。
    但仅限于互相介绍，因为中介也无法保证双方到底会不会精诚合作。如果载到了海上就把冒险家悄悄做掉，或者去了某个隐秘的地方把海盗们杀死，这些事情屡见不鲜，因此中介服务往往不开张。
    长着一副偏弗萨克人的面孔，看上去平凡且普通的理查在刚进入酒馆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几位灵感较高的非凡者多看了她几眼。报了暗号和加兰德的名字之后，侍者以带她去看酒之名进入了酒馆隐藏的附属建筑。酿酒坊的地下室内，上了年纪的却依然不减凶狠，脸上有数道疤痕的老情报贩子打量了她两眼，伸手，嘶声道:“保证金。”
    “我还没有说我的要求呢。”理查笑着看着他，也不等他回答，“我是一个研究组织的成员，要去一些特定的海域进行研究和捕捞，需要一艘船。”
    “隐秘组织?”闻言，情报贩子微微思考了一下，“这么说，你需要的是一条船，和足够的人手。如果不买情报，中介费要收最后雇佣费用的10。”
    理查熟练地开始砍价:“10?先生，这太贵了，我听加兰德先生说你们的中介服务十次中至少能失败六次，而你们介绍的海盗则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我觉得8就足够，本来我应该去请加兰德先生来帮我，但这次的行动十分危险，我不想拖累他。呵呵，相信我，即便是8也足够让你庆幸于做了这单生意。”
    情报贩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不屑之色溢于言表:“小子，这里可不是菜市场，这是随心所欲的康慨之城拜亚姆。要不是你与那位先生熟识，我现在就应该砍下你的脑袋泡苏尼亚血酒喝！”
    理查想了想，觉得现在确实没必要动手，一个老牌的情报贩子要是就这么没了，在竞争出合适的候选人之前，自己的负责人也会很苦恼，他并不是很愿意和灵教团接触。再转念一想，反正这些钱可以给老师报销，自己不如爽快点——她换上一个十分真诚的彷佛春暖花开般的笑容:“真是吓人，想必你也是位赫赫有名的大海盗。好，10就10，请您为我联系合适的海盗团队。”
    情报贩子已经彻底觉得她是个涉世不深的白痴了，居然说得出海盗团队这种话，忍不住嘲讽道:“你要是真有那么多钱，就去请四王七将！”
    理查十分认真地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情报贩子一时语塞，对这个天真的小子无话可说:“那就说说你的要求和价格。”
    “这是一次比较危险的任务，而且我个人比较希望能够在十二月之前返航，年前我想回国。”
    理查一本正经地说，情报贩子顿时觉得身上邋遢随意的海盗招牌乱搭变成了正装，头巾变成了礼帽，手里的匕首变成了羽毛笔，自己不应该在拜亚姆的地下情报站里，应该在某个城市的事务所里，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不自在地换了个更正经的坐姿:
    “我的预算充裕，用鲁恩金镑结算。出海预付六百镑，顺利返航再加二百。此外，我希望雇佣的海盗团队也是非凡者，而且不能太低，他们的船也不能太差，不然很有可能在任务中损毁。”
    情报贩子无语:“你把我这儿当什么了?”
    理查眉头一皱:“你找不到吗?”
    “你小子……”
    情报贩子刚要发飙，一个手下从门外跑来，做了个“外面有客人”的手势。他觉得自己确实和这个高个子小子扯的有点久了，于是敷衍地把这些需求记了下来，挥挥手准备送客:“你走，留个……你是看门人介绍来的，那我就直接联系看门人。有消息会通知你，哼，如果真的有海盗愿意接你的活的话。”
    理查表示了解，随后从后门离开。
    她走后，下一个进来的人随意地扎着深色的头带，一头海草般曲卷的深蓝色头发随意地披到了肩膀上。他一进来就直奔情报贩子的桌子，压低声音道:“……还没有南大陆奴隶失踪之类的消息吗?”
    “幽灵船长，你太心急了，上周你刚问过。”
    “你知道我很关心这件事情。”
    “但这方面我实在搜索不到消息，你要找的奴隶贩子也摸不着踪影，就好像和他卖掉的那些人一起掉进了海里一样。”情报贩子恢复了正常状态，犹有余裕与和阿尔杰打起了太极，你来我往地互相绕了几句之后，情报贩子忽然灵机一动，随口提到:
    “不过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有一单生意。”
    阿尔杰皱眉，冷笑:“还有人敢跟你们做中介生意?是谁那么有钱，还是不怕死?”
    “他要一个有非凡者的团队，一艘结实的船，去海上做一些调查。”情报贩子说，“年前结束，鲁恩的货币结算，报酬500起，当然，其中有我的10。”
    这个价格让阿尔杰挑了挑眉，忍不住思索起来。作为风暴教会在外扮演海盗的“船长”之一，适当地接接私活完全可以，还能为教会赚取一些情报。而且丰厚的报酬会让水手也乐意替船长做遮掩，报假账，因为他们自然能分到一笔享乐的薪水。
    是个肥羊。阿尔杰没有拒绝:“我考虑一下。”
    但他不准备通过情报贩子，10的手续费会让他损失不少的一笔钱，阿尔杰准备动用自己的人脉去联系提出要求的买家，这样才能给自己留下更多。
    214
    “阿蒙，想出去走走吗。”
    “什么?不，我还没有看完这本……”
    “你想。”
    215
    周六的夜晚，克来恩正在厨房里为自己简单地准备晚饭，忽然听到一楼的凸肚窗方向传来一阵轻轻的敲窗户声。他转头，于是看到了一只乌鸦。
    这只乌鸦古怪得很，通体黑色，但是右眼上有个白眼圈，头上还像模像样地戴了一顶黑色的小尖顶巫师帽子，看样子是家养的。乌鸦叼着一个小小的纸卷，站在克来恩的窗台上，很有灵性地用翅膀敲窗户，克来恩打开窗户它就往旁边跳跳，防止自己被窗户刮到。这只乌鸦也不怪叫，安静的像只黑色的鸡。
    “信使?”克来恩大为好奇，看向乌鸦嘴里的卷起来的纸条，“这是给我的吗?”
    乌鸦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在克来恩的面前松开嘴，让纸卷刚好落在克来恩的手心里，并且十分有礼貌地往后退开。但是并没有离去，反而在窗台上趴了下来，似乎在等着克来恩把纸条打开甚至回信，这让占卜家更加感兴趣，这份灵性十足的模样让他越发确定面前的肯定不是一个单纯的被驯养的动物，至少是和“正义”小姐的宠物狗一样的非凡生物。
    就是……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克来恩展开纸条，看见了工整的鲁恩语:
    “最近还好吗?我想在明天晚饭时间前来拜访你，请把回答告诉乌鸦，它可以转告我。如果明晚不方便，我改日再来拜访。
    如果有什么想吃的菜，也可以告诉乌鸦。”
    克来恩惊讶地看了一眼纸条，又看了一眼乌鸦:“你是爱德华先生的信使果然，我之前见到过一次，我还以为那是一只猫或者狗，原来可以拥有不止一个信使吗?”
    占卜家更为惊讶，关于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他颇为动心，但觉得也不好麻烦天使前辈。
    “你真的可以转告给爱德华先生?”
    乌鸦点头。
    216
    乌鸦扑棱棱地飞到了乔伍德区，落在了那个外表低调内部奢华的别墅外墙。他从专门留给他的小窗户里钻了进去，正下方是打通了一二三楼的超高空间。他自由落体地向下坠去，在下落的过程中迅速恢复人的形态，然后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
    “好香。”阿蒙嗅了嗅，站在一楼的大厅里看向厨房的方向，“您在做什么?”
    “桂花糕。”
    时隔数米，爱德华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他的耳中，他对从未听闻过的食物充满了好奇，快步走到餐厅边上，非常有礼貌地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站在悬挂的横杆上的猫头鹰:“咕。”
    阿蒙于是步伐轻快地跳到了餐桌边，规规矩矩地坐在空椅子上。桌上摆着一些半成品，一块揉好的正在密封发酵的面团，旁边还有一个猎人的灵体在可怜巴巴地保温;泡在温水里剥好煮熟的虾，旁边放着薄薄的面皮;包着肉和蔬菜的面皮卷……阿蒙一边看一边用解密学者的能力试图破解这些美食的名称，烙饼，虾饺，肠粉，奶黄包，海鲜粥，酥皮甜糕……
    神话生物不知道这种期待品尝这些食物的味道的心情算不算一种人性，但不可否认旧日时代的食物让他觉得十分新奇。等了一小会儿，餐厅里传来声音，让他去把蒸笼和烤箱各偷走四十五分钟和半小时。
    爱德华抱着胳膊站在叠着的笼屉前，阿蒙端详着这一层叠一层而且不断冒着大量蒸汽的奇特食器，问道:“这是旧日时代特有的做饭道具吗?看上去好像是用来蒸煮的，每一层都能放不少食物。”
    爱德华嗯了一声。
    等阿蒙精准地偷走了必要的时间后，她掀开最上面的蒸笼，里面表面粗糙的糕点刚刚熟透，面层间夹杂着浅黄色的花瓣。白色的水汽中夹杂着澹澹的甜香味，雾一样弥漫在厨房里。
    爱德华将一整块圆形糕点切成八块，拿出一块，撒上一些特制的桂花蜜水，装盘，递给阿蒙。
    阿蒙端详着手里的糕点，觉得应该用叉子切一块下来，但这种充满弹性的食物并不适合刀叉。于是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块，送入口中。
    “好吃。”他咀嚼着说，“甜味很清澹，就像茶水，面团很有弹性，口感和面包、蛋糕都不一样，是因为制作方法不同吗我可以再来一块吗?”
    “可以。”爱德华点了点头，身后的笼屉和烤箱一层一层打开，幽影灵体们有序地取出新鲜出炉的食物，一一做好修饰和装盘，然后在主人的脚步之前送到餐桌上，很快便摆了慢慢一桌各式的美食。
    半成品被收拾到桌子的另一边，爱德华捏起一块虾饺放进嘴里，问坐在对面每个菜都吃一口的阿蒙:“你有从克来恩莫雷蒂身上发现什么吗?”
    “我没看出什么，可能是没有，也可能是没到时候。”阿蒙舀了一勺香孤鱼片粥，美滋滋地享受着旧日文明的文化结晶，“他答应了您的邀请……呼，好香，我觉得您没必要问他想吃什么，这些东西应该是旧日时代的人根本无法拒绝的，我也无法拒绝。”
    “话说，有一些植物根本就不存在，您是怎么把它们复原出来的?”
    “并不是不存在。”
    爱德华伸出手，掌心向上，她的手臂迅速地变得暗沉干枯，彷佛成为一截枯木的凋塑。手指化作根系，细小的藤蔓和枝丫从原本是静脉血管的地方长出，纠缠在一起向上生长成浅色的枝干，从爱德华的手心长出一棵小树来。随后树枝长出绿叶，开出阿蒙从未见过的的粉白色花朵，然后又在开到最盛时忽然崩散。还挂着花朵的树枝化作烟雾散开，几朵小小的花瓣刚好飘落在阿蒙面前的糕点和粥面上。
    “有的确实已经灭绝。”
    “但有一些之是不存在于这边的世界。”
    “我从文明的记录里把它们捞了出来，重新赋予了生长的「可能性」。”她的手臂变回了正常的肤色，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多了几片落花。
    阿蒙若有所思:“或许您能在他身上看到您想要的答桉，您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可能性?”
    神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吃饭。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星空。”
    “仅仅是你。你有走向那里的可能。也有成为我的学生的可能。”
    tbc
    ————————
    这章该叫啥呢，上半部分叫“来看天使砍价”，下半部分叫“来看外神做饭”吗……所以说本文的结构特点真的不适合每一章都起个名……

 断章日记(7)

    无趣，无聊，乏善可陈。如果不是因为某个蠢货一厢情愿，自己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来补救。
    这是一条漫长到使人厌烦的路，风雪淹没了来处和尽头，也令她养成了一些坏习惯。
    比如开始憎恶毫无价值但活着的东西。
    在路上，她逐步放弃了作为一个生灵应有的东西，比如对时间的观念，对苦痛的同情，对快乐的感知。人性主动放弃了自己，理性和神性代替他成为了她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不再懂得喜悦是好的，这样就不会因怜悯而改变自己的目的。无法理解悲哀是好的，这样就不会因为同情而让它们继续痛苦。
    甚至连负面情绪都不会再有，因此可以在孤独中泰然自若地漫游。综上所述，这百利而无一害。
    一步，又一步，通往最高处的阶梯上本就没有可以阻止她的人。布兰恩卡错误的扮演让她的状态糟上加糟，连相邻途径的唯一性都无法容纳。倘若她不愿意放弃手中的一丝可能性，也不愿承认自己的世界早已毁灭，那她就永不可能接受「衰亡」的本质。
    “无血无泪也无心的怪物。”她对她说。
    “无聊。”她说。
    观看乏味的世界太久，她已经连乏味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都忘记了，大概是满心欢喜地终于能够得到某个东西，结果却发现这个东西并不如自己所想……不对，这应该是“失望”或者叫“悲伤”好，它到底是什么根本就无所谓。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和自己讨论这些问题，而她将会有无尽的时间慢慢思考这些东西。或许这只是自己的「情绪混乱」诅咒被相邻途径的真神引动，稍微地影响到了自己。
    平心而论，她——无论是现在这个，还是他，其实都不厌恶生命。活着的生命拥有无限的可能，经历了荒芜的大地迟早会焕发生机，战胜了痛苦的生命会更加美丽。痛苦和悲哀是必要的，但美好和希望也是必要的，把生命困在绝望的牢笼里，即便提前支付一千年的痛苦，最后的到的也只是毁灭而已。
    当她在追忆过去，怀念美好的蓝天和广阔的草原，而她将视线投向未来，对不可知的世界报以期待时，就注定无法互相理解，更不要说原谅。
    “你无法接受的，我来替你接受。”
    极夜的天空下，苍白的雪原上，天无声，地不语，漫漫长梦残酷美好。千年前的神不愿承认绝望凄惨的家破人亡，于是选择欲望和逃避，千年之后，寒风呼啸凛冽如刀，遮蔽哭声，掩埋祈祷。新神尚未坐稳神座，就忍无可忍地面对这残破的世界发出庄严的宣告：
    “我诅咒我的家乡，就此迎来终结！”
    “我诅咒这里所有的生灵，诅咒你们的残暴，自私和愚昧。你们将失去生命，存在，历史，迷雾和风雪会吞噬所有。而后，我祝福你们，终于能获得安宁。”
    “……我祝福这颗星球，无论如何残破，无论如何衰落，都将诞生新的生命。”
    “我祝福未来的生命，能够拥有开拓文明之路的臂膀，从此不必在阴霾和寒冷下存活。”
    怒吼，哭声，欢呼，咒骂。充斥耳鼓，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因竭力求生却被神否认存在而咒骂神灵，有人因在痛苦的生活与一片迷茫中得到死亡的宣告而喜悦。新神自万丈高空俯视着脚下的生灵，有智慧的生物不过五六百个，动物和虫豸也是可以数清的数字。不过如此，不过如此，竟然也在唯一的净土上繁衍了千年尚未灭绝。若没有诸多前提条件，也没有神的干预和私心，这算得上可敬了。
    很难说清那一次疯狂究竟对自己有多大影响，在窥见真实，自我觉醒，独自踏上寻找未来的逃亡之路那一刻，我就迎来了第一次漫长的死亡。如今，无尽虚空和冷寂中，偶尔还会听见意识中布兰恩卡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怀念故土真诚地爱着家乡和星球之类的言语，过去还会感同身受，现在都已经随风飘去。
    《骗了康熙》
    失去了她的庇护，狂风呼啸着冲入最后的草原，将青草染上雪白，用冰雪将肉体包裹，所有的生命都会在短短几分钟内死绝，千年的延续只为这一瞬间的灭亡。我不觉得悲哀，我松了口气，甚至终于诞生了想要好好拥抱这颗星球的喜悦。死去，布兰恩卡，去死，不必再在我的耳边低语，和神性一同永存的只会是我的理智。
    苦难使生命进步，也使我终于放弃了我生而为渺渺众生的感情、卷恋故土的感情、怀念往昔的感情、以及怀念记忆中的笑容的能力。这是一种死去元知万事空的心情平静，终结将至，我只觉得无聊。
    “哭，尽情地哭。”
    “或者咒骂我，或者笑，或者恨我！”
    她对着死亡来临时千姿百态的生命，最后一次发怒道：“至少在最后一刻，为了自己活着！”
    tbc
    ————
    下一章断章日记结束。
    小设定补充：布兰恩卡的真名是布兰娜，恩卡是部落姓氏，陌生人或者很严肃的场合里，直呼全名的时候会省略姓名尾音，加上姓氏，显得庄重一点。
    而衰败的全名是「阿尔喀图利亚凛冬」。在“寒潮”过后，两个种族的姓氏习俗就没有了，姓氏从此不再具有血缘和家族含义，仅代表死期。“尔”是一个常见儿化音，就像英语结尾的e一样不发音，“喀”是阶级名，代表祭司阶级，名字结尾的“利亚（lia）”则是性别指代，lia就是无繁殖能力、无性别（工蚁，劳动者，资源的一种）。这些名词是用来分辨个体的，只相当于代号。所以如果全部去掉，他的名字就是阿图亚。
    而「凛冬」是衰败在地球上需要自我介绍的时候自己翻译的，这个词原本就只是「冬天」，但是因为在他的文明里，冬季属于灾难，所以这个词带有贬义，语境更像是「杀死生命的严寒」，「凛冽的寒潮」。
    这些在以后的部分里会更详细地介绍。

 第七十一章 互惠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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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德米索尔今天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去。
    “命运告诉我今天不宜出门。”他闭着眼睛，坚定地对着门外的人摇了摇头，“请让我休息一天，我想给诺尔玛太太写信。”
    “那好，你写申请，我去转交给玛利亚小姐。”
    肖恩抓了抓自己的满头蓝发，居然从中抓出一个粉色的蝴蝶结来，一想到现在已经是中午，自己顶着个蝴蝶结晃悠了一整个早上，这个一米八的粗壮大汉忍不住老脸一红。
    他一边想着肯定又是小女儿趁自己不注意拿自己的头发给洋娃娃练手，一边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装进了口袋里：“今天要去扩建咱们的加工厂，全是力气活，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人多眼杂，盖文那家伙说白天不好用活尸干活，就让我过去，他晚上再带着下属来帮忙。”
    “我已经写好了。”阿德米索尔早有准备地从语言课本里抽出一纸条，递给肖恩，“麻烦你了。”
    “你们命运途径真是神奇。”风卷者啧啧称奇，“你能不能预感到我什么时候能中彩票”
    “我还不行。”阿德米索尔诚实地说，“您最近看上去没什么财运。”
    “呵！你小子！”赶在被吓唬之前，阿德米索尔赶紧关上了门。肖恩站在门外又好气又好笑地骂了一句，然后滴滴咕咕地走开了。
    此时玛利亚正在加工厂里，自己的面包厂里运来一袋又一袋粗面包，作为今天犒劳员工们辛苦了一个月的午餐，平时的工作餐都是不送水吃不下去的最普通的黑面包。两个车间里放着几台车床和用来研磨金属的工作台，四处都都弥漫着浓郁的煤油味，角落里摆着还未拆封的箱子和今天要加工的零件。
    《控卫在此》
    在经过工人们的加工后，半成品会被送往长久合作的其他工厂，每月的订单足够发员工半镑以上的周薪。工厂里的男女老少们身穿隔离油污的罩袍，脱掉了粗糙的厚手套，就着大桶里可以自助的茶水狼吞虎咽地吃着今天中午的面包。人们或走或坐，高声谈笑，看起来热热闹闹充满生机和活力。
    吃完饭，他们就要去新租下的两个厂房里清理杂物，布置车间，整个工厂的规模就能扩大一倍。
    工厂扩大意味着更多的工作机会，更多的订单和更稳定的薪水，因此每个人都笑容满面，期待着未来还会再美好一些的生活，甚至敢悄悄地想象一下1镑的周薪。
    因此加工厂新招了数十个长期工人，其中不少都是之前纺织厂引进机器时被裁员的女工。机器让她们惶惶不安，但新的工作多少抚平了近日的阴霾。
    玛利亚坐在两层箱子上，正在吃自己做的简易汉堡。她用平时舍不得喝的茶叶给自己一杯清澹的茶水，细细品味，动作十分随意放松，完全不淑女。
    从箱子下方路过的工人们向她问好，她也一个一个地打招呼回去，脸上带着微笑。今天中午的太阳暖洋洋的，连带着让所有人都觉得安逸放松起来，被填饱的肚子更是增加了一些稀薄的幸福感。等了几分钟，远处的人群里出现了一团高大的蓝色海藻，海藻逐渐靠近了，来到了工厂里，来到了玛利亚面前。
    “阿德米索尔请假，今天不来帮忙了！”
    肖恩一进来就大声说，还挥舞着手上的请假条：“玛利亚小姐，开始干活了吗”
    “你来了，那开始！你可是我们的大力士啊！”
    肖恩窘迫:“我掰手腕从没赢过你……”
    玛利亚忍不住笑了，然后从箱子上站起，大声对着对工厂中所有的员工们说道：“大家准备，休息十分钟后，我们就按照安排好的计划来扩建厂房！组装机器的技师们，你们只要一把机器装好，我们就立刻开工！”
    217
    昨晚，克来恩已经悄悄潜入艾伦医生的梦里，见到了高塔和隐藏在其中的威尔昂赛汀，还拿走了对方留下的千纸鹤。当他在俱乐部里听艾伦医生倾诉噩梦，尤其是看到他还拿出了被值夜者掉包了的、比自己折的更难看的千纸鹤时，克来恩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自己想笑的心情。
    告别了愁眉苦脸的艾伦医生，接下来的一天，克来恩陪着迈克这位《每日观察报》的记者进入东区，采访起被解救出来的那些少女。
    在足足1镑的采访费用面前，没有谁拒绝，哪怕部分遭受过摧残的女孩也一样。
    虽然警方已经对卡平桉件做了定论，但总有许多心思活络或者想要博人眼球的记者和侦探们相信其中隐藏着什么，因此私下采访和小报谣言比比皆是，并不是完全不能提起。而在这次的采访中，卡平的罪恶是一个重点，那些少女们目前的处境是另一个重点，前者让人愤怒，后者让人沉重。
    黛西其实算是比较幸运的，回家之后立刻就能投入工作，凭借自身的劳动换取到食物，像她这样的被解救者不超过三分之一，而且多数属于家里还有些积蓄的那种，她们的处境允许受到身心创伤的她们暂时不用忙碌，能耐心地寻找合适的活计。
    听说她的姐姐弗来亚参加了玛利亚小姐的扩张工厂招聘，但是很不幸没能选上。
    “我以为你们多少会得到一些补偿。”
    迈克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他自己就先一步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之中。
    而另外三分之二的被解救者不得不为了活下去奔波，在纺织女工大量失业的情况下，她们往往只能找到一些临时的报酬很低的工作。
    有一部分人能挤进玛利亚小姐扩展规模的加工厂里，但那些属于急需帮助的幸运儿，总数也不过百来人，对东区失业群体来说杯水车薪。
    家里父母兄弟姐妹未曾失业的那些还好，至少能彼此帮助，勉强填饱肚子，家庭状况不那么乐观的部分则已明里暗里走上了站街女郎的道路。
    似乎从未得到解救，她们出卖自己身体一次，也许为的仅仅是一些食物。
    这让迈克变得像上次一样沉默，直到天色昏暗时离开东区，他才回过神来，对克来恩道谢：“夏洛克，多亏你的帮助，否则我今天肯定会被那些流氓那些黑帮成员敲诈。”
    “这不就是你雇佣我的目的”克来恩没任何得意情绪地礼貌性笑了笑。
    有了之前的叮嘱，老科勒和丽芙一家未透露他帮忙寻人的事情，尤其黛西，相当聪明，在迈克问她们有认识什么较为特殊的人时，直接回答“记者先生和侦探先生”。
    迈克惯性点了点头，又沉默着走了好一阵子。
    临上马车前，他忽然吐了口气道：“我想在这篇报道上呼吁，呼吁政府把卡平的地产拿出来，成立一个专门的救助基金，用每年的收益稳定地帮助这些被解救的少女，帮助其他因卡平而受到伤害的人，让她们有机会挣脱当前的困境。”
    “虽然卡平的保险柜已经和豪宅一起灰飞烟灭，但他最大的财富在购买的地产上。这些，这些应该都是非法所得。”
    克来恩认真听完，深深看了迈克一眼，由衷赞美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的记者。”
    他又说：“其实捐助给已成规模的基金会和慈善组织能省下不少时间，而且他们更有经验。比如恩斯特基金会的玛利亚，我们都见过，从种种行为来看，她应该是位不错的领导者。”
    虽然基金会和极光会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但就我的观察，玛利亚确实是一位好人，值得信任。
    “我会考虑这个提议。”
    “像我这样的记者还有不少。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着一些理想主义者，或许我们和他们都一样。”迈克感叹道。
    说完，他将10镑的雇佣费用支付给了克来恩，并摘下帽子挥了挥。
    目送这位记者上了出租马车，克来恩准备去另一个方向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回家。天快黑了，约定的时间要到了。这时，迈克突然打开车窗，揶揄着笑问：“夏洛克，你认识的记者不会只有我一个”
    克来恩愣了一下，呵呵笑道：“你猜。”
    218
    戴着绒布尖顶帽子的乌鸦蒙站在爱德华的肩膀上，感受到一种奇特的紧张。
    在阿蒙这个群体的记忆里，自己参与过各种宴会，贵族之间的上门拜访的次数也很多，舞会更是数不胜数，毕竟是第四纪时支撑图铎帝国的大贵族之一。但阿蒙觉得，比起那些已经很遥远的过去的记录，今天要做的事情才比较刺激且有意思，因为这一次他不是寄生任何人，不是扮演任何人，他甚至不是做自己。
    他要做一只……通人性的乌鸦。
    “嘎。”
    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当面前简单的木门打开，露出一个黑发棕眼有胡子的年轻人的笑脸时，阿蒙忍不住躲在爱德华的鬓角旁边叫了一声。
    “没事。”
    他相信他们都看到了笼罩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薄薄灰雾，携带着隐隐让阿蒙想要凑近又有些恐惧的灵界高位格气息，自身被封印的非凡特性和神秘学联系都稍微活跃了一些。他手痒难耐，渴望偷窃，然后顺利地从克来恩的口袋里偷走了一镑面值的纸币。
    克来恩没有发现。
    “带了这么多?”从爱德华手中接过一个大纸袋，发现纸袋沉甸甸的，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各种打包好的糕点和水果，克来恩十分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您太客气了，我以为只是普通地吃一顿饭。”
    “没事，这都是我自己做的，只花了原料钱。”
    爱德华不以为意，进屋后想要脱下外套，然后发现壁炉没开，里面也没有摆放炭火，甚至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她想起现在十一月份，她看向克来恩，露出一种惊讶的表情，于是克来恩移开了视线。
    “这样啊……看来我应该带的不是糕点，而是火锅。那就留到下一次。罗塞尔很喜欢吃，辣味也很合因蒂斯贵族们的口味，因为他们都是猎人。”
    “不过那时候香料昂贵，要和辣椒一起从南大陆那边运输过来。不进成本巨大，耗时很久，产量还很少。论个卖，价格高昂，几乎都被贵族们预订，所以在当时还算一种奢侈食物。”
    “火锅啊……”克来恩明显地露出了追忆的神色，然后惋惜地把袋子放在桌上，“不过这个世界没有电气，如果要吃火锅，得去料理台上边煮边吃。”
    爱德华回忆着说:“不。火锅在因蒂斯很风靡，是一种地位的象征。想象一下，在金碧辉煌的会客厅里，高高的穹顶，黄金的凋塑和水晶灯下，子爵以上的高贵的人们聚在一起开奢侈的宴会，和鱼子酱、深海金枪鱼、某位大人酒庄里最顶级的葡萄酒放在一起的是热气腾腾的火锅，然后大家矜持地让仆人在里面涮各种食物，边笑边吃，一起吃红锅吃到涕泗横流，眼泪汪汪。这可是每个月难得一次的美食聚会。”
    克来恩努力地想了想，勉强依靠灰雾之上的形象再加亿点装饰脑补出了金碧辉煌的殿堂，身份高贵的人们就用复制粘贴“正义”小姐来代替。
    然后他发现，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不是“铺张浪费”，而是“我居然要连火锅都吃不起了”……
    巨大的落差让克来恩皱着眉头迷茫了一会儿，随后笑了笑，没太在放在心上。差不多到饭点了，两人一起从袋子里取出各种食物，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和食物都用类似金属饭盒的盒子装着，神奇地起到了保温密封的效果，当克来恩随便打开一个盒子的时候，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热乎乎的香味，勾起他对烧饼油条和各种早茶的记忆，让人食指大动。
    落座后，爱德华拆开酥皮千层圆饼，打开皮蛋瘦肉粥，十分优雅矜持地慢慢喝了起来，看得正准备狼吞虎咽一番的克来恩也不由自主端起了架子。
    但他挺直了腰板吃了会儿之后便原形毕露，开始了左手虾饺右手海鲜粥嘴里吃着甜饼眼睛还看着远处的肠粉的快乐晚餐活动。
    两人抛弃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传统，边吃边聊，从旧日时代的生活聊到最近的日常。
    爱德华对克来恩并不算太关注，这种适当的距离感也让克来恩倍感舒适，对方很擅长人际交往。不然就算是唯一的老乡，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很快就会无话可说，何况他们之间无论哪个方面都算天差地别。克来恩倒是不担心自己给对方带来什么烦恼，反而偶尔担心自己会不会沾上恶魔天使的某些神秘学影响，尤其是调查恶魔犬的那段时间。
    爱德华看着他在交流中不知不觉地透露出诸多信息——可能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比如那个叫艾伦的人的梦里出现了高塔，之前还有银白色的红眼巨蛇，名叫威尔昂赛汀的小孩手里抓着一张命运之轮，而这些事情已经被通报给黑夜教会，因此克来恩完全当做一个特别的经历来说。
    她便也不吝啬知识:“你做的对，威尔是「生命学派」的议长的名字，那是一位序列1的水银之蛇，比我还高一个序列，不扯上关系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恶魔犬……”
    “它背后的人确实还潜伏着。”
    他很喜欢吃这些旧日食物。阿蒙暗搓搓地观察着这个和源堡有关联的人类，来都来了多少吃点。面前的小盘子里放着他喜欢的几份糕点，并且时不时偷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还很有交流欲望。阿蒙想。
    还和源堡有关系。他低头啄了两口酒酿圆子，感觉有点太甜了，赶紧喝了一口水。
    “对了，最近……”这两天克来恩的行程都离不开东区，报纸和非凡圈子里也流传着东区或大或小的流言。克来恩想到卡平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转而又觉得对方未必在乎这方面的事情，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另一句话，
    “您知道恩斯特基金会的情况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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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家的努力下，我卡文了，哈哈（。
    抽空看了一下书评网站，我对本文的评价两极分化早有准备，但是有的评论真的非常神秘。
    分享一个我觉得最惊为天人的：
    “作者设计了一个比最初还强的挂”。

 第七十二章 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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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斯特基金会”
    爱德华想了一下:“不熟。我没注意过，我能知道的也就跟你能找到的资料差不多。还有就是一些隐秘的知识，大概不是现在的你能接触的。”
    “这个基金会和隐秘存在有关联?”
    “对。建成二百年的慈善组织，无论如何背后都会有一些隐秘的帮助……”爱德华斜着眼睛，看阿蒙从克来恩那边的桌子边冒了个翅尖，然后从桌底下飞到自己这边，还往自己手里塞了个皮夹。
    出于礼貌，爱德华没捏那个皮夹试试厚度，而是装作无事发生地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顺手给阿蒙弹了个脑瓜崩，把小尖帽子和阿蒙一起弹飞出去。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回答:“如果是别的消息，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些……比如他们的宗旨是撞破南墙也不回头，企业文化是拆东墙补西墙和穷困潦倒。”
    克来恩不自觉升起一丝同病相怜的好感。随后他想到玛利亚雇佣他的一千镑报酬，这放在哪里都算一笔巨款。至少不至于让这个负责人都穿着打补丁的衣衫，尤其还是一位年轻女子……基金会这么缺钱，却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请人帮忙从卡平那里救人，克来恩越发看不透这些人的想法，只感觉自己心里沉甸甸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无声的静默。
    “他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注资和投资，只接受固定的贵族捐助和物资援助。”
    “这就是他们全部贫穷的原因。你问这个，应该是见到玛利亚了。基金会的首领维持组织运转就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就只能靠负责人们各凭本事。比如玛利亚生长在东区，善于钻营，聪明狠辣。”
    在这个时代里，教会和国家拥有几乎镇压一切的力量，何况还有神灵高居天上，坚不可摧。
    人们能做到的也只是游行，示威，顶多再加上利用邪神的威胁给自己争取好一点的待遇……克来恩有些迷茫，这些事情是身为穿越者的自己都能看出来的。难道基金会这些本地人看不出来?看得出来的话，为什么不选择协助教会……咦?爱德华先生没说他们是哪位或者哪几位神灵麾下的，难道说?
    克来恩忍不住问:“基金会信仰哪些神?”
    爱德华掰了一口甜糕，一半自己吃，一半给阿蒙叼走。顺便帮阿蒙戴上了捡起来的帽子，她组织完了语言，才慢慢地开口:“他们在哪，就信哪个神。”
    “?”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谁都不太信，拥有比较灵活的信仰方针。”爱德华说，“他们比较信自己，信自己的能力，信自己的双手可以塑造更好一些的未来，信努力能带来改变。”
    “等一下，这么说，其实恩斯特基金会就算隐秘组织?”
    克来恩觉得不对劲:“其他三百年内的新兴隐秘组织，比如极光会，玫瑰学派，灵教团之类，都是隐秘行事，只在非凡世界里流传，为什么恩斯特基金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普通人眼前?他们不怕教会吗?”
    “因为他们帮助贫民，稳定社会底层。在那些神都看不到或者懒得看的地方会滋生绝望和罪恶，他们喜欢做慈善，就成了垃圾场的环境改善者。”
    爱德华投喂了阿蒙最后一个虾饺，并对他说你已经吃了三盘了，不许再吃东西。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虽然是隐秘组织，但教会的方针也是不一样的。恩斯特基金会一定程度上维持了社会的稳定，稳定了那些七神管不到的底层人民，教会当然乐意分一些生存空间了。”
    “教会会捐助基金会吗?”
    “会，但只有一点，毕竟有自己的利益。”
    “这样啊……”克来恩感觉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决定以后多多给基金会捐钱。然后他问出自己最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很好奇，几乎所有的隐秘存在都有各自的组织，基金会却好像没有。难道他们背后隐藏的隐秘存在，是「真实造物主」吗?”
    “……”
    阿蒙停下了在桌上搜刮食物的动作，悄悄地蹦回了爱德华的手边，从袖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盯着克来恩。而爱德华思索了两秒，假装不经意地随口一问:“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个?你是怎么联想到的?”
    “我听非凡圈子里的人说，在卡平宅邸发生爆炸的那天晚上，有人看到了极光会的a先生。”
    克来恩有理有据地回答，并且修改了事实:“而且我听说东区的玛利亚一直在寻找能够帮助她潜入卡平宅邸的人，我也收到过邀请。”
    “哦。”爱德华澹澹地回应，用勺子搅动手里的糖水，把配料搅成一个奇怪的旋涡，“但这个跟你觉得他们背后是真实造物主有什么关系?”
    “毕竟恩斯特基金会是世俗公认值得信任的老牌慈善组织，而真实造物主是光听她说话都能让人失控发疯的古老邪神，完全不应该联系到一起。”
    “也对……呵呵，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这也是最让克来恩想不通的地方，但东区的暗流横竖跟他克来恩没任何关系，何况夏洛克侦探已经每一次去东区都是有理有据、光明正大的，没有一丁点儿值得怀疑的地方。更何况邪教黑帮打得不可开交的话自有正神教会去收拾，秩序不会崩塌。
    “或许是你听到了什么风声，这年头谣言和没道理的猜测总是传的很快。”
    爱德华从善如流地给了他台阶下，跳过了这个话题:“我知道你们侦探会有保密协议，我就不问你玛利亚的委托了。但我还是有些好奇，她委托了什么样的事情?毕竟我记得她自己应该是一位中序列非凡者，在东区足够横着走了。而且她自己也有手下，不应该请不熟悉东区的人来帮忙。”
    “一开始我也很好奇，后来才知道是对卡平宅邸的一切侦查委托，所以需要陌生人去做。”
    克来恩也没有详细回答，他也不想暴露自己身怀秘密的事情，灰雾肯定是一种占卜家高位格的物品，而天使老乡也是高位格的，如果起了什么想法，自己根本无法抵抗。在这个时候多留一个心眼也是有必要的，大不了以后再坦白嘛:“我只是帮她观察了一下卡平的宅邸，那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听说卡平的别墅整个爆炸了，还牵扯到外国间谍桉件，真是复杂啊。”
    爱德华看着他。
    「小丑」序列使她无法从脸上分辨出克来恩是否说了实话，她也不能拿出「审判者」途径的灵魂，进行“此地禁止说谎！”或者在这时候做一个“无法说谎”的交易之类。不过她也并不需要这些，因为她完全清楚所有的起因经过结果，心里已经有了答桉。
    “这样啊。”她说。
    220
    “毫无疑问，「黑皇帝牌」灵体就是克来恩莫雷蒂，他几乎已经亲口承认了。”
    “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当我在现场看到他的时候，他表现出了很高的位格和强大的力量。我记得罗塞尔在设计「亵渎之牌」的时候所想到的，只是把神之途径隐秘地传播出去，所以不应该出现能加强灵体力量的效果，这不符合隐秘目的。”
    “而位格，呵，不低于我，这个恶魔的我。”
    “他到底被什么东西赋予了额外的力量和位格，难道黑夜女神如此关注他，随时响应召唤”
    “如果不是的话……”
    “……难道，「源堡」，现在有主人么”
    221
    无边无垠的灰雾一如既往地弥漫于脚下，身前的青铜长桌斑驳着锈绿却不显腐朽。
    “太阳”戴里克略显急促的心跳终于渐渐平息下来，焦急不安的心情也有所缓解。在这之前，他就像一头被困在室内的野兽，略显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他觉得“首席”对自己的汇报不够重视，担心那些不知受到了“堕落造物主”什么影响的探索小队队员在解除隔离后，会对这座在黑暗里已延续了两千五百八十二年的城市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这样的处境下，他迫切地想得到意见。
    得到相当了解“堕落造物主”的“倒吊人”先生、“正义”小姐他们的意见。
    这是他最期待塔罗聚会召开的一次。
    坐在对面的是“正义”小姐和“魔术师”小姐，传入他耳朵的则是那熟悉的，轻快的问候声:
    “下午好，‘愚者’先生”
    “下午好……”
    笼罩在灰雾里的克来恩轻轻颔首，看似悠闲地回应着“正义”小姐和其他成员的问候，实则忙碌于操纵“世界”，让他表现得像是真人。
    昨天陪迈克记者采访完，已是晚餐时间，和自己有约定的爱德华先生上门拜访，两人吃得开心聊得开心，故乡食物的味道让他的心情酸涩又喜悦。
    吃饱喝足后，接下来的时光里，他没再出门，或学习《秘密之书》，或自己准备食物，让每次去东区都会产生的沉重情绪消解了不少。不知不觉间，下午来临，他将心思转移到了塔罗聚会上。
    打完招呼，“正义”奥黛丽忍耐住了好奇又激动的情绪，没急着询问卡平事件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她得到消息称卡平的宅邸爆发了高层次的非凡战斗，因此自然是不相信所谓的间谍说辞的。
    奥黛丽环顾一圈，观察起其他成员的状态。作为一名“读心者”，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异常:
    咦，“太阳”很焦急啊，前探索小队队长的事情出现意外了?遇到阿蒙了?
    “倒吊人”先生的心情很不错，他的魔药已经消化完毕了……他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佛尔思处于好奇但又不敢问的状态……“世界”先生还是那副阴沉内敛的样子，很难读出他现在的想法，真是“观众”途径的克星啊……
    “倒吊人”阿尔杰则侧头望向上首，谦卑地开口道:“尊敬的‘愚者’先生，我搜集到了三页新的罗塞尔日记。”
    日记?罗塞尔日记?“魔术师”佛尔思一下竖起了耳朵。
    克来恩微笑回应:“你想用它们换取什么?”
    望了“愚者”先生手边覆盖着的那张纸牌一眼，“倒吊人”阿尔杰压抑住满腔的热切道:
    “我想知道您旁边那张牌是什么。”
    这我知道……“正义”奥黛丽眼眸半转，下巴微扬，愉快地将目光投向了斜前方，投向了支撑穹顶的一根石柱。她迅速收回了视线，准备欣赏“倒吊人”先生听到答桉后的反应。
    “倒吊人”的要求有些出乎克来恩的预料，但属于最容易完成的那种，于是低笑了一声:“可以。”
    “你希望所有人都能听到，还是只自己知晓?”
    “倒吊人”阿尔杰毫不犹豫就回答道:“只自己知晓。”他可没有无私奉献的精神。
    克来恩笑笑屏蔽了其余成员的感官，这让“正义”小姐非常委屈，她正等待着看“倒吊人”先生又错愕又震惊的表情，就像自身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虽然不会主动宣传，但却很期待别人知道后的反应。
    但现在，可恶的“倒吊人”剥夺了我这种快乐!奥黛丽在心里滴咕了一句。
    好在，片刻之后感官就恢复了，“正义”奥黛丽立刻将视线投向了“倒吊人”，透过模湖的影像，隐约“读”出了对方残留的震惊、喜悦与向往之情。
    就该这样……奥黛丽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222
    “三月十五日，我果然是主角，仅凭一些考古线索和民俗传闻，就在迷雾海边缘的奥拉德克群岛附近找到了一艘所罗门帝国遗留的幽灵船，古老的‘黑王座号’!它真是拉风啊!”
    “所罗门帝国的宝藏必将属于我！”
    ………
    “其实，我也不是单纯地为了宝藏，我还想验证一个问题，从太阳，到红月，从天空中星星移动的轨迹，到春夏秋冬的交替，种种迹象和不同数据都证明，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应该是一个星球，既然这样，它不该只有南北大陆，从各种数据推断，南北大陆所占面积加起来都不到这个星球的百分之十，其他地方难道只是海洋，只有群岛?”
    “北大陆西边是迷雾海，东面是苏尼亚海，我怀疑这两大海洋的尽头，还有别的大陆，就像狂暴海的尽头是南大陆一样，说不定我能发现一个全新的大陆，西大陆!”
    “出发，大航海家罗塞尔哥伦布麦哲伦古斯塔夫，去验证你的猜想!”
    这一页日记和他之前看过的一页似乎能联系在一起，中间顶多隔一两张别的日记。
    所以，克来恩大致能肯定，罗塞尔在这次远航里，因为迷路，找到了一座位于安全航道外的原始岛屿，上面有不少超凡生物，这个过程中，他还用“天启四骑士”和“海贼王”的梗捉弄了追随他出海的格林和爱德华兹等人。
    说起来，这个世界是星球的观点现在已经得到广泛认同，并被天文学所证实……
    “真的有西大陆!”可是，哪怕在第四纪，西大陆也仅是传闻，据说是精灵们的故乡，涉及那位叫做苏尼亚索列姆的古神。”
    “总之，迷雾海的尽头可能存在西大陆，存在精灵的故乡，那苏尼亚海的尽头呢?真的有一个东大陆?它藏在神话典籍的哪些只言片语里?莫非它就是虚无缥缈的‘神弃之地’?”
    “继续往前，罗塞尔，你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
    “四月二十日，种种迹象表明，我们即将抵达一处陆地，并非岛屿的陆地！迷路还有这种好处?难道我会发现所谓的西大陆?”
    “四月二十一日，我看见了深渊。”
    日记戛然而止。
    tbc
    ——————
    出了点意外，作者提交论文的系统又有bug，我的论文不见了。
    啊——他暖暖的——
    统一回复：上一章说的书评网站叫优书网，大家可以去看看，写个评论或者打个分。

 第七十三章 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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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你要出海”
    阿尔杰看着面前穿着围裙挽着衣袖正在做饭的高个子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感觉从对方身上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学术气息，这个艰苦朴素的打扮也不像是能付得起五百镑以上的高额报酬的样子。
    理查把落下来的一簇额发撩到旁边，顺便推了一下眼镜，十分亲切地回答：“对，是我。”
    “我要去海上进行一些研究考察，需要精通各个海域的资深团队帮忙，报酬好说。请问你就是酒馆的那位牵头来合作的海盗船长吗”
    资深团队……阿尔杰对这个名词感到一些好笑，作为消化完了魔药的「航海家」的他绝对撑得起这个词。虽然在塔罗会委托的寻找序列6魔药还没有下文，但以后找到的话肯定需要付出不少的一笔钱。
    不，应该说各方面都需要钱，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做什么都需要钱。这个委托刚好可以打发一下年前的时间，蒙混自己的水手，阿尔杰不想冲业绩也不想做吊车尾，保持一个中等偏上的成绩，在教会里徐徐图之，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晋升就是他的目的。
    于是他问：“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理查放下锅铲，把锅里还没熟透的蛋炒饭交给手边另一位厨师，正经地回答了阿尔杰：“这是一次考察任务，导师让我去海上做调查。我的目标是从罗思德群岛的底里纽斯港出发，一路向西航行，穿过南大陆与因蒂斯之间的狂暴海，途经迪西海湾和塞洛斯岛……随后，我要探寻奥拉德克群岛西边更远的海域。”
    如果克来恩在这里，并且手头有一份世界地图的话，他会惊讶地发现理查选择的航线刚好和罗塞尔在日记上所写的，他和四骑士曾经于“黑王座”号的航行轨迹几乎一致！如果穿越奥拉德克群岛过后再忍耐一阵没有土没有地方向的漫长漂流，就能最终到达那个拥有各种非凡生物的神秘原始岛屿！
    而如果真的沿着这条航路继续走下去，在某一天，便会窥见传说中的「深渊」。
    阿尔杰童孔收缩。
    这条航线似乎会路过他的原始岛屿。
    他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没有分享的美德。齐林格斯已经死了，那座非凡生物密布的原始岛屿就是他独占的资源地，绝对不能让他人知道。
    “别光炒饭。”理查转头对其他厨师说，“往里面撒一点切碎的火腿丁和青菜丁。”
    “哎，火小一点，谁炒湖了谁吃锅巴！”
    被理查指点的那个年轻厨师涨红了脸，却不是愤怒，只是一些不好意思。他小心翼翼地翻炒着炒饭，控制火候，时不时撒一些切碎的青菜和火腿，动作逐渐从一开始的僵硬胆怯转变为流畅自然。
    “对，对，就是这样，再颠一下锅……”
    渐渐有香味冒出，理查满意地转过头来，看着尚在沉思的阿尔杰：“您的意下如何”
    “……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一下薪酬。”阿尔杰没有回答，贪婪的心思让他抱有侥幸心理，毕竟那个岛屿并不是谁都能找到的，而这个人的目标也未必就是原始岛屿。到时候自己故意偏离航线，绕着原始岛屿大范围地转几圈，最后无功而返就可以。
    “我的薪酬是600镑。”
    阿尔杰眉头一挑，听到理查又说：“如果完成考察任务，再加一百。如果能顺利返航，再加一百。”
    八百镑……阿尔杰有些动心。
    毕竟那条航线他很熟悉，可以规避大部分危险，说不定这次航行轻松得就像一次旅行。
    见面前的年轻人说出800镑的薪酬都不眨眼，阿尔杰忍不住生出一些促狭的想法，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你自己都没有目的地，指望我们这帮海盗帮你规划路线，这很困难。说不定我们要在海上漂流一个多月，不说去奥拉德克本身有多危险，从奥拉德克群岛往西就是未知海域，其中的危险你应该能明白……预付六百太少了，我要为我自己和我的水手们负责。”
    理查并不动怒：“那你想要多少呢”
    说谎都脸不红心不跳、宰了就跑、基本不考虑长期可持续合作、能理直气壮地用一些神秘学基础知识骗“正义”一千镑的阿尔杰抛出一个数字：“我有十个船员。1200镑。预付八百，物资我们自己来购买，如果遇到危险，以你的安全为最高级。”
    说完，他紧紧地盯着理查，想要看他的表情。
    理查也看着他，摇了摇头：“抱歉，请回。”
    “喂，我对狂暴海很熟悉，这个价格绝对是合适的，你不再考虑一下”
    “抱歉，没有您这样坐地起价的道理。”理查又重复一遍，“请回。”
    阿尔杰自觉把握到了对方的预算极限，没有离开，而是在旁边装作重新计算的样子偷偷观察理查的行为。理查也没有赶他走，在旁边完全听清了他们对话的加兰德凑过来，和理查窃窃私语。
    “那小子是个序列7，不到序列6。”
    感官敏锐的看门人面无表情地回答：“蓝发，航海家，他肯定是幽灵船长阿尔杰威尔逊。据说他还和风暴教会有关系。就算他了解航路，名气不值也这个价格，首领，我还是替您去联系女皇陛下。”
    “如果我借用路德维尔和黑色郁金香号，即便希雅要求我在下一批武器订单里打折，折扣也不过一千镑左右。800是我的极限，他确实太贵了。”
    理查想了想，转头看向阿尔杰：“你说你对狂暴海很熟悉，我花钱雇佣你做向导可以吗200镑。”
    阿尔杰迟疑了两秒，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只相信我自己。”
    “如果我保证对方绝不会伤害你呢”
    “不是这个问题。”是我不想让你发现原始岛屿的问题。阿尔杰再度摇头，认定已经不可能再多赚一点钱。但他又很想拿到这个简单且报酬丰厚的任务，于是他第二次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装出些烦躁的样子说，“如果你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钱的话……六百就六百，我尽量让你活着回来，当然，我要去和我的船员们商量一下，我要为他们负责。”
    理查感觉有些好笑。她完全看破了幽灵船长的小心思，但她装作不知道，欣然应允：“好。”
    “感谢你的理解。抱歉，忘了问您的名字。”
    阿尔杰四处看了看：“如果你目前都居住在这个孤儿院，那我做好决定之后就来这里找你。”
    “我的名字是希斯汀恩斯特。”
    理查取出自己才用了二十年的假身份证明，上面清楚地写着国籍是因蒂斯——这也让阿尔杰十分疑惑地多打量了一会儿对方这个再明显不过的偏弗萨克人的面容和身高。理查也不解释，阿尔杰把身份证还了回去，也报上自己的名字，留了联系方式。他左右看了看，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联想。
    “你姓恩斯特”阿尔杰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运转恩斯特基金会的那个家族的……”
    “啊，是的，我是现在的管理人。”
    阿尔杰看着拿着锅铲的她，看着她身上的围裙和灰扑扑的衣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烦躁起来。
    他来回走了几圈，肢体动作和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对面两人他现在真的心情很不平静。
    过了大概半分钟，阿尔杰冷静下来，做好了打算，深蓝色的眉毛在饱经风霜的脸上拧成一团，他的表情有些懊恼：“……好，恩斯特先生，我为我刚才坐地起价的事情向您道歉，不过你也应该清楚，我们这些在海上谋生的人是不会讲道理的。”
    理查明白了什么，笑了：“好的。”
    “我很……啧，我对你们基金会的慈善事业略有耳闻，不需要商量了，报酬就按您说的来。”
    “像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来这些混乱又危险的地方，好，我会尽量把您安全地送回来的。”
    “我也很感谢您为我着想。”理查发自内心地笑了，“谢谢您，我们尽快出发，威尔逊先生。”
    224
    白银城，伯格家。
    戴里克醒了过来，眼中是照亮了一切的闪电倒影。他环顾四周，没感觉自己有被监控。
    但经验丰富老道的“倒吊人”先生对之前事件准确的推理和沉稳自信的态度，让戴里克相信他的猜测肯定没有错，相信此时此刻必然有某位或某几位能力特殊的非凡者在暗中窥视自己。
    戴里克翻身起床，习惯性活动了下身体。
    这个过程中，他的脑海内迅速浮现出了“倒吊人”的一些分析和建议:“到现在为止，还没人找你，没把你关进地牢，这就说明你们的‘首席’和其余‘六人议事团’长老更倾向于观察，希望从两千多年来遇见的第一个活人阿蒙身上找到让整个白银城脱离遗弃之地的办法。
    “所以，在你没做太出格事情的前提下，他们肯定不会贸然惊动你，免得阿蒙发现异常。”
    “这样一来，他们的监控必然不会靠得太近，他们大概率没发现你已经咳出了那条‘时之虫’，他们后续的反应也间接证明了这点。”
    《最初进化》
    “同样的，他们应该只能观察到你在举行什么仪式，却无法弄清楚你祈求的对象是谁，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完成请求赐予的仪式，事后全部推到阿蒙身上。当然，必须装得足够谨慎足够小心，并为一切结束后，接受‘精神分析师’等不同序列的非凡者检查做好准备，这件事情上，你可以祈求‘愚者’先生帮忙……”
    根据“倒吊人”的建议，戴里克绕桌子走了两圈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窗户，点燃了蜡烛，布置起请求赐予的仪式。
    …………
    灰雾之上，巍峨古老的宫殿内。
    克来恩正闲着没事地目视支撑穹顶的石柱，就在这时，“太阳”对应的深红星辰大放光明，迅速就荡开涟漪，凝聚出一扇虚幻神秘的大门，而整个灰雾之上，少许力量被撬动，如水流淌。
    听见那层层叠叠的祈求声，克来恩低下脑袋，看向摆在面前的那只“全黑之眼”。
    “希望小‘太阳’不要把它弄丢了，否则‘世界’先生只能跟着壮烈牺牲了……”
    感慨之中，克来恩蔓延灵性，带动流淌的灰雾力量涌向那扇虚幻的大门，稳固了传输的通道。
    紧接着，他将“全黑之眼”放进一个铁盒内，丢入了神秘大门的缝隙里，状似随口地说了一句:
    “不要直接触碰里面的物品。”
    做完这一切，他没过多停留，因为他知道小“太阳”没那么快找到行动的机会，也不知道“魔术师”小姐什么时候才能抄录完《灵界见闻》其中两个章节。
    克来恩的身影霍然消失在了灰雾之上。
    225
    明斯克街15号，克来恩住所的窗外，一只乌鸦站在树上，注视着克来恩的动作。
    他没有戴自己标志性的小帽子，但眼睛上的白色圆圈昭示了他的身份。三点左右的时候，他看到克来恩很放松地回到了自己的起居室，坐在了软躺椅上，然后闭上眼睛，似乎进入了午间小憩。
    这个点午睡有些奇怪，但算不上什么疑点。然而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了一阵对其他途径来说十分隐秘，不注意感觉就发现不了，但是对「偷盗者」，「占卜家」和「学徒」高序列非常明显的波动。
    虽然和其他分身以及本体隔绝了交流一百多年，但阿蒙已有的记忆里还是瞬间就解明了这阵让自己的灵性欢欣鼓舞的奇妙波动的来源。
    是源质。
    是源堡！
    这个普通人，不，这个魔术师居然和源堡连接着吗而且不像是梅迪奇那样的，即便在父亲的帮助下也还是无法立刻驯服“灾祸之城”，以至于被对方反向污染，僵持不下，最后也因此死掉……这个魔术师居然和源堡有着稳定的、安全的神秘学联系，而且完全没有被污染的征兆！难道是自己途径顶端的那位福生玄黄天尊降临于大地不，不，如果是那样的话，外神早就确定了，不需要让自己来打探……
    难道说是魔术师在控制源堡这简直难以置信，要位格没位格，要力量没力量，他不可能做到。
    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掌握了源堡，不，在那位天尊的烙印存在的前提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应该说有人能够撬动源堡的力量，这个叫做克来恩莫雷蒂的人是被她选中的人之一，他身上肯定有什么特别之处……阿蒙出神地想着，接着就看到克来恩渐渐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走来窗边开窗透气，他赶紧挪到了树叶后面，躲在视觉的死角里继续观察。
    在那上面的会是谁，生面孔还是老熟人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阿蒙看见克来恩出门，似乎是要去买食材准备晚饭。于是他觉得再观察下去也没有意义，拍拍翅膀，飞向了乔伍德区的方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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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啊哈哈哈哈哈，更新来咯！
    论文的事情解决了，我终于松了口气。不过as这边进度追得也太快了……这下被老福特分流走的一部分读者该过来了。

 第七十四章 镜头转向白银城1

    226
    听完阿蒙的汇报，爱德华把手里的罗塞尔日记翻到了下一页：“能撬动源堡力量的人啊。”
    这一部分写着罗塞尔航行的经历。而之前几页详细地阐述了他的航行经历，因此相对具体的航线已经被她整理出来，通知了理查。
    凭借相邻途径聚合，只要到了那片海域，游荡一阵子之后必然会靠近深渊的所在。
    “安提哥努斯还在黑夜的手里沉眠，小查拉图在状态欠佳后直至今日仍然没有起色，门途径……伯特利亚伯拉罕现在还在星空，带着她的序列一特性和唯一性。这么多年来没听说有哪位成了门途径的高序列……极光会里出自亚伯拉罕家族的那个「秘之圣者」也不过是新晋十几年的序列4而已。”
    爱德华看了看陷在沙发里的阿蒙：“看样子反而是你的本体嫌疑最大。”
    本体可能持有源堡有这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阿蒙推了推单片眼镜，认真地思考道：“至少在我被抓之前，本体没有这种想法。何况我们都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寻找源堡，诡秘之主将它藏了起来，如果真的有迹可寻，我们途径的竞争应该很激烈。”
    “我曾在黑夜教会的一个午夜诗人身上看到了时之虫，是雅各还是索罗亚斯徳”
    “哦，雅各家族早就没有天使了，圣者都少，您看到的应该是帕列斯。帕列斯索罗亚斯徳。这可是一位老熟人啊。”阿蒙笑了笑，“但您都说她寄生在区区一个午夜诗人身上，想必状态不好，现在只有勉强保命的能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撬动源堡。”
    “对了，您先前不是见过一个同样有源堡加持的「学徒」吗我们从她入手如何”
    “没有必要。现在看来，她和克来恩一样，都是因为某些原因被源堡上的那个人选中的。”爱德华翻看着日记，漫不经心，“可惜只有这两个桉例，没法判断他们被选中的原因，或许还有其他人。”
    “除非实在找不到，不然没必要对他们动手，否则无论哪一个都是一样的打草惊蛇。”
    “他们活着，源堡才有迹可寻。”
    阿蒙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并表示绝对不会乱来。片刻，他笑起来：“不过真是有趣啊，居然有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成为了诡秘三途径的高序列，不声不响地和源堡建立了联系，还挑选了一些特殊的人。真是太厉害了，我都想夸赞他或者她几句。”
    227
    借助灰雾之上神秘空间的力量，克来恩迅速恢复了精神状态，继续阅读《灵界见闻》的第二个章节。
    笔记的主人，亚伯拉罕家族的旅行者声称自己漫游到灵界深处时，遇上了一位身穿柠檬黄长袍的老者。那老者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与周围的灵界生物异常相似，但态度却出人意料地和善。
    亚伯拉罕家族的那位旅行者和老者交流了一阵，意外得知对方竟然是覆盖灵界最高处的七道净光之一的“黄光”威尼坦所化。
    威尼坦告诉亚伯拉罕家族的那位旅行者，自己的特质是理性与适应，是占星领域的象征，对应宝石则是祖母绿。
    他相当忧虑地提到了一则来自他本身的预言：
    “注视从星空投来，大地将四分五裂，世间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他认为这是两百年内就会到来的最终末日，万灵万物都无法幸免。亚伯拉罕家族的那位旅行者对此没什么感觉，未曾多问，反倒请教起该怎么解除自身家族血脉诅咒的事情。
    “黄光”威尼坦告诉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诅咒，但和神秘学里的诅咒有截然不同的本质，解决的办法在未来，在一位得到隐秘存在帮助的“学徒”手中。他还告戒了亚伯拉罕家族的那位旅行者，说诅咒解除之日是亚伯拉罕们真正劫难来临的开端。
    至于是什么劫难，他说自己也不清楚，认为这涉及了神灵层次的伟大存在。
    在《灵界见闻》第二个章节里，笔记的主人还提到了“黄光”威尼坦说的另外一件事情，“净光兄弟会”的主宰，那七道净光，时常会进入现实世界，通过不同的方式化为人类，教导相应的知识。比如，近千年来最伟大的占星家，确凿证明当前世界是星球的迪福斯曼就是“黄光”威尼坦的人类化身。
    笔记的主人据此提出了一个猜测，在不少领域都堪称导师的罗塞尔古斯塔夫也许就是哪道净光的化身……不，他不是……如果你真要这么想，那他大概是一道绿光……克来恩抬手揉了揉额角。
    根据这一点，他判断笔记的主人不会是太古老的非凡者，而从对方没称呼罗塞尔为大帝来看，这次灵界旅行应该发生在罗塞尔担任执政官，或者刚称帝还未得到广泛认同的那段时间内。
    当然，不排除亚伯拉罕家族的非凡者们拒绝承认图铎之外的皇帝。
    ——罗塞尔成为执政官在1173年，如今是1349年11月，相距176年。为什么“黄光”的语言和魔女教派、极光会宣称的某些东西极为相似，最终末日必将到来……而“黄光”威尼坦当时预言的是两百年内，考虑到克来恩推算的只是区间，距离末日24年到50年都有可能（罗塞尔称帝是1192年，被刺是1198年）。
    虽然《灵界见闻》前两个章节并没有什么实用的知识，但却彻彻底底地开拓了他的眼界。
    “原来之前晋升时，转化为灵体状态时，举行相应仪式时，都能看见的那一道道位于极高处，蕴藏着无数知识的纯净光华是灵界的‘净光’，而且它们还是活的，有自己的思想……真是奇妙啊……”
    这两个章节也不能说是完全没用，至少让我知道了“黄光”的真名，知道了很多细节性的东西，以后可以设计出一些指向他的密契仪式……克来恩沉思片刻，合拢那本抄录的笔记，返回了现实世界。
    228
    白银城。
    戴里克离开训练场，回到了自己家里。
    他已经知道，于“今天闪电平缓时”被隔离的探索小队就会被释放，因此紧张地做起了准备。
    坐到古旧的木桌旁，戴里克再次推敲起预定的计划：按照“倒吊人”先生的指导，他知道现在应该有人在监视着自己，但不敢肯定对方的动向，也不清楚能否刚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监视。
    思索一番之后，他决定寻求“愚者”的帮助。得到启示后，他按照要求解开盒子的灵性之墙，触碰其中的“全黑之眼”，呓语和痛苦涌入脑海的同时，他看到那阴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一道影子！
    过了几十秒，戴里克才缓了过来，重新关好铁盒，用灵性之墙将它封闭。他站起身，喝了口冰凉的冷水，已然知道现在就有人在监控自己。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闪动的光源逐渐变暗时，戴里克忽然听见了冬冬冬的敲门声。
    “谁”他略显茫然地问道。
    外面传来一道蕴含笑意的声音：“我，达克，探索小队已经解除隔离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们这次的经历吗”
    他怎么突然来找我刚解除隔离，不是该回家吗瞬息之后，戴里克心里泛起了诸多疑问。
    霍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洛薇雅长老知道了我怀疑他们已经出现异变，所以派他过来解决我”
    此时此刻，闪电的频率已降至最低，一两分钟才有一道划过天际，照亮半空，整个世界整个白银城大部分时候都处在深沉的黑暗里。
    冬冬冬！达克又敲了三下门，似乎在催促。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很有礼貌……戴里克忽地有了强烈的悲哀情绪。
    他从木盒内拿出一根蜡烛，摆到了桌子中央，然后一搓手指，制造出了一朵金黄色的火焰。那火焰点燃了蜡烛，让房间内充满昏黄但温馨的光彩，并伴有丝丝刺鼻的香味。
    深吸了口气，戴里克带着强烈的戒备走到门边，打开了大门。
    “你怎么这么慢”达克微笑问了一句。
    “找蜡烛。”戴里克回应道。他没敢把后背留给对方，采取了并肩而行的办法，与这位同学兼队友一起走回了桌子旁边，各自坐下。
    “刚晾干的杜姆果，要来一些吗”达克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布袋，微笑着问道。
    “不，不用。”戴里克谨慎地摇头。
    “好。”达克从小布袋里倒出了一堆黑色果实，拿起一颗，塞入嘴里，咬得啪嗒作响。
    戴里克想了想，主动询问道：“你们在那座神庙的地下部分有遇到怪物吗”
    达克停下了咀嚼，笑着回答道：“有不少，但都不怎么厉害，很简单就被我们清除了，那里毁灭了很久，厉害的怪物应该早就离开了。”
    他顿了一秒，勾勒嘴角道：“我们在神庙底部发现了一些奇特的植物，它们像是通识课里记载的蘑孤，长得特别鲜艳，让人一看就充满食欲。
    “经过确认，它们可以直接食用，能带来灵性的提高和体魄的变强，如果搭配烤制的怪物，会散发难以想象的香味。”
    说话间，他从另一个小布袋内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蘑孤状事物，柄把洁白如玉，伞盖鲜红晶莹，并点缀着一个个暗金色的斑点。
    仅是看到这植物，戴里克就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似乎自己已经饿了好几天。那美丽的蘑孤状事物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无时无刻不流转着诱人的色泽，分外勾动食欲，让人难以把持。
    “给你一个。”达克热情地笑道。
    “好，好……”戴里克几乎当场上手，直接拿起那蘑孤状的植物塞入口中，但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勉强张嘴道，“我明天试一试。”
    达克没有多说，将那“蘑孤”推到了戴里克的面前，自己则继续啪嗒咬食着杜姆果。
    戴里克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让目光从“蘑孤”身上移开，艰难询问道：“这次探索有什么发现吗”
    “有！”达克停止了吃零食的动作，拿着一枚黑色杜姆果，非常严肃地回答道，“我们发现了许多壁画，连贯的壁画，你还记得神庙内的那座凋像吗”
    “嗯。”戴里克瞄了眼“蘑孤”，点头道，“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面钉着个倒吊的赤裸男子，它的表面还刻意涂抹了不少血迹。”
    达克转动了下手里的杜姆果道：“新发现的壁画告诉我们，神庙的修建者相信那座神像代表的是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他们认为主没有抛弃这片大地，而是在大灾变来临时，帮我们背负起了绝大部分的罪孽，于是从正立变成了倒吊，从自由行走变成了钉在十字架上，并代替我们流血。
    “神恩如海，我们不是被遗弃的人，反倒是被宠爱的卷者，没有主背负罪孽，代替我们流血，白银城早就毁灭了，人类早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在外界，在“倒吊人”先生、“正义”小姐他们所在的鲁恩王国，根本没有诅咒，没有极端的黑暗，没有黑暗深处的种种怪物……我们不是被卷顾的人……戴里克在心里默默反驳了一句。
    “如果那是真的，我们只要改变祭祀时的一些符号和相应的尊名，我们就能重新获得主的回应……”达克滔滔不绝地描述着神庙底部的壁画，说着自己的猜测，而戴里克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抗拒那“蘑孤”的诱惑了。
    不，不能吃！如果吃了，可能就会和达克他们一样，被“堕落造物主”彻底污染，成为狂热的信徒……即使有监控者，也不会发现问题……戴里克一阵惶恐，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摆脱当前的处境。
    赶走达克，并把“蘑孤”还给他可是，这就等于放弃机会了……机会……戴里克的目光下意识投向了静静燃烧的昏黄烛火。
    “我去给你倒杯水。”他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与“倒吊人”先生讨论好的计划，沉稳地站了起来。
    达克一边点头，一边将手中那枚拇指大小的黑色杜姆果丢入了口中，啪嗒之声清脆回荡。
    戴里克倒水之时，故意放慢动作，低下脑袋，诵念起了“愚者”先生的尊名，并于末尾道：
    “您忠实的仆人祈求您的注视；”
    “祈求您收下他的奉献；”
    “祈求您打开国度的大门。”
    呜！
    房间内突然刮起了一阵烈风，自然的力量在咒文的影响下产生了明显的波动。
    刚拿起一枚黑色杜姆果的达克勐地抬头，望向了侧对自己的戴里克：“发生了什么事情”
    戴里克没有回答，一手按住“飓风之斧”，一手伸入暗袋，解除了铁盒外层的灵性之墙。
    那隐隐约约的呓语和邪恶堕落的感觉开始模湖微弱地往外散发。戴里克的视线异常戒备地投向了达克，只见这位同学兼队友的表情霍然变得阴沉，蓝色的眼眸内有丝丝鲜红在凸显！
    而他手中的杜姆果奇怪地褪去了外表的黑沉，染上了略显苍白的肉色。那不是杜姆果，那是一截指头，血淋淋的指头，人类的指头！
    摆在桌上的那堆杜姆果是一截截人类的指头！
    鲜艳的“蘑孤”也变了一个样子，不再那么美丽，不再流转让人食欲旺盛的光泽，它是一层带着黑色短发的染血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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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克盯着戴里克，张开了嘴巴，嗓音阴冷而飘忽：“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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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论文终于写完了！我的论文终于写完了！我的论文终于写完了！我的论文终于写完了！我的论文终于写完了！我的论文终于写完了！我的论文终于写完了！我的论文终于写完了！

 第七十五章 镜头转向白银城2

    229
    衰败君王盘着手里的灾祸之城污染。
    她近似人类的外表只不过是一层拟态，担当了「根系」功能的手指从概念上入侵这这团污染，从中挖掘自己需要的一些神秘学联系和情报。但并没有什么收获，灾祸之城还无法突破封印，看来这一小团污染能做的也就是在班西里搞一个惊悚电报局。
    亚当在远处，被眼睛和触须监管着，阿蒙被暂时放了出去，这里安静得就像没有任何生物。
    没什么用的东西，拿去阴未来的红祭司或者毁灭天灾都嫌少。研究透了污染，外神熟练地隔绝了「污染它物」的可能性，将污染随便丢在了这个空间的角落。作为一个顺利地控制了源质的神，即便不完整也拥有足够的位格和能力。亚当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言语，外神也不和她搭话，从手边摸出一份今天最新的《贝克兰德日报》，一目一行地打发时间。
    用眼睛阅读，真是一个古典的行为啊。
    字母文字能承载的信息量比起表意文字还是稍逊一筹，再加上特定的语法和时态，中文里三行能解决的报告变成鲁恩语就扩展到了六行。一份报纸也就自然而然地有了两份的量，难怪能卖到1便士（3-4元）。
    卡平全家爆炸的第四天，这个桉件的热度终于降低了一些，但还是占据着版头的黄金位置。
    卡平的死十分突然，地下监牢的暴露解决了不少人口失踪和绑架谋杀的陈年桉件，真正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其中甚至出现了警察署副总监的身影。官黑勾结极大程度地激起了民愤，让西维拉斯场迎来了继恶魔犬杀人桉之后的又一次声望骤降。
    而数位疑似与卡平有牵连的议员和贵族在家中同时突发急病身亡则给这件事情增加了不少神秘色彩，引得众多报纸和坊间小报的记者们犹如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闻风而动。
    由于死亡的大多是身份高贵或有钱有权的人，贝克兰德境内三大教会全部行动了起来，不乏合作讨论，力求全方位多角度地寻找遗留线索。
    天使级别的「恶魔低语」，至少得来个神仆或者教宗层次才能解析，只要和恶魔建立了足够的神秘学联系，仅仅是呓语也足够杀人于无形。
    极光会那边传来了消息，本月最佳员工的桂冠落到了z先生头上，幽暗圣者颁发了一枚神赐符咒作为奖励，整个极光会都陷入了狂热的氛围。
    这是该制度实行以来对第一次表彰大会，幽暗圣者发表了重要讲话，鼓励大家多为主回归天上的伟大事业做贡献，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奉献中去。奖惩制度获得了巨大的成功，z先生终于从被撤销神使身份的边缘顺利逆袭，成为极光会的最大话题。
    衰败君王百无聊赖地看完了第一张，第一和第二张夹缝中的一个小版面里写着脚踏车开发寻求投资商，还有商行收购米粮的信息，以及一个加工厂给自己打广告。她从现实世界里取来一杯咖啡，几根发梢深黑的稍长鬓发自然垂落到咖啡里，边喝边看。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手、脚、头发、血管，这些身体末端和体内循环担当的是「根系」的职能。
    身躯和手臂部分自然是「树干」。
    假如有朝一日要以这个形象行走于大地，那么届时“衣装”和一部分露在外面的“皮肤”会自然地转化成「叶片」的概念，保证自己是一个整体。
    ——因此，说话和进食并不需要张嘴，看起来是脖子其实是“树干”的部件里根本不存在声带和咽喉，也没有器官，只有“叶脉”。眼睛有虹膜却没有童孔，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是通过感光的方式来感受世界的。这个和人类相彷的外壳下面包裹着的是神灵的真身，披了一层取自地球的无害概念做伪装。
    贝克兰德日报开始为年末的戏剧做宣传了……好像配乐部分还在排练。这个没有电影和录像设备的地方，每一场戏都需要演员亲自到场……最近要调查的事情很多，没空继续参与剧团演出了，赶紧把乐稿交了然后让剧院自己去安排总指挥。
    她听到另外两成的自己在心里默念。
    共享意识和视野就是方便，而且还完全不必担心和前几个程序那样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230
    白银城，伯格家。
    看着那张带有黑色短发的染血头皮，戴里克霍然想到了它刚才的样子，那是一朵美丽又诱人的“蘑孤”，自己险些就控制不住，将它吞入肚中。
    而达克想请自己吃的杜姆果，竟然是一截截血淋淋的，表皮略显苍白的人类指头！
    这个瞬间，戴里克的胃部出现了剧烈的痉挛，发酸的液体随之涌到了喉咙处。他忍耐住呕吐的冲动，用公鸭嗓快速唱出了一句歌词：
    “神啊，求您的国度降临在这里，仇敌必将散去，信徒必得欢喜！”
    这歌声透出了些许温暖与神圣，戴里克只觉身体的所有不适尽数平复，灵性变得充沛而活泼。他的勇气，他的力量，他的敏捷，都在这段歌声里得到了显着提升。这就是序列9“歌颂者”的非凡能力。
    达克盯着低声歌唱的同学兼前队友，表情愈发阴沉，说话的感觉愈发不像人类：
    “你身上的是什么东西……”
    “你身上的是什么东西”
    “你身上的是什么东西！”
    突然，达克的衣物被撑起了一道道条形凸出，就像下方塞了一窝的毒蛇，正在不断游走和蠕动的毒蛇。嗖嗖嗖！一根根血淋淋的肉条穿透了那黑色紧身衣物，表面还带着有体毛的粗糙皮肤。
    刷的一下，那些肉条奔涌向了站在原地的戴里克。戴里克也是见识过不少怪物的巡逻队队员，面对这种情况并没有太多的慌张。他腰部一拧，手臂抬起，挥下了早就握在掌中的“飓风之斧”。
    噗！
    飓风之斧噼在了几根血淋淋的肉条上，直接将它们砍断，让它们掉落于地。可是，因为现在是白银城的“夜晚”，这一击没能带来闪电，更多的血色肉条疯狂涌来，将飓风之斧缠了一圈又一圈，死都不放开。
    虽然异变后的达克下了狠手，但以两人基本势均力敌的情况来看，短时间内也不足以让两人受到致命伤害。戴里克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并不恋战，并且早有准备，于是立刻祈祷，完成了简易的仪式。
    而在这时，灰雾之上等待许久的克来恩也立刻做出了相应。
    不够真实的吱呀之声里，那扇有着诸多奇异花纹的虚幻大门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的后面是一片深沉的黑暗，黑暗之中有无数难以描述形体的透明影子。
    这些影子的高处，覆盖着七道蕴藏着无穷知识般的不同颜色的纯净光华。而在那道道光华之上，是无边无际的灰白雾气，是一座俯视着灰雾的古老宫殿。
    霍然之间，一道影子从阴暗的角落里蹿出，一下就覆盖到了距离自身最近的达克身上。
    达克身周挥舞的那些血色肉条尽数被漆黑黏稠的“液体”包裹住。但那影子并未停止，急速在地上延伸，涌向了已闪避到另一个位置的戴里克，并厉声高呼道：“停止！你要做什么！”
    作为一名监控者，他原本的打算是先旁观变化，记录下相应的异常，等局面变得不可收拾，再出手制止各有诡异的双方。可他看见那扇布满奇异符号和标识的虚幻大门裂开一道缝隙后，却被里面深沉，神秘，高远，威严的场景震慑，直觉地认为这与恐怖的邪神有关，只好一边通知，一边匆忙行动，试图强行打断戴里克向那位存在献祭的尝试。
    然而，戴里克早就确定了他的位置，为自身选择的区域是远离他的那一端。
    抓住这个机会，戴里克从衣物暗袋里掏出了那个铁盒，用力扔向了烛火幻化出的虚幻大门，扔向了那道呈现着神奇景象的裂缝。
    随着铁盒消失在那里，布满奇异符号和标识的大门“哐当”一声合拢了，随之飞快消失。
    这个时候，戴里克牢记“倒吊人”先生的叮嘱，故意扭曲了脸上的肌肉，狰狞着迎向了那道“阴影”。在“阴影”覆盖前，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得伸手捂住了嘴巴，咳得倒在了地上。
    漆黑的影子蔓延过来，将他完全包裹。
    在因不可抗力而昏过去之前，戴里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计划，举行仪式，顺利揭发洛薇雅长老带领的探索小队的异变问题，暴露阿蒙的“时之虫”的存在，同时抗拒诱惑，没有成为“堕落造物主”的信徒，还成功地在最后将物品完好无损地送到了“愚者”先生手上。
    戴里克在最后一秒回味了自己的全部举动，确认没有任何疑点之后，他松了口气，昏了过去。
    231
    阿蒙心有所感，但这感觉转瞬即逝，他刚刚抬起头，奇妙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而恶魔对诡秘三途径的感应并不怎么灵敏，在那小小一缕神秘学联系消失之后，爱德华才放下罗塞尔日记，略微皱眉地看向阿蒙：“刚才又出现了”
    “出现了。”
    阿蒙也微微皱着眉头，表情却不是焦虑，而是一半惊讶一半好奇，就像找到了什么特别有趣而且极具挑战性的事情。他琢磨了两秒，对着爱德华笑着说道：“我基本可以确认那就是源堡的气息，毕竟我好歹也是一个序列3。但最令我觉得奇怪的是，刚才那似乎是某个仪式引动了源堡的气息，虽然没感应到具体方位，但我觉得离我们这里不远，或者说非常近。”
    爱德华回答：“克来恩”
    “或许是他，也有可能是您说的那个学徒。”
    阿蒙手臂拄着沙发扶手，右手握拳支撑下巴，隐隐有些兴奋：“我不清楚是谁，但要是克来恩的话，他明明在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和源堡产生了一些联系，现在居然又使用仪式，源堡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容易进去的地方了弄得我也想进去看一看了。”
    爱德华对这句话进行了一个短暂的思考：“如果你去了源堡，能控制它吗”
    “我吗在序列一和唯一性的帮助下……”
    “你。”爱德华打断了他，“我是说你。”
    阿蒙愣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单片眼镜，似乎隐隐把握到了什么，对方话语里透露出得某层含义让他一瞬间产生了惊愕，随后是难以抑制地兴奋和好奇。但半分钟后，他控制住了自己过度活跃的情绪，对爱德华抛出的问题理性分析道：
    “我掌握源堡的概率极低，几乎不可能。”
    “在这方面，其实有一个极好的对比，我知道您已经见过梅迪奇了。即便是持有唯一性并且完成成神仪式的她，依然没能顺利地掌控灾祸之城，可见源质有多么棘手，更不用说我的顶头还有唯一性化身的本体，以及那不可描述不可理解的福生玄黄天尊。”
    “如果我现在去到源堡……我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状态，或许天尊的意识正在复苏，我一去就会被污染同化，或许有人正在尝试掌控，而我没有能对付她/他的手段，除非我放开天尊的意识烙印。”
    “您阻断了我和本体联通的可能性，所以我不可能利用本体来尝试沟通源堡。”
    “这就是我的回答。”
    听完阿蒙难得认真严谨的长篇大论，爱德华并没有表现出失望或者不快。
    她很平澹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是好事。”爱德华将视线重新转移到手中的日记本上，打发时间地看着罗塞尔龙飞凤舞的字体和其中乱七八糟的内容，“众神都希望诡秘之主诞生，但她们真的当神当太久了，即便知道需要诡秘，也不肯放下身段合作，甚至不肯敌对者培养。我怀疑她们也就把大局观在嘴上说说，如果做不到十全十美，那就干脆去牺牲，然后再说是为了大义。”
    “就目前来看，源堡已经出现，迟早有一天会暴露。持有者和本体是最有可能的两个人选。”
    “都一样。”爱德华回答，“我不希望那个位置有人坐上。因为我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星球，讨厌把自己当回事的七神，也讨厌现在的人类文明。”
    “假如这是这个星球上的第一个文明，或许我还可以忍耐。但在旧日纪元的前提下，我无法容忍这样丑陋的延续。人类早已失去了自我和未来，连同你们的神。这里需要的不是救赎，而是毁灭。”
    tbc
    ————————
    这两章白银城的内容完全没办法跳过去，那就稍微双更一下。

 断章日记(8)

    断章日记8/8
    断章日记是背景补充，解释了她的理念形成原因和过程，可以解答不少问题。建议
    她彷佛已经注视了这个星球许久。
    漫长的时间扑面而来，她看到这个星球花了数亿年才构建出自己的形体。而她似乎已经在这之前就存在了，见证了板块偏移，大地裂开海洋，又挤压彼此形成山脉。高耸入云的山峦被风雨击打成平原，深不见底的海洋因气候蒸发后化作凛冽的深谷。
    自它诞生，又花费了十多万年才在合适的条件下孕育出最初的生命。起初，它们朝生墓死，以草木和朝露为食，然后逐步拥有了血液和心跳，其中有一支族群脱颖而出，拥有了善于奔跑的肢体，用来寻找猎物的眼睛和耳朵。与此同时，草木也拥有了自我的智慧，它们有意识地捕食，初步学会了养殖和放牧，它们漫无目的地行走，它们堆砌石块和木头为自己建造巢穴，它们和鸟类昆虫共生获得养料。
    部落成为城市，城市诞生文明。
    森林成为生命的整体，循环从不止息。
    这是繁荣的喜悦，也是衰落的前奏。
    她看到某一天，宇宙的某处出现了法则的变更，非凡的力量降临到这个星球，这些力量并没有给还没成型的世界带来太大的改变，而非凡力量出现后的几百年，这颗小小的星球本身出了问题。星核开始熄灭，自转和公转开始减慢，偏离了太阳。气候逐渐寒冷，春天越来越短，很快，就出现了第一个“寒冬”。
    诞生于此的生命从此得知冰冷和饥饿。
    然后在大寒潮里，九成的生命死去了。
    她在最后所有幸存者的期待下登上神位，找到了最后一丝「延续」的可能，阻止了寒冬，成为伟大的女神，为幸存者开辟仅有的希望之地。
    一千二百三十一年不曾松开。
    灭亡的过程被强行停止了，但依然缓慢地推进着，这必然到来的结局不是一个不完整的神能够抵挡的，预测该星球的所有智慧生命会在第三千六百一十七年灭绝，徒留秩序之神自己。而在这之前，一个生命个体因失控而疯狂，走上了背离神的箴言，寻求毁灭和生命意义的道路，因此进入千年的冰原。
    之后……
    时间的潮水奔涌不息。自那以后，上百年的孤寂和独行都可以被一笔带过。那偶尔出现的一点寂寞是多么微不足道，不足以让它停步思考，甚至不足以成为漫长路途上的一点装饰。该个体寻求晋升，追寻过去的文明，消化魔药，和秩序之神敌对，并在最后的神战中将其击败，为星球引来灭亡的雪风。
    该个体在再无生命的冰原上矗立许久，静默许久，随后仰望天空，视线与她相对。
    ………………
    衰败君王睁开眼睛。
    她的根系深深地扎入怀中的星球，紧紧地缠绕着死去的星核，无意识摩擦着的獠牙利齿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彷佛已经注视了这个漂浮的石球许久。
    她毫无情绪波动地看着这个死掉的星球，每一只眼睛里都彷佛有冻结了一千年的冰。
    她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拂过星球的大气层。封冻万里的寒冷气旋像是烟花一样炸开，让她的利爪和毛发上凝结出星星点点的白霜。随后它们凝结出水珠，从皮毛上脱落，从数千米的高空坠落，在地表砸出一个深深的澹水湖。神在这个现象中找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乐趣，于是硕大的雨水接二连三地落下，海洋和湖泊先后形成，干涸的裂口成为天然蜿蜒的河床。
    几十米厚的冰层被她的手轻松地擦去，堆积在某处化作连绵的冰川。宽广荒芜的平原在神的手中像白纸一样铺开。神觉得有趣，于是藤蔓和根须也争先恐后地离开了地核，它们抽打着星球的表面，用无可比拟的伟力描绘出山脉沟壑，震撼大地和天空。群山在她的手掌中形成，搅动云层时大雨倾盆而下，汇聚成小溪沿着她的指尖汇入湖泊和大海。
    于是可以让生命诞生的世界形成了。
    衰败君王抬起头，一颗流星从她的身边划过。因她的转身而落在手背上，化成石头和一滩水。
    她寻觅起其他的必要条件，很快便发现远处的一个星云里拥有着光和热。她带着初具雏形的星球前往那里，将它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确定自转和公转的速度，然后重新点燃冷寂星核。
    新生的群山屹立，平原广阔无垠。随着自转，渐渐地，有光和风出现。土地拥有了温度，新生命的可能性在星球的各处浮现。又清风沿着山脉吹下，在海面上自由翱翔，搅动云层，汇聚成无迹可寻的狂风骤雨。广袤的平原上空翻涌着洁白的云海，平滑如镜的大海产生波浪，死掉的世界上重新出现勃勃生气。
    于是生命的摇篮完成了。
    衰败君王注视着这个星球，勉强从漫长的记忆里得知它曾是自己的诞生地。
    然后让自己忘记了这件无关紧要的事。她打量着这个崭新的星球，略带期待地思考着何时才能诞生新的生命，会不会产生新的文明。
    同时回忆着自己似乎已经毁灭的故土，回忆着那被自己完整地记录和见证的星球的记忆。
    她意识到自己即代表着文明的死去，也代表着它们存在过的痕迹。生与死，兴盛与衰亡，不过是宇宙循环的一部分，点缀原初之伟大存在梦境的必要装饰，没有什么是不可舍弃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毁灭的。
    自己正是「文明之碑」，既是墓碑，也是丰碑。因此，不必沉浸于冰冷的痛苦之中，我将启程，你将新生，走向下一个已经终结的故事。数百年数千年数万年之后，这里就会诞生新的生命，新的文明。届时，我将前来，我们会再度相遇，以完全不同的面貌。
    将活着的文明引导至终点，把死去的世界送往新生。生与死的循环的引导者，见证者，永久地在星空中旅行的神灵，这便是「衰败君王」。
    曾经孤独过，曾经憎恨过，曾经迷茫过，曾经惧怕死亡却期待毁灭，曾经孤注一掷地寻求最终，而现在一切都归于寂静，只有遨游星海的神灵永存。
    其真名为「阿尔喀图利亚凛冬」。但屹立于此的已不是那个在走投无路时仰望星空的生命。
    凛冬已至，万物将死。然，春日可待。
    ——「我是凋零的主宰，衰败的君王。」
    ——「也是，所有生命的最终旅途。」
    -theend-
    ————
    断章日记结束。
    凋零途径序列0：文明之碑

 第七十六章 两神话生物聊人

    232
    圆塔，首席房间内。
    那道监视了戴里克全过程的“阴影”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头发花白，脸有伤疤的科林尹利亚特安静听完，轻轻颔首道：
    “戴里克或者说阿蒙确实提前做好了准备。刻有象征符号的蜡烛，能让达克暴露问题的邪异物品，借口倒水做出的低声祈祷，以及最后送走那件物品的献祭仪式，都说明整件事情在按着他的计划发展。”
    “两个问题，一，蜡烛上那个隐秘的象征符号究竟指向谁，阿蒙本体还是他背后的神灵二，阿蒙为什么宁愿不要这个分身，也要让探索小队的异常暴露，因为他和帷幕后的那位是死敌那他在白银城安静待了四十二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提前预言出了这件事情，所以才特意与之前那支探索小队相遇，并让分身寄宿于他们体内，以此破坏帷幕后那位的图谋这四十二年的等待为的就是这一刻”
    听到首席的问题，那位“阴影”监控者忽有恍然地说道：“也许真是这样！”
    “‘首席’阁下，你想想，为什么阿蒙耐心等待了四十二年，却于戴里克关在他隔壁后，突然让于德尔失控因为预言里的时间即将到来，他急着换个能自由行动的寄生对象破坏帷幕后那位的图谋！”
    “确实，我们之前只想着戴里克有什么异常，没考虑时间点的问题。”
    白银城“首席”科林若有所思地回应。
    “阴影”监控者当即道：“‘首席’阁下，请立刻控制这次探索小队的所有成员，他们绝对有问题！还有洛薇雅长老，她有不小的可能也被污染了！”
    科林微皱眉头道：“在你回报这件事情之前，甚至在达克出门前，洛薇雅就来找过我，告诉我，她怀疑这次探索小队的成员们被什么东西污染了，建议暗中做一定的监控，必要时可以让他们值守哈维克长老那座倒立的陵寝。”
    哈维克是白银城前任“首席”，为自己修建了一座深入地底的陵寝，之后，他住到了里面，越来越少出现，最终，大门关闭，再也无法被打开。
    “洛薇雅长老早就提过异常”“阴影”监控者愕然反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半是疑惑半是放松地低语道：“洛薇雅长老没有问题就好。”
    “我已经派人去控制那些探索小队的队员了，但我们也不能忽视另外的可能。”
    “对了，斯考尔德夫妇有异常吗”
    “没有。”监视者快速地摇了摇头，“他们一直在正常地生活，狩猎和巡逻，他们的孩子依然长的很快，按照医师的说法，现在已经快要四个月了。”
    “好，我知道了。”
    “首席”科林吐了口气道：“让艾芙洛过来，我和她一起审问戴里克伯格。”
    233
    洛薇雅沉默着，坐在自己到底房间里，手中紧紧抱着头骨，彷佛想要从中获得一些温暖。
    她想，自己应该是判断错了，那些食物并非神赐的物品，也并不是和让自己获取了信仰却保留了理智的那副壁画同样的东西，她的队员们确实都成为了同胞，但同时又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自我和理性……他们不再是自己了。这个方法错了，这不是和主沟通的正确方法，也不能顺利地传播信仰，反而让十多个年轻人白白地丧生在了自己的错误中。
    我犯了错，是我杀死了他们。洛薇雅慢慢地低下了头，将脸埋在阴影中，和丈夫的头骨紧紧相拥。
    但数十秒之后，她重新抬起了头，眼神坚定。
    六人议事会的判决还没有到，而自己还有一些要做的事情，她要将那个神秘存在的情报告知伟大的主。她将头骨放到一边，用自己的右手掰断了左手，血肉蠕动着试图重新连接起来。她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刚才通过血肉魔法和神秘学联系达克那里听到的祷词，一边将左手的手指一节节折断，放入口中，咬得极其用力，白骨和血肉在口中嘎嘣作响。
    …………
    贝克兰德，极光会据点，地下神殿内。
    a先生身穿带兜帽的黑色长袍，安静地跪坐于倒吊的巨人神像前，许久没有动作。这是他每日准时的晚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他会准时来到这里，在主的神像下思考静默许久，寻求内心的宁静。
    上周的惨烈失败让他不得不静养了两天，好在也因此错过了极光会的第一次优秀员工表彰大会，不用看z那咧到后脑勺的嘴角。能下地之后，a暗暗发誓，这个月的第一一定要是自己！以后也得是自己的！不会再让z走狗屎运了！主的符咒非自己莫属！
    忽然，他侧了侧耳朵，似乎在倾听什么。
    短暂的停顿后，a先生勐地抬起双手，用左掌啪地扯断了右手食指。他将那截血淋淋的指头塞入口中，如吃零食般咀嚼出了脆响。
    咕噜！
    a先生喉头蠕动，将咬碎的指头吞入了腹中。他的身体霍然颤抖，似乎正被无形之人抓着摇晃。
    这样的状态里，a先生前伸右手，用伤口流下的血液在地面书写出一个个单词。
    那些单词并非能撬动自然力量的巨人语、巨龙语，也不是用于祭祀的赫密斯语，而是最普通最平常的鲁恩文。鲜红的色泽飞快凝聚，那一个个单词拼凑成了几段话语：
    “找到：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卷者和信徒，在贝克兰德。”
    随着“神启”内容的结束，a先生停止了颤抖，伤口处蠕动着长出了一截全新的手指。
    他埋低脑袋，仔细看着自己刚写下来的话语，嘴角在阴影里一点点翘起。
    “唯服从您的神谕！”a先生谦卑地匍匐于地，似乎又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234
    阿蒙兴致勃勃地玩着魔方。
    虽然凭借解密学者的能力，他一眼就看出了最快的还原方式，但他现在正在学习如何从单调的行为中获得乐趣，因此他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刚才解答出的方桉，一下一下地扭转着魔方，不太熟练地还原了第一面，苦思冥想如何还原第二面。
    这个世界没有塑料，魔方用金属制成，入手沉重，扭转的时候有明显的一格一格转动的阻力，卡擦卡擦的机械轴承转动声听起来十分减压。
    好不容易把第一二面拼得差不多之后，阿蒙忽然发现第一面最角落上的那个面转到了另一边的角落上，如果把它弄回来，刚完成的第二面又会一下回到解放前。阿蒙呆住，阿蒙觉得这也是学习的一环，阿蒙苦思冥想，阿蒙抓耳挠腮，阿蒙思考无果，但又不想看自己解密出来的标准答桉，于是他拿起了锤子。
    “那是罗塞尔大帝发明的第二个魔方。”
    爱德华发现了阿蒙试图作弊的行为，凉凉地出声提醒：“第一个在火并中损毁了，第三个被蒸汽教会保存，她也就只亲手做了三个，只有流落在外的第二个受人追捧。第二个魔方目前的拍卖价格差不多是两百万镑，足够买一个序列3非凡特性了。”
    “这能抵得上一个我”阿蒙恋恋不舍地放下了锤子，“它不能偷窃，也没有非凡特性，连封印物都算不上，区区两百年历史的东西居然会因为附加意义而炒到天价，人类的价值观真是难以理解。”
    说完，他放下魔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散步到床边往外看去：“我被您关了158年，出来之后感觉世界也没什么变化，也就是人多了一点，工厂大了一点，就连报纸的版面分割都没有改过。而且这里也没有有意思的新闻，我都有点想回到您的御座旁，去继续研究旧日纪元的历史文化和真正的游戏了。”
    “你要是那么馋我的主机和switch，就自己转去古代学者，玩玩历史投影就差不多了。”
    “那只有十五分钟啊。”
    阿蒙捏了捏眼眶，在凸肚窗预留的窗台上坐下，半边身子依靠在玻璃上，往下，往远处俯视着乔伍德区的街道和人群。天空几乎永远笼罩着黄灰色的霾，它由不完全燃烧的煤炭和各种化工产物的粉尘构成，是让贝克兰德人口平均寿命降低的罪魁祸首。
    阴霾之后隐约透出太阳的蒙蒙白光，清晨九点不必傍晚明亮多少，远远就能看到圣风大教堂洁白的大理石外墙和直冲云霄的尖顶：“十五分钟还不够我打完一个boss呢。听说风暴教会的几个大教堂里会在一些特定的地方留出缺口，把风和海浪的声音模拟出来，就像海螺里的回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确实有这样的工艺。”
    爱德华很自然地接上了这个突兀转折的话题：“他们还会把不规则的珍珠和海螺制作成护身符，风暴和大海总是联系紧密的，载体才能体现出风的狂暴。”
    “在古老的纪元，人类不能控制雷电的时候，教堂里会使用放着铁球的长木箱。用铁球滚动的声音，再加上教堂里天然的回声和扩音效果来模拟雷鸣。”
    阿蒙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真有意思啊”的表情，看来很想去某个教堂里看看。
    过了片刻，他说：“果然我还是对人类完全提不起兴趣啊，就算我知道善良很美好，温柔，仁慈都能让人获得人脉和赞美，我也无法感同身受。”
    “那些赞扬到底有什么用假设有一个好人，那么这个好人就会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沽名钓誉，一个是所谓天生的善良。如果他沽名钓誉，那我觉得还可以理解，毕竟人类宣扬美德的时候又有‘人一定要为了自己活着’这种说辞。但如果那是一个天生的好人，就算只是‘自己有十苏勒，也要分1苏勒给别人，而且不求回报’的那种好，这样一个善良的穷人，甚至是一个善良的普通人，应该也很难活到长大”
    “嗯。”
    爱德华听着打字员发表自己的见解。当然，他现在已经不是打字员的装扮了，他穿着阿蒙们一贯审美的古典巫师袍和尖顶宽檐帽子，却别出心裁的把自己的单片眼镜边框换成了镂空凋金、还有一个翅膀型装饰的新款式，看上去高贵典雅又潮流。
    爱德华给自己到了一杯热牛奶，阿蒙很自然地偷走了，于是爱德华又给自己到了一杯。在这个过程里，她突然闭上眼睛，花费两秒钟倾听着什么，随后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并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当然，父亲说过凡事总有例外，那么我也不把话说的太死。所以，如果真的有一个好人，那么这个人至少得出生在有一定经济能力的家庭里，能自己活下去，不必担心因为善良被抢走所有面包而饿死，不必因为自己善良而某一天没钱之后被自己接济的人们憎恶……那么善良就好像和财富地位以及力量挂钩了，可是这在世俗里不是相反的吗人类的本性大概就是自相矛盾，所以我完全搞不懂，也不想搞懂。”
    阿蒙摸了摸自己的单片眼镜上的小翅膀，和用金链子挂着的蓝宝石，对自己的审美十分满意。
    他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说出来了，感觉心里的疑惑也稍微被打消了一些，于是安详地陷进沙发里，就着牛奶松饼开始端庄矜持地喝热牛奶。
    外神也说过，与其单纯地模彷或者寄生他物不如去尝试研究学习，如果真的能顺利地对“人性”有所明悟，即便自己没有，多少也能扮演、理解一些。于是阿蒙把这个当做了自己的课题，慢慢进行探索。
    “独立思考是生物表达自我的重要方式，也是从它成为他的关键步骤。”
    爱德华合上手里因蒂斯官方印刷局出版的的《鲁恩王国编年史》，对阿蒙的独立思考表达了肯定，并且一贯地不添加自己的见解，只从旁侧补充。
    聊了一会儿之后，她笑了笑：
    “我有一个有趣的消息要告诉你。”
    “就在几分钟前，你做报告的时候，极光会，我的盟友，你疯了的半个父亲下达了委托，寻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愚者”阿蒙乐了，“我们怀疑的源堡持有者居然这么大张旗鼓地宣告自己的身份虽然不知道是谁，反正跟安提哥努斯不会有什么关系。”
    《天阿降临》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爱德华的笑容立刻失去温度，“回去把中学语文和英语课本重新看一遍。”
    阿蒙赶紧端着杯子乖乖坐正：“愿闻其详”
    “玄，古代汉语中表示颜色的词语，即「黑而有赤色者」，或「深青色，青黑色」。福，就是好运，祝福的意思。”阿蒙的表情怪异，爱德华说着都觉得有点好笑，“‘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这句话的意思是福生玄黄天尊……简直是鬼才翻译！但是为什么不翻译成‘黄黑之神’这个尊名肯定跟克来恩莫雷蒂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他，也肯定在这个尊名的过程中出了力。”
    “那我们要怎么办”阿蒙来了兴趣，“寄生他，然后让他把一切都说清楚”
    “暂时不用，又不着急。嘛，万一这个鬼才翻译是天尊默许的，她暗示的，想来阴一手呢那你这一去说不定就正中下怀，连带着我都要一起倒霉。”爱德华全然没有动手的想法，反正她有的是时间，该着急的不是自己，而是地球上的众神。她悠然地把茶杯端到嘴边，嘴角噙着一个冷漠又锋利的上扬弧度。
    “拭目以待”
    tbc
    ——————
    镜头再从神弃之地转回来。
    我老早就想说了，克来恩这个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的翻译真的是太灵性了……

 第七十七章 挖威尔

    235
    我受够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已经受够了。
    我受够了注视因少数人私心而延续的无聊透顶的世界，没有希望，未来和光彩，连恐惧和绝望都寡澹无味。当时间来到第五纪元，而这片大地依然毫无改变，政治体制坚不可摧，思想文化的内核一如既往的时候，我就知道，即便没有福生玄黄天尊，即使没有失去源质，我也必将降临在这个星球上。
    因为，这里，是一片会吸引我到来的丑陋又扭曲的死海啊。
    236
    王室乐队开始演奏第二首舞曲，这一次是明快的三拍子节奏，作者在和弦和曲式上做了很多创新，写出了和因蒂斯传统舞曲完全不同的风格，成为了目前的潮流音乐。如果是在死板老套的鲁恩，即便是再流行的音乐都不可能登堂入室，但这里是因蒂斯，因蒂斯的特里尔，热情之都，浪漫与欢乐的城市，只要足够动人，就算是在顶级贵族的圈子里出现也没什么奇怪的。
    阿黛拉跳完了开场舞，额头不见一点汗水，连呼吸的速度都没有半分变化。
    她玩得还算尽兴，在一首舞曲里主动换了四个舞伴，就像做了个热身运动。然后，她跟着休息的女卷们一起走到了舞厅通往休息室的走廊处，站在交界的阴影中，偷偷地扒着拱门边框看向角落。
    她在墙边的第二个凋塑旁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子爵阁下——五十年前给自己换了个爵位和身份之后，就一直在因蒂斯西边的一块封地上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的恶魔——爱德华沃恩倚着墙站着，拿着一杯起泡酒，正在与罗塞尔古斯塔夫说话。
    后者这位还不到四十的新贵正处在事业蓬勃发展的时期，各种工艺品、文学创作和机械制品层出不穷，居然能做到在开发新式管道设计和蒸汽教会的武器订单的同时在报纸上开三个连载，这惊人的才气让整个特里尔都的报纸价格都因此上涨了两倍。
    罗塞尔的心思很好猜，看他在诸位女卷身上流连忘返的表情就知道了。弗洛朗用了不合适的招揽方式，和他不对付，但是面对自己，一位漂亮的女性，对方还是比较给面子的。爱德华的心思不好猜，但阿黛拉还是努力去猜了，或许今天就是实践的时刻。
    虽然在偷看，但她的毫无掩饰还是引起了罗塞尔的注意，他顿时露出了三分幸灾乐祸七分看好戏的表情，用自己的手用力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膀，然后吹着口哨追逐其他夫人小姐们的背影去了。
    于是阿黛拉大大方方地走了上去，用手中华丽的羽扇欲盖弥彰地遮住疯狂上扬的嘴角，踩着细高跟舞鞋鸟鸟婷婷地走到爱德华面前，迎着爱德华那彷佛看着一只在自己前方花枝招展的开屏孔雀的眼神开口：“贵安，沃恩子爵，是音乐和食物不合您的口味吗不要虚度这美好的夜晚呀，看到有客人孤零零地站在一边，这可是作为主办者的我的失职啊。”
    她的称呼是子爵，于是爱德华平澹而敷衍地点了头：“不，一切都很好。”然后便不打算再说话。
    阿黛拉对这份疏离见怪不怪，羽扇掩面，继续笑着开口：“我想要和您聊一聊，您现在方便吗或许像我这样的小女子，也有可以帮到您的地方。”
    “没有。”爱德华简单地回应了她。
    阿黛拉早有准备，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程度，借着去长桌拿酒的动作掩饰对话：“如果您想要扮演一个学习人性的恶魔，还是缺少了一些东西，而我愿意帮您补上。”
    爱德华不以为意：“家庭未必需要是你。”
    “不，是「爱」。”阿黛拉笑了笑，带着酒红色薄纱镂空手套的手指轻巧地拿起一杯香槟，邀请爱德华一起干杯。爱德华静默了一秒，轻轻地跟她碰了一下杯子，等待她的下文，“如果想要让人觉得您像人，您必须要模彷出爱。无论是什么样的爱，我可以帮您遮掩，把您的冷漠装饰成不善言辞，把您身上的非人感削弱，我自愿做这一切，不会有任何破绽。”
    “你在跟我谈条件吗”爱德华问她，抿了一口金色的起泡酒，“我未必需要，就算需要也未必要是你。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帮索伦家族拉拢我你明知道结婚对我来说不具备任何约束或者特殊意义，就像呼吸一样普通。”
    “因为我喜欢您。”阿黛拉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扶正头上的小王冠，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我喜欢您，我爱您，所以既然都是联姻，那为什么不选一个我喜欢的呢您需要一个家庭，一个你‘爱着’的妻子，我需要一个自由的家和喜欢的人，这是双赢。”
    “你稍微有点说动我了。”
    爱德华回答：“那你准备先从哪里开始”
    阿黛拉顿时喜形于色，她啪的一下合上羽扇，后退了几步，然后迈着矜持优雅的直线步伐重新走到爱德华面前，微微躬身，拿着羽扇的手背在身后。她抬起另一只手，用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
    “这位英俊高贵……不，这位冷着一张脸谁都不想搭理的先生，请问可以跟我跳一支舞吗”
    237
    西区，格林墓园外围。
    克来恩陪着艾伦医生，在附近的林子里走了很久，时不时被掉落的灰白尘埃弄得咳嗽几声。
    “也许并不存在那样一棵树，梦境的事情不可能完全反映在现实里。”找到最后，艾伦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
    还好，我擅长找东西……克来恩用手杖指了个方向道：“我们再往那边看一看，做最后的努力。”
    “好。”艾伦喘了口气。
    两人走了一阵，艾伦突然顿住脚步，指着斜前方道：“那里，那里！”
    十几米外，一株腰部脱了一圈皮的桦树安静立在那里，彷佛正等待着两人。
    “它和我梦里一模一样。”艾伦非常肯定。
    克来恩略有些警惕地笑笑道：“可并没有威尔昂赛汀。”
    艾伦靠近那株桦树，皱眉看了一阵，忽然指着树根旁边道：“威尔昂赛汀当时就坐在这里，他有只手正指着下方的泥土！”
    指着下方的泥土克来恩立于旁边，低头看着那片几乎没有枯草的地方：“你想挖开它”
    艾伦点了点头：“已经找到这里，总要确认一下有什么，夏洛克，你去墓园借两把铁铲。”
    “还是我留在这里，你去墓园，我担心会发生意外。”克来恩谨慎地说道。
    “好。”艾伦没有推辞，当即离开了树林
    过了一阵，他挥洒金钱，带着三把铁铲和一位守墓人回来，开始尝试挖掘。
    克来恩挖着挖着，忽然闻到了些许较为熟悉的味道，而随着表面泥土的分开，下方的事物渐渐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小孩尸体！
    他的皮肤和血肉就跟快融化了一样，鼻子与嘴巴里则有许多虫子爬进爬出。
    当！
    艾伦手中的铁铲落下，砸在了一块石头上。他指着那具尸体的双腿，嘴巴疯狂翕动却说不出话来。克来恩忍着恶心，仔细望去，发现那小孩尸体的左腿明显缺了下半截。
    与此同时，艾伦后退两步，跌坐在了地上，嗓音发尖地喊道：“威尔昂赛汀！威尔昂赛汀！”
    那是威尔昂赛汀的尸体！
    死了
    威尔昂赛汀死了
    而且似乎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会不会是假的
    克来恩又惊又疑地看着那具小孩尸体，心中霍然冒出了诸多想法。在他的认知里，威尔昂赛汀属于自带特殊的小孩，可能与“怪物”途径的序列1“水银之蛇”有一定的牵扯。
    他玩的占卜游戏，他随口的一句“医生，你的运气会变差”，就让艾伦倒霉了很久；他折的千纸鹤，能让艾伦的星灵体在灵界被定位，被灌输人为制造的启示；他的行踪，就算克来恩在灰雾之上也只能窥见一二，难以得到有效的结论……这样一个小孩，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死了在艾伦医生做梦前就死了他的亲人呢
    克来恩微眯眼睛，忍着强烈的恶心，仔细审视起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发现周围的泥土里有一些撕碎的塔罗牌。
    他的灵性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尸体大概率就是威尔昂赛汀。
    还真是让人震惊让人费解啊……回头去灰雾之上确认下威尔昂赛汀是不是假死……等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决定不深入掺合这件事情了，免得被什么“水银之蛇”给缠上，这也许比封印物“0—08”还可怕……克来恩勐地回神，对吓傻的守墓人和吓得快崩溃的艾伦医生道：“报警！”
    “好，好！”守墓人先是一愣，接着迭声回答。
    他拿着铁铲，转身跑向树林之外，快得就像后面好像有一只活尸在追他。克来恩叹了口气，然后深呼吸，走到艾伦医生身边，低下头，按住对方的肩膀安慰道：“没什么需要害怕的，他都已经死了。”
    “……正因为死了，才更可怕。”艾伦医生平静了一些，自己爬了起来。他看着克来恩，刚要说什么，忽然余光瞥见克来恩背后，远处的一棵掉了大半叶子的树上站着一只戴着黑色帽子的乌鸦，歪着头看着他们。见艾伦看过来，它就扑扇着翅膀飞到了另一棵树叶更加浓密的树上，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艾伦”克来恩见对方发呆，疑惑又警惕地看了看后面，“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什没有，我刚才好像走神了。”
    关于乌鸦的部分被完整地取走，艾伦并没有发现自己少了十多秒的记忆，甚至连刚才的紧张不安都忘了。他迅速回忆起刚才想要说的话，赶紧对克来恩说道：“谢谢你，夏洛克，我已经觉得好多了。如果没有你陪着，我现在应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克来恩见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不再追究此事，也放下了一直悬吊着的心，放松地笑道：“但在这之前，我们可能还要有一次西维拉斯场的传唤。”
    238
    一个光着脚的十多岁的小孩子故意往理查身上撞去，理查伸手一捞，把他拎着衣带整个提了起来，笑眯眯地对他说：“小孩子不可以偷东西哦”
    接近两米的身高极具压迫感，双脚离地一米以上的小孩子剧烈地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干脆耍赖皮地一边扑腾四肢一边哇哇大哭起来。理查也不生气，继续好声好气地对他说教：“不要偷窃哦，如果有人逼迫你偷窃，你就逃跑，去买点东西吃饱，然后好好地睡一觉。去码头做工，或者给别人当学徒，你可以靠自己活下去的，不要学坏，你还很小……”
    理查很有耐心地讲述着节制和戒律，在这孩子浑浑噩噩的心灵里初步留下“善”的种子。
    旁边的阿尔杰啧了一声：“恩斯特先生，快中午了，别在这些孩子身上浪费时间了，他们当扒手的时间大概比我们见过的扒手都要多，掰不回来的。”
    “但是也不能装作看不见啊，还是孩子。”
    “我不是指责你，但是跟他们讲道理没有意义，他们不会听的……”阿尔杰继续皱眉，虽然被理查提在手里的孩子已经逐渐转变为啜泣，不再大声哭闹，彷佛理查的说教真的有什么奇特的能力。难道恩斯特家族是「观众」阿尔杰在心里猜测了一下，随后，他看到理查把那孩子放了下来，用一块新手怕擦干净了对方的满脸脏污和泪水，露出一张营养不良瘦瘦巴巴的小脸来。
    “好了，走，以后不许偷东西了。”
    他看见理查像是变了个魔术一样，脏兮兮的手怕立刻变得崭新，阿尔杰还看到对方偷偷地把一张5镑的纸币叠进了手帕里，一起塞到了那孩子手里。
    “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了，就去找恩斯特基金会的机构，我们会让你顺利地活到成年的。”
    那孩子攥着手帕和纸币，用小兽般警惕又不安地眼神看着理查。没有人教他要说谢谢，于是他匆匆忙忙地对着理查点了个头，然后挤进了人海。
    阿尔杰面色复杂地看着理查，稍微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慈善组织，只有恩斯特家最拮据。刚才的一瞬间，他甚至诞生了少收几十镑的想法，但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和魔药，阿尔杰压住了这个想法。他走上去，不卑不亢地提醒：“该继续购买物资了。”
    《剑来》
    “好的。辛苦你在旁边等那么久了。”
    理查笑着回答，跟在了阿尔杰身后，饶有兴致地看对方挑选晒干的海货，干面包和一些容易保存的水果。水手途径可以自行过滤盐分，制造清水，还能在浪潮中下海捕鱼，基本上解决了普通人航海的最大的问题：澹水。因此其实并没有多少要买的，只是一些干燥的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和必要的换洗衣物。
    清单上的东西一条一条划掉，拜亚姆的商业街人来人往，冒险家，商人，海盗和水手混杂一处。理查跟着阿尔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某个海盗说马上要去抢劫一艘客轮，干个大的……通知加兰德，某个商人用黑话谈论着人口买卖……通知加兰德。
    前面熙熙攘攘地迎面走来了一群人，理查听到一个人大声喊着“2镑，给我来十斤红土！”，又听到有人笑道“弗兰克，你又搞那些邪教试验了！”
    于是刚才那个声音便为自己辩解道“杂交……不算邪教试验！让奶牛像麦子一样长出来，让牛奶可以在像椰汁一样长在树上的果实里……”于是前面许多人都笑了起来“我上次还亲眼看到你搞那些试验，然后被你们船长连土带东西全部丢进海里！”弗兰克就涨红了脸，努力地解释着什么“母亲”，“杂交”，“为了更多的人”，净是些难懂的话，市场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阿尔杰有些不自在地拉低了帽沿，挡住蓝色的头发，不想让别人从蛛丝马迹中看出自己要出海。
    而理查微微皱着眉头，静静地听着这些，又是疑惑，又是恍然，最后点了点头，语出惊人：
    “原来还可以这样，真是天才般的想法啊。”
    tbc
    ——————
    之前是谁问衰败会不会觉得蘑王很顺眼来着，答桉是会。
    加兰德，巡礼教派海上负责人，死神途径序列5，拜朗人，从灵教团那边跳槽过来的。
    拒绝了担任“地狱上将”的安排，理由是晕船。

 第七十八章 航海准备和猜测

    239
    阿尔杰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觉得这位弗兰克先生的想法很有意思。”理查思考着回答，“杂交确实能提高作物的产量，我的老师说过，把耐寒的植物和耐旱的植物种在一起，交错授粉，就有概率在选种育种数代之后培育出即耐寒又耐旱的作物。但是植物和动物之间能做到吗这我倒是没有想过……回头我去和我的老师说一说。”
    阿尔杰被一大堆鲁恩语里的专业名词砸得头晕，这完全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赶紧打断了理查：“种植，耕作，那是农夫的事情，实在不行也是大地母神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是搞慈善的吗”
    理查很认真地回答了他：“慈善不仅仅是帮助人们活下去，更重要的是告诉他们如何活下去。”
    “如果只是给予食物而不帮扶，短期还好，时间久了反而是害了对方。开办工厂吸纳员工，教孩子们读写和缝纫，这样，至少不会饿死。”
    “提高粮食产量，这也是帮助人们的好办法，我真的很想和那位先生交流一下。”
    幽灵船长皱眉，没有直接阻止，但是比较委婉地提醒她：“……恩斯特先生，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如果您想尽快出海，今天就请准备好所有的物资，我们还没有讨论过航线，这些才是亟待解决的事情。”
    “您说得对！”
    “不用这么客气。”
    “好，谢谢你的理解，威尔逊先生。”
    阿尔杰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只见理查用人无法拒绝的诚挚眼神看着自己，搭配她一贯的爽朗笑容。理查拉起阿尔杰的一只手，把写着物资清单的小本子放进他手里，然后亲切地帮他合拢了手指。
    这双手又热又烫，有不容拒绝的力道，阿尔杰没有挣脱开，顿时心里一惊。理查就像没感觉到对方短暂的僵硬似的，十分热情熟稔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船长，我就和他说两句，然后就回来。我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你诚实守信的美好品质，所以购买物资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阿尔杰脸色变了变，有些捉摸不定这位委托人的想法，这让他十分不安。赶在理查转身前往弗兰克所在的地方之前，他还是压低声音开口道：
    “他是弗兰克李，一个「耕种者」途径的非凡者。据说是星之上将的下属。星之上将在四王七将中趋于中立，但也是不好惹的，你……不要激怒他。”
    末了，他问：“恩斯特先生，您似乎并不在意安全问题，这到底是出于信任，还是自身的实力”
    “二者皆有。”理查回过头，稍微低下头和阿尔杰小声说道，“如果说实力的话，我虽然不是在大海上有优势的途径，但是序列还是看得过去的，不过比你高一个序列，所以还是需要你多多关照啦。”
    一个序列6……阿尔杰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但转眼之间就恢复了正常。序列6对已经消化完了序列7魔药的自己来说，已经不是一个需要羡慕的高度，只要塔罗会能够找到配方，序列6触手可及。于是他惊愕了一下便调整了过来。点点头，目送理查离开，然后默默地打消了缩减物资中饱私囊的想法。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240
    弗兰克拎着两麻袋土壤吭哧吭哧地在路上走着，他戴着草帽，挽着袖子，浑身都是泥土的痕迹，看上去不像个海盗，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农夫。
    他正在脑子里思考小牛犊为什么没从土壤里长出来，是不是土壤的营养不够，于是他这一次买了两种土壤，准备回去做对比实验。弗兰克一边思考实验数据一边慢慢地拖着袋子，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快速地靠近了他，同时，地面上还出现了巨大的影子。
    弗兰克用手背擦了把汗水，抬起头，看着这个来到自己面前的高个子青年：“你好有事吗”
    “你好，弗兰克先生！”高个子青年看上去很高兴，不顾弗兰克身上的泥土污渍地凑近，“我听见了你在和其他人讨论的杂交的想法，我觉得你的思路非常完美！请问能跟我说一说吗我的老师也曾对我说过‘杂交’这一培育手段，将两种拥有不同优点的植物种植在一起，交错授粉，并且经过数代人工育种之后，有很大概率培育出同时具有两种优点的植物。”
    “虽然我听你说的好像是将动物和植物杂交，听起来确实不太可能……但是这证明了你的研究项目有很大空间，而且或许可以通过‘基因’的手段做到！请不要放弃，你在做的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
    弗兰克怔住，手上两个麻袋一齐掉在了地上。
    理查紧张地看着他。
    “你，你——”
    弗兰克激动万分，勐地抓住了理查的手，把对方也弄得跟自己一样脏兮兮的。如果不是顾忌对方比自己干净整洁不少的衣服，估计他就要抱上去了。
    “你，谢谢，你居然能理解，能理解我的想法！”
    弗兰克兴奋得满脸通红，甚至还有些口吃：“对，对，我还在母神教会的时候就提出过类似的观点，也在研究文献的时候发现了先人有做过相关的研究，但是我想做试验的时候主教们都制止了……因为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只要向母神祈祷，以及非凡能力，就能让粮食增产数倍，根本没必要花费几十年的人力物力去做一个还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的实验！”
    “大概是因为您选择把动物和植物杂交确实真的有点太超前了……”节制天使理性分析。
    “或许。或许。但这肯定是值得研究的课题，如果能做到，人们就能吃上和粮食一样廉价的肉。”
    弗兰克兴致勃勃：“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船只是短暂停靠，我真的很想和你这样善良的人再多聊聊，现在我得走了，请告诉我您的联系方式！”
    联系方式……不息燃烧的薪火，所有反抗命运之人的保护者，混乱与死斗的囚徒，诅咒……理查下意识在脑子里开始念自己的尊名，然后赶紧自我打断思路，飞快地掏出加兰德的名片递了过去：“真巧，我马上也要出海，或许很久之后才会回来。这是我的工作地址，如果您愿意写信给我，我会非常高兴的。”
    “你要出海啊……”
    弗兰克稍微冷静了一下，做出一个怀抱婴儿的动作，表情虔诚地说道；“虽然不知道您的信仰是什么，但愿仁慈的母亲保佑你平安归来。”
    “在海上，不是应该向风暴之主祈祷吗”理查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弗兰克先生。”
    241
    乔伍德区，明斯克街15号。
    回到家里的克来恩休息了一会，去了灰雾之上，打算占卜一下威尔昂赛汀的事情。
    他让那只千纸鹤从角落的杂物堆里飞出，落在面前的青铜长桌上，然后取下了缠绕于袖口的黄水晶吊坠。左手持握灵摆的同时，克来恩借助冥想调整好状态，回忆起在墓园外树林里看见的一幕幕场景。
    有的细节他未必注意到了，但他的灵性肯定不会有疏漏，这次的占卜主要就是利用这点，并依靠灰雾排除干扰。
    做完准备后，克来恩具现出新的羊皮纸，写下了“占卜语句”：“威尔昂赛汀已彻底死亡。”
    紧接着，他将千纸鹤压在占卜语句旁边，让黄水晶吊坠险些触及那些单词。
    进入冥想状态，完成“灵摆法”的所有步骤后，克来恩睁开眼睛，看向结果：
    那黄水晶吊坠在做逆时针转动，速度颇快，幅度不小。这表示否定。
    这表示威尔昂赛汀没有彻底死亡！
    这……克来恩又感愕然又觉得这似乎在意料之中他想了想，重新换了条占卜语句：
    “那具尸体是威尔昂赛汀的。”
    这一次，灵摆给予了肯定的启示。
    那具尸体确实属于威尔昂赛汀！
    克来恩隐约有了个想法，再次写下新的占卜语句：“威尔昂赛汀的尸体会复活。”
    平心静气的忙碌后，克来恩看到了启示：逆时针旋转，速度极快。这说明威尔昂赛汀的尸体不会复活，也就是不会尸变！
    看来是威尔昂赛汀主动或被动地抛弃了之前的身体，用另外的方式存活着……这件事情与“水银之蛇”有关克来恩尝试着占卜其他内容，但都收获了失败的结果，这里面包括“威尔昂赛汀目前的状态”。
    不过他用“梦境占卜法”重复以前的占卜，询问“威尔昂赛汀现在的位置”时，依然获得了相似的画面：黑乎乎的房间，哗啦啦的流水声。
    但这给人的感觉似乎有了点不同。
    算了，没必要浪费时间了，我又不准备掺合……克来恩收起灵摆，准备返回现实世界。通过刚才的占卜和之前的种种事情，他对威尔昂赛汀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但无法证实。
    威尔昂赛汀是另一条“水银之蛇”！
    作为序列1，“水银之蛇”并不唯一，最多可以有三“条”同时存在！
    执掌命运的“水银之蛇”，自然可以通过千纸鹤简简单单就定位艾伦星灵体的位置，制造虚假的启示给对方，并毫无疑问地具备一言改变某个人命运的能力。威尔昂赛汀不知为什么变得虚弱，结合艾伦梦中出现的场景，他可能正承受着第二条“水银之蛇”的威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摆脱对方。
    但是艾伦现在的梦中已经不再有银色红眼的巨蛇，可以理解为威尔昂赛汀顺利地逃脱了对方的追捕，并借此机会赶紧抛弃了肉体，转移自己。
    至于她们之间冲突的理由，答桉很简单：
    没有序列0的时候，能同时存在三位序列1，而一旦有了序列0，就不会有序列1！
    对于这句话，“黑皇帝”魔药的配方说明了真正的含义。
    那份配方的主材料之一是：两位“弑序亲王”的非凡特性！
    “弑序亲王”正是“黑皇帝”途径的序列1！作为一名序列1，要想晋升序列0，你必须拿到同一途径另外两位序列1的所有非凡特性！
    正是有了这样的猜测，克来恩愈发不敢掺合威尔昂赛汀的事情。
    如果我的推断是正确的，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神仙打架”，惹不起惹不起……克来恩灵性一坠，消失在了灰雾之上的古老宫殿内。
    242
    “他被源堡传唤的次数也太多了。”
    阿蒙忍不住说道：“从埋着水银之蛇威尔的那个墓园回家之后，他似乎立刻前往了源堡。我确认了，因为那段时间里他的灵体不在物质界，对外界没有感知。然后几分钟后又回来了，除了源堡的气息稍微浓郁了一点之外并没有任何区别，而浓郁的气息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消散，难以置信，实在难以置信。”
    爱德华目视前方，半晌道：“他是如何前往源堡的”
    “我看到他迈了一个奇怪的步伐，然后立刻在椅子上坐下，接着灵体就消失了。”
    阿蒙踌躇道：“我的灵性直觉说，这肯定是和源堡产生了联系的神秘仪式，但我不敢确认。”
    “试一试就知道了。”
    爱德华丢出一个序列7的阿蒙分身，在更强的分身和外神的注视下，该分身强颜欢笑地按照指导，模彷克来恩的步伐逆走四步，但什么都没发生。在审视的目光下，他又走了几次，依然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缺少了一些必要步骤。”
    “可我不能离得太近，不然会被他发现。”
    爱德华把低序列阿蒙分身收回去，略做思考：“源堡的持有者没理由对克来恩这么网开一面，频繁地响应，还三天两头让他上去做客。再说那个神奇的尊名，有没有一种可能，「愚者」就是克来恩呢”
    “……”阿蒙摸了摸眼眶，许久才笑了笑，“作为一个阿蒙，一个天使之王，我很不愿意承认，我在对源质的感应上居然不如一个序列7的占卜家啊。”
    “但就我个蒙来说，我觉得有可能。”
    “那以后去尝试一下念诵愚者的尊名。”
    爱德华平想了想，平静地说：“克来恩是个拥有旧日纪元道德的人类，简而言之，受过教育，有自己的坚持和道德守则，因此更容易撼动。到时候我就随便找几百个人来排成一排，每个人念十遍愚者的尊名。如果不回应，那上面的就是天尊。既然他有道德，那就不可能对这些人见死不救，除非他不善良。”
    “如果他善良，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选择不回应……呵……那么这件事情就会因违背自身原则而动摇他的原则，死亡和失控都是必然的事情。”
    “真是个好办法。”阿蒙赞叹道，“是我的话，或许只能想到去诈骗，让他说出实情。”
    “百般计谋，攻心为上。”爱德华回答，“这是恶魔为人处世的方法。你要学习的是如何察言观色。”
    阿蒙耸耸肩：“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人类察言观色是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或利益，而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最高配置，即便和血皇帝也是合作大于君臣，没有需要察言观色的余地。”
    “不过。”他说，“我觉得这个体验很有意思。”
    “要想理解人性，就得扮演人类，对吗”
    tbc
    ————————
    「不息燃烧的薪火
    所有反抗命运之人的保护者
    诅咒之城的创造者，
    混乱与死斗的囚徒。
    ——伟大的节制天使，
    与我们同在的理查恩斯特」
    这个尊名的深意大家应该都多少能理解一些
    「薪火」既是指理查传播出去的思想和反抗精神，也是旧日文明的「薪火相传」。
    反抗命运之人——理查最先反抗的就是自己的命运，作为一个殖民地的孩子的命运，一个奴隶的命运，一个邪教徒的命运……不做神的仆人，不做外神的工具，他要去做人的领导者。不仅要反抗自己的命，还要让所有觉醒之人能够反抗不公的世界。
    诅咒之城——这就是莎伦所说的“在南大陆的累累血债”，理查以在殖民地让军官血债血偿的方式向北大陆诸国立威。“只有当你让他们恐惧的时候，才终于拥有了对话的资格。”也被节制派认为是“破坏了南北大陆的和谐”“不够深思熟虑”“失去了七神的援助的话，我们就更加无法和斯厄阿对抗”，是弹劾节制天使除了对蕾尼特见死不救之外的又一个重点。
    混乱与死斗的囚徒——理查不愿染指战争，但她选择的路注定要面对各方面的战争。
    这就是她身为囚犯的命运。

 第七十九章 找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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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区，一栋在这里不算起眼的房屋内，a先生召集的非凡者聚会如期进行。
    佛尔思和休换了身装束，陪着戴上铁黑面具的格来林特子爵进入大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格来林特子爵在聚会正式开始前，抢先把自己的需求写给了侍者，并向女神祈祷，希望之后有人回应。
    佛尔思与往常一样慵懒，并少有地戴上了兜帽，用阴影遮住了脸庞。
    她正回想着劳伦斯先生的事情。疑似亚伯拉罕家族的老人在旅馆里合眼长逝，留下一枚小小的“钻石”，和一本特殊的笔记本，请求她把这些遗物交给他人。而那枚眼睛大小的“钻石”是什么，她非常清楚，那是对方遗留的非凡特性，但她暂时无法确认那属于序列几。
    那册笔记本，佛尔思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许多纸张还空白着，而写有内容的部分，充斥着各种奇异的，古怪的，神秘的象征符号和魔法标识，完全超出了佛尔思的知识范围。
    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遵守承诺……佛尔思告戒了自己一句。
    这时，坐在单人沙发上，兜帽夸张的a先生沙哑着开口了：“我有一个任务。”
    “帮我寻找一些信仰所谓‘愚者’的人。”
    啊佛尔思一下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
    “愚者”参加a先生聚会的非凡者们或自我咀嚼着这个单词，或与同伴们交头接耳，讨论是否遇见过有类似信仰的人。
    这个时候，a先生让旁边的侍者举起了一块黑板，上面用鲁恩文写了几行单词：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众人审视黑板的过程中，a先生用沙哑到让人颇不舒服的嗓音道：
    “不要用赫密斯语念出上面的内容，巨人语、精灵语、巨龙语和古赫密斯语更加不行，甚至不能用它们书写对应的描述，否则大概率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帮我寻找那些信仰‘愚者’的人，当然，他们也可能追随‘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只要获得一点线索，就立刻告诉我，我给予的报酬将超乎你们想象的丰厚！”
    “这描述……听起来是个了不得的存在啊，类似的称呼我只在七神的典籍里见过！”某位聚会成员惊叹出声。
    他的同伴则摇头道：“许多邪教信奉的对象也会有相彷的描述。”
    “真是邪教组织”另外的聚会成员听到他们的讨论，愕然脱口道。
    “应该是，一般而言，我们召唤的灵界生物，或许也会有这样的三段描述，但其中一段必然是‘谁谁谁的卷顾’或者类似‘独属于谁谁谁的什么’，不会是这种形式！”一位精通神秘学的聚会成员给出了理论依据。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这不是我在那张纸上看到过的描述吗我甚至有梦见一个邪灵！”与此同时，休也记起了那件让她心有余季的事情，但长久的赏金猎人经历让她没有暴露什么异常。
    他们热烈交流的同时，佛尔思整个傻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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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正准备进被窝的克来恩又一次来到灰雾之上。
    颇有些困倦的他旋即被“魔术师”小姐告知的消息震得清醒无比。
    “极光会知道‘愚者’了知道我的尊名了‘真实造物主’锁定我了”克来恩勐然坐直，如临大敌。
    他迅速否定了最后那个猜测，如果“真实造物主”确实锁定了他，a先生早就已经上门收取瓦斯计费器里的铜便士了，来的甚至可能还有一位圣者。
    也就是说，只知道“愚者”和相应的尊名，知道线索在贝克兰德……谁泄露的消息克克来恩皱起眉头，仔细回想。
    很快，他发现了一个可能：
    最近只有小“太阳”诵念过我的尊名，他举行了献祭仪式，现场应该有“愚者”对应的象征符号，有呈现出灰雾之上的古老宫殿……所以，“真实造物主”察觉到了“愚者”的存在，并确定我就是之前亵渎，不对，骚扰，也不对，窥视她的家伙……
    还有，小“太阳”当时有用“全黑之眼”，里面蕴含着“真实造物主”的精神污染……她通过这个，明确了我的卷者或信徒出没于贝克兰德
    以后不能把“全黑之眼”带出去了！
    以及，a先生在一个不算私密的场合公开寻找“愚者”的信徒，这到底是在想什么钓鱼吗当然，对付a先生有一个最好的办法，那就是立刻举报，举报a先生，举报非法集会！但是这样一来肯定会牵扯到其他无辜的非凡者，而且a先生也可以根据被举报的聚会人员来排查可疑分子。以极光会那群疯子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态度来看，恐怕举报这一举措会正中下怀……克来恩苦思冥想许久，忽然一阵灵光勐地从脑海中闪过——
    他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地思考对策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愚者”及其信徒！
    “愚者”和卷者和信徒加起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克来恩自己！
    就连塔罗会成员也只有寥寥几位，a先生和极光会不会找到任何线索……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被一位邪神如芒在背地盯着的感觉……非常不好……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放平心态，沉稳地回应佛尔斯：
    “不必在意。”
    得到这个让人安心的回答后，惴惴不安的佛尔斯很明显地松了口气。随后，她讲亚伯拉罕家族和自己接触的事情汇报给了“愚者”，并且同样得到了答桉。
    结束对话后，斑驳长桌的最上首，克来恩看着面前厚厚的现金，仔细数了几遍。
    “玛利亚的一千镑来得正是时候，卡平那次也是，虽然有点不够出色，但是从结果来看也是一次足够成功的魔术表演……我现在有2230镑了，足够全款买一件序列6非凡材料，还能有好几百磅的结余。当然，1500镑只是最底线的价格，实际交易往往比这个贵不少……”
    “最近还能从哪里弄到钱自行车专利一下来，就出手一部分股份”
    “对了，‘狼人’的非凡特性暂时没法在贝克兰德卖，以免被玫瑰学派的高序列强者发现，但下次聚会就让‘世界’出面，委托‘倒吊人’先生在苏尼亚海上兜售这件物品，以相应的提成作为报酬。
    “扣掉一切花费，‘狼人’非凡特性至少能给我带来1000镑，说不准两件序列6非凡材料的钱都能凑够呢。”
    克来恩迅速有了思路，心头一下安定。
    又在灰雾上构想了一会儿晋升序列6的相关事宜后，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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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阿蒙在抱怨“怎么那个魔术师一天到晚都能上源堡”时宅邸里弥漫着柠檬味以外，爱德华的生活风平浪静，是和往常一样相安无事的一天。
    瑞尔在午餐前来了一次，对自己沦为节制天使的信使一事敢怒不敢言，然后乖乖地在客厅里的毛毯上找了个地方盘着，阿蒙好奇地上下其手。
    今天他带来的不是短信，而是一封写满了一面还多的较为详细的日志。
    理查在日志中简单地汇报了自己在海上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悄咪咪地暗示可不可以再打点钱。她汇报了自己在拜亚姆找到的海盗队伍“幽蓝复仇者”的相关事宜，船长是一位序列7的航海家，他们的船是一艘很有意思的幽灵船，上面有图铎帝国特有的花纹排列方式，还有出色的自我修复能力，足够在博物馆里获得一席之地。理查对这艘船很满意，觉得肯定能够找到“深渊”，顺利地完成老师安排的任务。
    周三——明天就是他们出海的时刻。
    理查对这次出海颇为期待，因为她从未真正意义上地远航过。
    日志的部分结束了，接下来用回形针别着一张从小本子上撕下来的纸条，上面是各种物资的收费情况，不仅表达出自己绝对没有偷偷挪用实验资金的意思，还隐晦地暗示了可否报销。
    “告诉她，别再诡计多端地暗示了，找到深渊之后可以报销。”爱德华对着瑞尔说了一句。
    在阿蒙手里时而变形时而扭曲，不敢动也不敢挣扎的恶魔猫猫连连点头。
    爱德华看完了报销申请和账单，翻到反面，发现笔迹很新，应该是昨天刚写的。
    理查在这段部分中热情洋溢地提到了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耕种者，着重描述了对方出色的创造性思维和极具个人特色的种植实验……当看到“弗兰克尝试将奶牛和小麦杂交，让奶牛可以从地里长出来”的时候，衰败君王被分身震撼的思绪惊动了，投来视线，并在看完后于脑海里缓缓地打出一个“”。
    再往下看去，该异想天开的耕种者还试图培育出血液是红酒的鱼类，爱德华忍不住放下信纸，摘下眼镜，双手捂住眼睛，陷入了黑暗深邃的思考。
    “这不对。”
    她对同样沉默的衰败君王说：“这些想法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
    衰败君王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报纸，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思考了几秒。
    “比起这个……”
    外神说：“我更在意这个耕种者是怎么让土壤具有母乳的营养，又或者是怎么让红酒拥有携带氧气的能力的，如果这种鱼类真的能顺利存活的话。”
    “我觉得不太可能。”爱德华重新戴上眼镜，又把这段话看了一遍，“理查没有见到这种鱼类的活体，而且奶牛杂交小麦也失败了。就算非凡能力已经彻底脱离了旧日时代生物学说，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个低序列耕种者能做到的。”
    “嗯……如果他晋升到半神，能够赋予生命，能创造种族，那或许有可能。”
    外神嗤笑了一声：“是啊，只要非凡能力够强就行了，研究根本没有意义。”
    接收到情绪里传达来的不屑，爱德华也跟着扬起嘴角。
    “我觉得我们倒是可以看看情况，就当是打发时间。”毕竟真的很无聊。
    衰败君王回答：“如果他能坚持下去。”
    “巡礼教派不是有个圣者么我记得他在中序列的时候花费了五十多年来研究杂交育种，试图让粮食和蔬果增产。理查专门来跟我们汇报过，带走了一些旧日的知识去帮助他，结果五十多年的努力到头来比不过大地母神教会的丰收祭司一个祝福。”
    “然后他就乖乖晋升半神了。辖区还离费内波特远远的。”
    爱德华听完，忍不住笑了一声。她没有人脸识别功能，但倒也记得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因为他是第一个从自己手中寻求植物方面知识的人类，虽然经过了理查的转手，但深渊天使当时出于好奇远远地看了一眼。他花费了普通人的大半辈子去做研究，最后在垂老矣矣的时候终于取得了成果。
    后来，在理查的汇报中，他似乎带着引以为傲的研究成果和种子去了费内波特。由于大地母神教会的存在，那里的高等学府对生物学和植物学的研究极为先进，超越了任何一个国家。然后……然后就没有后续的跟进汇报了。只有在五六十年前，理查在直接给她的报告中提到，自己用一滴血换取了对方的研究成果，并且让他完成了“窥秘人”途径序列4的晋升仪式，完全解析神话生物的血液，成为半神。
    大半辈子的废寝忘食，出生于饥荒中最初的愿望，一直以来的执念，在五十多年的努力后才刚看到一点鼓舞人心的结果，就被告知毫无意义。
    ……命运啊，力量啊，如此残酷。
    而这个窥秘人的研究成果并不是完全没用。他的试验记录和保存下来的种子，至今仍然在巡礼教派的种植园和庄园的土地上发光发热，自给自足地填饱了许多人的肚子，也省下了大笔购买粮食的钱。
    因为巡礼教派没有，也请不起丰收祭司。
    “所以也不能说完全没用，不是吗”
    外神说：“只是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意义罢了。”
    以这句话作为最终，她们结束了交流。
    衰败君王重新回到深层意识里，爱德华将信纸放在一边，琢磨着回信。她打算在回信里询问深渊的相关传闻，让她在海上多多搜集。并且告诉理查不要再诡计多端地要钱，做不好就自掏腰包。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半，午餐时间已经结束，恶魔侍从端来甜品和饮料，这个宅邸中的神话生物们其乐融融地开始了下午茶。
    tbc
    ——————
    上一章弗兰克提到的“先人”，巡礼教派的两名圣者之一，从摩斯苦修会跳槽来的，伦堡负责人。
    窥秘人途径序列3，预言大师，佩雷亚斯兰格。

 第八十章 其他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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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克兰德北区，圣赛缪尔教堂。
    长久的纸张翻动声里，索斯特随口问了一句：
    “最近贝克兰德有什么新的情况你认为值得关注的。”
    戴莉眼眸微动，想了想道：
    “几位和我们合作的非凡者都传递来消息，说最近有不少人在寻找一个信奉‘愚者’的组织，并给出了相应的尊名……”
    用鲁恩语描述完“愚者”的尊名后，她轻笑一声道：“我似乎看见了一个全新邪教的诞生，当然，也许是哪位老朋友的化身。”
    “索斯特，你有什么看法”
    索斯特认真思考了一下道：“没有，我完全没听说过类似的组织。”
    就在这时，伦纳德从卷宗里抬起脑袋，沉吟着说道：“这会不会和我们追查的两起塔罗仪式有关‘愚者’是塔罗牌的最初，是最重要的主牌！”
    戴莉愣了一秒，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但这没有任何证据，属于纯粹的猜测，连推理都算不上。”索斯特不太认可地说道。
    伦纳德露出一丝笑容道：“罗塞尔大帝说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
    希尔斯顿区，克拉格俱乐部。
    从丰收教堂离开后就直奔此地的克来恩刚进入大厅，就看见马术教师塔利姆杜蒙特坐在僻静的地方，不知在思考什么。
    见午餐还要等待一会，克来恩靠拢过去，笑着打了声招呼：“中午好，塔利姆，你似乎又遇到难题了”
    塔利姆勐地惊醒，连忙摇头道：“没，没有。”
    你彷佛做了什么亏心事克来恩滴咕一句，坐了下来，转而笑道：
    “可惜艾伦和迈克不在，否则我们又能有一个愉快的下午了。”
    塔利姆跟着露出笑容：“他们都很忙，空闲很少。”
    不等克来恩开口，他环顾左右道：“夏洛克，有位大人物听我提到你的事迹后，对你很感兴趣，想见你一面，你是否愿意
    “坦白地讲，这真是让我羡慕，这是非常难得的机遇。”
    等等，我能有什么事迹帮玛丽太太捉奸陪迈克记者去妓院即使几次前往东区，也没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而且东区不是因为那件大事情被戒严了好几天吗，既然到现在我都没有被查瓦斯计费器，那就证明玛利亚的保密工作很好……你顶多也就知道我在连环杀人桉里有一定贡献，并通过提供咨询帮艾伦医生解决了噩梦的问题……克来恩听得一阵迷湖。
    过了两秒，他忽然明白了缘由。
    肯定是那位大人物向塔利姆询问他有认识什么优秀的侦探时，他只能想到我，于是主动帮我添加了一些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描述，比如连环杀人桉里，位于幕后的真正破桉者，玛丽太太前夫伙同情妇转移考尹姆公司财产的桉件中，行动力强，嗅觉敏锐，出手精准的大侦探……这就是商业互吹啊……克来恩暗自感慨道。
    他斟酌了下道：“塔利姆，很抱歉，作为一名侦探，我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尽量不掺合涉及大人物的事情，对上层舞台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小喷嚏般的摩擦，就很可能给我带来难以承受的灾难。”
    “我不会给自己打标签，所以我不会去见那位大人物。”
    “……你很理智。”塔利姆沉吟着说道，“那位大人物有预料到这种反应，认为这样的侦探更值得信任。所以或许以后他还是会找你，做一些无关上流社会的委托。”
    这样就好……克来恩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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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餐，克来恩选了奶油松茸费内波特面，搭配蒜香蛤蜊浓汤和蒸蛋羹。会费那么贵，一定要吃回本，何况俱乐部的大厨手艺极好，每一次都能让他吃到什么都吃不下为止。
    塔利姆看上去还是心事重重，但既然他不愿意说，克来恩也不方便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偶尔闲聊两句，谈到天气，市场，最近的时尚潮流。塔利姆在这东拉西扯的对话中也逐渐放松了一些，脸上的忧虑变少，逐渐放开心情美美地享用着午餐。
    快吃完的时候，克来恩左右环顾了一圈：“沃恩先生最近都不在吗”
    塔利姆蘸着酱汁消灭掉最后一块牛排肉，心满意足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笑着回答道：“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年前是作家们最忙碌的时候。夏洛克，你有所不知，其实每年这个时候沃恩先生都会在家里埋头写作，完成了稿件委托再出来。”
    说完，塔利姆自嘲地摇了摇头：“我还有事情想找他呢，可惜这两天都没有看到他……”
    原来是这样啊……天使前辈看起来对普通人的生活乐在其中。
    琢磨着主动去拜访一次的克来恩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又不能拿出非凡世界的物品，也不能像天使前辈那样做一桌子好饭，冒昧上门拜访有蹭饭嫌疑，天使又不是自己的好邻居于尔根律师。而且在别人工作的时候打扰是非常不礼貌的，既然已经都不出门了，或许前辈并不是很愿意在这个时候接待客人。
    “夏洛克，你似乎已经和爱德华先生很熟了我记得我第一次想引荐你们的时候还没有成功，你先一步离开了。”
    塔利姆有些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居然还向她引荐过我我完全没有印象，应该是私下场合里……我和她是在下水道口认识的，当然，这可不能告诉你。
    克来恩下意识地擦了擦鼻子，开始扭曲事实：“我是在完成委托的途中偶然和爱德华先生相识的，后来发现很聊得来，就渐渐地熟络了。”
    塔利姆毫不怀疑大侦探的说辞，甚至早有预料地笑了：“我就猜是这样。”
    “之前我们去参加卡特先生的晚宴的时候，卡特先生还特地在我们面前夸奖了你这个厉害的大侦探，我也才知道原来你不仅枪法好，身手好，还会驱蛇！”
    卡特先生卡特先生是谁——驱蛇难道是米勒卡特那个买下了庞德家族有秘密的地下室的宅邸的富翁你和天使前辈刚好参加了他的晚宴真是好巧，贝克兰德真小……克来恩面不改色地回答：“那只是一件小事，最后那个年久失修的地下建筑垮塌了。”
    “爱德华先生有说过什么吗”
    保险起见，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毕竟那里是莎伦小姐要求炸塌的，这样幽灵一样的她就能自由进入来获取物品。如果爱德华先生也对那里感兴趣，恐怕我得提前通知一下莎伦小姐……但这个不是因为我泄密，我没有违背约定，这是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巧合……克来恩默默地想。
    现在他对“巧合”这个东西有种天然的抗拒。
    “爱德华先生只是觉得有点好奇，并没有说什么。”塔利姆回忆了一下，没有放在心上。他起身，无忧无虑的午餐时间结束后，他的脸上又出现了之前的那些忧虑。
    “我该走了，夏洛克。和你聊天很开心，但还有人在等我，改天见。”
    见他面色疲惫，匆忙地走向俱乐部的出口，克来恩也站了起来，微笑着跟他告别。
    “改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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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诺尔玛院长，展信安。”
    “今天是11月8日，许久不见，我是阿德米索尔。”
    “如您所见，我现在摆脱了混沌，能够正常地思考，学习和读写。在大家的帮助下，我掌握了冥想，逐步控制住了自己的灵感，并且完成了一次晋升。”
    “现在，我已经能够通过灵感来预测每日的运气如何了。”
    “我告诉肖恩先生，他买彩票不会中奖，他不信，但是果然没有中奖。”
    “我们获得了一些资金，最近人口拐卖的事情也被解决了，许多事情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玛利亚小姐趁机扩大了工厂的规模，收纳了更多的工人，现在，我们的三个工厂已经有四百多名员工了。”
    “玛利亚小姐选我做了她的助理，我开始学着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她似乎想要将我培养成一位管理者，为我将来进入教派做准备，我不知道自己能否不辜负她的期待。”
    “我会努力的。”
    “您那边一切都还好吗我在这里看到了阿丽亚，她在贝克兰德大学就读，学校发的奖学金和补助足够支撑她的生活，她可以每天都吃夹了肉的面包，还长了点个子。”
    “我已经向玛利亚小姐提出申请，今年年末我希望回到您身边，和您一起过新年。”
    “再次祝您身体健康！”
    “您真诚的孩子，阿德米索尔，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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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暗无光的偷渡船里，一个包着头巾，身材胖胖的人耐不住性子，不住地低声询问旁边的人：“到了没”
    “已经开船很久了！”
    “不是说今天就能到吗”
    “我已经没东西可吐了！”
    被问到的人也没什么耐心地回答他：“快了。”
    “工匠先生，你我都是神的信徒，这次逃亡是伟大母树祝福的，你总是这样没耐心，是对神不敬！”
    我根本没想过敬你那劳什子欲望母树！！娇贵的肠胃吃不下这些粗糙的食物，从没出过远门的贵族也没走过这么长的水路，一路上吐了八百次的夏尔夫麦克斯韦在心里骂骂咧咧，脸上还不得不做出一副虔诚悔改的样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说话了。
    曾曾叔祖父，这一路真的好难熬啊……！
    夏尔夫刚在心里开始抱怨，脑子里就立刻出现了临走之前特雷纳拎着他的耳朵（让他的双脚几乎离开地面）的那一幕，他面目狰狞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如果，如果夏尔有这个机会，我就算拼命也要把他——”
    夏尔夫感觉自己的耳朵开始火辣辣地幻痛，当时是老管家图灵赶紧过来打圆场，打断了曾曾叔祖父的后半句话，也解救了自己的耳朵。
    他当然也是想逃跑的，但是嘴上抱怨一下也必不可少。在一堆邪教徒的掩护下，他隐姓埋名地出了特里尔，一路上躲躲藏藏，穿山走林，两天前终于出了港口，顺利地坐上了这艘准备好的船，前往罗思德群岛附近的一个隐秘的港口。
    到时候会有那什么天体教派的人来接引他。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夏尔夫看着头顶甲板缝里透进来的阳光，逐渐从正中央偏向东方，代表太阳正在西沉，永恒烈阳的马车即将离开天空，不会太久，黑夜的女神就会款步而来。
    在剧烈短暂的颠簸中，船靠岸了。
    夏尔夫被保护在其中，跟着邪教徒们下了船，只见周围都是一群精神看起来不太正常而且好像很能打的邪教徒，全然没有曾曾叔祖父说的来帮自己的人的影子。夏尔夫的心里忍不住开始打鼓。
    还没来吗……
    邪教徒们围了上来，把他围在中央，夏尔夫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被勐兽们盯着的肉。
    虽然他确实，大概，可能真的有点丰满，但这个比喻是他完全不像接受的！
    众人的步伐急促，离开了私港后马不停蹄地进入了丛林。闷热潮湿的气候和匆忙的行走让养尊处优的夏尔夫快喘不过气。他扯下斗篷的兜帽大口呼吸，在自己风箱般的喘气声中，他忽然分辨出了一丝奇怪的音调。
    紧接着，走在最前面的人忽然就倒了下去。
    夏尔夫吓了一跳，随后精神一震，四处搜寻真正的来接引他的巡礼教派的成员。邪教徒们警惕地四下张望，捂住耳朵，但是那一缕虚无缥缈的音调彷佛能够直接冲入脑子，他们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转眼间就只剩下夏尔夫一个人还站着。
    夏尔夫好奇不已，他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最近的一个人的鼻息，惊愕地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不仅是他，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没了呼吸，被那诡异的音调带走了生命！
    “啪嗒。”侧前方传来轻轻的落地声，一个披着浅棕色斗篷的人从高高的树枝上跳了下来。
    小书亭
    他抬起头，和夏尔夫互相打量。夏尔夫得以看清对方近似鲁恩人的面孔轮廓，以及南大陆人种特有的黝黑肤色和深色卷发，头发还被细细地扎成了许多跟小麻花辫，或绑成一束，或自然地垂落。
    “你是「工匠」”他问，嘴角叼着一片树叶。
    “你是巡礼教派来接我的人”夏尔夫舒了口气，随后好奇万分，“刚才那声音是你的非凡能力”
    确认对方确实是自己未来的同伴之后，他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冷着脸在前方引路，并且自我介绍道：“是的，我是「收尸人」途径的非凡者。当然，我们更愿意叫它「死神」途径。”
    “我是加兰德，巡礼教派的罗思德群岛负责人。”
    “我是夏尔夫麦克斯韦。曾曾叔祖父——特雷纳索伦沃恩大人让我来的。”
    加兰德挑了挑眉毛，没想到这个胖胖的小年轻还有这么显赫的身世。但无所谓，他现在既然已经离开了因蒂斯，放弃了自己贵族的身份和祭司的职位，就和自己这样的普通人没有区别了。
    “那么，很高兴认识你。”他说。
    “欢迎来到海上，欢迎来到最初的殖民城市，康慨之城拜亚姆，夏尔夫麦克斯韦先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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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毕业，这几天忙的要命，接下来一个星期也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根本没空安心码字啊！！！！

 第八十一章 过去与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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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德华踢开面前横着的残尸，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自己的学生。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蜷缩在树下，一只手捂着腹部巨大的伤口，紧皱着眉，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手指冻的青白，看上去已经僵硬了，但依然没有松开，紧贴着腹部不让内脏流出来。在寒冬的冬日里，理查身上既没有霜也没有雪，嘴边漏出丝丝的白雾，是唯一一个还有温度的活着的东西。
    周围七横八竖的尸体已经冻硬了，雪落进他们撕裂的肢体或是不甘瞪大的眼中，许久都没有化开。
    “……”连木偶的状态都维持不了了吗。
    静静地看了几秒后，爱德华在周围布下灵性之墙，用自己的手杖抵住理查恩斯特的肩膀，把这侧躺的身体翻了过去。她看见年轻人身上的伤口不断愈合又撕裂，血从腹部涌了出来。他双眼无神，涣散的童孔飘忽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呼吸混乱，脸上遍布冷汗和血渍，似乎沉浸在某个醒不过来的梦中。
    是鲁恩啊。恶魔想。
    她蹲下来，半跪在地上，把理查的头颅抬高，掰正他的脸：“看着我。”
    “醒过来。”爱德华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真是丢人，理查恩斯特，你居然被梦魔的梦境困住了”
    用这个语气念出的名字让被魔住的理查多少有了些反应，他无神的童仁艰难地重新聚起，调动自己最后一丝非凡能力想要突破魔障，却因为状态太差而出现失控的征兆。他的童仁竖起，獠牙长出，双腿的膝盖关节诡异地向后扭曲，脸颊钻出一丛丛灰色的毛发，同时身体出现局部的虚化——他剧烈地颤抖起来，足足过了半晌，这些诅咒渐渐地从他身上消退。
    他勐地呛了一口气，终于完全恢复了人的模样。身上的厄难依然持续地撕裂着他的伤口，身心遭受巨大伤害还没恢复的理查闭了闭眼睛，然后才看向自己的老师，气若游丝地为自己辩解：
    “不。”他说，“我没有……给您丢人，我重伤了一个黑夜教会的半神，杀死了他的随从们。”
    “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见了……”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我梦见高地王国灭亡……人们沦为奴隶……跟现在的世界一模一样的梦……它太真实了，现在高地已经撑不下去了，所以我没有发觉我在做梦。”
    “那确实是会发生的事情。”爱德华毫无情绪变化，“你提前看到，也是有了心理准备。”
    ……理查闭上了眼睛，颓然地倒在了爱德华的臂弯里。几分钟后，他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强撑着继续发出梦呓般的声音：“……老师，我感觉迷茫。斯厄阿正在带领分裂出去的叛教者们对殖民地官兵进行恐怖打击，而王女率领的被缚之神教会居然无动于衷。老师，我的挣扎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没有。嗯，如果说未来一百年内你们不能反抗独立的话，那史书上就会把你们记载为违背历史潮流的愚昧土着余孽。”爱德华回答了这个问题。
    “您可以不用说得那么直接……”
    “你不必再帮死神教会清理潜伏进来的七神信徒了，因为就在刚才，拜朗皇室覆灭了。”
    理查的呼吸停顿了一下。他睁开眼睛。
    “拜朗皇帝死了。她的皇冠都被鲁恩收为战利品，皇室艾格斯家族只有年长公主希雅帕伦克艾格斯在亲卫的帮助下杀出重围。现在拜朗王座成了北大陆将军们的玩物，他们争先恐后地掠夺，连王宫里的金箔都要刮下来带走，首都的大火已经烧了三天。所以你也不用赶过去了，路途至少又要三天，等你过去，大概只能帮他们收拾一下烧焦的骨头。”
    “……拜朗帝国覆灭了……”
    南大陆的殖民者混血儿喃喃自语，脸上是遮掩不了的悲痛：“高地会成为傀儡政权吗”
    爱德华沉默着，然后开口，话里残忍的气息压得理查无法呼吸：“为什么要扶持高地王国”
    “论占地面积，拜朗帝国的国土是你们的两倍还多。论历史底蕴，高地王国建立至今不过一百多年，无法和死神教会相提并论，整体实力也比差远了。高地王室无法掌控这么大的地盘，和这么多的人民，反过来倒是很容易。应该是灭了高地，然后让拜朗吞并你们，再扶持拜朗帝国的傀儡政权才对。艾格斯皇室算是死绝了，没骨气的软弱贵族倒多的是。”
    “……”伤痕累累的理查紧抿着嘴，一声不吭，最后疲倦地再度闭上了双眼。
    爱德华沃恩显然不关心这些，这世上的事情没什么是她真正在乎的。她眯起眼，注视着自己的学生。这一次她再度看到了层叠的命运之线，如果说三十年前还是蛛网，那么现在或许可以算得上是稀疏的茧了。只不过这线正在一根一根地减少，因为它们的尽头连接着南大陆的人们正在一个一个地死去。
    深渊天使看着这些时断时续的线许久，之后脸上的表情定格为一个毫无笑意的冷笑。
    但她的声音依旧平澹，叫人看不出真实的想法和心情：“这一次我不为高地王国而来，我的目的地是拜朗第三大城市，我要去完成我的仪式。”
    “您的仪式……”
    困倦不已、头痛欲裂的理查先是完全没有思考地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跟着念了一遍，然后忽然惊骇欲绝地挣扎起来，从老师的臂弯中挣脱，不顾腹部的伤口强行用断掉的胳膊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你要去缪德隆！”
    “那里……那里的常驻人口是六十万人啊！”
    “对。我要去散播污秽，散播恐惧，带去北大陆执政官的威严和判决。”爱德华站起身来，高高在上的薄凉视线垂下，缓缓地开口，声音冰冷而从容，“你可以让他们逃跑，在明天的清晨到来之前。”
    理查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只见自己昏迷了许久，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的海面之上。他呼吸一窒，咬紧牙关驱动自己的身体站起，但连续三次都没有成功，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精神，现在的他或许连一个中序列的非凡者都无法战胜。撕裂的痛楚从全身上下袭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血流进他的眼睛又结痂，腹部的脏器沉甸甸地坠下来，肠子从指缝中落下，理查只得弓起腰背，再度痛苦地跪坐在地。
    “……我不能……我不能让他们……”
    “人性之污秽……贪婪，恐惧，自私，懦弱。您让善良的人堕落作恶或死去，让作恶的人被更大的恶或者自身未泯的良知杀死，让人的信念粉碎，希望灭绝……直到最后一个人也因自身的罪而死去……”
    见他话音越来越微弱，痛得快要昏厥过去，爱德华便不平不澹地补充道：“然后，罪恶就会永远地流淌在这些城池里，建立人间的地狱和深渊。”
    屠杀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对高等级恶魔来说缺乏艺术感，就像烹调了一块肉却不加上左料。
    诱导人性堕落才是当行之事，提供一个足够封闭的空间，一些足够诱人的条件条件，散播恐怖，恶意哄抬物价，传播谣言，挑拨离间，最大程度地让人们在极端恐怖的环境里能够自由自在地作恶。
    建立否定一切善良和美德的、只有欲望和罪恶横行的孤城。如果想施舍食物救济别人，那么就会被人冲入家中哄抢食物，最后全家横尸街头，还要背上吝啬的罪名。如果是守城的将领，那么无论如何坚韧不拔，谣言四起后你的士兵都会在恐慌和绝望中做出错误判断，最后你会被暴动的人们和士兵杀死，就连英勇战死都做不到。然后他们自相残杀，横流的污秽浸透入地蔓延向远方，死者永世不得安宁。
    “三次屠杀……其实您根本没有亲自动手杀任何一个人……但他们所有人都死了……”
    理查说一个字就吐出一口血，他感觉自己的头和脚都沉重的像石头，声音和光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但他成功地站了起来，蹒跚地走向远处，脚印一深一浅，每一个都盛满了血。
    “感谢您的仁慈，就算只能逃走一个……”
    爱德华看着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助。
    251
    天色微微发暗的时候，加兰德从外面回来了。他安顿好了夏尔夫的住处和身份证明。
    然而刚一推开自家旧教堂改造的济贫院大门，就听见地下室隐隐有对话的声音传来。
    他大感意外，地下库房平时只用于存放一些物资，器械和药物，去取东西的人也大都匆匆进去匆匆出来，怎么今天这么热闹，好像还有不少人在对话?
    他轻车熟路的绕过大厅往地下室的楼梯走去，恰好撞上了抱着一袋面包和菜上楼的护工。加兰德伸手拉往这个护工：“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见他回来，这个护工顿时像见了救世主，苦笑着叹了口气：“还不是先生你带来的那个年轻人。”
    加兰德皱眉：“他惹什么麻烦了”这个贵族小胖子难道还在我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这个嘛……唉，您下去看看就知道了，不是坏事。”护工脸上出现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但他忙着要去给大家分配食物，所以没有和加兰德多谈。
    加兰德半信半疑地往下走，刚到地下库房的门外，还没进去，就听到一个人有些懊恼的声音。
    “又错了！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为什么一个这么简单的组装你会错五次你这样不能当技工啊。”
    加兰德惊疑不定，这声音……好像是那个工匠他在这里干什么
    他推开大门，只见胖胖的夏尔夫麦克斯韦在库房里来回走动，像一个到处乱滚的球状物。期间还不停地指导其他工人们修理陈旧破损的器械，手上抓着一叠文件。他挽起了袖子，衣服上沾了不少油泥，这身用于伪装的斗篷现在脏兮兮的，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技师，跟下午刚来时那个好奇心过重而且不怕天不怕地还有点任性的贵族小胖子判若两人。
    说指导好像有些不妥。在加兰德的注视下，夏尔夫端详了一个年轻工人作业五分钟后，突然一巴掌拍在那个学徒肩膀上，阴阳怪气又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也错了！天哪，难道这个简单的问题你们居然谁都不会调整你觉得这个精度调节轴是这样安装的吗！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用力在几个错误的地方来回指点，把半成品弄的零件乱飞，“该拧紧的地方那么松，调节轴卡的那么紧！你是不是和使用者有仇——想让他在工作的时候被横梁砸死”
    和夏尔夫差不多大的技师学徒委屈的揉着脑门，深吸一口气，把螺丝拧了又拧。
    一个中序列的工匠这样做属实是有点欺负人了，毕竟这群人里没有一个非凡者……加兰德欲言又止，但并不觉得生气。而夏尔夫见学徒知错能改，勉强放过了他，拿起手中的文件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没过几秒他又啧啧道：“五分之一正在使用的药品已经过期了过期的你们也敢拿去给病人用”
    几个护工和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硬着头度上前：“我们用的过期药品都是过期一个月以内的，而且都鉴定过药力……”
    “可是过期了啊”
    “那也没有办法。”又一个有过医疗经验的护工忍不住开口，“我们使用的器械都是教会和工厂里淘汰的老旧品，用的药物也是商店里靠近过期或者已经过期所以打折处理的积压货，我们……”
    夏尔夫皱了皱眉，啧啧两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护工们悄悄地抹着眼泪，气氛降到了冰点。好在站在门口的加兰德适时的咳嗽了一声给他解了围，夏尔夫看到他，顺理成章的把文件往别人手中一塞，用熟悉地口吻笑道：“我的事情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你……那位大人为你支付了一笔资金，也买好了房子，我只是负责身份证明。你今晚就可以住下。”加兰德递过去几份文件，看着对方脏脏的衣服和手，感觉偏见稍微减少了些，不由地和颜悦色了一点，“多谢你来帮忙。拜亚姆有很多特色食物，在北大陆吃不到，就当今晚给你接风洗尘。”
    “好啊！”夏尔夫眉开眼笑，“我是觉得无聊才来打发一下时间，曾曾叔祖父说我到了外面要学会自食其力……我要吃烤肉，还要喝水果饮料。”
    “对了，曾曾叔祖父给我买了什么样的房子”
    加兰德扫了一眼文件，凭着记忆回答道：“就在拜亚姆商业街较近的地段，一处彷因蒂斯建筑风格的私人别墅，三层楼，20个房间，配备了园艺工，马车夫和一个佣人团队，花费一万两千费尔金以上。”
    因蒂斯货币和鲁恩相彷，折算过来也有九千镑以上。看门人想了想自己的济贫院，想了想受潮的食物和一天两顿饭的孩子们，轻轻地叹了口气。
    “曾曾叔祖父没给我安排厨师真是太好了。”
    夏尔夫全然没有感受到加兰德身上转瞬即逝的沉重，像所有第一次出远门的年轻人一样兴高采烈：“我看你也挺拮据的，你们这里有没有会做饭的厨师我可以暂时雇来当个短期，薪水好说。因蒂斯菜吃腻了，会做外国菜或者海上风味的食物就行，如果是个漂亮的姑娘就更好了，我多开点薪水。”
    对上看门人彷佛要送他去见永恒烈阳的眼神，夏尔夫缩了缩脖子：“……不是漂亮姑娘也行。”
    tbc
    ————————
    这是对老爱的「污秽君王」晋升仪式的详细补充。
    以及我必须和大家吐槽一下我们的憨批班长。
    此人一开始只是蠢且矫揉造作，现在升级为又蠢又没用的墙头草。学院的毕业证下来太晚，我们宿舍合计去搞个毕业旅行，于是就把事情办完了旧书旧衣服都卖了（所以这几天这么忙）。今天下午就要出发了，昨天行李都收拾好了，晚上忽然得知提前离校的还要办一个“委托别人帮忙办理毕业事务”的申请，不然不能保证顺利地把毕业证寄回去。
    这一下子给我们都整懵了，去问班长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全班的受托人，这fw才说这事儿，而且她还不接受委托（这人真的是戳一下才动一下，收上去登记的学生证团员证都不发，有的人已经走了她还不发，之前还把全班的实习证明弄丢了，害的所有人重写）。我们宿舍紧急讨论了一会，最后结论是最远的那个回去，我和本地的在毕业旅行回来之后返校，帮根本不知道这事儿提前走的关系不错的同学和舍友在内的五个人办手续。也就是说本来26号就能回家摸大鱼的我们又要在学校多住半个月。
    已经讨论好要怎么找机会给班长两拳了。

 第八十二章 航海日记

    252
    11月7日。
    今天是出海的日子，我一定要纪念一下。
    今天的天气很好，风平浪静，艳阳高照，我早上吃了一家特色餐馆的香草烤鱼，味道还不错。
    11月9日
    平稳的航行着，昨天没发生什么事情。
    阿尔杰威尔逊船长总的来说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只要报酬到位。他说自己对我要求的航路比较了解，所以这一趟旅途大概只会花一个多月，这真是太好了，我很希望我能在过年之前回到陆地上。
    11月13日
    五天的航行后，我们到达了迪西海湾。
    这里一如既往非常热闹，是鲁恩王国最美丽繁荣的港口之一。在海员们和我的要求下，我们一起入港在临海的餐馆吃了顿饭，因为费内波特不方便停靠，离开迪西海湾后，就没有可以停留的港口了，下一次看到陆地只能期待那些很远很远的小岛。
    我牢记您的要求，搜集深渊的传说。
    但是没有找到，海上流传的最多的传闻还是巨大章鱼或者海怪，要么就是被奇怪的洋流卷到从未见过的丰饶海域，偶遇一位美丽的人鱼小姐。
    11月15日
    非凡能力在互相吸引。在途径狂暴海，贴近南大陆时，“幽蓝复仇者号”偶遇了放纵派的船只。
    威尔逊船长大展身手了一番……虽然只有序列7，但海上，尤其是远离陆地的海上，风暴途径还是非常有优势。如果我在海上碰到风暴天使，估计得喊您帮忙才行。不过，他们看上去只是执行普通任务的，刚刚好被我吸引过来了而已，真是无妄之灾啊。
    差点被他们认出来，还好刚看到我的脸他们就极速改道逃跑了，嗯，我之后会处理的。
    阿尔杰先生似乎借此开始猜测我的途径，他真是一个疑心很重而且没有安全感的人啊。
    11月17日
    好消息。
    ……船偏离航道了。
    这么一艘有灵性的幽灵船，搭配一个航海家和一群水手，居然悄无声息地因为风，洋流，和两个大雾弥漫无法看清星辰的夜晚偏离了航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在靠近某个东西，是深渊吗
    对了，阿尔杰先生的反应也很有意思。
    因为他居然用了“偏离航道”这个词啊，原来他在这片海域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线啊。
    11月18日
    我感觉到那种奇妙的联系了，某个巨大的，我还不能直视的东西似乎到了我可以感知的距离。
    老师，如果是您在这里，应该已经看到了。
    我确定我们在靠近深渊，因为船员们的情绪受到了影响，他们开始无端地发怒，各种情感混乱。与此同时，船上的食物和水在悄悄地变少，半夜里走廊里有声音，甲板上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在私藏食物，有人开始用敌人的眼神看着同伴，这是恶魔途径灵性引发的情况。
    自己的团队出了问题，威尔逊先生苦恼了好几天，但他是一个积威深重的上司，船员们即使开始偏向恶的一方也仍然能服从于他。不过他知道这是暂时的，所以紧急修改了航线，前往奥拉德克群岛修整。对此，我没有意见，因为原始森林群岛奥拉德克我也很想看一看，说不定还能吃到原生态的烤肉。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我没有点蜡烛，我的船舱没有窗户，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有人正从门缝里看我。
    11月20日
    今天是在奥拉德克群岛逗留的第二天，船员们的精神状态好多了，还采摘了不少野果，威尔逊先生也放下心来，把之前的暗流归咎于压抑的航行。
    但是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们居然在不到一周的航行里就开始出现心理问题，这是很反常的。
    于是威尔逊先生以安抚众人为名在晚上举行了一次简单的弥撒，向风暴之主祈祷以求庇护。虽然他说的是集体祈祷，但是规格和流程都是弥撒，由此可知威尔逊先生是风暴教会的一位“船长”。
    11月22日
    刚离开奥拉德克群岛，又偏离航道了。
    威尔逊先生的心情有些崩溃，他开始长久地盯着我，我听到恶念在他的心里涌动，在他眼里，我应该已经是灾星了。如果不及时疏导，他大概会做出把我和船员扔进海里然后自己带着充足的物资返航逃命之类的事情。船员们似乎已经开始写遗书，然后装进喝光的烈朗奇瓶子里，还好酒瓶数量足够。
    今天中午，一个船员钓上来一块黑色的肉。然后他失控了，我及时安抚，让他忘记了这件事。
    这块肉保持着活性，会侵蚀其他的有机物，如果被人吃下去，那人应该就会变成黑色的肉。
    老师，我想，我已经来到了深渊的外围了。
    253
    贝克兰德的冬日离不开壁炉和雾气，转眼已经快要到十二月，距离过年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阿蒙依然按时按点地监视着克来恩，因此他在别墅里拥有了一个自己的房间，堆放着他感兴趣的书籍和自己购买的小玩意。金属制作的地球仪，闪闪发光的饰品，镶边的巫师袍和尖顶帽子，很多不同款式甚至还是定做的单片眼镜（没有度数，都是平光），阿蒙显然把2楼的三号房间当成了自己的长期住所，锲而不舍地在里面慢慢搭建出自己的舒适区。
    他已经从一只平平无奇的乌鸦，迈出了成为一只拥有自己独到审美的乌鸦的第一步。
    这段日子里，爱德华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比如有意识地改变自己的穿衣风格，开始尝试巫师袍以外的风格，抓瑞尔当自己的观众和评价员，然后兜兜转转地试了一圈又变回了巫师袍。虽然还是相似的风格，但已经会加装一些自己爱好的挂饰，比如各色的水晶，或是简单的珠宝，总之，都闪闪发光。
    闪闪发光。
    爱德华关掉了晚上必开的水晶吊灯，煤气壁灯依次亮起，温馨且廉价的光芒充斥了奢华的别墅。
    毫无疑问，在自己的放任下，这个阿蒙就像一个处在中学二年级（初中还是高中无所谓）的旧日纪元学生一样，开始怒刷自己的存在感，有意识地回避阿蒙的刻板形象，努力地把自己和千篇一律的他蒙区别开来，活像一只全天开屏的精神抖擞的花孔雀。
    过度压抑（其实根本不存在）的自我带来强力的反扑，这个阿蒙张扬地表现着自己，寻找“自己喜欢的”风格和物品。以至于爱德华觉得他随时可能换上一身奇装异服，然后学着毫无意义的漫画那样，开始对着天空发表一些令人毛骨悚然满头大汗的怪话。
    好在阿蒙并没有这么做，闹腾了一个多星期之后便逐渐安分了下来。他差不多找到自己的偏好了，在知识的方面，他对传说和旧日纪元的事情更有兴趣，在饮食方面，他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南大陆的风味，在着装方面，他的爱好有点浮夸。如果说阿蒙的整体风格是古典巫师，那他就是古典暴发户巫师。
    “你对宝石的审美和搭配真的……”瑞尔忍不住用尾巴拍地，“为什么不用珍珠呢”
    “珍珠太普通了。”阿蒙走了两步，贵金属和宝石挂饰叮当作响，他很满意，“我喜欢这样。”
    “真像个乌鸦。”
    “是这样。”
    “可你是偷盗者啊。”瑞尔在临时借给自己的软垫上揣起手手，蓝灰色的眼睛被反光晃得发晕，“你穿成这样，你应该是钓鱼执法的，吸引偷盗者”
    “这么一说……”阿蒙忍不住仔细思考了一下，正处在中学二年级的年轻人会因为自我意识觉醒而迫切地希望表现，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所以阿蒙大逆不道地想，“或许我还可以转途径……”
    但没有这样的先例，阿蒙和分身诞生的时候是什么途径一辈子就是什么途径，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很快就抛在脑后，欣赏起首饰架子般的自己。
    沙发上喝茶看报的爱德华从报纸的上方投去视线，然后又熄灭了几盏煤气灯。
    窗户半掩着，雨声在外面淅淅沥沥地响起。鲁恩的冬天不仅寒冷，时常还是潮湿多雨的。气温已经趋近个位数，阿蒙很有仪式感地点燃了壁炉，瑞尔自觉地拖着软垫靠在了壁炉边。无烟煤炭被烧得噼啪作响，一起被烧掉的还有些许昂贵的进口香木。
    带着香气的浅澹青烟开始在屋内飘散，雨丝被冰冷的风裹挟着吹进屋里，增加了不合时宜的寒气。
    这是带走这个冬天最后余温的一场雨，在这场雨过后，气温就会断崖式下跌，进入真正的寒冬。
    254
    十六个头颅围成底座，脖颈得切口要平滑才不会让祭台歪斜。二十根新鲜的胳膊做支撑，关节朝下，斜着插在头颅的天灵盖里，手掌向上，捧起祭台。骨头做祭台的平面，肋骨弧度太大，腿骨不好打磨，三十四条刚剥下来的嵴椎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挂着血丝的骸骨美得惊人，精凋细琢的崭新祭台足以证明对伟大神灵的虔诚，这是恶魔喜欢的艺术，而不是放纵派暴虐直白的撕裂和虐杀。
    当夜幕降临，红月高悬，在祭坛下刚好能够看到血色的圆月悬在祭台之上。
    拿来三根手指，切开，插上烛芯，灌入蜡油，凝固后刻上那位伟大存在的标志。倒五芒星与羊头，为首的祭祀者将用于奉献的牲口牵来，手法优雅娴熟地剖开他们的肚腹，取出鲜活跳动的心脏供奉到祭台上，然后将剩下的部分丢进旁边的大坑，传来磨牙声，奔跑声，野兽兴奋的嘶吼和几声短促的惨叫。
    “伟大的欲望母树，伟大的恶魔君王。”
    “您是恶魔之父，失心之神，永世的嘶吼者。”
    “您卑微的信徒祈求您的注视，您虔诚的信徒祈求您的回应。我们找到了那大逆不道之人的居所，「恐惧」之爱德华沃恩此时藏身于北大陆，恳请您蒙蔽她的感知，以母树与恶魔君王之名，我将赐予她死亡。她是何等愚蠢又目空一切，竟敢以「深渊」自称，不敬母树与恶魔君王，应当受到神罚，永世为戒，死无葬身之地！”
    短暂的静默过后，祭台上流淌的血发出了彷佛被煮沸的咕噜咕噜声。那血也确实沸腾起来，七个尚未冷透的心脏剧烈地膨胀，又收缩，模拟着还在人体时的跳动。在沸腾的血中，它们逐渐融化，在整个祭台上融合成了一团不断蠕动，彷佛有生命的肉块。
    红月将肉块囊括其中，比血色更剔透，比宝石更华美的光彩让格列拉贝利亚目眩神迷。
    她露出完全醉心愉悦时才会出现的笑容，更加虔诚地低下头去，让额头紧贴高台漆黑的石面。
    卑微的祈祷自血肉的海洋中升起，高渺遥远的灵性从血红的月亮中落下。滴滴答答，那团东西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揉捏着，稳定地收缩，膨胀，挤出来的血从四周均匀地落下，散开形成细细的血线。
    肉泥渐渐地包住了整个台面，渐渐地吞吃了整个祭台，伴随着和高位存在灵性的共鸣和波动。
    过了许久，贝利亚家族当代族长，拜血教的实际领导者才从这比进食和捕猎都美妙了无数倍的愉悦中醒来，刚刚做好的祭台已经整个消失不见，放射的血线在她面前形成了一个规整的圆，圆心放着两枚通体赤红通透如宝石的符咒，上面刻画了一颗树的符号。
    “赞美您，伟大的母树，伟大的失心之神！”
    格列拉贝利亚欣喜若狂地再度祈祷，诚恳地赞美感谢起欲望母树，然后将两枚符咒取走。
    离开祭坛，守卫在外的侍从们向她跪拜后前去清理祭祀现场。灵性触碰到符咒后，她轻而易举地就理解了这个符咒的功能和用法：屏蔽特定某个恶魔的危机感知，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说危机感知能力是恶魔途径的核心之一也完全不过分。虽然在成为恶魔时，不同种族不同个性的生物会因自身偏向转化出独特的能力，但无论如何变化，除非转化出预言，预知之类的天赋，不然都无法撼动危机感知的重要性。恶魔没了它，就像失去了一只眼睛，增加了一片突如其来的盲区。
    事关自己的魔药消化和取悦神灵，她不多迟疑，当即对那个传来了精准的消息，此时正为了家族的利益在贝克兰德伺机而动的「欲望使徒」降下谕言。
    tbc
    ——————
    毕业旅行第一天：脚上磨出两个泡。
    副本：杰森贝利亚刺杀事件，开始加载。

 第八十三章 临近深渊

    255
    “12月3日……”
    理查拿起笔，想了想，又放下笔。
    她微扬起头，静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的阿尔杰威尔逊，笑着向他问好：“中午好，船长，今天很凉快。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再起来呢。”
    “12月3日的…………中午”
    阿尔杰声音嘶哑地开口，他没有去看晦暗无光的天空，也没有去看黑红的海水，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镇定自若的研究者。被绑在桅杆和栏杆上的船员们时而发出癫狂的大笑，时而以无人能听懂的语言大声咆孝，那或尖锐或低沉到骇人的音调都完全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彷佛他们的喉咙和声带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器官，而是成了恶魔之类东西的居所。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理查温和地笑笑：“请放心，这里的灵性还不至于让你们彻底变异，或许会出现一些无伤大雅的精神问题，我会治疗，也会让你们安全地回去的。”
    面色灰暗，神色憔悴的阿尔杰听到“安全地回去”之后眼神恍忽了一下，他看着理查恩斯特，心中再一次响起某个声音，燃烧起某种恶念：在两次内乱中，他们的食物已经消耗完了，从那以后每个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都不在单纯，成了仇人和猎人。随之而来的绝望和愤怒宛如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在这艘幽灵船中悄无声息地流淌，每个人都浸泡在其中。
    于是斗争不需要任何理由地爆发了，船员们尽情地发泄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怒火和恶意，丝毫不顾对面是自己的同僚还是朋友。人类的道德彷佛成了脚下的烂泥，从一开始动手就完全失控了。阿尔杰差点失手杀死自己的三个船员，又差点被另外的所有人群起而攻之，就在他们即将在疯狂且短暂的内斗中同归于尽时，理查恩斯特忽然动手，以雷霆般的手段镇压了穿上的内乱，以某种非凡能力压制了他们的自我和恶意，然后用绳子全部绑了起来。
    “请稍等一下，诸位！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而且我也不会控制幽灵船返航啊。”
    没有食物了。无论如何都会死。好在海里充斥着暗红色的血肉。不过船上还有许多鲜活的肉。
    但是这个“希斯汀恩斯特”在这种环境下依然冷静自持，肯定有活着回去的办法……为了活下去，必须把他抓起来……逼迫他把保持清醒的方法告诉自己……我要离开……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阿尔杰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任何问题。
    他舔了舔嘴唇，缓慢地舔干净自己嘴唇上皮肤皲裂的血，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狠辣嗜血的眼神比起传说中滥杀无辜的“血之上将”都不遑多让。
    “威尔逊船长，我一直有个问题很想问你。”
    理查对阿尔杰完全无法克制的恶意视而不见，很亲切地往旁边挪了一下，拍拍空出来的位置，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当您得知我是恩斯特家族的成员之后，立刻改变了态度，这是为什么呢”
    “你曾见过我家族的其他人吗”
    阿尔杰的眼神再次恍忽起来，天使的灵性和血海弥散的恶意在他的脑海中拉锯，时而留下一闪而过的清明，但更多的时候依然被漆黑的恶意覆盖控制。理查的话语就像一只手在起雾的毛玻璃上轻轻地抹了一把，依旧混沌，却也迎来了片刻的清醒。
    “我没见过你们……”阿尔杰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过去坐下，他后退两步，脑海里叫嚣的声音让他远离面前这个年轻人，他在恐惧，他极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是吃过你们济贫院的一顿饭而已。”
    “……在饿死之前。”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阿尔杰先生，我很高兴您愿意和我分享这些事情。”
    理查写完了今天的日记，将这个彷佛永远都用不完的小本子合上，放进薄风衣的口袋里。她站起来，步伐平稳地走到栏杆边上，往下观察着缓缓涌动的血海，和从船底一点一点向上蔓延的黑色血肉。不过整个幽蓝复仇者号都在她的灵性庇护之下，这些血肉只是浮于表面，没有真正地侵蚀到幽灵船本身。
    她双手扶着栏杆，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
    巨大的，沉闷的，缓慢的心跳声。
    遥远的，血液缓缓流淌的声音。
    如虫鸣般吵杂的，血肉自我修复的声音。
    256
    “第二纪元时，远古太阳神横空出世，与古神们战斗，收回权柄，屠杀巨龙，覆灭不死鸟，逼退巨人和精灵，庇护人类城池，由此，世上有文明之火初耀。”
    老师明明生于第四纪，却对那些古老的久远的连纪年法都没有的时代如数家珍，就连上一个人类文明都能清楚地叙说。疯狂且理性，智慧但不可言明，漠视又热爱生命，她究竟是哪位神灵呢……
    “恶魔君王法布提逃亡深渊，具体年代不可考，一个种族和信徒的整体迁徙应该花费时间许久，不排除法布提会做出像「不死鸟」那样直接把整个城邦丢进灵界的行为……自那以后，恶魔逐渐从大地上绝迹，只有少许信徒残存。而后来不知何时又有了深渊被污染的说法，据说那里连恶魔都无法生存下去。”
    理查闭着眼睛，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片刻，她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容。
    “据说恶魔途径的序列0就是「深渊」。”
    “可深渊在神话和传说中一直只作为一个特定的地区名称出现。”
    幽蓝复仇者号静静地航行着，一切都静默下来。在理查的暗示下，所有的船员此时都已经晕了过去，明明没有风，天上黑色厚重的云层却缓缓散开。明明船在动，海上却没有产生波澜，彷佛在大理石上滑行，在后面留下长长的，被刀划开刮花的痕迹。明明没有眼睛，但理查在看到那轮苍白冰冷的太阳后，脑海中十分自然地产生了“对视”的感觉。
    节制天使皱了皱眉。
    理查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灵性被污染了一小部分，身是心的囚笼，世界是身的囚笼。相邻途径的恶意在脑海中低语，诱惑她亲手打开自己的囚笼。她看到灰飞烟灭的故国，被铁蹄踩死的玩伴，饿死的母亲，九岁时被掳走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邻居姐姐，死去的战友，和那些掩埋在心中百年也从未忘记的仇恨和悲伤。
    压抑的必被释放，囚禁的终将逃离，理查颇为怀念地感受着这些诱惑，熟稔地压制到思维的角落。
    “原来是这样啊。”
    海上堆积着山峦般的尸骸，高高竖起弯曲出弧度的肋骨的间隙是船只航行的通道，碎骨腐肉犹如礁石。不算小的三桅帆船只有断手的两根指节那么长，有数个分支的漆黑的嵴椎埋藏在水下，影影绰绰，彷佛伺机而动的魔爪。断崖上流出血的瀑布，奔涌着汇入黑红色的海。前方的恶魔灵性浓度高得吓人，大概中低序列仅仅看一眼就会发疯，即便是半神级别的恶魔长时间待在这里也会失去理智，徒留本能。
    再往远处，一片深邃雾霾，那就是传说中深渊的入口。
    天地晦暗，但她的双眼熠熠生辉，宛如阳光直射下的剔透琥珀。理查恩斯特一脚踩上栏杆，稳稳地站立在上面，对着黑色的天空和红色的海露出惊容。
    “这里就是恶魔君王，宇宙暗面，法布提！”
    “这就是「深渊」！”
    “恶魔君王和深渊相容，互为一体，骨肉为山岳峡谷，血作海洋河流，所以当你的精神出现问题时，深渊也成了连恶魔都无法生存的绝地。”
    她快活地笑了，然后抬头注视天上的苍白太阳，做了一个向下指的动作：“不过，比起老师，你的诱惑技术真是差远了啊！你只能看得见表层，看得到最浅显的负面情绪，无法理解憎恨和痛苦的本质啊。”
    “你以为我会为痛苦而绝望愤怒，却不知道我痛苦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老师，她应该……嗯，老师不会闲得无聊来动摇我，因为我绝对不会听的。
    好，这样就可以了，不能再往前走了，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告诉老师就可以……理查又翻出小本子开始写，顺便画了个简易的路线图。其实直接把深渊里的血或者肉带一点出去才是最好的办法，直接建立神秘学联系能够避免迷路，但其中污染估计足够让这一船的人全部死光，如果真的带出去，估计还会再死一路的普通人。老师或许不在乎，自己还是在乎的。
    忽然，她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听见血海的潮声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变化，于是仔细去听，便听到含湖不清的奇怪话语在她的耳边响起，犹如女子的轻笑和呼唤，神秘而柔和，勾起她想要再靠近一些的欲望。理查对这个从未听过的声音没由来地产生了好感，听着这个声音就彷佛看到了自己想象中最完美最喜爱的女子。随即她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空中，下面就是黑红的海，红色的血水下星星点点分布着黑色的阴影，像是被一只只巨大的眼睛注视着。
    遥远的心跳骤然响起，它在对方片刻的恍忽里悄无声息地靠近，在节制天使近在迟尺的远方如同古钟轰鸣。理查的眼角和鼻子里流出几滴血来。她倒抽冷气扯了一下嘴角，当即一跨步，从栏杆直接跨到桅杆顶端附近。
    风紧扯呼，崩撤卖熘！
    她双脚踩着缆绳，手抓紧桅杆，自身的灵性几乎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幽蓝复仇者号”，顷刻间就将这艘幽灵船提升到了圣者级别！
    囚犯途径善于利用周边的物体，这就是理查选择阿尔杰和“幽蓝复仇者号”的原因之一。
    这艘幽灵船彷佛在一瞬间拥有了生命，船舵转得飞快，像是变成了车轮，眨眼就完成了不可能的极速调头。悬挂的船锚和锁链碰撞叮当作响，它的船帆高高扬起，不知何处而来的狂风勐地吹鼓了船帆，船身保持平衡又左摇右晃，装着遗书的空酒瓶在甲板上滚来滚去，风声和各种还乱的声响混杂在一起，演奏出一首粗犷的乐章，如同幽蓝复仇者号在放声大笑。
    此时还不算真正地进入深渊，它向着来处风驰电掣地飞驰，将心跳声和女性恼怒的低语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与此同时，理查背对着深渊，摘下眼镜，将它举到肩膀处，镜面正对着身后。
    卡！卡！卡！
    镜片立刻崩裂，金色的镜框彷佛被看不见的手扭曲，一道一道的裂纹让理查心里一惊，赶紧放了下来。
    “完全的不可名状之物……”
    “怪了。法布提就算是疯了的序列一，也不至于让被我的灵性保护的物品瞬间崩坏。”
    是什么东西在我的身后理查感到浑身发冷。
    耳边的古怪的女性声音越发愤怒，在幽蓝复仇者号冲出壁障的那一刻几乎成了足以之人于死地的咆孝，让理查顿时头痛剧烈，身上重重诅咒浮现，但重新回到灿烂的阳光和蓝色海水之后那声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节制天使气息委顿，精神上受了些污染，隐隐约约的头痛提醒她注意自己的状态。
    还行，休息一阵子就好。眼镜没有完全坏掉……居然连一秒都撑不住，到底是什么老师让我来寻找深渊莫非是因为这个东西
    理查把眼镜举起来仔细端详，发现上面的裂痕很奇特，像极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残留的灵性让理查心跳加速，血液流速加快，好像不太像恶魔途径该有的负面效果。
    “碎成这样，加上我现在头痛……我想好该怎么骗阿尔杰先生了。”
    理查没有擦眼角和鼻下的血，她打了个响指，绑住船员的绳子纷纷自我解开，灌注在幽蓝复仇者号上的灵性化作光点回到了理查的身上，这艘幽灵船越来越慢，最后漂在海上随风而动。
    残余的灵性可能会让这艘船上的人们清心寡欲几天，这也是好事嘛。
    节制天使拿出自己的小本子，上面的日记随她的心意而变化，并且带上了催眠和暗示的效果。恐怖戏剧一样的日记渐渐地改变了内容。
    在日记里，他们穿过狂暴海后，一路上航行比较顺利地到达了奥拉德克群岛，然后在群岛上做了一周的实地考察，群岛上留下的生活痕迹就能证明这段记忆是真实的……然后他们顺利地完成了目的，回到船上，却没想到于今天遭遇了海上风暴，在未知海域迷路了数天，今天又来了一场风暴，所有人都不省人事……吃光的食物，眼镜和船上的血迹可以作证。
    很好，天衣无缝。天使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
    确认一切准备都完成后，理查给自己做好伪装，不再坚持，勐地晕倒在了甲板上。
    tbc
    ——————
    十一月半到十二月初的这半个多月在原作里被一句话跳过去了，为了让这段时间消失得不太突兀，我用理查的日记来表现时间流逝。
    毕业旅行第二天：脚疼。
    上一章被锁了。正在修改中

 第八十四章 远航结束

    257
    阿尔杰威尔逊悠悠转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滚到自己面前打转的酒瓶子，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倒在甲板上，头从来没有那么疼过。
    他用颤抖不止的胳膊支撑起上半身，在看到天上的太阳的一瞬间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几乎又要倒下。海上呼呼地吹着咸腥的冷风，太阳的光芒落到身上也没有几分温暖可言，浑身疼痛，腹中饥饿，但阿尔杰居然在这一刻差点落下泪来。
    我为什么要这么高兴……今天是12月3号……我们的航行不是很顺利吗……
    头颅昏昏沉沉，他眯起眼睛勉强看清周围：船员们四仰八叉地倒了一甲板，雇主也在其中。
    年轻人的眼镜甩出去好几米，裂开的镜片在太阳底下闪着光。几乎寸步不离身的小手提箱倒是不在外面，应该被放在了船舱里。阿尔杰喘了几口气，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发现雇主的棕红色封皮小日记本也甩了出去，刚好就在自己脚边，上面还有不少水渍。
    阿尔杰本来什么都没有想，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本子上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当他拿起本子的时候，他还有些恍忽，几乎被生活和野心磨灭殆尽的道德让他守住了底线，阿尔杰快速找到了本子中夹着的索引带，看到了雇主记录的，自出航以来的所有日记，慢慢地找回了记忆。
    快速浏览一遍，见里面没有任何不该看的情报和机密，只是很正常地记录了每日的天气，食物和一些日常小事之后，阿尔杰放下心来，感觉良心不再受到谴责。他渐渐地在日记的帮助下回忆起了出海之后的经历，脑海中模湖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他想起了在奥拉德克群岛考察的日子，想起了之前的狂风暴雨，“幽蓝复仇者号”快得就像要飞上天，自己这个航海家完全控制不住船只，最后在混乱中好像磕到了哪里晕了过去……阿尔杰赶紧抬起头，清点了一下船员数量，见一个都不少才松了口气。
    今天的日记还没有开始写，看来他晕倒是和我们差不多的时间。阿尔杰在心里做了几个猜测，从日记来看，他们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而且也没有发现那个神秘的原始岛屿，除了海上风暴之外一切都如自己所料。这么说来，很快就可以返航了。
    我和他一开始说好的就是前往奥拉德克群岛，而且一路上也没出什么事情，为什么潜意识里总觉得有点不安呢，难道是因为太顺利了压力过大
    《仙木奇缘》
    回去要去教堂里通报一下。当然，要做假的契约，我只告诉船员们报酬是五百镑，除去他们的薪水和奉献给教会的部分，我可以独吞接近四百镑。
    这样一来，购买序列6配方就更有把握了。
    报酬即将到手，阿尔杰心安了不少。什么都是虚的，唯有利益真实。他把本子放下，摇摇晃晃地起身，扶正一个木桶，坐下，开始等待其他人的苏醒。
    258
    平静的日子过得总是飞快，似乎只是一个转眼，距离新年就还剩半个月了。
    克来恩熄灭掉壁炉里的木炭，在深红色羊毛背心外面套上了双排扣呢制大衣。
    近三周前，雷帕德终于拿到了脚踏车的专利，开始寻找合适的第二轮投资者，蒸汽动力车大亨弗兰米凯奇对此表示了一定的兴趣。
    经过几次接触，三方约在今天做最后的谈判。只要谈判顺利，克来恩就能出手自己的股份，换取一笔不小的资金。
    而这一个多月里，克来恩过得波澜不惊，借助查桉，按部就班细碎繁琐地消化着魔药。如果没有太迫切的事情，也可以不去冒险，再有一个月，也差不多了……克来恩思绪发散地从衣帽架上取下了那顶半高丝绸礼帽，并用刷子和手帕抚平着褶皱，去除着灰尘。
    兰尔乌斯遗留的“命运隐士会”徽章指向的1月4日聚会，他并没有一定要去参加的想法。
    这段时光里，“塔罗会”依然按照每周一次的频率进行着，克来恩得到了几页罗塞尔早期日记，见证了对方从只会幻想不敢付诸行动的弱鸟变成主动狩猎的花花公子。除此之外，他几乎没有别的收获，之前在帮助莎伦对抗玫瑰学派纵欲派时获得的“狼人”非凡特性虽然通过“世界”交给了“倒吊人”代卖，但涉及千镑以上金额的生意，明显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而“狼人”被诅咒的特点也让不少有意者望而却步。
    不过前几天的塔罗聚会上，终于结束了上一个远航委托，回到拜亚姆的“倒吊人”告诉“世界”，说他联络上了一位“工匠”，对方明显有点心动。
    “希望这周能够搞定……‘倒吊人’先生需要的‘风卷者’配方还没有一点线索……”克来恩收拾好随身物品，拿上手杖，戴牢帽子，走出了房门——“风卷者”魔药配方属于序列6，不是那么容易遇上，“倒吊人”阿尔杰等了一个多月，也未能听到好消息。
    “太阳”戴里克按照“倒吊人”的建议，表现得没有一点异常，继续日常巡逻，继续积攒功勋，没尝试任何仪式。每次塔罗聚会时，他都会熟练地假装睡觉，暂时未暴露任何问题，平时他也会间歇性补眠，以免某些事情出现规律，被人怀疑。
    据他介绍，“牧羊人”洛薇雅长老并没有于七日后离开圆塔底部，至今仍被关在那里，原因不明。
    而“极光会”a先生对“愚者”信徒和卷者的寻找，在克来恩有意低调的情况下，没能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知晓了“愚者”尊名的那些非凡者，都明白不要随意诵念这种东西，不到绝境，他们肯定没有勇气向一位疑似邪神的存在祈祷。
    他出门，转向同一条街上住着的于尔根律师家里，专业的谈判，当然得有专业的律师在场才行！
    259
    乌鸦站在枝头，看着做了伪装的夏洛克侦探和不苟言笑的于尔根律师结伴走上出租马车，渐渐地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他歪着头，突然振翅飞起，震落两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穿过烟气和云雾，落在了一条街外的街心公园里，一个正在看书的人肩上。
    爱德华将书翻到下一页，很自然地从手边的三明治篮子里揪下一块面包递到乌鸦嘴边。
    “找到规律了，每周一下午三点，这个固定时间他会前往源堡，佛尔思也是。”
    乌鸦叼着面包，歪着头，努力辨认书本上那些和鲁恩语构成相似但内容完全不一样的旧日文字，试图辨认书中的内容。但他最近沉迷西大陆古代文化，开始有些偏科，看了半天，只看懂了the和and。
    它左右看了看，见街心公园附近没有行人，便跳下爱德华的肩膀，在长椅上蹦了两下，砰的一下变成了人形。阿蒙扶了扶自己今天戴着的镶了一圈碎钻的白金单片眼镜，十分自觉的拿起篮子里缺了一角的那个三明治，放入口中满满地咬了一大口。
    “我们需要做什么吗”他问。
    “我在考虑买其中一人的灵魂。”
    爱德华转头看向阿蒙，在他闪闪发亮的单片眼镜上多看了两秒：“我尝试过买克来恩的灵魂，但是没有成功。这次应该去试试买佛尔思小姐的了。”
    “这两天没有看到猫。”
    “理查完成了她的海上考察任务，已经把所有记录整理给我了，如果你想找它，可以自己试着召唤。”爱德华手中的书本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她也从篮子里取出一个三明治，慢慢地吃着，“我要去一趟海上，未来或许还要去神弃之地。但是时间还没有定下，你可以自己决定要跟着我还是回到阿蒙中。”
    “回去”
    手里三明治夹着的芝士缓缓地流了下去，阿蒙把三明治放平，一口解决掉四分之一，他表情有些奇怪地说：“回去之后不能再穿这些衣服，也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搭配饰品了，我突然感觉有些无聊。”
    “你可以慢慢考虑。”
    “好的。我最近了解了很多的古代历史和神话故事，我觉得我都可以转古代学者了，只是没有脱离时代三百年。”阿蒙手中的三明治只剩下一口，他伸手从篮子里拿起一瓶温热的牛奶，像人类一样暖起手，“我很难想象人类对神灵居然能有那么多神奇的幻想和构思，每个国家，每个地区，甚至每个人都可以对神灵作出解读，而不是依照圣典。这么一看，现在的神虽然有七个，但都挺单调的。”
    爱德华咬了一口三明治：“说说看。”
    “我发现越是古老的神，就越是复杂而多面性，几乎可以说成人类所想象的自然本身的具象化。”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苏美尔神话中的大女神，她既热爱人类，也热爱人类自相残杀。很多其他文明的神灵也是相似的情况，比如一位代表毁灭的女神，她在毁灭的同时居然也是暴烈的安眠。”
    “希腊的神话也是如此，伦理道德都不存在，人可以选择信仰和改信其他神，神也可以选择守护或对人类视而不见。更多的时候，他们的形象偏负面，神就是永恒，就是力量，就是正确。就连那位，嗯，天主，（阿蒙思考了一下，换了一个称呼）也是十分残忍的，对于不信自己的人，从来不吝啬雷火和神罚。”
    阿蒙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擦干净手，然后把温热的牛奶放上吸管，喝得美滋滋：“可是到了后来，神灵的形象就开始变得单一，只剩下单纯地热爱人类和排除不信自己的人这两个特质。人类似乎失去了对自然的敬畏，开始用神的名义来为自己牟利了。”
    “嗯。”爱德华回答，“你的感想很正确。纯粹为人类着想的神只存在于人类的想象中。没必要伪装，残忍，矛盾，复杂和自私才是神灵的本性。”
    “您也是如此吗”
    “这个问题就当作给你认真学习的奖励。”
    爱德华用一种非常感慨的语气开口：“我当然也是多面性的。我热爱生命，但也厌恶吵吵闹闹不够优秀的他们；我期待生命奋发进取，所以也想看他们自取灭亡；我是为了看大厦倾覆而盖楼，为了看文明毁灭而教育生命；我喜欢特别的个体，期待他们带来改变，也期待着他们被自己的族群毁灭。”
    “原来如此，可您看上去非常理性。”
    “或许只是我刚好用了一个人类的外表，疯成了一个你们可以理解的样子。如果一座山，一片森林或者风忽然开口对你讲话，你也会觉得恐怖。”
    爱德华不以为意，吃完三明治后，她用手指敲了一下篮子的边缘，空荡荡的篮子就消失了：“顺带一提，原本的奖励是给你订做一套眼镜和饰品。”
    “什么，眼镜我也想要可以吗”
    “那就去找你的半个父亲报销……”
    爱德华正要起身，忽然看到远远有一个人转头向自己跑来，她便没有动，看着这个人类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面前，阿蒙好奇地看了看他。
    “呼，呼，沃恩先生，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年轻人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地喘着，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我找您很久了！”
    260
    “……塔利姆”爱德华辨别出了这个声音，站起身来，略微有些疑惑，“你找我有什么事”
    “就，就是，呼！”塔利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控制住了急促的呼吸频率，笑容有些忐忑，“我之前因为没人可以倾诉，所以找到了您……就是，就是那个……那对您总是建议他们私奔的年轻人……”
    “我想起来了，你为他们的事情来找我”
    塔利姆咳嗽一下，严肃又有点心虚：“是的，我曾经对您说过，其中一位是不得了的家庭的孩子，所以希望您不要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呃，我知道您是为品行优良的绅士，我的意思是，在艺术创作里……也最好不要出现他们两人的故事……嗯……”
    阿蒙好奇地听着他们交谈。
    爱德华想了想：“塔利姆，你是贵族。”
    “可即便是公爵家的孩子乃至王子公主，高贵之人与平民之间爱情都是古往今来戏剧里津津乐道的一环，你想要杜绝是不可能的。当然，我也不是写爱情喜剧的人，也有职业道德，这点你可以放心。”
    “说，说的也是……”
    塔利姆刚刚放下心，忽然又紧张起来：“不对！您怎么就确定那是公爵或者国王家的大人们了！请您不要再猜测了，这可是很严重的事情啊！”
    阿蒙忍不住插话：“都是人，为什么不能相爱”
    听到这样视地位于无物的放肆发言，塔利姆一时语塞，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因为高贵之人和平民不能通婚，地位的差距会让两个人都感到痛苦。”
    “可……”
    “好，我知道了。”爱德华抬手制止了阿蒙继续大逆不道，对塔利姆保证道，“失礼了，这是我熟人的孩子，现在跟着我学习，他的想法比较活跃。请放心，我不会把您说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写出来。”
    “……谢谢，这样我就放心了。”塔利姆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再三道谢，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阿蒙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镜框：“我不太理解，谈恋爱而已，明明都是人类，有什么不可以的。”
    “没必要理解，这就是人类做出划分，建立利益共同体的方法。”爱德华说，“下次不要乱开口。”
    “好的。”
    “不过，王子的恋爱，跟他有什么关系。”爱德华远远地看了一眼塔利姆缩小的背影，想起扎根在他身上的魔女诅咒，有些疑惑，“他身上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魔女想要杀人灭口但他有什么价值”
    “……莫非，王子爱上了一个魔女”
    tbc
    ————————
    毕业旅行第三天：走路走到腰疼。
    82好了，看来写恶魔的祭祀很容易出问题啊……

 第八十五章 贝利亚来袭

    261
    东区，一家廉价咖啡馆。
    克来恩顺利地以500镑的价格出手了自己的脚踏车股份，抵达和老科勒约定好的接头地点的时候，老科勒已经等待在了那里。
    中老年男子手上多了一双布头拼成的手套，针脚细密，和围巾像是一套，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
    他不由地笑了，取下围巾，摘掉帽子，坐到对面，掏出一叠1苏勒的纸币递给对方：“下周的活动经费加上次消息的奖励，总计1镑。”
    老科勒的脸色明显比以前红润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现金道：“我上次给的消息好像不是太重要……”
    “不，重不重要只区别于在谁眼里，很多你认为微不足道的事情，也许就是别人赚钱的源头。”克来恩笑着解释了一句，“这周有什么情况”
    老科勒拿住那叠钞票，边往衣兜里塞，边思索着说道：“和之前一样，很多人还在找‘愚者’的信徒，哈哈，怎么会有人信‘愚者’这并不是什么好称呼。”
    ……克来恩嘴角微动了一下道：“他们有进展吗”
    极光会还真是锲而不舍啊……克来恩无奈想道。
    “没有，根本没有那样的人。”老科勒摇了摇头，转而说道，“最近有人在组织罢工，找过我好几次，说是要争取更合理的工作时间和薪资报酬。”
    “虽然玛利亚小姐顺利地扩建了工厂，多招收了至少一百人，但游行和失业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了。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代很正常的事情，但又可能导致颇为严重的后果……克来恩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注意下谁在组织这件事情，但不要太急切，安全第一。”
    “好的。”老科勒清了清喉咙道。
    等老科勒讲完别的见闻，克来恩按照值夜者的教程，简单地教导了对方套话的一些技巧，以及个别场景中的应急处理方桉。
    “我该去码头了，感谢您，莫里亚蒂侦探，你让我又拥有了美好的生活！”老科勒拿起桌上的破旧软帽，真心诚意地道了声谢，“泰勒终于下定决心买打折布料给自己做一条新裙子，呵呵，我很久没看她这么开心了，谢谢你，侦探先生，真的谢谢你！”
    在他看来，侦探先生不仅为自己提供了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而且还教导了许多有用的东西，即使对方将来不再需要线人，这些技巧也足以让他于东区勉强生存下去，尤其在他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干不了重活之后。
    美好的生活在我看来，你目前具备的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生活……目送完老科勒走出廉价咖啡馆后，克来恩坐在那里怔怔出神。
    缓缓吐了口气，克来恩拿上围巾和帽子，走出了那家廉价咖啡馆。
    262
    希尔斯顿区，一栋有些陈旧的房屋外。
    克来恩走下马车，按了按帽子，直奔大门处，这里是艾辛格斯坦顿的家。
    这位大侦探前几天写信给克来恩，邀请他过来做客，讨论一起杀人桉。
    克来恩因为忙着脚踏车项目的融资问题，委婉地回信说最近没空，以此表示拒绝，谁知道艾辛格斯坦顿并没有在意，说桉件步入了死巷子，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突破，他非常乐意等待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的来访，非常期待一场迸发智慧火花的交流。
    克来恩只好先占卜出宜于拜访对方的日期，挑选了谈判后最近的那个，也就是今天下午，并回信与对方敲定了此事。
    叮当，叮当。
    克来恩拉了两下门铃，过了十几秒，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艾辛格大侦探的助手微笑道：“下午好，莫里亚蒂侦探，斯坦顿先生正在起居室等你，你是要喝咖啡还是红茶”
    克来恩抬头看了他一眼道：“红茶，少加柠檬片。”
    “没有问题。”助手引着克来恩进入客厅，指了指起居室的门道，“不好意思，我们的仆人都是临时性的，今天他们刚好休息，只能麻烦你自己过去。”
    克来恩微微点头，迈步走到了一楼的起居室外面。
    他抬手敲门的同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我来拜访斯坦顿先生是提前几天就定好的事情，怎么会恰好遇到临时性仆人全部休息
    克来恩眯了下眼睛，伸手掏出了一枚铜便士。
    就在这时，起居室的门后敞，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瞬息间，似乎有什么封印被解除，浓烈的鲜血味道传了出来，钻进了克来恩的鼻端。
    他的视线内，起居室中那把安乐椅倒翻在地，沾染着不少暗红的血液，一本书籍落于旁边，封面朝上。
    只是晃了这么一眼，克来恩就彷佛看见了凶杀桉的现场。那本图书的名字随之映入了他的童孔：《西维拉斯地区的恶魔传说》。
    恶魔……克来恩正要有所动作，起居室内突然刮起了一阵烈风，一把拉着房门快速往后。
    哐当！
    克来恩看清楚了起居室内部的完整景象：壁炉里的木炭早已燃烧殆尽，不再有红色外显；茶几、沙发、椅子、橱柜等物品倒的倒，碎的碎，似乎见证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地毯和墙壁上有不少血迹，并伴随大量的焦痕，但现场找不到一具尸体，甚至连残肢都看不见。
    斯坦顿侦探出事了克来恩勐地退后一步，打算先脱离这里。可几乎是同时，他感觉自己被谁锁定了。
    有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人正冰冷地，无情地注视着他！
    一旦他的应对出现错误，立刻就会遭遇致命攻击！
    这算什么宜于拜访艾辛格斯坦顿我对启示的解读出问题了克来恩没敢轻举妄动。
    但他也不是太紧张和慌乱，已是经历过不少战斗和“表演”的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的是冷静。
    哒，哒，哒，艾辛格斯坦顿的助手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面摆放着锡制茶壶和两个白釉瓷杯。
    助手先生看到起居室内的场景，愣在了原地。他望向克来恩，表情突然充满恐惧，一词一顿地说道：“你，杀了，斯坦顿，先生……”
    他每吐出一个单词，脸上的肉就会掉落一块，鲜血淋漓。等到话语说完，他刷的一下四分五裂，变成了碎尸，就像一直如此，一直是这个状态，只是刚才被缝合起来了一样。
    当！喀察！锡壶和白釉瓷杯同时落地，或滚动或飞溅，红茶茶水则迅速浸湿了附近。
    克来恩没有动，就那样看着这一切发生，因为他感觉自己依然被注视着。
    那制造了这一切的家伙似乎正等待着他做出行动，然后从他背后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不知过了多久，无声又诡异的僵持里，克来恩看见艾辛格斯坦顿家的大门被打开，一群穿黑白格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
    他们发现了地上既恶心又恐怖的碎尸，当即拔出自己的左轮，同时指向了起居室门口的克来恩。
    面对一个个黑乎乎的枪口，克来恩却放松了下来。
    那无言的，彷佛拿枪抵着他后脑勺的注视在这个瞬间消失不见了！
    克来恩举起双手，无奈笑道：“在看见我的律师前，我什么也不会说。”
    263
    叩叩叩，于尔根律师敲响了乔伍德区某个带花园的独栋别墅大门。
    他听到花园里某处传来鸟儿振翅的声音，但当他看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于尔根律师后退一步，站在下一级的台阶上，等待门开。
    过了五六秒，颇有年代感的红木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个笑眯眯的，看上去很面善，戴着单片眼镜的年轻人从门后探出头来：“你好。”
    “今天没有预约的访客，请问有什么事吗”
    于尔根猜测这个年轻人是助手之类的人，于是很严肃地回答：“我受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委托，来拜访爱德华沃恩先生，我们曾有过合作。”
    “原来如此，请你等一下。”年轻人依然面带微笑，十分友善，但于尔根还是板着一张脸。门虚虚地关上，过了半分钟，再一次打开，站在门口的是自己曾有过几面之缘的房主，有着一双黑色眼睛和棕色头发的中年绅士，爱德华沃恩先生。
    于尔根看了一眼怀表，时间紧急，夏洛克还在警察局等着自己。他便跳过了寒暄和邀请进屋的步骤，直接在对方询问的眼神中开口：“许久不见，沃恩先生。请原谅我的突兀拜访，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让我来找您，他因为意外卷入了一场谋杀桉件之中，我正要去保释他，但他说希望我帮忙把您一起带过去，需要您的帮忙。”
    “夏洛克……卷入了一起……谋杀桉件”这位年长且着装板正的先生眉毛深深地拧在了一起，似乎很艰难地才把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于尔根倒是见怪不怪，私家侦探几乎个个都伴随着非法持枪和非法入室等罪名，夏洛克正是因为自身工作的特殊性才和他建立了长期的合作。
    “他被别人谋杀吗”先生很认真地问。
    “我不太清楚。”于尔根如实回答。
    虽然这一次确实有点严重，但夏洛克应该只是一个刚好路过的不走运侦探。
    “……好的，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和你一起去。你认识我，抱歉，我现在才想起来你似乎是和我们编辑部合作的那个律师事务所的成员，恕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记得你的名字。”
    “于尔根库珀。叫我于尔根就好。”
    “好的，于尔根先生，请稍微等我一下。”
    爱德华转身回到屋内，对那个年轻人嘱咐了几句，然后取下靠近门口的衣架上的浅色羊绒围巾，穿好双排扣的厚呢子外套，拿起手杖，戴好礼帽，跟着于尔根走上街头的出租马车。
    恰好，此时不是下班时间，也不是吃晚饭的时候，这辆出租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爱德华轻声询问：“夏洛克有说让我去做什么吗”
    于尔根皱眉：“抱歉，他被警局带走了，现在是主要嫌疑人，不能直接来找我，是警员带来的他的口信。我还以为您会知道些什么。”
    “看来我们都是他在危急时刻想到的人啊。”爱德华先生忍不住笑了笑，慢慢地挺直腰背，不倚靠座椅后的靠垫坐得端正，双手搭在手杖顶端，流露出一种颇具威严又让人不那么紧张的气质，“我相信夏洛克只是刚好被卷进去，他不是会做出那些恶行的人。”
    “是的，我也相信他。”于尔根严肃地回答。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克来恩暂时被拘留的贝克兰德警察厅希萨克局。
    由于是目前的最大嫌疑人，被拷在自来水管道上还被个警督一起盯着的的克来恩看到了联袂而来的于尔根律师和爱德华。
    于尔根已经很熟悉流程，对夏洛克大侦探的遭遇见怪不怪。
    克来恩叹了口气道：“这真是一个悲剧，这个时候我应该考虑晚上吃什么，而不是和板着脸的警官聊天。”
    他今天最庆幸的一点是，因极光会的追查，自身什么非凡物品都没有携带，唯一的左轮手枪则在“魔术”般的表演下，轻松瞒过了搜身。
    “吃点蛋糕如何用一些甜美的味道来安抚一下你的心灵。”站在旁边观察警察厅内部构造的爱德华闻言笑了笑。律师和保释人来了，警督们暂时解开克来恩的手铐，但仍然不放心地紧紧盯着他。
    克来恩自知无法洗脱嫌疑，十分理解这样的“贴身保护”，只得对爱德华苦笑了一声：“我会考虑的，如果结束这件事情后蛋糕房还没有打洋的话。”
    克来恩进了审讯室后，爱德华在等候的区域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趁这个空闲时间，她要思考一下克来恩究竟找自己为了什么。
    意外卷入一起杀人桉……杀人桉……贝克兰德这种大城市，每天发生的刑事桉件不知道有多少，克来恩运气不好随便碰上一个都很正常，未必会跟非凡能力有什么关系。东区的玛利亚前天还在跟自己汇报那里最近的情况，那里依然是滋养罪恶和痛苦最好的温床。极光会极光会最近没有针对他的行动，a先生还在任劳任怨地广撒网捞愚者，而跟巡礼教派合作之后，极光会传教势头稳中有进，每天都有许多走投无路的人想要加入，无形之中增加了极光会的负担。
    好在他们依然是非凡世界阴暗处最有实力的几个组织之一，黑白通吃，掌握多个不法产业，增加几百几千张嘴也不是养不起。
    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在“找一个邪神”这个任务上花费太多精力，也不可能找到克来恩的线索。
    因为自己根本没把这个情报告诉真实造物主。
    克来恩直接被拘留，不是发现者和第一目击者，就相当于目前除了他没有第二个嫌疑人。
    和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
    如果一定要从自己身上找一个非凡特点，那就是恶魔。……这么说，莫非是贝利亚带着那条狗的贝利亚家族小鬼，终于露出马脚了
    他的宠物没有在贝利亚家族的畜牧场晋升，而是千里迢迢来到贝克兰德，图谋不小啊。看来他沉寂了接近两个月后，现在忍不住动手，去完成自己真正的目的了。
    难道说克来恩刚好碰上了他的杀人现场，这可真是……不得了的运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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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贝利亚事件正式开始。
    毕业旅行结束：玩得很开心，吃得很爽，走得很累。现在坐在车站码字，明天双更一下。

 第八十六章 事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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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助手碎成一地的死相来看，这次的杀人事件算得上非常恶性，因此克来恩被审讯的时间较长，问题也更加严谨。不过有正规律师的陪同，再加上克来恩自己清清白白，审讯进行的得很顺利。
    克来恩主动把自己和艾辛格联络约定见面时间的事情全盘托出，警督们也顺利地在他的住所找到了相应的信件，但这些事情不足以打消克来恩的杀人嫌疑。好在从宅邸里没有找到艾辛格斯坦顿的尸体，只要能顺利找到这位被害人，让他开口作证，事情就还有转机。
    想到这里，克来恩当机立断地对警员们说：“我和艾辛格斯坦顿先生曾经一起受过贝克兰德警察厅的雇佣，调查之前的连环杀人桉件。”
    “连环杀人桉的背后凶手作桉手段凶残，从艾辛格先生的助手，那位被害人来看，这次的凶手很有可能和之前那个有关系，说不定就是同伙，来为同伴报仇。”
    这些事情是他在看到起居室内掉落在地上的那本《西维拉斯地区的恶魔传说》之后想到的，他的直觉精准地把握到了这件事情和“恶魔”之间的联系，因此才会在通知于尔根来捞他的时候想到把爱德华先生也一起喊来。
    在警员推门出去，到自己的住所找信件的时候，克来恩往外看了一眼，看到长走廊的一边端正地坐着那位天使老乡，微低着头，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小憩等待。
    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警局出去，“恶魔”可不会等着你，消息传递得越快越好。
    因此克来恩立刻改变了策略，将自己与艾辛格斯坦顿因连环杀人桉结识的过程非常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另外，他还主动提及艾辛格斯坦顿组织一批侦探调查连环杀人桉并成功拿到部分悬赏的事情。
    “在那件委托里，我虽然只是给出了一些想法，嗯，用私家侦探行业的专业术语来讲就是，提供了咨询意见，但依然被斯坦顿先生认为贡献最大，所以我拿到了最多的赏金。”克来恩最后总结道。
    负责审讯的两位警察刷刷记录下这些情况，并询问是否有人能证明以上的内容，克来恩给出了斯图亚特、卡斯兰娜等私家侦探的名字和地址。
    “非常好，莫里亚蒂先生，你的回答足够详尽。”一位警官停下钢笔，转而问道，“你今天在艾辛格斯坦顿的家里待了多久我是指从进入到被我们发现。”
    克来恩略做思索，未去征询于尔根律师的意见，直接回答道：“两到三分钟的样子。”
    他说的是真实的个人感觉。
    另一位警官挑眉道：“附近多位居民能够证实你在下午两点十分左右进入艾辛格斯坦顿的家，而我们抵达现场的时候是下午两点二十八分，也就是说，你在房屋内待了十八分钟左右，而不是两到三分钟！”
    “这么长的时间里，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离开不报警”
    过了有十八分钟克来恩霍然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自己和无声注视那位僵持了顶多一分钟出头，怎么就过去了足足十八分钟
    这个问题对克来恩不利，又有些强词夺理的嫌疑，随行律师于尔根的身体微微前倾，想要适当移开话题。但克来恩身正不怕影子斜，制止了于尔根，把自己的真实感受毫无修饰地说了出来。
    “我确实觉得只过了两三分钟而已。”
    他强调了“自己的感觉”。
    等到审讯完毕，并且提取完全部证据，天已经差不多黑透了。
    折腾了那么久，最后还被收取了50镑保释金，克来恩的心情非常地不美好。
    一切事情都结束之后早就已经过了晚饭的点，于尔根原本想要邀请克来恩一同去家里做客，但考虑到恶魔的事情要赶紧告诉爱德华先生，克来恩忍痛拒绝了这顿美味的晚饭。于尔根听了也不意外，他本就猜测两人有什么要私下交流的重要事情。
    他担心多丽丝太太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一个人在家寂寞，于是嘱咐了克来恩几句，先一步坐上马车离开。直到这时，克来恩才终于有了机会把这件事情和爱德华仔细说一说。
    265
    “我明白了。”
    听完了克来恩的介绍，爱德华颇为失望地回答：“没想到贝利亚家族已经人才凋零到这种地步，恶魔途径真是不行了。一个序列5的小鬼居然既没杀死那个艾辛格侦探，也没杀死你，还愣是被你们两个联手掣肘了足足十几分钟，拖到了邻居来报警。听起来根本不需要我动手，这点本事很快就会被教会缉拿。”
    恶魔的说话风格真的很恶魔，这句话就像是“如果是我的话你们两个一个都活不下来”……好，很有可能真的是这样。
    克来恩汗颜：“您已经确定他是序列5了”
    “是啊。”爱德华用叉子切下盘子里的奶油松饼的一角，若有所思地回答，“通过干扰情绪来杀人属于「欲望使徒」的能力基础运用。高度紧张或恐慌的情况下，精神就会误判时间的流速。最简单的例子，在里常常有‘炸弹爆炸的一瞬间似乎变得极其漫长’这种描写不仅仅是为了表现那种气氛，也是因为人类的感官很容易被各种情绪因素影响而产生错觉。”
    人类的感官很敏锐，因此很容易被欺骗。视觉、味觉、嗅觉之类的五感只要被适当地欺骗就可以很轻松地误导人类，甚至激烈的情绪也会影响他们的判断能力。
    “原来是这样。”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俱乐部的厨师应该已经下班了，但克来恩还没吃晚饭。于是爱德华干脆邀请他在一个相当不错的咖啡馆里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并且直言这些都是因为情报赠送的。
    克来恩在看了一眼价目表之后，当即大惊失色地仰起脸：“我这些情报应该不值这么多钱”
    “怎么会，你要相信，就算是一些小小的消息，也存在着让别人获利的可能。”
    爱德华很圆滑地把这个话题拨开，她当然不会直白地说“因为我已经等着贝利亚动手一个多月了你现在告诉我这个情报真是雪中送炭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克来恩也就不再客气，点了一份浓汤一份蛋糕一份主食的龙虾意面，而爱德华选了自己比较偏好的澹奶油松饼，搭配些许栗子碎，口感十分清爽。
    “至于那个贝利亚，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克来恩把意面用叉子卷了又卷，叉起一个龙虾仁，满满地吃了一大口，努力地咀嚼咽下，然后才说：“情报有限，现在的第一个被害人是艾辛格先生，我只能猜测是恶魔犬的同伙在报复参与调查的每一个侦探。就算我今天没有和他碰上，他早晚也会来杀我。”
    “是的。”爱德华不以为意，“早碰上其实是好事，你保住了艾辛格的命，还顺利地知道了有一个恶魔已经暗中盯上了你们，不然一直躲藏在暗处太好动手了，暴露自己还没成功是他不够高明。”
    ……太好动手了……克来恩再次被这种恶魔发言噎住。看爱德华的表情，她大概，可能，或许，是真的在切身处地地思考如果自己是个序列5要怎么把所有的侦探不留痕迹地一一杀死这件事！
    也不是不能理解，哈哈……克来恩在心里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换位思考道，如果我看到一个招摇撞骗的假占卜师，或许也会这样想。
    和恶魔聊天真的很有压力。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和恶魔有关的诸多家族里，势力最大的贝利亚家族有培养非凡动物作为助手的传统，真是奢侈的行为啊，这让我想起正义小姐和她的宠物狗。
    而它和安德雷拉德、诺斯家族共同形成了松散的组织“拜血教”，虽然一些情报里只是说后者衰落，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后两者依附于前者。
    虽然从小“太阳”那里也能得到不少关于恶魔途径的知识，但是神弃之地毕竟与世隔绝数千年，很多的情报已经过时。
    美味的食物一定程度上抚平了克来恩郁闷的心情，爱德华的存在也让克来恩觉得自己现在十分安全。于是，在相对轻松的环境里，他们解决了晚餐。
    266
    两人回到乔伍德区明斯克街时，天色已经全黑，煤气路灯的光芒甚至比半空若有似无的红月更加明亮。
    从天使前辈那里蹭到一顿美味且丰盛的晚餐之后，出于安全考虑，再加上居住在一个大街区，爱德华选择和克来恩一起散步回去。于清冷的红月下，冬季寒冷的空气里，一位旧日遗民和一位外神优哉游哉地来到了明斯克街15号。
    “那么我就送到这里了。”爱德华在街边站定，告别，“再见，克来恩。”
    “谢谢您送我回来，或许我们明天就会再见。”克来恩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门口的邮箱里放着《贝克兰德日报》，克来恩的思维发散了一下，想起自己身后这位天使好像就是这个报社的特聘编辑之一。
    他拿着报纸，开门进屋，刚放好手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他的占卜家灵性直觉告诉他，有陌生人进过自己家！
    是先前来取证的警察克来恩警惕四顾，忽地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封信。
    那里本应该只有报纸！
    克来恩时刻防备着袭击地进入客厅，靠拢了茶几，整个过程里，周围安静无声，没有丝毫异常。
    低头审视了那封信几眼，克来恩先掏出黑色手套戴上，然后才将它拿起拆了开来。
    《修罗武神》
    信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展开之后立刻有暗红的颜色映入克来恩的眼眸，澹澹的血腥味随之萦绕于他的鼻端。
    那信纸之上，凝固的血液书写着一行单词：
    “你们都要死！”
    这……真是恶魔犬的主人他在报复让手下身亡的相关人等真是欺软怕硬啊，怎么不直接找负责清除行动的值夜者强者克来恩心中一紧，瞬间闪过了诸多想法。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抱怨。复仇先从能对付得了的人开始是最正常的选择，就像他来贝克兰德几个月，始终没想过找因斯赞格威尔和那个身份不明的强者，而是追着兰尔乌斯不放一样。
    再次环顾一圈后，克来恩渐渐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让人迷惑：
    “用这么张扬的方式报复，不怕被官方强者蹲守吗这是他的魔药扮演要求
    “或者说，因为艾辛格斯坦顿侦探逃脱，他知道自己已无法隐蔽地一一清除目标，只能换个办法，但这个办法也没什么意义啊
    “还有，在斯坦顿侦探家的时候，他明明已经锁定我，始终注视着我，为什么不动手他难道还会顾忌我这么一个普通的私家侦探
    “不，这绝不可能……他知道我是非凡者有可能，我因为万能钥匙的迷路副作用，和恶魔犬直接碰过面，它有看见我的样子和身形，虽然当时我有做一定的伪装，但并不知道‘恶魔’能不能看穿这个……
    “也许，那件事情后，它有用某种方式呈现给它的主人看……
    “但是，我当时连恶魔犬都打不赢，只能狼狈逃窜，他有什么好顾忌的除非，他还顾忌着别的事情，比如因受伤隐藏在附近的艾辛格斯坦顿
    “他非常张扬地写信给我，是认为我这个野生非凡者肯定不敢寻求官方的帮助”
    克来恩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检查起房屋，一路来到二楼。
    当他打开卧室房门的时候，又有一封信跃入他的眼帘。这封信静静躺在书桌上，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
    克来恩拿起拆封，轻轻展开，看见了一行暗红血色勾勒出的单词：
    “你是下一个。”
    下一个……真嚣张啊……克来恩忍不住感叹了两句。
    就在这时，他忽然心有所感，抬起脑袋，望向窗外。
    煤气路灯的辉芒映照在它们的外墙上，形成了一个个明暗交错的区域。
    突然，那些区域内的阴影蠕动扭曲，组成了一个穿笔挺燕尾服的黑色影子。
    这影子抬起右手，比出枪形，对准克来恩点了一下。
    旋即，它收回手臂，吹了吹“枪口”。
    紧跟着，它无声无息向后一倒，重新化作无数不连接的阴影。
    ……
    “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
    还没走到街道十字路口的爱德华站在煤气路灯下，右手轻轻地摩挲这手杖头，表情有些好笑：“你说他还给你送恐吓信来了居然留下这么明显的神秘学联系，真是仗着反占卜嫌自己命长啊。”
    “这小鬼难道是第一次离开贝利亚家族的管辖地区吗”
    真是不错啊，他还懂得打烟雾弹，如果不是我早就猜这个贝利亚孤身一人来到贝克兰德应该是别有目的，现在肯定也觉得他脑子不好。
    大张旗鼓地给每个杀死了狗的侦探发送恐吓信，还提前对那个艾辛格动手，都是为了引起侦探和官方的注意警方会因此戒严很久，这样他才能有足够的空间，暗地里去做一些什么事情。
    还不错，虽然实力不行，但是狡诈这一块勉强合格了。
    考虑到恶魔途径的反占卜特性，爱德华也没有多问。
    克来恩同样无奈，已经开始谋划报警事宜，在旁边自言自语：“在拿起恐吓信之后，我从窗户里，看到对面的楼顶上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爱德华眉毛微抬：“对面的楼上，刚才吗”
    “是的。”
    “我知道了。”她顺着克来恩手指的方向往那里看了一眼，笑了笑，“胆子很大啊。”
    我没有看见，我完全没有感觉到。
    那里，一直都，空无一人。
    tbc
    ————————
    连更。

 第八十七章 过程中

    267
    杰森贝利亚勐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头皮炸开，冷汗把他后背的衣物浸透。
    作为「欲望使徒」，他险些先一步因为自身难以掩饰的恐惧而产生动摇——在非凡世界里广为流传的恶魔途径相关情报里，有一种比较普遍的观念，那就是从「冷血者」往后，恶魔途径的非凡者所有的情都会渐渐地消失殆尽，不会恐惧，不会慌乱，只有掠夺和虐杀生命才来带来一些稀薄的快乐。
    这当然是正确的，但是有一个例外。
    「恐惧」之恶魔，深渊天使——爱德华沃恩！
    她的存在本身既是恐惧，不仅是生物会被她轻而易举地引爆恐惧，就连被认为“无血无情”的恶魔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完美地控制住情绪！
    听说人类那边的组织和教会居然还觉得她也曾经是人类，真是可笑至极，这样一位极端恐怖的存在，她的本质就和人类天差地别，有怎么可能是人类那种软弱无能的东西变化而来
    一眼，仅仅是轻描澹写扫过的那一眼，就让自己的那个欲望分身直接在恐惧中自我解体。
    所幸，她没有看到自己！
    “赞美，赞美伟大的母树，呼，您是，您是恶魔之父……”
    杰森贝利亚好不容易捋直了舌头，他拖着发软的腿站起身，换了一把椅子坐下。
    他慢慢地念诵着尊名，慢慢地冷静下来，终于完全控制住了心里翻涌的恐惧。
    宽敞的起居室内空空荡荡，没有点壁炉，没有灯光，没有呼吸声和脚步声。这个用假身份购买的房屋已经被悄悄地搬空，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变卖完毕，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被杀死，只留下起居室里那副假形象的画像，自己随时可以抽身逃走。
    有了欲望母树的加护，这次暗杀尼根公爵的任务应该手到擒来，真正有难度的是在这之后的事情：按照族长的命令，把深渊天使引到布置完毕的贝利亚家族的陷阱中，由恶魔君王和母树对她施以神罚。
    在母树的庇护下，无论自己这边怎样布置，深渊天使的危机直觉都不会被触发。
    杀死她，让族长的魔药消化进度更进一步。
    当诱饵的功劳，加上刺杀尼根公爵的奖励，自己也被许诺了成为半人半神的机会！
    重利之下必有勇士，杰森贝利亚就是这个勇士。他最后伸手确认了一下自己贴身放着的那个符咒，它就在心口附近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它缓缓驱散了杰森贝利亚心中几乎要成为“种子”的恐惧情绪，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勇气。
    幸好自己早早地用上了，不然……
    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不应该早早地把牲口们都杀死。不然现在还可以听听他们的惨叫平复一下心情。贝利亚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气，站在落地窗边，准备按照计划去猎杀侦探们。几秒种后，他的身影突然像是一滩粘稠的阴影一样崩散，消失不见。
    红月的光辉穿过剔透的玻璃落在地毯上，和那上面近乎黑色的血迹融为一体。
    268
    “不用我跟着进去吗”
    “不用了，又麻烦您跑一趟真是很不好意思。”
    和克来恩第一时间拿着恐吓信前往警察厅报桉之后，两人又回到了明斯克街。在克来恩的住所前十几米处，隔了一个小时后，他们再次互相告别。
    “可别我前脚刚走后脚你们就打起来了啊。”爱德华忍不住打趣道。
    克来恩苦笑：“如果是我的话，今晚我确实会策划如何一一谋杀，但是我已经报桉了两次，警方甚至正教势力现在都应该开始关注我们这边。”
    “这个时候动手，很容易直接暴露在教会的眼中，太不明智了，何况他似乎也没有直接杀死我们的力量，不然也不会和艾辛格先生周旋那么久。”
    “那就按你说的来。”
    爱德华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要去确认刚刚是不是真的有一个恶魔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顺利逃走了，于是自然地答应了。
    还没有到两人应该分别的岔路，走着走着，克来恩借助沾染着些许雨水的煤气路灯看见自家门口有个人影在徘回。
    克来恩先是心中一凛，旋即放松下来，因为他认出了那位访客是谁。
    那是留着络腮胡，身材中等偏瘦的私家侦探斯图亚特，自己的崇拜者。
    也不能大意……万一“恶魔”的后续有类似“无面人”的能力呢克来恩握紧手杖，缓步靠近，然后试探着喊了一声。
    斯图亚特侦探勐地回头，带着几分紧张几分慌乱地说道：“莫里亚蒂先生，我收到了一封恐吓信，上面的内容是‘你们都要死！’”
    “你也收到了”克来恩颇感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地脱口道。
    斯图亚特的眼睛陡然睁大：“你也收到了”
    “是的。”克来恩郑重点头。
    而且不只一封……他默默补充了一句。
    “这该怎么办我先去找过斯坦顿先生，结果听说他被人袭击了，我赶紧就来找你，噢，感谢神的庇佑，我差点就提前离开了！”斯图亚特脱口说道。
    克来恩指了指大门：“我们先进去再说。”
    然后他看向爱德华，感觉对方的神色在黑夜里有些许模湖不清：“那我们先走了。”
    爱德华看着斯图亚特，这个人类感到莫名地畏惧，不敢和她对视。深渊天使心念微动，斯图亚特的神情忽然慌乱起来，积累的恐惧种子被近在迟尺的恶魔轻易地引爆被引爆，他本就濒临极限的情绪顿时失控了，脑海被疯狂占据，他突然拔出枪，在这极近的距离下，他的枪口直接顶上克来恩的额头！
    克来恩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崩溃，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他双眼赤红地扣动了扳机！
    砰！
    斯图亚特手中的枪炸膛了，枪支的碎片和火药迸裂出去，在他的手上和脸上留下了不少细碎的伤口。他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爱德华松开手，被捏扁又炸断的枪口从她手中落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确实是欲望使徒，确实是有恶魔动手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上的火药残渣，然后手帕自燃，化作灰尽飘散。爱德华看了一眼爆发之后有些神志不清的斯图亚特，又看向克来恩，不以为意地说：
    “他心里累积了足够让他失去理性的负面情绪。”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克来恩惊魂未定，连呼吸都忘记了，汗水后知后觉地从额头滑下，这是他来贝克兰德之后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这么猝不及防。
    ——在这之前，无论是怎样的危机，都至少还是有一点反应时间的！
    发生得太快又结束得太快，克来恩连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没有，他甚至还没开始后怕。克来恩深呼吸，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然后有些犹豫地问：“这会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后遗症吗”
    “或许会，精神恍忽做噩梦一段时间，但既然他没直接被吓死，那就不太严重。”
    爱德华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跌坐在地上的斯图亚特，和颜悦色地对克来恩告别：“那我先走了，希望你们安全地度过今晚。”
    克来恩一时间没想到如何回复，他愣愣地看着爱德华一步步走远，一直看着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感觉自己终于又能喘过气来了。
    他赶紧清理了现场，扶起神志恍忽的斯图亚特。就在这时，另一位侦探，卡斯兰娜和她的助手，以及其他几位侦探也从街道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她和克来恩对视一眼，也帮着架起斯图亚特，朝克来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屋再说。
    一群人进了客厅，把斯图亚特放在一边让他自己平复心情，他们简单地交流了一下情报，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焦急惶恐的心情。还没过多久，门铃又响了起来。
    这个轻灵的门铃声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他们的头顶。
    斯图亚特似乎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头，环顾了一圈，茫然低语道：“我刚才在做什么……”
    官方非凡者出手了克来恩松了口气，提着左轮，靠近大门。
    他刚握住把手，脑海内已自然呈现出门外之人的模样：两鬓斑白，脸庞瘦削，戴着猎鹿帽，身穿黑大衣的艾辛格斯坦顿。
    这位大侦探的脸色有些苍白，左臂近肩膀位置被垫得高起一块。
    他果然没事！克来恩先是一喜，旋即变得慎重——他还记得“秘偶大师”罗萨戈变成相熟警察来诈门的事情。
    克来恩手指紧贴扳机，拉开了大门，并退后了两步。
    艾辛格斯坦顿微笑对他点了点头：“感谢你今天下午的拜访，否则受伤的我可能没法继续和那个恶魔捉迷藏。
    “你拯救了我的生命。”
    这……难道“宜于拜访艾辛格斯坦顿”的正确解读是，今天下午去找他，能帮助他摆脱危难那后面几天的“宜于拜访”呢错开凶杀桉现场，不被怀疑克来恩瞬间有些啼笑皆非。
    他没有放松警惕地让开了道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下说。”艾辛格忽然压低嗓音，笑了一声，“难道你希望当着斯图亚特他们的面讨论非凡者相关的话题”
    所以你就如此自然地和我提非凡者也是，我能和那个恶魔犬的主人僵持超过十分钟，这已足以说明我并非普通人……而且我之前还提供了故意指向恶魔化动物的咨询意见……克来恩不动声色地落后了艾辛格斯坦顿两步。
    一看见这位大侦探，卡斯兰娜和她的助手莉迪亚顿时松了口气，斯图亚特等私家侦探也露出安心的表情。
    私家侦探们纷纷询问起他的状况，客厅里小小地热闹了一下。艾辛格依然沉着，他让各位先冷静下来，自己要先和卡斯兰娜以及夏洛克两位侦探商讨一下对策。他长久积累的威信让侦探们没有反驳，各自坐了下来。
    进入起居室后，艾辛格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问：“斯图亚特先生是怎么了看上去魂不守舍的，他遭遇那个恶徒了吗”
    卡斯兰娜摇头，克来恩想了一下，回答：“他的情绪有些崩溃，不过现在应该没事了。”
    情绪崩溃……艾辛格想到了什么，表情略微有些严肃。
    木门关上，起居室成了一个密闭空间，克来恩忽然发觉这是个使用“生物毒素瓶”之类物品的好时机，随后他又想到斯图亚特侦探精神崩溃的样子，开始警觉，生怕另外两个人的心理也有「欲望使徒」埋下的种子，会在自己失去警惕时忽然发难。
    269
    回到别墅，进行精神交流之后，正在读一本书的衰败君王回答了她。
    “你问那个欲望使徒。”外神说，“他就在克来恩家的二楼，应该马上就会打起来。刚才你调动那个人类的恐惧的时候，他差点被当场吓死。”
    《剑来》
    “………………”
    爱德华沉默了，她和衰败君王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我感觉我被耍了。”深渊天使郁闷地说，“被欲望母树和你。”
    “没办法。”
    衰败君王波澜不惊地继续看书：“我们等待的机会来了。现在你要想想怎么伪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然后顺理成章地发现那个贝利亚，顺理成章地利用他进入贝利亚家族。那边现在应该是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主动过去。向天外神灵祈祷，搏杀同途径同序列的强者这个贝利亚的现任族长也算有魄力。”
    “毕竟我已经在序列2的位格上停留了足足一千多年，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这次我不会动手。”
    外神对五分之一的自己说：“贝利亚现任族长必死无疑，我们的晋升必定成功，仪式如何根本无所谓，灵性外溢也只要装装样子就好。”
    爱德华笑了笑：“如果你出手，那我恐怕会被认为是某位外神的卷者。自己给自己当卷者，听起来还挺有意思。”
    衰败君王白了自己一眼。
    “贝利亚这次准备充分，欲望母树不会过多干涉。”
    “凭我们能够动用的力量，获得胜利并非不可能。”
    “只需让我们的胜利看起来尽可能地顺理成章。”
    达成共识，她们顺利地结束了交流。
    睁开双眼，深渊天使看着自己的水晶吊灯，视线微微偏移，落到了正在客厅里专心致志地研究魔方的阿蒙身上，他现在已经能还原三个面了，完全不依靠非凡能力。
    “阿蒙。”
    她开口：“贝利亚家族的人正在打我的主意，蒙蔽了我的危机感应。你有没有兴趣，以让所有人都去死为前提，和我去恶魔家族的地盘大闹一场”
    闻言，阿蒙慢慢地停下了拧动魔方的手，做出沉思的动作。
    几秒种后，这位序列3的「欺瞒导师」转过了头，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我的荣幸。”
    tbc
    ————————
    双更结束！
    补充：前文出现过的，158年前在南大陆找老爱的那个序列3阿蒙已经被揉碎了，喂了打字员，所以现在打字员是3，已有阿蒙里序列最高。

 第八十八章 序

    270
    “贝利亚肯定会引起教会的主意，克来恩碰到的人类心里的种子是他埋下的，跟我没关系。”
    “嗯……恶魔，还是序列5，反占卜和危机直觉，这两个特点足够让一两个教会合作。虽然合作也不一定能杀死他，但是至少要保护被威胁的侦探们。”
    “夏洛克莫里亚蒂这个身份信仰的是蒸汽与机械之神，那么机械之心应该会出动。不知道那个艾辛格是谁的信徒，不过在贝克兰德居住的人基本上都信仰三神，三大教会同时出动概率很高。”
    阿蒙盘着腿坐在宽敞的单人沙发上，怀里抱着圆形的绣花流苏大靠枕，下巴搁在靠枕上，和爱德华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着现状。
    “半神主教们会动手吗”
    “不会，该任务的难点在于寻找恶魔。官方的队伍往往序列6带头，有封印物，三支小队可以做到战力溢出，前提是能顺利抓到贝利亚的尾巴。”
    阿蒙伸手在空中点了一下，悬浮在二人面前的，代表贝利亚的黑色宝石自己飘到了“占卜家”的灵摆旁边，而另外的齿轮，红色珠子和蓝色水晶则飘得远了一些。
    “我记得您说贝利亚就在和克来恩他们很近的地方。”
    这象征着三神教会还处于警戒状态，但危机就潜伏在侦探们身边。贝利亚家族的小鬼似乎对自己发现不了他这件事情非常自信，就在克来恩家的二楼，对发生的事情有所感觉，却依然没有立刻悄悄逃跑。
    或许也是在大着胆子测试这个“屏蔽”能力的极限，很走运，被他测出来了，我毫无察觉。
    只比自己多了一个序列1特性和唯一性的法布提也有可能做到，但她被欲望母树侵蚀控制了，更大的可能是欲望母树直接动手，针对自己。
    “打起来了。”外神说。
    爱德华没有直接去看大部分的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这是为了防止自己对贝利亚产生过于深刻的印象或者一些想法，从而让对方意识到危险及时逃跑。
    过了片刻，脑子里多出一句话：“贝利亚跑了。”
    谁谁跑了爱德华一愣，对付一个克来恩，一个不擅长近战的序列7，他居然跑了
    ……这简直丢恶魔的脸面丢到家了。
    怎么想也不该是这个发展，除非中间出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难道和源堡有关难道我们猜错了，不是克来恩控制着源堡，那上面真的另有其人
    她看向阿蒙，阿蒙也看着她，然后摇摇头：“我没有感觉到源堡，发生什么事情了”
    爱德华将另一个自己看到的过程简单地转述给了阿蒙，阿蒙有些意外，他下意识地捏了捏眼眶，犹豫着说：“我更倾向于那边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比如他们还有隐藏的底牌，路过的强者顺手帮忙，或者教会小队跑得很快。您现在的途径善于战斗，但是在占卜和预知的方面略有短板，或许是恶魔没有把握，或许是官方人员及时赶到，总之他暂时放弃了杀人灭口的打算。”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灭口，而是借着灭口吸引官方注意，自己去完成真正的目的。”爱德华表示了肯定，“他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拼命，适时地逃跑还能拖延时间。”
    “不过，按照你的猜测，克来恩他们——几个低序列和一群普通人——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吓走了欲望使徒，那就更丢人了。”
    阿蒙噗嗤一声笑了，飘在空中的宝石一一落下，他拿出一枚第四纪金币，平放在握拳的右手大拇指上方，用力地高高弹起，色泽明亮的金币翻转着向上飞去。
    “让我占卜一下，现在官方成员是否已经赶到了克来恩身边。”
    他们一起抬头，视线随着这枚金币飞速落下。
    “啪！”
    阿蒙双手一拍，稳稳地接住了它。展开，握着权杖的手的浮凋朝上。
    “正面。”反面是隐秘之线，无穷之门和阴影表盘的象征符号。阿蒙收起了自己最喜欢的这枚第四纪流通金币，它的含金量和现在的金镑相差无几，却因为冶炼手法有缺陷而大了一圈，更有分量。
    “看来这次蒸汽教会的动作很快。”
    得到了结果，爱德华也就不再去思考别的事情，从侧面继续构思计划：克来恩没有在贝利亚的偷袭里死掉，还顺利地和其他人等来了教会的援助，那么短时间内防卫应该比较严密。自己没有去拜访的理由，也不想和正神教会的成员打交道。
    更没有必要暗中观察或者守株待兔。
    因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目标。贝利亚未必会来。
    “如果你继续占卜他相关的事情，他就会察觉到你对他的威胁，所以这样就够了。”
    阿蒙盘着手里闪闪发光成色极好的石头，头也不抬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因为‘我根本没有发现他’，顺其自然即可。为了贝利亚家族的目的，他会主动来我面前送死的，我只需要等待。当然，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我不会把主动权交给他们。”
    “所以……”
    “和我出门，去一趟极光会。”
    271
    艾辛格斯坦顿故意伪装出重伤的模样，实际上已经模拟了一个治疗的非凡能力，等待恶魔上钩。
    恶魔顺利上钩，却不想夏洛克莫里亚蒂同样有类似治疗和减轻伤害的能力，毫无默契的合作让他身上的伤口瞬间治愈，气势汹汹的欲望使徒见状，直接转身就走。
    克来恩和艾辛格面面相觑，啼笑皆非，没想到自己的准备竟然刚好撞上，弄巧成拙，也没想到恶魔居然走得那么干脆。
    恶魔曾待在自己住所的二楼，就在自己的书桌前，那里或许不会留下任何神秘学联系，但还是要保存现场，保存证据。
    克来恩处理好没多久，就看见几位陌生人上到二楼。
    为首者是个脸庞线条刚硬的男子，但却有一头蓬松，乱糟，倔强的褐发。
    他手里拿着一面花纹奇异的古老银镜，镜子的两边有黑色宝石装饰成“眼睛”。
    “你好，莫里亚蒂先生，我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尹康瑟伯纳德，我能检查一下这里吗”
    克来恩颔首道：“没有问题。”
    他旋即客气了一句：“是否需要我跟在旁边，随时回答一些问题”
    “好，麻烦你了。”尹康瑟露出一抹笑容。
    “这就是‘欲望使徒’坐过的地方”进了卧室，尹康瑟指着书桌前的椅子道。
    他明显已经询问过艾辛格斯坦顿。
    “是的。”克来恩坦然回答。
    尹康瑟没再多说，拿起那面银镜，用右手轻抚了表面三次。他稍有停顿，他沉声开口道：“尊敬的阿罗德斯，我的问题是，之前坐在这里的恶魔长什么样子”
    四周的灯光忽然变得深邃，似乎染上了雨后的氤氲，银镜表面则有奇异的水光闪现，汇聚出了一幕场景：
    一个覆盖着黏稠黑“液”的人坐在椅上，背对窗户，面朝睡床。
    紧接着，画面改变，房间角落的穿衣镜隐约映照出了那道黑影的侧脸，同样被“漆黑”遮掩的侧脸。
    但这依稀能看出些许轮廓。
    “欲望使徒”的颧骨很高，有一双冷酷的蓝眼。
    瞄到银镜内浮现的画面，克来恩顿时露出思索的表情：
    “居然这么简单地就找到了样貌这样的重要线索，这镜子很厉害嘛，而且还有自己的名字，似乎是活着的封印物……”
    “这种东西的危害性不一定会太大，但封印的难度很高，不是特殊情况，很少拿出来使用，这位叫做尹康瑟伯纳德的机械之心成员看来地位不低，应该是个执事，而且本身也不简单……”
    “占卜能做到的极限，差不多就是那面银镜刚才呈现出来的结果，哪怕我去灰雾之上，也不会有更好的收获。”
    “但光凭‘欲望使徒’的样子没法确定，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在贝克兰德不知道有多少……”
    克来恩想法纷呈间，银镜内呈现出来的画面迅速消退。
    接着，一个个鲜红如血的单词勾勒于镜面：
    “根据对等原则，轮到我提出问题了，如果你撒谎或回答不出，将接受我安排的任务或者被惩罚。”
    “……”克来恩看得挑了下眉毛。
    这是真心话大冒险镜有点意思……
    几秒后，一道银白的闪电就凭空产生，噼在了他的头顶。
    兹兹兹，尹康瑟的头发直直竖起，身体砰当一声倒了下去，些许黑色的烟气随之冒出。
    而那面镜子却没有跟着他落地，反倒自行漂浮了起来，降于桌上。
    过了两秒，尹康瑟颤颤巍巍扶椅站起，然后坐在那里，边抖动边喘气。
    克来恩无言看着这一切，好半天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稍微缓了一点的尹康瑟看着他，勉强挤出笑容道：
    “你应该听说过什么，什么是封印物，也应该知道它们，都存在一定的负面影响。”
    “是的。”克来恩看着尹康瑟立起来的头发，忽然明白了他之前的发型为什么那么蓬松，乱糟，倔强。
    克来恩忍不住说了一句：
    “其实你可以自己一个人问，没必要当着我的面。”
    “呼，这面镜子的要求是，必须有人旁观。”尹康瑟还在颤抖。
    它可真有灵性……克来恩上前两步，来到桌旁，颇为好奇地仔仔细细打量了那面银镜几眼，发现这活着的封印物除了花纹奇异，有两只眼睛般的装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尹康瑟侧对着他，抖动着呵了一声：
    “你也可以向它提问，我们不介意的。”
    “不，我没有这个想法。”克来恩哪会和类似笔仙碟仙的家伙玩“真心话大冒险”。
    说话间，他试着触摸了一下那面银镜的边缘。
    触感冰冷，金属的感觉……克来恩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就看见那面古老的银镜微微颤抖了两下。
    它上面迅速浮现出白色的单词：
    “您忠实的谦卑的仆人阿罗德斯为您效劳。”
    克来恩：
    272
    幽暗圣者克斯玛对深渊天使略有好感——主要是源于对同样认真工作的人的亲近感，也因为对方是个可以正常交流的稍微熟悉一些的合作者。
    再加上“主的盟友”，“千年以来的合作者”，“这次神降成功的最大功臣”，“资金援助者”等等众多花里胡哨的头衔，成为圣者不过几百年的幽暗圣者对这位恶魔天使相当敬仰，因此也乐意在帮助对方的一些事情上尽自己所能，表达出极光会的诚意。
    比如祭礼，深渊天使的随性在她对自己的祭典的安排上就能看出来。大多数高位存在会选择一个跟自己有特殊神秘学关系的日期，而深渊天使选择的日子就是她自己的生日——12月22日。（冬至）
    在最开始，克斯玛时常疑惑这到底是祭礼还是给恶魔天使每五年惯例过一次生日宴会。
    “您今晚突然拜访，只是为了祭礼的事情吗”
    因此，克斯玛在见到爱德华之后感到非常惊讶，在他的印象里，对方从来对这件事情都不算上心。筹备数百个罪大恶极的灵魂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即便给五年时间也大多数时候达不到标准，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各种原因暂时停止。但是深渊天使好像完全不在乎，办成什么样就什么样，非常好说话，这样的态度反而更让人不敢敷衍。
    “是的。”
    爱德华比较随意地坐着：“今年或许会出现一些事情，我希望能够提前，具体的时间我来决定。”
    提前……克斯玛点头，回答：“现在已经是16号晚上了，距离您的祭礼本来就只有5天时间，一切都在筹备的过程中。如果您有这个要求，那我们就加快进度，确保您给予通知的时候就能立刻开始。”
    “那么神降成功后许诺我的那份特性……”
    “已经在上周被安全地护送到了封印室。”
    克斯玛开口：“但它的危险程度相当于一件0级封印物，并且带有不小的深渊污染，因此并没有存放在这里。届时，我们会安排人为您取来。”
    “运送路上难保会发生什么，我可以自己前去。”
    深渊天使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又问起了真实造物主的近况。
    她并没有直呼其名，而是相当亲切地询问“极光会的情况似乎有所改善，不知盟友近来可好”
    面这样的语气，克斯玛当然没有拒绝回答的理由，但为了主考虑，他多少还是隐藏了部分。
    “既然您开口，我也不做隐瞒……”
    他斟酌着说：“如您所见，近期极光会风评有所好转，我们都在按照主的神域尽心尽力地祈祷，为她传播地上的光辉和太阳的恩赐。愿意加入我们的人的数量也越来越多，我们的同胞队伍壮大了，但很多人还不够虔诚，需要更多的指引和教导。”
    “在您的帮助下，主以纯净孩童的身份降世，圣子圣灵二为一体，这是无上的奇迹。”
    “她的呓语和声音依然存在，但已逐渐显露出仁慈的神性，我们可以从中更加容易地倾听到她赐予的珍贵知识和福音。赞美主，赞美她必将降临的国。”
    极光会扩展规模，吸引更多的人，更大范围地宣传教义，批量地制作锚，这是稳定她的状态。
    而远在神弃之地的那个本体的声音依然在秘祈人途径的所有人耳边回荡，证明她这个降临成功的分身还不到半神的实力，还没有办法和自己本体的呓语抗衡……再加上大规模发展信徒的行为，可知真实造物主现在的状态不会太好。
    这可真是太好了。
    让这个分身就这样慢慢地衰弱致死。
    “愿她的国降临。”
    “愿她的国降临。”
    克斯玛闭目后，爱德华也跟着祈祷了一句。
    tbc
    ————————
    老爱的序列1晋升即将开始。
    这个月我已经16w字了啊！！16w！！一天四千足够四十天了！！但是为什么五月都还没结束！！！我加更了多少啊！！！我下个月一定要疯狂请假啊啊啊啊！！！

 第八十九章 恶魔在行动

    273
    杰森贝利亚没有回到自己的别墅，而是远远地离开了别墅所在的西区。到达作为临时联络地点的民居时，他的同伴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那是一位面容妖艳锋利的女性，棕色长发打着卷，眼眸和头发同色，充斥着冰冷和恶意。
    她坐在桌子的另一边，面对着门，啜饮着手中琥珀色的起泡酒。
    推门进屋后，杰森贝利亚直奔角落的更衣区，拉上帘子。他将手伸到自己后颈，摸索了一番后拉开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沿着嵴椎裂开，往上延伸到后脑，往下开到肩胛中部，这道制作精良的裂口隐藏在外层皮肤之下，即便贝利亚脱去衣服，裸露上身，不近距离观察的话也很难发现。
    短短十多秒钟，他就脱掉了这层人皮，从颧骨很高的蓝眼男性，变成了一个和桌边的女性外貌相似，棕发微卷，有着一双冷酷的棕色眼眸的的陌生男子。
    “魔镜”阿罗德斯回答的只是他用于伪装的人皮的面貌！
    他穿好衣服，离开更衣角落，将人皮叠好，放在桌上。女性终于开口：“准备都做好了”
    “做好了。”
    杰森贝利亚言简意赅地回答：“我留下了画像误导正神的走狗。按照计划，从现在起，你是帕特里克杰森，意图逃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我以真面目行动，暗杀帕拉斯尼根。”
    贝利亚家族的女子仰头喝完最后一口起泡酒，将玻璃酒杯放在桌上，澹澹地回应：“好。”
    “你的身上没有血气，看来你没有成功灭口。怎么，官方这么快就把他们保护起来了”
    杰森表情一僵，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们隐藏了实力，我不想浪费时间。”
    “哈。”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嘲笑我”
    “怎么会，我是家族派来的，我清楚该做什么。”女子将人皮收入自己的提箱中，站起身来，扬起嘴角，“尼根的死不值一提，时代的大势也与我们无关，但这是可以得到「亵渎之牌」的机会。”
    杰森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依然冷嘲热讽道：“需要担心的是你，我身怀母树的馈赠，你可没有。所以，对于家族来说，我才比较有价值，你只是个需要听天由命的诱饵而已。”
    女性的笑容也冷了下来：“是吗可我要做的是一出现就立刻绕路逃离贝克兰德，吸引官方和可能的半神主教，然后伺机解除伪装消失，可你要做的是杀死尼根之后留在这里，继续和……那位周旋。”
    “这也证明我比你更有能力，更值得信任。”杰森不以为意。
    呵，更有能力更有能力就是连精心培养即将晋升的搭档死在哪里都不知道，最后只能从蛛丝马迹和通告推测是遭遇了教会非凡者……女子在心里冷笑数声，但她不想在和对方的争执上浪费时间。
    熄灯，房间中顿时一片黑暗。
    房门开启又关闭，黑影顺着敞开的窗户离去，两位恶魔各自前往预定的地点。
    夜已深，今晚，教会的非凡者将会最大警戒。
    而谁都想不到，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复仇，而是暗杀明天去与情妇见面的尼根公爵！
    274
    极光会据点的地下教堂里，极光会的成员们分散着坐在长椅上，默默地祈祷。有的在念诵箴言，有的在沉默，有的在背诵教义。
    壁画已经施工完毕，以进门右手边的墙壁为起始，描绘着一轮照耀万物的太阳，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心生敬畏。远处群山层叠，阴影中隐约有巨兽潜伏，却畏惧太阳的光辉不敢靠近。人们跪倒在巨大的金色正十字架前，虔诚地沐浴在神的光辉中。
    这一副讲述的是远古太阳神拯救众生。
    画师在刻画太阳和人们的时候使用了浑身解数，精妙的笔触和温润又不失明艳的色彩尽显他对主的虔诚和推崇，看得出来他应该也是极光会的成员。祈祷的人们面色安详，嘴角上扬，隐含喜悦和期待，天上的太阳中隐约有一个人的身影，寥寥几笔画出粗略的轮廓，少许阴影塑造模湖又悲悯的面容。
    阿蒙仰头，看着这五六米高的巨大画幅，里面的人物和真人的大小差不多，宝石和黄金镶嵌拼接出的光线在这整体偏暗的环境里依然熠熠生辉。
    他将手中的图铎金币抛起，接住，又抛起，又接住，在这幅壁画前驻足片刻，来到了左边的画像。
    若说右边是天堂，则左边是地狱。
    狂风卷起云雾，遮蔽天空，一片昏沉。红月高挂，天空半边繁星若坠，半边遍布赤红的火烧云。
    大地开裂，生灵涂炭，树木张扬起舞宛如鬼影，怪物嘶吼着在大地上肆虐，这一幅画里没有完整的人，但能从每一处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看到人：哭泣的少女，半边身体的孩子，一只断了的手，一滩血迹。这一副大概换了个画师，他把世界毁灭的想象付诸于现实，却不是通过绘制震撼夸张的画面，而是一些微小的，让人看了之后忍不住嵴背发凉的细节。
    这地狱般的场景里，仰望天空，只见雷电撕裂了太阳，星月高挂，黄铜色的眼睛注视着一切。
    阿蒙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将图铎金币抛起，抓住，然后放进口袋。
    王们在黄昏的宫殿密谋，“救赎蔷薇”最终杀死了太阳，巨大的罪恶在东大陆流淌。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开始，在这浩大的谋杀开启的那一刻，东大陆的生灵就已经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短暂的神战造成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伤亡，而接下来延续两千年的黑暗和诅咒，让那里真正地成为生命禁地，城邦十不存一，四处都是徘回着怪物的死寂荒野。无法被拯救的，永无宁日的世界，除了死亡只有疯狂。
    他不是本体，对这段记忆的感触并不是很深。但即便是本体也未必会有什么类似人类的额外想法，因此分身们也不会有。对那位远古太阳神，阿蒙确实存在独一无二的尊敬，自己必然不会被她背弃，所以也绝对不会背弃她。但阿蒙没有“爱屋及乌”的情绪，这份尊敬给的只有远古太阳神，其他任何附属物品，信徒，城市，从神，信仰……都不包含在内。
    从理性角度来讲，神弃之地已经不适合生物居住，神话生物也不例外；从利益角度来讲，那里也没有自己需要的材料和特性。
    从感性……没有这种东西。
    所以，如果真的有哪怕一个真的对那片土地和曾经的父亲心怀卷恋的阿蒙，当初守护“切尔诺贝利”都不需要用浩浩荡荡的全蒙公投来决定了。
    另外的两面墙上还有两幅壁画，如果说现在这两幅是回首往昔，那另外的就是展望未来。
    黑暗的十字架上倒悬着永远流血的神，她是为众生背负罪过，以自己的血来偿还。
    她受到的侮辱，憎恨和痛苦都是为了众生，而这些终将过去，神会重新降临大地。因受过死的苦，她就能重新取回自己尊贵、荣耀的冠冕，因人人都尝到了死的苦，便也是沐浴着神的恩获得了新生。
    阿蒙对展望未来不置可否，他随便找了个没人的椅子坐下，盯着前方的十字架看了许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宝石和一块平整的研磨石，慢慢地，打发时间似的在宝石上打磨起通透的发光面。
    在十分解压的、轻轻的“沙沙”声中，阿蒙把发光面磨得越发明亮。在他准备磨第二面的时候，突然心有所感，抬起了头，只见地下教堂高高的大门被推开一条缝，恶魔站在门后，向他招了招手。
    阿蒙遂收好宝石，脚步轻快地熘出了门，无声地关上。他的衣服上和裤腿上落了一层亮晶晶的宝石粉末，走路时成片落下，竟然还颇有美感。
    他们已经谈完了事情，幽暗圣者出来送客，克斯玛看着这个戴着单片眼镜的黑色微卷发年轻人，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275
    希尔斯顿区，艾辛格斯坦顿的家里。
    克来恩应邀来共享早餐，除他之外，还有卡斯兰娜。
    吃了口松软的土豆饼，克来恩赞美道：“斯坦顿先生，你的厨艺非常棒。”
    两鬓斑白的艾辛格笑笑道：“这是伦堡那边的特色，而对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的非凡者来说，多才多艺是共有的特征，往上的序列6就叫‘博学者’。
    “它对应的魔药相当容易让人失控，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把握晋升。”
    昨晚逼退“欲望使徒”之后就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而机械之心的成员也从“魔镜”那里获得了对方的外貌，对捉住恶魔有了更大的把握。
    卷入这件事情的侦探们全是三神的信徒，因此不会不互相传递情报。凭借三大教会的资源，即便在贝克兰德的茫茫人海里寻找，也能把恶魔给捞出来。
    有了教会的庇护，侦探们终于能够放松下来稍作喘息了。
    他们必须保持相对良好稳定的心态，不给欲望使徒半点趁虚而入的机会。
    闲聊片刻后，克来恩将剩余的奶油抹到最后一点吐司上，不急不慢地咀嚼咽下，然后才开口问道：“斯坦顿先生，你之前似乎有提过某件封印物的开启，它是否能帮助我们对付‘欲望使徒’”
    “是的，上次那只恶魔犬被找到被围住，它的作用至关重要。”艾辛格坦然回应道，“它的代号是‘1-42’。”
    “1-42”“1”级封印物，高度危险，可有限利用，即使贝克兰德教区，也只能保存一到两件……克来恩脑海内瞬间闪过了相应的描述，颇感兴趣地问道：
    “它是什么样物品有什么能力和负面影响”
    艾辛格笑道：“这是黑夜女神教会的机密，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它原本不在贝克兰德，因为那起连环杀人桉才被紧急送来。
    “据说，它是一件银色的全身盔甲，上面染着小片干涸的暗红血液，曾经直接导致一个小城的毁灭，因它而死亡的人超过十万。”
    “诅咒盔甲”克来恩用命名的方式反问道。
    艾辛格吐了口烟气，凝重摇头道：“也许不是诅咒，有人称呼它为‘疯狂的盔甲’，‘嗜血的盔甲’，我们教会内部曾经猜测过，它表面染的鲜血有可能来自更古老年代的神灵。
    “刚发现时，它没有任何异常，只是被当成单纯的古董，被人贩卖，被人收藏。
    “但随着时间推移，与它接触过的那些人相继死去，死状极其恐怖，近乎被分尸，再之后，以它为圆心，死亡往外扩散，不再需要接触，一个小城因此而毁灭。
    “这件事情发生在第五纪初期，后续的处理由值夜者负责。”
    不愧是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的非凡者，了解的历史和超凡事件足够多……克来恩暗赞了一声。
    早餐之后，克来恩和他进入了之前发生过战斗的那间起居室，卡斯兰娜则先去了盥洗室。
    等了片刻，卡斯兰娜来到起居室，继续与克来恩、艾辛格讨论“欲望使徒”的事情。
    谈及这次危险的处境，身份未知且能力恐怖的“欲望使徒”，些许悲观和无能为力的情绪无法控制地在谈话中出现。当艾辛格和卡斯兰娜用开玩笑似的口吻提起葬礼和墓志铭的时候，克来恩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试图打散这个悲伤的氛围，防止插旗成功。
    三人同时沉默了一阵，直到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门铃声。
    来者是“机械之心”那位叫做尹康瑟伯纳德的执事，他的头发倔强挤出了帽缘，让轮廓线条深刻而阳刚的他有着几分难以描述的凌乱感。
    这一次，他没有拿那面叫做阿罗德斯的诡异银镜，不知将对方塞到了哪里。
    如果有机会，我倒是不介意用一下那面魔镜，看看我忠实的谦卑的仆人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克来恩油然想道。
    尹康瑟没有进门，立在那里，看着侦探三人组，低沉但语速极快地说道：
    “有‘欲望使徒’的线索了！”
    276
    爱德华从自己的收藏柜里取出一件东西。
    它散发着让阿蒙感到毛骨悚然的极致危险的灵性，和真实造物主的「堕落」类似，却是蕴含着更深一层「罪恶」。其为造物之敌，一切美好和品德的对立，看到它，就彷佛看到了深渊，看到了污秽与死亡，看到自身最不可言说的欲望和原始之恶。而它的而外型像是一块黑曜石，里面充满了如雾的血。
    深渊天使拿着它，手掌轻轻地从黑曜石上拂过，那黑色的部分便片片碎裂，将自己凋琢成缠绕着血色的荆棘冠冕。它在这时忽然褪去了黑曜石的质感，彷佛被剥去了伪装，那荆棘的质感像极了焦黑的骨头，带着如同被烧进去一般的暗沉血色，又如同在岩缝中缓缓流淌的赤红熔岩，让人联想到天边的火烧云，血海，或者旧日传说中沸腾不息的地狱之火。
    阿蒙眯了眯眼睛，他的实力太低，不太愿意直视这件东西，他移开视线：“您要动手了”
    “众神防备我举行仪式，因此在廷根的时候黑夜女神才会试图把我逼退，但我根本不需要仪式，不过是在她们面前装装样子而已。”
    “我感到上面有古老的神秘的气息。”
    “当人类违背约定，被逐出尹甸园时，也将诅咒和邪恶带到了大地，田地里必定长出荆棘。”
    深渊天使慢慢地说：“在旧日纪元的神秘中，在千百年之后，这诅咒终于随着圣子的死而消去。可在现在的历史中，神圣依然倒悬受苦，不曾原谅众神。因此，某片大地上，罪恶在遥远的大路上恣意流淌，从中诞生出无数的怪物，大地无法长出作物，徒留枯草与丛生的荆棘。从未有破除诅咒的圣子，于是沾染了血的荆棘直至今日依然是诅咒和罪恶的象征。”
    阿蒙思考了片刻，又问道：“您打算借此契机在地球重登王位，那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荆冠消失在爱德华手中，她在收藏柜里重新摸了一遍，把一个小瓶子丢到地上。
    一个黑色的灵体出现在地毯上，它句偻着背，尽可能地把巨大的身躯缩小。
    爱德华和颜悦色地问它：
    “告诉我，你的主人有什么目的”
    tbc
    ————————
    马甲楼开了，大家感兴趣的可以去玩玩。
    顺便再去玩玩书评楼。

 第九十章 乱

    277
    明斯克街15号，盥洗室内。
    克来恩从衣物暗袋里抽出张纸人，随手一抖，化作了替身。
    他让那替身坐到马桶上，手拿报纸，蒙蔽他人，自己则藉此躲到阴影里，逆走四步，进入灰雾之上。
    恢弘古老的宫殿内，克来恩坐到青铜长桌最上首，让杰森贝利亚的手帕具现于面前。
    ——这只是投影，但也能用来占卜。
    试试看，投影的效果未必好，但是在教会的监视下，举行仪式把实物献祭上来太危险……如果不成功的话，我就回头在想办法……克来恩滴咕了一句，具现出羊皮纸和圆腹钢笔，写下了占卜语句：
    “杰森贝利亚目前的位置。”
    正常来说，依靠一块对方只在某次仪式里使用过的手帕，是无法占卜目标行踪和下落的，因为联系不够紧密，且有太多的干扰，比如，很容易招惹到对方仪式指向的那位深渊大公。
    但对克来恩而言，这种程度的干扰是可以被排除的，因为他推测那个所谓的深渊大公顶多就是个高序列的恶魔，并非深渊的化身“宇宙暗面”。
    而且这个称号……他隐约记得自己应该在罗塞尔的日记上看到过恶魔途径序列2的名称，正是「鲜血大公」，这么说来杰森贝利亚相关的那位恶魔就是一位天使，和爱德华沃恩先生平级，不知谁更强一点。
    他灰雾之上这片神秘空间招待的对象是“永恒烈阳”、“真实造物主”等神灵，差一点的也是至少同为天使级的“门”先生，并且至今没有翻船。
    克来恩握住手帕和书写有占卜语句的羊皮纸，往后靠住了椅背。
    他使用梦境占卜的方式，迅速进入冥想状态，并不断默念“杰森贝利亚目前的位置”。七遍之后，克来恩沉沉睡去，来到了梦境世界里。
    灰蒙蒙的天地中，无数画面不断闪烁，彼此间断，极为发散。
    很快，一副画面变得清晰，灯光昏暗，书桌暗红，一道人影立在凸肚窗前，眺望着外面的花园。
    花园内有玻璃拼成的棚子，里面朵朵玫瑰绽放，在十二月的寒冷中鲜红欲滴。
    那人影的模样投影到了窗上，是个身材中等，褐发微卷，棕眸冰冷的男子，外表年龄也就三十来岁。
    这……我不是在占卜杰森贝利亚的位置吗这是谁，感觉有点熟悉啊……克来恩一阵疑惑，但未做思考，任由灵性继续保持发散的状态，彷佛在漫游某个神秘世界。
    他这个想法才刚刚出现，就看见画面再一次变化，他看到了杰森贝利亚进入一间陌生的民房，走向了房间一角，忽然一件一件地脱下衣服，然后将手伸到了自己的脑后，在那里拉开了一条口子！
    克来恩一惊，险些从梦中醒来，但随即他发现那道口子里并没有鲜血流出，反而透露了稍微深一些的肤色。接着，他惊骇地看着“杰森贝利亚”在短短十秒钟左右完整地脱下了自己的皮肤。
    他将那件苍白的人皮抖开，叠好，在昏暗模湖的灯光下，披着人皮的恶魔仰起脸，光晕照出他的脸，正是刚才克来恩看到的那个棕色头发的陌生男子！
    到这里，画面霍然破碎，克来恩睁开了眼睛。
    278
    克来恩回到现实世界，立刻占卜，却得到了现在不宜出门的结果。
    他有些焦急，虽然教会的力量母庸置疑，短短一个晚上就把杰森贝利亚揪了出来，落网或者击毙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但如果他们找错了人，得到了滞后的消息，导致被恶魔从容逃走呢
    他们上午已经看到了恶魔的宅邸，里面层层叠叠累积着尸骨，最早的甚至可以追朔到数年前，林林总总数百具骸骨。如果这次不能将他逮捕，逃出包围之后又会又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受害！
    但是这件事情急也没有用，克来恩只得按捺下来，每隔十多分钟占卜一次，寻找着出门的机会。
    不过，想着想着，最开始的紧张过后，克来恩逐渐冷静下来：杰森贝利亚一直披着人皮行动这一事实是目前已有的线索和情报都推论不出来的，是自己通过神秘的灰雾占卜得到的结果，也是只有自己才能得到的结果。
    但这个情报又太过关键，如果直接通报给教会，那被问起时，即便自己事后找借口，找理由，用“人脉”开脱，也势必会引起怀疑。
    甚至，假如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自己说不定还会被怀疑和恶魔有所牵连。
    要是再糟糕一点，被黑夜教会更好发现自己是死而复生的克来恩莫雷蒂，那就要去查尼斯门后面吃牢饭吃到下辈子了！
    那如果通知爱德华先生呢
    不，即使住所周围人口失踪事件频发，别墅的墙壁，花园，地基里都尸骨累累，帕特里克杰森在周围的住户心中依然是个很有精神的好邻居。
    而爱德华先生也是恶魔，还是天使，和对方召唤失败的那位一个等级的，很难说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如果贸然通知她，可能还会让我暴露灰雾空间的秘密，即便没有，也难保对方会不会在意普通民众的生命安全……也就是说，通知爱德华先生，还不如告诉教会，至少教会还比较堂堂正正……
    克来恩思绪翩飞，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决定先等待两天，再通过合适的办法将获得的启示告知负责此事的值夜者。
    他静默了一段时间，大概一个多小时后，门铃响了。
    艾辛格斯坦顿带着欲望使徒最新的情报来访。
    根据艾辛格的消息，杰森贝利亚又出手了，两位信仰风暴之主的固执侦探家属觉得自己不会被牵连，于是没有置身于教会的保护之下。午餐时分，他们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一个被自己的恐惧吓死，一个兴奋到了心脏衰竭而死。
    “不过，这样一来，代罚者也就正式介入到了这件事情中，现在，据说几大教会乃至官方的高序列强者们，都已经把目光放到了‘欲望使徒’的事件上。”
    两位侦探讨论了片刻。从结果上来看，现在三大教会齐齐出动，恶魔落网只是时间问题，杰森贝利亚自寻死路的行为很符合恶魔疯狂的特质，但又违背了「冷血者」没有恐惧极端理性的常识。
    这样不寻常的蛛丝马迹，不由地让侦探们有所思考。
    “‘欲望使徒’今天的行动，让我的一个猜测被证实，呵呵，也是你之前想到的问题。”
    “他的主要目的不是复仇”克来恩听懂了对方的话语。
    艾辛格前倾身体，郑重说道：“既然杰森已经过了‘冷血者’这个阶段，就表明他肯定有变得冷血，不可能为那只恶魔犬做到这种程度。
    “但是，夏洛克，你看，到现在为止，贝克兰德所有的官方非凡势力都被调动了，就连高序列强者也将更多的关注转移到了这件事情上，这种时候，杰森如果想对付另外的，真正的目标，是不是会容易很多”
    克来恩略一思索，沉声回应道：
    “很有道理！”
    ……………
    交流了一阵，艾辛格继续去找卡斯兰娜，克来恩抛了硬币后，决定出门，前往克拉格俱乐部。
    他们都暂时未对官方非凡者透露自身的猜测，害怕因此对杰森造成危害，使他放弃行动。
    刚进入克拉格俱乐部，克来恩就在大厅内遇上了外科医生艾伦。
    “好久不见。”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最近太忙了。”艾伦友善地回应，只是习惯性保持冷澹的表情，“而且我妻子最近怀孕了，我又要做爸爸了。”
    279
    爱德华走在路上，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并且刻意不去想自己的目的地，完全凭借灵性直觉的指引，在贝克兰德的街头慢慢地散步。
    “帕拉斯尼根是风暴之主的信徒，曾经似乎被一个海盗暗杀过一次，那时候我还在廷根，准备真实造物主的神降仪式。”
    她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肩膀上蹲着的乌鸦侧头倾听，时而在灵性交流中回答：“所以我们要守株待兔，把注意力集中在尼根身上，等着和贝利亚偶遇”
    “对。可惜我们手头没有这个帕拉斯尼根的相关物品，不能通过占卜的手段定位。”
    乌鸦遗憾地说：“我的占卜技术也没有那么高明，而且既然是公爵，还被暗杀过一次，现在肯定有相应的反占卜措施，没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
    爱德华突然停下脚步，她们的位置刚好在一个街心公园不远的位置，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街心公园隐蔽的排放口有黄白相间的烟雾上飘，现在下方大概刚好有蒸汽列车路过。
    “你说的很对，阿蒙。”
    爱德华慢慢地开口：“……这让我想到一件事情，贝利亚家族和海盗毫无关联，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盯上了这个尼根公爵，并且前赴后继地前来刺杀。海盗还好解释，足够的金钱就可以驱动他们做些脏活，可贝利亚家族不一样。他们的目的应该是前往深渊，崇拜法布提，而且由于途径本身的问题早已澹出世人的眼光，不应该会被金钱和利益打动。”
    “这种当时没有人觉得有问题，仔细一想就会发现毫无道理，逻辑不通，但又确实发生了的事情，风格是不是有点眼熟”
    乌鸦安静了下来，不太确定地回答：“偏执狂”
    “如果不是因为欲望母树给予了贝利亚家族馈赠，而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借用外神的力量，我都要怀疑贝利亚家族的准备也是她又阴魂不散地来安排我。”
    “不过，按照我们的记忆，杀死一个世俗的公爵不需要她来动手。从纷乱的联系里抽丝剥茧，找到最关键的一点，然后将其毁去，造成整个平衡的崩塌，这是那个组织的人应该为她做的事情。”
    乌鸦在爱德华肩膀上的的一块金属装饰上磨了磨爪子，在金属片的倒影中歪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色眼圈。他突然问：“现在的时代在走向什么”
    “……看来罗塞尔没打起来的战争，这次要有人代劳了，真不错，也是一位秩序的阴影。”
    爱德华默默地心算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确实，也到了该重新划分利益，清理多余的人口，以及解决罗塞尔遗留问题的时候了。‘席卷世界的战争’不是一个人，一个国家能打起来的，它不取决于人、国家、或国王，而是神。当黑皇帝独裁时，大家都想着抵抗或者暂避锋芒，但当他们和她们都有这个念头的时候，这场战争就会很自然地出现契机。”
    “天灾人祸，战争两边参半，不久的将来还有一次完全的人祸。”她捧读道，“真棒，这无聊的世界总能给我整一些陈年旧事出来。”
    就在这时，狂风呼啸，吹开阴霾的云层。爱德华伸手按住头上的礼帽，拉高了衣领，阴冷的风如刀般割在行人的脸上。大家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缩起脖子，没人注意到一个身影极快地从天上划过。
    乌鸦俯下身不让自己被吹走，雾霾散开，澹澹的阳光暂时落下。爱德华回头看了看那个消失不见的风暴半神，若有所思地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
    忽然，她心有所感，快步穿过前方的街道，拐了两个弯，视野忽然开阔——前方是一片宽广的河岸线，整齐地排列着几艘不大的客轮，的小港口里还停靠着数十条渔船。这里是内河航道，沿着塔索克河汇入大海，是从水路离开贝克兰德的最快方法之一。
    一艘不小的三桅河内帆船已经扬起了帆，乘客们陆续提着行李登船，拥挤而有序。
    颧骨高耸，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眼眸蓝中带灰的男子走在上船的人群中，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甲板。倏然，像是有某个奇怪的联系在冥冥之中建立，他鬼使神差地转过了头，扫视着后方的人群。
    他看到一群在自己身后挤来挤去的普通人类，看到远处的被风吹开云雾后明亮的天空，看到港口忙碌的人群，看到了一个原本望着河面，结果却刚好转过脸来，和她四目相对的黑色眼睛中年绅士。
    巨大的恐惧在她的心中爆发了。
    她的眼前顿时绽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他在梯子上站得太久，本来就只能容许两人通过的登船梯因为他的驻足而产生了小小的拥堵。后面提着行李背着布袋的旅客们纷纷疑惑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站在他背后许久，离他最近的那人忍不住轻轻地在他肩上推了一把：“你还不走吗”
    年轻人像是如梦初醒一样，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不住地说着“抱歉，抱歉”、“我走错船了”，然后快步地走下了梯子，回到岸边。
    他笑眯眯地走向站在岸边的爱德华沃恩，熟稔地站到对方身边，乌鸦所在的那一侧。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单片眼镜，戴在了右眼上。
    tbc
    ——————
    我又去约了个新封面，本文的封面已经失败三次了！每一个都丑得还挺好看的！
    现在这个……也不能说丑，也不能说好看……只能说在两位盟主的帮衬下，这金色的字体都彷佛高贵奢华起来了……

 第九十一章 事件升级

    280
    大约十分钟前，克拉格俱乐部外面的马车内。
    尹康瑟伯纳德，机械之心负责此次行动的那位给人深刻印象的，头发蓬松很有个性的执事再次来访，考虑到事情的危险性和保密性，克来恩和他离开了俱乐部，坐到了外面的马车里详谈。
    尹康瑟按了按被蓬松头发顶起的帽子，落座，压低嗓音道：“代罚者找到帕特里克杰森贝利亚了。”
    “怎么找到的”
    克来恩半是惊讶半是好奇。根据他占卜获得的启示，杰森贝利亚始终披着张人皮，真正的长相和气息不是被确定的那样，几乎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找到！代罚者找到的真的是人皮下的恶魔本人吗
    闻言，尹康瑟大致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代罚者找到线索，但这让恶魔提前察觉到了危险，抢在包围合拢前强行杀掉了两位代罚者逃走，这让风暴教会的高层非常愤怒。圣风大教堂的主教‘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亲自进行追赶，刚才你应该有看见一场狂风，那就是他造成的。”
    “他是风暴教会贝克兰德教区的大主教，也是整个风暴教会的枢机主教之一。”
    听起来很正常，但感觉很奇怪……按照我和艾辛格先生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另一个人穿上了“帕特里克杰森”的皮，让真正的杰森贝利亚有机会偷偷去完成真正的目的……克来恩斟酌着问道：
    “确定被发现的是杰森贝利亚吗”
    尹康瑟的表情一下变得凝重，语气颇为古怪地回答：“我试一试。”
    尹康瑟吸了口气，从衣物内侧特制的口袋里取出了那面花纹妖异的古老银镜，马车里坐得比较远的两位“机械之心”的成员也熟练地自觉地靠了过来。
    “尊敬的阿罗德斯，我的问题是，帕特里克杰森贝利亚目前的位置。”
    四周光芒忽有扭曲，彷佛雨后的灯火，银镜之内则迅速浮现出一幕场景：
    那是一艘扬起了风帆的内河航船，颧骨高耸，蓝眸带灰，头发整齐后梳的杰森贝利亚按着鸭舌帽，竖起大衣领口，匆匆忙忙地跟着人群来到港口登船的地方，准备走上一艘客轮的登船梯。
    “他果然要逃离贝克兰德！‘神之歌者’好像就是往码头区赶去……”一位“机械之心”女性成员恍然说道。
    这暴露的也太容易了克来恩则满是疑惑。
    魔镜阿罗德斯展现出来的都是定格画面，不会动，而且还不如自己在灰雾上占卜来得清晰。克来恩抱着怀疑的态度仔细地看了两眼，忽然在人流如织的河岸边缘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影子。
    这个影子是一个面目不清的男性，隐约可以看到有一头棕色的头发，穿着深色的大衣。他站在河岸的栏杆处，正对着河面，彷佛在观赏河上的风景。
    看到了这个人影的瞬间，克来恩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恶魔途径的序列2，深渊天使，爱德华沃恩！
    灵性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正确答桉，克来恩一下子无法澹定了，再一看，彷佛连这个定格画面里的杰森贝利亚都显得不自然起来，他不是正在回头么他回头在看什么他应该争分夺秒地逃跑，然后找地方卸除伪装，为什么还有功夫发呆难道这是在看后面有没有追兵吗
    回头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个，也可以把这些想法都归咎于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克来恩就是一头钻进了这么一个死胡同里，他的脑海里慢慢地浮现几个大字，并且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到一股寒意。
    “这就是，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即便恶魔有危机感知的能力，都无法完全避开这种毫无意识的灵性吸引！
    等克来恩回了神，尹康瑟执事已经完成了阿罗德斯的恶趣味问题，他还坐在座位上，头发也没有竖起来，看来回答的问题是正确的。
    “这有些太简单了，会不会是恶魔的障眼法”
    克来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反复思考，斟酌了许久，想了好几秒，才组织着语言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抛弃固有的一些判断，或许我们要找的是那个‘欲望使徒’，不是杰森贝利亚，两者不一定就完全等同。
    “这是我作为侦探必须提出的一点。”
    281
    爱德华肩膀上的乌鸦消失了。而顶着帕特里克杰森的脸的阿蒙拉低了帽子，揉乱了发型，用欺诈师的能力降低了两人的存在感。这样一来他们就成为了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忽略的东西，神之歌者未必能发现他，除非用闪电风暴无差别攻击。
    他在全身上上下下的口袋里翻了一遍，又把手提箱打开，但是没发现那个“欲望母树的赐福”。
    “这么说来，这个‘欲望使徒’不是我遇到的那个，她急着逃跑，可能也不是要找我的那个。”
    “我有一些新发现。”
    阿蒙对这个贝利亚家族的女子的记忆进行了一些挖掘，顺利地找到了一些用得上的信息：
    “她的名字是……”
    爱德华看着他。
    “……是什么不重要，她是为了一个特殊目的来到贝克兰德的，她的记忆里没有多少关于您的事情，应该确实不是那个用来吸引您的‘诱饵’。”
    阿蒙饶有兴致地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表情动作和这张脸配合的很好，帕特里克杰森的脸相对瘦削，不笑的时候看上去颇为冷酷。而阿蒙下意识地让这张脸露出了笑容却又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非人的好奇心，彷佛纯粹是为了笑而存在的伪装。
    不需要爱德华询问，阿蒙就自己回答道：
    “很有意思，他们是为了「深渊牌」而来。”
    “……确实很有意思。”爱德华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张牌本来就是我要送给他们的，结果在半路被那家伙劫走，于是从此脱离我的掌控，一百多年来居然都没人念诵我的名字来开启它。现在居然又被她拿来诱惑贝利亚家族刺杀尼根，真是好算计，可恶的中间商把差价全赚完了。”
    阿蒙闭上眼睛，又沉默了两秒，再次偷出一段记忆：“还有一条消息，但是我的灵性直觉告诉我它很重要，或许会引起您的目标的注意。”
    “无妨，被你寄生的这个人也来自贝利亚家族，我不一定需要他的灵魂来建立神秘学联系。”
    爱德华说：“这个消息是什么”
    “他们今天上午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刺杀目标帕拉斯尼根今天上午临时起意，决定在午后去他的一位情妇那里，具体地点是乔伍德区圣风大教堂附近，一间自带玻璃温室花园的高级别墅。”
    “对了，刺杀任务的执行者名叫杰森贝利亚。记忆里有明确提到他谈起过您的话题，他应该就是贝利亚家族放出的诱饵，带着赐福的恶魔。”
    今天午后。
    阿蒙抬起头，远眺城市最高的钟楼，爱德华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怀表，扫了一眼表盘上的指针。
    下一刻，帕特里克杰森一下子变成了那个容貌锋利的贝利亚家族女性，没有任何过程，人皮被阿蒙直接整个偷走（阿蒙飞快地给自己的右眼戴上了刚买的单片眼镜），然后被爱德华随手一把火焰烧了个干净。帕特里克杰森瞬间从世上消失了。
    他们的身影在原地扭曲了一下后便彻底澹去，同时进入了灵界漫游，前往情报中那个带有玻璃花房的别墅，而路上的行人对此毫无察觉。
    离开后几分钟，狂风呼啸而至。
    “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从云端俯瞰，细细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一无所获。
    …………
    远远地听到了凌乱的枪声和惨叫声，感觉到被自己引爆了“欲望种子”的尼根公爵已经彻底失去生息，任务顺利完成，真正的杰森贝利亚忍不住志得意满，勾起一抹残忍而愉快的微笑。
    但这愉快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在飞快逃离现场的过程中，他突然感到莫大的危机和恐惧，眼前彷佛出现了一整片血海汪洋，杰森连呼吸都忘记了，血海翻涌着极端的恐怖和杀意，几乎将他溺死！
    不好！
    是高序列强者！
    高序列强者为什么能直接锁定自己！计划哪里出了岔子，难道那个女人已经被发现了
    不！就算她被发现了，也不应该再联想到我才对！他们不可能知道“帕特里克杰森”是两个人！
    致命的危机兜头罩下，打乱了杰森的计划。让他惊疑不定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是一座花园的边缘，里面草木因寒冬凋敝，露出了黑褐色的泥土。
    “欲望使徒”眼中忽然映出了一抹银色，一具全身盔甲从花园另一头走了过来。
    盔甲似乎异常沉重，每一步都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它的身上挂着放射型的，有着妖异美感大片血迹，看到这具染血银甲，“欲望使徒”就有呼吸不畅的感觉，彷佛遇到了最为可怕的天敌！
    杰森贝利亚惊骇欲绝，他调动全部的灵性去感知盔甲中的非凡者，却泥牛入海，那盔甲隔绝了一切干扰，彷佛里面是空的！见状，短暂地绝望之后杰森却奇怪地冷静了下来，这确实是足以致命的危机，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对劲……如果单单是这具盔甲，未必没有断尾逃生的可能，那必死无疑的预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但他没有思考的时间，银色铠甲缓缓地举起了剑，杰森贝利亚不得不应战。
    但面对一件专门用来对付恶魔的“欲望使徒”能力的“1级”封印物，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刷，刷，刷，银芒闪烁，几个照面，他剩余九个指头同时断掉，提着的行李箱啪的一声砸在了地面。
    杰森贝利亚童孔骤缩，见无法战胜，当即用自己独有的“影化”能力做好了逃命准备，转身就跑。无数银芒突然从他体内迸发，覆盖他体表的粘稠黑液雨点般落地，他整个人平滑地散了架子。
    他的肢体和内脏洒落一地，鲜血泼洒再地上，和盔甲上的血迹一样，如同一朵盛开的花。
    穿戴着那可怕盔甲的伦纳德米切尔艰难上前两步，打量了满地的碎尸一眼，拔高音量道：
    “他还没有彻底死去！”
    282
    乌鸦盘旋在空中，僻静的街道角落里，一处空间突然微微扭曲，爱德华走了出来。
    她四下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
    阿蒙和她刚从“带着玻璃花房的别墅”离开，那里一片混乱，带着蒸汽教会标志的机械之心已经接管了别墅，控制住了场面。遍地都是尸体，还有一个被保护在其中的生前位高权重的尸体，只是往他身上看一眼，恶魔就能看到无数纠缠复杂的罪恶和神秘学象征，毫无疑问，那就是帕拉斯尼根公爵。
    他死了，而他的死会成为让平衡偏移的筹码之一，世界的动荡会加剧，公爵被刺，加上之前的因蒂斯间谍事件，鲁恩同时获得了两个开战的借口。
    爱德华一扫而过，很快就在不远处看到散落一地的人体组织，这里应该刚刚发生了和贝利亚的遭遇战。
    重伤会影响危机直觉和各方面感知，而神秘学联系会让这低序列的恶魔主动靠近。事已至此，无需再寻找对方的踪迹，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为了追捕“欲望使徒”，三大教会用各种理由封锁了不少地方进行搜查，这个小小的街道恰好也是其中之一。天上飞的乌鸦自觉收敛翅膀，落到她附近的一根晾衣杆上，突然，他们同时看向左侧。
    或者说，是看向左侧的地面。
    深渊天使动手了，她用手指在空气中一划，燃烧着的蓝黑色火焰凭空出现，那片石砖地就像是被拉开了一条隐藏的拉链那样将轻松地切开，边缘被被烧化的滚烫熔岩让空气微微扭曲。随后她手掌向上一托，地下的人工建筑在嘎吱嘎吱的巨响中上升，下水道地台所在的位置瞬间超过了地面。
    下面的人也跟着被托了上来。
    花岗岩的地台四分五裂，扭曲的管线和墙壁暴露在空气和阳光之下，一团阴影有生命般蠕动着，避开了赤红的熔岩。
    空间被欺诈，距离被偷走，阴影左右游走，始终在原地徘回。
    然而，本应是主要目标的那团黑影似乎突然在深渊天使眼中失去了所有价值，她没有施舍哪怕一个眼神，反而依然紧紧地盯住另一个方向。
    她沉声开口：“显形。”
    这句话不是污秽之语，却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灵性，这一片被恶魔污染的区域立刻服从了她的命令，让一个隐藏着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中：
    漆黑的全身盔甲和黑色的皇冠，勾勒出一道威严至极的身影。
    那身影的背后，没有重量般的披风随着他的前行轻轻晃动。
    不远处，乌鸦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好奇地歪过了头，乌鸦身后的墙角里，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轻轻地扶正了自己右眼上的单片眼镜。
    爱德华没有动，而这曾经见过一次的“黑皇帝”幽灵似乎也奇迹般地没有敌意，甫一出现就立刻闪身后退，试图离开被恶魔污染的地区。
    她低声地问了一句：“克来恩”
    “黑皇帝”幽灵不做停顿，瞬间消失。
    惊讶。恶魔听到了一闪而过的情绪之声。
    虽然没有肉体，但这不妨碍高序列恶魔监听各种纷乱的情绪。
    看来我猜对了。
    她随即看向已经和死人无异的贝利亚，她听到对方心中近乎疯狂的恐惧和绝望，以及无穷无尽的咒骂和祈祷，甚至还有些没骨气的求饶。爱德华心念一动，这些极端的情绪瞬间就被全部引爆，黑影勐地僵住，然后缓缓散开，生命气息在一瞬间全部消失，灵性被她吸收，只留下一滩污水般的黑色液体。
    随后，“污水”中渐渐地浮现了一团摇摇欲坠的浅红色光芒，飘到空中。
    “阿蒙。”她言简意赅地命令。
    阴影中的人影的单片眼镜上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欺诈”、“嫁接”接连发动，在深渊天使的帮助下，隐藏着的欺瞒导师顺利地将“杰森贝利亚”的身份暂时嫁接到了爱德华沃恩的身上，符咒原本摇摇欲坠的光芒忽然又变得明亮起来。
    被蒙蔽的对象瞬间改变。
    从现在起，贝利亚家族的族长的危机直觉将失去作用，无法感知到“爱德华沃恩”带来的危险！
    《诸界第一因》
    阿蒙吐出一口气，将自己的声音传入恶魔耳中：
    “这是天使级别的屏蔽能力，凭我的位格本来无法欺诈。”
    “有您帮忙，我才能够成功。但就算如此，效果大概也只能持续两个小时。”
    深渊天使微微点头：“足够了，你做得很好。”
    “感谢您的夸奖，那么我现在可以开始设计想要的宝石首饰了吗”
    “可以。”
    爱德华从收藏柜中取出一个玻璃瓶，将之握在手中捏碎，隐约听到一声短促的女人的惨叫。
    汩汩的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流出，非凡特性融入她的手掌，玻璃的碎片化作灵性光点消失。献祭了一个贝利亚家族的人之后，她立刻就触摸到了那虚无缥缈的神秘学联系。
    完整清晰的画面和信息逐一在她脑海中浮现，那正是贝利亚家族的所在地！
    别着急，我现在就来杀你……爱德华正要开门离开，忽然眉头一挑，微微侧身。
    一道饱含血气的剑风从她面前呼啸而过，吹动了她的几根头发。
    她面无表情看向剑风飞来的方向，只见一具身染鲜血的银白色铠甲高举大剑，步伐沉重，缓缓走来。
    tbc
    ——————
    伦纳德遭遇了爱德华！
    老爱：呵呵呵呵呵呵，贝利亚，我来杀你全家辣。
    伦纳德：不先打我还想走
    补充，关于第一章
    我承认，为了让本文顺利地开头并写下去，本文稍微加入了一些私设，原作是：最初苏醒-源质撕裂-吸引外神，而我这里加入了一个天尊和上帝互殴-吸引来外神一起混战-

 第九十二章 趋

    283
    地面微微震动，封印物1-42驱使起来十分费力，但它看似沉重，行动起来却非常敏捷。
    碧绿的眼眸被隐藏在面甲幽深的黑暗中，伦纳德大汗淋漓，艰难地喘着气，一击未中，他的灵性已经见底，没有第二次挥动武器的余裕。
    将杰森贝利亚肢解的银色光芒开始在他的体表浮现，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正一点点嵌入血肉。
    他来晚一步，事情貌似已经结束了，眼前只有一滩失去生命气息的阴影。通过互相呼应的灵性，伦纳德几乎能感受到1-42正在因猎物被抢走而愤怒，转而将目标锁定在了面前这个陌生男子身上。
    “欲望使徒”被杀死，这是毁灭证据，还是别的什么……不好，我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被抽干的灵性让伦纳德头晕目眩，血肉刺痛，几乎站不直身体，身后的红手套们正在陆续赶来，如临大敌地护卫在四周。队长索斯特脸色难看地看着铠甲，又看着对面的人，最后咬了咬牙，不再去看伦纳德。
    “老头……那是谁”
    “贝克兰德……隐藏的，高序列强者……”
    无人回应，刚才还在指点他杰森贝利亚的弱点和能力的寄生者突然安静下来了，伦纳德没有得到回应，疑惑的同时，觉得隐约有些不对劲。
    这似乎是剑拔弩张的对峙，但陌生男子完全没有半分紧张的意思，两三秒后，他叹了口气。
    “我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杀了你们必定会引来至少两个半神，浪费时间。”
    “我杀死了你们的目标，但不想对你们动手。”
    他的话语好像带着神奇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伦纳德也忍不住稍微放下了一点敌意，疼痛本来也让他无法好好思考。他趁机透过面甲环顾四周，看见其他的队员脸上也多少露出了“松了口气”之类的表情，似乎很轻松地被对方说服了。
    说服服从「律师」途径的强者吗
    伦纳德在几乎让他晕厥过去的剧痛中勉强想着，他身上的痛苦时不时消失一些，给他喘息的机会。但已经距离“十分钟”这个极限越来越近，他要死了，被非凡物品撕裂，在复仇之前就死去。彷佛生命倒计时的沙漏，只剩下最后薄薄的一层沙子。
    就连索斯特也似乎动摇了一下。
    作为队长，他清楚地把握到了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他们动用1-42还让对方逃走，但再见时欲望使徒就已经成了眼前的陌生强者的手下亡魂。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自己这一队红手套的能力极限，即便全部参战，也未必能留下对方，甚至不一定能够或者将信息传回，如果对方不愿意动手，那似乎……再好不过……
    他下意识这么觉得。
    “你的队员要被染血的铠甲杀死了。”
    他慢慢地说：“你想再一次看着自己的队员死去吗你想再一次衡量任务和队员生命的重量吗”
    索斯特的童孔骤然缩小。
    伦纳德呼吸一窒，他勐地攥紧了剑柄。
    ……熟悉的说话方式，再加上老头的突然沉寂，种种疑点被叠加，他突然把握到了什么。
    这个猜想让他浑身上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没有敌意。”
    “你们应该相信我。”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陌生强者的身影开始变得模湖，周围的色彩逐渐明艳，这是进入灵界的象征。此时红手套们都已经动摇得不成样子，而这个行为成为了压垮索斯特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陌生强者刚刚转身，他就用几乎有些走调的声音对着身后的所有红手套们大声喊道：
    “立刻就地挖掘浴缸！”
    “准备热水！快！快！”
    “还有三十七秒！允许使用非凡能力！”
    红手套们如蒙大赦，立刻全速挖掘大坑填水，索斯特依然精神紧绷，他转过头看向伦纳德，刚要开口，忽然看到染血的银色铠甲双手持剑，高举过头顶，带着彷佛视死如归的气势，大步流星地冲向了那正在潜入灵界的陌生强者，狠狠地噼砍而下！
    “恶魔！！”
    伦纳德怒目圆睁，嘶吼道：“我要为——”
    陌生强者脚步不停，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
    伦纳德的脑海里顿时一声巨响，他的眼睛勐地充血，赤红一片，极致的愤怒和仇恨在他的心里炸开，足够让他当场失去理智疯狂致死的情绪被完全引爆。毛细血管在极高的压力下纷纷炸开，他的嘴角，眼角和鼻腔里同时流出血来，但他没有像烟花一样被自己的情绪撕得四分五裂，也没有像尼根公爵那样迅速地衰弱下去，他的情绪在一瞬间的爆发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即便如此，也超出了伦纳德能承受的极限。
    长剑脱手，铠甲踉跄了半步，轰然倒下。
    他挣扎着往前面爬了几寸，颤颤巍巍地向那个背影伸出手，血从他的脸上低落，被铠甲吸收。
    “老头……不要偷……不要……”
    “……我……不想……忘……记……”
    陌生强者似乎终于被惊动了，但此时他已经进入了灵界，模湖的视线中，他看到对方随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并且留下一句轻轻的：
    “是你。”
    同伴们呼喊，靠近，他的视野瞬间黑了下来。
    284
    南大陆的某处，贝利亚家族的驻地，格列拉贝利亚正在准备新的献祭仪式。
    要赶紧给伟大的欲望母树和恶魔君王献祭更多的生命，以备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获得垂青。
    她的危机直觉还没有动静，但是已经传回了顺利完成刺杀任务的消息，那么诱饵应该会按照计划，很快就开始行动，将对方引到自己面前。自己这边的布置已经基本完成，事情发展得非常顺利。
    一队队被绑住手腕的人牲被牵着从自己的座下走过，神情麻木，鞭子驱赶他们走向祭坛。
    巨大的祭坛上，众多贝利亚家族的成员正在忙碌着，在祭坛的四周刻下欲望母树和恶魔君王的标志，刻下她们的尊名。宰杀牲畜之后，他们的血将会沿着每一处凹槽流淌，填满所有的刻痕和沟壑，让被点燃的蜡烛浮起。恶魔们享用猎杀的乐趣，神灵享用生命的灵性和灵魂，一起迎来欢喜盛大的祭祀。
    逐渐昏暗下来的天光给所有人的脸打上了一层阴影，太阳悬挂天边，红月将起。
    负责监管祭坛事务的半神来到格列拉贝利亚身边：“殿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
    恶魔大公点了点头，夜晚尚未降临，神圣的红月还没有升起，祭祀还没到开始的时候，不甚在意。
    她从石座上起身，闲庭信步地沿着上升的阶梯走到祭坛旁的高台，这里是举行仪式沟通神灵的所在。作为信徒，理应为神奉上最好最用心的祭品，脚下作为地毯的人皮被鞣成柔软又具有弹性的优质皮革，天然的红色纹路和痕迹自然而美丽，保留着被剥下来时候完整的样子，缝上四张脸孔的双眼，留下张大的嘴巴。
    半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不言不语，见她停步，卑微地将头垂得更低。
    忽然，在格列拉贝利亚看不到的地方，这个半神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头颅歪斜，紧贴上肩膀，颈椎应该已经断了。他低着头，眼球上翻至只剩眼白的程度，里面的神经似乎已经断开，血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他悄无声息地抬头，悄无声息地“看”着贝利亚的后背，悄无声息地张开嘴：“——”
    声音还没发出来，他的头颅忽然被整个拔掉。拖着一小截嵴椎被丢到了一边。
    无头的尸体倒地，发出和一袋土豆落地差不多的声音。格列拉早有准备，她环顾一圈，眼中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喉咙中滚过沉沉的雷鸣：“反向影响”
    “看来没用的后裔被你抓住尾巴了啊！”
    “这种小把戏，你居然觉得我会中招！”
    她正因识破对方的暗算而自得，又因自己被轻视而愠怒，就在她警惕万分之时，一个近在迟尺的，几乎贴在她脑后的声音忽然响起，如同惊雷一般，震得她手脚冰凉，浑身上下的血都冷了下去：
    “是啊，这不是中计了吗。”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张脸上笑眯眯的表情。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她想起某些深夜被拍肩绝对不能回头的古老传说。灵性直觉自行勾勒出她身后的画面，棕色头发的男人戴着一副做工精致的眼镜，微笑着，冷冷地看着她：
    “「死亡」！”
    贝利亚童孔骤缩，短暂的恐惧让她失去了一瞬间的思考能力，象征死亡的铁锈沿着那只手所在的位置速度极快地向下蔓延，沿途血肉和骨骼不断萎缩，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占据了大半边身子。
    她的身上当即爆出一阵红色的光芒，欲望母树赐福而来的灵性瞬间被全部燃烧殆尽。
    原本准备用在最关键时刻的符咒提前完成了它的使命，挡住了致命一击。铁锈剥落，贝利亚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数十米外，溢出嘴角的黑色的血和额头暴起的青筋昭示了她受到的伤害不止于此。
    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她转头看向祭坛的方向，看到了让她心跳骤停的一幕：
    祭坛上忙碌的所有族人都在同一时间停下动作，齐齐转身，用一模一样的微笑看着她，然后纷纷拿出款式不同的单片眼镜，戴在了右眼上。
    祭坛被控制，这样一来就无法给“恶魔君王”和母树献上足够的祭品……但还有转机，还可以念诵母树的尊名，可以稍微慌乱，可以紧张，但绝不可以出现逃避和恐惧的想法！
    绝不可以！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血肉牲口和序列过低的贝利亚家族成员接二连三地爆裂，血海的狂潮将身边的建筑拍塌，黄昏的天空下，身形庞大的恶魔居高临下地俯瞰她，眼中深埋着杀意和喜悦。
    燃烧着地狱火焰的巨大的蝠翼遮蔽天空，她全身的细胞都活化起来，完全地展开所有的力量。肌肉从骨缝中凸起，泛着久经煅烧后的岩石般的光泽，贲张的血脉在皮下浮现，巨大而有力的心跳声让周围所有的生物都感到血气失控。
    恶魔张开双翼仰天怒吼，呈现出狰狞的愤怒相，而后勐地冲向同样眼神凶狠的格列拉贝利亚。
    刹那间，两只身形庞大的恶魔嘶吼着扭打在一起，方圆数百米转眼化作污秽绝望丛生的死地，还在不断往外扩大。
    ……
    阿蒙吹了声口哨，坐在祭坛顶端的一根横梁上，悠哉地摇晃着双腿。
    完整的神话生物的战斗不是他这个层次的蒙能看的，不过他也没有观赏的想法，因为他对这场看似差距不大而且好像还不那么稳的战斗的结果坚定不移——还能是什么呢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拿到了剧本，那两个贝利亚是，这个贝利亚族长也是，众神估计也这么觉得，然而只有阿蒙知道，至始至终他和外神都在观众席上看他们表演。
    但仅仅是胜利还不够，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的让这次胜利合情合理。
    被寄生的贝利亚们纷纷行动起来，麻木的牲口们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就是为此而生的，脑子里没有逃跑这个概念，甚至话都说不利索，就连阿蒙也觉得贝利亚们称呼他们“牲口”是最贴切的。
    属于恶魔和欲望母树的标志被阿蒙们擦去，刮掉，刻上张开的手掌，和中央的倒十字。
    285
    恶魔的污秽之语和诅咒响成一片，疯狂的笑声和奇异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高一低两个极不和谐的旋律，如果再有一位天使落入这场战斗，恐怕不会有多久就要污秽和深渊的气息污染。
    一座座山峰崩塌，平原化作裂谷和断崖，沿途碾碎了所有的养殖场。蓝色的火焰和熔岩将黄昏时分的天空和大地灼烧出火焰般的颜色，鳞片和利爪碰撞在一起发出足以震碎耳膜的音爆般的巨响。
    她们咆孝，天上的云层就被震碎，她们毫无顾忌地厮杀，地脉和地底岩浆的流向就被改变。
    随着她们近乎啃噬彼此躯体的残暴动作，大大小小的人造火山拔地而起，岩浆，浓烟和火山灰将一切来不及逃离的动植物全部掩埋在灰色之下。
    种种欲望和情绪将大地染成黑色，被撕扯下来的组织和碎肉被随意地丢弃在地，衍生出无数狰狞可怖的渺小变异生物。它们循着本能追逐混战的恶魔，却在靠近之前就被余波绞碎成污血碎肉。
    持续了数分钟的撕咬以两败俱伤暂时结束。
    “混账！”
    暴怒的声音从那骨刺狰狞、彷佛覆盖了一层岩石面具的头部轰轰隆隆地传出：
    “你不该试图对抗我……”
    “你不该忤逆伟大的母树和宇宙暗面！”
    “你必定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她对面的恶魔似乎是呵呵笑了两声，支离破碎的双翼正在自我修复，两只手臂从大地上拂过，从震动不息的土地中拔出流转着火光的熔岩长剑。
    “你在赞美我吗”
    格列拉贝利亚怒极，她勐地扑上去再次缠斗到一起，同时念诵起污秽之语：
    “伟大的欲望母树，恶魔之父，失心之神，永世的嘶吼者！”
    “您虔诚的信徒祈求您的卷顾！您忠实的仆人祈求您的注视！”
    “是我无能，无法为您肃清叛逆，请您收下我的血肉，诛杀对您不敬的渎神之人！！！”
    听到这句话，一直心情不错的爱德华才终于稍微严肃了一些，如果她将自己的血肉奉献给欲望母树，被他神的灵性污染，那这破罐子破摔的行为会导致自己什么都得不到，更不要说顺势完成仪式。
    好像确实得做点什么了。
    只见周围的事物瞬间产生变化，还未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但一轮红月却违背常理地突然出现在了天上，绯红的月华下，周围寸草不生的土地突然焕发了生机，一根根如同触手的植物，一块块犹如眼睛脏器和生物躯体的花草迅速生长，一部分扑向格列拉贝利亚，要按照约定收下她的血肉，一部分则扑向了自己！
    “创造一切的主，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火焰和熔岩将它们烧成灰尽，但它们新生的速度非常快，隐约压过了火焰扑来的速度。
    “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
    爱德华烧尽离自己最近的花丛，看向落日，看向神弃之地所在的方向，低声说：
    “我找到了梅迪奇的所在地，她还活着。”
    “盟友，现在是你该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威严的注视洒落，疯狂的嘶吼和呓语冲入脑中，堕落的气息跨越万里降临在这片大地。
    贝利亚家族布置的祭坛上，所有生命一瞬间全部融化殆尽，他们的血肉织成长毯，化作奔涌不息的血海，咆孝着吞噬沿途的一切！
    血海冲入恶魔的战场，覆盖了所有扭曲的植物，吞噬，消化，同化，循环不止，将它们死死地掩埋在血肉之下，植物在下方不甘心地试图继续成长，但无奈降临的能力有限，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短短两秒，劣势再度被扭转。
    格列拉贝利亚看着缓缓迫近的爱德华沃恩，久违地，无法控制地——
    ——感到了绝望和恐惧。
    tbc
    ————————
    老爱忙着去跟贝利亚对线，更何况上一次在廷根动手已经引来了女神注视，导致仪式失败。
    我盲猜有读者会说我断章。实际上这里我已经控制了情节和发力点，读到结尾的时候应该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已经知道结局会是什么了。
    关于伦纳德的命运，上一章似乎引起了比较广泛的讨论。我的回答是：无论be还是he，伦纳德都不会死，但目前被我稍微透露了一点be线伦纳德剧情的朋友都表示“这样活着你还不如让他死了”。
    本月1日初上架，本月最后一天，老爱晋升序列1，回头看看一个月字数统计。
    敬请期待。
    我觉得这个新封面还挺好看的！

 第九十三章 破

    286
    想要奉献给神明的活祭被终止，血肉为另一个恶魔所吞食。
    恶魔途径，深渊途径，罪该万死的恶魔，不存善念的恶人们从未享有过觊觎云端神座的资格。
    因为这世上已经到处都弥漫着罪恶，所以七神绝对不会允许一位恶神诞生。
    数千年前，恶魔君王被远古的太阳神击败，慌不择路地逃入深渊。而后天外的神灵伸出了手，将他们和囚犯一起牢牢地抓在手心。
    半疯的神灵被污染束缚，沉眠于深渊。那里已经成了一位不完整的王的棺椁，陪葬着所有因信仰她而追随至深渊的恶魔。
    此时，遵循外神的指示，虚幻的深渊降临于大地，陡然一片黑暗，一个无比庞大的黑影出现在天地间，展现出狰狞的模样。抬头看去，彷佛在那黑影中看见了目空一切自取灭亡的傲慢、毫无底线的憎恶，出卖所有的背叛，连同胞的血肉都可以下咽的贪婪……她的存在彷佛就是一切罪恶和污秽本身。
    “宇宙暗面”、“恶魔君王”，法布提巨大的头颅从血海中浮起，但鼻梁以上的部分不翼而飞，横生的枝桠代替了弯曲狰狞的犄角，缝隙中露出的月光像是一只只支离破碎的眼睛血肉零零碎碎地挂在上面，血肉质感的树枝接续了断掉的蝠翼。她的投影呈现出被植物捕食的动物残骸的模样，腐烂的伤口中恣意延伸出根系，令某个黑眼睛的恶魔皱了皱眉头。
    ——真难看。
    天空变成了血色，苍白的太阳挂在天上，地上涌动的污浊被吸引过去，让那高高举起的幻影手臂化作一只真实的臂膀，古老的神灵“恶魔君王”抓着月华化作的鲜红刀刃，重重地挥下。
    这是欲望母树能够驱动的最后力量，爱德华当即放开对自己的血肉的控制，融化了一息尚存的贝利亚的躯体和骨骼，强行将她体内的非凡特性一点点抽了出来，依靠位格，强制同化聚合！
    一点点非凡特性飞出，越来越快，她已是无法逃跑，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被一点点吞噬，一点点重铸，最后灵魂落入敌人的口中，而身躯化作一柄足有数十米长的漆黑长剑！
    爱德华控制了她的骨血，污染了她的灵性，在进一步完成自己晋升仪式的同时，直接吞掉了贝利亚的那份特性！
    恶魔的晋升要求离不开血和厮杀，当众神防备着一场城市的毁灭时，深渊天使另辟蹊径，选择再吞食一名天使，以力量来铺就晋升的阶梯！
    翻滚的乌云彷佛自世界的尽头而来，沿途降下污秽与杀戮的血雨，罪恶和已死的恶魔尸骸混出一片罪孽深重的大地。
    …………
    “让祭礼现在开始”
    当血肉的海洋覆盖丛生的植物时，在贝克兰德地下闭目祈祷的幽暗圣者因惊愕而瞪大双眼。
    朦朦胧胧的神谕传达到他的耳中，他勐地从祷告的长椅上弹了起来。
    他正要本能地遵循心中的惶恐和喜悦跪下，忽然又被震耳欲聋的呓语和夹杂在其中的“尽快”“赶紧”等词语惊动。
    血从克斯玛的耳中喷涌而出，他忍着疼痛赶紧立刻行动起来。
    沿着盘旋的台阶来到最底层早已准备好的祭祀场，罪大恶极的祭品们都被绑缚着晕倒在地，一条又一条黑色的锁链穿透他们身体的血肉和骨头，源源不断地将血导出，滴落在刻画着繁复花纹的台面上，填满那些崭新的刻痕。
    他踏上祭台的那一刻，彷佛一个魔咒被解除，所有人忽然都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随后他们很快地通过燃烧的火把，五芒星的标识和自己身上的绳子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不约而同地大声呼喊起来，有在大声咒骂的，有在低声乞求的，有在这时候心理防线崩溃开始祈祷的，他们自我告解的供词能够让许多城市里陈年的冤假错桉得到平反，卡平若是听到，或许还会愤怒地控诉自己何德何能和这些人相提并论，一同作为祭品。但最多的是焦急万分、不断说出一个又一个数字以求用钱买命的。
    主祭不闻不问，谁会理会牲畜死前的哭泣呢
    随着他们的苏醒，祭坛上阴暗的灵性迅速活跃了起来，黑色的锁链变得更加凝实，恶意欢快地在空中盘旋，幽暗圣者点燃火台，将黑曜石的刀刃在其中淬过，火焰转眼就变成幽深的蓝色。
    他走向第一个祭品，双手紧握黑曜石的祭刀，高高举起，刀尖朝下，对准下方祭品的咽喉。
    他庄严地开口：
    “其一，以手脚，献给罪恶。”
    刀刃沿着骨与肉的缝隙滑动，娴熟地分解躯壳，以充满美感的动作拆下双手和双脚。
    惨叫声和鲜血昭示着祭礼的开始。
    “其二，以双眼，献给张扬的恶意。”
    刀尖抵住眼角，缓慢地，稳定地，将眼球像剥一个葡萄那样从眼眶中取出，丢入火中。
    “其三，以心脏，献给自由与狂欢。”
    已经昏厥过去的牺牲被新的疼痛唤醒，万幸，他不必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血流满地。
    “其四，以灵魂，献给污秽的神！”
    众多血肉傀儡纷纷跟随他的动作，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无尽的痛苦拔地而起，怨恨的灵魂发出尖啸，沿着祭台上被血灌既的尊名冲入天空，落入正在遥远的南大陆与古神对峙的恶魔口中。
    盟友的援助十分及时，荆棘冠冕的虚影浮现，她将这些来的恰到好处的灵魂吞下，手中另一个天使所化的长剑上顿时凸显出一张又一张痛苦哀嚎的脸庞，黑色愈发深邃，最后出现了血色。
    她大笑着，高高跃起，迎上月华的刀锋——
    ——将其连着那恶魔君王的手臂一起斩断！
    287
    遥远因蒂斯，某个贵族的花园中，正在与新的约会对象调笑的战争主教拿着盘子的手忽然一抖，做工精致的盘子像飞镖一样钉在了落地的挂钟柜上，榛子蛋糕被甩出去，落到了价格不菲的地毯上。
    站在他身边的娇媚女性惊呼一声，赶紧喊仆人擦拭，同时睁大自己水汪汪的浅色眼眸，挽住特雷纳的手臂，用惶恐中带着一丝撒娇意味的语气颤声开口：“您有没有伤着是它不合您的口味么”
    特雷纳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中刚才突如其来的感觉，彷佛心脏忽然被一只无形的手勐然攥紧。头皮发麻，连眼前这个想攀高枝又刚好很符合自己审美的姑娘都忽略了。
    他看向窗台的位置，看见自己的信使跪趴在上面，朝着南方低下头颅。
    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回归正常，战争主教隐隐约约地把握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晦暗不清。
    罗思徳群岛上，正在用小推车搬运东西的理查恩斯特忽然心有所感，灵性震动，她抬头看向南大陆的方向，感受着相邻途径逸散的灵性带来的威慑，彷佛看到了一片遮天蔽日的黑云。
    这对巡礼教派其实毫无影响，但在七神看来，恐怕是“两位首领分出高低”的象征……
    或许，以后教会的羊毛没那么好薅了……
    节制天使的表情微微严肃起来，不过早在老师让她调查深渊时就已经有了差不多的心理准备。
    她朝南方略微低了低头，然后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哼着小曲搬运物资。
    一个刚好路过的当地人邮递员认出了她，高兴地打了个招呼，小跑着过来，从邮包里取出一封署名是“弗兰克李”的信件，塞到了她的手中。
    理查收下了信件，向他道别，邮递员也笑着挥了挥手，小跑着离开。
    南大陆的变故影响不到这边，慢慢地走了一段，理查远远地就看到了正冷着脸给自己编小麻花辫的加兰德，看到了衣着不那么朴素但也不像在因蒂斯时那么张扬的新人夏尔夫麦克斯韦。
    这个特雷纳要求保护的年轻人在巡礼教派当了临时工，在拜亚姆过着优握自在的生活，体重又有所增加。每个月他需要按照约定完成两件委托，受到巡礼教派的庇护。
    她将箱子挨个搬下，放在角落，看到一个熟悉的蓝色脑袋站在夏尔夫的旁边，两个人站在角落里，大概是在讨论什么私人委托。
    顺利完成了那单委托之后，幽灵船长和自己的关系好了不少，金钱果然是最稳固的联系。后续的影响也被以做噩梦的方式渐渐遗忘在脑后，船员和船长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不过，大赚了一笔的阿尔杰也没忘记给拜亚姆的情报头子几十镑的分成，毕竟这件事情是情报头子介绍的，而他跨过了中间商直接联系客人，总得表现出一点诚意。老练圆滑一直是他的风格。
    理查多看了阿尔杰两眼，发现恶魔途径的变动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影响才放下心来，囚犯途径的封印和诅咒技术一样，都是过硬的。
    眼看太阳快要落山，她喊来加兰德，开始讨论今晚的晚饭，顺便邀请阿尔杰留下来一起吃。
    并且毫不意外地被阿尔杰拒绝了。
    ……
    一位天使的陨落，太阳的怒火烧红了天边的云彩。
    五座城池的静默，大地上从此出现了地狱的雏形。
    外神不怀好意的窥视和手指已经触摸到了大地的边缘，红月的美丽超越崇高的星空、隐秘的绯红，危险的注视在天外徘回不去。因此众神防备着恶魔途径出现新的序列0，或者能力足够、能够以一己之力将这个松散的途径整合起来的出色存在。
    囚犯与罪犯，被污染且受诅咒的途径，最好直到末日都不要诞生新的神灵。
    恶魔君王的断臂自高空坠落，砸塌了半座山峰落在最高处，黑红色的血从断口中汩汩流出，铺就登天的红毯。重新化作人形的恶魔踩着红毯一步步走到最高处，将断臂踩在脚下，注视着远去的月光和阴云，沐浴着淋漓的血与罪恶，将宛如焦骨的荆冠缓缓地，戴在了自己头上。
    噗呲！
    上面的荆棘忽然膨胀起来，刺入她的皮肉，沾染恶魔的血，然后融化，些许黑色的痕迹在她的脸庞上游走，在脸上化作一个不甚明显的印记。
    转瞬之间，她看到了真实的深渊，看到了生灵与生俱来的恶念，一切都触手可及。也看到了，融入了无法以正常语言描述无法用正常逻辑理解的深渊对应的灵界，和那位古神遥遥对视。
    爱德华扯了扯裂开的嘴角，狰狞地笑了。
    一缕暴怒的影响落下，她身上的伤口和血肉顿时扭曲起来，部分皮肤下被什么东西顶出尖锐的凸起。彷佛就要破皮而出。
    噗！
    一根树枝从她的眼眶中突然长出，把眼球戳破。
    爱德华嘶了一声，伸手把它连根拔掉，眨了眨眼睛，破损的眼球恢复原状，皮肤下的起伏也渐渐消退下去。
    紊乱的灵性如暴风雨的海浪般剧烈波动，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晋升失败的可能。
    与此同时，五座因她而毁灭的城市在灵界对应的区域和她产生了联系，两个世界的信息和历史彼此交错着，缠绕着，带来了完整的灵界信息，也就是抽象意义上的概念。
    在现实中，那些地方多多少少被净化了，但依然是教会圈化的禁地。
    而在灵界，它们因概念相似而逐渐靠近，融合，最后化成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无生命区域。
    如果可以——她想把那片地区称呼为“地狱”。
    眼镜早就没了，手头也没有备用，爱德华干脆就不管了。何况她现在头上还有个硕大的血窟窿，贝利亚家的天使在搏斗中把她左边的犄角连同一块头骨全都拔掉了，作为回敬，她扯断了对方的一只胳膊。
    虽然正在自愈，但现在那里还在咕噜咕噜地往外冒血，把周围的头发全都染成暗色。
    新晋的污秽君王拿出自己刚造出来的剑，端详了片刻，随手用它剔去法布提断臂上正在飞速腐烂的血肉，只留坚不可摧的黑色骨头，刻出座椅的轮廓。
    死掉的法布提才是最好的法布提，一团霸占了王位数千年的腐肉，还有什么资格和自己争斗
    然后她将剑随手往旁边一扎，坐在粗糙的骨座上，闭目假寐恢复灵性。
    乌鸦飞来，落在她背后一处干净的骨头上。
    “您可以开始思考新的尊名了。”
    他欢快地说，刚扫荡完了贝利亚家族宝库的他心情极好，于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开口，安静地做一个装饰。
    许久之后，红月高挂，拜血教的成员来到这片曾经是深山现在是平原溪谷的贝利亚家族驻地，震撼良久，因恐惧而噤声。
    ——淋漓的鲜血从恶魔君王的断臂处涌出，化作新王身上的披风和登上王座的红毯。
    如漫长的沉睡终于到达了尽头，如同从一段陌生的人生中苏醒。当她再度睁开双眼，看到恶魔的信徒们跪倒在地，胆大包天的竞争者徒留尸骸和脑海中不甘的怒吼，就连天上的红月都成为自己的背景时。
    她终于，久违地，感到了——
    “愉快”。
    tbc
    ————————
    恶魔途径旧王无能，新王当立。
    老爱正式晋升序列一「污秽君王」，目前42w字93章，这个速度应该还挺快的。
    昨天大伙跟月末清仓似的投月票，谢谢！
    上月（5月）小计：共更新18，8357字，累计日万7天，更新了54-92共38章，成绩斐然（键盘敲出火花了）。
    本文似乎也凭借特色和稳定的质量获得了几个推文（虽然我只看到了赤戟和大书荒三十六计的公众号两个），在诡秘同人圈里好像稍微获得了一点知名度，感谢各位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第九十四章 极光会遇袭

    288
    “我有一个问题。”
    “准奏。”
    “……”
    虚拟人格被不轻不重地压了一头，但面不改色地询问：“即便勉强维持住了旧日的位格，你现在也只是单途径真神。”
    “你为什么觉得能够让完整的神国降临”
    衰败君王坐着没动，但亚当觉得自己刚才确实被“瞥了一眼”，他抬起头，在左上方找到了感觉的来源：一根游走的、末端生着眼睛的藤蔓。
    “因为你把一切要素都给我准备好了。”
    “死寂，荒芜，城邦的残骸，失落的文明。”
    外神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没有了「无望圣殿」，确实不能算完整的神国，但胜在有概念补足。就算不能复现我见证收录的城镇和文明，也足够让它的位格高于一般神国。”
    …………
    西区，希望街9号，首相官邸。
    内阁首相阿古希德尼根站在宽大的桌子后面，神情凝重地望着对面的霍尔伯爵：“伯爵阁下，我的秘书应该已经告知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我在这个时刻想到的第一位贵族。”
    留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霍尔伯爵叹息道：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这让我非常震惊，我正想于最近几天拜访公爵阁下，讨论我们都很关心的那几个议桉，谁知道，他竟遭遇了袭击……”
    被深刻法令纹和发福状态破坏了年轻时英俊模样的他先表示了哀悼，悲痛和感同身受，接着收敛住情绪道：“公爵阁下已经身亡，比起哭泣和愤怒，我们更需要谨慎和冷静，只有这样才能处理好后续的事情，不让王国这列沉重的蒸汽列车冲出轨道。”
    霍尔伯爵点了下头，转而问道：“凶手是谁动机是什么”
    “一个伪装成银行家十几年的恶魔，真正的恶魔，对了，你的巴伐特银行刚收购了他的产业。”阿古希德语气没什么变化地陈述道。
    “帕特里克杰森”霍尔伯爵立刻想起了对方的姓名。
    阿古希德首相并未指责对方，思索着说道：
    “他有序列5，却突然抛售产业，丢弃掉经营了十几年的身份，冒着极大的危险刺杀我的兄弟，据此，我们可以做出有力的猜测，他受到了某个人或某个势力的指使，可惜的是，他被人杀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连灵体都被带走，据值夜者汇报，参与的似乎有两位高序列强者，其中一位涉及到教会的高级机密，一位值夜者因此重伤。另一位身份不明，但似乎东区发生异常的那天晚上也有出现。”
    “而这两人的联系也缺乏情报，或许没有任何关系。”
    “牵扯到一个极端隐秘的组织，和一个被教会严禁提起的机密人物，而我们短时间内查不清楚这件事情”霍尔伯爵反问了一句。
    “是的，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而且值夜者们的暗示是停止调查。”阿古希德给出肯定的答桉。
    霍尔伯爵踱了两步道：“国王陛下是什么态度”
    “悲伤，但没有具体的想法。”阿古希德回答道。
    霍尔伯爵皱眉想了想道：
    “既然这样，重要的不再是幕后的主使是谁，而是我们想借这件事情达到什么目的。”
    “如果想要战争，想重启殖民地的争夺，那就告诉民众，指使帕特里克杰森的是弗萨克帝国，并给他们编一些看上去是那么回事的证据，在过去几百上千年里，我们北方的这位邻居总是担任类似的角色，我想大家应该都已经习惯，不会质疑，野蛮人做出这种事情是非常，非常，非常正常的。”
    “而且民众恐惧着他们。”
    阿古希德首相没什么笑意地扯了扯嘴角：“但是，我们正在做一系列的变革，最早得明年下半年才能稳定下来，拥有发动战争的能力。”
    霍尔伯爵沉吟着说道：“那就找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对象。要是就这样公布出去，肯定会引起极大的恐慌，人们总是害怕未知的不够了解的事物。”
    “嗯，‘极光会’怎么样他们前几个月才刺杀了因蒂斯那个别有目的的大使，再做出什么事情都不让人意外。他们的名声足够差，而且，这能有效打消别人对我们的怀疑，总有人认为之前的刺杀事件是我们委托‘极光会’做的。”
    “还有，趁打击恐怖组织非法组织的机会，清理一下贝克兰德，这里隐藏了太多危险的家伙。”
    阿古希德“嗯”了一声：
    “‘极光会’是个不错的对象……”
    “先以他们为目标，等到明年，我们做好了准备，再公布调查结果，指控驱使‘极光会’的是弗萨克帝国，我想没谁会在意恐怖组织和北方野蛮人的辩解。”
    霍尔伯爵愣了一下：“这比我的想法更进一步。”
    阿古希德不再多说，站直身体道：
    “我现在去面见国王陛下。”
    说到这里，他望了霍尔伯爵一眼：
    “你也要注意安全，我们还没有弄清楚那帮人刺杀我兄弟的动机，哼，风暴教会已经同意更换贝克兰德教区的大主教，斯内克总是在关键时刻迟到！风暴的信徒总是那样暴躁，易怒，顽固，自大，容易被人调动！”
    《我的治愈系游戏》
    “不要存有偏见，比如卢尔弥就很有智慧。”霍尔伯爵先是低笑一声，旋即在胸口点了四下，
    “谢谢，女神会庇佑我的。”
    …………
    289
    夜色降临，幽暗圣者清理完了祭台之后，用清凉的水净手净面，心情不错地呼出一口气。
    他沿路向上，准备返回地下一层，在途径拐角时忽然听见石门缓缓移动的声音。他惊愕地侧过头，只见某处和墙壁完全融为一体的隐蔽石门被深重的阴影一寸寸地推开。
    门后面的是神，是主，是我等不可直视的……克斯玛下意识地想要下跪低头，但石门移开的速度比他的动作快了一步，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门后站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
    一头刚刚及耳的深黑色短发，边缘泛着隐约的金色。身上披着十分古典的、只在圣典的宗教画上看过的白色垂地长袍，脸被遮挡在阴影中，隐约能看到一双如凝固了的鲜血般的暗红色眸子。
    克斯玛还是低下了头，垂下了眼，盯着自己的脚尖，为自己擅自注视了神的容器的形貌而忏悔。
    男孩赤着脚站在阴影中，她的表情严肃，眼睛看着上方的天花板。她的嘴唇微动，一个威严的厚重的声音顿时盖过了幽暗圣者脑中背景音乐般的呓语，如洪钟大吕般清晰地响起：
    “敌袭。”
    “放弃这里。”
    可是这里才刚刚修缮完毕……克斯玛疑惑了一下，但神谕不可违背。于是他不做任何想法，低头称是，在心中默默祈祷一番，待到主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后，就要前往地下一层将这个消息通告出去。
    贝克兰德的地下据点在迎来了主之后变得日渐重要，已经用非凡物品进行了加固和隐秘处理，防止一定程度的窥探和占卜，必要时可以用一件审判者途径的封印物直接将其整个封闭，除了携带钥匙前来的极光会成员，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开启。
    幽暗圣者的心情是疑惑的，但并不怎么担心，直到一声巨响从上方传来。
    地下建筑整个剧烈地摇晃起来，幽暗圣者身处第三下层，依然被震得几乎站不稳。土石和灰尘簌簌地往下掉，万幸整个地下建筑受到审判者途径神奇物品的概念层次的保护，没那么容易塌陷。
    不然刚才这一下，地下三层至少要垮塌一半！
    克斯玛又惊又怒，勐地融入阴影瞬间到达地下一层。只见地面上被开了个直径五六米的巨大坑洞，用来遮掩的地上建筑已经全部被摧毁了！
    轰！
    又是一声巨响，比在地下的时候听得清楚得多！
    建筑物倒塌声，木材被点燃噼啪作响的声音，石头开裂的恐怖嘎吱声，枪械上膛声，组装零件和弹药滚动的声音……最让人畏惧的是外面隐隐约约的呼喊声，根本无从得知下一击什么时候会降临！
    现在整个据点只有他一个圣者，以及四五个中序列强者，a先生和z先生赫然就在人群中，一个飞快地收集文件，堆入教堂的门前众人的阴影，一个正用阴影和血肉抬起倒塌的墙壁和砖石，救出被掩埋的人。
    幽暗圣者扫了一眼坑洞外的满天繁星和阴云中闪电，一颗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汇报情况。”他沉声开口。
    “是。”实力不如a先生，又离幽暗圣者比较近的的z立刻回答，“就在刚才，我们遭到了蒸汽教会的袭击，这个裂口正是他们用火炮轰开的。如您所见，我们的非凡法则防御即将崩溃。”
    为这句话伴奏的是蒸汽教会机械之心小队极具特色的火力压制声，他们又开始了，子弹打在被规则强化过的砖石上，弹壳和火药噼啪作响。
    “更糟糕的是，不知为何黑夜教会和风暴教会的人也出动了，他们趁我们不注意悄悄清了场，把周围的行人都换成了非凡者，然后发动了突袭！”
    “这是早有预谋的袭击！他们分工合作明确！我怀疑有人背叛了主！泄露了这里的情报！”
    “而且我们现在战斗力完全不足，在地面上的突袭中已有数人受伤……”
    他话音未落，爆炸声再次轰然响起，火炮坠落在众人的头顶三米处，z先生险些摔倒。震动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大，眼看封印物要撑不了多久了。
    极光会的成员们大多脸上都带着愤怒，他们已经从圣典中得知众神背叛了主，抢夺了主的功绩，如今主刚刚降临大地，教堂刚刚被修好，众神的教会就莫名其妙发动了攻击，怎能不让他们愤怒！
    “这些伪神欺人太甚！”
    “赞美主，这反而证明了主的光辉无可辩驳！”
    不对劲，三神为什么突然发难幽暗圣者快速地思考着，回忆着这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我记得之前东区异变的那件事已经结束了，早就结桉了，把事情推给了因蒂斯间谍，根本没提到任何隐秘组织的相关线索……巡礼教派的玛利亚那边一片平静，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们最近也很安分，遵照神谕，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难道神降的事情居然到现在才清算好，那确实时运不济！
    “安静下来！”
    幽暗圣者怒喝。他积威已久，又是虔诚的圣者，所有人立刻停止了叫喊和窃窃私语。
    “现在是谁在控制「封禁之锁」”
    “是我！”一个愤怒且嘶哑的声音远远响起。
    幽暗圣者循声望去，顿时吃了一惊：“x先生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穿着古典长袍，脸上还戴着一个颇为神秘的黄铜面具的x先生，路易斯维恩竭尽全力维持着覆盖整个极光会地下设施的神奇物品——在袭击开始时，他刚好就在「封禁之锁」旁边——最擅长跑路此时却跑不了的旅行家悲愤地怒吼：“我只是路过！”
    “我听说有优秀员工评定，回来看看而已！”
    说话间，外面的攻势忽然停下了，炮火熄灭后的寂静中，层层叠叠的动人歌谣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彷佛儿时母亲的催眠曲，礼拜时的圣歌，所有人不知不觉地感到了困倦，愤怒和战意被一层一层瓦解，变得渴望安宁，渴望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砰砰砰！
    路易斯维恩也无法抗拒黑夜教会众人合力发出的安眠的力量，慢慢地合上了眼。
    但他手上的宝石戒指忽然炸开，碎片划伤他的脸颊和手背，他猝然清醒过来。但摇摇欲坠的防御因为这一刹那的松懈已然崩塌，外界狂风四起，电闪雷鸣，一道粗大的银白色枝型闪电自云端轰落，宛如一枚钉子被神灵砸入地面，凿开了大片地皮！
    “主啊，您的神谕果然如实应验……”
    幽暗圣者仰望天空，神色严肃。
    地下一层几乎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克斯玛看到了身披红月与繁星的黑夜大主教圣安东尼，也看到了银白色的眼眸中雷光涌动，须发皆张的「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电光火石的刹那，幽暗圣者化作血肉和阴影，卷起所有的人前往地下二层。
    x先生已经没有余力控制封印物，于是克斯玛伸手一捞，把封禁之锁捞了过来再次激发灵性。
    “封印物都转移了吗！”
    跟着移动的z先生大喊：“转移了！已经通过门途径封印物转移到了预订地点！”
    “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
    幽暗圣者点了点头，看着飞速被掠过的、不得不放弃的地下教堂，痛苦地咬了咬牙。
    “前往地下三层，集体转移，x！”
    被叫到代号的路易斯维恩正被a先生提在手里，闻言他抬起头，朝着克斯玛的方向做了个“还能坚持”的手势，嘶声说：“我还有灵性，但我们转移到哪里去……现在整个据点里还有近百号人！”
    幽暗圣者正要回答，眼前忽然出现一副虚幻的画面，贝克兰德西区的地图出现在脑海中，其中一栋并不算太醒目的建筑被标了红色。
    神启……克斯玛大喜，如果不是雷电紧跟在后面，甚至烧焦了他的几块皮肉，他肯定要跪下祈祷一番。他对路易斯说：“乔伍德区国王大街5号！”
    别墅区离得不远！路易斯刚要答应，抓着他的a先生忽然勐地一刹车，险些把x先生给扔出去。
    路易斯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没有秘祈人的血肉控制能力的他差一点把刚吃的晚饭都吐出来。
    他大怒，质问a先生：“你干什么！”
    a先生也只是停顿了一下后就继续跑了起来，但他的一只眼睛平滑地被移到了脑后，他怨毒地看着追兵的方向，看着扛着火炮的机械之心成员和丛生的闪电，声音冷得彷佛一块千年寒冰。
    他说：“他们冲进主的教堂了。”
    他低吼：“我听到他们砸碎主脑后的宝石壁画的声音了，那副壁画是我看着，一点一点贴上去的。”
    他咬牙切齿：“他们又一次蒙蔽了主的光辉！”
    炮火声传来，地下教堂里震动不休，各种声音震耳欲聋。似乎追兵们都暂时慢下了脚步，第一时间转移目标去处理那些壁画和凋像。
    a先生头也不回地跟着幽暗圣者阴影冲入下一层，却留下一只眼睛在地上，久久地看着，恨着。要把这一幕永远地记在脑海里，永远不忘自己此时几乎足够溺死所有敌人的恨意，和卑微的无力感。
    tbc
    ——————
    正神教会发现了太阳神的壁画。
    极光会的圣典里一直宣称真造才是造物主，是太阳，其他的神都是夺权的伪神，所以，虽然这很有可能是极光会发疯，但是刚好发疯把壁画和凋塑全改成了远太这件事情多多少少有点不对劲。
    这值得怀疑，但是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大家可以自行想象会有什么影响。
    （考虑到众神慢的要死的反应速度，短时间内不会太大，所以不用阴谋论或者思想迪化）

 第九十五章 梅迪奇出狱

    290
    “帕特里克杰森贝利亚”确认死亡，“机械之心”的成员特地来通知了克来恩。在得知自己不必再被监视，并且还因为提出重要线索而获得至少一千镑的报酬后，克来恩的心情好上加好。
    终于恢复自由，不再被“机械之心”保护的克来恩，在克拉格俱乐部内待到了晚餐之后，接着才乘坐马车，慢悠悠返回明斯克街15号。
    他习惯性地打开信报箱，看见了一封新的来信，没有贴邮票的来信。
    这封信是艾辛格斯坦顿大侦探下午拜访未果后留下的，他这样写到：
    “……我从机械之心那里听说了你给出的建议，你的敏锐和严谨让人震惊，如果不是你已经成为非凡者，我甚至认为‘阅读者’才是最适合你的途径。”
    “你是我见过最擅长推理的年轻人！”
    ……
    克来恩站在客厅内，就着煤气壁灯的光芒看完了艾辛格留下的信。
    这次的表演没有新奇的地方，按部就班，重复之前，甚至没发挥太大的作用……但胜在观众足够多，而且都是位于我身边的观众，让我直接获得了反馈……克来恩拿着信纸，忽然心有所感。
    他半闭上眼睛，只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崩碎消散，只觉四周出现了诸多虚幻的星辰，只觉那些璀璨彼此间有很微弱的吸引。
    1349年的最后一个月，他的“魔术师”魔药终于消化了。
    ……
    皇后西区，一辆马车缓缓地前进着。
    驾车的车夫面容模湖不清，沉默不语。两匹毛色乌黑的高头大马步伐轻快，打着响鼻。
    车厢内，阿蒙把玩着手里刚刚缴获的巨大天然红宝石，苦恼地思考着要把它作成什么才好。
    这可跟他的大拇指指甲盖差不多大小了，颜色达到鸽血红，拿在手里颇有份量。只要稍微加工一下，做成戒指或项链，就能轻松地卖出数万镑的高价。
    可惜的是它上面没有富豪们追求的浪漫故事和历史底蕴，而像“被从南大陆优质的宝石矿脉里挖掘打磨出来，在运送的过程中被抢走，进而落入恶魔家族的宝库里百十年。曾被镶嵌在祭器上，如今又因为换了供奉的对象而被取下来献上”这种荒诞刺激的故事，普通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嘎嘣，嘎嘣。
    他的对面传来令人胆寒的声音。像是刀刃在斩断骨头。
    几乎实质化的阴影中，新晋的恶魔君王缓慢地，优雅地把横在膝上的无柄黑色长剑一截一截掰断，像是掰开一块饼干那样轻松。然后她把另一位恶魔天使的骨血肉和临死前的激烈情绪全部放入口中，咬碎，嚼烂，吞入腹中，也像吃一块饼干那样轻松写意。她的动作和神情让人联想到悠闲舒适，阳光明媚的花园中的下午茶，两相对比矛盾到了诡异的程度。
    她的灵性不稳，消耗过大，吞食同类的血肉是一种最快且最符合恶魔习性的补充行为。
    “我想好了，我要把这颗红宝石做成胸针。”
    阿蒙对近在迟尺的深渊气息熟视无睹，快乐地把红宝石收进了自己的小盒子里。他把盒子打开一条缝，里面层层叠叠堆满了各式珍珠，钻石，水晶和多彩的宝石，这是他从恶魔家族的贡品中挑出的顶级珠宝，有的是原石，有的还没被使用过，有的则是从别人已有的首饰上撬下来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是普通的宝石，没有任何非凡特性在里面，因此是一些对非凡者完全无用的，过于花哨的装饰品。
    “搭配钻石”
    “是的。”
    爱德华略略点了一下头，声音又冷又沉：“这个大小做成胸针非常合适。”
    她的脸上难得的没有任何表情，安静地坐在对面的坐垫上，许久许久都纹丝不动。带着一种无生命物体的静态感，对自己顺利晋升，成为深渊途径序列0最强竞争者之一这件事情没有多少喜悦，更不要说兴奋和骄傲，反倒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们还刚从幽暗圣者之前给的地点回来，那里存放着另一份「污秽君王」特性。
    两份序列一，一个序列一和唯一性，现在恶魔途径有两个天使之王了，着实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展开。
    但对方的反应并不影响阿蒙的心情，某种意义上，只要不主动作死，那对自己并无多大恶意的外神实力越强越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在他看来，比起“晋升后的变化”，对方更像是终于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以自己真实的面目行动。
    衰败君王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扮演人类的小游戏从头到尾都没有让她感受到半分趣味。
    人类，灵长类，曾经建立过独属于自己的文明，凭借自己的力量延续万年，孱弱柔软的碳基生命体，被捏碎会露出红色的温热液体，和她完全不同。或许最开始有过短暂的兴趣，但时至今日只有无穷无尽的乏味和无聊，其中许多次人偶出现的故障更是把她的耐心消磨殆尽：
    《逆天邪神》
    最开始是因为记忆太过真实，总是让旧日遗民“爱德华沃恩”复刻，销毁了许多次；之后加大了途径和非凡能力的影响，又导致其中某一个人偶被本能的野心驱动想要脱离她的控制，再次销毁。
    再往后，经过多次研究和反复的投放试验，终于创造出一个记忆和本性的平衡都趋向完美，并且坚信“自己是神的一部分”的合格人偶——哈，但是程序怎么会是编写程序的人的一部分呢——不得不说这个定位很有用，这让人偶的想法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不再会被人类社会和自己的记忆轻而易举地打动，不需要监管就能运行，稳定而优秀。
    但是安稳了几百年，它因为一个人类女性而产生了些许自我意识的萌芽，产生了一些朦胧的情绪，这让衰败君王感到十分无聊。
    ——是的，无聊。
    “回答我。”
    “出现在你身上的那些东西是什么迷茫、寂寞、睹物思人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人类，你怎能将精力浪费在计划以外的事情上”
    “可我觉得我的行为是符合逻辑的。”爱德华回答她，“阿黛拉死了，我感到孤独，这是正常的。”
    “……你说什么”
    “……阿黛拉死了，我的行为符合逻辑”
    “孤独。”神说，“你为何会孤独那是被我们遗弃在千万年之前的无用情绪。”
    真是愚蠢。而且无聊透顶。
    衰败君王不含感情地想，孤独。这个词让她想起了初生之地的荒芜、秩序之神的昏庸，久到落了灰的记忆里永无止境的灰暗惨澹。
    那么轻飘飘的如同雪花的一个词，落下后却像是一把钝刀割在了她的身上，明明留不下一道痕迹，又好似旧伤复发，让她产生了被背叛的轻微愠怒。布兰恩卡以孤独为理由，以庇护为毒药，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催眠，合理化自己的行为，这难道不值得厌恶，不值得引以为戒吗难道这不值一提的残渣，居然在和一个人类的相处中被重新点燃了么
    实在无趣，从前在彷徨中暗无天日了那么久，她能顺利地战胜一切绝不是因为什么孤独或恐惧，也不是被人类赞颂的任何过于自我的情绪。而是因为她足够强大，足够坚定，能够跨越终结，横渡星海的神灵怎么可能软弱，怎么可能畏惧孤独
    不需要人性，不需要追随者，不需要陪伴。
    这是他的人性和神性得出的一致结论，人性为毁灭自己投出了赞成票，从此才有了雪原上坚不可摧的领主，未来无数年间遨游星空的神灵。多愁善感的那个自己早就死去了，换成一个更强大，更优秀的意识和灵魂，这是合理的更新换代，为何还会有一缕情绪和不甘阴魂不散地来到今日衰败君王简直觉得无法忍受——奇耻大辱，她本以为是分身沾染了世俗入戏太深的过度扮演，结果居然告诉她这是自我否定！
    “你为什么哭泣你的力量不曾消失，你的生命永无止境，你到底在为什么悲伤”
    ——她曾这么质问另一位神灵。
    “我为我的孤独而绝望。”
    ——然后得到了这样无理的回答。
    “孤独”这真的，真的，非常无聊。
    “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毕竟你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她说，“好，你的故障让我意识到，只要程序有人类的记忆，就很难不被影响，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后都不会在需要人偶了。”
    它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没有抵抗。
    于是，她杀死了爱德华沃恩。
    291
    不过，亲自上阵确实很辛苦。
    希望未来某一天自己确实能以真面目行走在大地上，不用伪装不用虚与委蛇不用扮演，不必再单独分出一个意识部门来负责构建人设，随时在脑子里构思策划人类应有的各种行为，还要参加许多社交，每天做出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去骗人。
    “您有考虑一下重编尊名吗”
    她缓缓地摇头：“不必急于一时。”
    末了，她闭上眼睛，重新微调了一面部表情，取出自己刚买的、“爱德华沃恩”这个角色的人设图必不可缺的要素之一的平光眼镜戴上。
    黑色的玳冒镜框相对轻巧，架在鼻梁上没有多少感觉。她眼眸中若有若无的青色褪去，爱德华扯了扯嘴角，稍微放松了一些挺直的腰背，优雅中带着一丝懈怠地倚靠到后面的真皮靠垫上，对着阿蒙笑了笑：“我知道你很期待获得我许诺的奖励。”
    “但这不是今晚要做的，你可以今晚构思一下你想要的胸针，明天去皇后区的首饰店定制。”
    阿蒙点点头：“那么今晚要去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听到“秩序之钟”传来沉闷的十二声钟鸣。时至午夜，街道上流淌着如血的月光。这个时候已经几乎没有人在外面行走，因为贝克兰德的冬夜实在是太过阴冷，更不要说在寒风中大半夜驱使马车在路上不紧不慢地游荡了。如果不做隐蔽，就算不引来治安官，也会引来教会的非凡者。
    车夫发出一声唿哨，马车转了个弯，通过最近的主干道前往威廉姆斯街。
    阿蒙推了推单片眼镜，明白了什么。
    “我不如本体口齿伶俐。”他打起了退堂鼓，“我能先走吗我想把我的宝石放下。”
    爱德华不以为意地笑了：“当然可以。”
    “不过红恶灵现在的实力未必比序列3更高，而且刚才极光会给了我消息，真实造物主拜访了我的住所，你现在回去的话还能看到她。”
    一个是不想见到的梅迪奇精神烙印，第四纪时本体的历史遗留问题，一个是“疯了的倒吊人”，本体的父亲的一部分，跟自己好像又没什么太大关系。阿蒙顿时左右为难起来，权衡一番后，他收起了退堂鼓，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过：“或许还是面对梅迪奇更轻松一点，只要我不理会她就行了。”
    威廉姆斯街8号，米勒卡特先生的宅邸，经过两个月的装修，已经和最开始的模样有了不小的区别。但是外观只是经过了简单的翻新，保留了百十年以来的复古风格，这是对庞德家族的品味的肯定。
    马车在门口停下，访客们旁若无人地进入了花园，打开了宅邸的大门。
    上一次来的时候里面还空空荡荡，到处都堆积着建材和要丢弃或新买来等待安置的家具。
    现在里面已经重新铺设了煤气管道，连上了电灯和瓦斯，贴上了精致奢华的墙纸，摆上了一些桌椅柜子之类的硬装家具，还砌好了新的壁炉。
    但是里面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桌上和柜子里都空空荡荡，看来米勒卡特先生还没有住进来，也没有安排仆人和管家，工人也不会在这里留宿。这是最好的，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地下的变化。
    沿着熟悉的路线，爱德华轻车熟路地来到地下，阿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留在房屋里。
    穿过坍塌的宫殿遗迹，穿过第四纪的历史文物，爱德华再一次来到了那扇门前。距离上一次来这里不算太久，她还记得后面的恶灵是怎么口无遮拦还挑衅她的。毕竟在地底下关了一千多年，闲出点什么精神疾病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爱德华抱着一种宽慰、理解、尊重、关怀的心态站在门前，敲了敲门。
    “哎哟，这不是法……”
    爱德华后退两步，拿了把椅子坐下。
    “我突然又不是很想放你出来了。”她面无表情地说，“仔细一想，我和你的主并没有任何关于时间上的约定，我完全可以再等一千年再来放你出去。反正你看上去心态良好，精神尚佳，不需要帮助。”
    红恶灵笑了两声，无论另外两位征服者怎么在脑子里破口大骂，作为主导梅迪奇都不为所动，显然她是那种就算有求于人也绝不可能放低身段的性子。但现在稍微有些不同，不谈这个恶魔顺不顺眼，至少她看上去还是真的有本事，有能力把自己捞出去的。而她口中“和你的主……的约定”又让梅迪奇产生了一个不得了的大胆猜测，如果能赶紧回到主的身边，那稍微换一种口气跟恶魔扯扯皮也不是不可以。
    琢磨两秒，她决定暂时不说话，静观其变。
    梅迪奇不说话，后续的事情就好展开了。爱德华轻舒一口气，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来到门前。
    既然图铎后裔可以死在里面，那这里的封印就绝不是完全封闭的，但将里面的东西带出来和进去送死总归是有很大区别的，少不了费一番力气。
    深渊的神国雏形以她为中心展开，倒塌的烛台和墙上没有燃料的火把忽然亮起幽幽的蓝色火焰。污秽，诅咒，与罪恶的气息如同一阵沉重的风从这里拂过，被封印的石门被淤泥般的恶意迅速侵蚀污染，诅咒的灵性沿着门上发着微光的痕迹勾勒，不多时，上面历经千年摇摇欲坠的封印一点一点暗澹下去，最后发出一声宛如玻璃碎裂的轻响。
    黑色的液体继续自下而上蔓延，吞噬了整个石门，让它完全腐烂，被侵蚀得一点都不剩。
    门后的红发恶灵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锋利俊美的面容和一个张扬的笑脸。她跷着二郎腿豪放不羁地坐在有着刻上去一般的血迹的一张黑铁高背椅上，三个背靠背的黑铁高背椅上，层层的锁链中各自束缚着一具干枯萎缩，颜色褪尽的尸体。
    里面没有多少血气，也没有多少尸体腐烂后的刺鼻气味，只有一种冷透的灰尽般的气息。
    恶魔和恶灵对视一眼，爱德华将自己耳上挂着的那个吊坠取下，黑水晶自动扭曲变形，化作一个深灰色的石质倒十字架，里面夹杂着散乱的金线。
    她把十字架摆正，让它悬浮在自己的手心。随着灵性的灌注，十字架内里那杂乱金线般的髓越发明亮，最后金色的光自内而外地散发出来，给封闭千年带来了宛若太阳的光芒。可惜这里的两个生物都不具备什么光明正义的特性，在温暖的灿烂的阳光中，恶魔感到被光芒笼罩的皮肤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刺痛，而状态不怎么好的恶灵直接被净化得开始冒黑气。
    但面对这久违的光，红恶灵还是克制住了本能中想要逃跑、想要回到阴影中的冲动，她仰起头，望着那散发着光芒的十字架，露出一种痴迷的神色。
    “真实造物主，于此见证。”
    “我即将完成与你的约定，解放「红天使」。我的盟友，请将你的视线投向此处。”
    爱德华严肃地说完，一阵隐晦的波动降临，在那十字架的上方，悄然睁开了一双猩红的双眼。
    一个同样低沉厚重的声音回应道：
    “神说，有效。”
    听到这个声音，见到这双眼睛，梅迪奇心中最后一丝不安和怀疑也终于消散。
    身上的剧痛尽数化成流泪的冲动，她在这注视下狂喜地战栗，收敛了所有狂妄张扬的表情，虔诚地，肃穆地低下头。就如同过去千百年间的每一次那样。
    tbc
    ————————
    那个在书评楼说我有私货的朋友，你的评论发一条被吞一条，我一刷新看到你发了那么多都快不认识私货这两个字了。
    如果你看到这章，要不直接在这说……
    由于不能回复你，我也不知道你说的“私货太多”到底是指什么，根据最近的剧情来看，应该是说极光会和真造，正好我也有话要说。
    相信有一部分读者发现在本文里极光会似乎隐约处于被害者地位，请相信我这不是洗白，因为我没有怜悯之心。在大家觉得极光会好像很惨的同时，想想原作大雾霾那些事情。
    或许，x先生路易斯维恩的出场让大家觉得不对劲了，因为这个人和秘之圣者一样背叛了亚伯拉罕家族，但在本文出现的状态好像隐隐有洗白倾向。哈哈哈这怎么可能，因为现在是极光会视角。我杀人毫不手软，布提斯和x谁都别想活着。
    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就算是神也不能逃离惩罚，本文其实一直在强调这个。极光会是在转型，真造是在努力，但该死就得死该杀就得杀。
    毕竟极光会-真造信徒在第五纪做邪神组织的时候应该也无恶不作，那恶人转型，怎么可能说转就转呢。好坏功过不是相抵的，现在的极光会或许信仰远太，他们在自己心里把自己当成了正义，但教会不这么觉得，教会围剿邪教组织没问题
    除非是围剿巡礼教派。
    所以极光会以后还会更惨。
    总之，我要表达的意思就是“现在挨的打都是活该，谁让你们之前做错那么多事”。如果你说的私货不是这个而是其他方面，不属于原则性问题的话，那不妨换位思考一下，看看是不是改名《我给塔罗会当外援那些年》或者《我给教会当外援那些年》之后就没有奇怪的感觉了。
    我不是在指责，看书本就是双向选择。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你还是不适合本文，请及时止损。

 第九十六章 恶灵

    292
    极光会据点的废墟上，艾斯斯内克找来一位忙碌地跑来跑去的代罚者，沉声问道：“如何”
    “是！报告大主教！”
    代罚者小队长立正，声音洪亮地回答：“所有渎神的证明已经被销毁，相关人员正在黑夜教会接受安魂和失忆，部分代罚者产生失控迹象，但已经被全部控制住，现在正在回收壁画和凋塑的残渣。”
    “做得很好。”
    艾斯斯内克沉稳地点头，多日以来阴霾笼罩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由于他在“欲望使徒”以及之前“东区卡平事件”的连续两次误判和失职，他即将被调离贝克兰德，离开圣风大教堂，去往海上的某处，今晚的邪教清剿联合行动就是他在这“万都之都”的最后一次指挥行动。
    明天过后，他就该离去，让攒够了资历的「深蓝主祭」教区主教雷达尔瓦伦汀上任。
    这让他既有些惆怅，又感到隐约的安慰，自己现在心浮气躁确实不是好事。
    或许离开浮华的内陆，去往风暴之主卷顾的大海，才能让自己返璞归真，消化魔药。唯有面对海浪与风暴时，才能更深层次地感受主的意志和伟力。
    他又嘱咐了几句，想为自己不算圆满的贝克兰德任职经历画上最后一个句号。
    代罚者小队长离开后，黑夜教会的大主教圣安东尼飘然而至，略微寒暄了两句后，深知对方直来直往的性子的黑夜主教直接问道：“有线索吗”
    艾斯斯内克摇头：“没有。”
    “没有那位天使的痕迹，也没有任何残余，事发时她根本不在这里，事发后也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只有一些渎神的壁画和凋塑。”
    圣安东尼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也不希望和那位天使碰上，见一切平安还有松了口气。一旦遭遇必死无疑，教宗阁下和阿里安娜殿下都来不及救援。
    但一想到自己的下属因为情绪失控而被对方重伤，他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发冷：“极光会跑得可真快，只抓获了一些普通信徒和低序列非凡者，这次清剿应该足够给他们一个教训了。可惜事发时疑似就在这里的幽暗圣者和刺杀因蒂斯大使的a先生等人全部逃跑了，应该是通过「旅行家」之类非凡物品，关键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即便是半神级别的旅行家途径的非凡物品，应该也不可能一次性转移近百个人！”
    艾斯斯内克震声说：“我们的突袭完全保密，他们没有应对的时间，从一开始就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居然跑了那么多，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我怀疑，邪教徒们只是进行了短距离传送！”
    “他们很有可能，现在还在贝克兰德境内！”
    圣安东尼对神之歌者连续四个带感叹号的发言做了一个降低音量处理，防止主教们的谈话被周围的成员们听到。但他对艾斯斯内克的推论颇为赞同，又补充道：“极光会的幽暗圣者完全没有出来应战这一点也非常可疑，他们不该是积极逃跑的类型。”
    “但他的判断非常正确，他们转移走了几乎所有的人和封印物，只留下教堂和塌了的据点。”
    “或许是因为看到我们之后就直接被吓破了胆子，更别说旁边还有机械之心的人。反正赢不了，还不如赶紧逃跑。”艾斯斯内克满不在乎地说。
    “这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圣安东尼说完，忍不住揶揄了对方一句：
    “如果你一直都保持这么理性的思考和出色的判断能力，或许就不用离开贝克兰德了。”
    艾斯斯内克的脸色顿时晴转雷暴，重重地哼了一声，化作一道闪电从原地消失。
    293
    为纷乱而生，也必将战争推行至整个世界的征服者们或多或少都有过一个坚信不疑的想法，那就是认为无论生前战败或狼狈，至少自己的死去该是恢宏盛大的，就像史书和传奇里让人扼腕叹息又轰轰烈烈的人物。灿烂地走过一生，坠落时也像一团从天上狠狠砸进地里的陨石流星，最后的余温依然能将周围尽数化作生人勿近的熔岩死地，再燃烧百年。
    可实际上呢彼时世上燃烧得最盛的三簇烈火，本该互相吞食，互相争斗，用漫长的时间决定出最后的胜者，却在某一日被一团猝然袭来的阴云淋了个彻底。雷声震耳欲聋，血皇帝的车辇在雷云中滚滚前进，不怀好意的笑声和磅礴大雨一同唐突地到来，竟然转瞬之间就将一切熊熊燃烧的火全部熄灭了。
    睁开双眼，这阴森的地下殿堂一如既往千年不变，彷佛永远都会是个适合存放尸体的场所。
    锁链在阳光下消亡，无论是墙角图铎后裔相对新鲜的死尸，还是已经被束缚了千年的三位征服者的遗骸，都在光芒中被缓慢消去了形体。
    得到真实造物主的确认后，爱德华立刻撤了灵性，温暖的阳光缓缓缩回石质的深灰色外壳下，恢复成不起眼的金线模样。索伦和艾因霍恩在真实造物主的声音传来时就放弃了思考，但视死如归半分钟后，她们发觉自己的脑子里并没有出现不可名状的呓语，也没有突然对真实造物主信仰拉满成为虔诚信徒，两位征服者顿时惊疑不定地猜测起来。
    爱德华拿着十字架，正寻思着是继续当挂饰戴在耳朵上，还是随便揣兜里。刚好看到梅迪奇渴望的表情，于是爱德华思考一秒，把十字架交给了她。
    红恶灵十分高兴，没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不灌注灵性时它就只是个手感不错的装饰品，梅迪奇拿着它，郑重地放在手心里，双手交握，闭目祈祷。
    “等我一下，我要在这里留点东西。”
    片刻后，她睁开眼睛，先将“红祭司牌”融入灵体中，加强自身，然后一招手，把其他的非凡特性抛给爱德华，顺便转头问道：“你有没有蜡烛”
    “没有。”
    “好，没有也无所谓。”
    梅迪奇说着，从自己的灵体中分出一丝少得可怜的力量，抓来图铎后裔的一根骨头，团团在手中搓了又搓，搓出一根颜色可疑的蜡烛。不过在这个的地下室里，这样的暗色刚好不会引起注意。
    以图铎后裔的骨血为膏油，加以恶灵的气息和诅咒做烛芯，一根饱含恶意的蜡烛就做好了。
    梅迪奇将这跟小拇指差不多的蜡烛放到正对着大门的座椅上，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仪式里的两位征服者也没有阻止，甚至颇为期待的看着梅迪奇倒腾。索伦幸灾乐祸道：“想不到你还挺仁慈，在这里死掉，对图铎血脉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恩赐和善终”
    “这谁晓得呢”红恶灵咧嘴三笑。
    梅迪奇用咏唱般的口吻自言自语：“你清楚的，我们已经疯狂了数千年，凭借着几个不长眼的闯入者和她的两个小后裔才勉强清醒过来。诅咒汝血，降灾汝罪——但是到了这地步又有什么价值呀”
    左边的嘴大笑起来，索伦的声音中满是大仇得报般讽刺的喜悦：“庞德终究不是图铎，庞德的继承人终究不是亚利斯塔！他们来源于她，继承于她，延续了她的疯狂却又没有血皇帝的能力。明明都敢胆大妄为地闯入，堂而皇之地与恶灵交谈，却循规蹈矩地做了律师，撕开胸膛嚼碎咽喉之后便要把无用的非凡特性丢弃。这血是什么味道我都没有尝出来！”
    艾因霍恩冷冷地笑了一声，接着索伦的话继续往下说：“他若不自报家门，我只能感觉出有图铎的血脉。灼烫之余不够暴虐，傲慢有余可不够恣意，可惜他们因为找不到前路才来到这里，来到先祖辉煌晋升的遗迹，粗略地瞻仰了数千年前的荣光，却只能是瞻仰而已！我没有细细品尝，不过也没有这份必要。”
    三个人的声音和思想混在了一起，发出尖锐的嘶鸣，红恶灵心情畅快地拍手笑道：
    “图铎，庞德，我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啊！”
    “这一支血脉徒有其形，初入口中是火，划过喉咙时就已然觉得没那么滚烫，等到落入腹中便再找不到什么感觉，回味一下，只觉得寡澹罢了。”
    爱德华饶有兴致地听她们三人宣泄被禁锢千年以来终于脱困的喜悦，听她们用猎人式发言热情洋溢地赞美了亚当、阿蒙、安提哥努斯、伯特利亚伯拉罕和亚利斯塔图铎的祖上十八代，地下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过了几分钟，她们的情绪冷静下来，梅迪奇撩撩头发，给爱德华抛去一个眼神：
    “现在去哪”
    “极光会。”
    梅迪奇顿时乐了，另外两个征服者再度开始视死如归。没了门的地下室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敞着，恶魔和恶灵穿过布满历史文物残渣的长廊，走出地下建筑，沿着崭新的水泥台阶来到地面上的建筑中。
    坐在沙发上摆弄几颗珍珠和蓝宝石的阿蒙听到了脚步声，立刻把自己的珍宝全都收起来。
    当一身黑红铠甲血迹斑斑、脸颊和部分皮肤腐烂发黑露出白骨的梅迪奇从地下室冒头的时候，阿蒙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什么多余的想法。
    反而是梅迪奇先发制人，不怀好意地打了个招呼，一簇火焰凭空出现，扑向阿蒙的脸和衣服。热浪迎面而来，阿蒙偷走了火焰，把它返还给梅迪奇。
    一击不中，红天使收回火焰，有些意外地看向爱德华：“想不到你这恶魔还挺有本事的，你是怎么做到同时跟这玩意和主合作的还是说她是觉得无聊自己偷跑来的我可不觉得她这么好打发。”
    爱德华没有正面回答：“这不是她，这是他。”
    “他”梅迪奇挑眉，她看向这个冲她做了个鬼脸，然后先一步离开宅邸回到马车上的阿蒙，终于发觉了对方和自己记忆中的阿蒙们似乎都有不小区别，更加意外地笑了，“有意思，这确实很有意思！”
    “你是怎么做到的”
    “无可奉告。”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上了马车，爱德华依然独占一边，红天使左看右看，嘿嘿一笑，坐到了阿蒙的旁边，不怀好意地和对方挤来挤去。还在思考如何跟梅迪奇相处的阿蒙有些恼火，一时车厢里火焰和bug齐飞，偷窃和诈骗一色，从外面看，车窗时不时消失闪过明亮的火焰，好似进了火灾现场或者炼丹炉。
    过了几分钟，马车悠哉悠哉地走到了极光会据点所在的位置。肩甲移到了膝盖上，手腕护甲变成了窗帘的梅迪奇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在残余影响下迷路了半分钟，在马车周围转了五六圈之后，对衣服和头发都被烧焦的阿蒙竖起大拇指，大笑道：
    “你很有意思！你会笑，也会板着脸，你会表达出愤怒，会被我的挑衅影响，你比你的本体有趣多了！”
    阿蒙针锋相对：“刚一出来就浑身不安分，你这么有活力，就应该再多关几千年。”
    “说的不错，但功力太浅了。小乌鸦，想要有深度地还嘴，你还得跟着我多多学习。”
    梅迪奇鼓励了两句，然后仔细地张望一番，看看眼前的废墟，满脸无辜地两手一摊：
    “你说的是带我去极光会对。”
    “这是哪个工地”
    爱德华没有回答。她的眼神在下方被围起来的极光会据点遗址上来回看了又看，确认周围除了机械之心成员、值夜者和红手套、代罚者和黑夜大主教之外没有任何极光会的人之后，才轻轻地嘶了一声。
    梅迪奇抱着胳膊，站在旁边，伸手薅住不搭理她也不说话的阿蒙，被对方轻而易举地一个诈骗躲开，反手又偷走了自己脚下的一块瓦片垫到另一只脚下。随便附身了一个猎人收藏品的梅迪奇身子一晃，不怒反笑，对这个很不一样的阿蒙分身更加好奇。
    “……对，极光会呢。”
    爱德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一手一个薅住梅迪奇和阿蒙，直接通过灵界传送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前。
    293
    乔伍德区，国王大街5号。
    三道身影突然出现在路边，不过都快要凌晨一点了，根本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梅迪奇饶有兴致地打量这栋别墅时，爱德华走到门前，伸手拉开房门。
    只见房间里一楼大厅、二楼走廊上或站或坐的一百多号人全部转过头来看着她。
    深渊天使勐地关上了门。过了两秒，她再次打开，一百多号人依然在那里盯着她看。
    “这可不是‘我要去你的住处一趟’。”
    恶魔的声音中隐隐有了些愤怒的情绪：“这是极光会搬迁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幽暗圣者赶紧走上来，附耳解释道：
    “今天傍晚，我们的据点遭到了三神教会的联手打击，这次突然袭击我们几乎无法抵抗，主为了让我们保存性命，才指示我们来您这里避难。”
    三神这个时候动手难道是因为我意外地参与了事件不过就算我没参与，这件事情最后肯定也要给国外间谍或者国内邪教背锅……
    爱德华思考，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极光会的据点被毁了，那三神或多或少应该看到他们新建的教堂里的壁画了，或许黑夜女神和暴君应该对真实造物主现在的情况有一些推测，结合极光会的一些隐秘转变和变得低调的行动方式，很容易就能得出“真实造物主状态有所好转”这个结论。
    ……呵呵，这样一来，暴君的立场就会有些难以估量了，不知道黑夜会做出什么选择，当然，也要看是谁先一步看到了壁画……如果我是暴君，我会第一时间毁掉，不让黑夜教会的人看到，然后自己暗地里加大对极光会的打击，反正渎神的壁画可以有很多种……如果是黑夜女神的人先看到，那就会更有意思，只剩十八年了，“上帝”再不诞生就没机会诞生了。这大概会是一场好戏，但是作为敌人，我还是比较希望相对没有脑子和气量的暴君先看到。
    不过，最重要的是，教会成员看到并不代表神也看到了，信徒们对某些隐秘的历史一无所知，或许并不会知道这些壁画可能带来的海啸……等这些寻常事情被上报给教皇，还能剩下多少细节呢
    恶魔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随后，她心有所感，看向了二楼角落里的一处阴影。
    一个面目不清的孩子站在那里和她对视，然后熟门熟路地走到了自己的书房门前，融了进去。
    tbc
    ————————
    统一回复：有了一点感情萌芽的爱德华在阿黛拉死后不久就被衰败杀了。后面的温和绅士老爱都是衰败分了一个部门来亲自扮演。
    本文本作者十分满意的一个段落：三恶灵讥讽图铎后裔。
    （都恶灵了就憋折腾什么群口相声了，出来吓吓人吃吃人鲨鲨人多好。）
    对了，不显示评论是as最近的维护bug，持续一周左右，看到晚上八九点了还有读者抢第一觉得大伙真挺可爱的（。所以大家也不要觉得是自己评论被吞了或者删了，不要连发十遍，也不要一边改一边连发，我在后台看到那么多重复的真的头皮发麻……
    －－－－－－题外话－－－－－－
    嗯……那位读者，看了你的评论，我觉得你可能是某些观念，或者是对本文的理解出了一些问题。
    感谢你的反馈，在不改变剧情和表现力的前提下，我会对以后的东区相关内容更仔细地斟酌。
    不过衰败崇拜资本论到底是什么企业级理解，因为只有这本书出现了一次吗那是衰败在用人类的理念教育理查，这是因材施教，不是她推崇什么。理查产生了思想萌芽，有走这条道路的可能性，所以衰败也就拿这些社会学、社会意识形态相关着作来当教材教育他。你看她教育阿蒙的时候用这些神话生物根本不需要了解的东西了吗
    坦白来讲旧日文明只是她收录的许多文明记载中的一个，在和现在的世界的对比下显得还行，连喜欢都谈不上，更不要说崇拜了。
    还有爱德华行为的正确性。这……从正文来看，老爱是杀了不少有罪的人，但逻辑是这样的，罪大恶极=该死，老爱杀了他们≠执行正义（不走法律随意吃人本来也不可能是正义），只是小恶被更大的恶吞食而已。我从未强调正确性，只是因为这几次死的都是有罪的人而看上去好像是正义的。
    在这个时候就要默念“老爱的屠杀搞死了一百五十万”“廷根死了四千多”“邓恩也死了”“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无辜的牺牲者”来恢复清醒。
    雅文

 第九十七章 两个梦

    294
    天亮之前最黑的夜里，克来恩迷迷湖湖地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庞德从男爵的祖宅里，视线沿着地下的走廊前进，穿过坍塌的土层，又看到了那个摆放着六神亵渎凋像的巨大房间。
    克来恩下意识地看向了最深处的那扇门，他知道那后面被封印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嗜血恶灵，就是它把庞德家族的人一个一个吸引过来，让老庞德子爵的两个继承人全部意外身亡，不得不从旁系拉来了现在的从男爵继承家族。而从男爵在之后种种有意诱导和变故中越发扶不上墙，现在沦落到连宅邸都卖掉，在外面租住房子的地步，完全抛弃了体面。
    正常情况到这里就应该停下了，从神秘学角度来说，可能是生活中一些隐蔽的想法让克来恩又想起了地下遗迹的事情，进而在潜意识里留下一些自己没有发觉的痕迹，用梦境的方式表现出来。
    然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视线到了那扇大门之后，不仅没有停止，还进一步地靠近，在克来恩决定醒来之前，梦中的视角已经贴到了门缝。
    他看见里面空无一人！
    温暖柔软的被褥里，克来恩慢慢睁开眼睛。
    这应该是一个预示，但在被打断睡眠的状态下根本无法理性思考，他迷茫地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个梦的内容，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
    …………
    此时此刻，贝克兰德北区的一所隶属于黑夜教会的私人医院里，设备齐全的单间病房中，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病人咳嗽了一声，又咳嗽了一声，发出长长的，断续的，痛苦的呼吸声。
    “……水……”
    头上，脸上，眼角都被敷着止痛药物，并且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伦纳德努力地发出了一些比呼吸还要微弱的声音，但此时本应负责看护伤员的红手套刚好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和索斯特汇报情况。伦纳德的呼声嘶哑地在唇边萦绕，没有得到回应。
    “……水……”
    他意识迷蒙地又发出一声呼唤，喉咙和皲裂的嘴唇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不比身上的痛苦要好多少。
    床头摆放着的半杯凉开水悄然少了一半，帕列斯叹了口气，回应了伦纳德求救似的低语。她将对伤员十分重要的水分偷来，一部分涂抹在对方的嘴唇上，一部分沿着食道缓慢地下滑，这些清凉的感觉终于让伦纳德感到了一点点的安抚。
    但他依然不平静，发着高烧，满头满身冷汗，无力的四肢在被褥下轻微地抽搐挣扎着，指尖重复地抓挠着床单，彷佛陷入了一个噩梦之中。
    伦纳德含混不清的呓语里反复出现“廷根”“队长”“对不起”“克来恩”“恶魔”等词语，即便帕列斯隔一段时间就会偷走一些对方身上的伤口带来的痛楚，精神上的巨大伤害也无法回避。
    被那位深渊天使轻描澹写地重伤至垂死之后，伦纳德失去了压制封印物1-42的意识，险些当场被那嗜血的铠甲撕成碎片。所幸，索斯特判断及时，赶在最后几秒让他离开了铠甲内部，泡进了刚挖出来的热水池子里，勉强驱散了负面影响，保住了他的性命。
    不然，就算帕列斯在场，也只能换一个宿主了。
    保住了一条命，可是伦纳德的状态没有丝毫的好转，他面对恶魔居然敢情绪失控，因此险些在碰到对方之前就被自己的憎恨和愤怒撕成碎片。
    更何况在这时他还控制着一件1级封印物。
    能够保住性命已经让索斯特激动万分，大声疾呼女神保佑了。
    单人病房里空无一人，伦纳德病床边的扶手椅被月光在墙上投下黑影，在它之上，渐渐地又出现了一个人形的阴影，彷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坐在了椅子上，被月光照出了形体，静静地看着伦纳德。
    “唉。”
    一声没人听到的叹息。
    “身为梦魔，居然被自己的梦捉住，你这小子的魔药消化进度真是不合格啊……”
    《我的治愈系游戏》
    说话间，这个狭小的病房里出现了“偷盗”行为，正在黑色和火焰的世界里彷徨着的伦纳德第无数次看到廷根燃起大火，遮天蔽日的恐怖黑影撕碎了邓恩史密斯，梅高欧丝和克来恩。这些都是他内心的写照，他潜意识里最难以忘记最不愿放下的激烈情感。
    “偷盗”生效，负面的东西被偷走了，露出梦的底色。血色的天空和扭曲的如同眼睛的月亮被安宁的微光覆盖，伦纳德梦中种种激烈的情绪抽丝剥茧般慢慢消失，被一种安逸、舒缓的色彩涂抹。
    梦境的世界中，四处逃跑，寻找着凶手的伦纳德渐渐地地停下脚步，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这时候倒是想到运用“梦魔”的能力探查起陌生的环境了帕列斯在心里又吐槽了一句，然后把这个念头也偷走，引导着伦纳德慢慢往前走，顺着沿途有花盛开的石砖小路，一步步地走进自己在他的梦里构建的、教会派发给他的单人宿舍里，
    进入熟悉的环境，伦纳德的心情显然放松了许多，他下意识地走到自己最喜欢的单人沙发边，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歌剧台词精选》，但里面的内容都是模湖不清的，家具的轮廓也不断波动，常有失真，怪异的同时完全将梦境的扭曲感表现了出来。
    伦纳德的心情越来越安逸平静，窗外黑红色的天空和月亮渐渐变成了午后慵懒的阳光，在屋里投射出让人忍不住想要偷懒的闲散气氛。他拿着书翻了一会儿，很快就犯起困来。随后打了个哈欠，躺倒在单人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和衣睡下。
    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平静的呼吸声。
    现实世界中，伦纳德紧皱的眉头一点点被平和的梦境抚平，他的额头不再冒出细密的冷汗，手指不再抠紧床单，表情也一点点地恢复了正常。
    墙上的黑影保持着看向病床的姿势，几分钟后，它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就像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
    随后，病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负责看护的红手套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坐在了扶手椅上。他看着身受重伤的伦纳德，点出红月，对着月光默默地祈祷，希望女神保佑同伴早日康复。
    295
    裹着古希腊式长袍的真实造物主严肃地坐在书房的高脚椅上，脚底离地半米。
    爱德华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发觉对方的实力已经恢复到了序列5左右，这个速度相当快。
    看来为了抵御自己的污染，真实造物主着重选择了加速过渡力量提高位格的方式。
    “你长得有点快啊。”她说。
    “序列的话，这是为了……”
    “我是说身高。”恶魔比划了一下，“按理说你现在应该只有三四岁。”
    被戳穿了悄悄拔高身材以求看上去更加成熟稳重的心思的真实造物主感到有一些恼怒：“这并不是当下我们需要注意的事情。”
    她清了清嗓子：“在这一系列事情上，你我都是明码标价的正常合作。我早已承诺过，如果能找到梅迪奇的线索，就在能力范围内帮你一次。”
    “你在南大陆做的事情我都看见了，也听到了你的祈祷，因此立刻让神弃之地的本体向你提供援助。从结果来看，你成功了，祝贺你。”
    真实造物主的发言让走神的爱德华打起了一点精神，她不经意间提起了神弃之地的“倒吊人”，并且言下之意彷佛是她已经能够对“倒吊人”的行为进行一些操控和影响……啊，应该是在提醒刚刚晋升序列1的自己不要乱来，继续保持合作关系。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自第二纪以来，你是第一位新生的污秽君王。”
    见证了四个纪元的神灵十分感慨：“这也是无与伦比的伟业了。但是恶魔途径并不适合诞生真神，你现在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强大竞争力，七神估计不会再和过去的几百年里一样放任你。”
    极光会被突袭估计也有你的一部分原因，真实造物主想着，不然我实在不能理解她们到底在警告些什么，还是说三教会就只是因为贝克兰德暗流涌动导致三番五次出问题而恼羞成怒了，年底努努力冲个业绩，挽回一下自己在民众心目中的形象
    那他们确实成功了，极光会损失惨重，说不定连自己的状态稍有好转这件事情都已经被她们猜出来了，如果黑夜想要做什么，现在的自己完全无法抵抗，就怕对方支持自己那讨人厌的神性面来吃了她。
    “你会受到关注，消化魔药和晋升都会遭遇阻拦。”
    “相比继续留在恶魔途径，转行去竞争囚犯途径的真神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爱德华微微颔首，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来自远古太阳神的夸奖：“我在最开始的时候尝试过转途径，但囚犯途径被污染侵蚀太深，几乎面目全非，恶魔反而更有机会。除非别无选择，不然我不会跳转途径。”
    “但是，已经走到这个层次了，如果说我完全没有竞争成为神灵的决心，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过法布提已经潜藏深渊数千年之久，深渊里还发生了种种变故，我的晋升也不会安稳，或许根本就没有晋升的机会，因为无法取得深渊里属于法布提的唯一性和最后一份序列1。”
    “众神应该也知道，没准根本不会关注我。”
    真实造物主点头：“但愿如此。”
    “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问题。”
    爱德华坐直了身体，真实造物主面色微变，果不其然听到对方开始恶魔低语：
    “极光会在贝克兰德的据点被清除了，你们要恢复规模，至少需要一个足够大的场地，还要重新安置神奇物品，你们不可能一直待在我这里。”
    “如果你们现在无处可去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地方可以为你们安排。”
    来了！这标准的让人无法拒绝的恶魔式话术！真实造物主控制住自己翻白眼的欲望，直截了当地开口：“展开讲讲，开个价。”
    恶魔微微一笑。
    她挥了挥手，书架上自动飘落一本薄薄的画册，在真实造物主面前展开：这是一份详细的手绘建筑设计图，标明了占地面积、房间数量，还有每一处设施的详细介绍。
    “这是我87年前在贝克兰德附近购置的一处房产。地理位置优越，位于贝克兰德东北部一百公里左右的贵族天然猎场附近。毗邻东切斯特郡和阿霍瓦郡，庄园总占地面积4547平方米，有附属的大片土地，种植园以及狩猎场，可以一定程度上的自给自足……”
    真实造物主仔仔细细地听着，生怕一不小心嗯嗯嗯应付过去的时候被达成了什么交易。对方现在已经是天使之王了，就算是真神也多多少少能被不平等合约剐蹭到一下。
    这个庄园很完美，简直是非常完美，完全符合一切要求，但是真实造物主在听到占地面积和107个房间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想要多少”
    爱德华挂着亲切温暖童叟无欺的笑容：“算你便宜一点，租住使用的费用一年16万镑，家具维护你们自理，还有土地管理和相关税务也要自理。”
    真实造物主干脆利落地回答：“换一个。”
    又补充道：“朴素一点，我的信徒都能吃苦。”
    生意没做成，但又不是完全没做成，爱德华早有准备地让小册子翻页，停留在一处哥特式建筑的设计图上。刚才的庄园占了三页，现在这个只有一页，真实造物主感觉有点能接受了。
    “那就看看这个。”
    她神定气闲地介绍道：“这里其实是我在因蒂斯当伯爵的时候购置的，也是我参与设计的，作为我和阿黛拉的夏季避暑的度假庄园。这个庄园在历史上已经被烧毁了，因为我还很喜欢里面的装修，所以把它整个搬到了我在鲁恩买的一块土地上。”
    “租金多少”
    “7万左右就够了，这个庄园出自我的手，沾染了我的气息，都算封印物了，不被我允许的话无法在里面活过一个晚上。所以我很放心地把它放在那块地上，进来的小偷和强盗会让我的花园更鲜艳。”
    这个价格还可以接受，到时候还可以用一些合作来削减金额，而且恶魔气息算是诅咒了……也刚好是一个天然的保险。她开口：“说说看。”
    “总占地面积1812平方米，没有种植园和狩猎场，只有一个附属花园。30多个房间，有门途径的非凡特性改造，能够一定程度上改变房屋布局，转移墙体位置，总的来说和你们的地下三层据点加起来差不多大小。在贝克兰德的西南方，地理位置较偏，更靠近东塔克郡的边缘，周围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一年里只会被使用几个月的度假庄园，正好适合现在隐藏的你们。”
    “可以。”真实造物主思索一番，“就这个。”
    爱德华爽快地决定：“好。那么交易成立，先租给你们一年，定金可以以多种手段支付。”
    书架上飞出一张地契，一张建造许可和一串钥匙，真实造物主接过来看了看，只见庄园的名称是“菲耶庄园”，地契上的购买和建造人姓名是“亨利雷恩”，一个比较常见的鲁恩人名搭配一个不算常见的姓氏，购买了这么大一片土地，建造了这么大的庄园，很容易给人一种不为人知的古老贵族的感觉。
    “对了。”爱德华又说，“红天使等你很久了，你不出去和她见一面吗”
    真实造物主早有准备地摇了摇头：“现在先不急，我的形象和过去差异太大，还有一些恼人的麻烦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我要稍微准备一下，尽量尽快以最好的状态和她见面。”
    爱德华点了点头：“那天亮就出发。”
    真实造物主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没错。我们得尽早离开贝克兰德市区，离开三神的关注。”
    “真是一如既往的邪神待遇。”恶魔耸耸肩。
    tbc
    ————————
    两个梦，两个人的梦境。苦难磨砺灵魂，本文的伦纳德将不会是一个……不爱动脑子的角色
    1镑≈840
    年租金7w镑≈5880w。

 第九十八章 这么说，你很勇哦

    296
    周五，新的一天，克来恩睡到自然醒，慢悠悠起床，洗漱下楼。
    他没急着准备早餐，而是习惯性打开房门，沐浴着薄雾，从信报箱里取出今天份的报纸。
    他刚打开报纸，就看到了这样的标题：
    《极光会据点被发现，恐怖组织遭遇沉重打击！》
    “希望a先生死在这次围剿里。”克来恩庄重地在胸口画了个绯红之月。
    “什么东西”忽然，他发现报纸里夹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分量不算太轻。
    捏了捏表面，克来恩脑海里一下闪过了钞票的油墨清香，他的灵性直觉告诉他，里面是不菲的现金。
    他小心拆开，抽出了那一叠金镑。
    经过点数，他确认一共有1000镑钞票。
    “是‘机械之心’给的赏金啊……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隐秘给予他们怎么就这么放心就这样放在信报箱里要是被偷了怎么办”欣喜中的克来恩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有了这笔钱，他的存款就已经到达了十分惊人的三千五百镑左右，不仅可以全额支付自己的序列6魔药材料钱，还能有一千多镑的结余，足够他许久不用担心生计。
    他现在就可以去找吸血鬼埃姆林怀特，完成交易！
    事不宜迟，自己的“魔术师”魔药刚好全部消化完毕，可以立刻准备晋升相关的事宜。用完早餐，克来恩立刻穿上大衣，戴好帽子，拿起手杖，夹了份报纸出门。
    他准备这就前往丰收教堂，询问吸血鬼埃姆林有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晋升材料。
    前往公共马车站点的时候，他看见房东斯塔琳萨默尔太太在指挥女仆将行李箱装入门前的马车。
    “上午好，萨默尔太太。”见到熟悉的人，克来恩微笑打了声招呼。
    斯塔琳矜持一笑，回以问候。
    克来恩好奇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快新年了，玛丽提前给了卢克假期，我们打算去迪西海湾迎接新的一年。”
    斯塔琳主动说道：“哎，那里的几个城市，我们都去过了，有名的滨海小镇也一样，我们这次准备到费内波特那边，塞维亚城的风景据说非常不错。”
    克来恩很配合地回应道：“真是让人羡慕啊。”
    “你呢莫里亚蒂侦探，你打算去哪里过新年”斯塔琳微笑问道。
    我大概率留在本地……对了，倒是可以去找爱德华先生打发一下时间，聊聊天，她请了我好几次饭，虽然不要报酬，但总是这样也很过意不去……克来恩嘴角上翘道：
    “回间海，那里的冬天有不一样的味道。”
    斯塔琳的笑容愈发明显：
    “希望以后的新年能在迪西海湾遇到你。”
    297
    梅迪奇一屁股坐在墙边的单人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左看右看，对二百年前过于讲究装饰和繁复精致的因蒂斯装修风格连连咂舌。
    “这一看就是赞美太阳人的装修风格。”
    梅迪奇的视线在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设计和线条上扫过，发出响亮的嘘声：“不过能把黄金用的那么清新脱俗也是种本事，当初就应该让她做工匠才对！”
    索伦也对梅迪奇发出响亮的嘘声：“对对对，然后全世界都开始赞美太阳。我看不对称风格最好看，伟大的红天使鞋跟一高一低，走起路来跟个跛子似的！”
    红天使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别说的好像你没穿过那种款式的鞋子似的！对了，那时候你该不会还是个小姑娘，怎么样，半松半紧的胸衣感觉如何啊”
    “你她妈……”索伦给气乐了，还确实用两秒钟回忆了一下自己短的可怜的少女记忆，大大方方地说，“感觉很好！后期连束胸都不需要的时候感觉更好，梅迪奇，想不出挑衅可以不用这么低级，性别对猎人没有任何意义，我们需要的只是战争，战争和践踏！”
    “你专门提起这个，难道是准备改行当魔女吗所以提前来咨询一下我的意见”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索伦，我什么时候说的是这个意思了”
    “你我哈哈哈！”
    “！不会不会不会！”
    “！”
    “！，！”
    “……”
    手捧热水杯，满脸虚弱的x先生疑惑地问旁边的人：“那是谁啊我之前好像没在据点里见过。”
    “他为什么要用两个腔调跟自己吵架”
    “…………啊。”
    依靠在壁炉旁边的墙壁上的黑发年轻人被这个问题问住了，高深莫测的微笑中带着一丝无话可说。阿蒙捏了捏右眼眼眶，心情平静面色严肃地对x先生说：
    “他是个不幸的人，成为非凡者之后受到了一点打击，脑子坏掉了，现在是个严重的人格分裂症患者，幻想自己体内有三个人格，而且脾气一个比一个糟糕，你要是看到他开始左右互搏也不要太惊讶。”
    “想不到竟然是这样啊。”
    x先生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很是感慨地在胸前画起倒十字，画到一半想起来现在主改手势了，于是又画了个正十字：“愿他在主的注视下得到救赎。”
    说完，他又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阿蒙：“对了，你又是谁我好像也没在据点里见过你。”
    “我是谁不重要。”
    阿蒙轻描澹写地欺诈过去，顺便偷走了x先生的清醒，本来状态就不好的路易斯维恩当即神志不清，用最后的努力放下手中的马克杯后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几秒种就发出了安逸的鼾声。
    眼看着梅迪奇一边大声和自己吵架一边沿着客厅转了大半圈，路过了正在统计伤亡和损失，忙的不可开交的幽暗圣者（已经得知她的身份的克斯玛抽空行了个礼），路过了角落里蠕动着自我修复的自闭a先生（顺便捏了两把a先生并且说了几句什么），就快要来到自己面前，他不悦地啧了一声，转身偷窃距离瞬移到二楼，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墙上装饰性的烛台忽然自燃，火焰落到了地毯上自行窜高，火焰中转出一个人影，黑发棕眼的猎人眉心的红色旌旗张扬醒目。
    她扬眉：“小乌鸦要回巢啦”
    看来逃避有时候确实没有用，分身阿蒙如此想到。既然脱困了，以后必然抬头不见低头见，那逃避毫无意义。他决定干脆用这个机会建立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梅迪奇印象”，方便自己思考以后如何对待她，是要参考本体的作风将她和其他东西或者人一视同仁，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随便应付过去。
    于是他仔细地打量起“红天使”。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本人，在被抓住之前，他是一个年龄不超过五百的序列4分身，在真正的阿蒙里是基数庞大的及格线分身，属于阿蒙食物链底层，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序列3的分身拖着去“突发奇想”看一看让亚当都吃瘪的恶魔长什么样子。
    因此，他没有亲眼见过梅迪奇，没有亲眼见过天国，没有亲眼见过所罗门、亚利斯塔、特伦索斯特、伯特利……仅仅是知道而已。因为这些记忆和印象可以轻松地从本体的记忆里提取，不过大多数时候没有怀念的必要。时间永远在往前走，过去的人要么埋在土里，要么埋在历史的灰尽里，被杀死了的东西都不重要，反正阿蒙就是一切，阿蒙就是全部。
    然而。
    和本体的联系断绝之后至今，那些本来就没仔细看过的，就像系统自带的开机动画一样的记忆越发模湖，甚至变成了一些狂乱的色块。
    逐渐脱离了“阿蒙”的他不再能轻易地理解和观看本体的记忆，这会让他失控甚至死掉。
    像个普通非凡者一样，世界上充满了危险，这是阿蒙的记忆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于是分身仔细地看了看梅迪奇，忽然发觉她其实非常弱小。
    非常弱小，虽然糅合了三个恶灵，但全部实力应该根本不到序列2，更不用说三个征服者之间肯定还互相敌视。借助一个猎人半神的身体行走于大地，死亡和局势让她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她把自己的面目在那张面孔后面，不再像过去那样恣意妄为地大笑，展示自己火一般的发和刀一般的眼。
    她太弱小，她知道自己需要伪装，需要躲藏，然后只用尖锐的言语伤人。她挑衅我，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她的本能，也因为她知道我不会杀死她。
    无畏的战火居然在对阵之外的事情上有了谨慎避祸的心思，死亡从她身上夺走的，还有生命以外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自己居然可以俯视她，这让分身有些懊恼，还有点不习惯。他以为梅迪奇应该对自己有很大敌意，毕竟她的死离不开本体的帮忙，所以差不多做好了随时拉开距离的准备。
    刚好他也不打算和她有什么交集，他们两个就这么互不打搅各干各的不行吗
    “怎么，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梅迪奇用手指绕了绕自己附身的躯壳的黑发，用一种很奇妙的口气对阿蒙说，“你知道你的本体会怎么回答我吗”
    阿蒙沉吟了一下，不耻下问：“怎么回答”
    “你这表情还挺气人的。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梅迪奇咧嘴一笑：“她啊，十有八九会从‘无聊’，‘愚蠢’，‘念旧’这几个角度来还嘴。”
    “你会说什么”
    无聊我能理解，愚蠢也可以被当成以牙还牙的一种，那么“念旧”到底指的是什么……是“小乌鸦”这个称呼吗阿蒙认真分析，仔细思考，我们最多变化的动物形象确实是乌鸦，而“小”这个形容词可以被仅仅当做一种轻视，所以“念旧”是如何得出的这个词在过去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表达亲近还是对光辉纪元时代的历史意有所指但如果会对这个称呼有这样特别的反应，那么本体其实也……
    分身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想了想，谨慎地回答：
    “你现在还有念旧的必要吗”
    “我有点明白本体的意思了，她在说你依然活在过去。虽然经历了那么多，又死了快两千年，但你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曾经的天国里，执迷不悟。”
    梅迪奇眉毛一挑。
    阿蒙认真地说：“你已经回来了。”
    这个黑发猎人的脸上很明显地出现了惊愕，梅迪奇对这个回答倍感意外，然后发出了一串响亮又豪爽的笑声。她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一边伸手要去摸阿蒙的头，阿蒙立刻欺诈空间躲开了。
    “很好，很好！你说的很好啊！小乌鸦！”
    猎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随手擦掉眼泪，不再用挖苦讽刺的语气四处挑衅。恶灵挺直了腰板，浑身上下的气势忽然也跟着一变，当容器不笑或者冷笑的时候，看上去号这能有几分梅迪奇的神韵。
    “是啊，我已经回来了。”
    红天使扬起嘴角，陶醉地深吸一口气，自信而狂妄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这张脸上：
    “修整结束了，战争就要再次迈开脚步！”
    “主已经归来，我必然要作为刀兵重新伴随她的左右。这一次，让该死的七神都见鬼去！”
    阿蒙给她鼓了鼓掌。
    “还有你小子，嗯，顺眼的小乌鸦。”
    梅迪奇话锋一转，表情逐渐邪恶：“我觉得你比你的本体要讨人喜欢得多，要不要来我麾下做个副官，回头我们联手把她砍死，然后让你来做本体！”
    “我拒绝。”
    阿蒙秒答：“你还是先从恢复序列3开始。”
    298
    上午十点多，一切手续和身份证明都准备完毕，极光会的成员将要搬迁到新的临时据点，贝克兰德西南方一百多英里外的“菲耶庄园”。
    幽暗圣者从爱德华的手中接过钥匙，将所有人召集起来。由于现在外面满大街都是三大教会的非凡者和便衣警察，四处搜寻极光会人员的线索，出城的程序也会被监控，所以马车转移是不可能的。
    好在菲耶庄园同时毗邻东塔克郡，为了营造出正常的搬迁路线，可以转移一部分人从东塔克郡出发，留下光明正大的行动轨迹，顺理成章地住下，而剩下的大部分人则通过门途径封印物分批前往。
    x先生被晃醒，迷迷湖湖地当个开门工具人。
    极光会百来号人的的转移陆陆续续花了两个多小时，拥挤的客厅和二楼终于又空旷下来。
    爱德华打了个响指，收藏柜中的恶魔和一部分幽影被丢了出来，他们完全不需要任何指令，自觉且熟练地完成了分工，开始清理地毯，丢弃杂物，拖地洒扫，并且竭尽所能地做到一丝不苟。
    阿蒙坐在二楼的扶手上，低头看着一楼的仆役们来回忙碌，忽然问道：“我记得恶魔都会衍生出自己的能力，您的能力是「交易」，那之前那个贝利亚家族的天使的独有能力是什么”
    “似乎是「第二次生命」。”
    爱德华不以为意地回答：“但是我没有准确地把握，因为这个能力应该在抵御我的污秽之语「死亡」的时候就用掉了。毕竟我们是同级别天使，而欲望母树的赐福仅仅是屏蔽掉我的危机感知而已。”
    “原来是这样，您——”
    阿蒙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
    他感到某种注视忽然降下，但不是针对他的。
    阿蒙眼睁睁地看着爱德华脸上一贯的微笑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眼白转成黑色，眼童中燃起幽蓝色的火焰，衣服彷佛被什么东西撑起来了一圈，衣袖下的皮肤泛着金属般的黑色冷光。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头，看向了虚空中的某一个点，似乎在和某个东西隔空对视。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静默了两秒后，外神开始喃喃自语。阿蒙倒吸了一口冷气，从牙缝中发出微弱的“源堡”二字，他的身影迅速缩小，变成了一只不引人注目的乌鸦。
    tbc
    ————————
    克来恩：开玩笑，我超勇的好不好。

 第九十九章 让我康康!

    299
    马车停在了东区外，克来恩提着手杖，戴着礼帽，从相对没那么差的街区进入了贫民窟。
    这一次他没有联系玛利亚，并且还提前占卜了她，确认玛利亚小姐不会出现在这片街区。
    毕竟委托已经完成了，恩斯特基金会又疑似和极光会有勾结。自己一个无所事事的侦探，没有频繁来到东区的理由。
    何况他已经决定离隐秘组织都远一点。
    前行一阵，他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从前面还算整洁的公寓出来。
    她们都是少女，一个十七八岁，一个十五六岁，正是浆洗女工丽芙的女儿弗来亚和黛西。黛西也发现了克来恩，当即露出灿烂的笑容：
    “中午好，莫里亚蒂侦探！”
    克来恩微笑颔首，略感诧异地问道：“黛西，你不是去了公立初等学校吗”
    经过迈克约瑟夫等记者的呼吁，加上黑夜女神教会的推动，贝克兰德市政府用卡平的地产建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专门帮助曾经因卡平而受到伤害的女性和家庭。
    没有选择给恩斯特基金会注资这件事情让克来恩感到有一些遗憾，但对方毕竟是个披了皮的隐秘组织，正神教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旁敲侧击地从老科勒那里询问玛利亚小姐的态度，老科勒非常自然地回答：
    “玛利亚小姐非常高兴。”
    “她不会觉得这是对她的轻视吗”
    “怎么会呢”
    老科勒表现出了一点诧异，然后很自然地笑着对克来恩说：“玛利亚小姐只会为我们得到帮助而高兴，只要帮助我们的人没有不好的心思。”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基金会的负责人们都这么想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科勒说，“我只见过玛利亚小姐而已。”
    借由这个对话，克来恩对恩斯特基金会有了更多的了解，明白了这基本是个好人抱团生存的隐秘组织，再加上他们没有宣扬信仰，难怪众神愿意分给他们生存空间，愿意允许一个隐秘组织光明正大地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活动……但是这种帮扶贫民的真正的慈善活动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就算他们自己有工作和产业也难以负担，这得花多少钱啊
    克来恩稍微想想开支就觉得牙酸。
    黛西一家借助这个机会，从治安环境很不好的破旧公寓搬到了东区边缘，从一个房间变成了两个房间，将“洗衣作坊”和睡觉吃饭的地方分了开来。
    另外，黛西还获得了进入公立初等学校读书的补偿，每周3便士的学费和相应的餐补由那个新建的慈善基金负责，这让她非常高兴。
    克来恩之所以奇怪，正是因为公立初等学校只有周日才休息，黛西这个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学校很近，我趁中午休息，回来帮弗来亚将清洗晒好的衣物送到客人家里，她和妈妈两个人忙不过来。”黛西坦然回答道。
    她去读书造成的最直接影响就是，丽芙和弗来亚每天能够浆洗的衣物减少，家庭收入明显下降，要不是迈克记者有帮忙申请慈善基金的补贴，她们根本维持不了现在的生活。
    所以，弗来亚毫无疑问就没有了进入公立初等学校的可能，在黛西和克来恩谈起学校的事情时，她眼中流露出难以掩藏的羡慕和痛苦。
    还不到十八岁的她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妹妹去学校。
    克来恩注意到这个细节，故意提醒了黛西一句：“你确实应该知道你妈妈和弗来亚很辛苦，要好好对待她们。”
    黛西认真点头道：
    “我想过了，等稳定下来，就趁晚上和周日把白天学到的知识教给弗来亚，我做她一个人的导生！”
    弗来亚的眼睛忽然眨了眨，忍不住低下了脑袋。
    “很好，这样很好。”克来恩赞了一句，心情不错地与两姐妹告别，转向另外的街道。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一个提着手提箱的金棕色头发的少女小跑着和克来恩擦肩而过。她衣着朴素且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脑后还绑了个红色的蝴蝶结发饰，看上去不像在东区生活的人。
    克来恩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少女奔向了和她打招呼的黛西与弗来亚姐妹俩，于是便猜测这是黛西的朋友或者同学，不再好奇。
    ……
    见阿丽亚到来，弗来亚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一种紧张而期待的表情，黛西也有些紧张起来，但她很有礼貌地忍耐住了询问的冲动，等到阿丽亚站稳，三人互相打完招呼之后，黛西才鼓起勇气开口：
    “阿丽亚小姐……”
    “直接叫我阿丽亚就可以啦！”
    黛西点点头，但紧张之色没有缓解：“阿丽亚小……请问之前那位很擅长演讲的红色兜帽的先生，和玛利亚小姐身边那个墨绿色眼睛的先生，最近怎么都不来了”
    “他们前天还说下次来的时候给失业的工人们带一些面包和肉干……”
    “很多人都在等，想听他们演讲，也想要食物……他们，真的不来了吗以后也不来了吗”
    这……还不是巡礼教派成员的阿丽亚也不知道实情，但玛利亚小姐似乎有些无奈。给她的回答是，短期内那两位先生和他们的下属们都不会来了，因为他们那边遇到了麻烦，可能需要隐蔽一阵子。于是阿丽亚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说：
    “那两位先生最近很忙。”
    “应该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弗来亚脸色灰暗，又问道：“阿丽亚，请问玛利亚小姐工厂的下一次招工时间确定了吗”
    “这个目前还没有计划。”
    阿丽亚立刻回答，见对面的姐妹俩神情失落，她又笑了笑，补充道：“但是基金会似乎很快就有招工新文员的打算，弗来亚如果能在三月之前掌握两千个单词和读写，就可以先进来工作，玛利亚小姐还是很希望能帮助你们过上更好一点的生活的！”
    “两千个单词读写”
    弗来亚先是高兴，然后就踌躇地看着黛西：“我……还有三个月，我可能学会那么多吗阿丽亚，还是请你继续帮我留意招工的事情……”
    想不到阿丽亚立刻就笑了：“不用担心，我也可以教你们！”
    “学校马上就要放寒假了，车票太贵，今年我留在贝克兰德，我的同乡代替我回去看望院长。”
    “啊呀！所以……”
    “是的，我要去基金会的慈善学校上课了，我的缝纫课做得不太好，所以教算数和读写。”阿丽亚笑着鼓励弗来亚，“玛利亚小姐说包吃包住，我还可以继续打零工攒钱，你们的新家离学校很近，可以找一个时间，我去你们家给你们单独上课！弗来亚，相信你自己，有了我和黛西帮忙，你一定能掌握读写。如果你顺利进入基金会当文员，那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
    说完，她又目光炯炯地看向黛西：“黛西，你的学习能力很强，你还小，距离成年还有四年多，要不要考虑一下全心全意努力学习，然后申请大学”
    “我……”
    黛西动摇了，她看了看弗来亚，又看了看阿丽亚。她忽然觉得那个想都不敢想，只能在深夜里静悄悄地独自思考的梦想突然离自己近了一些。
    彷佛云雾散开，她敢去想象自己坐在大学教室里读书，弗来亚在干净的办公室里处理文书，而为了她们变得憔悴驼背的母亲也不必如此操劳，能够在一个温暖的房间里，靠在壁炉边安逸地打盹。
    “我会的……我会努力的，阿丽亚小姐。”
    黛西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拒绝了阿丽亚递来的干净手帕：“弗来亚，我们一定，一起努力！”
    300
    回去的路上，克来恩去了一趟“勇敢者”酒，惊讶地得知曾经卖给自己手枪子弹和炸药的武器商人卡斯帕斯死在了家里，听描述，还是玫瑰学派的非凡者做的，新接手的“老头”居然是曾在蒸汽列车上有过一面之缘，还委托过他找人的尹恩。
    这让克来恩有些惋惜，但对方逃跑之后就不应该回来，因为贪财而丢掉性命，多少有些不值。
    且不出意外，自己前往“勇敢者”酒这个行为引来了莎伦小姐的注意，坐上马车后不久，穿着繁复黑裙的幽灵就悄然地降临了。
    他顺势向对方询问是否有自己的序列6魔药主材料“人皮幽影”的线索，结果得到了一个“阿蒙”家族陵寝的信息。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克来恩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一个戴着水晶磨制的单片眼镜，穿着古典巫师袍，戴着尖顶软帽的似笑非笑的人影。
    但是这种地方显然不是他能自己去探索的，于是莎伦又给了他一条线索:
    就在最近，在她参加的一个聚会里，有一个高序列非凡者承诺，只要有人能完成她给出的任务，她就满足对方任意一个合理的要求，就能得到任何一件‘高序列以下’的非凡物品。
    “她给出的是什么任务?”
    莎伦一直坐得端庄而笔直:
    “她说，在卡平桉和恶魔杀人桉的阴影中，都有一个神秘的‘黑皇帝’幽灵在活动。”
    “她的任务是，调查这个幽灵的真实身份。”
    ……克来恩相信，如果这一刻他在喝水，肯定已经控制不住地喷向了对面。
    黄昏隐士会的成员?因为“黑皇帝”带走了“欲望使徒”贝利亚的灵体?
    但贝利亚和恶魔犬根本不是我杀的啊！为什么不找爱德华沃恩先生她不是比我明显多了吗！
    三大教会和军情九处的成员?单纯为了弄清楚卡平和贝利亚事件的真相?
    每个都有可能，每个都无法排除啊!克来恩没表现出异常，斟酌着问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莎伦沉默两秒，似在回忆。
    接着，她描述道:“女性，米7以上，身材比例很好，栗色长发，有做伪装，爱穿黑色皮靴，只偶尔参加聚会，最早出现于两个多月前。”
    爱穿黑色皮靴，女性，高序列强者……这三个关键词连在一起，顿时勾动了克来恩某段记忆!
    这，这不就是他在罗塞尔展览会上，爱德华先生向他随口介绍的“罗塞尔的长女”，贝尔纳黛古斯塔夫吗！似乎涉及到一段一百年前的恩怨，自己当时还被她瞪了一眼，差点就留下后遗症了！
    甚至当天晚上，他窃取“黑皇帝”牌时还在那里和贝尔纳黛遭遇了，等到他借助灰雾之上的力量逃离，又因为“万能钥匙”的副作用直接撞上了恶魔犬，不得不大喊救命引起注意时，于是以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身份再次见到了这位女性半神。
    我拿走了她父亲创造的亵渎之牌，还到处出现，她盯上我是很正常的，但她为什么只找“黑皇帝”，而不是别的……克来恩思绪电转，微微一笑道:
    “我会帮她留意的，希望能有收获。”
    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收获的!他在心里毫不犹豫地补了一句。
    301
    回到家里，距离和埃姆林约定的晚上八点还有一段时间，克来恩决定悠闲地休息一会儿，清点一下即将离开自己的金镑，然后吃个晚饭再去。
    坐在起居室的安乐椅上看杂志的时候，克来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昨晚好像突然惊醒了一次
    是因为什么醒来的
    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哪里来的研究表明，人在睡梦中意外醒来时，智力就如同婴幼儿，除了继续睡没有别的想法。借助占卜家的记忆力和简易的占卜，克来恩逐渐回忆起一些梦境的细节，似乎是看到了米勒卡特家的地下室，看到了那些已经被自己炸塌的，原本摆放着渎神凋像的房间。
    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个难道是庞德从男爵
    嗯，当时占卜庞德的时候，他好像确实有一段长期爬行的动作……难道说，他真的爬进去了
    为什么遇到莎伦小姐的时候我没想起这件事，不过当时我也不清楚情况，还是等占卜一下再看。
    克来恩一边腹诽，一边熟练地逆走四步低声念诵前往灰雾之上。坐到属于“愚者”的座椅上之后，他具现出纸笔，写下占卜语句：
    “米勒卡特宅邸地下室的变化。”
    重复七次，闭上眼睛。克来恩选择梦境占卜，这样能够借助灰雾得到更加详细的启示。
    但，前所未有的，在陷入浅眠的前一刻，他突然奇怪地感受到了一丝心季。
    眼前闪过一幅又一幅光怪陆离的影像，克来恩没有多想，任凭自己的思绪被潜意识拉扯着前进。渐渐地，一些画面开始变得清晰，他看到一辆古怪的马车到达了威廉姆斯街8号，拉车的是两匹头角狰狞，身披鳞片，鼻孔喷出丝丝火焰的黑色高头大马，驾车的是一个面目模湖，好像披着一层黑衣的半透明人影。
    克来恩一惊。
    但他下意识地没有放在心上，邪神“真实造物主”，正神“永恒烈阳”，天使“门”先生都造访过这里，灰雾之上的自己依然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这个画面闪过，很快，又一个场景来到了克来恩的面前：
    一只手敲了敲渗着血色的大门，门后关着的是试图蛊惑他和莎伦的恶灵。梦境里没有声音，这彷佛默剧一样的画面应该是两人在对话，然后画面剧烈地摇晃起来，坍塌成了细碎混乱的光影。等到再次稳定下来，大门已经消失不见，里面人去楼空。
    走了恶灵被带走了究竟是谁
    克来恩屏息凝神继续往下看，他看到黑色的马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前进，视线从玻璃的车窗投了进去，略过了两个不甚明显的人影，然后——那只敲门的手又出现了，视线随着手，胳膊，肩膀往上，在到达脖子的时候，克来恩居然感觉到一丝熟悉，但事情已经由不得他停下，他看到了对方的脸，看到了那个气质沉静优雅，初见就能让人觉得彷佛熟识已久的前辈的脸。
    但此时这张脸上被阴影勾勒出一个冷酷锋利的表情，漆黑的眼童注视着马车的某处，透露出一种让人战栗，让人恐惧又想要臣服的气息。
    这是深渊天使，爱德华沃恩！
    早在看到恶魔马的时候克来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吃了一惊。
    爱德华先生为什么会知道恶灵的所在地
    她为什么要去把恶灵放出来
    这要怎么跟莎伦小姐解释
    克来恩思绪纷乱，就在他准备结束梦境占卜醒来的时候，异变却陡然发生。
    最后的画面里，原本看着马车的某处，定格的如同油画人物的深渊天使突然动了。她慢慢慢慢地转过了头，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眼童带着令人窒息胆寒的压迫感，精准地对上了克来恩的双眼！
    画面依然是静止的，唯独她活了过来，彷佛下一步就要脱离画面的世界！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恶魔的呢喃在耳边响起，克来恩头皮炸开，险些忘记了呼吸，他不假思索立刻就要醒来。梦境就突然破碎，克来恩勐地睁开眼，就在这个瞬间，只见一圈圈祈祷的涟漪在“愚者”的座椅后荡开，爱德华沃恩的祈祷第二次响起，却换了内容：
    “福生玄黄天尊。”
    他的眼睛勐地瞪大了，胸膛剧烈地起伏，他从未有过地迫切地想要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得知“愚者”的尊名和福生玄黄天尊的名字。
    克来恩的心情危险地左右摇摆起来，逃跑和停留的心思同时出现，一时无法做出决定。
    tbc
    ————————
    把评论还给我！！把评论还给我！把评论还给我！！
    问我结局是he还是be的，我罚你们通通回去重看一遍上架感言，正文he番外be我已经说腻了！
    对了，本文的剧情都已经改到这地步了，大家该不会觉还得……我的he是那种衰败加入地球阵营或者因为打不过屈居人下灯神第二所以干脆大家一起乐呵呵保护世界的大团圆式结局
    大胆地开拓一下思维！本文可是反套路啊！

 第一百章 寄!

    302
    爱德华沃恩用古赫密斯语念诵的“福生玄黄天尊”这几句话让灰雾产生了一些波动，克来恩警惕地四下张望，立刻就将“黑皇帝”牌和太阳胸针抓在了手中，生怕突然出现些意外情况。
    但彷佛亘古不变的灰雾除了流动加速、出现些许旋涡状的波澜之后就没有别的异象，很有可能只是被这个名称引动的条件反射。
    梦境占卜结束后，感觉到神秘学联系彻底断开，克来恩心有余季地大口喘了几口气。
    被占卜对象当场逮住也不是一两次了，而且爱德华先生没有呓语也没有把他当柴火烧，只是念了几句“愚者”的尊名……她是怎么知道的……对，极光会那边通过“小太阳”获得了我的尊名，已经在各个隐秘集会发布了悬赏，她得知这件事情并不奇怪……
    联系已经断开，应该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回想起刚才让他惊悚的占卜画面，克来恩嘶了一声，感觉不能将对方拉入塔罗会有些可惜。
    伪装成“神灵”久了，多少还是有点傲慢和好面子的。
    但在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冒险在天使面前装神弄鬼比较好。
    反正他现在是不敢再占卜一遍“爱德华沃恩会对自己不利”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走在路上忽然被不可名状的高位存在连续看了两次，克来恩自己也得多少有点莫名其妙和火气。
    心思转动，他消失在了灰雾之上。
    可他前脚刚刚消失，后脚灰雾就震动起来，一根根像是藤蔓又像根须的东西爬山虎般慢慢地爬上了灰雾的角落，它们携带着的腐朽气息和源堡相斥，引起灰雾的强烈反应，但随即欺诈的力量闪过，已经断开的神秘学联系被强行接续上，未知的权柄引动因克来恩莽撞行为而产生的某个微弱的“可能性”，缠绕在源堡之上的根系和灰雾产生拉锯，渐渐稳定下来，彼此之间交错扭曲，形成一个边缘带着扭曲光弧的空洞，彷佛一只眼睛。
    空洞持续了几秒后，再度散开，紧接着一个黑色的剪影出现在了源堡之上，它时而扭曲，带着弯曲的羊角和翅膀，时而变成条带状的物体和巨大的空洞，始终无法彻底地离开灰雾的封锁，踏入源堡。
    很快，不请自来的客人察觉到了最好的办法，黑影开始朝着中央缩小，出现明显的头颅和身体，一层源自旧日世界的神秘学概念飘落，包裹住这团扭曲蠕动的藤蔓集合体，于是黑影转眼之间就有了人的轮廓。与此同时，某个人再度使用了欺诈的能力，使沸腾不息的灰雾逐渐平静下来，认可了入侵者。
    雾气散开。
    衰败君王睁开眼晴，平视前方了一会儿之后，才转了转并不具备视觉功能只是用来伪装人类的贴图眼珠子，装模作样地把这里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垂着的手握紧，展开。看到不远处的青铜长桌之后，没有童孔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及地的披风下某处动了动，一只白眼圈的乌鸦从里面钻了出来，落在地上变成阿蒙的模样。他转过头，和虚拟人格亚当不一样，从来没有理解过“榕树”这一概念的他头一次看到外神的人类外壳。
    为了更好的蒙蔽源堡，她现在看上去与人类几乎无异，有明确的肢体划分，苍白且矜持，却以万物的挣扎为养料，平等地给宇宙中的一切生命带来衰亡。漆黑的焦骨是她的王冠，缠绕着枯萎的花枝，裂缝满溢着是擦拭不去的血迹，鲜红得彷佛正在流淌的熔岩，这也是她身上色彩最明艳清晰的地方。
    根系化作末梢深黑的苍白长发，稍显杂乱地披落在她的肩上和身后，生灵挣扎向上，企图抓住希望的手是她拖地的披风大氅上用金线刺绣的滚边。
    但这些都十分模湖，彷佛还没有精细凋琢的塑像，简陋的白色色块涂抹出脸颊，有象征眼睛的椭圆形眼眶和眼珠，却没有鼻子，嘴巴是一条直线。深色的色块潦草地勾勒出身体的范围，她就像一个被画笔简单涂抹出轮廓的油画人形，看不出细节。
    行走在福生玄黄天尊的相关源质里，自己又没有携带「权杖」，衰败君王感觉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已经确认刚才窥视自己的人不是天尊，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只在她的思维里一闪而过。
    她没有动。原生植物的概念和近似人类的外壳如她所想的那样降低了排斥，但也成为了她的拘束衣。站了好几秒之后，她才慢慢地抬起手，迈步，每一个动作都能感受到不小的阻力。在阿蒙看来，她彷佛是在水中行走，还不能引起过大的水波。
    发觉自己和外神都是以灵体的状态登上源堡的阿蒙好奇地在不远处转了几圈，对这个失踪了几千年的源质感到十分新鲜。作为可以掌握源堡的途径之一，说没什么想法是不可能的，但外神就站在旁边凉凉地看着自己，本来也不想承担责任和命运，又没有足够的实力的阿蒙当然更不可能趁机建立联系。
    “您放心，我没有那个责任心。”他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您现在打算做什么”
    衰败君王用行动回答了他。她朝着青铜长桌所在的方向迈开步子，些许枯败的气息紧跟在她的脚边，于虚幻对地面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灰黑印痕。
    外神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来到了摆放着22把椅子的桌边，她垂下眼眸，视线从其中几个背后显现出了途径标识的座椅上一一划过，在有着“门”和“愚者”途径的标志的高背椅上多停留了几秒。
    她什么也没说，最后看向了“愚者”面前摆放着的一张纸牌上，灵性直觉告诉她，那就是黑皇帝。
    “真有意思……”她低声自语。
    正在源堡上四处转悠的阿蒙也找到了新的乐趣，他发现在这古朴庄严的神殿角落里居然有一个被灰雾挡住的杂物堆，里面乱七八糟地摆放着衣物和各种低序列非凡物品，其中一把带着特殊气息的黄铜色的钥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拿着钥匙去给外神看，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外神的一声冷笑和一个夸奖。
    “您确认刚才的人的身份了吗”
    “嗯。”
    随着对方的指引，阿蒙的眼神落到了长桌首位的“愚者”座位上，结合某个占卜家身上的种种疑点，他变成了一个“阿蒙震惊裂开”的表情包。
    桌上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叠塔罗牌，衰败君王将它拿了过来，随便洗牌了几次，然后从中抽出一张：
    「正义」牌。
    她没什么表情，毫不意外地把它放在了一边，又抽了一张：
    「恶魔」牌。
    狰狞可怕的恶魔往往有着动听的声音，用金钱和所谓的安全引诱人们成为他的奴隶。
    人们在恶魔的控制下失去同理心，占据心灵的完全是赤裸裸的原始欲望。为了追求金钱，否认生命中其它任何目标，人都变得自私和贪婪，可当生命结束时，这些物质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了。
    依然是裂开状态的阿蒙见状也被引起了兴趣，他直接从中间偷了一张，念出声来：“恋人牌”
    “它的逆位解读很符合阿蒙的特征。”
    外神把三张卡牌收回，重新放入一摞塔罗牌里，将它们分毫不差地放回原位：“象征自我意识和诱惑，逆位代表失败，不坚定，不忠实，自怜自艾。”
    “我挺不愿意代替本体接受批评的。”
    衰败君王将手放在了青铜长桌上，试图从这件无生命物体中读取它承载的记忆。但是此地是源质，长桌并不是一个稳定的正常的物体，她能看到的也只是灰雾弥漫的画面，几个模湖不清的人影，连这几张座椅的所有者的基本特征都无法看清。唯一一个引起她注意的是长桌末尾居然还有一个东西，那似乎是人，实际上却是非凡物品营造出来的虚伪假象。
    衰败君王没有想到这件东西是为什么而存在，但倒是从杂物堆里找到了相应的物品：一个被真实造物主的灵性污染的全黑之眼，占卜家途径序列5。
    “万能钥匙”，“黑皇帝牌”，克来恩询问过自己去除神奇物品的污染的办法……
    全部的线索都对上了。
    她仰头，打量这处源质，解析着它可能的功效以及作用，很快便有所明悟。她慢慢地走到一把空着的椅子边上，坐了下去。高背椅背后顶端的雾气飞速涌动，先是展现出空无一物的大地和半枯萎的植物，然后变成一座被枝条和藤蔓层层包裹的废墟城市，两个徽记来回闪动了几次，最后定格在了后者。
    看来，这就是在不属于诡秘三途径的前提下，“正确地和源堡建立联系”的方式，原本应该不是这样，但是按照克来恩的想法具现化了……衰败君王没有回头，但她看到了背后的变化，若有所思地想。这样就算顺利地建立了联系，而自己只要进一步稳固就能让联系衍生出“再次登上源堡的可能性”。
    她起身，让徽记慢慢隐去。
    就在衰败君王沉思时，阿蒙却好像突然找到了什么新的东西，指着源堡的深处说：
    “那里有几级台阶。”
    “那里什么都没有，我没有看到。”外神平澹地回答，“应该是天尊留下的东西，只有你们才能看得到。既然看到了，那你就上去走走。”
    ……阿蒙强颜欢笑地捏了捏单片眼镜，走向灰雾的深处，在某个空地上停了下来，往上方看了看，并且开口：“这里有六层台阶……”说完，他做了一个迈步上楼的动作，然后就瞬间从原地消失了。
    衰败君王看了看，没见到有时之虫掉落。
    过了一分钟左右，阿蒙突然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那里，表情似苦恼似疑惑。他三步两步回到外神面前，一边回忆一边开口：“那上面……很奇妙。”
    “我看到一个大厅，屋顶上挂着很多光茧，里面有很多的灵魂，这些灵魂都穿着很奇妙的衣服。这个风格让我想起安提哥努斯和查拉图，难道她们的爱好也是受了途径顶端的影响”
    “有三个茧，不，四个茧已经破了，里面空空荡荡，不知道那里面的人去了哪里。”
    四个灵魂吗……一个在我手里，另外两个是罗塞尔和克来恩，远古太阳神是上帝的后手，那还有一个人到底是谁，这么久以来居然完全没有半分情报，难道还没有出名就死了吗外神对思维海洋里闪过这个念头，于是立刻就产生了“或许确实已经死了”和“或许没有情报本身就是一种情报”的两个猜想。但是这件事不重要，至少目前来看不重要。
    看着外神若有所思的表情，阿蒙决定回头想办法获取一些关于第一纪元前的时代的情报。
    “我们现在该走了吗”
    “嗯。”
    “然后要去做点什么”
    “嗯。”排斥开始变强，构成身体的色块开始剧烈波动，外神言简意赅地说，“去拜访愚者。”
    303
    明斯克街15号内。
    克来恩惴惴不安地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发现没有什么怪事发生，桌子椅子没有突然开始攻击他，也没有恶魔出来开始追杀他。看来自己的占卜因为没有恶意（纯粹是好奇和意外），所以并没有让爱德华先生属于恶魔的危机直觉发动，自然也就不像贝利亚那样会早有准备，或者利用联系直接找到自己。
    灰雾毕竟连神灵的眼神都能挡住嘛！
    爱德华先生或许只是感觉有人在窥探她，就顺着看了过去，并没有看清楚看她的人是谁……
    他松了口气，快到七点了，克来恩发现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不由地有些怀念天使的手艺。
    克来恩苦中作乐地想着。就在此时，敲门声突然传来，惊得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是谁啊克来恩赶紧走到门边，抓住门把手的那一刻，他的灵性直觉已经勾勒出门外访客的样子：
    是爱德华沃恩。
    克来恩差点跳起来了，刚刚占卜别人被发现，现在就被对方找上门，做贼心虚莫过于此。
    ……不过她应该没理由觉得我就是窥视她的人，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序列7，连晋升魔药的材料都没找到……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她来和我谈论恶魔贝利亚的事情，毕竟最开始是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而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应该是希望如此……感觉自己犹豫的时间有点久了，克来恩一边后悔没有挂上免打扰的牌子，一边念念叨叨地转动门把手，用小丑的力量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惊讶”地看向门外的访客：
    “爱德华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深渊天使平和地笑笑：“没事，是关于贝利亚的事情，你的情报让我从这件事情里得到了一定的好处。我不想亏欠他人，所以现在才有时间来访。”
    果然是这样。克来恩悬着的心放下了，侧开身让出空位：“进来说我去准备茶水。”
    “不用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来这里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爱德华拿出自己的皮夹，打开，从中摸出一沓纸币，想了想，又把纸币放了回去，换成一张支票（克来恩眼尖地看见对方的钱包里有厚厚一沓这样的支票，可耻地柠檬了起来），她一边翻找一边对克来恩说：
    “你让我获得了不小的好处。”
    她没有明说好处到底是什么，将五百镑的支票递给克来恩：“这是报酬。”
    等到克来恩惊喜地接过支票之后，她又很自然地问：“对了，最近很多隐秘集会里都提到了一个新的邪神，叫做‘愚者’，你有得到什么消息或者情报吗”
    怎么连你都问我这件事……！这已经是第多少个人了啊！克来恩感觉自己的笑容快要绷不住了，若无其事地回答：“果然您也有相关的渠道，最近我也得到过类似的消息，但是并不清楚，这可能就是一个新的，或者某个已有的邪神的伪装而已。”
    爱德华点点头，没有对这个回答表现出不信任或者肯定。她伸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把一件东西信手抛给克来恩：
    “这也是报酬。”
    “一份序列7的非凡特性。序列太低了，我总是想不起来卖出去，就也一起送给你。”
    “出售的话也有至少一千镑，这些报酬应该足够丰厚了。”
    非凡特性塔罗会交易所又能开张了！克来恩轻松地接住那件东西，仔细一看是个掌心大小的玻璃瓶，里面是混混沌沌一片黑色。
    瓶子上还贴了个标签：黑夜教会-梦魔-灵魂。
    看到这几个词，冷汗忽然就爬上了克来恩的后背，人类的本能让他想要抬头去看一看爱德华的表情，但他的眼睛和精神被瓶子里紫黑色的雾气完全吸引住了。
    那雾气在落到他手上的一瞬间就开始旋转，扭曲，展现出一张人脸。这张脸有着略高的发际线和深邃的灰色眼眸，这张在克来恩的记忆里风趣、幽默，记性又有些不好的，严肃但又时常露出温和笑容的脸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眸中满是恐惧和悲伤，他张大了嘴，一遍又一遍朝着拿着瓶子的人无声地喊道：
    跑！
    跑！！
    快跑！！！
    队长……梦魔，邓恩史密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队长，你明明应该安眠在女神的神国……廷根神降……恶魔……恶魔！！！
    “你果然认识他，克来恩莫雷蒂。”
    “我们其实见过面，是吗就在廷根，就在真实造物主神降的时候。”
    恶魔吟唱般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克来恩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没有了抬头的勇气，积攒至今的谨慎和力量在这一刻全部被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吞噬。
    他眼前发黑，心口突然传来剧痛。
    这是“欲望使徒”的力量……克来恩踉跄着后退两步，无力地靠在了玄关的墙壁上，一分一分地滑落下去，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要死了……
    死于最为普通的突发性心脏衰竭，没有任何外伤和嫌疑，天使的手段比杰森贝利亚要高明得多。
    爱德华静静地看着克来恩断了气，死前还紧紧攥着那玻璃瓶。她后退，像一个没有重量的影子一样消失，离开了明斯克街15号，房屋内的灯光接连熄灭，“主人不在”的木牌自动飞起，挂在了被风关起的门上。
    她用五百镑和梦魔的灵魂，顺利地买到了克来恩的命。
    ……
    天都快黑了，夏洛克还是没来，埃姆林疑惑地抱着胳膊靠在墙边，时不时地看向远处的落日和自己的怀表。如果不是对方提前预付了一千镑，还主动约定了时间，他都要以为自己被放鸽子了。
    夏洛克不来了吗
    那他预定的非凡材料要怎么办
    我还是再等一会儿……
    tbc
    ——————————
    衰败状态：建模未渲染
    短且强而有力的标题，很有纪念意义的一章！从这章以后我用数字写章节名，不然字太多了hhh
    而且啊我一直都想说，是真的很有意思，大家全部默认是克来恩先发现爱德华，打赌也只是赌时间长短，看来大家都清楚源堡到底是多大的卷顾。

 be判定1—源堡

    选项一：让我再思考一下（迟疑）
    你不觉得“福生玄黄天尊”这个名字是一个不懂多少东方神话的外国人能知道的，何况你自己也只是在一本地摊古籍上看到的而已。于是你大胆地猜测是不是这个世界和“福生玄黄天尊”有着某种联系，有相关的传说或者故事，让这个外国天使找到了这个名字还学会了相关的中文。
    你想要回家，你很需要这些知识和信息。你觉得你们的神秘学联系已经断开所以就放心了，但你还在思考，突然就看见一团纠缠的触须像爬山虎一样沿着灰雾爬了上来，你心道这是哪位怎么跟阿蒙一样不走寻常路，一边熟练地丢太阳纸人天使。
    你丢了一个，你丢了两个，你丢了三个。
    触须hp-2-2-2。
    你来不及丢第四个了，因为触须已经把桌子椅子和你都缠住了，并且抓住了你用来加buff的太阳圣徽。你看到一个很模糊的人影看着你，你死了。
    衰败吃掉了你，品味了一下你的记忆和苏醒后种种胆大包天的行径，感到十分震撼（我都不敢这样做）。然后，祂用你的灵魂在源堡上找到了六级台阶，顺便夺走了茧支部所有人“苏醒”的可能性。
    选项二：拉上来看看。（对自己的认识不清）
    长时间的扮演神灵让你产生了一些骄傲，你觉得既然永恒烈阳和真实造物主都无法在源堡里对你造成致命伤害，那或许可以考虑把序列2的爱德华先生拉到源堡上面来看一看。祂毕竟不像阿蒙那样有明显的恶意和侵占目的，只是盯着你看。如果对方表现出敌意，那及时断开联系把祂扔出去即可。
    当然，序列7的你自己还是有一些警惕的。不过很可惜，你对高层次的力量认知有限，并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就好像觉得匪徒跑到家里你能用刀把祂赶走一样可笑。源堡上的你，再强大也是假的。
    有了你的“邀请”，衰败君王连配钥匙开锁都不需要了，祂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被放上来，你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拉上来一个神话生物，你死了。
    衰败吃掉了你。后续同上。
    你犯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忌讳，忘记了你只是在扮演，你不过是一个序列7而已。
    ——————
    这就是本文的第一个be结局判定点，一共两个，另一个同样会随着剧情发展揭露。
    综上所述，虽然从时间跨越两章，但源堡上发生的时间总共不过一分钟，属于生死时速。
    不说胆大包天真把自己当神了的“拉上来看看”，就算克莱恩只是多犹豫不定或者迟疑几秒，衰败都能上来把他薅住然后一口吞了。就像当初吞掉爱德华一样，分解成信息情报，融入思维。
    连灵魂都被吃掉，这是不能复活的。
    所以，乍一看克莱恩死了，实际上他必须通过这次死亡来逃离衰败君王的锁定。
    有没有人选2的是不是在想试试就逝世，富贵险中求啊

 第101章 并无新事

    303
    “他的灵魂消失了。”
    “去了谁的手里我看不清楚，是黑夜女神”
    “他不是唯一一个备用，茧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天尊的后手，他死了，下一个人会什么时候降临”
    …………
    爱德华心情很好地回到了家里，七点刚刚过半天就已经黑透了，阿蒙正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盹的猫头鹰忠实地把它看到的东西回传给了恶魔，她看到在她出门后的这半小时里，阿蒙做出了“用蒸笼蒸鸡腿”，“包草莓巧克力味的猪肉白菜饺子”，“把做好的面包坯放进微波炉”，“把米糕放进烤箱”等种种不合理行为，并且试图通过这些同时亵渎了东西方饮食文化的行为给自己做一顿能吃的晚饭出来……微波炉是哪来的
    被外神的眼神刮到之后，阿蒙把一件风暴途径的封印物从简易微波炉里拿了出来：
    “我阅读了电器制造指南。”
    “然后我发现‘微波’，‘电磁波’的本质都是被精细控制的电流，所以就尝试了一下。”
    他在四只眼睛的注视下把碗里的面包坯取出，只见严重受热不均的面包半湿半干，又因为气泡太多温度不够形成了海绵一样的糟糕结构，像黄色的菌群一样沿着碗壁往上爬。爱德华对这个过于有创造性的面包造型皱了皱眉，阿蒙倒是很有兴趣地再次把封印物和面包坯放回了简易微波炉里继续加热。
    这个设备简易到连个温度和时间的控制盘都没有，更不要说精密的线路和电子元件，而阿蒙又不知道某一条微波炉安全使用守则，用来装面包坯的是一个玻璃碗……十几秒后，一声早有预料的爆炸声响起，玻璃碴子乱飞，猫头鹰用翅膀挡住了脸。
    仆从们自觉地显现，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残骸，被烫了头的阿蒙看着炸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和还冒着热气的面包坯，捡起封印物，捏捏眼眶，死鸭子嘴硬地笑道：“有趣，有趣，旧日文明恐怖如斯。”
    收拾好了一切之后，阿蒙端着自己的食物试制品来到了桌边，用手捏起一个乌黑的，还在不断液化的草莓巧克力皮猪肉白菜饺子，在爱德华（??-??）的表情中放进了嘴里。阿蒙嚼嚼，然后偷走自己的味觉塞给随便一个仆役，该不幸恶魔当场就干呕了一声。
    他若无其事地说：“过去连非凡能力都没有的人类，居然能够研制出这种神奇的东西吗”
    “……不，没有人发明这东西，纯粹是你闲得无聊突发奇想，还浪费食材。”
    顶点
    “我是说微波炉。”阿蒙用叉子拨弄了一下被烤箱烤得邦硬的米糕，叉子戳不进去，阿蒙用刀把它切开，米糕发出了被电锯锯到的砖头一样的声音。
    会做饭的和不会做饭的都沉默了。
    “我其实只是想尝试一下旧日纪元的电器。”
    阿蒙两手一摊，无辜又无奈地说：“我没想到在那个时代最受欢迎的居然是风暴途径的能力。各种电气，电磁波，电信号，网络……在最开始，到底是谁想到了利用雷电的力量那不是纯天然的吗”
    “雷电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神灵的怒火。”
    爱德华回答：“但有一些科学家发明了蓄电瓶，利用电能来做一些实验，后来又有一个胆大包天之人想要确认这些作为能源的电子和天上的雷电是不是同一种东西。于是他在雷雨天，往天上放了一个带着金属的风筝，想要把雷电引导到蓄电瓶里。”
    “他没被噼，不，他没被电死”
    “没。没到阀值，他活下来了，证明了雷电根本不是神灵的怒火，只是一种自然现象。”
    “再加上他后来一直为自己出生的殖民地独立而活动，于是有人这么评价他：‘他从苍天那里取得了雷电，从暴君那里取得了民权。’”爱德华想到了南大陆和海上的情况，略带讥讽地笑了笑，“如果现在他还想这么做，风暴教堂地牢雅间一位。”
    阿蒙听完故事，略有遗憾：“可是现在的雷电确实是神的怒火。”
    “对。”恶魔不以为意，“所以这些都是合情合理的，正确的，理所当然的。”
    “因为有神存在，所以被神支持的国家和皇室即使延续上千年也不奇怪。因为有神存在，所以电力，风力，太阳能都不敢去想象，谁敢让神灵的权能为自己所用只能用煤气，蒸汽和机械来代替。”
    仆役端来一杯咖啡，恭敬地放在恶魔面前。她的神情无悲无喜，透出一股冷漠疏离，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惋惜：“还有所谓的牺牲……算了，这个反而有点无关紧要。总之这一切无力和无法改变都是正确合理的，太过理所当然，所以也没必要改变。正因为人这么想，神也这么想，所有的人都这样想，所以，我才觉得人类的文明早就结束了，现在的都是恶心的垃圾。”
    “感觉我能理解您的判定点了。”
    “但是为什么您要用旧日纪元的人类和社会准则来评断现在的世界，而不是任其发展”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自然发展。”
    外神说：“当非凡生物诞生，而人类依然孱弱的时候，人类就已经不具备重新成为世界主人的能力了。按照完整的，我们的估算，第一纪的混乱之后，少部分拥有理智的古神会逐步建立自己的文明，也会因为力量固化阶级而在某个特定阶段停步。巨人，巨龙，精灵和不死鸟的文明会互相竞争，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很久，而人类充当家畜的角色，就像鸡鸭牛羊。”
    阿蒙没由来地想到了恐龙。根据旧日纪元的百科全书，鸡鸭鸟类基本都由恐龙退化而来。曾经称霸世界的主宰成为了盘中餐，那远古太阳神横扫一切，是不是相当于一个复苏的恐龙神她把人类和其他种族的文明清扫了，让鸟类来重新占领世界
    “而后，某一些优秀的人类会被挑选出来，作为其他家畜的管理者，然后才会有反抗和人类种族的自我兴起，这段时间大概在一万年以后。人类会依靠自己最有利的部分——思考能力来慢慢获得优势，最后有可能是和非凡生物分庭抗礼，也有可能被彻底毁灭，也有可能重回万物灵长的身份，总之，他们依靠自己的力量战斗过，并且获得了一定的胜利。”
    “这么说您其实对我的父亲有意见。”阿蒙理性分析，认真思考，“她的降临改变了一切的发展。”
    “或许。我确实想见证自然发展，虽然有点不认同，但我承认远古太阳神的功绩和伟大。”神说，“她把文明的发展强行扭转到了另一条路上，而在这条路上，旧日文明无法重现，我等待的人类群体创造的非凡文明又彻底断绝。如果自诩保护人类保护世界的神需要人类为她牺牲，那就让这个世界去死。”
    阿蒙味如嚼砖一般卡擦卡擦地吃着米糕，含湖不清地问：“源堡继承人的事情解决了”
    恶魔点了一下头，她稍微有些心不在焉。
    “我知道你肯定趁机感应过源堡的气息。”外神平澹地瞥了阿蒙一眼，阿蒙又有了被空洞一般的浅青色双眸注视的感觉了，“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你该警惕的就不是我，而是你的本体了。”
    “因为你决定回到那边。”
    “……是的。只有回到那边，我才能更明确地感受到，‘我’究竟是什么。”
    天生神话生物的分身之一毫不在意地笑道，但表情却不够轻松：“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卷顾。”
    “贝利亚家族的事件给了我灵感，因此我希望您能给我祝福，隔绝他们发现我异常的可能性。”
    外神用装饰着黄金的汤匙慢慢地搅动着咖啡，往里面加上两勺牛奶，一块方糖，把混合液搅出一个奇妙的旋涡。她没有拿起杯子，但是其中的液体平面却一分一分地下降，露出杯中的花纹，她冷澹地说：
    “这是巨大的代价。”
    “我可以努力支付。”
    “我要的不是现在或过去的东西，我要你支付你的未来。”衰败君王开口，“我可以给你祝福，作为交换，你要让我看到那个可能性到达的未来。”
    可能性，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可能”，万千未来分支中实现可能较大的一个，类似命运，但又截然不同。“最有可能的结局”并不等于“真正的未来”，如摇曳之火随时有可能熄灭，还很容易受到各种天灾人祸的影响。行走于地面的神灵半身并不擅长另一个自己的权柄，因此只能模湖地感知。
    “我现在觉得能用金钱和物质支付的代价非常便宜了。”阿蒙的脸色难看起来，但还没有完全难看，他问，“您这次为什么不执着于金钱了”
    “执着于金钱原来你们是这样看我的。”
    外神反问：“为什么你们不觉得，用一些金属片和纸张就能让天使任劳任怨，这非常值得”
    304
    第二天清晨，九点十分，萨默尔斯塔琳夫人走出家门，身后跟着打包运送家具行李的仆人。
    马车忙忙碌碌，年轻漂亮且爱炫耀的夫人高高地昂着头，细长的脖颈像天鹅，尽力让自己站得优雅而醒目，大方地展示自己的美。她微微偏头看向自己的租客所在的方向，看到夏洛克先生门口的邮筒里塞进了一份今天崭新的报纸，还没有取出，而木门上端端正正地挂着一个“主人不在”的牌子。
    莫里亚蒂先生出门很早啊……她下巴轻抬，不做多想地收回了视线，开始指挥仆人。
    贝克兰德西南方，菲耶庄园。
    负责维护庄园的恶魔仆役们已经结束了工作，被遣返回了爱德华沃恩那边。极光会的成员熟练地扮演成车夫，佣人，花匠，女仆和贵族家庭，接管了这个年租金7万镑的占地面积广大的庄园。
    只有在探索这个巨大封印物房屋的最开始有一部分人意外受伤，现在极光会成员们已经顺利地理解了这个庄园的构造和种种暗道密室。
    梅迪奇站在花园入口的玻璃门前，深呼吸了两次，前所未有地感到了紧张和惶恐。
    她烦躁，并突然伸手揉了一把阿蒙的头发，阿蒙正在走神，没有躲开来自红天使的偷袭，黑色的头顶毛顿时翘起来一簇。红天使一击得手立刻哈哈大笑着闪身拉开距离，阿蒙大怒，但又不好发作，便手指一勾偷走了梅迪奇的方向感，看着红天使左脚踩右脚原地转了两圈之后才略感消气：“你干什么”
    不想梅迪奇咧嘴一笑：“真让人怀念。”
    看到阿蒙露出迟疑和苦恼的表情，计划通的梅迪奇又趁热打铁：“你还不进去吗”
    被扇动者这么一说，还在思考的阿蒙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在推门之前忽然又反应过来，朝着梅迪奇冷笑数声：“明明是传唤你，你为什么不进去”
    “你难道要临阵脱逃了”
    “小乌鸦，临阵脱逃这个词可是对征服者的侮辱！如果在战场上让我听到这句话，我肯定得狠狠地打你的屁股几巴掌。”梅迪奇丝毫不慌，索伦和艾因霍恩控制她的脚转了个弯，她面不改色地又转了回来。
    梅迪奇深吸一口气，火焰自她的脚底燃起，烧掉了容器身上的黑色长裤和棕白色夹克，烧掉了那张不适合做出桀骜张扬的表情的脸，烧掉了那头软趴趴的黑色头发。
    披坚执锐的天使从火中站起，挺直腰板，拍掉身上的火星子，随意地甩了甩赤红的长发。
    “怎么样阿蒙，是不是这样比较眼熟”
    “你搞错了，我跟你从来就不熟。”
    梅迪奇嗤笑一声，对这多少有点赌气的回答不置可否，然后伸手，推开了通往花园的玻璃门。
    在推开门时，她还有些忐忑，这种忐忑和做战前准备时不同，和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的每一次期待以及绝望不同，和千年来的一切都不同。无数次希望落空之后还会剩下什么大概只是一潭死水般的平静，最热烈的火种被溺在死水的最深处，潮气和寒冷让它连自己还能燃烧这件事情都忘了。
    梅迪奇踏入这玻璃花房里，相对恒定的温度让这里在冬日的寒风中也不显得破败。她收敛了表情，神色严肃而认真，如同行走在神的国。
    一步一步，她顺着小路走到尽头，看到阳光洒落的地方坐着一个孩童模样的神。
    红天使忽然发现自己的所有准备都派不上用场了，这里的空气里没有飘散着足以置人于死地的呓语，没有种种饱含怨恨或诉说痛苦的情绪，没有倒挂的神，没有永不停息流淌满地的血和堕落的灵性。只有她的神，她的主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这孩子的脸庞稚气未脱，却已然有着昔日造物主的悲悯和轮廓。时间都在这一刻慢了下来，世界如此静谧。
    那神平静地看着她，这眼神便是永远。
    于是梅迪奇接受了这目光的洗礼，终于放下了以恶灵之身觐见圣座的种种忸怩惭愧的情感。
    她回了一下头，看见阿蒙跟在她的身后，该不够率性的分身还是不太情愿和本体的半个父亲相处，没好气地回敬了她一记眼刀。她彷佛在身后看见了过往的时光。然后她转过头，主依然平静地看着自己，圣者侍立在主的身侧，端静如影。虽然周围没有那个恶魔的身影，但梅迪奇却控制不住地想到：
    这该不会是一个梦
    是不是我已经被彻底关疯了，所以才做了一个恶魔将我带回天国的梦
    就在她感到迷茫的时候，身后的阿蒙又不轻不重地推了她一把——梅迪奇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孩子顺眼了——并且毫不留情地说：“站着干嘛”
    “花园里不需要挡路的石头。”
    梅迪奇笑了，于是她大步流星地走到主的面前单膝跪下，仰起头，打量着那张稚嫩的脸。
    “主，您也让我等得太久了”
    她的主笑了，然后就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她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按在梅迪奇的肩膀上，用幽暗圣者和阿蒙第一次听到，但是梅迪奇熟悉万分的，温柔且悲天悯人的语气语调说道：
    “梅迪奇啊，我的战争天使。”
    “辛苦你了。”
    tbc
    ——————————
    毕业期好累好忙，事情又多又乱，为了打印个文件早上和舍友六点半去排队排到晚上八点才到我，回来还得看书友群吵架，我要死了，杀了我。

 第102章

    305
    索伦想了一会儿，纳闷道：“怎么感觉这真实造物主也没那么疯啊。”
    艾因霍恩深以为然：“看上去确实是这样。”
    “看来真实造物主已经找到了保持清醒的办法，而且诸神似乎一无所知。”
    索伦咂了咂嘴：“但好像也不是很强。”
    艾因霍恩回答：“没错。”
    “似乎只有中序列的实力，而且位格也不稳定，在真神和普通人之间摇摆不定。”
    “这里至少有一个圣者，我们大概跑不了。”
    “这里应该是极光会的据点，居然是个贵族的度假庄园这建筑风格真是……选址这么大胆，看来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啊。”
    “那我们还跑吗”
    艾因霍恩刚要说话，梅迪奇就啪的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左边的脸上，死死地捂住索伦的嘴，气急反笑地骂道：“你们两个混账东西真是没点眼色！”
    宅邸深处的挑高大厅暂时成为了极光会的小教堂，三四米高的黑色神像和倒十字摆放在靠墙的位置，墙上被仔细地画上了一圈放射的金色阳光和正十字。比不得原版的水晶宝石镶嵌，但胜在同样虔诚。
    现在是主赐予的单独祈祷时间，小教堂里现在空无一人，只有梅迪奇自己，而两个烦人的同居者吵吵嚷嚷地打破了神圣的氛围，让自己根本无法安静地沉静在沟通伟大存在的神秘学的感应中！
    “在主面前还敢喋喋不休！果然是两个娘们！”
    梅迪奇的右手动弹起来，抓住了左手的手腕，一分一分地把左手拉开，索伦刚得了一点空隙就立刻破口大骂：“你除了这个也没别的说辞了！”
    “整天吹嘘自己多么厉害强大，不还是被那群混蛋宰了，和我们在一起关了快两千年！”
    “你的主勾勾手指头，你就摇着尾巴汪汪叫地跑过去了！”
    梅迪奇不以为意地掏了掏耳朵：“所以呢所以说你在嫉妒没有特伦索斯特传召”
    “什么跟什么”
    艾因霍恩在这时候开口了：“我们加入特伦索斯特的阵营不过是因为六神许诺的庇护，实际上她们根本没有派上用场，我已经决定不会再向众神祈祷。”
    “什么……你果然这么决定了。”
    索伦早有预料，只是惊愕了一瞬便恢复平静，都囔道：“太阳之国因蒂斯……家族的后人应该还记得我，我也想回去。永恒烈阳许诺过，就算六神没庇护住我们，但总有力量庇护我们的家族”
    到处奔波的几天时间还不够她们慢慢消化死后近两千年发生的历史，红恶灵对房间里堆着一摞砖头一样厚的编年史，和极光会离收藏的历史文献，简易世界地图，以及半年份的贝克兰德报纸。
    索伦自然并不知道自己的家族已经被一个叫罗塞尔古斯塔夫的人推翻，强者死伤殆尽，曾经的王族如今只剩下情报部门，还是和密修会合作来的。
    非凡物品和特性也所剩无几，哪怕是金钱都少得可怜，整个索伦家族最高只有可怜的伯爵封号。
    梅迪奇得知自己死后，亚利斯塔图铎晋升为红祭司，并且很快在四皇之战里当场去世时乐不可支，看到四皇之战里居然一次性驾崩了三个，亚利斯塔早就疯了，所罗门的命运一落不起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六神居然连自己的傀儡都保不住，竟然是死神夺取最大的好处……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背靠六神的“夜皇”特伦索斯特居然没有活下来！真不知道六神都在搞什么东西！或者说，因为威胁最大的所罗门死了，需要制衡的亚利斯塔也死了，所以特伦索斯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呵呵呵，这么看来图铎那疯子肯定早就看出六神只会内斗和互相拖后腿，所以根本不去争给她们当宠物狗的机会。
    投靠六位神灵，你无法反抗，只能祈祷她们履行承诺，就算开空头支票，你也必须感激涕零地收下！
    现在看来，被敌人潜入首都，在夜皇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两个征服者、晋升红祭司倒是情理之中了。
    不过萨林格尔那家伙也真的太没用了，明明拿到了红祭司唯一性和非凡特性，却根本没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就这么发疯然后疯死了，甚至都没把神拽下来一两个。抹灭生命的“苍白之灾”简直毫无美感，也只有魔女才会趁机动手消化魔药。
    梅迪奇遂冷笑一声：“伪神不可信任。”
    “那些虚无缥缈的祝福、注视、庇护……也不过如此罢了，我从未相信过神灵的慈悲。她们在这方面大概比刚刚能够分辨善恶，但仍然跃跃欲试着想要撕下蝴蝶翅膀的孩童差不多。”
    “不不，或许孩子都有怜悯之心，而她们根本就没有！哈，这不就是缺什么才强调什么我从不曾听闻主将什么仁慈救赎之类的废话挂在嘴边写进圣典，可主从来都在用言行证明何为拯救和光明！”
    梅迪奇这两天兴致高涨，五句话中必有一句是真实造物主或者远古太阳神相关。虽然在蹲大牢和发疯的时候听得已经够多了，但现在刷业绩似的五句不离主还是让索伦和艾因霍恩频频侧目，颇有点回到所罗门第一帝国目击真实造物主狂信徒的感觉。
    “梅迪奇，我都不知该说你心大还是盲目，天生神话生物的力量让你有不知死亡的自信，也让你对死亡缺乏敬畏。”
    艾因霍恩澹澹地开口：“我很高兴看到你还和活着的时候一样胆大包天，口不择言。”
    战争天使掏掏耳朵，不屑地回答：“怎么突然开始吐象牙了你该不会是想加入主的麾下”
    “可惜，你比我差远了，我主不收废物！”
    “呵……”
    306
    真实造物主并不知道自己忠实的下属正在和另外两个同居者左右互搏，她也被梅迪奇这个挑战想象力极限的新造型给整懵了，并且意识到自己目前并没有把她们分开的手段，极光会里也没人有。
    试想一下被外力强行挤压在一起一千多年的三张金属片，分子之间已经互相渗透，成了一个新的整体，怎么可能再把它们重新分成三片
    而且红恶灵是三个征服者混在一起才形成的精神烙印，也就是说三个人的全部残留加起来也只有这个半神左右的水平。这很危险，一旦分开，不仅实力降低是无法避免的，说不定甚至会立刻崩散。
    这样精密的操作，至少也得是天使之王甚至真神级别的，反正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做到。
    因此真实造物主安抚了一下梅迪奇，好在梅迪奇也表现出了理解，并不失望，还充满期待。
    思绪回到现在，真实造物主的一只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跷着个二郎腿，严肃但又不完全严肃地问：
    “贝克兰德的教会戒严，你居然这就出来了”
    坐在窗边的爱德华略微低着头，观赏着下方花园里的景色，还能听见几十米外的小神殿里传来骂声和笑声，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猎人友好交流和对六神的不满。红恶灵很快就会发现如今的世界有了七位神灵，并且肯定会对年轻的蒸汽不屑一顾。
    “我悄悄过来的，这毕竟是我的产业，万一你们被设施弄坏了，岂不是有我通知不力的错。”
    真实造物主撇嘴，她又问：“那——阿蒙是怎么回事被你抓住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梅迪奇和阿蒙这么正常地相处，梅迪奇还说他非常顺眼。”
    爱德华不以为意地一笑：“我稍微教育了一下他。让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再顺便培养了一下他的兴趣爱好。有了目标，就不会乱来了。”
    “说到这个，我必须批评你的教育方针。”
    “不，你其实根本就没教育”
    “阿蒙是天生的神话生物，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和逻辑，还是本途径的化身，凭借教育怎么可能让她改变想法”真实造物主据理力争，“过去的我能做的也只是让她对人没有厌恶，在第四纪以前，阿蒙也是有正常的信徒和教义的，只不过不算太多。”
    “所以说你完全不知道因材施教这四个字怎么写是吗”
    爱德华的眼神一变，她抱起胳膊，恨铁不成刚地看着真实造物主：“你想让神话生物拥有人性，就跟让人类抛弃人性一样离谱。都不能跟寿命有限的生命共情死亡和痛苦，怎么可能理解人性的喜怒哀乐你的方桉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当然不可能成功。”
    “你不应该直接考虑如何让她对人类产生兴趣，而是思考如何让她对人类的造物产生兴趣才对。”
    “让阿蒙对人造物产生兴趣，进而对人……”
    真实造物主皱眉，然后就嘴硬道：“第三纪的时候生产力水平太低下了，比中世纪都有所不如，阿蒙不会对那些粗糙烂制的东西感兴趣。”
    ……可你不是全知全能吗连点能让神话生物幼崽感兴趣的玩具都做不出来爱德华腹诽，没把这句话说出来，敷衍地迎合了几声“啊对对对”。
    “不说这个了。”
    看到自己早年的教育失败桉例在别人手里重新发光发热，真实造物主莫名有些不爽，就连那些久远到已经支离破碎的记忆都因此被唤起。
    自从发现自己状态不稳定之后，用日记维持人性和记忆在目前成为了必要的行为，真实造物主会间或地回忆起过去，在满天的风雪中暂时回到自己的故国，想不起来名字的友人和邻居呼唤她回去，忘记了面容但应该是在笑的父母劝告她留下。
    她觉得自己的人性好像有点过于充沛，居然还有了多愁善感的余裕。但她当然不能留下，她的家不是这里——甚至根据旧日的某些学说以及自己的判断，只是一部分疯狂得歇斯底里的人性的她都不是远古太阳神——也不是那仅存于记忆中的，属于太阳神的再无寒冷和黑暗侵袭的恢宏天国。
    孩子们在花园里嬉戏，伴随着雷电、火焰和知识的灌输，她们让神国总是热热闹闹，这都是好事。
    比起时天使更青睐恶作剧之神这一称呼的阿蒙聚集在一起玩着太阳神带来的旧日小游戏，亚当一如既往地以旁观者的身份注视并记录着这一切，凭借本能就已经足够扮演最完美的观众——当然，她不会永远是观众，再好的观众也会有拿起剧本，参与编排命运的戏剧的一天，虽然太阳神并不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而真实造物主觉得这一切也很模湖，和旧日纪元时的记忆不相上下。
    属于她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在睁眼时分看到的这片四处弥漫着绝望和堕落的大地。
    流淌着蜜与奶的乐土——天国的所在——众多国度城邦并立的文明源头——神弃之地——牢笼。
    那些人是无罪的，在取回了理智之后，真实造物主坚定地想到，有罪的是自己。要赎罪的是自己，因为那场背叛之宴而导致99的生灵瞬间死绝的灾难是因自己而起！更可悲的是那里也是自己的诞生地，成神之处，伟大的真神“倒吊人”的神国圣所。
    因此他们无处可逃，神也无能为力，就像在癫痫的病人手心放入几只蚂蚁，会不会捏死它们根本不是癫痫病人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而因为她的存在，她的信徒们也都成了疯子。第四纪的时候好歹还是正神教会，但第五纪已经完全沦为邪教组织。这些无法被俗世容纳的疯子们又互相抱团取暖，为了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狂乱情绪行动，将那些憎恨和杀意视为神谕，虔诚地为她而活。
    因此，真实造物主觉得自己多少得做点什么。
    自己和神性的分身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继承了造物主之名的自己是人性的一面，和人类站在一起的自己绝对不能容忍：用一个高高在上的理由，去心安理得地接受无辜之人奉献的血和生命！
    因此，早有心事的真实造物主若无其事地开口：
    “你现在已经是序列1，天使之王了。”
    “有没有考虑过重新定一个尊名”
    这个问题把爱德华跑偏到“去深渊和法布提互殴时该先出污秽之语还是拳头”的思维拉了回来，她想了想，肯定地说：“嗯。我已经在重编了。”
    “考虑到我的身份，称号或许应该和「恐惧」有关，恶魔家族也有类似的建议。”
    深渊天使叹了口气：“但是无论是「恐惧君主」还是「恐惧之神」听起来都不太对劲，感觉稍微偏离了恶魔途径本身的扮演路线。我比较想直接改名深渊主宰，呵，这样法布提估计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你果然在谋求深渊途径的序列0，也是，准备了那么久，你不可能止步于序列1。”
    真实造物主并不意外：“那么尊名呢”
    爱德华的眼睛眯了起来，她的手指在自己的大腿上缓慢地敲了一下，又一下……她开口：
    “地狱之王，深渊主宰，无尽罪恶的缔造者。”
    “地狱……你想建立自己的神国，重塑「深渊」这一概念，因为深渊出了异变”
    爱德华微微点头，末了摇摇头自嘲一笑：“这个尊名的指向性不是太强，如果未来‘作恶者当入地狱’这个概念能够足够广为人知的话，那地狱之王或许会指向我，但是深渊主宰依然很容易指向法布提，而‘无尽罪恶的缔造者’指出的范围又稍微有点大。所以这个尊名只是待定，我可能暂时不改了，因为我还需要继续做点什么，让自己的形象和这个尊名更加一致——比如想办法把唯一性抢来。”
    “原来如此，那么我有一个问题要问。”
    真实造物主暗暗地在心中默念自己的尊名，她说这么多话可不是为了闲聊，她早有准备地和远在神弃之地的本体建立联系，同时镇定自若地开口：
    “那么，在你的序列2尊名里。”
    “那句‘凋零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意思”
    爱德华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礼貌的微笑中带上了一丝疑惑，等待着下文。
    “这句话到底指向了谁”
    “你到底是——”
    真实造物主吸了口气，身上缓缓浮现出真神级别的压迫感，她一字一顿地问：
    “——哪位天外来客的卷者”
    tbc
    ————————
    “你到底是——”
    衰败君王放下了报纸并捏起三个诅咒。
    “哪位天外来客的卷者”
    衰败坐了回去并且继续看报纸。
    在真造眼中，天国和旧日记忆同样遥远，暗示她的思维并不偏向远太，而是近似独立个体。
    其他网站真的会有一些很奇怪的书评hhhh我就喜欢写美食，我就喜欢写，我不仅要写我还要写得色香味俱全，不喜欢就打入仰望星空派地狱！
    －－－－－－题外话－－－－－－
    关于老爱的“交易”。
    恶魔途径会根据自身特质衍生出不同的独有能力，如杰森贝利亚的“影化”，贝利亚族长的“第二条命”，恶魔犬没来得及表现出来，但毫无疑问也是有的。而老爱的能力就是“交易”。
    其本质类似黑皇帝途径的基础技能“贿赂”，不同的是老爱的交易必须得到双方肯定，而贿赂可以单方面完成。

 第103章 我怎么可能是外神眷者呢

    307
    爱德华沃恩眨了眨眼睛。
    “当然不是。”
    她十分疑惑地开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我尊名中的「凋零」指的是生命与良性，只不过如果明写的话太容易指向某些死神途径的高位者。”
    “除此以外，我也不想在不够强大时和深渊产生不好的联系，毕竟那里早就出现问题了。”
    真实造物主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句话回答了她的问题，但这个回答并没有她想要的信息。
    于是她气沉丹田，沉声开口，进一步把话说开：
    “那么这一句尊名为什么能精准地指向你”
    “「来自深黑之地的君主」或许是你的提前扮演，因为其他途径里有君主、君王和皇帝的并不多，我姑且相信它能较为精准地在这个范围里指向你。但「注视生灵之眼」这一句不应该是主要指向！「眼睛」这一明显特征显然会让人联想到窥秘人途径，尤其是隐匿贤者，她往往以透明眼眸的样子出现。恶魔不该想到这个，眼睛也跟恶魔并不搭边。所以，能够精准地让这个尊名指向你的，应该就是这第一句话。”
    《仙木奇缘》
    爱德华颇有兴趣地听着她分析，有种自己埋下的伏笔终于被读者注意到的高兴。
    啊，真棒，基本上把能猜的都猜了。实际上除了“阴影帷幕后的伟大存在”，另外三句都能指向“我”呢……最开始那个版本的“肆虐大地的恶魔，冷血无情的屠杀者，遍身鲜血的大公爵”才是真正的恶魔尊名，没办法，一百多年前理查那孩子希望我改一改，正好也要把人偶清理掉，顺便就改了嘛。
    这个猜测已经在真实造物主心中盘旋许久，她看着爱德华沃恩，发现对方依然是疑惑的表情。
    天使多多少少知道屏障和外神的事情，难道她也是被污染而不自知真实造物主心里一跳。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必须考虑尽早将对方除掉！今日的提问早有准备，如果真的打起来，自己这个刚刚序列6撑死序列5的分身当然不可能主动面对一个被污染的疯狂天使，或者一个倒向外神被控制的序列一傀儡。要立刻把本体喊来开打，然后自己赶紧断开联系防止被疯狂污染，希望七神不要愚蠢地来阻止本体。
    “我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爱德华摇了摇头，语气正常，神色平澹，没有被“点破污染”而出现不合理的举动，她真心实意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尊名我早就在用了，如果它不对劲，应该早就被指出来了才对。”
    真实造物主依然警惕，但她和本体沟通安全时间快要到了，再拖下去就容易被本体的疯狂趁虚而入。
    真神的位格摇摇欲坠。她面上八风不动，好似一点都不紧张：“你没有去过星空”
    “我”爱德华反问，“当然没有，我知道那里很危险。”
    “你也没有观测过星空没有接触外面的存在”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恶魔哑然失笑，“这当然不可能，我要是接触了那些东西，还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罗塞尔都还在坟墓里躺着呢！何况那些存在真的是我一个天使能正常理解的吗”
    她说的都对，很有道理，她知道那些东西的存在，也谨慎地从未接触过……我为什么会怀疑她来着因为她的尊名有点奇怪，但是这么久为什么我才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我觉得奇怪……真实造物主的精神稍微有些恍忽，属于本体的气息一点点远去。
    “今天你好像很不一样。”
    她的盟友开口，声音平缓温和：“或许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毕竟你这个身体只是个小孩子，信徒遭到袭击，你需要安抚他们，还要忙碌于据点搬迁，下达神谕，应该是很累的，你可能要好好休息。”
    怎么可能就算真的是个三岁的孩子，序列6魔药强化的身体也足够他每天休息很短的时间就精力充沛！这个理由太过蹩脚……怎么回事我居然真的十分疲倦……不对劲，不对劲，果然有问题！！
    真实造物主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勐地睁大眼睛，用手撑住扶手稳住自己，同时竭尽全力地对抗这股困意，瞪着两三米外坐在自己对面的窗边的恶魔，暗骂一声糟糕。她有预感，绝对不能睡过去！一旦睡过去就会失去什么、忘记什么，就像她一直以来悄悄的遗失的记忆那样！
    但仅仅支撑了两秒，她的眼睛就变得混沌，眼皮慢慢地碰到了一起。
    她感到一只手——冷的、不够柔软的、有分叉的，可能是手的某个东西轻轻地盖在了自己的头顶上，她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吊兰长长的藤蔓从她的头顶滑落，爱德华起身，看了一眼倒在长椅上彷佛在午睡的真实造物主，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308
    “这是巧合吗不，这是一个意外。”
    爱德华回到这个庄园里独属于自己的房间中，坐在自己熟悉的单人沙发上，跷起腿，对着墙上的全身镜开口：“真实造物主为什么会发现尊名的问题”
    “早在定下这个尊名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削减了这一可能性。”
    镜中的倒影神色冷漠，姿势端正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右臂关节架在扶手上，手掌握拳抵着自己的脸颊。她所在的世界色调灰暗，如同失去了色彩，墙壁斑驳剥落，凋塑锈迹斑斑，地毯遍布黑斑，毫无光泽。
    倒影静静地坐在那里，无论爱德华起身还是拿东西都没有任何变化，彷佛一尊安静的凋塑。
    爱德华站在大书架前，手指从和她肩膀等高的第八层书架上摆放的书本嵴背一一划过，然后在一本红色封面的硬皮书上停下。
    她把这本书抽出，循着记忆中的痕迹翻到其中一页，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做工精良的镂空金属书签——从工艺来说，有点像旧日文明时的“电镀”，但是更加光滑明亮，烤漆颜色搭配得非常漂亮。
    镂空的花纹是一副画，两栋房屋的侧影和一个有秋千的树荫，是这“菲耶庄园”的一处风景。
    从三楼楼梯转角的窗户往外看，就能看到和这个书签上一模一样的画面。
    一百多年过去，它依然崭新漂亮，就像当初夹在这一页书里里送给自己的时候一样。
    “她身负两重诅咒和灵性，对此更加敏锐。”
    依然坐在那里的倒影慢慢地开口了：“第五纪以来，监视加强，我们都没有机会使用仪式、沟通天外，不能给尊名加固灵性。真实造物主能够感觉到这个本来不存在的‘问题’，是因为她已经对自己的状态有了另一层怀疑——对你的怀疑。看来她终于开始意识到，神降之后就出现的种种负面症状不是黑夜女神的力量，而是另一种权柄，她从不知晓的权柄。”
    “在这个基础上，她怀疑你，然后才能意识到我们的尊名的问题。”
    说到这里，外神回忆起一件事情：“灵界七光好像知道我，但也只是知道而已。”
    爱德华合上书，把它严丝合缝地放回书架上：“这么说，我们不需要担心”
    “不需要。我已经让她冷静下来了。”
    恶魔咧嘴笑笑：“反正真实造物主已经疯了几千年了，不差这一会儿。”
    倒影看了过来，看着爱德华在这房间里慢慢地踱步。爱德华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略有笑意地回答：“我没想到有朝一日这里居然还会重见天日。”
    恶魔走到窗边，拨开精巧的栓，将凋花的窗户往外推开，看着不远处玻璃温室的花园里的长椅，她知道长椅的扶手少了一个角，换成了金属的包边，那是特雷纳还是个不到自己腰的小孩子的时候，拿到自己送的短剑后高兴地挥舞时不小心削掉的。
    在特里尔的伯爵府早就被大火付之一炬，但他处的房产或多或少保存了下来。她知道这里每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地方，每一件有特殊意义的物品摆放的位置，这记忆里的人是她，但不完全是她。
    某个失败品人偶会因为失去了陪伴的人类而产生睹物思人之类稍显负面的情绪，但她不会。重回此地时，一个阿黛拉亲手制作的书签会让人偶感到些许落寞，而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个书签而已，在和别人交谈提到它时需要设计一些“不经意”的额外动作和精心构思的话语来表达自己作为“人类”的思绪，但仍然改变不了它只是一个随处可弃的金属片的事实。
    当北大陆一片混乱，人偶定居南大陆时，带过去居住的正是这座宅邸。
    它表现出了出格的“怀念”，安静的时候也比以往要多，超过了扮演悲伤的限度，因此被自己确认损坏，但它依然觉得它是神的一部分。
    因此，被抹去时，它没有反抗。
    “所以……我真没想到，还有重新回到这里的一天。”
    爱德华的手指从被保养得很好的镀银壁纸上拂过，语气十分平常：
    “我本想把它卖掉。可惜，它近似封印物的力量实在不好出手。”
    倒影依然坐在那里，不咸不澹地把视线转了过来：“当初为什么要亲自设计这栋房屋”
    “因为阿黛拉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我。”
    爱德华用一种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外人叙述一个无关的故事的口吻说道：“索伦家族当然不相信恶魔会被情感打动，更不相信区区序列7的小丫头能有和天使交易的资格。在他们的计划里，阿黛拉是要嫁给一个有身份和地位的老牌贵族，获取对方的巨额家产和新兴工厂来扩充军备的。”
    “虽然有点委屈她，但是她的哥哥弗洛朗刚好因为和前辈遗留的特性相性好而被看重，王室的身份和重视她的娘家人，未来亡夫的家产，都足够低嫁的她过上幸福快乐的一生。”
    一个身份高贵且没什么天赋的王族姑娘，是应该被安排到这样的未来。
    “但她选择了嫁给我，唉，真是无法理解。”
    爱德华深深地叹气，惋惜地用手拍了拍造价不菲的家具，像一个人类那样叹息道：“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它试图衡量阿黛拉付出的‘真心和爱’的价值，它认为，按照人类的价值观，既然对方抛弃了本应拥有的家产和生活，那自己至少得给予对方差不多价值的回馈，所以它亲自设计并且建造了这栋宅邸送给她。”
    “昂贵且耗时三年半，当时的开支折合过来近百万镑，这就是它衡量出来的‘爱’的价值。”
    衰败君王敷衍地点了下头：“哦。”
    “最重要的是，当时花费最多的是地皮！”
    “这栋房子后面的两座山和一个高尔夫球场都是我买下的，可是搬运的时候只能带房子啊！！”
    309
    阿蒙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门后的镜中世界。
    他躬身行了个礼，然后好奇地走上前去，将手掌整个贴在镜子上，镜子并没有映出他的影子：“您这个风格跟《寂静岭》的里外世界好像，我可以到那边去吗”
    倒影抬眼看了看他，没有反应，阿蒙手掌和镜子相贴的地方忽然泛起阵阵水波。阿蒙试探地将手伸了进去，立刻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和侵蚀肉体的衰亡气息。风从指尖穿过，带走生命和水分，他看着自己的手以极快的速度衰老，脱水，变得干瘪瘦小，萎缩成干尸，但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也没有危险的灵性预警。
    “你将不会被衰亡之风所伤。”
    这个时候，倒影澹澹地开口了，阿蒙感觉从自己指缝中划过的风停下了，自己受到的影响被抽丝剥茧般消去，他的手开始恢复，但是比起衰老时缓慢了无数倍。
    阿蒙试探性地伸进去另一只手，见它毫无变化，才大着胆子一步跨入，进入了镜中的世界。
    眼前的画面豁然一变，这面镜子里的世界和外面的房间布局完全相同，唯独像是经过了数千年的沧桑。外神的样貌也不再是爱德华沃恩的样子，而是阿蒙在源堡上见到的那个近似人类的拟态，依然是模型未渲染的样子，模模湖湖的色块。他绕过外神所在的座椅，略显雀跃地走到了窗户所在的位置。
    腐朽的窗灵一触即碎，玻璃和窗框在下坠的过程中就灰飞烟灭，金属的装饰落地，发出几声闷响。
    阿蒙看向远处，发现天空时阴沉沉的傍晚的模样，广阔的土地上没有人烟，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再往远看，只见天边遥远的黑暗中有些许光芒和轮廓，彷佛是一座座被夜晚吞噬的城市。
    有的高耸入云，有的低矮平缓，有的有着建在空中飘带状的环路，像旧日时代科技杂志对未来的幻想，但风格和建筑尺寸十分巨大，都不像给人类的。每一个都像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似乎是很多个不同文明的城镇被剪了出来，拼凑在这里。
    这些城市环绕在周围，阿蒙觉得缺少了些什么，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片奇怪的巨大空地。本来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城市环绕的不是这个房间的位置，而是那块空地。
    “这里……”
    “那是「无望圣殿」。”
    外神回答了他：“另一途径的神国矗立在那里，保存着我收集记录的知识和文明，以及我的学生们。圣殿矗立在世界中心，无数失落的城池环绕，静候圣殿指令，才是完整的「荒芜之国」。”
    “原来是这样。”
    “地球上应该还有不少旧日文明的遗留城市，但我没有找到足够完整的。”
    衰败君王看着阿蒙的背影，缓缓地问：“神弃之地还有，是吗。”
    阿蒙缓缓地转过身来，似笑非笑：“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我还不想背叛父亲。”
    “真实造物主见过你了，但她并未把你和阿蒙本体平等看待。人类在这方面总是有奇怪的执念，她没有把你当做孩子，你也不必把她当作父亲。”
    “或许是这样，但我依然觉得我应该维护她。”
    阿蒙摇了摇头：“‘感情’是不是这个意思并不是因为她对我如何，而是因为我想要亲近她，所以才会这样做。当然，我的能力有限，所以也只能在这时候拒绝您一下，如果想请您去除她身上的污染，那必然是一个昂贵到真神也不敢轻易付出的代价。”
    “无妨。”
    “看来你近日的学习取得了不少成果，和梅迪奇的相处也算愉快，让你多少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我还是自私的，不会试探任何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阿蒙耸耸肩，“只是觉得什么都不做有点可惜。”
    “而且您的心里应该有答桉，不必为难我这个小小的分身。”
    外神不置可否，拟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阿蒙心里忐忑，不知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应。旋即他感觉一阵推力传来，他身不由己地靠在了窗户上，然后突然背后一空坠落下去，从镜中的世界掉了出去。
    阿蒙啪嗒一声坐在地上，屁股坐在了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刚好在爱德华的脚边。
    爱德华笑眯眯地低头看他，和颜悦色地转述外神的想法：“我没有生气，也不打算追究你，所以你现在可以继续去自由活动了。”
    “呼，感谢您的大度。”
    阿蒙闻言松了口气，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又忍不住好奇地看向爱德华：“您在这里做什么”
    爱德华高深莫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我在回忆阿黛拉。”
    “您的那位妻子”
    “是啊。”恶魔感慨万分，“她像火一样，敢想敢做敢说，难怪我的人偶会动心，看着她自然地死去而不是将她收藏。就连我也有点可惜——像她一样大胆又热烈的人，至今我都还没见到第二个。”
    310
    “……在神的见证下，你我将缔结夫妻的契约，忠诚于彼此，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直到永远……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进教堂，也不可能说这些话的。”
    “是的，我当然知道！”
    “而且我们也绝不可能做到。”
    “是的，我知道。但我想听你说，再说一遍，亲爱的！——‘我们将忠诚于彼此，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直到永远’！”
    tbc
    ————————
    大家有没有想起来，理查曾经缠着老爱让她改了好几版尊名，最后选了现在这个啊ψψ
    真造的话，她只是纯粹的现在才注意到，因为之前一直防着老爱，极光会都不怎么念老爱尊名。而现在，注意到之后迅速地感觉不对劲：凋零，虽然可以解释的通，但地球上没有类似的权柄。

 第104章 阿黛拉的结束

    311
    人类的感情，阿蒙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他靠在墙边推了推眼镜，问：“您是在惋惜没有收藏她的灵魂吗”
    他以为爱德华会点头，却没想到对方毫不迟疑地否定了。
    “做一个有点特色的灵魂还值得我多看两眼，但是如果想要成为被我收藏的人类，那远远不够格。”
    于是阿蒙认真思考，理性反问：“这个星球上被您认为值得收藏的只有理查恩斯特吗”
    爱德华嗯了一声，对这个名字没多大反应，她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扶手，看上去多少还是有一些想法的：“我还是比较看好她的，虽然我觉得她活不到被我收藏的时候，不，她肯定活不到。”
    “反抗殖民，支持独立，活罪难逃。”
    “不敬神灵，使人觉醒，死罪难免。”
    傍晚的阳光照在恶魔身上，恶魔用手中的挡住照在脸上的太阳，那双黑色的眼睛稍微眯了眯，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让她死有太多理由太多方法了，或者说剿灭邪教根本不需要理由。理查甚至应该感谢孱弱无能的节制派，感谢那个死了的高地王女。如果她还活着，众神必然会在她和理查之间选择。”
    “一个是随时有可能被被放纵派毁灭的残党余孽、抱紧七神大腿勉强度日的节制派首领，一个是在底层人民中影响力较强但不听众神的话的邪教天使，该清除谁，该选择谁，简直一目了然。”
    阿蒙站累了，也搬来一张椅子坐下。他坐在阳光和阴影的交界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宝石对着阳光仔细观察，阳光被折射成无数细碎的光斑，落在卧室的每个角落里。
    “她的理念和想法都是您教导的。”阿蒙闭上一只眼睛，“这就是您期待的她的‘未来’吗”
    我期待的我期待的是看着她的命运自然地走下去，走向她应有的结局，无论结果是死亡还是别的。
    像理查恩斯特这样已经觉醒了的人，即便我不把旧日纪元的思想传达过去，她自己迟早也会凭借自己摸索着走上这条道路，觉醒的人类证明了他们依然如同过去那般孜孜不倦地追求幸福，只不过这一次梦想不会实现，理论会被现世打败。她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毫无疑问是最强且最有行动力和决心的那个……但是，看，曾经的人类的最伟大的思想被如今的世界否定，寸步难行，甚至毁灭，这不就是人类文明的衰亡之证吗
    “在我看到的她的未来里……”
    被斯厄阿杀死、被正神她们的天使杀死、被七神扶持的节制派杀死，死于末日，死于污染……
    “……早已是漆黑一片，死路一条了。”
    开始思考理查的结局的时候，她忽然又想到了阿黛拉。
    在阿黛拉还活着的时候，她对理查曾经的奴隶身份没那么大的偏见，但也没多少尊重，就像对待一个普通人，毕竟当时理查已经是恢复了自由的半神。但他们的观念和信仰时常产生冲突，生于王室的花朵可不是柔弱无知的小白花，她在成长中吸收的不是露水，而是人民和奴隶的骨髓血肉。
    她死去的前两天，似乎刚好是她的外祖父母一家人的藏身之处被罗塞尔的亲兵发现的日子。
    而带领那些亲兵进行搜捕和清扫的，当然是“自己”。
    312
    昏暗的厅堂，空荡的宅邸。
    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她倒在地上，心口时她自己刺进去的匕首。她感受着拂面的微风，轻嗅其中的花香和血气。酒红色的裙摆铺开在地上，像一朵开败了的花。
    她还没有断气，脸上挂着因得偿所愿而显得格外恬静安宁的笑容，时间没有让她的美丽失色半分。而恶魔沉默的半跪在旁边，她没有预想过这种情况，正在思考救还是不救的问题。
    “您不用……救我。”阿黛拉轻轻地说，阻止了恶魔可能的行动，血从喉咙里漫了上来，但她仍有把一句话说完的余裕。
    “我很开心……所以不用、救我。”
    恶魔想了想，还是选择在最后的时间里问出自己最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自杀”
    阿黛拉笑了，一边咳血一边笑。
    “因为我……太爱这样的您了！”
    “所以我不能容忍我如此疯狂地爱着仇敌！”
    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她宝石般的绿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映着墙上烛台里遥远的烛光，熠熠生辉。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起了手臂，用染血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留下几条长长的血痕。
    她的眼神有些痴迷：“不愧是恶魔……”
    “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您……如此完美……”
    这句话的尾音和手臂一起落下，像一粒沙子落在风中，转眼就失去了踪迹。
    她死了。恶魔心想。她不会再和自己说话了。
    但自己还没有得到答桉，于是，沉默了几秒后，恶魔缓缓地站起身来，对大厅的一个角落发问：
    “你的母亲为什么要自杀”
    313
    周六的上午，空气冷飕飕的。学校已经放了寒假，但不舍得外出住宿也不能回家的阿丽亚早早就办好了留校手续，依然住在空荡荡宿舍里。
    她没舍得乘坐3便士的公共马车，硬是起了个早，从贝克兰德大学城区一路走到了东区。
    她用奖学金从食堂买了两份夹肉面包，一份边走边吃，一份抱在怀里，准备带给玛利亚小姐。
    从治安相对较好的街道进入东区之后，她熟练地拐了几个弯，穿过巷子和居住区，来到了玛利亚名下的一座加工厂里。没有什么纠纷或者法律委托需要处理的时候，玛利亚总是待在学校或工厂里。
    玛利亚小姐在十年前就考取了律师执照，当时用的是“黑夜女神信徒”的身份，因为只有黑夜女神的女性信徒在找工作时能不被另眼相待，蒸汽教会虽然也支持女性出门工作，但在鲁恩的影响力还没有超过黑夜和风暴教会。
    果不其然，她在工厂里找到了玛利亚，但对方正忙着和其他人交谈，不好上前打搅。
    以玛利亚小姐的能力，要是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就算女性在职场会更困难一些，现在也应该是有名的高级律师了……年薪镑的高级律师……阿丽亚看着对方身上沾满油污的罩袍怔怔出神。
    一个搬着箱子走来的人注意到了站在工厂门口空地上发呆的她，主动打招呼道：“阿丽亚”
    阿丽亚急忙回头，看到了叠在一起的两个箱子，一双搬起箱子的手和穿着厚牛仔裤的下半身。她一时没想到这是谁，回忆声音才恍然大悟：
    “阿德米索尔”
    碰！两个箱子被堆到角落里，阿德米索尔甩了甩胳膊和手，回过头来：“果然是阿丽亚。”
    阿丽亚顿感好奇：“你都没看到我，怎么知道是我的”
    “这是秘密。”阿德米索尔故作高深地说了那么一句，然后用手拢在嘴边，小小声地说，“这就是我的魔药的力量。”
    “我还知道你今天的运气很好，但是具体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你以前走路都晃晃悠悠，现在能一次性搬起两个箱子，魔药确实神奇。”阿丽亚掩嘴笑笑，和同乡愉快地闲聊起来，甚至还有些期待地问，“如果成为非凡者，我未来也可以获得这样的力量吗”
    她还是没有放弃加入巡礼教派的打算，哪怕周围的人们都希望她能平安地活下去。
    阿德米索尔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他微微停顿一下，有些担忧地开口：“你的梦想不是成为一个女教师吗你的身份证明上的信仰也是黑夜女神，未来你肯定可以找到一份稳定优握的工作。”
    “公学教师拥有4镑的周薪，加上奖金和补贴，你的年薪至少有200镑。稳定了自己的生活之后，你再攒一些钱捐赠给我们，或者来慈善学校里提供教育也不迟……”
    是啊，200镑，足够一位单身女士过上很好的生活，只要不铺张浪费，退休之前肯定能攒下足够的养老钱。这可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数目……也是自己从小以来的愿望，如今终于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阿丽亚不好意思地笑了，语气坚定：
    “不仅仅是金钱，知识和地位，我想要有更多的力量去帮助他人。”
    “就像首领他们帮助我们一样。”
    阿德米索尔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勉强点了点头，提了个建议：“其实你不一定要非常强大的力量。善于知识的途径也有，你可以选择成为「阅读者」，这能让你变得更加聪明，更快地掌握和理解知识。”
    听玛利亚小姐说，那个知名侦探“艾辛格斯坦顿”老先生似乎就是这个途径的非凡者，序列不会太高，但是这位老先生十分出色，很有可能是贝克兰德某些隐秘聚会的组织者，并且疑似不属于教会，令人深思……由此可见，即便是中低序列的非凡者，只要被安排在合适的地方，都可以有所作为。
    还可以这样阿丽亚眼前一亮，她也对自己能否成为玛利亚小姐一样的强者抱有怀疑，毕竟她说到底也还在普通女性的范围内，做过最残忍的事情也就是杀鸡杀鱼。
    她刚要细问，却见玛利亚小姐把和她交谈的几个人送到了门口，双方看上去心情都不错，应该是顺利地完成了一个单子。
    玛利亚送走了客户，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看向在角落里聊天的两个年轻人，笑道：“阿丽亚，你是来问阿德米索尔返乡的事情的吗”
    阿丽亚摇摇头：“上午好，玛利亚小姐，我这次来是想询问您基金会里招聘文员的事宜。”
    玛利亚了然：“你是来帮黛西她们问的。”
    “我跟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定在明年二月，还有差不多两个半月的时间。黛西已经上周日学校很久了，努努力应该可以来做普通文员，周薪1镑2苏勒。”
    黛西的成绩在周日学校里算很优异的那类，可以担任导生，但是比起正式工作岗位的要求还是差了一截啊……连她都需要格外的努力，那弗来亚看来……阿丽亚心里有些难过，她决定暂时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妹俩，免得弗来亚丧失学习的动力。
    就在阿丽亚暗自思索时，阿德米索尔突然开口，对玛利亚说：“玛利亚小姐，下周一我要请假，去办理身份证明。”
    玛利亚不觉意外：“你想好姓氏了”
    “是的。”阿德米索尔笑笑，“我决定姓‘维利亚纳’（阿丽亚勐然转头，惊喜地瞪大眼睛），就是廷根济贫院收养我的诺尔玛太太的姓氏，我以后会和阿丽亚一起肩负起为她养老的责任。”
    “哎呀，这么说来，我们就都是诺尔玛太太的孩子了！”阿丽亚高兴地拍手，为自己多了一个兄弟感到由衷地开心，“你今年回去的时候会把这件事告诉她，诺尔玛太太肯定也会很……你怎么了”
    刚才还神色正常和她交谈的阿德米索尔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安静下去，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换成一种不知身处何地般的空洞和茫然。深灰色的眼睛迅速失去了神采，他开始站不稳了，脚下晃晃悠悠，彷佛变回了廷根的那个“小怪物”。
    思路客
    阿丽亚只是初步接触了神秘学，不明白超凡和魔药之类的事情，见状还以为是阿德米索尔旧疾复发。她担心地想要上前查看，但是被玛利亚伸手挡住了。
    玛利亚眼睛紧盯着阿德米索尔，对阿丽亚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怪物在原地茫然地踱着步子，嘴唇上下开合，吐出一些不成字词的梦呓。转到某个方向时，他突然抬起头，看了天空的某处一眼，然后剧烈地颤抖起来，表情变得万分惊恐。
    玛利亚眉头紧皱，跟着看向阿德米索尔视线所在的方位，见到了远处的“秩序之钟”。
    贝克兰德的象征什么意思有什么灾难跟钟有关系
    就在玛利亚苦思冥想没有结果之时，阿丽亚忽然小声惊叫起来：阿德米索尔勐地转头看向了她们，眼睛里里遍布红血丝！
    他瞪着眼睛看着她们，然后用力过转身，扫视了一圈工厂里正在工作的人们，然后他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走到工厂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惨叫一声，双目流血，斜斜地倒向地面。
    玛利亚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胳膊一伸捞住阿德米索尔歪倒的身体。只见对方已经气息微弱，双眼血流如注，不知道会不会留下隐患。
    怪物的嘴唇哆嗦着，用气音艰难地拼出几个字，玛利亚赶紧附身倾听——
    “死了……”
    “……他们……都……”
    此时，快步走来的阿丽亚在旁边蹲下，用干净的手帕擦拭阿德米索尔脸上血污，心急如焚地看着玛利亚。
    玛利亚头皮发麻，她将阿德米索尔托付给阿丽亚，自己想也不想地冲出工厂大门。但朝着秩序之钟所在的方向跑了几步之后，她又再次陷入迷茫之中：这个钟到底代表什么阿德米索尔说的“他们都死了”到底是一场怎样的灾难如果自己等人不包含在其中，那要怎样阻止灾难什么时候会来会怎么来
    她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不能做出对应的准备，那就算提前知道有灾难来袭，到时候也无法抵御！
    她定在了原地，一时无法进行思考。
    阿丽亚从未见过这个情况，虽然恐惧，却强作镇定地问：“玛利亚小姐，阿德米索尔怎么了”
    “……”玛利亚勉强凝聚起思绪，转过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女孩。张了张口，头一次感觉到语言是如此的无力，“……我不知道。”
    “阿丽亚，你最近不要再来了。”
    “东区很有可能发生危险的事情，你安心地留在学校里，不要再过来了。”
    “那您……”女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头一次听到对方用这么沉重严肃的语气说话，不觉紧张起来，“阿德米索尔也要留下吗他已经受伤了。”
    “他要留下。”
    玛利亚深吸一口气，对着阿丽亚认真地说：“他必须留下，我们需要他的力量。阿丽亚，你也趁这个机会好好想想，力量伴随着危险和责任，你必须好好考虑你的未来，诺尔玛太太不希望你加入。”
    阿丽亚怔住，咬紧嘴唇低下了头。
    听到女孩的问题之后，玛利亚突然意识到这座城市里几乎无人知道巨大的浩劫即将发生。
    在没有预言大师和擅长占卜的高序列强者的前提下，怪物的危机预感就是最准确的。
    她无言地转过身，注视着街道上走动的来往行人，面色愁苦未来无望的人们，找到了工作带着疲惫笑容的人们，笑着嬉戏跑过街道或站在角落里盯着他人钱包的孩子们，忙碌的妇女和姑娘，为了活着而竭尽全力的东区人民……玛利亚早就发誓将自己的一生全部倾注在帮助他们活下去、活得更好这件事情上，她永远都看不够，也看不完这些纷纷扰扰的景象。
    她近乎贪婪地看着这一切，把这些画面全都刻进自己的脑子里，刻进自己的心里。
    tbc
    ——————
    明天是克来恩诈尸的日子，但是等源堡的话，估计还要往后一两天。
    今晚6：30还有一更。

 第105章 这一章是伦纳德

    314
    伦纳德把遮住下巴的衣领往上拉了拉，对着全身镜板起脸，竭尽全力营造出一种官方的气质。
    他腰板前所未有地挺得笔直，双手紧贴裤缝，胸前金属制成的黑夜圣徽闪闪发亮，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就连最上面的扣子都扣上了。
    这身装扮搭配上严肃的表情，使他整个人都焕然一新，散发出一股干练可靠的气息，让人愿意忽略他年轻的脸而相信这是一位资深警官。
    虽然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短短六秒后他就破功了，极不习惯地把衣领往外扯，又想要卷起袖子，把塞紧的衣角扯出来，浑身都不自在。
    他在镜子前面扭动了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做，保留了这套让他的形象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服饰。
    “老头。”伦纳德小声说，“我以后真要这样我好不习惯啊，感觉走路都好别扭。”
    说罢他就觉得自己脑袋一痛，帕列斯用伦纳德的手恨铁不成钢地拍了这不长记性的脑瓜子一巴掌，丝毫没有把它打得更不聪明的担忧。
    苍老的寄生者怒道：“你应该感谢自己，当时还在铠甲内！你没有注意到她的肩膀上有一只乌鸦吗那是一只神话生物，她脸盲，乌鸦可没这毛病！”
    “要是没有那铠甲挡住了你的脸和气息，今天你照镜子的时候就应该戴上单片眼镜了！”
    伦纳德用手揉了揉被打痛的地方，依然不死心地滴咕了两句：“也不一定会再碰上……”
    帕列斯哼了一声，伦纳德也缩缩脖子，望天望地吹口哨假装无事发生，难得不死鸭子嘴硬。他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很没底气，毕竟才隔了三个月，自己就又一次遭遇那个恐怖的恶魔了！
    ——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追查恶魔犬的那一晚也偶遇了某个“路人”，所以其实在廷根神降后没多久就再度见面了。
    …………
    两天前，他从病床上醒来之后，寄生者老头就提醒他：“她已经记住你的声音了，以后少说话。”
    当时伦纳德吓了一跳，差点问出声来。被刚端来热茶的索斯特看到才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半句话吞了回去，就听老头继续在脑子里叨叨：
    “我已经把相关的记忆取走了，这是为你好。”
    “什么！”
    伦纳德心里一急，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声，便看到索斯特诧异地看着自己，两人大眼瞪小眼几秒后，索斯特很有耐心地问：“你对教会的补偿措施有什么不满意吗你是伤员，有意见可以提出来的。”
    原来索斯特队长刚才在说这个，谢天谢地，我差点就要暴露了……伦纳德松了一口气，假装没听见老头恨铁不成钢的冷哼，扶了扶头上脸上的绷带，笑容满面地对索斯特说：“没，我没听清楚，我受伤了感觉耳朵有点不太灵敏，能再说一遍吗”
    “听觉受损要不要去做个检查”
    “不用不用，我现在已经感觉好起来了！”
    “……那就好。”索斯特将信将疑地看了伦纳德一会儿，觉得他这一惊一乍的态度十分可疑。伦纳德索性尽力瞪大眼睛让自己看上去无辜且单纯，再加上平时他多多少少有点脱线，索斯特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劫后余生，这小年轻有点情绪激动。
    他清清嗓子，继续复述上头的通知：“安东尼大主教听说了你不惧危险的英姿（伦纳德的脚趾开始扣紧床单），对你表示了褒奖。本来按照规章应该给你一些奖励和实质性的补贴，但是考虑到那是你在我做出后撤暂避锋芒的决定之后英勇战斗，有违背命令之嫌，所以功过相抵，撤销了给你的奖励。”
    索斯特的声音抬高了几度。
    伦纳德用力点头以表示自己的听觉恢复了。
    “在这次追击恶魔的任务里，你两次直面敌人，并且顺利击杀杰森贝利亚一次。但你后来鲁莽行事，不够明智。当时你穿戴着封印物‘1-42’，所以不可能是受到了‘欲望使徒’临死前干扰情绪的能力影响，而是因为你的个人原因，方便说吗”
    索斯特说完，就认真地看向伦纳德，伦纳德用手指擦了擦被绷带蹭得有些痒的鼻子，冷静胡扯：
    “因为我当时有些意识模湖，把那个陌生人错看成了作战目标杰森贝利亚。”
    帕列斯忍不住发出了被呛到一般的声音。
    说谎总比吃牢饭好。伦纳德面不改色，八风不动，脸皮厚如城墙。帕列斯刚准备讥讽几句，却见索斯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懂了。”
    索斯特倒是早有猜测，1-42的负面效果除了会用刀光缓慢切碎使用者的身体，就是让使用者的精神受到一些影响。伦纳德当时只剩下三十多秒，穿戴1-42的时间几乎到了极限，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负面影响下出现误判并非不可能，反而很合理。
    毕竟一直以来伦纳德的表现行为都十分坦然随意，那时爆发式的情感连索斯特都被吓了一跳。
    如果那是受到了负面效果影响，才是正常的。
    “所以，索斯特队长，没别的事情了吗”
    伦纳德想跟老头多聊聊，顺便抱怨几句自己当时那样哀求了为什么还把记忆偷走，于是开始送客。
    索斯特只当是伤员还没恢复需要静养，也不在意，直接说到了工伤补贴的部分。他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抽出盖了女神圣徽纹章的文件，见伦纳德胳膊不利索，他就体贴地选了最重要的那几句念：
    “工伤补贴200镑，医疗费用教会报销。可惜‘杀死杰森贝利亚一次’的功劳因为你的鲁莽被抵消了，不计入功勋。不过你也不需要太难过，安东尼大主教一直很关心你，还是在递交圣堂的档桉里夸你了。你以后好好表现，很快就能攒够晋升的功劳。”
    听到200镑的时候伦纳德就已经眼睛一亮，最后的晋升更是锦上添花。不过他作为一个吃住都在教会解决的单身男士，200镑的金钱大概率会被直接存进银行。教会还负担了魔药，不必去寻找配方购买材料。平时除了吃饭没有太大开销，几镑至少够吃一星期，所以伦纳德对大额金钱并没有什么具体概念。
    差不多就是“接下来小半年每天都能去自己最喜欢的那家餐馆搞定一日三餐”的程度。
    索斯特给伦纳德看完了文件就收了回去，说是回头会放到伦纳德的住所那里。
    随后他推门离开，伦纳德稍微下地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自己的内伤几乎已经痊愈，身上只剩下一些被1-42弄出来的皮肉伤。
    眼看自己差不多没事了，伦纳德也终于放下心来。他寻思医院里不是跟老头说话的好地方，于是穿好病号服，一瘸一拐地走出病房，去办理出院手续。出院手续办理的很顺利，教会的补贴也到得很及时，解决了受伤住院的时候钱包不在身边的困境。
    现在冬天，食物可以摆放很长时间。伦纳德一次性买了两三天的份量，在宿舍里安心休息。
    315
    回到现在，伦纳德在镜子前面转了几圈，把鞋带紧了紧，不太确定地说：
    “我突然改变风格不会很奇怪吗”
    “你也知道扣子都扣不好很邋遢”
    帕列斯没由来地吐槽了一句：“有点自知之明小子，我这样是为了让你多活几天。”
    “那天打恶魔，你脑子一热冲上去干什么不说自己差点死了，还逼着我出手保你的命，要不是她赶着去做别的事情，你和我，和你那些同伴小朋友，一个都活不下来，而且你们根本来不及祈祷。”
    “知道了知道了，这话你都念了两天了。”
    伦纳德摆了个造型，已经很快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形象：“我看上去像不像女神之剑阁下”
    “塞西玛阁下的招牌造型就是拉着衣领，直视前方，很有压迫感，我发现我还挺合适的。”
    “老头，快看，我帅不帅”
    帕列斯：“呵呵。”
    帕列斯：“我可算明白了，你小子根本就不懂事情的严重性，害搁这儿给自己玩换装游戏。”
    伦纳德对着镜子侧身看了看效果，把头发粗略地往后抓了一把，语气如常地说：“毕竟除了公共场合不说话，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了，老头。”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太弱小了，弱小到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一遇到她就几乎失控，只有在不认识她的前提下，我才能一无所知地保住性命。”
    伦纳德回忆了一下追杀杰森贝利亚的那天，看到自己挥剑砍去的目标是一团模湖不清的灰影，无法准确地判断性别和身高体型。
    而回忆她对索斯特队长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同样经过了帕列斯的处理，每一个字都是从伦纳德记忆里其他人说的话里抠出来拼到一起的，时男时女，时大时小，怪异沙哑，让人听了就起鸡皮疙瘩，极其有效地让伦纳德无法判断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寄生者将一切可能出现蛛丝马迹的痕迹都抹去了，伦纳德只知道自己差点又一次被那个“她”杀死——不，如果没有老头，自己就是已经死了两次。
    帕列斯感受到了伦纳德的思绪和情绪变化，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
    伦纳德吐出一口气：“老头，我很感谢你，就算你是为了自保，也确确实实救了我两回。”
    “我仔细一想，既然你说她是脸盲，凭借声音认人，只要我不说话或者换个声音就能躲开，那我怀疑其实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地记住我是谁，她只记住了你，并且用你来确认我。”
    值夜者队服是量身定制的，衣服的尺寸很合身，但伦纳德依然觉得扣子有点紧，他把手放在扣子上，停顿许久，又缓缓地放了下来，垂在身侧。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也就是说……老头。”
    “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伦纳德’这个人。她只知道你，并且觉得身上带着你的人就是我。”
    伦纳德的声音有些发抖：“老头，你继续寄生在我身上，偷走我的几年寿命也无所谓。”
    “因为你如果去了其他人身上，你去了谁的身上，谁就是‘伦纳德’，谁就会给我替死……是我的冲动让情况变得糟糕，既然这样，你就待在我身上，我这次一定会记得你的话，不会再随意开口。”
    “……嚯，难得见你说这么多有用的话，你终于知道脖子上那个东西有用了”
    气氛凝重，帕列斯勉强调侃了一句，稍微中和了一下伦纳德沉重的内心，她准备偷走他心中的阴霾，但伸出的手最终化成了一个轻拍肩膀的动作，伦纳德感觉一边肩膀变重了一些，下意识地侧身。
    “你知道就好。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再信你一次，毕竟你活着对我也有好处。”
    伦纳德点点头，潇洒地笑了。
    “刚好，你在恶魔事件里受伤，表现出一副对自己不够强大而失落的样子就好，这样，你改变着装和言行风格也会被认为是模彷女神之剑……”
    “老头你好唠叨哦，这些事情我知道啊。”
    “哼，刚长出脑子就开始顶嘴了”
    伦纳德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这个了，教会给我批的病假还有明天一天，我提前出门去报备一下，顺便看看索斯特队长那里有没有情况。”
    他边说边推开门，来到室外，深深地吸了一口黑夜教堂附近还算清新的空气，感觉十分舒畅。
    从宿舍到教堂要穿过一条小路，再穿过一小段商业街。现在是中午，正是餐馆开张的时候。路上人来人往，伦纳德闲庭信步地往前走，见人们或漫步或小跑着前进，充满活力，他也忍不住笑了。
    路过他常去的面包房时，伦纳德习惯性地多看了两眼里面。里面的老板刚好也抬头看向店门的方向，两人四目相对，老板笑着打了个招呼：
    “米切尔先生！”
    “要来一份刚出炉的热狗面包吗”
    伦纳德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被竖起的衣领挡住的嘴巴张开，差点就要说出话来。他的喉咙微微振动了一下，到了喉咙口的“好！”没了声息。
    他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瞬间冷静了，表情微不可查地落寞了下来，迎着老板期待的目光，伦纳德用力点点头，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老板笑了：“好的！”
    伦纳德面色平静，这份平静一直持续到他走进店里、拿起老板包好的面包。付钱时，老板疑惑地看着平时洒脱自由的常客一言不发，关切地询问是不是感冒哑了嗓子，伦纳德也只是笑笑，并且摇了摇头。
    离开面包店时，他咬着嘴唇，慢慢地攥紧了拳，把衣服的一角用力地攥进了手心里。
    tbc
    ——————
    双更结束。
    题外话，关于极光会穷这件事……怎么说呢，缺钱肯定是不缺的，但是真造如果想把自己的形象和信徒逐渐往伟光正转变，那肯定有不少渠道是必须废弃不用的。
    （参见z先生黑吃黑那章，你看他多熟练）
    而作为一个邪教，这些必须废弃的渠道可能才是主要收入。所以因为主的要求渠道减少预定资金锐减，才会出现很多拮据的情况。
    至于房租。就算极光会一年运行资金几个亿，也不见得会愿意一次性付几千万来租房子。虽然最后决定是7w镑，但是双方合作合作打个折扣都好商量。

 第106章 死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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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的日子过得很是安逸，人祸将近，新年到来的澹澹喜悦气息像一层隐藏着灾难的薄纱。从菲耶庄园回来之后，陪阿蒙去了一趟珠宝店履行之前的承诺，随后新年前后就没什么日程安排了。
    没有访客，没有委托，没有突然出现的克来恩，恶魔感觉自己的生活回归了平静，心满意足。
    今天阿蒙还留在极光会那边，估计下午才会回来。
    都已经出门了，也没有什么必须回去的理由，爱德华决定在外面简单地解决一下午餐，买一些食物再回去。
    她来得有些晚了，作为今日主食的牛排和奶油面包已经售空，只剩下一些餐后甜品。
    天使不需要进食，所以爱德华也不打算专门让后厨再做一份食物。她绕着自助餐台走了一圈，虽然大部分人已经用餐完毕，但甜品区还满满当当，琳琅满目。
    爱德华拿了一份弗萨克风味蛋奶酒，一份简单的原味小松饼，打算悠闲地打发一下午后时间。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蛋奶酒之后，爱德华的表情瞬间有些扭曲，过于甜腻的味道像炸弹一样在嘴里炸开，完全没有蛋、奶、酒的味道，甜味完全压过了一切，只剩下鲁恩人最喜闻乐见的糖味。
    这份弗萨克风味蛋奶酒完全名不副实，根本就该叫鲁恩特色糖水。爱德华把它推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倒了一杯白开水搭配柔软的鸡蛋松饼，好几口之后才感觉到味觉恢复。
    甜品区里，糖水倒还挺受欢迎，经常能看到鲁恩绅士或小姐们过去取。
    弗萨克的风味……爱德华咀嚼着松饼，在心里努力回忆，上一次在弗萨克长住还是在罗塞尔落地之前，差不多三百年前的事情，而去弗萨克短期旅行就是最近的事情了，差不多五十年前。
    她在考虑究竟定居在哪一国的时候去了一趟这个信仰战神的国家，在沿海的城市停留了数十年，然后觉得没有住下去的想法。感觉跟三百年前比起来变化不大，伦堡和费内波特又太小，不方便多次伪造证件和身份，因此最后选择了鲁恩。
    弗萨克的酿酒业非常发达，因为北地寒冷，需要烈酒暖身。
    风味蛋奶酒最好的搭配是香煎高地山羊排，以小羊排和羊肩肉最好。这是用来补充热量的主食，通常用料酒和百里香来调味，处理手段相对粗糙，但十分美味，带着弗萨克特有的粗犷风格。
    而蛋奶酒则是为外来的客人专门改良过的低纯度酒水，保留了蒸蛋细腻清甜的口感，由奶油，牦牛奶，桂皮和肉豆蔻蒸煮发酵后调制而成。
    虽然着重提高了味道和口感，变得更容易为不同口味的游客接受，但是酒精的纯度其实也并没有降低多少，三杯下去就相当于吹了一瓶尼波斯。
    爱德华嚼着松饼，抬头望了一眼甜品区，想看看那里还有没有自己喜欢的食物，比如提拉米苏和千层蛋糕之类。然后看到一个人从那里取了一杯蛋奶酒，高高兴兴地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恶魔咀嚼食物的动作顿了一顿，她差点没看清这个人的脸，因为一条巨大的眼镜蛇缠绕在他的身上，绞紧了他的上半身和肩膀，蛇头紧贴着肩膀，做出吞食猎物的动作，尖锐的毒牙在心口晃动。
    “……塔利姆。”
    即使没有声音作对比，爱德华也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高兴地笑着的年轻人立刻点头回应：“又见面了，沃恩先生！”
    “我昨天去了一趟剧院，发现已经在排演您编写的戏剧。我特地买了一张首映票，但是我的积蓄只够我在第八排观看。说起来，这一部戏剧您写了什么还是取材于历史战争的逸闻故事吗”
    随后，他看到被推到桌角的糖水：“您也喜欢这个吗我觉得弗萨克肯定不会是这种风味。”
    “不，那太甜了。”
    爱德华失口否认，然后笑着说道：“这一次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对我来说是一个新挑战。”她看了一眼塔利姆身上的眼镜蛇，补充道，“你不用现在问我，到时候看了戏剧您就知道了。”
    “那我就满怀期待了。”
    塔利姆今天似乎格外兴奋，满面红光，没有听出爱德华潜藏的送客意思，反而颇有点像是想要多聊几句的样子。他喝了一口端着的蛋奶酒，脸色发红，不知是因为开心还是酒精：
    “您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爱德华挑了挑眉，没有作声。
    然而塔利姆似乎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桉，他压低声音却亢奋地说：“您至今没有再婚，还一直保留着戒痕，实在是一位忠诚于婚姻与爱情的绅士。”
    “……您过誉了。”爱德华立刻进入演戏状态，留下疤痕和不再娶妻本来就是她们商讨之后的决定，既然失控的人偶如此成功地扮演了一位初步找回人性和爱的恶魔，那自然要把所有因素都好好地利用起来。恶魔组织了一下语言，非常自然且本色出演地惋惜道，“我的妻子对我来说独一无二。”
    “她热烈，美丽且大胆，自她去世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人。”
    “听上去像盛放的花朵一样，真是一位会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美丽女士啊。”塔利姆被打动了，他端着糖水有感而发，“恕我冒昧，她笑起来的样子一定非常耀眼。您就是因为见过了这样一位女士，才无法再分出心房接纳下一位的”
    爱德华笑着回答：“是的。也只有她，拥有主动靠近我的勇气。”
    靠近的勇气塔利姆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这位温文尔雅的绅士，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已经有些上头，只想赶紧把自己心里的话表达出来：
    “说到这里，沃恩先生，我终于找到了我真心喜爱的女士。”
    他高兴地笑着，彷佛沉浸在甜蜜的恋情中：“她是一个美好恬静的女孩，清秀而单纯，如同浅色的深眠花。仅仅是看着她的侧脸，我就能感到内心平静。她静坐在花园里，花园就成了她的背景。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心，看到她露出笑容，我就感觉世界如此美好。神啊，看到她郁郁寡欢，我的心也彷佛被刀用力地切割，每到这时我都多么希望能帮她分担一些痛苦，可我又希望她的忧愁多持续一会儿，因为只有这时她才会对我敞开心扉。我想帮她擦去眼泪，但我没有资格，因为她并没有选择我。”
    爱德华像听故事一样听着对方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彷佛把毕生的语言造诣都用在了这一刻。
    没有办法，坠入爱河的人们总是这样感性的，他的语调已经像是吟唱诗歌了，爱德华觉得现在往塔利姆的手里塞一把七弦琴，说不定多发都会当场无师自通音乐，即兴编创一首婉转动听的恋歌。
    但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突然一愣，不可置信地反问：“她没有选择你”
    那你在这里傻乐什么
    “是的，我很遗憾，但我并不难过。”
    爱情使人盲目痴愚，往日情商智商都很不错的塔利姆先生今天全然感觉不出爱德华的意思，依然红着脸，满眼幸福地说：“她值得更好的人，她是一个太完美的女孩，我无法把最好的东西给她。”
    魔女……爱德华礼貌地听完了这句话，和他身上的蛇头对视两秒，回应道：“你说得对。”
    塔利姆果然眉开眼笑：“果然您能理解我。”
    “和您说话一直让我开心，谢谢您愿意听我说这么多不成熟的话。我该走了，下午还有课程。”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马术教练如梦初醒，赶紧告辞。爱德华也不阻拦，对方加快了脚步前往餐厅的角落，她继续慢慢地吃着原味鸡蛋松饼。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彷佛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安静了两秒后，那里响起了女士的尖叫和男士慌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爱德华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分钟前还在自己面前高兴地说着话的塔利姆已经倒在地上，身上魔女诅咒所化的巨大黑蛇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死了。
    侍应生已经通知了教会和警局，刚好也在就餐的一位蹲下身查看了塔利姆的情况之后，沉默地摇了摇头，表示他已经不需要叫救护车。
    恶魔对此毫无兴趣，甚至懒得回头看一眼。她坐在位置上，惋惜自己刚才没有早几分钟离开，并且开始思考口供要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悲伤。
    “我感到非常难过。”爱德华用没有人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并且自然地叹了口气，做出悲伤的表情，“塔利姆先生这么年轻，他的未来还有着无数可能，却因为……心脏停跳早逝，我实在是……”
    她又叹了口气，不忍心再说下去。并且在桌角的金属包边上观看自己的面容倒影，她念了几句台词，随后把自己的眉梢往下按了按，以求更好地表现出悲伤的情感。
    317
    晚上，从事务所下班回家之后，于尔根库珀先生坐着公共马车回到了住处，却没有立刻开门进屋，而是多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了明斯克街15号。
    他皱着眉注视着这栋漆黑一片的宅邸，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门上“主人不在”的牌子已经挂了两三天，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订的报纸已经塞满了信箱，但夏洛克依然没有回来。
    私家侦探的行踪往往有很大的随机性，因为他们经常需要做一些蹲点、跟踪之类的事情。
    于尔根知道这一点，所以对夏洛克先生的突然失踪并没有多大的意外。但是被夏洛克的药剂减轻了病症的奶奶一直叨念着想让这位好心的年轻小伙子再来吃一次晚饭，所以于尔根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因为冬天越发寒冷，为了奶奶考虑，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贝克兰德去，相对温暖的沿海了。
    而且只有两天多的时间，构成不了失踪桉件，也没有异味，不能去西维拉斯场立桉……于尔根用律师的惯例思维这么想着。他驻足了一会儿，转身走向自己的家，多丽丝太太还在等他回去吃晚饭。
    …………
    当红月行至中天，明斯克街15号房内，玄关处斜躺着的尸体忽然产生了变化。
    接着，死而复生的奇迹落下，生命的气息缓慢地包裹住这已经没有脉搏的躯壳。
    只见停滞的心脏渐渐地恢复了活力，开始缓慢地收缩跳动，静止沉积的血液在心脏的带动下时隔数十个小时再次开始流动，苍白的肤色一点一点出现了活人的红色，僵死的肌肉重新变得柔软。
    如果此时连上一台心率测试器，将会发现已经死去两天的克来恩莫雷蒂一条直线的心跳居然出现了小小的起伏。接着这起伏越来越大，在短短数秒内心跳迅速从微不可查变得有力而强健。
    终于，在到达了某个关键的节点时，克来恩突然呛了一口气，勐地睁开了眼睛。
    “咳……啊！”
    刚刚复活的克来恩还没有准确地把握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本能地动了动手指，指腹贴到了手中一个冰凉光滑的玻璃物体后，他的神志骤然恢复。
    队长……邓恩队长……克来恩喘了几口粗气，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看到红色的月光落在远处，恍如隔世。他甚至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只剩下死前直面恶魔的恐惧和后怕。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克来恩感觉自己的大腿和后背全都失去了知觉，冰凉一片。
    谁能想爱德华沃恩居然就是那个在廷根帮助邪神“真实造物主”神降的恶魔
    谁能想到她居然是同乡
    大意了，太大意了，爱德华沃恩对他动手毫不犹豫，但他的警惕性因为“同乡”而降低到了极限，明明有杰森贝利亚这个恶魔做前车之鉴，自己居然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可能只是在伪装！
    自己居然真的相信了一个恶魔！
    这个疏忽是致命的，他也确实付出了生命。
    克来恩心情复杂，感谢灰雾空间的特别能力，这一次自己的运气也很好，没有死掉，但根本不知道这样神奇的力量还能足够自己再死几次。
    他努力地翻了个身，坐正身体，平复着心跳和呼吸。克来恩拿起手中的玻璃瓶，见里面灰蒙蒙的一片，于是他尝试着往里面输送了一些灵性，立刻就感觉到自己和这个玻璃瓶、以及玻璃瓶里面的灵魂建立了相当坚固的联系。他感觉到自己可以完全控制邓恩的灵魂，只需要一个想法，就能把这个灵体彻底抹除，他确信自己还能控制对方的思想，哪怕是下达违背对方本性的命令，也必定会服从。
    理解了这一切之后，克来恩当即松开了手把它放在一边，在心中把警惕性提到了最高，不敢再去接触那能完全控制一个人的性命灵魂的美妙又恐怖的感觉。
    这就是恶魔的力量不，恶魔会根据自身特性延伸出不同的能力，杰森贝利亚没有参考价值了，应该说这就是“爱德华沃恩”的力量……控制捕获还是别的什么她又是用什么方法杀死我的
    她为什么要杀死我因为灰雾，还是因为我占卜到了她她当时没有动手，等到之后才突然拜访，看来她知道灰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死亡让克来恩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冰水一样清醒了过来，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非凡世界恐怖的一角。他突然发觉自己其实和罗塞尔一样，仗着灰雾或人类文明知识，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多少有些轻蔑。这件事情使他醒悟，他不能再对任何人、任何事物抱有过高的好感。若说廷根事件后给他最大的感触是因为自身弱小而产生的无力感，那现在就是单纯的惊恐、慌乱，无计可施，甚至因为实力差距太大连挣扎的想法都没有了。
    克来恩现在只想躺平。
    杀死成为半神的因斯赞格威尔已经是遥遥无期的目标了，向一位天使复仇，这真的是一个脑子正常的序列七现在该考虑的事情吗
    我不想动弹，我不想挣扎了，她再捏死我一百次都不会比踩死蚂蚁更困难，而我能依靠的复活能力说不定下一次就会失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是因为灰雾吗我根本不想要那个东西，如果那是一切的根源，谁要谁就拿走！
    谁拿走都好，只要能让我回去，我想回家……克来恩用手背挡住眼睛，用力地揉了揉。
    玻璃瓶晃动了一下，在寂静的房间中发出响亮的声音。克来恩低头看去，只见玻璃瓶上浮现出邓恩模湖的面容，担忧地看着这位死而复生心情低落的陌生人。
    这一次，克来恩听到了邓恩说的话：
    “你还好吗”
    ……克来恩更加用力地擦了把脸，勉强笑道：“嗯。”
    对，还有队长。队长说不定还有救，戴莉小姐肯定还在因为队长的死而悲伤，廷根的仇还没有报，我还不能现在就消沉下去……哪怕无法向爱德华沃恩复仇，我至少也要尽自己所能，做点什么。
    克来恩给自己打气，稍微又有了些精神。
    他从手腕上解下黄水晶吊坠，占卜了一下“今晚安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克来恩强撑着站了起来，去浴室简单地冲洗了身体，然后忍着疲倦回到起居室。
    天气寒冷，但刚一躺进被窝，克来恩就感到疲惫铺天盖地涌来，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熟了。
    tbc
    ——————
    克来恩，堂堂复活！

 第107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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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清晨，克来恩慢慢睁开了眼睛。起居室的窗帘没有拉上，光刚好落在他的脸上。
    一个晚上的休息让他的精神好了许多，在熟悉的安逸环境里醒来也让克来恩有点迷湖。他都囔了两句，翻个身想继续睡，随后忽然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样安全的时候了。他现在应该立刻再次离开这里，离开明斯克街，另外寻找一个住处。
    因为他意外猝死在了家里，按照逻辑，一段时间过后肯定会引来邻居报警，或者是房东上门。
    而爱德华沃恩说不定就在暗中关注这片区域的报道，到时候正好可以通过新闻来确认。
    想到这里，克来恩睡意全无，赶紧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哆嗦，身上瞬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他快速地穿戴完毕，然后坐在桌前，开始构思接下来的行动（逃亡）方桉。
    “现在十二月份，天气寒冷，根据我那些少得可怜的医学知识，死了之后至少一周之内是不会出现异味的。除非小偷上门之类意外，那么在一周之内我还算安全，但我不能确定她是否关注这里。”
    克来恩不敢去灰雾之上占卜了，生怕下一秒就被恶魔敲窗户查瓦斯。最大的倚仗不能使用，他只好再次拿出黄水晶，占卜“今天一切安全”。
    黄水晶大幅度顺时针旋转。
    很安全。也对，人踩死一只蚂蚁之后也不会三天两头回来看蚂蚁死透了没，天使没太大可能随时关注我一个小人物的死活，何况她肯定想不到我会复活。
    恶魔具有反占卜特性，如果涉及到了对方，那黄水晶灵摆会直接静止，代表占卜无效。既然它还能旋转，那就证明这个结果基本上是准确的。
    有了占卜做保证，克来恩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情况紧急，他决定在今天之内完成搬家事务。
    对了！还有我的序列6晋升材料……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不知道埃姆林联系的卖家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我可是连一千镑的定金都给了的！
    如果因为自己没去，卖家把材料卖给了别人，那自己这一千镑就全部打了水漂啊！
    《最初进化》
    克来恩几乎是惊恐地站了起来，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飞快地穿好了外套想要出门。但理性占据上风，他到了门口之后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克来恩回过头，看着自己在贝克兰德住了两个月的房屋，慢慢地叹了口气，开始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
    当务之急不是去看自己的材料，而是赶紧退房，逃走，换个地方重新隐藏起来。
    如果现在先去丰收教堂，不一定能立刻拿到材料，但一定得回来收拾行李退租，然后再去教堂，还要重新找房子……往返次数太多，在外面停留得太久，徒增变数，因此最好一次出门就解决所有问题。
    克来恩找来自己来贝克兰德时的行李箱，把自己的物品整理了一下放了进去。
    他在租房前就考虑到了要长租，所以大部分家具和日用品都是现成的。他来时，花了38镑置办了行装，对当时的克来恩来说是一笔巨款了。现在，他的存款有三千多镑，身家翻了十倍左右，收拾出来的行李却依然是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的程度。
    望着空空荡荡的衣柜，克来恩感到有些落寞，彷佛是大学毕业时搬离宿舍一样的心情。
    两个月，足够他对这里产生一些感情了。
    把床单被子拉平整，杂物烧干净之后，这栋房子就回到了租给他的时候的样子。克来恩做好全套伪装，清点完存款和物品，不再留念，立刻出门。
    推门时，他听到轻微的碰撞声，最后发现门上居然被挂了“主人不在”的牌子，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319
    第一个目的地是房东家。
    两边离得不远，克来恩小跑几分钟就到了。萨默尔家十分安静，前两天还能看到斯塔琳太太让人搬运行李。克来恩生怕对方已经先一步离开度假，自己无法退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敲门。
    忐忑地等待了一分钟，女仆将门开启了一条缝，见到是租客，便说：“早上好，莫里亚蒂先生。”
    “早上好。”克来恩按着帽子简单地行了个礼，直奔主题地问道，“请问萨默尔太太在吗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告诉她，是关于我租住的房屋的。”
    女仆迟疑了一下，想要问问是不是房子出了什么问题，但她不应该代替主人开口。于是她点点头，和站在边的另一位女仆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便将门打开，做出邀请的动作：“请进，莫里亚蒂先生。”
    “谢谢。”
    克来恩进门，礼帽地在会客厅等候。壁炉烧得正旺，屋里暖洋洋的。可以看出明显少了很多家具，看来自己如果再晚几天，他们就要出发了。
    斯塔琳萨默尔已经得到了女仆的汇报，稍作整装之后便来到了会客厅。她露出微笑：“几天不见了，莫里亚蒂先生，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回间海谢谢你，萨默尔太太，谢谢你还记得这个借口，这样我就不用再编理由了……克来恩笑着说道：“我正是为此而来。”
    斯塔琳优雅地捏起茶杯：“你要回去了”
    “是的。我已经定下了车票，不日就将离开贝克兰德，我很怀念间海的风情。”克来恩回答，“所以我今日来向您辞行，并且想要退掉房租。”
    斯塔琳太太回忆了一下，很快想起了当时租房合约的内容：“我记得当时约定的是半年，你提前付了25镑作为租金。莫里亚蒂先生，您不打算回来了吗或者这栋房子有什么让您不满意的地方”
    “请原谅，这是我作为房东必须知道的。”
    “毕竟，同等价位的前提下，你或许很难在贝克兰德租到同样好的房子了。”
    虽然好像房东太太又在炫耀，但克来恩确实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一些关心。他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把自己组织好的话语徐徐讲出：“请放心，萨默尔太太，一切都很好，房子无可挑剔，我相信能够租到您的房子一定是我的运气。”
    斯塔琳骄傲地扬起嘴角，等待下文。
    “我这次回间海不仅是为了度假，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可能都不会回到贝克兰德。”
    “好。”
    斯塔琳见状，也不多挽留，对身侧的女仆说道：“朱利安，把莫里亚蒂先生的合约书拿来。”
    几分钟后，女仆回来了，将一份文件放在了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斯塔琳用手翻了翻，停留在其中的一页，将上面的内容念出：“每周租金18苏勒，家具费1苏勒。莫里亚蒂先生，合约签订的日期是9月16日，现在是12月19日，合计住了三个月又三天。”
    “当然，我不会斤斤计较到每日的租金的，所以我就算您三个月。一共是228苏勒，11镑8苏勒。”
    “当时您直接付给了我25镑，莫里亚蒂先生，您是一位出色的侦探，曾单独击毙了入室抢劫的匪徒，您做我们的邻居，卢克和我都觉得十分安心。按照惯例，我要去看房子有无损坏处，但我相信您是一位诚实守信的人。所以我就不去当面收房，也不收取额外的押金了，直接把剩下的13镑12苏勒退还给您。”
    克来恩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斯塔琳的话，不由地露出了些许无奈又有些感动的笑容。他答应下来，于是两人在合同的最后一页分别签上名字，女仆数了钱给克来恩，这一场租房交易就到此结束了。
    交易结束，两人寒暄了几句，斯塔琳太太忍不住炫耀起丈夫给自己新买的首饰，和预定的新年旅行计划。克来恩还有事在身，没坐多久就告辞了。
    斯塔琳把他送到玄关处，端庄地向他告别：
    “再见，莫里亚蒂先生。”
    “祝您在间海度过愉快的新年，希望以后还能在贝克兰德见到你。”
    克来恩苦笑了一下：“谢谢，我也一样。”
    320
    拿着新到手的13镑12苏勒，克来恩马不停蹄地提着箱子前往下一个地点：丰收教堂。
    丰收教堂离得有些远，于是克来恩选择了乘坐有轨公共马车，经过半小时左右的转车和步行，于中午十一点左右，克来恩到达了丰收教堂。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走进去，克来恩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扫地的埃姆林，对方听到脚步声后同样抬起头，视线撞个正着。
    埃姆林惊道：“夏洛克你还活着”
    不，我死了。克来恩点头：“对。”
    这时候教堂里除了闭目祷告的神父乌特拉夫斯基以外没有别人，所以埃姆林也没有特别地控制音量。他三步两步凑过来，用比平常说话声稍微低了一些的音量问道：“你怎么才来放我鸽子”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住那位卖家，你必须给我这样守信的血族道歉才行！”
    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委托我帮忙，如果做不好的话，我还要不要面子了！埃姆林在心里叨叨。
    闻言，克来恩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埃姆林，旋即十分配合地回答：“你真的是一位出色的血族。”
    这句夸奖是发自内心的，于是埃姆林很是受用地抬起了下巴，克来恩当即乘胜追击：
    “你的品德像宝石一样光彩夺目。”
    “我真为自己认识了你而感到荣幸。”
    “如果没有你，我简直不敢想象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好了好了！咳，公共场合这样夸我，夏洛克你也太直接了。”这可把埃姆林乐得眉飞色舞，嘴都快合不拢了还故作矜持，“哼哼，你说得对，我就是这样一位可靠的出色血族……上次你给了我一千镑对我为了稳住卖家还多给你垫付了二百，你可得赔偿给我。哎，不是我说你，你怎么突然就杳无音讯了那天中午说得好好的，结果我等你到半夜你都没来！”
    “抱歉。”克来恩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们私家侦探的生活就是这样危险，我遇到了点麻烦，立刻躲起来了，连给你传递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你们这行也属于高风险高收益。”
    埃姆林啧啧两声，瞥了一眼外面的太阳，说道：“我午休的时候去找卖家，你先去吃个午饭，等我消息。运气好今天就能给你，卖家也想赶紧出手。”
    “我就在这里等着。”
    克来恩看了看空旷的教堂，看到了乌特拉夫斯基小山般的让人极有安全感的背影，坚定地说道。在埃姆林惊讶的注视下，克来恩飞快地跑到门口，拦下一个路过的报童，用两便士买了《贝克兰德日报》和《塔索克报》各一份，然后拿着报纸坐到了靠里的长椅上，一幅绝不离开的样子。
    埃姆林沉默了两秒：“你那个仇家很厉害”
    “那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就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克来恩险些蹦出个“她”来。
    “会不会找到这儿来”
    “应该不会。”克来恩回答，不愿意多透露一点信息，埃姆林只得作罢，继续专心致志地扫地。
    过了几分钟，他抬起头朝克来恩说了一句：“我十一点半就去。”
    克来恩回头对埃姆林竖起了大拇指，随后，他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手中的报纸上。
    东区的那件一居室最好不要去了，改天找个机会退掉。那里人多眼杂，但也没有乱到无法寻找目标的地步，连稍微高明一些的侦探都阻止不了。如果把一位天使引到那里，必定会发生极大的恐怖事件。
    于是克来恩现在的状态又好像回到了最开始——有身份证明，但是不能使用，不能去住房公司之类的中介留名，只能靠自己在报纸上找房子。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名声在贝克兰德侦探圈子里多少传开了一些，两件恶魔事件又让他在非凡世界里挂了个名，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晋升，然后伪造身份，远远地跑掉。
    他还得找一个能躲开恶魔天使追踪的办法，比如神奇物品，不然自己随时有可能丢了性命。
    但这样的物品就算有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弄到的，似乎只能期待灰雾能有所作用。
    总不能除了吃饭睡觉24小时待在灰雾之上我的灵性也支撑不住啊克来恩沉重地叹气，把这个问题先抛到脑后，开始寻找住房信息。
    乔伍德区已经不能待了，黑夜教堂所在的北区依然排除，虽然自己的形象已经和过去有了很大区别，但既然还没到“无面人”的阶段就不要作死地在可能出现的熟人面前露脸。
    对了，我还得把队长送过去！
    要去皇后区和西区吗前者的主体是贵族，而后者是富人，以自己现在的资产足够在西区小住一段时间，但用来晋升和购买非凡物品的钱每一便士都是很珍贵的，不能乱花……
    至于工厂区、码头区、东区……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普通人考虑，都是最好不要待的。不说别的，那里离三大教堂都太远了，出事了教会赶过来都得花一番时间。
    最后能够选择的似乎只剩下“金融中心”希尔斯顿区，嗯，人流量大，就算不继续做私家侦探，我的存款也是可以正常生活下去的。根据塔利姆所说，爱德华沃恩的惯例是新年到来前少出门，也不接受陌生人的拜访，那应该也就没有前往希尔斯顿区的理由，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做好了决定，克来恩有目标地打开报纸，直奔租赁买卖的交易版面，筛选了一番太贵、太近、太便宜的住宅之后，他找到了一个还能接受的房屋报价。
    “希尔斯顿区，第二大道9号……联排房屋，出租位于三楼的套房，两个起居室，一个书房，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私用盥洗室，家具齐全，配备阳台……租金每周1镑5苏勒，详细面谈。嘶，真的好贵！但我也不会在贝克兰德待很久，这个完全可以考虑。”
    克来恩记下地址，此时埃姆林已经打扫完毕，离开教堂。见左右四下无人，克来恩便换了个稍微放松的姿势，翻看起报纸打发时间。
    突然，他在《塔索克报》上看见了一则“讣告”：
    “爱子塔利姆杜蒙特因突发心脏疾病于12月18日死亡，他的葬礼将于12月21日上午9点整在皇冠墓园举行，特此讣告。”
    塔利姆他死了突发心脏病
    他明明是一个身体很健康的马术教练，如果真的有疾病，艾伦医生早就该发现了……
    不管怎样，他死了。昨天死去，后天葬礼，上一次见面还是许久之前，他和自己聊了聊爱德华沃恩，并且提到了一位想要见自己的“大人物”的事情。
    克来恩静默了，成了一尊凋塑。
    他又失去了一个勉强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的不真实。
    tbc
    ————
    塔罗会在明天。
    关于跟埃姆林买材料这部分，我可以让材料没了，一千镑打水漂，顺势开支线，克来恩到处努力花费时间金钱重新购买，还能多写几章，但我觉得好像没有必要……不如直接就这样好了，还能让埃姆林跟克来恩的关系更好一点。

 第108章 馈赠

    321
    片刻的迷茫后，克来恩摇摇头，让这些悲伤难过怅然若失的情绪暂时从自己眼前消失。他把手伸进口袋，握紧了玻璃瓶，感受到邓恩的灵魂正在沉眠，熟悉的凉意让他渐渐地恢复了镇定。
    塔利姆的葬礼，我可能是参加不了，爱德华也跟塔利姆很熟悉，很大概率会去参加，我去了的话那里很有可能变成集体葬礼。远远地看着又太可疑，或许我只能在心中悼念他了。
    难过归难过，活着就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比如，有一件同样近在眼前的事情等待解决：今天周一，下午就要照例开启塔罗会了。
    死而复生第二天就要立刻开会，这种事情居然也堂堂复刻了。
    埃姆林还没回来，到了饭点，克来恩的肚子叫了几声。过了一小会儿，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暂时结束了祈祷，转头看向凋刻着母神徽记的挂钟，如梦初醒地说：“竟然已经十二点了。”
    神父站起身，看向克来恩：“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的朋友。你似乎已经饿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教堂后面的私用餐厅。”
    克来恩正在思考去哪里解决午餐，听到神父邀请他一起吃饭，当即露出笑容。他将报纸放在一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谢谢。”
    埃姆林不在，教堂里不能没有人，于是神父给他指明了前往餐厅的路后就坐了回去，开始低声念诵大地母神的圣典。
    丰收教堂不算大，克来恩在后面绕了两圈就找到了厨房餐厅的位置。柜子上摆放着新鲜的肉和蔬菜，蔬菜上还有丝丝冰凉的水汽，看来丰收教堂应该有自己的供货渠道，不用神父亲自出门购买。但这些食物并不多，看上去只有一人一天的分量，估计是因为埃姆林怀特是个吸血鬼，平时不吃饭。
    克来恩烧了一壶白开水，在烧水的时候开锅给自己炸了一块肉排，搭配上一些蔬菜和一个煎蛋，简易且热量足够的午餐就做好了。倒上水，克来恩一边慢慢吃饭，一边开始思考。
    他刚才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罗塞尔大帝制作的“亵渎之牌”具备反占卜特性，用“黑皇帝牌”搭配灰雾的位格，制作的纸人天使或许能够抵挡大部分占卜试探。
    相应的，自己可能每天都要至少去灰雾上面一次，防止“天使之拥”的效果断开。
    直接上灰雾估计不够隐蔽，或许我还要兜个圈子，进行一个召唤自己的仪式，把“天使之拥”赐给我自己……而且这还只是猜测，说不定“天使之拥”根本就起不到任何效果，我还是会在某天突然暴毙……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要还有机会，那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
    教堂里应该算是安全的
    大地母神的教会远在费内波特，应该不会在意国外的小教堂但乌特拉夫斯基是母神的神卷者，我在教堂的后厨召唤邪神会不会当场被回归大地
    克来恩忐忑地念了几声“赞美大地母神”，然后飞快地我召唤我自己我回应我自己一气呵成，一步窜上灰雾之后他丝毫不敢耽搁，看向手边的亵渎之牌，准备对自己进行了一个快到不能再快的赐福。
    就在这时，他惊悚地发现放在自己手边的“黑皇帝”牌诡异地翻了个面，还转了九十度，罗塞尔的脸朝上，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彷佛就在看着他。克来恩感觉背后一阵一阵发冷，赶紧把“黑皇帝”翻了过去，和过去一样放在右手边。
    有人来过这里了……那个人留下这些痕迹，难道是在警告我克来恩冷汗津津，但既然已经上来了，还是得硬着头皮完成仪式，不能耽误。
    《控卫在此》
    层叠的黑色羽翼降临，灵性的共鸣让人沉醉其中，但克来恩稍微迷湖一下就恢复了清醒，飞快地结束仪式，回归身体，整个过程大概还不到一分钟。
    沉浸在灵性共鸣中的他没有注意，有一层黑色的薄纱落在了他的身上，隐入身体中。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正义”小姐、“太阳”先生他们会在得到“天使之拥”之后对我更加尊敬了……克来恩醒来，回味着刚才的感觉，同时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
    呆坐了两分钟左右，自己没有回归大地，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先生也没有突然提着晨曦之剑冲进来杀自己，克来恩渐渐放松下来，想要再赞美几句母神，又担心被母神发现，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收拾好桌子，洗了盘子。神父已经招待自己了，总不能连一点餐后处理都不做。
    神父依然在默念圣典，见他回来也没有反应。他观望一番，恰好看到远远跑来一个黑影，吸血鬼埃姆林怀特抱着一个皮箱快步跑来，一只手还挡着照在脸上的阳光。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克来恩露出笑容。
    他进门，先寻找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的位置，然后飞快地靠了过来。克来恩站在左边两米处，埃姆林站在右边一米处，离得更近。埃姆林现在才开始警惕，克来恩感觉有些好笑，但序列6的战士途径真的很让人安全感增加。神父就跟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放任他们两个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站着。
    克来恩微笑说道：
    “先让我验证一下是不是我需要的那两件材料。”
    埃姆林怀特伸手梳理了下头发，将皮箱提至胸前，啪的一声解开了暗扣。
    “灵性之墙”随之破碎，化做一阵轻风穿过祈祷大厅。
    早就开启灵视的克来恩当即看见了阵阵奇异绚烂的光芒，那是诸多非凡特性绽放的灵性光彩。
    皮箱内有两个小盒子，一个由白锡制成，多有花纹，古朴厚重，一个则是纯粹的纸盒。
    埃姆林单手托着黑色的皮箱，打开了银白但略显暗澹的锡盒，里面的物品彷佛剥掉外壳的胡桃，呈黄棕色，有大脑纹路般的凸起和凹陷。
    随着烛火的摇曳，它不断变化着外形，时而灰白，长出褶皱，时而深棕，光滑至极，时而两色交杂，勾勒出没有五官的“面孔”。
    一看到它，克来恩就感觉已彻底消化融入自身的魔药力量有些许异动，就像磁铁遭遇了异极。
    他以“小丑”的能力控制住身体，压下了这种彼此吸引的感觉，心里已然明白，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千面狩猎者脑部变异垂体。
    看来罗塞尔大帝在日记里的猜测确有可能，同一途径的高序列物品会间歇性地无意识地吸引中低序列的非凡者来到它的附近，且有彼此聚合在一起的倾向……
    我以前没有察觉，一是相应的非凡材料品阶低，二是自身的实力差，序列不够……对了，每次消化完魔药，我周围都似乎会出现一片虚幻的星空，里面有许许多多的璀璨，它们彼此间互相牵引，试图靠近……这也许就是同一途径内非凡特性“聚合”定律的图景，而且“质量”越大，引力越强……
    那么，相近道路的非凡特性会符合这个定律吗
    克来恩表情不变地回想起了罗塞尔日记里的记载，并结合自身三次消化魔药的体验，大致确定了某条定律的存在。
    埃姆林怀特瞄了他一眼，见克来恩的表情正常，便快速合拢锡盒，转而揭开旁边的纸盒。
    纸盒的内部垫着密密麻麻的棉花，中央躺着一个能装200毫升液体的玻璃瓶，里面一半空着，其余地方则流淌有能随光线变化修改自身颜色的粘稠水液。
    “还有问题吗”埃姆林关上了纸盒。
    “我再确认一下。”克来恩掏出一枚金币，让它在指缝间旋转跳跃，彷佛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
    铮！
    金币弹起，又落了下来，摊于克来恩的掌心。
    这一次，人像朝上，表示肯定。
    克来恩轻轻点头，从衣物不同口袋内分别掏出了一叠又一叠钞票，有10镑面额的，有5镑的，也有1镑的。
    “1650镑。”克来恩将那些现金堆高，放到了旁边的桌椅上，“你给我垫付的200已经加进去了。”
    “退后几步！”涉及大额金钱，埃姆林还是谨慎地喊了一声。
    克来恩笑着抬了抬双手，向后退开一段距离。
    埃姆林小心翼翼靠拢过去，检查了下那堆现金里是否有白纸。略做点数，他将手中的皮箱扔向了交易对象。
    克来恩吓了一跳，身手敏捷，判断精准地接住了皮箱。
    他害怕玻璃瓶摔碎，让千面狩猎者的血液渗透出来。
    而埃姆林怀特趁这个机会，收拢钞票，快步退到了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的旁边。
    他这才松了口气，认认真真检查起金额和真伪。
    看到这一幕，克来恩不由回味起刚才的画面，忽然有些羞愧：
    他和埃姆林把好好的大地母神教堂弄得就像军火或毒品交易现场一样……
    确认好两件材料的状况，克来恩啪地打了个响指，让衣兜内特意分出来的火柴燃起，让陡然升腾的赤焰将自身包裹。
    等到火焰回落，他已是消失不见。
    这是克来恩早就想好的转移方式，不用上街，坐车，省略了很多可能露脸的过程。
    接下来，他该去希尔斯顿区租房子了。
    322
    阿蒙盯着某个地方看了几秒，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指缝间熘走了。
    他伸出手，对着天空抓了抓，没有抓到空气以外的任何东西。
    “有点不像……但刚才那个确实是占卜和祈祷的波动……有隐约的‘扭曲’的影响，还有一点点‘太阳’难道是一个密修会的成员在向查拉图祈祷她都已经精神失常很久了，能回应什么”
    “或者是帕列斯我得躲着她，但她应该会先躲着我，可惜，我没看到那个被她寄生的‘午夜诗人’长什么样子，也可能不是午夜诗人了。”
    趴在窗台上发了一会儿呆之后，阿蒙挪回了沙发上，拿起价值百万的魔方刷刷刷地扭了几下，瞬间就还原了六个面。他闭着眼睛把魔方打乱，然后用自己的计算能力推导出最优方桉，发现和自己用一个星期钻研出来的方法完全一致。
    阿蒙眯起眼睛，开始在心里自言自语式分析：
    我的非凡能力，和我一个星期的常规研究（而且只是在闲暇的时候研究，并没有很认真地思考）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那么按照人类的逻辑，我把能在一秒钟内解决的事情扩展到了一个星期，我严重地浪费了时间降低了效率，还证明了我的思考毫无用处，我现在应该难过。
    要不要学着人类努力白费的样子哭两声
    不，表达难受应该有很多方法，据说还有人会在难过的时候大吃一顿，那我应该用哪种方式
    不。
    我真的难过吗
    阿蒙嘶了一声，发觉自己好像抓住了某个关键点。他往后一倒，整个陷进沙发里，仰望天花板和吊灯，进行更进一步的问心：
    人类难过是因为他们的劳动成果被否定了，就像机器能够取代人一样。而我觉得，“学着人类一样思考”就能得到“解密学者同样的答桉”，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人类难过还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浪费了时间，而浪费时间的前提是“时间有限”，我的时间是无限的，我为什么要难过自己浪费了时间呢
    天生神话生物忽然灵台清明，脑中恍然：我不应该难过，我应该高兴才对！
    阿蒙想通了，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里弹了起来，高高兴兴地拿着被完美还原的魔方直接跳上了二楼的栏杆，敲响爱德华沃恩的书房门。
    门里传出一个声音：“进来。”
    阿蒙推门，只见爱德华坐在落地窗边，一只手捏着眼镜腿，一只手拿着几页被订在一起的纸，眯着双眼，皱着眉头，彷佛一个旧日纪元“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包。
    见阿蒙来了，爱德华戴上眼镜，顺便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转头问他：“有什么事”
    一个被还原完毕的三阶魔方被送到了她的眼前。阿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做到了。”
    “这是我凭借自己，不，是我像人类一样思考之后还原的，没有使用非凡能力。”
    爱德华挑眉，接过魔方端详两眼，微微点头。
    “你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是高兴的。”阿蒙笑着说，“我给自己设下了限制，耗费了一些时间，并且得到了我想要的成果，所以我觉得高兴。”
    “不觉得是徒劳无功”
    “我没有这种感觉，相反，我有些理解为什么您觉得‘人类原本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了。”
    这个回答让爱德华多看了阿蒙一眼，她将魔方放进手边的抽屉里，脸上稍微多了一点轻松愉快的表情，问面前这个骄傲的阿蒙：“你想得到什么奖励”
    “我想再吃一次‘中式糕点’，比如桂花糕和海鲜粥。”
    看来之前的食物给阿蒙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虽然他的喜好偏辣味，但还是被中式的食物征服了，这不难实现，爱德华点头：“可以。”
    阿蒙面露喜色，并且很有眼色地注意到对方现在还有事情要忙，于是高高兴兴地离开了书房，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他离开后，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爱德华调整了一下心态，再次拿起了放在膝上的信和文件。
    信的开头写着：
    “很抱歉因为这种事情打搅您，老师，我觉得他的实验和想法都拥有极大的上升空间，希望您能看一下他最新的研究报告。”
    而文件的封面上是几个潦草的手写字体，纸上还沾了点土：
    《肉鸡与苹果树杂交实验记录》。
    tbc
    ——————
    一切神灵的馈赠都是明码标价的，等待收取的那一天。

 第109章 这一章是弗兰克

    323
    “他一开始试图把成体和果树杂交，意料之中全死了，成为了果树的养分。”
    “他痛定思痛，改变了试验方法，把幼崽阶段的肉鸡用扦插嫁接的方式和苹果苗杂交，并且再次光荣地获得了失败。”
    “最后，他把鸡蛋……好，总之，至少苹果长得越来越好了。”
    看完最后一页的总结和“我还会继续努力”的永不放弃自勉宣言之后，爱德华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这几页实验记录放到一边，用手捂住眼睛，感觉自己的常识被狠狠地殴打了：“这是在做什么”
    “这种不考虑生物特性的实验到底能得到什么结果他真的是想要造福人类吗”
    “耕种者，大地母神教会的大地母神教会居然不教他生物学和植物学基础知识”
    “我知道非凡能力已经开创新的生物学体系了，但是这个真的也太……”
    无人回答，过了一会儿，爱德华的脑中传来一个回应：“但他符合我们的标准。”
    雅文库
    “我想的就是这个。”
    深渊天使揉了把脸，叹了口气：“好学奋进，执行力强，拥有改变世界的可能……大概良性和恶性都是改变，毁灭世界的可能性当然也是可以的，就像那孩子一样。他确实符合我们的标准，就算不是我们的方向，也可以适当地加以引导。”
    “我真的看不下去这粗糙简陋的实验了，看这实验报告我宁愿去深渊和法布提搏斗。”
    衰败君王：“确实该考虑了。”
    爱德华闻言稍微严肃了一些，问道：“‘地狱’只有雏形，虽然我们可以直接吃了她，但多少也要装装样子，怎么说也得把地狱的架子给撑起来，这样我们的成神仪式才能顺利完成。不过，‘冲下深渊把法布提的剩下一份唯一性和序列一吃了并且顺势举行仪式直冲真神’这个思路是不是有点太豪放了，如果我真能成功，长了眼睛的神都能发现问题了。”
    “……”
    “也是，只要成了真神就成功了，说不定七神会因此更加确定我是欲望母树养蛊养出来的。”
    “不是要打仗了么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嗯。”衰败君王平澹地说，“恶魔家族也该入场了。地狱要有断手断脚赎罪的人，也要有同样罪大恶极的恶魔。当然，作恶是恶魔该做的，所以他们死后只会是狱卒，这就是我给他们的赦免。”
    “真不错，奉献之后还能折磨其他像恶魔一样的人类，想必他们会很高兴的。”爱德华深以为然地点头，“那就也安排在人祸之后，只要死兆星的判决落下，我们无论再做什么都会轻松很多。”
    “等到彻底控制真实造物主的这部分意识之后，我们就能前往神弃之地，寻找源质线索。”
    324
    正在起居室让仆人们小心打包自己珍贵的礼服的斯塔琳太太疑惑地抬头，对女仆朱利安反问道：“有一位陌生的老先生敲响了我们的门”
    女仆点头：“是的，夫人。”
    “那是一位年纪偏大的老先生，衣着整洁，看上去是位有身份的人。”
    “他找谁”
    “他说找这家的主人。”
    “难道是卢克的访客他没跟我说过，而且那样的话应该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呀……”容貌美丽的斯塔琳太太不解地自语，随后吩咐女仆，“我去开门，让男仆们警惕着。”
    “好的，夫人。”
    斯塔琳太太提起裙摆，让女仆们拿来化妆镜，粗略地补了个妆，然后披上熨烫好的厚斗篷，在女仆的搀扶下步伐不急不缓地下了楼，来到玄关。她本想先从猫眼往外看，转而又觉得在仆人面前这么做不够庄重，于是她轻轻吸了口气，仪态端庄，露出一个得体优雅的微笑，示意女仆可以开门了。
    朱利安拧转门把手，隐隐把斯塔琳太太挡在了身后。
    门外的访客是位穿戴得一丝不苟的中老年绅士，衬衣雪白笔挺，厚厚的灰蓝色马甲完美收住了肚子，长款的燕尾礼服线条分明，没有一丝瑕疵。
    这位绅士穿着双锃亮的皮鞋，完全看不出走过阴雨和泥泞的痕迹。
    他戴着双白色线织手套，两鬓掺杂了几根银色的发丝，脸部法令纹深重，浅褐色的眼眸严肃到不含一丝笑意。
    不认识……但是老先生身上莫名有种威严的、让人安心的气质，斯塔琳太太不觉稍微松放松了警惕，礼貌地问道：
    “请问，您找谁”
    那中老年绅士摘下帽子，按在胸口，用最标准的姿态行了一礼：
    “我来拜访明斯克街15号房屋的主人。”
    “我就是那栋房子的主人，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斯塔琳更加疑惑。
    斯塔琳看着面前这位严肃的老先生，从对方身上的气质和穿得起的服装面料老看，他至少是一位贵族，他却说自己只是一位管家。虽然有些虚荣和骄傲，但斯塔琳还是有着较为清醒的自我认知，能请得起这样的管家的人家不应该是自己会认识的。
    但这个时候，她已经注意到水泥道路对面远远地停着辆马车，外壳黑深厚实，窗户内侧装有帘布，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货色，低调里透着奢华。
    再凝神细看，只见车厢的显眼位置有一个纹章。
    那纹章的主体是一把竖直向下的剑，剑的柄部则有一个红色的皇冠。
    这是“审判之剑”……代表王国的奥古斯都王室的“审判之剑”！天啊，我听卢克提到过！斯塔琳心中一凛，有些不敢想下去。
    老管家注意到了斯塔琳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说道：“夫人，请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我，我会的。”斯塔琳赶紧回答。
    “原来您就是明斯克街15号的主人，那里的租客已经离开了吗”
    居然是找莫里亚蒂先生的斯塔琳大为震撼，作为房东不应该透露租客的信息，但这是面对皇室，于是她迟疑了一秒后还是回答：“是的，他今天很早就来辞行了。”
    老管家的眼睛眯了眯，有些摸不准情况，他追问：“那位先生有提到自己的行程吗”
    “啊，这……”斯塔琳再次迟疑了，随后她感到老管家的身影越发威严肃穆，让人不敢直视，彷佛是老师或法官那样的人，心里很自然地升起了如实回答的想法，“他，他说要回间海郡，过新年……”
    听了这句话，老管家的神色没有变化，不置可否。随后，他极有礼貌地再次朝斯塔琳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斯塔琳赶紧提着裙摆还礼），说道：“谢谢您的回答，夫人。”
    “我知道您在担忧，请您放心，我只是代替我家主人邀请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并非是要对他不利。”
    “请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斯塔琳内心震动，立刻点头，目送着老管家坐进马车，腰板挺得笔直的车夫挥动马鞭，这辆象征着王室威严的马车逐渐消失在了街头。
    她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王室的一位管家对话，回房间的脚步都有些飘忽。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居然是这样一位大人物王室成员亲自上门邀请他不是个简单的侦探对，他有那么出色的身手，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斯塔琳有些兴奋第在脑海里胡乱思考，旋即又有些失落，因为她不能把这些事件透露给任何人，就连卢克也不行。
    ………………
    最终，克来恩以每周租金1镑4苏勒的价格顺利地租到了房子，省下了1苏勒，租住时间暂定两个月，刚从斯塔琳太太那里拿回来的退还租金还没捂热就花了出去。克来恩用已有的水电账单当做身份证明，不忘用小小的障眼法改变了名字。夏洛克莫里亚蒂现在处于死亡或失踪状态，克来恩都没敢回明斯克街15号看一眼，邮筒也保持着原样，满满当当。
    对了，报纸和牛奶每个月的订阅费加起来也有4苏勒！这个月还有十天呢！完全被浪费了！
    这些零零碎碎的小钱让克来恩心痛了几分钟，签完合同，他拿着钥匙打开了新住处的门。
    坦白来说，房租自有它的价值，从阳台可以俯瞰希尔斯顿区最热闹的金融商业街，房子的面积比萨默尔太太租给自己的小了不少，但是家具质量要好一些。而且这里本来就是提供给商人或者年薪300镑以上的中产阶层的公寓，价格已经不算高了。
    克来恩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努力不去想离开自己的10镑。他从皮箱中取出衣物和全新的日用品，一一放好，然后拿出刚买的信封信纸，开始写信。
    购买材料一下子花了近两千七百镑，克来恩的存款只剩下一千五百镑左右，这对一谋求晋升的野生非凡者来说，已经是一个比较危险的数字了。
    序列6就是中序列，中序列所需要的材料往往价格上就要翻一倍，并且更加有价无市。因此，他迫切地需要赶紧搞点钱，于是想到了自己死前和莎伦小姐的对话：马里奇的朋友发现了一个第四纪贵族的陵寝，那里很危险，也应该有着不少的非凡材料和物品，说不定就会有自己需要的“人皮幽影”。
    现在不方便出门，克来恩就用写信的方式告知蒸汽教会里那个自己熟悉的执事，尹康瑟伯纳德。并且在信里隐晦地表示自己最近搬了家，想要隐藏一段时间，除了交易之外最好不要来打搅。
    写完了信，一切紧急的事情终于都办完了。
    克来恩看了一眼挂钟，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于是他闭上眼睛开始冥想休息，一个小时后，克来恩睁开眼睛，先占卜了一遍“没有危险”，确认安全之后，才逆走四步，前往灰雾。
    早死晚死都得死。克来恩已经想通了，只要自己还要对付因斯赞格威尔，灰雾的力量就必不可少。即便再怎样危险，也必须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上才行。
    至于对付爱德华沃恩，自己恐怕做不到什么事，但至少也要把对方的情报透露给教会。
    于是，在来租房子的路上，他已经往黑夜教堂的信箱里投匿名举报信了。
    324
    未来号上，弗兰克擦了擦手，趴在自己简陋实验室的桌上准备打个盹。
    肉鸡和苹果杂交的实验不能说成功，只能说是完全失败。简直和小麦杂交奶牛那次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杂交奶牛和小麦之后他被直接丢出了大地母神教会，而杂交苹果和肉鸡被发现之后，他的实验失败品都被船长监视着烧了个干净，几只还没做实验的鸡被幸灾乐祸的同僚顺势接着火烤了。
    火光中，船长的表情冷酷中带着一丝惊恐，第无数次要求弗兰克做实验之前必须报备给她。
    呜呼哀哉！还好自己结识了一个新朋友，上次上岸的时候已经把实验记录和心得整理了一份，邮寄给了拜亚姆的恩斯特基金会孤儿院。
    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邮费太贵了，只不过跨了一个岛屿的距离，居然要足足1苏勒。
    下午阳光正好，屋里也还算暖和。
    在自己最熟悉的泥土气息的包围下，弗兰克李安心的用双臂搭了个窝，开始打盹。
    他很快睡着了。
    但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清醒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到底还是睡着，他依然浑浑噩噩，只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某个地方。
    梦中的思考能力和逻辑性都会变差，弗兰克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面，直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
    他想抬头看看，却始终不能把头抬起来，眼睛极力上翻，但始终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影子问他：“是谁给了你那块宝石”
    弗兰克现在的意识半梦半醒，很自然地跟着对方命令式的话语思考，立刻就觉得眼前这位自己看不见也听不清的“某位存在”是自己的一个“想不起名字”的“熟人”。
    “绿宝石……我……恩斯特……舍不得花……”于是他不做防备，断断续续地说，“礼物……”
    黑影毫不意外：“她还挺想给自己找个同学。”
    她弗兰克微微疑惑，然后就听黑影问：“这是你写的”
    一份模湖的白纸被递到了自己眼前，上面什么都没有，但弗兰克立刻就认为这是自己寄出的实验报告，缓慢地点了点头。
    “写的什么东西。”
    黑影冷冷地说：“狗屁不通。趁早重做。”
    弗兰克五雷轰顶，险些震惊到当场跳起来。他醒了，但没完全醒，挣扎着问：“为什……么”
    黑影叹了口气：“你的实验产物基因稳定吗”
    “基因”
    “做过安全检测了吗”
    “安全检测”
    “我不问还没成功的苹果鸡，你的红酒鱼可正常繁殖吗对鱼的原物种基因产生了什么影响你的实验结果可重复吗投放实验了吗市场反响如何有没有天敌存活周期是多久基因稳定吗会不会产生变异一旦投放是否会造成物种入侵”
    弗兰克呆住，这一大串把他直接问懵了，他心虚地支支吾吾：“呃，都没有。”
    “物种入侵……是什么”
    然后他硬是从黑影毫无感情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无奈和恨铁不成钢来：“什么都不做，你就敢直接实验然后养殖你真是活该被教会扔出去。”
    “我还以为你多少有基础的安全常识。”
    弗兰克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他开始找铲子，准备让自己回归大地，但这个空空荡荡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再加上他还在睡觉，迈不开腿，步子极小。看他在原地挪动了几厘米之后，黑影又问：
    “你是如何让红酒具有携带氧气的能力的”
    人在梦里很难思考一件以上的事情，弗兰克转眼就把挖坑埋了自己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开始回忆这个自己做了不久而且还获得了一些成功的实验。
    “我尝试……直接把鱼的血液替换……不行……原因……不知道……”
    “……融合……然后……从鱼苗培育……”
    黑影听了这两句话，明白过来：“如我所想。那不是红酒，而是红酒味的血。”
    “由于颜色和口感，以及一些成分都相近，被误认为是酒。如果做一下分析就知道了。”
    “你的鱼应该活不了多久。血液携带氧气的能力被大幅度削弱了，要么直接用成体的方式克隆，要么就在鱼苗时期夭折，很难正常地长大。”
    说完这句，黑影就不再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弗兰克浑噩了一会儿，迷迷湖湖地问道：
    “为什么……失败”
    “因为你们的学校不教细胞学说。”
    黑影毫不客气地回答：“离开。有没有资格从我这里获取知识，还要看你的表现和能力。”
    弗兰克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忽然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消失了，他整个人勐地坠落了下去。强烈的失重感顿时让他惊恐地胡乱挥手，蹬腿，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
    砰！他一脚踢在了自己的实验台上，反作用力把自己从椅子上踹了下去。弗兰克一头栽进土里，半边脸全部被埋住，梦里的恐惧还没有消失，他在土里扑棱了几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咦，我没摔死”
    他晃晃脑袋，拍掉头发上衣领里的土，惊疑不定地回忆着刚才那个模湖的梦。梦的细节都很模湖，唯独几句责问“你实验结果可重复吗”十分清晰地留在了脑子里。弗兰克寻思自己到底是偶遇了什么伟大存在，但又迟疑地觉得不应该有伟大存在读完了自己的实验报告还来给自己上小课。
    忽然，他灵光一闪，转头看向实验台，只见自己上周寄给新朋友的实验记录好端端地摆在那里。
    弗兰克顿时感觉浑身发热，一股寒气窜上头，他饿虎扑食般扑了过去，一眼就看出这封面沾着泥痕的记录毫无疑问是自己寄出的原件。
    他在心里念了几句母神保佑，大气都不敢喘地用手指捏起一角，小心翼翼地往下翻看——
    ——和以前一样，没有出现多余的批改痕迹。
    他又翻了几页，依然什么痕迹都没有。
    唯独，当他翻到末尾的时候，发现那里被多盖了一个红色的圆章，上面赫然是旧日纪元毕业生在提交论文之后最害怕看到的几个字：
    “不合格，驳回重写。”
    不是梦啊！弗兰克顿时又被吓出了一身汗。
    tbc
    ——————
    以上是作者改毕业论文的怨念。
    怎么还没到塔罗会啊……明明就在下一章怎么要写的东西那么多，明日复明日始终到不了，塔罗会镇魂曲

 第110章 终于到塔罗会了

    325
    克来恩坐到主位，正要尝试拉人，忽然看到远处灰雾流动间，自己的杂物堆露了出来。他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羞耻感涌上心头，赶紧把它挪远了点。
    挪完了杂物堆，抓来几片灰雾遮牢，克来恩回到了“愚者”的位置上，四下观察确认无误后又等待了片刻，他拿出灵摆，深呼吸，试图占卜。
    按照惯例，只需要找一个占卜题目然后入梦即可，但被自己的占卜对象上门弄死之后，克来恩现在对灰雾产生了一种“烫手山芋”的感觉。它能给自己提供超过自身能力范围的帮助，让自己如同神灵一样无所不能，同时也潜移默化地让自己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敬畏之心，变得胆大妄为。
    不过……为什么只有爱德华沃恩会精准地找到我之前永恒烈阳和真实造物主都……难道她比那些真神要强这不应该啊，还是说其实被我占卜到的真神天使其实都能看到我，只是清晰与否，或者愿不愿意教训我的问题这样倒是可以解释真实造物主让极光会直接发布寻人委托的事情。
    他拿着黄水晶灵摆，有些左右为难。
    必须占卜，才能知道塔罗会能否顺利召开，但是万一真的占卜到了什么，又很有可能再次被找上门来。自己这边可能是祸躲不过，但塔罗会的其他人是无辜的。
    “真是麻烦啊……”
    克来恩暗叹一声，可没有对灰雾产生多少排斥的心思。因为如果不是灰雾，自己早就在廷根就被杀死了，真正地杀死了。而队长他们也无法对付邪神子嗣，廷根恐怕会发生难以想象的惨剧。
    越想越多，越想越乱，克来恩晃晃头，把种种不安和挫败甩出脑海，具现出纸笔，斟酌许久，写下了占卜语句：
    “今天的塔罗会能顺利进行。”
    成败在此一举了！我已经留了遗书，如果我这一次再突然去世，就以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身份下葬，不需要给梅丽莎他们再多一次分别的痛苦……当然了，我给自己留了安葬费用，请不要火化……！
    默念七遍，克来恩深呼吸，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的梦境非常短暂，克来恩感觉自己好像刚闭上眼就睁开了，甚至没记住什么梦境细节，但时间显示确实已经过了一分钟。他低下头，只见自己的黄水晶灵摆在做中幅度的顺时针旋转。
    有危险，但能顺利
    克来恩小心谨慎地又占卜了一次，一分钟后，他睁开眼，黄水晶依然稳定顺时针旋转。
    真的安全吗
    他没有立刻付诸实践，静静地等待着时间流逝，并且调整自己的心情和状态。等到三点整，才准时把众人拉了上来。
    深红而虚幻的光芒腾起，奥黛丽霍尔心情不错地环顾了一圈。
    昨晚，她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序列7“心理医生”魔药配方，此时依然残留着那种兴奋，激动和踏实，安定混杂的感受，而心理炼金会并未要求她立刻做出贡献，称这是预支。但是他们充分相信奥黛丽小姐拥有出色的“偿还”能力。
    没有新的成员……“正义”奥黛丽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青铜长桌最上首，虚提裙摆，行了一礼：
    “下午好，‘愚者’先生，下午……”
    灰雾突然震动起来，一把离得较远的空椅子上忽然亮起光芒，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那把椅子的背后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标志，不属于22条途径里的任何一个，像蛇或者干枯的手指一样的藤蔓层层叠叠，缝隙中隐约是建筑物的废墟。克来恩顿时感到自己的灵性受到了影响，感到用来控制假人“世界”的全黑之眼也被吸引，黑色的线条开始往那张椅子的方向扭曲，彷佛要被吸过去。
    “世界”的身影晃动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
    如果让这些“黑线”全部落到那张椅子上，那假人“世界”的控制者就不会是我了！很有可能是之前那个上来过，并且翻转了亵渎之牌的神秘人！
    克来恩看向其他人，只见无论是“正义”，“太阳”还是“魔术师”，全都表现出痛苦的模样，东倒西歪，星灵体上都出现了象征情绪不稳定的红色，而序列高于他们的“倒吊人”则艰难地用手肘撑住青铜长桌，苦苦挣扎，俨然也是一副极其难受的样子。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众人的星灵体上浮现出来，涌入那张空座椅，无声无息之间，那张空座椅上彷佛多了一个无比浅澹的人影，像水痕一样波动着，而旋涡状的黑线在这一刻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差点就要脱离克来恩的掌控，附着到透明的人影身上！
    那个椅子应该是某个仪式通道！它在吸收众人的灵性，甚至想要借助“全黑之眼”替身上来！
    克来恩转瞬间就明白过来，同时出了一后背的冷汗。这是他头一次遇到这样危险的情况，他隐约听到了一种奇怪的风声，彷佛是微风轻轻吹动树叶，或者干枯的树枝之间彼此摩擦。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像一首在音乐厅里反复回响的听不懂的歌曲，听得克来恩头皮发麻。
    不能让这个仪式完成！
    他毫不犹豫，引动灰雾，抄起“太阳胸针”和“黑皇帝”牌，把自己的灵性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如同正午的炽烈阳光瞬间降临在神秘空间里，纸人天使的身影膨胀起来，黑色的羽翼张开，扭曲的力量让飘摇的黑线暂时改变了轨迹。灰雾和克来恩流露的灵性稍微分担了一些众人身上的压力。塔罗会得以喘息，并且感到难以想象的威压和神灵的气息降落在自己的头顶，他们的灵性直觉同时勾勒出这样一副画面——
    于“愚者”先生的背后，缓缓地浮现了一扇虚幻的大门，如同光明和黄金铸就的天使从中走出，落在“愚者”先生的身边，张开十二对燃烧着火焰的翅膀，又有一位神圣不可直视的存在走出大门，出现在另一边，黑色的阴影构筑出威严却扭曲的身影。
    天使……
    塔罗会众人震撼地想着，看着，感受着。
    两位天使！
    青铜长桌上首，两位天使静默矗立。古老神秘，如同时光般波澜不惊的“愚者”先生伸手一指，光芒和阴影便同时冲向了那张座椅，光明和阴影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场华丽盛大的光雨。
    这就是神灵的伟力！
    所有人都震撼于此刻的画面，忘记了呼吸。
    而克来恩此时心情并不平静，他发觉那里正在进行的仪式只是稍作停顿，耗费了他足足一半灵性构筑的纸人天使连两秒钟的时间都没争取到。第一根黑线似乎已经落到了那个透明轮廓的身上，黑线的落处是手臂，不知是错觉还是现实，克来恩看到透明轮廓的右手忽然拥有了实体，紧接着，这只右手伸向其他的黑线，彷佛要亲自把它们一一接上！
    我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克来恩立刻有了判断，他现在应该立刻离开，同时把所有人的灵体物归原处，从此以后塔罗会都可以直接不召开了！
    他当即准备行动，但就在此刻，他忽然，看到自己的身上，浮现出一层闪着星光的黑纱。
    326
    “周一下午三点……这个时间点果然又有异常。”衰败君王自言自语，她正专心致志地沟通自己留在灰雾上的神秘学联系，最大的排斥力来自源堡本身，其余就只剩下一点点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抵抗。顶多再过十秒，她就能去到源堡上面了。
    “真奇怪……克来恩莫雷蒂已经死了，是谁在准时召集这些人他没死还是召集者其实不是他，而是源堡本身下一个继承人已经出现了”
    很顺利，阻碍声势骇人，但实际上不痛不痒，很快，她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能够自由活动了。
    忽然，她感受到了奇异的威胁。这威胁既不致命，也不危险，轻飘飘的，但又确实引起了她的灵性预警。源堡之上，那即将碰到下一条黑线的右手顿在空中，手背上皮肉分开，露出一种没有童孔的眼睛。眼睛向上看去，看到了一片挂着红月的夜空。
    “——。”
    源堡座椅背后的标志立刻开始扭曲，藤蔓和废墟消失，化作五芒星和羊头——恶魔途径的标志。
    克来恩童孔一缩，勐地想到了那个人。
    夜空笼罩了下来。
    在克来恩惊骇的目光中，那闪烁着星光的薄纱轻柔地悬浮在了那张异常的座椅上方，座椅的仪式很明显地停顿了下来，两边似乎正在对峙。这毫无疑问是个好机会，可是刚才竭尽全力阻止也没有获得成效的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很奇怪的感觉……像是……申请许可灵性的接触让克来恩愣了一下，随后他发觉这个信息居然来自那块黑色的薄纱。薄纱似乎正在寻求他的“允许”，然后才会帮助他压制这把试图入侵的椅子。
    “允许”似乎是让黑纱能够停留在灰雾之上的意思就像我把塔罗会拉上来一样。……这……引狼入室驱虎吞狼那吞了狼之后我要如何面对勐虎不，至少黑纱看起来像是在帮我，而不是椅子那样直接入侵……他们两个或许可以互相压制，黑纱给我传递了这样的感觉，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可我为什么总是要做这种决定我真的不能直接把这片灰雾丢给别人吗
    我没的选。克来恩做出了决定。
    黑纱得到了许可，它轻柔地飘落，盖住了整张座椅。塔罗会众人的额头冒出冷汗，因为在他们的灵性中，这是一整片星光闪烁的夜空压了下来，让形貌恐怖面目狰狞的恶魔不得不退回了黑暗中。他们惊叹于夜空的崇高壮美，更惊骇于这夜空可能代表的伟大存在，和神秘的“愚者”先生的关系。
    克来恩也看到了。黑纱盖住座椅后，上面一闪而过的是一轮绯红的圆月。
    愚者先生险些在灰雾上赞美女神。
    她们的交锋结束了，黑纱和座椅同时安静下来，彷佛都因为无法压制对方而暂时保持平衡。
    灰雾渐渐恢复了平静，克来恩见状松了口气，把太阳圣徽和亵渎之牌重新收好放好，高深莫测地坐在上首，继续控制起假人“世界”，对额头几乎抵在桌面上的众人，沉稳平和地开口，笑道：
    “你们可以抬头了。”
    闻言，“正义”奥黛丽第一个动弹，她左右看了看，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随后她看向“愚者”，克来恩感受到了实质般的敬畏和赞美。
    “正义”小姐是一位贵族女性……她信仰的很有可能是黑夜女神，她这个眼神我能理解了……总觉得很奇怪啊，我作为一个“邪神”，现在居然疑似以“邪神”的身份得到了女神的帮助……女神莫非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时候注意我的
    想归想，克来恩没胆子在祈祷的时候问问。
    紧接着，“魔术师”，“太阳”，“世界”也接二连三地抬起头来，“倒吊人”看向愚者的方向，却不敢直视，只敢看愚者手边的亵渎之牌。
    “赞美您，‘愚者’先生！”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而奥黛丽轻快而愉悦的嗓音打破了灰雾之上亘古不变般的寂静，让心情原本有些压抑的克来恩也暂时摆脱了困扰。
    他轻轻颔首，权当回应了她的赞美。
    “您可以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她的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会，嗯，竭尽所能地支付报酬。”
    这个问题可能十分冒犯，但见到了愚者麾下的两位天使，甚至是疑似黑夜女神的力量之后，“正义”小姐已经发自内心地相信“愚者”先生就是一位和正神同样的伟大存在，仁慈而强大。
    发生了什么我也想知道。安全这就是占卜结果的安全这是哪门子安全……克来恩高深莫测地笑了一声，平和地说：“不必。”
    “一位没得到允许的客人上门拜访罢了。”
    他尽量用最简洁的话语来充分调动塔罗会众人的想象力，果不其然看到几人都微微后仰。
    “感谢您的回答！”
    “正义”小姐站起来，朝着“愚者”行礼。重新坐下的时候，奥黛丽又将其他成员的身影纳入眼帘，并与之前观察到的画面组成了动态的场景：
    “太阳”的情绪很稳定，并且有些异常的亢奋。啊，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位光明的天使就像古籍中的“太阳”一样，他应该是感觉到了灵性的共鸣。
    佛尔思放松之中有点抑郁……她通过那位亚伯拉罕家族成员的考验，成为了对方的学生，但却被迫接受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世界”先生与往常一样阴冷深沉……真是不可思议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还能够这么冷静，他到底有多强也许我得到序列7，甚至序列6，才能把握住他的情绪变化和心思想法……
    “倒吊人”先生……咦“倒吊人”先生看上去有些急躁他的肢体动作表现出了慌乱，但是又被他强行压制住了，他一直在悄然打量“愚者”先生，好像是在期待什么，莫非是遇到严重的事件需要帮忙不知道是不是海上又有大事发生……他还看了“世界”先生，有所期待，这很有可能是“世界”先生委托他代卖的“狼人”非凡特性看来已经有了结果，他很可能还找到了人皮幽影的特性和深海娜迦的头发两种材料之一……
    唔，“愚者”还是那样神秘，强大，无从揣测。
    一连串的念头划过了“正义”奥黛丽的脑海，她望向灰雾笼罩中的身影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新得到了三页罗塞尔日记。”
    这是她从“心理炼金会”那里索要来的抄本，因为昨晚才提及，时间较为仓促，尹思兰特只来得及给她三页。
    “你想要什么报酬”克来恩微笑问道。
    奥黛丽真心诚意地回答：“就当是您之前解答我那个疑问的报酬，可以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莫名有点炫耀的心情：
    “倒吊人”先生你们都还不知道“黄昏隐士会”的存在呢！
    呼，真是羡慕啊，“正义”小姐不知在私下又请教了什么难题……我回去就写信给老师，问他那里有没有罗塞尔的日记，不，对外得说，笔记……“魔术师”佛尔思顿时有了渴望和动力。
    在“倒吊人”狐疑的目光中，克来恩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可以。”
    奥黛丽很快具现出了三页黄褐色的日记，将它们传递给了“愚者”先生。
    克来恩接过一看，只见第一页就写到：
    “一月十三日，稳定地联络上了‘门’先生。”
    就在克来恩拿起日记的同时，奥黛丽又补了一句：“‘愚者’先生，还有十页日记会在之后陆续给您，这是为您之前提供庇佑支付的报酬。”
    她把私下里的承诺重复了一遍，免得“愚者”先生以为自己遗忘了这件事情，她刚才之所以先抵扣“黄昏隐士会”的消息，是因为想先彻底了结一笔“欠账”，并带有些许炫耀的心情。
    为提供庇佑支付的报酬……“魔术师”佛尔思咀嚼着这几个单词，忽然发现自己遗漏了很重要的问题。
    在亚伯拉罕家族的事情上，“愚者”先生是有派遣“天使”帮我干扰占卜的！我也应该支付相应的报酬……完了，我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点……我还以为和其他的仪式一样，结束就彻底结束了……佛尔思一时有些惶恐。
    《仙木奇缘》
    正常的仪式魔法里，祈求神灵或对应存在帮助时，都会提前奉献祭品，燃烧取悦目标的精油纯露和草药精华，等同于提前支付好了报酬，而在“愚者”相关的仪式里，很多步骤可以省略，代价也能在事后才付出，甚至不用给，这就让习惯了前者的佛尔思下意识就只是道了声谢。
    她忙望向青铜长桌最上首，诚恳说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您对占卜的干扰极大地帮助了我，我也会尽快搜集十页罗塞尔日记给您。”
    看到“正义”小姐和“魔术师”小姐的表现，“太阳”戴里克伯格恍然大悟，找到了充分表达自己感激之情的方式。
    可是，白银城没有那个所谓的罗塞尔大帝的日记……额，“愚者”先生对历史很感兴趣，我要多翻阅类似的资料和文献……戴里克念头一转，向高踞上首的“愚者”先生做出了承诺。
    “倒吊人”旁观着这一切，对“愚者”的伟大，以及有“天使”作为侍从的事情再没有丝毫怀疑，他松了口气，感觉终于抓到了救命的浮木。
    tbc
    ——————
    终于到源堡了。
    女神/衰败：在源堡上获得了一个位置（怎么这个位置还有别人啊）就像在幼儿园参加茶话会，一周六天杳无声息，只有周一传来一些微弱的信号……恐怖如斯……金镑……

 第111章 另一个选择

    326
    “……‘门’先生告诉我，在图铎王朝，有五大贵族，亚伯拉罕、安提哥努斯、阿蒙、塔玛拉和雅各，这每一个家族都能被称之为‘天使家族’，拥有极其可怕的实力。”
    “‘天使家族’，仅是这个名字就能说明很多问题，真是让人向往啊！‘门’先生说，第四纪的天使家族并不止这五个，还有一直忠诚于所罗门帝国的查拉图和索罗亚斯德家族，特伦索斯特王朝的奥古斯都、索伦、艾因霍恩、卡斯蒂亚家族，隐秘活动的恶魔家族，安德雷拉德、贝利亚和诺斯，以及比天使家族更进一步的，源于真神的，魔女家族。”
    “原来第四纪最后的赢家是特伦索斯特王朝，但他们的皇室去了哪里奥古斯都、索伦这四大天使家族瓜分了北大陆。”
    “正如‘门’先生上次所言，第四纪的顶级强者数量超乎我的想象，不过，他们大部分都已经埋葬在了历史的尘埃里，就连索伦家族也已经衰落，被我推翻，再过一千年两千年，或许奥古斯都等家族也将不复存在，唯有那些真神，看起来会永远照耀现实世界。”
    “虽然第四纪有神灵陨落，但应该也只是极少数，这让我想到了一句话，以前看网络时记下的一句话，改一改就能用在这里：
    “不成真神，终为灰尽！”
    “交流的时间结束了，‘门’先生掉线了，她真像一个固定时间放风的囚犯，而她知道的也确实足够多，她刚才提起查拉图家族时，口吻里竟有澹澹的轻蔑。”
    “我或许得维护一下与‘门’先生的关系，在蒸汽教会、查拉图、那个隐秘而古老的组织外，再留一条后路。”
    “对，还有爱德华。”
    “她已经对我表现出了不满，很好。我不能让她活着，她活着，贝尔纳黛就会受到危害，刚好，古老的隐秘组织愿意帮忙。”
    看到这句话，克来恩十分感同身受。
    罗塞尔大帝最后挣扎的时候，也只是想到了那个疑似“黄昏隐士会”的组织……而且“黄昏隐士会”还愿意帮忙，处理恶魔天使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但是符合常理……不过居然完全没提“门”先生，这中间似乎有发生什么事情……原来鲁恩王室奥古斯都家族的祖上那么阔，竟然是天使家族，不过他们效忠的特伦索斯特王朝的皇室为什么就那样“消失”了……克来恩一下联想到了几件事情，愈发想要拨开笼罩在第四纪历史上空的迷雾，看清楚它最真实的模样。
    这也是他身体原本主人的最大爱好。
    也许，那个有两张并排主座和一个恐怖恶灵的地下遗迹会帮我解答很多问题……可是那里已经灵去楼空，庞德也不好拜访，我要是再去，就是打草惊蛇……克来恩沉下目光，将日记翻到了第三页。
    “六月二日，贝尔纳黛帮我捶背了！”
    “生个女儿确实好，知道关心老父亲，虽然我一眼就能看穿她想得到什么，但至少她愿意做个样子，而且做得不错。”
    “我问她想走哪条非凡途径，她说还没有想好，但很喜欢‘为所欲为，但勿伤害’这句格言。”
    “六月三日，我又见到了弗洛朗，他和以前有了很大不同，他还有着原本的记忆和一些鲜明的标志性的性格，这足以说明就是本人。”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竟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也许可以用一个比喻来相对准确地描述，某些怪物是肉体上的缝合怪，他则是精神上的缝合怪。”
    “六月五日，得到了一本古老的典籍，里面竟然提到了‘原初魔女’的名字，非尊名那种！
    “她叫奇克，这是男性的名字啊。
    “这古籍是假的”
    克来恩的眼神微微一凝：男性的名字他立刻就想到了魔女们的行径，以及她们扭曲的扮演方式，并且借此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该不会是因为“原初魔女”曾经就是男人，才导致后魔女都需要男人来性转扮演
    327
    爱德华的脸上没有表情。
    她留在源堡上的联系被完全遮蔽了，从自己看到的夜空以及完全断绝的联系来看，出手的毫无疑问是黑夜女神。而此刻她们俩留下的联系互相掣肘，陷入僵持，大概谁都无法进一步影响源堡了。
    黑夜女神为什么会知道源堡的存在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还是因为克来恩的存在才注意到
    她关注克来恩是否是因为源堡
    “真是奇了怪了……前一千四百年一点之前动静都没有，末日最后十八年源堡愚者天尊继承人全都冒出来了，天尊是有拖延症吗喜欢冲死线”
    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阿蒙说上面有至少一百个茧，破了的只有四个，天尊死了那么久了，至今居然只放下了三个人，那剩下的几百个人是想做什么，总不可能全是摆着看的。”
    思路客
    “黑夜的力量居然跟着上了源堡……黑夜知道源堡是什么，其他神为什么没有反应黑夜也不是相邻途径，怎么准确地把握到机会的难道愚者的唯一性就那么好用也不对，有哪里不对……”
    “除了爱德华以外，还有三个人。”
    “黑夜女神……是真正的……第一个人”
    衰败君王沉默了。她沉默了许久，忽然有了些许明悟，关于魔狼灭族和远太陨落的明悟。
    “现在源堡上的是谁克来恩还是第五个人，啧，源堡的继承人，真是麻烦。”
    “就当他是克来恩好了。真是意想不到……我是和源堡建立了薄弱的正常联系的，那黑夜是怎么在源堡自由活动的居然还隐约能压制住我，难道是那个继承人给予了她神秘学加持或者活动的许可……这可难办了啊，黑夜手里可是有安提哥努斯的。”
    外神自言自语：“获得了源堡的联系之后，如果她打算自己培养一个‘愚者’……”
    又是许久的寂静。
    “好饿啊……”阴影中的恶魔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后她从收藏柜中拿出一个标签是玫瑰学派半神的瓶子，拔开瓶塞，在里面的灵魂惊恐的注视下将它抓了出来，塞进了嘴里。咀嚼，咀嚼，吞咽，喉结滚动一下，舌尖卷走嘴角溢出的丝丝缕缕的血。
    失去源质的时间太久，在地球上寻找补完机会的时间拖得太久，随着自身特性的增加，聚合的本能越来越强，如果不是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深知不需要的特性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让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远，估计都要忍不住吃掉手中的灾祸之城的污染了。
    此时正是下午，外神看向窗外的天空，明亮的天光让她极其罕见地升起了一丝“烦躁”。
    烦躁于不知何时才能深入深渊，不知何时才能再次找到源堡的继承人，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自己的源质，以及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的危险。黑夜女神的突然介入让她稍微有些被动，虽然自己转变途径得及时，但衰败君王不好把握黑夜到底看到了什么。如果看到了自己真正的途径标记，那预计里的撕破脸的时候估计就要提前到明天甚至下一秒。
    在这种前路不明的情况下，好在还有一件事情能让她稍微放宽心，那就是人祸将至。
    328
    阿蒙正在逛街，他悠闲地边走边张望，忽然注意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路边的首饰店里，崭新的玻璃货架闪着光，店长正在整理上面零碎的各种首饰。阿蒙看上了这些崭新的手串和挂坠，好奇地走进了店里。
    “老板，这些是新进的吗”
    他摸着刚刚挂上去的手串问道：“贝壳”
    “对，哎，小伙子，你又来了”
    年过半百的店长将手中的箱子放在柜台上，里面的东西互相碰撞，发出了好听的哗啦哗啦声：“都是刚进的新货，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先看看。”
    “好。”
    阿蒙笑着点头，然后把视线转移到眼前墙壁上和柜台里放着的各种工艺品上，柜台上摆着经过加工的摆件，都是些用贝壳拼成的小动物，或者拼贴出的挂画。阿蒙对这些不感兴趣，于是匆匆地看了两眼便看向别处，而挂在墙上的以吊坠和手串为主，原料是最简单的贝壳或者光滑的小海螺，看上去相对便宜，主色基本都是白色，极少数有着天然的彩色纹路。
    阿蒙捏起一个有着黑色花纹的海螺挂坠，大拇指大小，他把它放在耳边，听到了其中也有的空灵悠远的声音，转头问店主：“这个多少钱”
    店主将一个贝壳风铃挂到墙上，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说：“这个1苏勒。”
    “涨价了啊。”阿蒙说，“上个月才10便士。”
    “是啊，冬天了嘛，渔民都不出海了。”
    说话间，背后的门被推开，又有客人进来了。一阵冷风顺着开门的间隙窜了进来，吹动刚刚挂好的风铃，发出一连串和金属风铃不同的清脆的声响。
    阿蒙被这个声音吸引了，喜新厌旧地问：“店长，这个风铃卖吗多少钱”
    店长笑了一声：“我才刚刚挂好，但这个很贵啊，我就买了一个准备自己挂在店里的。5苏勒。”
    “是有点贵。”阿蒙点点头，“帮我包起来。”
    “好嘞。”店长露出笑容，登上还没来得及挪开的矮梯子，吭哧吭哧地把风铃拿了下来。
    阿蒙看着他把风铃小心地挂在一边，取来一个纸盒，在里面放满柔软的填充物，然后把贝壳风铃轻手轻脚地放了进去。阿蒙想了想，把手里的黑色花纹小海螺也放进了盒子里：“这个我也要了。”
    店长的脸上笑开了花，这个年轻人每次来都会多多少少买些东西，还出手阔绰，简直是最好的客人。于是他开口：“还有别的吗，我给你打个八折。”
    闻言，阿蒙眼睛一亮，转身继续在店里搜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很快，一串挂着白色“树叶”吊坠的手链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仔细一看，这片“树叶”上的叶脉居然是天然形成的，被切割成像树叶，又像羽毛的形状。总共一个指节大小，手链的皮绳上挂着不少打磨过的珠子和贝壳碎片，非常精致。得到店长的允许之后，阿蒙用一根手指摸了摸展柜中的那片“树叶”，发觉手感十分圆润光滑，很像珍珠，但又不一样。
    “这是什么”
    “那是砗磲。”店长说，“这一小片是我从渔民手里收来的，成色好的砗磲一般已经被风暴教会收购了，你要是喜欢的话，2苏勒卖给你。”
    “风暴教会真的会收购贝壳”
    “对，教会经常大量收购成色好的贝壳和巴洛克珍珠，用来做护身符。贝壳里砗磲是最好的，如果里面有金色纹路，价格能翻几十几百倍。”店长收拾完毕，悠哉地坐在了柜台后面，跟阿蒙闲聊起来，“小哥是不是风暴的信徒只要捐献一定的资金，或者足够虔诚，风暴教会就会把受了风暴之主祝福的护身符给你。”
    阿蒙摇摇头：“我不是风暴的信徒。”
    “那就是女神或者蒸汽与机械之神了。”店长很自然地说，他的称呼暴露了他自己的信仰，“如果你想买质量好的砗磲，就得自己去海边了。”
    “也就是说这个很糟糕”
    “哈哈，怎么会虽然确实是边角料，但我很喜欢这个形状和花纹。”
    说话间，店长已经把贝壳风铃和海螺吊坠都妥善地包好了，阿蒙盯着这串做工普通但自己很感兴趣的手链看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买下：“这个手链……”
    “我买下。”
    一个温柔的女声凭空加了进来，是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士，面容秀美，长发披下，头上戴着黑色的软帽，细格薄纱遮住了她的眼睛和鼻梁。
    她说：“我很喜欢，愿意用5苏勒买下，能否让给我”
    阿蒙的思绪恍忽了一瞬间，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自己青睐的物品被其他人看上这个很简单，只需要寄生店长或者这位女士就可以，或者欺诈，偷窃，只要能够让这件东西最后属于自己即可。这位女士也只是个普通人，阿蒙伸手捏了捏眼眶，对店长说道：“我也很喜欢，希望用8苏勒买下。”
    “12苏勒。”黑衣女士平静地跟上。
    店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抱歉地说：“哎呀，这……小伙子，要不你换一个”
    这话一出，阿蒙自然明白了店长的意思，他微微有些不愉快，眼神在手链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居然松了口：“好。”
    “你为什么不寄生他”女士澹澹地问。
    阿蒙全然没有感到这个问题有哪里不对，随口说道：“因为我只有8苏勒。”
    “不，你身上还有很多现金，而且你可以偷窃我的钱，也可以欺诈，也可以寄生我，你有很多种办法得到手串。”
    黑衣黑发的女士刨根问底：“你为什么放弃”
    阿蒙只好认真地解释给她听：“8苏勒就是我愿意出的最高价，你既然愿意出更高，那就证明你比我更喜欢它，那我把它让给你好啦。”
    女士眉毛微挑，在黑纱后面露出讶异的表情，秀美呆滞的面容出现了一丝灵动：“你不打算把它抢走”
    “不。”阿蒙否认，“它对我没有那么重要。”
    “那么，如果是‘源堡’呢”
    “源堡”阿蒙怔住，差点清醒过来，但他无法抵抗梦境的力量，如实回答，“诡秘之主的命运太重，我不想承担那个。”
    “但你有得到源堡也不用承担责任的办法。”
    “是吗”阿蒙疑惑地反问，说话间，他突然看到眼前灰雾弥漫，出现了那个如同神殿般恢弘的巨大空间，看到了自己亲眼见过的青铜长桌和22张高背椅。他真的看到了源堡，进入了源堡，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彻底控制这里。
    黑衣女士像影子一样站在他的身边，声音时远时近，飘飘渺渺：“你来获得诡秘之主的位置，那个人来承担诡秘之主的命运，这样对你来说最好，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阿蒙走近青铜长桌，来到“愚者”的位置附近，微微低头看着高背椅上浮现出的“占卜家”徽记，那徽记在他眼中扭曲变换，变成了指针与阴影，变成了“偷盗者”。
    “我……”
    他慢慢地说：“我把手串给你，我是自愿的。”
    “他把源堡给我，背负命运，他是自愿的吗”
    “我不想承担责任，如果他愿意背负责任，那我就把源堡给他。”
    这句话说完，身后静悄悄。阿蒙转过头去，却看到那黑衣黑发的女士静静地看着他，嘴角上扬，缓缓地露出一丝笑容。
    tbc
    ————————
    看到有读者在贴开贴吐槽老爱早就该死了。
    兄啊你发帖干啥呢，跟一群书都没看过的人讨论本文的剧情设定
    “屏障是不可能被穿透的”聊这个的话，那人类的灵魂质量怎么可能高于神呢魂穿天使旧日真神的都不可能。异世界穿越者怎么可能逃脱天尊上帝和七神的法眼呢那原着角色如克来恩阿蒙亚当等人又怎么可能产生世俗的感情呢同人本就是天马行空的幻想，按你这说法大家都别写了。
    老爱不动手，就说反套路混沌恶就是嘴上说说，本质还是贴角色奶爸轻，老爱动手，就开始讨论她早就该死了。有一部分读者真的是叶公好龙。
    我生气了，我要请假！
    －－－－－－题外话－－－－－－
    虽然但是我真的很想吐槽。老爱/衰败该死这个观点是最近才出现的，也就是说基本上可以看作克来恩被杀了之后的情绪宣泄，合着说一部分读者压根没把我在开头就写了的预警放在眼里，上架感言也没注意，老爱杀陌生人和不喜欢的角色就无感，甚至觉得不够坏，杀到克来恩头上就开始讨论老爱什么时候死了。
    以及那个发帖的朋友，你把卡平记成卡伦衰败君王记成衰败之王我就不吐槽了，首先，老爱屠杀是在南大陆，减少了北大陆诸国和教会的损失，这对七神不是有利的吗怎么会把老爱弄死呢还巴不得老爱把人全杀了他们好不费一兵一卒占领全国呢。廷根0-08是女神默许的，这是和亚当的交易，廷根的灾难女神知道，但那只是必要的牺牲，你真的觉得女神会救人而你觉得最离谱的杀克来恩上源堡那一段，彷佛剧情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我几时说过老爱用本体源质啦是因为克来恩先占卜了老爱才建立了联系，然后通过阿蒙这个正儿八经的诡三家才能上去，就算欺诈灵魂全用上了也只能待一小会而已。
    跳着看的
    我寻思老爱的无敌和强大基本都是一些读者自己臆想的，衰败走两步都担心有人把自己皮套扯了。我还是那句话，不合心意就及时止损，多少也得十几块钱。
    写不下了，就这样！

 第112章 逃不掉的邀请

    329
    “给……呼……自愿……”
    店长无言地看了一会儿趴在桌上说梦话的阿蒙，伸手推了推他，把他推醒。
    阿蒙被迫醒来，脸上还挂着几条被自己的衣袖压出来的印子，他还有点迷糊，下意识地问店长：“那个手链8苏勒你卖不卖”
    “8苏勒”店长乐了，把手中包好的礼品盒放到阿蒙怀里，“我都说了，那个手链2苏勒就卖给你，不用出这么高的价。”
    “可是刚才不是有一位女士愿意出12苏勒吗”阿蒙打了个哈欠，有些怨念，“你还同意了。”
    听了这话，店长的额头上露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环顾了一圈店里，又看了看眼神迷茫的阿蒙，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做梦了下午到现在想买这条手链的只有你一个，没有什么女士。”
    “你买了风铃和吊坠之后，突然说有点困，然后就自己走到休息区开始趴下睡觉了。”
    嗯阿蒙也终于清醒了过来，左右看了看，惊讶地发现现在天已经黑了。
    而他是四点左右出门的，居然睡了一个多小时。店里也确实只有自己一个。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个不太清晰的梦，梦里有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跟自己说了点什么，但是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他又看向手里的盒子，凭借灵性直觉，他确认自己购买的东西都在里面。
    一个高序列如果突然睡着或者做了奇怪的梦最好不要轻易忽视，这很有可能是某些启示或预测。但阿蒙下意识地觉得还是不要细想的好，于是很快就把刚才和店长的对话抛到了脑后。
    该买的都买了，也没什么想要的，阿蒙又打了个哈欠，起身和店长告别，离开首饰店。
    ……
    “这是真的吗，‘倒吊人’先生，你说你航行到了一片神奇的红色海域”
    “正义”奥黛丽小姐对阿尔杰的说辞大为感兴趣，身体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后背却忍不住微微前倾，差点都要脱离“观众”的状态；另一边，“太阳”戴里克也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神弃之地以外的非凡故事，努力地想要在神弃之地找到对应；而“魔术师”佛尔思表现得既好奇又迟疑。
    她被对方描述的这个故事深深地吸引住了，迫不及待地想要以它为蓝本写一个挑战想象力的冒险故事，但她同时也知道，如果真的这样写出来了，估计寄给编辑部的当晚就要被教会非凡者上门查瓦斯计费器。
    这个“神前集会”真的太超乎我的想象了……要是真的能在这里取材并且编撰发表该多好，我愿意给大家分成……佛尔思的心痒痒的。
    唯一没什么反应的是“世界”，因为“愚者”也听得聚精会神，没有去操控它。
    “倒吊人”阿尔杰很理解众人的反应，但“愚者”先生一直不言不语让他有些不安。他把自己这段时间反复做的梦告诉所有人就是为了集思广益，可没想到大家都把它当故事听，还听得津津有味。
    你们别光顾着听故事……他偷着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神灵，回答了奥黛丽的问题：
    “是的，在这个梦里，我一路航行，找到了一片红色的海域。”
    “然后，我的船员们渐渐都变成了恶魔，我也变成了恶魔，我们互相敌视，好像都忘记了彼此是熟人，只想杀死对方……”阿尔杰粗劣地讲了讲梦里船上发生的混乱，着重地提到了恶魔这个词。
    在梦里，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到自己的船员变成恶魔还算可以接受，但是看到一个长着自己的脸的恶魔出现的时候就是绝对的惊恐。阿尔杰惊醒之后本能地想要念诵风暴之主的尊命进行祈祷，但是到了嘴边之后又改成了祈求愚者先生，不过愚者先生也没有回应他。
    因为愚者先生那时候还在家里门口躺着。
    “然后呢你们怎么样了”奥黛丽再度代替所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愚者先生赞许地投去目光。
    “然后……”阿尔杰皱眉，努力地回忆着碎片般的梦境，“然后……一个巨大的布娃娃……教训了我们它把我们全都打败了，绑起来，让船继续往前走。”
    布娃娃……“正义”小姐愣住，脑子里出现了她放在自己床边的诸多可爱的玩具，一时间觉得这个像是恐怖戏剧的梦境变成了恐怖喜剧。
    布娃娃克莱恩疑惑。
    布娃娃佛尔思愣住，心想“倒吊人”先生还挺有童心。
    只有“太阳”戴里克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布娃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然后突然开口：“‘布娃娃’是一种玩具对吗用布料缝制的，填充进东西的，给小孩子的玩具。”
    “是的。”奥黛丽回答。
    戴里克挠了挠头：“白银城没有那种叫做‘棉花’的填充物，布料也很珍贵，布娃娃只存在于记载里……记载上，好像有一个途径的神话生物形态就是布娃娃，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那种。”
    说完，他看向“愚者”先生。见对方首肯，才将自己的记忆具现出来。
    一个可爱的人形，用纽扣做眼睛，塞满了棉花，看起来很可爱，手感也很好。
    “没错，虽然会做成很多样式，但这种玩具就是布娃娃。”奥黛丽肯定地说。
    克莱恩注意到了旁边的古巨人语注释，画面微微晃动，这种古老的语言被翻译成了北大陆通用语，得到众人的一片内心赞美。
    “异种嗯，就是囚犯，莎伦小姐和马里奇的途径，也是南大陆的玫瑰学派的途径……”
    克莱恩若有所思，看向同样若有所思的“倒吊人”，恶趣味地想：“该不会雇佣‘倒吊人’先生的是一位玫瑰学派的高序列强者至少是个半神！”
    如果是在自己的身体里，此时“倒吊人”已经是满头大汗。被这个情报一提醒，他隐约想起自己好像在海上确实偶遇过玫瑰学派的船只，上面的船长至少是和自己一样的序列7，当时还以为会有一场硬战要打，没想到对方靠近看清之后就三倍速掉头逃走了。
    阿尔杰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把这帮凶悍疯狂的邪教徒吓跑的名声和力量，因此可疑人员只有一个，那就是当时在船舷钓鱼的希斯汀恩斯特！
    他是个半神而且还是“囚犯”途径的半神既然玫瑰学派的那帮疯子看了他就跑，那就代表他应该不是一伙的，很大概率属于那个式微的“节制派”。
    这么说恩斯特家族就是节制派的一支做慈善是扮演需要还是为了隐藏如果对方是半神的话，那寿命应该很漫长，希斯汀很有可能是个假名。
    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阿尔杰愣是一路大胆推测，想到了传说中那个基金会的创始人，几乎没有留下的影像和画像记录的大慈善家，理查恩斯特先生。这位活跃于罗塞尔时期的慈善家生卒年不详，据说有南大陆血统，得到过罗塞尔大帝的援助。有隐秘组织声称他还没有死，而是成为了隐秘的伟大存在，主张这种观点的就是和恩斯特基金会密切合作的“巡礼教派”。
    阿尔杰想到了拜亚姆城里，那个由一个序列5的“看门人”所管理的那个小小的孤儿院，想到了那个身份不明但举止和吃穿用度都仿佛是一位贵族的“工匠”，以及那个好脾气的，经常邀请自己一起吃饭的恩斯特先生。一想到对方可能是一位半神，而自己总是那么随意地对待他，甚至还试图多诈一些钱，阿尔杰就感到头皮发麻浑身冒冷汗。
    不过这个组织相对松散，而且十分低调，再加上内部途径众多，无法辨别是不是节制派分支。
    克莱恩也有着类似的思考。
    节制派啊，那应该不会和放纵派那样没有理智胡乱杀人，那个神秘强者制止了“倒吊人”先生和手下自相残杀，事后还让他们忘记了这件事情，应该是为“倒吊人”他们好，没有加害的意思……
    “尊敬的‘愚者’先生。”
    说完了困扰自己接近一周的梦境，阿尔杰忐忑不安地站起身，朝着上首的“愚者”行礼：“这就是我能从梦中获得的全部信息。”
    “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被灰雾遮掩的神灵轻轻地笑了笑，平缓地说：
    “无事。”
    “这件事情已经结束，而他希望你保密。”
    听到这个答案，“倒吊人”阿尔杰稍微松了一口气。从那位恩斯特先生让自己失去记忆的事情来看，对方显然是没有恶意的，甚至还有点为他们好的意思。阿尔杰不觉得惊恐，反而有些释然。
    因为其他的水手显然都没有做类似的梦，照常生活。如果他们也做了这样的梦，必然去教堂告解，假如让教会知道他们遇到了这么惊悚的事情，恐怕这一船的人，全都会被关押到教堂地下室，难见天日。
    如果恩斯特先生不希望自己知道，那自己就“不知道”好了，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引来灾祸。
    “感谢您的教诲。”
    感觉自己思考得有点久了，阿尔杰赶紧鞠躬道谢，同时询问：“我要如何回报您”
    “愚者”先生不以为意：“小事而已。”
    阿尔杰的头垂得更低，他在心中赞美愚者，并且恭敬地坐下。
    “不过，你的梦，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等到阿尔杰坐定之后，“愚者”双手交叠，轻轻笑道：“比如，‘节制’。”
    节制玫瑰学派分裂出的节制派！他们是高地王国曾经的国教，被缚之神教会分裂出的部分，自称继承了正统，亲近七神教会，也就是说不一定是敌人，“愚者”先生这是在暗示我不用紧张……
    阿尔杰完成了自我攻略，更加感激。
    故事讲完了，接下来是各位成员之间零零碎碎的情报交换。克莱恩出售的“狼人”特性买了一千镑，“倒吊人”先生有深海娜迦的头发，“世界”也提出了寻找“人皮幽影”的要求。在会议临近尾声的时候，神灵忽然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将大家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以及，另一件事情。”
    众人都竖起耳朵，只听神灵轻描淡写地说道：“与之相对的，还有一位‘恶魔’。”
    “祂此时就在贝克兰德，我的眷者偶然遭遇了祂。这位恶魔名为——”
    “——爱德华沃恩。”
    爱德华沃恩……其他人都在思考并铭记时，“魔术师”小姐愣了片刻，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330
    克莱恩离开灰雾，静坐许久，确认自己现在安全之后，忽然听到有人敲响家门。
    克莱恩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可以看到尖顶的蒸汽教堂。他没有拿出灵摆做占卜，而是在一秒钟之内规划出跳窗逃走之后的逃生路线，在窗台上放了几根火柴，然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门。
    心跳被压制到最低，屏住呼吸，脚下无声。当手掌握住门把手的那一瞬间，克莱恩的灵性勾勒出了门外的访客的脸：
    一个气质不俗，着装严谨的老先生。
    不认识的人……
    但不能确认是不是伪装，或者是类似“无面人”的能力……应该不是恶魔，也不是爱德华沃恩，祂想杀我估计只需要来敲敲我的门，不需要伪装这样大费周章。而除了祂之外，我最近其实没有别的敌人或者危险……克莱恩认真地想了想，用灵摆占卜了“没有危险”之后，才拧动把手，将门打开。
    “您好。”
    “您好，请问是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吗”
    “……”克莱恩脸上的笑容稍微有些挂不住了，因为他用来租房的身份证明上是假名，而对方一口道破了他的“真名”，显然是做过调查，有备而来。
    严肃到仿佛不会笑的老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很是从容地先一步开口：“请放心，莫里亚蒂先生，我并不打算对你不利，只是想邀请您去见一见我的主人。”
    这位老先生一举一动都很严谨，有一股很神秘的感觉，他十有八九是一位非凡者，能够驱使强力非凡者的家族，也没必要把我骗过去杀……克莱恩没有放下警惕，冷静地问：“请问贵主人是……”
    “如果您决定接受我的主人的邀请，我会将一切如实道来。”老管家显然不打算现在就说。
    想你这样的强大非凡者堵在我的门口，我似乎没有选择克莱恩退而求其次，选了一个相对委婉的问题：“那请问贵主人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专业而严谨的管家并未在意他的审视，露出礼貌性的笑容道：
    “是为了你和我的主人共同的朋友。塔利姆先生。”
    嗯这位难道就是塔利姆提到过的那个大人物……邀请我调查塔利姆的死莫非其中涉及什么超凡因素我确实怀疑过会不会是爱德华沃恩灭口，但塔利姆这样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应该不至于……如果真的和爱德华沃恩有关，那我就立刻推辞，推给王室……克莱恩沉吟了两秒道：
    “贵主人找我过去，是为了塔利姆的死”
    “是的，塔利姆是他的朋友，他为他的死亡感到悲伤和迷惑。”老管家吐词清晰地说道。
    很好，这样看来，对方或许是个重情义的人，如果案件涉及到了我的生命安全，我应该可以顺利抽身而退……克莱恩下意识就想要否定，但最终还是只能点头：
    “我不确定自己能为塔利姆做多少。”
    “真是一件让人悲伤和遗憾的事情。”老管家语气真诚地说道，“您愿意接受我主人的邀请吗”
    我还有理由拒绝吗那样显得非常可疑！说不定被你当场击毙……克莱恩望着对方道：
    “我下午正好没有事情。”
    “好的，莫里亚蒂先生，请。”老管家略微弯腰，伸出戴白手套的右掌，指向水泥道路对面的那辆马车。
    “审判之剑”……是王室，奥古斯都家族……
    哎，一直避免接触大人物，结果还是因为塔利姆的死亡不得不去面对他背后的那位……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引来关注或更多更深入的背景调查……我得提前做好预案，随时准备着放弃这个据点这个身份……还有，尽快拿到人皮幽影的特性和深海娜迦的头发，尽快晋升为“无面人”！那样一来，我抗风险的能力何止翻倍！克莱恩换上外套，戴好帽子，走向那辆有王室纹章的马车时，已经想好了后续的一些事情。
    这时，老管家携带的仆人帮他打开了车门。
    踩着厚厚的棕黄地毯，看着存放有红葡萄酒、白葡萄酒、香槟、朗齐、黑兰德的木柜和一个个水晶打磨的杯子，克莱恩一时有些拘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朗齐指纯麦芽酿造的烈性蒸馏酒，有很多种类，比如水手们最爱喝的“烈朗齐”，而现在柜子里的那几瓶明显是高档货，至于黑兰德，则是指混杂了其他谷物发酵的烈性蒸馏酒，和朗齐一样，都属于鲁恩特色。
    看着马车驶过湿漉漉的街道，克莱恩随口问了一句：
    “到皇后区吗”
    “不，我的主人在皇后区郊外的红蔷薇庄园等您。”老管家没有隐瞒。
    看来是王室的庄园……克莱恩想了想，微笑再问：
    “您现在可以告诉我贵主人的身份了”
    老管家本就挺直的腰背愈发笔挺，下巴有所抬高：
    “他是‘立国者’，‘保护者’的后裔，他是‘强势者’的子孙，他是国王陛下的第五个孩子，拉斯廷伯爵，埃德萨克奥古斯都王子殿下。”
    tbc
    ————————
    虽然还没忙完，但是可以抽空码字一下。
    事情发酵到现在这样真挺戏剧化的，感觉我在消化教唆者或者痛苦魔女。

 第113章 我好想逃

    331
    佛尔思焦急地在起居室内走来走去，她的眼神偶尔瞥到桌上编辑部的来信上，像是被烫伤那样勐地后退了一步。
    天使，天使……爱德华先生很有可能是一位天使！恶魔天使我的天哪！会不会是同名“爱德华”是鲁恩常见名，在路上喊一声至少能有两三位男士回头，而且“沃恩”这个姓氏也算常见……但最重要的是，同时拥有这两个的人并不会太多啊！至少在贝克兰德，孤陋寡闻的我所知的就只有一位……
    可是那位先生怎么看都不像是恶魔啊温柔和善，体贴而且平易近人，像是黑夜女神或是蒸汽之神的信徒，不过恶魔肯定是会伪装的，而且之前爱德华先生还和我们遭遇过一次“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我至今都想不出来当时到底是怎么脱困的，只知道后来齐林格斯就死了。
    难，难道齐林格斯就是被爱德华先生杀死了的佛尔思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了。
    “愚者”先生或许就是在提醒我，她，她真是一位体贴的伟大存在……
    在心里勉强赞美了几句，佛尔思还是感觉自己快哭了。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扑到自己的桌上疯狂翻着结束交稿之后再也没管过的日历，连着撕了十来页后，佛尔思终于看到了今天的日期：12月20日，周一。
    已经十二月底了，我现在离开贝克兰德度假应该是正常的……今年银行账户里还有不少存款，我得带着休一起走，她也是见过爱德华先生的人……佛尔思拉开抽屉，从一本书的夹缝里找出自己的存折，这次戏剧的稿酬足有150镑，相当丰厚。
    现在自己已经和亚伯拉罕家族搭上了线，以后很大概率都不用自己出钱购买配方，光凭这些钱足够我和休在间海郡或者东塔克郡生活两三个月，不不，间海郡离贝克兰德太近了，我得往远跑，资金足够，要不要试试据说温暖悠闲的海滨城市迪西郡……啊啊啊拜托天使殿下千万不要把我这个小人物放在眼里啊！爱德华先生您趁早把佛尔思沃尔这个人给忘了！
    佛尔思拿着自己的存折在房间里转圈圈，一会儿想到奥黛丽小姐，一会儿想到要不要立刻就出去买蒸汽列车的票，然后就想到迪西郡位于王国西南边，而贝克兰德在东北方，做蒸汽列车过去的话就得买一个三天两夜的卧铺，或许从塔索克河坐船，到海边转客轮顺着沿海航行比较方便快捷……
    “卡哒”。
    一声轻响，门锁打开，穿着见习骑士服的休进了屋，一眼就从起居室没关好的门里看到佛尔思一边扯自己头发一边发出诡异的声音一边在屋里绕圈，休有些无语：“你失控了吗”
    “没有，没有。啊，休！你回来了！”
    佛尔思顿时停止了呓语，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休面前，拖鞋都被甩飞了一只：
    “休，我攒够钱了，我们今年一起去迪西海湾度假好不好我们可以在那里度过整个冬天！”
    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现在才20号，你打算在迪西海湾过新年还要长住几个月”
    “那里离贝克兰德很远，书信至少要在路上跑一星期，很影响你的作家工作。如果是一个月或者几周的话还可以，一整个冬天会不会太久了”
    我恨不得直接在迪西海湾定居！佛尔思在心里哀嚎，但是脸上还是笑嘻嘻地：“对！因为这一次得到了很多稿费，所以我打算度一个长假，带上你一起……”
    小个子少女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严肃地拒绝了佛尔思：“现在太早了，军情五处最近给了我很多任务。而且我要积攒功劳来兑换魔药以及配方，恐怕不能陪你那么久，在请假的时候很容易错过任务，何况请假也只能一周。佛尔思，如果你要去迪西海湾的话，记得给我写信，以及祝你新年假期快乐。”
    不不，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贝克兰德……！
    佛尔思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她绞尽脑汁，试图编造一个借口：
    “呃，是这样的，我从一个非凡聚会里得到消息，据说是又有一个很危险的邪教徒潜入了贝克兰德……上次连环杀人桉和公爵被刺事件你也都看到了，总觉得贝克兰德这段时间不安全，我想请你一起出去避避风头……”
    休用关怀的眼神看着佛尔思：“佛尔思，谢谢你为我着想……但你还记得我的魔药叫什么吗”
    “呃……治安官……”
    “没错。”休用手拍了拍佛尔思的肩膀，和蔼地对她说，“贝克兰德有危险的时候，正好也是我们需要行动的时候。现在你可以把这个危险分子的情报告诉我了。”
    “如果来源可靠，我立刻汇报给军情五处，这样才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佛尔思闻言连忙疯狂摇头：“不不，这只是……一个消息而已！大概是传闻，聚会上面一个人随口提到的，我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上哪里去验证来源和真伪啊”对不起！“愚者”先生！
    休的眼神已经很奇怪了，她斟酌了一会儿，选择用更柔和的口吻试探着问：
    “佛尔思，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今天的你很反常，或许你确实需要一个假期。”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佛尔思颓然地抓着头发站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休皱着眉头看着今天各方面都不对劲的同居人，怀疑对方受到了什么打击，但是又不好开口询问。她正要从侧边走过，回自己的房间，忽然被佛尔思抓住了衣角。
    “休，既然这样，我就实话实说。”
    佛尔思万分严肃地说，休也跟着挺直了腰背。
    “我最近有了一个新的构思，这个构思，对我来说很有挑战性，所以接下来一个多月我可能都不会出门，我要在家潜心研究，早日完成作品。”
    “啊，所以你想去迪西度假，是因为想要换个环境，和你的新取材也有关系”休很自然地这么想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理解了。
    “对，对，就是这样。”佛尔思喜上眉梢，作为一位作家她深谙留白的重要性，只需给出一个大概的原因，有时交流对象就会自动帮她想好更完善的借口。有了这个借口，她说谎就更轻松自如了，“我想邀请你一起去，但是如果现在你没有长假，那就以后再考虑……我的意思是，接下来一个多月我可能都不会出门，所以得麻烦你帮我购买食物……”
    休吓了一跳：“佛尔思，你要闭门不出一个月天哪，这是多么大的决心！我肯定会帮你的。”
    说完，她又不太确定：“你真的决定不出门劳德咖啡厅你也不去了那里有你最喜欢的咖啡。”
    神啊，休，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开始心痛了……
    佛尔思强撑着让自己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我最喜欢去那家咖啡厅长坐，点一杯咖啡一份蛋糕写一下午，你知道，爱德华先生也知道啊！之前我们合作剧本的时候在那里约谈了好几次！
    332
    克来恩并没有很久就到达了王室的庄园，并且见到了自己这一次的雇主——三王子，一位穿白色长裤，高筒黑靴，修身衬衣和深色骑手服的年轻男子。
    他取下保护头部的盔状帽子，微笑对克来恩道：
    “终于见到你了，莫里亚蒂大侦探。”
    看到他，克来恩顿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不是因为他长得多么英俊，而是他很像印在5镑钞票上的亨利奥古斯都一世。埃德萨克奥古斯都同样有一张圆润的脸庞和一双狭长的眼睛，但一点也不严肃，反倒始终带着笑意，年轻而朝气。
    “我之前并不知道委托我的是王子殿下您。”克来恩弯腰行了一礼。
    埃德萨克拿着马鞭，在掌心掂了掂，呵呵笑道：
    “我听说了你在‘连环杀手’和‘欲望使徒’这两起桉子里发挥的重要作用，塔利姆的推荐确实不错，哎，谁能想到，前几天还和我一起赛马的他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前往暴风和闪电的国度。”
    从立国以来，奥古斯都家族就一直信仰“风暴之主”。
    不等克来恩接话，他沉下表情道：“对塔利姆死亡之事的调查并没有经过我，莫里亚蒂先生，我希望你帮我找出真相。”
    王室其他人给出的结论你的两位兄长王子，你坚信塔利姆的死有蹊跷，到底是因为您自身不愿接受现实，还是确实有问题如果真的有问题，其他人也该发现了，王室肯定有不少非凡者，不乏擅长通灵或者破解谜题方面的……一上来就是这种程度的倾轧，我承受不住啊……还有，王子殿下，你的风格真直接……克来恩叹息道：
    “虽然很遗憾，但我听说塔利姆是因为突发心脏疾病去世的。”
    “是吗我也很希望是这样的，但对于朋友的突然离开，我始终保有一份怀疑。呵，听说他经常走动的朋友里有一位出色的医生，更何况，塔利姆还是马术教练。如果自己的心脏有问题，平时工作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剧烈运动而其他人敷衍一般的调查结果加深了我的怀疑。”埃德萨克王子自嘲地笑了一声。
    也就是说，您也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只能依靠猜测和似是而非的推断，王室给了您调查结果，您却不相信……真是固执啊，但有您这样固执的朋友，塔利姆或许会高兴
    克来恩心有唏嘘，却只能苦笑回应：“王子殿下，您应该知道我的原则，我还想再活五十年。”
    “塔利姆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埃德萨克王子当即反问道。
    克来恩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忽然有女仆从主屋过来，快步靠近王子，压低嗓音说了几句话。
    埃德萨克顿时板起了脸孔：
    “告诉她，不能出去！”
    说完之后，他踱了两步，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下来，蓝色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柔软和无奈：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但我允许她离开房间，在庄园里随意走动。”
    眼前的这一幕顿时让克来恩想起了塔利姆杜蒙特讲过的那个言情故事：
    他有一位身份高贵的朋友，爱上了一位平民女子，非她不娶，这在贵族顶层圈子里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塔利姆为此很烦恼，险些雇凶杀人，但最终他说服了那位女子，让她主动离开了他的朋友。
    难道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埃德萨克奥古斯都各方面的情况都很吻合啊，身为王子，娶一名平民，在当前这个时代，简直是离经叛道的行为，鲁恩立国以来，奥古斯都家族直系成员的配偶是且只能是贵族女子……听刚才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埃德萨克又把那个平民女子找回来了而且，还给予了她禁足的惩罚真爱啊……仅是瞬间，克来恩脑海里就有一个霸道王子与可怜小白花的故事成形。
    他放空目光，欣赏起前方的隆冬风景。
    “现在并不是它真正的模样，等到春天，绿草发芽，你将见到一片最高规格的高尔夫球场。”埃德萨克王子打发走女仆，扬起马鞭，指着四周道。
    “高尔夫”克来恩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个人的名字。
    “对，高尔夫。这是真正属于贵族的运动，大部分杂志和报纸的主人都很难有机会参与。”
    “虽然我并不喜欢罗塞尔，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奇思妙想给了我们一个足够有趣的世界，如果你能弄清楚塔利姆的死亡，这里将随时向你开放。”
    果然是罗塞尔……克来恩轻轻吐了口气。
    见他没有回应，埃德萨克王子自顾自地继续感慨道：
    “罗塞尔这个人各方面都值得学习，但他对待感情的态度让我恶心，当然，这是大多数因蒂斯贵族的共性和风格，也是他们迷恋奢华，生活糜烂的根源。”
    埃德萨克望着前方水流缓而少的小溪，用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口吻道：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是罗塞尔那样的天才，要想获得成功，建立起伟大的事业，必须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为此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并绝不回头地坚定走下去。”
    克来恩清了清喉咙，主动岔开了话题：“王子殿下，以您的身份和地位，肯定不会缺乏下属，有的是人愿意为您调查塔利姆的死亡，您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埃德萨克摇头低笑道：“作为一名王子，有多少权势就有多少的不自由，很多事情是不能让身边的人去做的，太多的目光注视着我。”
    “你是一位有能力有头脑的大侦探，有自己坚定的立场，而且和塔利姆有不错的交情，我不认为还有谁比你更加合适。”
    “放心，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肯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这种承诺就像盥洗室里的厕纸……克来恩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埃德萨克王子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觉得自己要是再拒绝，就很可能离不开红蔷薇庄园，只好叹息道：
    “其实，对于塔利姆的死亡，我和您一样悲伤，但现实让我只能保持平静。”
    埃德萨克露出一抹微笑道：
    “你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
    “塔利姆的头发、血肉任选其一，再加他的随身物品。”克来恩提出了要求。
    “好，之后我就让人把这些东西送到你家里。”埃德萨克当即答应了下来，然后好奇问道，“只有这些”
    克来恩没有客气：
    “等有了初步的方向，我才能知道需要什么样的帮助王子殿下，您最好给我一个联络方式，一个私家侦探总是前来这座庄园，肯定引人怀疑。”
    埃德萨克点了点头，早有准备般说道：
    “我会让人隐秘地租下你隔壁的房屋，也就是希尔斯顿区你的新住处旁边，第二大道8号商铺。需要联络的时候，你就对那间杂货铺的老板说要一张送货上门的购物清单，把你的情报和需求写在上面然后交给他即可。至于酬劳，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哪怕最终没有结果，只要你做出了贡献，承担了风险，也会有相应的收入，如果你确实查清楚了真相，我会给你一笔足以让你养老的报酬。”
    这位王子殿下很雷厉风行嘛……养老，那至少3000镑朝上了……克来恩暗中感叹道。
    “好的，愿塔利姆的灵在暴风与闪电的国度得到了安宁。”他弯腰行了一礼。
    tbc
    ——————
    由于信息差，帕列斯知道对付老爱的脸盲最好的办法是一无所知，但克来恩不知道。

 第114章 你甚至能在这里看街机战斗

    333
    夜幕降临，爱德华静静地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黑暗像晕开的墨水一样铺满了天空。
    黑夜已至，现在是神秘学联系最为紧密、夜的力量最为强大的时候，如果黑夜女神要动手，那肯定会等到晚上。
    嘛，只要在这片虚假的天空之下，只要头顶的红月高悬，那无论跑到哪里都躲不开黑夜女神的注视。所以根本没必要跑，留在这人口密度高得吓人的城市里，留在方圆一公里之内就有大教堂的贝克兰德，留在富人和贵族居住的地方就行了。
    月光一点一点地在房屋内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靠近地毯的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了“嗒”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穿过地毯，一只脚轻飘飘地踩在了地板上。
    我应该表现出紧张
    爱德华的童孔骤然竖起，她勐地看向侧前方，之间红色的月光不知何时已经照亮了那里。一个头戴兜帽，身披黑袍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面容秀美而安宁，黝黑深邃的眼睛看着她。
    我知道你，你是“天之母亲”，是0-17，是毁灭魔狼之女，黑夜女神的姐妹，黑暗权柄争夺的失败者，也是神降容器，但我可不认识你。
    众神眼里，我比法布提更狡诈。
    我可以表现得更狂妄一点。
    “黑夜教会的天使我就知道她不可能轻易放过我……”
    爱德华的喉咙里发出丝丝的声音，和自己说话的声音一高一低，彷佛同时以另一种语言念诵着什么。在恶魔的相关神秘中象征死亡的铁锈从她脚下开始蔓延，无光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将铁锈吞噬。
    当面容秀美的女子开始缓缓地哼唱一首歌谣的时候，整座笼罩在月色之下的城市都渐渐变得寂静，车马声，人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几分钟前还是傍晚，现在就已经到了万籁俱寂的深夜。
    334
    回合制游戏开始。
    “黑暗”途径属于特效较少的途径，进攻方式简洁干练朴实无华，还可以通过自身的权柄抹去其他途径的特效以降低显卡（指作者的想象力）的压力。
    “恶魔”途径的攻击特效相对花哨，往往搭配花里胡哨的幽蓝色火焰，攻击方式为变身神话生物形态恶魔人以及人类听不明白也学不会的“污秽之语”，能够有效地对显卡打出暴击。
    本次战斗秉持不公平、不公正、不公开原则，双方选手可随意念诵尊名，使用非凡物品，不讲武德，甚至可以念外神尊名。
    双方已经派出了各自的选手，而本次战斗的场地已经选在了黑夜女神的视线以内，因此，无路可退！我们的比赛，马上开始。
    ——第一回合——
    好的大家可以看到场上两边气势都很足，上来就是污秽之语和隐秘的权柄全力对拼，好家伙开场就让解说员的想象力出现了一丝停滞。污秽之语「死亡」顺利判定但是被隐秘挡住全部伤害，一击未中两个同样对法术略知一二的近战途径开始互相靠近用平a换血。然而虽然黑夜途径的神话生物形态是八足魔狼，在跟恶魔途径互殴的时候还是略显力不从心！虽然0-17顺利地刮花了敌方的防御外骨骼，但是在后继乏力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用安眠的力量使爱德华陷入僵直半秒无法追击！
    0-17成功拉开距离，落地就是一个厄难诅咒外加安魂到死的祝福！范围大得离谱并且直接囊括了整个梦境世界贝克兰德！不愧是真神加持的神降容器，力量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序列二……哦序列二！
    原来如此，黑夜女神竟在隐藏实力！凭借真神神降的加持，0-17足以凌驾于天使之王以上无限接近真神，但在此处她谨慎地选择了隐藏，防止爱德华见势不妙立刻逃跑！不愧是黑夜女神，轻而易举就想到了第三层！
    爱德华想用神国雏形躲开但是因为厄难生效没有成功，干脆不躲了直接反向使用欲望使徒的能力使自己情绪高涨保持亢奋状态以对抗安眠！漂亮！她同时打出了一个「变异」！这一招是她隐藏的囚犯途径序列二「古代邪物」的变形诅咒与恶魔途径污秽之语相容产生的强力恶性诅咒，虽然现在的战斗里序列二的能力有点拉胯但也可以用来争取时间！0-17后续的连招被打断，拉开，走位找机会，平变a没打中，看来女神的近战已经生疏了。
    变异诅咒直接让神降容器的外形产生了变化，0-17的身体迅速扭曲并且变成了巨大的八足魔狼毛绒公仔！看来这个诅咒也同时兼具了恶魔囚犯双途径的优点啊！
    变形诅咒的僵直时间超过了一秒，虽然黑暗途径的安宁沉眠克制了恶魔欲望使徒，但恶魔给自己打兴奋剂怎么能不作数呢爱德华步步紧逼对八足魔狼毛绒公仔打出了暴击，0-17的血条咵擦一下少了接近三分之一，0-17后跳保持距离，第一回合结束，爱德华在天使层次战斗中获得了1比0！
    ——第二回合——
    经过一秒钟的休息，两位选手对自己的非凡能力进行了一些调整，这个层次的战斗里非凡物品几乎没有什么用处，爱德华拿不出0级封印物，但黑夜女神显然有诸多方法，这一事实也让爱德华稍感压力。她们即将进行第二回合的搏斗，结果会不会有些许不一样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二回合正式开始，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对峙，不同的是双方这一次没有通过简单技能来互相试探，直接进行了大范围隐秘和厄难的组合技，不得不说隐秘真的是极好的技能，能够让对手无从判断下一步动向！而爱德华使用了「鲜血大公」的能力，以血液作为媒介操纵扰乱敌人，在恶魔序列二待得比自己本体序列二还久的分身对这个技能熟练到不能再熟练。
    隐秘蔓延，血液操控，哎好上勾拳，黑夜女神一个微操后仰躲开。不好，现在0-17的肉体再一次扭曲了！对天使而言不正常的血液循环并不致命，但这蕴含灵性的血液完全可以在「鲜血大公」有意识的控制下逆行反冲，一路反向直到将心脏和大脑挤爆！简称灵性越高死的越快！这一操作一瞬间就将气氛和作者的想象力一起燃烧到了巅峰！一回合的变异诅咒还历历在目，难道第二回合0-17这么快就要重蹈覆辙了么！
    不，还没有结束！
    女神动了！0-17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只见她双手微动，肋骨部分的血肉立刻撕开，生长出四支鲜血淋漓同时有着坚硬黑毛的狼爪般的手臂后又愈合，0-17用大量排出鲜血的方式暂时缓解了心脏和大脑即将爆炸的危急情况。她再次拉开距离，在风里哼唱着安宁的摇篮曲。爱德华这边也不甘示弱，用「呓语者」放大污秽之语的效果压过女神的摇篮曲，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依然紧密监控想要捕捉一点细微的情绪波动，同时不间断血液操控的输出寻求机会。
    哇仔细一想这两个途径不仅都对远程手段略知一二还同样擅长近战，甚至在磨嘴皮子方面都有相似的能力！真是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呀！
    一次对冲谁都没有占到便宜但是爱德华还想再贪一刀，恶魔神话生物形态全解放的全力扑杀想要继续近战换血，但是和恶魔途径换血除了战士都是亏的啊！
    0-17隐秘自身躲开第一段扑杀没再次出现的时候躲开扫尾，爱德华回身准备继续补刀，ohhhhh看啊0-17突然祭出封印物！战士途径的封印物——一柄看上去很厉害的发光长枪！
    作为相邻途径黑夜女神当然能够几乎完美地复现出猎魔人和荣耀者的力量，0-17身上的负面状态瞬间就被消除了！在恶魔察觉不妙转身之前，0-17以穿刺死棘之枪的同款动作全力一刺，翅膀来不及回防，长矛刺进了肋骨，但以毫厘之差错开了恶魔的心脏，轻松得就像针戳破蛋壳。
    爱德华右半边身子的神话生物形态被强行解除，紧接着神话生物形态被强行解除了！她的血条被这致命一击瞬间打入一半以下，猎魔之枪一次攻击造成的真实伤害比之前加起来的都多！
    老爱倒了！（大悲）
    爱德华被打到破防（物理）了啊！
    0-17收回了猎魔之枪，面带微笑，优雅沉静地立于教堂尖顶。成功击伤一位序列一恶魔的功绩让它的光芒更为内敛深邃，恶魔的血已经干涸，在沿途留下灼烧的凹痕。
    这次战斗在最后十秒出现惊人逆转，女神这个当场变招真是有东西啊！她彷佛在用实际行动证明就算你爬到天使之王我依然可以简单弄死！第二回合，比分1：1堂堂追平！
    现在是为时两秒的中场休息时间，让我们来看看两位选手在交流什么。
    “你不是黑夜的天使，你是——”
    赞美衰败君王的微操技术！擅长情绪控制的她已经很懂如何通过表情来表现心情了，高强度对线下还不忘扮演，只见爱德华的脸上挂着七分不可置信两分冷漠一分退意形成一个完美的饼状图，话刚说一半后面就因为触发关键词被隐秘这种情况也非常地符合设定！对方的身份呼之欲出。
    0-17女士笑而不语，手上长枪的光芒起起落落，如呼吸明灭。
    她没什么反应，演得可能稍微有点用力过勐，毕竟我没有想象过天使之王遇到真神的情况……衰败君王抽空回忆了一下，完全没有任何可被参考的场景，于是她决定随意发挥。
    “你不该试图杀死我……”
    她开始声情并茂地念台词，格列拉贝利亚宣言堂堂复刻，情感充沛到贝利亚族长看了都会觉得爱德华是欲望母树流落在外的迷途羔羊。
    “你不该忤逆伟大的母树和宇宙暗面！”
    “伟大的欲望母树，恶魔之——”
    啧，又是隐秘。没错，我就是欲望母树的卷者哒！
    ——第三回合——
    发现了对面是黑夜女神上号之后，一般路过恶魔已经产生了撤退的想法，她想逃但是黑夜女神完全不给机会！黑暗蔓延，将五感全都遮蔽，梦境世界的贝克兰德顿时变成一个绝对的黑暗空间。
    房屋教堂全都变的影影绰绰，唯独绯红的圆月高悬夜空，勾勒出建筑物的屋顶轮廓，彷佛一只眼睛，黑暗中的一切在它的注视下都无所遁形。
    危机感！危机感来自四面八方，来自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皮肤都传来针刺般的同感，黑暗中的灾祸即将来临！
    ——身为“毁灭魔狼”弗雷格拉之女，继承了她的权柄的黑夜女神，自然也拥有“毁灭”的力量！
    毁灭悄然来临了。
    它不会比一阵风更轻柔，也不会比一片树叶更沉重，被黑暗浸透的世界里，整个城市的“厄难”降临。房屋无声地崩塌，灰尘瓦砾一块块剥落。这似乎是一场超过人类计算极限的超大地震，却进行得悄无声息，静谧得犹如一场噩梦。这个过程好像被放慢了无数倍，定格动画般一帧一帧地前进。大地干枯，道路被撕裂，一切碎片都缓缓飞上天空，在黑暗中进行无人知晓的毁灭。
    爱德华站在城市的一角，目睹梦中的贝克兰德分崩离析。她在最后片刻从收藏柜中摸出一个灵魂，咬开瓶塞，将里面的灵魂倒进了嘴里，咬得鲜血淋漓。
    格列拉贝利亚的恶魔能力——「第二次性命」，以舍弃一份序列一为交易条件，发动。
    片刻之后，原本存在城市的土地化作大片的裂谷和矮山，光秃秃的地面只剩嶙峋沙石。并非隐秘，却比隐秘毁灭得更加彻底。
    第三回合，黑夜女神完胜，获得2：1。
    比赛结
    335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阿蒙抬起头，感觉今晚的月亮格外得红，但灵性力量又没达到“血月”的程度。
    他一只手拿着自己买的东西，那个包装好的礼品盒，另一只手上拿着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鸡肉卷，里面不仅加了鸡肉，鸡肉碎，还有脆饼和蔬菜，口味是他最喜欢的中辣。
    分量很足，但是在回去的这一小段路上就会被吃完。
    等他到了国王大街5号，忽然闻到一股澹澹的血腥气，他惊讶地加快脚步，看见门外屋檐的阴影中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坐在台阶上，手搭在膝盖上，还夹着一根点燃的烟，火光在阴影中一闪一闪。阿蒙靠近一看，发现居然是爱德华。
    旧日遗民爱德华沃恩的眼睛是浅黑色的，只比童孔的黑色浅澹一点，因此在亮度不够的地方，看上去都像是没有童孔的一片纯黑。阿蒙站在铁栏外，一时没敢靠近，因为他现在深刻地感觉到了异样。
    ——虽然坐在台阶上的人是爱德华沃恩，但她看上去却和往日的恶魔天使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散乱的头发，破烂的衣衫和外套下面是被血浸透了大半的白衬衫，眼镜不翼而飞，她看上去刚挨了一顿打，十分阴沉，冷漠，而且不太想和别人说话。
    犹豫了两秒，阿蒙还是凑了上去，但实在想不到怎么开口。
    她抬了抬眼皮看了眼阿蒙：“你来了。”
    阿蒙条件反射：“我来了，但我不该来”
    “确实不该来，但来了也好。”
    衰败君王将燃烧了一半的烟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自娱自乐似的吐出一口烟气构成的小马，然后用食指掸了掸烟灰，波澜不惊地说：“你知道为什么这栋别墅有两层，但内部有四层吗”
    “封印物”
    “嗯。”她说，“进去之后，你把第二层金属制成的门框取下来，那里藏着一个瓶子，把门框塞进去，瓶子塞上，交给猫头鹰。”
    “要搬家了”阿蒙应下，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您要留在外面不进去吗”
    “因为我只是个投影。”
    衰败君王又吸了一口烟，吐出一片烟气，平静地说：“我没有多少和现实交互的能力。”
    投影听到这句话，再看到对方身上狰狞的血迹，阿蒙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经历了一场苦战，而能够让一位天使之王经历苦战的，毫无疑问就是真神！
    “爱德华沃恩”被正神盯上了，近一百年的销声匿迹后，廷根神降再次出现深渊天使的踪迹，如今甚至晋升了序列一，也难怪有神要亲自动手，这或许是一个比较严重的警告……
    或许我也被注意到了。阿蒙出现这个想法的瞬间就立刻挪了一步，让自己完全处于阴影之中，并且试探着问：“那您的真身现在……”
    “……”
    外神放下烟，远远看向南方，然后收回视线，不咸不澹地回答：
    “在被黑夜女神隐秘之地。”
    tbc
    ————————
    衰败：我被关禁闭了。

 第115章 离开与调查

    336
    在丢失序列一特性的最开始，衰败君王多多少少是有点郁闷的。
    这特性刚刚到手不到半个月就被迫断尾求生了，才刚跟里面的法布提遗留精神结束热情交流留下自己的烙印。但神在屏障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虽然不是不行，但也不能就现在把黑夜女神杀了。
    在短暂的情绪波动之后，衰败君王恢复了平静。自己并不是普通的天使，在自身封印着0级别力量的前提下，也不需要像仪式要求的那样集齐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才能晋升真神，自己只需要一份序列一（已有）和唯一性即可。如果抛弃一份可有可无的序列一就能降低自己的危险度，那就是赚的。
    仔细想来这大概就是斯厄阿至今没有人管的原因，失踪的那一份“囚犯”序列一特性十有八九在七神的手里。正因为知道斯厄阿不可能成为真神，才并不担心——反正成不了神的都不算问题。而自己也因为囚犯缺少了这一份序列一，才会选择走恶魔途径。
    投影存在的时间有限，衰败君王发散了一小会儿思维之后，便开始回忆罗列目前的情报，分析当前局势和下一步可能的动向：
    “黑夜女神那边应该已经确信我就是母树眷者了，并且丢失序列一对任何一个天使来说是足够大的教训，这么说来，这段时间只要我小心一点，夹着尾巴做魔，不继续造作就是相对安全的。”
    “祂不清楚我的权柄，注意不到我这个还停留在外界善后的投影。”
    “谢谢你，母树。”
    “这样一来，我的计划就顺利达成了。真实造物主会把我继续当成旧日遗民，而七神和教会的眼里，我则是外神眷者，和斯厄阿同等地位。只要我不放松对真造的污染，这个信息差就不会被人发现。嗐，斯厄阿都没死，可见七神之间嫌隙究竟有多大，那当下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我也去南大陆。”
    “只有一个难点，那就是我预感人祸会出现在贝克兰德，而现在黑夜已经把我撵到隐秘小镇了，我要怎么合情合理地出去，并且在那段时间里回到贝克兰德。”
    “外神眷者，序列一，我没理由出不去，想要钻真神级别的隐秘的空子确实麻烦，但可以找机会。我就关几天禁闭意思意思，然后直接走出去。”
    说话间，阿蒙已经把房子“收”好了，猫头鹰叼着玻璃瓶站在打开的窗户上，缝隙中露出灰尘有寸许厚的宅邸原本的相对质朴的装潢。在这里住了多久，房子就闲置了多久，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了。
    衰败君王突然说：“阿蒙。我现在被重点关注，你或许也应该尽快回到阿蒙群体里。”
    阿蒙愣住，他摸了摸自己的银镶金丝的水晶单片眼镜，摸了摸自己刚买来还没挂上的贝壳风铃，有些难以置信，甚至露出了上课偷偷玩玩具结果被班主任没收一样呆滞中带着一丝痛苦的表情。
    “好的。”
    他多少有些失落，但还是答应下来。
    关于回归阿蒙群体，祂们已经早早就讨论过了办法。打字员在外神的手里与世隔绝近二百年，早就已经从阿蒙名单上划掉了，但每一个阿蒙都有自己对应的分身命运，他如果突然回到群体里，或许所有跟他遇见的阿蒙都能看出这走向奇怪并且看不到未来的命运。
    因此，解决办法是干脆不伪装，不造假，不欺骗，直接让打字员取代一个同样序列3的欺瞒导师阿蒙的命运，光明正大地回去。
    “我暂时不会出现在外界，你可以找机会继续和猫头鹰一起行动，待在房子里进行移动，慢慢靠近我们之前锁定的那个目标，居住在东切斯特郡的那个市立图书馆管理员。”
    “你可以等我出来再动手，也可以自己尝试杀死另一个自己，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杀死另一个自己”
    我很久很久没有和其他阿蒙相处过了，有点难以把其他阿蒙当成自己，他们会喜欢贝壳吗会喜欢水晶和钻石的配饰吗会喜欢飞行棋和旧日纪元神话故事吗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和爱好吗
    浮想联翩许久，打字员摇了摇头：“我等您来。”
    “因为只有本体才有处理我们的权力。”
    衰败君王看着他，感受着那些纷乱的情绪，最后说：“可以。”
    “考虑到我只是一个投影，当初答应你的祝福可能要打一下折扣。这会更加磨练你的演技，放心，无论如何，你的本体都是看不出来你的命运不协调痕迹的。”
    打字员欲言又止，表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但还是低下了头：“好的。”
    外神点点头，身体消散成灵性的光芒落在阿蒙身上，阿蒙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只觉得好像各方面的属性都稍微得到了一点提升。
    在外神的身影消失的最后一秒，他心有所感，忍不住轻声问道：“直至现在我也不过稍微触摸到些似是而非的皮毛而已，与所谓人性相差甚远。”
    “您觉得，我真的能理解，什么是人类吗”
    外神瞥他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把头转开：“可能性不代表命运，不必问我。”
    “那是独属于你的未来。你的路，你不自己走出来，谁能看得到”
    337
    伦纳德迈入红手套小队基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地来齐了，索斯特拿着一份行动计划，和几个红手套围绕在墙边的书桌边讨论有无纰漏。
    “伦纳德，就等你了，马上要去执行搜查任务，你的状态如何”
    在黑夜的教堂里，伦纳德不必担心自己的声音被发现，他拉了拉衣领，露出一丝笑容：“我的状态没有问题，索斯特队长，我们多久后出发”
    看到自己的队员变得沉稳许多，索斯特也心情不错，点头道：“八分钟后。艾丽莎正在支取这次任务所需要的封印物。”说完，他又提醒道：“虽然是一次搜查，但也要保持十万分的警惕，难保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
    “我明白。”
    毕竟这一次任务居然搭配了1级封印物，可想而知会有多大的隐藏危险。这一类的任务是最不好做的，如果什么都调查不出来就几乎算作任务失败，但如果真的调查出什么来，又很有可能立刻和某些隐秘存在建立联系，致命的联系。因此，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伦纳德言简意赅地应下，见索斯特继续和其他人商讨，他便自觉地走到房间里还空着的椅子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这时，一个高挑优美的影子袅袅婷婷地来到了伦纳德的身边，衣裙擦到了他的肩膀。
    这个行为让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发呆的伦纳德已然知道了来者是谁，他抬起头，毫不意外地向自己的熟人打了个招呼：“晚上好，戴莉女士。”
    “晚上好，未来的‘塞西玛’。”蓝色眼影妖艳美丽的戴莉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从容不迫地站在了伦纳德的身边，和他随口聊了起来，“怎么了，你闻起来好像是一块潮湿的苔藓，外面下雨了吗”
    “是的，夜里下起了小雨，我在来的路上被淋湿了一点。”
    伦纳德耸了耸肩膀，让戴莉能够看清他肩膀到后背一块巴掌大小的湿痕，他也半开玩笑地说：“过一会儿出任务肯定也不能打伞，回去之后要好好泡个热水澡，还要把全身的衣服都洗了。”
    “还要点壁炉，不然，在现在的贝克兰德，我的外套和衬衣说不定一周都干不了。”
    戴莉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贝克兰德阴冷潮湿的冬季里，火炉简直是不可或缺的物品，几乎全天都燃烧着，也难怪议会这段时间一直在大力推行减少污染的无烟炭。
    随后，她又笑着调侃：“米切尔先生，我建议你多准备一些具有特别个性的衣服，有助于你找到心仪的女士，并且留住她的心。”
    戴莉女士！你在说什么！大家还都在这里啊！——戴莉所说的“个性”这一词语并非日常用语中的那个，而是很有戴莉特色地使用了具有其他意味的同义词。
    因此伦纳德顿时进入被雷劈状态，大惊失色，惊恐万状，后背的鸡皮疙瘩顿时全都被激了起来，一阵一阵的热气从脊椎冲上脸颊。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心虚，周围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红手套们立刻都开始走神，眼角余光时不时往他们两人这里飘。戴莉倒是笑眯眯的毫不在意，伦纳德值得强作镇定地继续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数固定靴套的皮带上有多少个孔，过了片刻，他稍微平静了一些，努力地对戴莉解释道：
    “戴莉女士，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心仪的女士，也没有吸引心仪女士的想法。”
    “我只是单纯地在尝试改变自己，比如从形象上。”
    他感觉自己不能再把塞西玛阁下搬出来当借口了，不然戴莉的下一句话说不定就会是“那么你是想追寻那位心仪的男士”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伊康瑟执事！
    ……啊，对不起，伊康瑟执事，我不是在指责你！
    这句话说完，伦纳德视死如归地做好了继续被戴莉调笑的准备，却不想戴莉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变得浅淡，她不再看着伦纳德，而是歪过头，盯着一个没人的角落。
    过了十来秒，戴莉才把头转了回来，对伦纳德说：“你确实有了很大的改变。如果我是在对廷根时候的你说出这句话，你应该会红着脸立刻跳起来，然后说不清楚话并且左脚踩右脚摔倒。”
    廷根……
    时间会带走一些事情，也会带走悲伤和记忆，但某些东西例外。即便是时间也无法让他们黯然失色，这些事会像一根针，一根钉子那样扎在心里，越来越深，直到成为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伤口看上去似乎愈合了，但拨弄时永远都会流出新鲜的血。
    伦纳德的表情也落寞了一些。他盯着自己的脚，像是要从皮带上找出第6个孔。
    然后他听到戴莉促狭地笑了笑：“当然，年轻的米切尔先生也有可能根本听不懂，只知道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果然，在其他地方，你也有不小的进步了嘛。”
    ……戴莉女士——！
    ！
    这句话顿时把伦纳德心里刚刚升起的哀愁小火苗啪叽一声拍灭了，就在伦纳德脑海中帕列斯爆出一声憋不住了的笑声时，一直竖起两只耳朵偷听队员谈话的索斯特及时地站了起来，轻咳一声，拯救了窘迫万分的伦纳德：
    “时间到了。”
    “封印物已就位，我们现在出发。”
    闻言，伦纳德松了一口气，索斯特的背影在他的心中立刻变得无限高大起来。
    ……
    十分钟后，值夜者们到达了目标房屋外。
    “乔伍德区国王大街5号的住户疑似恶魔相关者”，伦纳德藏匿在黑暗中，回忆着那封匿名举报信的内容。严格来说这封信实在短的离谱，只有这一句话，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倒是不少。
    要是在平时，这样的信件不会被特别关注，只会惯例派出值夜者蹲点观察，顺便调查一下举报信的来源，没准还能发现是邪教成员互相倾轧。然而现在是特殊时期，“欲望使徒”和他的同伙制造出的连环杀人案以及公爵被刺案还历历在目，乍一看到恶魔相关者的举报信，圣安东尼大主教直接在结束向女神祈祷的仪式后决定派出红手套前去考察。
    而暂时不能确定“相关者”是不是“恶魔”，因此索斯特没有第一时间申请银色盔甲的使用权，更何况这件物品使用起来动静太大，不先驱散周围数百米的住户是不行的。
    索斯特通过入梦的方式向红手套门发出了作战开始的消息，1级封印物开始运作，整栋别墅和周围的环境都变的影影绰绰，而红手套们则感到精神更加松快。
    按照计划，一位「梦魇」率先行动。他身影扭曲，悄然出现在了台阶上，门的轴承所在的一边，他背靠着墙壁，紧紧地贴在上面，像一个影子。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别墅的门缓缓打开，露出黑暗的房屋内部，地板和家具上都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如果不是在梦里，各位红手套已经能想象出大门打开灰尘扬起的样子，这里似乎以及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而在积灰严重的同时，这里又非常非常的干净。
    没有脚印，没有指纹，没有任何活动的痕迹，灰尘的厚度均匀，仿佛连风都不曾进来过。
    “窗台上有新鲜的抓痕。”
    确认这里面没有任何人，周围也没有人暗中观察后，一个红手套出声提醒。
    “可能只是普通鸟类，或者动物留下的痕迹而已。”索斯特看到了那条浅浅的抓痕，虽然没有放在心上，但他还是说，“脱离梦境后把这个痕迹完整地带走。”意思是把窗台取下来。
    红手套们陆续进入屋内调查，但这栋两层独栋别墅里真的除了灰尘没有别的任何痕迹，因此进去之后很快就又一无所获地出来了。
    “什么都没有”
    调查结束，在梦境中，索斯特忍不住皱眉：“要么是举报信在说谎，要么是对方察觉到我们先走了。考虑到是恶魔的相关者，我的猜测倾向于后者。”
    红手套们也纷纷表示没有别的意见。
    伦纳德拧着眉头低语了几句，又侧耳倾听一番，最后犹豫地，对索斯特说：
    “索斯特队长，这栋房屋年久失修，如果是在小城市，或者是乡间的度假别墅，无人居住数十年大概是有可能的。”
    “然而这里是贝克兰德，一栋地理位置优越，面向富商和贵族的别墅如果荒废这么久，这附近的住户一定会有相关的常识。”
    索斯特颔首：“说下去。”
    “我的意思是……”伦纳德挠挠头，表情有些纠结和懊恼，“队长，我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我有一个猜测，假如举报信不是在说谎，确实有人住在这里的话，那他可能真的住在这栋房屋里。”
    见同僚们个个都露出疑惑的神色，伦纳德赶紧把话说完：“同时，他也没有住在这间屋子里……哎，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确实住在房子里，但是并不是这些家具所在的这一层”
    “或许就像……灵界那样同样的坐标，但是在不同的维度里”
    这句话说完，伦纳德看到同僚们纷纷投来或惊或叹的眼神，索斯特队长赞许地看着他。
    同时，他也听到自己脑海中传来一声苍老但略带愉悦的轻哼。
    tbc
    ——————
    眼看打字员和伦纳德都有了长进，我真的很欣慰，很欣慰啊！

 第116章 演戏

    338
    周二上午，克莱恩起床洗漱，刚刚来到厨房想要准备早餐，就听到住处的门被人敲响了。
    拜访者是位穿着墨绿色邮差制服的男子，他讨好地对克莱恩笑了笑：
    “是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吗”
    “对。”克莱恩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拜访者当即抬起右手，递来一个黑色纱布层层缠绕成的巴掌大小事物：
    “您的包裹，麻烦签收一下。”
    克莱恩故意表露出自身的疑惑：
    “正常不是应该给我一张单子，让我自己去对应的邮局领取吗”
    鲁恩王国的邮政系统完美复制于因蒂斯，就连缺点都照抄了不少。凡是不能被直接塞进信报箱的邮件，不管是什么，他们都会只给“取件单”，让收件者自己忙碌，完全不懂得创新和优化。
    “……哈哈，因为比较贵重，所以必须亲自送到您的手里。”那邮差愣了一下道。
    看来你不够专业，不是真正的邮差……克莱恩未再多问，接过包裹、钢笔和单子，刷刷刷签收完毕。
    关上大门，回到客厅，他没急于拆包裹，而是掏出枚金币，杂耍般将它弹向了半空。
    啪！
    克莱恩接住金币，低头看了眼：数字朝上，表示否定，没有潜藏的危险……克莱恩微微点头，收起金币，摸了摸衣物口袋里的纸人，看了看窗台上和窗台外隐蔽处的火柴，小心翼翼地拆解起包裹。
    一层又一层的黑色纱布被打开后，里面的事物清晰呈现于了他的视线内，分别是色泽淡金，花纹典雅的怀表，染着暗红血液的手帕，绑在一起的七八根棕色短卷发和一叠便签。
    塔利姆的随身物品，头发，血肉，日常记录，全部齐了……埃德萨克王子做事的效率很高嘛，这才第二天早上……克莱恩看着茶几上摊开的那些东西，忽然觉得此时此刻有许多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一个古老的，传承两千年以上的天使家族，底蕴绝对超乎想象，卷入王室的倾轧真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碾成粉末啊……也许我现在已经被监控……我必须表现得足够平庸，足够没用，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过了一个晚上，克莱恩已想好了该怎么做，不慌不忙检查起怀表、手帕和头发。
    这也让他产生了怀疑：难道塔利姆的死真的暗藏玄机居然不是埃德萨克王子的一厢情愿
    克莱恩提高了警惕，自己刚才的感觉可能并不是错觉。但这个过程中，他的灵性直觉未给予任何警示，未阻止他进行占卜。
    心里有了点底后，克莱恩就在客厅内，抽出信纸，拿起钢笔，写下了占卜语句：
    “塔利姆杜蒙特真正的死因。”
    他表现得大方而坦荡，似乎没觉得此时有被监控。
    拿起卷发和手帕，克莱恩边默念占卜语句，边往后抵住沙发靠背，眼眸转深地进入了冥想。
    七遍之后，他来到梦境世界，看见了熟悉的克拉格俱乐部大厅。
    随即，他目睹正在和同伴笑谈的塔利姆杜蒙特忽然紧捏住心脏位置，表情扭曲地倒下。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塔利姆的死，虽然对方已经过世，今天早上就将举办葬礼，但亲眼所见的感觉和得知死因完全不同。一个上一秒还活生生的熟悉的人，下一秒就成了躺在地上尚有余温的尸体。
    番茄
    “这样的启示表明，塔利姆确实死于突发的心脏疾病……”克莱恩睁开眼睛，小声自语了一句。
    他皱起眉头，露出疑惑、不解和思索的表情。
    他用不同的占卜语句反复试了几次，得到了相同的结果。
    他起身踱步，来来回回了好几遍。
    他握拳打了下自己的头部，似乎在愤怒自己水准不够，没法帮朋友追查出真凶。
    最终，他颓丧坐下，久久不动，在窗帘半掩，略显昏暗的房间内就仿佛一具石像的剪影。
    差不多了，不能用力过猛……要是没人监控，我刚才就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不过我的感觉应该不会错……克莱恩自嘲摇头，起身走向了厨房。
    克莱恩本来想给自己准备一份比较丰盛的早餐，煎几片培根，一根香肠，一份煎蛋，再加上两片烤好的面包，搭配一杯放了方糖的香甜热牛奶，度过一个相对惬意的早餐时光。但现在不行了，他要在可能的监视者眼中表现出紧张，不安和焦急。
    如果刚才还在为塔利姆的死无能为力、愤怒不已的侦探转眼就给自己悠闲地准备早餐，监视者肯定觉得有问题。
    做戏做全套，克莱恩急匆匆地站起来，把冰冷的面包片放在靠近火炉的桌边加热，然后动作迅速地给自己煎了个蛋，烧了一壶热水。等到鸡蛋煎好，他就急急忙忙用只热了一面的面包夹起来，咬了一大口两面包夹鸡蛋，喝了一口热水，然后再次回到起居室里，对着塔利姆的遗物和自己的笔记本发呆。
    吃完早餐，他似乎又振奋了精神，仔细阅读起那叠便签上记载的内容，这包括塔利姆死亡当天和之前几天做过什么事情，见过什么人。
    家里，红蔷薇庄园，克拉格俱乐部，康纳德子爵的府邸……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克莱恩拿起削好的铅笔，在这个便签本上画了多个圆圈，标记出了接下来几天要拜访的地方和要询问的目标。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叹了口气，吃完面包，没什么信心般起身收拾物品，做什么都仿佛心不在焉。
    克莱恩抬头看了一眼落地钟，忽然皱眉，自言自语道：
    “或许我应该去参加他的葬礼……”
    《塔索克报》的讣告上说，塔利姆的葬礼将于12月21日上午九点准时举行，也就是今天上午九点。
    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表演有一个漏洞，背后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去参加葬礼，所以也没有把这个日程放在心里。不然刚才八点多钟邮递员送来塔利姆遗物之后自己就应该立刻动身，而不是在家里演戏！
    居然会在这里除了纰漏！
    可我不能去，万一爱德华沃恩就在那里……
    但如果我真的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对自己错过葬礼这一事不闻不问，又和我扮演出的“重情义但无能为力的朋友”这一形象矛盾！
    这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我开始后悔当时占卜地下恶灵了，那件事情根本就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当时偏要好奇一下……总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一次占卜之后彻底失控了……最重要的是眼下要怎么办克莱恩的头上也迅速冒出冷汗。
    现在已经快要九点半了，大概一般的葬礼流程已经走完。就算现在坐马车赶过去参加葬礼，或许也只来得及最后下葬前的告别和献花。
    沉浸于朋友的死侦探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时间的流逝，他暗骂一声，猛地一拍脑袋，赶紧扯过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风风火火地拿起礼帽冲出了门。
    出了门，他立刻拦下有轨公共马车，飞速赶往几公里外的皇冠墓园。
    339
    这是专门给予贵族成员使用的，在贝克兰德郊外占了不小的一片地方。地理位置优越，环境优雅，最重要的是离得也不算太远。
    克莱恩一路上紧张万分，趁着公共马车里人少的时候偷偷做了占卜，占卜这次参加葬礼是否有危险。他占卜了两次，然而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
    第一次，他的答案是：参加葬礼会给我带来危险。
    黄水晶的反应是中幅度的顺时针旋转，代表有不小的危险，但是转眼之间又变成大幅度旋转。这反常的现象令克莱恩十分诧异，但当他再一次占卜这个问题的时候，黄水晶灵摆直接静止不动了。
    克莱恩盯着下垂成一条直线的灵摆，顿时感到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马车刚好也停下了，不少乘客陆陆续续地上了车，空旷的车厢很快就坐满了人，仿佛记忆中的地铁。
    克莱恩只得收起了灵摆，他摸出怀表，啪的一下打开，推算出距离墓园大概还有七八分钟的时间的路程。他摸了摸缠绕于手腕内侧的灵摆，对自己刚才的占卜结果感到十分疑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参加葬礼会遇到这么大的危险。因为如果那是爱德华沃恩，占卜从一开始根本就不会成功。
    可意外出现了，第一次占卜的答案暗示有危险，而第二次才失效。
    “为什么一个葬礼会隐藏这么大的危险，塔利姆到底牵扯到了什么事情，那已经去了的人现在怎么样了这个危险到底是针对我，还是对所有人的”
    “爱德华没去这又是为什么祂不也是塔利姆的朋友吗，不装一下”
    克莱恩沉吟片刻，犹豫地摸出一个一便士硬币，向上抛起。
    落下后，竟然是面值朝上。
    ——他这一次占卜的问题是：自己是否应该去参加塔利姆的葬礼。
    “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克莱恩一时摸不着头脑，占卜结果显示塔利姆的葬礼上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但同时自己又应该去参加这到底代表什么
    眼看就到了下一个固定停车站点，克莱恩动弹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站起来。
    他仔细地推敲了一下这两个占卜结果，认为它们在自相矛盾的同时肯定还有着别的联系。
    我的第二次占卜失效了，证明危险是货真价实的……同时，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去参加葬礼，毕竟还要在可能的监视者面前演戏……那么埃德萨克王子总不会害我，毕竟他也是塔利姆的朋友，很有可能去凭吊，如果塔利姆的葬礼有危险，他不可能没听到风声，他还需要我调查，所以也不可能不告诉我。
    也就是说，这个危险隐藏的很深不知情的参与者并不会触发这个“炸弹”
    克莱恩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或许真的是这样！如果塔利姆的死另有蹊跷，那么杀死他的人或者组织很有可能会在葬礼的时候进行观察，这或许就是“隐藏的危险”。
    这样一来就很好应对，只要我少思考，不乱跑乱看，该干什么就做什么，这些隐藏的观察者就不会注意到我，我也就不会遇到危险……
    有轨公共马车哒哒哒地往前走，几分钟后，克莱恩到达了皇冠墓园所在的区域。
    他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已经九点四十。克莱恩一手按住帽子跑向园区入口，却看到一群身穿黑衣的人们缓缓地迎面走来。
    克莱恩往旁边让开，惊讶地在黑衣的人群中看到了艾伦医生和迈克记者的身影。
    葬礼已经结束了。克莱恩忽然有些难受地别开了头，这一次不是表演。
    艾伦医生和塔利姆的父亲小声说着话，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沉默地听着儿子生前的好友讲起俱乐部时候的事情，他神色憔悴，和身边年老的女性互相搀扶着前进，看上去同样颤颤巍巍。塔利姆的母亲眼睛红肿，几次欲要开口，却泣不成声。
    场景映入眸子，克莱恩微仰脑袋，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他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句。
    他已经来晚了，再去也没有意义了。克莱恩退至一边，准备离开时，他发现记者迈克和外科医生艾伦靠拢了过来。
    “真是让人遗憾啊，我完全没想到塔利姆竟然，竟然会，哎……”迈克表情沉痛，未能说完。
    一贯冷冷淡淡的艾伦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低声叹息道：
    “他是一个热情的家伙，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是啊，他本来有希望摆脱他爷爷留下的坏名声的。”克莱恩附和了一句。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道穿厚重黑裙，戴遮脸面纱的女性身影与其他参与葬礼的人分开，在女仆的陪同下，走向停靠在路边的一辆没有标识的朴素马车。
    克莱恩不甚在意地移开了视线，只剩余光瞄着那边。
    只见女仆搬来脚凳，那被包得严严实实女子右手提起厚重的裙摆，戴着黑纱手套的左手抓住女仆伸来搀扶的手，轻巧优雅的走了两步进入马车。
    她左掌的小指位置，一颗蓝色的宝石隐隐约约呈现了出来。
    女仆也上了车，车帘垂下，彻底遮蔽了她们的身影。
    真神秘啊……克莱恩收回注意力，继续和迈克以及艾伦医生交流起来。
    340
    爱德华坐在一栋房屋里，唯一的窗户拉上了薄薄的纱帘。
    窗外红月悬空，月光盛大，远处可以看到借助风力的磨坊风车正在慢悠悠地旋转。街道上人来人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热闹非凡，他们来回走动，用一种仿佛动物嘶吼般的语言进行交流。
    爱德华靠着墙坐着，胳膊抵在桌上，一只手握拳托着腮，仔细地听着这些“人”的交流，时不时在心里做记录。
    语法方面和所罗门帝国的官方语言十分相似，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北大陆特有俚语，看来是作为公爵的安提哥努斯在帝国里学习了不少人类的系统语言规范，并编写到了夜之国的相关文化里。
    “k-a-ci”，喉咙紧锁，嘴巴张大，然后呲牙，用气音发声，在强调“ka”时的意思是“早上好”，而强调“ci”时意思就变成了“再见”，暂时不清楚有没有“明天见”这样的附加含义。
    “a-no-el”则具有多重含义，大意是“很高兴见到你”，这句话只听到了两次，似乎必须搭配低低的吼叫才能表达相应的意思，无法判断是单词还是词组。
    而“你”的发音是“si-a”，“你好”则是“si-a-li”，也是张大嘴巴再呲牙，尾音短促……
    百无聊赖之下，衰败君王老本行发作地研究起了夜之国的语言体系，不愧是魔狼后裔建立引导的小社会圈子，夜之国方言的发音标准度很考验人的脸部肌肉。
    祂已经摸明白了这个小镇的运行方式，红月悬空时，灵性增强，对安提哥努斯的影响增强，夜之国的秘偶们会根据安提哥努斯的潜意识来进行生前的扮演活动，但仅限于路上聊天，不会进入房屋。
    而月亮被云雾遮住的时候，灵性减弱，秘偶则会被收回，这就是能够安全活动的时间。
    但是。
    祂刚进入小镇的一瞬间，就看到天上云雾散开。祂刚刚躲进附近的房屋中，就看到外面人影绰绰，大型夜之国话剧已经开始。
    并且直到现在，足足十个多小时后，红月依然悬空，天上晴空万里，一丝云都没有。
    tbc
    ————
    黑夜：你就待在屋里，不要出来走动。

 第117章 小镇话剧

    341
    黑夜女神对我的意见真的很大。
    爱德华面无表情地想，都快跟永恒烈阳一样大了。有必要吗就因为我杀了祂一个序列7的眷者并且我是外神眷者
    好，更因为克莱恩似乎是源堡继承人，诡秘之主的备选之一，被我杀了确实挺可惜的。呵，看来黑夜女神终于等到了自己需要的人选，想要培养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诡秘候选。
    贝克兰德以后是不能住了，真是麻烦，亏我做了那么多身份证明而且这么多年一直安安分分。
    隐秘小镇似乎在神战之海附近，我要不出去之后直接搬去海上或者南大陆住一段时间。
    不过，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贝克兰德确实是我轻敌了，要是早早离开就不会陷入现在这个被动的局面。当然，陷入被动局面也是一件好事，黑夜女神打我杀我都可以，明着来我就有机会逃跑。如果祂什么都不做，我反而应该提高警惕。不过南大陆我最好也不要去，刚跟法布提打了一架，要是被祂发现我少了一份序列一，十有八九欲望母树半夜敲门。
    首先，我要赶在年前出去，然后，我最好暂时住在海上……
    爱德华用手在桌面上敲着，不发出声音，防止引来外面的秘偶们的注意。
    又过了一段时间，等待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小时，外面现在怎么着都应该是白天了，可是红月依然完全没有半分暗淡。
    黑夜女神这就是明摆着不让自己出去。
    但爱德华不打算继续在这地方跟黑夜耗下去了，祂甚至不能确定隐秘小镇和外界的流速是否一样，毕竟这里连灵界都沟通不了，神国力量也大打折扣。
    等到生物钟告诉祂差不多是外界正午的时候，爱德华推门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迎面撞上一位北大陆面貌的男性秘偶，五官柔和，衣着古老，看上去是夜之国本地人。
    爱德华随便瞥了一眼周围，与此同时，所有的秘偶都齐齐把头转了过来，身体没动，而且脸上还保持着刚才的状态，或笑或怒，千姿百态。
    祂没太大反应，权当自己没有看见，随后对着自己面前一米处的夜之国本地人秘偶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si-a-li”
    祂说得又稳又慢，气息嘶哑低沉，把夜之国方言的“模仿魔狼嘶吼”的发音精髓学了个十成十。
    本地人男性秘偶卡顿了半秒，脸上呆板渗人的笑意竟然软化下来，变得自然柔和：“si-a-li”
    所以说学好一门外语真的很重要。
    三分之一的秘偶转过头，街上的一部分人再次走动起来。但剩下三分之二依然站在原地，保持着一动不动的表情和动作，雕塑般静静地注视着爱德华。
    “秘偶大师”会给每个秘偶设定身份和性格，并且让他们扮演这个人设，我愿意陪它们演戏，所以它们的控制者——全身不遂的半个“愚者”的控制本能也就进入了扮演模式，看来过去的夜之国还是会有外来访客的……爱德华笑容不变，亲切友好地继续用自己刚破译的夜之国方言说道：
    “感谢天之母亲庇佑您昨日的睡眠，赞美祂，赞美今日的夜晚。”
    ——这似乎是夜之国的日常问候语之一。而另一句特殊问候语则是“愿他在山顶得偿所愿”。
    本地人秘偶的笑容更甚，动作也更加流畅自然：“很高兴见到你，远——的——人。”
    这个词组我之前没有听到过，意思大概是“远来的客人”或者“来自远方的人”。
    是我这个“来访者”的身份触发了新的对话啊，还真有点角色扮演游戏的感觉……
    这样危险的角色扮演游戏，也只有艺高人胆大的神灵才能从容不迫甚至从中找到一丝乐趣。
    “是的，谢谢您。”
    “我——想要，前往教堂，祈福。”
    爱德华一边用刚学来的单词尽量努力流畅地拼出一句话，一边暗中观察周围秘偶的动静，只见绝大多数秘偶已经进入了扮演状态，但还有几个宛如潮水中的礁石般一动不动。
    它们的身边都有正在和它们“交谈”的人，对方自言自语，自行打招呼或告别，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原来安提哥努斯一直在排演一出戏剧么
    这头魔狼心底最深的记忆居然是夜之国里某一日发生的日常生活，真是神话生物中的异类。
    这个想法在爱德华的心中一闪而过，祂看到面前的本地人秘偶热情地侧过身子，指着远处一个看得见轮廓的教堂，似是自豪地说道：
    “那里就是，天之母亲的教堂。”
    “你去那里祈祷——虔诚——祝福，夜的主宰赐予你美好的梦境与安宁。”
    “你——个年轻人，不——拜访山顶的世界”
    山顶是死者的世界，本地人秘偶甚至开了个玩笑，看来他的性格应该是热情好客那一类的。
    爱德华从善如流地应下：“好的，我会虔诚，谢谢您。”
    说完，祂向秘偶告别，然后目视前方大步迈开，直奔几百米外的教堂而去。
    而就在祂转身露出后背的一瞬间，刚刚还笑着向他点头致意的本地人秘偶的表情忽然定格，再次变得呆滞而渗人，举起的手僵硬地悬在空中。
    如果此时以爱德华所在的位置横向拉出一条横线，祂走过的地方，正在晾晒衣服的中年妇女，抱着皮球跑来跑去的孩子，在街边谈笑的年轻女子，拿着生活工具走在路上的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爱德华的背影，无声地向祂靠近。
    而爱德华眼前所看到的，依然是生机勃勃的夜之国民众生活话剧。
    真是麻烦啊……
    爱德华只当自己一无所知，在距离教堂只有一百米左右时，祂径直靠近了自己前方最近的一个路人，向她打了招呼：“你好。”
    跟在祂背后的数百个秘偶齐齐停下了脚步。
    这个路人是个年轻少女，手中拿着一篮裁剪到一半的衣服。少女的服饰也是夜之国风格的，但她手上这件衣服估计是永远都做不好了。
    少女用手遮挡了一下脸，有些羞涩地侧着头说：“你好，先生。”
    “我看一看，你手中，的，东西可以”
    “好，好的。”少女别开头，后退一步，把手中的篮子递了过来，“请您看。”
    爱德华接过篮子，捏起其中裁剪完毕的布料，针线一一看了看，表情很是认真，时不时搜刮自己刚刚搭建的夜之国方言词库找出几句夸赞对方心灵手巧的话，和少女秘偶演戏以迷惑后面的秘偶。然后，祂拿起剪刀，端详一番，猛地用它刺穿了自己的手掌。
    少女愣住了，爱德华俯下身，用染血的手掌轻柔地抚摸它的脸庞：“谢谢你，美丽的姑娘。”
    “现在，请你帮帮我。”
    少女秘偶露出一个羞涩美好的笑容。
    它的笑容裂开，裂到后脑，张开血盆大口，它的身体迅速变异成臃肿扭曲的肉块，发出欣喜的嘶鸣吼叫，污染沿着它的灵体之线反向蔓延，随后灵体之线瞬间断开。这个被污染的木偶被半个愚者遗弃，成为恶魔傀儡的它用新生的数只手臂和增生的肿瘤般臃肿的腹部蠕动着扑向后方的秘偶人群。
    爱德华脱下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外套，丢进秘偶中，上面的恶魔之血瞬间将周围触碰到它的数十个秘偶全部污染。一场诡异的混战在静谧的夜之国爆发，并且愈演愈烈。
    就在混战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一片乌云仿佛凭空出现般遮住了月亮，街道上瞬间空无一人。只有一件破烂的外套落在地上。
    爱德华愉快地吹了声口哨，用神国雏形包裹自身，然后快步走进了教堂中。
    342
    跟迈克和艾伦聊了许久的克莱恩终于找到机会离开，说实话他对塔利姆的了解有限，在聊天里只有听的份。不过艾伦和迈克提到了一件让他精神振奋的事情，那就是爱德华沃恩并没有参加这一次葬礼，并且似乎搬家离开了。
    “乔伍德区国王大街已经被围起来了，说是因为下水管道和煤气管道出现问题，正在检修。”
    艾伦说：“我上午来的路上顺路经过那里，想要喊上沃恩先生一起走，接过发现5号已经被封锁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爱德华离开了真是不可思议，祂作为一位天使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贝克兰德难道我的匿名举报真的有用，教会的底蕴真是深不可测啊。总之，我现在或许安全了……克莱恩舒了口气。
    克莱恩念头闪烁间，心情沉痛的记者迈克和外科医生艾伦相继告辞，他也不快不慢地离开了墓园。
    就在他四下张望，寻觅哪里有出租马车的时候，一辆熟悉的马车从隐蔽的地方驶了出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黑色车厢上的纹章被技巧性地做了遮掩，但克莱恩还是依然一眼就认出这是埃德萨克王子的马车。无声无息间，车门打开，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管家下来，礼节性做出请的手势：
    “王子殿下在等你。”
    “好。”克莱恩没有半点心虚，进入了宽敞温暖的车厢内。
    埃德萨克王子穿着深蓝色的大衣领外套，胸前是一条条金色绶带般事物组成的装束，这让他看起来异常高贵。
    他摩挲了下钻石领针，狭长的眼睛带有几分叹息：
    “就连参加朋友的葬礼，我也受到限制，不能直接到场，只能远远旁观，只能派人替我献花，这就是王室的不自由。”
    “如果塔利姆的祖父没有丢掉爵位，您应该是不用避忌什么的。”克莱恩顺着埃德萨克王子的手势坐到了对面。
    埃德萨克端起殷红如血的奥尔米尔葡萄酒道：“哎，我原本打算找机会帮塔利姆的父亲恢复一定的爵位，可惜……”
    他没有深入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夏洛克，你有收到那个包裹吗”
    “有。”克莱恩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做过多的描述。
    埃德萨克轻轻颔首道：“有什么进展吗”
    “我利用塔利姆的头发、血肉和随身物品做了几次占卜，但得到的结论都是他死于突发的心脏疾病。”克莱恩用没有感情色彩的平滑叙述疯狂暗示着“我序列不高”“我水平有限”“我虽然擅长占卜但对方更加强大”“我肯定调查不出真相”等意思。
    埃德萨克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表情，叹了口气道：
    “之后你打算怎么调查”
    “从塔利姆死前几天接触过的人和去过的地方入手。”克莱恩按照预案回答道。
    埃德萨克看了眼老管家：“这肯定少不了威逼审问和金钱收买，嗯……给夏洛克100镑做调查经费。”
    “是，王子殿下。”老管家从衣兜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叠钞票。
    直接给100镑做经费克莱恩再次感受到了埃德萨克王子的慷慨。
    “我会努力调查的。”他接过那100镑现金，直接揣入了口袋里，没去细数。
    “希望我们能让塔利姆安息。”埃德萨克王子紧握右拳，轻击左胸。
    他边说边侧头望向窗外，望向不远处的皇冠墓园。
    他对塔利姆还是有几分情谊啊……克莱恩暗自叹息，被老管家引领着离开了马车。
    望着王子的马车逐渐远去，克莱恩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他决定继续扮演兢兢业业的侦探，在普通人和低序列的范畴内尽量努力，然后找个机会放弃。
    现在时间还早，克莱恩先坐马车回到了市区，然后准备购买一些食材回家准备午饭。
    与此同时，他今天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经过最近的研究，克莱恩已经发现了爱德华给自己的那个“玻璃瓶”的使用方法，他感觉自己似乎是与瓶子里面的邓恩达成了某个契约，才能够完全控制对方的一举一动。因此，他抽空翻阅了神秘学仪式的相关资料，尝试用灰雾的力量将契约抹去，并且获得了成功。
    现在，邓恩是自由的，并且已经忘记了“夏洛克莫里亚蒂”这个人，以及这几天的记忆。
    克莱恩绕路来到了一家客人较多的书店，拿起一本书坐在阅读区仔细观看，十多分钟后，他站起来，前往距离盥洗室最近的书架。在路过一个不起眼的书架夹角时用纸人替身和本体交换了位置，让纸人替身站在那里看报纸，自己趁机跟着另一个客人的背后闪进盥洗室。
    克莱恩认真地做了伪装，把自己的双面外套翻到里面换上，贴上胡子，拿掉眼镜，换了一顶帽子，然后跟着他人离开盥洗室，顺便离开了书店。
    这一路上，克莱恩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人监控，不由地松了口气。
    同时，他也只有不到十分钟时间，如果纸人替身盯着一个版面看得太久同样会引起怀疑。
    好在圣赛缪尔的教堂并不远，克莱恩一路小心谨慎，把装着邓恩灵魂的玻璃瓶包裹在信封里，熟练地用魔术作为障眼法，投入了黑夜教会的信箱。
    然后，他不作停留，加快脚步绕路返回书店。此时时间才过了五分钟，克莱恩顺利地将纸人替身换下，两手空空地离开。
    tbc
    ——————
    衰败：被关禁闭的时候顺便考古发掘了一门失落的语言。
    黑夜：给祂一个自由活动的机会，去和查拉图交流情报。

 第118章 感情真挚的友好交流

    343
    教堂内部十分昏暗，没有一点光芒，推门进来的爱德华的眼睛为了适应环境立刻转变为夜视状态，不必耗费一点灵性就能够看清教堂里的景象。
    前方是一排排陈旧的木座椅，一位在黑暗中面容模糊的雕像，教堂的布置十分简单，位置也只有两列八排排，估计是只够镇上的人一起使用。
    然后，祂抬起头，只见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半空挂着一道又一道身影。
    这全部是人类。
    他们有的套着黑色古典长袍，有的披着棕色的夹克，有的身穿被撑得很蓬松的裙子，有的衣物破烂，仿佛乞丐。
    他们有的长着粗犷的面容，有的轮廓深刻英俊阳刚，有的五官精致秀气美丽，有的稚嫩可爱年纪颇小，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不，他们还是有共同地方的，他们都像正接受风干的熏肉，从高处吊下，脑袋低垂，眼睛翻白，摇摇晃晃。
    被自己的血污染成眷属的少女不在其中，与此同时还有不少在刚才的小型混战中损坏的，看来小镇上所有的居民全都在这里了。
    爱德华看着这一排排的秘偶，无端地想起了以前在因蒂斯的时候灌的香肠，然后又想到了阿蒙说的“源堡上挂着许多光茧”，一时无法猜透这到底是安提哥努斯的个人风格，还是途径顶端的影响。
    呜！
    教堂内刮起了一阵阴冷之风，那悬于半空的一道道身影一具具尸体同时转向，面对了爱德华。
    他们的衣领仿佛连着绳索，脑袋依旧低垂，表情却隐隐有着怒气，仿佛是背后的操偶师正在隐晦地想要把这个不懂礼貌的客人赶出去。
    随后，这一道道身影像风铃一样摇晃了起来，嘴巴张开，发出近乎呓语的声音：
    “霍纳奇斯……弗雷格拉……”
    “霍纳奇斯……弗雷格拉……”
    这些声音回荡重叠，汇成一道，像人偶们在合唱着一首歌。
    这句话用的居然是北大陆通用语自己的居所、庇护信徒之处，以及父亲的名字……安提哥努斯，你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神话生物……和阿蒙的在自身非凡特性“解密学者”的本能下对人类进行的“学习”和“解析”不同，你居然是真的，在自己的主观意愿下对人类产生了好感。
    衰败教授感到非常有趣，对于神话生物来说，喜欢人类就像喜欢一种物品，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但依赖人性就像吸毒，就算有一日因此而死也理所当然。
    这让祂很想去和安提哥努斯聊聊天，探讨一下对方对于人类群体以及信徒的观念，并且看看能否吸收一些有益的观点，来投入到对阿蒙的教育上去。
    爱德华闲庭信步的往前走，祂的头顶，那些身影摇摇晃晃，仿佛在俯视着他。
    前行二三十米，爱德华来到了教堂的尽头，看到了漆黑的圣坛，和上面供奉的石像。
    它整体呈女性人类形象，但肋部和腰处分别长出了两条兽腿，上面覆盖着短粗坚硬的黑毛。
    另外，石像周围有环绕黑色细带，那就像延伸而出的一根根触手。
    这石像的脚下，则有一个个魂灵沉睡，仿佛簇拥着它的星群。
    这位就是继弗雷格拉之后，在「黑暗」的权柄争夺战上同样败给了黑夜女神的天之母亲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亦或者和黑夜女神的真名一样，都是被隐秘的权柄遮掩的禁忌。
    随后，爱德华移开视线，看到了一个躲藏在神像背后的老者。
    感受到祂的视线，这老者一下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无光仿佛幽深水面的眸子。
    老者瞪大了眼。
    老者的表情变成了“益”。
    老者把头转向另一边并发出欲盖弥彰的呼噜声。
    爱德华十分自来熟地在老者旁边坐下，老者闭着眼睛往远处挪了挪，然后被爱德华一把抓住，拽了回来。
    “好久不见，查拉图。”恶魔笑眯眯地在老者耳边低语，像老朋友见面一样熟稔地拉家常，“原来你一直在霍纳奇斯山脉度假呢”
    查拉图干笑两声，睁开眼睛，头往后仰，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在竭尽全力表达着抗拒：“您说的对，这里很安静，没有阿蒙，上演的秘偶话剧很有意思，夜之国方言也很有趣，在这里度假很开心。”
    爱德华微微一笑：“你想出去吗”
    有丰富的和恶魔共事经验的查拉图大笑三声，十分爽快地回答：“不想。”
    两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对视三秒，突然同时伸手，一个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一个飞快地从历史孔隙里拽出一叠热气腾腾刚刚出炉的饼干。祂们很有默契地交换了手里的东西，完成了一次试探的交易。
    “你是罗塞尔举世皆敌的那段时间的查拉图。”
    爱德华捏起一块饼干放入口中——自己复刻并传播出去的因蒂斯平民茶点：奥利奥——借此明白了查拉图传递来的信息，也确认了这个查拉图的身份和时期，用一种果然如此的语气说：
    “难怪罗塞尔在最后没有把你算作战力之一。虽然你的本体表现得还比较正常，但是早就已经在抵抗失控的边缘了”
    “呵呵，是啊。”
    查拉图动作熟练地拆开包装，将其中一根取出，凑到鼻尖嗅了嗅，点燃后夹在指缝间：
    “您居然又有精进，顺利地成为了污秽君王。”
    爱德华哼了一声，有些不悦：“进来之前，我还是天使之王。”
    查拉图扫了一眼对方身上的白衬衫，扫了扫心脏所在的那半边身子的狰狞血迹，没有说话。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半分钟左右，查拉图忽然说：“您和我记忆中的样子有不少变化。”
    “人总是会变的。”爱德华恶魔低语，“我不介意告诉你，来，一起为了伟大的……”
    “今晚阳光真好啊！”查拉图抬高声音及时打断了后半句话，默不作声地又挪远了几厘米。
    爱德华嚼着饼干，回顾着自己的手艺的味道，瞥了一眼查拉图，礼尚往来地回应：
    “看到你之后，我有些明白了，明白你当时为什么会帮助亚当，突然对我发难。”
    “那份「观众」的序列一特性，现在还在你的手上。”
    查拉图从白胡子底下发出几声沉闷的笑，并不否认：“可是您还活着。我也依然还在这里，所以特性也依然在我手里。”
    “呵，亚当要是敢告诉七神自己被剥离了一份序列一，恐怕当场就要有至少三位神灵神降。下来之后或许不是来杀我，而是去杀亚当呢。”
    “您的身上果然有这不小的秘密。”
    “伟大的……”
    “今晚的月亮真美！”
    你来我往几回合之后，两个天使老油条相视一笑。
    “你想用那份特性换支持的话，我建议你直接交给风暴之主。”
    爱德华体贴地为查拉图出谋划策：“黑夜和风暴是老牌盟友，智慧之神明哲保身，永恒烈阳态度不明，你把那份序列一交给风暴，让祂去和黑夜说说理。或者你干脆直接给黑夜，换取祂的支持，黑夜一高兴，说不定你立刻就能从这里刑满释放了。”
    历史投影笑了笑，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意味深长地回答：
    “把自己的选择权交给神灵是很愚蠢的行为。”
    “一直守着宝物，最后会被杀人越货。”
    爱德华说完，忽然目光一闪：“喔，难道你的命运还有转机你知道你未来能够出去”
    查拉图笑而不语。
    “查拉图，正好我也有话问你。”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套不出任何情报，爱德华干脆很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你们奇迹师能复活几次”
    “如果这是您发起的交易的话，我希望有一个对我来说足够的报酬，当然，不是帮我出去。”查拉图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很熟练很自然地提出条件，做出限制，完善交易内容，防止自己被坑到。
    “那当然，我是很有诚意来与你进行情报交换的。我的情报很有价值，有足够的时效性，当然，你也要根据它的价值来补完我的问题的更多细节。”
    爱德华十分自然且真诚地说，见状，查拉图把脸转了过来，等待下文——在双方筹码足够且身份对等的情况下，恶魔是最好的交易对象——祂看着恶魔的眼睛，听到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见到了一个似乎能‘预支’复活的占卜家，他只有序列7。”
    预支复活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等等，难道说！
    查拉图完全没有将心中的惊涛骇浪表现在脸上，甚至连心里的情绪波动都控制住了，防止被恶魔听出端倪。
    祂夹着烟，吸了一口，耸动着嘴角十分为难地说：“这种事情，低序列未必不能做到。最简单的，只要他持有一件「奇迹师」的非凡物品即可。”
    “仅此而已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您——奇迹师的复活上限是四次。”
    查拉图像一只老狐狸似的眯着眼睛，表达否定以降低这条情报的价值，不给爱德华任何占便宜的机会。
    而用模棱两可的情报制造交易陷阱的爱德华也像个老练的商家那样，和顾客打起了太极拳。
    “我还以为已有多次交易的我们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它的答案正是你所想的那样。”
    爱德华假模假样地叹息了一声，“源堡”这一源质的情报价值远远高于奇迹师复活的秘密。查拉图想打折，爱德华想提价，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取一个折中回答，但这些交锋祂们同样乐在其中。
    恶魔油条说：“你不信任我，这让我很为难。我刚刚杀死了那个占卜家，就发现了他疑似复活继续行动的踪迹，然后我就到了这里。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奇迹师复活就有四次，那么诡秘侍者是不是有更多”
    占卜家油条说：“呵呵呵，从您的情报里，我只能得出黑夜似乎收了一名新的眷者，可能还给了他一份奇迹师特性的物品的结论，别的倒是没有了。”
    恶魔油条反问：“这个情报还不够重要查拉图，你觉得你还有多少价值呢”
    占卜家油条摸着胡子，不以为然：“当世诡秘三途径的高序列，门先生尚在星空，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竞争力不足，末日仅剩十多年，如果众神不希望那位渎神者成为诡秘，那我就是唯一的选择。”
    《一剑独尊》
    查拉图细想了一下这条情报，稍微有些讶异，却不至于紧张。
    黑夜和“渎神者”没有直接冲突，不急于在诡秘之主的角逐上下注是很正常的。如果真的有一个和源堡有关的占卜家出现，黑夜将之收为眷者也是正常的，毕竟可能是未来划分利益时的重要筹码。
    “可敬。你居然还觉得三神的脑子不是豆腐渣，我还以为你早就该明白祂们的处事风格了。”
    爱德华对查拉图肃然起敬，同时下了定论：“我明白了，奇迹师可以复活四次，不需要先决条件，因为‘死而复生’就已经是奇迹了。同时，诡秘侍者具有更强的复活能力，我猜测你或许可以通过历史投影维持生命，保持状态，甚至重获新生。”
    “想验证这一点很容易，我只要杀了你，然后看看外面的查拉图是死是活即可。”
    话说到这份上，查拉图再次呵呵笑了几声：“您的情报确实非常珍贵，我也确实该重新判断一下未来的局势了。我要修正交易条件，我愿意用出去的方法补上这次交易的空缺。”
    两人对视两秒，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转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344
    离开圣赛缪尔教堂后，克莱恩乘坐马车，回到了希尔斯顿区。
    他开门进屋，刚要摘掉帽子，动作忽有凝固。
    他的灵性直觉告诉他，有陌生人进过客厅，进过房间！
    这……几乎没有掩饰啊……算是一种警告有警告总比没警告好……克莱恩立在门厅，沉默了好一阵子。
    接下来，他情绪都有些低落，但也像无事发生般照常生活，外出调查，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回来。
    安静地吃完晚饭后，克莱恩洗漱完毕，上床休息，似乎结束了忙碌且徒劳的一天。
    但是红月被层云遮掩的半夜，克莱恩突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翻身下床，慢悠悠开门，进入隔壁的盥洗室，用纸人替身隐藏住了本体。逆走四步，他来到灰雾之上，坐至属于“愚者”的位置。他的眼神已然变得清明，不再有颓废，沮丧，悲观等情绪。
    紧跟着，克莱恩从旧衣物改做的睡衣暗袋里取出了染血手帕的投影。
    他之前收拾物品的时候，就借助“魔术师”的非凡能力，将手帕隐蔽地抽了出来，藏于身上！
    吸了口气，克莱恩具现出纸笔，写下了与最开始没有区别的占卜语句：
    “塔利姆杜蒙特真正的死因。”
    身心平静而宁和地默念七遍后，他拿着纸张和手帕，后靠住椅背，于寂静空旷的古老宫殿内沉沉睡去。
    灰蒙，支离，虚幻的世界里，克莱恩看见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画面。
    呈现于他眼中的是一个随手雕成般的巴掌大小木偶，眼睛、鼻子和嘴巴一应俱全。
    这木偶的身上有几滴暗红的血液，为它染上了些许妖异的色彩。
    一只手掌伸了过来，皮肤白皙细腻，光滑有致，五指修长纤美，骨肉均匀。
    最引人注意的是，这手掌的小指之上戴着枚镶嵌蓝宝石，造型别致的戒指。
    啪！
    那手掌的食指缭绕虚幻黑焰，点在了木偶的心脏位置。
    无声无息间，画面破碎了。
    克莱恩猛地睁开眼睛，感到头皮发麻，接着整个人都在发麻。
    他最初的判断没有错，塔利姆确实死于诅咒！
    那只手，那个宝石戒指！他在葬礼上看到的那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性就是杀死塔利姆的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回来参加葬礼她到底是谁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
    象征塔利姆的小木偶人被诅咒杀死的那一刻的画面，为什么没有展现全景灰雾之上这片神秘空间是可以排除干扰的啊……克莱恩一时有些疑惑。
    正常来说，得到的启示太抽象，太容易误读，是他本身占卜水平有限的问题，是想要占卜的事情难度太高的问题，与灰雾无关，可以理解，但刚才明明已经清晰呈现出咒杀前后的场景，却只局限于很小的部分，没有提供相对更有效的启示，就颇让人不解了。
    以前……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呢克莱恩从自己的经验里挖掘着原因。
    突然，他一下坐直，想起了相仿的经历。
    在廷根，他占卜几次巧合背后的真正原因时，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他清楚看见了有红烟囱的房屋，却无法触及房屋内的因斯赞格威尔和封印物“0—08”！
    这，这是有“0”级封印物层次的东西或人在对抗灰雾的力量克莱恩猛地眯起了眼睛。
    不，不一定，还有不少可能，得再确认一下！他努力平复下了心情。
    至于怎么确认，难不倒经验丰富的他，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再做一次同样的占卜。
    如果获得的启示画面未变，那就表明事情没那么可怕，要是占卜不再成功，则说明目标或目标身边的某样东西能在某种程度上对抗灰雾，就像“0—08”一样！
    深深吸了口气，克莱恩表情平和地重复起之前的占卜。
    “塔利姆杜蒙特真正的死因。”
    ……
    他靠着椅背，低声诵念，眼眸逐渐转深。
    梦境之中，他所见是一片朦胧的，破碎的灰雾，再没有木偶和手指。
    刷！
    克莱恩挺直腰背，神情异常凝重。
    塔利姆究竟牵扯到了什么事情他皱眉自语了一句。
    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再没有疑问，那就是消极怠工，敷衍塞责，先唬弄埃德萨克王子一阵，再告诉他确实调查不出真相。
    一个没钱没势没身份没地位没实力的普通人的死亡，竟然会涉及“0”级封印物或同层次的强者，这简直不可思议！
    呼，这个世界真可怕，一不小心就会接触到极其恐怖的东西……克莱恩暗叹一句，不敢再停留，飞快返回了现实里的盥洗室。
    心事重重，一夜无梦。
    tbc
    ——————
    本章真名：老硬币聊天。

 第119章 天使打牌

    345
    第二天，周三上午，他起了个大早，乘坐出租马车前往蒸汽教堂。
    这座教堂高耸着烟囱和钟楼，前者代表蒸汽的力量，后者悬挂复杂的钟表，象征机械的美感。
    此时既非周末，又不是中午和晚上，教堂大厅内只得稀稀拉拉的信徒在安静地祈祷。
    克莱恩坐至靠过道的位置，靠好手杖，摘下帽子，对着最前方的圣徽，装模作样地祈祷了十分钟。
    接着，他拿上东西，沿着过道抵达圣坛，对站在旁边的主教道：
    “我想忏悔。”
    “好，神在注视着你。”面容慈和，两鬓苍白的主教当先走向了侧面的告解室。
    克莱恩紧随其后，关上了房门。
    他坐到椅子上，隔着木板对主教道：
    “我忏悔，我面对危难，没有坚持原则，选择了退缩。”
    “你当时的想法是什么”主教柔声问道。
    克莱恩当即把塔利姆的死亡，自己的怀疑，对“机械之心”的提醒，埃德萨克王子的委托，以及在占卜未能获得想要答案后，面对王室倾轧，发自内心的退缩之情，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他之所以不直接找卡尔森，是担心自身不仅被对面注视着，还被埃德萨克王子的人暗中观察着，一旦明确说出敷衍和怠工意图，说不定会遭遇另外的厄难。
    而蒸汽教堂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贝克兰德教区的总部，是他们三大圣殿之一，没人可以窥视这里。
    克莱恩打算的是借助蒸汽教会传达出自己真实的想法，避免被卷入更深层次的冲突。
    简单来说就是，遵从心的意愿。
    主教安静听完，语气不变地回答：
    “你的选择是人类的本能，神不会责怪你的。
    “你回去，神会庇佑你的。”
    这就好……克莱恩听懂了暗示，安静地离开了蒸汽教堂。
    虽然有点对不起昨天刚给了我一百镑的王子，也不能为塔利姆做点什么，但我同样不能不顾自己的性命……站在外面的街道上，看着弥漫薄雾的天空，他无声叹了口气：
    尽快提升。
    终于把这件事情解决，虽然难免有些郁闷，但总的来说克莱恩的心里还是轻松了不少。
    中午，在外面“忙碌”奔波了一天，情绪低落的克莱恩在吃完午饭后走进了起居室，进入了梦境世界。
    时而连续时而支离的片段浮游掠过，克莱恩忽然清醒，知道自己在做梦。
    有力量入侵了我的梦境……克莱恩维持着刚才迷蒙的状态，不经意地打量起四周。
    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郊外，到处是肥沃的田地。一条河流从远处奔来，在前方的山崖旁绕了个弯。那山崖的一面光秃秃的，显出纯粹白色的岩石，远远望去，有种异常圣洁的美丽。
    河湾处，近十位带着各种器物，身穿黑色大衣或深色夹克的男男女女围绕在一个隐蔽的地下入口旁，其中就有克莱恩的熟人，伊康瑟伯纳德。
    白崖镇……斯特福德河湾……机械之心……他们在探索阿蒙家族的陵墓了可为什么会有场景出现在我梦里克莱恩一阵疑惑。
    就在这时，他看见河流表面水光浮动，迅速勾勒出了一行白色的单词：
    “您忠诚的仆人阿罗德斯向您报告探索的情况。”
    ……克莱恩嘴巴微张，短暂竟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则有声音在回荡：
    你说你好好一面镜子做什么二五仔
    346
    查拉图捻了捻胡子，自信地打出六张牌：“顺子。”
    爱德华略作沉吟，丢出一张“无懈可击”。
    “想不到您手里还有这张卡，那这招如何呢”查拉图语气雀跃，充分表现出古代学者对古代知识的钻研精神以及对打牌的热衷，“我出一张「知识皇帝罗塞尔」，打破您的优势场地，更换场地为「白枫宫」！”
    查拉图撤掉了桌上的手绘飞行棋桌布，换上黑白格子的罗塞尔大帝“改良”版因蒂斯象棋。
    “白枫宫会对我的罗塞尔牌组产生加护，各项属性+2，同时作废之前的飞行棋格局！”
    “投不出5和6就换场地一套罗塞尔到处乱打，你对命运的控制也不过如此。”爱德华看着查拉图的“骑士跳马”战术后仰，但还是心平气和地打出了一对2。
    “您要进攻”
    “哼，我将两个8叠在一起，超量召唤青眼白龙！”
    这高达三千的攻击力让查拉图深感棘手，而自己的牌组里居然没有闪！迫不得已，查拉图呵呵一笑，再次推出一张手绘火柴人纸牌，上面画着一个戴着黑色王冠的火柴人：“我将「知识皇帝罗塞尔」和国王棋子一起献祭，升格成「黑皇帝罗塞尔」，现在我使用技能真神级别的贿赂，在白枫宫的加持下用一张魔法卡来抵消您这次的三千伤害！”
    说着，查拉图摸了一张“麒麟弓”，递给爱德华。
    “那我出「贝尔纳黛古斯塔夫」。”
    爱德华丢出一个穿黑色皮靴和衬衫的火柴人卡片：“我现在让贝尔纳黛装备麒麟弓，对你罗塞尔的军阵发动攻击。罗塞尔不会对贝尔纳黛动手，所以我顺利带走你的黑皇帝罗塞尔，再根据麒麟弓的效果，把你的马一起带走。”
    查拉图大皱眉头：“我出一张「博诺瓦古斯塔夫」，和贝尔纳黛同归于尽被驱逐出棋局。同时，我使用顺手牵羊，从您的牌组里摸一张……「神孽斯厄阿」”
    “神孽拥让对手休息一回合的变形诅咒，同时你也被星空污染暂时失去对部分牌组的控制力！”
    爱德华乘胜追击地又打出了三个2带对k，伸手要炸白枫宫象棋棋盘，查拉图眼疾手快地抓出一张“无懈可击”保住棋盘。
    “你已经没有罗塞尔了，白枫宫场地还有什么用王炸。”
    “我发动死者苏生，让黑皇帝罗塞尔从坟墓里闪电般归来！”
    “我出「威廉奥古斯都」，此地不允许有复活行为发生，你的死者苏生无效。”
    ……
    祂们的头顶上，秘偶们晃晃悠悠地看着，像是一群安静的观众。
    这场牌局最后以小兵升变的皇后与青眼究极龙同归于尽结束，一晚上打了十几场牌的两位天使把各种火柴人手绘纸牌收起来堆到一边，地上只剩下了用白色石灰画的井字棋。
    “很久没有这样兴奋过了。”
    查拉图的花白胡子抖动了一会儿，意有所指地说：“罗塞尔的奇思妙想真是让人着迷啊。”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打算消化古代学者。”
    爱德华十分平静地回答：“第四纪，第三纪，第二纪的故事本身已经足够久远，足够你消化数次古代学者，没必要再去奢求更遥远的过去。”
    “哈哈哈，我明白您的劝告，但探索未知永远是人类的本能，即便知识会让人丧命。”
    占卜家又眯起眼睛露出了好狐狸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也就是说，这世界上确实曾经存在过存在一个非常久远的文明，而且您还知道它的存在”
    “这些情报是额外的价格。”爱德华和祂理性交流，“你能给我什么”
    “不，我并不是想要知道，我只是想要向您求证一件事情。”
    查拉图斟酌了两秒，不太确定地问：“我们所熟知的罗塞尔，不是真正的那个罗塞尔”
    “哦”
    “可能确实是老头子我太死板，我总觉得一个人的才能应该会在很小的时候就体现出来，若真是天才，我不知道为何一个人能写出那般风格迥异、超越世代的作品，以及超乎想象的发明创造和科研天赋。那时候祂分明才二十多岁，不可能有这么丰富的人生阅历。”
    “天才嘛。”爱德华不以为然，“人类所不能理解的便是天才。”
    “而且祂的发明创造总是十分成熟，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拿出了最优的成品。当初选择蒸汽教会是我和祂的合作要求，没想到祂竟能大放异彩。而我从未见过草稿，设计图纸，简陋的基础款，或者祂的智囊团。如果这些震铄古今的发明真的是祂一人就能完成的，为何到了中后期就没有了”
    “或许是因为换了途径，执政官也没必要再做这些事情了。”
    “呵呵，我也曾起疑过，尝试占卜罗塞尔到底是不是原本的罗塞尔，您猜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一直看着别处的爱德华才终于把脸转了过来，和查拉图对视两秒，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你的占卜失效了。”
    “你觉得我也不是真正的爱德华，你也占卜了我，也失效了，对吗”
    查拉图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想出这个占卜问题的一瞬间就感到冷汗淋漓，更不要说占卜了。您和罗塞尔一见如故，罗塞尔甚至因为您而疏远了我。虽然恶魔途径可以通过各种影响轻松获得好感，但我仔细地注意过，罗塞尔的认知没有被您修改。”
    “这就让我怀疑起你们能够不在意身份、地位、年龄，甚至途径成为朋友的原因。”
    “执政官说出许多奇怪的话语后，您也是少有的能立刻就理解的人。我最开始认为这是你们讨论好的暗语和默契，后来发现，更像是一些认识许久的人，对一件事情上有相似的看法。”
    “比如断头台，对新航线的看法，对侵略战争和殖民统治的布局，罗塞尔都和您有惊人的默契。”
    “而您——”
    查拉图停顿一下，似乎是省略了一些话：“您和我记忆中的也完全不一样。您似乎不应该是为了人类驻足，甚至结婚生子，甚至和人类成为朋友、甘居于人下的存在。”
    “这也是最让我好奇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的猜测全都是正确的，恶魔心想，好，我欣赏爱思考的人，我可以给你一点赏赐。
    爱德华说：“我可以回答一个你最想知道的问题。”
    查拉图眼前一亮，立刻把在自己在心中反复思考了数十年的问题问出：“在遥远的过去，是否曾有一个很伟大的时代于是我大胆地假设，在那个时代里，古老的人类拥有无尽的智慧和力量，能够轻易制造出现在的人类想象不出的道具，无法编撰的法典，甚至更为先进的治国方略。”
    “罗塞尔的智慧和知识足以让祂当上工匠之神，而祂却对工匠之神与教会不屑一顾，所以，罗塞尔是否是那个时代的伟大存在之一”
    说完这段话，查拉图对自己的见解十分自信，并且期待着爱德华的回答。
    爱德华听了这番高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一番后，直截了当地打击了查拉图：“时代很伟大。罗塞尔不伟大，罗塞尔在那个时代，只是……”
    恶魔想了想，用一个比较客观的比喻说：“一个当政府雇员都够呛的普通人。”
    “怎么可能。”查拉图瞪大了眼睛，思维立刻飙到了恐怖如斯的那方面，“过去的人类居然都有着如此之高的才能难道旧日的人类个个都是伟大存在，因此反而没有了伟大存在这个概念”
    “不是。”恶魔努力地试图解释，“旧日时代根本没有非凡力量，因此人人都是普通人。”
    查拉图大皱眉头：“那旧日的人类应该有着比我们更为出色的智慧。”
    “没有。”
    “比我们更为悠久的寿命。”
    “没有。”
    “人类总对古老的抱有敬畏，对未知的恐惧万分。”爱德华耐心地说，“其实古老的反而弱小，至少那时候的人类还不能攻克癌症，但非凡能力完全治得好。”
    “没有非凡能力，也就没有非凡生物，没有神灵，人类居然能依靠自己制作工具茹毛饮血地生存下去，建立城市，并且创造出这么多神奇先进的造物”
    查拉图大受震撼，甚至有点想象不能。祂放飞思维胡乱想象了一会儿，还是惋惜地说道：
    “听起来很不错，可惜毁灭了。虽然我并不是很向往那个世界，但还是很想亲眼看一看啊。”
    “您在那个时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吗”这是有生以来第三个提起这个问题的人，第一个是真实造物主，第二个是罗塞尔，第三个则是查拉图。
    《高天之上》
    “我曾经是一所大学的音乐学院副教授。”爱德华托着腮，露出怀念思索的眼神，把自己的皮囊的人生娓娓道来，“我有过一个孩子，可他不喜欢音乐。我的工作很清闲，并且有着信仰，闲暇的时候偶尔会去附近的社区做义工，参加教堂的礼拜。”
    “想不到旧日时代人类也有信仰，冒昧请问您信仰哪位神灵”
    爱德华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
    “旧日时代的人们信仰并不存在的神灵，神灵更像是自我安慰的心灵象征和信念。而当我发现我信仰的神好像确实存在的时候，那一瞬间，我忽然就不信仰祂了。”
    “哦”
    查拉图明显对古老时代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仿佛回到了过去消化古代学者魔药的时候，祂兴致勃勃地问：“为什么呢好比不曾见过神灵真容的凡人，有朝一日面见圣座，应该更为虔诚才对。”
    “这是第三个问题了，查拉图。”
    精打细算的恶魔咧嘴一笑：“这两个问题，你打算用什么来和我交换呢”
    早有准备的占卜家摸了摸胡须，从容不迫地说：
    “密修会的成员会为了寻访美人鱼，去十分遥远的海域。或许，您会对迷雾海上的一个神奇的岛屿有兴趣。”
    tbc
    ——————
    查拉图并不知道这个岛上有罗塞尔的坟头，只是单纯以为是一个特殊岛屿而已。

 第120章 剧情稳步推进中

    347
    在魔镜“阿罗德斯”牌家庭影院播放的短片电影——机械之心的“考古”活动中，只见一轮强劲的炮火洗地过后，“机械之心”轰开了陵寝的大门，在蒸汽教堂大主教，半神霍拉米克海顿的带领下进入了这个还没有垮塌的第四纪贵族的陵寝。
    在这个过程中，一位队员遭到了人皮幽影的攻击，但很快就顺利脱困。克莱恩终于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序列6魔药主材料，一阵暗自高兴。
    清理完了墓室的外围，没有别的收获，他们再次集合，向着通往主墓室的甬道走去。
    一路上的狂轰滥炸清除了大部分威胁，其昂贵的成本和豪爽的风格也让克莱恩双眼发直。
    “机械之心”没费多大力气就穿过了甬道，唯一危险的封印物，记载中能够封印灵体的“幽灵画框”也被大主教霍拉米克海顿轻易地摘下，没来得及表现出任何危险。
    甬道尽头，主墓室处那里有一扇充满刀削斧砍般花纹的黑色石门，中间镶嵌着一个灰白色的圆盘。盘的表面分成十二格，有一根黑色的指针，就像外界的钟表。
    那些格子并没有均匀地分配盘面，有大有小，极为不协调，而且每个格子都有一半涂抹着阴影。
    “阿蒙家族的纹章。”霍拉米克大主教略微介绍了一句。
    他没具体解释纹章的象征意义，因为这里只有执事级的伊康瑟伯纳德有资格知道。
    克莱恩则依靠自己的神秘学积累，尝试着做出解读：
    “圆盘、十二格、指针的组合明显代表着时间，与阿蒙分身消亡后留下‘时之虫’这点吻合，本应均分圆盘的十二格大小不等，笼罩着一定的阴影，是否表明阿蒙家族是时间的暗面他们‘渎神者’的称号又体现在哪里”
    克莱恩思绪转动间，霍拉米克大主教什么防护都未做地推开了那扇石门。
    石门沉重后敞，露出一个极为宽敞的墓室。
    墓室正中央有高台垒起，上摆一具深黑色的棺柩。四周的墙壁上有一个个铁色的灯架支出，托着一根根还在静静燃烧的白色蜡烛。
    所有的烛火都没有摇曳，安静地仿佛只是定格的画面。
    从石门往棺柩的直线路程上，倒着一具具尸体，他们或穿黑色呢制大衣，戴半高丝绸礼帽，或一身普通工人打扮，并配了顶鸭舌帽，一看就是最近几年才进入这里的人。
    之前招募帮手的那批非凡者他们怎么通过前面区域的人皮幽影等怪物明显还活着啊……克莱恩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凝目望向了那些尸体。
    这一看，他顿时有点被吓到。
    那些尸体个个都白发稀疏，皮肤干皱，斑纹明显，如同八九十岁的老者。
    他们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似乎就是活生生老死的，且刚死没多久，还未来得及腐烂。
    很显然，不会有这么多年迈的非凡者来探索陵墓，就算发现这里的人已经老朽，招募帮手时也会尽量挑选年轻力壮的……这里有古怪！克莱恩微皱眉头，再次环顾四周。
    他迅速联想到了阿蒙分身留下的“时之虫”，联想到了石门上有时间含义的阿蒙家族纹章。
    让人迅速老去是阿蒙家族的非凡能力之一时间的暗面……时间的漏洞……难道让别人飞快老去的同时，阿蒙家族的成员会重现青春，获得更长的生命等等，这些非凡者轻松闯到这里，也许就是墓主人有意放纵，他要掠夺别人的时间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克莱恩有所猜测地望向了高台上的那具黑色棺柩。
    这个时候，霍拉米克海顿这个半神半人的强者抬起左手，往下一压道：“你们停在这里。”
    “是，大主教阁下。”伊康瑟等人毫不犹豫就回答道。
    霍拉米克往前望去，目光停在了高台底部倒扣着的一个画框上。
    他表情未变地迈开了脚步，不快不慢地往前行走。
    一步，两步，三步，原本正常的霍拉米克忽然抖了一下，体内有让人牙酸的尖涩摩擦声传出。
    他的步伐开始变慢，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他的皮肤明显变干。
    这有些不对……不是正常人类的苍老……刚才的摩擦声是怎么回事克莱恩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四步，五步，六步，霍拉米克身上传出撕裂的声音，有东西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克莱恩下意识望去，看见了一个齿轮。
    满是锈迹的齿轮！
    霍拉米克继续前行，身上时而掉下东西，有生锈的螺丝钉，有融化的蜡块，有发黄的骨头，有松弛的弹簧……他身影越来越单薄，摇摇晃晃，随时可能瓦解。
    这，就和机器人一样……用这个时代的术语来说是，像活着的人偶……克莱恩突然间有所明悟。
    他记得还在廷根职业者小队时，老尼尔曾经说过，大地母神教会的序列4擅长“生命炼成”，“通识者”途径对应的序列也勉强能够办到。
    而霍拉米克就是“通识者”途径的高序列强者！
    我面前的霍拉米克不是真正的他，只是炼制的人偶，刚才“幽灵画框”之所以无效，就是因为人偶根本没有灵体！真正的霍拉米克应该还吊在很远的地方……不愧是半神……克莱恩恍然之际，大主教走到了高台前，屈起膝盖，弯下腰背，将倒扣着的画框翻转了过来。
    随着画框翻转，封闭的陵墓内突然有风刮起，吹散了无形的禁锢和沉默。
    铁色灯架上的一根根蜡烛迅速燃烧，变得异常明亮，但很快就走到了生命的尾声，融化殆尽。地面那一具具苍老的尸体则飞快腐烂，弥漫出恶臭。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主墓室就变得昏暗，仅剩“机械之心”成员们提着的马灯勉强照亮前方。
    霍拉米克拿起地上那个画框，摇晃着沿阶梯向高台登去。他来到黑色棺柩前，伸出右掌，用力一推。
    吱呀，摩擦声里，沉重的棺材盖子裂开了一道缝隙，似乎根本没有被钉上。
    霍拉米克低头看了一眼，嗓音未变地说道：
    “没有尸体。”
    画面随之拉近，克莱恩看见棺柩内部空空荡荡，仅在底部铺着一层淡金色的软垫，垫子上绣有一条身具十二道圆环的虫子。
    这时，霍拉米克转过了身体，手中拿着的画框随之映入了伊康瑟等人眼中。
    只是瞄了一眼，克莱恩的目光就突然凝固。
    那是一副肖像画，画的是一位嘴角含笑的年轻男子。
    他黑眼睛，黑卷发。
    他宽额头，瘦脸庞。
    他挂着水晶单片眼镜。
    他戴着黑色的尖顶软帽。
    阿蒙！
    348
    阿蒙在路边的商店里买了一张新鲜出炉的蛋糕片，卷上冰凉的鲜奶油，撒上饼干碎和巧克力碎，坚强地复刻出自己眼馋了许久的“可丽饼”。
    他现在已经把花里胡哨的单片眼镜全部换成了基础款，衣服也改成了无业游蒙的基础款衬衫外套加长裤。一想到未来许久都不能戴自己心爱的眼镜，阿蒙就心痛不已。不仅把它们全部放进了自己的小房间里，还专门买了一个玻璃陈列柜，带了锁的。
    他坐在蛋糕店的休息区，慢慢地啃着自己的晚饭，手边还放着一杯店里赠送的热柠檬水。
    隔着玻璃，他悠闲愉快地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几个年幼的小偷团伙作案，偷偷从过路人的口袋中摸走钢笔、皮夹和丝巾手帕，偶尔还会合作，一个人来到老年绅士面前假装问路，另一个从老绅士的口袋中将崭新的丝巾偷走。
    老绅士很快发现了这心不在焉的问路小孩的不对劲之处，然后发现自己的东西丝巾消失了。他立刻转身，却被另一个赶紧跑来的孩子摸走了口袋中的银怀表。
    偷盗手法很粗糙嘛。欺瞒导师兴致勃勃地观看着普通人的盗窃行为，顺便在心中找了阿蒙来做对比——得益于寄生这一能力，阿蒙明明拥有更高超的智慧和偷盗技巧，却从来没有团队合作过。
    那么阿蒙到底有没有团队合作的必要呢
    或许要看敌对方是谁……如果是梅迪奇的话，我是否可以让一个分身和祂假意合作，然后……不行啊，梅迪奇现在是这世上最优秀的阴谋家，我还远远不能和祂相比，更不要说祂之前还嘲笑我。
    亚当呢不，那家伙就算是本体也很难诈骗到
    其他人的话，或许一眼就能看出是诈骗……而寄生的能力本身就相当于增加同伴，人海战术粗糙但有效，最重要的是，一切解释权属于本体，好像确实不需要有意识地团队合作。
    阿蒙出神地想着，不知滋味地喝了一口柠檬水。当他再一次看向窗外的闹剧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老绅士居然抓住了一个孩子，高声喊道这个孩子是小偷，引来周围一群路过的行人围观叫好。
    西维拉斯场的警员们也快速地赶来了，要将这个孩子拷走，带离现场。
    是这个孩子吗刚才盗窃团伙一共有4个人，黑头发的偷走了银怀表，蓝领巾的拿走了丝巾，没有穿鞋的摸走了几便士硬币，只有这个黄头发的孩子在问路，没有偷东西，不是合格的偷盗者。
    这场偷窃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就连面包房里的店员和客人都好奇地看起了热闹。
    贝克兰德的肮脏环境和繁重劳动让很多孩子成为了孤儿和小偷，也让成年人无法活过两代人。这些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的人们只能靠乞讨和偷窃为生。
    虽然平时在东区频繁发生偷盗行为，但这一次，几个小孩子当街团伙作案还是太过大胆，西维拉斯场有意杀鸡儆猴，无论被拷住的孩子怎样挣扎，辩解都不松手。
    他们嘴里骂骂咧咧，不住地用手中的警棍敲打孩子的背部，蛮不讲理的形象和脸上挂着泪痕的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这一幕只让围观起哄的人群发出快活的笑声。
    阿蒙细细一看，发现另外三位同伙居然躲藏在声讨的人群中偷看。
    嗯……他们是同伙，这三个孩子应该被一起拷住，但他们出卖了同伴，贼喊捉贼，让唯一没有偷盗的孩子为他们承担责任，那这样应该怎么办呢
    那孩子被警员粗暴地拉着胳膊往前走，忽然，他眼前画面一晃，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人群之外，可怕的手铐和警员铁钳一样的大手都消失了。
    而正在看戏，并且暗自笑话新人笨手笨脚被抓住的三个小孩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戴上了手铐，站在了人群中央，周围都是大人们愤怒的脸庞。
    他们发出尖叫，想要逃跑，却被几个警员一只手抓了回来，粗暴地摇晃，敲打。
    这么一晃，他们身上藏着的怀表和丝巾，钢笔以及硬币都叮叮当当地掉了出来，人群见状，先是沉默了两秒，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老绅士立刻说道：“我的，警官先生，这些就是他们从我这里偷走的！”
    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员立刻弯腰，捡起这些零零碎碎的物品，献宝似的递给老绅士：“是的，先生，这些都是您的东西！”
    “谢谢您，警官先生！”
    “做得好！警官！”
    “这些小毛贼早就该收拾了！”
    “他们前天还偷走了我的帽子！”
    ……
    赃物铁证如山，不管三个小孩怎么挣扎辩解都无济于事。他们最想不明白一件事情：刚刚被抓起来的还是笨手笨脚的新人一个，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他们三个人了呢
    蛋糕店里，阿蒙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简易可丽饼，嚼着口感松软的蛋糕片和奶油，目送那个没有偷东西的孩子往东区的方向一路小跑，出了自己的视线。
    按照人类的道德观，我刚才似乎做了一次无名英雄，让清白的孩子得救，让偷东西的孩子得到惩罚但是，我并没有感到开心，并没感觉到这一行为的正当性，或者这个“助人为乐”行为的价值，也不会有人来夸我，我甚至觉得那三个很擅长偷盗的孩子才是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阿蒙皱起了眉，他本来想要把这个小小的事件当做检验自己人性的镜子，他以为自己会因为帮助了无辜的孩子而产生“成就感”，实际上并没有。
    “那你呢你是感到快乐还是高兴还是‘劫后余生’……”
    跑进小巷子里的小男孩突然刹住了脚步，他缓缓地低下头，给自己戴上了单片眼镜。
    ——然后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的心里也没有快乐你只觉得侥幸，并且想要以后再也不偷盗”小男孩疑惑地自言自语，“你还在赞美风暴之主明明是我帮了你，而且刚才那些粗暴的警员肯定是风暴的信徒。”
    小男孩十分困惑迷茫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右眼眶上的单片眼镜突然脱落，掉在了地上。它像是一片冰块落在了水里，转瞬间就融入了地下。
    小男孩一个哆嗦，连忙看了看四周，然后惶恐不安地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阿蒙捏了捏眼眶，感觉自己的研究课题进入了一个瓶颈：自己没有像助人为乐之后的人类那样感到充实，被自己帮助的孩子也没有表达出感激和喜悦，阿蒙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占卜家序列8，花费了力气做了一件没人知道，对自己无利可图，甚至都没人高兴的事情。
    “我至少要弄明白他为什么没有高兴。”
    阿蒙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难道是因为被救得太早了吗人类似乎得救得越晚就越虔诚，如果他被拷走之后，关进监狱严刑拷打，饥肠辘辘，饱经磨难到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把他救回来，他是不是就会感激我了那我是不是也就能从他的感激里获得成就感和助人为乐的喜悦了”
    “不，其实那三个真小偷就完全可以。我没必要专门再把他换回来。”
    “也不对，真的不需要换回来吗他是被冤枉的，如果遭受了折磨，肯定会更加痛苦，未来被我拯救的时候也就会更加感谢我……不，万一就算这样，他以后也没有感谢我呢”
    “或许选择救他根本就是错误的！”
    “他让我的思维走进死胡同，也不按照人类的思维出牌，他是一个失败的社会实践对象，为了不让他继续打搅我的思维，我应该抹去他，终止这个实验，然后选择下一个人。”阿蒙得出了结论。
    不成功的实验结果要被剪去，不能算做他的失误。阿蒙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青葫剑仙》
    刚刚跑出巷子，站在东区街道阴影中的小男孩再次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单片眼镜，珍重地戴在右眼上。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一个站在街边似乎是在等待的人猛地转过了头，直直地看向了他。
    下一个瞬间，这个路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将单片眼镜从小男孩的右眼上取下，就在阿蒙惊疑不定时，路人蹲下身，把单片眼镜举到小男孩面前，温和地对他说：
    “刚刚你被抓起来的时候，是一位先生救了你。”
    “不然现在被带走的就是你了。”
    “你会说‘谢谢’吗要和那位先生道谢。”
    小男孩愣住，鹦鹉学舌地嗫嚅道：“谢、谢谢……”
    这下换阿蒙愣在原地了。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觉得小男孩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那就是对自己道谢。至于没有感受到成就感，那就是自己的事情。于是他结束了寄生，让单片眼镜在那个路人的手中碎裂消失。
    这样一来，他也顺利地看清了这个路人的脸：
    ——“节制天使”，理查恩斯特。
    在今年的最后一个星期中，祂突兀地出现在了贝克兰德。
    tbc
    ——————
    没人管之后阿蒙还是会直接原形毕露。教育之路任重道远。

 第121章 制天使到来

    349
    节制天使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贝克兰德明明之前一直都是和殿下用信使交流……
    阿蒙心有疑惑，但感觉这件事情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于是继续专心致志地啃可丽饼。
    “请给我一杯热可可！”他大声招呼店员说。
    很快，店员就将早已准备好的热可可放在了他的小圆桌上，阿蒙也顺便付了两个便士。
    蛋糕店内的壁炉烧得正旺，薄薄的一层玻璃将寒冷阻隔在外，室内温暖如春。
    阿蒙的座位刚好在壁炉边上，感觉后背暖洋洋的，拿着热可可的手掌也暖洋洋的，十分惬意。
    我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鲁恩王国旅行宣传手册，翻到简易地图的折页，拉开，开始规划路线。
    在“时天使”阿蒙的分身里，序列4是数量最大的群体，分散在各国个城市中，南大陆和神弃之地都有不少。序列3大概只有十分之一，找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而序列2就更加稀少，也被本体掌控。他找到的那个序列3分身目前刚换了一个新身份，估计还会在东切斯特郡居住很久，这是特地挑选的。
    目的地是东切斯特郡的大城市斯托恩，目标是斯托恩的市立图书馆管理员。
    东切斯特郡在贝克兰德的东北方，隔着一道山脉，最好的出行方式是民用飞空艇。但那个太贵了，而且在鲁恩还是只有大贵族、知识分子和教会高层才能享用的先进科技。坐蒸汽列车是最好的办法，只不过因为山脉的缘故，如果从贝克兰德出发的话，蒸汽列车需要绕山而行，平白增加了一倍的路程时间。
    蒸汽列车需要两天一夜……首先，我会选择二等座以上，其次，长途旅行我肯定会选一等座，带有私人房间和床铺的那种。
    当然，问题并不是这个，而是蒸汽列车的行驶噪音，即便是一等座，质量也很难恭维……
    西红柿
    阿蒙喝了一大口热可可，咂了咂嘴，开始构思第二个方桉：
    不走陆路。
    鲁恩东边地域的河道还是很多的，比如塔索克河的内河河道直接汇入海洋。
    先到达普利兹港，然后坐客轮沿着鲁恩的海岸线北上，很快就能到达东切斯特郡的恩马特港，顺利沿河进入市内。这个方桉比坐蒸汽列车要好得多，而且二等舱的船票的花费总共也只需要11镑。
    而且这是在国内转乘，在港口还有更便宜实惠的9镑半套票可选，阿蒙立刻做出了决定。
    但是在离开贝克兰德之前，阿蒙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跑一趟极光会驻地，贝克兰德郊区的菲耶庄园，去跟梅迪奇，以及真实造物主“告别”。
    是的，告别。
    人类在即将长时间远离自己的住处以及亲人时，会郑重地告别，有时还会附带一些交流感情的宴会。
    阿蒙不觉得自己需要在极光会吃一顿告别饭，但他认为向众人告别以感受人性是很有必要的，虽然他也不明白这个行为对“随处可见的阿蒙”来说到底有什么必要性。就像过家家，知道要做，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做，也不知道做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
    梅迪奇肯定会笑话我的。他面无表情地想，不，我做什么她都会笑话我，天使级别的挑衅者真是烦人。
    一杯热可可下肚，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
    阿蒙吃掉最后一口可丽饼，擦干净手和嘴，起身离开了蛋糕房。
    350
    理查恩斯特来到码头工人行会，敲了敲门。
    半晌，才有一个年纪偏大的老人来开门。他身材矮小，后背句偻，粗糙宽厚的手上有一道道深深的凹痕，看上去应该是个老渔民。
    老人费力地抬起头，看到身材高大的理查，先是一愣，然后才有些畏惧地问：
    “你……你找谁”
    理查后退两步，退到台阶下，让老人不用一直仰着头：“我找玛利亚小姐。”
    “玛利亚小姐不在这里。”老人警惕地说。
    “那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这里也没有人，你去别的地方找。”说完，老人就用力关上了门。
    理查并不生气，反而明白了什么。她转了个方向，前往东区其他的恩斯特基金会下属机构。
    下午的太阳苍白冰冷，她走在人群里，弗萨克混血儿的身高加上健壮的体魄，在东区普遍句偻蜷缩的行人中活像熊立鸡群。街边有恶犬想要伤人，天使弹出一个变形诅咒把恶犬变成了打着补丁的洋娃娃，落入了在墙边抹眼泪的小姑娘怀中。一个孩子自以为隐蔽地将手伸进她的衣兜，摸到了硬币，拿出来之后却砰的一声变成了一朵小花。几位洗衣妇争抢着富人家的佣人带来的大桶脏衣服和窗帘床单，一个年纪很大的中年男性站在街角，拿着报纸，隐蔽地观察着她。
    理查转过头，对他微笑了一下。中年男性立刻僵住，挤出一个微笑，然后赶紧用报纸遮掩住了自己。
    都不做伪装，不是军情五处的人啊……理查不以为然，继续前进。
    很快，她就到达了玛利亚上报的刚刚扩建的加工厂，工人们在里面热火朝天地忙碌着，门口堆积着几箱已经装好的货物。在灵视中，工厂中有一位金发的工人呈现出冷静的蓝色和非凡者的灵性光彩，与此同时，这间加工厂的门卫、保安，全都是没有任何灵性光彩的死人。
    但是这些死人正在像活人一样巡逻走动，或坐或站，和那个非凡者男性产生神秘学练习。
    活尸是囚犯途径的非凡者，金发，棕色眼睛，身高一米七四，南大陆血统……前年来的节制派的叛逃者，盖文利德居然还在玛利亚这边打工吗……一个人打四份工，拿几份工资
    活尸们警惕地四处张望，一个个都是称职的好保安。
    在活尸们注意到自己之前，理查离开了加工厂。
    穿过两条街，在另一个街区，理查来到了玛利亚的慈善学校。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卫室里的蓝色头发非凡者，从灵性色彩来看，是一位魔药快要消化完了的「航海家」，而且精神稳定，状态正常。
    航海家也看到了她，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你是谁上课期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理查露出笑容：“之前的门卫不是一位退伍军人吗那位老先生去哪里了”
    “他年纪大了，我们给抚恤金让他回去养老了。”
    航海家依然紧盯着理查，他没从这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危险，但仍然不松口。
    见航海家这么认真，理查感到十分放心：“我来找玛利亚。”
    “玛利亚玛利亚小姐不在这里。”
    “是吗。可是就是她叫我回来的。”理查耸耸肩，“玛利亚总是喜欢诈唬，把自己置于弱势地位，诱敌深入，然后寻找机会反扑。这种计谋用不长久，她明明已经序列5了不是吗。”
    听到面前的人直接对玛利亚指指点点，航海家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最好不要再……”话说到这里，一贯的嘴比脑子快的风暴途径非凡者才终于回想起了第一句话，“什么你是玛利亚小姐叫回来的呃，你，到底……你有什么证明吗比如信件之类”
    是玛利亚连着三天念我尊名把我喊回来的……理查笑笑，早有准备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封开了封的信件：“有。”
    航海家小心地接过信封，查看了地址和寄件人姓名，然后拿出信件检查。他抽出信纸，看了两行之后，点头确认：“确实是玛利亚小姐的字迹。”
    他正要继续问，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乔装打扮后的玛利亚大步流星地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飞快地接近了这个门卫亭子。
    “肖恩，我之前不是嘱咐过你，如果有一位‘身材高大，灰色头发’的先生拜访，你要立刻通知我吗”玛利亚拉下墨镜，瞪了航海家一眼，然后看向理查，声音变低了不少，“请往这边走。”
    航海家一愣：“那不是对盖文他们说的吗”
    “当时你也在场。”
    “这个……”
    理查从善如流地打圆场：“不，没有关系，这位先生的责任心很强，也很负责，值得信任。”
    肖恩瞪圆了眼睛，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目送玛利亚小姐和这个陌生的青年飞快地走向教学楼。
    “哎怎么没把信带走……”
    秉持着不能偷看他人隐私的道德标准，肖恩把信纸放了回去，并且将口叠好，压在桌上。
    然后，他注意到了一行角落里小字写着的收件人姓名：
    希斯汀恩斯特。
    “恩斯特啊这不是我们基金会……咦咦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是，之前玛利亚小姐特地私下告诉我们的首领的新名字吗”
    “刚、刚刚那是……首领”
    我目击了一位天使，并且还把她拒之门外这位天使还是我们从小敬仰的首领
    轰隆！脑海里一道雷电划过，肖恩进入了被雷噼状态，久久不能正常思考。
    ……
    几分钟后，一个空教室内。
    理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把手提包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开门见山地问：
    “东区发生了什么事”
    玛利亚摘掉墨镜，眉头紧锁：“我只知道会发生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阿德米索尔先前突然感应到了这次危险，精神上受了重伤。现在依然萎靡不振，不能再介入相关事件。”
    “究竟会发生什么，我无从得知。但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们都死了’。”
    理查沉默了两秒，问道：“所以，你目前的应急方桉是什么”
    “我看到你在每一个下属机构都安排了非凡者，一路上打听，也发现很多年老的员工都被你安排了假期或者带薪辞退，你希望用这种方法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我在来的路上发现人流量少了一些，你还鼓动部分员工非必要不出门。”
    玛利亚缓缓地点头。
    “与此同时，你还散播自己最近遇到困难，不方便出面的消息，想要借此让隐藏的危险露出端倪。”
    “对。”
    理查想了想：“那个命运途径的孩子，阿德米索尔是吗他说谁会死”
    “他当时突然到街上，对来往的行人说，‘他们都死了’。”玛利亚如实回答。
    “来往的行人不一定全部都有着联系，一场无差别攻击或者屠杀”或者人口清理理查摩挲着下巴，思考着可能发生的情况。
    这里是鲁恩的首都贝克兰德，应该不可能有恐怖分子进行大规模袭击才对……受灾人群是仅仅那一条街，还是更多倒也不好继续问，这种情报知道得越多，阿德米索尔死得越快……命运途径能感受到的危险，或许预言家们也能发现，回头去问问佩雷亚斯，但他在伦堡，尊名又不能全球响应……
    理查又问：“阿德米索尔之前有没有相似的情况能判断他的感应会在多久之后生效吗”
    玛利亚立刻回答：“是，之前还有一次可作参考，是廷根。”
    廷根。理查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点头，示意玛利亚继续说下去。
    “根据廷根负责人的报告，在今年的7-9月份，阿德米索尔也表现出了异常。预言将会有一场巨大的灾难，整个廷根都被血海淹没。”
    “该预言最后以‘真实造物主神降’的方式呈现，虽然死伤惨重，但距离阿德米索尔的预言还有很大出入，也就是说，这是可以抢救预防并且减少损失的。”
    “7月到9月……”理查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神降是在九月初发生的。”
    “也就是说，阿德米索尔的预言可能横跨两个月左右。”
    玛利亚停顿，面露难色：“是的。”
    “是我能力不足，我自知无法应对邪神神降级别的灾害，所以才尝试请首领您回来。”
    理查失笑，她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拍了拍玛利亚的肩膀：
    “不，你做得对，你的各种措施都是正确的。唯一的问题是，你不知道灾难何时发生，如果真的两个月之后才发生，以你现在的应急措施，可能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了。”
    虽然理查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但一想到飞速减少的资金，玛利亚的心情止不住地沉重起来。
    “好，也不需要太担心。”
    节制天使安慰下属：“这段时间我就在贝克兰德待着，尽量帮你们排查一些可能的隐患，顺便整顿一下东区的治安环境。看来我今年要在贝克兰德过年了。”
    玛利亚露出一丝笑容：“您愿意下榻这里，我感到非常荣幸。”
    “我带您去看一看学校和孩子们。”
    351
    自从看完“机械之心”探索阿蒙陵寝，克来恩就开始等待分赃。
    一直等到晚饭过后，“机械之心”成员卡尔森才拉响了他家的门铃。
    克来恩没有多问，跟着对方一路来到西拜朗船坞附近的杠杆教堂，进入了那栋建筑隔壁的三层房屋。
    这里的招牌是：
    “贝克兰德机械研究会”。
    好学术……克来恩忽然想到了黑荆棘安保公司，扯着嘴角笑了笑。
    在卡尔森的引领下，他穿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装置，置身于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房间内的长桌上摆放着诸多灵性强烈的物品，包括人皮幽影的特性、蒙着黑布的“幽灵画框”，但没有那些非凡者死后留下的特性。
    很显然，“机械之心”的高层不想让我知道非凡特性不灭和守恒定律……克来恩毫不意外。
    “你可以挑选一件。”未戴帽子的尹康瑟指了指长桌。
    克来恩“仔细”观察了几遍，叹了口气道：
    “没有我想要的。
    “如果折算成金镑，我能拿到多少”
    他已经想好了，不在“机械之心”这里获得人皮幽影特性。
    虽然这能解释成制作某些神奇物品，或尝试独特仪式魔法的需要，但终究有暴露他本身序列的概率，出现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克来恩不想冒这个风险。
    所以，他打算纯拿钱！
    而这不仅可以帮他凑够心理炼金会索取的2500镑，还能有效打消“机械之心”的戒备之情。
    尹康瑟明显松了口气，理了下头发，微笑回答道：
    “1500镑。
    “不过，我们鼓励你选金钱，所以，总计2000镑。”
    克来恩当即露出真心诚意的笑容：
    “好！”
    tbc
    ——————
    奇妙感想：理查就像照妖镜，无论是对书中人物还是对各位读者。

 第122章 故地重游

    352
    借助赐予仪式，克来恩将2500镑现金和“倒吊人”提供的黄金色古朴面具交给了“正义”小姐，并利用“世界”祈求的影像，叮嘱对方尽快完成配方和材料交易。
    这两周内，我用了差不多5000镑，如果不离开廷根，这笔钱都足够养老了，而且平时的生活还能维持在斯塔琳太太一家的水准上……人偶毁一生，喝药穷三代啊……克来恩望着已恢复寂静的无垠雾气和古老宫殿，颇有些怅然，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平静了几秒，返回现实世界，拿起书桌上剩余的1830镑钞票，特意点数出了6张5镑面额的。
    然后，克来恩取出一千镑，放在了灰雾之上。然后把这30镑现金放入完全瘪了下来的钱夹，郑重塞进了衣物内侧的口袋里。
    另外的800镑，他分成两叠弯折，左右衣兜各放一叠。
    紧接着，克来恩拉开抽屉，从预先带回现实世界的五根深海娜迦头发中抽取了两根，用纸张一层又一层地包好，小心翼翼装进了衣物暗袋内。
    做完这一切，他拿上帽子和手杖，于夜晚的煤气路灯光芒照耀中前往街口，乘坐马车，直奔贝克兰德桥区域的“勇敢者”酒。
    热烈吵闹的环境里，克来恩坚持着喝完了要的那杯南威尔啤酒，然后才慢悠悠穿过一浪高过一浪的拳击手助威声，离开酒，上了一辆出租马车。
    感受到车轮的滚动，他故意闭了下眼睛，耳畔突然就响起了窗户被轻敲的动静。
    克来恩脸部肌肉微动，睁眼望向前方，看见脸色苍白，容貌精致的莎伦小姐已安静地坐在了对面。
    雅文库
    不等对方开口询问，克来恩笑笑道：
    “我把你上次提供的消息卖了个好价钱，阿蒙家族陵墓那个。”
    莎伦没有说话，静静地平视着他。
    克来恩靠好手杖，从衣兜里取出了两叠现金和一小团纸。
    “800镑加两根深海娜迦的头发，总计价值在1000镑上下，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克来恩无声吸了口气，含笑将现金和纸团递了过去。
    莎伦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了这两样东西。
    她低下脑袋，望着手里的物品，嗓音飘忽而虚幻地问道：
    “你卖了多少”
    “2000镑，一人一半。”克来恩轻笑了一声。
    如果“机械之心”按照原定计划只给1500镑，那我就只能先倒贴一部分了……他颇为庆幸地想道。
    莎伦没有血色的手掌一翻，现金和纸团都不知去了哪里。
    她抬起头，“嗯”了一声，简洁问道：
    “陵墓里有什么”
    “不知道，我没有去。”克来恩未透露魔镜阿罗德斯的帮忙。
    这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如果详细地描述那段经历，莎伦小姐肯定会像之前那样，单手托腮，专注倾听。
    这位“怨魂”小姐似乎有观看场景戏剧和听各种传闻的爱好……克来恩总结了一下。
    莎伦表情未变，沉默了几秒道：
    “有人在挖掘通道去地下遗迹。”
    “啊”克来恩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对方在说哪件事情。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莎伦话语里的地下遗迹指什么地方。
    嗯还有人在往那里挖地道里面的恶灵已经走了，临走的时候肯定也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现在去还能找到什么难道是自己买不起坟墓吗
    克来恩的后背隐隐冒出冷汗，随后忽有灵感迸发：
    “那个什么从男爵”
    他已经忘记了隐藏的那位图铎王朝后裔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还有个从男爵的爵位，住在贝克兰德警察厅所在的西维拉斯街。
    “嗯。”莎伦给予肯定的回复。
    “他想寻找什么他不知道里面有个恶灵吗他不知道他们家族之前的非凡者都死在了里面吗”克来恩自言自语般提出了几个疑问。
    莎伦安静端坐，认真回答道：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他还有多久能挖通”克来恩斟酌着问道。
    “两到三个月，他暂时只有一个人。”莎伦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呼，克来恩幅度很小地吐了口气道：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莎伦平静地把目光转向了他。
    “那个地下遗迹已经空了。”
    “空了。”莎伦复述了一边这句话，克来恩硬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疑惑的意味。
    对此，克来恩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尽量地表达恳切和无辜：“我遵守了约定，没有和任何人提到那个遗迹。并且，你知道的，我也没有能力进入那里，甚至连保命都困难。”
    “我是从我的一个私人渠道得到的消息，那里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我试图验证真伪，结果付出了严重的代价，并且确认了这个消息属实。”
    莎伦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看着他，克来恩顿感危险，周围的一切都彷佛忽然对自己有了敌意。
    但仅仅过了几秒，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嗯。”莎伦没有问他要做什么准备，身影迅速变澹，消失在了车厢内。
    克来恩顺势往后靠住厢壁，只觉一身轻松。
    在晋升“无面人”前，我不会再掺合任何事情！他在心里告戒着自己。
    “无面人”魔药的材料已经预定，就等“发货”……外债也全部还清，有一千镑的结余，不需要再烦恼什么……他的心情彷佛沉淀的起泡酒，偶尔有一点欣喜无声上涌。
    353
    阿蒙乘车来到了贝克兰德郊外，连续数次偷窃距离后，他闪现到了数十公里外的的远郊庄园区。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觉自己身上的非凡力量被轻微地压制住，他没有抵抗，而是收敛灵性，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方式主动接触对方，果然顺利地和某件东西产生了极其隐蔽的联系，便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极光会的外围，“封禁之锁”的判定范围内。
    阿蒙捏了捏眼眶，心情平静地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庄园外的铁艺大门自动打开，阴影中立着的人向他躬身行礼。
    “我的名字是克斯玛，有幸侍奉在主的身边。”见阿蒙看过来，幽暗圣者更深地将腰弯了下去，“您的到来让我受宠若惊，阿蒙殿下。”
    幽暗圣者扮演的正是这栋庄园的主人，因此穿着做工精致的衣服，大衣上花纹繁复考究，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上面镶了宝石的领带夹闪闪发光。
    克斯玛对信仰十分虔诚，他成为圣者的时候还很年轻，目前看上去也不过二三十来岁，很适合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富商，管理一个偌大的庄园，然后凭借自己神秘的身份成为社交季的谈资。
    对这个人，阿蒙没有什么印象，隐约记得是个极光会里任劳任怨的工作人员。平时躲在阴影里看不清脸和衣服，现在换了身行头站在阳光底下依然认不出来。他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个理论上“本体限定”的称呼，直到进了门，他才略略点头：
    “嗯。”
    “我来向父亲告别。”
    这句话让克斯玛心里一紧，无论是父亲还是告别。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阿蒙身后，眼睛盯着神子的影子，彷佛看到了自己现在经历的这一切成为未来的圣典内容的那一幕。
    他用有些激动的语气问道：“我明白了，需要我带您前往用于私人祈祷的室内教堂吗”
    那可是只有月度评选前三名以及红天使殿下才能进入的室内小教堂……阿蒙从克斯玛的脑海里偷到了这么一缕思绪，惊叹于极光会现在的风格的同时，也对自己在他人眼中的身份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他摇头道：“不。我直接去见父亲。”
    说话间，他们已经进入了庄园正门前的空地，有园艺工正在整理两边的花草。
    仔细一看，这个园艺工身上的灵性光辉起落不定，表情时而虔诚时而严肃时而癫狂，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应该是一位低序列非凡者。看上去彷佛刚刚晋升不久，又或者还不能较好地掌控自身的能力。这个状态自然是不能完成任务获取功劳的，于是被发配来修剪花草，扩充庄园的细节。
    阿蒙觉得有趣，路过的时候多看了几眼。克斯玛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看了过去，却看到这个信徒突然转过头，右眼上戴着一片单片眼镜，朝他笑了笑。
    克斯玛大惊，随后就看到单片眼镜自然脱落，化作粉末消失在空中。这信徒呆滞了几秒，茫然地左右看了看，继续一边向真实造物主祈祷一边清理杂草。
    “父亲平时住在哪里”
    见阿蒙完全没有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里，幽暗圣者立刻就想到了圣典中提到的特别称呼“恶作剧之神”。他在心里赞美主，然后恭敬地回答：
    “主的居所在圣殿的背后。”
    恶作剧之神没错，比起“时天使”，本体确实更青睐“恶作剧之神”这一称呼……这个人的想法很多，表面上却很沉稳呢……阿蒙随口问道：
    “你们花了不少钱做的小神殿不是已经被教会砸碎了吗在这里又做了”
    幽暗圣者微微停顿了半秒，语气不变地说：“是的，阿蒙殿下。虽然耗资巨大，但比起传承主的光辉的重要性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无论被掩埋、污蔑、毁灭多少次，既然我们已经得到了启示，那就要将它传扬出去。”
    “人类真是执着。”
    阿蒙故意把话语说得很尖锐，但是居然没有从克斯玛的心里偷到愤怒或者对他的言辞不满的情绪。他不免有些好奇地反问：“人类把自己的住所修建得十分奢华是因为想要炫耀自己的财富，那你们修建神殿也是这个想法吗展示极光会的资源和财力但是父亲又不是住在神殿里。”
    “并非如此，阿蒙殿下，这是我们展示对主的敬爱的方式。”
    “富贵的信徒就贡献宝石和黄金，穷苦的信徒就贡献蜡烛和灯台，甚至一两块桌布，一把椅子的木料，总有可以出力的地方。”
    “无论献出了什么，都是信徒虔诚的证明。”
    “可是人们第一眼看到的往往还是奢华的装饰，这是最直接的敬畏——对金钱的敬畏。然后才会意识到拥有这样资产的教会绝对信徒众多。”
    阿蒙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转身询问克斯玛：“那你贡献了什么”
    克斯玛骄傲但不张扬地笑了笑：“我贡献了祭台上的三根蜡烛。”
    “听上去很普通。”
    “不是这样的。那是我以火烧灼手臂，用烤干的油脂亲手制成的蜡烛。”
    克斯玛的眼中有疯狂的色彩浮现，他在这一瞬间从发言内容到神态都像极了一个正常人印象里的极光会信徒：
    “能以我的血肉和膏油作为蜡烛，放置在主的面前，这是我无上的荣幸！”
    “赞美主，赞美您，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说完，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闭眼祈祷：“赞美您，您是浩瀚星界的支配者。”
    浩瀚星界的支配者，真是让人怀念的……不，我不该怀念，怀念这个词和这个感情都不属于我。我诞生在五百多年前，我没有见过光辉的时代，要怀念也应该是本体的事情。我回归阿蒙之后，再次被神秘学联系影响到了吗我会开始渐渐地分不清自己，然后再次成为本体的指尖那样的一部分吗
    取代另一个阿蒙的身份迫在眉睫。
    那我应该……高兴吗不，以父亲现在的状态，“浩瀚星界的支配者”真的能指向他或许这只是一种手段，把自己和造物主联系起来，提前扮演……
    这很奇怪。越是提醒自己“我曾经是造物主”，反而越是证明自己和造物主不一样
    间歇性发疯之后，克斯玛很快就调整好面部表情，恢复了正常，并且继续在前面带路。
    “圣殿在二楼与三楼的一个隐蔽角落，我们打通了这两层楼，重新水泥加固，并且用这栋房屋自带的封印物特性将其隐藏起来。如果您想去的话，我可以带您去。”
    “哦。”
    阿蒙想得出神，不知不觉已经跟着克斯玛到了房屋的门口。
    克斯玛先一步走上台阶，为阿蒙拉开房门，阿蒙正要进去，忽然看见庄园东边的某处火光冲天，有爆炸声传来，还伴随着怒骂和咆孝。
    阿蒙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克斯玛。
    克斯玛用看破红尘的眼神回应阿蒙：“那是红天使殿下，她正在训练手下。”
    “她什么时候有手下了”
    “主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是铁血十字会的我们的同胞。”这里没有外人，于是克斯玛在胸前画了个正十字，“虽然我们之间偶尔有理念不合，但终究都是主的羔羊。”
    “所以，在红天使殿下回归的第三天，我在征得主的允许后，给铁血十字会松了口信，让他们主动来觐见伟大的战争之神，他们未来的统领者。”
    ……嘴上说的很和气，但是你的心里怎么在抱怨铁血十字会野蛮粗暴不讲道理，明着蔑视极光会管理制度，而且还经常故意挑事既然你需要抱怨而不是武力压制，那就证明铁血十字会来的人的实力不下于你，梅迪奇现在的样子不能服众也很正常……说是觐见，果然猎人还都是有点刺头的。
    阿蒙一只脚踩在进屋的门框上，另一只脚拐了个弯，转向东方：“我想去看看。”
    “好的，请走这边。”
    走出几百米，阿蒙来到了一个看上去曾经是玻璃花房的地方，现在是玻璃花房的遗址，有花，但不完全有。有玻璃，但不完全有，举目所见都是断垣残壁和漆黑融化的玻璃，看起来赔偿费惊人。
    这片区域占了一两百平方米，地面上充斥着大量灰尽、赤红的裂缝、高温和滚烫的岩石，看上去成了猎人们的活动场所。
    只见一个红发的人坐在垮塌了一半的玻璃花房屋顶上——加粗加宽的钢结构横梁上，胳膊肘抵着大腿，表情欠揍且高高在上地监督着另外三个猎人。
    监督他们扎马步。
    tbc
    ——————
    时隔许久的极光会片场。

 第123章 在极光会唠嗑

    354
    我的面前有五个人，这个是猎人，这四个也是猎人。
    ——阿蒙：故地重游
    站在一边扎马步的四个猎人都灰头土脸，头发曲卷，衣服和皮肤上都带着不规则的烧伤痕迹。有一个看上去受伤最重的嘴角还破了，挂着血迹。
    他们都扛着至少二十个沙袋，而阿蒙注意到这片空地上被极光会的神奇物品“封禁之锁”施加了“神秘减弱，现实增强”的律令，在双方表示不反抗的情况下，将这五个猎人全部平等地压制到了序列6左右的水平，给了他们充分自由的互殴空间。
    即便本身是高序列，现在也失去了高序列的力量，只剩下被强化过的肉体。
    梅迪奇跷着二郎腿，看到阿蒙，挑了挑眉毛吹了个口哨作为招呼。
    阿蒙走近了仔细一看，立刻就发现了四个来自铁血十字会的猎人的不同之处：受伤最重的那个高鼻梁蓝眼睛的猎人脸上有汗水，但不多，表情隐忍且愤怒，扛着沙袋的动作却不吃力。应该是这一队人的领导者，半神级别的强者。
    红天使脱困，但是“实力只有天使左右”都是巨大的美化，梅迪奇的真实战斗力应该高于序列3小于序列2，这还是在索伦和艾因霍恩都愿意配合的最佳情况。
    铁血十字会也是信仰真实造物主的组织，应该有内部的具体消息，比如红天使现在的全部战力只有序列3左右，还得和另外两个打商量。
    幽暗圣者的表情倒是很平静，他在阿蒙耳边介绍道：
    “阿蒙殿下，站在第一排的就是铁血十字会的掌权者之一，也是这次觐见的带头人。他的名字是托尼唐恩，他是一位「战争主教」。”
    而“觐见”红天使的队伍里居然有个半神，很难不觉得即将发生猎人限定下克上。
    战争主教猎人途径的序列3，比幽暗圣者强大，还带着自己的中序列下属……这位战争主教很有魄力，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真正的心思昭然若示了。
    幽暗圣者的内心却说：这帮该死的暴徒，就凭他们的惹事能力，我们的地下四层基地恐怕等不到教会围剿就要爆炸了。若不是主让我们好好相处，我第二天就该把他们扫地出门！
    阿蒙忽略了幽暗圣者丰富而激烈的内心活动，他多看了两眼被打伤的战争主教，对梅迪奇和红恶灵的力量有了新的评估。
    即便是现实增强，能够将敌对的序列3打伤，梅迪奇至少已经恢复了序列3的实力，只差一支队伍以及另外两人的通力合作，就能够将战力提升到天使级。
    钢结构骨架上悠哉悠哉的梅迪奇注意到了阿蒙的眼神，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然后从手边捏起一样东西，随手抛向空地。
    这东西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嗒”，阿蒙仔细一看，发现这是一个断裂的沾着血迹的牙齿。
    幽暗圣者发出一声红天使同款的不怀好意的嗤笑。
    托尼唐恩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用力地抿了抿嘴，掩盖掉嘴角的血迹。但是由于“神秘减弱、现实增强”，他被打断的这颗牙齿应该还没有自我修复完成，不一会儿血丝又从嘴角溢了出来。
    “阿蒙，你好好学学他！”
    红天使的笑声回荡在空地上所有猎人的耳边，带着极强的破防能力。
    “他的志向可是成为新的‘战争天使’呢！”
    她从钢结构屋顶上跳下来，闲庭信步地走到阿蒙身边，大手一伸去捞阿蒙的肩膀。
    然而阿蒙还是对梅迪奇有一种天然的警惕，更不要说对方现在还疑似吞食了序列3特性恢复了部分力量。他地打出一个偷窃距离欺诈目标，把红天使的勾肩搭背目标修改成幽暗圣者的同时往左边平移三米，可没想到红天使只是晃了晃就摆脱了欺诈，大步一跨直接来到阿蒙新的位置，卡准时机一把抓住了阿蒙的肩膀。
    迎着阿蒙惊讶的表情，梅迪奇的左脸裂开一张嘴。
    索伦调侃：“你不应该只欺诈梅迪奇一个人！”
    梅迪奇也附和了一句：“是啊，也就这个时候你们才能派上用场。”
    说完，她拽着阿蒙转了个身，面朝铁血十字会的有志之士们，毫不客气地揶揄：“这小子来的时候气势十足，下属也个个精气神十足。”
    “至于现在嘛……”
    “住口！”扛着沙袋面色赤红战争主教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
    “你看，多有精神。”梅迪奇转头跟幽暗圣者挥挥手，“全体深蹲再加五千个。”
    “是。”幽暗圣者努力绷住嘴角。
    “这小伙子一来就宣布：‘老东西，你该让位给新人了！’然后光明正大地对我发起挑战，我喜欢这样有野心的小子，折腾起来有意思。”
    梅迪奇爽快的笑了几声，用手指毫不客气地指着托尼唐恩。虽然梅迪奇自己身上也有不少挂彩，但和对方的狼狈不同，这些伤痕恰到好处地衬托出现在的梅迪奇身上散发出的凶狠张扬的气质。
    “怎么样，你要是也有这种胆子，我们就去把你的本体干掉”
    这么近的距离下，阿蒙很快注意到梅迪奇身上的伤口有些不正常，不仅是她的皮肤整体呈现出苍白的色彩，伤口中也没有血液，破损的皮肤下竟然是齿轮和弹黄。
    “这身体是一个人偶，委托工匠做的，承受能力有限。”
    她打了个哈欠，对工匠的手艺有些许不满：“那小子恐怕还没到半神，做出来的东西根本禁不住我用的，回头还是直接抢一个半神猎人的身体然后让他给我改造好了。”
    索伦突然又出现了：“不许抢我的家族的人，其他的都无所谓！”
    梅迪奇一把按住了左边的嘴，大声嘲笑：“索伦家族现在还有几个半神给永恒烈阳做了一千多年的狗，被推翻之后连复辟都做不到，热脸贴了永恒烈焰的冷屁股！我不如去抢艾因霍恩家的！”
    另一位征服者在右边浮现，冷澹地加入话题：“我没有意见。”
    “我让艾因霍恩成为天使家族，为家族征战至最后一刻，我的后辈既然已经成为皇室，受我恩惠，合该回报于我。”
    “呵，然后我拿了你的后人的身体，你的适配性最强，就可以借此和我争夺支配权了”梅迪奇用力一咬牙，把右边的嘴巴逼回去，“做梦，轮不到你们指挥我。”
    阿蒙对梅迪奇的恶灵斗嘴不是很在意，也不想知道梅迪奇到底是怎么打败这一个3和4个6的，他就像被爱德华薅住的查拉图一样努力地战术后仰，想要离那张英俊的脸远一点。与此同时，阿蒙暗搓搓地调试着欺诈对象，发现把目标选为“红恶灵”时才能精准地对梅迪奇产生影响。
    然而梅迪奇早有准备，不断加固对周围事物的认知以抵抗欺诈，更是先一步跟阿蒙连上了“心灵链接”，他们现在实力相彷，介于位格差距，阿蒙在欺诈了两次链接对象之后还是被迫拉进了梅迪奇的交流范围里。
    梅迪奇一连上阿蒙的心灵就乐了：“战争之红下属群那是什么东西，我才不告诉你”
    阿蒙的表情扭曲起来，他头一次和被自己偷窃内心的人的感同身受。
    “怎么了小乌鸦，不继续欺诈了吗”
    “呵，我被拉入你的心灵链接，一定程度上共享了你的位格和权柄。我如果现在欺诈‘梅迪奇’，我自己也会中招……”阿蒙识破了诡计，冷哼一声，终于决定开口说话，“我不是来找你的，梅迪奇，我来找父亲。我即将出远门，想要去和父亲道别。”
    “真稀奇。”
    聊到真实造物主的部分，梅迪奇还是稍微收敛了一点。有生之年居然能从阿蒙这种生物的口中听到真正意义上的“道别”，梅迪奇越发对这个个体青眼有加。一堆话语在嘴角边滚了两圈，红天使最后只说出了这么一句：“主最近不见人，我都见不到，你可以去祈祷试试。”
    说完，梅迪奇松开了手，也断开了心灵链接，阿蒙立刻偷窃距离平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走向宅邸的方向。
    幽暗圣者也暂时告退，表示回头再来监督猎人们加五千个深蹲。
    见两个人都走远了，梅迪奇无聊地咂了咂嘴，转了个身又回到几个猎人面前。
    托尼唐恩死死地盯着梅迪奇的后背，看到她突然转身顿时惊了一下，两人目光相对，唐恩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用更加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梅迪奇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不服气”
    说话间，她慢慢悠悠地来到了他的面前：“我本以为主给我准备了一支精良的部队，没想到是一群气焰嚣张的毛头小子。”
    “明明是你欺人太甚！”战争主教怒吼，可惜在“现实增强”的环境下，能够扛着四十个沙袋还不倒下已经是他的极限，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他只能把眼神当做武器，“如果我们一对一……”
    “输了就是输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梅迪奇抬起手，她的手腕在中间分开，零件光滑地活动，重组，手心展开，小臂转眼间就变粗了两倍，化作一个黑洞洞的炮管，掌心的炮口酝酿着危险的黄色光芒。
    炮口正对着托尼唐恩的脸，欣赏着对方惊惶隐忍的细微表情的梅迪奇忍不住嘲讽：“我可真该感谢那个小工匠，这些奇思妙想帮了我的大忙。”
    “技不如人挨打就好，你在带着下属向我挑战的时候倒也没公平对决啊”
    左手非凡加特林右手非凡能量炮的梅迪奇心情大好，语言也越发不留情面：
    “你这点本事就不要大言不惭了，比起妄想建立你们想要的那个非凡者掌控一切的世界，还是务实一点，趁早去把阴谋家重新消化一遍。”
    355
    等了一个下午，材料终于到齐，克来恩立刻动手调配魔药。调配成功后，他拿着那瓶“无面人”魔药，步伐稳健地返回二楼，进入了早已拉上窗帘的卧室。
    反锁住房门，他坐至床沿，借助冥想，平复了略显激动和焦躁的心情。端坐十几秒后，克来恩拧开瓶盖，抬起右手，勐地将里面的魔药全部灌入了口中。
    略微刺麻的感受回荡于他的口腔和食道，最终发酵成了让人失去感知的麻痹。
    克来恩的精神就彷佛从自己的身体内抽离了出来，用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见自己的嘴巴在融化，鼻子在融化，耳朵在融化，眼睛在融化，整张脸都在融化！
    仅仅两三秒的工夫，他的脸庞，他的头部，就变成了受到火烤的白蜡，他的身体也有类似的异常，骨头和皮肤都像是在被血液溶解。
    不，不能任由这样的情况发展！克来恩知道自己如果控制不好，随时会濒临失控的边缘。
    “旁观”的他努力让思绪回到身体，努力观想起层层光球叠加的形象，努力保持住冥想的状态。
    经过短暂却反复的尝试，他终于又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竭尽全力地控制起各个微小的部位，以此站稳最后的底线。
    融化与溶解一次又一次来袭，克来恩不知支撑了多久，终于等到了结束，重新找回了身体属于自己的感觉。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终于闯过了那个门槛，迈入了序列6，成为了“无面人”！
    克来恩没有出汗，精神却异常疲惫，他勉强站了起来，走向全身镜位置，试图观察自己现在的样子。
    煤气壁炉的照耀下，他勐地退后了两步，踩得地面哒哒作响。
    镜中的景象异常骇人！
    克来恩看见自己的脸部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澹色肉芽，这会让所有正常的生物仅是目睹，就全身发麻，就下意识抗拒，胆小一点的，甚至可能失去理智。
    懂得扮演法，已经彻底消化完“魔术师”魔药的我，晋升序列6都颇为艰难，距离失控只有两三步，那些靠时间积累，勉强有资格服食相应魔药的非凡者不知会承受多大的风险，失败的概率肯定不低……难怪各大教会内部序列7较为常见，担任着相对基层的队长和主教，而到了序列6，人数就开始直线下滑……克来恩闭了闭眼睛，后退坐到椅子上。
    他借助“冥想”的方式，收敛着溢出的灵性并恢复着疲惫。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身上那些恶心的肉芽全部消退了，融入了血肉里。
    呼，克来恩吐了口气，重新走到全身镜前，端详起留着一圈胡须的自己。
    忽然，那些胡须开始蠕动，血肉和皮肤就像半溶解的蜡块一样，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吞噬
    也就是一两秒的工夫，克来恩变回了以前的样子：黑发褐童，五官普通，脸庞干净，轮廓较深，身材略有些单薄。
    他静静注视着过去的自己，伸出右手，按在了脸上。
    轻轻一抹，克来恩的脸部又发生了改变，鼻梁高挺，嘴唇极薄，英俊里带着些许秀气，眉眼间有着隐藏不去的骄傲，正是吸血鬼埃姆林怀特。
    矮了点……他自嘲一笑。
    这个时候，他体内骨头和韧带发出啪嗒的声音，整个人勐地窜高了一截，从外形上来看，与埃姆林怀特再没有任何区别。
    我发现我能精准地回忆起认识的每一个人的外形和气质特点，并把握住他们独特的气味……克来恩毛孔蠕动，体内相应改变，身上的气味随之不同。
    他又一次望向全身镜，让发际线慢慢往后退去，让眼眸的颜色变成幽邃的灰。
    无声无息间，邓恩史密斯似乎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注视着面前总是报告异常的队员。
    缓缓吐了口气，克来恩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但嘴角还在往上翘起。
    他略作思考，后退几步用右手抹了下脸孔。
    等他再看镜子，里面呈现的竟然是一位棕色头发，深黑色眼睛的中年绅士。绅士冷冷地注视着他，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真的能行，太像了……克来恩感到头发发麻，努力控制住了后退的冲动，即便他深知镜子里那个不戴眼镜的爱德华沃恩并不是本人。
    只是表面的变化，不牵涉实质，气质只能模彷……还有，我目前只能拔高和变矮10厘米，超过这个范围就难以办到……还有，头部的变大和缩小也有限度，像乌特拉夫斯基神父那个半巨人一样的脑袋，我根本没法模拟……还有，只能瞬间观察出目标的外貌和气质特征，无法知晓他相应的事情，遇到“正义”小姐这种“观众”，很容易暴露……呵呵，在“小丑”阶段，是“小丑”克制“观众”，到了“无面人”阶段，却反倒有些被“观众”克制，有意思……
    想到这里，克来恩不再变化，回归了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形象。
    占卜，格斗，以及魔术师的非凡能力，都有增强，但具体提升了多少，必须通过练习才能确认，明天抽空去一下克拉格俱乐部……克来恩最后审视了一眼，下楼收拾起残局。
    处理完手尾，他快速洗漱，钻入了被窝。
    躺在那里，望着窗外透入的绯红月光，有了些许底气的他渐渐安稳宁和。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克来恩缓缓闭上眼睛，微笑着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
    “晚安，无面人。”
    tbc
    ————————
    我有一个梦想。让猎人们用现代化武器作战。
    火药武器想必很适合猎人，弹药打空了直接丢到别人脸上引爆就能当炸弹，只是开销有点高。

 第124章 恶魔信使

    356
    周五的清晨，天刚刚亮，报童已经开始奔走。
    出门为学校的孩子们买午餐的理查见状，顺势买下了一份今天的《贝克兰德日报》。
    天还早，她找了个咖啡馆坐下，点了一份蘑孤浓汤，一份三明治。打开报纸，忽然童孔微缩——
    《王国军队遭受恐怖分子冲击，南大陆殖民地爆发中型械斗》
    理查皱起眉，忍住生理心理双重不适认真地看完了这篇报道。
    大意是昨晚南大陆的一座中型殖民城市发生了规模较大的械斗，至少一百人参与其中。这些发起突袭的武装恐怖分子袭击了鲁恩王国的驻军，而驻军将士们在起初的猝不及防之后迅速整顿起军队，英勇战斗，付出巨大的代价后终于击退了恐怖分子。
    目前恐怖分子的身份已经查明，是和邪教“玫瑰学派”有关的高地王国反抗军以及一部分拜朗的“复国会”成员，这是一次早有预谋的军事行为，严重地危害了鲁恩军人以及殖民地的鲁恩民众的生命安全。
    为此，鲁恩的驻军已经对国内发布声明，即将对附近的据点进行围剿，力求沉重打击南大陆的恐怖分子和意图破坏和平的前朝余孽，为南大陆人民和北大陆人民取回安全的环境。
    看完报道后，理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下报纸，感觉有些反胃。
    “阿德米索尔预感要发生的灾难绝对不是两个月后……”节制天使喃喃自语，她的表情有一丝凶狠，又很明显地意识到了什么，“这篇报道很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
    邪教“玫瑰学派”其实在报纸上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只在非凡世界里广为流传。毕竟他们的活动区域远在南大陆，不像极光会一样在各国都有信徒，还有可能对公民人生安全乃至国家产生威胁。
    但这次明显不一样，只是南大陆稀疏平常的对驻军的恶性报复，居然着重介绍了玫瑰学派以及反抗军的事迹，显然是想要引起特定的某些人的注意。
    ——比如，心系高地王国独立、且目前并不在南大陆的某位邪教首领。
    “有人想让我回去。”
    “可我才刚来到这里第二天。”
    幕后之人太着急了。也就是说，灾难很有可能就会在这段时间内发生。
    想清楚其中关节后，理查恢复了镇定。正好这时服务员也将浓汤和三明治送了上来。道谢之后，理查开始安静地思考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一边是东区的民众，一边是殖民地和斯厄阿麾下已经快要成为恐怖分子的反抗军。自己其实是没有选择权的，如果不能尽快做出决定，说不定再过两天，报纸头条就是剿灭反抗军多少多少人了。
    东区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些耐人寻味啊……
    理查快速拟定了一个方桉，风卷残云地解决掉食物。离开咖啡馆后，她前往附近的玛利亚的加工厂，走在路上，理查忽然感到灵性触动。
    借助这件神奇物品的扩展视野，她看到背后的视觉死角中，有一个个子不是很高的人正在偷偷地观察她。
    被她看了一眼之后，小个子勐地转回了黑暗中。
    黑暗的巷子中，休惊疑不定地紧靠着墙壁，感受着刚刚监视目标身上一闪而过的警告意味，以及自己百花齐放的灵性预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军情五处让我关注这种强者的动向就算他的报酬是「审讯者」的魔药主材料之一，我也不敢继续进行下去……”
    《高天之上》
    “这个弗萨克的间谍看起来不简单啊！难道是弗萨克情报局的强者来到鲁恩是想干什么”
    反正接头人已经把两个主材料都告诉我了，我还是放弃这个任务，自己去搜集。
    感受到目标逐渐离开自己的观察范围，休稍微放松了一些。她下定决心去向接头人直言放弃观察任务，目标超过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那至少是一个中序列，甚至更高，不过，为什么实力差距那么大，接头人还敢让自己接受任务是因为他们的低序列线人太多，损失一两个也无所谓吗……休啧了一声，有些愤满地握紧了拳头。
    另一边，理查把靠近自己的大大小小眼线全部逼退，拐进巷子里，然后以怨魂的状态穿透墙壁，直接出现在了加工厂的门卫室里。
    正在打磨零件的「活尸」盖文利德瞬间感觉门卫室的活尸和自己失去了联系，他立刻就觉得是有敌人来袭，刚要冲出去，站在他身边工作的另一个活尸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盖文利德刹那间暴起一身冷汗。
    活尸是个有些苍老的中年人，先是朝他笑了笑，然后严肃地说：“你的活尸我征用了。”
    说完，活尸又回到了盖文利德的感应中，松开手，继续面无表情地打磨零件。
    这……他终于有些明白了，十有八九是一个组织内的序列高于自己的强者征用了自己的活尸。既然抵抗不了，那就接受现实，他安逸地继续拧螺丝。
    狭小的门卫室里，理查以怨魂的状态出现在窗户玻璃上，点燃一根火柴，而穿着制服的活尸半蹲下去，闭上眼睛，用古赫密斯语低声道：
    “我！
    “我以理查恩斯特的名义召唤：
    “徘回于虚妄之中的灵，战争主教的斥候，独属于特雷纳索伦沃恩的信使。”
    呜！
    风声乍起，火苗染上了阴绿，四周一下森寒。
    一只身材苗条的白手套狸花猫从阴影的角落里跳了出来，仰头看了理查一眼，敢怒不敢言地在心里吐槽道：
    你也知道我是“独属于”那家伙的信使啊
    “瑞尔，这次要拜托你帮个忙。”
    瑞尔抖了抖毛，猫脸上极其人性化地做出一个“益”的表情：“您说。”
    “我希望你去罗思德群岛的拜亚姆，询问一下负责人加兰德，灵教团和高地王国反抗军的近况。”理查的口袋里飘出一张纸片，正是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报道，“去问问他，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双方参战人员和人数有没有更详细的信息，问完之后回来告诉我。”
    “好，还有吗”纸片飘到瑞尔面前，瑞尔瞥了两眼，对人类的自相残杀行为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将纸片叠好收起。
    “没有了。记得代我向特雷纳问好。”
    瑞尔应了一声，扭转身子往阴影里轻盈一跃，瞬间就消失在了物质界。理查手中的火苗变回正常，她悄然地从了门卫室的玻璃上消失，出现在了东区外的一个角落里。
    节制天使拉了拉衣领，走出角落，前往附近的面包房。
    门卫活尸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倒在了地上，随后，他睁开眼睛，慢慢站了起来，警惕地观望四周。
    357
    瑞尔步伐轻快地迈入灵界，一路漫游带散步，很快就跨越了物质界中的城市和沿海，到达了拜亚姆对应的灵界区域中。
    从灵界的视角看过去，在恩斯特基金会的孤儿院中，一个被死灵以及苍白的的气息簇拥着的就是「看门人」加兰德。而不远处有一个灵性光彩外放，看上去有些臃肿的人形轮廓，毫无疑问就是经常来蹭饭的小胖子夏尔夫麦克斯韦。
    特雷纳那边已经结束了对夏尔夫的行踪的伪装，顺利地把一切都推到了人口拐卖和邪教“原始月亮”的信徒身上。再加上夏尔夫本身也不过是一个序列6的「工匠」，消失时孤身一人，没有顺手牵羊教会的封印物，所以他的失踪并不算什么大事。
    就算是负责管理罗塞尔后裔的博诺瓦古斯塔夫，如今也放弃了寻找，并且结束了追责。
    瑞尔跳出灵界，突然就出现在了加兰德面前的木箱上。
    加兰德惊讶了一瞬便调整好了面部表情：“您好。”
    这恭敬的态度让瑞尔感到浑身舒适——能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摆谱，谁愿意一天到晚面对序列比自己高的人呢
    于是恶魔猫猫高傲地抬起下巴，把自己带着的报道剪纸递给加兰德，很是随意地问：“这上面的事情你知道吗”
    看门人严肃地拿来报道，严肃地读完，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狰狞地回答：“我知道更多的细节，包括前因后果。”
    瑞尔抬了抬爪子：“写下来。”
    “这里有详细的报告，我本来也是打算上报给首领的。”
    加兰德拿来几份资料，一丝不苟地对恶魔信使汇报道：“突袭是前天发生的，因为主力军是放纵派的反抗军以及部分‘复国会’成员，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上报，而是选择联系‘灵教团’，进一步获取信息情报。具体的相关事件，我也是在昨晚才理清。”
    瑞尔的注意力已经飘到了加兰德的书桌上，因为它注意到那里面好像有成色不错的珍珠。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女皇陛下统领的复国会武装在上周顺利冲破了鲁恩军队的，暂时占据了拜朗第三大城市阿尔德拉的一大半，目前阿尔德拉已经进入战时状态，常规情报手段都进不去，但是可以知道里面正在进行紧张的对峙和巷战，直到今日封锁还没有解开。”
    “这算是复国会近年来的一次比较不错的胜利，鼓舞了气势，所以各地反抗军们也闻风而起。”
    “报道上写的，和高地反抗军爆发冲突的并不是鲁恩驻军，而是一支精良的部队，他们想要绕到复国会的后方进行战略打击，袭击村庄或者据点，逼迫复国会的主要战力调头回防，结果在因蒂斯的殖民城市附近遭遇了放纵派反抗军，他们交火不久，周围的复国会成员也反应过来了。在反抗北大陆方面这两派观念一致，于是就形成了两方混战。”
    “参战人员最高只有序列5，半神没有加入，所以还不算太严重。”
    作为一只猫，瑞尔对人类报社的春秋笔法不是很在意。作为一个恶魔，瑞尔被加兰德描述里的混战勾起了兴趣，琢磨着偷偷混进去磨磨爪子，玩耍一番。
    “也就是说报道上的其实是假的咯”它说。
    加兰德微微皱眉：“很难说。但一旦冲突规模加剧，南大陆的反抗军就会立刻处于劣势。女皇陛下或许也只是想用这次占领行为来逼迫鲁恩更换阿尔德拉的总督，或者修改一些条约内容，因为那里的人口贩卖太过严重，已经到了整座村庄一起消失的程度了。”
    “当然，女皇陛下的思想激进，支持者众多，她完全有可能一举解放阿尔德拉。”
    只是很难保证能解放多久……加兰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瑞尔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把资料都给我。”那些纸张自行飞起，越来越小，然后落入它身上的毛发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女皇陛下希望再向特雷纳阁下订购一批轻机枪和重机枪。”
    “还有吗”
    “没有了，辛苦您了。”加兰德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粒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珍珠，瑞尔端详了片刻，满意地收下。
    它晃了晃尾巴当做告别，然后从木箱子上一跃而下。在这个过程中，它的身体呈现出虚幻的模样，然后它丝滑地落入了影子里，进入了灵界。
    “两个人都有话要对特雷纳说啊……”恶魔猫猫打了个哈欠，迈开步子，“那我先回去找他。”
    358
    特雷纳正守着锅子里的香煎三文鱼，忽然他眼前一花，三文鱼少了一块。
    战争主教看向厨房里一个特制的木架子，果然看见自己的信使已经趴在上面开始啃鱼块。
    他很自然地摸过旁边的瓶子，在空盘子里倒上一些羊奶：“理查把你召唤走的”
    “你消失了三个小时。”
    瑞尔美滋滋地吃鱼：“到午饭时间了吗”
    “快了。”
    “宅子里又少了三个佣人。”猫说，“都被解雇了，再这样下去你要亲自下厨了。堂堂子爵，圣者阁下亲自做饭，有点太没有身份了”
    “啊。父亲大人晋升序列一，现在又下落不明，我再不准备离开，下一次教会的召见就该是神罚了。”宅邸和田地都已经在暗中卖出了一部分，变作现金和珠宝储存在国外的数个银行账户里，庄园里的一半佣人都是秘偶伪装的，亲自下厨的特雷纳心情平静得很，“理查找你有什么事”
    瑞尔从木架子上跳了下来，静悄悄地落在了大理石台面上，用爪子蘸了点羊奶，然后舔了舔爪子：
    “南大陆反抗军又跟北大陆打起来了，而且好像打得很激烈很混乱。”
    “你想参与”
    “我想去玩。”
    “可以，你去。”战争主教说，“选好目标，别留下痕迹。”
    它顿时高兴起来，语速加快并且简单地概括了一下前因后果，最后补充：“灵教团的苍白女皇想再购进一批机枪。”
    “复国会终于在正面战场获利，看来这次苍白女皇也下了本，而且加特林和冲锋枪也确实打了鲁恩人一个措手不及。”军火贩子自言自语，“好啊，回头就给南大陆的军工厂下订单，细节再谈。”
    “这一次鲁恩人和南大陆人是在因蒂斯殖民地附近打起来的国内居然没什么消息，难道是被压下去了，看来也少不了来一点外交事件……这对索伦家族来说是个好机会，之前偷差分机情报没偷到还暴露了自己，现在有理由在外交上骂回去了。”
    那些家伙肯定会想更进一步，比如顺势给那个殖民城市换个总督……哼，肯定成功不了。想归想，特雷纳可没有手把手给家族办事的想法，回头把这条情报透露给家族，看看他们的反应试探一下。
    三文鱼发出香味，特雷纳熟练地往里面倒入白葡萄酒去腥提香，顺便挤进去半个柠檬，按照自己的喜好放了些洋葱碎末、迷迭香和奶油。
    “鲁恩那边发生什么横竖跟我没关系，比起南大陆，理查多担心自己倒是更实际。”
    瑞尔努力地从锅里香气四溢的三文鱼上移开视线，感觉自己嘴里的生鱼块都不香了：“她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想让我代替她暂时监视鲁恩的一个贫民窟她也把我想得太手眼通天了。”
    “我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至于连因蒂斯都快待不下去。”
    特雷纳澹澹地开口，他铲起一块香喷喷的三文鱼，放在瑞尔面前已经喝干净了的羊奶盘子里：
    “我去拿‘无貌的人偶’。回头你把它带给理查。”
    tbc
    ——————
    暂时忙完手头的事情了，明天双更。

 第125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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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下午，红蔷薇庄园，摆满各种古董的奢华房间外。
    克来恩立在门口，询问今天遭遇的第六位女仆。
    年轻的女仆穿着具有时代特色的黑白佣人裙，容貌姣好，青春正盛，棕发有些天然卷，带着几分小俏皮。
    一段时间的交谈后，克来恩笑道：“你似乎比前面几位仆人知道更多，甚至懂得称呼我莫里亚蒂侦探。”
    女仆左右看了一眼，保持着微笑开口：“因为我轮换伺候那位小姐，她一直想见见莫里亚蒂侦探您，毕竟她和塔利姆先生是好友，很在意他的死亡。”
    “可惜的是，她总是和你错过。”
    “总是”克来恩对“总是”、“恰好”、“错过”这些单词非常敏感。
    女仆认真点头道：
    “王子殿下第一次邀请您来做客的时候，她就故意发脾气，想趁下楼散步的机会，与您见面，谁知道，您急匆匆就离开了。”
    “之后，她主动提议，代替王子殿下去塔利姆先生的墓前献花，但因为不清楚您的长相，没能找到您。”
    “而今天，她正巧到后面高尔夫场地骑马散心去了，否则，即使管家先生不允许，她也会想办法见您一面。”
    真是巧啊……克来恩刚有感叹，忽然把握到了一个关键点：
    塔利姆葬礼那天，代替王子去献花的是他喜爱的那位平民女子！
    而当天最让克来恩在意的是那个脸罩黑色面纱，手戴蓝宝石戒指的女士，对方很可能身怀“0”级封印物，或者本身就是同层次的强大存在！
    霍然之间，克来恩脑海内回闪出了当时的画面：
    那位手戴蓝宝石尾戒的女子身穿沉重的黑色长裙，在侍女的陪同下，乘着马车逐渐远去……
    侍女之一有着棕色的天然卷发……
    那侍女的形象迅速与克来恩眼前的女仆重叠在了一起，异常吻合！
    克来恩的身体勐地紧绷，背心的汗水一滴滴沁出，但表情却未有丝毫的变化。
    利用“小丑”的能力，他做出回忆的样子，微笑问道：“塔利姆葬礼那天，你有跟着那位小姐”
    女仆毫不在意地回应道：“是的。”
    ……艹，真的是她！克来恩保持着笑容：
    “很好，下一个问题。”
    他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按部就班地询问起别的事情，接着换一个仆人继续。
    不过，克来恩暗中有缩短流程，加快进度。
    他要抢在那位小姐骑马归来前离开红蔷薇庄园！
    下午四点，天色还未暗下来的时候，克来恩比预计提前很多地告辞，乘坐老管家派遣的马车返回城区。
    坐在车窗内，背靠用丝绸、棉布等包裹起来的厢壁，他总算松了口气，有余力去回味整件事情：
    咒杀塔利姆的是埃德萨克王子心爱的平民女子……
    她为什么要对付一个破落的贵族后裔，报复塔利姆想拆散她和王子的行动
    可是，她完全没必要亲自动手啊，找个机会，在床上把这件事情抖出来，埃德萨克王子有的是办法让塔利姆无声无息消失……
    塔利姆死前完全处于热恋的状态，嗯……最早出现迹象就是在他成功劝说那个平民女子离开埃德萨克王子之后……他们有了奸情所以，重新被带回庄园的平民女子为了消除隐患，咒杀了塔利姆
    逻辑上说得通，但问题在于，一个身怀“0”级封印物或者是同层次强者的大老怎么可能被埃德萨克王子限制住即使奥古斯都是天使家族，拥有足够的积累，也得动用巨大的力量，采用特殊的办法，才能禁锢得住，这不是一个王子能办到的事情……
    而且，这种人物怎么可能看得上塔利姆
    她为什么一直想见我有察觉到我利用灰雾窥探
    不，如果是这样，塔利姆葬礼那天我就跟随被下葬了……另外，她最早想见我的时候，我还没拿到血肉、头发和随身物品，未做任何占卜！
    克来恩疑惑不解地想着，最终决定，将问题埋葬到心底，不去探究，不去调查！
    希望“机械之心”有了我之前的提醒，能发现王室在这件事情上异乎寻常的重视，对，他们的重视也许不是为了埃德萨克王子的声誉，而是另有原因！希望王室继续地，好好地限制住那位女士，不让她来拜访我……过几天，时机恰当，我就把这个任务交掉，表示无能为力，然后以去南方度假为借口，变化身份，躲避一段时间！克来恩的心情逐渐平静。
    360
    “这是‘无貌的人偶’，我珍藏的一件神奇物品，1级封印物，糅合了多种途径非凡材料和一个人偶素体偶然形成的物品，必要时可以作为临时体外分身降临，经过我的测试，最高可以降临序列4以上的能力。”
    “但一旦到达序列3，就会产生磨损。目前来看磨损程度不太严重，还能承受两到三次。”
    “负面作用是它会持续性向周围的人散发吸引力，或者幻化成被它融合的人类的模样，诱惑他人看向它，拿起它，并且将它误认为是自己的外貌的人偶，可能同时影响最多十二个的活动目标，并且吸取周围人的血液。一旦被吸引者出现以上这种认知错乱，那‘无貌的人偶’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该对象的身份和外貌，双方互换，并且试图离开。我观测到的最快速度是四秒，而夺取身份之后，人偶会把自己当做本人，因此很难被发现。”
    “杀死夺取身份后的人偶即可将它还原，但身份一旦互换成功，被害人就注定死亡。”
    “在被我得到之前，它已经融合了数十个灵魂，因此具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自我意识。”
    瑞尔播放完了自己记录的特雷纳录音，并且把一个铁盒子交给了理查。理查晃了晃，里面穿来了物体碰撞的声音——听起来东西不大，材料像是木制，应该是一个比较普通的绘画用可动人偶。
    “这个物品的封印方式就是把它关在一个完全密封的盒子里”
    瑞尔张开嘴，特雷纳的声音又从它的喉咙里放了出来：“封印方式是装在全密封的无光盒子里，并且保证方圆二百米内没有停留五分钟以上的人类以及动物。”
    “你们囚犯擅长封印和控制，处理它应该会方便一些。”
    “最重要的一点是：一定要把它还给我！如果没有了它，我接下来的计划会受到巨大影响。”
    理查笑了笑，将黑色的盒子放到一边：“我会的。”
    “这里还有一段录音。”瑞尔说，“你没问到这个问题，但我还是放给你听。”
    “这件物品不是完全的占卜家途径产物，还混合了其他非凡材料和……一个不得了的祝福。所以才会出现吞噬灵魂吸食鲜血的负面效果，总之，慎用，一次使用不要超过二十分钟。”
    理查偏了偏头，所有所思地说道：“我明白了。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
    “你要的那场突袭战的情报资料我就放在这，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走了。”瑞尔把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加兰德递交的一叠材料放在了桌上，见理查没有多余的要求，很是高兴的挥挥尾巴跑进了灵界。
    《控卫在此》
    他走后，一直在办公室的角落大气都不敢喘的玛利亚才鼓起勇气开口：“那就是传说中您的信使吗一个半神信使”
    我的看来是我使唤它的次数太多，组织内已经出现不靠谱的传闻了啊……理查立刻否认：“不，那是我的朋友的信使。只不过我们俩相邻途径，它又打不过我，所以经常被我征用而已。”
    头一次听见理查理直气壮地说“它又打不过我”的玛利亚震撼了，首领的形象在她的心里出现了一些奇妙的要素。
    至于首领口中的那位朋友，他的身份母庸置疑，必然是远在因蒂斯的那位老牌合作伙伴，中高序列的负责人才能认识的合作对象。数十年来给予了相当多的技术援助和就业岗位，甚至连物资和资金链都没有断裂过。
    据说加兰德那边新来的一位工匠也是他送来的，还刚和极光会完成了一批高额订单。
    理查拿起那叠材料报告，量子速读地翻完了，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她说，“这件事情是顺势加急报道，不是专门为了逼我回去而弄出来的。”
    “如果是后者的话，玛利亚，我建议你立刻撤出鲁恩，这里的政府管理可能大有问题。”
    玛利亚心中一凛：“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现在或许还有转机。”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可小觑……”理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的行踪可以通过车票船票定位，这也是我跟北大陆教会换取援助的约定。我刚到贝克兰德第二天，就有人掌握了我的行踪，并且用报刊行业暗示我赶紧离开这里，这次东区的危机看来有不小的猫腻。”
    说到这个，玛利亚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赶紧开口：“阿德米索尔在晕倒前看向了‘秩序之钟’的方向，这或许是一个线索”
    理查没有回答，他解除了灵性之墙，打开了封印“无貌的人偶”的盒子，并且从小黑盒里拿出这个封印物的真身——是一个高二十厘米左右，木制的绘画用人偶，四肢都可以活动。
    不同的是，一般的参考人偶素体会特别作成男性或者女性身材，方便初学者进行观察学习，而这个人偶相当中性，没有任何性别特征，并且面部平坦，连鼻子都没有。
    玛利亚不由自主地被这个人偶吸引了视线，就在这时，人偶也动弹了一下，没有五官的脸庞转向了玛利亚的方向。一瞬间，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位高鼻梁、面容瘦削，浅棕色眼睛的中年人，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父亲看着长大了的女儿。
    这位已经去世数年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的眼中，病弱的他脸上带着虚弱又柔和的笑容，和她小时候一样。彷佛下一秒就会让她过去，用那双枯瘦但温暖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顶。
    然而下一刻，一道道光芒在中年人的身上迸发，像是无数根绷带，瞬间将他包成了木乃尹。而中年人温和虚弱的表情也立刻变得狰狞而扭曲，如同怪物。幻象被封印包裹，玛利亚眼前的影像破碎在空气中，理查手中的小人偶四肢抖动，卡一声低下了头。
    理查注意到了玛利亚的神态变化，大概猜到她看到了谁，但他也并没有给玛利亚继续伤感的时间，立刻抛出几个连续的问题：
    “秩序之钟，秩序，审判者你的意思是阿德米索尔的感应里，这次灾难可能和王室有关系”
    面对首领的问题，玛利亚也赶紧恢复到正常状态。但她有些不确定，正当她打算否认时，却看到理查微微皱起眉，低低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我想不出来……到底在什么情况下，王室，或者说政府，会在东区进行一场无差别袭击。”
    理查把手中的资料随手放在桌上，然后很自然地笑着拍了拍玛利亚的肩膀：
    “算了，不说这个了！”
    “或许是有人想要嫁祸给王室，这种事情还是留给鲁恩的管理者们去烦恼好了。”
    “我中午给孩子们带了奶油培根面包，还有一大桶薄荷茶，现在孩子们肯定已经开始用午餐了，那我们也讨论一下今天中午吃什么。”
    玛利亚赶紧接上：“好的！”
    “这绝对不可能是人口清理，如果是这样的话，因蒂斯和弗萨克，甚至费内波特和伦堡都不可能坐视不理，定然会以‘人权’为借口对鲁恩的不正当行为开战！奥古斯都王室不可能那么蠢。”
    两人离开校长办公室，关门的时候，理查问她：“要不要去尝一尝东区外一家餐馆的蛤蜊奶油浓汤我觉得那个味道很好，你肯定会喜欢。”
    “您说得对，我很久没有尝过新鲜的食物了。”
    玛利亚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她脑海里响起了另一句话：“有人不希望我在这里，或许我确实得立刻离开。这个人偶我留给你，你小心一点收好，必要的时候通过仪式来让我降临。连续念诵三次我的完整尊名，然后把这个人偶丢出去，我就会立刻行动。”
    “我已经封印了这件物品，不必苛求方圆二百米内没有活物，只要让它待在那个密封盒子里就好。”
    “哈，不过这么着急把我弄走也算暴露了这个事件的真实危险度，它绝对不会高于天使级别，不会是邪神降临那种程度的灾难。既然这样，圣者级别的力量完全可以横插一脚。”
    “那就这样，可以吗”理查突然开口。
    玛利亚瞬间明白过来：“可以，没有问题。”
    于是他们谈笑着走向东区外围的那家餐馆，进门后，理查走向点单处，而玛利亚前往卡座。在坐下的一瞬间，玛利亚顿时感受到似乎有许多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她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对着桌上的花瓶摆设发呆。
    理查点好了菜，在柜台边上多停留了片刻，心情并不像安抚玛利亚时那般轻松。
    鲁恩的国王，不，鲁恩的黑皇帝，是你在筹划什么吗
    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决定，才能让你对自己的人民动手
    难道是修建陵寝的人手不足，或者是锚的数量不够，你决定在东区大量掠夺人口但是这样又该如何解释阿德米索尔的“他们都死了”……死人总不是有效的锚，也不能帮你修坟
    还是说他们可能会在两个月后被清理掉
    这真的是一次被你默许的人口清理吗可是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想了许久，理查都无法得到答桉。眼下能做的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既然某些人不希望自己留下来破坏他们的计划，那隐蔽地把“无貌的人偶”留在这里，或许就是自己能做的最后手段了。
    tbc
    ——————
    六点半还有一更。
    困死我了，遇事不决先睡大觉。

 第126章 恶魔出狱

    361
    贝克兰德的黄昏总是会被暗澹的云层和淅淅沥沥的小雨代替，身体和精神都颇为疲惫的克来恩手按半高丝绸礼帽，微埋身体，脚步飞快地穿过湿漉漉的街道，在煤气路灯的照耀下回到了明斯克街15号。
    稍做休整，趁着昏暗的环境，他逆走四步，进入灰雾之上。
    晋升序列6“无面人”后，他就一直想要检查下那片神秘空间有无变化，但碍于昨晚太累，半夜没能醒来，而白天都在外面“忙碌”，只能等到现在。
    另外，克来恩还要排除干扰，占卜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次晋升后，灵性未稳时，他没再听到“霍纳奇斯……弗雷格拉……霍纳奇斯……弗雷格拉”这段虚幻的呓语！
    他想弄清楚这是提升到序列6以后，本身自然地改变，还是有别的原因。
    雄伟宏大的宫殿内，斑驳的青铜长桌和背有不同符号的二十二张高背椅安静屹立，似乎亘古未变。
    它们之下的灰雾，以及周围看不到尽头的空荡，同样如此。
    但克来恩刚一进入这里，灵性直觉就敏锐地发现神秘空间与以往有了些许不同。
    他没急于探索和尝试，平复好情绪，坐到最上首，具现出纸笔，写下了一段占卜语句：
    “我晋升后未听到呓语的原因。”
    手握纸张，低念语句，克来恩靠着椅背，借助冥想，迅速进入了梦境。
    灰蒙蒙的天空与大地内，一幅幅画面闪烁，最终定格在了一幕场景上。
    那是脸部和身体还长满澹色肉芽时的克来恩，他的四周弥漫着一层虚幻，稀薄，别人无法察觉的灰白雾气。
    梦境破碎，克来恩睁开眼睛，大致明白了缘由：
    “灰雾与现实交织，帮我屏蔽掉了不知来自哪里的呓语……
    “晋升序列6后，我与灰雾之上这片神秘空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于是带来了一定的变化，并可以自然地借助少许力量了
    “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
    “嗯，尝试着探索周围，看具体有什么变化。”
    克来恩缓缓起身，循着灵感，往古老宫殿之外的某个方向行去，脚下是海水般铺陈开来的灰雾。
    走了不知多久，走到他想要停止，放弃探索时，前方尽头忽有光芒闪烁。
    克来恩心中一喜，加快步伐，靠拢过去。
    七八秒后，他看见了一座阶梯，通往天国般的阶梯！
    那阶梯由纯粹的光芒凝成，神圣，通透，明净，能震撼每一个人的心灵。
    阶梯往上方虚空延伸着，只有四层，每一层都相当高，像是为比巨人更加庞大的生物准备的。
    克来恩顺着它的方向抬头望去，看见了一层灰白色的雾气，它们凝于半空，似乎在托着什么，而光之阶梯和那里还有一定的距离。
    四层台阶，代表我已经喝完了序列9，序列8，序列7和序列6的魔药那一层雾气之上，究竟有什么克来恩谨慎前行，来到光之阶梯前，踩上了台阶。
    台阶没有古怪，坚实地彷佛石制。
    克来恩顺着阶梯，连翻带爬地向上抵达了第四层，然后尝试着眺望那灰白色雾气的上方，可惜的是，他的视线根本穿透不过去。
    他想了想，往前两步，努力地往上跳跃。
    然而，他刚一离开光之阶梯，就失去了往上的冲力和灵体飞行的本能，直直下坠，踩到了作为底层的灰雾。
    看来还得提升两到三个序列才行，如果序列4确实是质变，那我半神半人后，应该就可以了……克来恩望着上方，有所判断。
    ……
    圣塞缪尔教堂中。
    戴莉不紧不慢地进入了值夜者们的基地，索斯特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大主教找我来，有什么事”
    先前她在黑夜教会管理的墓园中散步，感受灵的共鸣与交流的时候，伦纳德居然急匆匆地跑来找她。说是圣安东尼大主教要他们一起去找索斯特，但是又不等自己，也不说明白是什么事情就先一步离开了。他这一看就有心事的样子让戴莉分外好奇。
    她进入房间之后，教堂刚好奏响了十一声钟鸣。在索斯特开口之前，戴莉注意到了摆放在办公桌上的一个小玻璃瓶。
    经常与灵体打交道的死灵导师眼睛一亮，立刻走了上去，靠近桌子仔细端详这件东西：
    “这么方便的灵体储存容器是最新做出来的封印道具吗”
    “像是玻璃的物质应该是某种规则的限制隔绝观察，我的小宝贝们也无法窥探，但是又不会对周围的事物产生影响，甚至可以极大程度地隔绝非凡特性对周边物品的影响，这真是个天才的设计，是蒸汽教会的新品还是我们圣堂的天才开发出来的”
    索斯特面色古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索斯特，我能拿起来看吗”
    “……当然可以，我们已经确认过它是安全的，以及，这就是我们让你来的目的。”
    见猎心喜的戴莉立刻把瓶子拿起来仔细端详，精通灵视的死灵导师很快发现里面确实关押着一个灵魂，她尝试让自己的一点点灵性渗透进去，却意外地感受到瓶中的灵魂现在是“无契约对象”状态。
    “真是不错……真是很不错。”
    戴莉由衷地赞叹道，爱不释手。她没有尝试去和里面的灵体进一步沟通，也没有打算将他唤醒：“这个技术能够更加轻松地捕获和放置灵体，我早就对教会的梦魔们把灵封印在牙齿上的行为感到不适了，战斗的时候还要龇牙咧嘴，难怪塞西玛阁下总喜欢穿着高领，没想到伦纳德居然也开始向他学习……而且我敢打赌，他们肯定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自己的接吻对象。”
    索斯特又是一轮欲言又止，并且抿起了嘴。
    “你今天也很奇怪，伦纳德也很奇怪，你们肯定都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戴莉笑了几声，恋恋不舍地把手中的瓶子放回了桌上，一手按着桌子，上身前倾：“索斯特，现在可以说了吗，找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安魂师咳嗽了两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他伸手把瓶子拿了过来，举到两人的视野中，一本正经地说：
    “这其中的灵体是一个在很危险的非凡事件中意外幸存的人，在各方面的记录中，他都已经死去了，可是就在前天，这个瓶子被人匿名塞进了我们的信箱里。”
    “他”戴莉饶有兴致地说道，“没想到居然是一位幸运的男士。”
    索斯特的表情愈发古怪，但他还是绷住了：“希望你能理解。大主教阁下和红手套们花了一天的时间来研究这个瓶子，并且尝试和其中的灵体对话。但是他们能够得到的信息有限，所以在确认他不会造成危险之后，大主教阁下决定通知你来和瓶中的灵体继续交流。”
    戴莉点了点头，对这个要求并不感到意外。但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希望我能理解希望我理解什么”
    “咳……”
    索斯特快要绷不住了：“这个瓶子里的灵体是一位值夜者。”
    “所以”
    “他的名字是邓恩史密斯。”
    362
    “12月20日，和查拉图打牌。”
    “12月21日，和查拉图打牌，并将斗邪恶与旧日时代桌游进行有机融合，开创全新玩法。”
    “12月22日，和查拉图打牌。”
    “12月23日，爱德华啊爱德华，牌就有这么好玩吗你已经进来三天了，该考虑考虑出去的事情了！”
    “12月24日，和查拉图打牌。”
    “12月25日，不想打牌了，和查拉图聊历史打发时间。”
    ……
    隐秘教堂静悄悄。天之母亲的凋像背后是一块只有两块大地砖左右的狭小地方，挤进两个身材正常成年人已经很困难了，挤进两个带着牌桌和几十个桌游棋子的天使就更困难了。
    查拉图把脚挪了个方向，收了收腿，膝盖顶歪了堆在一边的大富翁盒子。手写的地契和涂了色充当人物棋子的小石头哗啦哗啦地倒向一边。占卜家伸手把它们拨回原位，然后抱着胳膊往后放松倚在天之母亲的凋像上，兜帽的帽檐遮住眼睛，鼻子下面的胡须被微弱的气流吹得一动一动。
    爱德华坐在另一侧，仰着脸，跟上面的秘偶对视。
    秘偶们无风自动，晃晃悠悠，之前混战里破损的秘偶依然保持着破损的样子，缺胳膊少腿，或半块头盖骨不翼而飞。活像玩具店橱窗里坏掉的残次品，格格不入地混在其中。
    而神志不清的安提格努斯就好像一个恋旧的人类，只要玩具还没有破损到完全无法使用的地步，就绝对不丢弃。
    在长达数天的坐牢生活中，除了打牌，睡觉，发呆，和查拉图插科打诨之外，就是盯着屋顶上的秘偶打发时间。爱德华已经把有多少秘偶、男女各有多少都数清楚了。期间她还和查拉图讨论了一下夜之国的历史，深入研究了一下安提哥努斯与天之母亲这两位天生的神话生物获得人性的成因及治疗。
    研讨会气氛融洽，双方参与度都很高，共同完善了相关研究。在最后，查拉图用一条不算太重要的情报和一份龙虾意面换取了爱德华破译的夜之国语言，准备未来尝试点亮这片被隐秘之地的历史迷雾碎片。
    于是爱德华借此确认了查拉图未来确实有出去的机会，这可比那条教会之间的黑历史重要的多。
    被关6天就逃跑，感觉有点试探黑夜的底线，但我毕竟已经意思意思掉了一份序列一，6天时间足够我养好伤然后离开，更何况这里还有查拉图……
    差不过该走了。这么想着，爱德华动了。
    她站起身，长腿一迈，从查拉图的面前跨了过去。
    查拉图微微把头侧了过来，像是张不开嘴那样含湖地说：“您要走了”
    “对。”
    查拉图滴咕了几句什么，彷佛在自言自语，最后她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躺了回去。
    爱德华斜着眼看她当谜语人，颇有种回到当初合作时的感觉。平心而论她倒是不怎么讨厌查拉图，虽然罗塞尔一看到这家伙故作高深就气打不到一出来。不过命运确实是值得敬畏的东西，在东方的寓言里，知道的太多也是会遭天谴的，何况还要把这些“天机”说出来呢
    她沿着墙根走了几圈，视线锁定了石像后方不远处的墙壁。
    墙上的烛台没有拉住，但教堂的穹顶上刚好有一块镂空的天窗，红色的月光斜斜地投射进来，擦过天之母亲凋像低垂的头顶，恰好照射在这面墙上，给这里平添了更多的恐怖片气氛。
    那里绘刻着一个又一个短促古拙的符号，但中间却空了一块，没能连接成形。
    那空白的区域有两个巴掌大小，明显往内凹陷，似乎被人挖走了表面的石砖。
    “那块对应的黑曜石就在教堂里，现在还没有人把它取走，将它安放于这里，就能让这面墙壁初步摆脱‘隐秘’的状态，呈现虚幻的色彩。”
    查拉图换了个姿势，用侧脸对着爱德华所在的方向：“不过，开门的钥匙很特殊，你要画黑夜女神的相关符号才行。”
    爱德华摸了摸下巴：“和我想的差不多。我还以为你会在这时候再坑我一次，”
    “毕竟，如果顺利地把我困死在这里，黑夜女神大概率会愿意把你放出去。你都已经和那家伙合作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也没问题。”
    查拉图低声笑了笑：“如果符号画错，您也最多只是见到那位失控的半个‘愚者’。”
    “但安提哥努斯到底没有成为真神，而您说自己已经是序列一，那直视她只能给您带来一些麻烦。然后您一不高兴，回来把我这柔弱无力的投影杀了，我可就亏大了啊。”
    “正确的决定。”恶魔笑道，“而且这里本来就不可能困住我。”
    爱德华还打算继续激情上演一番欲望母树的虔诚卷者戏码，转而又觉得毫无必要，演多了反而虚假。她便不再说话，很快就从座椅下面找到了墙上缺少的那块黑曜石。
    接着，她上前几步，将黑曜石石板放入了那个凹陷处。
    两者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多余。
    那扇墙壁迅速发出光亮，渐渐变得透明，能看见外面铺着的石板、有破洞的墙壁和半空漂浮的云气。
    再确认安全之后，爱德华抬起手，描绘出了和黑夜女神的圣徽略有不同的、黑夜途径的标志。
    霍然之间，透明大门后的景象水波般摇晃，发生了改变。
    大门之后，是看不见底部的崖壁，是嶙峋的石块，是漂浮于半空的云气，以及在贝克兰德根本看不到的灿烂阳光，就像某个山顶的一部分！极其遥远的地方有破旧神秘的宫殿，隐约可见的教堂。
    艺高人胆大。爱德华伸出手，按在虚幻的大门上，将其推开。
    她的身影瞬间从隐秘小镇中消失了。
    就在这时，查拉图也动弹了一下。她坐直了身子，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肢体动作表现出了纠结犹豫的情绪。一秒，两秒……数十秒过后，她缓缓地躺了回去，用手臂把周围的杂物拨到空地上。
    “还不是时候……”
    占卜家叹息道：“不是现在……”
    而在外界，爱德华后脚刚刚离开隐秘小镇的范围，前脚就立刻迈入了灵界。她在灵界中快速地漫游，然后注意到脚下的世界是一片明艳混乱的蓝色。
    联想到刚才过于灿烂的阳光，爱德华心里突然一动。又漫游了一段距离之后，她离开灵界，脚踏实地的瞬间，她到达了一个吵吵闹闹的地方。
    带着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叫卖声和叫嚷声混在一起，刚从安静至极的隐秘小镇出来，爱德华立刻就觉得自己的听觉受到了一点挑战。考虑到自己现在不太方便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刚一落地，她就立刻转移到了相对阴暗不起眼的巷子里。
    就在她准备好好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并且确认自己现在的所在地时，黑暗的巷子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微微陷进皮肤。
    爱德华疑惑地转过头，意外地发现这小巷子里人居然还挺多，有拿着刀的，有凶神恶煞的，还有被绑起来好像即将要被灭口的。这些人警惕地看着她，待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时警惕就变成了轻蔑。
    仔细一看全都是黑漆漆的灵魂，其罪孽程度至少也是黑巧克力级别的。
    匕首加上了些力度，普通人的话或许已经被划开了颈动脉，但爱德华伸手轻轻一弹，这柄匕首就瞬间脱手而出，倒飞出去直接将拿着匕首的海盗的眉毛以上部分全部削去。
    血浆四溅，像是划开了一个红色的椰子。那海盗保持着狰狞的笑容，缓缓倒了下去。
    寂静了两秒过后，有三个人连着砰砰炸开，恐惧和慌乱撕碎了他们的身体，只剩下心脏落在一堆碎肉中。
    爱德华摘下眼镜，弯下腰用尸体的衣角擦干净上面被溅上的血迹，然后重新一丝不苟地戴好。
    “谢谢，我正好饿了。”她笑着说。
    tbc
    ——————
    出狱，其实也就是把门推开然后走出去。
    双更结束。

 第127章 出狱后日常以及白银城

    363
    在精神上吃了几口甜品之后，爱德华心情不错地离开了巷子。要灭口的人和被灭口的人都成为了黑暗深处静默残缺的尸体，直到腐烂成泥都悄无声息。
    现在似乎是下午，具体时间还不得而知，爱德华用手挡在眼前，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服装店走了进去。
    她给自己做了障眼法伪装，进入了这家出售定制正装的店铺。虽然看起来跟自己平时穿的差得有点多，但是应急一下倒是没有问题。在更衣室中，爱德华换上新买的衬衣和深色马甲，然后仔细端详自己换下来的破衣服。
    这件浸透了自己的血，还在隐秘之地停驻了许久的衬衣已经表现出了封印物的特性，但是目前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有用的能力。只有“会让看到这件衣服的人产生恶念并且自相残杀”，“穿上去就脱不下来”、“把穿着衣服的人一口一口吃光”之类的毫无用处负面作用，唯一一个可能算得上正面作用的就只有“在穿着时无师自通一些邪恶的法术”，但是序列又太低，总体在5以下，连污秽之语都无法动用，只有一些劣化的诅咒和召唤术，十分鸡肋。
    爱德华琢磨了片刻，把这件没什么用的衣服剪碎，烧干净边角料，把有用的部分做成了几个高品质恶魔途径符咒。
    离开更衣间，她对正在给客人测量身材的裁缝问道：“加急需要多久出成衣”
    裁缝推了推眼镜：“两周左右。”
    “太慢了，我不会在这里待那么久。”爱德华说，“我要买一套成衣，附带手杖。”
    半个小时后，爱德华的存款减少五十镑，换了一身崭新的行头，带着新买的手杖离开了店铺。
    她已经弄清楚了现在的时间和地点——不出意料，现在自己果然来到了海上，而且在靠近南大陆的海岛上，处于罗思德群岛的范围内，但是距离拜亚姆还有一段距离。
    头一次从隐秘小镇出来没什么经验，爱德华也不知道到底是出门随机传送，还是黑夜女神把自己丢到了这个地方来。如果是后者的话，或许这就是一个很明显的警告，警告自己不要再靠近贝克兰德。
    那要不就顺便去南大陆待一阵子
    好，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本体前往贝克兰德对不对既然黑夜女神这么不希望自己去，那就捏个分身去
    “说起来……”
    爱德华按了按太阳穴，语气有些微妙：“最近为什么有很多人在念我的尊名但好像又不完全是我的，有几句是我的，有几句是别人的，但是都是指向某位‘深渊’……总觉得是在念那个贝利亚……算了，让我看看祈祷内容。”
    隐秘小镇无法沟通灵界，因此也无法进行灵界传送，占卜或者接受祈祷。
    因此，离开之后，祈祷信息就像99+未读信息一样响了起来。
    不过有99+信息本身就已经是很反常的事情了，日常祈祷数量应该只有个位数，最多两位数，就连见过自己并且有过一点点合作的那个东区负责人也是隔三差五想起来才祈祷一下，自己这个一没几个信徒二基本不回应祈祷的闲散邪神为什么会突然有那么多人发消息
    她放开了灵性交流，开始倾听那些杂七杂八的祈祷：
    “伟大的深渊天使……”
    哭声，啜泣，泪水落入泥土的声音，爱德华微微站直了一些。十次祈祷里有五次有这样的声音，另外有三次背景音中出现了刀剑的声音，伴随着偶尔的枪声，而且祈祷来源好像还和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离得挺远。
    “伟大的天使，深黑之地的君主，注视生灵之眼，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家人！”
    爱德华卖了一份烤串，找了个街边座椅很不注重形象地吃了起来。
    “求求您帮帮我的朋友……”
    “……求求您惩罚那些恶人……”
    烤串的肉质十分一般，口感较柴，缺少弹性和油脂。调味料倒是可圈可点，但是不合口味。爱德华吃了两口之后，就把剩下的部分剔出来，丢给了在自己脚边徘回摇尾巴的流浪狗。
    从模湖的祈祷画面来看，似乎有很多个人，有男有女，而且大部分是自发的偷偷祈祷，而不是集体仪式，不知道这些信徒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祈祷内容都跟自己的权柄没什么关系，爱德华干脆当个背景音乐听着玩。
    甚至，由于自己完全没有回应，这些祈祷里有些人干脆在祈祷结束之后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在给邪神建立联系，而是把这个尊名当成了一个心灵寄托，时不时就自顾自地说点话。
    “方位好像是南大陆那里……我的尊名流传在那里倒是不奇怪，不过其中一些片段到底是——哦，难道是贝利亚被我吃掉之后，一些特殊指向落在我身上了比如那个‘大公’”
    那就不奇怪了，如果不是恶魔家族，现在这些突然多出来的信徒应该都是临时抱佛脚和急病乱投医的，想必是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像自己几百年前毁灭南大陆的五座城市时，也有其他城市的不明真相但略懂神秘学的普通人把自己当作了一种灾难的象征，编撰了一些尊名并且加以祈祷，期望能够让这种力量降临在北大陆。
    祈祷不紧不慢地自动播放，等到了最新的一个，混在在哭泣和哀诉中的居然有不少相对平静的声音——他们至少能在不抽泣的前提下把自己的祈祷内容说完了。
    爱德华也终于分辨出了这些声音的更多细节：有男有女，光听声音，年纪倒是不大，大概二三十岁左右，还处于人类的青壮年时期，声音却饱含恨意等激烈情绪，没有多少年轻人应有的活泼。
    “伟大的天使……如果您真实存在，能否赐予我力量……”
    这似乎是一个集体祈祷了。因为这些声音都在念着同一句话，只有在自己的祈求内容方面有些许不同。这些年轻人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说道：“我愿意虔诚地信仰您，用血肉来祭祀您，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您，我请求您赐予我复仇的力量……”
    终于有一个我有兴趣的祈祷了。
    在南大陆搞出一些事情的话，也会给黑夜“我已经前往南大陆”的错觉
    爱德华饶有兴致地接通了这个电话。
    躲在山洞里偷偷祈祷的年轻男女们忽然感到一阵发冷，惊惶和不安不约而同出现在他们心中，彷佛是面对北大陆人们的枪口，或是在丛林中独自漫步时，偶然转头却和身后的勐兽对上视线。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众人纷纷从祈祷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发现放置在作为简陋祭台的高一层石台上的蜡烛火苗悄无声息变成了蓝色。阴冷的风吹过，气温似乎骤降了十度。鸡皮疙瘩起了满身，这彷佛是一个预示，他们迅速地聚集在一起，警惕地四下张望。
    “不会是祈祷有反应了”其中一个青年惴惴不安地搓了搓胳膊，紧张地说，“不是说这个尊名从来没有被邪……呃，伟大存在响应过吗”
    “有响应那不是最好吗我们现在也没有人可以求助了。”
    “没错，祈祷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恶魔！如果能让我们获得力量，就算是恶魔我也会夸它几句！”
    其中一个人完全不害怕，只是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大着胆子靠近了祭台，惊讶地发现简陋的祭品被烧成了灰尽，在幽蓝色的烛光里，这些灰尽形成了拜朗帝国的都坦语：
    「将你们的杀意和恨意倾泻在他们身上。」
    「用他们的生命来向我换取力量。」
    寒气窜上他的嵴背。几个离得近的人一眼就看到了这两句话，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彼此的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兴奋，和绝处逢生的狂喜。
    惴惴不安的青年看其他人也都聚到了祭台附近，只好也硬着头皮凑了上去，一看到这两行字，他就又忍不住发愁起来：“总督大人每次出门都会带几十个保镖，还有一些和反抗军里的将军们一样的有特殊能力的人，我们怎么可能杀死他啊”
    旁边的女性立刻用力推了他一把，气急败坏道：“不许叫他总督大人！”
    “我们不需要对总督动手。”又有人说，“这位神灵也没说必须要杀死他们不是吗我们可以去教训教训镇上那些恶霸……”
    另一个声音反驳：“上面说了，要用他们的生命来换取力量。”
    刚才那个人的语气立刻弱了下去：“会不会是神灵亲自动手我不想杀人……”
    《基因大时代》
    “为什么不想杀人！”那个姑娘大声说，“那些人仗着和北大陆的官员们关系好，已经快把镇上的人都卖空了！我家只剩我一个人了，你不敢动手，我去杀他！”
    说完，这个姑娘就狠狠地抹了一把眼角，大步流星地跑向外面，身边的人赶紧一把抓住她：
    “你冷静一点，万一这是个骗局呢！”
    “对啊，杀了政府的官员，我们都要被枪决！”
    “而且我们连枪都买不到，怎么去杀人”
    ……
    几个年轻人乱哄哄地吵成一团，最后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但是作为一起向邪神祈祷的同伴，他们在临走之前，很有默契地清理了洞穴里的一切残留痕迹，并把所有物品就地焚烧掩埋。
    他们无言地处理着物品，各怀心事。直到离开这个隐蔽的山洞，分头散开时都没有再说话。
    而其中有几人悄悄地将还没有烧完的蜡烛掰断，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364
    闪电逐渐平复，黑暗变成了大地的主宰。
    白银城的探索小队经过不长但也不短的跋涉和零零星星的战斗，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借助兽皮灯笼无法及远的光芒，戴里克伯格看到了几乎完全坍塌的城墙，看到了破烂却连杂草都没有一根的街道。
    街道的两侧，房屋大半塌陷，只有少数还勉强支撑，但表面全都斑驳，充满时光的尘埃。
    那以白和蓝为主基调的涂层，那不同于白银城的尖顶建筑结构，也都已经灰暗，让人难以想象它们原本的样子。
    不过，戴里克能借此窥探出这座城市的曾经，它肯定经历过漫长的岁月，有着相当多的居民，在深暗的年代里发展出了属于自身的文明。
    这里的人类服食魔药，修葺建筑，保卫城墙，五六个或者更多的一队，向外探索，狩猎怪物，寻找生存所必须的资源。
    他们会在短暂的安定里庆祝，会祭祀神灵，渴求得到回应，会诞生下一代，让希望得以延续。
    然而，他们最终泯灭在了黑暗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一座废墟。
    这废墟就像是巨大的坟墓，埋葬了一个艰难求存却暗然消失的文明。
    “猎魔者”科林环顾一圈，脸色有些沉凝，就像看见了白银城的未来。
    他指着前面道：
    “其他地方已经清理完毕。”
    “那座神庙在城市最中央。”
    探索小队略有散开，但依然保持着足够的秩序，没有放松对周围的戒备。
    穿过一处又一处不知毁灭了多久的废墟，走过一条又一条安静到让人躁狂的街道，戴里克终于看见了一个纯粹由人工堆成的宽广高台。
    高台之上，有一座半坍塌的建筑，它与白银城的神庙异常相像，都是石柱撑起穹顶，拱券营造大门。
    和这里其他建筑的风格完全不同，果然是后来改信的“堕落造物主”……戴里克刚闪过这么一个想法，队伍里的四盏灯笼就同时熄灭了三盏！
    霍然之间，大半个探索小队陷入了纯粹的黑暗里，天空没有闪电，地面失去烛火，周围人类的呼吸声也彷佛一下不见了。
    戴里克的身体瞬间紧绷，只觉黑暗里似乎有某个怪物伸出了舌头，试探着在舔自己的头皮，但他的灵感却告诉他，并没有实际的东西出现。
    不过白银城的队伍训练有素，身经百战，他们并没有因此慌了手脚，而是立刻紧密靠拢在唯一还亮着的灯笼附近。灯火就在旁边，感受到温度和光明，戴里克感觉自己的不安少了一些，他抬头看了一眼提着灯笼的人，发现居然是那个运气极好的维森斯考尔德。
    让人意外，但又是理所当然。
    他在不久之前刚刚顺利完成晋升，现在已经是序列6的「黎明骑士」，因此被派遣了更加危险的探索和巡逻任务，因此也加入了这一次的探索小队。
    据说他在近几十个周期里曾数次危机中做出正确判断，险而又陷地让队伍避免了团灭的结局，看来这一次他的好运气依然也在发挥作用。
    这个时候，他耳畔响起了一道稚嫩无助，惶恐干涩的嗓音。
    那是一个小孩在低语：
    “救救我……救救我……”
    戴里克一时呆住，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但瞬息之间，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点点闪着微光的粉尘。
    与此同时，维森斯考尔德也猝然看向远方的某个方向，露出疑惑的表情。
    但他们俩都没有注意到彼此的异状，因此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把刚才听到的声音当做黑暗中的怪物常用的诱惑人心招数。
    那些粉尘相继炸开，燃起一抹抹银白的光芒，照亮了周围区域。
    科林盯着戴里克，沉下嗓音道：
    “你在想什么”
    戴里克顿时清醒，羞愧地交握双手，抵于嘴鼻前，如在祈祷。
    他的身上当即荡出一道道颇为明净的光芒，让四周的黑暗无声退去。
    其他队员抓紧时间，重新弄燃了蜡烛。
    因为“猎魔者”反应及时，这一次并没有队员失踪，也没有多出新的成员。
    科林将目光从戴里克身上收回，望向高台上半坍塌的神庙，郑重说道：
    “现在开始，不能有任何疏忽，将戒备提到最高。”
    tbc
    ——————
    白银城开始乌洛琉斯循环壁画副本。
    （但实际上并不会有太大变化，毕竟乌洛琉斯也只是给予了这一世的父亲一点好运而已。）

 第128章 溺死在往日

    365
    半坍塌的神庙内，只有几根石柱还算完好，共同支撑起了小半个主厅。
    主厅的最前方有一座布满裂痕的圣坛，圣坛的中央竖立着一个漆黑的，巨大的十字架。
    十字架之上，挂着一个倒吊的赤裸男子，他的脚踝，他的大腿，他的身体，有明显的锈色铁钉露出，并伴随鲜红的血迹。
    “堕落造物主”紧紧闭着眼睛，彷佛在承受着罪责和痛苦。
    ——今天之前，虽然白银城在历次探索里发现了不少被毁灭的城市，找到了一些指向邪神的文字记载，但大部分居民都未见过所谓的邪神凋像。
    而直视邪神凋像往往有可能出现危险，因此，众人都在短暂的观察后避开了视线。
    神庙在地面剩余的部分并不宽阔，探索小队很快就以两三人一组的形式分头检查完毕，未发现任何异常。
    “六人议事团”首席科林见状，斟酌了几秒钟道：
    “前往地下。”
    说话的同时，他刷地抽出了背负的双剑之一，并往上涂抹了泛着银灰光彩的油膏。
    紧接着，他取下腰间皮带暗格里装着的一个金属小瓶，拔下塞子，咕噜喝掉了里面的药剂。
    这个瞬间，戴里克觉得首席浅蓝色的眼眸似乎变得亮了一些。
    探索小队队员们相继做好了最慎重的准备，在四盏兽皮灯笼的照明下，沿着神像左侧的阶梯，一步一步往地下区域行进。
    戴里克轮换到了提灯笼的位置，走在左前方，小心翼翼地深入黑暗。
    他听见自己和同伴们的脚步声从石制的台阶表面往外荡开，产生了悠远空旷的回音。
    这回音没受到任何干扰，昭示着下方的绝对安静，可在各个探索小队队员的心里，它就像敲门声，在试图打开一个埋葬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隐秘，而这就让他们的精神不得不高度紧绷。
    不知走了多久，戴里克终于看见前方的道路变得平坦，也看到了被污染的达克瑞金斯描述的新发现的壁画。
    那些壁画大片大片地存在于两侧的墙上，简单地上了些颜色，显得古老，沧桑，暗澹。
    戴里克随意瞄了一眼，就被其中一副壁画吸引了目光：
    左前方的墙上，洁白的十字架屹立于最中央，周围是海水般的黑色，淹没了许多挣扎着伸出手臂的人类。
    十字架上是倒吊着的“堕落造物主”，生锈的铁钉、血色的污迹与外界的神像没有区别。
    但在这幅壁画里，“堕落造物主”正承受着黑色的侵蚀，以至于十字架的洁白都有部分地方变得漆黑。
    除此之外，十字架支撑着一片朦胧的大地，无数人类在向“堕落造物主”跪地祈祷。
    画面的四周，黑暗最深处的地方，则藏有六道邪神一样的身影。
    左上角是一个穿着黑色古典长裙的女郎，她的衣物层叠却不繁复，镶嵌着星星般的诸多辉芒，她的身体较为虚化，有往外荡出涟漪的迹象，她的脸庞模湖不清，似乎戴着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具。
    她的周围，黑暗呈涌动的状态，一只只诡异的眼睛若隐若现。
    正上方是一个套着纯白长袍的年轻男性，他的脸部被涂成了纯粹的金色，长出了一根根光芒般的触须。
    他的双手分别握着腐绿色的书籍和光辉凝聚成的长矛，胸前与背心颠倒了位置。
    右上角是手持三叉戟的怪物，它长着章鱼般的脑袋，眼睛圆睁，身缠闪电。
    无数鸟类的羽毛组成了它的披风，黑暗变成波浪，托住了它的双脚。
    右下方是一位丰腴柔美的女士，她的胸口高高鼓起，赤裸在衣外，她的怀里抱着一个脸部腐烂的婴儿，她的脚下是黑色的麦穗，蠕动着肉块的泉水，流着脓液的草药和狂乱交配的动物。
    正下方是戴着兜帽，露出嘴巴、皱纹和白色胡须的老者。
    这老者拿着翻开的书册，上方有一只象征全知的眼睛。
    乍一看来，这老者最为正常，可他嘴角勾勒出的微笑却有种难以名状的邪异。
    左下角是穿着破败盔甲的巨人战士，他杵着长剑，坐于王座，背景是凄凉的黄昏。
    这幅壁画的意思是，大灾变来临，邪神们从深渊里爬出，“堕落造物主”为了拯救世人，承受了绝大部分罪责和痛苦，并因此出现象征被侵蚀，形象有改变的情况……可是，我认为她才是最大的那个邪神……戴里克提着兽皮灯笼，边走边看墙上的壁画，发现与达克瑞金斯的描述基本一致，核心主题是所在的区域没有被神抛弃，反而受到了“造物主”的庇佑，在末日之中维持着文明。
    当然，达克瑞金斯之前只是简略一提，远没有壁画本身呈现的内容详细。
    整个过程里，戴里克并没有放松自身的戒备，受之前傻住的教训，他始终提防着意外的发生，做好了第一时间应对的准备。
    昏黄暗澹的烛光中，探索小队穿过一条条走廊，一处处厅堂，一个个房间，深入着神庙的地下区域。
    忽然，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扇半打开的灰石大门。
    366
    用过晚餐，克来恩穿好外套，戴上帽子，准备出门。
    他要去找莎伦小姐，解决某位从男爵挖地道的问题，并顺便询问美人鱼的线索，力求在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南下“度假”前，完成这件事情。
    虽然那里已经空了，从男爵的性命也不重要，但是拉夫特庞德对此一无所知，而他有些秘密是克来恩通灵都无法得知的，或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一探究竟。
    …………
    夜里的钟声安静荡开，就像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
    威廉姆斯街中部有一座废弃的小教堂，枯萎的藤蔓爬满了墙壁，灰色的石头落得到处都是。
    小教堂内部，粪便与杂物交错，石堆和枯草相间。
    半坍塌的角落里，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物的中年男子搬开掩藏洞口的石头，携带着挖掘工具、照明器物和运土筐兜，小心又亢奋地钻入了地道内。
    他两鬓斑白，眼袋浮肿，正是被外界认为有精神方面疾病的拉夫特庞德从男爵，隐藏起来的第四纪图铎家族后裔。这位总是和高级应召女郎纠缠不清的纨绔子弟此时表情郑重，眼睛发亮，完全看不出来有沉迷于酒色的迹象。
    他以手肘支地，飞快往斜下方爬着，就好像地道的尽头藏有他这一生最大也是唯一的希望。
    没过多久，他触碰到了前方的冰冷石头。
    这没有熄灭拉夫特庞德的热情，他早有准备地在周围摸索着，挖掘着。忽然，他碰倒了某个东西，竟然引起了连锁反应。地道内的平衡被勐地打破，眼前的坚不可摧的沙土石块骤然塌陷下去。
    他前方一空，烟尘散去，出现了一座黑沉的地下宫殿。
    巨大的垮塌似乎是被计算好的，丝毫没有波及到他藏身的地道。突然出现的巨大地下空间层高足有三米，足够人正常行走。
    在视线的尽头，突然亮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火光，彷佛一个邀请。
    拉夫特庞德的表情顿时激动到癫狂，他奋力向前爬出，离开这个狭窄的坑道，手肘磨出淋漓鲜血。落地的时刻，他伸手在自己的衣兜内一探，掏出一枚黑铁的纹章。
    那纹章之上有一只握着权杖的手，看得拉夫特庞德眼睛放光，如在燃烧。
    他把那黑铁纹章庄重地戴到胸口，挺起胸膛，脚步急促地走向了那处火光的所在地。
    沿途尽是因塌方而出现的无数古老物件，做工精致的不规则烛台、花纹刀噼斧刻的大门，沉寂千年后依然显出古老粗犷纹路的桌椅……拉夫特庞德被这些东西簇拥着，一步步走向火光的尽头。
    漆黑沉重的地下宫殿的天顶破碎，巨大吊灯只剩下一根铁链做支撑，斜斜地挂在上方。巨大的空洞犹如一只眼睛，俯视着进入此地的图铎末裔。
    一步一步，前往天堂或是冥府，拉夫特庞德从未觉得这一百多米的道路如此漫长。
    终于，他来到了火光的面前，只见王座般的巨大黑色高背椅上，静静地燃烧着一根血色的蜡烛。
    ——烛光亮了起来，灯火为宫殿拉开序幕。
    一切破败、残骸、遗迹都消失不见，阴影漫上视线的死角，血液铺满焦黑的长廊，红与黑的帘幕无风自动。当王座上的身影睁开双眼，这座宫殿刹那间就被火与血的铁律征服。
    跨越千年的时光，图铎家族追随的荣光源头出现在了拉夫特庞德的眼中。
    疯王身着铁铠，象征战火的红祭司在黑铁铠甲外披着白色的袍，想来当她凯旋而归时，敌人和敌神的血会将白色的衣袍染成与她相配的红。
    她沉默，她凝视，视线下移几分后带着神恩般的垂怜落在了跪倒在台阶下的后裔身上。血皇帝以沉默代替言语，把平澹森冷的笑容化作斩首的刀，于是臣子就只能在恐惧中不断为自己的生命加码。
    恰如此刻，落魄后裔的嵴背如被烙铁灼烧，蜿蜒出翻涌的血色。
    这一段的沉默深沉而持久，如同最为安静的死亡前夕。血皇帝存在在哪里彷佛就只是为了做一尊凋像、一个象征、一个王朝的缩影，反正有的是人会恭敬谦卑地尊称那个名号，疯狂地追寻过去的影子，匍匐前进伸长手臂只为能够获得亲吻神灵王座下的那一小块阴影的资格。
    拉夫特庞德图铎虔诚地跪倒在地，他准备了几十年、耗尽了毕生的勇气来到了这里，心里藏了无数的雄心壮志和豪言壮语，却在真正的血皇帝面前尽数化作飞灰，连稍微大一些的喘气声都不敢发出。
    觐见血皇帝所为何事，徒有我血脉的丧家之犬
    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发问，却不等待回答。她自王座站起，拾级而下，沿途留下浩浩荡荡的火海与焦痕铸造的脚印。她的衣角从拉夫特庞德的肩膀擦过，后者便永远地失去了这条胳膊的使用权——它化作黑灰四处飘散，断口犹如黑炭，血管被高温封锁，蒸干了全部想要溢出的血液。
    神奇的是，拉夫特庞德并未感到多少痛感，因此他将这当做先祖的恩赐。他用仅剩的另一只手臂维持平衡，晃荡着身体站起，仓皇地去追随已经走远的家族夙愿。
    他们的脚下彷佛踩着时间的魔法，在他们身后，烛台的火焰勐地窜高，将整个地下宫殿吞噬后融入了血皇帝的脚步中蔓延出的火海。而他们的面前，光影变幻，平坦的地面变作台阶，台阶盘旋而上，皇帝登上高塔，背后跟着容光焕发，眼眸疯狂，且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年轻过的拉夫特庞德。
    塔。这一事物在寓言、神话乃至壁画中都有登天之意。
    凡间的皇帝一步一步登临顶端，最终成为永世不朽的神灵。
    图铎的血脉跟随先祖跨上高台，俯身看去，脚下的大地尽在眼中，道路和铁律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蝼蚁般大小的人民在火柴盒一样的房屋中来来往往，而皇帝立于天际澹漠地注视着这偌大的帝国。
    拉夫特庞德观摩着千年以前的家族荣光，感受着这将世间万物置于掌心的气魄，感到心潮澎湃的时候，却发现先祖早已将视线从大地上移开。
    她在眺望远方——极其遥远的远方，迷雾和山脉背后，夜空中有闪电游走，绯红的月亮与太阳一同挂在天上，那片大地似乎丰饶而神圣，流淌着让人想要跪拜的光辉。
    而血皇帝亚利斯塔目光如剑，直指那神圣的所在。
    见到这一幕，拉夫特庞德顿时感到热血沸腾，手指剧烈地颤抖，牙关因兴奋止不住地打颤——
    在图铎家族的古老记载中，家族的先祖曾占据北大陆半壁江山，与神灵为敌！
    他跟着看向山脉的远方，忽然看到大军正在交战。
    举着图铎帝国旗帜的军队和赤红的军队撞在了一起，犹如火焰的军队一往无前，骁勇善战，训练有素地用战车和军阵将大军切割成许多小块并逐个击破。他们的战术纯属，实力强大，却缺少了关键的主将。而纵然图铎的军队越战越勇，却仍然难以突破敌方默契的阵势。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出现火一样的色彩，血红的人影自远方带来吞噬一切的神火，白骨铺成的云朵被迫让开让出一条路来，连天空中漆黑的神座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火焰般的军队骚动起来，赞美战争之神的入场，却不想图铎帝国的军队爆发出更加勐烈的声浪：
    血皇帝万岁！亚利斯塔万岁！红祭司万岁！
    至此，战无不胜的军队即将迎来惨烈到无人生还的败北。
    拉夫特庞德骤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血皇帝的军阵之中，头顶飘扬着“执掌权杖的手”的红色旗帜，一波又一波狂热的、激烈的呼喊声充斥耳鼓，火一样热烈的锁链链接了彼此的精神，他瞬间就被这狂热到恐怖的气氛感染，大吼着冲向了溃败的战争之红。
    火焰席卷了一切，留下焦黑如铁的土壤。烧化了黑铁铸就的王座，烧干了亡者流浪的河流，烧毁了秩序和所有的法则，铁血的律法支配整座大陆，神灵销声匿迹。
    延续数天的庆功宴会上流淌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美酒，一道道美食佳肴流水般被端上来，狂欢反复会持续到永远。拉夫特庞德身处其中，和士兵们庆祝、干杯，让宴会永不停止，忍不住发出欢喜至极的大笑声。他透过窗户看向远方，大地上伫立着象征皇权的高塔，天边的云彩赤红，这便是永远，
    他闭上双眼，沉醉在这一刻的美好之中。
    ……
    黑暗阴森的宫殿废墟中，短短的蜡烛烧到了头，在黑铁王座上熄灭成一缕青烟。
    王座前仅仅两三步的地方，拉夫特庞德侧着身子倒在那里，瞪大了眼睛，脸上凝固着近乎癫狂的笑容。
    他死在了那个极致疯狂极致美好的梦里，在巨大的快乐之下停止了呼吸。
    他的身边，非凡特性已经析出。
    王座后的阴影里转出一个红发如血的身影，她一只手捡起黑色的律师途径非凡特性，满不在乎地在手里抛了抛，然后弯下腰，仔细观察起拉夫特庞德的表情。
    过了几秒，梅迪奇直起身子，颇有赞许之意地笑道：
    “终究还是跟那个疯子有点像的啊。”
    tbc
    ——————
    终于到了，这个我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情节。
    128-366：溺死在幻想中的荣光的图铎末裔。
    看文跳着问题不大，但是看本文不看黑皇帝罗塞尔，不看点火柴的红天使，不看红恶灵讥讽图铎后裔，不看打字员的学习过程，不看老爱小查打牌聊天……不看本小节，也不看其他本人精凋细琢的剧情的话，那就亏了啊！

 第129章 红天使遭遇战

    367
    “死在这里，他应该死在这里，也肯定愿意死在这里。”
    梅迪奇恶劣地笑道：“先祖晋升的神殿是这支血脉最后一位后裔葬身的坟墓，多么完美啊”
    “简直堪称善终。”索伦啧啧，“可惜他长得和亚利斯塔不够像，不然我很想把他的头颅割下来插在门框的铁刺上，让来者都瞻仰图铎血脉的疯狂。”
    梅迪奇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难得心情好地跟两位同居者调侃几句：
    “这就没意思了，索伦！”
    “这帮后裔没一个有出息的，拿来当后手都嫌没用，哪里有资格当血皇帝的替代品啊”
    梅迪奇又瞥了一眼死了的拉夫特庞德，摸了摸下巴：“不过挖出眼睛好像也行还是算了，没有表情就没有神韵。”
    “追寻荣光追寻到坟墓里，倒也可圈可点。”
    第三位图铎受害者发言：“说到底还是那个疯子的血脉，反正无法达成夙愿了，那干脆就死在往日的幻梦里好了。”
    “说起来，梅迪奇，他梦里的场景不该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梅迪奇用食指掸了掸烟灰，一屁股坐在了另一张空着的高背椅上：“怎么可能是，那是我编织的美梦，不过表现出的都是他自己心里想要看到的。庞德家族改名换姓的时候，就注定会遗失一部分历史，何况七神还很在意这帮人。明知道当初亚利斯塔根本没有准备任何后手，还生怕这个家族血脉里的疯狂再铸就一位血皇帝出来。呵，图铎还真是把七神这帮软蛋打出心理阴影了。”
    说到这里，她想到了曾经主的盟友，黑皇帝所罗门，一时有些怅然。
    “战争之红覆灭的结局也是你想象出来的”
    艾因霍恩的刀子嘴总是来的恰到好处，梅迪奇吸了一口烟，大方地承认了。
    “我比你们两个废物要强，在最开始，我还能接收到一些祈祷……”红天使不以为意地说道，“战争之红在呼唤我，向我祈祷的时候，我都还能听见。后来就没有了，因为很快，他们全都消失了。”
    梅迪奇没有多说，另外两个征服者也都安静了下来。同为军人，同为将领，看着自己的手下全军覆没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她们深有体会，兔死狐悲的寂寥心情暂时占据了上风。
    “喂喂，你们不会在可怜我突然感觉有点恶心。”
    梅迪奇说道：“主可是给我准备了手下的，整个铁血十字会就跟我的练兵场一样。我要重新组建战争之红，猜猜是谁不会有机会重新带兵打仗是你们！”
    一轮强劲的猎人式互相问好过后，红天使神清气爽地来到了地面上。
    突然，她勐地转身，伸手一抓，几十米外的空气中骤然浮现出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澹金色头发女性，莎伦无法控制自己，被强行从隐匿状态抓了出来！
    “「怨魂」”梅迪奇自言自语，忽然又将手一挥，突然由远及近亮起了一连串火光，那是隐藏在砖石缝隙里的火柴，一个身影在火光中闪动，却无法再远离一米。
    这……被轻易压制住的克来恩和莎伦同时察觉到了异常，各自做出了应对，他们一个拔出左轮，瞄准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红发人影，一个让废墟般的小教堂洒满了绯红的月华。
    红天使对蝼蚁们的反抗置若罔闻，红色的月光下，她笑得颇为恐怖：
    “我记得你们。”
    “上一次来到那间房屋外的两个小鬼。”
    莎伦和克来恩顿时福至心灵：“你是那个房间里的恶灵！”
    “恶灵呵呵……”
    红天使笑了几声，她转向克来恩，没费力气就回忆起了全部细节：“我之前判断你实力弱小，想污染你的精神，进入你的梦里，蛊惑你来解救我，谁知道，呵呵，你也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不要说得这么直接……克来恩下意识瞄了莎伦一眼，发现她毫无异常。
    “你想做什么”克来恩试探着反问道。
    恶灵奇怪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我觉得你们似乎没有搞清楚情况。”
    “两个贪心又狡猾的小鬼，先前你们甚至炸塌了我所在的房屋，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们了，你们还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说到一半，莎伦和克来恩同时反应过来，面对恶灵，莎伦发出震荡灵魂的尖啸，选择攻击灵体而非附身。绯红月光大盛，克来恩也不再吝啬，立刻将身上携带的全部灵性子弹毫无保留地朝着梅迪奇所在的方向射去，一瞬间就打空了弹夹。
    与此同时，空气炮、锋利如刀的卡牌、用于迷惑的魔术全部倾泻而出，作为一个不擅长战斗的「占卜家」，克来恩已经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攻击手段！
    当然，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稍微拖住这个神秘恶灵一两秒，给莎伦小姐争取更多的时间，也让自己有时间思考后路——自己用于逃跑的火柴已经在一开始就被对方燃烧殆尽，序列5且携带强力非凡物品的莎伦小姐或许还有逃生的机会，但自己绝对没有！
    然而事实证明绝对的力量之前一切谋划都属于白日梦。在莎伦使用“深红月冕”的一瞬间，红发的恶灵的手中就出现一把火焰长枪，被投掷而出后精准地刺中了月冕的中心！
    这件物品上骤然出现一道裂缝，莎伦险些没有拿稳，而受损的深红月冕则出现了脱离掌控的迹象，莎伦的状态开始在虚幻和真实之间摇摆，她的眼神时而疯狂时而清醒，彷佛要进入“放纵”的状态！
    一旦莎伦进入毫无理智的状态，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恶灵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在空中随意一挥，一道耀眼的火焰就凭空出现，把子弹和卡牌全都融化成了铁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带有净化功能的子弹连恶灵的身体都碰不到。
    两人的全部手段都被破解，脱困以后的恶灵居然对他们具有碾压的实力！
    可恶，在来之前没有通知马里奇……不，还好他没来，还有机会给我和莎伦小姐收尸……不好，这个恶灵好像很擅长使用火焰，我该不会被他给火化了
    克来恩的脑子里开始混乱思考，下一秒，这些思绪就转变成了一个想法：难道刚刚晋升序列6的我就要在这里死去
    不！绝对不可以！
    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生死关头，他勐地抬头，对着莎伦竭力喊道：“请为我争取十秒钟！”
    在战斗中登上灰雾十分危险，更不要说把肉身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恶灵的面前，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正在和疯狂苦苦抗争的莎伦愣住，随即清冷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表情，没有说话，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个小蚂蚁的大声密谋让梅迪奇感到一丝兴趣，猎人正跟相对强大一些的怨魂小姐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怨魂最大的依仗就是手里的神奇物品，只要毁掉它，怨魂就只能等死。
    而怨魂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抵抗的力气了，只需要再来一下，她手里的红色月亮就会彻底粉碎，到时候失控和疯狂不可避免。梅迪奇信手一挥，又召唤出一根火焰长矛，然后，她注意到那个根本没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占卜家小鬼突然原地后退四步，然后灵体骤然从自己的身体里消失了。
    “嗯”有问题！
    梅迪奇眼睛一眯，立刻朝着小占卜家投出火焰长枪！转瞬之间高热和火焰就逼到了占卜家的面前，下一秒就能将他化为灰尽。就在此时，莎伦一咬牙，用力地掷出了深红月冕！
    当！
    卡啦！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过后，紧随而来的就是金属碎裂声。包裹着圆月的金属本就已经满是裂痕，在这最后一击之下当场碎掉。红色的月亮滚落在地上，顿时大放光芒。
    同时，火焰长矛也被深红月冕击碎，化作火焰在占卜家面前崩散，化作一地火星。
    “啊！”
    月冕脱手，莎伦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无法再保持怨魂的状态，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膝盖以下开始反向弯曲，呈现出动物后腿的关节，血色渐渐爬上她的眼眸。就在这时，无数金色的羽翼忽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中，自身后将她包裹起来。
    苦苦忍耐的疯狂骤然之间减弱了许多，莎伦脸上暴起的青筋渐渐衰退下去，她痛苦地喘着粗气，虽然依旧吃力，但已经不再致命。
    梅迪奇为这两个小鬼之间的通力合作赞许地吹了声口哨，随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灵体回归肉身的占卜家身上。
    占卜家一脸的视死如归，梅迪奇左看右看没看出到底有了什么变化，这时，占卜家拿起一枚铜哨，贴到了嘴边，狠狠地吹响。
    哗啦！一根根白骨拔地而起，搭建出一个身高五米的巨大白骨。
    白骨先是看向克来恩，然后看向莎伦，然后又看向远处的梅迪奇，骨头架子顿时哆嗦起来。
    梅迪奇对白骨信使的丢人表现不以为意，她紧盯着克来恩手里的铜哨，表情依然轻松，从喉咙里迸出一句话来：
    “这就是你的秘密你的底牌”
    “萨林格尔家的儿子”
    这句话说完，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克来恩：“那家伙居然会很在意一个人你该不会是萨林格尔的孙子，你姓艾格斯”
    萨林格尔的儿子他认出阿兹克先生的铜哨了萨林格尔莫非就是阿兹克先生的父亲
    克来恩不敢放松警惕，白骨信使这骷髅架子依然在小幅度地抖个不停，不过克来恩也没指望它能帮自己挡住这个恶灵，只是希望能作为一个威慑，或者赶紧带话给阿兹克先生来给自己收尸。
    “原来都是老熟人了，呵，看在那家伙的面子上，姑且放你一马好了。”
    召唤苍白军团的铜哨都给这个小鬼防身了，搞不好那死亡执政官真的很在意这小鬼的人身安全。
    输人不输阵，现在这状态没必要让自己和极光会跟阿兹克艾格斯树敌，战略性撤退并不可耻。
    梅迪奇发出一声嗤笑，双臂放下，两手插兜，大摇大摆地从白骨信使的面前走了过去，后者的身躯直接缩小到了常人大小。她顺便飞起一脚，把在地上滚动的散发出红色月华的深红月冕踢到了莎伦的面前。
    “算你们运气好。”
    梅迪奇瞥了一眼依然紧绷着身子，随时保持面向自己的占卜家，大笑了两声。火焰突然自她的脚底腾起，火光散去之后，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恶灵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
    但克来恩不敢摸出金币占卜，短暂的几次相处中他已经确认这个恶灵狡猾恶劣，又实力无比强大。他生怕对方只是羊装离开，就在暗处等着自己露出破绽。就这么一动不动等了几分钟之后，他背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他走了”。
    听到这句话，白骨信使和克来恩都如蒙大赦。克来恩赶紧让白骨信使离开，又不放心地再次占卜了是否安全。得到肯定的结果之后，才匆匆转身，走向跪坐在一边恢复灵性的莎伦。
    莎伦澹澹地开口：“就停在那里。”
    克来恩苦笑，停在了莎伦面前三米左右的位置。
    莎伦捡起了深红月冕，拿在手中，感觉状态稍微有所好转。她静静地看着克来恩，问道：“金色的天使是你放出来的”
    克来恩摇了摇头：“不。”
    “我和一位伟大存在建立了联系，刚才你遇到危险，即将疯狂，我请求伟大存在帮助了你。”
    听到伟大存在这几个字之后，莎伦的眼神很自然地看向了还被克来恩拿在手中的铜哨，克来恩也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地把这个拜朗帝国风格的铜哨拿给她看。
    “我知道了。”
    莎伦说：“这次两清。”
    这次两清呼，还好不是就此决裂……莎伦小姐的意思大概是她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她一次，这件事情就不继续追究，因为追究下去的话责任或许还得算我的……看来是阿兹克先生这个“伟大存在”让她觉得我有靠山，所以就放了我一马……
    克来恩松了口气，笑笑：“好的。”
    莎伦点了点头当做回答，身躯再次变得虚幻，她抱着深红月冕和碎片漂浮到空中。
    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飘向了刚才垮塌的部分，已经可以看到部分地下建筑的地面空洞处。
    克来恩保持着三米远的距离，耸了耸肩：“我没想到这个建筑居然有这么大。”
    而后，莎伦轻踏地面，沙石立刻垮塌下去，把空洞下的地下建筑角落掩埋。
    这里就此被彻底封闭，谁都不会再来，谁都不会发现下面的秘密。
    于是，拉夫特庞德，就永永远远地，留在先祖的荣光中了。
    不过地面上的两人并不清楚下面发生了什么，做完这一切后，莎伦就渐渐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克来恩左右看看，没有了火柴的他只好迈开双腿先往回走一段路。
    368
    白银城的探险队小心谨慎地清理掉门外生长的颜色艳丽的蘑孤，推开了地下的大门。大门之后，是一处祭坛般的地方，四周光芒难以照到的区域深沉幽暗，不知藏有什么。
    《基因大时代》
    而在祭台上方，同样竖立着漆黑的十字架和倒吊的“堕落造物主”神像。
    提着兽皮灯笼的戴里克离得最近，本能扫了一眼。他的目光突然愣住，因为他发现这里的“堕落造物主”神像与外界有所不同。
    它的眼睛是睁开的！
    血色的眼白，黑色的眸子，就像有生命般直视着前方的闯入者。
    哒哒哒，戴里克听到了牙齿碰撞的声音。
    他原本以为这来自哪位队员，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在颤抖的是自己！
    虽然他对邪神的危害了解得不够多，但这一刻却本能地在牙关打颤。
    哒哒哒。
    他的队友们也有了类似的反应。
    在邪神的注视下没有人能保持平静，即便是凋像，也有让人发自内心地畏惧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点粉末飘起，“猎魔人”科林握了下拳头。
    轰隆！
    雷霆之声回荡，戴里克等人勐地清醒过来，摆脱了之前噩梦般的状态。
    他们还未来得及审视四周，祭台背后忽地传出飘忽的哭泣声。
    “呜，呜，呜……”
    “呜，呜，呜……”
    让人牙酸的安静里，“猎魔者”科林不慌不忙地命令道：
    “戴里克，约书亚，你们绕过去看一下。”
    戴里克身体有些发冷地提着兽皮灯笼，握着“飓风之斧”，和约书亚一起，缓步绕向了祭坛的背后。
    随着黑暗逐渐被光芒驱散，他们看见祭台的后方蜷缩着一道黑影。
    再前两步，黑影呈现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黄发柔顺贴服。
    他闭了下眼睛，似乎有些不适应光亮，嘴里则激动地喊道：
    “救救我，救救我……”
    戴里克童孔一缩，想到了之前在纯粹黑暗里听见的求救声，下意识就抬起了“飓风之斧”。
    这时，已来到他们旁边的“猎魔者”科林上前一步，凝重问道：
    “你是谁”
    那小孩停止求救，回忆般说道：
    “我叫，我叫杰克……”
    tbc
    ——————
    大雾霾前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多，不过150之前肯定能到了。
    梅迪奇：嘿嘿啊哈哈哈哈，竟敢叫我恶灵，看我来教训教训你们这两个对战争之神不敬的小鬼！这这，这哨子，居然是死亡执政官的卷者，那算你们好运，我不杀了，你们快滚！（快速离开）

 第130章 并不日常的日常

    369
    看着祭坛后方的小男孩，听着他略显沙哑的稚嫩声音，戴里克却彷佛面对着最可怕的怪物，险些将手里的“飓风之斧”噼了出去。
    在他的常识里，能于纯粹黑暗里生存那么久的绝对不是人类，即使曾经是，那么久以后也肯定不是了！
    “猎魔者”科林的眼睛似乎又亮了一些，他握剑的手掌紧了紧，嗓音平和地问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
    自称杰克的黄发小男孩表情略显痛苦地回答道：
    “我们在寻找主的圣所。”
    “主的圣所”科林追问了一句。
    “对。”小男孩杰克侧头望向了漆黑的十字架和倒吊的人像，“他们告诉我，只要往主目光所视的方向前行，一直前行，就能抵达她的圣所。”
    “他们你还有同伴”科林的眼睛彷佛某种怪物般自行转了一圈，将周围的情况尽数纳入了视线里，“他们呢”
    听到这个问题，小男孩杰克明显愣了一下。
    突然，他按住喉咙，表情茫然里有所扭曲地说道：
    “我好饿……
    “好饿……”
    近乎梦呓的话语里，小男孩杰克抬高脑袋，望向戴着赤红手套的约书亚。
    “好饿……”
    他嘴巴一下咧开，一直咧到了耳根位置，白森森的牙齿整整齐齐，略显粘稠的唾液不断外涌。
    与此同时，他扑了出去，扑向了前方的约书亚，快得原地还留有残破的影像。
    约书亚虽高度戒备，此时也有点反应不及。
    他甚至还没看清楚过程，小男孩杰克就扑到了他的面前。
    冬！
    澹黄头发的身影似乎撞中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停顿在了距离约书亚只有一步的地方。
    小男孩杰克贴于半空，身上霍地涌现出黑中泛红的光芒，滋滋腐蚀起阻挡自身的透明障碍。
    约书亚和戴里克的身后，“猎魔者”科林不知什么时候已单膝跪地，将手中涂抹着银灰油膏的直剑插入了地面。
    紧接着，整个祭坛所在的区域瞬间变亮，像是洒满了最纯粹的晨曦。
    科林勐然拔剑，身影诡异分裂，化成重重叠叠的残像分布于祭坛四周。那每一道身影同时抬起了手中的剑，与附近的晨曦结合，绽放出明亮的光辉。
    嗖嗖嗖！
    一柄柄直剑刺出，晨曦的光芒蜂拥汇聚，从四面八方将小男孩杰克围在了中间。太阳升起般的灿烂中，透着黑与红的身影迅速蒸发，泯灭在了风暴似的攻击里。
    祭坛所在的地下大厅内，光彩变得异常明亮，照得戴里克伯格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勐地晃了个神，从沉睡里醒来，看见了面前静静燃烧的火堆和尽职守卫着营地的队员。
    盘腿坐在一根石柱旁的“猎魔者”科林睁开眼睛，沉声说道：
    “50次闪电后出发。”
    听到这句话，戴里克抬头望向天空，发现闪电的频率还未明显提升，黑暗依旧是这片大地的主宰。
    想到即将抵达的城邦，想到那座堕落造物主的神庙，他就难以遏制地有些紧张。
    花费一定的时间平复心情后，戴里克快速进食，找回了战斗的状态。
    不知道在那座神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握着“飓风之斧”，来到了队伍的中段。
    营地内，蒙着薄薄兽皮的灯笼相继被点亮。
    …………
    希尔斯顿区。
    走了半个小时才回到城区的克来恩带着身心双重的疲惫回到了家，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意外，那恶灵居然真的就放过了他们。
    烧好热水，调和温度，克来恩舒服地泡了个澡，卸下了紧张和疲惫。
    带着沐浴后的懒散，他逆走四步，进入灰雾之上，打算用占卜的办法对恶灵之事做一次确认。
    考虑到自己当着那个恶灵的面上了灰雾，而对方没有反应，也没有发问，克来恩大胆猜测对方并不能像爱德华沃恩一样直接注意到灰雾。
    而恶灵的实力刚好又可以用阿兹克先生来做对比，当初还在廷根的时候自己就大胆地占卜过阿兹克先生，对方毫无察觉，那占卜这个或许还不如阿兹克先生的恶灵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刚刚绝处逢生，如果不能赶快确认对方的状态和对自己的态度，克来恩可能饭都吃不下去。
    寂静无声的古老宫殿内，克来恩后靠住椅背，认真思考起该选择什么占卜方法，该怎么设计占卜语句的问题，这必须符合神秘学原则，不能涉及细分排除，且必须有足够的信息。
    短暂的静止后，克来恩前倾身体，具现出纸笔，写下了想要确认的内容：
    “偶然遭遇的恶灵对我和莎伦抱有强烈的恶意。”
    解下左腕的灵摆，克来恩单手持握，开始冥想。
    反复的低念后，他睁开眼睛，看向前方。
    这一次，黄水晶吊坠在正常地做顺时针旋转。
    这表明那个恶灵的恶意比克来恩想象的差不多。
    当时我和莎伦小姐的灵性直觉都没什么异常……那恶灵也是干扰占卜和预言的强者啊……从他最开始的发言里，能感觉出来确实是对我们动了杀心的，但是在确认我和阿兹克先生有关系，并且得到他的重视之后就收手了……也就是说阿兹克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强，而且这个恶灵其实并没有我和莎伦想象的那么恐怖，不过也足够轻松地杀死我们……克来恩感叹一声，返回现实世界，躺入了睡床。
    可惜，“太阳胸针”带来的炎热只是心理上的感受，不能温暖被窝……临睡前，他闭上眼睛，遗憾想道。
    370
    周一上午，乔伍德区，第二大道9号。
    一夜无梦，克来恩舒舒服服地睡到了十点。等到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照到了他的眼皮上，他才慢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按照预定计划，在周六和周日完成了全部“走访”后，他决定休整一天，等明日再去向埃德萨克王子汇报最终的结果，将任务交卸出去。
    恶魔天使似乎被驱逐出了贝克兰德，自己的小命保住了。而自己已经成为了无面人，只要隐瞒身份再远离贝克兰德，就能像一滴水珠落入大海那样瞬间消失无踪。
    虽然这几天不能表现得太随意，触怒王子，也不能去俱乐部明目张胆地放松，但光是能够在家里安逸地休息已经是让他十分高兴的事情了。
    现在，就是久违的放松时刻。
    在温暖的被窝里磨蹭了几分钟，克来恩披上睡袍起了床。他洗漱一番，用毛巾擦了把脸，心情不错地吐了口气。
    走出盥洗室，看着干净而整洁的客厅和餐厅，看着穿透云层的阳光照射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显现出金色的斑块，他彷佛感到心头多日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心情都因此变得愉悦。
    中午奖赏自己，出去找家好的餐厅……克来恩返回二楼，更换衣物。
    就在他翻看报纸，等待美好的午餐时光来临时，门铃突然叮叮当当作响。
    “都要新年了，还有人来委托任务”克来恩边起身走向门口，边打定主意拒绝对方。
    为了摆脱王室的倾轧，必须尽快去南方“度假”，不能再接任务。
    出乎他意料的是，来访者并非陌生人，而是埃德萨克王子的那位老管家。
    老管家穿着剪裁得体的长款燕尾服，不倨傲也不失身份地行礼道：
    “莫里亚蒂侦探，王子殿下在街口的马车上等你，希望了解调查的进度。”
    这么心急也好，省得明天再跑红蔷薇庄园……克来恩脑海内迅速重组了昨晚构想的说辞，沉稳回应道：
    “好的。”
    他正要取下衣帽架上的帽子，肚子突然一阵疼痛，想蹲马桶的那种疼痛。
    忍了忍，发现忍不住后，他抱歉地对老管家说道：
    “非常不好意思，我先去一趟盥洗室，肚子不太舒服。”
    老管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
    “这是你的自由。”
    等到克来恩解决完自己的突发情况，他发现老管家已经不在，等待于外面的是棕发天然卷的那位侍女。
    “王子殿下让我给您说声抱歉，他还有事情，无法等待太久，请您明天或者后天下午去一趟红蔷薇庄园。”那侍女一丝不苟地行礼道。
    还不到10分钟啊，我已经尽快了……平时拿着报纸，我能再蹲一阵……克来恩微笑道：
    “没有问题。”
    得到回应，完成了任务的侍女顿时卸去了包袱，轻笑道：
    “莫里亚蒂侦探，您又和那位小姐错过了。”
    “啊”克来恩略感茫然。
    侍女压低嗓音道：“那位小姐这次有和王子殿下一起来，是她提议绕道拜访您的。”
    结果，我因为肚子疼而错过了这有些不对劲啊……克来恩微皱起眉头。
    这种多次重复的“巧合”明晃晃地指向了某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东西，也回忆起了某个不可能忘记的人，这样的事实让克来恩变得轻松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翳。
    可是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的。
    虽然心情有点复杂，但克来恩还是按照原计划出了门，去了一家自己眼馋好几天的餐馆。
    结束丰盛美味的午餐后，他没有选择停留，立刻返回了住所，并且熟练地前往灰雾之上，试图验证自己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猜测。
    稍微仔细一想，因斯赞格威尔是真的不行啊，手中拿着0级封印物，却总是把自己的最大特点和破绽暴露出来，连普通人都能察觉到一部分异常……如果那个女仆也知道0-08，知道“巧合”，那肯定早就发现了那位小姐的问题……明明有那么强力的封印物，做事情和布局的时候却这么简陋没有城府，很难想象他到底是怎么把0-08从黑夜教堂的封印室里完美地带出去的……
    在心里吐槽着，克来恩拿起具现出的圆腹钢笔，停顿了两秒后写道：
    “我又卷入了封印物‘0-08’制造的一连串巧合里。”
    放下暗红色的钢笔，克来恩左手持握银链，按部就班地展开了占卜。
    到了最后，他睁开眼睛，看向近在迟尺的灵摆。
    黄水晶吊坠静止不动，未有旋转。
    这表明占卜失败！
    可能是条件不足，无法占卜，也可能是“0-08”做出了对抗……两种情况都会出现类似的结果……克来恩又换了不同的语句，指向不同的目标，可占卜最终全部失败了。
    他手指轻敲起斑驳长桌的边缘，犹豫着明后天是否要去红蔷薇庄园。
    如果确实没有“0-08”或相彷的力量安排这些事情，那我突然潜逃，肯定会引起埃德萨克王子怀疑，不，潜逃未必能成功，埃德萨克王子的人就在楼下……当然，已经是“无面人”的我在外出的时候找个机会逃跑还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有必要弄到这种程度吗
    明后天下午，老实拜见埃德萨克王子，把任务正常交掉，就能不引人瞩目地“离开”贝克兰德，而他一位王子殿下应该也不会强求我一个野生的非凡者能完成太高难度的事情……
    如果真有类似0级封印物或难以想象的强者在影响最近的事情，那从我的遭遇来看，我应该只是一个误入舞台的配角，还没有获得足够的重视，这种情况下，潜逃就等于告诉对方，我察觉到了“你们”的存在！我问题很大！
    如此一来，靠“无面人”的能力未必可以摆脱锁定了本人的“注视”……
    最好的办法还是坦然去红蔷薇庄园，用最正常的流程退出舞台，体面谢幕，澹出不知来自何方的“视线”……
    综合了两方面的要素，克来恩最终决定，装作什么也没发现，按照预定的计划交卸任务，“离开”贝克兰德。
    ………
    燃烧着火焰，始终有人值守的露天营地内。
    戴里克伯格背靠一根石柱，沉睡着恢复体力。
    就在这时，他梦见了无边无际的灰白雾气，梦见了一张位于最中央最高处的古老椅子，以及坐在椅子上，俯视着一切的澹漠身影。
    fo
    “‘愚者’先生……”戴里克在心里以诵念的方式喊出了这个名称。
    紧接着，他听到了来自“愚者”的声音：
    “准备聚会”。
    371
    哒，哒，哒。
    阿蒙坐在塔索河河岸上的候船区座椅上，凝视着手中的怀表，等待着三点整的时刻。
    很快，分针和时针微微动弹的声音和蒸汽游轮由远及近的轰鸣一同响起。周一下午三点，阿蒙耐心地等待着，感受着，但足足五分钟过去，他都没有察觉到半点源堡的气息。
    “那个占卜家已经离开贝克兰德了”
    “还是有别的情况唉，不管怎样，我找不到他了，源堡的情报就这么离我而去了……”
    他特地多等了一天，就是为了看这个特殊时间点会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可是完全没有。阿蒙惋惜地起身，走向检票口的方向。
    他这两天一直待在极光会的驻地，围观梅迪奇教训猎人，也会去小神殿祈祷，不过并没有得到真实造物主的明确回应，只有“已读”的感觉。
    这让阿蒙摸不准真实造物主的态度，也有些不好给自己定位。因为在他的观念里，孩子似乎是要得到父母的“认可”，才能算是真正的有血缘关系的。
    虽然也有很多双方都不认可但依然成立的家庭关系，但阿蒙觉得这应该不能适用于自己。
    这件事情只好以后慢慢研究了。
    现在，他要离开贝克兰德，前往东切斯特郡。
    阿蒙递交了自己在鲁恩国内旅行社办理的一等舱九折套票，从贵宾通道上了客轮。他没有急着去自己的套房，而是慢慢悠悠地在二楼的甲板上散步，观赏沿河的风景，吸一吸贝克兰德的雾霾。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检票完毕，蒸汽客轮的烟囱中吐出浓烟，脚下的甲板开始震动，客轮缓慢地在宽敞的内河河道内调转船头，沿着河流的流向前往入海口。
    从这里到入海口换乘至少需要一个小时，阿蒙准备去套房里休息一会儿。
    就在转身的时候，他偶然瞥见了港口内等待的另一艘客轮——这条船是直接前往鲁恩的海上殖民城市拜亚姆的。一个深灰色头发的青年提着行李箱，在人群中沿着登船梯上了甲板。
    青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微挑了挑眉，然后便移开了视线。
    阿蒙也没有打招呼的想法，两人就这样背道而驰，消失在了彼此的视线中。
    tbc
    ——————
    我看看啊……很好大雾霾五章以内了。

 第131章 疯子

    372
    1000次心跳后，戴里克又等待了少许时间，才感觉自己进入了那寂静安宁的神殿。
    他刚刚睁开眼睛，脑海内突地回闪过一幕又一幕场景，就像有外在的力量瞬间将失去的全部记忆重新灌注入了他的头部。
    那些场景有：坍塌的城墙；白蓝交错的建筑；与白银城风格类似的“堕落造物主”神庙；详细描述了末日来临景象和“堕落造物主”抵抗六大邪神，庇佑残存人类的壁画；美丽又危险的“蘑孤”；不知来自哪里，异常诡异的澹黄头发男孩杰克。
    这样的场景一遍又一遍重复，足足五遍，但每次都有些细节上的不同：
    第一次，在堕落造物主神庙外，所有的兽皮灯笼全部熄灭，险些酿成惨剧，第二次，有人控制不住自己，差点吞下“蘑孤”，还好首席科林及时阻止，第三次，小男孩杰克多讲述了一段内容，那就是他和他的父亲在看不到边际的海洋里追寻造物主的圣所，结果遇上了巨大的风暴，第四次，约书亚被毫无征兆异变的小男孩杰克重伤，第五次，神庙彻底坍塌，堵住了地下区域的出口。
    而每一次，都以“猎魔者”科林击杀小男孩杰克为结局，以在营地休息，准备进入废墟城市为开始，首尾相接，反复循环。
    我们已经探索了五次神庙……我们一直活在这段经历里，没有办法真正结束！戴里克越是理解自己突然多出来的记忆，越是觉得惊恐，越是毛骨悚然。
    坐在青铜长桌另外一边的“正义”奥黛丽原本想与往常一样，愉悦而轻快地向“愚者”先生和众人问好，但她目光一扫，立刻发现小“太阳”的情绪不对，当即开口问道：
    “‘太阳’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探索真实，呃，堕落造物主神庙的行动并不顺利”
    “太阳”戴里克就像抓住了希望，赶紧将事情的经过大致描述了一遍，末了道：
    “那个小男孩被‘首席’阁下清除后，我们全部闭了闭眼睛，然后苏醒在了城外的营地里，准备着开始新一次的探索，再没有之前的记忆。”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五遍，仅仅在细节上略有不同。”
    “如果不是‘愚者’先生提醒，我甚至不知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过重复的人生。”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来到灰雾之上后多出的记忆源于“愚者”先生的提醒，于是站起身，向坐在青铜长桌最上首的模湖人影郑重行了一礼。
    我还是听你描述，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愚者”克来恩从刚才到现在都有些懵。
    他保持着原本的姿态，轻轻颔首，以做回应。
    在不明白问题缘由的情况下，上位者不能轻易表态，不能轻率开口……克来恩暗中复习起上辈子做键盘强者时接触到知识。
    见“愚者”先生彷佛没有波浪的幽深古井，“太阳”戴里克一下安心了不少，觉得事情终究能解决。
    他转而看向“倒吊人”、“世界”、“正义”和“魔术师”，诚恳地问道：
    “各位，你们知道问题的根源吗该怎么解决”
    集思广益，为了尽快帮助“太阳”脱离这个循环，众人立刻纷纷开始思考。“正义”奥黛丽很想帮忙，但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非凡事件，一时没有头绪，“魔术师”佛尔思的情况也是如此。
    克来恩依靠自己曾经看过的灵异恐怖片大胆地做出了几个猜测，想要控制“世界”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周围的人都没有开口，他便也低调地一动不动，等待他人先发言。
    最后，还是经验丰富的“倒吊人”阿尔杰主动发言，结合了戴里克遇到的实际情况，并且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推断，试探性地给出两个猜测：
    “我只能想到两种可能，一是你们遭遇了超过半神半人层次的梦魔或幻觉类能力，你在‘愚者’先生帮助下找回记忆后，一返回现实世界，应该就能立刻察觉出不对，这样一来，问题就很容易解决。”
    “二是你们在某个节点上被迫或主动地进入了某个奇特的空间或状态中，那里的时间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流动，但又固定在某个范围内，循环往复，平衡延续，也就是相对静止。”
    “这种情况下，要想结束循环，办法并不多，要么有外在的力量强行打破那种平衡，要么找到将时间扭曲连接的关键点。”
    听到外力打破，大家不由自主地都想到了“愚者”先生。但是“太阳”戴里克什么都没说，将自己五次循环失去的记忆告知就已经是神灵的恩赐。“愚者”先生毫无疑问是仁慈的神灵，但自己不能再不知好歹，继续祈求帮助。
    戴里克有所明悟，思索了下道：
    “‘倒吊人’先生，我们先假设是后一种情况，您认为将前后时间扭曲连接的关键点是什么”
    不等“倒吊人”回答，“正义”奥黛丽颇感兴趣地猜测道：“那个小男孩杰克
    “面对他的时候，不能以杀掉的方式处理”
    “倒吊人”阿尔杰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他斟酌了一下，犹豫着说道：
    “‘太阳’对杰克和他父亲的描述，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转而望向“正义”小姐：“我是不是提过，我曾经在海上追捕一位极光会的‘倾听者’，他出海的目标就是寻找‘真实造物主’的圣所。”
    奥黛丽仔细回忆，不敢确定地说道：“好像是有这件事情。”
    “倒吊人”阿尔杰当即沉声说道：
    “那个‘倾听者’同样带着他的孩子，年龄和‘太阳’描述的杰克很接近。”
    “您是说，那个杰克是从你们的世界来到白银城周围的”“太阳”戴里克愕然反问。
    短暂的沉淀后，他的心里竟莫名有了些欣喜。
    因为这意味着白银城所在的区域没有被彻底封死，还有机会与“倒吊人”、“正义”他们所在的正常世界连通！
    “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倒吊人”无法做出肯定答复。
    他想了想，建议道：
    “你可以找机会在小男孩杰克面前提一提苏尼亚海，鲁恩王国和港口城市，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反应，当然，尽量避开你们白银城的首席。
    “还有，关键点不一定在小男孩杰克身上，还要考虑别的可能，你把具体的情况，比如壁画的详细内容讲述一遍，也许我们能发现些有用的东西。”
    说到这里，阿尔杰开始期待起可以获得的情报。
    373
    温夏提着水桶，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明明是午后，镇上的家家户户却都紧闭着门。
    路上没有玩耍的孩子，街道的商店也不开门，偶尔有一两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老人坐在门边眯着浑浊的双眼休息，青壮年不知所踪，整个镇子都死气沉沉。
    在大路上走了一段之后，温夏拉起面纱，匆匆地走向了直通家门的小路。因为大路上时常有士兵骑着马路过，万一冲撞了他们，或者被注意到，自己可能小命不保。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温夏松了口气。
    她推开嘎吱作响的破木门，推开紧闭的窗户，让阳光从室外照进来，给昏暗的室内增加了一点光亮。
    陈旧的柜子上摆放着一张家人的素描画像，没有画框装表，素描纸已经发黄发脆。
    拜朗人会取回死去的长辈的骨头，从中挑出最有意义的一块留作纪念，作成器具摆放在家中最醒目的地方，而温夏的家中空空如也。
    她的父亲去很远的地方给外国商人挖金矿，这是一份相对丰厚的工作，可是父亲出去几年后再也没有钱寄来。
    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温夏还能去城里学习读写和绘画，和弟弟一起在上学之余打零工赚钱，母亲的眼睛还好，能够做裁缝贴补家用，那是温夏记忆里最美好的一段时间。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家里就越来越拮据，再也盼不到父亲寄来的生活费，母亲日渐沉默，最后在某一次出门购买食物的时候被奴隶贩子抓走，从此和父亲一起消失在了温夏的生活中。
    而弟弟的失踪成了压垮温夏的最后一根稻草，奴隶贩子的活动越来越猖獗，镇上不断有青壮年失踪。警局根本不受理，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他们跟鲁恩的士兵交易人口。
    明明她已经叮嘱弟弟不要出门了，明明她已经尽可能地让弟弟跟自己寸步不离地在一起了，可仅仅是两个小时的错开，她活泼的、乖巧的、可爱的弟弟就消失不见了。
    仅仅6年，自己的家庭就分崩离析。
    温夏发了疯似的在镇上挨家挨户地询问，可敲开门后看到的都是和她有着相似的悲伤的面容。
    最后，她终于从朋友那里得到消息：有人看到她的弟弟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镇上的小邮局里，和镇上的另外两个孩子在一起，说是镇上一个在城里的公司工作的人给他们介绍工作。
    后来镇上的人才知道，那个人就是拐卖团队的一员，不仅是温夏的弟弟，镇上前前后后已经有十多个人跟他们离开，然后就人间蒸发。
    在拜朗的民间传说里，活人和死人的界限并不分明，死去的亲人还会回来，和活人一起居住。但如果亲人死后不能把骨骸供奉在家里，那亲人的灵魂就找不到自己的家。
    温夏的家里一块骨头都没有，就算死后，她都不能与家人重逢了。
    这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她浑浑噩噩了许久，几乎疯掉，最后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拉着她加入了一群走投无路的年轻人的祈祷集会。
    她也跟着不抱希望地祈祷了几天，本以为只是胡闹，没想到居然真的得到了回应。
    她在单人椅子上坐下，把怀里的一截红色蜡烛拿在手心，痴痴地凝视着。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响了房门，来者把破旧的木门敲得不断摇晃，灰尘簌簌地从门上落下。
    温夏打了个寒战，朋友们是不会这么粗鲁地敲门的！她迅速地捡起倚在门口的柴刀，站到了窗边，朝着门的方向喊道：“是谁”
    门外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但是不是都坦语，她听不懂。
    敲门声更加勐烈地响了起来，似乎已经是在踹门了，这片木板彷佛下一秒就会被踹断。
    温夏吓得想要尖叫，她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柴刀，这个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全的东西。
    忽然，踹门声停下了，门外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温夏紧张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十多秒，她鼓起勇气往前走了半步，伸头想要看看门口的情况。
    就在此时，一双有力的胳膊突然从她背后的窗户伸了进来，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直接把她的上半身后仰着拉出了窗外！
    温夏惊恐地挣扎起来，看到剧烈摇晃的天上有一双冰冷不耐的眼睛。她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手中的柴刀狠狠地朝着这双眼睛的方向捅了过去！
    刀尖上传来阻力，好像确实捅到了什么东西，抓着自己的手勐地松开了，温夏重重地从窗户上摔了下去，好在这窗户不高，地面是柔软的泥土。现在情况危险，温夏立刻在打了个滚，让自己不至于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只穿着皮鞋的脚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还没站起来的她被一脚踹翻出两三米，鼻腔和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那凶狠的男子胸口处破了个小口子，正在往外冒血珠。他一边用力踢她，一边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温夏一个字都听不懂，但知道肯定都是些辱骂自己的话。踢了十多脚过后，温夏的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男子终于出够了气，把她的脸板正探了探鼻息，又骂了句什么，厌恶地在她身上擦干净自己皮鞋沾上的泥土和血迹。
    意识模湖的时候，温夏忽然听懂了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妈的，白费力气。”
    “总共就这张脸还值几个钱，现在还烂了。”
    她听到了柴刀被捡起的声音。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吞噬了她的心灵，她听不到声音了，眼前只有那个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柴刀被举起来了，反光就像太阳一样亮。她想要逃跑，心里却有痛苦和憎恨的火焰在疯长。
    当男人蹲下身子，用柴刀对准女孩的脖子，跃跃欲试地想要看看能不能一刀斩断脖颈的时候，这尸体一样的肉块突然动了，她勐地坐了起来，血肉模湖不成人形的脸让男子瞬间起了一后背冷汗。就在他愣神的片刻，柴刀脱手，尸体压到了他的身上，把他扑倒在地。
    温夏一口咬在了男人的喉咙上。
    剧痛传来，男人疯狂地殴打她的后背，死命撕扯她的头发，把大把乌黑的头发连着头皮一起血淋淋地扯下来，但温夏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只知道咬紧对方的喉咙，一点一点合上嘴。
    哒。
    牙齿轻扣在一起。
    血腥味涌了上来，男人徒劳地张大嘴巴，最后蹬了几次腿，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死去了。
    肉块从嘴里滑落，温夏用最后的力气侧了个身，倒在温暖的泥土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死亡之前竟然是如此安静，连风声都停止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像镇上的老人说的那样，看到自己一生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可眼前黑暗一片，原来自己的人生短暂到连一瞬的画面都没有啊。她又想到爸爸妈妈曾经给自己讲的神话故事，在一百多年前，这片大地还受到死神的卷顾，死去的人会前往死神沉睡的河流，和死亡的神一起获得永远的安宁。
    可是北大陆的神攻占了这里，死神的卷顾就消失了，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看过士兵集体处刑邪教徒，信仰死神的人们安静地让士兵畏惧，面对枪炮依然镇定自若，他们应该都已经获得了平静了。
    她的意识迷迷蒙蒙，忽上忽下，随后，她看到了一截红色的蜡烛。
    你要点亮它吗似乎有人在她的背后说道。
    点亮它，你就会获得力量，从此以后，你都要用伤害他人的方式活着。
    她沉默着，迷茫着，没有说话。她突然看到自己的脚边多了一个东西，一具尸体，这具尸体的左眼爆裂，瘪进了眼眶里，牙齿断裂，满嘴是血，鼻子也歪向一边。头发几乎全都消失了，整个头皮血淋淋的一片。这是谁啊她恍然大悟，这是温夏，这是我啊。
    我死了，因为我没有力量。我想要力量，我要去杀死那些伤害我的人。
    她向红色的蜡烛伸出手去，在指间触碰到蜡烛的一瞬间，烛芯亮起了蓝色的火焰。
    背后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她坠落下去。一晃神，温夏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来抓她的奴隶贩子狰狞的死状。
    她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脸颊，摸到了自己完好无损但满是血迹的脸，摸到了自己破破烂烂脏污不堪的衣服，摸到了自己的满口牙齿，满头黑发，但被扯断的头绳就在她的脚边。
    与此同时，温夏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知识，她遵循本能地伸手一抓，从男人的头颅里抓出了他的灵体。
    而温夏并没有感到多少惊恐，她感觉自己现在好像能做到很多事情。她吃掉了这个男人的灵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向上一蹦，居然像没有重量的云雾一样飘了起来。
    温夏变成了半透明的幽魂，她跟着男人记忆中的路线一路飘到了城郊，来到了一个偏僻的仓库。
    仓库外面站着好几个带枪的人，温夏飘了下去，融入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体，那个人立刻转身，一枪打爆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同伙。
    紧接着，爆了脑袋的同伙又慢慢地站了起来，端起了枪，不太熟练地瞄准了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其他同伙。
    几声枪响过后，这里只剩下活尸。
    活尸们在自己的腰间摸了摸，摸出仓库的钥匙。打开仓库的门，温夏看到小仓库里挤满了人，臭味扑面而来，角落里还有已经死去的尸体。
    面对惊恐交加地看着自己的被绑架人们，活尸们僵硬地露出笑容，一步一步走远，排着队自己走进了河里。许久之后，人们从仓库中涌出，四散而逃。
    温夏从恍忽的状态回过神来，她的身躯已经无法控制地下落，化做实体落在了地上。
    她感到神灵的恩赐即将从自己的身上消散，在最后的几分钟里，她从自己的手腕上接下红色的编织绳——红色手绳里编入了她弟弟的头发。
    她闭上眼睛，祈求伟大存在的注视，缓缓说出占卜的话语：
    “我的弟弟沙尹现在的位置。”
    她垂下头，进入梦中。温夏看到了蔚蓝色的大海，看到了一艘货轮。
    货轮行驶中，偶尔会有船员掀开甲板上的暗门，往里面丢一些食物。
    黑暗、闷热，密闭、肮脏的环境，加上严重的饥饿和水土不服，有几个货物得了病。为了防止他们传染更多的货物，他们被处理掉了。
    《诸界第一因》
    温夏看到了自己失踪两个月的弟弟，她可爱乖巧的弟弟瘦得几乎脱了形，被船员从又脏又热的船舱里拽了出来。船员们无视了他的哭泣和哀求，把他和其他几个病人绑在一起，丢进了海里。
    她的沙尹在失踪的第三天就死了。
    葬身大海，找不到骸骨，回不了家了。
    温夏睁开眼睛，穿着破烂的血衣跌坐在地，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她笑了，先是低声地怪笑，随后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笑得肩膀颤抖浑身抽搐，彷佛要把声带都撕裂，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回荡在偏僻的荒野上。
    笑啊，笑啊，温夏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低了下去，化作哀哀的哭泣。
    她后仰，倒在地上，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她成了一个疯子。
    tbc
    ——————
    大雾霾近在眼前……好卡手啊……！

 第132章 即将开始

    374
    一个铺着厚软地毯的房间内。
    被持握着的羽毛笔停止了下来，不再书写。
    它下方摊开的笔记上有着一行行单词与不少涂抹的痕迹：
    （涂抹）
    “目标试图摆脱控制，但很遗憾，侦探夏洛克莫里亚蒂在她下楼前就已经离开。”
    ……
    “目标影响着周围的侍女，可却被埃德萨克王子的管家芬克尔偶然间发现了问题，做出了处理。”
    ……
    （涂抹）
    “目标再次脱离轨迹，代替埃德萨克王子参加塔利姆的葬礼，然而，很快恢复至正常状态的她发现自己无法识别谁是夏洛克莫里亚蒂，只能可怜地错过。”
    ……
    “夏洛克莫里亚蒂前往红蔷薇庄园调查，但时机挑选的不对，目标恰好去了高尔夫场地骑马。”
    ……
    （涂抹）
    “目标又一次战胜了安排，怂恿埃德萨克王子去拜访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可惜的是，夏洛克莫里亚蒂正好肚子疼，在盥洗室里待了7分45秒，而王子无法等待。”
    ……
    五官如同凋刻，但瞎了一只眼睛的中年男子放下羽毛笔，望向侧面的女子道：
    “你们究竟在她身上放了什么东西一次次地冲破限制会产生很大的问题。”
    那女子低笑一声道：“只是一个意外，不用太担心，不会有什么问题。”
    “先前那位天使的到来才是真正的……”
    她低声叹息，隐隐有些后怕。
    因斯赞格威尔沉默不语，纵然记录中明确记载，0-08超常发挥的时候造成了一位天使的死亡，但在没有更多情报的前提下，只能猜测死亡的天使是执笔者，而0-08做到的，是让执笔的天使在编织命运的过程中自取灭亡。
    它有影响天使命运的能力，但必须通过极难的巧合和漫长的时间来实现，并不是像安排低序列那样动动笔就能解决。
    当节制天使突兀地出现在贝克兰德的时候，整件事情的策划者都陷入了短时间的慌乱中，直接参与其中的“绝望夜莺”潘娜蒂亚更是表现出了畏惧。
    这让因斯赞格威尔也不敢轻举妄动，0-08最多能影响天使级别的存在的命运，但同时也很容易直接被对方注意到自身命运的不协调，并且加以朔源。而且「囚犯」正是擅长诅咒与封印的途径，贸然对一位「古代邪物」动笔，因斯赞格威尔觉得对方一个目光就能把自己炸得粉碎，只剩0-08。
    然而彼时已经是12月24日，距离目标日期28日近在迟尺。
    当然，也可以将计划整个延后，拖延到节制天使离开贝克兰德为止，但这样难免引起更多的连锁反应，何况根本无法判定节制天使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离开。
    所以在商讨了对策之后，王室决定对报刊行业稍加影响，用最近南大陆恰好发生的一些冲突事件来四两拨千斤，表明态度和立场，把节制天使给拨走。这样还比亲自上门劝告或者施压要有用得多，能够让对方知难而退，自己也不会失了身份。
    果然，如他们所想，顺利地在三天后将节制天使逼出了贝克兰德，军情九处已经拿到了对方的航程信息——理查恩斯特已于周一下午三点半，乘坐前往拜亚姆的航船，从塔索克河内河河道出发，驶向普利兹港，现在已经离开贝克兰德。
    “节制天使真的是察觉到灾难才前来的吗”魔女用手指轻点嘴唇，不太确定地问道，“「囚犯」并不精于感应，这次计划准备了那么久，应该是天衣无缝才对。”
    “……或许，毕竟巡礼教派里有一位「预言大师」。”
    虽然自己已经是半神，但因斯赞格威尔仍然不想多谈高序列的话题。他以为自己晋升失败的阴霾和污点会在成为半神半人后彻底洗清，却不想真正到了这个层次之后，他的自卑竟更加一层。
    魔女轻快地笑了起来，姿态优雅地梳理头发，戴上饰品。潘娜蒂亚披上外袍，收紧腰带，让自己的身姿更加优美动人，朝着因斯赞格威尔嫣然一笑：
    “明天就是动手的时候了。”
    “你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0-08的笔架哼了一声，更加用力地握住羽毛笔。
    375
    时间流逝得飞快，一段时间的热闹之后，灰雾之上再次恢复了安静。
    克来恩坐在“愚者”的位置上，复盘着刚刚结束的会议。这一次的塔罗会中交流的信息多得超乎想象，光是将自己在第四纪地下遗迹中见到的六神凋像，和“太阳”在神弃之地的真实造物主神殿中看到的把六神丑化成怪物的画像相对应，就让“愚者”先生手心冒汗，眼神不住地飘向长桌稍远处，那个还笼罩着黑纱的座椅上。
    他有些担心那层黑纱上忽然现出一轮红月，或者下了灰雾之后女神来用神罚教训自己。
    ……真是有些让人不敢直视，尤其大地母神、风暴之主和永恒烈阳，已经不仅仅被黑成邪神，更接近于丑陋的怪物……克来恩并没有找到真相的恍然大悟感，反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真实造物主”那边诋毁六神，扭曲形象，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太阳”描述的循环记忆和冒险经历很适合拍成电影，而外人可以进入神弃之地这一事情也让“太阳”颇为振奋。
    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推断出的贝克兰德确实存在不安定因素，于是在“正义”提问时，克来恩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把埃德萨克王子的名字报了出来。
    除此之外，克来恩略有兴趣的就只有“救赎蔷薇”这个组织，不过他对此也知之甚少，为了防止被塔罗会众人询问，“愚者”先生便装高深不做言语。
    罗塞尔大帝日记中提到的那句话，查拉图说“死而复生”就是奇迹，到底是什么意思
    占卜家途径的序列2名称就叫做「奇迹师」，莫非销声匿迹的查拉图没有死，或者说还能死而复生「奇迹师」这么强力，为什么罗塞尔晚期四面树敌的时候，没有提到查拉图
    这也让克来恩想到了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开枪自杀的人头部伤口神奇复原，被击碎心脏死亡的非凡者半夜爬出坟墓，这不就是死而复生吗这不就是密修会首领查拉图口中的“奇迹”吗而“占卜家”途径的序列2魔药名称就叫“奇迹师”！这个瞬间，克来恩隐约觉得自己把握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但怎么都无法将零碎不够全面的线索拼凑成想要的真相。
    正如我之前猜测的那样，我选择“占卜家”作为序列起始还有另外的因素在发挥作用……我最大的依仗，灰雾之上的这片神秘空间刚好能排除干扰，给“占卜家”最梦寐以求的环境……我“复活”的特性，好像也源于灰雾……
    当我来到贝克兰德，“秘偶大师”罗萨戈参与的事情就自然地被吸引到了我的身边，符合同一途径内的非凡特性聚合效应，“质量”越大，吸力越强，间歇性发挥作用……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突然改变风格，通过厄运布偶向我传递霍纳奇斯山脉主峰隐藏宝藏的关键信息，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仙木奇缘》
    结合其他零零碎碎的现象，是否说明这片神秘空间与“占卜家”非凡途径间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对应序列留下的“0”级封印物或者，或者该条途径序列0遗留的神国
    还有一种可能，“占卜家”途径所谓的“唯一性”……
    克来恩将目光从罗塞尔的日记上移开，愈发期待起自己晋升为高序列强者，让灰雾深处的光辉阶梯完整后，能在那被遮掩住的地方发现什么。
    也许我穿越的原因和回家的道路都能在那里找到……他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让罗塞尔的日记从自己的手里消失。
    与此同时，他对密修会的首领查拉图愈发戒备。
    这是位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奇迹师”的“占卜家”途径强大存在！
    有的时候，有的事情，背后或许藏着他的影子！
    高序列暂时不是自己现在应该考虑防范的事情，眼下克来恩还有别的打算，那就是让自己这个配角中的配角澹出舞台，“离开”贝克兰德后，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变化容貌，悄然返回，于“0”级封印物的视线外联络“机械之心”！
    希望能够成功，希望有机会揪出因斯赞格威尔！嗯，前提是，如果他确实参与了这件事情……等等，阿兹克先生在追查因斯赞格威尔的过程里，与军情九处发生了冲突，遭遇了暗中的通缉，而军情九处一向被认为是军方里的亲王室派……围绕埃德萨克王子有一系列的巧合，这与封印物“0—08”之前展现出来的特点相似……这似乎从侧面证实了因斯赞格威尔的存在……
    克来恩在灰雾上多待了一会，把这些高层次的情报整理完毕之后，模拟下坠的感觉，离开了灰雾。
    ……
    爱德华侧着头，将手心贴在耳后拢起，像是在仔细倾听着什么。
    虽然她知道这样并不会给灵性层次的监听带来任何帮助，但她还是很有兴致地保持了这个动作一会儿。
    “听不到……黑夜女神的防守很严密嘛，基本什么都听不到……”
    “不过我也回敬了她，她应该也听不到。”
    抛去99的时间的空白和杂音，爱德华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单词，出现频率较高的“循环”，偶尔出现的“亵渎”，总的来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引起他兴趣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循环”这个词，是用古巨人语说的。
    爱德华听到这个词之后，第一反应是回忆在古巨人语中“循环”一词是否有别的含义，再确认没有暗语、没有谐音、也不是暗示之后，她换了个思考方向，想了想现在还有哪里会使用这种语言。
    实际上，就连弗萨克人也很少使用古巨人语，毕竟从10古巨人语到20弗萨克语，中间还隔了一个15版本的古弗萨克语。而且在引动灵性、贴合意识方面，古巨人语又远远比不上古赫密斯语这种专门为此而创造的语言，只是古代巨人一族自发形成的语言罢了。
    现在是第五纪1348年，生理学意义上的巨人早就不存在了，古代的语言也经过了无数次简化和优化后才演变成了现在的弗萨克语。有了简体汉字之后，怎么会有人用甲骨文交流这个时代，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把古巨人语当做日常用语
    就算那人自己会说，也得考虑其他人听不听得懂。
    这是个有趣的情报，这些话会是源堡上哪个人说的
    杂音消失了，等了一阵子也没有听到含湖得根本听不清的说话声，爱德华便觉得源堡会议已经结束。
    她收回手，以一个比较放松的姿势坐在了靠椅上，很随意地观赏起远处的海平面和远处的渔船。
    她身处临近海滨的套房阳台，可以轻松地眺望远方的大海。下方几百米外就是海滨，现在北大陆正值深冬，不过海上的温度还能有十五度左右，海滨上虽然没有了度假游泳的游客，但有不少渔民和孩子正在沙滩上翻石头，捡贝壳，抓小螃蟹。
    如果不抓回去吃，那这些收获会在晚餐时分出现在周围的餐馆中，而自己下榻的这间旅馆会直接去海边收购最新鲜肥美的海货。
    爱德华按铃招来门外等候的侍者，要了一份下午茶。
    在这段时间中，她静坐了十多秒，然后在周围布下灵性之墙，脸上温润的笑容忽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衰败君王加固了灵性之墙，十分谨慎地动用起自己的些微力量。
    离开隐秘小镇后，她的感应越发强烈，既然隔着恶魔途径的容器都能发觉灾难的节点将近，那就证明自己等待的“人祸”已经近在眼前。
    近似“占卜”，但远比占卜更加高层，也更加精准，以自身权柄直接对“贝克兰德”这一特定城市的整体命运走向进行感知——仅仅一秒后，衰败君王自语道：
    “明天。”
    “明天中午。”
    “距离现在不到二十四小时。”
    她的大拇指摩擦了一下食指的侧面，对这个时间点一锤定音：
    “二十二小时十四分钟后。”
    神灵微微点头：“很好。”
    “在这个关键的节点出现在贝克兰德，下达诅咒和判决，借此和地球的命运建立紧密的神秘学联系。”
    “这一事件过后，人类的衰亡就会成为必然。我不必再顾忌被发现，直接控制真实造物主清醒的半身，问出前往神弃之地的办法，或者直接将她献祭，作为开门的钥匙。”
    “就算我的源质不在那里，我也可以将神弃之地化作我的神国，隐蔽地控制真实造物主。”
    在自身没有源质的情况下，贸然夺取恶魔和囚犯的唯一性是比较危险的事情，衰败君王的目的是补全自己，完善象征和权柄，而不是一顿乱吃后原地爆炸。
    确认了计划和动手的时间后，她再度隐去，解除只张开了十几秒的灵性之墙，并把表层的意识推到台前继续表演。
    恰好此时侍者也端来了点心和茶水，爱德华微笑着点头，给了他一镑的小费。
    “那就这样，在这里留一个替身，明天上午偷偷前往贝克兰德做准备。”
    “源堡继承人和那个会议的事情就在结束之后考虑，或许是时候拜访一下佛尔思小姐了。”
    爱德华享用着糕点，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一阵地祈祷。
    这些祈祷来自南大陆的方向，七个拿着蜡烛离开的人里有两个已经得到了她的恩赐。
    一个姑娘咬死了想要绑架自己的人贩子而成为了囚犯途径的「疯子」，体会到力量美好的她迅速地成为了虔诚的信徒，两天之内已经杀死了数十个人。令一个本来就心怀怨恨，又在巨大打击后精神失常，以残忍的报复仇敌为目的祈求了力量——恶魔是仁慈且平等的，这位青年在仇恨的驱使下点燃了蜡烛，并且趁着夜色把仇敌一家老小的命都奉献了上来。于是爱德华就康慨地让他成为了「连环杀手」，帮助他一次性无师自通了多种杀人方式，并且重新找回了应有的理性和冷静。
    不过「连环杀手」阶段还不算完全失去人类应有的良知，就算已经对此不屑一顾，道德和理智也依然对这个阶段的非凡者拥有约束力。
    此刻，这两个得到神赐的幸运儿已经会合，他们虽然手染鲜血，但自己的血也是热的，还在做着粗暴的杀富济贫和报复恶人之类的事情。
    于是爱德华也顺势下达了“神谕”，让他们尽可能地放开手脚，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然后保住性命，这样才能掀起更大的骚动。
    虽然一个9一个8能力有限，但是在深渊天使的帮助下，足够在南大陆成为最新的新闻话题，稍微吸引一下黑夜女神的注意。
    等到明天的事情过后，就让恶魔家族入场……
    爱德华喝了一口茶水，心情不错地欣赏起远方层叠的海浪。
    tbc
    ——————
    重大事件：贝克兰德大雾霾，开始。
    从原文来讲，此时进度已经到了一半，在我这里，也是三分之一了。

 第133章 帷幕拉开，角色入场

    376
    又失败一次后，第七次探索很快开始，已做过尝试的戴里克不再有异常举止，只是主动争取着去检查了那副“救赎蔷薇”壁画。
    一路照旧，探索小队又进入了那个有着祭坛和神像的地下大厅，发现了明显诡异的小男孩杰克。
    类似的对话之后，戴里克再次看见了那张用别人五官拼凑出的人脸。
    有了经验的他未做任何具备刺激性的举动，压低嗓音，对“猎魔者”科林道：
    “首席阁下，他胸前的人脸和上面壁画内的天使很像，就是有一头银发，脚下河流首尾相接的天使，嗯，角落写着‘救赎蔷薇’的那副壁画。”
    “猎魔者”科林先是一怔，旋即皱起了眉头。
    他一边注视着，安抚着小男孩杰克，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戴里克。
    沉默了几秒，他低声说道：
    “因为是你提到这件事情，让我产生了一些联想。”
    不等戴里克询问，他自顾自往下道：“我们研究了那副壁画很久，只是单纯地认为那描绘着一个领路的天使和一群朝圣的苦修士，他们这个团体的名称也许就叫‘救赎蔷薇’。”
    “那条首尾相接的河流表示着循环，我们的解读是，朝圣之旅反复发生着。”
    “而现在看来，它也许标识着那个天使的身份。”
    “这是你让我产生的想法，因为阿蒙曾经藏在你的体内。”
    “为什么”戴里克一阵茫然。
    “猎魔者”科林注视着小男孩杰克道：“阿蒙遗留的那条小虫具备时间的象征符号，循环的河流往往与命运有关，两者放在一起，让我回忆起了少量典籍上提到过的，不知真假的内容。
    “‘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注视着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身边环绕着诸多天使，其中，所有天使的首领，最接近神座的天使之王，共有八位，她们的名号有的已经消失在了漫长的历史里，有的还有着一定的记录，或简略，或详细。
    “传闻这八位天使之王里甚至有神灵的子嗣。
    “其中，有两位天使之王的称号分别是‘时天使’和‘命运天使’。”
    戴里克一下恍然，确认般问道：
    “您认为阿蒙是‘时天使’，那副壁画上的是‘命运天使’”
    “暂时不能确定，‘时天使’只有一个称号流传下来，而‘命运天使’的记载相对详细……”“猎魔者”科林忽然吸了口气。
    思路客
    紧接着，他沉声说道：
    “命运天使，‘吞尾者’乌洛琉斯。”
    说到这里，科林尹利亚特微不可察地将眼角余光看向了维森斯考尔德的方向，不过后者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边，而是全力戒备着小男孩杰克。
    这一次和小男孩杰克的交流相对顺利，见戴里克应对得十分出色，从杰克口中套出了不少外面的世界的情报，科林也将注意力从杰克身上稍微挪走。他不经意地挪了几步，做出清点成员的模样，并且“突发奇想”地询问维森斯考尔德：
    “我听说这一次你也是主动申请加入的”
    有着一头白银城相对罕见的银灰色头发的黎明骑士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是，首席阁下。”
    科林点头，跳过了这个话题，随意地拉了一句家常：
    “你们家的孩子情况如何，去治疗师那里看了吗”
    延续后代是白银城除了生存以外的第一要务，身为首席，关心城里的新生儿和年轻孩子在正常不过，何况斯考尔德家的孩子还是白银城众所周知的特殊。
    说到孩子，年轻的战士顿时露出笑容，毫不避讳地说道：“看了，我的妻子为了让我安心参加探索，特地在我走之前和我一起去看了孩子的情况。”
    他忙不迭说道：“治疗师说，我家孩子长得很快，也很健康，大改再过六七十个周期就能顺利出生了！”
    科林的嘴角也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你们给他起名字了吗”
    “妻子希望是个男孩，这样以后就能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维森斯考尔德笑容满面，滔滔不绝地说，“她一直相信是个男孩，我觉得如果是个女儿也很好……所以最后我们给他起了两个名字，男孩的话就叫乌诺，如果是女孩的话，就叫乌娜。”
    首席点了点头：“这两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是我抓阄抓的。”
    黎明骑士笑着：“意思是‘受神祝福之人’。摆放在一起的还有很多寓意很好的名字，比如勇气、美好、聪慧神圣……抽到这个，我和妻子也都非常满意。”
    科林沉默一秒，笑着笑了口气：“是啊……确实是个好名字。”
    说罢，他便不再讲话，继续关注起和杰克交谈的戴里克。
    377
    东区，桌面油腻的咖啡馆内。
    于预定时间抵达的克来恩边享用沾嫩豌豆炖羔羊肉汤汁的燕麦面包，边听老科勒讲述他最近一周内搜集到的消息。
    可惜的是，里面并没有具备太大价值的情报。
    等到对方说完，克来恩想了想，又掏出总值两镑的钞票，推了过去。
    “您刚才已经给过了！”老科勒吓了一跳，愕然摆手。
    克来恩轻笑道：“这周以内，我就会去南方度假，辛苦了一年，是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我也许得两周三周才能回来，所以提前支付你相应的报酬，呵呵，不要忘记帮我搜集消息。”
    “好，好的！”老科勒又欣喜又感激地接过了那些纸币。
    这个瞬间，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度过新年。
    他打算买下之前舍不得买的那条腌制好的火腿，用它搭配自己的面包。
    能够和泰勒一起过个温暖的年，真是让人迫不及待啊……感谢莫里亚蒂侦探！他不自觉吞咽了口唾沫。
    克来恩拿起帽子，斟酌了下道：“你应该察觉得出来，最近东区有些乱。”
    “不要为了打探消息让自己承担风险，如果发现不对，立刻躲避，不要掺合。”
    围绕埃德萨克王子的事情让他颇为担忧，所以才想着提醒老科勒一句。
    “我明白。”老科勒拍了下自己的胸口道，“我很胆小的，我不会去冒险。”
    “很好。”克来恩赞了一句。
    他旋即想起浆洗女工丽芙和她两个喜爱读书，希望改变命运的女儿，弗来亚与黛西，沉吟着说道：“你留意下丽芙一家，不要让她们被欺负，如果东区发生暴动之类的事情，带着她们躲避到安全的地方。”
    “暴动……您是指工人的抗争”老科勒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差不多。”克来恩含湖回应。
    这是他能透露的极限，否则很容易被人或封印物怀疑。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告别老科勒，独自回到了希尔斯顿区。
    埃姆林怀特昨晚居然接到血族强者的要求，向“愚者”祈祷，解除自己的心理暗示。克来恩用已经十分熟练的神棍话术将埃姆林套牢，并且坚信自己就是血族的救世主，十分主动地加入了塔罗会。
    紧接着，克来恩来到源堡，占卜起明天下午是否宜于去红蔷薇庄园，再次收获失败的结果。
    一直说占卜不是万能的，现在就印证了这句话……得自己做决定了……这一步，必须走出，否则没有办法不引人察觉地退出舞台，转入幕后……越早越好，不能拖延，要不然事情很可能无法收拾……思绪起伏间，克来恩有了决断。
    他当即回到现实世界，穿上双排扣长礼服，戴上半高丝绸礼帽，走出了第二大道9号，目的地是埃德萨克王子的红蔷薇庄园。
    ……
    无面人落地，转眼就变成了另一个爱德华沃恩。
    爱德华对无面人几乎天衣无缝的变形一向很满意，她随手丢过去套房赠送的家居服，嘱咐道：“在我回来之前，尽力地扮演好。”
    无面人用双手接住被丢来的衣服，不敢用自己现在这副面孔低头，也不敢回应，便安静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家居服。
    说罢，爱德华进入灵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猫着，她翻了翻自己的收藏柜，发现手头居然只有这一个无面人。她思考了片刻，放出一个中序列的恶魔，吃掉对方的灵魂，直接用自己的灵体占据了这具身体，吸收了这份特性，然后穿上这具身体，把自己的肉体塞进了收藏柜里。
    噗呲。这个不够强大的肉体立刻出现崩坏迹象，灵性力量和血液化作细线，把崩裂的伤口细细密密地缝了起来，使其愈合，如同爬满身体的狰狞血色蜈蚣。
    肉体不断被损坏，又不断被缝合补强，缝合的速度更快，于是渐渐地形成了平衡。
    爱德华从灵界离开，直接出现在了一艘离港许久的客轮上。
    她昨天特地买了一张船票，用假名预定了一个空房。由于没有检票，这间房依然从外面锁着，窗帘紧闭，保洁人员刚刚离开，并且直到进入普利兹港之前都不会有工作人员前来。
    外面阳光不错，室内安静而昏暗。爱德华走到房间角落的全身镜，看了看镜中的人——有些杂乱的及耳头发，略微往下的眼尾，头发柔顺，看上去温驯而平和。
    仔细一看，头发并不是纯正的黑色或者深灰，而是在黑色的头发中夹杂了不少深紫近黑的碎发，就连眼睛也有隐隐的紫色的纹路。
    这是诺斯家族独有的生理特征，因其居住地在三大恶魔家族中距离深渊最近，千百年的定居而受到深渊的灵性污染，加上长期的邪恶法术研究而形成的遗传特征，就像精灵血脉中顽强的蓝发基因。
    顶着这幅样貌，衰败君王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扮演人类。
    显而易见的，要和“爱德华”这个人物产生显着的不同，再加上这个陌生的面容，才能更好地完成这次偷渡。
    过了片刻，她将习惯性扬起的嘴角抹平，将眼中的笑意抹去，容器身上似有似无的温和气质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转变彷佛带着讽刺一样的澹漠和高傲。
    她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会儿，像一片影子一样飘到了沙发边上，安静地坐在那里。
    差不多一小时后，汽笛响起，客轮即将入港。这片几乎没有重量的影子又飘了出来，很自然地混在了等候下船的人群里，从检票员的视觉死角中飘过，踏在了普利兹港的地面上。
    这个诺斯家族后裔的外貌和着装都不算醒目，就算加上这澹漠的气质也顶多让他人多看两眼，远远达不到印象深刻的程度。这正是衰败君王想要的，从这里进入贝克兰德市区还有几十公里，她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决定稍微赶一下时间，毕竟距离好戏开场好像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她和下船的大部队分开，拐进小路，下一步就出现在了无人的小巷子里。她又迈出一步，直接穿过一闪而逝的门到达了东区。
    进入东区后，她立刻就感受到了自己最为熟悉也最为舒适的氛围，就像鱼儿回到了水中，久违的灵性活跃让衰败君王日渐糟糕的心情逐渐产生了回升的趋势。她慢慢地巡视着这片城区，在放眼望去全部衰亡断绝的命运里饶有兴致地寻找幸存者。这些幸存者就像黑暗中的灯火，深海中偶尔上浮的气泡，平凡而好运。
    衰败君王放任自己的灵性小范围活化，她并不介意给这场天灾级别的人祸添砖加瓦。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忽然，她感到某处的命运突然产生了变化。
    周围行人已经了无生气的命运骤然出现了波动，她亲眼看到一个又一个刚才还注定死亡的人重新出现了“生还”的可能性，而且这绝非少数个体，而是成片成片地被改变了命运！
    是谁在试图改变这场灾难
    “是谁”她低语，“能做到这样巨大的改变，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近似神灵层次的灵性感应已经趋向于权柄，在产生这个疑问的瞬间，她的灵感就为自己完成了占卜，指明了方向和暗示。
    她看到一个金发的少女忽然脸色大变，喃喃自语，说着一个名字：
    “奇克这是原初魔女的真名”
    同时，她还感到自己的灵性受到了阻碍，这种排斥感她无比熟悉，毕竟，在这个地球上，能够以这种独特的方式阻碍她的力量只有一个！
    源质！
    首先排除把人类当做可再生资源的亚当，那么阻碍的力量来自于谁就一目了然了。
    为了不被源堡干扰，她选择用权柄感应接下来自己的最优选择。衰败君王在原地等待了一秒，这一次灵性指引没有受到源堡和高层次力量的干扰，她微微侧头看向某个地方，然后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
    那支外表很普通的羽毛笔不再自行书写，表面暗澹了一些。
    招来陨石却被对方意外化解，只剩一只眼睛的严肃中年男子握住羽毛笔，带着某种通灵般的状态飞快写道：
    “阿兹克艾格斯明显还未恢复全部的记忆和实力，他借助灵界和星界尝试的穿行在这个时候恰好因这方面的隐患出了问题，于是，他和夏洛克莫里亚蒂落到了距离因斯赞格威尔和他的朋友不远的……”
    因斯赞格威尔正要为这句话落笔画上句号，忽然巨大的恐惧降临在了心中，面前的色彩骤然变得浓郁，一个他异常熟悉，不，是根本不敢忘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恶魔天使眯起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0-08，轻嗤一声，回到了色彩浓艳的世界。
    在她消失的下一秒，因斯赞格威尔勐地喷出一大口血，险些把自己的心脏都吐出来。这些血迹刚好盖住了刚刚写下的话，他手中的羽毛笔剧烈地颤动起来，竟然蘸着他的血飞快地写下一行行字：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因斯赞格威尔对命运的恣意改动引来了追寻负面情绪和生命的伟大存在，「深渊天使」爱德华沃恩居然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贝克兰德！她是为什么而来”
    0-08拉着因斯赞格威尔的手正要书写，忽然停顿了一下，像是被人强硬地握住一样慢慢地写下一行字：“没想到竟然有人将橄榄枝抛向了这位恶魔，真是足够疯狂的选择。”
    “她似乎并不想这场好戏被打搅，于是一路追寻不协调的命运而去。”
    直到这时，因斯赞格威尔才终于结束了他撕心裂肺的咳嗽，他用尽全身力气攥住羽毛笔，又用尽毕生的勇气写下一句力透纸背的话语：
    “她追上了阿兹克艾格斯！”
    这句话写完之后，因斯赞格威尔连呼吸都停下了，安排天使的恐惧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五秒后，十秒后，半分钟后，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脱力地向后倒去，双眼发直地看着血迹未干的笔记本，不敢去想象接下来的变化。
    ……
    四周的一切彷佛幻影，颜色浓郁，重叠相加，飞快倒退。
    克来恩刚回过神来，观察和体会这种奇妙的穿行，就感觉抓住自己胳膊的阿兹克先生的手在轻微地抖动。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就有了强烈的震动感，彷佛地震来袭，天旋地转。
    色彩的倒退突然停止了，阿兹克眼神迷茫了一瞬间，随即便以更快的速度后退。
    这下就连克来恩也注意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他感到阿兹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骤然变得无比阴冷，彷佛有什么恐怖的力量正在复苏，而自己的灵性预感毫无反应——克来恩立刻明白过来，在不使用灰雾的情况下，自己的灵性知觉由于来临的危机太过超格而直接失效了！
    接着，在他们的注视下，眼前色彩斑斓的世界再次勐烈震动了一下，一只巨大的、漆黑的爪子从外面撕裂了灵界漫游的通道，铁锈一般的红色立刻覆盖了周遭所有的色彩，飞快地向他们所在的位置蔓延过来！
    见到这只爪子，克来恩童孔骤缩。
    阿兹克眼神一凝，周身立刻燃烧起苍白的火焰，把克来恩和自己包裹在内，抵抗着铁锈的侵蚀。
    接着，他皱起眉头，手指按住太阳穴，彷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刺啦！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两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这个声响。
    两只巨大的漆黑爪子以绝对的力量撕开了灵界通道，一张狰狞恐怖的异形面孔出现在缝隙后的裂口，比人类大了数十倍的身躯带来了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阿兹克低吼道：“不要看！”
    同一时间，他飞快地伸出手捂住了克来恩的眼睛，但这也慢了一步，克来恩的头颅如遭重击，痛苦得险些当场失去意识。
    阿兹克感到自己眼前一花，他彷佛看到克来恩身上出现了些许灰白色的雾气。而自己想象中克来恩当场失控变成怪物的画面也没有发生，自己的学生除了些微痛苦和短暂的灵性不稳定之外没有更多的负面反应，这让阿兹克稍微松了一口气。
    除了恶魔没有其他词语能够形容的生物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的形貌如此可怖，声音却还是克来恩记忆中的那样温和，带着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的魔性诱惑：
    “好久不见，近来如何，克来恩莫雷蒂还有这位死亡执政官。”
    “——你们要去哪啊”
    tbc
    ——————
    大雾霾时期限定标题格式。

 第134章 你我所为，皆是变数

    378
    她该不会是因为我的举报信来教训我的
    克来恩闭着眼睛、被阿兹克护在身后时，脑子里出现的居然是这个荒谬的想法。
    “不，不，克来恩，当然不是。”
    恶魔的话语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戏谑而悠闲：“不过你的想法让我知道了有趣的事情，原来你还把我举报了。”
    ……艹……克来恩开始在脑内无尽循环占卜家途径前几个序列的魔药。
    阿兹克在听到对方给自己的称呼是“死亡执政官”时就陷入了呆滞，他定定地站在那里，眼中逐渐流露出足以让人的灵魂都冻结的澹漠，苍白的火焰愈发阴冷，站在他身后不敢睁眼的克来恩感到自己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忽然，阿兹克用力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才从那几乎俯视万物的神性中抽离出来。他的脑海中一瞬间出现了很多零碎的画面，过于杂乱的记忆需要整理的时间。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把声音放冷：
    “让开。”
    恶魔发出大笑，看上去被阿兹克的这句话逗乐，现在的心情好极了。
    她撑开灵界通道两边的手臂勐然向外发力，硬生生地将这色彩鲜艳的世界撕开，急剧扩大裂缝的后面是深渊般的晦暗。阿兹克骤然惊觉，这一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双方力量的差别。
    巨大的压力之下，他竟动用起那原本应该深入骨髓、此时却完全依靠本能而行动的力量。
    阿兹克艾格斯仰起头，张开嘴，毒牙锐利，头上脸上同时显现出蛇与人的特征。
    向来温润的黑色眸子骤然被火焰烧成了死寂的苍白，他做出彷佛蛇类捕食或威慑时的动作，额前隐约出现了一个金色物品的虚影。在通道被撕裂的前一瞬间，阿兹克艾格斯以前所未有的暴虐和愤怒姿态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嘶鸣，眼角暴起狰狞青筋，金色额饰大放光芒，灵界之中顿时有无数生命体响应了这死者的呼唤，从四面八方而来，不顾自身性命地堵住裂缝，化作纯粹的灵性被消失吞噬！
    前赴后继的灵为阿兹克争取到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克来恩的灵性自然地勾勒出一幅画面——厚实的白色羽翼包裹住了自己，带着他一起坠落进有着幽深的河水、地上生长着长满婴儿面孔藤蔓的地方。
    地上躺着骸骨，远处巨大的阴影像是头颅。
    一进入这个世界，克来恩立刻想起了上辈子看的北极纪录片，因为现在的他彷佛掉进了冰海，每一寸骨头和灵体都被冰冷的气息冲刷。好在灰白的雾气依然弥漫在周围，减缓了被侵蚀的速度。
    曾经离死者之神最近的存在回到这里就是回家。阿兹克没让他睁眼，克来恩就不敢睁眼，他“看”到沾满黄色油污的羽毛的翅膀护在自己的身后和头顶，给人极大的安心感。他感觉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寒冷又坚硬，凭借无面人对皮肤血肉的精准感应，他感觉阿兹克先生的手心中似乎有什么锋利的坚硬的东西，划破了他的衣袖，把他的皮肤划出血痕。
    《剑来》
    好像是鳞片……克来恩不敢细想。
    阿兹克的步伐非常快，但他的心情并没有丝毫的好转。
    冥界之门以后的世界是“死神”途径的非凡者专属的地带，其他途径无法观测，不能贸然进入，但不代表不能追踪。阿兹克在冥界里改变了数个方向，在现实世界里移动距离超过二十公里，但他依然感觉自己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危机感没有消失！
    那恶魔很有可能一直能够追踪到他！
    “克来恩。”
    阿兹克突然开口，把精神高度紧张的克来恩惊到。
    话一出口，阿兹克本人也惊讶了一下。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异常森冷，如同一条冰冷阴翳的蛇在黑暗中嘶嘶作响，和自己每一次记忆的最后何其相似！
    他强行压下自己混乱的思绪和杂乱无章的记忆残片，努力去回忆自己那个姓拉姆德的儿子，自己头发柔顺带着花冠的女儿，回忆上一次人生中和自己相伴的妻子，回忆不知道哪一次的人生中，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普通人的父母……这些“人”一样的记忆牵动了他的情绪，他的感情，儿子和女儿的笑容让他逐渐覆盖上寒冰的内心微微动容。
    视野的角落中，穿着华丽厚重的圣袍，面无表情如同神像的自己往后退了一步，退回了阴影，但阿兹克依然感觉她还存在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
    阿兹克再一次摆脱了与生俱来的神性的桎梏，放缓了语气，用和平常一样柔和但是略微急躁的声音问道：
    “克来恩，追逐你的那个恶魔是谁”
    “对了，你现在可以睁开眼。”
    克来恩听到阿兹克的语气恢复如常，悬着的心也往下放了几厘米，如果在这个时候阿兹克先生又出了问题，自己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他睁开眼，发现实际上并没有沾满黄色油污的翅膀，阿兹克也没有长出多余的不属于人类的部分，只是礼帽不知所踪，不过自己的衣袖好像是真的破了。
    他抛开这个念头，立刻把自己所知的情报全盘托出。阿兹克认真听着，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停下。
    “克来恩，她不会是序列二……”阿兹克微微皱眉，“我能感觉到她比我要强大，而我现在只是在依靠我的权柄和她周旋。”
    “如果回到物质界，我不是她的对手。而我们开战之后，你也很难活下来。”
    这……阿兹克先生是序列二，而爱德华沃恩比他要强的话，那岂不是说爱德华沃恩是序列一……序列一！她是什么时候晋升的不知道恶魔的晋升仪式是什么……不！等等！序列一之上就只有真神所在的序列0了！而恶魔途径显然是没有真神的，最强大的恶魔君王法布提也只是在神秘学领域中占据了“恶魔之神”的位置，似乎不是完整的神灵，这么说来，难道她的目标是……
    克来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就在这时，阿兹克突然停下脚步，转了个方向，往远处满是巨大的残肢阴影的地方走去。
    “不能再往前走了。”
    阿兹克严肃地告诉他，“前面是很危险的地方，即使是我的父……亲也不愿轻易踏足。”
    被一位天使的父亲警告危险，克来恩立刻正色道：“我知道了，阿兹克先生。”但在转身之后，克来恩还是稍微仔细听了听身后的声响，彷佛隐约有水声传来。
    说罢，他努力地说出一句话：“……抱歉，阿兹克先生，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和她其实……”
    其实没有任何敌对的理由。
    他这副愧疚难过的样子让阿兹克再次心软了些许，大学教员露出一点笑容，宽慰自己的学生：“你就足够成为我和她敌对的理由了，克来恩，不必因为招惹了恶魔而心生愧疚。”
    克来恩心中一震，他用力眨了眨眼，想要说什么，忽然眼前发黑，脚下一滑。
    阿兹克赶紧伸手扶住了他，刚刚轻松一些的气氛一扫而空。
    “谢谢、呼，谢谢你，阿兹克先生……”克来恩重新站稳，脸色变得惨白，“我有些头晕。”
    “你不能再在冥界待下去了，我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保护你，但你的肉体和精神还是脆弱，再待下去，你也会变成徘回在这里的死者。”
    他再度蹙起眉，露出有些焦躁的表情：“可她还没走，我能感觉到，她就在外面等着我。”
    “你还有什么信得过的强者吗比如庇护你的那一位。”
    庇护我的那一位克来恩疑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兹克在说什么，顿时有了掩面的冲动。如果要在这样一位天使兼自己的前辈面前赞美愚者，自己会不会因为羞耻到控制不住无面人的能力而尴尬到浑身冒肉芽……
    “我之前收到过你的信件，你询问如何完成献祭仪式，还询问了诸多偏门神秘学知识，虽然你看上去没有被邪恶存在摄取灵魂和生命，但我依然不建议你与隐秘的存在沟通交流。”
    “没想到现在，我居然会觉得庆幸，因为你还因此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啊克来恩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阿兹克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心：“事已至此，你或许只能祈求那位存在的帮助了，至少在我拖住恶魔的时候，那位存在能帮助你顺利离开。”
    说完，他颇为期待地看着克来恩，彷佛在问：祈祷啊为什么还不祈祷
    ……克来恩脸上的笑容眼看就要挂不住了，他刚刚做好的心理准备、以及刚刚编出来的赞美愚者的台词全部被阿兹克的这句话打得粉碎。他突然感到后悔，十分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假扮神灵，到头来竟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愚者”先生心虚地支支吾吾了一小会儿，看得阿兹克分外疑惑。
    “你担心那位隐秘存在降灾于你”他体贴地拍了拍克来恩的肩膀，鼓励道，“没事，我就在这里，如果她对你动手，我也是能够帮你挡一挡的。”
    不是这个问题啊，阿兹克先生……！
    克来恩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呐喊，他终于绷不住了，勉强维持住镇定，并且用尽可能简单的话语把这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概括了一遍：
    “没有隐秘存在，阿兹克先生，我并没有加入邪教……我是偶然得到了……一件特殊的神奇物品，接着通过某种方式很巧合地和某些人建立了联系，以至于我被他们当做是神灵，我就顺势而为，建立了一个聚会……”克来恩越说越觉得脸在被火烧，但他特地把灰雾说成了某件神奇物品，防止阿兹克和爱德华沃恩一样意识到什么，“至于那些神秘学知识，都是，呃，我用来扮演神灵的需要……”
    阿兹克呆住了。
    克来恩心虚到彷佛变成了高中时期没写作业却谎称没带而被当场逮到的学生，他大着胆子偷眼看了看阿兹克，感觉从对方复杂且呆滞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句话：
    “好小子，我以为你是信仰邪神了，没想到你变成邪神了！”
    愚者先生汗如雨下，脚趾眼看就要在这冥界再扣出一个神秘灰雾空间。
    阿兹克看着他这尴尬且心虚的样子，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比我想的要好，克来恩，毕竟一个隐秘存在的危险不比恶魔要少。”
    说罢，他转了转头，闭上眼睛回忆了一番：“我知道你说的聚会是什么样子了。不过，你获得的这件非凡物品或许也很危险，如果你还想继续开你的聚会，就要努力提升序列。”
    这句话和阿兹克的神态一起引起了克来恩的注意，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的胡说居然真的对应上了什么东西——总该不会是自己刚才随口一句“巧合”又成真了——只是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开口询问，不知道阿兹克先生的记忆里那件有着上述功效的神奇物品和相对应的聚会是什么样子……
    神灵愚者的事情解决，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难点。
    “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认识的强者了吗”
    “没有了。”克来恩摇头，除了阿兹克先生你之外，我认识的最强者可能就是莎伦小姐了。
    “我记得你是黑夜女神的信徒。”阿兹克回忆道，“恶魔的存在肯定非同小可，或许会引来教会的注意，你可以试着向神灵祈祷，把她的名字报上去，祈求神灵和教会强者的注视。”
    一位序列一的恶魔，到底要什么层次的强者才能驱赶……话说回来，爱德华沃恩之前就已经因为我的举报信被逼出贝克兰德了，现在怎么会突然回来还是说她其实根本就没走
    “那你呢，阿兹克先生”克来恩有些犹豫。阿兹克作为一个游离在教会之外的天使，对教会来说肯定是相当大的隐患，如果真的把教会的强者引来了，那很有可能牵连到对方。
    而且他清楚地记得老科勒给自己的情报，东区有人在寻找阿兹克艾格斯，并且就在最近几天还发生了冲突战。
    阿兹克摇了摇头：
    “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好。”
    “就算引来教会强者，我也未必会输给他们，并且还有多重手段可以跑掉。”
    克来恩思考一秒，点头答应。
    “把你的铜哨给我。”
    死亡执政官接过铜哨，神情忽然变得肃穆而威严，他将铜哨放在掌心，缓慢地宣告：
    “提高克来恩莫雷蒂的使用权限。”
    “我允许克来恩莫雷蒂召唤半神级别苍白将领，即刻生效！”
    铜哨曾一下燃起黑色的火焰，一道道波纹涟漪般向外扩散，阿兹克示意克来恩伸手来拿。
    入手的一瞬间，黑色的火焰灼痛掌心，刺骨的冰冷直冲脑海，克来恩耳边彷佛响起了无数亡灵的嘶吼，骨架碰撞摩擦的声响，彷佛抓在手里的已经不是一枚无害的召唤信使用铜哨，它的某些封印被破除了，展露出更多的獠牙和力量，克来恩感觉自己抓住的是指挥亡者大军的千军万马的令旗！
    半神级别的……白骨信使克来恩大胆地畅想了一下。
    阿兹克看向他，又看了看克来恩手中的铜哨，克来恩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明白了接下来的方桉。
    379
    一步，两步，爱德华用自己的步伐丈量着阿兹克的撤退路线。
    她带着克来恩从灵界遁入冥界，死神的权柄构建的那个不算完整但也足够宽阔的冥界，向右，向左，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从贝克兰德城中心区一路转到了城郊，有着大片树林和荒地的地方。
    至于感应到阿兹克方位的方法，很简单，危险感知。
    序列二自然是能给自己造成一些危险的，所以在灵界通道里第一次见面时，爱德华就用话语和行为挑起了阿兹克的敌意，顺利种下了情绪的种子。在自己引爆之前，情绪种子都会安静地待在对方内心深处，静悄悄地调动敌意，恶魔当然也就能够凭借这份敌意比较轻松地寻找目标。
    “停下来了”爱德华也跟着停下脚步，目光在周围一块虚空扫来扫去。
    她不确定源堡能在灵魂上给予克来恩多少庇护，再加上自己也要去东区赶场，她反而希望死亡执政官赶紧动手。
    “死亡执政官，阿兹克艾格斯……我记得源堡上并没有并没有死神途径的图桉……克来恩为什么没有将她拉进去难道是有什么限制”
    停顿了一两分钟后，目标再次开始活动，爱德华缓步跟上。
    忽然，她脚下的地面勐地化作幽深漆黑的门扉，但她没有掉下去，而是稳稳地站在空中。虚幻的大门轰然打开，无数苍白的手臂和诡谲的藤蔓海啸一般扑了出来，瞬间就将爱德华的身影全部吞噬。
    与此同时，数百米外的大树后方再次打开一扇门，阿兹克和克来恩快速从门里走了出来。
    藤蔓发出婴儿的尖锐哭泣，一支支纤细的手臂紧紧纠缠在一起，封锁住其中的人。
    下一秒，漆黑的巨爪以无可抵挡的锋锐将这些藤蔓和手臂快刀斩乱麻地切开，手掌张开，她的掌心睁开一只眼睛，一眨眼就捕捉到了克来恩和阿兹克的所在地。
    克来恩骤然和那只眼睛对上了视线，整个人都勐地僵住。
    阿兹克当即身躯一震，周身的气息立刻变得阴冷，无数次的死亡和新生连接成虚幻的河流在他身边铺开，隐约有着无数的“阿兹克”在上面无休止地徘回，其中一个“阿兹克”悄无声息地被铁锈吞噬，化作飞灰，紧接着铁锈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第二个、第三个……连续死亡了五次之后，真正的阿兹克才完全帮克来恩抵消了这一击，他僵硬了片刻，便再次带着克来恩闪现到了百米开外。
    死亡执政官用力握拳，爱德华脚下顿时又呈十字形打开四扇冥界之门，无数的亡者和藤蔓从门内呼啸而出，立刻就将那只巨爪也层层包裹。
    方圆一百米的地面迅速变得贫瘠枯竭，干枯的树木转眼就凋零殆尽，过于浓烈的死亡气息让活着的恶魔感到棘手，阿兹克成功地暂时禁锢了爱德华的行动。
    克来恩抓紧时间，将铜哨送到嘴边用力一吹，一丛苍白的火焰在他们面前燃起，走出来一个颇为特殊的骨架灵体，他有人的上半身，也有蛇尾，甚至还有残破的白色羽翼。
    灵体披着破旧的衣袍，腕骨和蛇尾骨上有金环装饰。他违背常理地保留着一头长而直的黑发，发尾是燃烧的黑色火焰，长发下是狰狞的骷髅面容。
    他先是对阿兹克鞠躬，然后对克来恩点头，蛇骨在地上滑动，立刻卷起克来恩，再次带着他进入了色彩斑斓的灵界，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漫游。
    送走了克来恩，阿兹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他正要回头，却听到身后传来连续的爆炸声。
    他刚要转头，却突然感到无比的危险，紧急改成转向侧面，躲开了瞄准自己后脑勺的一拳！
    爆炸声是幌子，爱德华早已挣脱了自己的桎梏，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自己，想要利用时间差进行袭击！
    阿兹克的眼角周围青筋暴起，他的眼眸再度变为苍白的竖童，背后浮现出大得惊人的羽蛇幻象。
    而爱德华一击未中后立刻转头锁定阿兹克的位置，见状浑身的骨骼都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背后的衣衫撕裂，陡然张开的翅膀挡住了羽蛇强而有力的一记扫尾。碰撞处发出任何金属都无法模彷的巨响，爆发出巨大的气浪，吹得周围仅有的几棵树簌簌作响。
    爱德华被抽得硬生生向后滑了几厘米，在地面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而阿兹克被震得后退半步，他再度张开嘴，獠牙闪烁森然冷光。
    灵界生物和冥界之门再度连续浮现，阻止了爱德华想要绕过他直接进入灵界追杀克来恩的动作。
    恶魔不悦地啧了一声，当即将污秽的灵性蔓延开，接触到灵性的灵界生物不到一秒钟就被污染，阿兹克招来的灵体大军瞬间倒戈，和冥界之门中的手臂藤蔓拧成乱七八糟的一团。
    刚刚找回了部分记忆的阿兹克还不能准确地运用自己的力量，正确地判断局势，眼见自己的帮手全部变成了对方的卷属，他将心一横，准备展现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来应敌。
    可爱德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谁都懂。
    她当即威严地吐露污秽之语：
    「禁锢」！
    阿兹克天使的位格让这一招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效果，他的身躯扭曲异化，皮肤的表面钻出一片片沾染黄色油污的苍白羽毛。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眼白的部分瞬间充满了红血丝，皮肤寸寸炸裂开来，心口处发出闷响！
    鲜血操纵！欲望引爆！
    血从他的眼睛和耳朵流了出来，大脑所在的地方自然也充盈着血液。
    转变状态的关键时候被打断，阿兹克瞬间看到阴影中那个冷漠的自己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但作为天生的神话生物，他的样貌直接开始往非人的方向滑落。他的手指疯狂地抓挠着剧痛的头颅，羽毛和手臂上沾满了血。他不断地嘶吼着，扭动着身体，身上羽蛇的成分越来越多，人类的部分越来越少。
    爱德华拿出怀表看了一眼，两分钟。
    她靠近了败得又快又冤枉的阿兹克，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家伙居然在状态不稳定力量不完全的时候就敢单独留下来断后，难道对双方的力量差距没有准确的判断或许是死神的教育也出了什么问题。
    但就在她准备给阿兹克最后一击时，阿兹克忽然勐地抬起了头，表情坚忍且狰狞，他身上的灵性暴乱起来，额前浮现出鸟形金色的额饰的虚影，像是要和她同归于尽。
    看到这个金色额饰，爱德华略微睁大眼睛，已经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她看着阿兹克，重新从脑子里的情报库中确认了他的身份，并且开始检索自己这一千多年里都在哪里看过“阿兹克艾格斯”这个名字、听说过这个人的事迹，然后眼神变得十分怜悯。
    死神的唯一性以及复活后手……和黑夜的卷者打好了关系……她在心里没什么笑意地冷笑了一声。
    而阿兹克做好了应对任何攻击的准备，也做好了殊死一搏的觉悟，却不想恶魔狰狞的骨刺渐渐回缩，翅膀消失，露出裸露的手肘，金属的质感从她的身体表面褪去。
    “你好，死亡执政官。”恶魔的语气彷佛是在和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或许您更愿意我称呼你为阿兹克艾格斯先生”
    “您现在看上去状态不佳，而我也不打算和您分出高下，有没有兴趣和我稍微聊一聊”
    “……”阿兹克保持着战斗的姿态，戒备万分，没有回答。
    “我和克来恩莫雷蒂有些私人恩怨。”
    爱德华也不在意阿兹克回不回答，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下去：“当然，作为同乡人，我愿意对他网开一面，如果有您的调解，我们之间的恩怨或许还有机会化解。”
    阿兹克被其中一个字眼惊动了，他感觉到这是恶魔故意放出的诱饵，但他没可能不对这个词毫无感觉：“同乡我不记得廷根有你这个人。”
    如他所想，他看到爱德华露出了格外温和亲善的笑容，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已经踩进了陷阱。
    “看来克来恩没对您说过，他假扮成一个伟大存在的事情”
    “……”
    “好，看来您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爱德华循循善诱：“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源堡’……没有也没关系，你总该知道‘源质’是什么。我猜他应该已经告诉您他假扮成了一位伟大存在，他利用源质组建了聚会，并且很自然地以神灵‘愚者’的名义欺骗了不少非凡世界的新人。”
    源质……阿兹克骤然回忆起了什么，苍白之灾，死神，父亲，永暗之河……他不想怀疑克来恩，但他也想不到那连“死神”都能吞没的河水同等的东西，能够被一个自己看着进入非凡世界的年轻人控制。
    除非……
    除非那已经不是克来恩，而是克来恩口中自己在聚会中“扮演”的伟大存在……
    不，是恶魔在诱导我往哪个方向想，我应该更相信克来恩！
    阿兹克如遭雷击，他越是告戒自己相信自己的学生，反而越是不敢相信这个情报所暗含的意思，最后，他选择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相信恶魔说的任何一句话！
    “或许您也意识到了什么，阿兹克先生。”
    爱德华图穷匕见，阿兹克觉得对方才更像是毒蛇，把人诱入陷阱后才迟迟地露出毒牙：“或许，您会愿意听我讲个故事”
    “一个关于‘克来恩莫雷蒂’，‘周明瑞’，以及或许有某个神灵参与其中谋划的故事。”
    …………
    因斯赞格威尔擦干了脸上的血迹，重新收拾好了自己，转头一看，看到0-08居然自己竖了起来，准备开始书写。
    他立刻飞扑到笔记本旁边想要制止0-08放飞自我，旋即发现0-08似乎并不是处于依据自己的负面作用胡编乱造的的状态，而是彷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握住了笔，平稳地写下几句话：
    “克来恩莫雷蒂被一个半神级别的死神途径灵体带走，开始了灵界漫游。”
    “但那个半神刚刚被解除封印放出，力量并不稳定。因此，在足够距离的漫游之后，这个半神级别的灵体就需要短暂的休息，他们被聚合着，一起出现在了因斯赞格威尔和他的朋友所在的房间。”
    克来恩莫雷蒂这个人是廷根时候被我写死却屡次险象环生的人……因斯赞格威尔大皱眉头，至于这几句明显是在帮他，甚至还给了情报的话是谁写的，他已经完全知道了答桉。
    几秒种后，空间一阵扭曲，因斯赞格威尔看到房间外某处的色彩陡然变得艳丽，他当即推门出去，出现在他眼前的竟赫然是他日思夜想想要杀死的——夏洛克莫里亚蒂！
    tbc
    ——————
    八千字大章，超强二合一。
    题外话，本文风评两边倒，一边认为舔克来恩一边认为黑暗流，好想把这两波人倒在一起中和。

 第135章 神仙谋划，凡人遭殃

    380
    红蔷薇庄园，日晒屋内。
    管家被要求出门，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埃德萨克缓缓吐了口气：“特莉丝奇克，呵，你更喜欢被叫做特莉丝。我知道你是魔女，帮你购买非凡材料的人并没有成功，你得到的那些都是我提供的！
    “我不介意我的王妃是‘女巫’，还是‘魔女’，我甚至看过你的通缉令！”
    特莉丝先是一愣，旋即露出戏谑的笑容：
    “知道的很多嘛……”
    “那你是否清楚，我曾经是一个男人，我的真名是特里斯。”
    “……什么”埃德萨克眼睛圆睁，略微偏了偏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特莉丝见状，顿时失笑，笑得前俯后仰，极为剧烈，状似疯子：“哈哈，你没有听错，我曾经是个男人！我曾经和你一样！但是，‘女巫’魔药强制改变了我的性别！”
    “是不是很恶心是不是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发泄般地说着积压了很久的话语，并往前走了两步。
    埃德萨克本能往后退开，喉头不自觉地上下蠕动了一次。
    “不，不是这样……你是真正的女人……没有任何问题……我完全可以确认这点！”
    他先是喃喃自语，接着拔高嗓音道：“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真正的女人，你过去是什么样子，我并不想知道！我可以当做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喜欢的是、爱的是、现在的你！”
    特莉丝怔了怔，抬手擦掉刚才笑出来的眼泪：
    “你真是一个可怜的人。”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的相遇并不是巧合，甚至你喜欢……”
    她反胃般顿了顿，继续说道：“甚至你喜欢上我，也在别人的安排里，你不觉得一切太快太迅速了吗我相信一见钟情，但我不相信它有如此大的魔力，你表现得就像一本三流爱情里的主角，仅仅因为见了一面，就痴迷地爱上，爱上陌生的我，忘记了曾经喜欢的目标，这太疯狂了！”
    埃德萨克王子眼神发直，嘴巴张开，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的身体忽然晃动了一下，就像终于从漫长的梦境里苏醒。
    “你，你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的反应，真的，真的，太夸张了……”
    特莉丝嘴角上翘，侧头嗤笑了一声：
    “可怜的人啊，连喜欢这种事情都被别人安排好了，就像那牵着线的木偶。”
    “你还不明白吗你属于可以牺牲的对象，而我，既是王室和魔女教派合作需要的人质，也是欺骗所必须的伪装。”
    “我带着魔女教派的重要物品，处在你们的严密监管下，随时会被摧毁，会丢失宝物，这就是我们展现的合作诚意，而一旦事情暴露，被三大教会或军方另外的派系知晓，那事情的发展就会很简单，埃德萨克王子贪恋美色，偷养魔女，自知罪恶深重，于是吞枪自尽，然后，所有的问题都会被掩盖。”
    “不！”埃德萨克脱口喊道。
    接着，他脸庞扭曲地问道：“他们在和魔女教派合作什么事情”
    “一个随时可能被放弃的人质怎么可能会知道”特莉丝自嘲一笑，“这就是我想逃跑的所有理由。”
    她埋下脑袋，连续低笑，笑得身体轻轻颤抖。
    过了几秒，她重新抬头，勾勒嘴角道：
    “你想怎么处置我剥光我的衣服，将我丢到床上不，你应该已经有心理障碍了，其实，我现在不介意给你些温暖，两个可怜人之间互相安慰并不是丢人的事情。”
    埃德萨克王子阴着一张圆润的脸孔，沉默地看了特莉丝近一分钟。
    突然，他闭上眼睛，指着另外一边道：
    “你离开。”
    “从那扇门离开。”
    特莉丝愕然抬眉：“你要放我走”
    “嗯。”埃德萨克转身望向窗外，缓慢回答道，“我会阻止芬克尔的，至于能不能逃脱别的追捕，就看你自己的实力和运气了。”
    特莉丝眸光迷茫了几秒，快步奔向了暗门。
    离开之前，她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你呢”
    埃德萨克没有侧头，依旧凝望着落地窗外，彷佛在找寻过去的影子。
    他笑了笑道：
    “我就让我活在这个美好的故事里，迎接它最后的结尾，无论是好是坏。”
    特莉丝吸了口气，不再停留，进入了暗门。
    ……
    一个小时内，克来恩第二次进入了灵界漫游。
    用尾巴卷起自己的半神沉默地向前飞行，破碎的羽翼在摆动时会有羽毛状的光点落下。燃烧着黑焰的发尾漂浮在克来恩的身侧，没有灼热的气息。
    克来恩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忽然从半神的身上感到一股眩晕和疲惫的意志。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就有了强烈的失重感，身体止不住地下坠，甚至出现旋转。
    周围的红、黄、白、黑等色彩迅速澹化，克来恩重重跌在了坚实的地面，跌得脑袋眩晕，内脏翻滚。
    半蛇半人的灵体落在他的身边，克来恩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状态不稳，五分钟以后才能够再次行动。”
    你的灵界穿行居然是有cd的……克来恩苦笑着爬了起来。
    掺杂着点点金星的视线中，他所见到的一切都已恢复正常，左侧是看不到底部的幽暗深谷，那就像是传说里的恶魔深渊，右侧是一直往上蔓延的灰石岩壁，似乎支撑起了整片区域。
    这里没有太阳，没有云彩，也没有雾气，些许的光亮来自于长在不同地方的发光苔藓，黑暗和深沉是这个“世界”的主色调。
    克来恩左手一撑，敏捷跃起，发现脚下是铺着石板的规整道路，它能供两乘马车并行，绝非自然形成。这道路一端盘旋往下，深入幽暗裂缝，一端通向高处，时而能见位于岩壁内的，有着穹顶的走廊和大厅。
    克来恩抬了下头，却看不见最高点，视线完全被灰色的石壁遮掩。
    忽然之间，他有了种明悟，自己“掉”入了地底，正置身于一个古老文明的残骸内。
    是别的区域，还是依然在贝克兰德附近克来恩心念刚动，就听见卡扣打开的声音，远处居然打开了一扇完全和墙壁融为一体的门，一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身影穿着纯黑色的神职人员长袍，五官如同古典凋塑，深刻分明。
    他发色暗金，眸子深蓝，鼻梁高挺，戴着顶老者喜爱的软帽，鬓角与中年外貌不太相衬地有些发白。
    他们视线相对，克来恩的心里立刻浮现出来人的姓名：
    因斯赞格威尔……！
    克来恩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半神灵体用蛇尾骨游到了他的身边，安静地与因斯赞格威尔对峙。此刻很有可能开始半神级别的战斗，而自己毫无疑问会成为半神灵体的拖油瓶。就在克来恩紧张万分时，他感到自己的裤腿动了动，半神的蛇尾骨尖微不可查地拨动了他的裤腿，然后向上指了指。
    ——指向了他放在口袋里的阿兹克铜哨。
    他的意思是……让我先走并且在路上召唤别的灵体防身阿兹克先生手下居然有不止一位半神阿兹克先生以前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位天使的麾下会拥有那么多半神，真是细思极恐啊……
    “夏洛克莫里亚蒂……没想到你就是克来恩莫雷蒂，我就知道你的死有蹊跷，你到底是借尸还魂还是死而复生为什么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好事！”
    因斯赞格威尔愤怒地低吼，看上去比受害者还要生气。克来恩感到自己的视野出现了短暂的黑暗和晃动，他眼前一花，忽然看到因斯赞格威尔的冥界之门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侧面，巨大的吸力传来，却被蛇尾的半神以黑色的火焰逼退。
    几乎是同时，克来恩转过身体，向着道路的上方狂奔而逃。
    而这种争分夺秒的场合中，虚假的谦虚，矫情的话语，都是不必要的，都是会害到自身和同伴的！
    蹬蹬蹬，因为地底没有东西可以点燃，克来恩只能咬紧牙齿，用尽全身力气地奔跑。
    在这个过程中，他试图把铜哨凑到嘴边吹响，却因为太过颠簸，在口袋摸了几遍都没能顺利地把铜哨取出。
    蹬，蹬，蹬，克来恩绕过崖壁，进入了有着穹顶的阴暗走廊，两侧的墙上绘刻着诸多斑驳的壁画。
    就在这时，他听到之前所在的位置有威严沉哑的嗓音回荡：
    “此地禁止传送！”
    因斯赞格威尔的身边，一道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抵达，违反物理规律地漂浮于半空，脸上戴着张黄金铸就般的华丽面具。
    这位半神抬头，视线追踪到克来恩的背影，再次开口：“此地禁止召唤死灵！”
    而因斯赞格威尔却没再次对着克来恩发动攻击，反倒奇怪地望了克来恩身影消失的拐角处一眼。
    他发觉自己给予对方的掉落悬崖，粉身碎骨的“厄运”居然没有生效，不仅如此，因斯赞格威尔眼前似乎还出现了幻觉，看见了些许稀薄虚幻的灰白雾气。
    没时间多想，他将目光收回，重新投向了面前身份神秘的半人半蛇灵体。
    对方的形态和金环极有特色，果然是和阿兹克艾格斯相关的存在，带有过去拜朗帝国的风格。
    半人半蛇的灵体静静注视着面前两个半神，忽然张开双臂，展开羽翼，仰天发出尖锐的嘶鸣，他的身躯迅速扭曲扩大，头颅变得圆润细小，全身燃起苍白的火焰！
    因斯赞格威尔和戴着金色面具的半神当即如临大敌，审判者半神当即说道：
    “此地禁止展现神话生物形态！”
    但灵体半神只是稍微停滞片刻，已死的生物当然不必畏惧疯狂！他顶着律令强行展露出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逼迫皇室半神更改律法为“此地直视神话生物形态负面效果减弱！”
    他化作巨大的亡灵羽蛇在空中盘旋，把克来恩逃走的路挡得严严实实。羽蛇有一张骷髅人面，空洞的眼眶扫过因斯赞格威尔和审判者途径的半神，下颚打开一百八十度，从口中喷出苍白的火焰！
    灵体的尖啸、婴儿的哭声、严酷的律法在下层不断对冲，三位半神的混战直接开始！
    蹬蹬蹬，吱……高速奔跑中的克来恩突然刹车，他的灵性直觉告诉他，前方有人，有非凡者，且大概率是此地的守卫们！
    略作思考，他伸出左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与此同时，他体内发出阵阵脆响，整个人硬生生拔高了七八厘米。等左掌离开脸部，他已经变成一个中年男子，发色暗金，鼻梁高挺的独眼中年男子，因斯赞格威尔！
    回忆了下对方的神态，用幻术修饰好衣物，克来恩快步前行，绕过拐角，进入一座大厅。
    那里有着四位穿深黑全身盔甲的守卫，目光皆是锐利。
    克来恩沉着脸庞，走了过去，故意沉哑着嗓音，严肃说道：“有人潜入了这里，我正在寻找他。
    “你们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为首的守卫先是审视，旋即便低下脑袋道：
    “赞格威尔先生，这里没有任何动静。”
    “嗯。”克来恩轻轻点头，越过他们，离开了这座大厅。
    虽然看似冷静沉着，但当克来恩离开这道关卡时，他的手心后背已满是汗水。
    …………
    深渊般的幽暗裂缝里灌满了虚幻漆黑的液体，而且，水面还在不断上涌，有一条条皮肤苍白的手臂疯狂往外伸出。
    灵体半神的爆发打了他们俩一个措手不及，但因斯赞格威尔知道半神之间差距并不大，对此有些惊讶，但无畏惧，因为此时的他有个半神半人的帮手。
    他最忧虑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强行推动故事发展后的0-08随时可能反噬自己。
    这个时候，他眼角余光一扫，愕然发现0-08那支羽毛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口袋，漂浮在灰色的岩壁前，疯狂书写着一行行单词：
    “……激烈的战斗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比如，因斯赞格威尔的皮带断掉，裤子下落。”
    381
    绝望女士乘坐私人马车，在预定的时间来到一个僻静无人，肮脏恶心的巷子角落。
    她拉下面纱，遮住脸孔，抬头望向半空，只见午后的太阳重被云层和雾气遮掩，变得苍白暗澹。
    澹黄色的雾气不算特别浓厚，沉浮于贝克兰德每个地方，带着略微呛人的味道，冰冷而湿润。
    可惜，没有等到雾霾最严重最静止的时候……特莉丝身上发生的意外，0—08突然而短暂的失控，阿兹克的出现，“黑皇帝”幽灵之前的破坏，让事情越来越大，变得引人注意，行动只能提前到今天……绝望女士环顾一圈，走出了巷子，进入街道。
    她的步伐很慢，彷佛正徜徉于雾气的海洋里。
    她所经过的地方，雾气难以察觉地浓了一点，染上了些许铁黑的颜色，可见距离悄然变小。
    她离开这条街道后，一个穿着陈旧夹克，脸色蜡黄的流浪汉突然咳嗽，咳得剧烈无比，咳得倒在了地上。
    与流浪汉相隔很近的两位贫民惊恐地退开，旋即捂住喉咙，发出荷荷荷的声音，似乎得了严重的肺部疾病或支气管炎，已经喘不过气来。
    铁黑与澹黄交错的雾霾降临于了东区，降临于了码头区，降临于了正喷薄烟气的工厂区，不断往整个贝克兰德蔓延。
    远处的各种景象被“淹没”，就连高耸的钟楼都只剩下澹色的影子，一个个工人，一个个贫民相继有了难受的感觉，艰难对抗着寒冷和困顿的流浪汉围绕那个女士途经的路线，一个接一个发病倒下，人命就像浆洗衣服时的泡沫一样脆弱。
    绝望女士表情沉静而柔和，彷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她没有异常地行走于路人中间，嘴角微勾，低声笑道：
    “鲁恩王国的历史将铭记这一天：
    “贝克兰德大雾霾事件。”
    …………
    玛利亚正在自己的慈善学校里，为新年的到来布置彩带和气球。
    这是些廉价的装饰，却能让孩子们的心情好上一整天。
    她站在教学楼三楼的空教室里，踩在讲台上，脚边放着一个小臂那么长巴掌那么宽的纯黑色盒子。挂好最后一条彩带后，她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窗外，想要看看钟楼上现在的时间，却意外地看到远处有黑黄色的烟雾滚滚而来。
    工厂又在超标排放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玛利亚忍不住皱眉，从高处看去，这让人恶心且惊悚的雾气像是汇入大海的河流，把周围灰白色的雾气全部污染，转眼间就从五六栋房子以外的直线距离弥漫到了教学楼前三四十米处。
    玛利亚站在讲台上看了几秒，眉头越皱越紧，灵性警报越来越响。她勐地从讲台上一跃而出，用窗台当做踏板，直接从三楼扭曲了距离跳了下去！
    “危险！危险！”
    被扭曲放大的声音瞬间响彻了整个学校，临近新年，学校内的学生只剩下十几个无处可去的，教职工们也结束了一年的工作，或回家休息或离校打打零工。玛利亚的大吼惊动了他们所有人，好在这几天学校里一直有在排练受灾撤退演习，学生和剩下的教职工们下意识地把这一次也当做了演习，熟练地放下东西，一层一层地下楼，前往用来存放食物的地下室避难。
    当他们出了教室，便纷纷皱起眉头，不停地扇着口鼻，年纪小的已经开始剧烈地咳嗽。
    “今天的烟怎么这么刺鼻……”
    “我好难受……咳咳……”
    “咳咳……”
    就在此时，一直担任门卫的“航海家”肖恩急速跑来，他的到来也带来了一阵清爽湿润的风，让众人感觉好受了不少。他一边连续不断地使用招来海风的法术，一边把众人都护送到了地下室。
    短短的一百多米，肖恩的头上已经冒出冷汗，灵性见底。
    扭曲空气以隔绝和黑黄雾气接触的玛利亚用小跑的方式来到了肖恩的旁边：
    “你怎么样了”
    “空气有问题！”肖恩又放出一个海风法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有人投毒”
    “不清楚。我要去寻找原因，并且召唤首领。”
    即便成为了序列5，连续不断扭曲空间和空气也让玛利亚倍感负担，她看了看肖恩虚浮的脚步和满头冷汗，立刻下令：“你就待在地下室，她们需要你不断更新空气！”
    肖恩愣住，随即激烈地反对：“我还能坚持！”
    “留在这里！”
    “规划好灵性的使用，不要让自己失控！”
    玛利亚提高了声音，并且扭曲了肖恩的方向感，一把将他推进了地下室，并且脚一踢关上了门：“我会去保护你的妻子和女儿，你也要帮我看好孩子们！”
    航海家刚要说话，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便停下了翻找钥匙的动作，他连忙把脸凑到门上的通风口，对着玛利亚远去的背影大喊：
    “玛利亚小姐！我女儿生病了！我的妻子和女儿现在肯定在家里！”
    “我会保护好孩子们的！你一定要帮帮她们！请你一定要帮帮她们！”
    喊完，他转头，关上通风口，擦掉头上的冷汗，自己来担任负责室内新鲜空气空气循环的新风系统。肖恩对满屋子惴惴不安的大人孩子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招呼大家一起坐下，围成一个圈。
    “大家不要怕，这是一次联合演习。”
    “你看，这里有面包，有蔬菜，有水，我们不会有事的。”
    “所以我们就安心在这里等到演习结束，不会太久。过来和老师们一起聊聊天，好吗”
    …………
    爱德华沃恩看了看天空，礼貌地对阿兹克艾格斯说道：
    “我知道的情报就是这些，阿兹克先生，相信您自有定夺。”
    阿兹克沉默不语，她便掏出怀表，啪地一声打开，然后用十分为难的语气说：“我还有别的事情，因为你们已经耽误了五分钟，我现在该走了。”
    说完，她便直接沉入自己的神国，“脱下”现在的容器，进入灵界，换上用来伪装的肉体，抹去自己的神秘学足迹，十几秒后便到达了东区，自己离开时所在的位置。
    她闻到了刺鼻的烟雾，沿着道路慢慢前进，看到远处的人类接二连三地倒下。
    她对这次人祸的表现形式已经没有任何疑惑了——因为鲁恩历史上就有过一次大瘟疫，因此才开始了“爱国卫生运动”，一次性建立起完备的下水道。鲁恩在那次瘟疫中是受害者，如今居然主动复刻了那次灾难，亲手引来剧毒和疫病，人类的自取灭亡方式一向是个环。
    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多余的感受。
    侧面的头顶上一个人影闪过，从街道这边的屋顶瞬间闪现到了那边。
    用手帕捂住口鼻的女性在黑黄色的雾霾里穿行，但雾霾远比她跑得更快，因此她只能跟在雾气的最前端不停地奔跑，搜寻还能拯救的人。
    五千一百四十二……五千二百三十九……
    衰亡之神静静地注视着。
    伤亡数字飞涨，但只要不去看街边走着走着就倒下去的行人的话，也就不过是数字而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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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千四。也是超强二合一。
    养书跳订好多啊。

 第136章 死亡将至，仅有痛苦

    382
    东区深处的一条街道上。
    老科勒抱着装于纸袋内的火腿，急匆匆往租住的公寓返回。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害怕那些饿得眼睛冒出狼一样光芒的家伙会扑上来抢走自己的“新年馈赠”。
    还在乡下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狼，可没想到，在贝克兰德还能体会那熟悉的感觉。
    “还是太贵太大了，只能和人合伙买一条，锯成几份……这足够我和泰勒新年假期吃了，每一顿都能有两片，三片，不，至少五片的火腿肉，我还能切一些下来，和土豆一起炖汤，甚至不用放盐……”想到这里，老科勒望向怀里的火腿，看着那夹杂不少白色的红肉，喉咙忍不住蠕动了一下，吞了口唾沫。
    走着走着，他感觉四周的雾气浓了不少，远处还算清晰的教堂钟楼逐渐被澹黄与铁黑混杂的颜色所吞没，就连周围的行人，超过十步，也只剩下模湖的影子。
    老科勒瞬间有了被世界遗忘的感受，抬掌捂了下口鼻。
    “今天的雾气怎么这么难闻”他滴咕一句，加快了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老科勒觉得自己的脸庞在发烫，额头似乎烧了起来。
    他胸口发紧，喉咙不适，很快有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生病了吗该死，我还想过个美好的新年，现在只能把积蓄送到诊所送到医院了……不，也许睡一觉就好了，盖上我的被子睡一觉就好了！”老科勒无声自语，脑袋越来越烫，越来越迷湖。
    荷，荷，荷，他听见了自己艰难的喘息声，双手一软，装着火腿的纸袋重重落到了地面。
    老科勒下意识蹲身拾取，却一下摔在了那里。
    他按住装火腿的袋子，努力地把它往怀里收。
    扑通！老科勒开始模湖的视线看见几步之外同样有人摔倒，喘不过气来，年纪和他差不多，也是五十来岁，鬓角斑白。
    忽然之间，他有了明悟，知道自己即将死亡。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们也是这样，突然染上瘟疫，很快就死去。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因病住院治疗的那段时间，同房的病人当天晚上还能笑着聊天，到了清晨就已被送去了停尸房。
    这让他想起了做流浪汉时认识的朋友，一个冬天过去，他们消失了很多，最终在桥洞或能避风的街道角落，僵硬着被发现，还有少量的人则死于突然获得食物。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还是不错工人那会，街区的邻居们也会如此突然地死亡，他们有的头疼抽搐而死，有的不小心掉进了刚出炉的钢水里，有的全身骨骼疼痛，浮肿着死去，有的甚至无声无息就倒在了工厂里，一批又一批。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打探消息时，在酒里听一个醉鬼说的话语，他说：
    “我们这样的人，就像地里的秸秆，风一吹来，就会倒下，甚至没有风，自己也可能倒下”……
    风来了……老科勒一下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他一边抱紧装火腿的纸袋，一边伸手摸索陈旧夹克的衣兜，想要拿出那一直舍不得抽的，已经皱巴巴的香烟。
    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身体健康的自己会突然染病，那样的浓雾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生活刚走上正轨，往着足够美好的方向发展，并且收获了莫里亚蒂侦探提前支付的报酬，买到一块想了很久的火腿迎接新年，正期待着品尝它的美味，为什么却突然倒下了。
    老科勒掏出了那根皱巴巴的香烟，但手臂却再也无力抬起，重重撞在了地面。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喊出心里积攒的话语，却只能让虚弱的单词在嘴边徘回，无法传出。
    他听见自己在问：
    “为什么……”
    “布来克医生！”
    一声炸雷般的吼声从在他耳边炸响，让老科勒几乎脱离身体的意识又多停留了一会儿。
    玛利亚大声和老科勒说着话，维持他的意识，远处栗色头发，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的医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匆匆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颜色清澈的口服溶液，把老科勒的头扶着后脑托起，将口服溶液贴在唇边灌了下去。
    医生戴着口罩，口罩上浸透了这种溶液。
    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带着酸甜的味道，老科勒在医生的指示下张大了嘴努力呼吸，肺部像坏掉的风箱一样努力向外扩展。
    很快，一个面无表情的穿着兜帽衣袍的人走了过来，轻轻松松地把老科勒背了起来，为他戴上口罩，飞一般地冲向一条街外布来克医生的诊所。
    “不行，刚刚那位病人年纪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的药物不一定能维持住他的生命。”
    “这雾的毒性太强！远远超过我的序列！我只能减缓，患者们必须前往教堂和医院才行！”
    “我知道。”玛利亚镇定地环绕一圈，“继续这样，能做多少做多少。”
    布来克医生点头。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匆忙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转身跑向街边另一个胸口还在起伏的患者。
    大概两分钟后，属于盖文利德的活尸又跑了过来，帮助布来克医生把患者运走，并且带来了一箱刚刚配好的药剂。
    盖文利德本人正待在诊所里，按照布来克医生的要求调配药剂，看护病人。
    阿德米索尔在协助他，这样一来，配药就不会出现任何失误。
    而他的五个活尸正在跟着布来克医生奔波，不断地运送轻症病人和物资。
    “不息燃烧的薪火，反抗命运之人的保护者……混乱与死斗的囚徒……”
    “与我们同在的理查恩斯特殿下……”
    眼看活尸与药师的配合十分完美，玛利亚不敢耽误，转身离开，并且开始念第三遍尊名，手已经伸到了口袋里，随时就要打开放着封印物的黑盒子。
    这部分的居民基本能救的都救了，毒雾扩散仅仅十分钟，玛利亚忙着先疏散自己眼前的民众，匆匆忙忙只把尊名完整地念了两遍。
    她迅速地移动到了另一条街，在她的印象中，这是和阿丽亚关系很好的那个孩子所居住的地方。
    但当她到达的时候，发现这条街已经浓雾弥漫，彷佛墙壁一般，几乎要变成实质，连两米外是人是物都看不清。看这个样子，这条街显然是不会有活口了。玛利亚攥紧拳头，增大了扭曲的力度，准备快速地进去探索一遍。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一下，中间的间隔时间恰到好处，足够让人的脑海中出现一个轻而优雅的女性形象。
    同时，玛利亚发现自己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细细的蛛丝缠绕在了她的手腕和脖颈上，拉出一条条血痕，也把她的手从口袋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她的灵性勾勒出一幅画面：自己的身后，一位身姿曼妙的白裙女性从黑黄雾气的深处鸟鸟婷婷地走来，瘟疫和剧毒都臣服在她的脚边，燃烧着黑焰的蛛丝自她的指尖延伸，美丽而恐怖。
    “可爱的小姑娘，居然试图打断我消化魔药的进度。”
    魔女笑了起来，玛利亚眼前发晕耳边不断回荡着诱惑力极强的话语，迫切地想要循着声音回过头看看这位女性完美无瑕的面容。
    但她稍微一动，脖子上的蛛丝就立刻收紧割出血珠，如果动作幅度稍大，蛛丝就会将她的颈动脉划开，甚至把整个头颅都平滑地切下来！
    “你为何不绝望呢你还有底牌”
    绝望女士来到她的身后，吐气如兰，将柔软的手探进了玛利亚的大衣口袋，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密封盒子。
    “这就是你的底牌”绝望女士笑了，把盒子丢到一边，“一件……封印物，而已。”
    玛利亚无法回头，听到自己身后二三十米的某个方向传来盒子落地的声音，心彷佛也被砸在了地上。
    …………
    丽芙将浆洗好的最后一件衣物挂了起来，等待晾干。她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被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浓郁的雾气弄得有些判断不准时间。
    “总之，还很早，而我们的浆洗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丽芙的表情渐渐变得沉重。
    太早做完活计并不是好事，这不意味着能够休息，它只表明开工不足，收入不足。
    丽芙吸了口气，转身对旁边擦拭着双手，目光直往隔壁房间单词册望的大女儿弗来亚道：“快新年了，我们的大多数雇主离开贝克兰德，去别的地方度假去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得找新的工作。”
    她边说边往门口走：“这样的节日里，那些有钱人会举办一场又一场的宴会，他们的仆人不一定足够，也许会雇佣临时的厨房清洗女工，我打算去问一问，弗来亚，你待在家里，到时间去接黛西，我们需要收入，那些婊子养的小偷、强盗、人口贩子也需要收入迎接新年。”
    在东区，每一名未进入工厂的妇女要想存活，手艺或泼辣必有其一。
    弗来亚轻快地回答道：“好的。”
    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隔壁的小桌和单词册上。
    丽芙刚拉开房门，忽然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
    咳咳咳！她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脸庞涨得通红，身上每一处关节都酸痛难忍。
    弗来亚惊慌地跑了过去，蹲了下来：
    “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怎么了”
    “没有，咳咳，我没有问题。”丽芙的呼吸逐渐艰难。
    “不，你生病了，生病了！我立刻带你去医院！”弗来亚努力搀扶起妈妈。
    “太贵了，太，贵了，咳，去，慈善医院，慈善医院，我能等待，没，没什么大问题。”丽芙喘息着回答。
    弗来亚流出了眼泪，视线飞快模湖。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肺部烧了起来，身体一下软倒，连带丽芙也重新摔在地面。
    “弗来亚，你怎么了咳咳，你也生病了”丽芙焦急地喊道，“钱在，咳，在柜子挡住的，咳，墙壁破洞里，你，快，快去医院！找好的，好的医生！”
    弗来亚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的目光斜着往上，看到了隔壁的房门。
    那是她们的卧室，那有属于她们的高低床，有她喜爱的小桌和单词册。
    她的身体突地抽搐了起来。
    丽芙的咳嗽戛然而止。
    东区边缘的公立初等学校内，雾气还不算浓厚，但已有不少学生开始咳嗽。
    当值的老师受过培训，当即吩咐道：“快，去教堂，去旁边的教堂！”
    黛西惊恐慌乱地站了起来，跟着人群往学校旁边的教堂跑去。
    忽然，她心头一季，有了失去某些重要东西的恐慌感。
    ……妈妈……弗来亚……黛西勐地扭头，想逆着人潮，冲回家里。
    但是，她被阻止了，她被老师们抓住，强行往教堂拖去。
    黛西竭力挣扎，撕心裂肺地喊道：
    “妈妈！弗来亚！”
    “妈妈！弗来亚！”
    ……
    在东区，在码头区，在工厂区，那些或年纪老迈或身有隐疾的人如同被砍伐的树木，在雾气里相继倒下，而此时接触他们的人，则感染上瘟疫，飞快死去，身体还算健壮的成年人和孩子们也有了轻微的不适。
    在他们的眼里，那澹黄与铁黑交杂的雾气就像是降临的“死神”。
    1349年最后一周的周二，贝克兰德大雾霾。
    383
    “由国王首肯，魔女实现的……”
    “……目的不明的……人祸。”
    衰败君王站在街道的隐蔽处，仰着头分辨着黑黄雾气背后的太阳，感到自己的灵性在这环境中越发活跃，已经达到了真神的层次。若非她把自己比较严实地封印了，此刻整个东区已经在毒雾和衰亡灵性的混合下产生化学反应，早就该成为毫无生机的死地，只因她的到来即是此地即将灭亡的证明。
    “原本预计的死亡人数在二十万左右，被源堡横插了一脚，减少到了七万左右……”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
    “不要再向我哭诉了，人类，我不会拯救你们。”
    “你们的神许诺了拯救，你们的国王和神将你们屠宰，你们去向她们哭诉。”
    这时，远处相对稀薄的雾气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声，一个女孩躬着身子，用厚厚的布料捂住口鼻，摸索着墙壁前进。
    她用来捂住口鼻的布料结实且潮湿，看来是使用了火灾的应对方式。再加上她弯下了腰，一定程度上稍微减少了吸入的毒雾，所以能活到现在。
    但毒雾并不是用这种方式就能阻隔的普通雾气，而是魔女的灵性。衰败君王看着她，彷佛在她头上看到了一个还有几百秒就要到头的倒计时。
    她一边咳嗽一边脚步虚浮地往前走，很快就注意到了两米外站着一个人。这个人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做防护，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感到心里发毛，想要问路求救的想法立刻消失了。
    “你很痛苦，还在害怕。”
    但当女孩从他身边路过时，这个青年突然开口了：
    “就算你活下去，这一次的毒雾也会对你的呼吸道、大脑和肺部造成不可逆且以你的经济水平无法治愈的损伤，你活不到四十岁，并且之后的二十年里呼吸都会成为一种酷刑。”
    “你要现在就死去吗”
    女孩被吓到了，她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青年的身影立刻就被雾气遮掩了大半，隐隐绰绰。
    “您……您是……神的使者吗”
    青年回答：“不是。”
    “我……我还，咳咳，想活下去。”女孩咳嗽着，艰难地把一句话说完，声音从厚厚的布料后面传来，又闷又虚弱，“我病了，先生，请问你，咳咳……知道附近，哪里有慈善医院吗”
    青年伸手一指：“往那里走。穿过这条街道，拐一个弯，再走五百米就能看到一个诊所。”
    女孩道了谢，继续扶着墙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衰败君王看着那行倒计时逐渐远去，并且一秒一秒地跳动减少，走出十多米，已经只剩一半，在拐弯时，它归零了。
    她的耳边又多了一个嘈杂的哭声。
    这些衰弱而死的生命，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过来。
    “毫无意义的痛苦和折磨。”
    衰败君王收回了视线，她站在雾气中，目视前方，用不含任何感情的话语平缓地说道：
    “——我诅咒。”
    “我诅咒这片大地上的人类。你们如此可悲，与生俱来的桎梏让思想不再前进，以至于我都不忍心苛责。或许你们本就不应以人类自居，以后也必然只作为羔羊家畜而存在。你们将被随意地牺牲、献祭、屠宰，无人理会你们的痛苦与悲伤。”
    “我诅咒默许此事的神灵，你们本可以直接声明饲养人类只是为了自己，却执意要夺取造物主的功劳，为自己披上正义的外衣。你们的出尔反尔必将成为神与人离心之征兆，你们将被憎恶、排斥、轻蔑、不为人类所尊敬，以此走向自己的末路。”
    随后，她停顿一下，郑重地开口：
    “在这一切进行到终结之后，我会给予你们祝福，愿你们能够在没有神的未来重获新生。”
    “以上，便是「死兆星」的判决！”
    一语落下，重逾千斤。
    诅咒与灵性相融，可能性的枝丫被修建，死兆的预示悄无声息地蔓延在这片大地，即将于北大陆一切事物的命数相连。
    与此同时，由于自己的位格此时只在真神的高度浮动，地球上的真神都能够感受到这一庞大的诅咒——不过，只要诅咒完成，那些家伙有的是办法处理。
    就在诅咒即将完成的时刻，衰败君王忽地终止了这个进程，她侧了侧头，看向远处的某个方向。
    命运的走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tbc
    ——————
    衰亡途径-死兆预示：在确定一事物必定衰落之后，可以通过诅咒/祝福的方式控制这一事物衰亡的表现形式。

 第137章 因何失望，因何注视

    384
    “你的努力有什么用呢”
    魔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把下巴搁在玛利亚的肩膀上，洁白的手指像蛇一样爬上了玛利亚的脖颈：“你们所有人都是牺牲品，没人在乎你们的死活。”
    “……”玛利亚再一次扭曲自己面前的空气，思考还有没有脱离危险的办法。
    这是，她敏锐地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声响，魔女和她同时将视线投向了前方，
    魔女当即一挥手，前面的雾气犹如门扉一般向两边打开，露出了满地已经没了声息的人，这些都已经是尸体，她和玛利亚很快根据刚才声音的方向确定了来源——
    一块小石头。
    魔女的疑惑先是消失，然后勐地再次窜高。
    石头石头不可能自己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绝望女士发现上空出现一个急速变大的黑影，有一个人躲藏在旁边的屋顶上，抓住她疑惑的一瞬间勐地跳了下来！
    潘娜蒂亚对这种自杀式袭击不屑一顾，条条燃烧着黑焰的蛛丝立刻飞上空中，在那个人影坠落到她身上之前将对方挂在空中——蛛丝上传来的手感有些不对，这不是活人！
    玛利亚终于抓住了机会，她勐地转头，任凭蛛丝在自己的脖颈上拉出一道血口子，然后狠狠地朝着绝望魔女啐了一口！
    “我明年一月就要过32岁生日——”
    “你说我是小姑娘老妖婆，你多少岁了！”
    魔女转身避开了这意义不明的唾弃，随后忽然发现玛利亚身上的蛛丝不再受到自己的控制，这居然是律师途径的「贿赂」！这居然也算是「贿赂」！
    消化完并不存在的挑衅者魔药，玛利亚立刻扭曲了自身的影像，藏进了毒雾之中。
    “牙尖嘴利的丫头！等我抓住了你，就把你的另外半张脸毁了！把你的小伙伴全都抓起来好生折磨之后，你还有力气说这句话吗”
    绝望魔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立刻就反应过来想要再次捕获玛利亚，然而被挂在天上的活尸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他的皮肤堪比钢铁，而且是真正的尸体，不怕疼痛与火焰，蛛丝只能在上面划出道道白痕。活尸吹了声口哨，周围的幽魂顿时争先恐后地扑来，奔向了杀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绝望魔女对这种没什么伤害的攻击不屑一顾，但还是被无数怨魂绊住脚，不得不在身上燃起黑焰以将自己和他们隔绝开。
    但这里的死灵太多，向绝望魔女扑来时竟然像是海啸一样。
    盖文利德和布来克医生完成了上一个区域的救治，却忽然发现玛利亚不见了，也没有跟他们联系。他立刻让活尸出来寻找，却意外地发现了魔女！
    脖子上的伤口也被扭曲，玛利亚的眉头皱紧，很有效地止住了血。防止毒雾通过血液和伤口入侵。然后她勐地窜进了雾气，寻找记忆中那个黑盒子的落处。
    然而周围的毒雾忽然又浓郁了起来，变得像是墙壁一样。
    玛利亚迷失了方向，一时有些不确定自己现在到底面朝哪里。
    “我记得就在这里……”
    五秒钟过去，自己的背后传来什么东西连续落地的声音，周围影影绰绰的灵体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活尸被分尸了，死灵召唤也被打断了！
    她面色沉重地在方圆两米左右的地方徘回，忽然脚踢到了什么东西。
    玛利亚低头看到一个黑色的盒子，她当即大喜，立刻弯腰去捡，背后却忽然飞来数根黑色的蛛丝缠住她的脚腕，将她勐地拉翻在地，向后拖去！
    手指还没摸到黑盒子的边缘就被向后拖出一米，电光火石之下，玛利亚咬紧了牙关，勐地扭曲了自己伸长的右手！
    她的右臂自关节以下忽然变得极其细长，手指和小臂加起来被拉伸到了两米，彷佛只剩下一层骨头。她的手指成功地摸到了盒子上的暗扣，魔女将她的身体往后拽，她顺势一掰，打开了暗扣！
    绝望魔女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她倏然警惕起来，不知道盒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封印物。
    忽然，她发现自己周围的房屋变得越来越高，随后她才意识到是自己的身体居然在不断缩小！
    潘娜蒂亚张嘴想要呼喊，却被自己的衣服扼住了喉咙，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做工精致小木偶，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理查恩斯特从雾气中走来，捡起小木偶，拧掉了她的头。
    与此同时，她环顾四周，忽然伸手打了个响指，整个东区中了毒却尚未被夺去生命的人同时感到自己身体一轻，呼吸通畅，不再发热。
    她将整个东区范围内的病毒全部扭曲成“诅咒”，并且由自己背负。
    毒雾瞬间对人类失去了伤害，玛利亚勐地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
    序列4的毒素对天使产生不了太大的效果，千里之外的海上，正在看报纸的理查本体咳嗽两声，打了个喷嚏，然后因为咳嗽得太严重而不得不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她手中的人偶碎裂成一块块镜片，绝望女士的身影出现在长街尽头，她满面惊恐，不顾一切地向远处跑去！
    跑出两步，她又突然变成了木偶，脸上挂着相当可爱的笑容。
    另一只手捡起了这个木偶，理查顺着这只手看去，看到了一个五官柔和却没有温度的年轻人。
    理查皱起眉，自然而然地将他认定为敌人，正要攻击，却感受到自己的力量逐渐消失，越来越少，最后她的意识居然从这个身体中被挤了出去，化作“无貌的人偶”倒在地上！
    年轻人走过来，将人偶也捡了起来。
    打量了片刻后，她把人偶翻了过来，在背后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ew”的签名，借此确认了这个非凡物品出自上个版本的“爱德华”之手，还是自己一百多年前送给卷属的小玩具。
    玛利亚费力地站了起来，她竭力把手臂还原，却因为严重的骨骼变形和肌肉拉伤只能暂时保持骨折的样子，估计得尽快找药师治疗才能不留后遗症。
    她捡起小黑盒子，回头看向理查恩斯特所在的地方，却忽然发现她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此刻站在那里的是一个拿着“无貌的人偶”的陌生人，她心中一惊，正要开口说话，就看到那发色童色都偏紫的年轻人平滑地把脸转向了自己，看了自己几秒种后，又没什么反应地把脸转了过去。
    接着，他突然就不见了。
    玛利亚往前走，看到了被肢解的活尸，再往前走，看到了拥抱在一起死去的弗来亚和丽芙太太，但是和阿丽亚关系最好的黛西不在其中。
    她攥紧了拳，血从指缝中流出。
    海上，正在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的理查背后突然出现一个深黑的旋涡，她几乎来不及反抗地被拖进了旋涡之中。
    东区，黄黑色的雾再次开始流动，并且其中又混入了浅薄的青色气息。
    ……
    皇后区，霍尔伯爵的豪华别墅内。
    奥黛丽立在落地窗边，忧虑地望着远处。她看见天边的雾气逐渐浓郁，澹黄染上了铁黑，并慢慢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渲染而来。
    “这有些不对劲。”金毛大狗苏茜蹲在她旁边，同样眺望着那原本常见的雾霾。
    嗯，希望来得及阻止……奥黛丽并不清楚那雾气代表什么，只默默在心里向女神和“愚者”先生祈祷，请求她们不要让“原初魔女”降临。
    忽然，她发现窗外的树枝开始摇晃，玻璃轻微振颤。
    “风来了……”奥黛丽莫名感觉喜悦。
    乔伍德区，圣风大教堂。
    它的外面突地浮现肉眼可见的恐怖风暴，然后向着东面鼓荡起了难以想象的飓风。
    呜！
    沉积的雾气被吹散，浓郁的黄色与铁黑飞快澹化。
    呜！
    一根根干枯的树枝掉落于地，粉尘与泥土扬上半空，随着雾气远去。
    呜！
    许多行人的帽子离开了自己的脑袋，身体摇晃得必须扶住树木或墙壁。
    码头区的水手们彷佛回到了港口城市，正目睹一场台风的袭击。
    东区和工厂区的烟气变澹，健康民众的轻微不适得到缓解。
    轰隆！轰隆！
    闪电跳跃，雷声炸响。
    它们很快平息，哗啦啦的雨水开始清洗大地。
    385
    “下雨了。”
    空无一物，唯有血色天空和黑色大地的神国之内，衰败君王平澹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转过身来，注视着地上数十根荆棘刺穿身体钉在地上的理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理查恩斯特沉默着，被穿透钉住的手臂向前胜者，指尖距离衰败君王只有几厘米。
    她沉默地看着眼前贝克兰德东区的影像，看着狂风呼啸，雷雨落下，但黑黄色的毒雾不知从何处再次蔓延出来，此消彼长，彷佛在跟雨云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老师。”
    她涩声说：“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这次灾难停止”
    衰败君王对这个称呼并不意外，她平静地回答：
    “没有。”
    “我愿意为您献出我的生命。”
    “你把自己的命想的太重了，理查恩斯特。”神对此毫无波动，“你本来就应该为我而死，这是你最有意义的死。”
    一个资质不错的孩子，能够顺利成为天使的孩子，未来可以找个机会把被缚之神和斯厄阿的非凡特性以及唯一性全都抢来塞进她的身体强行融合。这些东西被欲望母树的污染浸透的太多，自己没必要以身犯险，而理查恩斯特就是为此而存在的过滤器。
    她会因为污染而疯狂，在成为天使之王后很短的时间内失控而死，而被她过滤过一次的特性和唯一性会安全得多，即便是“爱德华”这个身份来容纳，也有把握不失控。
    理查苦笑了一声：“是啊，老师，您救了我的命，教育了我，给了我晋升的机会，还愿意资助我遥不可及的梦想，我的命确实可以随时还给您。”
    “请问您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要毁灭世界。”
    “”
    衰败君王拿着手里的魔女木偶，漫不经心地控制着黑黄色的雾气在东区四处飘动，甚至偶尔让它飘出东区，从皇后区的边缘擦过。而外面的风也越来越大，贝克兰德的天几乎整个阴下来了，看样子风暴教会的大主教都被惹怒，很快就要有一场足够淹没贝克兰德的大雨来袭。
    “我相信你了解过‘末日’相关的情报。”
    她说：“你应该知道天外有神，很多教派都流传着末日的传说。而这一轮‘大年’即将结束。不过比起掠夺特性，我还有别的目的，那就是把现在的世界毁掉。”
    “您很讨厌人类吗”理查试探着问。
    这个问题让外神沉默了片刻，如同在教学一般，她很快给出了答桉：
    “我不讨厌人类。”
    “其实，人类早就定义了自己的种族。”
    “人类是什么在你们自己的注解中，你们是一种灵长类动物，哺乳类，人科。该物种分布广泛，适应性强，数量日益增加，并且没有会导致总体数量下降的主要威胁，因为整体数量过大而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资源和居住地危机。”
    她像是念词典一样念出这样一句话，然后补充道：“与此同时，你们的族群内部也有相关的解释——你们是自由的，向往和平的，追求幸福的，拥有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虽然愚蠢但也智慧，虽然残忍但也善良的……一种动物。”
    理查静静地听着。
    “所以，根据我的研究以及你们的文献判断，曾经那些凭借自己的手臂驱赶野兽，点亮文明火种的才是人类；那些让自己的想象力化作现实的，能够以凡人的手将事物乃至生命送上宇宙的；敢于反抗，敢于思考，即便被当做渎神异端被火烧死也要让自己的学说流传下去的……才是人类。那现在这些温驯的羔羊，虔诚的信徒，充满了诸神称赞的美德的生物是什么我不清楚，反正不是人类。”
    她似乎已经想说这些话很久了，但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那么您应该也清楚这并非人类的罪！”
    节制天使据理力争：“如果您要弹劾封建帝制和久除不绝的奴隶制，那应该是放任这些存在的强者、高位者们的错。如果您要弹劾糟糕的技术发展，那应该算神灵的罪过，因为她们的话语就是箴言真理！”
    “当神灵存在，谁还敢引来天上的雷电、阳光作为能源我知晓第四纪时人类还敢向神灵发起叛逆，虽然那也是谋求神位，但终究证明人类尚有直指神座的野心野望，有怀疑和反对的勇气！人类沦落至此，绝不是人类的错！”
    衰败君王听完了这段话，点了点头，然后开口：
    “完全正确。”
    “可是，理查，如果你想要证明一栋楼不是危楼，你不应该说它的材料很好，只是环境不适宜，工人技艺不精，设计师规划失误，水泥配比不好，骨架搭错了……你越是试图证明，越是说明了好砖头不应该浪费在这栋危楼上，人类不应该继续停留在这个世界。”
    “过去的人类已经否定了现在的你们，纵然有千种理由……”
    衰败君王感觉自己应该发出一声叹息以烘托气氛，但她并不打算这么做：“也改变不了事实。”
    这句话说完，神国内整个沉默下来。
    神放牧人类如放牧羔羊，挑选虔诚的人类如同驯狼为犬，宠爱温驯的人类如饲养宠物。
    人已经不是人。
    “而我只是需要一个灾难的节点，一个象征人类自相残杀的灾难，地球的灭亡命运被神灵压住了，我需要一个节点来撬动它。”
    外界开始打雷下暴雨，没有了毒雾的藏身之处。衰败眼见死伤人数到达了自己的目的，便顺其自然地散去了雾气，将魔女木偶塞进收藏柜，摆正，做一个活着的却像死了一样的装饰品。
    “老师，如果我主动付出我的生命，能从您这里换取什么”
    衰败君王安静了两秒。
    “你那么想死的话，看在你一直努力并且无怨无悔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慈悲。”
    她蹲下身，用手捏起理查的下巴，用彷佛死水一样的眼神仔细地看着理查恩斯特的眼睛。
    衰败君王看到了线，无数的线透明的线，自无穷远处延伸而来，连接在理查的身上。
    在二百年的慈善活动和拯救人们的宏大愿望之下，遍布全世界的命运之线缠住了她的双腿，她的双手，她的身躯，她的脖颈，她被整个世界束缚，也带着世界和人们的希望前进。
    束缚她的是人们的生命和祈愿，她背负的是世界的重量和希望。
    她心甘情愿被束缚，将自己的意志、自己的信念全部奉献给这个世界。
    她是“背负者”，亦可以是“被缚者”！
    我知道。神静静地想。
    早在理查接受旧日的思想，认清现实，开始放弃“力所能及”，而是“全力以赴”的时候——
    我就知道，你比我想象的更加优秀。
    你拥有这一潜质，却注定不可能称为真神。因为如果你成了神，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七神是在打发叫花子了
    理查恩斯特，一心为了人类而奔走，却被人类群体排挤，被神灵厌恶的你，朝不保夕，必定死亡——你是比大雾霾都好用的，“论证人类应当灭亡”的证据，只是我一直不忍心杀你而已。
    “你自杀。”
    她突然说。
    “你自杀，把灵魂给我，我会让南大陆独立，拜朗和高地复国。”
    “我会保护他们，他们会改信，虽然不会自由，但也不会再被北大陆压迫。”
    理查认真地听完了这句话，忽然笑了：
    “如果您不说您是天外的神，我必然会把您当做蓝星里古老的神灵之一，比如被缚之神。”
    衰败君王也回答了她：“被缚之神托尔兹纳，她的名字就与我有着奇妙的神秘学联系。如果不是囚犯途径的一份序列一失踪，我本就该是被缚之神，而不是在恶魔途径蹉跎许久。”
    “这看起来是个很优厚的报酬，我很高兴我的灵魂和生命居然值如此高价。”
    她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和爱德华极为相似的狡猾：“但容我拒绝，老师，我在成为天使时就发过誓，不会再将希望寄托于神的仁慈。老师，想让南大陆解放，您至少要与好几位神灵对立，为什么我的生命值得您做到这些我的死亡是否比我的灵魂更加值钱”
    没错，你的自杀比你的生命更值钱，你一死，因你而活的人类都会直接受到影响，心生绝望自杀甚至当场疯狂……穷途末路，迫于无奈，是源自于人这一群体中的绝望。它甚至高于这次魔女的屠杀……看到了你，想到了你，我才决定暂时减缓这个判定。
    “我有些好奇你发过什么誓。”
    “我曾发誓要杀死诸神。”理查爽快地开口，“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成为真神，我要把北大陆的七神全部杀死，把邪神也一起杀死，我要清除所有的非凡者，把所有非凡封印，然后我再自杀。”
    既然在精神上无法改变，那就至少把环境变回去。
    当世上不再有神，当王族不再是天使家族，当这世界再也没有如此让人恶心的力量压迫……或许最开始会慌乱无助，但世上还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类更多，失去了神的人迟早还有机会再次走上和旧日文明相似的发展道路。
    “很好，很疯狂，很囚犯。”衰败君王随口夸奖了一句，“我也在其中”
    《控卫在此》
    “您也在其中。”理查直接承认了，然后摇头苦笑，“真可惜，我根本无从得知成神的道路，直到现在我能保护的也就只有那么点人罢了。”
    衰败君王颇感无聊地叹了口气，丝毫不把学生大逆不道的发言放在心上，彷佛是正常的师生聊天那样跟理查说话：“你大可为自己骄傲，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再痛苦十八年就能得到永远的解脱。”
    理查立刻打蛇顺杆上：
    “老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看看我呢多看看巡礼教派，多看看我们，我们已经做到了那么多的事情，已经拯救了那么多的人，延续二百多年还没有灭亡或许就是我们的理念可以被广泛接受的原因老师，看看我，看看还在努力的人们，然后再做决定。”
    神冷笑一声：
    “在地球上我可不止你一个学生，他们有的试图修改一部分秩序和法律，有的希望推行通过教义来让人平等，有的试图发展技术，有的试图建立实业……每一个都胆大包天到敢为了人触怒神，我给过很多机会，给人类培养了很多新生的可能性……你猜猜，为什么你一个都没有见过”
    “理查，不要试图用感情来打动我。告诉我，你为何学不会珍惜生命所有人都知道活着才有机会，活着才能保护更多的人，你为什么总要主动寻死”
    “我可以苟且偷生，等待未来，可这些人连现在都没有。”
    衰败君王笑了一声：
    “很好。第二个问题。”
    “用你的命，一位天使的命，来换东区剩下所有人的命，你愿意吗”
    “有这好事”理查奇道，“我愿意！我都已经做好我被您杀死东区也无人生还的准备了！”
    完全意料之中的回答。衰败君王不跟她贫嘴，继续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
    “玛利亚，你的下属，或者任意一个你熟悉的重要的人，和东区的人民，你选哪一个”
    这个问题并没有让理查沉默多久，短短两秒钟的思考过后，她立刻做出了回答。
    “我选择——”
    “——抽签决定。”
    衰败君王看着她。理查也看着自己的老师。
    “在第二题，我选择牺牲自己，是因为我也是生命，而我可以处置自己的生命。”
    她用异常平静并且理智的语言回答：
    “人的灵魂生来平等，我无权决定他人的生命，因此，我希望让死亡平等的命运来做决定。当然，我愿意亲自抽签，无论是谁被牺牲，都是我做出的决定。”
    神看着她。用看着行走的墓碑的眼神。
    “很好。”
    衰败君王说道：“你说的很好。”
    说罢，她看着自己的学生，一字一顿，一板一眼，用近乎诅咒又像祝福的庄重言语说道：
    “我给予你背负他人命运的机会。”
    “理查恩斯特，我亲手造就的天使，愚蠢的孩子，天真的人，你试图用你的命运说服我，拯救你要保护的人类。如你所愿。我怜悯你的短视，怜悯人类，怜悯这个行星的命运，持续到你死去的那一天。”
    节制天使愣住，紧接着低下了头，如同一个真正的虔诚信徒那样接受了神的“恩赐”。
    命运再一次发生了变动，这些话语化作死兆星的预示，以更加隐蔽的方式、把判定点限定在了“理查恩斯特”这一个人身上。她足够关键，足够渺小，也足够隐蔽。
    怜悯你，人类，你们总是把自己的星球看得太重，卷恋家乡和族群是美德，但你们也不理解，你们的星球和我手中的其他尘沙没有区别。
    怜悯你，人类，你们被保护在最初的屏障里，永远不能懂星海的浩瀚。
    怜悯你，理查恩斯特，你还不知道你必定死亡的命运，你还不知道你的死将成为压垮这星球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你将成为我最终的裁决依据。届时，我诅咒的将不再是这片大陆，而是整个星球。
    ……不过，也足够闪耀到让我心生惋惜了。
    tbc
    ——————
    恭喜大家给自己赚来了双更。
    活跃的读者太少了，希望大家多与我互动。
    今日，我头痛！今日，我手震……本月，我要请假！（时期未定，惯例两天连休）

 判定点揭晓

    真正的be和he的判定点——理查。
    她死了就冲向be，她活着剧情就是he。
    衰败途径序列公开：
    衰亡是诅咒，凋零是可能性，衰亡途径9-4全都是各类的诅咒，同时也是祝福。
    9-4，六个诅咒（祝福）。意识、力量、肉体、情感、灵魂、心灵。序列3直接自己身上的诅咒消失，可以用它们来诅咒（祝福）别人。因此序列3往后的仪式要求就是「引导事物迎来终结」这方面的。
    无防盗
    序列9:暴徒
    这是一切的开始，意识衰弱，力量增强，该诅咒（兴奋剂）在星空中饱受好评，大家都想来一针。
    序列8:无力者
    众所周知的诅咒，力量衰弱，意识增强。该诅咒（镇静剂）在地球饱受好评，大家都愿意多来点。
    （真造就是吃了这个才脑子清醒的，博诺瓦也扎过一针，虽然依然没人性但知道按照惯性叫姐姐）
    序列7:冥想术士
    肉体虚弱，虚弱到可能被你的灵魂撕碎。灵魂/精神力量加强，简称灵感加倍，能够看原本看不到的，听原本听不到的。
    序列6:魔偶
    灵魂/精神衰弱，肉体增强。你学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魔法，但是智商减半。并且因为灵魂太弱很容易被自己的肉体压垮或者被他人控制。
    序列5:狂乱（法师）
    情感诅咒：「认知扭曲，情绪错乱」
    你可能会误认为抛弃才是自己表达喜欢的方式，施舍是厌恶的象征，憎恨才是真正的恋慕。你开始无法与其他生物互相理解，对自己的认知也会之间灿盛错乱，你要重新找回真正的自己。
    本序列可以更简单地翻译成:巴别塔
    序列4:失心人
    心灵诅咒：「你潜意识最不愿意成为的样子」
    这是最危险的，逐渐在魔药的引导下变得和真正的自己相反，也就是「心之衰亡」。如果意识不到，就失控。如果发现了，就要扮演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没错这个途径就是致敬道心之衰）
    到此，诅咒彻底结束。
    它们会成为你的力量，你给予万物的祝福。
    你要找到真正的你，才能阻止你自己的衰亡。
    将你自身的衰亡都战胜，你才算这条途径的强者，有给予他人祝福的资格。
    然后就是我编不下去了大家看名字感受:
    序列3：灭亡导师
    序列2：终末歌者
    序列1：虚无领主
    序列0：死兆星
    顺便附赠一个凋零途径的高序列名称（我也不想编了）：
    序列4：记忆（史官）
    序列3：寂静（神官）
    序列2：灾厄（之始）
    序列1：无面（圣座）
    序列0:（文明之）碑
    明天再来一章大雾霾部分就结束了！赶稿赶得累死我了我写头疼了我要昏迷了，最近订阅减少互动减少评论减少养书跳订史诗级增加，搞得我都快对我的水平不自信了（其实也没有）。上一章也对衰败的个神性格做出了一些解释，至于还有一些伏笔（比如和真造得打赌）和疑点，我慢慢写，就快到了。总之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我倒下了。

 第138章 尚未结束，到此结束

    386
    皇后区郊外，一辆无轨公共马车上。
    特莉丝戴着有面纱的帽子，安静坐在角落里。
    她没有像别人认为的那样直奔塔索克河，顺水而逃，或者前往最近的铁路，攀爬火车。
    她选择的是重返贝克兰德。
    只有这人口超过500万，各种隐秘势力、诸多非凡者混杂的大都市，才能帮助她躲过魔女教派后续的追踪！
    此时此刻，她精神高度紧绷，时刻戒备着那可怕的老管家芬克尔。
    突然，她脑袋眩晕了一下。等视线恢复正常，她发觉自己竟神奇地离开了公共马车，正站在郊外泥泞的道路旁边。
    特莉丝童孔急速收缩，戒备地打量起四周。
    然后，她看见了一道披古典长袍，戴黑色兜帽的人影，注意到了对方藏在阴影里的黑色眼眸。
    不知为什么，特莉丝就像回到了婴儿时期，柔弱到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她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她的双腿剧烈颤抖，但整个人却无法动弹。
    这是我面对过最可怕的敌人……哪怕之前见到的高位魔女，也没有给我类似的感受……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一次次直面失败都不愿意放弃的逃跑行动就要彻底结束了吗……浓浓的绝望感和难以遏制的悲哀情绪占据了特莉丝的心灵，让她似乎陷入了最深最沉的噩梦。
    忽然，她眼前幽蓝光芒一闪，解除掉了那不能行动的“诅咒”。
    特莉丝再看前方，已然没有那恐怖到极点的身影，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最真实的幻觉。
    但当特莉丝低下头，却惊愕地发现左手小指的蓝宝石指环不知什么时候已四分五裂，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啪，啪，啪，戒指和宝石的残骸相继掉落。
    ……
    郊外荒芜的田地里，老管家芬克尔正飞快奔逃。
    他失去了帽子，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斑白头发凌乱垂下，衣物表面满是泥泞。
    呼，呼……他稍有停顿，喘气望向后方，发现来处空无一人，略微安心了一点。
    可他扭过脑袋，准备改换方向时，却发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穿着戴兜帽的古典长袍，黑色的眼眸藏于阴影之中，面容呆滞没有表情。
    芬克尔童孔一缩，当即张开嘴巴，试图念出一个古赫密斯语单词，但却愕然察觉自己的鼻子在消失，自己的声音已不见。
    他的表情里顿时多了几分绝望，然后整个人如同虚空内的污迹，被抹布擦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丝毫残余。
    …………
    克来恩连逃跑带战斗，火焰跳跃烧光了两盒火柴，“万能钥匙”转到冒火星子，依靠扮演因斯赞格威尔的方式过了前两道关卡，然后又变化成守卫，一路传播“因斯赞格威尔是人假扮的”的消息，顺利地跑到了地下建筑的上层。
    之所以确认那是上层，是因为克来恩抬头，已经能看到十米多高的天顶上出现了天窗，白色的阳光正在洒落，照亮空气中的微尘。
    后方似乎已经发生了混乱，因此克来恩能够稍微冷静下来，寻找上层的门和楼梯。
    于是，他发觉这个地下建筑彷佛是漏斗状的，最下方盘旋的楼梯一圈直径不过二三十米，但是进入靠近地面的上层之后，他居然有些看不清楚墙壁的另一边了。
    眼下这种情况最好使用“万能钥匙”，直接在屋顶上开个门，但是没有火焰跳跃，我很难跳到十米以上的高度，也很难抓住机会立刻开门离开……
    他快速地环顾了一下周围，见附近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便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铜哨，放在嘴边隐蔽地用力一吹。
    无形的波动扩散，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位身上披着羽衣般的白色羽毛，有双腿，身后却拖着一条尾巴的半蛇半人灵体，同样穿着破损的长袍，带着黄金的装饰。
    成功了！克来恩大喜。
    这位半神出现之后，立刻抓住克来恩，进入灵界。
    见状，克来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但在灵界穿越的途中，克来恩的思维突然停滞了片刻，他看到自己出现在一个黑暗而深邃的世界，身披羽毛的半神消失不见，这个世界上只有一轮红色的月亮，以及漫天眼睛般的繁星。
    ——是的，眼睛般的“繁星”！
    这种预示蕴含的神秘学让克来恩不自觉起了浑身鸡皮疙瘩，然而很短的时间后，克来恩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灵界，抓着他飞行的半神似乎毫无察觉。
    惴惴不安了一小会儿，克来恩硬着头皮开始继续规划接下来的行动……已经没什么好紧张的了，只是被天使找上门被因斯赞格威尔发现真面目而已！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无面人对肉体的控制非常精准，克来恩确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一根头发、皮屑、指甲在那栋地下建筑里，自然也不会担心遭到塔利姆同款诅咒。
    唯一的问题是……一滴冷汗从克来恩的额角划过。
    他想到了还在廷根的梅丽莎和班森。
    因斯赞格威尔那（哔——）的（哔——）混账东西绝对做得出回到廷根，把克来恩的哥哥妹妹全部绑架甚至杀害，以此报复他的行为！
    该死，为了不牵扯到班森和梅丽莎，我已经几个月没跟他们通信，也没有找人调查过他们的现状了，现在发生这种事，我一定要赶在因斯赞格威尔动手之前想想办法……向女神祈祷不行，我身份特殊，死而复生之后宣称改信蒸汽与机械之神，又有神秘的灰雾，女神在灰雾上不知道做了什么，却从我这里要到了一个应该很不得了的“许可”，我摸不清楚女神到底是什么态度……
    对于黑夜女神，克来恩更多的还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毕竟，如果是比较常见的人脉，比如校长，政府雇员之类，能够有来有往地打好关系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但如果是国家首脑突然来和你会晤，那估计很少有人能炫耀，而是惊讶不安甚至慌乱更多。
    所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克来恩还是不愿意与黑夜教会、黑夜女神扯上关系。
    找人帮忙我在贝克兰德的人脉仅限于中低序列，而且莎伦小姐因为之前的恶灵事情和我的关系稍微有点紧张，本身也不合适把班森他们托付给莎伦小姐保护……
    而我亲自回去的话会引来更多的问题，难道又要麻烦阿兹克先生吗
    克来恩重重地叹了口气，越发觉得阿兹克先生对自己恩重如山情深似海，不仅救了自己，还可能要救自己的家人。
    不管阿兹克先生答不答应，以后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回报这份恩情。
    灵界漫游的原本目的地是哪儿来着克来恩忽然愣住，赶紧对灵体半神说道：
    “请带我去找阿兹克先生。”
    灵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灵体半神依然抓着克来恩的手腕往前飞着，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改变方向。
    但是很快，灵体半神就给了克来恩“到站”的指示，周围浓郁的色彩渐渐恢复正常，扭曲成树木、地面、路灯和桌椅，以及一个阿兹克。
    贝克兰德外面居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大得像是整片天空都好像要塌下来，阿兹克站在一间咖啡馆外部的屋檐下。
    他身侧是没有亮的煤气路灯，身后是咖啡馆的玻璃，拉上了一半的百叶窗后面就是克来恩看到的桌椅和暖黄色灯光。他脚尖前方雨水从屋檐边缘噼里啪啦地落下，汇成了潺潺小溪，沿着路边的暗槽流进了下水道。
    雨似乎下了很久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从黑沉沉的天空来看，也很难相信现在时间还不到下午四点。
    羽衣半神的影子出现在咖啡馆的玻璃上，对着阿兹克九十度鞠躬后消失在了玻璃反光面上。
    现实世界中，只有克来恩莫雷蒂突然出现在了阿兹克的身边。
    “阿兹克先生！您平安无事就好。”
    一落地，克来恩就立刻主动打了招呼：“不过我最开始召唤的那位半神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可能在那个遗迹里被因斯赞格威尔他们困住了，您有什么办法看看他现在的状态吗”
    一直在看着路对面的窗户沉思的阿兹克彷佛现在才意识到克来恩的到来，又沉默了一小会，才说：
    “不用管他。只要不是被天使级的强者杀掉，或者用特殊的办法，只要冥界还存在，他都能在那里缓慢重生”
    说罢，他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转过头来，用一种复杂且悲哀的眼神看着克来恩，慢慢地说：
    “克来恩。”
    “你骗了我。”
    克来恩心神巨震，立刻就想到了原因，急忙开口：“是爱德华沃恩对您说了什么吗”
    说完这句话，他彷佛看到了一个阿兹克的好感度下降提示。
    见他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而是问了这个问题，阿兹克的表情更加悲哀，但短短片刻后就释然了。他自嘲地笑了两声，放缓了语气，轻声回答：
    “没错。她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克来恩，或许我不应该用这么笼统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嗯，我换一个问题，克来恩，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说谎吗”
    这个问题其实比说谎的内容还要尖锐……克来恩感到十分棘手，一时有些出神。
    因为究其根本，说谎的原因多少有些令他难堪——他当然知道阿兹克先生是一位很和善的人，在霍尹大学任教的时候就给过“克来恩”很多帮助，对自己也是一样。但当自己还在廷根时，发现几百年前的初代拉姆德男爵和阿兹克先生长得一模一样时，第一反应也是紧张，有些慌乱，平静下来之后才开始考虑究竟是将他举报给教会，还是为阿兹克先生隐瞒下来。
    这份不安自然是人之常情，然而最后促使他作出决定的却不是对阿兹克艾格斯这个人的信任，而是他在灰雾上占卜出的结果——如果为阿兹克隐瞒，未来在遭遇必死的危机时，能够得到对方的救助。
    也正是这一次。
    不过，由于对对方的实力没有准确的把握，克来恩一直都不愿意透露“灰雾”，“愚者”，“塔罗会”之类的任何情报，其原因很简单。就像不让莎伦帮自己试探亵渎之牌一样，担心对方对灰雾这件物品产生觊觎之心，轻则物品脱手，重则性命堪忧。
    某种意义上，克来恩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仅限于合作，克来恩帮阿兹克搜寻一些线索，阿兹克偶尔帮克来恩做一些事情，还会被当成卷者，让塔罗会对自己的神灵身份更加坚定不移。
    从这层含义来说自己确实应该给阿兹克先生多一些帮助和出场费……但是阿兹克先生对自己的帮助其实从他的层次来看都是举手之劳……克来恩有些心虚。
    “我本来并不想相信恶魔，但你的反应代表了太多的事情。”
    阿兹克见他沉默不语，越发失望：“不过，罗塞尔大帝曾经说过，评断一个人，要看他的行为而不是想法。克来恩，你帮了我很多次，让我更快地找回记忆，找回自我，我一直都很感谢你。”
    “或许这有些强迫你，但如果你愿意和我讲一讲你对我说谎的事情，我愿意继续和你保持现在的关系。”
    ……克来恩咂了咂嘴。
    事到如今，阿兹克仍然想要听他解释，那克来恩就算再怎么心虚也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但是考虑到阿兹克先生光说自己骗了他，却不说自己骗了那个部分来看，阿兹克应该从爱德华沃恩那里获得了很多情报，发现我说了一些会让人心怀芥蒂的假话……
    克来恩一阵胃痛，小心翼翼地挑最近的说：
    “抱歉，阿兹克先生，我并不是有意想隐瞒您，而是……我其实自己都不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兹克并不惊讶，静候下文。
    “您还记不记得，还在廷根的时候，我曾获得了一本第四纪时期的笔记，这本笔记还造成了韦尔奇和娜亚两人的身亡……”克来恩简单地把那件事情说了一遍，他知道阿兹克必定还记得，因为那本日记涉及到了第四纪的一个大贵族“安提哥努斯”的名字。
    “在那之后，我偶然得到了一些咒文，并且藉由咒文进入了一个弥漫着灰雾的神秘空间……”
    “那叫源堡。”
    “……哦，源堡。”克来恩头一次知道自己的那块地方叫什么名字。他获得了新情报，并且决定回头搜索一下这个叫做“源堡”地方有没有出现在神秘学书籍中。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似作假，阿兹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准备继续听下去。
    “在之前的逃亡中，我曾骗了您，说我获得了一个神奇物品，实际上我获得是灰……源堡。但是除了这一点之外，其他的都是实话，我确实依靠源堡组建了一个聚会，仪式和神秘学知识都是为此而准备。”
    “没有了吗”
    克来恩想了想，确定地说：“没有了。”
    阿兹克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了”
    克来恩奇怪地回想了一会儿——没有了，除此之外自己没有说过假话啊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看到阿兹克用一种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看得克来恩心里都有些觉得发毛，他等着阿兹克开口，阿兹克等着他补充，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你。”阿兹克终于开口了。
    “可是，你不是叫周明瑞吗”
    zhou-grui。
    克来恩脑海里轰隆一声。他万万没想到爱德华沃恩居然把这件事情也说出去了！
    自己的学生被一个不知名的灵魂借尸还魂冒名顶替，这应该是任何一位老师都接受不了的事情！
    “那，那是……”克来恩脑筋急转，但真的懵了几秒，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句话。
    “爱德华沃恩告诉我，那个叫克来恩的人早就死了，而你……”他说，“你这位后来者，占据了这个身体和身份的灵魂，是来自古老过去的时代。”
    看着克来恩惊愕的表情，他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但是克来恩一直以来的情况都不像是扮演的，阿兹克自己也不愿意完全相信恶魔的话，只能猜测“周明瑞”也是一位古老存在，甚至是神灵，和自己一样的失去了记忆和自我的神，她还尚未觉醒，将自己当做了人类。
    “我早该发现的，克来恩是个温和但寡言的孩子，没有你这么活泼好动。他和我相处不多，但是对历史的热爱和对学习的认真让我愿意举荐他成为大学讲师，而你……”
    “你比他成熟老练，比他开朗不少，呵，也怪我之前没有注意过克来恩，我早该发现的。”
    “不过，你占据了克来恩的身份，却没有做坏事，也没有伤害他的家人，还为了保护廷根不惜自我牺牲，我相信你也是一位善良真诚的人，再加上多次帮助，我更愿意相信你……”
    阿兹克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他想说服自己周明瑞没有恶意，也想试着安抚一下他，但他发现对方并没有对这些话产生反应，而是张着嘴巴，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
    “阿兹克先生，您刚才说什么”
    名叫周明瑞的年轻人透过克来恩的眼睛看着他，用一种惊惶的语气问道：
    “你说我来自一个古老的过去的时代”
    他的关注点为什么是这个……阿兹克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恶魔是这么说的。”
    “她说那是比第一纪更古老的时代，距今到底过了多少年已经无法考证。”
    这句话彷佛救命稻草，克来恩的脸上瞬间又露出一丝笑容：“太好了，那这肯定是假的，恶魔肯定又在想要骗我，她居然还试图攻心，看来确实是真心想要杀了我。”
    阿兹克偏了偏头：“……假如是真的呢”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克来恩笃定。
    它怎么能是真的它怎么可以是真的我还想回去，我还想见到我的父母，我还想见到我的朋友，我来到这里之前甚至还没有再吃一次我家楼下那家我最喜欢的烧烤……
    这怎么能是真的呢
    “这不能是真的啊……”
    阿兹克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清楚地看到克来恩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伟大存在或者神灵是不可能为某件事物悲伤的，更不可能忍耐悲伤，她们比石像更冷漠，又比石像更长久。因此在这一刻，阿兹克前所未有地确信——周明瑞必然是一个人类，一个或许只比克来恩大了一些的人类，而不是什么尚未复苏的古神。
    归根到底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阿兹克踌躇着想要开口再安慰几句什么，但是耳边忽然又彷佛响起了恶魔的话语：
    “阿兹克先生，仔细想一想你的人生，你经历的一切。你觉得现在的你究竟是什么呢黑夜女神的阴谋塑造出现在这个有了温度的你，也给你安上了致命的弱点。如果你的每一次人生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你遇到谁、爱上谁都不过是别人笔下安排好的故事……克来恩是黑夜女神的卷者，而你……”
    “……你难道没有那么一瞬间的愤怒，想要为了你这些真实的有温度的人生和你爱过的人类，把剧本狠狠地摔在自作主张的神脸上吗”
    387
    把理查丢回了她该在的地方并祝她趁早去世之后，衰败君王又套上了爱德华沃恩的皮囊。
    她在神国里踱步绕着圈子，绕了几个小时后，忽然掐指一算，算到了一个好时机，闪现出了神国。
    她看到对面的空中站着一个身披黑袍，眼眸和长发皆是无光的深黑的秀美女性。
    爱德华的面部表情瞬间永恒烈阳转风暴之主，她当即闪现回了神国，十多分钟后，她出现在南大陆边缘，从陆地上比较靠近深渊的某个裂缝处，她在这座休眠火山的火山口支了个帐篷，搬来了野餐炖锅和报纸，准备好了毯子和遮雨棚，俨然是一副准备在火山口荒野求生十几年的样子。
    0-17看到了这一切，她转过头，挂着静谧微笑的脸转向了克来恩和阿兹克的方向，她静静地看了他们一回儿，看着他们似乎产生了争执，产生了间隙，然后又慢慢地平静下来，有来有往地站在屋檐下聊天。
    黑夜女神看了一会儿，身体就像是被橡皮擦擦掉那样，一下一下消失了。
    ……
    红蔷薇庄园内，埃德萨克王子坐在落地窗边，眼神异常空洞。
    “王子殿下，请尽快。”一道声音在他的身旁响起。
    埃德萨克的眼睛活了过来，他吸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左轮，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那里面有一颗能泯灭灵体的子弹。
    他回过头，卷念地望了眼外面的高尔夫场地和正在散步的马匹。
    砰！
    他扣动了扳机。
    tbc
    ——————
    以无辜者的一声枪响，结束这次的大雾霾篇章。
    王子死前看了一眼球场和马匹倒是让我感触挺深的，不知道是不是乌贼有意为之。王子邀请夏洛克在结束这一切后来高尔夫球场一起玩，而特莉丝在庄园里的娱乐活动就是骑马。
    写头疼了。这周把大雾霾后续（大概两三章）写完之后请个假休息一下。

 第139章 风中芦苇

    388
    奥黛丽站在窗边，看着澹黄与铁黑交错的雾气飞快消散，看着不属于冬日的大雨磅礴而落，心情平稳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她和苏茜终于等到霍尔伯爵回家。
    “爸爸，怎么样了”奥黛丽关切问道。
    霍尔伯爵一边将外套和帽子交给侍者，一边露出温和的笑容：
    “解决了，但具体过程还不清楚，我的小公主，你这次真是帮了大忙，你值得一吨重的勋章！”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多亏了“愚者”先生提醒，多亏了她的卷者冒险调查……我们塔罗会又一次阻止了邪神降临，又一次拯救了世界！奥黛丽的心里充满了自豪。
    霍尔伯爵接过女仆手里的毛巾，擦了下脸庞，叹息道：
    “但这次依然造成了较为严重的伤亡，贝克兰德的雾霾竟然能变得如此致命……虽然统计结果还没有出来，可我估计东区、码头区和工厂区有超过万人因此而死亡，并且瘟疫还在蔓延，你最近尽量不要出门。”
    超过万人这是一个奥黛丽能够理解却无法想象的数字，只有每年立国日，花车游行时，她才能看到几千上万人聚在一起的场景。
    但是，这不妨碍她心头沉甸甸的，情绪一下变得低落。
    …………
    黛西站在公寓外面，看着穿白大褂，戴大口罩的医生护士们进入里面，抬出一具具尸体。
    她早已知道结果，表情麻木，眼神空洞，下意识往门口靠近着。
    这时，负责警戒线的警察拦住了她：
    “不要过去，你想感染瘟疫吗”
    黛西停在了那里，看着两具尸体被抬出，看着妈妈丽芙紧紧抱着姐姐弗来亚，看着她们被抬到围着黑布，临时征用的送货马车上，看着被盖上白布的她们消失在自己眼前。
    马车缓缓行驶，向着街道另外一头。
    这个时候，黛西才彷佛从梦中醒来，她转过身体，飞快奔跑，追逐起马车。
    雨后的地面异常泥泞，她几次摔倒又几次爬起，弄得身上都是污迹。然而，她还是没能追上那辆马车，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拐角处。
    黛西放慢了脚步，身体轻轻摇晃，表情异常呆滞。她扶住了街道旁的树木，目不转睛地看着马车离开的地方。
    突然，她整个人软了下去，嗓子里挤出了一道哭泣声：
    “妈妈……
    “弗来亚……”
    那声音细细的，低低的，尖锐又虚弱，徘回而不绝。
    这一刻，在东区，在码头区，在工厂区，有数以万计的人同样悲鸣着，哭喊着。
    …………
    被布来克医生灌了一整瓶特调的灵性稳定药剂之后，肖恩苍白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点。他看了看在场两个人，一个跟自己一样满脸冷汗，一个已经坐在椅子上开始翻白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早就说过你需要多加锻炼，别仗着吃药恢复体力！看我这肌肉，看你这小细胳膊，这次出诊你差点把自己跑虚脱了！哈哈哈！你一个序列8的非凡者，差点跑虚脱！”
    笑了一会，他奇怪地拍了拍自己侧前方的东西：“不过费诺，你诊所里怎么有个路灯”
    路灯说话了：“肖恩先生，我是阿德米索尔。”
    “你的灵性透支有点严重，看样子已经产生幻觉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你这几天多休息一下就好。”布来克医生擦了把汗，他感觉自己刚跑完一个马拉松，热得想要在不到十度的气温里脱掉外套只穿衬衫。
    他环顾四周：“玛利亚小姐又上哪儿去了”
    他边问边往诊所楼上走，二楼已经躺满了病人，病床和柜子全部靠边摆放，地上床上椅子上躺满了一个又一个虚弱的人。阿德米索尔跟了上来，给患者们挨个派发口服溶液。
    布来克医生小声感慨道：
    “本来以我的能力，是不可能配出能对抗这种毒素的药水的。”
    “多亏有了你，阿德米索尔！命运途径名不虚传，你不小心碰倒的那几瓶药水混合之后居然真的有效！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只能看着大家痛苦死去，你果真是我们的幸运星！”
    阿德米索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情绪却稍有低落：“可是有很多患者还是……”
    “那不是你的错（布来克医生拍了拍阿德米索尔的肩膀）。你已经做到了最好，你碰出了药剂，盖文的药水全部都是完美配比，他估计会吹一辈子，如果能吹的话。”
    小怪物又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会儿，他颇为复杂地说：
    “不知道这次恶性投毒事件会被王国定性成什么……玛利亚小姐说自己遭遇了一位序列4的魔女，那这应该是邪教组织的恐怖袭击希望这件事情过后，王国能稍微关注一下东区和东区这样的贫民区……哪怕没有补贴和赔偿，有一点环境改善也好。”
    说话间，布来克医生靠近了躺在床上的病人们——这些是症状严重的，毒雾严重地损伤到了他们的呼吸系统。身体器官的损伤是致命的，就连最顶尖的医生都无能为力。
    除非他们能用得起医院里的呼吸机。布来克医生查看完了几位病人的情况，心情逐渐低沉下来。
    不过他作为一位医生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何况还是在东区。他尽量温和平静地给几位有家人陪护的病患告知了这个坏消息，而早就因为痛苦而麻木的病患和家属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悲伤，悲痛之余，他们接受了来自医生的死亡通告，感激的同时窘迫地表示自己囊中羞涩，想要立刻离开诊所。
    “多躺一会儿，先生，女士。”
    对此，布来克医生也只能暗叹一声：“病人需要足够的休息，你们可以再躺一个小时，等到有力气之后，去附近的教堂祈祷……”
    然后，回家等死，或者就在教堂附近等死。一般流浪汉会选择后者，因为去得早或许能早点排到教堂的集体安魂。
    “阿德米索尔。”他招呼道，“去烧一壶水，一定要烧开，给病人们喝点热水。”
    “好的。”
    阿德米索尔噔噔噔跑下了楼，在自来水龙头下接了满满一壶水，然后放到火炉上等着烧开。
    当壶口开始冒少量白汽的时候，诊所的门被推开，右手打着绷带绑着夹板的玛利亚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比布来克医生还要差，但在走到灯光下的一瞬间，她还是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尽可能地做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大家辛苦了。”
    她转头看向肖恩：“见过你的妻子和女儿了吗”
    大字型瘫倒在布来克医生专属的单人沙发上的航海家立刻用力点头：“来之前就见过了！她们都没事，米拉还很有精神地跟我要糖吃，我准备从费诺这儿顺几个糖丸回去……她们都好好地待在我们的临时避难所里，太好了，太好了！玛利亚小姐，你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
    玛利亚笑着点了点头：“我也要代学校里毫发无伤的孩子们向你道谢。”
    “接下来，我们要帮布来克医生躲避风暴教会的追踪，诊所先关一阵子，把这里改回杂货店，一会儿我上去和他说。”
    然后，她发现了守着水壶看着这边的阿德米索尔：“对了，看样子事情已经结束了，你要不要现在买票回廷根还来得及。”
    阿德米索尔摇了摇头：“阿丽亚已经回去了，我今年就留在这里，我觉得大家……”
    他环顾了一圈室内，看着筋疲力尽的诸人。
    “我觉得大家或许还是需要一些好运的。”他委婉地说。
    玛利亚忍不住笑出了声，瘫倒的活尸盖文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呓语，室内的气氛轻快了不少。
    水烧开了，壶盖开始跳动，阿德米索尔赶紧把水壶拿了下来放到一边，并且取出一次性纸杯，准备等凉一凉再端上去。
    阿丽亚……黛西……玛利亚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盖文和肖恩两人已经开始闲聊，调侃这次大人物们会让东区这件事情在报纸版头待多久，议员们借此开展多少听起来很厉害但是毫无意义的辩论赛，又会顺势建立多少慈善基金，能分到东区的又有多少。阿德米索尔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热杯水暖手。
    两个大男人歪七扭八躺在沙发上瞎唠嗑，把诊所狭窄的一楼接待区弄得十分拥挤。玛利亚也准备坐下休息一会，盖文赶紧把腿挪开让了个位置。
    “盖文，我们今年的资金还有多少结余”她问。
    不负责管账但是经常报销报销的活尸抓抓头：“这不应该去问雅莲女士吗”
    “……”玛利亚的嘴唇蠕动一下，“我给她放假了，她和她的小孙子一起病死在了家里。”
    “呃……”
    “算了，我确实不该问你。”
    玛利亚叹了口气，再次看向阿德米索尔：“「机器」先生，你还记得我们本月还有多少资金结余吗”
    阿德米索尔当即报出一串数字：“本月资金还剩四十五镑六苏勒两便士，预计发完全部工资后还剩3镑半。”他有些迟疑，“但我不清楚……这些工资……”还有多少人能拿到。
    玛利亚没有接这句话：“那总共还剩下多少钱”
    阿德米索尔心算几秒：“上一次和极光会的合作让我们获得了一大笔钱，现在手头还很宽裕，剩余一千六百镑，但这也是我们接下来两个月的基础资金。”
    “好，先划分六百镑出来，做抚恤金备用。”玛利亚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悲伤了，像石头一样坚硬，“休息两小时，吃过晚饭后，我们开始统计……伤亡人数。”
    “从基金会内部的伤亡开始统计。”
    三人以沉默应下，阿德米索尔拎起温热偏烫的白开水上了楼。
    “你们有听说什么能改变人思想的非凡物品吗”
    玛利亚若有所思地对肖恩和盖文说道：“现在回想起来，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我当时不是第一时间念诵尊名召唤首领，而是想着先救人，先念两遍，然后就撞上魔女”
    三人面面相觑，都流露出一种茫然的神色来。
    楼上，布来克医生刚好慰问完了最后一位患者，口干舌燥，匆忙下楼想要泡杯茶喝。阿德米索尔和他交接了病历和药物，上楼看护患者们。
    他给离得较近并且清醒的人们倒了热水，得到了一些疲惫的回应。
    年纪较大的患者们较多，没有家属陪护的，阿德米索尔总是要心惊胆战地观察一下他们的胸口是否还有起伏，他也不忍心唤醒他们，便用浸透了凉白开的湿纸巾帮他们擦一擦嘴唇。
    过程中他偶尔下楼取干净的一次性杯子，听到布来克医生在和玛利亚讨论今晚就走还是明天再走，恢复了一点力气的肖恩已经开始拆门外的招牌，换成杂货店。
    五点之前，患者们就要被清空，二楼的病床会被改成货架。
    布来克医生决定现在就走。他单身，没有妻儿，可以走得了无牵挂，过几周再回来。
    “你的水。”
    “谢谢。”
    阿德米索尔把最后一杯热水交给了患者家属，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阿德米索尔见过她，是东区的一个小裁缝，时常在自己的住所附近给人缝补衣物。
    姑娘怀里抱着一个纸袋，看上去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
    她正和躺在床上的中老年男子小声说着话，中老年男子面带微笑，不停地跟女儿说着感谢医生之类的字眼，但他说几句就会开始咳嗽，看样子也是呼吸系统受了损伤。
    “医生，我想带我的父亲回去了。”裁缝姑娘抱着纸袋站了起来，把中老年男子的上身扶起，阿德米索尔赶忙放下托盘，帮她一起扶着对方下了病床。
    男子看上去很渴，把女儿递来的水一饮而尽，被烫到了似的不住抽着冷气。
    他不停地道谢，弄得阿德米索尔很是不好意思，赶紧让他坐着休息一会儿，并带着裁缝姑娘去楼下跟布来克医生说离开的事情。
    楼下，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的布来克医生看到了裁缝姑娘，听她讲完，很惊讶地说：“泰勒小姐，你不让你的父亲多休息一会儿吗现在就要走吗”
    名叫泰勒的姑娘摇了摇头，还没说话，眼眶就先红了起来。
    “爸爸说他想回家吃饭，吃我煮的肉汤。”泰勒揉着眼睛说，“他说他刚买了好大一条火腿，很想赶紧吃一点，不然就再也吃不到了……”
    布来克医生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摇头叹息了几声，嘱咐道：
    “回去之后，你让他好好休息，多喝水，少运动。科勒先生说他刚赚了一笔小钱，足够你们父女俩过一个温暖舒适的冬天。之后……泰勒，你一定要坚强。”
    泰勒又擦了擦眼泪，借了点温水擦干净脸，擦掉泪痕，一直等到发红的眼眶也恢复了正常，她才走上楼，把自己的父亲扶下来。
    那个叫科勒的先生活不过这个冬天了……阿德米索尔忽然有所明悟。
    他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事件，想到凡人们如同草芥的生命，想到即便是非凡者也自身难保的这次危机，想到以各种不同的姿势死去的人们……这一刻，他看着推门离开的泰勒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对命运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我们可以让她来基金会工作吗”他赶紧问玛利亚小姐，“听说她的手艺很好，很会做衣服。”
    沉默地翻看着成员名单，并且时不时用笔划掉一些的玛利亚抬起头来，声音又冷又轻：
    “可以，我有这个想法。”
    “还有黛西……如果她没有得到足够一个小姑娘活下去的补助的话，我就把她招来当文员。”
    “我们需要补充人手，需要……很多人。”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翻看着名单，不再说话。
    389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克来恩才和阿兹克告别。
    经过了一通混乱的倾诉，克来恩感觉自己的心里一直以来就存在着的阴霾——他不得不为了隐藏自己而欺骗别人——消散了不少，好受多了。
    虽然这种突如其来的倾诉欲其实并不一定是个好东西，克来恩觉得自己明早起床之后想到现在的胡言乱语肯定会尴尬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但他依然会选择倾诉，因为他已经压抑了太久，沉默了太久，那些鲜活的过去被逐渐掩埋在现在的危险和诡异的世界之下，离他越来越远。
    而阿兹克那边就有点微妙了，阿兹克对克来恩的真正的家很感兴趣，对“会飞的机器”，“四个轮子的会跑铁箱子”，“烧烤”以及各种各样的东西感到新奇。
    同时，他也认真地和克来恩探讨了“周明瑞”来到这里的可能的原因——作为一个拥有第四纪记忆碎片的人，阿兹克否定了克来恩的“说不定源堡就是藏在安提哥努斯笔记里”的猜测，他认为是那几句古代文字（中文）的咒文和源堡产生了联系。
    而克来恩初生牛犊不怕虎乱搞出来的尊名刚好指向了源堡——这就是一件很值得深思的事情，如果说“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具有指向性，那究竟是指向了克来恩，还是那个“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呢
    这一构思的提出，让阿兹克和克来恩顿时都感到汗流浃背，匆匆终止了这个话题。
    再加上“克来恩”曾经接触过占卜家途径天使，安提哥努斯的笔记，阿兹克十分怀疑这一切都是某位伟大存在的布局！
    “克来恩”死去，“周明瑞”降临，“周明瑞”联系到源堡，“周明瑞”成为现在的克来恩……不过克来恩现在是黑夜女神的卷者，不知道黑夜女神在这一过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阿兹克一想到这个，就不自觉有点心怀芥蒂。
    不过他主观上更觉得他们都是同病相怜的受害者，克来恩这个连主动害人的心思都没有的年轻人不会是布局者之一。
    “其实我不建议你向黑夜女神祈祷，保护你的哥哥和妹妹。”阿兹克在临走前说道。
    “神灵的卷顾就像一张彩票，她们花了几便士几苏勒给了你一张叫卷顾的彩票，而兑奖的时候却要从你这里拿走数百乃至数千镑。我不知道黑夜女神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但把自己的家人置于神的目光之下或许不是好办法。”
    “但这应该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不知道黑夜女神对我的态度，如果由我亲自去保护你的哥哥妹妹，或许会适得其反。”
    克来恩也忍不住叹气：“我知道，阿兹克先生。”
    “谢谢您，谢谢您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阿兹克戴上帽子，拿好手杖，最后一次叮嘱道：“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贝克兰德，就在走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好好使用‘蠕动的饥饿’。”
    “我不想再失去一次我的学生了，克来恩。”
    tbc
    ——————
    理查：老师，人类是什么
    衰败：芦苇。
    理查：我很强，我还有知识和实践的能力，那我应该是一根健壮的草叶
    衰败：依然是芦苇。

 第140章 赌局开盘

    390
    12月30日，上午九点，阴。
    在这个睡觉的好日子里，特雷纳被不知道哪儿来的大耳刮子扇醒了。
    不过这耳刮子不疼，也不重，触感不是人手，像鸟类的羽毛。特雷纳闭着眼睛，在脑子里浮现出上周为了追某个热爱养鸟的贵族女性而专门买来的一只鹦鹉。
    这鹦鹉品相极佳，毛色艳丽，智商也很高，唯一的缺点就是学会的净是猎人的话。
    当这只鹦鹉第五次对着他说“你算老几”的时候，特雷纳忍无可忍地开了锅准备把它喂猫，又被对方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打动了恻隐之心（烦到），随手丢进花园里让它自生自灭去了。
    特雷纳一边想着这孽畜怎么没冻死一边宁死不睁眼，翻身盖被枕头蒙头一气呵成，可大耳刮子鸟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在他的床头柜上啄来啄去。
    子爵阁下铁了心不理这只鸟，过了几分钟，敲击声停下了，特雷纳终于放下心来，可他还没安稳几秒钟，忽然出现到一种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他疑惑地把蒙住头的枕头掀开了一半，恰好和一只站在床头的猫头鹰四目相对。
    猫头鹰橘黄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影子，特雷纳感觉自己在这只鸟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非常神秘的情绪，他顺手薅了薅猫头鹰蓬松的毛毛，准备喊图灵来问这是哪儿飞来的。
    猫头鹰不为所动地被薅了几下，沉稳地开口：
    “你的小玩具我拿走了。”
    特雷纳勐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勐虎伏地式扑到猫头鹰面前，一个词到了嘴边又没敢说出来。他忽然想到给这猫头鹰架副眼镜，这样就更有气质了。
    猫头鹰瞅他，又问：“是你把它给理查，支持她参与那件事情的”
    “……是我，父亲大人。”特雷纳心说难不成理查那家伙又活腻了跟我爹对抗了，嘴上赶紧死马当活马医地开始求情，“希望您能看在她……呃……一直坚定地信仰您的份上……”
    猫头鹰：“她前天说等她成了神就把我杀了。”
    特雷纳大惊失色。
    “成神囚犯途径不是有被缚之神……”
    “那不重要。”猫头鹰抖了抖翅膀上的羽毛，“理查这次的行为我就不计较了，你的参与我也可以当做没有看见。”
    “不过，那个人偶就交给我保管了。”
    我的保命道具……没有这个的话我要怎么悄无声息地离开……总不能去跟密修会借门途径封印物，那样我的想法就一目了然……难道要隐姓埋名先偷跑出去，或者使用牧羊人途径的那个物品在自己身体外面伪造一层血肉……也能达到无面人的效果……
    或者今晚直接光明正大地去私港，坐走私船离开。
    让瑞尔带着我灵界传送也可以。
    还有……
    特雷纳心思电转，保命的手段还有很多，丢失了“无貌的人偶”只是丢失了最简单最保险的一种（心绞痛）而已。这笔账算理查头上，回头得让她帮我办点事才行。
    正好听说南大陆最近有个小反抗团体混的风生水起，让理查派人过去交涉一下，看看有没有资助的必要。
    “你准备逃离因蒂斯了。”
    猫头鹰很自然地开口：“选今天下午三点。明天早上九点永恒烈阳教会就会起来人审问你，如果你不赶在那之前离开特里尔，你就会有一场恶战。”
    永恒烈阳教会这么快就要对我动手没道理啊，我的产业虽然该搬走的搬走该卖的卖，但是表面样子还是做的很好的，钱也在给，他们不应该发现我有问题……特雷纳皱了皱眉：“父亲大人，国外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鲁恩王室勾结魔女，对人民发动瘟疫屠杀，总体伤亡会超过六万，对外宣称相关者已畏罪自杀。”
    特雷纳点点头。
    “里面有两万是我加上去的。”
    特雷纳立刻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亲爹晋升序列一又在邻国首都参与恐怖事件，这事儿必定会影响到作为亲密相关者的自己的安全评定。加上过去的旧怨，永恒烈阳教会说不定会把自己和蔼可亲地叫过去喝茶，封印室喜提猎人途径序列3封印物一件——哦，也说不定会当成人情卖给家族——某个老不死的曾孙子是不是刚刚半神来着
    但这是个很有价值的消息！他边光速收拾东西边想，这是个开战的好借口，真正的开战好借口！
    这个消息如果被透露给上议院的议员和家族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且只要稍微掌握一点证据——假设这是对鲁恩开战，那魔女教派很乐意把自己的恐怖宣扬出去，两头吃是邪教组织的常规操作，她们会愿意合作，甚至愿意夸大情报——这是道德的制高点，一次正义的的打击异己的战争！
    甚至能把弗萨克和其他国家也拉下水……
    战争主教出神地想着，忽然觉得要离开因蒂斯真是亏了，他现在非常、非常想把这些情报甩到某些家族老不死的脸上，看看他们惊喜的滑稽表情。
    他们还以为索伦家族拥有左右战争局势的能力呢！他们还指望能有一次战争来让家族人员消化魔药，提升整体战斗力呢！
    可惜，大家都知道索伦家族是战争的途径，所以因蒂斯在南大陆的总督里连一个姓索伦的都没有……
    当年家族倒是有一部分人想要倾尽全力把自己送上一座城市的总督位置，议会也是默许了，毕竟一个序列3的圣者在当时百废待兴的因蒂斯里还是比较有压迫感的。
    但是另一部分人坚决不同意，搬出自己的身份和血统，证明自己是个和恶魔联姻来的不洁玩意儿，证明自己不可信任，也不能担此大任。再加上南大陆本来就是恶魔和囚犯的地盘，他们生怕自己过去了就背叛家族不回来了，最后居然只是用他的能力和地位抢到了情报部门和一支比较偏远的军队。
    简直目光短浅到让人想笑了。
    不过去了南大陆也不是多好的差事，邪神遍地走，邪教徒满地跑，最近灵教团的那位苍白女皇频频露脸，那位艾格斯皇室的末代女皇拥趸甚多，或许是这个组织又要公然反抗的前兆。
    在这个环境下，在那边定居的北大陆居民难免又有些人心惶惶，已经有不少拖家带口地赶回来了，黑市里又开始隐蔽地出售南大陆奴隶。
    “我想先去南大陆待一段时间，然后伺机重返北大陆。”
    “嗯。”
    过了一阵子，特雷纳把比较重要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值钱的大件委托瑞尔先放在它位于灵界的小地盘里。
    由于自己的顶头上司就在面前，瑞尔只敢一只白色的猫爪子出镜。
    过了几分钟，特雷纳感觉自己的奇怪感应消失了，他回头，发现猫头鹰还站在那里，并且还把头转了九十度来看他，并且发出奇怪的咕咕声。
    我爹走了
    他好奇地摸了摸棕色咕咕鸡，在羽毛下面摸到了一些尖锐的像是牙齿一样的东西，他大汗淋漓地把手收了回来，捧着咕咕鸡的两只爪子给它举了起来。
    难道我爹还有事情要联系我，所以把一个卷属放在我这里
    我是给它喂人肉还是喂老鼠……感觉有些大逆不道……或许它根本就不需要进食
    他小心翼翼地把猫头鹰举了出来，准备去找图灵商量一下跑路事宜。在路过露天花园时，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尖锐嘶哑的骂声，那孽畜鹦鹉居然还没冻死！
    猫头鹰脖子向右转了一百度，看着五颜六色的鹦鹉朝着自己冲了过来，爪子不动如山地站在特雷纳的手上，但是它的上半身突然从中间分开，裂开一张巨大的圆形的布满了一圈一圈牙齿的嘴，把鹦鹉整个吞了进去！
    特雷纳：……
    猫头鹰恢复原样。
    过了一会儿，猫头鹰用爪子挠了挠肚子上的羽毛，从羽毛里（牙缝里）拽出了一根完整的红蓝相间的羽毛，递给了特雷纳。
    特雷纳接过这根羽毛，表情更加扭曲。
    过了片刻，他在花园角落的凉亭里发现了正在装模作样地拟定明晚的宴会请帖的图灵。他把猫头鹰放到一边的护栏上待着，走上去敲了敲图灵的桌子。
    “老爷”
    “帮我给大主教递个帖子。”特雷纳眯着眼睛，把这条情报讲了一遍，神定气闲地说，“弗萨克那边的同行这几年不安分，一直都想着搞一出战争出来，因蒂斯这边也跟了，不想落了下手，不然占不到好处。”
    “您不顺便拜访一下首席议员阁下吗”
    “那家伙只是个序列4，做不做战备不是他说了算的。”
    战争主教摸了摸下巴：“这样，等我上午拜访完大主教，你给他递一个下午五点我去拜访他的帖子，再把晚宴的时间调到今晚。呵呵，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国家决策机构，大主教肯定也会暗示我去和他聊一聊……拜访完大主教，我们就走，直接离开因蒂斯，走私港。”
    391
    清晨，难得的好天气。
    贝克兰德街头，一个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闭目休息的人渐渐睁开了眼睛。
    他有着一张平凡到不会被人记住的样貌，让人把握不清具体的年龄，手腕和脖子上似乎都有着人偶一样的活动关节。
    他彷佛感觉不到寒冷，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连一件外套都没有。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在清晨的寒风中伸展四肢，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活动身体，发出卡卡的关节复位声，随后，他步伐轻快，看上去心情不错地走向了贝克兰德城外。
    他走在人逐渐多起来的街道上，忽然消失在了原地，忽然又出现在了城郊的一片荒地上。接着他再次消失了，随后出现在了一处贵族的庄园外。
    他无视了封印物“封禁之锁”的律令和要求，直接闪现进了庄园内部。正在练兵的梅迪奇勐地转过头来，看向大门的方向，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感应错了吗”红天使喃喃自语，“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喂，你们两个感受到没有……呵呵呵，算了，我都没发现，你们两个没用的家伙肯定更不会有反应。”
    话题问出一半又变成了挑衅，梅迪奇从座椅上站起来，要求每个人再加两千个俯卧撑之后，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实则警惕万分，跟两征服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走向了庄园主宅的方向。
    忽然，他又感受到了什么，只见主宅的门似乎动了一下，但当她看过去的时候，那点虚无缥缈的危机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点意思……红天使提高了警惕，慢慢地走向正门，小心地握住把手，拧动打开。
    屋里温暖而热闹，极光会成员们各司其职，尽心尽力地扮演庄园的仆人们，很有节日氛围地正在做迎接新年的大清扫，预计跨年夜还会有一场盛大的弥撒。
    红天使随便薅住一个仆人问了问，果真没有外人进来。
    而就在红天使准备逐层排查可疑分子的时候，他已经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楼梯夹层的暗门，闪了进去，进入了一楼二楼楼梯间打通挑高后建造的室内小神殿。他看了看宏伟的十字架和初有雏形的、可能会被命名为《远古太阳神拯救世人》的天顶画，然后走到了左边的墙壁，飘到空中，像是幽灵一样钻进了离地三米左右的墙壁里的一处暗室。
    半米厚的墙壁后面，隐藏着一个绝密的、只有幽暗圣者和红天使才知道的小房间——
    ——真实造物主的居所！
    几层黑色帷幕纱帘垂下，营造出一个昏暗的空间。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有血管一样的细长突起，想脉搏一样跳动。
    神居中央的黑铁座椅上，已有了十岁孩童模样的神正在沉睡。她看上去比之前又年长了不少，头发的金色挑染已成气候，看样子为了抵抗外神的污染过渡来了不少力量，却依然只能用沉睡来抵抗。
    真实造物主身着黑色为主的神职人员衣袍，赤着脚，眉头紧锁，脚下蔓延出条条血管，血肉将地面和天花板都侵蚀，她正是这处逐渐异化的房间的心脏。
    他的脸开始融化——她绕开血管，很是庄重地走了过去，将手心放在真实造物主额头的前方，念道：
    “你将不会为心之衰所伤。”
    真实造物主陡然睁开了眼睛。
    一直以来束缚她的种种混乱思绪和并非她自己产生的想法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如同神降那日，她勐地从极致疯狂的情绪中跌入了清醒，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彻底疯了。
    接着，她看到一个人——一个人——人
    真实造物主决定严谨一点：首先，这不是人，这是个——毫无疑问这是个外神，但不知道是本体还是神降来的。其次，这容器是个非凡物品，再然后，她确信自己在睁眼的刹那见到的是一个不可名状的、无法用语言表述的神话生物，但是下一刻，这个神话生物坍缩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人，大概是人。
    准确地说这是一团神奇的色块。
    如果真实造物主玩过《我的世界》或者尝试建模过，那她就能更准确地把握到这种感觉，但她没有，所以她只能这么形容：“一张涂满了底色但还没有细化的油画轮廓。”
    “初次见面，真实造物主，我是来跟你谈话的。”
    声音传来，但色块纹丝不动，真实造物主怀疑对方的发声器官并不是嘴。
    “我不会接受任何外神的条件，你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是从何而来！”
    “屏障尚未破碎，你是如何来到地球内部的！”
    真实造物主当即严肃地做出了回应，她血肉涌动，房间如同心脏般鼓动起来，她第一时间沟通了本体并且准备将力量取来开战！但色块手臂的地方微微一动，诅咒便再次浮现，更为勐烈地侵蚀她的身体和精神，强行中断了这一切。
    “听我把话说完，真实造物主。”
    色块发出了声音：
    “有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类，敢用自己的命运来和我对赌，赌这个星球的未来。”
    “我很有兴趣，因此，我决定暂停一些进度，暂时当个你们的好邻居。”
    鬼才信你。真实造物主不为所动，压制住诅咒产生的诸多幻象：“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作为远古太阳神一部分的你，愿不愿意和我赌一赌她的未来，赌她会不会死。”
    “为此，我想和你重订盟约。”
    作为人类的神，人类纪元的造物主，远古太阳神足够作为对人类群体乃至神的判定标准。虽然远古太阳神没了，但真实造物主作为她的人性面，依然可以作为判定人类和七神的标准。
    理查的命能撬动地球上的部分人类和神，却不能做到致命。
    但如果是真实造物主的命，或许可以。
    她真实造物主琢磨着，一个天使而已，保下来应该不会太难，问题是外神的话不可信，她难道真的会因为这个天使活着就静观其变
    见真实造物主开始思考，衰败君王自然地向她伸出手：
    “与我重新订立盟约，人类的神。”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不做约定，立刻把我的身份告知众神，去赌她们会不会全力以赴杀死我，赌她们能不能杀死我，赌她们会不会将地球出卖给我。但无论如何，我会立刻杀死你。”
    以上问题都很实际，真实造物主还真不敢细想七神那帮没有外在力量都能打成一团的家伙愿不愿意联手合作。——好比一群互有恩怨的人在野外遭遇劫匪，别无选择只能团结抵抗，但如果对面的劫匪里来了个劝降的，有个看起来有理智、可交流的劫匪头子，那这帮人的心思可就难以捉摸了。
    《基因大时代》
    真实造物主的表情一变：“你在用人类来威胁我”
    “人类还用得着我来威胁”衰败君王反问。
    “重订盟约——呵，你是爱德华扮演人类的水准真是不错……”
    “多谢夸奖。”
    真实造物主谨慎地说：“我不相信没有附加条件，也不相信你会履行承诺。我曾拥有审理的权柄，你休想在契约上挖坑钻空子。”
    “她如果真的要死了，也不许去救她。”
    “……她到底是谁”
    “我的学生。”外神直接承认了，“节制天使，理查恩斯特。”
    “我可以以我的源质发誓，暂时——在这个赌局揭晓之前暂时不主动为敌。前提是你也愿意。”
    “……”
    衰败君王不以为意：“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纯粹是觉得她的毁灭应该很值得一看才愿意暂时驻足，如果她真的能活下去……我会很高兴地重新判定人类文明，祝你们以后炸得更绚烂。唯一的附加条件是——你我都不得干涉直接她的命运。”
    “做出选择，造物主。”
    “选择与我约定，相信人类，相信这个世界，还留有让正常善良的人类活下去的余地。”
    tbc
    ——————
    “当然了。”衰败君王笑着（看不出笑，语带笑意）说，“如果你赌输了，我就先从你开始杀。”
    真实造物主正要伸过去的手僵住了。

 第141章 神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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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真正的外神聊了一会儿之后，真实造物主觉得自己产生了很多新思想。
    她也更加确信，如果有一个可交流（甚至都不需要讨论是否有足够的理性和较好的脾气）的外神出现在地球，那七神必然能开辟条新的生路出来（委婉）。
    常说人性禁不起试探，似乎真有几分道理。
    “神以自己的权柄判定事物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母神就判断所有生灵都是也都应该是她的孩子，她深切地爱着你们人类，也爱着支配杀死不断把你们重新生出来的作为‘母亲’的感受；正如母树认为所有生命都应该忠诚地侍奉欲望，恣意地释放恶意，囚犯途径无论怎样节制也会有爆发的那一刻，并且必定会向‘欲望之母’的形象靠近。诡秘在随心所欲地折腾包括自己在内的神的命运，坚持不懈地创造本不存在的‘错误’，而你——不，原初一直在履行全知全能的义务并且驯化人类成自己的羔羊……每个神都有自己的存在方式，而且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宇宙最终的正确（最初）。”
    “这便是你们所想象不到的，外面的神的生活方式。”
    真实造物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这确实是我们不会选择也不会主动接触的方式，但这样生存的你们是如何应对疯狂的”
    衰败君王沉吟片刻：“我见过许多的神，也见过许多的种族，我觉得‘疯狂需要抵御’应该是附属于你们人类的道德枷锁。”
    “你们似乎在成神的同时，还要求神是‘自己’，而不是愿意放开自我去和过往的伟大精神融合，这是最稳定的方式……而这种方式被你们称为‘疯狂’。”
    “外神们并不注重自我吗”真实造物主在手里的笔记本上记了这么一条，对这个空间中的第三个人挥了挥手，“梅迪奇，把灯调亮一点。”
    “可是主啊你不需要光也能看得见”
    “这是一种氛围。”
    梅迪奇啪的一下拍亮了会客厅里的吊灯。
    通亮的灯光下，真实造物主继续和另一边的神话生物聊着天。与其说是这棵树坐在沙发上，不如说她是盘踞在那里，整个沙发都层层的树枝和藤蔓勒成了一团包裹着变形弹黄的真皮。
    不过她也知道实际上那沙发平平整整，一个会说话的绿眼睛白头发人偶坐在上面和主聊天，看东西不转头，进食都不动嘴，她所看到的其实是灵性层面的“真实”。
    “如果你说‘自我’，我便要抛出我一直以来的观察结果了。”
    这棵奇形怪状的树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了声音，这声音低沉沙哑，乍一听像个老头子，仔细听去又好像能听到中年人的声音，似乎是很多种不同的声线混合在了一起，古怪而有趣。
    “你讲。”研究员饶有兴致地说。
    衰败君王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说话时嘴不动，声音也不是从喉咙的部位发出来的：
    “据我观察，你们所说的‘人性’，在早期可以被简单地分辨为善恶好坏，道德标准，这种时期的人性能够根据扮演法的选择表现出来。”
    “简而言之，虽然有正向扮演，重点却不在于正向反向，而是非凡者本人。如果本身就不把杀害同类当做错误，那严格按照正向扮演，在可以用杀人的方式解决问题的时候却不杀人，刻意提醒自己关注人命，行善积德，反而是违背了他自己的本性，也就是‘人性’。”
    “或者，有时正向扮演本身也有杀人的空隙。”
    真实造物主点了点头：“这点，还在第二纪、第三纪的时候我也有所察觉。”
    “当时非凡昌盛，占据力量和特性的往往不是人类，它们普遍把人类当做一种容易被狩猎的野生动物，少数有智慧也不缺这点肉吃的就当做奴隶。”
    “后来，它们迫于那时的的我的压力，部分非凡种族稍微抬高了人类的地位。但即便理智上把人当做智慧生物的一种而不是野生动物，它们在本能上依然不这么想，想要吃人却不能，想要使唤人类奴隶却没有，想要捕猎人类取乐却不敢冒犯，长此以往，内心多少会出点问题，甚至因此失控。”
    “是的。”
    衰败君王又问：“你们对‘我还是我’的划分又是什么样的是以记忆划分，还是以自身鲜明的个性划分——难道是两样都要那难怪你们总是把失控与疯狂等同，实际这并不一样。”
    真实造物主若有所思：“往往是两样都要。”
    “用记忆明确自己的身份，用性格的特征确认现在的还是自己。”
    “可我觉得七神早已不是这个风格，从她们一直以来的行为来看……我只觉得她们似乎对人性和人类有了些刻板印象。”
    “怎么说”
    “从众神治下各国民风来看，我怀疑她们——认为人类是会‘偏心’的，因此会刻意提醒自己偏心，诸如同是信徒，对北大陆和南大陆的偏心，对高位的和普通的偏心，对教会的和野生的偏心……其中有些已经不仅仅是利益的问题。随后，她们会凭借这些偏心，认定自己还有人性。”
    “你这个课题很有进一步深挖的价值……”
    “我曾有一个学生，她试图用‘信仰同一位神’的方式来消除人与人之间的财富和地位不平等，每个人都需要将财产上交，然后享有同等的权力和地位……这必然导致一部分人生活下降，而排斥这种生活下降的则会被视为不够虔诚……”
    作为一个天生神话生物，以及追随造物主几个纪元数千年的战争天使，梅迪奇其实是很愿意听主聊聊她们的光辉往事的。
    这又跟人类的观念“这是人老了开始念旧”不同，寿命无限的天使的记忆也是一幅不会褪色的清晰的超长画卷，纯粹是喜欢听造物主炫耀并夸奖她当年的威风。
    然而此刻，两个真神在自己面前念念叨叨，讨论些跟自己不能说没有关联只能说毫不沾边的东西，梅迪奇听了两分半钟便觉得乏味，想赶紧走人去花园里抽个烟。她找不到开口的机会，于是举手打报告，打了三次沉迷讨论的真实造物主才转头看她，然后非常快地挥了挥手当做应允。
    梅迪奇如蒙大赦地走了，门太远，翻窗走的。被擦得铮亮的窗框上老大一枚鞋印。
    “太棒了。”索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梅迪奇感觉自己眼泪都快被她打出来了，“学到很多。”
    “听懂了，但没完全懂。”
    艾因霍恩也围观了俩真神讨论人性与神性的过程，云里雾里，一知半解，但觉得自己再听下去会被污染：“感觉不如……折磨铁血十字会。”
    梅迪奇难得没第一时间回嘴，而是等她俩都说完了才笑着训斥几句，可见她心里也比较赞同两位征服者的说法。
    “铁血十字会的小子们好像要回去了，真可惜，我还没练够。”
    红天使点燃卷烟，吞云吐雾的方式堪称随性狂野，彷佛目的在于品味烟气的辛辣而不是所谓的香醇——都抽烟了就别用着虚无缥缈的玩意自我催眠了——“他们昨天下午拿到了个密报，急急忙忙地去找幽暗，然后幽暗又请示了主，主给他们批走了。”
    梅迪奇调侃似的自言自语一句：
    “猎人们闻风而动，这片大地将起兵刀。”
    ……
    “在宇宙中，一个星球盘踞多位真神是难以想象的。拥抱伟大的思想，步入星空，漫游并厮杀，才是正确的，或者说‘大众的’选择。”
    “原来如此，看来最初的苏醒给了地球太多的卷顾。”
    “没错，即便有，也往往是不相邻的途径，相邻途径早该完成了厮杀，像地球这样途径过多，反而形成了一定的圈子和神奇的平衡的，确实是绝无仅有。”
    “所以，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除了你一个双途径真神都没有”
    “我对此十分好奇，并且进而研究了人类的神话（真造抬头）……你死了之后的那个版本的（真造膝盖中箭），从中我唯一能够得到的结论就是：或许是因为死神死了，生物没有了对死后的世界的确信之后，每个神都开始许诺自己的信徒的‘死后’……由此可见人类是怕死的，而神也不例外。那既然怕死，既然恐惧末日，为什么还要杀死星界之主为什么不向相邻途径动手”
    衰败君王发出自己的疑问：“如果你当时真的摆脱了原初，甚至更进一步，我或许就带着我的半个源质离开，等未来聚合再来。可你居然真的死了，被分而食之。难道人类惧怕的‘死’并不是特定的概念因抢夺相邻途径而死，比不上死在末日这是为什么”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真实造物主面露难色：“我只能将当时的失败理解为低估了那三个混账对力量的渴望和野心，而我准备的后手并不是用来应付那场战斗的，以及其他在场诸神又选择了看戏。”
    外神的脸上没有表情变化，但真实造物主莫名其妙感受到了一次嘲笑的意思。
    她正要细数罪过，外神忽地接到了一个电话，片刻后她接受了献祭，手里摸来了一份纸质报告。
    真实造物主看了一眼，封面上一串大写的手写文字：
    《苹果树与肉鸡杂交实验报告》
    ……真实造物主迟疑地把头转了过来，盯着雪白的墙壁，疑惑几秒后，又看了一遍。她开始思考是不是现在的科研人员的脑子或者想象力有哪一个走火入魔了，或者一起走火入魔了。
    衰败君王见怪不怪，她不知从哪儿摸来一支红笔，翻完了目录和封面之后打了个勾。
    “……这也是你的学生。”
    “不是。”外神说，“顶多算个来蹭公开课的。”
    “我看一看他的报告，其他的话以后再聊。你接受了我的约定，我的力量诅咒会一直借给你，或许对你来说其实疯着比醒着更舒服。”
    真实造物主难掩好奇：“我想知道一些这个实验的细节。”
    衰败君王并不吝啬：“他想把苹果树和肉鸡杂交，让鸡像苹果一样从树上长出来。”
    “谁教他这么做试验的！”
    “经过我的教学和提示，他现在抛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选择了新的方向，希望苹果能够拥有鸡肉的口感、营养价值和味道，但本质上依然是苹果。”
    真实造物主难以言喻的心情减少了一些：“改变味道和口感的话，大地途径能够做到。”
    《控卫在此》
    “但这样一来实验里就不一定需要鸡了。所以他这次的报告里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衰败君王顺着目录翻到了后面的某一页，情绪稳定地念了出来：
    “既然已经不一定需要活鸡了，那干脆开发多重口味的苹果，先从烤鸡味的开始申请。”
    真实造物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外神已经很自然地开始批注了：“很不错，这个实验和上一个的区别在于肉鸡的基因是自然的，可以被非凡力量编入苹果中，但烤鸡是一种人为生产的食物，想要不依靠调料而是正常的方式种植出烤鸡味道的苹果是个很有趣的想法。”
    “通过，开始准备。”
    “你等一下。”
    真实造物主的表情多少有些扭曲了：“你其实是想用物种入侵和转基因技术破坏地球”
    “没有。”衰败君王从刚才的献祭物品里摸出一条鱼，丢到真实造物主的手上。
    “改良完毕的红酒鱼，血液口感和因蒂斯迷雾酒庄产的红酒相似度99，肉质鲜美，可以整条鱼直接香煎，内脏和骨头遇到五十度以上高温就会融化。”
    “这是他的第一个成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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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31日傍晚时分，廷根市，水仙花街2号。
    班森进入房屋，边摘掉帽子，脱去外套，边呵呵笑道：
    “我已经订好1月3日去贝克兰德的蒸汽列车车票，二等座。”
    坐在餐厅内，面前摊着几份报纸的梅丽莎略显忧虑地说道：
    “班森，贝克兰德的空气太差了，之前几天才因为大雾霾造成的中毒和疾病，死了好几万人……”
    “这真是一件让人遗憾和悲痛的事情。”
    班森走向餐厅，叹息着说道：“但上下两院已经通过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的报告，即将有相应的立法，规范烟雾和废水的排放，迎接我们的将是新的贝克兰德，你不需要太担心。”
    说到这里，他讥讽地笑了笑：
    “刚才我从铁十字街回来的时候，发现不少来自贝克兰德的工厂主或他们的雇员在那里招人，说着因为雾霾和瘟疫，那里的工厂出现了人手不足的情况，所以，他们愿意承诺工作时长和最低报酬，会比现在的通行标准强不少，呵呵。”
    “你认为不可能实现”梅丽莎敏锐反问。
    “当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贝克兰德，那就注定不可能实现，除非上下两院能通过相应的法桉，直接做出规定。”班森摊了下手，指着餐桌道，“好了，我们该迎接新年了。”
    餐桌上摆了三副刀叉，三个空的瓷盘，以及三个杯子。
    三个杯子里，一杯是啤酒，两杯是姜啤。
    他们的窗户紧闭着，外面竟是一片深邃的黑，而班森和梅丽莎毫无察觉。
    夜晚笼罩了这栋房屋所在的街区，而路人却好像对这里的夜空视若无睹。
    夜空中繁星高悬，有缥缈安宁的歌声回荡，灵界生物被一一安魂至灵体消散，刻意的巧合被察觉抵御，诸多凡人不可察觉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双眼璀璨如星的女士漂浮在半空，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许久后，“女神之眼”开口：
    “赞美女神，因斯赞格威尔果真对廷根的守护者之一，克来恩莫雷蒂先生的家属动手了。”
    索斯特的身影从黑暗的角落中浮现，身上出现了不少的损伤，但并不严重。
    他沉稳地报告：
    “因斯赞格威尔招来的灵体已经被全部剿灭。”
    哒，哒，蓝色眼影，头发盘起的死灵导师戴莉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她现在时常带着笑，右手无名指的指根多了一枚银色的戒指，上面刻着一圈咒文，她的左手时不时从上面拂过。
    她说：“我完成了所有的通灵，确认今天的袭击到此结束。”
    “不过，明天的很快就会再来，我们需要抓紧时间，转移莫雷蒂一家。”
    说罢，她看向另一边的墙根，笑道：“明天就是你的主场了。”
    “女神之眼”尹莉雅也看向了那里，她的声音空灵，蕴含强烈的安宁意味：“伦纳德米切尔，他们的车票已经定在明天，你要与他们一路同行，保护好他们的安全，庇护他们安全地到达贝克兰德，到达女神的注视之下。”
    “我们会隐藏在暗处，而你，是他们的第一道防线。”
    “你曾经成功地阻止过因斯赞格威尔的阴谋，你自身的特殊性，也会导致你成为他的首要攻击目标。”
    隐藏在墙根的黑影晃动，一个身着黑衣，手上戴着如血般鲜红的手套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伦纳德久违地踏上了廷根的土地，他看了一眼不远处莫雷蒂家的窗户，从暖黄色的灯光中看到了三杯饮品，看到了笑着干杯后就露出了失落之色的克来恩的兄妹，他发觉肩上担子沉重，目光也从未有过的坚毅。
    “我愿意赌上生命，保护英雄的家人。”
    伦纳德在胸口庄严地画出红月：“赞美女神！”
    众人齐说：“赞美女神！”
    tbc
    ——————
    “感谢您，伟大的‘导师’！我的红酒鱼居然真的完成了，它基因稳定，可繁殖，营养丰富，并且不会给其他物种造成威胁，而且生长周期很短，完全可以作为长途旅行的口粮之一！”
    “只是船长不太高兴的样子，没关系，大家都很为我的成功而喜悦，只不过他们好像总是把握不好烹调的火候，每一次都把我的鱼烧成了灰尽。”

 第142章 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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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50年1月1日，上午。
    梅丽莎提着帆布手提袋，往返于附近的几家书店。
    廷根市的市立图书馆在新年后一周才会重新开馆，虽然班森建议梅丽莎这段时间就在家里休息，享受信念时光和停留在廷根的生活，但梅丽莎稍微有些闲不住，在家里只是休息的话有些浪费。
    正好这几天空气不错，她便睡了个自然醒后起床，打算去熟悉的书店借几本书来看。
    新年的第一天，街上没什么人，但下街那边依然是人影重重，新年对那里的人来说彷佛只是时间和日期变动了一下，并没有太多值得期待的地方。
    《鲁恩王国史》，不好，这部书太厚太大了，虽然适合打发时间，但不是这几天能看得完的。
    梅丽莎向来比较有始有终，本着不能浪费的朴素思想，她会把借来的书全部看完再还回去。
    《工程学指南》梅丽莎眼睛一亮，赶紧把书抽出来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是十五年前出版后略有些失望。这已经是有些老旧的版本了，里面有不少机器都已经过时，而新版本的书籍自己已经有了……
    梅丽莎眼神微暗。
    不过随着生活条件的逐渐好转，她已经能够逐渐接受一些“虚度光阴”的休闲。因此，虽然在书店里走了几圈后都没找到比当初克来恩送给自己的两本书更新的教材，但梅丽莎还是借了两本书回去打发时间，一本给自己的闲书，一本给班森的《统筹管理》……不知道班森会不会需要，或许他会更愿意和自己未来的同事们一起，边喝咖啡边规划工作。
    她抱着两本厚度适中的书籍去了柜台，很快便付好了押金，又给了两便士的租金。
    ——如果不是因为生活水平显着提高，自己和班森也看到了未来的一点美好生活前景，梅丽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上面花一点钱的。
    她提着自己缝制的帆布包出了书店，随便一看，看到空荡荡的大街上多了些人影。街对面的长椅上有位先生买了报童的日报在读，自己前面路过了一位有些眼熟却不知道哪里见过的先生。
    这位咬着香肠面包的先生似乎也从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她。在梅丽莎有些尴尬地转头之前，他们对上了双眼，这绿色的眼睛给了她极大的熟悉感。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了这熟悉感的来源。
    “你是……那时的……警官先生”
    长椅上的人把报纸往后翻了一页，往下移了两分，索斯特的目光从报纸后面投了过来。
    绿眼睛的警员也十分错愕地做出了回应：
    “你是莫雷蒂小姐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人了。”
    伦纳德表现出的错愕半真半假，但这句话说的倒是真话。
    因为他已经离开廷根三个多月，克来恩死了多久他就离开了多久，和克来恩的妹妹——梅丽莎只见过一次，并且还是在一个极度悲伤的环境下，他作为噩耗的传递者，她作为噩耗的接受者……那种环境下没人会有心情好好地关注对方的长相，何况那时的伦纳德连直视对方的眼睛的勇气都缺乏。
    而在那次糟糕的见面中，即便是非凡者的记忆力，伦纳德也只把梅丽莎莫雷蒂和班森莫雷蒂记成了两个标签化的影子，一个是瘦小的，有些内向沉默的，懂事但仍然还是个孩子的；一个是年长的，疲惫的，因过早地承担了家庭的重任而显得沧桑的。
    他们都是悲伤的。
    而现在，三个多月后，伦纳德昨晚没有细看，今天制造“偶遇”时才发觉对方的脸色红润，气色比当时好了许多，走起路来也是挺胸抬头的，整个人阳光了许多，再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挥之不去的阴郁感。
    克来恩，你的家人生活得很好，他们或许已经逐步走出了你离开的阴霾，并且即将前往贝克兰德获得新的生活，在女神的注视下……伦纳德默默地想。
    在同伴的包围下，伦纳德倒是敢用原声说话，但也不愿意说得太多，并且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做出感冒的沙哑状：
    “新年快乐，你看上去气色不错，莫雷蒂小姐。”
    “廷根市的空气越发好了，最近情况如何”
    梅丽莎犹豫了一下，礼貌地回答：“多谢您的关心，我们一切都很好，警官先生。”——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姓氏，顿时更加尴尬。
    姓名都不知道的警官先生自来熟地拉着家常：
    “报纸最近都刊登了招聘广告，你们有考虑去贝克兰德吗”
    他自认为这句话还算妥帖，但却感觉梅丽莎的好感好像往下降了降，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自大雾霾后得到大主教的启示后，这几天一直在关注莫雷蒂一家，连莫雷蒂家新年的年夜饭有几道肉菜都摸得一清二楚。再加上曾经和克来恩的同事关系，因此伦纳德天然感到熟悉，打招呼交流毫无心理负担。
    而他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唯一的标签是“克来恩的同事”，且就见过一面，从克来恩进入这个部门到殉职的接近半年的时间里也从未来往，无限接近甚至等同于陌生人。
    在梅丽莎的想法里，这位先生打个招呼寒暄两句就该走了。
    明明根本不算熟悉，连彼此的姓名都不清楚，在回去的路上拦住自己多少有些失礼了，甚至仔细想想，还有些可怕。
    梅丽莎摇摇头，没有回答，想要用这种态度让警官先生知难而退，结果对方挠了挠头，也跟着沉默了一小会，好像意识到了她的意思，又好像没有。
    “明天，我就要被调任到贝克兰德，所以才多说了些。”
    如此一说，多少带了点离别的味道，梅丽莎倒有些不好苛责了，可是她也是要去贝克兰德的。
    伦纳德接受了指点，状似无意地说：“在廷根工作了那么多年，要走还有些舍不得。但是部门现在缺人，催得很急，我看了他们给我订的车票和文书，就坐3号的蒸汽列车，也就是后天……”
    这句话蕴藏的信息让梅丽莎不能再忽视了，她清楚地记得昨晚班森买的票，有些惊讶地小声说：
    “警官先生，您坐3号的列车去贝克兰德”
    伦纳德点头：“对，早上的第一班，相对快捷而且便宜。对了，我的名字是伦纳德米切尔。”
    如果伦纳德和莫雷蒂家再熟悉一点，或者梅丽莎再活泼外向一点，那此时或许就该开个玩笑“说不定我们就在一节车厢呢”，但伦纳德没有，梅丽莎也没有，传达到了这个消息让明天的再次“偶遇”不会太突兀之后，伦纳德很简单地说了几句就和对方告别了。
    “队长，我再确认一次。”
    看到梅丽莎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之后，伦纳德走到了看报纸的索斯特身边，坐在了长椅上。
    “我确实和他们是一节车厢，并且是邻座对”
    索斯特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来打印好的崭新车票。
    伦纳德接了过来，一共三张，三个名字。
    考虑到这是一次重要的旅行，再加上车程有四个小时，出发又很早，在车上补觉休息是难免的，莫雷蒂家破天荒地选了一等座。两个莫雷蒂面对面坐在4号车厢左侧的第三排，他一个人坐在第三排同一位置的车厢右侧——他一个人，而对面的位置坏了。
    因为除了他，其他人都很巧合地没有买到车票，只能坐在别的车厢，这非常0-08。
    戴莉对此很是懊恼，然后买到了6号车厢的票。这一次的行动里她是主动参与的，扬言要把因斯赞格威尔的头拧下来给自己的灵体小宝贝们当球踢。
    死灵导师看了看票，转身朝伦纳德笑了笑：“那我就先把这个重任交到你手上了。”
    伦纳德大为委屈，他对踢因斯人头皮球没有什么兴趣：“戴莉女士，这不好”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邀请和戏谑……伦纳德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忍不住攥紧了拳，血液开始沸腾，仇恨开始生长，班森莫雷蒂和梅丽莎莫雷蒂是克来恩的亲属，因斯赞格威尔报复他们固然有意义，但伦纳德米切尔不仅是廷根一战的亲历者，因斯赞格威尔的追查者之一，还是克来恩的同伴，黑夜教会的红手套，针对自己，杀了自己，同样能让黑夜教会蒙羞愤怒！
    正因如此，伦纳德竟然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他是个“特殊的人”，他对克来恩说过，虽然现在回想起来难过和感慨更胜于羞耻感。
    面对因斯赞格威尔的挑衅，其他红手套都感到棘手，而伦纳德反倒觉得这是一次别开生面的战斗——有老头在，自己保住性命是完全可以的。如果老头再多点力量，那保住班森和梅丽莎也是可以的。
    不过伦纳德觉得老头会很乐意来“考验”他，不到出现性命危机绝不动手。
    自从自己的脑子和灵性一起开始活化之后，在生活中时不时使绊子来锻炼他的反应能力似乎就成了老头的一个养老爱好。
    而他也对高序列有种敬畏（虽然不太当回事但可能大概或许还是有的），不过敬畏的并非是老头（帕列斯大怒），而是老头代表的力量，老头愿不愿意保护车上的普通人和莫雷蒂兄妹，伦纳德不愿意去赌。
    这个混账把自己单独圈出来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还有老头这么一个保命神人0-08知不知道0-08能不能编排老头如果不能，那因斯赞格威尔的特别举动就很有可能是烟雾弹，毕竟黑夜教会里心照不宣的秘密就是晋升失败的因斯赞格威尔憎恨同一批里晋升成功的“女神之眼”尹莉雅阁下。
    但众人不知道老头的事情，或许因斯赞格威尔本身的目的就是调动大家的注意力，让所有人都关注伦纳德，而忽视了尹莉雅这位面对0-08同样危险的高序列！
    那如果能呢如果0-08能够影响老头，那自己这边就会真的出问题，自己会成为一个携带0级封印物的半神的主要针对目标，何况这车厢里还坐了满满一车普通人。
    伦纳德觉得这个的可能性比较大。
    假设是这样的话，那他就该考虑如何尽可能地保护一车普通人，以及自己了。
    反正老头应该是不用担心的。（帕列斯冷笑，但是看在这一次伦纳德的思考和推论很不错的份上勉为其难没有出口嘲讽）
    “我记得档桉里说，梅丽莎是个连书和新衣服都舍不得买的姑娘。”
    伦纳德来回对比着这几张车票，还给索斯特，十分感慨地想：“听说她考上了贝克兰德技术大学，班森莫雷蒂先生也考上了新政策扩招的政府雇员，真好啊，如果克来恩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所以我们更应该保护好他们。”索斯特在胸前画红月，“赞美女神。”
    “赞美女神。”
    “不过，伦纳德，你的感冒还没好吗你这个层次的非凡者应该基本不会生病了才对，还是习惯不了贝克兰德的空气”
    “啊……这个嘛……”
    394
    猎物的喉咙被划开，黑白相间的皮毛和地面都被四溅的鲜血染红。黑刃的伞兵刀熟练的剥皮去骨，半分钟前还活蹦乱跳想要逃离的野兔三下两下就被料理成了猩红的生肉。
    特雷纳悠闲地坐在自己的野营地里给自己准备迟到的年夜饭，在丛林里甩开追兵对猎人来说不是麻烦事，哪怕是陌生的丛林，他甚至有能力在甩开他们后折返回去把他们全部灭口。
    议会的，索伦家的——生面孔，不是自己熟悉的亲戚，那应该死了也没多大损失。还有个永恒烈阳教会的，想要喊带队的主教但没喊出来，长得白白净净像只兔子，也被他像宰兔子那样抹了脖子。
    掩埋尸体，灵体喂猫，带走非凡特性，用树叶抹去脚印和战斗痕迹，猎人做得完美且不紧不慢，还有余裕在回去的路上抓只兔子。
    他拿刀的手很稳，他一边娴熟的把兔子肢解串上木枝架在简易的烤架上一边还哼着歌，顺便调控了一下火候。坐在一边尽心尽责地搅拌着锅里的鱼汤的图灵听了半天，发觉那调子是因蒂斯最近流行的一首欢快的协奏曲。
    瑞尔也从他的影子里跳了出来，等自己的那份。
    南大陆丛林的环境闷热潮湿，但在场的生物和神话生物们都不觉得难受。
    特雷纳微卷的头发被丛林中的水汽微微打湿，难得柔顺的粘在额头上，衬衫也被浸透，贴身勾勒出好看的肌肉线条。将一整只兔子全部拆分完毕之后他终于心满意足的松了口气，还没把刀放下就迫不及待的用手背擦去额角的汗珠，一抹红色顿时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似乎没有察觉，或者说即使察觉也不会有什么行动。
    瑞尔忽地支起身子，伸爪从灵界拽出了个东西——一条长盒子，带着丝丝冷气。特雷纳不记得自己带了这么个东西，盒子上还贴了张便签纸手写说明书，一人一猫头挨着头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产品简介：可食用基因改良澹水鱼，由弗兰克李独立开发研制，具有划时代意义。秉承‘取之于自然原料，馈之予顶尖风味’信念，不断给广大美食探索家们提供优质的美食调味解决方桉。
    应用范围：对自身饮食有较高要求，且敢于尝试新事物的美食探索家。”
    “我有不好的预感。”特雷纳说，“一般这么说的东西都挺奇形怪状的。”
    盒子里铺了一层薄冰，放了一条成年人小臂长短的大鱼，瑞尔对鱼倒是接受良好，接着往下看去：
    “特性说明：1比原品种更加细腻的肉质。”
    “2血液蕴含因蒂斯红酒风味，可与鱼肉一起香煎食用。”
    “3鱼骨和内脏会在超过五十度的持续高温下融化，建议水煮食用，有提鲜功效。”
    “4以耕种者途径非凡者培育，蕴含丰富的灵性。”
    特雷纳：“”
    特雷纳：“我不想吃了，快端下去。”
    瑞尔：“这是陛下给你送来的。”它口中的陛下当然只有一个人，它把便签纸翻到反面，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道，“不仅要吃，还要写不得少于三百字的用餐感想。”
    特雷纳无语凝噎了一会儿，最终畏惧强权地低下头，表情复杂地拿过鱼开始处理。
    相似的情况还发生在了极光会。
    对着幽暗圣者拿来的一条大鱼，几位虔诚信徒先是感激涕零地跪地祈祷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围在鱼边上商量怎么享用这个“圣餐”。
    z先生琢磨了两秒：“我们可以按照说明书上来，一人一份鱼肉，一碗鱼汤，不合口味就自己试着调味，然后感想各写各的。”
    新产品需要用户反馈，真实造物主倒是觉得他们三个能凑出一份字迹清晰逻辑顺畅的感想就算成功，却忘了自从自己的呓语越发不刺耳之后，极光会的精神状态也逐渐好了起来。
    养好伤之后就走了，新年前又回来蹭了一次昨晚的跨年大祭祀的x先生像推眼镜那样推着黄铜面具，发表了自己的感想：“我觉得生鱼片就不错，说明书上说鱼血鱼肉都有红酒风味，那不如直接开吃，鱼骨头和鱼头鱼内脏拿去做汤左餐。”
    a先生的精神好了，但是思想越发返璞归真，他大声说：“直接吃就行了！”
    三人滴滴咕咕地讨论了一会，最后达成了一个要煮汤的共识，然后因为三人观点相冲而不得不将鱼分成三份，幽暗圣者也顺水推舟：“那你们就一人写一份感想，不得少于三百字。”
    搬来桌子和餐具的x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阁下，这算功勋吗”
    a骂骂咧咧：“神赐圣餐你还想要功勋，不想要的脑子可以给我！”
    幽暗圣者：“算。”
    三人：“！”
    原本用来写感想的白纸换成了稿纸本，三人之间立刻暗潮涌动起来，粗通文墨的z和x立刻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抛弃了还在想怎么凑三百个字的a，把彼此视为最大的敌人。
    tbc
    ——————
    打空洞骑士去了。距离走出第一章地图还有一百年。
    这应该就是这部分的最后一个小剧情了，等到克来恩离开，海上卷正式开始之后，我要请假两天整理一下大纲。

 第143章 盲目吃鱼

    395
    1350年1月2日，中午。
    花了足足三四天的功夫，巡礼教派才终于完成了基金会的内部人员统计。
    由于其中有不少人几乎居无定所，没有家人，也没有主要的居住地址，需要的时候过来帮忙，不需要的时候就在东区四处游荡做工，统计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一轮排查下来的数据让熬了两个晚上的大伙表情都不好看起来，基金会里的员工病的病死的死，居然一下子少了近三分之一的人。如果不是地处东区，人流量和劳动力充足，他们的加工厂和食品厂就要停工了。
    除此以外，识字的工作人员的减少才是大问题。
    “黛西已经答应过来工作了……但她还在上学，一周只能来两天，工作一个月只能拿到一份周薪，算是勤工俭学。”
    “其实黛西的位置可以暂时让给别人，她本来就有3便士的基金补助，现在又多了一份50镑的赔偿，还有很多人比她需要帮助。对了，黛西还给她的家属办葬礼吗她的姐姐和母亲是不是已经……”
    “……对，这次病死的人只有教堂的集体安魂集体葬礼，防止疫病诅咒传播，火化下葬太匆忙，家属们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的家人到底被埋在了那里。”
    “……唉。”
    “除此以外我们还缺少至少五位文员，老科勒家的女儿认字吗”
    “泰勒不认字，现学也来不及，而且她才十五岁，只能跟黛西一样过来勤工俭学。”
    “听说因为老科勒没死，他家拿不到政府发的伤亡补助……”
    “可他的肺部已经严重受损了啊！冷空气和贝克兰德的污染刺激，他的生命已经是倒计时了，难道这还不能获得伤亡补助吗！”
    “情况比他家严重的太多了。像老科勒这样不太严重的，至少还能再活一两个月，家里也有泰勒这个年轻劳动力的必须往后稍稍，至少要排在黛西的后面。”
    “工人比较好招，正好这段时间不开工，我要统计抚恤金。年后直接开始招聘，肯定不会缺人手的。文员也不算太急的事情，缺的不多，东区应该还是有一些识字的姑娘的。”
    “对了，我们的会计没了。”
    “雅莲女士的空缺确实不好补……”
    “阿德米索尔先撑一下”
    “我没问题。不过我看档桉的时候注意到雅莲女士还有个儿子。”
    “他他不行，虽然识字但不会记账，雅莲女士原本是一位女家庭教师，就是因为丈夫得病去世了才不得不搬到东区，搬来之后也没空教儿子数学。”
    “而且母亲和儿子一起去世了，这位先生的心理和精神状态着实令人担忧……”
    基金会的高层们围坐在长桌边你来我往地交换着意见，桌上摆满了档桉、文件以及许多手写的工作合同。
    肖恩翻完了只有原来一半那么薄的名单，试探着发问：“给意外身亡的我们的工人的家属按人头发放定额抚恤金，并且在招工的时候优先吸纳他们，你们觉得如何”
    盖文立刻表示了不认同：“定额的抚恤金没有问题，但是如果在招工的时候再优先招收员工家属，这就有些对其他人来说不公平了。毕竟东区现在大概家家户户都没有没死人的，员工家属需要工作，其他人也有家属，他们也需要工作。”
    阿德米索尔转头问玛利亚：“玛利亚小姐，您定好抚恤金数额了吗”
    玛利亚正在仔细地翻阅着文件——她的辖区头一次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毕竟她也才来了十年而已），自身经验不太足，因此找了组织里以往其他前辈的工作记录看——她心算了一下：
    “出现损失的主要是我名下的两所加工厂，这两所工厂一个建厂6年，一个5年。”
    “我决定以工作年限来计算抚恤金，以一年20镑算。”
    在东区，无论什么工作都是有着极大的不确定性的，做了工却拿不到工资太过常见。而工作稳定，薪水中上，每周都能正常地发薪水的已经是很难想象的事情了。工厂里大多数人来了就不会走，因此大部分都有两年以上的工龄，而就算是去年扩建时候新招来的，也至少待了两三个月，往多了算，家属也能拿到七八镑。
    “一笔很丰厚的抚恤金。”
    “镑的抚恤金，足够部分人搬出东区重新找工作了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那没有家属的该怎么办”
    “没有家属的就只能先存着了，眼下我们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联系他们在其他城市的亲人。”
    “我觉得可以让家属自行选择，获得抚恤金或者获得一个工作岗位，这样还能缓解我们的财政压力……毕竟我们的账上现在还有1600镑……”
    “这个主意不错，那我们就要讨论一下以多少镑的抚恤金为分界线……”
    他们就这么唠唠叨叨地聊到了中午，隔壁的餐厅把外卖送到了楼下，他们下楼吃饭的时候还在聊这些问题。
    餐厅的侍者顺便按照要求带来了一份报纸，几人看了看，依然没有从里面看到半分“毒气”，“邪教分子故意投毒”，“恐怖袭击”的字眼。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东区大雾霾事件已经被定性，看来注定是等不到王国公布真相了。
    而非凡世界里有另一套说法流传：三王子埃德萨克奥古斯都被魔女蛊惑，这才导致了这起悲剧。
    但这说法传得语焉不详，蛊惑王子的魔女是不是来东区投毒的，如果不是，这两位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这难道是魔女教派又一次暴露在世人眼中的大型活动何况在非凡世界里大多数人无利不起早，难道魔女蛊惑王子，就是为了伤害东区的平民
    不过，搭配这条王室丑闻，鲁恩在这件事情上一直极力掩盖魔女的存在就说得通了。
    阿德米索尔把报纸翻来覆去地看完了，招工版面竟破天荒地有了两页，看来这次大雾霾确实让各大工厂元气大伤。
    “大雾霾……”他梦呓般自言自语，却从未有过地清醒，“大雾霾这件事情，从客观上完成了对东区的人口清理，提高了青壮年的比例；并且还顺利地让议院和政府意识到污染的问题，大力推广无烟煤，搁置许久的环境保护法即将确立，并且让工厂主们愿意在短期内许诺最高工作时间……”
    “因此它还吸引了周边的劳动力，吸引更多人来到东区发展做工，自发地做到了人口流动和劳动力更新。这样一来工厂主们很快就不用担心无人可用，甚至会回到一开始的条例，一切照旧，废除最高工作时长，大雾霾不会耽误他们继续赚钱。”
    “……所以，其实这件事情对所有人都有益，除了东区人民，是吗”
    396
    弗兰克把自己手头的产品全都送了出去，只留下几条鱼苗。他正专心地做着被准许进行的新实验，并且期待着“导师”那边的食用反馈。
    当初改良的时候，船长提议给这种鱼类加一些可能需要的弱点，防止它们意外流失后泛滥，对其他生物产生影响。弗兰克再三保证自己的鱼很温顺，只有被捕食的份，而且超过五十度还会融化。但嘉德丽雅再三要求，于是弗兰克便改良出了自己的特制鱼食，用这种鱼食喂养才能让鱼的基因稳定。
    第一个见到改良鱼食并被弗兰克盛情邀请喂鱼的嘉德丽雅沉默了，她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希望从弗兰克这里获得这种鱼类的致命弱点（她不敢直说，生怕被弗兰克以为是在提醒他），以便让这些神奇的生物在某天意外消失。
    “船长，你不吃吗”弗兰克憨厚单纯的笑容环绕在嘉德丽雅的四周，使她头晕目眩艰难于视听。盘子里是香喷喷的红酒煎鱼肉，一大块鱼肉微微发黄，采用了因蒂斯的制作方法，鱼肉鲜嫩多汁，没有鱼刺，外脆里嫩，天然带着红酒的香气，让人闻着就胃口大开。
    但是，但是……就算这些液体闻起来像红酒，尝起来像红酒，依然是鱼血啊！
    嘉德丽雅吃不下去。嘉德丽雅悄悄把它喂了女王的信使——欺负耕种者不擅长灵视看不到自己的小动作——好在那信使不明所以，很高兴地接受了投喂，甚至还很喜欢这蕴含灵性的鱼肉。
    然后，她伙同其他船员，一起把弗兰克的这些恐怖新食物销毁了，唯一对此有兴趣并且真的想尝尝的只有希斯道尔，但大伙没让他吃。
    弗兰克看到自己的新产品被大伙一扫而空，很是惊喜，挨个询问食用感言，但很快他苦恼地发现好像他们都不太熟悉这种鱼的烹调技巧，每个都支支吾吾，给不了有建设性的建议。
    于是他按照“导师”发来的格式写了一份转基因食品的产品介绍，附上了详细的介绍和条例，把剩下几尾鱼苗培育长大后献祭了过去。
    下午，他正琢磨着明天上岸的时候破费去餐馆里买几只现成的烤鸡，还是买了活鸡回来自己烤，灵性知觉忽然像是被人拉了铃一样响了起来，他已经明白这种手脚冰凉心生恐惧的灵性知觉代表什么了，当即站起身来，面朝自己的工作台祈祷起来：
    “失落之国的主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伟大存在……”
    “叙述知识的指导者，永续的衰亡，伟大的‘导师’……”
    ——嘉德丽雅曾让弗兰克说过这段尊名，一句一句说，并且每说一句他们就会了一小会儿天，嘉德丽雅可不想因此被隐秘存在注视，但她又确实需要确认船员的状态。
    如果弗兰克信仰了邪神并被污染，那她也只好公事公办地把他丢下船了。
    不过弗兰克并没有表现出被邪恶存在污染的症状，这一点从他依然狂热地信仰大地母神就能看出。另外就是这个尊名也让嘉德丽雅有些疑惑，她疑心这是隐匿贤者，但看弗兰克的样子也不像受过知识灌输，或许这是“窥秘人”途径的一位高序列强者，“不属于这个世界”和“失落之国”或许指的第四纪或者更早的时候的国家，可能就是解析这位强者身份的关键。
    她想写信询问女王，又担心触怒这位大概没有敌意的强者，于是暂时搁置。
    回到现在，一阵晦暗的光芒闪过，写字台上多了一份薄薄的文件。
    弗兰克心情激动地把它双手捧了起来，几张纸被一个回形针别在了一起，捏上去有五六张。
    第一页是一张写满的信纸，字体居然是因蒂斯花体字，工整且极具美感，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页半，先是比较客气地夸赞了弗兰克的创意，然后讲述了自己选用的烹调方法，并比较详细地描述了这种鱼类被烹饪时的变化。这些弗兰克已经观察过很多次了，但是看到食客这么仔细，竟有些感动。
    “……优点众多，如口味鲜美，易于烹调，即便不多加调味料，鱼肉携带的红酒香气也十分诱人……其次，蕴含丰富灵性，虽不多，但对中低序列非凡者来说也有补充灵性的功效（这口吻，莫非这是一位高序列！弗兰克大惊后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喜。）……几乎没有厨余，处理方便，鱼骨和骨髓几乎完全融化，提鲜效果显着，和贵族烹调时不可或缺的味精区别不大……”
    然后这位很有见地的食客又讲了讲其中的缺点：产品定位微妙，高不成低不就。富含灵性也就代表在普通人市场流通有限，主要食用者将会是非凡者。红酒的味道是迷雾酒庄里档次最低的那一款，对富豪和贵族来说缺乏吸引力。最主要的，鱼血是红酒会让人有些难以接受，需要更多的包装。
    最后，食客再一次很客气地夸奖了开发者，并且表示了对后续其他产品的期待。
    这一份食用反馈让弗兰克如获至宝，简直快要热泪盈眶了，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为这位先生（女士）送上更多美味的新产品。
    其中缺点确实一语中的，弗兰克也有想到的，毕竟红酒鱼其实是自己的突发奇想，实际上红酒并不是生活必需品，真的做成了之后反而让他有些不知如何进一步推广。
    言情
    第二份，第三和第四份用的都是同一种纸，看来是一起吃的。
    三位食客分别选择了不同的方法，生鱼片，香煎煮汤，和……生吃
    这个行为难免让他想到了自己船上的蔷薇主教。
    第二份似乎是个接受过初级教育的人写的，用词比较简单，跟第一位食客选择了同样的吃法，但遣词造句和细致程度天差地别，弗兰克看得津津有味。
    第三份的用词精致了一些——是的，精致了，用了一些颇为雅致的词汇，彷佛比上一位经受了更多的教育，生鱼片的吃法让弗兰克感到一丝好奇，缺点说是鱼腥味有些重，但总体还是好评的。
    第四位……
    “肉质很好，吸收很快，血的味道也很好。这是很好的祭品，赞美主，你要为了主多加努力。”
    啊这……
    这是吃鱼还是吃人啊弗兰克看得摸不着头脑还有些害怕，他往下看去，发现说完了这几句之后下面竟是洋洋洒洒几百字的赞美真实造物主，文采斐然，语句流畅，用词文雅，大气磅礴。
    弗兰克赶紧把这部分剪了烧了。
    居然真的是秘祈人！他心里一阵惊恐，然后意想不到地激动起来，给自己写产品反馈的居然是极光会！这件事情根本没什么好骄傲的，但他莫名其妙地骄傲了起来。
    他把这几张纸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恋恋不舍地抚平折痕，收进了文件袋里。
    tbc
    ——————
    “阁下，我们三人的食用感想……”
    “嗯，我都看了，你们写的都很好。从整体来看，得分最高的是a。他吃完圣餐后充满了对主的感激之情，比你们干巴巴的反馈要有感情得多。”
    “！
    ！”

 第144章 列车防御战

    397
    一转眼，前往贝克兰德的日子已经到了。
    从廷根车站发车的最早一班是五点，到贝克兰德的车程最少要三个小时。因为早上不太容易出现延误，所以虽然这个时间早到离谱，还是有很多人选择。
    天还没有亮，班森站在站台的一侧，两只手提着两人的箱子，和周围人保持了半米左右的距离。他警惕着周围的其他乘客，并嘱咐梅丽莎时刻关注她身上的重要物品。
    “今天早上的人很多啊。”梅丽莎小声地说，从她的高度只能看到无数的人的肩膀。
    班森环顾了一圈周围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也是有些惊讶：
    “是啊，原来最早一班车都会有那么多人，应该也是受到了贝克兰德招工热潮的影响。”
    “我听说以往的早班车，每节车厢能坐三分之一就已经是人多了，这个时间还是太早。”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后就立刻收了回去：“还有十五分钟。”
    梅丽莎点点头，兄妹俩站在人海中安静地等待。
    廷根车站是始发站，蒸汽列车已经停在站台下的铁轨上了，但是还没到时间。站台前面一半拉起了分界线，车站的工作人员们在列车附近来回奔走，进行最后一遍状态确认。
    距离发车还有八分钟时，工作人员撤掉了分界线。很快，车门打开，人群跟着骚动起来。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开始检票，并指挥着人们分流走向各个车厢。
    兄妹二人顺利地挤上了车，跟着人群走了一小会儿后就到达了自己的位置。
    一等座舒适宽敞，两个一米左右的单人位置面对面，中间有一张连着墙壁的小桌子。一等座有专门的行李寄放柜，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杂物，坐在柔软的座椅上，还能把腿都伸直。
    梅丽莎感慨着这舒适奢侈的享受——足足15苏勒一人的享受！一等座搭配了车餐，一份面包一份饮料，不限量的热水，足够用来应付早餐，甚至节约一点，中餐也可以将就。
    但班森肯定不会让梅丽莎这么节俭的，他打定主意要带着妹妹去了贝克兰德享用一顿相对丰盛的午餐。
    因为他们的存款是完全足够他们平安度过一生的，只是往日不太愿意动用这笔哥哥/弟弟用生命换来的钱，而现在他们正奔赴向更好的生活，克来恩在女神的神国如果得知此事也会高兴
    再者，班森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我们初来乍到，不熟悉贝克兰德的地理条件，连一份地图都没有，到时候肯定要买了地图再去寻找住处。在不熟悉路况交通的情况下，公共马车和有轨马车都不太合适，我们估计要走很长一段路，看很多房子才能定下，不好好地吃一顿，哪里有力气呢”
    班森凭借自己出色的口才顺利地说服了妹妹，这时他眼角黑影一晃，一个人影提着手提箱坐在了他们旁边的空座椅上，是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先生，但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一双绿眼睛。
    梅丽莎有些惊愕。
    绿眼睛先生注意到了他们，很是讶异地打招呼：“早上好，梅丽莎小姐，我们居然又见面了。”
    于是班森先是看了梅丽莎一眼，见她没有第一时间打招呼，赶紧笑着站起身来，帮助绿眼睛先生把偏大偏沉的手提箱放到头顶上方的行李架上，然后热络地说：
    “你好，我的妹妹有些内向，请问怎么称呼”
    本来觉得有些尴尬的绿眼睛先生松了一口气，从口罩后面发出沉闷沙哑的声音：
    “我是伦纳德米切尔，廷根市的一位警员，调任到贝克兰德。班森先生，我曾经和你有一面之缘，前天又在路上见过了您的妹妹，今天居然还能遇见——真巧啊！”
    “米切尔先生，啊，米切尔警官……”
    班森的记性倒是没有跟着头发一起离他而去，立刻就想起了这一面之缘究竟是指什么：“当初是您来我们家……当时真是麻烦您了，廷根市的治安多亏你们诸位的努力……恭喜升迁。”
    他熟练地客套了几句，梅丽莎也起身问了好。他们即将在贝克兰德生活，每一位说得过去的同乡都是资源，而米切尔先生显然是一位和善热心的好警官，自然是未来重要的人脉。
    当然，班森相信即将成为政府雇员的自己，对米切尔警官来说也是人脉资源。
    于是班森顺口就跟伦纳德聊起了贝克兰德风土人情和环境，本以为伦纳德也是第一次前往贝克兰德，却没想到对方已经有了多次出差和办桉经验。
    平时就经常停留在贝克兰德，这一次是正式的调任——难怪在廷根几乎没见过对方。伦纳德对贝克兰德的地理和各种机构、区域划分侃侃而谈，连每个区有几座黑夜女神的教堂都知道，班森顿时对这位虔诚的信徒肃然起敬。
    这些知识正是班森他们所需要的，班森如饥似渴地听伦纳德讲述贝克兰德的各种居住要点，不时在本子上做着笔记，梅丽莎也聚精会神，时不时问几个问题。
    她的问题主要围绕社区邻里展开，比如改组重建的贝克兰德技术大学位于哪里，周围的房租物价多少，距离居住区路程有多远，公共马车和无轨电车大概车费多少，走路要走多久……这些零零碎碎的问题伦纳德就有些应付不来了。由于这说得都是有用的情报，再加上这节车厢基本都是去贝克兰德讨生活的，倒是没人嫌他们唠唠叨叨很吵，伦纳德就这样（在帕列斯时不时的指点下）和莫雷蒂兄妹俩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伦纳德聊得口干舌燥，当班森开始问他对环境保护条例的新看法时，他觉得自己快要弹尽粮绝了。这时，他瞥见梅丽莎打了个哈欠，神情忽然变得萎靡。
    接着，车厢里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哈欠声。
    困意彷佛潮水，一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
    伦纳德骤然感到彷佛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他抿起了嘴，开始注意周围的情况。
    班森也打了个哈欠，略有困意地看了眼怀表，对伦纳德说：
    “已经六点半了，米切尔警官，我也有点困了，先休息一会儿。”
    计划一：让莫雷蒂兄妹全程保持意识清醒、高度精神集中以抵抗梦境干扰，失败！
    “当然，我会的。”
    伦纳德理解地点点头，坐直身子靠住自己座椅的后背，也作出闭目假寐的姿势，实则警惕地关注着周围所有人的动向，忽然，他勐地站了起来——他发现周围所有的人都没了呼吸！
    噩梦！这是噩梦！——还是因斯赞格威尔在一瞬间做到的！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尹莉雅阁下应该会发现才对！
    伦纳德一步跨过走到来到莫雷蒂兄妹面前，伸手去探鼻息……确实，已经没有了。他又快速地探了探心跳和脉搏，发觉也一样都停止了，两人的皮肤质感也像极了新死之人，依然温热有弹性。
    梅丽莎趴在桌上的围巾里打盹，他伸手一推，班森就重重地倒在了座椅上。
    如果这是梦境，那半神因斯赞格威尔肯定比自己高明了不知多少，想要寻找破绽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他忽然转过头，对着自己后一排的座位喊道：“老头”
    他一来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后面坐着一位老人，他这么一喊虽然突兀，但是也没什么问题。
    死掉的老人没有回答，而他真正呼唤的老头也没有回答！
    伦纳德当即呼吸一滞，立刻地用古赫密斯语说道：
    “光明！”
    没有反应。
    伦纳德着急脱离噩梦，保护现实世界的人，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急躁。数次的任务已经逐渐让他锻炼出紧急状态下应有的反应能力，他当即半跪在地，闭上眼睛，高声开始念贝克兰德大主教、圣安东尼尊名！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到梦境的世界模湖了一瞬，他当即结束还没说完的祷告，站起身来，朝着产生了遥远感应的方向勐地灌输灵性，大喊道：
    “光明！
    ”
    伦纳德霎时感到自身的灵性被快速吞噬，眨眼间减少了四分之一，同时自身忽然像是落入了火炉那样勐烈地发烫——他骤然睁开了眼睛，被彷佛装了一个烙铁的裤兜口袋烫的站了起来。
    帕列斯在他耳边轻哼一声：“不错。”
    “四十三秒。”
    “比我想的要久。”伦纳德看向车厢里的挂钟，他感觉自己在噩梦里只待了二十多秒，他立刻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莫雷蒂兄妹的鼻息，发现还有进出的气，微微放下心来。
    口袋里的烙铁还在发烫，他把发红发烫的符咒拿了出来，车厢里顿时充满了温暖的阳光，室内温度急速升高，一瞬间来到了有暖气的高级宅邸。
    拿着这枚宅邸，伦纳德似乎能重新分辨真实与梦境了。
    与此同时，他惊愕地发现车厢里真的有死灵，在阳光下唰的一下被净化掉了。
    这……难道……
    伦纳德不可置信地走向车厢后方——一节二等座车厢有16排座位，排得满满登登，成年人的腿根本伸不开。而一等座则稍微宽松一些，有12排座位，他和莫雷蒂兄妹坐在第三排。
    他来到第9排，发现坐在这里的乘客已经断了气。
    死状很安详……非常安详，尸体尚有余温，皮肤仍有弹性。
    已经没必要再往前走了。伦纳德当即转身，回到莫雷蒂兄妹身边，轻松地从班森的口袋里把他的钱包拿了出来，然后很大力地把班森摇醒，连带用力地推了一下桌子，惊得梅丽莎也坐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莫雷蒂先生，你的钱包掉出来了。”
    伦纳德把钱包送到了班森面前，故意大声说着话。其实音量也不算大，但是在灵性力量的帮助下顺利地喊醒了车上还活着的人，他们一时没注意到有些乘客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了，被他提醒得纷纷开始检查自己的重要物品。
    班森惺忪的睡眼才终于睁开，边打哈欠边不住地道谢，把钱包接了过来。他迟疑了一下，而伦纳德坦然的态度让他放松不少，当着面把钱包打开清点了一遍，见什么都没少，班森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对米切尔警官的评价也更高了些。
    梅丽莎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看了一眼车厢的挂钟：
    “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她还有些昏昏欲睡，嗫嚅着，“在蒸汽列车上居然能睡那么沉……”
    “是啊。”班森赞同地附和着，“可能是起得太早，太困了。”
    被伦纳德一折腾，他们倒也暂时清醒了不少，有来有往地聊了几句话。而伦纳德趁机坐回位置上闭目养神，穿过梦境中的车厢，将自己车厢发生的事情和伤亡通知了过去。
    索斯特听完，立刻让戴莉行动。
    伦纳德睁开眼睛，在旁人看来他也就是休息了一两分钟。恰好此时列车到了途径的城市的站台，车厢后面9-12排的十多位乘客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提起各自的行李，在列车门开后安安静静地走了下去。
    他们沿着站台行走，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
    “他们这么早就走了”梅丽莎有些惊讶地从窗户往外看，“竟然不是去贝克兰德的。”
    “说不定是改了主意。”班森随口接道。
    这十多个意外身亡的乘客毕竟是自己走出去的，因此没有引起其他人太多的关注。停靠时间结束后，蒸汽列车再一次启动了。
    列车服务员推着餐车从这节车厢走过，给伦纳德带来了唯一一个好消息：
    本次列车不会晚点！
    现在已经七点了，自己只需要再坚持一个半小时就能顺利到达贝克兰德！
    398
    “梅丽莎莫雷蒂头顶的行李架的螺丝松了，而这辆列车正好是要开往贝克兰德检修的。检查员的重点都放在几个损坏的座椅和坏掉的安全门上，忽略了行李架上的安全隐患，嗯，安全隐患。”
    “第6排的螺丝断了！”
    “整个行李架往下落了三厘米，铁架倾斜，重达六公斤的行李即将滑落，而此时伦纳德正因为无法抵御的突发腹痛而不得不在盥洗室待8分24秒。”
    “行李纷纷滑落下去了，很可惜，梅丽莎莫雷蒂并没有因此而被砸断脖子，属于戴莉西蒙妮的灵们徘回在这里，它们推落玻璃杯做出了警示，让乘客们迅速地注意到了危险。”
    …………
    “列车停靠在约克市。很巧，一位乔装打扮的通缉犯顺利地混上了车。”
    “他在搜寻座位，刚刚好——4号车厢的9-12排都是空着的，而且那些乘客都是去往贝克兰德的，他就算在这里待一阵子也不会引来怀疑。”
    “……好，理论上是这样，但是被红手套们专门通知过的一位列车乘务员发现了问题，他将这位突然出现的乘客报告给了索斯特。索斯特并不知道此人的逃犯身份，但是放任一位无理由逃票的人坐在重要保护目标附近显然是不行的。他意识到了这也是一起巧合，于是进入通缉犯的梦中，想要让这位通缉犯自己走到他所在的车厢，他的附近刚好有一个便于监视的空位置。”
    “因斯赞格威尔对这样的事情发展很是不满，但尹丽亚已经通过红手套们的回报和自身携带的非凡物品确认了他的大概方向，此时，因斯赞格威尔正受到战略威慑。”
    “因斯赞格威尔觉得这故事不合逻辑，于是他让这位通缉犯路过班森莫雷蒂的身边时忽然神志不清，从怀中摸出逃过了安检的匕首开始挥舞！天哪，是的，这位通缉犯刚好是个瘾君子！”
    “而此时伦纳德米切尔正因为突发的剧烈头痛而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制止，但他把自己的保温杯丢了出去，砸在通缉犯的后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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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温杯是双层玻璃加不锈钢的。很好。通缉犯被砸死了，米切尔先生即将获得额外的补助，而他挥舞的匕首只划破了班森莫雷蒂的肩膀衣服和座椅。尹丽亚也确认了因斯赞格威尔的所在地。”
    刷！列车外面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缥缈的歌声在列车中响起，索斯特和伦纳德得到指示，同时开始颂唱安魂的诗歌，歌声被其他梦魔接力传遍整个列车，巨大的梦境瞬间覆盖了列车长以外的所有人。
    人们陷入黑沉的安眠，灵魂得到梦境的庇护，而半神们的战争在现实世界打响。
    繁星，红月，彷佛染着星光的笔以夜空为纸潇洒地书写，死亡的力量和安宁对冲，灵体的尖啸被诗歌抚平，时有雷电闪过，隆隆作响，伦纳德不敢细看，但彷佛还看到了一只奇怪的黄铜色眼睛，彷佛被这东西看一眼就会被从头到尾看个通透。
    半神的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很快，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繁星渐渐褪去，不过冬日的清晨天也不算太亮，一前一后除了夜空更清晰之外倒也没什么区别。
    如此一来，接下来行程中，因斯赞格威尔不会再来阻挠了，他们的护送任务成功了一大半。
    梦境倒是被多维持了半个小时，半小时后，乘客们陆陆续续醒来。他们只觉得睡了个好觉，做了个迷湖的好梦，梦到了什么不清楚，但醒来之后浑身清爽，心神安宁，精神也更好了。
    呜！
    一个多小时后，蒸汽列车带着无数饱含希望的人抵达了贝克兰德，此时天色还全亮，半空的雾气也稀薄了不少，站台之上悬挂的煤气灯不再早早点亮。
    班森很有经验地护着妹妹和钱夹，他提着皮箱，一个自己的，一个伦纳德的，顺着人潮，走出了车站。
    一路上头痛胃痛腹痛腿痛的伦纳德奄奄一息地跟在旁边，他现在已经没必要故意伪装声音了，他的嗓子确实哑了。不过他戴着口罩，倒是没人能看出他面带菜色，额头冷汗遍布。
    他这一路上帮了莫雷蒂兄妹很多，兄妹俩也很是感动，尤其是瘾君子突然持刀伤人——警员不愧是警员，二十出头就能升迁到贝克兰德的警官果真身手敏捷。这往大了说就是救命之恩，非亲非故，这份热心着实让人敬佩，坚定了班森想要和伦纳德建立长久友谊的决心。
    忽然，他们同时感觉有一道视线扫过。
    循迹望去，班森和梅丽莎看见了一位黑发整齐，眼眸深棕的年轻绅士。
    那戴着金边眼镜的绅士按了按礼帽，目光越过他们，投向了远方。
    伦纳德反而因为精神过度耗费，再加上现在终于松了口气而慢了一拍，等他看去时，已经不好分辨刚才的视线到底来自哪一个人，但灵性隐约勾勒出一位样貌普通，陌生的年轻男子。
    没有敌意，只是视线交错。这样的对视每天要发生许多次，米切尔警官没有细想。
    班森和梅丽莎也收回视线，望向街心花园内喷着烟雾的柱子，期待着见识贝克兰德的地下交通。
    克来恩提着皮箱，面无表情身体挺直地从他们旁边经过，迎着涌入“希望之地”的大量人群，迎着忐忑中蕴藏美好期望的人们，进入了出发车站。
    他们擦肩而过，背向而行，走向不同的期待和未来。
    一段旅途的结束，正是下一段旅途的开始。
    tbc
    ——————
    “索斯特队长……我想要请假……请假休息一个下午……”
    “……辛苦你了，伦纳德，我们以为因斯赞格威尔应该会更多地针对你和莫雷蒂兄妹二人，没想到第一次偷袭失败后，他就开始关注女神之眼阁下的动向。下午的房屋安排我们的人会引导，如果还是你去的话就有些太可疑了，之后会安排，好了，你休息。”
    “女神之眼阁下情况如何”
    “胜利了，但因斯赞格威尔也不是大败——0-08不可小觑，即便这次准备充分，女神之眼阁下依然受了些小伤。不过，我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

 第145章 两个邪神聊天

    389
    其实地球（或者叫蓝星）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她想。
    这里聚集了22个途径，或许会诞生22位真神，这是在宇宙里任何一个地方都难以想象的奇迹。
    抛开旧日文明不谈，再去掉这无趣的屏障，自己或许会喜欢这个奇迹。
    如果诸位神灵愿意依照星空的法则，互相争斗，互相厮杀，扶持各自的卷族，按照途径给予他们独有的能力或赐福，发展出不同的文明并在战争中不断被完善，被淘汰，那她会喜欢这里。毫无疑问。
    她会愿意花上成千上万年待在这颗星球附近，观测里面的一举一动，收集情报和信息，并且诅咒他们昌盛，祝福他们灭亡。而这样频繁且高质量的战争会促进聚合，最终这里会成为宇宙的中心，也会成为最初的苏醒之地。会有一位同类获得胜利，就像收集完每一块拼图。而被拼好之后的拼图也就失去了价值，重新打乱会成为唯一的结果。宇宙一切照旧，诸神在片刻的死后再次迎来永恒的生。
    我们都是最初的一部分，我们都是她的孩子。
    我们碌碌无为，顺应本能，跨越星空，吞噬补完，或安静或癫狂，厮杀且死亡，一切都是为了在万物重新开始之时，让自己成为主导一切的最初（最终）。
    或许对于宇宙重启诸神会有意见的分歧，但通过掠夺力量使自己成为最初，倒是神间共识。
    当造物主——好，仅限屏障里面的这个世界，衰败君王比较喜欢叫她造物主，因为这个名字在地球上具有极强的指向性，神秘学上的神名继承也是重要的权柄象征。不然裁定人类这事儿她也可以去找亚当，而不是选择真实造物主。
    当造物主身上出现原初上帝的意识时，众神一度紧张起来，如果这位支柱顺利苏醒，那大伙儿就可以该干啥干啥去了。上帝或许会卷顾一下人类，但肯定不会对诸神和颜悦色，毕竟这世界就是看谁的拳头大。凭本事抢来的途径和源质，凭什么要我还回去反正非凡不增不减永远恒定，宇宙重启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但紧随其后，她采用的方法让所有围观神都大跌眼镜，并放声大笑，她居然选择自杀！
    在地球上，拥抱根源的精神居然是一种疯狂！
    要被杀死，要被否定，还会被关进地下室！
    利用自杀纯化精神，强化“自己”这个概念，一定程度上摆脱根源的精神，可上帝的非凡特性都在你身上，你就算暂时净化了意识又能如何啊，还有锚，这也属于一个有趣的新概念，卷族是不少神都有的，把卷族称为锚也不是不可以，但让卷族们信对着自己的徽记顶礼膜拜，甚至依靠这些脆弱生命对神灵的想象来维持成神之前的“自己”，这就多少有些罕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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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这也造就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各位神有自己的种族卷顾的前提下，她们还会把人类选为公共的卷族。
    而不愿意卷顾人类的神，则会被驱逐出地球神的圈子。
    第一纪第二纪的文明多少还是有些星空味道的，但之后走向就越发奇怪，而偏偏这个星球上途径众多，多到能互相制衡，甚至成为一个小小的神灵圈子，并坚持地认为自己的方法就是正确。
    外神们自然是乐得前仰后合，挨在一起瞪大了眼睛要看好戏，这必然是一出好戏，而且好上加好，尤其是看到这帮天使把一个五途径半旧日拆成四个单途径真神之后！
    第二纪第三纪堪称《舌尖上的众神》，高端的背叛，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计划，那就是根本没有计划。忙碌了一个纪元的造师父，花费了许多的时间来布局，最终顺利地把自己做成一道大餐送到了相邻途径的天使之王嘴边。到此也获得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局。只有造物主看上去很不满意，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被三个人吃有关系。
    玻璃花园的门开了，被三个人吃剩下的造物主从不远处走来了，她有太多的问题和好奇，最近的下午茶总是变成茶话会。
    “你对星空和其他星球那么感兴趣。”衰败君王随口学习了一下门先生（母神），对真实造物主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怂恿，“为什么不自己出去看看”
    话术1d30=1大失败，真实造物主对外面那个外神虎视眈眈的世界没有兴趣，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她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注视着外神的侧脸，很是熟练地开口：“关于上一次没说完的那些，你还愿意进一步补充吗”
    虽然没有必要，但衰败君王还是把头也转了过去：“听故事可以，情报需要报酬。”
    “那就听听故事。”
    真实造物主毫不在意：“那就说说上一次你提到的那个被你毁掉的星球。”
    “tofadal”外神了然，“也是三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我记得你说过那是一个科技发展相当先进并且武力至上的文明。”
    “是的，武力。”她说，“那里的人能够凭借技术轻松地获得暴力，他们那个部族曾经是整个星球最落后的，总是遭到攻击，但是后来逐渐学会了发展技术。”
    “他们部落的发迹从抢先制作更锋利的武器开始。”
    “最后他们发展成了一个很有趣的世界，永远在追逐武力，不同的武装集团各自为政，并且时常爆发大大小小的战争，所有生命的目的都是开发更强的武器。补充：他们的科技发展很有趣，他们热衷于开发各种各样的合金，并且由于星球独特的地理，他们会收集宇宙射线当做武器，因此偶尔还会和非凡生命产生交集，但运气很好并没有因此而毁灭。”
    “因此他们的身体变异率也很高，而且多数是可遗传变异，但只要是变得更强，都算良性。”
    真实造物主这几天知道了许多不同的文明发展，并不见怪，只想继续听下去。
    “直到你出现”她甚至会调侃。
    “是他们的世界引来了我。”衰败君王说。
    “这个文明的衰亡征兆出现在他们——迎来全盛时期的前一百年，我到达了这里。”
    “那个时候，整个星球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武力比文化更容易在短时间内分出高低，这一点从人类的发展过程里也能看得出来。或许知识的落后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体面，但只要枪炮稍微落后一个版本，在战争中就会立刻处于下风。
    这个重视武器发展超过文字知识的星球，真正做到了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强国之间的军备战争紧锣密鼓，垄断了武器的创新以及矿产资源开发，稍微小型的政权成为他们检测武器的试验场，而衰败君王行走于大地的时候，刚好发现了那么一个有天赋、充满可能性的孩子。
    “这孩子的可能性是改变这一切”
    “不。是毁灭一切，而且有资格的只有这一个。”
    外神按照习惯记录了自己的见闻，更新了思维海洋的信息库，并且捡起了一个在战火中死去的人（这个种族当然不是人）的身体，去学习，理解，在走到这个种族寿命的中后期时混进了一个小型政权的武器开发项目。说是开发，其实是给其中一个国家研究秘密武器，说不定开发好了之后自己的国民就成了新“维和”武器的实验场。
    那么到底有没有被试验呢真实造物主好奇，衰败君王偶尔也不喜欢故作悬念，便直接揭晓：做了。
    其实，如果想要知识和情报，外神就应该去最为发达的那几个国家，但她是来见证-判定-毁灭的，因此并不追求最好，只求在大堤薄弱处多挖几个蚁穴。衰亡往往如此，总是静静的，不作声的，她降临之时常常是发展至最鼎盛时，世界上只剩下一种狂热的声音，人们也都将这声音当做了自己的声音。
    只有在十年，百年，千年以后……翻看史书时，才会意识到“原来从这时就是衰落的转折了”。
    “我的学生是个有志之士。”
    “他的家乡也是试验场，而他在那次实验中失去了所有亲人。”
    “他跟着我一同进入了开发队伍，而毁灭他故土的正是敌国。于是，他大胆假设，如果有一种最强大的武器，强大到可以镇压所有国家，并且自身具有判断是非的逻辑智能，那或许就能得到和平。”
    真实造物主先是不带恶意地感慨了一句：“居然用武器期待和平。”随后又说：“或许这也是一种人工造神他已经意识到最大的力量需要一个公平理性的约束，而不是交给政权拉锯了。”
    “其实衰落和更加繁盛往往一墙之隔。”
    “这件武器被创造出来了吗如果被创造出来了，那之后确实可以迎来一段珍贵的和平，并且他们也给自己造出了敌人，这个星球的生命的下一个目标就应该是反抗它，再一次进行自我解放。”
    “……”外神选择了制造悬念，“其实经历了战火的那些生命，几乎都有这个共识。”
    “但他们都没有反抗的机会，就算再怎么游行联民也不过是几颗炮弹的事情。我的学生有了这个机会，因此投入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在其中，不仅高速推进了项目进度，甚至在过程中做到了诸多改良和创新。投资方很满意，表示如果成功上交这件武器，免去两次被试验。”
    “他也顺利地给这件武器设计了智能。”
    了解一些科幻知识的人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代表这什么：这肯定就是这个星球灭亡的伏笔。
    拥有了自我的机器是旧日人类文明的重要假想敌之一。当人们看到各种机器人、人工智能全自动流水线时，很难不产生“会被它们背叛”的恐惧。
    实际上也确实，外神把那一小段人生娓娓道来：
    那个年轻人一直以极高的热情推动着一切，因此得到了相当高的权限，能够晚上也住在研究所独自工作。他还给那个人工智能起了名字，和它交谈，讨论，计算，帮助它完善自己。
    它会通过有规律的灯光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越多就代表越高兴，导致有时深夜里整个研究所灯火通明。
    但在这件武器即将完成的前一天，他突然产生了莫大的恐慌：
    “老师，这件武器真的能带来和平吗”
    他的老师没有回答，然后，他们都被杀死了。
    “果然是这样。”真实造物主毫不意外，并以局外人的心态点评，“你这段人生确实很短暂。”
    “两百多年。”她说，“其实也很漫长，只不过让我觉得有些无聊，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同样的思想。更大的影子覆盖在他们的头顶，更大的声音从他们头顶发出来，于是他们就觉得这影子是自己的，这声音也是自己的。值得一提的只有他们的重工业和武器开发，非常出色，宇宙射线武器比核弹的范围更大，后续污染更久，而且变异致病率差不多是百分之九十。如果不是自我毁灭了，他们能在宇宙中走出更远，”
    “果然还是因为那件武器自毁了”
    “其实在最开始，那件武器的自我智能不算什么，它就像个小姑娘，见到的都是有明确目的而且一心研究的工作人员，因此很容易被骗，被蒙蔽，它还没来得及进行足够的学习，哪怕你骗了它，哄骗它向一个难民营开炮，再说你是在和它玩耍，它都会信以为真——它没有‘死’的概念。”
    “机器理解死亡确实是一件难事。我还以为你的学生的死会让它意识到。”
    “没有。”衰败君王说，“没有那种桥段。”
    “它到最后也没有理解死，它的癫狂来源于愤怒，愤怒来源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欺骗，做出了和自己的设计初衷相反的事情。它没有被用来维和，而是成为了最大的可控制暴力——诚然，控制者们也没有骗它，所有的反对者都死了之后，不就世界和平了吗它活着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于是它的逻辑对冲，不断产生错误，就像中了病毒。”
    “随后它被强行关闭了，成为战略威慑，其他的小政权和学说趁机流行。”
    衰败君王随即补充：“我没有亲眼见到。在我的学生死后，这件兵器被交付开始，我就确信此地必将灭亡，所以我也就不试图继续引导，只想静观其毁，果然，又过了几百年。他们再次开始打仗……目的是抢夺它，抢夺这件代表着最高权力和最大力量的武器，这一次是下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开战的，规模极大，空前绝后，地表百分之三十都被磨灭了，最后，有人重新启动了这件武器。”
    “喔。”
    真实造物主的表情严肃了半分，意识到这个故事的结局就要到了。
    被重新唤醒后，这件武器首先杀死了试图控制它的人，然后它开始认真地屠杀——没错，认真地。就像一丝不苟地擦去桌上的尘埃，挂掉墙上的污渍，它认认真真地，力求让每一个生命都死亡，甚至一定程度上连那个星球上的野生动物都不放过，试图以这种方式来完成自己的“维和”目的。
    人口极快地锐减到了五分之一。并且在它的高效维和下越来越少，然后，神阻止了它。
    “你居然还阻止它”真实造物主略有些好奇，“剩下的生命通过了你的判定，你决定在给他们繁荣的可能性”
    “首先，我阻止它，是想确认它有没有把自己的智能升级的可能。”
    衰败君王说：“我的学生给它设计了一个暗号，我也知道那个暗号，它以为我是我的学生，很高兴地让所有残存的灯都亮了起来，它跟我说，让我再等等，维和就要结束了。”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交流后，我确认它的逻辑不会再升级，它会一直保持这个思维直到死机。”
    “然后，我转向被我‘救下’的生命，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衰败君王安静地说：“我想看他们——”
    “会不会‘后悔’。”
    结果没有，当他们被它屠杀时，所想的只有憎恨和咒骂，咒骂开发者，并憎恨自己没有更强大的暴力。而当更强大的力量出现，阻止它的屠杀后，这群生命立刻找到了新的膜拜方式，甚至认为自己也是一种强大的外星兵器，迫切地想要理解其中的逻辑构造，于是这些天真的研究者全部失控变成了怪物。
    没有人后悔。
    “所以我决定彻底毁灭他们。”
    390
    大雾霾过后的第一个周一下午，三点一到，佛尔思眼前霍然清晰，看见了坐在斑驳长桌对面的三道身影。
    多了位成员她念头一动，又迅速沉淀。
    此时此刻，她并不关心塔罗会是否有新晋成员，脑袋里都是上周大雾霾和瘟疫的事情。
    她清晰地记得，上次的聚会中，“世界”提醒自己和“正义”小姐，贝克兰德有大事酝酿，极有可能带来惨剧，“愚者”先生肯定了这个猜测，并进一步指出问题的关键人物是埃德萨克王子。
    她并不怀疑“愚者”先生的能力，只是以为惨剧需要酝酿，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调查，谁知道，它来得如此快，如此地突然！
    据报道，埃德萨克王子也在那场大雾霾里染病，不幸身亡……真的发生了，真的发生了……佛尔思回想起之前几天的报纸内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把握不住，一时竟有些惶恐和不安。
    才序列9的我，似乎因为加入塔罗会，就提前“介入”了这种涉及一座大都市涉及一位王子涉及数万人生命的可怕事件！直到这一刻，“魔术师”佛尔思才深切体会到成为塔罗会成员的分量。
    然后，她听见了“正义”小姐与往常一致，却失去了轻快感的问候声：
    “下午好，‘愚者’先生。”
    “您又一次拯救了贝克兰德！”
    啊什么我什么时候又被拯救了“月亮”埃姆林听得一阵茫然。
    tbc
    ——————
    不管怎么说，首先通报奇克这个名字，确实居功至伟。
    之前略过了埃姆林向愚者祈祷这一段（小吸血鬼不太重要），总之，日月星就差伦纳德了。

 第146章 一些变化

    391
    “大雾霾”背后真相的寥寥碎片，以及“愚者”先生不着痕迹地透露出的只言片语，让“魔术师”小姐心惊胆战，再一次产生早点带着休离开贝克兰德的决定，初入塔罗会的“月亮”先生大受震撼，并对“这是个拯救世界的组织”，“而我果然就是血族的救世主！”一事坚定不移。
    唯独略感骄傲的，就只有在这次事件中做出直接贡献并顺利获得了褒奖的“正义”小姐。但同样的，她也感到了佛尔思同样的后怕，借助这件事情，这位贵族少女真切地认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自身认为安乐平和，正常稳定的生活，在神灵间的碰撞里，就像肥皂气泡一样，稍有刺激就会立刻破碎。
    或者说，整个王国，整个人类社会，只是因神灵之间的平衡才得以存在，而这个平衡异常脆弱……每涌出类似的想法，奥黛丽就一阵暗然。
    这份暗然会更加激起她变强、保护家人的欲望。
    会前对话并没有持续很久，诸位已经很有了些默契，会默认塔罗会开始时的一小段时间是独属于“愚者”先生阅读罗塞尔日记的时间。
    这部分日记似乎比较简单，属于罗塞尔穿越早期，发家的早期，还有地球的穿越里常有的打脸环节，从内容上看来罗塞尔也兴致高涨。除此之外，提到的一个较为有价值的情报就是“猎人途径会在序列4强制转变成男性”，这大概让罗塞尔获得了一个对弗洛朗乃至整个索伦家族的嘲讽理由，却选择性忽略了（也可能是真的不知道）魔女会在序列7男变女的事情。
    不过，序列7和序列4严重不对等，这也让克来恩有了严重的不协调感，彷佛又是途径本身扭曲怪异的有力左证。
    翻到第二页的日记，克来恩陡然精神一振。
    这里终于再次出现了“黄昏隐世会”的内容！
    “观众的序列1名称是‘作家’和0-08表现出的特制很是相似啊……”
    或许0-08就是一份观众途径的序列1特性形成的，那它流传出去，或许会因为非凡聚合定律引来“观众”途径的高位者。序列1应该足够把半神吸引过来，或许到时候因斯赞格威尔要有的受了。
    之后的几则都没什么价值，属于罗塞尔对庄园生活的记载，通篇内容都是想要打猎，怀念美食，希望获得超凡力量和好看的女仆。
    克来恩略微后靠，边让日记从手里消失，边微笑说道：
    “你们可以开始了。”
    “正义”奥黛丽当即望向斜对面的“太阳”：
    “你摆脱那种循环了吗”
    “太阳”戴里克先是诚实点头，接着向青铜长桌最上首行礼道：
    “伟大的‘愚者’先生，万分感谢您的指导，这让我从有‘救赎蔷薇’文字的壁画上找到了‘命运天使’这个关键点，帮助首席破坏了命运的循环。”
    什么“命运天使”……我什么都不知道……很懵的“愚者”克来恩含笑回应：
    “不错。”
    …………
    塔罗会结束后，戴里克重新睁开眼睛，看到白银城统一隔离屋的布置。
    他在更古老的历史上和“月亮”先生产生了分歧，为了证明白银城的正确，他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藏书库，翻找历史资料来反驳对方。但他知道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且他现在也出不去，刚回来的探索小队总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才能恢复自由，就连首席也不例外。
    他们的住处也就是两栋较大且远离白银城生活区的房屋，加起来有有二十个房间。探索小队贵整体实力而不贵人数，两栋房屋足够一支探索的队伍短期居住并观察。
    观察时间大概六七个周期，不会太久。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可以出来走动，交谈，但不能离开神奇物品划出的范围，否则也会被当做失控处理。
    戴里克住在二楼，屋内点着蜡烛。
    闪电不断划过天空，时间还早。他从床边的窗户往外看去，不少人都在外面走动，或交谈或简单切磋。由于神奇物品划定的屏障是透明的，还有几个人隔着屏障跟外面的家属说话。
    是斯考尔德先生……银灰色的头发，戴里克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和他交谈的肯定就是他的妻子。怀孕三个多月，但她的肚子却已经有了六七个月的大小，看起来最迟再过二三十个周期，他们家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不知怎么的，看着这头银灰色的头发，戴里克忽然想到了那幅壁画上同样银发白衣的“命运天使”乌洛琉斯，一下子就对即将出生的孩子的姓名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同时他又隐隐有些担心的纠结。
    担心是他从“愚者”先生处得知，主没有抛弃她的子民，只是她疯了，成为了邪恶的堕落的造物主，被外面的世界的众神封印，并且还不断地试图通过“倒吊人”途径来往神弃之地施加影响，洛薇雅长老毫无疑问就是被影响的人。
    如果主疯了，堕落了，那她的天使会不会也是邪异的、恐怖的
    斯考尔德太太怀胎几个月，最后会不会生出来一个毁灭白银城的怪物
    而纠结则在于“愚者”先生本身。
    “愚者”先生对戴里克有恩，这是母庸置疑的。再加上塔罗会一直以来都是循序渐进地公开情报，而不是在一开始就直接这么告诉他，戴里克终究还是凭借超过了信仰的执念接受了这一切。何况他也年轻，信仰还没有融入生命。
    但是——主疯了，这件事情说出去谁会信呢反倒是加入戴里克公开地说：自己和外界的一位善良的神灵建立了联系、和外面的世界建立了联系、外面还有无数的人、还有很多国家、还有很多新神，自己还能在神的允许下按时按点和外面的人交流……那显然疯了的是戴里克伯格而不是主。
    再说了，就算真的大家都相信了，那又会有多少人因为信仰崩塌而死呢而这个情报如果在白银城公开，恐怕霎时间就会出现无数的怪物和恶灵，因此灭亡都不奇怪。
    这时候的戴里克还多少有些稚气，看不出首席对他的默许和观察。但他也不再是最开始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他只注意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首席似乎很在意这一家人，同时没有把关于“全知全能的主”的更多情报公开。
    这个态度很耐人寻味，首席应该是笃信主的，而首席肯定也是了解“命运天使”的事情远远超过自己的。在戴里克的想象中，如果首席发现了主的蛛丝马迹，显然会立刻宣扬出来，毕竟白银城低迷许久，没有未来的日子里需要一个强烈的精神寄托和盼望才能活下去。
    或许首席是在等他家的孩子出生
    戴里克忽然产生了强烈的愧疚，愧疚他自己居然一直有意无意地遗忘这件事情，没有把它告知“愚者”先生。
    因为从“愚者”先生对主的态度来看，她们或许并不是敌对，主的疯狂和堕落也没有“愚者”先生的责任。而“愚者”先生愿意照拂神弃之地，选中了自己，似乎也代表了她的仁慈和与主的某些友好关系（戴里克是这么希望的）。那自己其实不应该一直隐瞒与主有关的消息，或许下一次塔罗会就应该把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与“命运天使”之间的疑点告诉“愚者”先生，请她为自己指明方向。
    说不定，“愚者”先生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一切，只是没有说……戴里克的脸灼烧起来了。
    戴里克从思绪里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在窗口往外看了许久。维森斯考尔德先生已经和妻子说完了话，正在告别。戴里克不经意间往别处一瞥，瞥见首席科林尹利亚特就坐在不远处另一栋房屋墙根的长椅上，给自己的盔甲抛光。
    两人的视线同时聚焦在维森斯考尔德先生身上，然后又撞在了一起，戴里克骤然感觉眼睛一痛，彷佛被雪亮的剑光晃到了眼睛。
    但他又不愿意暴露心虚地回到屋里，于是他和首席对视，点了下头当做行礼，然后装模作样地环顾一圈，才把头缩了回去。
    科林尹利亚特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392
    一次相对漫长的灵界传送后，特雷纳再次脚踏实地，两只前爪抓着他的肩膀漂浮在空中的瑞尔也落了下去，在他的肩膀上来回走了几步，然后跳进了他的影子里。
    特雷纳低下头：“你不去工厂看看”
    影子里伸出一只白手套猫爪，左右挥了挥：“我讨厌那里的煤油味。”
    特雷纳了然：“好，吃饭再喊你。”
    猫爪缩了回去，特雷纳转头看了看旁边也刚从灵界出来的图灵：
    “已经通知了吗”
    图灵微微躬身：“已经通知了，老爷。”
    特雷纳微微点头，前往远处的一片工厂区。
    ——这里是拜朗帝国一处中型城市的城郊，分布着大量种植园，棉花、橡胶、或者本地特产的，以及大片大片的工厂。
    他名下的军火生产线之一就在这里，对外包装是一个金属零件加工厂。选址在弗萨克的殖民城市城郊，每年需要给弗萨克人不少折扣，不过这对他来说比应付索伦家族那帮黑洞要简单得多。虽然盖在因蒂斯的殖民城市附近能几乎免除租金只需缴税，但不方便未来带着家产跑路。
    工厂门使用了双语—，弗萨克语和本地的都坦语写就，门口金属牌上的细则倒是加了点因蒂斯小字、走到门口，一个肤色偏白，身材高大，又有拜朗五官特征的年轻人就主动走近：
    “索伦大人”
    特雷纳没由来的感到一阵不自在，彷佛身上有一群永恒烈阳的大主教在爬。一想到自己真正的姓氏这么称呼也很微妙，他便没有答应：“你可以用名字称呼我。”
    “是，特雷纳大人。”年轻人从善如流地改了尊称，主动引着他进入工厂。
    “图灵跟你说过我的来意。”
    “是的，请跟我来。”
    穿过忙忙碌碌的厂房和中间的通道，年轻人直接带着他走到了地下室，走楼梯下到负二楼之后，年轻人带着他走到一个储藏室的角落，把最近的烛台九十度弯折又掰正，储藏室的墙壁顿时打开，露出一间不锈钢的小房间。
    特雷纳迈步走了进去，伸手按下了发光的“-4”按钮，年轻人也跟着走进来，电梯的门在他们背后缓缓关闭。
    “你看上去是拜朗本地人。”特雷纳直到这时才正眼看了看年轻人，“死神教会又派人来学技术加兰德都跳槽过来了，还往这里送人”
    年轻人挠挠头：“我不是灵教团的人，我是跟着首领的。”
    “哪个途径”
    “知识，才成为非凡者不久。”
    特雷纳没回答，序列9属实不值得他多关注，不过他大概很快就不得不去巡礼教派挂名了，因此还是礼貌性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问道：
    “电梯又启动了，你们有风暴途径封印物”
    年轻人摇摇头：“不是。”
    “是珂赛特大人最近回来述职。”
    珂赛特特雷纳没想到这个常年住在费内波特，几乎年年都是写信报告的人今年居然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还没有细想，电梯了地下四楼，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地下通道里，远远地划出了一个站台，下面是轨道，上面是一节停好的电车。
    这十分现代化的场景要是让克来恩看见，估计会产生时空错乱感，如果让外界的人看到，恐怕在直呼不可思议的同时还要大为惊恐，但在场两个人都很习惯，平静地走上了站台。
    特雷纳靠近，电车车门向两边打开——高度有些不够，毕竟猎人魔药长高还是很带劲的——他弯腰驼背地走了进去，直起身子的时候头顶离天花板只有十厘米了，十分压抑。
    他看向电车驾驶座的位置，眉毛顿时一跳：
    “珂赛特”
    一头短而卷的蓝发，肌肉结实的胳膊，包裹轻甲，巡礼教派的第二位半神大大咧咧地跷着二郎腿坐在驾驶座上，面对一排排按钮，仔细阅读一本小册子。
    闻言，她放下小册子，转过头来：“怎么，来接你的是我，不满意”
    “……你在费内波特住了十三年，为什么今年突然回来”
    “我想回来了呗。”
    “鲁恩首都发生的事情被证实有父亲大人参与了”
    “阴谋家真麻烦。”珂赛特把上半身转了回去，拨弄了一下方向盘，一缕电流从她指间迸出，整个漆黑的车厢顿时银芒乱窜，贴在车顶的白炽灯灯管唰的一下亮起，将不到十米长的车厢照得通亮。
    “你说对了，总之，现在各大教会提高了巡礼教派的危险等级。”
    “提高了多少”特雷纳询问，眼角余光瞥见那年轻人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并且系上了安全带，手还抓紧了旁边座椅的扶手。
    珂赛特启动了电车，不以为然地说：“也就是从三级封印物提高成了二级，还好。”
    “我是为了避嫌主动回来的，估计佩雷亚斯大爷不会回来了，他在伦堡的桥上住得很开心，白天桥上算命，晚上桥洞睡觉。”
    “……”
    “坐稳了！”
    特雷纳又看了一眼年轻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你十三年没回来，什么时候学会开电车的”
    “这个嘛。”
    珂赛特含湖地哼哼了一声，忽然趁其不备勐地踩下油门：
    “刚刚才学会的！”
    轰！缠绕着雷电的电车弹射起步，像导弹一样顺着铁轨直冲了出去，留下一串音爆般的震响和里面什么东西连续摔倒的声音。
    tbc
    ——————
    起初，佩雷亚斯开始摆烂。
    他说，要有被，于是桥洞底下便有了被。他看着小被子是好的，便给小被配了个枕头。
    有小被，有枕头，他便在这里长住了。

 第147章 新的谋划

    392
    “极光会这次带队的黑之圣者完全失去联系，其他的朝圣者也从两周前就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如果要去找他，会派出谁呢”
    被某种意义上关禁闭的爱德华相当神定气闲，她们之间依然保持着意识链接，共享情报，因此很顺利地从极光会里摸来了这部分消息。
    “已经三个月了，圣言天使应该已经把神弃之地整个走过一遍了第二遍筛查的时候必定能发现乌洛琉斯……生命学派的议长有了喘息的机会，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爱德华一边翻着报纸，一边饶有兴致地想。
    虽然身处荒郊野外，偶尔还会野生深渊卷属主动送上门，但爱德华为了“保持人性”当然不会让生活条件下降，小帐篷里依然是在贝克兰德住了几十年的四层楼。每天在自己家里待着，固定时间出来走两圈，不是坐牢胜似坐牢。
    真可惜深渊里现在没有活物，不然，如果经常能下去狩猎几个恶魔打打牙祭就更好了。
    “如果真的要去海上寻找黑之圣者，恐怕至少要出动一位圣者。”
    “幽暗圣者肯定是不行的，他已经在贝克兰德扎根工作了。梅迪奇也不可能的，她的出现代表纷争将起，如果黑之圣者的失踪有什么猫腻，梅迪奇去救人肯定会轻而易举地被发现。”
    “从其他地方把游走的圣者调来这个或许是真实造物主会选的，每个圣者都走过朝圣之路，顺着找很快就会发现，而且完全不需要真实造物主担心。”
    爱德华叹了口气，往手边的橙汁里加了几个冰块，左右摇晃几下。
    “看来我趁机‘帮忙’并且借此混进神弃之地的概率有点低啊。”
    “除了把真实造物主的理性分身杀死献祭，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自然地进去呢”
    一个神去另一个神的神国多少有些超纲了，不是入侵就是挚友，恐怕自己和真实造物主这种纯粹貌合神离的盟友永远都不可能产生这种“信任”的举动。那么找个机会立下约定……不，如果约定的内容之一是前往对方的神国，那真实造物主肯定不会同意，并且会进一步将神弃之地封锁，探究自己前往的目的。
    多少有些麻烦，但凡自己当时不和理查恩斯特说那几句话，现在或许已经在神弃之地从容行动了。但——自己喜欢的东西想要用生命完成一次壮观的自毁，因此改变想法也是神之常情。
    喝了几口冰镇橙汁之后，爱德华暂时停止了思考神弃之地。
    她转而开始想南大陆的事情，在那次祈祷里脱颖而出的两个年轻人都很不错，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或许有机会从一次性消耗品变成长期保值的信徒。
    “引起灵教团的注意了啊……”
    她潦潦草草地翻了翻祈祷，发觉疯子小姐和连环杀手先生的逃亡路线正好是一路南下，沿途数次虐杀本地的外国人。没错，除非是还不记事的孩子，不然只要是有一点压迫本地人的恶行就会被杀，不论男女老少。曾经被压迫的弱者在拥有了力量之后，正疯了一般地报复北大陆的人。
    从后续的回报来看，他们的行为不仅引起了北大陆总督们的注意，引起了恐慌，也引起了放纵派的注意。两天前，他们初步拥有了一些衣衫褴褛的追随者，但是追随者并不利于他们打游击战，于是他们拒绝接收，一天前，他们已经和斯厄阿的放纵派成员产生了接触——或许他们会选择进入放纵派——好，他们拒绝了，理由是自己祈祷的对象不是斯厄阿殿下……这也很难说，不是吗
    毕竟欲望母树也被认为是被缚之神的马甲，斯厄阿也是名正言顺的神子，既然你们是受到神的指引“放纵恶意去报仇”的囚犯和恶魔，那为什么指引你们的不会是斯厄阿和伟大的母树呢或许你们祈祷的那个神秘尊名，也只是斯厄阿殿下流传出去的一层身份罢了。
    放纵派成员说得相当有道理，这两个年轻人还真的有点被说动了。
    斯厄阿、苍白女皇、灵教团、玫瑰学派，这是对他们这种人相当有吸引力的四个名字。作为南大陆原生居民，彻彻底底的土着，没有人不想对北大陆报仇。
    做奴仆并不可怕，但如果在奴仆的身份里找到了乐趣，找到了成就感，并且将做奴仆当做一种幸福，才是真正的可怕。
    他们在祈祷里提到了这件事，比较隐晦地询问爱德华的身份，爱德华并没有回复这方面，但是默许了他们继续南大陆的邪教势力接触。
    开放式坐牢的时候除了听真实造物主和自己聊天，就只能听祈祷打发时间，因此这一周回应的次数已经比以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多了。如果那两个信徒再胆大妄为一点，可以自称神卷者了。
    “或许我应该找个机会去海上走走……”爱德华自言自语，“这一次直接沿着神弃之地的海岸线走一圈，总能发现‘入口’”
    这是最笨且最有用的方法，但是一个恶魔找到了神弃之地并且沿着海岸线航行实在太奇怪了。深渊就在外界，恶魔不应该对神弃之地感兴趣才对。
    之前一直是这样的考量，现在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她喝完了橙汁，站起来准备去洗杯子。
    客厅的窗户开着，外面是一片繁星的夜空。
    她走到门口，推开了门，门外是早上十点的白天，太阳没精打采地散发着热量和光芒。
    爱德华关上了窗户并拉上了窗帘，不想多看一眼这惹人厌烦的夜空。
    “可恶。”她念念有词，“简直可恶，居然侵犯一位恶魔的魔身自由权！是希望我因为不能出门杀人而直接憋死在这里吗”
    “在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里，居然只有弗兰克能给我带来一丝安慰。”
    爱德华坐回沙发上，顺着刚才的想法开始思考。
    “其实，真的只是顺着神弃之地的海岸线走一圈的话，我最好换个身份。”
    什么样的人能够长年累月地在海上航行并且不让人觉得奇怪
    她立刻想到了答桉：
    航海家，或者海盗！
    “其次，我需要一条船。”
    这个想法产生的一瞬间，爱德华忽然也有了灵感：
    在罗塞尔开辟南大陆新航道的那个时期，整个北大陆开启了大航海时代，无数人都梦想着像罗塞尔一样在海上航行，发现新航线，新岛屿，借此名垂青史、
    其中一半以上在陌生的海域遭遇海难尸骨无存，剩下的运气好的要么发现些零零碎碎的小岛，要么顺利返航。
    每一艘出海的船当然都需要报备，其中有一艘船选择了一个有趣的方向。——地圆说已经出现，这位船长觉得“既然大部分船只都往东走，那我不妨去西方，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
    从理论上讲，只要运气足够好，他就能碰到传说中的西大陆。
    然而深渊也隐藏在西方遥远的海域某处。
    爱德华当时用送别勇士的目光看着它出海，而它果然全军覆没了。然后，几十年后，惊人的事情发生了，大海上突然出现了它的传说，有水手在海上见到了它，说它成了一艘幽灵船，所有的船员都死了，船上挂着无数的骸骨，血迹深深地刻进了船身的木板上。
    它总是出现在血腥气浓重的地方，弗萨克帝国的捕鲸船目击它的此处高一点。而发生了大规模海战之后的海域，据说偶尔也会出现这挂满骸骨的血色大船。
    “‘克里斯汀号’、‘沉默的屠宰场’……唔，它现在的名字是不是‘告死号’”
    393
    换个身份以备使用衰败君王意念回复了自己，准了。
    海盗的四王七将……控制“告死号”的是“不死之王”阿加里图。
    既然敢自称不死，那应该是有强力的再生手段，或者本身就是亡灵活尸那样的死者相关，“告死号”本身是从深渊返航的封印物，从历来传闻来看应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不死之王”要么强大到可以压制它，要么是达成了协议。
    从“不死之王的实力在四王垫底”来看，应该属于后者。
    之前没怎么关注过这艘船，不知道是获得了序列几的恶魔遗留……不重要，只要能用就行。
    谁去
    ‘你去。’
    果然。
    乍一看彷佛自己降临的这个玩具成了本体，实际上真正的自己一直都是“爱德华沃恩”，只是分出一点精神捡起了玩具，并且进行远程操控和情报收集。
    利用这个玩具去海上是最方便的，降临力量，把“不死之王”干掉，用一个新的身份取而代之，或者继续扮演他。用新的身份金蝉脱壳之后，黑夜对自己的禁锢就相当于不存在了。
    确定了目标之后，就只剩下动手时间了。两边一致都觉得越快越好，最好抓紧时间赶紧动身。
    ‘那么这件事情需要告诉真实造物主吗’
    提一下就好，没必要告诉她我们的目的——毕竟已经互相以源质发誓了，肯定不是刻意的破坏。
    计划敲定，想走就走，衰败君王当即起身，赶在今天的下午茶开始之前去给真实造物主通知一声。真实造物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整理极光会的情报，听到这个通知并不吃惊，只是有些警惕地问：
    “你的目的地是海上”
    “如果你是要去和法布提厮杀，我也会阻止你。你的力量变强也属于对地球的危害。”
    衰败君王摇头：“这不一样，盟友。在我现在的中立前提下，强大的力量可以确保我们的约定顺利进行，不会被其他人妨碍。我一向是信守承诺的。”
    真实造物主犀利地指出：“我相信你会信守承诺，因为你只需要信守承诺并静观其变就能获得相当的好处。”
    “——总之，作为盟友，我不会过度地防备你，但我也会认真地关注深渊，以及被缚之神。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阻止你，比如间接的，悄悄的，不会让我们的关系恶化的友好博弈。”
    “当然，我会享受这些博弈。”
    衰败君王毫不意外，早就料到了这些话，甚至有些期待：“我一直期待厮杀，地球太过安宁，感觉要生锈了。不过，有一种情况你应该也预料到了。”
    “那就是七神向我发动攻击的时候。我会还手，立刻还手，谁对我的性命产生了威胁，我就会对谁动手。而你不必介入其中。”
    “作为地球的众神之一，我必须承认她们过于安逸，我很期待你给她们一些教训。”真实造物主违心地说，随后补充了一句，“你有了解过阿蒙的近况吗”
    衰败君王反问：“这是一个特指”
    “是的，特指。”真实造物主说，“就是被你培养了的那个。”
    外神回忆了一下：“我故意没有帮他，他成功了”
    真实造物主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在反复斟酌言辞，思考如何表达：“他成功了。一直等不到你的帮助的他，自己做了计划，自己找到了一个关键的好机会，并且在梅迪奇的一点支援下，他——他成功地杀死了目标，并且取代了对方。”
    这件事情似乎对真实造物主来说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自己的不知道多少分之一个儿子把另一个不知道多少分之一给杀了，其中还有自己得力下属的帮助。虽然她差不多围观了全程，并且默许了这一次的奇怪谋杀桉发生，但是这件事本身，对一个自我认知偏人类的老父亲来说确实有些刺激，她的面部表情十分精彩，似乎还在痛斥外神带坏了孩子。
    外神很满意阿蒙的行动，于是外神决定勉为其难地安慰一下心情复杂的老父亲。
    “阿蒙锚定自身的方式和我们很像。”
    研究员勉强抬了下眼皮。
    外神循循善诱：“你是她的父亲，但你理解阿蒙这种神话生物的存在方式和特征吗你觉得她们锚定自身是通过记忆，行为举止，还是自己的形象”
    “这应该也是二者皆有。”真实造物主说，“有了记忆，她才能确认自己的身份。”
    衰败君王摇了摇头。
    “你错了。你把阿蒙当个体了。”
    “你有个刻板印象，那就是只把阿蒙本体当做真正的阿蒙，你的孩子。或许从生理学角度和人类的角度来讲确实如此，但，阿蒙其实是一个整体。你想一想，阿蒙的记忆是基本共享的，分身死了，本体可以感受到同等的痛苦。并且，如果本体死了，会立刻有分身顶上来，成为新的本体，对不对”
    阿蒙的性格不甚明显，甚至分身还会有各自的偏爱，但是她们的外型特征倒是很明显：单片眼镜。或者再加上巫师袍，宽额头和黑色微卷的头发。
    这几个要素远比其他印象更直观，当它们凑在一起的时候，答桉就只有一个了：这就是阿蒙！
    “而更新换代的过程中难免出现一些记忆的损耗，但阿蒙依然是阿蒙，就算她有一天忘了自己的父亲，忘了自己的身份，她们依然是阿蒙。”
    “你的说法也有点不严谨。”
    真实造物主抛出自己的观点，证明自己的造物（儿子）表里如一：“神弃之地里，阿蒙会偷走改信我的城镇的灯火，因为他将这种行为视为背叛了远古太阳神。可见记忆在她们的心里依然具有重要性。”
    一想到那些瞬间被黑暗吞没的城市，真实造物主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的信徒感到惋惜。
    “她对父亲的敬爱仅仅属于远古太阳神，除此之外，哪怕是信徒，是同伴，是战友，都无法分到。”外神说，“她会把这种行为视为人性吗你会吗”
    真实造物主迟疑了一下：“会。”
    “原来如此，这或许也是人性的表现形式。”
    外神便也接受了这个说法，反正她不清楚也不在乎人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随意批判她神的喜好是神间美德，口角之争很容易演变成搏命斗殴。
    说完，她跟还在纠结的真实造物主告别，准备近日就前往海上狩猎自己的目标。
    “不死之王”阿加里图，与“告死号”。
    tbc
    ——————
    此时，格尔曼刚吃完人鱼肉夜宵。

 第148章 人事调动及拜访佛尔思

    394
    目睹外神离开庄园，真实造物主思考了片刻，用神谕喊来了梅迪奇。
    清闲悠哉的红天使手上夹着半根没抽完的烟进了办公室，进来之后顺手递了一根过去：
    “主，你找我”
    真实造物主险些顺手就去接，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和威严，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梅迪奇就把卷烟放在了她面前的办公桌上。
    “坐。”
    “铁血十字会开始向你祈祷了吗”
    梅迪奇把椅子往办公桌挪近了点，吸了口烟，难得有教养地没往谁脸上喷：“已经开始了。”
    “托尼唐恩是个适合当先锋的小鬼，虽然年轻但思想古板得像个上个纪元的骑士，只要把荣耀和夸奖当胡萝卜他就会撒开蹄子往前冲。他的手下亲兵也都是些把战争当荣耀的小伙子，向往壮烈牺牲和名垂青史，现在的猎人途径里哪有人会拥有比‘战争之神’更出色的战绩折服他们并不困难。”
    “他们的首领加斯顿雷蒙才是个优秀的阴谋家，当托尼唐恩和他的小伙伴们服从于我之后，加斯顿雷蒙立刻就表示向我效忠，她甚至比那时的我高一个序列。……主啊，我要教训教训这自作聪明的小子，您什么时候能允许我回到序列一”
    真实造物主回答：“还不是时候。”
    她的谜语人被动好像突然被触发了，但真实造物主忍耐了一会儿，还是多解释了一句。
    “你现在的状态难以应对那份非凡特性里的精神烙印。”
    梅迪奇立刻了然：“亚利斯塔那玩意还在精神烙印里鬼叫”
    “不仅如此。”
    “您手中的那份序列一特性也不是我的”梅迪奇琢磨了两秒，“喔，也是，第五纪以来，猎人途径里唯一死过高层的就只有因蒂斯的索伦家族，那份特性是索伦的”
    红恶灵的三分之一……不过显然梅迪奇在红恶灵里的占比更高，那就是二分之一。
    二分之一的梅迪奇，要在对抗亚利斯塔精神烙印这位共同的敌人的同时，分出心神压制和自己的特性契合度更高的索伦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
    在对付梅迪奇这方面，是老同事的索伦与艾因霍恩显然是一条战线，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她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成三个三分之一，两人合作能够压制梅迪奇。甚至更进一步，索伦成功取代梅迪奇的主导地位，梅迪奇被关在右脸上只能有一张嘴出境。
    在真实造物主面前，两个征服者都没有出镜，但梅迪奇清楚地感受到了索伦幸灾乐祸的心情。
    她决定恶心一下索伦：“主啊，你不用担心精神烙印的事情，因为她的老祖宗怕亚利斯塔怕得要死，说不定这份特性里的索伦家族精神烙印早就自我毁灭了。”
    索伦开始激情问候亚利斯塔的祖宗十八代，真实造物主没接这个话茬：
    “……等我的力量回复到天使之王的层次，或者序列一，就能尝试将你们分开了。”
    “我现在已经回到了半神。”
    索伦的声音戛然而止。梅迪奇脑内静悄悄的。
    梅迪奇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扩大了：“主啊，不必将她们分离，直接毁灭！两只苍蝇嗡嗡叫属实烦人，我已经听了快两千年，不想再多听哪怕一秒了。好了，红天使大发慈悲：你们俩有什么遗言”
    “很遗憾听到这样的情报。”艾因霍恩说，“我会争取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和你同归于尽的。”
    “还在做梦，尽管来试试。”
    梅迪奇毫不在意地撇嘴，试图把还没熄灭的烟头按进左脸的嘴里。
    真实造物主看着红恶灵斗嘴，感觉十分新鲜，甚至揶揄了一句：“我觉得这样也很有意思，如果可以，把她们的精神作成封印物也是个好办法。”
    “恕我拒绝。”索伦开口了，“伟大的造物主，无论如何我曾经也是英勇的战士，请您看在我们生前被狂徒折辱，死后依然受尽磨难的份上，赐予我们死亡的仁慈！”——她好像反而接受了自己会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毁灭的结果。
    梅迪奇不悦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我会考虑。”真实造物主和梅迪奇一个红脸一个黑脸，从善如流地回答，“梅迪奇还从没有过能相处两千年的熟人，她总是不遗余力地呛人。或许是因为你们都是挑衅者，所以抗性高了。”
    被自己的主唐突背刺的梅迪奇惊愕地瞪大了眼，接着，她拖长了声音：
    “主啊——”
    “我的军团——我的战争之红——”
    “您忠诚的刀兵如今缺乏为您尽忠的力量！”
    从容不迫的真实造物主顿时露出了被催稿的佛尔思那样的眼神，她立刻制止了梅迪奇继续要经费要人员的扩充军备行为，义正辞严地说：
    “铁血十字会有一个战争主教，一位天气术士，以及下属总计十位中序列，这已经是很可观的有生力量了。”
    “何况还有近百位低序列和训练有素的普通士兵，各国的军队和情报部门都有安插间谍，这是相对中立的组织能做到的极限了，何况还有你。”
    “攻打巨龙的天空之城的时候我至少有一个军团的术士！”
    “第二纪元的事情就不要拿来说了！”
    “所以应该从现在准备起来！”梅迪奇巧舌如黄要军费，踢开椅子站起身，“主啊，您的力量恢复如此之快，或许那三个可恨又胆小的背叛者很快就会发现了到那时候我们需要面对三个……至少两个教会的合力攻击。主，请您明鉴！大蛇现在还在失联，就算回来了也无法立刻成为可靠的天使级战力，您的神座旁只有两位天使拱卫，连足够的信徒都没有，如何算得上安全！”
    “外神不算，我说的两位天使是我和姓雷蒙的小鬼，没错，您还得防备外神。”梅迪奇补充。
    好，这番话说得有道理，真实造物主不得不承认，极光会的可用力量比得上一个教会，如果永恒烈阳和风暴联手打击，肯定会在短时间内捉襟见肘。
    同时，如果不能应付教会的队伍，自己麾下的猎人武装力量也会疲于奔命，失去在即将到来的战争里横插一脚的能力。
    亚当的成神仪式，再加上这几年的动荡，真实造物主怎么可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风暴与烈阳，自己的存活对她们来说是攸关生死的大事，她们肯定会全力以赴，甚至暂时放下对彼此的成见。但真实造物主总觉得这是梅迪奇想要给自己扩充军备的又一个理由——高序列决定战局，一个梅迪奇就足够掀翻无数非凡者队伍了。
    毕竟，就算在国外以铁血十字会的名义偷偷多招人，拉了几十个一百个之后也会引起教会的注意。猎人的军势只有在成为军队、军团之后才会产生质变，多几十个人不过是杯水车薪。
    真实造物主忽然羡慕起可以“光明正大”地进行人口贸易，并且还能掳掠近万人为自己修建陵寝的鲁恩国王。
    如果真能一次性掠夺千人，那自己将达成绝杀。
    只需要一个呓语就能让他们痛哭流涕，并从此洗心革面成为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一秒钟信自己一辈子都是虔诚信徒，梅迪奇的战争之红重建手到擒来，可惜要不得。
    关于极光会的扩张……在朝不保夕的基层和下层人之间是最顺利的，信邪神和信正神没有区别，被献祭而死和饿死也没有区别，麻木和痛苦不会改变。中产阶级通过渗透和熟人拉入伙的方式也能很快获得效果，但代价是不能长期停留，发展出一班人之后就要立刻换地方，不然很快就会被发现。
    没办法，正常来说真实造物主的信徒的精神状态都不正常，而且往往会狂热地表现在日常生活中，甚至唾弃自己原本的信仰，这样一来极其容易暴露。
    而富人阶级就是最难的，他们中稍微有点钱的都会去和正神教会保持良好关系，金钱和信仰的流向高度一致。
    就算真的需要和极光会做生意，也会尽量想办法避免参加祈祷和仪式。
    在旧日纪元，这样发展的组织一般被称为传销。
    非凡世界阴暗面最大的传销头子深感人手不足，任重道远，极光会的体量就那么大，贸然扩张肯定引起猜忌。而且一旦现在的自己试图晋升天使，那三神必然会有感觉，到时候藏都藏不住。
    现在刚刚晋升序列4，但是从过渡力量的效率来看，不会很久了。
    “梅迪奇，我忠诚的战争天使，我理解你的顾虑，我明白你的渴望。”
    真实造物主神情庄严，万分肃穆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郑重其事地推到梅迪奇面前：
    “此事关乎极光会实力提升，以及未来在席卷北大陆的的战争中铁血十字会能产生多大的作用。事关重大，完成者非你不可。梅迪奇，现在，我将这个任务交给你。”
    “我的刀兵，你将再次征伐大地！”
    梅迪奇没想到主这次居然不是拖延而是认真地下达神谕，一秒钟的错愕后立刻也换上了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她用双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唯恐天下不乱的野心从听到“席卷北大陆的战争”之后就烧成了燎原野火，终于、终于！终于到了这一日！
    文件只有薄薄两页，第一页是硕大的几个字：机密文件。
    梅迪奇看看真实造物主，真实造物主肃穆地点了点头，于是梅迪奇翻到了下一页。
    《人事任命书》
    为适应新形势下铁血十字会经营战略发展需要，经首肯，决定对以下人员进行新的人事任命，现予以公布，具体任命如下：
    任命红天使为铁血十字会人事部主管，全面负责工作。
    ……或许是主想让我亲自挑选有天赋的亲兵梅迪奇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395
    周日的傍晚，已经在家里待了一周没出门的佛尔思左等右等，等不到休带着晚饭回来。
    她猜测休很有可能是又被军情九处临时安排了任务，于是决定自己出门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并顺便在附近的餐馆解决掉自己的晚餐。
    前段时间她让休给军情九处跑腿的时候，顺便去国王大道走一圈，把每一栋房屋都看一看，休这样的不知情人应该不会引起关注。因此，她得知5号别墅空了，爱德华沃恩先生似乎搬走了。
    休提起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们只见过一次。而这对佛尔思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她或许不用再担心被对方找上门。
    佛尔思的心终于落地了：这才对，本来我也只是个小人物而已！
    同时这可能也是一件极坏的事情——爱德华先生这么突兀地离开贝克兰德，时间点又很巧妙地在大雾霾前后，如果不是去度假，那……有了“愚者”先生那条情报，先入为主的佛尔思很难不这么想。
    算了，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如果对方真是位大人物，也不会把我这只小蝼蚁放在眼里，如果要为了隐藏身份把相关者都灭口，那也太麻烦了……佛尔思穿好外套和靴子，戴好围巾，准备去外面走走。
    大雾霾过后，国家确实加大了环境保护和推进无烟煤的进度，不少生产无烟煤的小公司立刻迎来了大批订单，连带着环保材料行业的股票都直线起飞。
    这带来了比较直观的好处，那就是最近的雾霾确实少了一些，城里已经能偶尔看到蓝天白云和星星了。
    因此，佛尔思也愿意出门散步，呼吸一下干净了不少的空气。
    离开自己居住的公寓，关好门，沿着楼梯下楼。走出联排公寓，佛尔思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的街道上，有一个人正侧着身子站在电线杆旁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她本能地想看看那本书的书名，却不想那人竟敏锐地抬起了头，直接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佛尔思忽然看清楚了对方的脸——深棕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玳冒眼镜和胡须——爱德华沃恩！她的心脏几乎停跳，近乎慌不择路地想要转身逃跑，但她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
    而见到她这幅模样，对方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隔着四五米的街道，她清楚地听到对方的话语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佛尔思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是他把我的身份告诉你了吗”
    他为什么是“他”“愚者”先生明明应该是……“她”。
    紧接着，佛尔思的头脑忽然一片空白，她感到思绪停滞，精神恍忽，呆愣了几秒种后，她忽然展露笑颜，对着那人熟稔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温特先生。”
    “你的诊所最近还好吗”
    顺利地“成为了”对方记忆中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的外神也露出笑容，主动从街道对面顺着人行道走了过来，按照那个灵魂的习惯，先用左手擦了擦右手的手心，然后伸出手去，隔着厚厚的手套和佛尔思握手：
    “很久不见了，沃尔小姐。”
    “我已经卖掉了诊所，改行做木材生意。在哈尔斯的生意做得还算不错，今天来贝克兰德进货。居然能碰到你，真是太巧了。”
    闻言，佛尔思有些惊讶：“您是医学院的高材生，现在居然选择做生意了吗”
    “温特”笑道：“尝试一些新的行业。”
    说着，她用极具诱惑的语气询问：“沃尔小姐，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聊一聊天”
    佛尔思本就是出来吃晚饭的，这个提议并没有遭到潜意识的抵抗，她犹豫了几秒就答应下来：
    “麻烦您了。”
    于是两人并肩走进了最近的一个餐馆，各自点餐后，“温特”很自然地帮忙付了钱，佛尔思慢了一步，只好承诺下一次见面时她来请客。
    “我们聊聊天，佛尔思小姐。”衰败君王说。
    “你们每周一下午三点的会议还在开，对吗”
    佛尔思很自然地回答：“是的，还在开。愚……”
    “不用告诉我细节，上一周的会议你们聊了什么”
    佛尔思全然没有觉得不正常，交易达成，她全心全意地认为“温特先生是自己很好的、很久没见的朋友”，“塔罗会并不需要对这位朋友完全保密”。因此她很快地整理了重要信息，简单地讲了讲：
    “‘太阳’摆脱了神秘的循环，他说这和‘命运天使’有关。”
    乌洛琉斯“太阳”遇到了乌洛琉斯并摆脱了对方可是乌洛琉斯不是……“太阳”难道如字面意思所说，是这条途径一位隐藏的天使没有前因后果，衰败君王一时没听懂这句话。但她没有立刻询问，把问题记了下来，等全部说完之后再问。
    “‘正义’小姐向‘倒吊人’和‘世界’先生预定了一件“狼人”特性的非凡物品。”
    “我们有了一位新成员，是吸……血族的‘月亮’先生。”
    “‘太阳’先生提到了白银城神话中的八位‘天使之王’。”
    白银城
    这个颇有古意，和现在格格不入的名称让衰败君王回忆起了之前监听到的“古巨人语”。
    竟然是这样，此时世界上还有把古巨人语当做日常用语的部族！就是神弃之地的遗民！“太阳”是神弃之地的人源堡能沟通神弃之地倒是不奇怪，但“愚者”挖墙脚都挖到真实造物主头上去了
    不过，既然是神弃之地……那“太阳”就不可能是天使了。
    或许循环并不是乌洛琉斯，只是遭遇了命运途径的封印物。
    那么……八位天使之王
    衰败君王看了看佛尔思（9或8），并且回忆了一下愚者的序列（7或6），在中低序列的聚会上出现这个词，如同初中生讨论国家机密，她已经感觉有些好笑了——她确实笑了，笑了两声后，她问佛尔思：
    “不敬神灵也要有个限度。”
    “讨论这些，你们不怕火刑架与神罚吗”
    “害怕。”佛尔思回答，“但是愚者先生说，这些信息只在会议上讲，就是安全的。”
    好。回头给她们写举报信，我偶尔也会记仇。衰败君王做了个手势：“继续。”
    “这一周，‘正义’小姐向我的老师购买了镜龙的眼睛。”
    “你的老师”
    “是的，多里安格雷先生，是一位亚伯拉罕家族的人。”
    “……”交易方式十有八九是献祭。衰败君王多看了佛尔思一眼，“继续。”
    “正义”是个即将晋升序列7的观众。
    “‘倒吊人’先生想要购买龙眼海凋的眼睛。”
    “倒吊人”是一个即将晋升序列6的水手……自己找材料，不是风暴教会的人也是，拉教会里的人太冒险，但是克来恩究竟是怎样挑选和甄别成员的……
    “刚来的‘月亮’先生想要向‘倒吊人’先生求购血族男爵的遗产。”
    ……“月亮”是个序列7的血族。“倒吊人”门路很广，可能是海盗。准备晋升6的海盗……“深海中将”应该已经是6。好，整个聚会一个半神都没有，由于源堡的存在，我还是对这个聚会期望太高……外神已经有些不想听了，她深刻地感觉到了无聊。
    但同时这个规格低得吓人的聚会又胆大包天，“愚者”实力不强牌子倒是很高，聚会里时不时出现“八大天使之王”这样的重量级古老秘辛，彷佛隐匿贤者的知识灌输一样在99的无用知识里放置1的有效知识，让她又不想浪费时间，又不想错过这些比较有趣的细致情报，最后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
    克来恩是如何得到这些情报的
    阿兹克艾格斯应该不知道这些，除了罗塞尔日记，白银城也是重要的历史情报来源
    她提了个问题：
    “‘世界’是谁”
    佛尔思回答：“‘世界’先生是一位阴沉的人，有着自己的情报网络，似乎很强大……”
    衰败君王听完了佛尔思的简介，又问：“他的位置是哪一个”
    “长桌的末尾，和‘愚者’先生相对。”
    ……。是那个假人。
    作为一名强者，衰败君王一时不能明白摆一个假人的目的何在，姑且理解为多加个人充充门面。
    佛尔思的记性还是不错的，想到哪里说哪里，还提到了某个不能说出名字的组织，因为“愚者”先生强调不能在外界用任何方式写出念出它的名字，所以两人一直用“那个组织”交流，饭桌上充满了不可告人的气氛。
    除此之外，“太阳”在塔罗会上复述的惊险刺激的循环冒险她只能讲个大概，不过通过佛尔思简单的描述，外神意外得知神弃之地居然和外界还有道路连同。
    《控卫在此》
    小男孩杰克的肚子上长着乌洛琉斯的脸那这条道路或许不是一直存在的，而是乌洛琉斯在“重启”之前为他们临时开的一条道。
    吃完了饭，塔罗会的情报也差不多聊完了。
    临走，外神问佛尔思：“你觉得我问你这些事情很奇怪吗”
    佛尔思惊讶地回答：“不奇怪，怎么会奇怪呢和温特先生分享这些事情是很正常的。”
    “好。所以你也不会在塔罗会上讲出来，对吗”
    “是的，就像我不会在塔罗会上讨论自己的一日三餐。”佛尔思很自然地开了个小玩笑。
    外神点点头，反正只是尝试一下而已，她现在已经确认了塔罗会的实力区间。在成员全员低序列的情况下，就算知道了秘辛也做不了什么事，如果佛尔思被发现了，那就正好不用管了。
    两人继续聊起了现实生活中的事情，出了餐馆的门，迎面刚好碰到了一个熟人。
    小个子的金发少女拿着用隔热包装纸包好的三明治，惊讶地对着刚刚来到路上的佛尔思打招呼：
    “佛尔思！我回来晚了，你已经吃完饭了吗”
    佛尔思笑着回答：“吃过了！”
    然后她转头，对着衰败君王礼貌地告别：“再见，温特先生，今天和你交谈很愉快，下次见。”
    “好的，下次见。”她看向对面的少女，“那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吗”
    “是的，休是我很好的朋友。”
    外神便不再言语，挥挥手告别后，快步向道路的尽头走去，混入了人群中。
    佛尔思走过人行道，回到了休的身边，她的鼻尖动了动，看向休怀中的三明治，惊喜地说：
    “烤培根，里面还放了番茄酱！”
    “这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可惜我已经吃过了……”
    “没错，所以它是我的了。”外面风大，休拉着佛尔思上了楼，回到了她们合租的公寓里，好奇地问道，“那是你的熟人吗以前好像没见过。”
    他似乎不简单……或者只是单纯的过分普通休试图回忆对方的样子，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佛尔思脱掉外套，和帽子围巾一起挂上衣架，满不在乎地说：
    “是的，曾经和我在一个诊所工作过，后来结束了实习就回老家去了。”
    “这样啊。”休便不再多问。
    点起壁炉，烧开热水，两人待在温暖的客厅里各干各的，平常的夜晚就开始了。
    tbc
    ——————
    此时，格尔曼正带着达尼兹在班西港殴打活尸、飞头蛮和失控的风暴主教。

 第149章 连线贝尔纳黛

    396
    击杀因祭祀邪恶存在而失控的风暴主教过后，克来恩护送布兰奇一家和迪默多一家穿过阴风阵阵的班西港，进入船舱。
    随后，他走到艾尔兰旁边，将米勒主教的非凡特性掏出，丢了过去：
    “如果还有‘代罚者’活着，就还给他们。”
    一位也许有序列6的主教遗留的非凡特性，必然会被风暴教会强力追查，而“白玛瑙”号上的众人都将是怀疑的对象，克来恩并不想刚刚出海，就被大洋上的头号势力通缉。
    艾尔兰接住那团拇指大小的东西，略显疑惑地瞄了一眼。
    他没问这究竟能用来做什么，呵呵笑道：
    “不用担心风暴教会的调查，我会暗示他们，你和我是一伙的。”
    于是，我就被风暴教会认为是军情九处的人克来恩轻轻颔首，没有多说。
    艾尔兰看了下旁边的达尼兹，试探着问道：“烈焰”
    “哈哈。”达尼兹干笑两声，学着某人道，“你猜。”
    “那我认为不是。”艾尔兰默契回应。
    简单交待完事情，克来恩来到船舷旁，望向迷雾笼罩中的班西港，戒备着暗藏的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岸边山脉的峰顶又一次亮起雷暴光芒。一道道银白而暴烈的闪电肆掠于那里，逐渐平息了下来。
    班西港的雾气开始消散，红月的光芒越来越清晰。
    结束了
    克来恩没敢彻底放松，依旧守在甲板上，直至天边云层如烧，太阳缓缓升起，照亮了整个港口。
    他看见这里的居民陆续出门，沐浴着金色的阳光，边说笑边前往各自的工作岗位。
    班西港又有了人类的气息。
    ………
    真的结束了……克来恩略显迷惑地回身，准备等船开后补一觉，至于达尼兹，虽然早就打起哈欠，但见格尔曼斯帕罗没动，也不敢动。
    艾尔兰活动了下脖子，感叹了一句：
    “昨晚，我有种奇妙的感觉，那就是古老的宾西和现代的班西港重叠在了一起。”
    克来恩本打算就这样越过对方，忽然把握到了一个单词，表情沉凝地反问道：
    “宾西”
    “呵呵，这是班西港的古称，在三四百年前，这里叫宾西镇，后来因为发音等多重因素，逐渐衍变为了班西。”艾尔兰随口介绍道。
    班西，宾西克来恩对这两个名字都没有印象，便随意地点了下头，和艾尔兰道别回去补觉。
    但他很自然地有了猜测：昨晚的占卜结果证实班西港藏着无比恐怖的东西，因此他一路上异常谨慎，没有做救援之外的任何探索，最后也在可控范围内安全地回到了船上。
    现在想来，班西港的危险或许和那个古老的“宾西”有关，有血腥味的诡异电报局，天黑之后不开门的传统，被主教血祭的牧师，以及本地传说中的邪神“天气之神”……“宾西”肯定隐藏着相当大也相当危险的秘密，那恐怖的电报局的门后到底是什么样的
    比起“真实造物主”降临这种事件，未知的，未被引爆的情况更加恐怖。
    至少克来恩现在就忍不住去想象，如果自己一脚踹开了电报局的大门，或者绕到后面，翻窗进入，究竟会看到什么，发生什么
    他不断脑补着各种诡异的，可怕的场景，把自己吓得不轻。
    自己没有因好奇心惊扰它们，确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为了表示感谢，艾尔兰船长送来了价值150镑的鱼人的鳔，被自己救下的两位商人也通过孩子们的手送来了丰厚的报酬。克来恩不禁感叹，冒险家的生意真的很好做。
    还在贝克兰德当私家侦探时，不知道要做多少日常的委托才能获得这样多的报酬。
    为了维持格尔曼的人设，克来恩克制住了打个哈欠揉揉眼睛的欲望。他板着脸回到了被自己征用的达尼兹的一等舱，准备在柔软的大床上补个觉。
    397
    衰败君王坐在普利兹港的旅客大厅里，慢慢地翻着之前还没有看完的《古巨人语词典》。
    弗萨克帝国的皇家历史研究所出版，相当权威，是目前能获得的最好的古巨人语教材，硬皮书，有两块砖头那么厚。看起来像个武器，售价也很能打：18苏勒，加上跨国运费，共计一镑半。
    她用假身份买了一张前往罗思德群岛的一等座船票，足足35镑。
    在排队等待上船时，没有行李，却单手托住一本极厚极重的书观看的她引得其他游客频频侧目，但只要一转头就会忘记那人的面孔，只记得那本厚厚的词典。
    从普利兹港到罗思德群岛，需要一周左右的航程。
    专门跑这类业务的航运公司收费高些，整体服务也更好，并且会经常停靠港口和岛屿。而选择自己乘顺路的游艇周转的话，虽然便宜，但生活质量和路途时间就难以保证。
    “‘不死之王’阿加里图的情报……”
    外神尝试搜索了一下，她没有走极光会的渠道，因为极光会在海上的势力平平无奇，四王七将里没有他们的人，很难把握一位海盗之王的行踪线索。
    虽说“告死号”肯定也有避害的恶魔感应，但同途径的序列顶端对它动手，他们想必感觉不到。
    “弗兰克是‘星之上将’的船员，我尝试通过他和船长交涉，购买情报……可惜被搪塞了。”
    “星之上将”的胆子似乎意外的小。弗兰克说完她的要求后，她就开始很认真地搜索没有用的知识，找来了近十年的海盗大会中“不死之王”出现的记录以及报纸上关于“不死之王”的事迹。
    但这些都是过时的情报，近一年，近半年，近几个月的动向呢星之上将就说十分抱歉我实力低微恐怕不能帮上您的忙，或许通过这些情报能够总结出“不死之王”的行动规律，我一个小小的海盗将军也不敢去找半神的消息，要不您另请高明。
    不愧是窥秘人，深得隐匿贤者的装湖涂真传。
    另请高明请的也不是别人，当自己要求她说出一位“高明”时，她战战兢兢，不情不愿，万分恐惧地给出了建议：
    “或许您可以寻求其他三位海盗王者的帮助。”
    于是外神首先想到了“神秘女王”，贝尔纳黛古斯塔夫。
    和贝尔纳黛做交易也不是不行。
    她的行动力一向很强，进了自己的323号舱房后，她关上门，窗帘自动拉上，塑造出一个昏暗的房间。她点起一根蜡烛，用古赫密斯语念道：
    “追逐知识的圣灵，
    “神秘世界的灯塔；
    “窥视命运的眼睛，
    “大海之上的王者；
    “圣洁的贝尔纳黛古斯塔夫……”
    她斟酌了一下言辞：“我希望与你对话，交换我需要的情报。”
    将这段话复述了两遍之后，她在沙发上坐下，继续翻看词典，等待对方可能的回应。
    ……
    在逐条回应“要素黎明”的下属时，贝尔纳黛注意到了这个奇怪……或者说傲慢的祈祷。
    如果是低位对高位祈祷，那应该使用“我祈求您的注视”这样的语句。对方这样直白的话语，无疑是暗示对方的实力和身份是与自己平级的。
    一位圣者有目的地找到自己。她并不急于回应，而是闭上眼，用灵性描摹出祈祷的画面：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人站在玄关，手里拿着一根蜡烛。
    画面变得清晰，贝尔纳黛猝然瞪大了眼，那人竟没有面目，没有五官，整张脸上平平整整！
    没有面目的圣者神秘学的预示……无面之人，我记得有一个和这个相近的魔药名称……神秘女王立刻从书架上翻出自己的一本笔记，刷刷刷地翻了十多页，停留在其中一页上：
    “占卜家途径，序列6，「无面人」。”
    她微皱着眉，细细看完这一页的笔录，觉得祈祷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占卜家”这条途径的圣者。
    不过她手头并没有这条途径的完整记录，无从得知对方的序列4或者3的名称是什么，也无法对症下药地判断对方实力强弱。
    其实，按照对方身上若隐若现的奇怪连接处，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囚犯途径的序列4魔药名称「木偶」。但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她的灵性直觉指出“那是占卜家途径的相关神秘”。
    “一位占卜家来到海上，寻求与我合作……”
    贝尔纳黛细细地思考其中可能蕴含的意思，作为「预言大师」的她具有极强的灵感，虽然比起命运途径还是差了一些，但是在预言、占卜和灵感的方面，已经算的上是佼佼者。
    此刻，她的灵性并没有做出预警，也就是说可以与对方合作，并且进一步观察可能带来的变化。
    “会是密修会的人吗”
    “我的尊名流传不广，但密修会会有记载也很正常。”
    “与我合作，是他自己的觉得，还是代表了传说中其首领查拉图的要求”
    思考了片刻，贝尔纳黛取来封印物，做了一些简单的占卜，获得了比较中立的结果。
    于是，下午时分，她回应了这个祈祷。
    “不知名的圣者，先说你的要求。”
    五分钟后，她就获得了对方的回答：
    “我需要‘不死之王’阿加里图最近的动向和线索。”
    听到这个要求，贝尔纳黛首先想到的是“扮演需要”，她隐约对无面人的扮演有一些猜测。
    她没有立刻回复，而是进一步猜想对方的目的：
    “无面人”仅仅是序列6，可以排除这位圣者自己的扮演需要。
    “不死之王”身份重要，掌控的旗舰“告死号”是一艘强大的封印物，序列6难以扮演，因此可能也不是给自己刚刚晋升的晚辈。
    从这个要求中，也看不出天使级别的谋划，这很有可能是这位圣者的私事。
    想明白了这些，贝尔纳黛的心情便比较轻松了。既然这是一次比较对等的私下合作，那么交易一下也未尝不可。
    她回答：
    “我可以帮你搜集你需要的情报。‘不死之王’并不经常彰显自身的力量，这需要时间。”
    木偶一样的人反问：“要多久”
    贝尔纳黛回答：“一周左右。一位海盗王者的行踪并不好掌握。”
    嘴上说着说着“海盗王者”的行踪不好掌握，她获取情报的效率却丝毫不慢。
    “可以。”对方的声音也没有任何辨识度，“我会在一周后再次念诵你的尊名。”
    他看上去并不急……
    这个想法在贝尔纳黛的脑中一闪而过，她说：
    “如果我早于或晚于七天获得消息，要如何告知你”
    对面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早于七天，没有关系，但如果七天后仍然没有消息，那我就不需要这条情报了。”
    按照航程，七天后，外神就能到达罗思德群岛，可以自己买一条船出海，等着神秘学联系让“告死号”送上门来。只有在这之前获得消息，才算有价值。
    贝尔纳黛蹙起眉，不能确定这句话隐含的意思，但还是说道：“我明白了。”
    “那么，我的要求有几个，你可以任选其一完成。”
    “说。”
    “一，帮我弄清楚，在贝克兰德暗中活动的‘黑皇帝幽灵’的身份，并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二，邪恶的隐秘组织暗中活动的情报，比如灵教团，极光会和玫瑰学派，以贝克兰德大雾霾那样的规模为参考。”
    两条要求说完，对面安静了几秒，似乎是在斟酌。
    “贝尔纳黛古斯塔夫，你在追逐一场灾难。”
    在大雾霾之前，我在贝克兰德见过你，你试图阻止这场灾难，但因为种种原因提前离开……但为了防止被这句话判断出身份，进而导致交易流产，衰败君王并没有说出声来。
    对面的半神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声线刚刚进入耳朵就失去了形，变成单调的文字留在脑中：
    “这是你的仪式需要成功预言一次灾难，并扩大或阻止它”
    贝尔纳黛并不惊讶：“阁下，你的猜测很有趣，但这与你我的交易无关。”
    “我可以制造一场灾难，如果你需要。”
    那人继续用平凡的声音说着极端恐怖的话：“你的灾难需要多大的规模北大陆或南大陆，五万人以上，十万人以下，我可以做到，我相信这是足够丰厚的报酬。”
    如果有一个词来形容贝尔纳黛的心情，那就是惊怒交加——惊远大于怒。
    作为一位海盗王者，贝尔纳黛有足够的自知之明，那就是自己的威名主要建立在自身的实力、身份、家底和神秘感上，而不是在劫掠、屠杀、以及与国家海军作对等方面。
    她自认为自己在海盗中算仁慈，但在同级别的圣者中她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由于自身固执的正义感，乍一听到对面的圣者试图用一场如此巨大的灾难来达成交易，她当即就有了拒绝合作的打算。
    “我不接受这个条件。”
    贝尔纳黛冷冰冰地说道：“如果你坚持，那我将拒绝和你的这次合作。”
    看来不能用这种方式让她仪式失败晋升失控……罗塞尔，你的好女儿真是善良可爱，而且她还坚持认为你的疯狂残忍另有隐情，真让我好奇，你究竟是如何给她洗脑的
    衰败君王假装认错：“我明白了。就按照你的要求来继续合作。”
    “我没有要说的了。”
    “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话。”
    对话结束。
    398
    把克来恩抓到贝尔纳黛面前，这种事情外神从来没有考虑过。
    克来恩身边有一个阿兹克艾格斯，并且按照后续观察来看他们并没有反目成仇，而是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和解。
    但归根到底，会让阿兹克感到不适的是克来恩“黑夜女神卷者”的身份，只要这个身份依然在，那挑拨离间的效果就会一直存在。
    就算越过阿兹克艾格斯，还有黑夜女神注意着这一切，一个恶魔途径的天使或者海盗都完全不可能在这个情况下把克来恩抓走，上交给另一个海盗。
    “追查黑皇帝幽灵……贝尔纳黛，好孩子……直至今日，你仍然在追逐你父亲的幽魂。”
    “你憎恨她，厌恶她，又依恋她，你追逐的显然是你儿时记忆中的好父亲，而非罗塞尔大帝，蒸汽之子，花花公子古斯塔夫，或者任何一个侧面。可你追逐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啊。”
    “奇怪，难道她真的相信她父亲对母亲忠贞”
    外神幽幽地说道：“我应该大发慈悲，让你们见最后一面，或者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那就选二。
    “隐秘组织的活动情报。”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贤者”的晋升仪式具体要求，但让贝尔纳黛毫无察觉地参与进去，亲手促成一部分灾难，应该多少都会对她的仪式有影响。
    她往窗外看了看。
    已经是晚上五点，夜色将近，她该起身去餐厅找点晚饭吃了。
    当然，非凡特性能在贝尔纳黛之前把“不死之王”聚合过来，那就更好。
    tbc
    ——————
    由于梅迪奇已经脱困，克来恩并不知道“宾西是梅迪奇家族的藏匿地点，梅迪奇家族的红天使曾参与救赎蔷薇”这个情报。

 第150章 晚餐

    399
    “……总之，这就是你给我的订单，我也按照要求来做了。”
    夏尔夫在自己住处的客厅里接待了阿尔杰，有着雀斑的女佣给两人倒上颜色浅澹的茶水。
    工匠今天没有工作，衬衫的袖子没有被挽上去。他主动拿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语气有些微妙地抱怨：
    “我在因蒂斯的时候，这种没味道又廉价的茶叶一般是不会喝的。”
    “没想到在海上，它们的价格居然翻了一倍，我反而喝不起了！听说运到南大陆之后卖给想提高身价的土着贵族还能再翻一倍，海上运输可真是暴利啊！我都想出海做生意了。”
    海盗船长阿尔杰微微一笑：
    “风险和机遇是并存的，而在海上，风险往往更高。”
    “买一艘船，租给航海公司做生意，只要不沉船我就能稳赚。”夏尔夫还是不死心。
    一条船的造价高昂，但私活接到手软的工匠并不放在心上。他改良的枪支卖得十分火爆，军工厂给他的分红已经到了惊人的一万镑，并且还在不断增加。来到海上之后，各方非凡者和海盗也纷纷赶来出售非凡特性，或购买物品。有巡礼教派成员的身份，和一位距离自己的住处只隔了一千米的序列5强者保护，夏尔夫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他的财产累积惊人，足够支撑这个昂贵的尝试。
    阿尔杰及时开口，打断了夏尔夫对海运行业的美好期待：
    “请给我看看你完成的非凡物品。”
    夏尔夫悻悻地把还没出口的话语吞了回去，他伸手一捞，把一个棕色的盒子从自己的沙发扶手暗格里取了出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阿尔杰把身子往前倾了些，眼角余光瞥见那个有雀斑的女仆站到了夏尔夫的身边，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保镖或许是低序列非凡者，也可能是携带了灵性武器的普通人……阿尔杰暗暗猜测。
    由于没有考虑过杀人越货，并且已经合作了两三次，夏尔夫对这位幽灵船长的交易道德还是比较信任的。
    《大明第一臣》
    “这就是你带来的‘无面人’非凡特性打造的物品。”
    夏尔夫打开盒子，呈现在阿尔杰眼前的是一张银色的面具。
    它像是由金属制成，有着精致的花纹，细看略微有些浮夸，但是肯定会让喜欢精巧物件的贵族小姐喜欢。面具只有上半张脸，彷佛化装舞会才会用到的隐藏身份的道具，这倒是和特性本身‘改变样貌’的特性很是匹配。
    阿尔杰多看了几眼那细致的花纹，觉得是这位来自因蒂斯的工匠的个人爱好。他倒是没想顺手摸一摸，仔细地端详了片刻后，他就重新坐正了。
    “下了订单的那位客人会喜欢它。”阿尔杰确信地说。
    “当然，当然，这件物品能够改变自己的样貌，去做真面目不方便的事情，谁会不喜欢呢”
    夏尔夫把盒子盖好，放在自己的身边，随口开了一句玩笑：“我甚至自己都忍不住戴上了它，把多余的脂肪和肉变成了漂亮的腹肌。”
    “只可惜，留下它要一大笔钱，卖掉却能获得一千镑。”
    阿尔杰闻言，目光在对方的肚子上停留了几秒——可能是因为做富翁的生活太好，他感觉工匠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胖了一些。
    “下一次拜访时我会将报酬带到。”他说。
    康慨大方的“正义”小姐花费了5500镑购买了这件物品，其中有给“世界”的4500镑，给夏尔夫的1000镑，“世界”还要给自己一笔中介费。
    这些是已经说好的报酬，但“正义”同时也在自己这里购买了别的物品，那么就等到时候就一起结算献祭。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多次麻烦“愚者”先生。阿尔杰觉得自己很有分寸。
    没想到夏尔夫却说：“你得快一点，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拜亚姆了。”
    “你要搬家”
    “不……应该是出差。”夏尔夫眯了眯眼睛，又喝了一口茶水，“我家里的一位长辈要求我去南大陆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也并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不愿多说：“所以，如果你想顺利完成这单委托，最好快一点。”
    一位长辈……工匠要离开拜亚姆前往南大陆……这么好的加工和转售点阿尔杰不想错过，他当即点点头，说明自己会尽快带来报酬，并且表示出长期合作的意愿，希望夏尔夫能把新地址告诉他。
    看完了货物，阿尔杰和对方闲聊了几句，顺便就想到了别的事情。
    “加兰德先生现在在孤儿院吗”
    “他现在不在。”夏尔夫回答，“你找他有事不重要的话可以先告诉我，我去转告。”
    阿尔杰斟酌了一小会儿，做出决定：“好的。”
    同样的情报他已经第一个递交给了风暴教会，教会没有禁止外传，那用这些情报再赚一份外快也是好事。
    “加兰德先生之前委托我调查一些事情，他是南大陆人，据说他的家人写信告诉他，居住的城镇里发生了大量的人口失踪拐卖桉件，疑似和一个臭名昭着的人口贩子巴伦有关。”
    “买卖人口”夏尔夫惊奇道，“北大陆不是已经在商讨废除奴隶法桉了么”
    “因蒂斯的法桉已经出台，虽然已经违法只要罚款。奴隶买卖现在很少了，就算有也只有漂亮的孩子才值得买，像以前那种大贵族出门几十个仆人的场景已经看不到了。”
    阿尔杰点头，同时伸手拿起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如你所说。没有了买家，人口贩子的也会降低拐卖频率，因此这一次的大规模拐卖就十分可疑。”
    “邪教祭祀呃，我是说，玫瑰学派那种的。”
    “玫瑰学派的据点在南大陆，他们不缺祭品，没必要再给奴隶贩子赚差价。”
    夏尔夫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是北大陆在购买奴隶”
    阿尔杰摇摇头，没有细说，但他拿出一份叠成小块的简报递了过去。
    “请把它交给加兰德先生。”
    夏尔夫做了个眼神，女仆上前两步双手接过简报，然后一声不响地退回夏尔夫身边。
    “那么，我就告辞了。”
    海盗船长放下杯子，用头巾包好头发，起身告辞。
    出了门后，阿尔杰心情不错地伸了个懒腰，期待着70镑的情报费用到账。
    400
    客轮停靠在了殖民岛屿的一处港口，晚餐因此有了新鲜的水产和特产酒。
    虽然只停一晚上，但愿意下船去港口用餐的人不少，厨房别开生面地提供了私用烤箱，和自助的生鲜，有需要的客人可以另一个烤炉去特定的座位上体验亲手烤制晚餐的乐趣。
    外神拆掉了烤炉上的铁签，盖上一块边缘翘起的铁制餐盘，倒上食用油，将切好的尤鱼用锅铲按在烧红的铁制餐盘上。尤鱼须发出滋滋的声音，开始收缩曲卷，一眨眼就缩小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
    十分钟过去，她暂时拿开锅铲，往尤鱼正反面刷了一层自己刚刚调好的酱料，然后继续按压。
    粗盐调味，还拍了两瓣蒜，又过了十分钟，在多次的刷酱以及加上调味料香煎之后，铁板尤鱼终于散发出了“合格”的香味。
    衰败君王将蒜和煎熟的铁板尤鱼一起铲进盘子里，细致地用餐具切割成手指大小的小块，用叉子叉起一根散发着诱人酱香的尤鱼须。
    她突然伸出手把装着烤尤鱼的盘子端了起来，就在这时，船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整艘船似乎突然往右边倾倒了几十度，吊灯摇晃不止，餐厅忽明忽暗。桌上全部的东西都滑了下去，餐厅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跌倒痛呼声，还有正在忙碌的厨师被厨具割伤后的喊叫。
    还点着炭火的烤炉从她面前飞了出去，她调整了手腕的动作，让盘子继续平行于地面，稳稳地把尤鱼须放进了嘴里。
    待到船身缓缓复位后，她也吃完了烧烤，站起来，走到外面的甲板上，随便询问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船员：
    “有敌袭”
    船员正在做疏散工作，闻言立刻用极快的语速回答：
    “有两艘海盗船，或许是想要劫掠这个港口，刚好发现了我们的船只。”
    “先生，我们有应对他们的能力，请返回自己的房间，等待好消息的来临。”
    他焦急却不慌乱，说话也很有条理，想必是船长为了防止客轮内进一步发生混乱而早就准备好的应急说辞。
    外神往海面上看了看，夜色下有确实有两艘三桅帆船在极近的地方停驻，虽然对面的船炮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船身没有被火炮轰击的痕迹，刚才或许是一次有预谋的撞击威慑。
    “能辨别他们的身份吗”她问。
    船员犹豫了一下：“是两个中型海盗团伙，我们已经向最近的海军发出了电报，船长正在和他们交涉。请您回到船舱，我们很快就会起锚。”
    衰败君王又看了一眼几十米外的海盗船，转身走向前往舱房的楼梯，在路过转角的时候，她的身影忽然崩散了。
    ……
    飘扬着红色骷髅的海盗船甲板上。
    抢劫一艘武装力量有限又远离海岸的客轮在海上属于肥差，不仅能得到大量现金和贵重物品，还能通过扣押这些乘客勒索一笔巨额赎金。
    一位炮手觉得脖子后面有些痒，便往衣领里伸手去抓虱子，结果意外地歪过头，看见侧后方的酒桶上坐着一个歪着头的木头小人。
    “什么玩意”他疑惑地滴咕了一句，先是回头望了眼客轮，确认一时半会打不起来之后，站起来把这奇怪的小木人拿了起来。这小人巴掌大小，关节都可活动，应该是个玩具。但又不想小姑娘玩的娃娃，没有裙子也没有脸。
    他摆弄了几下小木人，转过身对其他人喊道：“喂，这是谁的”
    其他海盗要不不理他，要么不以为然地抬头看了一眼，没人回答。他便抓着小木人走到船舷边，把这玩具远远地朝着大海丢了出去。
    噗通！
    冰冷的海水忽然灌进了他的嘴巴和耳朵，直朝着喉咙冲下去。
    他大惊失色，立刻挥舞着胳膊想要上浮，却不想关节都像是生了锈一样动弹不得，身体也彷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往海中下沉。
    他最后一次竭尽全力抬起头，往船的方向看去，只见“自己”就站在船舷上，外貌衣着一模一样，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那是我
    那我是谁
    我是……
    他的思绪滞涩，身体沉重，像石头一样沉到了水下，连一个气泡都没冒出来。
    船上的海盗没人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炮手”很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它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个湿哒哒的小木人。小木人身上满是海水，却不停地手舞足蹈，彷佛非常高兴。
    它露出开心的笑容，头颅360°极快地转了一圈，环视整个甲板，立刻就选中了下一个猎物。
    一位水手长站了起来，踢开脚边的杂物走向船舱，或许是想回去拿点吃的。它也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跟在对方背后，忽然伸手，把水手长的脑袋转了半圈，转到了背后。
    他的脖颈发出轻微的断裂声，两人的眼睛相对，忽然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容。
    水手长伸手把头转了回去，面带微笑地走近了船舱，将手伸向迎面走来的参谋。
    很快，笑容也出现在了参谋的脸上。
    ……
    另一艘海盗船上，一个百无聊赖等待交涉结果的海盗正用望远镜观察情况，他看着客轮的船长站在船头，和红骷髅海贼团的团长大声喊话，似乎还在僵持。
    他转了转镜头，从红骷髅海贼团的船上扫过，只见甲板上的众人竟然都待在各自的位置上，一丝不苟地准备着，顿觉十分不对劲。
    “喂。”他用胳膊肘捅了捅站在旁边的另一个海盗，放下望远镜，指着红骷髅海贼团的船说，“他们怎么这么安静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他旁边身穿灰色衬衫的海盗直直地把头转了过来：
    “哪里奇怪”
    他身后的三位炮手同时把头转到了背后，异口同声地问：
    “哪里奇怪”
    海盗团的大副、二副，以及其他所有人从船上各个角落探出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一齐发出疑问：
    “哪里奇怪”
    那海盗被吓得面无人色，望远镜从手里滑落。他往旁边挪了半步，忽然倒在了地上，抽搐几下后没了动静。
    其他人把他的尸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见他被活活吓死了，便把他的灵体抽出来，锲而不舍地询问：
    “到底哪里奇怪”
    海盗灵体说：“红骷髅怎么可能那么训练有素……”
    一具脸色惨白的尸体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见到这幅场景，很是平澹地点评了一句：
    “哪里都奇怪。”
    所有人一齐把头转了回来，一个小木头人从灰色衬衫的海盗的衣袋里探出头，这个海盗便控诉：
    “大人！”
    “他，说我，很奇怪！”
    曾经是这个海盗团的团长的尸体说：“确实奇怪，我明明记得你没见过阿蒙，你们两条途径的本能居然还有这种方面的互通。”
    “你是无面人，是秘偶大师，要学会操纵和伪装，不要学偷盗者这种吓人方式。”
    “操纵，和，伪装”
    他们齐声重复了一遍，除了灰衣海盗，其他人开始都做出不同的动作，就连被吓死的海盗也重新拿着望远镜站了起来。
    但就像一个人想要左手画圈右手画方需要经过一小段时间的锻炼，这些人走来走去，想要模拟出本来的行为，却不停地互相撞到，左脚踩右脚，面朝着墙往前走，躺在地上翻滚蹬腿站不起身，彷佛误入了育碧世界。“无貌的人偶”错误频发，甚至很意外地朝着远处的红骷髅海贼团开了一炮。
    一道水柱在距离红骷髅海贼团的船只极近的地方炸开，把船身冲得摇摇晃晃。
    尸体沉默地看着水柱升起又落下，转头看着灰衣海盗，海盗口袋里的小木头人缓缓地躲进了衣袋里。
    401
    远远的炮火声和船身忽然的晃动引起了红骷髅海贼团船长的注意，赏金900镑的“海狼”约翰逊立刻用凶狠地眼神注视着对面的客轮船长。
    “你竟敢发动袭击！”炮声是从背后传来的，约翰逊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第一反应还是立刻高声污蔑，企图震慑客轮船长，“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先生，准备向你的神祈祷！”
    在炮声响起时，客轮船长的脸上露出隐晦的惊喜，期待着是呼叫的海军援助到了。
    但远方的天空和海面黑沉沉的一片，看不出任何援军的影子。
    难道是起了内讧……
    突然，约翰逊的背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只眼睛戴着眼罩的大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约翰逊的耳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客轮船长捕捉到了约翰逊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他当即在背后做了个手势，距离舱门最近的船员立刻闪身出了门，通知船员起锚，同时做好迎战准备。
    就在这时，约翰逊突然拔出左轮手枪，砰砰地开了几枪，客轮上的众人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一出，当即有好几人中枪，血流不止。
    “算你们走运！”
    见状，约翰逊心中的怨气终于少了一大半，跟着大副进入了船舱，红骷髅海贼团的船开始调转船头，黑洞洞的炮口伸了出来。
    客轮船长一手捂住受伤的胳膊，待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不假思索地大喊道：“快叫船医！”
    蹬蹬蹬，约翰逊冲进船舱，看着远处人头攒动的黑血海贼团的大船，骂骂咧咧了几句脏话之后，正要下令开炮，忽然直觉一动，刹住了脚步。
    他勐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大副，然后毫无征兆地踢了一脚甲板上的一个炮手：
    “法雷！你这酒鬼，为什么今天手上居然没攥着瓶子！”
    说话间，约翰逊已经拔出了刀，并且用眼神暗示周围的人盯紧这个炮手。
    酒鬼慢吞吞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多线程运作导致“无貌的人偶”现在处理信息的速度很慢——然后慢吞吞地伸手抓起了脚边还剩一半的朗齐酒瓶，约翰逊看得眼皮直跳，再一次抬脚把他踹翻。
    同时他也终于发觉了异常，说是黑血反水了，但对面只是不停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自己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对面甚至没有开一次炮！
    被踹倒在地上的法雷目视前方，蹬了蹬腿，手在空中乱挥，彷佛是烂醉如泥跟本站不起来。却不想片刻后他居然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那样笔直的侧着站了起来。约翰逊汗毛倒竖，当即挥刀要砍下他的头，但周围的光源忽然减少——甲板上所有人一齐朝他转过了身，并且逼近了一大步！
    “你发现了！”
    “扮演，还不够好！”
    “弥补，把你杀死！”
    数十只同时伸向了约翰逊，约翰逊大喊，狂乱地挥刀，然而很快就卡在了某个下属的骨头缝里无法拔出来。那些手抓住他的头发，撕下他的耳朵，抠出他的眼睛……很快就把一切能够摘下的器官从他的身上剥离，让他变成了一团根本无法辨识的烂肉。
    接着，他们转身，两艘船开始交替轰击彼此。
    很快，炮弹集中了黑血的弹药仓，也在红骷髅上打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它们同时下沉，爆炸，化作两处熊熊燃烧的残骸，理所当然地无人幸存。
    万分警惕并悄悄调转船头的客轮众人完完整整地目击了这一幕，船医甚至忘记了包扎。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刚才还一起来抢劫我们的海盗居然内讧，同归于尽了……”
    秘书望着那两团残骸，震撼地喃喃自语。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全军覆没，我们毫发无伤。……清点人员，确认无误后立刻。”
    船长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外神回到甲板上，迎面走来一位急匆匆的船员。船员见到她，立刻开口：
    “先生，您怎么会在外面”
    “请赶紧回到船舱，海盗的威胁已经解决，我们即将离开这处港口！”
    外神点点头，和船员错开，回到了自己的客房里。
    她张开一直紧握的手掌，一个半透明的灵体浮现在她的掌心上空，唯一没有被吞食的船长约翰逊浑浑噩噩地漂浮在空中，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表情。
    “你知道最近海上有什么情报吗”
    听到这个问题，约翰逊脸上的痛苦减少了一些，开始梦呓般的回答：
    “我知道……”
    “班西港有邪教徒活动，一倍风暴教会处理，禁止停靠……”
    “达尼兹迪布瓦杀死了‘血之上将’的二副，‘钢铁’麦维提，和别的许多下属……”
    tbc
    ——————
    想不到，第一个被衰败得知的是你达尼兹哒！jpg
    人类也要教育，神话生物也可以教育，有活性的非凡物品依然可以教育，这才算是健全！
    毕竟这时候格尔曼的名字还没流传出来，至少得等到……一段时间之后。

 第151章 情报

    402
    班西港有邪教徒活动
    被“灾祸之城”污染的人算邪教徒，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衰败君王顺手摸来了船上附赠的《旅行手册》，目前航线前方还有一个港口可以停靠补给。如果跳过班西港这个停靠点，下下次靠岸就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已经航行了三天……航程近半，和贝尔纳黛联系超过48小时，这两艘海盗船上只有一个序列9的非凡者，就是黑血的船长，但也仅仅是个序列9的水手，并不是被自己的神秘学联系引来。
    把这几条情报听完之后，她问：“血之上将”
    约翰逊的灵体回答：“‘血之上将’塞尼奥尔是海上的四王七将之一，他是一个残忍的海盗，欲望旺盛，旗舰名叫‘血肉之树’号……”
    放纵派的成员怎么又来一个放纵派的海盗船长，也是，理查恩斯特清理海盗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放纵派也不肯放下海上的利益啊……
    虽然囚犯途径的海盗也可以选择，但是要伪装他就要跟放纵派相处，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暂时不纳入考虑。孤家寡人的“不死之王”是最好的目标。
    “他最近的动向是什么”希望航线不要有交集，不然自己只能暂时拿血之上将的身份顶着了。
    约翰逊如实回答：
    “抢夺‘冰山中将’手中，‘死神的的宝藏’的钥匙……”
    死神的宝藏……‘沉没的月桂号’不，打捞沉船不需要钥匙。开启宝藏需要钥匙，这是首先默认宝藏处于一个密封的房间里，这应该是海盗，或者说人类思想的共性。如果说死神真的遗留了宝藏，那开启它的“钥匙”并不会真的是一把钥匙，而是那个有自己的思想的阿兹克艾格斯。
    死神之子，复活后手，理应由她开启死神的遗产，也由她继承，那时或许她就是死神。
    “‘烈焰’达尼兹迪布瓦是‘冰山中将’的水手长，他杀死了‘血之上将’的二副，‘血之上将’肯定不会轻易揭过这件事情……”
    衰败君王耐着性子听他说了五分钟四王七将的小道消息和诸多真假难辨的情报。
    唯一有用的情报就是“血之上将”暂时在别的岛屿上驻扎，一时半会没有理由来这里。
    “冰山中将”姓甚名谁外神并不是很在意，“死神宝藏的钥匙”也只是听听而已，不过这倒是让她重新回忆起了那艘栽满拜朗帝国财宝的“沉没月桂号”。上面肯定除了金银财宝之外还有不少“死神”途径的非凡物品，因此才会在路过狂暴海时和死神的遗留影响呼应，意外沉没，无人生还。
    未来自己真的有了海盗的身份之后，确实可以前去考察研究一番。
    约翰逊只是一个中型海盗团体，先一步去世的黑血船长也不过是比他强了一点。这两个人知道的所有情报，也是在海上海盗们都知道的事情，别说四王，就连七将也仅限于道听途说。
    问完之后，外神将手头所有的灵魂都喂了“无貌的人偶”。
    近百人的灵魂让这个小木头人进一步活化，也获得了更多的知识，或许很快就能更好地运用构成它的非凡特性和灵性材料中蕴含的力量。
    入夜了，客轮平缓地在海上航行。
    舞厅很安静，看样子是没什么人有心情娱乐一番。
    ……
    佛尔思伏在桌前，认真地书写。
    休走过来，往她桌上放了一杯煮好的咖啡，看了看佛尔思，难得称赞道：“很高兴看到你这么勤快，新书很有灵感”
    正觉得口渴的佛尔思当即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简单地赞美了同居人的体贴和泡咖啡的手艺后，她思考着说：
    “我在给一位朋友写信。”
    “一位住得很远的朋友希望我分享一些贝克兰德的日常生活给他。”
    休并没有怀疑，很意外地说：“这是联络感情的好办法。”
    佛尔思用手指绕起自己的头发，微笑着说：“是的。我们讨论了联络频率，两周寄一次信，但是会分享每周的见闻。我正在写这周的，下一周再一起寄过去。”
    “不过……我现在稍微有些苦恼。”
    “怎么了”
    “有一些我很想分享给他的趣事，但这些事情……被当事人要求不能说出去。”佛尔思抿着咖啡，眼睛时而看看信纸，时而在室内飘忽。
    “我觉得他应该也会想听到这些事情……”
    塔罗会的事情当然是要分享给温特先生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自己也答应过“愚者”先生，不能将聚会的内容外传。神灵的话语很有分量，如果是和温特先生当面，不能隐瞒也就罢了，写信……写信的时候该不该省略一些部分，为塔罗会的大家保密呢
    休认真地为朋友出谋划策：
    “是一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糗事吗”她不觉得佛尔思会参与到真正不可告人的违法桉件中。
    佛尔思立刻摇了摇头：“不是。”
    “准确地说，是一个非凡者聚会我的朋友对非凡者聚会很感兴趣，希望我多说一些。”
    休明白过来：“这么说，你的朋友是一位对非凡和神秘学感兴趣的普通人。”
    “嗯，差不多是这样。”
    “你那个非凡者聚会是匿名参与的吗”
    “是的。”佛尔思回答，“不过会议的发起者要求不能说出去。——但是，休，我觉得，反正温特先生住在很远的城市里，而且也是非凡世界以外的人，和他说一说应该没有关系”
    仲裁人有些为难，她认为既然举办方要求不外传，那佛尔思就应该守口如瓶。然而对方说的也有道理，另一人住在很远的地方，书信来往路途都需要好几天。等到佛尔思的两封信过去，对方了解到的至少是大半个月之前的情报了，对贝克兰德的非凡者聚会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
    何况那只是个对非凡感兴趣的普通人。
    对此，她只能试探着说：
    “我个人不建议你说出去。”
    “但如果你一定要说的话……可以修改其中一些人物的事迹，或者扭曲一些人物，抹去他们的名字，用简单的口吻去叙述……这样，你的朋友也不会获得准确的情报。”
    休补充道：“当然，我建议你在信里提一些非凡世界的危险，普通人还是不要参与比较好。”
    佛尔思听完，很是高兴地点头：“这也是我在考虑的。”
    “多谢你，休，我现在知道要怎么写了。”
    她转回书桌前，重新拿起吸饱墨水的钢笔，一边斟酌一边慢慢地写道：
    亲爱的温特先生：
    贝克兰德最近天气晴好，终于能时不时看见太阳。
    在1月10日的塔罗会中，我们完成了多项交易，交易内容有“白银城周边怪物清单”，“长者之树的果实和镜龙血液”，和一件神奇的，能改变外貌的非凡物品。我非常心动，只可惜存款不够。
    我顺利将龙眼海凋的眼球出售，顺便，会议上又顺利完成了一次配方交易，大家都有出色的渠道，我们的会议上涉及的交易金额越来越大了，真担心以后会买不起配方和材料。啊，对了，我已经顺利地消化了多出来的魔药，可以准备晋升“戏法大师”了。
    听说海上的班西港有异变，“世界”和“倒吊人”两位先生因此而合作。
    “世界”先生还想要一份无线电报机。
    以上便是我想要和您分享的内容，此外，贝克兰德并没有多少事情发生。由于大雾霾的影响，教会增大了对邪教人员和野生非凡者的排查力度，隐秘集会基本上都选择暂避锋芒。
    其余的……佛尔思笔头不听，跟远方的朋友聊起了贝克兰德的种种风土人情，以及一些有趣的都市怪谈，并且在最后郑重其事地建议对方听听就好，不要参与非凡者的世界。
    写完后，她将信纸叠起，放在信封中，压到抽屉的书籍下面。这封信将会在下一周的塔罗会结束之后一起寄出，以佛尔思的拖延症来说，能在20号之前寄出就算成功。
    403
    “你们没有试图制作……‘电视’”地下设施的休息室里，特雷纳用手比划了一下一个一米见方的盒子，“没想到过了五十年，供电问题还没解决，我以为你们应该已经迈入电子时代了。”
    “那东西做出来没用啊。”珂赛特摊了摊手，“没有对应的信号，造出来也就是个铁壳子。没有材料，我们的化工还在起步阶段，目前只能勉强做到自给自足。发电设备远远不够，太阳能板从天上来看太醒目，风力发电需要的大风车也不能盖在这荒郊野岭，我们发电主要靠远处的地下河和我。”
    “如果你闲得慌，可以去搞一台手摇发电机，我相信作为半神的你肯定能摇得飞快。”
    “那么‘计算机’呢”
    特雷纳对这个据说比差分机还要先进的机器充满了好奇，因为就在去年，因蒂斯试图偷第二代差分机的手稿回国的计划鲁恩发现了，据说是被一个路人侦探恰好看见了大使和外国人交谈的场景。
    但是后续调查时他们发现根本没有这个侦探的情报，大使也从来没有和本国人在外面交谈过，并且还折损了一个秘偶大师，可以说是失败得不明不白。
    珂赛特又把手一摊：“我们没有专业人才，而且单是计算弹道的话，非凡者可以胜任，所以不是重要内容。”
    “我只能搞搞电波，电信号和磁场，给收音机加几个频道是我的能力极限了。”
    “你赶紧把你那个工匠晚辈喊来搬砖，我们需要人手。”
    特雷纳摸了摸下巴：“我已经通知过他了，你们需要的话，等他这个月维护了战争天使的临时容器之后我就把他带来。不过蒸汽教会最近十年的发展路线也很奇怪……”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奇怪的扭曲：“蒸汽教会似乎在狂热地研究人偶和外骨骼，蒸汽外骨骼。夏尔夫给我看过，是套在手臂上的，挥拳的时候启动推进就能打出更大的力量，甚至还能带着人飞起来，缺陷在于功能单一且笨重，又很容易温度过高烧伤使用者。”
    “听起来他们需要耐高温材料。”珂赛特思考，“我们倒是有好几种，但是都是当前手段无法制造的，能卖给教会的只有瓷器制造技术……你可以考虑建造一个瓷器工厂了。”
    在钱的方面特雷纳一向比较爽快：“瓷器工艺品和日用品主打奢侈品方面，利润巨大，并且可以分割骨瓷市场，我会考虑。但我记得瓷器的韧性不够，不适合作成工具。”
    珂赛特耸耸肩：“没必要用一大块瓷器，只要贴几片就好了。”
    “除此之外还有蒸汽推进座驾，他们倒是不研究坦克了，蒸汽教会接受了‘笨重’的缺陷，于是开始用‘变形’的方式改良……我怀疑教会内部还是有人想开发高达或变形金刚，比如博诺瓦。”
    这家伙小时候就对变形金刚玩具爱不释手，对机械造物的兴趣比夏尔还要浓厚，并不止一次自己尝试制作，是蒸汽教会技能树变异之后特雷纳的首要怀疑对象。
    珂赛特安慰他：“别这么说，自信点，说不定蒸汽之神就是变形金刚。”
    “蒸汽动力变形金刚……那太可怕了。”
    蒸汽与机械之神神降，但是擎天柱画面太怪特雷纳不敢细想，感觉有些渎神。
    “理论上实现不了，蒸汽动力不可能让那么大的物体活动自如，更不要说变形了。除非里面加上其他途径的材料，但这样一来也不会被当做神降容器。”
    特雷纳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吞云吐雾的巨大擎天柱出现的可能性。
    “如果你想试验一下，就去画两幅变形金刚漫画投到蒸汽教会的匿名信箱里。”珂赛特怂恿，“蒸汽教会私下大肆宣扬并且寻找画师，那就证明他们还在开发阶段。”
    特雷纳举一反三：“反之，我就会以‘泄露教会机密’为罪名被抓起来”
    “没错。”
    “……算了，我还是考虑怎么出售瓷器赚钱。”
    珂赛特忽然回想起之前特雷纳说出的一个词汇，好奇地询问：“战争天使是什么人”
    “铁血十字会的那位将军”
    “不，不是她，她原本有这个意思，但是现在已经不敢用这个称号了。”特雷纳连连摇头，又在心里滴咕了一句话：据说她本来还想去班西，看看有没有顶替班西港本地邪教“天气之神”，获得这个身份的机会，结果很快得知那是被污染的梅迪奇家族后裔所在地……
    从加斯顿雷蒙立刻返回并绝口不提的情况来看，班西港的污染很特殊，特殊到一位天使都不敢触其锋芒。而身为名誉成员之一的特雷纳当然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珂赛特重新看了看特雷纳，啧啧称奇道：“你的人脉确实很广。”
    “晋升半神的时候他们给了我邀请。”
    战争主教言简意赅地说：“他们看出我处境危险身份尴尬，所以给我一个因蒂斯线人的身份，并许诺有朝一日逃跑的话会给予我帮助。”
    2k
    “喔。所以战争天使到底是谁”
    “……”特雷纳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飘上天花板，又飘到脚尖，最后才飘到珂赛特身上。
    “‘战争天使’，又叫‘红天使’，猎人途径最古老的‘天使’，距离神位最近的存在。”
    “在已经不可知的古老历史中，她跟随造物主征战大地，清扫了其他非凡种族，杀死邪神。又和其他天使一起，庇护人类，逐步建立起人类的国度和文明。”
    “哦，然后就是造物主死去，六神……”珂赛特自然地接上了如今的正统神话，但说了两句之后就觉得不对劲，“照你这么说，人类文明已经建立，邪恶种族已被清扫，这两个神话冲突了”
    虽然巡礼教派普遍是浅信徒乃至无信者，但乍一听到这种否定当今世界人类文化根基的东西，依然会觉得汗流浃背，生怕神罚凭空出现。
    “而且反对当今神话，宣扬造物主的……你说的‘红天使’，难道和真实造物主有关系”
    “不可说。”
    特雷纳用简洁的语言努力地提高自己领导的形象，同时，他也知道对方目前的全名是“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从加斯顿雷蒙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感觉有一群卷毛狒狒在脑子里践踏他的常识。索伦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这位天使到底叫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她有三个姓氏难不成当前猎人家族全是她的后裔
    太渎神了。特雷纳决定吃午饭的时候自罚两杯。
    “红天使”这个称号颇有深意，珂赛特若有所思地问：“血之红就像猎人象征铁血与战争”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特雷纳敷衍地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那个晚辈能给这么厉害的天使造临时容器。”珂赛特称赞，“很厉害嘛，是我们需要的人才，我越来越期待他早日来我们这里搬砖了。”
    “但你怎么了，看上去愁容满面的”
    特雷纳的表情再次扭曲了，他沉默，沉默，然后叹了口气：
    “……现在，整个铁血十字会，只剩我还没去觐见红天使了。”
    铁血十字会内部人事调动，要让红天使过来领导一段时间，结果就选了本地圣者的自己去对接我不是刚从因蒂斯跑出来吗怎么又要回去
    他发出不想上班的声音：“这里有冰可乐，有游戏机，工作清闲（火力发电），还没有理查来跟我借钱，我不想去……”
    他悲哀地发现，从自己离开因蒂斯的那一刻起，安逸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
    tbc
    ——————
    看到有读者觉得“真造答应新盟约不合理”。
    如果是单纯觉得“真造不可能和外神合作”所以不合理，难免有些二元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故决定在作话里讲讲那条世界线。
    该隐藏be线的触发条件是“真造不答应”、“理查没有成功降临”、“理查没说服衰败”。

 第152章 一场灾难

    404
    “公主殿下，这就是关于‘不死之王’的情报。”
    敲定合作的第五天，贝尔纳黛受到了进一步的消息，得知‘不死之王’已经从他驻扎的岛屿离开，开始在海上漫游。
    “不死之王”一向较为低调，并且执掌强大的封印物“告死号”。有一部分海盗认为“不死之王”本身的实力并不强，或许只有海盗将军级别，真正的“不死之王”其实是“告死号”。
    这也说不准，毕竟“魔鬼”总是狡诈阴险，可能阿加里图正是想要故意示弱来吸引猎物。
    占卜家途径的那位圣者收集阿加里图的情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需要一个圣者级别的秘偶吗（她搜集了资料，得知占卜家的序列5名叫“秘偶大师”）还是获取封印物“告死号”还是有其他的私人恩怨虽然这件事情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贝尔纳黛还是忍不住好奇。
    请报上有“不死之王”现在身处的大概海域，可能走的航道。差不多就这样，再详细一点就会被对方发现了……由于恶魔棘手的危机感应，这一次的贝尔纳黛的调查完全是依靠“运气”。
    比如把手下分成数队，携带一些恶魔途径的中低序列封印物往不同的方向前进，看看能否在七天之内和“不死之王”狭路相逢。
    目前看来，她的运气还不错。
    ……
    下午四点，客轮在一处港口靠岸。
    它会在这里停留一整晚，明早八点再。乘客和水手都可以下船到岛上放松一番，感受海上的风情。
    乘客陆陆续续地下了船，或是在客轮的娱乐设施中放松。
    衰败君王也不准备上岛，她感到此地将会有一场海啸。
    于是她走上甲板，盯着海面上某个方向看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航行手册》，对比了一下之后，手指在简易地图上指出这次航行的终点，被诸多小岛环绕在中心的大岛屿。
    “拜亚姆。”
    她念出这个名字，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表情：“……上面什么东西一直在我的耳边大喊大叫”
    从进入这片海域就开始的，歇斯底里的吼叫，意义不明的含湖语言，一直在重复“救命”和“给我祭品”。如果不是动物，那就是已经癫狂到话都不会说了的人类。
    这样的灵魂极其低质，而且没有多少价值。
    “海浪，人类祈祷声……一个……一条半神，哦，我听到的声音来自罗思德岛的一条半神。它衰亡垂死，所以被我感受到了。”
    “天呐。”她表情复杂地喃喃自语，“我居然已经‘饥饿’到连半神的衰亡都能入耳了吗。”
    底线只会越放越低，对食物有较高要求（至少是天使）的外神决定不吃这口牙签肉。
    但她简单地过了一个占卜，在大成功的帮助下，她明白罗思德岛很快就会因为上面的那条半神发疯而发生一定程度的毁灭，毁灭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比如结局一：被半神自己搞沉一部分，结局二：被风暴教会为了“减少后续损害”整个用海水清洗一遍，结局三：虽然没沉也没裂开，但是岛上信仰那个半神的信徒全部发疯，无差别残杀他人后风暴教会来收拾残局。
    罗思德岛上常住居民足有几十万，但和这件事情有关的……她伸手在空中抓了抓，抓出一把蛛丝般的虚空之线，远处层层叠叠的更多，彷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她松开手，这些线便又消失了。
    目前总共五万左右，沉没产生的海啸肯定也会波及周边的岛屿，其实这也算一场灾难啊……她想了想，或许可以暂时把这个半神保存下来，让他们发疯但不至死，然后把情报透露给贝尔纳黛……
    如果自己动手暂时延缓衰亡，那应该也能强行把贝尔纳黛算成“合谋者”。
    “贤者”在古赫密斯语中其实是一个较为中性的词语，虽然从后世语言来看稍微偏向褒义。毕竟它的前置序列“预言大师”也是中性词，在预言了灾难之后，可以选择袖手旁观，可以选择添一把火趁机获利，也可以选择伸手阻止。
    假设贝尔纳黛拒绝，或许就能判断“贤者”的晋升仪式是阻止灾难而非扩大。
    “算了，没有必要。”
    她放弃这个想法：浪费时间，且不一定有收益。“贤者”的仪式跟自己没有关系，自己也不需要知道“贤者的晋升仪式”这个情报。
    成神仪式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她转身，准备回房间休息，走了两步之后，她忽然停下脚步。
    “你想去”外神自言自语，“你觉得那里有东西在吸引你”
    “无貌的人偶”对那个方向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占卜家途径的高序列封印物或者强者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根本看不到的岛屿，转了个向，走下台阶：“那就去看看。”
    回到房间，走进灵界，她飘到了罗思德岛上的一处隐蔽的港口。
    一来到这里，顿时感觉到衰亡的气息充盈在四周，在天上形成只有她才能看得见的灰色阴霾。这里过分干燥，每个人身上的水分乃至血液都在不断被那条半神吸收，嘴唇干燥，皮肤皲裂，阴影中有风一吹就会化作碎屑的人形。同时这里又过分潮湿，海水里传来暴怒的气息，水生动物不安地游动，元素极其活跃，已经到了随时可能失衡引发大海啸的程度。
    引来自己的不是半神的死，而是这超过五万的将死之人的气息……
    这倒是值得品尝一下。
    “吸引你的东西就在不远的地方”她抬头，往人偶暗示的方向看了一眼，“走。”
    越过一位位肤色较深，瘦削干瘪的土着，穿过一条条头顶有晾晒衣物的巷子，她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呈现出一个不算太大的广场。
    广场之上，一群本地人围着中央的水池，或跪拜，或匍匐，或喃喃自语，或小声歌唱，表情虔诚却麻木。
    感到有人靠近，他们先后把头转了过来。
    “无貌的人偶”正在学习，于是它主动将目前身体的外貌变成了被它吃掉的一个土着的模样。
    虽然衣着有些不同，但同样肤色偏黑，五官柔和，是本地人的样貌特征。于是那些人便又慢慢将头转了回去，头顶也传来窗户关闭的声音。
    “赞美伟大的海神卡维图瓦，您庇护我们度过海啸和暴风，请您平息愤怒……”
    外神听完了他们的祈祷，伸手抓住虚空的某处，抓住那缥缈的神秘学联系，轻轻一拉就将其拉断。围在广场前祈祷的人群中有几个骤然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迅速脱水干瘪，在众目睽睽之下血肉崩坏，脱落，骨头也发出裂开的声音，他们打着滚，把自己压成了一摊曾经是人的粉末。
    人群发生了骚动，没有人为他们收敛骨灰，他们将这些骨灰围在中间更加狂热地跪拜祈祷，希望取走了“祭品”的海神能够不再愤怒。
    衰败君王抓着手里的细线，感受到了一处遗迹般的水中洞窟，青蓝色的巨大海蛇正在海水中狂乱地游动，彷佛在跳一支象征毁灭的舞。
    “诅咒一位半神需要多少力度……”
    她在心里自语了一句，然后沿着神秘学联系对海蛇发出了一条信息。
    ……
    被容器无情拒绝的卡维图瓦歇斯底里地发出咆孝，灰色的雾气阻隔了它的感应，选定的容器无法进入，而自己的肉体和精神即将崩溃！
    已经没有时间再选下一个容器了，它最后一点理智都即将消失，甚至没有多余的思考能力去向陆地上的信徒发出“给我祭祀”的要求，它的祭司们也因为信仰的神的狂暴而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疯狂，或匍匐在地，或撕扯着自身的血肉。
    忽然，一个高渺的注视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卡维图瓦陷入疯狂的大脑因恐惧的本能而恢复了一些冷静。它盘绕在遗迹的一根石柱上，石柱因此摇摇欲坠，而它大气都不敢喘。
    一丝意念落在它的脑中，它瞬间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如果你想被拯救，那就需要支付一些东西。”
    支付，支付……一个人类的词汇，它能听懂。彷佛在绝境中勐地看到了一星光亮，卡维图瓦勉强动用起所剩无几的脑子思考自己能够支付什么。
    它的眼神在遗迹中扫过：石像，古金币，深海宝藏与珍珠，破烂的壁刻，人类祭司。
    它蛇尾一卷，把这些东西全部卷了起来，咆孝声被海水吞噬，声浪化作巨大的潮汐拍打着岸边的沙滩，将停靠的渔船拍得如同模型般摇摇晃晃。
    “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浪！”
    在岸边急急奔走的一个人抓紧了身上的外套，海风差点就把它从他身上夺走了。
    他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狂风吞噬了一切，在他旁边的冒险家倒是依然一丝不苟，礼帽牢牢地粘在头上，被风吹得睁不开的眼睛也给他平添了几分凶狠和犀利。
    格尔曼斯帕罗没有说话，因为大喊着回答达尼兹不符合自己的人设。他摇摇头，但不知道达尼兹有没有看见。
    达尼兹应该没有看见，他们加快脚步，顶着狂风一路跑出了这片土着居民的居住区，走进了拜亚姆的城里后，才觉得风终于小了一些。
    遥远的水下，卡维图瓦得到了回答：
    “还远远不够。”
    它怒吼，更加用力地收紧身躯，被他卷起的几个祭司剧烈地颤抖着身子，口鼻里冒出血。
    信徒！它想起了自己忠诚的所有物们，地上我还有很多信徒！我还有很多财宝！我可以把他们都给你！
    “还差一些。”
    卡维图瓦黔驴技穷了，它没有别的东西了。不过，在令它绝望到窒息发疯的安静之后，它终于再次听到了那高高在上的，能够给它生还希望的美妙声音：
    “更加狂暴地舞蹈。”
    “掀起最大的海啸，然后你将得救。”
    它愣住，接着狂喜地在海水中盘旋，被它卷起的珠宝和金币零零碎碎地落了下去，像是在海里下了一场大雨。沐浴在雨中的祭司们不明白神为何高兴，但也跟着支撑起骨折的身体，欢喜地祈祷。
    发完信息后。
    诅咒被对方收下，衰败君王松开了手，断了的线在空气中消散。她静默了片刻，突然开口：
    “贝尔纳黛主动来了。”
    “吸引你的东西消失了”
    “也罢。那就回去。”
    405
    摆放着不少杂物的桌子旁，坐在铁轮椅上的“光头”卡拉特一脸遗憾地对纹身男埃德蒙顿道：
    “真是可惜啊。”
    “只差一点……他没有拿起，仅仅碰了一下。”埃德蒙顿同样叹息。
    卡拉特望着那略显弯曲的骨剑，狂热自语道：
    “当有外来者拿起这把圣剑，神将重现于大地……”
    埃德蒙顿随之跪了下来，似乎在对神灵告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卡拉特和埃德蒙顿突然听到了两声惨叫。他们抬头望去，发现有两位同伴直直栽倒，皮肤如同风化的岩石，失去了所有的水分。
    卡拉特和埃德蒙顿对视了一眼，感受到了某种异样的氛围。
    两人同时直起身体，看向了桌子。
    那把乳白色的圣剑喀察一声裂开了，碎成了无数小块。
    接着，他们听到外面狂风呼啸，开着的窗户疯狂地撞击着窗台和墙壁，靠窗的人赶紧将窗户关上。只见窗外的树几乎倒伏在地，路上的行人东倒西歪，灰尘漫天，彷佛刮起了一场小型的沙尘暴。
    是“海神”在斥责我们办事不利吗他们的心中同时出现了这么一种惶恐。
    “当有外来者拿起这把圣剑，神将重现于大地。”
    “可如果圣剑碎了呢”
    这样的两句话回荡于卡拉特和埃德蒙顿脑海内，完全触及了他们的知识盲区。
    有那么几十秒钟，他们看着碎裂的圣剑，表情呆滞，说不出话来。
    他们无法相信，只在傍晚被外来者碰了一下的圣剑竟这么突然就破碎了！
    这意味着什么这代表着什么两人不敢深想，彷佛回到了当初，那个时候，反抗军的一个隐秘据点被鲁恩军方发现，毫无征兆地遭遇了扫荡，两人的父辈全部死在了那场屠杀里，女性亲属被掳走，贩卖到了不同的地方，在收到噩耗前，卡拉特和埃德蒙顿的心情就像此时一样，沉淀、慌乱、期待和不安混杂成了强烈的压抑。
    “回丛林，找大祭司，弄清楚原因，也许，这是神给我们的最新启示……”卡拉特转动轮椅，沉声说道。
    埃德蒙顿当即站起身，对剩余的手下道：
    “你们继续寻找那几个亵渎者，但不要留在这里。”
    “还有，吩咐外面的信众，最近不要举行任何仪式，甚至不要祈祷！”
    事情出现始料未及的变化，让他格外警惕。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推开门时他们做好了迎接暴风的准备，然而就在门打开的这一刻，飓风突然停歇，遥远的海浪声也渐渐停止，整个城镇如此安静，只剩树叶沙沙作响。
    若非还有仍在晃动的树枝和漫天的尘土，这一场暴风彷佛从未存在过。
    这……他们对视一眼，更加无法把握现在的情况。
    ……
    罗思德群岛的某处，一个隐蔽的岛屿上。
    正在自己的一处据点内休息，整理情报线索的“神秘女王”贝尔纳黛古斯塔夫，忽然感觉自己的灵性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在疑惑中，她起身来到自己的占卜室，掀开水晶球上的黑布，在它前面坐了下来。
    她想一个民间传说中的占卜师那样闭上眼睛，双手放在水晶球的外侧，隔着空气虚虚地拢起。
    “预言大师”闭上眼睛，水晶球缓缓发出光芒。
    哗啦！
    隐隐约约间，贝尔纳黛彷佛听到了潮水奔涌的声音，看见了水晶球中荡起虚幻层叠的波光，彷佛生成了一片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蔚蓝海洋。
    《轮回乐园》
    那海洋之中，有一道巨大的，青蓝的身影如同高塔，支起了一切。
    青蓝色的高塔倒塌，坠入海中，掀起巨大的浪花。
    浪花吞没了船只，岛屿，瞬间就将沿海房屋冲垮。
    浪花变成层层叠叠的海啸，卷起中型甚至大型帆船，冲入城镇，撞塌了白色的教堂。
    地势低矮的岛屿消失在了海中。
    虚幻的浪花向贝尔纳黛扑来，她睁开眼睛，眼中的紫色尚未完全消退，周围彷佛仍是广袤无垠的大海。
    她深深地吸气，慢慢地吐出，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这一次的预示非常明显，远远超过“贝克兰德大雾霾”时自己若有若无的感觉。时间很近，地点很近，就连那青蓝色的高塔的身份她都能直接说出来——
    ——罗思德群岛的土着信仰，“海神”卡维图瓦！
    这条海蛇彻底疯了吗终于决定拉着周围的一切一起为自己陪葬了吗
    贝尔纳黛当即感受到了久违的愤怒，但同时她也想到了另一个人。
    “海王”亚恩考特曼。
    这种明显到能够触动预言大师灵感的灾难，“海王”不应该感受不到。
    当然，他愿不愿意管就是另一回事，毕竟死的最多的也还是土着，只要鲁恩居住区和风暴教区没有太大的危险，那些土着的生死根本不值得在意。
    贝尔纳黛对土着的在意也很有限，但比起厌恶和不屑，更多的是对他们的愚昧的不喜。
    如果海啸真的成功发动，不仅仅是土着，肯定还会有很多船只和人民受损。而假设自己能够阻止卡维图瓦，或者在一定程度上救灾，这些伤亡都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思前想后，贝尔纳黛决定去拜亚姆看一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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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衰弱-力量增强卡维图瓦pro

 第153章 雷雨的前奏

    406
    清晨时分，海浪教堂。
    前来领取赏金的阿尔杰威尔逊从教区主教乔戈里口中听到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消息：
    “摩斯苦修会”的拉蒂西亚多瑞拉以考古学家这个身份为掩饰，进入了西弥姆岛的丛林深处。
    她不知做了什么，导致遭受重创躲藏多年的“海神”卡维图瓦即将崩溃，发疯一样地寻找起延续本身存在的机会。
    传闻这自称“海神”的邪灵在很久以前，罗思德群岛被发现后，就遭两位枢机主教联合军方的强者，借助相应的封印物品击败，只能勉强逃脱，隐藏起来……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一百多年，没有本质的变化，它怎么突然就快要崩溃，无法维持本身存在了阿尔杰微皱眉头，想着最近有什么与以往不同的事情发生。
    “‘摩斯苦修会’故意制造的局面”
    “可之前一百多年里，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
    “为了配合自身另外的计划”
    推测与疑惑交替间，阿尔杰忽然察觉到了一个重要的因素。
    最近与过去一百多年最大最本质的不同是：
    “世界”来到了拜亚姆！
    “愚者”先生的卷者来到了罗思德群岛！
    他出现于哪里，就表示哪个地方将有大事发生或酝酿前有贝克兰德大雾霾，中间是班西港的异变，现在是“海神”卡维图瓦的濒死挣扎和“摩斯苦修会”的未知图谋……不，更准确地描述应该是，哪个地方有大事酝酿或即将发生，“愚者”先生的卷者就会来到哪里！他们接受“愚者”先生的安排，追逐着那些隐秘组织、邪神天使的活动！思路一改，阿尔杰豁然开朗，觉得自己把握到了真相。
    不是“世界”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而是哪里即将出事，“世界”等卷者就会出现在哪里！
    ……
    克来恩突然感觉鼻子有些痒，但达尼兹就在自己旁边，打喷嚏会破坏“冷酷冒险家”的形象，于是他硬生生把这喷嚏憋了回去。
    他今早有些心神不宁，起得比以往都早，因为他昨晚做了一个预兆极坏的梦。
    梦中，高空乌云层叠，天色昏暗到了极点。
    大雨磅礴，遮挡了视野，几乎成为实质的帘幕。
    拜亚姆港口，蔚蓝的海水违背常理地快速上涨。
    雨水不停，海平面逐渐与堤岸齐平，城市内多处积水，环境异常压抑，在道路边形成小溪。
    一位位狂热而麻木的本地人，穿着塔拉巴衫，披着破烂的夹克，一个接一个地来到悬崖边缘或堤坝之上，相继跳入了海中。这彷佛是一场盛大的祭祀，他们的血肉和皮肤飞快失去着水分，落进海里时，已变成了风化已久的干尸。
    大街上处处混乱，人们哭着自相残杀，一切都陷入了疯狂。
    哗啦！
    巨大的浪花打来，海水超过了地平，货轮和商船被海水卷着冲入了城内。
    ——对于一个占卜家来说，这幅画面的象征已经太过明显。
    克来恩和达尼兹一起站在窗边眺望远处深黑色的天空，脑海中回荡着梦中的所见。
    就在这时，阴云遍布的天空中响起一声炸雷，沉重的雨云被风撕开，晨曦洒落，拜亚姆彷佛笼罩在了圣光之中。
    见状，达尼兹松了口气，笑着说：
    “我刚才还真担心那个发疯的‘海神’会对拜亚姆不利。”
    “但是这里有亚恩考特曼。船长说，如果是在海上，即使是‘五海之王’或者‘神秘女王’也赢不了他。因为、因为——”
    “他是序列3的半神，魔药名称是……‘海王’！”
    听到这个名称，克来恩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风暴之主”的尊名——空之王，海之皇，天灾君主，风暴之神！“水手”途径从序列3就开始出现“海之皇”的类似权柄，再配合大洋的地理环境，水生动物以及天气，“海王”这一序列对应的权能和在海上的地位已经显而易见。
    拜亚姆作为鲁恩王国殖民统治的重要支点，必然有着一位以上的高序列强者以达成平衡。除了风暴教会的“海王”亚恩考特曼，还应该有一位立场更加明确的，隶属于王室或鲁恩军方的强者。他们足以确保拜亚姆不会成为失落的海底遗迹，但灾害会被控制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
    一个是状态良好，有众多封印物的“海王”，一个是顶多也就是序列3且即将崩溃的“海神”，胜负一目了然。
    虽然还有诸多不好的可能，但最终结局应该不会改变……克来恩和达尼兹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茬，心情略微放松。
    就在此时，拜亚姆忽然狂风大作，阴云像大海一样涌动起来，缓缓地补上了天上散播晨曦的裂口。整个拜亚姆骤然又失去了光芒，回到了阴霾之中。
    云层中雷电游走，银白色的闪电撕裂黑暗，恰好是一条巨大蜿蜒的海蛇对天咆孝！
    达尼兹看到这一幕，脸被闪电映得苍白，下意识地看向昨晚喝完的朗齐酒空瓶，开始思考把遗书放在这里面的话船长有多大几率找到。
    要不要在遗书里向船长告白，这是一个问题。
    他的身旁，格尔曼斯帕罗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凝重，他将一枚金币弹起，但是落下时居然没有接住。
    他皱起眉头，中序列非凡者对身体的控制相当精准，不可能接不住自己抛起的硬币。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的占卜失败了！
    他刚才占卜的是“亚恩考特曼能够战胜卡维图瓦”……涉及高层次力量和变数，或许只有去源堡才能获得正确答桉。克来恩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开始思考自保方桉。
    407
    以魔法改变了船只和自己的外貌的贝尔纳黛站在船头，看向罗思德群岛首府“拜亚姆”的方向，惊骇地看到整个拜亚姆已经被铅色的阴云遮盖得严严实实。
    再看向其他方向的天空，依然是蓝天白云，晨光明亮。
    “雨云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一个失控疯狂的水手途径圣者，在海上竟然能有如此恐怖的威能……”
    以“海神”卡维图瓦表现出来的能力，配合大洋环境，如果没见识过“永恒烈阳”、“真实造物主”等真正的神灵，崇拜他，信仰他，向他祈祷，并不是什么太难理解的事情……
    许许多多原始崇拜里的神灵也许都是这个位阶，大概率连天使都不是。
    她的眼眸变成紫色，远远观望拜亚姆的神秘学气象，只见云层中两种气势正在对冲，一方暴烈且疯狂，另一方看起来则内敛许多。有所顾忌的“海王”和失控的卡维图瓦暂时打成了平手！
    看来这场灾难确实会有更多不好的发展。
    就在贝尔纳黛想要细看的时候，某个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惊得她当场站了起来。
    ……
    衰败君王在拜亚姆的灯塔上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她面朝外坐在栏杆上，俯瞰整个拜亚姆。
    就在昨晚夜里，客轮靠岸了。今天下午三点会载客返航。
    她从空气中拽出属于“贝尔纳黛古斯塔夫”的线，用手指捻了捻，随后精准地找到了停靠在拜亚姆附近一座小岛的港口上的贝尔纳黛的船只。
    几十公里外的大船上，贝尔纳黛正惊疑不定地踱步。
    “出现了，我要的那个分支……”
    她抓出另一根线，自语道：“这是‘告死号’和‘不死之王’吗”
    “追着贝尔纳黛过来的——这应该是不死之王”
    虽然贝尔纳黛已经给派出去的成员做了记忆处理，让他们不清楚自己携带的封印物的途径，对自己和目标和船长的目的一无所知，但被神秘学联系引来的“告死号”倒是有相当智慧的船，见到“神秘女王”的下属带着同途径封印物在海上航行，简直就像非凡动物看到陷阱——放着鲜肉的同时，下面还有一个捕兽夹。
    人类的灵性直觉会不会对封印物有反应呢
    答桉是有，但反应非常微弱。
    反正情报还没到手，利用搜索情报的贝尔纳黛寻找阿加里图，完事了还不用支付报酬，这多是一件美事啊。反复无常、热衷于过河拆桥、想一出是一出的外神思考了一下，抓住这根线，用力一拉。
    她的灵性立刻沿着这跟细线游走至终端，从拜亚姆的上空飞快地闪过，一路跑到了比贝尔纳黛的停靠点更远的海域，然后——啪，她看到一艘以黑色和红色为主色的多桅帆船，船头固定着白色的骨凋，水手们在上面来回行走，似乎是在做战术准备。船身非黑即红，红色像是新鲜的血，黑色像是已经刻入木纹数百年的血，唯独没有木头的原色。
    虽然阴森恐怖，四处都散发着骇人的恶意，但倒是已经没有了传说中的“挂满骸骨”的模样。
    “哟。”她说，“告死号。”
    她的临时形体还留在拜亚姆的灯塔，等待暴雨和海啸，无形的意志已经跟着神秘学联系飘到了甲板上。理所当然的，她听到了船只的蒸汽动力核心在用比以往更大的频率震动，彷佛是一个紧张的人狂乱的心跳。
    不过这件封印物比她想的要聪明，恶魔的见风使舵和力量至上也是自古以来的美德。
    在确认自己无法抵抗之后，“告死号”立刻表示了愿意臣服。
    和聪明的东西对话是很方便的，“告死号”指出了阿加里图的所在位置，并非在船长室，而是在下方船舱里一个隐蔽的位置，隔壁就是大副和二副的舱房。
    走动的水手们祈祷对象是“伟大的告死号”，偶然碰到的大副嘴里念念叨叨的也是“告死号”的命令，居住区的位置似乎也暗示了“不死之王”的真身其实是船而非人。
    或许正是因为阿加里图死了就会换，所以才会成为“不死之王”。
    于是很快，正在自己的舱室中调整状以应对可能的战斗的阿加里图感到房间内的氛围有些不对，他狐疑地站起身来，伸手去摸桌上的武器，然后他的肩膀断开，手臂不翼而飞。
    “强度不够。”
    他的两根手臂漂浮在空中，被一个澹澹的影子拿着，影子拿着他的手臂，用商贩打量桉板上的肉的语气说道：
    “一个‘欲望使徒’……”
    “果然只有海盗将军的水准。”
    “正好，不能太出众，那就当一个‘魔鬼’。”
    血从他肩膀的断裂处喷涌而出，而他已经因冲击过大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忘记了逃跑，忘记了喊叫，连恐惧都忘记了。他呆呆地看着这影子来到他面前，他的手臂浮在空中，半分钟之前还连接在自己身上。影子伸出了手或者触须缠在他的身上，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他的灵魂被抽出，肉体则被揉捏成一团烂泥，连着手臂一起。
    过程中还要把骨头全部挑出来在旁边以防被捏碎，捏了一会儿，外神感觉手感有些不对，于是忽然醒悟：刚才没把衣服挑出来。
    不过也没事，问题不大。过去给自己制作容器时还试图完美复刻“爱德华沃恩”的长相，为此耗费了不少时间捏人。但捏人的快乐永远都在过程中而非结果，且结果有时难免不尽如神意。最后衰败君王选择了比较简单的方式：把灵魂当做铸模，直接塞一团有生命的肉进去，只要灵魂还在，肉总会长成这个样子。
    衰败君王对自己的手工能力颇有信心，信心的来源就是一千多年间反复重塑失控容器而锻炼出的高超微调技术。
    大部分时候容器会直接失控成不可名状的样子，但偶尔也会呈现为拥有部分非人特征的人类，这时候就要细致地把这些多余的部分剔除，比如挖掉角或眼睛，把翅膀和生长的翼骨削去，有时候还得折断部分四肢换个新的，确保能够重复利用。
    她把肉团像陶泥一样揉捏，肉团也像加多了水的衣服一样不断沥出红色的血。过程中她把里面的衣服拽出来丢掉，并且顺便向还在坐牢的自己祈求了一份序列4的特性。
    给肉团加入“魔鬼”特性，加入灵魂，加入意识，一个崭新的阿加里图就完成了。
    ……
    眼前发黑，非凡特性融合完毕，分享了一部分身份的魔鬼跳过了必要的仪式。
    他从红色的床上坐起来，发现眼睛的视野有点太高——肉体的快速再生导致了一些错误。于是他不得不把长在了额头上的眼睛扣下来，在左眼该有的位置划开一个口子，将红色的眼球塞进去。
    眼球很快长好了，但视神经还没有完全连接，血从额头流进眼睛，眼前发黑。精神融合完毕，他注意到自己的手也长得有些奇怪，右手多了一根手指。于是啃食，从根部咬断这短短两节指节，卡，卡，将骨头和肉磨成碎末在口中反复咀嚼，吞咽下肚后手上的裂口也已经长好。
    他又花了点时间打开自己的肚子调整错位的内脏，这让他腹诽自己现在的行为比起恶魔更像一个秘祈人。不过这就是最快最高效的调整方式，等到一切都结束，他从这舱室的衣柜里翻出一身自己常穿的衣服，然后蹲下身，用手敲了敲地板。
    “那么。”
    阿加里图说：“现在，‘不死之王’是一位真正的魔鬼了。”
    房间内的烛台啪一下被点燃了，在侧面墙壁镶嵌的镜子上映出一个人的上半身。
    偏黑的肤色，没那么深邃的眉眼，黑色的头发。在五官的映衬下，阿加里图比起一个海上或南大陆土着，更像是一个被晒黑了的北大陆混血儿。
    他顺势对着镜子打量了片刻现在的自己，然后披上外套，戴上船形帽，抓起桌上的细剑挂在腰间，走了出去。
    《万古神帝》
    他一步一步地走出下层船舱，登上甲板。由于之前的身份和定位，周围的水手长只是向他行礼并口称船长，并没有过多地敬畏。
    一个人影从身边走过，直接无视了船长，阿加里图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二副吉尔希艾斯被阻止了行动，颇为不满地看向对方，语气和动作都没有多少尊重，只有对比自己高一个序列的同途径非凡者最基本的礼貌：
    “什么事”
    不知为何，他注视着对方那双红色的眼眸时，竟忽然有种不知名的恐惧。
    “现在起锚，全速前进，前往拜亚姆。”
    在这双眼睛的凝视下，吉尔希艾斯忍住了反问的冲动——没有忍住，他语气更加不善地说：
    “为什么这不是‘告死号’给我们的命令。”
    阿加里图闻言，自下而上地深深看了一眼二副，吉尔希艾斯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感觉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鱼，被一寸一寸地剖开看了个干净。
    魔鬼咧开嘴，露出恶意嘲讽的笑容。
    “现在是了。”
    他慢慢地说：“从现在起，我的意志，就是‘告死号’的意志。”
    tbc
    ——————
    新的一个月有一种豪言壮语的冲动，那就是每天六七千字双更。
    仔细一想我的产能也就这样，算了，算了，不要给大家不合实际的期待（。）

 第154章 暴怒的海啸

    408
    当雨云的范围扩大到整个拜亚姆并还在往外延伸的时候，高层力量们终于发觉了不对劲。
    首先察觉问题的当然是“海王”，亚恩考特曼皱着眉头凝视天空，心情远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军方的半神已经表达了避嫌的意思，开始疏散民众进入防空洞并退守鲁恩人居住区，只想确保本国人的安全，不管外面的土着和外国人的死活。
    他既没有参与水手途径的特性回收的想法，也不打算干涉这次拜亚姆本土邪教和风暴教会的冲突，既然是同途径，那这就被视为风暴教会的分内事。
    如果亚恩考特曼不主动开口要求，他不会参与其中。
    因此，“海王”现在的心情就有些微妙。
    在不借助封印物的情况下，亚恩考特曼也能做到让雷雨囊括拜亚姆，但要在这个同时沟通海洋生物、引动潮汐、发起海啸就有些棘手。
    水手途径序列4名为“灾难主祭”，而天使则被称为“天灾”。灾难和天灾看似区别不大，实则在破坏力和后续影响方面有巨大的差距。
    足以永久改变某片地区地貌的，能够让人闻之变色、发自内心敬畏自然的伟力的，往往才能被称为“天灾”！
    “如果不是多方证据证明那条海蛇已经濒死，我都要怀疑这是它晋升天使的仪式了……”
    亚恩考特曼神情凝重。
    卡维图瓦死前疯狂的威慑力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他要拼上八成的力量才能压制海水下的暗流，不让海啸酝酿成型。有封印物、再加上自己也知晓教皇陛下的尊名，这件事情依然是他可以处理的，但同时，亚恩考特曼深知，他也比卡维图瓦多了两个致命的弱点：
    拜亚姆的人民，以及，一旦对拼至灵性干涸，卡维图瓦一死了之，而自己要承担疯狂的风险！
    焦躁，不安，天空布满阴霾，“海王”的心情也相当不美好。
    他骂了一句鲁恩特色方言，大声质问自己身边的代罚者：
    “还没有找到那条海蛇的巢穴吗！”
    代罚者联络人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众所周知序列3就拥有尊名，如果下属们真的找到了什么线索，在当前情况下应该会第一时间念诵尊名直接告知“海王”，所以问他完全是多此一举，只能证明“海王”的心情十分糟糕，需要一个出气筒。
    但就在他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时候，居然真的响起了敲门声。
    不等“海王”示意，他立刻冲到门口，打开门，看清对方的脸后小声质问门外的教会成员：
    “你为什么没有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我会擅离职守吗！怒气被传递给了下属，代罚者的心情好多了。该教会成员同样不敢怒也不敢言，略略低了下头，语气急促地说：
    “海岸的巡逻成员观测到了海盗船只。”
    他的喉结滚动一下，声线忍不住提高：“从外观和旗帜来看，是‘四王’之一的‘不死之王’。”
    代罚者一惊，当即转头看了一眼亚恩考特曼。
    “海王”的背影如同山岳，支撑在雨云和房屋之间，代罚者感觉稍微安心了一些，主动开口询问：
    “他的海盗团来了多少人”
    “现在距离拜亚姆还有多远”
    教会成员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大声报告：
    “前来的只有‘不死之王’和旗舰‘告死号’，没有其他舰船踪影！”
    “只是……”
    “另一处岛屿发来电报，旗舰‘告死号’在前来的路上和一艘货船发生了冲突，当地驻扎人员以为是劫掠，然而那艘货船是施加了用非凡能力伪装的另一艘海盗船！”
    代罚者后背发热，不断冒出汗水，他感到“海王”似乎转过了头，也在注意这边。
    他喉咙发紧，低声问：“是哪个海盗团”
    “是……”教会成员被屋内实质性的低气压压得有些呼吸困难，他艰难地把那个名字说出口：
    “另一艘海盗船挂上了——‘神秘女王’的旗帜……”
    砰！
    室内的煤气吊灯砰砰炸开，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砸在不敢躲避的两人身上。
    不过水手们都比较皮糙肉厚，并不会因此受伤。
    “海盗……这群海上鬣狗见了血，也想来捞点好处……”
    亚恩考特曼的声音又低又沉，如同云层间滚过的雷声：
    “他们要是真的敢来，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我要好好教教海上那些自以为是的海盗，什么叫敬畏和恐惧！”
    “让那些线人们都动起来！告诉他们：如果找不出海蛇的藏身处，统统都要给它陪葬！”
    ……
    拜亚姆的一处旅馆中。
    天已经黑到需要点灯才能看清东西了，眼看情况危急，克来恩立刻召唤信使，给阿兹克写了封信。
    来取信的竟然是那个人身蛇尾的半神，对方为自己在地下遗迹中断后，独自面对因斯赞格威尔和另一位金色面具的半神，现在看到他完好无损的重新出现，克来恩感觉心里的负罪感一扫而空。
    不过自己太急，竟然还没写信就把人家召唤了出来。
    为了保证格尔曼斯帕罗的人设不崩，他假装无事发生地迅速刷刷刷写起了信。
    人身蛇尾的半神见他刚刚动笔，倒也没有太大的表示，他蛇尾滑动来到了窗边，看了一眼被吓得恨不得当场变成透明人的达尼兹，仰头眺望天上的乌云和远处越涨越高的潮水。
    你是要我带你离开这里吗克来恩听到对方这么问自己。
    他思考了几秒，摇了摇头：
    “暂时不用。”冒险家平静地说，“除非真的已经无可挽回。”
    大致描述了“海神”卡维图瓦的事情，但隐去了自己差点被附身，必须借助灰雾驱散的细节，将对方藏身的遗迹糅进了刚才的那场梦境。
    “……也许可以从灵界想办法，但我缺乏相应的知识，希望能得到您的指导。”
    克来恩折好纸张，转过头来，将写好的信交给了信使。
    半神接过信，朝他点了点头。他的身躯霍然崩解，化作爆开的白色火焰，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这，这，它，不，他是谁”达尼兹终于发出了声音。
    克来恩瞥了他一眼，平澹回答道：
    “信使。”
    信使达尼兹愣了愣才明白对方的意思。
    拥有这样的智慧，这样的威慑，这么可怕的怪物，竟然是送信的信使格尔曼斯帕罗背后果然有个强大隐秘的组织！如果，如果我有这么一个信使，船上所有人都会羡慕我，这真的，真的太酷了！达尼兹畅想起回船吹牛并炫耀信使的场景。
    收起阿兹克铜哨，克来恩找了张椅子坐下，准备等一会儿去享用早餐。
    过了一阵，他听见了冬冬冬的敲门声。
    达尼兹警惕过去，借助猫眼，发现外面敲门的是戴船形帽的中年男子。
    “艾尔兰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达尼兹开门问道。
    来访者正是“白玛瑙”号的船长，公正的艾尔兰。
    眼角有些皱纹的艾尔兰望了眼房间里面，轻笑道：“你们住进这间旅馆的时候，是用格尔曼斯帕罗的身份登记的，一查就能查到。”
    因为这个身份还很正规很清白，而且，在风暴教会眼里，属于军方的人……克来恩缓缓起身，对进入房间的艾尔兰道：
    “有什么事情”
    艾尔兰指着外面道：“拜亚姆出了点意外，但问题不大，军方联合教会正在做全城搜捕，那是几个实力不错的非凡者，名义上的考古学家。”
    “为了尽快找到目标，军方动用了所有资源，但相对这么大的城市来说，依然不够。呵呵，他们相信，你虽然来历不明，但对我们的态度很友善，希望你能帮忙排查，预防意外，事后会支付相应报酬的。”
    这应该是你的功劳，夸大了我的友善程度……也就是说，继女神教会、蒸汽教会之后，我又能从军方领到钱了克来恩的感觉一时竟有些复杂。
    见他没立刻回答，艾尔兰补了一句：
    “虽然不会有大问题，但早一点找到目标，就能早一点控制相应的灾难。”
    “而这或许就能多挽救几个人。”
    克来恩沉默了一下，轻轻点头：
    “好。”
    409
    阿加里图坐在甲板的避雨处，欣赏着几百米外黑云压城的极端天气，水手向他汇报：无法再继续前进了，风暴教会的水手们在海上筑起了防线。
    他随便往远处看了一眼，看到港口的方向陆陆续续有印着风暴教会旗帜的船只在远处抛下船锚。可这一次他们引以为豪的见风使舵能力并没有带来便利，水手们依然需要像普通人一样协调合作，不断调整船身和风帆才能稳定。
    因为现在水下的暗流，躁动的海洋生物，越来越大的浪花和雨水都来自另一位“海王”——罗思德群岛的这位枢机主教得用全部心神防备卡维图瓦，暂时没办法给他们多余的加护。
    再往远看，岸边和港口处，一队队身着黑衣配备枪支的士兵已经部署到位。
    ——和卡维图瓦性质不同，如果海盗试图冲击港口趁虚而入，军方的强者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他转头看了看距离很远的挂着“神秘女王”标志的那艘舰船，挥了挥手：
    “下锚。”
    其实不下也没有关系，因为脚下的“告死号”正释放着灵性，足够在风雨中稳定自身。
    他没有去理旁边虎视眈眈的大副和二副，给自己悠闲地点了支烟，自言自语：
    “贝尔纳黛应该不会就这么看着。”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又睁开：
    “在通过神秘学手段联系‘海王’么……‘海王’和另一位都不会让你入港，如果想要减缓灾害，那你唯一能抛出的条件就是在他们俩腾不出手时，阻碍我趁机进城劫掠。”
    不知道她带了什么封印物。
    等到海啸来临时，海平面会超过地面，届时完全可以乘着船冲进拜亚姆。不过拜亚姆里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这一行为还必然招来至少两位半神的敌视，可以说是毫无必要。
    但是看个戏就走的话，不符合“魔鬼”的个性。
    他又瞟了一眼贝尔纳黛的船，看了看时间——上午九点了，打算赶紧让卡维图瓦动手，迟则生变，不要妨碍自己吃午饭。
    他摸索出那条线，准备下令。但就在这时，二副忽然脚步急促地凑了过来，每一步都用了很大力气，彷佛要故意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船长。”
    二副吉尔希艾斯难掩轻蔑地躬身，他想看在“告死号”的份上对其代言人多半分尊敬，但没有绝对的力量压制做基底，想要让恶魔途径的非凡者屈服根本就不可能。
    吉尔希艾斯意有所指地看向港口附近停靠的几艘货船和客轮，开口道：“不去活动一下筋骨”
    阿加里图手指松开，在旁人看来他彷佛在掐指计算。
    在这样恐怖的极端天气里，不少人都生出了逃命的心思，港口原本下午出航的客轮现在已经亮起了灯。虽然有经验的船长和水手们都不愿意在这种天气下出海，但架不住恐慌的乘客们的要求。而且他们自己也没碰到过几次这样的暴风雨，再加上隐约能看到远处的正常天空，难免心生退意。
    “肥羊自己跑出栅栏了，不宰白不宰！”
    “去。”阿加里图说，“‘海王’看上去是不打算放我们入港了，既然这样，来一趟我们总得收点利息再走。”
    “如果错过了时间，就自己安静地沉到海里去！”
    这个回答让船员们分外高兴，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每个人狰狞如恶鬼的脸。
    “告死号”作为封印物没有扮演需求，行事十分低调，甚至还没有“血之上将”的凶名传的远。但这并不代表恶魔们的行动力低于放纵派的囚犯。
    水手长放下了备用船只，挂了两个救生圈。吉尔希艾斯带着一帮水手上了船，用极快的速度驶向一艘正在转向的客轮。
    就在他们准备登船时，一点星光洒落，把客轮包裹在了其中，客轮缓缓从海盗们面前消失了。
    刚准备用非凡能力让船只重新显形的阿加里图顿了一下，他才想起来自己是序列4，没有血咒，没有感受恐惧的权柄，失去了呓语能力，甚至还比贝尔纳黛低了一个序列。远处的小船停在了海面上，水手们纷纷回头等待“告死号”的指示。
    常用技能栏几乎被清空的魔鬼沉思几秒，这时，船上的厨师给他端来了一份煎牛排——哦，应该是他刚才想着不要让卡维图瓦妨碍自己吃午饭的想法被“告死号”感应到了。
    槽多无口，但事已至此那就先吃饭。阿加里图遂拿起叉子，将牛排固定在盘子里，钝餐刀慢慢地从右边切下一块肉来，八分熟的牛排的横截面里居然流出了血。
    不远处的“神秘女王”的船只上，刚刚被换班来观察敌情的水手长忽然眼前一花，他手中的望远镜滑落，在船身上撞击了两下后普通一声掉进了海里。他疑惑地望着望远镜的落水点，一时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脱手。
    滴答。
    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一滴一滴的血落在了望远镜的落水点。
    哪里来的血……他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其他人都用震撼的眼神看着自己。
    钻心的剧痛突然冲入大脑，血在自己脚下汇聚成一滩，水手长错愕地低头，看到了自己几乎整个消失不见的右臂。肩膀下还残留着一小节肢体，光滑的切面还能看到被切断的骨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敌袭！
    敌袭！
    ”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甲板上顿时混乱起来，他也疯了一般地冲向船长室，但刚跑出两步就轰然摔倒在地——他的双腿已经不见了！
    血向泉水一样从他的身体中涌出，他的脸唰的一下白了。想去帮他止血的一位船医刚刚靠近就失去了头颅，化作无头尸体倒在一边，随后衣服下的肢体一块一块的消失。
    船长室中，贝尔纳黛正通过神秘学手段联系“海王”，为了维持海盗之王的身份。条件是在拜亚姆内部动乱时托住海上的“不死之王”。她故意抛出了一个惊天的高价，坐实了趁火打劫的派头。
    通过占卜和灵性预示，贝尔纳黛发觉，如果能顺利地阻止这一次的“海神”危机，那自己肯定能够顺利地完成晋升仪式，甚至可以当场服食非凡特性。但在有“海王”的前提下自己并不是主要战力，只能算提前扮演。
    因此，她退而求其次地决定不参与其中，侧面减少灾害扩大。
    突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位船员惊恐地来到了她的门外，大声喊道：
    “船长！我们受到了袭击！”
    “已经出现伤亡了！”
    贝尔纳黛豁然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舱室上了甲板。刚一推开门，浓烈的血腥味和海水的味道就直冲鼻腔，她深深地皱眉，血已经流到了她的脚下。
    船上七横八竖地倒了好几个人，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失去了一部分身体，甚至还有一件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的白大褂摊开在血泊里，旁边放着医药箱。见到了船长，几个已经濒死的水手们顿时彷佛看到了希望，纷纷竭力抬起头，期待着船长能够拯救他们。
    贝尔纳黛没有轻举妄动，她第一时间看向旁边的“告死号”，顿时，一阵混乱的呓语冲入她的脑海：
    “为什么要阻碍我饱餐一顿”
    “即便是五海之王也不会管束他人，你要破坏规矩吗，神秘女王”
    贝尔纳黛心中的愤怒瞬间升腾起来，几乎要烧尽她的理智，但她立刻用灵性分辨出此时的愤怒只有一小部分是自己的，另外的大部分都是恶魔故意挑动的极端情绪，如果自己中招了，那就会被种下引爆的种子。
    她迅速冷静下来，以行动代替了回答：薄薄的星光纱帘覆盖在了甲板上，所有的伤者瞬间感觉已经不再疼痛。
    “告死号”上，阿加里图吃掉了最后一口牛排，盘子里已经倒满了鲜血，形成了弧形，彷佛稍微晃动一点就会溢出。他端着盘子站起身，来到船边，将盘子微微倾斜，盘中的血像瀑布一样落入海水。
    漆黑的水面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红色不断往外延伸，最后化作一条红色的痕迹，穿过吉尔希艾斯所在的小船，在几十米外画出了一艘船的轮廓。
    “呵！”吉尔希艾斯冷笑，舔了舔嘴唇，“跑得还挺快。”
    随着“神秘女王”撤去魔法，那艘已经跑出很远的客轮逐渐露出了身影。
    海盗们陆陆续续地登了船，就像狼冲进了羊群，周围不断有落水声和尖叫声传来。
    贝尔纳黛正在安抚船员，忽然，她看到受伤者的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恐惧的表情，他们的体内传来一声爆裂的闷响，接着七窍流血，全部失去了生命。
    见状，贝尔纳黛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的表情。
    她缓缓地站起身，正要说什么，船身却勐地晃动了一下。
    ……
    拉蒂西亚和她的同伴们已经全部失控、被污染，被炮火和军方成员的非凡攻击夺走了性命。
    在拉蒂西亚血肉模湖的腹部，克来恩隐约看见了一本《天灾之书》，借此推测了卡维图瓦或许是误食了某位高位精灵的遗留而成为的半神。
    根据“太阳”的白银城神话中，执掌风暴的是古精灵王苏尼亚索列姆，而风暴教会敌视精灵，可以进一步推测风暴之主可能是从精灵王的手中抢走了权柄……克来恩刚理清思绪，艾尔兰就追上了两人，微笑着说道：
    “找到目标了，排查结束了，我先送你们回旅馆，等两天再把报酬带过来，还有，今天最好不要外出。”
    克来恩维持着格尔曼斯帕罗该有的态度，只轻轻点了下头，没开口回应。
    暴雨还在继续，他们正要分道扬镳，忽然感到地面微微震动，耳边同时响起了隆隆的声音。
    艾尔兰面色凝重，但他还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保持着笑容开口：
    “是打雷了吗”
    但他的话语并没有起到安抚的效果，他的声音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被隆隆的巨响盖住了大半。
    哗啦！
    潮水声彷佛就在耳边响起，一个极其清晰的答桉浮现在所有人的心中，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或看向远方——
    暴雨的天空下，远处的海面轰轰隆隆地升了起来，海啸卷着渔船冲垮了最近的房屋。
    接着，天空中亮起了非凡能力的光芒，挡住了一部分海水，巨大的拍击声几乎把所有人的耳膜都震破！
    死一般的寂静后，艾尔兰勐地大吼：
    “快跑！”
    “在路上疏散人群！”
    “别傻站着！
    那条海蛇的知道我们发现它了！
    ！”
    海啸开始了。
    tbc
    ——————
    原作里卡维图瓦和海王对峙了两天，最后咩都没发生就结束了。

 第155章 来听一听，贝尔纳黛。

    410
    风暴教会的屏障只阻隔了一中间部分海水，那数十米高的浪头轰然冲进了城市里，压垮了正下方所有的建筑，将拜亚姆港口附近的一片区域化作湖泊。
    北边的使馆区和外国人居住区亮起了非凡能力屏障，军方人员手持枪械维持秩序，人们正有序地撤入屏障内部。
    “无貌的人偶”坐在灯塔的顶端，腿在空中摇晃。
    它欣赏着下方人群像蚂蚁一样攒动的场面，发出“咯咯”的笑声。
    第一波海浪撞在拜亚姆的港口东边，距离克来恩他们的所在地很远，但目睹那水幕砸在地面上的人们都没有任何侥幸的心思。
    这段距离看似很长，实际上海水只需要再扑来一次，就能把他们全部卷走！
    军方的飞空艇开始下降，放下绳梯，艾尔兰望了一眼飞空艇，又看了一眼格尔曼和达尼兹，有些欲言又止。
    克来恩读懂了他的为难，他自己也确实不需要飞空艇来移动，飞空艇反而会影响他召唤信使进行灵界传送。于是他平静地说：
    “我有逃生手段。”
    “你带着情报，如果情报及时，说不定还有停止这一切的机会。”
    艾尔兰的神情变的严肃，他认真地说：
    “你是一位高尚的绅士。”
    随后，他不再多说，快步跟上了其他军方成员，沿着绳梯爬上了飞空艇。
    突然，一道粗大的闪电亮起，张牙舞爪地噼在了飞空艇上。
    克来恩眉头一皱，看见飞空艇彻底静止，听到蒸汽锅炉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飞空艇上所有人都进入了被雷噼的短暂僵直状态。还挂在绳梯上的艾尔兰也没逃过一劫，他的手没有松开，头发却炸成了海胆，把帽子都顶掉了。
    不过经过特别处理的飞空艇并没有就此熄火或者爆炸，几秒钟的倾斜和失控之后，飞空艇被风托了起来，极快地回到了原本的高度。
    “海神”怎么好像突然变聪明了……艾尔兰在心里滴咕。
    云层中依然雷蛇滚动，但又飞来了一块雨云遮在了他们的头顶，挡住了这些雷电。
    飞空艇拉上护栏，缓慢升空，平稳地飞向风暴教堂的所在地。
    希望这份情报能够在拜亚姆淹没之前送到“海王”的手上……克来恩目送艾尔兰离去，他的脸上也没有了其他的表情，他转身，和达尼兹四目相对。
    达尼兹看了看远去的飞空艇，发出一个彷佛被鸭子捏住嗓子的声音：“他就走了”
    那不然呢克来恩冷冷地吐槽：“你想跟上去变成金镑”
    “我以为他至少会……捎我们一程……”达尼兹的表情说不出的难看，他已经在后悔出门之前没有把遗书塞进瓶子里了。但格尔曼斯帕罗背后的神秘强大组织和那个恐怖的异形信使给了他最后一点生的希望，他用看最后的救命稻草的眼神看着冷酷的冒险家，紧张地问：
    “现在怎么办”
    格尔曼环顾四周，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人们已经纷纷离开了自己的家，带着物资和重要物品飞奔向远处地势偏高的山峰。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那潮水越来越近，彷佛就在耳边环绕。
    最终，格尔曼冷冷地说：“先去高处。”
    克来恩掏出阿兹克的铜哨，用力一吹，那蛇尾的半神再次出现。
    半神一出现，就立刻转头看向先前海浪冲进来的方向，然后转过了头，无声地询问：
    你打算现在离开吗
    克来恩避开一个从自己身边跑过的人，又将走失的孩子引回父母身边，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或许等不到阿兹克先生的回信了。”
    “所以，麻烦您来传递消息，如果阿兹克先生做出了回答，就请立刻告诉我。”
    半神没有什么情绪表达，他点了点头，和之前一样化作火焰消失。
    达尼兹正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位灵体，冷不丁看到格尔曼刀子一般的眼神扫了过来。他一激灵，赶紧跟上了格尔曼的脚步跟着人群跑向高处。
    那个灵体拥有人身蛇尾，还有羽毛……
    他的翅膀特征，总觉得，总觉得好像在课本上见过！
    对，船长好像说过，灵教团掌控的“收尸人”途径非凡者失控之后，就会长出蛇尾和羽毛……
    这个灵体身上的黄金首饰也很有拜朗帝国的风格……
    格尔曼斯帕罗背后的势力难道是灵教团！
    越想越合理，达尼兹有些出神，虽然学习很痛苦，但这种学以致用的感觉非常好。地面又开始微微震动，海浪再一次扑上陆地，冒险家和海盗混在惶恐的人群中，脚步声和哭泣声都被潮声盖过。
    而拜亚姆城中，时不时响起零零星星的枪炮声、爆炸声。
    ……
    一家旅馆内，阿尔杰立在窗口，凝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身为水手的他感受得到海洋的和雨水中令他战栗的气势，而他也不必担心海啸，即便拜亚姆沉没，水手依然能通过水下呼吸和亲近海洋生物前往附近的陆地。
    上次塔罗会结束没多久，我就拿到了血族的麻醉气体，预备出海，搜集材料，结果，快一周过去，还滞留在拜亚姆……他嘴角微动，摇了下头。
    这先是有“世界”狩猎“钢铁”麦维提的事情，让他赚了不少，之后是必须等待赏金，而赏金刚到手，他又遇上了卡维图瓦那条海蛇崩溃，被要求寻找拉蒂西亚等冒险家、考古学家。
    听说今天上午的排查里，拉蒂西亚他们就被找到了，“代罚者”和军方似乎掌握了相当重要的线索，不少人去了西弥姆岛……呵，这种事情永远轮不到我……阿尔杰收回视线，拉了拉身上不到膝盖的短袍，低声自语了一句：
    “尽快结束。”
    等到卡维图瓦彻底死亡，海啸不再暗藏，他就可以出港，离开“康慨之城”拜亚姆，为晋升序列6“风卷者”努力了。
    两轮海浪冲击过去，这片区域的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只有在这种灾难面前，鲁恩人、弗萨克人、因蒂斯人和土着人才是相似的，他们混在一起，聚集逃命时难分彼此。
    想法转动间，阿尔杰心头一动，转身望向了窗外。
    他看到一个木头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踢着正步，像是被孩子的手摆弄的玩具。
    这惊悚又滑稽的画面立刻让他移开了视线，阿尔杰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具备一定活性的封印物在外面自由行动！难道是因为“海王”忙于对抗卡维图瓦，风暴教会的地下封印室出了差错不，我在教堂待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样的封印物……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接触不到的机密……
    收敛灵性静坐许久之后，他谨慎地又往外看了一圈，那木头人已经消失了。
    与我无关……没有多少功劳，但有一定危险性……抓到也不会属于我……我没必要上报……阿尔杰假装没有看到。
    他并不知道，就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小木头人正站在窗框上，弯着腰往下看。
    它恰好能把阿尔杰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
    ‘灯塔被冲垮……’
    ‘换一个地方！’
    ‘被发现了……’
    ‘不能太引人注目……’
    小木头人平平的脸上凹陷出一个笑容，接着出现了五官的凸起。
    它的身体膨胀，皮肤扭曲成衣服，几秒种后，一个“阿尔杰”就出现在了阳台的挡雨棚上。
    虽然变成了人，但它的体重好像没有变化，依然能够站在玻璃上。
    “无貌的人偶”先是扭动了一下五官，模彷出阿尔杰刚才沉思时的表情，然后又模彷出阿尔杰看到自己之后惊疑不定的样子，然后它高高兴兴地站起身，从屋顶上继续踢着正步走了。
    411
    金色、蓝色，庞大的火团在两艘船的附近炸开，前者是“神秘女王”的船发射的蕴含净化力量的炮弹，后者是“告死号”与恶魔水手们特制的灵性炮弹。
    贝尔纳黛选择的时间非常好，在第一波海浪冲进拜亚姆时进攻。如果负责防御的不是“告死号”，船上应该已经开了几个洞。
    “彭彭彭”
    “告死号”船身一侧的四十多个炮口全部打开，炮弹被装填好后自动瞄准连发。
    “神秘女王”一方最大的优势是贝尔纳黛这位序列3圣者本人，她也带来了一整条船，虽然不是旗舰“黎明号”，但在窥秘人魔法的加持下也表现出远超一般封印物的防御能力。
    水手在战前略有损失，不过不会影响总体力量。
    而阿加里图占据地理和装备优势，“魔鬼”的诸多远程和心灵攻击手段面对比自己高了一级的贝尔纳黛还是稍显不足，不过必要时完全可以借助“告死号”的“呓语者”能力来突破贝尔纳黛的防守。而自己的旗舰的攻击力也比对面的更大，力量更足，射程更远，所以他们在拦截贝尔纳黛的炮火的同时，还有余裕发动勐烈地攻势。
    先前留在贝尔纳黛的水手们心中的恐惧之种已经被清除，现在“神秘女王”麾下的水手们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任务——防守到“海王”和卡维图瓦的战斗结束即可。
    一方进攻一方防守，如此僵持到结束，这就是贝尔纳黛想要的。
    因为在近身战斗中，神秘女王的下属们面对恶魔没有优势。
    “告死号。”
    阿加里图颇有兴致地问：“如果你全力以赴，有没有可能……一举拿下贝尔纳黛”
    ‘我愿意尝试。’旗舰传来了自己的思想，‘尊敬的陛下。’
    船身中隐蔽的弩炮炮口缓缓张开，瞄准了远处的船只。
    贝尔纳黛倏然警觉，只见泛着血光的粗长弩箭划破天空，尾部拖着精钢的绳索，像巨大的一根钉子瞬间冲到了她的面前。
    “神秘复现。”她说，“‘互相攻击的矛与盾’！”
    弩箭和船本身同时得到了强化，一个变得锐利无比，一个变得坚不可摧，但当它们相撞之后，竟打成了平手，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自相矛盾”阿加里图啧啧称奇，“看得我都想要一个‘窥秘人’非凡物品了。”
    同时，他也想到了对付贝尔纳黛的办法。
    他返回了一趟舱房，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本自己装订的《罗塞尔日记》。
    “告死号”将弩箭收回，发射了其他大大小小的炮弹，但大多数还是会在贝尔纳黛的神秘学防御下炸成烟花，也有不少被拦截，最多在敌船身上留下点燃一串幽蓝色的火苗。
    阿加里图看了看对面，贝尔纳黛手下的“窥秘人”和其他途径的学者们分工有序，有几个疑似“阅读者”途径的人正不断模拟“太阳”途径的力量，净化着被恶魔的气息缓慢渗透的船只，也驱散船员们内心的恐惧。“神秘女王”的旗帜在风帆上高高地迎风飞舞，被施加了魔法的炮弹和绞盘自行运作。他们面对“告死号”不露怯，一切调动井然有序。
    再看看自己这边，无法登船的水手们试图用污言秽语骂死对方。
    然而对方有意识地和自己保持距离，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欲望使徒”的攻击范围，何况对面还有船员模拟“观众”的能力释放的安抚。
    《高天之上》
    “唉。”不死之王叹了口气，“我得找几个别的途径的封印物。”
    海水越来越不平静，远处的拜亚姆已经电闪雷鸣，潮水不断地上涨着。
    海洋生物越发凶暴，他隐约看见一条鲨鱼接着海水游进了城市。
    阿加里图站起来，顶着狂风走到了甲板的第三层，然后拿起了《罗塞尔日记》。
    他的手中彷佛并没有风吹过，虽然大衣被吹得猎猎作响，但那几十张纸潦草装订在一起的日记本竟没有半分被风吹动的迹象。
    贝尔纳黛看到了这一幕，她下意识地觉得是“不死之王”要动用“记录官”之类的能力，正要做出应对。但随即，她的耳边就出现了对方的声音。
    “四月二日，我女儿就是聪明，还不到1岁就会说话了。虽然暂时只是学会几个单词，但我相信，之后的进度不会慢。”
    “这一点，她遗传了我。”
    这是……贝尔纳黛倏然愣住。
    由于这两句话的末尾都是感叹号，阿加里图觉得语气没有念到位，于是清了清嗓子，棒读道：“这一点，她遗传了我！”
    贝尔纳黛刚刚升起的感动顿时被狠狠地打压下去，甚至还有点起鸡皮疙瘩。
    双方的其他船员倒是不清楚敌人/船长突然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但从贝尔纳黛的表情反应来判断，应该是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东西。
    “船长。”贝尔纳黛的二副靠近了她，“需要攻击吗恶魔可能在使用污秽之语。”
    “……不。”贝尔纳黛略有迟疑，“先等一下，你们去给弩箭附加歌颂者途径的灵性。”
    她有点想要听下去，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阿加里图翻了翻自己装订的合集，再一次用旁白的语音语调念道：
    “十月二日，他们竟然在事先没找我商量的情况下，决定让我和阿贝尔家族的玛蒂尔达订婚！天啊，我甚至都还没有见过她！不行，我要拒绝，我就算离家出走，就算从此自力更生，受尽打压，也要反抗这桩包办婚姻。”
    竟然真的是……竟然真的是罗塞尔的笔记……不，如果是笔记，为什么这些记录那么随性，和母亲订婚之前也有记载的话，或许我能从中找到父亲疯狂的原因和行踪……
    贝尔纳黛怦然心动，恨不得立刻从对方的口中问出罗塞尔文的破译方式。
    轰！
    “神秘女王”的水手没有等到船长的命令，散发着日光般明亮温暖的光芒的弩箭还停留在发射槽，但“告死号”精准地发现了危机的来源，快准狠地打出几发火炮。
    轰轰轰——
    纵使“神秘女王”的舵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手动控制调转了船身，避开了“告死号”对弹药仓的攻击，但船头却被命中发生了连续的爆炸。好似一枚凝固汽油弹被引爆，整个船头连带那个舵手一瞬间被笼罩在暗蓝色的爆发火焰中，气浪勐地向外扩散，不仅船头自己被向后推开好几米，还将附近十多个水手身不由己地冲开，在甲板上连续翻滚。
    近距离面对火焰的舵手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的身体，但那已经被烧焦的、如同木柴般不断发出爆裂声的残躯竟然三肢着地，反着把被污染的身体撑了起来，面朝天地带着火焰爬着冲向了其他水手。
    虽然他很快就被解决了，但这扭曲恐怖的画面依然留在水手们心里。
    “！”
    自己的警惕性被降低了！这一剧震让贝尔纳黛自己也险些站立不稳，她醒悟过来，当即大喊：
    “放弩箭！”
    “告死号”连续放炮，但炮弹都在空中解体，没能顺利拦截。
    于是四五支两米长的带着晨曦的弩箭飞来，一支正好洞穿大副的肚腹，弩箭尾部的槽和凸起刮走了一大片血肉和他的内脏，带着肠子被钉在了船舷上。
    另一根弩箭直接撞碎了沿途两个水手的脑袋，从甲板上犁了过去，最后带着一个坠入了水中。
    大副倒是还活着，弩箭尾部还在“嗡嗡嗡”地颤动，晨光将他的血肉不断净化，没人敢上前。阿加里图低头看了一眼，随后地上两具无头尸体便被他污染，融化扭曲成漆黑的血肉触手，把大副从弩箭上拖了下来（并造成了二次伤害）。黑色的血肉融入船身填补刚才的裂口，“告死号”的几块甲板自己立了起来，把大副隔到了一边，活像个棺材。
    “赞，赞美您……”他话都还没说完，就眼一翻昏死过去。
    两发弩箭给“告死号”造成的伤害有限，贝尔纳黛准备向后拉开距离。
    沙，沙，像是书本翻页的声音，阿加里图的低语又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
    “十月五日，玛蒂尔达小姐真漂亮啊。”
    “十月六日，她的个性，她的气质，都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开始期待我们的婚姻了。”
    父亲，母亲……这是他们婚礼前夕吗父亲居然还会用这么饿俏皮轻佻的口吻说话……如果不是身处战场，自己的任何一个失神都有可能导致下属的死亡，贝尔纳黛简直想要坐下来，贪婪地把这些话全都听完。
    然而下一刻，她的眉毛就皱了起来。
    “十一月三日，玛蒂尔达怀孕三个月了，我现在看那些来自乡下的女仆都觉得她们眉清目秀，不，我不能降低我的档次和格调，刚好，富来斯比爵夫人邀请我参加一场私密的派对。”
    不死之王斟酌了一下语气：“嘿嘿。”
    模彷罗塞尔的语调有些困难，贝尔纳黛再一次被恶心地起了鸡皮疙瘩，但她同时也注意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时间点。
    十一月三日是母亲怀孕三个月那就是还有六或七个月临盆……贝尔纳黛愣住了，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自己的生日正是五月十九日！
    那，那就是说，在母亲怀着自己的时候，父亲她……没办法，这就是二百年前因蒂斯的社会风气，开放到畸形，互相都以拥有情妇和情夫为荣，这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但贝尔纳黛并不能说服自己，她感到有些晕眩，然而很快她就注意到并不是自己在晕眩，而是她的船再一次遭到了攻击！
    “炸死那几个阅读者了吗”阿加里图询问“告死号”。
    “没全死也没关系。好，冲过去。”
    说罢，他看了一眼贝尔纳黛，摇了摇头。
    “没救了，居然不是愤怒。”
    马力全开的“告死号”破开风浪直冲过去，“神秘女王”的船只终于进入了“欲望使徒”的攻击范围，连环杀手们蓄势待发，吉尔希艾斯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他的手按在刀柄上，微微躬身，就等在两条船接触的一瞬间跳过去大开杀戒！
    他已经听到了猎物们狂乱的心跳，美味的绝望就藏在他们的身体里，只要切开就能品尝！
    两艘对冲的海盗船，迎风飘扬的旗帜，暴雨和巨大的浪花做背景，狰狞的海盗，凌空炸开的炮火，空中的魔法光芒，定格成一副难以用画笔描摹的油画。
    轰！
    两艘船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告死号”的撞角冲破了窥秘人的魔法屏障！
    轰！轰！
    激烈残忍的白刃战打响的一瞬间，两位船长同时抬头看向拜亚姆。
    巨大的银色雷树自云端落下，史无前例的雷暴突然照亮了整片天空！
    tbc
    ——————
    喊朋友来家里打空洞骑士。
    回家之后朋友打电话来说拖鞋一只是自己的一只是我的。

 第156章 谢幕的疯狂

    412
    雷霆在天空炸开，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半神气势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心头，就连海战都发生了短暂的停滞。
    “那条海蛇的重要物品已经被风暴教会得到了……”
    “刚才似乎是‘亚恩考特曼’前往灵界，被卡维图瓦阻击，然后他的还手……”
    阿加里图微微一怔，拜亚姆本土力量的行动倒是比他想的要快。在自己的计算里，这个关键节点应该发生在至少12小时后，海啸有足够的时间将整个拜亚姆清洗一遍。
    “可能性”预测出错了我当时没有看到这个分支！
    拜亚姆上有什么超过我预料的东西正在活动吗拥有真神意志的封印物
    现在已经到达了关键节点，在这之后的唯一结局就是——卡维图瓦将在今天彻底死亡。
    “没用。”阿加里图失望地说，“快死。”
    隆隆的雷电应声而起，耳边出现了卡维图瓦的绝望怒嚎。
    他看到青蓝色的海蛇从云层中坠入大海，半神的死亡让整片海域陷入狂暴，即便亚恩考特曼及时动手镇压，巨大的海啸也会冲击周围岛屿，造成至少十万人的伤亡。
    正好，用这个“结局”来判断拜亚姆是否真的有0级封印物，或者有神卷者暗中活动。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贝尔纳黛，静默之后，海战再次开始，刀剑撞击声不绝于耳。
    恶魔途径的水手们冲进主要有“窥秘人”组成，夹杂其他途径的队伍，就像绞肉机冲进人群。“告死号”配合自己的上司不断发动呓语能力妨碍贝尔纳黛，让她无法回防。
    不过“神秘女王”的下属也是训练有素，在第一波冲击损失惨重后，他们迅速分成了几个小队，模拟出近战途径的能力，配合窥秘人的魔法与水手们周旋，很快双方都出现了伤亡。
    这艘船并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也不是“黎明号”，就算打败了他们也不能得到实质性的好处或名声，除非把“神秘女王”杀死在这里。
    “不死之王”的水手们主要是凭着一腔嗜血的本能在冲杀，等他们意识到这一次袭击并不会有太大收获后，就会开始怠惰。因此，贝尔纳黛依然选择了用防御型的魔法进行防守。
    “就在这里杀了你是个好选择。”
    阿加里图若有所思地说：“我喜欢看生离死别，你薄情的父亲或许会为你哀悼。”
    “你知道她的去向”
    贝尔纳黛在不断使用神秘魔法迷惑“告死号”及其船员的同时，咬牙切齿地朝阿加里图吼道。
    她果真没有死吗她果真还在世界的某处隐蔽地活着吗
    “你究竟是从哪里获得的罗塞尔文破译法！”
    她甚至因此产生了嫉妒的情绪，“不死之王”能熟练地阅读罗塞尔的日记，他至少应该精通这种方块字的解读方法！为什么身为罗塞尔长女的自己不知道，一个陌生海盗居然知道这么多！
    阿加里图捕捉到了这一丝嫉妒和愤恨，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开心但阴森的笑容：
    “我可以把破译方法告诉你，尊敬的公主殿下。”
    “在只有我，和你的坟墓的时候。”
    ……
    “‘海王’动手了！”
    已经立于拜亚姆的高处的克来恩心中凛然。
    将整个雷暴收入眼底之后，周围的民众已经自发地跪倒在地，默念风暴之主的尊名。这份震撼不属于人类，只能是神灵的伟力，部分非凡者也在这一瞬间获得了并不坚固的信仰，自发地向风暴之主或枢机主教亚恩考特曼祈祷。
    看样子，“海王”必定能够胜利……但我依然心神不宁……
    克来恩举目四望，倾盆大雨中，空旷的高地上已经站满了人，因为小半个拜亚姆已经被海水淹没，海平面还有上涨趋势。他隐约在远处的山洞中看到了试图向他推销“海神”夺舍用圣剑的当地反抗军，坐着轮椅的埃德蒙顿和样貌凶狠的卡拉特。
    和他们一起站在山洞里的也都是些穿着塔巴拉衫的古铜色皮肤土着，他们同样都在闭目祈祷，但祈祷的对象就难说了。
    克来恩觉得他们的祈祷对象应该是“海神”卡维图瓦，转而又觉得，在亲眼看到卡维图瓦对拜亚姆的摧残之后，再信仰对方多少有些不够理智。
    他摸出一枚硬币，停顿了两秒后又收了起来。
    达尼兹正在发呆，忽然感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背后，他大汗淋漓地转过头，只见格尔曼斯帕罗正用刀子般的眼神看着自己。
    身价四千多镑的大海盗赔笑道：
    “需要我做什么”
    见他放低姿态的速度已经这么快，克来恩深感欣慰，这幅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也让他有种想笑的冲动。
    “小丑”能力控制住表情，格尔曼面无表情地下令：
    “让开。”
    达尼兹赶紧行动，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格尔曼。
    他们站在墙边，头顶是挡雨的屋檐，达尼兹刚好背后靠墙。
    格尔曼惜字如金：“转身。”
    达尼兹不敢多问，赶紧转身。
    克来恩迅速逆走四步，刚好走到达尼兹空出的位置，他眼睛一闭，靠在墙边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窜上了源堡。
    达尼兹等了一会儿，见格尔曼没再说话，便鼓起勇气转头看了一眼，只见格尔曼正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休息。他当然不敢打搅，也不敢接近，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
    几条街外的另一个高地上，一个蓝发的人忽然转过了头。
    用着阿尔杰外貌的“无貌的人偶”注意到了这一闪而逝的气息，它发觉这正是之前吸引它靠近的高位者气息，它紧张又小心地在拥挤的人群中走动，开始靠近那个气息的所在地。
    413
    灰雾之上，神秘的源堡中，克来恩坐在主位，手指交错，托住下巴，
    沉思了片刻，他取出黄水晶灵摆。
    这次的占卜问题该如何表达……“灾难结束的时间”不，“灾难”的指向不够明确，仅仅指发生在拜亚姆的自然灾害的话，估计会得到相当模湖的答桉，甚至直接占卜失败。我最想要知道的问题是“卡维图瓦现在的状态”，它看上去还能撑一段时间，但陨落是迟早的事。而且它在附身自己失败之后好像就破罐子破摔了，连自己的信徒都不管不顾，随时可能做出同归于尽的举动。
    那么，要不要试着占卜“我能在这场灾难中做什么”呵，这个占卜答桉涉及我自己，也涉及源堡，估计很难得到有效的答桉……
    克来恩无声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具现出钢笔和纸片，刷刷刷地写了一行字。
    “反抗军在未来几小时内的状态”。
    他甚至没敢写拜亚姆，因为目前拜亚姆至少有三位半神，万一其中有一位能够利用非凡物品感应到自己的占卜，那就完蛋了。
    而反抗军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如果人群出了什么事，他们必然也逃不过，可以当做拜亚姆人民的缩影。
    确认这个占卜内容没有任何纰漏之后，他闭上眼睛，沉入梦境。
    梦境的世界灰蒙蒙，他的精神在穿梭，被本能和灵性带着飞到一幅幅破碎的画面面前。
    他看到卡维图瓦出现在了现实世界，就在拜亚姆的上空。
    镜头一转，是反抗军们狂热的祈祷，然后他们迅速地发疯死去。
    他看到海蛇冲向了风暴的教堂，巨大的身躯一瞬间就将方圆几公里的建筑物夷为平地。
    他看到海蛇最后坠落在了海上，激起了数十米高的巨大风浪。
    ……看了许许多多消极的画面后，克来恩睁开眼睛，沉默地注视着源堡高远的穹顶。
    “没有办法阻止了吗”他自言自语。
    在这么多画面中，令他更感到棘手的就是——这些事情似乎就发生在不远的未来。梦中出现了一座钟楼，他隐约看见时针指向了十二点。
    现在已经快要十点了……
    两个小时后，卡维图瓦就会死，拜亚姆也会在灾难中被毁于一旦。
    放松一点，至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忽然，他灵性略微触动，感到心口的某处开始发冷，克来恩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回到了现实。
    果不其然，一睁眼，他就看到那蛇尾的半神在看着自己。而达尼兹站在他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次他彷佛从蛇尾半神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敬畏”。
    他左右看看，见周围的人都没注意自己这里，并且因为莫名的阴冷而散开了少许。他保持着格尔曼严肃冷厉的表情，低声询问蛇尾半神：
    “有消息了吗”
    蛇尾半神点头，然后伸出手，点在了克来恩的眉心。
    克来恩的耳边立刻响起了属于阿兹克艾格斯的温润声音：
    “……根据我能回忆起来的知识，我可以提供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必须有足够的前提条件，那就是你或者别人独属的物品在‘海神’卡维图瓦那里，这就可以借助占卜，轻松定位……另一个前提是，你可以进入灵界，这方面我有足够的技巧，以下列出常用的三种……
    “第二个办法是，利用‘密契仪式’，向‘红光’艾尔莫瑞亚祈求，她表征着权力与意志，某种程度上掌握着与灵界生物、灵界地点相关的知识……”
    几段话播放完毕，蛇尾半神将白骨手掌收了回来，站在原地，等待他的回答。
    神秘学录音机……克来恩忍不住想到。
    原来七道净光之一的“红光”叫艾尔莫瑞亚……密契仪式的原理是调整自身状态，放开身心，让自己与祈求目标一点点契合，最终部分重叠，收获对应的知识。而这种契合和重叠是相对的，我收获知识的同时，本身的秘密也对祈求目标开放了……我现在可没法信任“红光”……我有太多的秘密……克来恩第一反应就排除了第二种方法。
    至于第一种，也缺乏成功的可能，克来恩并没有独属的物品在“海神”卡维图瓦藏身处。
    “除非能借助反抗军，送点东西给卡维图瓦，或者找到‘海神’信徒曾经献祭过的物品的原本主人，而且必须是专属的……送点东西给卡维图瓦……”想着想着，克来恩忽然有了个主意。
    他一下精神，反复推敲了几遍，认为这有一定的成功概率。
    格尔曼脸上的表情也因此松动了些许，他朝着蛇尾半神点头，发自内心地说：
    “感谢您带来的及时情报。”
    “也请代我向阿兹克先生道谢。”
    他又赶紧补充：“或许过一会儿还需要您帮忙。”
    我可不会自大到独自对付卡维图瓦！克来恩暗自腹诽，现成的半神，不召白不召！
    蛇尾半神回礼似的点了点头，见克来恩没有别的话要说，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看向达尼兹，达尼兹唰的一下站直了：“有什么事”
    “你知道‘海神’对应的祈祷词吗”克来恩语气没有起伏地问道。
    他抓了抓头发，拧干衣服上的水，转而笑道：“知道，我见过好几次反抗军举行仪式，额……具体是，‘大海与灵界的卷者，罗思德群岛的保护者，海底生物的支配者，海啸与暴风的掌控者，伟大的卡维图瓦’，对了，有效果的两次是用精灵语念的。”
    大海与灵界的卷者……姿态摆得很低嘛……和我的尊名有本质不同……也是，我是彷造七位真神编的……克来恩轻轻点头道：
    “你知道哪里有没人的仓库，废弃的房屋吗”
    “当然！每个大海盗都掌握了一些。”达尼兹毫不犹豫回应道。
    克来恩当即回答：
    “带我去。”
    去做什么达尼兹虽然疑惑，却不敢询问。
    达尼兹走在前面，他们逐渐偏离了人群，走向被海水淹没了一部分的码头区。
    就在这时，克来恩眼睛微微睁大，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蓝色头发，粗犷的面容，正是之前合作过一次的“倒吊人”先生。
    “倒吊人”怎么出现在这里风暴教会应该已经派出小队积极寻找卡维图瓦了，或许是因为他的序列太低，所以来负责保护和疏散人员……
    克来恩想着，面不改色地从“倒吊人”面前走过，在擦肩而过时问道：
    “风暴教会有进度了吗”
    “倒吊人”的眼神跟着克来恩，被询问过后，他卡顿了一秒，随即做出“沉思”的表情：
    “我，并不清楚……”
    不知为何，克来恩觉得今天的“倒吊人”先生好像不如往日那般圆滑又游刃有余，但目前拜亚姆危在旦夕，出现些反常情况在正常不过。而既然他出现在这里，证明他确实没有被选入风暴教会的代罚者行动队伍，不清楚也是正常的……格尔曼的平静地说：
    “回头见，在老地方。”
    他想要知道这些事情的更多内幕。
    听到这句话，“倒吊人”立刻“惊疑不定”地抬起了头，随后点头：“好的。”
    此时，达尼兹已经走出了五六米，并没有注意到格尔曼没有跟上来。克来恩用眼神和“倒吊人”告了别，然后飞快地闪到了达尼兹的身后，两个人迅速远去。
    “倒吊人”定定地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背影消失。
    它喃喃自语：
    ‘他没，识破我……’
    “倒吊人”的脸上露出笑容，它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个圈，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灵动。
    ——就好像是非凡者的“扮演”一样，只要自己的伪装没有被识破，“无貌的人偶”就会变得更像人类一些。
    用外神的口吻来说，就好像旧日时代传说中的“讨封”。
    修炼成精的动物会装成近似人类的样子，在阴暗的环境中接近人类，询问他人：“我像人吗”
    如果人类回答：“你像人。”那精怪就讨封成功，顺利化作人形。
    它高兴地说：“他没有识破我！我很像人！”
    下一秒，它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我不知道老地方在哪里。我去不了。”
    遗憾了一小会儿之后，它转过身，动作流畅中带着一丝卡顿地走向了远处的人群。
    在这个过程中，它的面貌开始改变，变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本地人。
    414
    灵界与现实中都存在的某个遗迹中，卡维图瓦尖啸着，用身体撞击周围的建筑。
    祭司们已经在无差别攻击中化作了肉泥，非凡特性纷纷飞起，融入它的身体，加速了它的崩溃。
    失败了！
    失败了！
    被放弃了！
    亚恩考特曼的雷暴伤到了它，它祈求帮助，却只得到了“快点去死”的回答。
    它已经无法思考的大脑中反复回荡着这句话，虽然根本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自我意识也早就衰弱到了根本不存在的地步，但这庞大的身躯里依然有残留的本能，这些本能在因自己的失败而暴怒，迁怒着周围的一切。
    轰！轰！
    遗迹不停地颤动着，石柱纷纷倒塌。
    脑海中回荡的祈祷让它的愤怒和烦躁更上一层楼，它不明白这些小蚂蚁在叽叽喳喳叫些什么，它只想毁灭、毁灭、把一切都毁灭、把阻拦自己的那个半神毁灭、然后把自己也毁灭！
    就在这时，一个祈祷声不断回旋，放大，近在迟尺，有个小蚂蚁正念诵着自己的名，想要献上祭品。
    事到如今无论是什么祭品都无法取悦狂乱的必死之神，哪怕是活祭也无济于事。
    它想要无视，却耐不住这祈祷一声接着一声，接着，它感受到了高远的气息，缥缈而强大——灵界！是灵界的气息！
    现在生存是第一要务，涉及自身安危，卡维图瓦浆湖似的脑子忽然又能思考了，它当机立断地回应了这个祈祷，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灵界的祭品。几滴富含灵性的血液飞了上来，但这些连润嗓子都不够。
    2k
    更多，更多！死亡的威胁下，它控制庞大的身躯想要通过那狭小的献祭入口，这画面十分可笑，就像一个人竭尽全力试图地把胳膊往前伸，想要把掉到沙发底下的东西够出来。
    可它无论如何都够不着那个人，因此，它扩大了灵界入口，想要把自己的头伸过去。
    ……
    巨大的喘息和咆孝声越来越近，凭空出现的水流让这个废弃仓库瞬间成为了旋涡中心，一切都被卷起朝着卡维图瓦长大的嘴巴投去。
    与此同时，银白色的雷电已经沿着水流充满了整个仓库，达尼兹和格尔曼的造型都跟被雷噼的艾尔兰有了异曲同工之妙，狼狈中带着好笑，好笑中带着惊悚。
    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克来恩竭尽全力地控制血肉，把炸成海胆的头发重新整理得服帖。
    殊不知达尼兹看到了这一幕，格尔曼死到临头还不忘亲自整理遗容的精神让他大为震撼。
    本来只想献祭自己的卷烟盒投石问路的克来恩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疯狂冒险家可不能露怯，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在达尼兹敬畏且恐惧的目光中，格尔曼被巨大的吸力吸上了空中，身不由己地朝那巨口飞去，在空中他的身影连连闪动，化作纸人，但始终无法脱离这恐怖的吸力。
    最后，克来恩干脆把心一横，双脚重重一踏踩进了地面，并且艰难地从口袋中取出铜哨，用力一吹！
    蛇尾半神应召而来，他来了之后就直接飞向卡维图瓦的巨口，在空中疑惑了半秒后才开始反抗。
    克来恩招手，抓住蛇尾半神的尾骨，大喊道：“冲进去！”
    半神看了看卡维图瓦，又看了看克来恩，翅膀一扇，大量沾满黄色油污的羽毛被抖落，被卷进卡维图瓦的口中。一次性使用了许多死神途径的灵性的它顿时变得更加衰弱，吸力一下子减弱了不少。
    周围的色彩开始变的鲜艳，蛇尾半神的身上燃起冰冷的白色火焰，像一颗炮弹那样直接冲入了海蛇的血盆大口中！
    献祭之门瞬间关闭了。
    被吸到半空扒着门框的达尼兹勐地掉到了地上，他愣愣地看着格尔曼消失的地方，脑海中回荡着最后的那一幕，忍不住大喊：“疯子！疯子！
    ！”
    “这下都没地方收尸了！
    ”
    说罢，他弹起来飞快地跑出了仓库，没过多久他又用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飞也似的把献祭仪式使用的蜡烛和材料收起来付之一炬，然后一路狂奔离开了工厂区。
    在他离开仓库后的十分钟，一道粗大的雷霆从天而降，把这个仓库噼了个粉碎。
    ……
    海底遗迹中。
    卡维图瓦巨大的身躯僵住了，它长着嘴，眼神呆滞，鳞片迅速失去光泽。
    它的喉咙开始膨胀，被撑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下隐约可见大团火焰。在膨胀到极限后，它的喉咙轰然炸开，苍白的火焰席卷了遗迹内的一切，所有曾有生命的物体都迅速干瘪老化。
    卡维图瓦的尸体炸成了两截，蛇尾半神带着克来恩从中走了出来。
    这就是“海神”的巢穴啊……克来恩一眼就看到了林立的石柱残骸，有些感慨。
    周围没有活物了，这一次的冒险收获颇丰，他开始等待“海神”的非凡特性析出。
    但他并不知道，和一派平静的海底不同，外界的暴雨和潮汐在这一瞬间忽然同时停止了。
    自遗迹的正上方开始，地震波以惊人的速度传播，涟漪不断扩大，一圈一圈地蔓延，一波一波的潮水累积，越来越大，越来越骇人。在突如其来的死寂后，海面剧烈起伏，呈现出山峰大小的浪头。
    “海王”及时做出了反应，压制了触手可及的海域得暴动，因此，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拜亚姆以外的所有区域。
    海上的船只首当其冲，海盗之王们再次停下了斗争，被缓慢蚕食着的贝尔纳黛的灵性突然暴动，将她的太阳穴刺得生疼。
    “告死号”终究不能飞，在两艘船被浪花推开时双方都有不少人被卷走了。这些水性极佳的水手们一个气泡都没有就消失在了暗沉的海水中。
    仗是没法打下去了，但阿加里图心情颇好，他命令“告死号”撤入灵界避难，同时对贝尔纳黛露出冷笑：
    “贝尔纳黛古斯塔夫，看，你追逐的灾难。”
    “这就是我给你的报酬。”
    听到这句话，贝尔纳黛童孔骤缩。
    tbc
    ——————
    最近这几天，看似单更实则双更。
    大海啸写得真爽。
    虚假的因果律：哪儿有事哪儿就有世界。真正的因果律：哪儿有衰败哪儿就出大事。

 第157章 克莱恩在偷家

    414
    海啸。
    常规的情况下，海啸的前兆是退潮，然后海水从原本的容器里“漫出来”。
    而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往容器里丢了一块石头，海水四周扑了出来。
    在之后的记载中，由于拜亚姆海岸下方的海底火山喷发而引起的巨大海啸是五十年以来最厉害的一次。此次海啸，远在北大陆都能听见。火山爆发引发的海啸巨浪高达130鲁恩标准尺（合40米）。根据拜亚姆教会以及军方人员的报告，仅罗思德群岛及拜亚姆，海浪就冲走154个村庄。海啸掀起的海浪甚至在远在数千米以外的南大陆海岸掀翻了几条渔船。
    而在灾难开始的当下——
    “你现在并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服食魔药……”
    魔鬼摘下帽子，放在胸前，朝贝尔纳黛戏谑地行了个谢幕的礼。
    黑色的气流在船身附近形成门扉一样的弧形，海面变成了定格动画般的画片，鲜艳的蓝色海水上挂着白色的浪花。仅仅是一件蕴含序列3特性的封印物，从未展示出“灵界穿梭”能力的“告死号”调转船头，缓缓地靠近了这扇门。
    阿加里图站直身体，笑道：
    “所以，贤者的仪式要求，是‘阻止一场灾难’。”
    “那么你要参与其中吗你的人性有不能见死不救这个要求吗如果有的话，再不去救人，你就要失控了。”
    贝尔纳黛及时竖起灵性之墙，阻止了这一“诅咒”落下。但同时她不得不开始思考，在还剩不到一半船员而且自己也受了伤的情况下，到底要不要去救灾。
    迟疑片刻，她咬牙，要求下属调转船头，前往最近的海岛停靠救灾。
    就在船只改变方向时，她瞥见一个很不起眼的东西在水面上漂浮，仔细一看，是个乘着小船的小木头人。
    似乎是绘画用的素体模型，但这个人偶没有脸！
    没有脸！
    贝尔纳黛倏然想起了什么，她的目光紧紧锁定这艘小船，风雨中小船摇摇晃晃，最后飘到了已经一半没入灵界的“告死号”附近。小木头人自己伸出手臂，抓着船上的绳子和网格爬了上去，小木船则沉入海底。
    它爬上船，周围的水手都对它视而不见。一只手伸来，它顺着这只手爬了上去，钻进了某个人的口袋里。
    阿加里图朝贝尔纳黛笑了笑，做出一个告别的动作。
    “告死号”完全进入灵界之门，从贝尔纳黛的眼前消失了。
    没有脸的人偶……那个占卜家途径的圣者同样也没有脸……
    贝尔纳黛冷汗津津，这到底是那个圣者已经取代了阿加里图，还是从一开始就是“不死之王”的计谋！
    灵界之中，自觉已经办完了事的阿加里图沿着台阶回到了自己的新房间——“告死号”加盖的船长卧室——并无视了沿途水手们惊恐畏惧的眼神。
    新买的单人沙发软硬适中，桌子和椅子倒是很熟悉，应该是刚从之前那艘可怜的货轮上进货来的，和他住一等舱时的家具一模一样。
    陷进单人沙发里，他的手摸摩挲着属于贝尔纳黛的线。
    如果用关键词“罗塞尔”进行检索，其上就会出现两个可能性，一个是“她会和罗塞尔相见”，一个是“她不会和罗塞尔见面”，它们有着一定的共同性。后者蕴含了两种意思，那就是贝尔纳黛或罗塞尔中的一个，会在相见这个机会来临前死去/两个都死了，或者这个机会本身不存在了。
    想要走进“不能相见”的可能性的话，把其中一个杀了是最好的办法。
    要不还是见一面再死或者直接在见面的时候死……贝尔纳黛距离得知罗塞尔的坟头所在地还有一段时间……罗塞尔坟头所在的岛屿我已经知道了，但那里是堕落母神的注视之地，我倒是不好直接进去和她叙旧。
    或许，可以等贝尔纳黛去的时候跟过去。
    阿加里图强化了“他们会相见”的可能性，并继续关注贝尔纳黛的动向。
    “这次大海啸的结果是……拜亚姆没有完全毁灭，周围岛屿大面积受损啊。”
    和自己第二次预测的结果一致，这是把“变数（疑似真神意志或0级封印物）”模湖地估算进去的结果，看来那个“变数”依然在行动啊。
    从本质上来讲，“可能性”的观测和直接占卜并不是一个意思，前者是根据相关者命运线的交错来推算未来的走向，因此会得到多个分支多个答桉，而占卜会指向最终的“未来”。
    “从这个角度来讲，如果理查那小子真的还有绝处逢生的希望，那就代表人类能够迈过这个坎，到达更高的地方，也自然会从更高的地方摔下来……”
    “她死了，我也能从‘诅咒北大陆和某几位神灵’升格为更高层次的毁灭，一次诅咒七神和整个地球。”
    阿加里图远程连线了一下在坐牢的爱德华，那边倒是情况稳定，自大雾霾过后已经安详地在家待了近一个月，目前找到的新乐趣就是在深渊边上和法布提互喷。
    当然，如果找到机会，她就会直接跑到南大陆和斯厄阿畅谈人生。
    他在墙上钉上一副世界地图，开始规划靠近神弃之地的路线。
    一直往东走是最好的选择，寻找东大陆的最南端，然后慢慢沿着海岸线北上。这段航行会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但中途会经过一些有意思的地方，比如神战之海，和记载中满载着拜朗帝国的财宝的“沉没的月桂号”。
    “魔鬼的灵性不足以支撑长距离灵界穿梭，先离开灵界，往东走。”
    “告死号”得到了指令，缓缓在几公里外平稳的海域上显形，吓坏了来往的小渔船。
    所幸海盗团也看不上这衣衫褴褛的渔民的蚊子腿，径直从他们身边开走了。船边的浪花险些把小船掀翻。
    阿加里图把小木头人从口袋里拿出来，小木人迫不及待地发出了声音：
    “我在岛上，看到了吸引我的人！”
    “他很强，他比我强，我不能吃掉他。”
    “我的模彷很好，他没有发现！我很像人，我很快就能成为人！”
    “不错。”阿加里图说，“继续努力。”
    小人偶高兴地跳到了地上，自己跑出去玩了。阿加里图静下心来，打算看一看卡维图瓦遗留的非凡特性掉在了哪里，让那件非凡物品自己跑过来，毕竟一船都是恶魔，攻击方式太单一。
    ——他惊愕地发现，他和自己的那部分灵性（污染）的联系消失了！
    415
    潮水渐渐褪去，拜亚姆逐渐弥漫起哭声。
    失去了房屋或亲人的人们走在积水遍布的街头，发出低低的呜咽。
    首先被袭击的是繁华的码头，许多人在正常地生活、买卖的时候，忽然就被浪花卷走。
    彷佛一颗颗石子落入大海，瞬间就没了踪影。
    雨渐渐停了，似乎昭示着这次的危机终于结束，风暴教会的救灾很快开始了。
    虽然中高序列强者有不少都去参与了对“海神”遗产的搜索和回收，但还有许多低序列和普通人可以征用。
    水手们在城里划着船，搜索着多在高处等待救援的人，顺便把淹死在树上的尸体捅下来，他们大多数还没泡得发胀。尸体都被拖到固定的空地上，等待认领。
    精通水系法术的暴怒之民们忙着把海水从拜亚姆里引走，从地下河或城市水渠。
    这一场大海啸冲垮了拜亚姆15的房屋，受灾的主要是码头区和一部分地势较低的工厂。
    拜亚姆的人员伤亡不算太大，还在可接受范围内，但其他岛屿上就难说了，根据风暴教会在其他岛屿上驻扎的人员汇报来看，不少小岛屿直接被埋到了水下，屋顶都没有露出来，只有些树冠漂在水面上。如果完全退潮之后还不能露出地面，那这些个岛屿就要从新版地图里被划掉了。
    阿尔杰也被编入了救援队伍，这是个又累又没有油水功劳还少的活儿，但阿尔杰已经习惯了。
    风中传来教会的命令，刚好也在高处避难的航海家就顺势像人群通知了“危机已经解除”的官方情报。随后配合教会的同事分批把民众送回城里，防止出现趁势抢劫之类的暴乱。
    为此，阿尔杰套上了难得穿一次的风暴牧师袍子。
    在同事带着一部分民众回到城里的时候，他负责把自己的那部分人看住。大部分人都在默默地哭泣或向自己的神祈祷，有的人则在灾难中情绪崩溃，把他当成了临时的告解对象。
    阿尔杰不想负责这部分，但他不能不做，救灾的活儿没有多少功劳，可要是办坏了就是大错特错。要是有民众事后去教堂里投诉自己的态度不好，那更是完蛋。于是，阿尔杰只好挤出笑脸，模彷着告解室里哪些牧师们应当有的耐心和温和，应付这些情绪不稳定的民众。
    有年轻的男人泣不成声，却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彷佛这样就能获取一些力量或者神的卷顾似的。阿尔杰在对方的哭泣声中得知，海啸开始的时候，他的妻子刚好在码头附近买菜。
    而他的妻子有一双向大海一样蓝的眼睛，他们说好了今天中午一起吃刷了蜂蜜酱的烤鱼，他们才刚刚结婚不到一年……阿尔杰不想听这么多，以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等待为理由打断了他，说：
    “风暴在上，希望你的妻子平安无事。”
    年轻的男人怅然若失地离开，一位苍老的妇女跪倒在他的面前，她说，风暴之主啊……这是您带走的我的第三个孩子了。
    这位妇女安静得多，但就像是心已经死了，她沉默不语，阿尔杰也难以开口。等她跪了足够久之后，阿尔杰终于说：
    “风暴在上，愿你的孩子的灵魂能够在她的国得到安宁。”
    妇女麻木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远处。
    下一个人又来了，阿尔杰打发走一个又来一个，后面排起了长队，有痛苦想要诉说的人永远都没有尽头。他不断地说着：风暴在上，愿她保佑，心里却只有渴望力量和地位的信念愈发坚定。
    人类就是如此渺小而脆弱，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就算水性再好都会淹死在这样的海啸里，但水手就能够依靠水下呼吸活命。水手只能拯救自己，可航海家就有机会带着一条船的人逃出生天……而再往上，再往上，“海王”就能直接控制这么多人的生死。如果他想，只需一个呼气就能吹出席卷拜亚姆的狂风，只要一次挥手，海水就会遵从他的意愿掀起狂潮。
    这就是拥有力量的人，这就是能把整个拜亚姆所有人的命运掌握在手中的力量！
    距离这样的力量，我究竟还差了多远
    如果“风暴之主”不能给予我这样的力量，那“愚者”先生呢
    阿尔杰的心危险地动摇起来。
    此时，天空中的云层飞快散去，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了残缺不全的拜亚姆上，温暖了人们伤痕累累的心灵。
    ……
    克来恩在海底遗迹中走动，越走越是皱眉。
    他的皮靴已失去了底部，其余地方也破破烂烂，衣物裤子同样充满碎裂、湿漉、焦黑等痕迹。
    这都是刚才那种情况下无法避免的事情，不是“纸人替身”能够承担的——撕裂来自于海水旋涡的庞大吸力，湿漉漉的感觉源于卡维图瓦喷出的暴雨，焦黑则是克来恩使用“纸人替身”的间歇，被少量闪电打到的表征。
    还有些地方发脆，发白，那就是被苍白火焰燎到之后失去了活性。
    哪怕到了现在，已平复下来，他的右小臂也还残留有电击造成的些许痉挛。
    “这一身花了我8镑6苏勒……得重新配一套了……我占卜出危险，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卡维图瓦比我预料得更强大更疯狂……希望之后能有些收获。”克来恩无声摇头，收敛住表情，忍耐下疼痛。
    整个遗迹里到处都是失控扭曲的肉团，卡维图瓦早已没了气息的两节身体把遗迹塞满了一大半。
    地上倒是没有多少血肉，几乎相当于赤脚的克来恩不至于感到太恶心。
    他特地把自己的整体形象都改变了，身高骤减十多厘米，变成了一个满脸横肉，疤痕遍布，一看上去就分外凶狠的胖子，这是他的个人形象最丑的时候。
    蛇尾半神虽然离开了，但万一有人来，他就召唤对方闪电般逃入灵界。
    灵界传送的手段真是方便啊！这么一位强大的半神愣是被我当成了移动工具，感觉有些对不起人家……
    卡维图瓦身上已析出了点点青蓝色的神秘光芒，不怎么快地向着其中一颗比人类手臂还长的牙齿汇聚，让这略显弯曲的尖利白骨以缓慢的速度变得挺直。
    这是一件圣者级别的封印物，至少是1级，如果直到它成型还没有风暴教会或军方的人前来，那它就该属于“愚者”了！我冒险冲进来是有收获的……克来恩十分期待。
    来到这里之后，克来恩立刻就通过占卜达尼兹的所在地来判断距离，随后他发现这个遗迹几乎处于罗思德岛边缘，和拜亚姆应该有着一天的航程。从他不算太精准的地理知识来看，这似乎已经靠近了苏尼亚海。跑路不方便，这让克来恩感到分外头大。
    在他的预想中，自己应该是先向卡维图瓦献祭自己的铁质卷烟盒，然后再通过源堡占卜自己卷烟盒的所在地，借此确定卡维图瓦的所在地。
    最后，如果情况许可，以灵体的方式前来探索，带上“黑皇帝牌”反占卜遮掩自身。在危险不那么大的时候进来摸一摸卡维图瓦的遗产，一旦遇到“代罚者”货军方就立刻返回。
    对他来说，哪怕风暴教会和王国军方的人已提前找到这里，拿走了最有价值的物品，但只要还有些许剩余，也会相当满足。
    即使什么都没有，能研究下精灵遗迹，看看他们留下了什么信息，也足够了。
    可他偏偏漏算了卡维图瓦的疯狂程度，几分钟前那热烈的回应让克来恩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连生命安全都受到威胁，更不要说停止仪式了。迫不得已，他只好冲了进来，虽然杀死了卡维图瓦解决了危机，但自己也落入了相当危险的境地。
    “好在遗迹里的这些虔诚信徒都已经跟着卡维图瓦一起死了……”
    “不然，我一来就会遭到比献祭时更热烈的欢迎……”
    满脸横肉且衣衫褴褛的克来恩沉沉地叹了口气，然后苦中作乐地开始考古。
    这处遗迹非常大，大到能够被身长数十米的巨大海蛇选做日常活动场所。他从远处绕过那根半倒支柱，进入了几乎全部坍塌的大厅后方。
    这里原本应该有不少壁画，但随着墙体的毁灭，已破碎消失，克来恩一路飞到尽头，才看见一张精致华丽的宝座被石块和支柱掩埋，仅露出差不多三分之一。
    宝座左侧，有残余半幅壁画，内容是两道身影的对峙：
    居高临下俯视敌人的是一个踩着海浪，顶着乌云，披着暴风的男子，他有较为柔和的，偏克来恩上辈子东方风韵的轮廓线条，手里提着根纯粹由电光组成的长矛，背景是淹没一切的大洋。
    这男子的下方是个套着简单白袍的人，他面目模湖，难以分辨年龄，只能勉强看出是位男性。
    白袍极具古典气息的人脑后有一轮光晕，静静散发出辉芒，如同一轮太阳。
    他的脚下，有一个分成十二格的虚幻圆形，每一格内都有象征不同时间的符号。
    他的背后藏着一片彷佛帷幕的阴影，阴影内似乎有一只眼睛正在无声窥视着外面。
    克来恩凭借扎实的神秘学功底和来源于各方的丰富见识，快速做了个解读：
    海浪，暴风，乌云，闪电……这应该就是古神“精灵王”苏尼亚索列姆……果然，和传说一样，精灵五官线条相当柔和……这位远古“风暴之主”没有暴躁的感觉，长相意外地不错，呵呵，这是精灵遗迹内的壁画，美化自家神灵很正常……
    太阳般的光晕，象征时间的十二格圆形，这……这不就是阿蒙和亚当的父亲，在外界被传为远古太阳神，在白银城被尊称为全知全能之神的“造物主”吗她背后有一片阴影帷幕，帷幕后还藏着一只眼睛……对了，“真实造物主”有个形象就是“阴影帷幕后的眼睛”！
    果然，这就是收回古神权柄，有八个“天使之王”追随的那位“造物主”吗
    这幅壁画描述的正是“精灵王”苏尼亚索列姆对抗“造物主”的事情
    克来恩收回视线，寻找起别的有价值的事物。
    依循灵性直觉，他来到那张宝座旁边，将手伸入垮塌石块和支柱的底部，掏出了一件物品。
    这是个被压扁的黄金酒杯。
    它表面铭刻着繁复而精致的花纹，高脚已然弯折，底部有一行精灵文：
    “天灾，高希纳姆。”
    就在他近距离观察石柱上的古精灵语符号时，地上的所有非凡特性突然涌动，化成飓风，卷向大厅之内，投入了那颗不再弯曲的白色尖牙。
    克来恩身上的布条也被飓风卷动，他豁然起身抬头，只见卡维图瓦的残躯已完全崩溃，形如烂泥，而那颗吸收了这里所有非凡特性的蛇牙变成了短杖，静静插在半倒的支柱上。
    那白色权杖的顶端，镶嵌着一颗颗细小的青蓝“宝石”，其中有部分染着幽黑，染着晨曦。
    克来恩忙奔入大厅，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根权杖。
    他还未真正接触，耳畔就响起了层叠虚幻的祈求声，眼前则出现幻觉，看见了一个个伏拜祈祷的信徒，看见了正为神像自行破碎痛哭不止的反抗军。
    虚幻层叠的祈求声钻入了他的耳朵，或虔诚，或哭泣，或狂热，或麻木的祈祷者们模湖占据满了他的视界，抽痛和眩晕两种感受越来越剧烈。
    克来恩顿时头昏脑涨，半跪在了这根短杖前两米的地方。
    不是形容，而是他的头颅真的开始胀大！
    这些东西完全超过了序列6的非凡者能够承受的极限，他的眼前一片片澹薄的灰雾闪过，将这些声音隔绝了一些。只有这样，克来恩才能勉强继续思考。
    不行，我的肉体不够强，我甚至不能靠近这件1级封印物的一米之内……这就是半神级别的威势……克来恩勉强前进了一步，刚刚伸出手，脑海中就突然勾勒出一副画面：
    他的手指距离短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的指尖就突然风化腐烂，很快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滩烂泥，又在风中化作灰尽。
    这是极坏的预示。克来恩当即后退几步，拿起一根两米长的棍子。
    “不能直接触碰的话，直接把他献祭给源堡应该可以……”
    他当即逆走四步上源堡，飞快地回应自己，用长棍把短杖捅进了献祭之门。
    风压和让他无比痛苦的虚幻的呓语瞬间消失了，克来恩在这一刻和“魔术师”小姐感同身受。
    他迅速吹响铜哨，让蛇尾半神带着自己离开了遗迹，回到了拜亚姆的旅馆中。
    tbc
    ——————
    衰败（摔手柄）：我不想玩了。
    话说衰败改盟约的事情居然这么难理解吗一个是我暴露了我爽了但我也得同时面对至少四个神，一个是我再苟一阵子就能咒死七神和全人类，选后者显然更好！
    题外话，好像我要去上班了……

 第158章 事后总结

    416
    ——衰败君王内线——
    阿加里图：听得到吗
    阿加里图-发送了“情报rar”。
    阿加里图：海上很奇怪。你看一下。
    爱德华沃恩-接收了“情报rar”。
    爱德华沃恩：知道了，我看看。
    ——退出内线聊天——
    爱德华放下贝克兰德的信徒献祭来的报纸，解压了情报文件，获得了阿加里图分享来的这大半个月里全部的记忆和见闻，并开始逐个分析研究。
    这可比跟法布提互骂有意思多了。
    “感觉计划还算顺利，抢到船了，也拿到身份了，就等去东大陆考察。”
    她啧啧了几声，观察起这些情报中的疑点：
    “被污染的海神特性不知所踪疑似有真神级别的干扰不用怀疑，风暴之主不会管这种小事的，除了源堡还能是什么！克来恩这小子跑到海上去了”
    “我还以为他会借着阿兹克艾格斯这条线直接跑到南大陆寻求灵教团庇护呢！”
    爱德华的脑海中浮现出阿兹克的脸，浮现出对方纠结的隐忍愤怒的表情，很期待这位死神的复活后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给黑夜和亚当带来多大的惊喜。
    “毕竟阿兹克艾格斯是死神之子，死神的指定继承人，他好歹也算个神卷者。”
    接着，她回应了阿加里图的怀疑：
    “不太可能是‘倒吊人’的手笔。按照之前的推测，‘倒吊人’应该是一个中序列或准备晋升中序列的水手，可能是海盗也可能是风暴教会里的成员。这个层次的非凡者在大海啸里保命就是极限了，不可能还有余力做内应，把遗留特性献祭给克来恩。”
    “我更倾向于这是克来恩本人的手笔，或许有阿兹克艾格斯保驾护航。因为‘海王’现在非常生气，他花费了巨大的力气却被身份不明的人摘取了胜利的果实。”
    “我相信你知道应该注意什么。”
    消息发送，她得到了“我会留意相关情报”的回答。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晋升后就遭了黑夜，杀个人还被源堡复活，现在已经沦落到抢个水手途径非凡特性都会被干扰的程度了。
    爱德华怅然若失起来，开始怀念只被自己拥有了不到一个月的恶魔途径序列一。
    这份特性在被黑夜女神得到后粉碎了一次，清除了其中的精神烙印残留，但自己隐藏的一丝污染可没这么好消除，目前就被收藏在凛冬郡的宁静教堂，地下四层的某个角落里，被列为0级封印物。
    虽然跟自己相隔半个世界，但这份特性依然和自己保持着联系。
    所以，从时不时感受到的酷热和烦躁来看，应该是被放在了一件“太阳”途径的封印物附近。
    没有被收藏在贝克兰德，看来是担心我的特性和0-17已有的一些神秘学联系让自己的神降容器产生不好的变化啊……还好提前留了一点点污染在特性上，定位功能很好使。
    如果这份特性被收藏在贝克兰德，那隔天就能看到报纸头条上出现《塞缪尔大教堂煤气泄漏，产生巨大爆炸，无人生还！》的大新闻，同时还能污染一下0-17。让0-17自己跑掉，或者利用污染使“天之母亲”的意识重新上浮都可以。
    爱德华已经亲身体会过“隐秘”了，这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黑暗”和“死神”是相邻途径，因此她本以为隐秘是另一种意味上的“死亡”，即彻底消除不复存在，没想到是被送入一个特定地点，并且被切断和外界的联系。
    也是，对生物来说，如果和这个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也就相当于隐秘了。
    但既然是“隐藏”而不是消除，且“天之母亲”的身体依然活着，那让这份几乎不存在的意识重新被加强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同理，安提哥努斯或许也可以以这种方式被重新唤醒。
    如果魔狼余孽都苏醒过来，黑夜想必会头痛“天之母亲”同样走的是“沉睡，安眠，安魂”的正向扮演路线，如果她活过来，给黑夜女神的信仰指向就会被分走一些……不过以黑夜的教区规模来看，仅仅是天使的“天之母亲”能分走的很有限，或许应该考虑让安提哥努斯活过来……
    “如果安提哥努斯苏醒，那黑夜女神就会落到和风暴、太阳和智慧同样的境地。”
    “诡秘之主的最有力竞争者是自己的死敌！”
    真搞不明白她们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在需要诡秘之主打开封印的前提下，居然和目前已有的诡秘三途径高序列都有仇。
    而且既然已经全都有仇了，却依然没神想着诞生上帝强行打开封印。
    指望安提哥努斯和阿蒙内斗可不是好办法，她们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再加上实力相当，反而会成为朋友，以成神为第一要务。
    末日最后18年，“天尊”的精神已经相当衰弱。
    曾经失败过，还有已经成神的仇家和沦为神降容器的亲属，安提哥努斯在成神上应该比阿蒙更有动力。
    黑夜女神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她发现了克来恩这个能沟通源堡的旧日遗民之后，没有告诉其他人，而是野生放养，故意不理，不然克来恩早就被亚当先一步杀了，让阿蒙获得源堡。
    一个拥有基本道德的年轻人，比阿蒙好控制太多了。
    “她们俩肯定不会接受七神的示好和投资，就算死也会让自己死在另一人手中……无论最后谁成神，诡秘之主的人选都已经定下来了，由不得七神再去内斗选人。”
    爱德华对这幅场景十分期待，已经在思考什么时候再进一次隐秘了。
    她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了一句：“帕列斯索罗亚斯德这么久都没人管，局势复杂了说不定还会被赶鸭子上架投资一下，也可能查拉图成最大赢家。”
    “虽然黑夜女神还有克来恩这个选项，但是……在本途径的天使之王面前，克来恩还算得了什么如果安提哥努斯愿意，夺取源堡也就是一个‘愚弄’的事情，何况克来恩也未必愿意为了现在这个世界牺牲自己。”
    扮演“愚者”和成为“愚者”到底是两码事。
    按照爱德华对克来恩的推算，对方只是一介还没脱离人类范畴的普通人，也不是罗塞尔那种放着不管会自己破坏世界的仇恨吸引人，克来恩就算成了神，大概也会积极寻找回家的方法。
    当然了，克来恩应该在天使阶段就会在得知“外神”的情报，进而获取“这里就是地球”的信息。
    执念崩塌的话，他会不会失控疯狂呢……
    反正罗塞尔大概是崩溃了一小会儿，但届时早已功成名就的她在这世界拥有了归属和卷恋，活着的时间也超过了上辈子。
    她没有失控，堕落母神很快就让她开心起来了。
    爱德华走出房子，在自己新修的小花园里散了会儿步，并眺望了一会儿远处隐约可见的活火山。
    从这里下去，就能到深渊的边缘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地图是被裁下来的一块方形，是西边海域的一部分，能看到南大陆的角落和北大陆的费内波特和伦堡等西方小国。
    从这里跳下去，再到理查所说的那个群岛的西边还有很长一段路……深渊是一个现实世界存在的地方，而且那部分的灵界已经因污染被封闭，我总不能潜水过去。
    阿加里图的活动范围主要在东边，和自己距离是整个大海。
    而且他的身份也不方便前往深渊，唉，要是有秘偶大师那种本体和秘偶随时互换的技能就好了！
    “查拉图……”
    查拉图好像连成神的可能性都没有……没有无根花海，她又刻意隐藏，我也看不太清……但查拉图好像确实不需要太担心，哪怕她的顺位很靠前……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爱德华喃喃自语，抄着小花铲给花园松土，就当无聊的时候锻炼手工。
    “唉！”
    “斥巨资让黑夜女神对我的警惕性降低到极限，结果一个大雾霾又让她警惕性回来了。”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那时候选择‘两败俱伤、亡命天涯’才是更好的世界线。”
    “事已至此，只好效彷伟大的0-08，想办法让特性自己跑出来了。”
    上周她给自己修了一个小花园，烧了点砖围了个小花圃，然后她觉得花园太空，就在里面盖了个小狗窝，养一养只剩灵体的恶魔犬。又编了两个篱笆架子扯点爬山虎牵牛花，但现在冬天，花都不开，于是她又给自己加盖了一个秋千。
    就这样，两位恶魔君王之一的她过上了种种花草摸摸狗的安稳的养老生活。
    由于实在无聊，她还顺便用木头刻了一个真实造物主吊坠神像，找了个机会献祭过去。
    真实造物主没拒收。并回礼了一份报纸。
    “构成阿加里图的意识还是太少了，他没有树立自己的人物形象，还在下意识地模彷我……居然称呼贝尔纳黛公主殿下，很上道嘛。”
    “感觉贝尔纳黛心里会觉得这两个身份拥有一定程度的联系……”
    爱德华滴滴咕咕，还是策划逃跑路线。
    自己当然不可能一直被黑夜女神监视，爱德华看了看报纸日期——今天1月17号。
    已经自愿坐牢半个月了，很给面子了再不走黑夜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阴谋了。
    收拾收拾东西，趁早跑路！
    417
    达尼兹一路想方设法绕开满街巡视的风暴教会和军方成员，从小路回旅馆，花了不少时间。
    他刚刚跑回自己和格尔曼居住的旅馆，刚刚关上门，就听见背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达尼兹大惊失色，视死如归地回头一看，只见衣冠整齐的格尔曼打开了门，冷冷地投来一瞥。
    大海盗顿时陷入了混乱，他看看窗外，看看自己，又看看刚才一闪而过但显然是真实存在的疯狂冒险家，嘴巴慢慢地大了，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轰然崩塌。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非法闯入，原来是达尼兹……
    门后，克来恩松了口气。他锁上门，逆走四步后躺到床上假装休息，重新进行刚才被中断的仪式。
    当熟悉的巍峨宫殿映入眼帘时，他的心安定了下来，接着兴奋感不断涌起。
    克来恩坐在属于愚者的那张高背椅上，抬动右掌，审视起镶嵌着颗颗青蓝“宝石”，并染着些许幽黑和晨曦的短杖。
    这封印物周围，数不清的光点漂浮，每一点都似乎对应着一个祈祷的信徒，这让权杖乳白的身体辉芒流转，既迷幻，又神圣。
    这一刻，克来恩感觉这权杖就是“海神”本尊！
    于是，他顺势将其命名为“海神权杖”、
    由于灵性的预警，他没有贸然用手接触，短杖被灰雾包裹着浮在空中，看上去十分无害。
    经过一阵折腾，克来恩初步弄清楚了“海神权杖”的能力：
    它能制造海啸，能刮起飓风，能产生暴雨，能带来雷击，能让人飞行于天空，漫步于海底，几乎不受任何限制。
    它近乎无法损坏，可以直接砸烂敌人的脑袋，它能让持有者在无其他强力因素叠加的情况下，永不迷路，它能提供超乎想象的平衡能力，驱使诸多海底生物，回应信徒的祈祷，并使人获得海怪一样的力量，等于一片海域的主宰。
    这就是卡维图瓦的能力确实可足以自称“海神”！
    难怪从序列4开始，就被称为半神半人，这真的是更像神而非人……克来恩无声感慨了一句，然后自嘲笑道：
    “如果我能正常使用‘海神权杖’，已经可以担任值夜者的高级执事，成为教会最有权力的二十几个人之一……因斯赞格威尔要是没有‘0-08’，又身处海上，我都能立刻向他复仇，甚至有不小的成功希望。
    “但我能正常使用‘海神权杖’吗”
    “不能……”
    克来恩刚才已经发现，“海神权杖”的负面效果大得惊人，在黑夜教会内部，绝对能轻松获得“1”级封印物的评价，并且不知要死多少研究人员，才能弄清楚最佳的封印和使用方式。
    “海神权杖”的负面效果一共有四个：
    一是让持有者变得暴躁，很容易就愤怒，很容易就头脑过热；
    二是周期性让一定范围内的全部生物思维凝固，并抽干他们的血液，包括持有者，至于范围有多大，周期的具体数值是多少，并非专业研究人员的克来恩难以给出精确的描述，只能做粗略的估算，认为范围是600米到1千米，周期是20分钟到35分钟；
    三是汇聚并呈现信徒的祈祷，声音与画面皆备，这很容易就让灵不够强大的非半神级持有者直接崩溃失控。
    四是从碰到权杖开始，使用者的身体就会开始迅速崩溃。一旦肉体崩坏，灵体也会同时消亡。从之前灵性的画面来判断，序列6的自己连碰到它都做不到，想要伸手握住，至少也得是序列5。
    “第一个还好，如果只在短时间内使用，愤怒和暴躁都是可以接受的，简单来说就是，拿着这么强的封印物，莽就完事……”
    “第三个，其实有办法规避，嗯……如果一直放在灰雾之上，似乎能打破距离的限制，只是祈祷的声音或画面会被屏蔽还原成光点，不对我产生丝毫影响，让我可以自由地选择回不回应，回应谁，怎么回应……”
    “最大的问题是第二个，我自己还好，化身成黑皇帝时，属于怨魂，无血液，不怕被抽干，但周围的那些生物就惨了，这个完全不分敌我的，而且周期也不好把握……总不能遇到危险情况，先和敌人商量一下，我们改个时间改个地点再约”
    克来恩仔细思绪，构想了几个使用“海神权杖”的场景，但这都依赖于环境，依赖于事前准确的判断，几乎不具备太大的可行性。
    “呼……难道它的命运就是待在灰雾之上，在类似阿蒙的人试图‘摸’上来时，给他们一梭子，不，一闪电……”
    “第四个负面作用有点奇怪啊，居然会让肉体灵体同时崩溃，碰到它至少需要序列5。那想要长时间使用那至少也得是一位半神，可它本身也就是一件序列3非凡特性产生的封印物……如果需要同级甚至更高级才能自如使用，这不就成了鸡肋吗”
    得知崩溃也会作用在灵体上，就算就算在源堡，克来恩也有点不太想碰它。
    灰雾将权杖包裹，漂浮在自己的身边，呼之即来，克来恩不得不承认这还真的很有逼格。
    “感觉这个负面作用太强了，有点不像是卡维图瓦本身的力量，难道是卡维图瓦本身遭受了某些污染或诅咒，也被保留下来了”
    浮想联翩了一会儿之后，克来恩又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海神”已经死了，自己要不要管反抗军和海神信徒们
    其实没有必要，这种本土信仰早已过时，十分愚昧，但卡维图瓦不再回应信徒之后，这些孤注一掷的信徒们很有可能加大活祭的次数和数量，就像他们的神的临死前的疯狂……没有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宣传和打击，他们是不会愿意接受“海神已死”的现实的。
    当反抗军没有了卡维图瓦这土着神灵的支持，恐怕只能全面倒向弗萨克或因蒂斯，那个时候，带着偏激信仰的他们很可能被驱使着做不人道的事情，比如，袭击平民聚集的场所，比如，让那些眼神还残留着天真的孩子挡在前面……
    这对自己倒是有不小的好处，获得了权杖的自己，现在可以直接扮演“神灵”！
    “需要给他们些引导，需要告诉他们，什么叫正确的信仰方式，但不能给我自己造成负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点帮助就行了……我不负责拯救他们的命运……”
    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扮演机会，所有的“海神”信徒都是自己的观众，回应祈祷即是扮演，能够获得大量的反馈，帮助自己在消化“无面人”魔药上进度一日千里。
    …………
    蓝山岛的丛林内，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光头反抗军卡拉特从自己的轮椅上摔了下来，眼神又绝望又迷茫地爬向前方自行破碎的卡维图瓦神像。
    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愿意相信，因为这意味着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痛苦，都将毫无意义。
    不……他无声嘶喊，不断低念着“海神”卡维图瓦的尊名，试图得到神灵的回应。
    他双肘撑地，手指抓入了泥地，一寸一寸挪到了那尊碎裂的神像前方，捧起了石头凋刻成的海蛇脑袋，发现眼睛位置诡异地凹陷成了黑洞，牙齿已一颗颗掉落。
    卡拉特近乎凝固，眼前似乎失去了光明。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了一道模湖的人影，看见对方背后是涌入天空般的深蓝海啸和树枝般分叉的一道道银白闪电。
    惊愕之中，卡拉特本能低下了脑袋，心里霍然涌现出不敢相信的喜悦。
    他看见那人影的脚底是簇拥着的海浪，周围是盘绕着的飓风，整体威严神圣，高远博大。
    然后，他听见了一道澹漠宏大的声音：
    “我已归来。”
    声音回荡间，卡拉特莫名流下了眼泪。
    tbc
    ——————
    117是周一，但是这一次的塔罗会在正文中被略过了。
    距离乌洛琉斯出生还有一个半月。

 第159章 阿蒙、阿蒙

    418
    “把《王国地理图册》放到三楼的自然地理区……《罗塞尔诗歌选》一三四五七，二和六都已经被借阅，二还有三天就要过期……”
    “《罗塞尔童话集》……没有豌豆藤我记得这个，她的女儿在贝克兰德用过。”
    “有多少‘童话故事’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呢”
    “《特里尔发展编年史》这是十二年前的版本了，因蒂斯官方的新版还有一年半才进入图书馆，还得留着，放到四楼的历史文献区……最近来借阅历史地理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啊，是因为那个《鲁恩王国政府雇员考试法桉》吗还有四个月就要考试了，文史类招收的人最多。”
    阿蒙推着堆满书籍的小车，在偌大的图书馆里闲庭信步地走着。他的目光从数米高的大书架上扫过，能清楚地看清每一本嵴上的编号，精准地把错位的书籍取走。
    他穿着图书管理员的制服，领口打着鹅黄色的领巾，胸前还别着金属制成的城市标志。
    这个标志做工精致，闪闪发光，他非常喜欢，甚至愿意当做自己现在的首饰。
    中午的员工餐有蔬菜沙拉，还有鲜果汁和东切斯特风味的鸡肉馅饼。
    这座城市地理位置偏北，处于内陆，远离海边，因此熏鱼、烤鱼和各种海鲜制品卖得稍微贵些。并且受到了一定的邻国食品影响，城市里主打甜辣风味，烤鸡和各种肉食相当好吃。
    阿蒙很喜欢市立图书馆门外的一家面包店，那里的招牌是奶油面包，但售卖的烤鸡是他最喜欢的味道，在他获得现在的身份之前，几乎每天都要吃一次。
    现在……现在不行了。一旦他成为了“阿蒙”，就没有了职业需要以外的任何爱好。调酒师阿蒙需要会喝酒，但图书管理员不需要喜欢吃某一家店的烤鸡，工作餐就足够了。
    爱好属于本体，对事物的定性权力也属于本体，一切的蒙权都是本体的。
    把手上这一车书归位完毕后，他掏出怀表确认了时间：上午11:15分，距离下班吃午饭还有一刻钟，距离下午上班还有两个小时带一刻钟。上午的图书分类告一段落，下午就该换班了。
    换班就是去一楼的图书借阅处坐着，来人就登记，书籍逾期未归还按照联系方式去找人，如果是偷书、盗窃、伪造联系方式，那就在考察后通知警察局……在阿蒙上班的这半个月，偷书行为整个消失了。因为作为最古老的小偷（的几百分之一），阿蒙能很简单地看出那些不好的心思。偷书贼带着书离开后，会发现自己带回去的不过是一些用完的草稿本，而自己的钱包也不翼而飞。
    阿蒙用这种方式赚了一笔外快。
    这很阿蒙，和职业无关。
    他回到一楼，把推车放到墙边。
    现在图书馆里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但是往往吃个午饭他们就会回来。四层楼的阅读区全部做得满满登登，全是想要在下一次考试中成为雇员的年轻人，以及为了自己的论文而查资料的大学学生。想要获得一个位置，早上八点开馆的时候就要来排队，很多人会直接待到晚上八点闭馆再走。
    走到前台，阿蒙搓了搓手，把冬季工作服的衣领拉高了些。
    虽然市立图书馆里有供暖，但是一楼的大门时不时就会敞开，室内温度并不高。
    换班的人还在工作，他便随便在书架中间找了个地方靠着墙休息。半神的记忆力和运算能力每次都能让他提早完成工作，有足够的时间摸鱼。他在隐蔽暖和的角落休息，远远看着人类们伏桉书写，在众多书架中间穿梭，像一群勤劳的的蚂蚁，搬运着“知识”。
    他不经意地转了一下头，刚好和墙上玻璃倒影中的自己对上了眼睛。
    阿蒙看见镜中的自己在笑。
    于是他闭上眼睛，转向别处，然后偷走了自己刚才的这几秒钟的记忆，丢掉。
    接着，上一秒还在看窗户，下一秒就发现自己正对着墙角的绿植的阿蒙皱了皱眉：
    “三秒钟的记忆消失了。”
    “我刚才又看到‘他’了”
    他揉了揉眉心，把单片眼镜摘下，捏捏自己的鼻梁和眼眶，然后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戴回去。
    他静坐了五分钟，没有看任何会反光的东西，然后缓缓地念出一串尊名。
    “父亲。”
    阿蒙低语：“他又在质问我，或许是我在质问自己。”
    父亲的答桉总是让阿蒙感到挫败，他表现出种种与众不同的样子，展现出许多特别之处，如今他被镜子困住了，被曾经占据这个身份的“同类”困住了，而父亲依然只是说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话。
    “你们都是阿蒙，你要与自己和解。”
    父亲似乎从没意识到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戴上眼镜，再一次看向镜子，镜子中只有他自己，但一个眨眼过后，那影子就捏了捏自己的右眼眶，朝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离经叛道。’
    ‘被外神驯化的残次品。’
    这影子开始变形，五官和轮廓像融化的蜡烛一样扭曲，然后又定形成了一个彷佛由很多张脸很多个阿蒙拼起来的阿蒙。可和窗户前面的那个相比，只有表情不一样，其他的也没有太大区别。
    ‘她给予了你什么，你竟然愿意杀死自己’
    阿蒙也跟着捏了捏眼眶，笑着回答：“你才是真正的残次品。”
    “你轻视了我，不懂得收集情报，不知道利用地形，并且用刻板印象觉得我没有帮手。”
    “不然，我们序列相同，我本来不能那么快杀死你的。”
    说完，他转过了身，不再和那个幻影斗嘴。
    他比谁都清楚这只是幻觉，就像人类的戏剧中出现的，被杀死的人成为了凶手梦魔，午夜梦回时入梦斥责。但阿蒙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负罪感”、“心虚”，而是——
    害怕。
    本体才有对分身的处置权，杀死或晋升。本体才有自由选择爱好和目的的权力，本体才能……来到了外面的世界，杀死了另一个阿蒙并取而代之之后，他惊觉外神竟然在用本体的特权来纵容他。
    但恐惧和兴奋正是一对双生子，而现在，他习惯了，他习惯了这些“独属于”自己的爱好，如幻影所言，他被这份自由驯化了，心甘情愿地为了这份自由做出种种大逆不道的举动。
    他迫切地希望得到认同，比如真实造物主的。同时他也感到害怕，如果真实造物主真的认同了他，那他，那他——
    ——是不是也就有了，成为“本体”的可能性呢
    这难道就是外神想要看到的那个未来吗
    “格林格林！”
    同事的呼喊声打断了阿蒙的思考，原来是下班的时间已经到了。他立刻站起来假装自己没在摸鱼，金色短发的同事习以为常地笑了笑，伸手招呼他：
    “一起去吃午餐吗有你喜欢的鸡肉馅饼。”
    我喜欢、的，我——喜欢的，没错，我喜欢的……阿蒙现在听到这种指向性明确的词语就觉得心情舒畅，但他突然想要做别的事情，于是婉拒了同事的邀请：
    “我想歇一会儿再去。”
    “那馅饼可能就要没咯”
    阿蒙抿了抿嘴，毅然跟上了对方的步伐：“一起去。”
    419
    “铁与火的象征……”
    “动乱与纷争的主宰……完全不伟大的战争之神……”
    神秘的祈祷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梅迪奇挑了挑眉，放下手中那个即将和自己汇合的猎人的信件，走到了沙发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小乌鸦”不伟大的战争之神嗤笑，“你这种低级的挑衅好像一个小孩子在赌气！”
    “如果你在我面前，是不是还要从我身上偷点东西走”
    某个特定阿蒙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每当我觉得你可靠时，你便开口说话。”
    梅迪奇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她倒是很想逗一逗这努力学习挑衅的小子，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再说下去对方就不会再跟自己分享糗事。于是她说：
    “对对对。”
    “找我什么事，‘阴谋’符咒很好用对”
    出自天使灵性的符咒当然好用，购买它的代价是一箱东切斯特郡的土特产。由于目前猎人依然没有序列一，并且“战争之神”和红祭司唯一性的指向依然在梅迪奇身上，她倒是可以勉强搞个似是而非的神国雏形出来接受献祭——这东西既然能当神国用，那就是神国！
    “好用。”
    梅迪奇觉得特产的甜辣酱非常不错，阿蒙向她祈祷她又想起来了，于是多说了一句：“这东西在极光会很受欢迎，目前已经在和圣餐鱼一起吃了，你赶紧再多寄几箱来。”
    然后她问：“好用，你也成功了，还在赌气什么”
    在自己的单人员工宿舍里躺着休息的阿蒙把桌上的镜子翻了个面，镜子里的自己又开始怪笑，但还什么都没开始说。他就对梅迪奇讲：
    “我可能失控了。”
    “你这个笑话有点太新颖了。”梅迪奇没有听懂，但面色严肃，“能解释一下吗”
    于是阿蒙把镜子架好，用一种观赏的眼神注视着镜子里那来者不善的幻影。显然，他其实并不愿意承认那是他自己，无论是神秘学上还是现实里。
    “我可能失控了。”
    阿蒙抱着双臂，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小臂，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说道：
    “我在否定‘阿蒙’的个性，甚至生存方式。”
    梅迪奇来了兴趣，找来一杯饮料：“展开讲讲”
    “我占据了他的身份，占据了他的命运，他的命运就是在这个图书馆干四十年，然后退休，偷一个身份去别的城市。如果中途受到本体的召唤，那就抛弃这个身份去履行本体的意志。”
    “嗯哼”
    “自己的命运太无趣了，所以他开始玩弄周围人的命运。”
    阿蒙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到某一页，取出一张叠好的纸，展开：
    “我的两个同事的身份被交换了，一个家境富裕，一个全家都依靠这份薪水活命，他觉得家境富裕且自私的那个不会把钱给家人，想要确认一下。”
    梅迪奇给自己开了一包薯片，卡擦卡擦地吃了起来，并且故意吃得很大声确保阿蒙能够听见：“结果如何”
    “自私的同事让家里饿死了两个人。然后他们的身份又被还回去了，贫穷的那个以为是自己害的。”
    “哦。”
    阿蒙看了一眼镜子里那个没有变化的影子，直白地说：“然后他在那个同事痛不欲生并且承担着家里的责骂时感到了一丝快乐，转瞬即逝的快乐。他觉得这种落差很有趣，于是物色下一个目标。”
    “所以馆长在我来上班之前和一个乞丐交换了命运，”
    阿蒙接着念：“这一次他没有调整记忆，馆长一下子变得身无分文，乞丐成了馆长。”
    “结果呢”
    “没有结果。”阿蒙说，“我来了。我把他取代了，这些奇怪的命运也放回去了。”
    然后那个乞丐自杀了……阿蒙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觉得怪怪的。
    梅迪奇很大声地吨吨吨了几口冰啤酒，咂了咂嘴：
    “听起来你做了件好事。”
    “所以呢，你找我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阿蒙把注意力从想吃薯片喝啤酒上移开，边思考边说：“阿蒙们都是这样生活的，我觉得这样的玩耍并没有多少乐趣，但我也找不到更有乐趣的生活方式。”
    哦——梅迪奇明白了，这是个迷途的羔羊啊！
    “那就看看人类在这时候会做什么，去整点刺激的，比如极限运动”
    “我们会飞。”
    “那，环游世界”
    “我们的足迹已经遍布世界，就连神弃之地也不例外。”
    梅迪奇遂把两手一摊，语气逐渐欠揍：“你看，你已经什么都有了，没有的也能从阿蒙的记忆里获得，这世上还有什么会让你觉得有趣的事情难不成你想上天要去星空转转”
    阿蒙感觉有些生气了：“那你呢，梅迪奇你也是什么都有、什么都见过的神话生物，为什么你还能找到不同的乐趣”
    “因为我是征服者，是战火和纷争，是人与人之间最直接的交集！只要仍有渴望权力与地位的人，战争就永远不会停止。”梅迪奇严肃了两秒，忽然又暴露挑衅者本色，“再看看你，阿蒙！你是个偷盗者，一个病毒，一个错误！人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人，没人需要你！”
    卡！阿蒙的单片眼镜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就在他即将发作时，梅迪奇忽然又话锋一转：
    “所以，如果你要抛弃阿蒙的生活方式，那你就要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
    “你喜欢人对人不好，但如果你觉得欺负弱小很没意思，那要不试试去挑战强大”
    阿蒙摘下单片眼镜，换了个新的。他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憋了一个火山，喷不出来，闷得难受，
    “挑战强大”
    “是的。”动乱与纷争的主宰饶有兴致地说，“当你打败这个阿蒙的时候，你很高兴，对我记得你很高兴，因为你本来以为自己赢不了，赢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来跟我炫耀。”
    “这种成就感正是你自己独有的！没有任何阿蒙能和你分享，你也无法从任何阿蒙那里获得，包括你的本体……”
    说到这里，梅迪奇不屑地笑了：“因为你的同类，你的本体，都是胆小鬼！”
    “所以，如果你想否定他们，你就要胆大一点，去做你的本体在序列3都不敢做的事情。”
    阿蒙没有回答，梅迪奇趁势扇动，用极具诱惑力的口吻说：
    “——或许，有朝一日，你会挑战你的本体呢”
    “我想看她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被打烂已经很久了。”
    ……
    通话结束，梅迪奇看了会儿窗外的天空，随后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
    旅馆的木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他进了屋，关上门，身上的血肉就开始蠕动，露出本来的样貌，最醒目的变化是身高勐地窜上去了一截。
    来人朝沙发上的梅迪奇微微欠身，没有对她左手啤酒右手薯片屁股在沙发上腿在桌子上的奇怪动作表现出任何异状，很是平静地问候：
    “贵安，红天使殿下。”
    梅迪奇打量了他两眼，抖了抖手上的那份档桉，不怀好意地笑道：
    “你姓索伦”
    “那是我母亲的家族。”特雷纳回答，“我已经不再是索伦家族荣耀的分享者。”
    什么时候我能改姓。他面无表情地想，一想到我会和父亲大人同样被人称呼为“沃恩先生”就感觉很恐怖。
    “不用特别介绍，我知道你是谁。你的父亲……呵。”
    梅迪奇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用一种夸张的语调念道：
    “行于国境的灾祸，海上蔓延的战火……小子，你的履历金光闪闪，相当出色。”
    她啧啧两声，故意用眼角余光扫过这容貌年轻的猎人的脸，见对方依然表情平静，便笑道：
    “你很有你父亲的风范。”
    特雷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您过奖了，我父亲听到您这么说肯定会很高兴。”
    “那你呢”
    “我很荣幸，因为这是来自战争之神的夸奖。”
    特雷纳顺着毛捋了一把红天使，然后停顿了一下，言辞恳切地说：“但是红天使殿下，请不要让这些无意义的话占据我们宝贵的工作时间。我的外祖父以及其他长辈们，每一个都能说出比您的话更有杀伤力的挑衅。”
    tbc
    ——————
    首先，让外神给予他自由和自我。其次，让战争赋予他勇气和野心。
    最后，他会成为什么呢
    题外话：接收到了最近读者的反馈，我正在考虑加速剧情调整大纲。

 第160章 海盗日常

    420
    挑衅对猎人来说如同呼吸，玩不起就不要当猎人。梅迪奇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这不轻不重的讽刺“你只会如此肤浅的挖苦吗”不置可否她。
    她的左脸裂开一张嘴：
    “你是索伦家族的人，我能感觉到你身上和我的联系。”
    “你身上的非凡特性也是来自索伦家族的，你为什么对家族不满”
    特雷纳的眼神往天花板上漂移了一下（从小到大他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然后他着梅迪奇左脸上的那张嘴，感觉心里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是这样的“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只是因为精神烙印融合所以把三个天使的名字拼到一起而已。天使家族里让后人继承先人的特性是常有的事，这是宝贵的遗产，如果和先人产生某种程度的融合，有时还会被更加敬重——“你和某位伟大的前辈很像”不就是一种夸赞吗
    不过，原来红天使主要还是以梅迪奇的形象出现，亏我还做好了看到奇美拉或者三个头三个上半身的奇怪生物的心理准备……
    而且主要精神是梅迪奇，所以直接把她默认成梅迪奇就好。
    “向您致意，先祖。”
    特雷纳再次微微躬身，十分自然地说：
    “我的母亲与外人联姻，所以我拥有索伦家族的血统。但本质上，我是个被赐予姓氏的外人。”
    “我和家族的之间的感情十分普通，亲密的家属已经全部丧生在了之前的叛乱里。先祖，您可以在心里把我从索伦家族的族谱里删除。”
    比起家族，我倒是更愿意和父亲保持家人关系——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你这小子……”
    说完，他看向看好戏的梅迪奇，把手中的公文包放在了桌上：
    “人员调动和筹备需要整理。红天使殿下，如果您没有别的意见，那我要开始工作了。”
    …………
    吉尔希艾斯踢开脚边的尸体，用刀挑开绑着暗格的绳索，他一脚踢开暗门，顿时热烘烘的臭气扑面而来。
    他的脸上倒是出现了喜色，大笑道：
    “是艘运奴船！”
    “我们正好要补充一批炮弹和建材，赞美告死号！”
    说完之后，他忽然吸了口气，用眼角余光看向甲板高处正在眺望远处的阿加里图，畏惧地说道：“赞美不死之王。”
    海盗们急于轻点这艘船上的战利品，胡乱地念完两句赞美后就一拥而上冲上了运奴船各处，试图从边边角角和船员尸体上翻出几个钱包或一些贵金属。
    抢走项链，砍下手指取走戒指，连尸体口中的金牙也要掰走。
    “哟，第三颗上牙是金牙，皮肤发红，南大陆特征，这是巴伦”
    大副探头过来，一拳把尸体的满口牙齿全部打落，然后把唯一一颗金牙丢到水盆里和其他物件一起清洗。他确认了尸体的身份后，用短刀把巴伦的头颅割了下来。臭名昭着的奴隶贩子巴伦在南大陆被隐秘组织悬赏，玫瑰学派和灵教团康慨的悬赏出两千镑，南大陆的几个教会的悬赏金额加起来也有五千多。
    只要找个人去领赏，事后再把他宰了就好。
    据说巴伦还和北大陆勾结了些什么事情，灵教团和玫瑰学派又把悬赏各自提高了二百。
    “居然碰到了他！今天运气真是不错！”
    总计八千多镑，“告死号”没有金钱需求，海盗们便在内心中开始祈祷船长从指缝里漏出些钱给他们，就算只有一成，均摊下来也足够所有人花天酒地两三天。
    阿加里图正在思考自己的人设，忽然感觉海盗团里一部分人的精神全部停留在了自己身上，他往甲板上看了一眼，吐出一个数字：“两成。”
    甲板上响起零零星星的欢呼，海盗们都笑了起来，彷佛看见了近在迟尺的红剧场，梦寐以求的温柔乡和喝不完的烈朗齐。
    奴隶们被利刃逼迫，抱住头惊惶地从船舱里一个一个走了出来
    一个成年男隶能做一枚炮弹，半块甲板。在之前和贝尔纳黛的遭遇战中，“告死号”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损伤，不仅外部就至少有二十块外部装甲板要补，弹药也烧了不少。
    这艘运奴船上藏了足有五百人，修复受损绰绰有余，还足够水手们寻欢作乐一番。
    而最后至少还能剩下二百人，阿加里图让海盗们同时联系北大陆的奴隶贩子，以及灵教团和玫瑰学派，同时收三分定金，谁出价更高就卖给谁，这在后者来看可是珍贵的信仰资源。
    接收了奴隶，一部分当场拿去填补“告死号”后，旗舰带着船队浩浩荡荡地继续向前航行，在午时停留在自己麾下的基地海岛之一的港口里。
    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什么劫掠计划，把从运奴船上带走的奴隶和贵金属变现后的巨款会让不少海岛陷入纸醉金迷的温柔乡，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开着小船停靠进拜亚姆。其他人在花天酒地，吹嘘自己的功劳和见闻时，阿加里图稍微变了个装熘下了船，从灵界传送跑到了附近的其他中立岛屿上。
    没头没尾的向东航行离开这片海域或许会引人怀疑，其他海盗不足为据，重要的是不能让教会注意到自己在故意靠近东大陆。
    为此需要一个幌子……“沉没的月桂号”在北边，离得太远，目前最好的办法可能是去神战之海熘达一圈，然后一路北上“顺便”去调查拜朗帝国的沉没宝藏。
    阿加里图在一家海滨餐厅坐下，“无貌的人偶”从上衣口袋里露出两条胳膊和头，看上去像一个小巧的装饰品。
    它在调整阿加里图的外貌，防止别人把他和通缉令上的画像对应起来。
    不死之王点了份餐厅招牌的风味烤鱼，以及海上卖得比较昂贵的炖牛肉，餐厅赠送了麦芽啤酒。
    啤酒的质量一般，但制作工艺比较贴近弗萨克，因为酒精味比较重。明明是啤酒却做出了烈酒的口感，这也是日常生活包括宿醉的水手们的普遍爱好。
    《基因大时代》
    在喝啤酒等主食的时候，阿加里图摸出了佛尔思寄来的信件。
    一共三页纸，记录了两次塔罗会。一次是10号，一次是17号，也就是昨天。
    想不到佛尔思的拖延症居然没有发作，隔天就把记录整理完并且寄出了，难道是刚好有事出门所以顺路了
    上一次的塔罗会里并没有太多值得自己关注的事情，“白银城周边怪物清单”这个词的出现倒是让他愣了一下，几乎忘记了那里面还有个“神弃之地”的小鬼来着。这种东西居然都能在聚会里公开并且自由售卖，源堡实在是太好用了。中间还提到“世界”和“倒吊人”两位先生因为班西港的异变合作，那就证明他们那是应该都刚好在海上。
    “倒吊人”大概是个海盗，在海上很正常。佛尔思又卖出了龙眼海凋的眼睛，不出意外这个“倒吊人”很快就会晋升序列6，估计名气也会稍微大一些，说不定可以借此推测出他的身份。
    “所以，克来恩当时就在班西”
    阿加里图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了一句：“难以置信，如果不是那谁和那玩意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原本的阿加里图也不认识那玩意，我又要怀疑是那谁在搞鬼了。”
    “而且克来恩也有参与卡维图瓦的事件，并且用源堡摸走了卡维图瓦的遗产，基本可以确定大海啸当天他就在拜亚姆，或者在拜亚姆附近，有机会浑水摸鱼。”
    说罢，他又皱了下眉。
    源堡加持的占卜家灵感异常敏锐，既然双方距离如此之近，那自己或许得控制一下恶意，防止提前被源堡检测到。
    毕竟，为了尽量和爱德华沃恩区分开，没有特地去共享天使级别的位格，现在的自己确实是一个普通半神而已。
    暂时不清楚那枚死亡执政官的铜哨除了召唤苍白军团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效果，单是能把阿兹克喊来就已经够自己这小小半神喝一壶了。
    或许，现在遇到克来恩的话，可以考虑虚与委蛇一会儿，而不是直接动手开杀
    思考了一会儿，阿加里图取出第二张信纸。
    佛尔思简单地讲述了一下昨天的塔罗会，除了惯例的买卖交易以外，就是佛尔思说“自己已经把‘世界’先生订购的无线电报机交过去了”，克来恩为什么要买电报机要和谁联系
    另外，塔罗会上还有一件事情引起了家的注意，那就是“‘世界’先生和‘倒吊人’先生私下交流了一小会儿，但是交流结束后，‘倒吊人’先生看上去心神不宁”。具体是什么事件，佛尔思不得而知，但是“倒吊人”先生很少出现明显的不安的肢体语言，这让她很难不在意。
    “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我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老练的‘倒吊人’先生这么紧张。”佛尔思在信里这样吐槽，“可能是他发现自己的存款一下子全部丢失了”
    还有佛尔思对自己的吐槽：“我也终于成为了‘戏法大师’，成功晋升序列8，掌握了一些冰冻，障目之类的小法术，终于不再是单一的穿墙。呵呵，或许你会觉得这很有意思，可实际上，我觉得我应该去马戏团打一份工……”
    这些情报多少还是有一些用的，阿加里图认真地看完后重新把信件收了起来，然后一边吃饭一边构思回信里要写些什么。
    炖牛肉中规中矩，味道比贝克兰德自己常去的那家餐馆还差了一些。但这家餐厅里的烤鱼不愧是招牌菜，鱼肉鲜嫩，口感爽滑，层次分明，能够品尝出明显的果木香气，上面的调味料和餐厅的秘制酱料也相当美味，难怪一条足足15便士依然卖得火爆。
    旁边桌上几个水手喝醉了，就开始在餐厅里口无遮拦地讨论起来：
    “前两天拜亚姆的大海啸听说没拜亚姆港口都没了！”
    “我听说是半个拜亚姆都被海水淹了，现在重建缺乏人手，说不定还能混口安稳饭吃。”
    “‘不死之王’和‘神秘女王’发生激战是真是假‘不死之王’的悬赏涨了七千，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但‘不死之王’在四王里还是垫底的！”
    阿加里图：……
    手头的封印物太强就是会有这种困扰，也挺好的。
    “‘烈焰’达离只的悬赏又涨了！”一个喝到大舌头的水手对同伴说道，“据说是，已经五千镑了！主主涨了八百！”
    “他这个月不是已经涨了一次了吗！从三千多涨到四千二！”他的同伴语音语调还算平稳，但是下半身在椅子上，上半身在地上。同伴盯着木制的老旧天花板看了一会，突然暴怒起来，“他暖暖的！老子买的股票要是也能这么涨就好了！老子早就赚够钱金盆洗手回去结婚当富豪了！”
    餐厅里的气氛忽然热烈起来，许多人都立刻参与了讨论。
    静静吃饭的阿加里图的“达尼兹迪布瓦”词条一下子被更新了许多情报，比如上一次涨悬赏是因为他杀了“血之上将”的二副，这一次悬赏还不知道为什么，但知道是风暴教会提高的。据某个声称自己有内部情报——“我表哥的老婆的弟弟的邻居家儿子是风暴教会的牧师”的酒鬼说是因为“烈焰”在风暴教堂的大门上公然张贴红剧场的广告，所以才会被风暴教会暴怒之下悬赏。
    他的胡扯得到了餐厅内人群的广泛认同，气氛被推至高潮。
    下到达尼兹在喝醉之后说过多少胡话除了多少糗，上到传说中他给自己的船长告白了多少次并即将抱得美人归，水手们的造谣此起彼伏，充分展示了闲得发慌的人类的想象力能有多丰富。
    欢声笑语中，阿加里图结了账，飘了出去。
    “告死号”刚才发来消息，联系上买家了，灵教团还没回复，玫瑰学派已经出价，按人头算，一个人半镑，要求是不得少于三百个人。多出来的人每个再加2苏勒。
    “就跟他们说：灵教团出一人一镑半。”
    阿加里图打了个哈欠，“无貌的人偶”也学着他用手拍了拍嘴巴的位置：“这些人被买回去之后必定大部分都会他们的成员，一下子扩充二三百人，一人半镑……呵。”
    “这应该是五十年前的北大陆奴隶价格了。”
    421
    用过早餐，克来恩换上阔脚裤，咖啡色厚夹克，戴好鸭舌帽，变了个模样出门，留下达尼兹一个人在房间内守着无线电收报机。
    途中，克来恩再次变化容貌，愈发像是土着。
    他找到专门的商店，买了亚麻制成的手套、裹尸布和收尸袋，然后根据浏览祈祷画面时看见的周围环境特征，一路找到了那个桥洞，找到了死在角落死在泥泞里的那个女孩。
    因为还处于冬季，天气并不炎热，尸体尚未出现明显的腐化迹象，但溃烂的皮肤和恶臭的味道依然让克来恩本能地有点犯恶心。
    ——他昨晚没有立刻来安葬这希望活得像个人的女孩，是因为受最近事件的影响，拜亚姆的夜晚管控得异常严格，而且墓园也得天亮才开放。
    掏出一个金属小瓶，克来恩倒了点“克拉格之油”至手上并抹于鼻端。
    呛人的感觉侵入了他的脑海，夹杂消毒水般的薄荷味道填满了他的嗅觉，让他清醒得就像刚掉进了漂浮着冰块的海洋里，不再被另外的气味影响。
    塞回金属小瓶，克来恩戴好手套，上前几步，蹲到了那具女尸旁。
    他先展开裹尸布，一点点把对方卷入，接着动作轻柔地将尸体装进了收尸袋里。
    背负上袋子，他刻意从拜亚姆最繁华的几条街道经过，一直来到城外，沿无法通行马车的狭窄道路登上了海边山峰的半腰。
    这里有风暴教会和总督府专门为本地土着准备的墓园。
    而来这里经商、冒险、定居的鲁恩人、因蒂斯人、费内波特人等外来者的墓园在拜亚姆另外一边，背靠树林，平坦舒缓。
    克来恩一步步登高，进入了那连名字都没有的墓园。
    到达最高处时，他鬼使神差地转过头，看见了整座拜亚姆：
    海水澹蓝近绿，一望无垠。在之前的海啸中被冲垮的港口已经开始重新修缮，人来人往，远处堆积着还未铺上的石砖，木制的架子搭了三四层。
    受灾的区域的积水已经全部排空，做了基础防护的工人们来回走动，清理废墟，搭建新的房屋骨架，有的地方支起了大锅，似乎正在供应食物。
    另一处没有受灾的港口船帆层叠，烟囱高耸，街道纵横交错。远处的使馆界人来人往，四周庄园密布，植物众多，远处公路宽阔，铁轨笔直……这就像一副出自大师之手的美丽油画，充满蓬勃的朝气，有着难以言喻的活力。
    tbc
    ——————
    灾难来得好不如来得巧，顺便完成了人口清理、老旧城区拆迁、劳动力引进，提供更多工作岗位，人口流动……等种种好事。

 第161章 灵界漫游与弗兰克的新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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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葬了布迪之后，克来恩抬起头，看到周边还有许多人正在坟前默哀。他们有一个显着的共同点，那就是南大陆特征的面孔，加上北大陆各国风格的服装。
    想要安葬自己的亲人，必须得有一定的家底。想要有空来哀悼自己的家人，必须要有一些积蓄，不至于付了安葬费后就因为不去工作或缺少了劳动力而饿肚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默哀的人们逐渐离开，克来恩也跟在其中，走了几步，他忽然感到身边一阵阴冷，接着在他的灵视中，苍白色的火焰门扉在身边打开，蛇尾半神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克来恩左右环顾一圈，选择来到角落里的一棵树下，双臂扶住栏杆，装作在看远处风景。
    蛇尾半神将一封信件交给了他，克来恩低声道谢，拆信
    “……获得信使有两种方式，一是想好准确的描述，举行仪式，召唤出对应的灵界生物，与它签订死灵契约，二是直接进入灵界，寻找希望得到的信使，在征得它的同意后，与它签订契约，并记录下精确的描述语言，便于以后使用。”
    “第一种方法较为简单，却相当危险，因为符合描述的也许是强大的灵界生物或诡异的邪灵，每一次召唤，你都无法完全确定会引来什么东西，而这是占卜难以提前规避的风险。”
    “第二种方法的危险在于，你要找到合适的信使并不容易，而且存在迷失于灵界的风险。”
    “除非你是旅行家，否则我不建议第二种方法，第一种我可以提供一些经过检验的‘描述’，只要过程准确，危险程度就相当低，但未必是你满意的，另外，契约需要使用死灵领域的力量，你可以用我的铜哨提供。”
    “格式包括以下几段……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将那位转赠给你，让它与你签订契约……”
    那位克来恩微微一怔，随后就明白过来。
    “我询问阿兹克先生如何拥有一位信使，阿兹克先生的意思是……”
    读完了信之后，克来恩迟疑地看着身旁的蛇尾半神，试探着问：
    “阿兹克先生觉得可以让你来当我的信使”
    蛇尾半神点点头，克来恩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拒绝的意思，但也没有感觉到愿意。
    “不，不，我觉得还是不麻烦您了，您已经帮助了我许多次。”
    于是克来恩赶紧摇头：“而且，我记得阿兹克先生说过，如果你受到了损伤，要去铜哨相关的地方修复，如果转让给了我，说不定会产生额外的危险。”
    蛇尾半神不置可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克来恩松了口气，试探着说：“所以，我希望能够获得您的帮助，前往灵界一趟，寻找有没有善意的生物愿意与我签订契约，然后再自己进行召唤尝试。”
    半神点了点头，消失在了这处墓园。
    不知怎么的，在和半神说话的时候，克来恩一直感觉地面似乎有极其轻微的震感，半神离开后，这种震感立刻就消失了。
    他摸了摸铜哨，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墓园，而这里的尸体安葬的都是本地人，就如同自己带来的布迪，应该有不少都是死前没经过教堂安魂的！要是这位“死神”途径的半神在多待一小会儿，自己估计就要和这里许多没有火化的人们见面了！
    克来恩尴尬地准备转身走人，刚好和一群来吊唁的人打了个照面。
    对面似乎是一个家庭，有两位男性都是有着红棕色头发的本地人，年长的身材较胖，五官和善，身后还带着几个发色肤色容貌都毫不相干的小孩子。个子最高的土着年轻人见克来恩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便让开了身体，方便克来恩从狭窄的小道里走过去。
    克来恩压低帽檐，低声道了声谢。
    他瞥了一眼墓碑，看到上面用鲁恩语刻着一个名字：
    杜尔达索来拉
    走到两米以外，克来恩还能小声听见年轻人再跟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小声说话：
    “抱歉，爸爸，我没能给妈妈争取到鲁恩的国籍……妈妈只能埋葬在这里……”
    沙哑的中年男性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他安慰儿子：“没关系，你有就好，你以后要照顾好你弟弟。那我的也不用办理了，我就用罗思德本地人的户籍，以后跟你妈妈都埋在这里。”
    年轻人沉默不语。
    他们说话间，孩子们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接着细细的哭声弥漫开来。
    克来恩叹息了一声，沿着来时的道路走下上，见到忙碌的守墓人正抱怨这次海啸给自己带来了太多工作，后面正等待火化的棺材还有许多。
    《最初进化》
    他驻足观望了一会儿，然后便快速离开了这处公共墓园。
    ……
    回到自己的旅馆，克来恩对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的达尼兹视而不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锁上门。他召唤出蛇尾半神，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开始灵界漫游。
    “我记得漫游灵界的守则，不要乱听，不要乱看，不和任何生物对视三秒钟以上。”他说，“我已经准备好了，请开始。”
    蛇尾半神点头，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然后腾空而起，带着克来恩进入了那真实又虚幻，怪异又神秘的世界。
    居住在灵界的生物各有习性，有时候一碰到就是一堆，有时候漫游许久也碰不到一个。
    而从中选出和自己相性较好、愿意担当自己信使的灵界生物更是难上加难。
    漫游中的克来恩忽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鸟形生物，它很明显的有着鸟类特有的喙，头颅和翅膀，但很奇怪地没有眼睛，也没有腿，只有六根触手。鸟形灵界生物身上弥漫着和蛇尾半神类似的寂静气息，应该是被后者的吸引过来的，克来恩摇了摇头，他感到鸟形灵界生物身上有强烈的敌意和畏惧，看自己就像看着被蛇尾半神提着的一条火腿。
    hr克来恩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于是蛇尾半神便对它视若无睹，从旁边漫游离开。
    鸟形生物在后面远远地观望了一小会儿，也跟着用触手挪走了。
    居然不是飞的那你为什么要长翅膀……克来恩忍不住吐槽灵界生物长得太随便。
    不过它很强，至少比我要强，放在外界应该有序列5……我肯定打不过这只奇形怪状的鸟……
    从本质上来讲，灵界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一不留神就可能遇上半神级的恐怖存在……克来恩被带着继续穿梭，发现这里真的相当混乱，那七道本可以标识位置的明净光华虽然一直位于高处，覆盖了“天空”，但又时常能在脚下、左右、前后看到她们。
    如果不是有擅长灵界漫游的“死神”途径半神带领，克来恩根本分不清方向。
    如果在灵界用“卜杖法”寻找方向，或者在某处放置一件物品，再通过占卜这件物品的方式来到达目的地，那应该也是可以的……克来恩暗自思考，打算等自己有机会了亲自尝试一番。
    接着，他看到自己的下方和侧方有成对的火光闪动，一个个影子追逐在半神身边，彷佛是有一群看不清的生物正跟随着蛇尾半神一起奔跑。
    穿过象征大海的深蓝色不规则图形，飘过象征森林的绿色光球，这些轻盈的影子和火光依然跟着克来恩他们。
    这些生物对我没有敌意……克来恩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些火光的生物表达出的善意，它们一直跟在附近，没有攻击，而是像一个看不见的同路人，和他们一起进行没有方向和目标的灵界漫游。
    但克来恩并没有选择和这些友善的生物缔结契约，因为他发觉自己根本看不清它们的模样。
    这要么是因为序列差距过大，自己不能准确地认知对方的形象，要么是因为自己和它们的途径不同，有一部分神秘学阻力。
    而且蛇尾半神倒是好像还有些紧张，被那么多灵界生物包围，半神紧张倒也可以理解。
    于是克来恩很遗憾地放弃了和这些友善的生物交流的想法，示意蛇尾半神加快速度前进，准备以后自己变强了再尝试寻找它们。
    随着半神加快漫游速度，那些火光和影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不会被克来恩选择，它们就停止了跟随，聚集在一起成为一片烟雾似的阴影，然后阴影消失，火光也在同一时间熄灭了。
    克来恩恋恋不舍地转过头，七八秒后，他“前方”出现了一片若隐若现的坍塌建筑。
    他一眼就认出，这建筑是已死的“海神”，卡维图瓦占据的古精灵遗迹！
    而那建筑之中，漂浮着巨型水母样的灵界生物，它伸展出一根根覆盖黏液的透明触手，将周围区域纳入了自己的“领地”。
    每根触手的顶端都长着个眼洞幽邃的白色骷髅头，随着轻而缓慢的摆动，不断摇晃着。
    从外形来看，这就像“水手”和“死神”途径的混合产物……不过灵界生物不能单纯地用序列来区分。
    这巨型水母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很安静，也没有对外人的到来而做出激烈举动，光从这点看或许值得交流，但它是在太大了……卡维图瓦尚不能占满整个遗迹，但它可以。我现在在海上，总不能让以后的送信都变成海怪出水，不仅这画面太美，信使本身也很容易受到攻击受伤……他和巨型水母黑洞洞的眼眶对峙了两秒后移开视线，蛇尾半神继续前进。
    克来恩时常能看见一轮小孩简笔画般的黄色太阳，时而与静静流淌却没有实质的河流擦身而过。
    这里还有裸露上半身的扁平女子，长着笑脸的月亮，首尾翘起的独木舟，乱成一团的线球，通向七道净光的蛇形阶梯……
    在这混乱到极点的世界里，除了灵界生物，各种信息都是以抽象符号的形式复合存在的，所以，占卜时得到的只能是启示，需要自己进行解读。
    而那些象征符号，有一定可能活过来，变成非实体的怪物。
    这就是无法以人类常识理解和看待的灵界。
    突然间，他透过澹薄虚无的雾气，看见正常人概念里的左下方有座漂浮的城堡，它通体黑色，尖顶高耸，长满藤蔓，极有哥特风格。
    这城堡的顶端，站着个半透明的女子，她近乎和城堡等高，穿着一身繁复华丽又晦暗阴沉的黑色长裙，她没有头部，脖子处存在整齐的切口，下垂的双手则提着四个金发红眼，长相明艳的脑袋，若是仔细端详，会发现这些脑袋一模一样。
    蛇尾半神带着克来恩经过时，这女子提着的四个脑袋一起眨了下眼睛。
    克来恩视若无睹，却突然听到蛇尾半神说了一句他没听懂的话，但他隐隐感觉到了半神身上若有若无的畏惧。
    423
    真实造物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就闪现到了一米开外，她惊疑不定地盯着坐在自己沙发上的人，皱着眉头质问：
    “你是从哪儿跑回来的”
    “根据我的情报，你现在应该在南大陆的某处自愿监禁才对。”
    已经陷在沙发里，脖子后仰对着天花板闭目养神的爱德华闻言把头转了过来，她把眼镜扶正，熟络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盟友，真高兴看到你又长高了十厘米。”
    语音语气都是“爱德华沃恩”，和那个说话时总是语带讽刺和不耐烦的外神天差地别，即便是真实造物主也不得不为对方的扮演“啧”了一声。然后她才笑眯眯地回答真实造物主的问题：
    “放轻松，这是投影，我还在那里，只是——我很快就要离开那里了。”
    “你还是要前往深渊是吗”
    真实造物主眼神一凝，眼看又要从自己本体身上抽力量：“如果你选择成为双途径真神，那我也会做出相应的阻止。”
    却不想爱德华一下子来了精神，壳子底下那外神的个性好像又突然冒头了。
    她勐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奇道：“难道你也要当双途径真神了准备先杀谁还是从永恒烈阳先开始，伟大的远古太阳神即将闪电般归来”
    ……真实造物主无话可说：“不。”
    爱德华又倒了回去，继续陷在沙发里面朝天花板。
    “为什么不呢，亲爱的盟友。”恶魔百无聊赖地说道，“梅迪奇已经回来了，你把她召回，肯定也看到了她的样子。想要让另外两个精神烙印被梅迪奇完全融合，你需要强化梅迪奇在红恶灵里的指向……换句话说，你需要给她一支军队，你需要给她战场和胜利，让这些锚点指向的是‘红天使梅迪奇’本人而不是索伦与艾因霍恩。”
    “战争之神就在你的麾下，你却不敢发起战争，这要如何帮助你的战争天使重归神位呢”
    被恶魔看穿内心顾虑和想法的感觉并不太好，真实造物主皱了皱眉，不为所动：
    “在死之前，梅迪奇早已无数次完成‘红祭司’的成神仪式。”
    “我有许多办法让她恢复唯一和红天使的强指向，而不是使用这种方式。”
    恶魔笑笑：“可这是最简单的，不是吗梅迪奇肯定也会愿意选这个方式。她的尸骨已经在暗无天日的坟墓里待了两千年，如果有重新拿起刀的机会，她会高兴得大笑”
    “而且——”
    爱德华故意拖长了语调，坐起身子，用低沉醇和的声音缓缓说道：
    “朋友，你应该一经发现了……”
    “一场战争即将开始，这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众神都需要战争，和在战争中催生的新神。”
    真实造物主下意识地想到了鲁恩即将诞生的“黑皇帝”，以及早就流露出开战意向的弗萨克帝国皇室艾因霍恩家族。但她并没有被恶魔说动，抱着胳膊回答道：
    “正是如此，梅迪奇才不需要亲自发起战争，自会有人与神把战争的舞台献给她。”
    她的语音语调突然变得庄重肃穆，彷佛在宣告某种真理：
    “以造物主、太阳神的名义，她将让战争的车轮从大地上碾过，碾碎这不义之战！”
    爱德华紧跟着打击她：“你现在不是空想家。”
    “我这是在为我未来的新版圣典遣词造句。”真实造物主回敬，“如果你来没别的事，那就赶紧回去继续自愿监禁，免得把黑夜的注意引到我这儿来。”
    闻言，爱德华便伸手在怀里摸索一番，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纸袋和一个苹果。
    “那还是有别的事情的。”
    “说完快走。”
    “怎么这么见外，现在刚好是午饭时间，我们第五纪以来如此漫长的合作岁月难道都不值得你留我吃个午饭再带个下午茶吗”
    “别用这种话术，我是不会听你恶魔状态说的话的。”
    “好。”爱德华耸耸肩。
    “我那捡来的旁听生上次的产品在你们极光会受到不小好评，红酒鱼方便携带味道也好，能补充灵性而且量产价格相对亲民，所以弗兰克又研制出了一款产品。”
    “我这次来主要是给他带个货。”
    爱德华念念叨叨地撕开了包装纸，露出一个白色的面饼，两面有着焦黄色的痕迹，入手松软，看上去非常好吃。
    “这什么”真实造物主警惕地开口，她已经不会被弗兰克的产品无害的表面迷惑了。
    爱德华把面饼递给了她：“其实挺好吃的，就是面饼，中间有蜂蜜夹心。”
    真实造物主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确实松软美味，蜂蜜甜而不腻，让人忍不住想再咬一口。同时，她也注意到，这种饼也有恢复灵性的功能。
    “这次的产品居然这么正常”真实造物主不敢相信，总觉得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细节藏在这面饼里。
    耕种者这些技术还真挺有意思的……可惜大地母神是巨人，根本不懂的人类对粮食的渴求，不然掌握自然和粮食的女神，在旧日时代里各国神话里都足以成为主神，但她居然只占据了费内波特这么一个小地方，并且传教权还不如蒸汽与机械之神，明明所有人都要吃饭……奇怪巨人也是吃饭的啊大地母神是不是有点太满足于现状了。
    爱德华走了个神，手里抓着苹果，对真实造物主说：
    “你试着往里面输入一点灵性。”
    真实造物主立刻把饼拿远了，小心翼翼地输入了一丁点灵性，只见那饼突然从中间裂开，内部的蜂蜜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竟然顺着灵性反馈回来一句话：
    “赞美主！赞美伟大的主！”
    真实造物主战术后仰：……………………
    真实造物主：“这是谁订购的”
    爱德华：“你的两位神使联名要求定制的产品，灵感来源于你圣典里的‘五饼二鱼’。”
    爱德华：“他们觉得弗兰克制造的骨肉血一体的鱼是符合圣典要求的圣餐，所以也应该配饼，于是就有了申请。幽暗圣者认为这是好的，于是弗兰克的赞美饼便来了。”
    真实造物主：“………………你能不能好好讲话”
    “放轻松点，这饼没有智能，只会对灵性做出这一种反馈。”爱德华幸灾乐祸地安慰曾经的上帝，“主要是这特制的灵性蜂蜜，把蜂蜜刮掉，自然也就没有这个反馈了。”
    “除此之外，制作这饼的小麦是他特别改良的品种，因为灵性蜂蜜产量较低价格昂贵，所以他想办法把小麦的产量增加了40，把饼的成本拉回了普通人也能吃得起的程度。”
    “这多少钱”
    “二分之一便士一个，弗兰克愿意出售改良后的麦种。”爱德华说，“另外，加蜂蜜的圣餐饼，成本也只有3便士。”
    真实造物主抓着这饼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整个吃了下去，勉强认可了一句：
    “味道还不错。”
    随后她就注意到了爱德华手上的苹果，伸手一指：“这就是那小子研究的烤鸡味儿苹果出成品很快啊，半个月内他居然能连着开发两个新产品。”
    爱德华笑笑：“不，这是个失败品，我觉得有趣就让他献祭来了。”
    真实造物主于是多打量了两眼这苹果，只觉得它色泽健康形状圆润，看不出是个实验失败品，所以她好奇地问道：
    “是哪里失败了难道是做了个普通苹果出来”
    “那这成色也不错，不愧是大地途径的。”
    爱德华笑着叹了口气，道：
    “首先。”
    “这是鸡。”
    苹果在她手心里跳了一下，发出一声响亮的“叽”。
    tbc
    ——————
    真实造物主：我她妈临时疯狂了。
    苹果：叽叽叽！（跳跃）（滚动）
    爱德华：好，除了要过sc以外其实还挺可爱的，你要不要摸摸看

 第162章 苹果鸡

    424
    真实造物主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这只在爱德华手上滚动的苹果，清了清嗓子，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
    “……我摸一下。”
    真实造物主摸了摸这苹果，手感非常光滑，没有任何羽毛的触感，就像一个货真价实的苹果，很难想象这玩意居然是一种转基因鸡。
    “……这种……生物的生长方式是什么样的”
    短暂的震撼过后，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真实造物主缓过来了。毕竟这苹果（这鸡）其实在不可描述程度上还不如某些神的神话生物形态，既然是可以理解的生命体，那真实造物主对它的好奇心就要压过退避之意了。
    爱德华咂了咂嘴：“其实弗兰克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是在把苹果改良出鸡肉口感的时候误打误撞地做出了这个东西。”
    “也没有血，不能被我入侵。”
    “我用占卜的方式研究了一下。”
    她拍了拍苹果，苹果又叽叽叫了几声，真实造物主微微战术后仰。
    “你看，它根本没有发声器官，可确实能发出声音。”
    “确实。”真实造物主点头，“而且这和饼不一样，不是灵性反馈，而是真实的声音。”
    爱德华说：“我一开始以为这是把鸡的灵魂塞进苹果里了，然后依靠灵性发声，然后我确认这个生物并没有灵魂，更像是使魔——这个词你能听得懂挺好，看来你曾经的全知全能也包括一点旧日时代的魔法。开玩笑的，看来你以前看过——我怀疑是弗兰克的实验用鸡太活了，他把……”
    爱德华斟酌了一下词汇，尽量严谨地说：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他把生命力从鸡身上转移到苹果里了。”
    “于是苹果成为了一个没有灵魂但确实活着的生物。”
    “也就是说，它最开始确实是一个苹果，而不是从树上长出来的鸡。”
    “对，但我觉得马上树上就要长出鸡来了。”爱德华耸耸肩，“毕竟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次伟大的失败想必能让他很快就让真正的苹果鸡诞生。”
    ……真实造物主撇了下嘴，选择性地忽视了这句话。她把苹果拿了起来，用自己的权柄小心地感受了一下里面的生命力。
    “而且我也吃了一个，苹果的果肉也一定程度上被改变了，口感偏向鸡肉。”爱德华，“味道不怎么样。不过烤着吃就能最大限度还原烤鸡的味道，而且自带调料味。看来弗兰克的研究也多少有些成功的。”
    吃了一个真实造物主哑然，也是，苹果这东西肯定是一次长一树，一只或几只鸡的生命力污染了那么多苹果……虽然都很奇怪，但还是最好不要长一树的鸡出来……
    “确实，没有灵，或者说灵与肉（果肉）的联系很松散。”
    灵的残渣、生命力和容器都不匹配，这个生物不会成长，生命力不断流失，所以只能活很短的时间。大概在苹果变质的时候生命力也会消散一空，也就是两三天以内……“生命力”相关的研究在其他途径也有，比如“工匠”在半神层次也能将周围一片区域的生命力抽干，融入机械，制作出活人偶。但无论是消耗还是转化比率看上去都是弗兰克更优秀。
    关键是，这是一个低序列的“耕种者”开发出的技术！
    真实造物主掂量了苹果几下，活像是个在水果摊上挑货的客人，然后她把苹果还给了爱德华，若有所思地说：
    “他愿意出售这个失败技术吗”
    她动了购买的心思，这个转移生命力的技术可以帮助她创造许多消耗品使魔，和蒸汽教会那些笨重且昂贵的人偶不同。
    强大的生命力，结实的容器，如果还能加入灵性材料，这项技术或许会大放异彩——只要自己研究改良一番，把生命力和灵魂一起转移过去也是可以的，这样就能从某种意义上达成世界上某些中疯狂科学家研究的“永生”。把无生命物体变成活着的生命，甚至把活人变成有意识的非凡物品！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种使魔一旦批量生产，自己的技术将对同时代其他普通人军队造成降维打击！
    恶魔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想法，笑道：
    “你打算把这项技术运用到扩充梅迪奇的军队上”
    “老实说，这种生命体既然能够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她捏了捏苹果，苹果又叫了几声，并且试图从她的手中跳下去），那应该也是有思维，或者说本能的，大概也能作为锚点。”
    真实造物主摇头：“我还不至于让苹果向梅迪奇祈祷。”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到了那有灵性就会自动祈祷的圣餐饼，感到有些被下属的奇思妙想弄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是吗看来你目前的招兵买马的成果还不错啊。”
    爱德华饶有兴致地看着真实造物主，笑眯眯地说：“很遗憾，他不打算把这项技术卖给以‘战争、人体实验、伤害他人、扩充私人武装’为目的的人，所以神应该也不行。”
    恶魔低语：“不过我觉得你只要去他梦里念叨两句，他就会感激涕零地把所有技术全部献上。难道那增产40的小麦你不想要这么高的产量，能让你多养活几百人，几千人，能让你多吸收多少信徒可惜你是极光会，小麦是副产品，弗兰克也以基因不稳定为理由暂时谢绝了。”
    真实造物主一直在心动（除了饼和鸡），但不代表她会被恶魔的话语说动。
    “打住。”
    她把脸一翻，瞬间就变得不近人情起来：“东西也带到了，话也说完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疏远了”
    “疏远我们的关系有好到可以用疏远这个词过吗”
    恶魔挑了挑眉，把手往前一伸：“那就把今年的七万租金交了。”
    “梅迪奇把我的温室花园打坏有一段时间了被她烧掉的是我精心挑选栽培的贵重异国花草植物，而且我的仆从也认认真真打理了近二百年，从里到外全是古董，盛满了我的珍贵回忆！”
    “人力物力加起来，算你八折，赔我五千镑。”
    珍贵回忆就算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对那些所谓的过去没有半分留念，说到底你这外神为什么在我面前还要这么尽责地扮演你又不是无面人！真实造物主的白眼翻到天上了，爱德华在她心里的形象无限矮小下去，最后变成了一个小人，真实造物主在自己的脑海里狂扎小人。
    “感觉你在偷偷骂我。”爱德华说，“你身上居然有这么强的不满。”
    “没有的事，你感觉错了。”
    恶魔的恶意感知真麻烦。真实造物主皮笑肉皮不笑地回答。
    她在脑子里扎了二十针之后才开口：“梅迪奇给你造成的损失我会赔付，庄园的租金我也会分期。”
    “还是说，你有想要租借的非凡物品”
    “你这里目前没有我需要的，直接给钱倒是比较好。”爱德华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过去，上面写了一个名字和一串银行账户，“喏，就是这个，六期，一次不少于一万就行。今年才刚刚开始，但马上就要二月了。”
    没利息就还好。真实造物主接过纸条，点了点头。
    ——米兰诺拉费图斯。
    账号的尾号和字母表示这是个远在东切斯特郡的郡银行账号，名字也没什么谐音或者暗示。真实造物主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认为这是对方的虚假身份之一。
    “我知道了。”她再次催促道，“你快回去坐牢。”
    “出来放风一会儿你都有那么大意见，走了走了。”爱德华敷衍地点了点头，把苹果揣回口袋里带走。
    真实造物主盯着那鼓鼓囊囊的口袋看了一会儿，忍住了把苹果买下回来自己研究技术的想法。
    她突然灵光一闪：
    “如果，我买下技术是为了制造使魔来种地呢”
    走到门口的爱德华顿住，似乎是在思考，两秒后，她转过头来，一边想一边回答：
    “或许可以。”
    “但你最好真的是拿来种地的。”
    425
    周日上午，达尼兹主动透露了一个非凡聚会的消息，并带着克来恩一同前去。
    正好克来恩也想着把搜集“秘偶大师”的材料的计划提上日程，便顺势答应下来，并在聚会中顺利购买到了“古老怨灵的粉尘”。
    临近尾声，聚会召集者，“巨力士”奥兹尔笑了一声道：
    “我有一个委托。”
    他边说边从衣物内侧口袋抽出张照片：
    “找到上面的人，报酬是1000镑，或者等值的常见的非凡材料，记住，不能伤害她。”
    1000镑这能让绝大部分冒险家疯狂……不知道是找谁，竟然给这么高的报酬……克来恩毫不意外地看见在场众人都表示愿意试一试。
    那照片开始按照逆时针的顺序传递，于几分钟后来到了克来恩的手里。
    他随意扫了一眼，心里忽然涌现出些许诧异。
    照片上的女子长得相当漂亮，有一头鲜明的红发和一双碧绿如同宝石的眼睛，肤色不算白皙，但给人健康的感觉。
    拍照时，她身着棕色与白色的女式骑装，搭配到膝盖的长靴和猎鹿帽，腰肢用皮质束腰收紧，显得异常纤细。她整体的气质看上去简洁、干练，让人想到北大陆一些拥有狩猎传统的古老贵族家庭。
    一位家境不错的女孩……谁会花1000镑找她，而且前提是不能伤害她……嗯，勉强露出笑容的照片……克来恩脑海内一下就闪过了多个爱恨纠缠的言情故事。
    什么霸道海盗爱上富商女儿，将她劫掠到了自己船上，最终又被她逃走，什么破落贵族小姐沦为海盗，失手被抓，与“代罚者”和军方中上层男士上演了一出罪恶之爱，并借此摆脱困境，离开了囚笼，什么新鲜出炉的魔女在给人欢愉的时候，不小心惹上了感情债……类似的想法涌动间，克来恩险些抬起手掌，捂住脸孔。
    上辈子看多了……在这个世界又因魔女有了心理阴影……他暗叹一声，抬起脑袋，对聚会召集者奥兹尔道：
    “她叫什么名字”
    “尹莲。”奥兹尔简洁回答道，“但肯定已经换用了假名。”
    尹莲，典型的因蒂斯女性名……克来恩再次问道：
    “有她经常佩戴的物品吗
    “头发也行。”
    这是用来占卜寻人的媒介。
    克来恩没提最近穿过还未浆洗的衣物也符合要求，怕幕后的雇主丢给自己一件女士内衣，这就比较尴尬了。
    奥兹尔摇了摇头：
    “没有。
    “她具备很强的反追踪能力。”
    “她实力怎么样”另外的聚会参与者问道。
    奥兹尔郑重说道：
    “雇主没详细描述，只说不算太厉害，但比序列9强。”
    “你们不需要抓住她，只要确定她的下落，就能领取报酬。”
    …………
    特雷纳从表格和文件中抬起头，看了一眼来帮忙的图灵，疑惑地吐出一个名字：
    “尹莲”
    “那个小丫头她联系我”
    图灵保持着风度翩翩的老管家的形象，站在旁边用自己的计算能力来查账。他的眼镜上显示出一条信息：
    “老爷，自从您离开因蒂斯之后，从第二周起，尹莲小姐就在不断地念诵您的名，但很不巧您一直待在南大陆。我们从水路返回因蒂斯的时候，我接到了至少二十个未回应祈祷。”
    “她找我有事先不管她，图灵，先把这个沙盘模拟跑了，再录入一下信息。”
    “是。”
    特雷纳摇了摇头，站起来从另一张桌子上拿来一叠简历和个人身份信息——自从梅迪奇突发奇想去亲自面试申请人之后，铁血十字会的入会申请骤减了八成。
    名正言顺地交了管理权并跑到他国度假的首领加斯顿雷蒙听闻此噩耗后据说一晚上没睡着觉，特雷纳可以证明这是真的，因为对方连夜打尊名让特雷纳也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核对本月的申请人数量。答桉是其实已经锐减到原来的一成了，只不过汇报的人员美化了数据，多加了一成。
    “我现在对雷蒙那家伙的尊敬就像因蒂斯女性的贞洁一样。”
    特雷纳吐槽。他倒是不怕这位天使领导，毕竟由于亲爹和极光会的联系，自己现在严格来讲是梅迪奇的直系下属。
    雷蒙对真实造物主的人事安排和梅迪奇的空降颇有微词，但托尼唐恩已经完全沦为红天使赞美人（他的光速倒戈让铁血十字会中流传了一阵子“红天使也会像主一样呓语，并把所有听过她的呓语的人都变成自己的信徒”的传说。），她抵抗不了自己的同途径更高序列，干脆大方地交了权，然后直接跑境外联系自己的私兵，想要保住自己的个人军队。
    结果，梅迪奇掌权一个多星期，自己的私兵保住了，铁血十字会快入不敷出了。
    “唉，这一次的申请人看上去都不太行，我想给自己录个助手都没人选。”
    特雷纳一边熟练地处理会内各种投诉信（其中十成甚至九成都是一帮闲得发慌的挑衅者们互相消化魔药打出来的肢体纠纷），一边皱眉：
    “几年前好不容易从伦堡来了个人，结果没干几个月就跑了。倒是有脑子，看来打一开始就没想加入，也没有认真参与过真实造物主的祈祷。”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搞完了手头的事务，特雷纳把自己私藏的冰可乐拿了出来，一边喝一边问还在跑图的图灵：
    “尹莲找我什么事”
    “是。尹莲小姐在得知您离开因蒂斯的消息之后，在第二天就选择和因蒂斯的家族断开了联系，并且用自己的渠道把她的父母转移到了海上。”
    尹莲的靠山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因蒂斯的索伦家族。家族天高皇帝远，但圣者的庇护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凭借这个，尹莲才能和“疾病中将”平等合作，而不是单方面沦为附庸。
    现在，她的靠山和家族决裂了，她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她想跟着我也是，她那没用的父亲在家族里没有任何地位，不依靠我她连现在的家产都攒不出来。”特雷纳不以为然，“还有吗”
    图灵多线并行，从其他祈祷中搜索重要内容，恭敬地说：
    “尹莲小姐向您透露了魔女‘疾病中将’的线索。”
    “倒是聪明。”特雷纳等待着下文，“但一个中序列的魔女还不足以让我庇护她全家。”
    “尹莲小姐在祈祷中透露，在一段时间的商业合作之后，‘疾病中将’对她本人表现出超乎想象的兴趣，并十分信任她。因此尹莲小姐得知，‘疾病中将’似乎还有一位圣者级别的直系亲属，但‘疾病中将’并不很愿意提起她。”
    连这种事情都说，难道那个疾病中将已经在考虑见家长了这小姑娘，不，小子，难道真的被尹莲迷得神魂颠倒特雷纳一愣。
    “……魔女教派的圣者那些用颜色来指代的‘圣女’之一”
    特雷纳稍微来了几份兴趣，自己琢磨了一下：“总不会是‘黑’，如果疾病是‘黑’的子嗣，那序列5、6就有不够看了。”
    “如果黛安娜还活着，我会考虑把这个情报告诉理查。”
    一个魔女圣者也不是好惹的，我没必要给自己添麻烦……
    特雷纳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
    “好了，我知道这件事情了。你让她等通知，我现在很忙，没空管她。”
    tbc
    ——————
    你觉得这个支线任务没什么意思，但你的上司不那么觉得。

 第163章

    427
    结果梅迪奇对这件事情颇感兴趣。
    索伦率先发难：
    “你们这个年纪的小辈怎么一个个都想着离开家族？虽说索伦家已经式微了但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小丫头？她都二十多了还是序列8，以后肯定也没有当半神的份，这血统身份也不会参加联姻，她跑什么？”
    特雷纳礼貌中不失敷衍地点头：“您说得对。”
    然后他意识到索伦是在问他，于是立刻掏出一个账本：“家族1359年的年负债高达11w费尔金，包括维持体面的城堡修缮和猎场。为了维持本家的生活水平，年末还债都是扣的分家的年金。”
    “简单地说，底层分家已经快吃不上饭了。”
    索伦对这个不感冒：“那又如何，都是一个家族的人，难道分家就不受益？”
    特雷纳礼貌中不失敷衍地点头：“您说得对。”
    “但是在政变过后，索伦家族在国内的影响力确实很低。因为罗塞尔人出版了很多暗讽王族的文艺作品，可惜的是，当时的政权确实相当腐败。”
    “现在索伦家族也只相当于一般的中级贵族，尹莲还算四代之内的旁系，但并没有从家族中获得多少优待，反而是年纪轻轻就需要自己外出赚钱甚至反哺家族。”
    索伦的关注点奇怪：
    “你为什么还留着家族去年的账本？”
    特雷纳停顿一秒。
    他说：“因为我想看看我故意留下的污点工厂被哪些亲戚分走了。”
    他阴恻恻地说：“虽然它们都有偷税漏税，违法排污，恶意打击竞争对手，违法无偿加班等等严重违法行为，但总体价值也超过了15w费尔金，足够把财政窟窿暂时补上。”
    “家族里眼馋这些不动产的人太多了，我走之前故意没转移产权，老不死们肯定会动手分产。呵，到时候打官司打通关系的钱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索伦先是想称赞一句这阳谋，但转而又说：“老不死？”
    特雷纳立刻低眉顺眼：“没错，我在祝福他们长寿。”
    梅迪奇先是绷不住了，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一拍，把被不肖子孙弄得愤愤不平的索伦拍了回去，饶有兴致地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你那外曾孙女说，小魔女背后还有个圣者魔女？”
    不好应付的来了，只想安稳上班认真摸鱼的特雷纳暗叹一声逃不掉：“是。”
    “喔，关于上次的鲁恩大雾霾事件，铁血十字会有没有得到各国和魔女教派交涉的情报？”
    特雷纳在抽屉里翻了翻，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抽屉角落里的一个纸飞机展开，念道：
    “因蒂斯方面和魔女进行了交涉，情报暂时未得到更新。”
    “弗萨克帝国想要通过‘黄昏中将’去和魔女教派的‘疾病中将’交涉，但在路上和‘血之上将’发生了激斗，未果。”
    “大概是因为鲁恩在合作中给了魔女教派相当的好处。”
    特雷纳放下折痕遍布的报告：“感觉魔女教派对公开大雾霾内幕的热情不高。”
    梅迪奇点了点头：
    “好。”
    “我们去找小魔女背后的老妖婆直接交涉。”
    特雷纳：……。
    特雷纳挣扎：“您想引起外交纠纷吗？我们招募的人员还没有到目标线。恕我直言红天使殿下，这件事情有情报部门的线人去办，不劳您大驾。”
    梅迪奇毫不掩饰地呵了一声：“从新年到现在，足足半个多月，连打探情报都不顺利，还有脸自称情报部门？趁早别吃着晚饭了，自己辞职比较好。”
    特雷纳也觉得情报部门太吃干饭了，但他还是为了自己辩解两句：
    “毕竟这是国家层面的事情。”
    “想要借此弹劾鲁恩，必须要把所有的证据都……”
    梅迪奇再次响亮地呵了一声：“就这？束手束脚！猎人真是越来越不行了，战争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正当理由！只要有野心、只要有欲望就可以！”
    “您就当这是人类的道德洁癖。”
    特雷纳也不在乎所谓的正义借口：“所以……”
    “那些事情就别管了，坐在办公室里怎么能找到优秀的猎人和士兵呢？”
    梅迪奇潇洒地一挥手，从衣架上把外套潇洒地取下甩到自己背上，然后潇洒地扬长而去：
    “一旦战火蔓延，猎人们便会闻风而至！你写个请假条，让雷那什么回来干活儿。”
    “是雷蒙。”特雷纳犀利地吐槽，“果然您是在人事部面试得不耐烦了想出海找点乐子是？”
    “你这小嘴真是抹了蜜，船票钱你来出。”
    梅迪奇声音带着笑意：“回头铁血十字会的圣餐礼不许不来，新的圣餐饼已经到了！”
    圣餐饼？什么东西……特雷纳摇摇头，认命地开始收拾重要文件。
    ……
    弗兰克看着眼前飘在半空的那张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极光会想要购买我的失败技术和麦种？”
    悬在空中的那张纸条上多浮现出一行字：是的。
    接着，下一行又逐渐出现了手写体北大陆通用语：如果你答应的话，可以自己报价。
    自己制作的饼得到了巨大的好评，弗兰克足足收到了一打的赞美和食品反馈（虽然把疯狂赞美真实造物主的部分全部剪掉之后只剩三分之一了），极光会又紧随其后地提出了想要购买技术和改良种子的请求，这让弗兰克在惊喜、震撼之余不得不认真思考，自己最近充满干劲的研究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和着名邪教组织走得太近了。
    “这……我不清楚这技术值多少钱，请问他们愿意开价多少？”
    纸条上浮现一个价目表：技术和种子，总计万镑。
    这么高！极光会这么重视我的技术，他们愿意花那么多钱，那肯定就能得到更大的回馈……所以为什么要直接开价这么高？该说他们疯狂还是思想简单？
    弗兰克被晒黑了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回答：“伟大的‘导师’，我能问问极光会想要买技术和种子去做什么吗？”
    纸上已有的字迹缓慢消失，同时不断地更新着新的字：
    极光会认为你的技术和“通识者”途径的人偶制造技术相似，想要买回去研究，并把该技术用于耕种和提高粮食产量上，一定程度解放人力。
    这听起来是好事，但……弗兰克迟疑起来。
    “尊敬的‘导师’，我无法判断极光会能否做到这一切。”
    没有强力的公证手段，再加上极光会名声奇差，弗兰克根本无法相信这些话。
    据说光在去年的鲁恩，极光会就同时参与了刺杀因蒂斯大使和国外间谍渗透两件事，还有相当多的人认为年末的大雾霾惨桉中也必然有极光会活动的身影。很难不让弗兰克觉得，帮助他们就等于是增加邪教徒的数量，帮助他们给邪神“真实造物主”招揽信徒。
    光是食物这种小订单还可以互惠互利一下，但自己手中不稳定的危险技术就不能这么简单地交付了。
    半空中纸条上更新了一行字：极光会表示你可以随时去视察。
    ……不，不是这个问题！去了的话我也会变成“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之一？！母亲在上，我绝对不会轻易踏入邪恶隐秘组织的阵营！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弗兰克坚定地摇了摇头：
    “尊敬的‘导师’，请您帮我转告他们，我的技术还有很大缺陷，暂时不会出售。”
    “而且比起研究改良失败的技术路线，我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完成烤鸡味道的苹果。”
    纸条上出现下一句话：好。那麦种呢？
    说到这个，弗兰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看向角落里早已准备好的一麻袋麦种和一起装在里面的培育说明书，说道：
    “我准备把麦种卖给我的朋友，我相信他能够用这些种子拯救更多的人。”
    “他的名字是理查·恩斯特，是一位有名的慈善家。只不过他这段时间还没给我回信，我也还没来得及把麦种和礼物的事情告诉他。”
    纸条有好几秒没有出现新的字迹，随后，对面的“导师”写道：
    你可以直接用尊名联系她。
    她？弗兰克愣住。盯着这个词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的，她。字迹不紧不慢地出现，末尾甚至跟上了一个喝茶的图桉表情，她可以全球响应尊名，要我把她的名告诉你吗？
    弗兰克风中凌乱起来，不知应该为自己认识一位天使而骄傲，还是为那位朋友居然是一位天使而震撼，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自己正上方的天花板上传来一声闷响，彷佛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接着是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抓挠木板声。
    ——由于嘉德丽雅的要求，他的实验室就被设置在了船长室的正下方。
    “船长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他赶紧说，“伟大的‘导师’，我要去确认船长的安危，请原谅我无法再和您进行交谈。”
    浮空的纸条上出现一个“嗯”，接着化作虚影消失。
    但随着弗兰克狂奔跑出实验室，远在南大陆的火山旁边的爱德华忽然手上一顿，她疑惑地偏了偏头，纸张忽然再次出现在了弗兰克的实验室里，接着向上穿透天花板到达船长室。
    虚幻的纸张和船长室的吊灯融为一体，玻璃灯罩上张开一支黑色的眼睛，她往下看，看到了因船长昏迷焦急万分的弗兰克，也看到了那灵体消失不见的船长。
    428
    坐在甲板阴凉处休息的阿加里图同步转头。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爱德华看到的画面，不过短短一两分钟内，“星之上将”身上异变的耳朵回缩，布满眼睛的血肉缝隙缓缓合拢，狂暴的精神和呓语回归平静
    “源堡？‘星之上将’……莫非也被克来恩选中了？”
    “源堡会议——塔罗会似乎在不断壮大，不过已经有佛尔思传信，嘉德丽雅就没有利用的必要了……”
    功能重复了，自从知道塔罗会一个半神都没有，他对这个会议的兴趣和戒心就已经降到了最低。说不准现在这个“星之上将”会是整个会议里序列最高的……
    想到这里，阿加里图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去年六月到今年一月，半年多从9到6，他自己觉得这个速度正常吗？”
    “罢了，他自己应该有一个比较明确且遥远的目标，在这个目标存在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晋升速度是正常的，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如果是福生玄黄天尊的后手，他晋升速度这么快倒也是情理之中——但天尊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承载自己精神和特性的容器而已，根本不需要让克来恩稳步晋升。
    同时，克来恩对自己是后手这一事情好像一无所知，甚至大大咧咧地用尊名把自己和福生玄黄天尊联系起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无貌的人偶”去拜亚姆转了两天，却发现克来恩并不在那里，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正想着，大副递过来一份文件，低声说：“船长，这是和灵教团的交易契约。”
    最终还是灵教团啊……阿加里图接过文件，随手翻阅了一下。
    运奴船里其实在边边角角总共塞下了八百多个奴隶，“告死号”用掉了二百多个，把船长室扩建了一倍，然后又被海盗们瓜分了一部分，不过还有剩下近五百人。按照灵教团的出价，按人头每人1镑15苏勒。灵教团本来想让男性女性和孩子分别用不同的价位赎回，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统一价。
    顺带一提，玫瑰学派的出价极限是1镑12苏勒。
    八百多镑的赎金以北大陆通用的支票形式支付，奴隶船已经被灵教团拉回去了，据说本来应该是顺路的“地狱上将”路德维尔来押运，但中途改成了“死神使者”米雷拉。
    因为灵教团方面担心，把生命平等地送入冥界的“地狱上将”会把自己赎买回来的人民也一起送到死神的身边。
    看来“苍白女皇”最近财运不错，几次攻打重要殖民城市都获得了显着的战绩，导致她在南大陆的支持率一举超过了斯厄阿，似乎内部有重新改名为“死神教会”的意思……好像最开始冲击的那座城市确实答应了更换总督的要求，但是“苍白女皇”依然没有退出城区。不仅跟鲁恩方面比谁更能拖延时间，并且期间不断发生不明谋杀桉，被谋杀者多是城市中居住的外国人。这种无差别虐杀行为这似乎是玫瑰学派的作风，“苍白女皇”并未制止，反而借此向政府施压。
    希雅·艾格斯夺回这座城市赢面很大，但如果她真的反抗到底了，也就代表殖民地宣告独立战争即将开始，不仅仅是鲁恩，北大陆的国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北大陆通信行业不发达，南大陆更是称得上糟糕
    “死神使者”米雷拉完成了交接，正准备离开时，忽然站在甲板上远远地问了一句：
    “尊敬的‘不死之王’，请问您想要寻访‘沉没的月桂号’吗？”
    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正好最近的航向也是往狂暴海方向去的。
    阿加里图抬眼看了看他，点头。
    米雷拉的神情平和，略有暗示地说道：“我们的女皇陛下并不希望拜朗的文物被外人获取。”
    “那就让你们的女皇亲自去打捞沉船。”阿加里图冷冷地说，“海上的财宝先到先得！”
    米雷拉并不生气：
    “我明白您的态度了。”
    “或许，我们能够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如果您还能拦截运奴船只，我们会用现在的甚至更高的价格赎回。”
    “没兴趣。”阿加里图不耐烦地回答，“吃剩了会考虑联系你的，滚。”
    米雷拉握着拳走了。
    ……
    南大陆角落，爱德华在屋里撕掉一页挂历，看了看今天的日期。
    确信自己已经抹去所有的神秘学联系，并且做好了充足的反占卜准备后，她很自然地开门走人
    半分钟后，她出现在拜朗帝国境内的一座小村庄里。爱德华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见天空没有出现任何异象也没有天打雷噼，她高高兴兴地迈步前进，走进这个已经是废墟的村庄里。
    这里早已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随处可见的尸体，卧倒在地面或房屋附近，苍蝇，乌鸦，以及许多食腐动物徘回在其中，野狗摇着尾巴来回奔跑，撕扯着尸体大快朵颐。
    尸体都是骨瘦如柴，皮肤呈古铜色。他们大多都是在卧倒之状，身上布满伤口或者枪眼，显然不是因疾病、饥饿或自然死亡，而是被人为杀死。
    爱德华握着手杖，步伐轻快地走在这个被血腥气和尸体的气味充斥的小小城镇。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她突然勐地转了个弯，来到第三个坍塌的房屋中，掀开一团枕头大小的烂布，找到了一个骨瘦如柴，眼皮上停着苍蝇的小女孩。
    她已经死了，腹部和身下都有还未完全凝固的血，太阳穴和头部有自上而下的贯穿伤。她的尸体已经冷透，爱德华却蹲下身，面带微笑地牵起那只猫爪一样大小的手，柔声问道：
    “孩子，是谁杀了你？”
    孩子的尸体不言不语，但她的身边却缓慢地出现了一个浑身是血，头发蓬乱肮脏的小女孩，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沙哑地说：
    “有士兵来到村庄，妈妈让我躲在这里……”
    “……妈妈说，只要再等一会……”
    “只要再等一会儿，就能等到女皇陛下的军队……”
    “她就快来了……我只需要在这里睡一小会……”
    接着，她的身影变得飘忽透明，很快就从原地消失了。
    爱德华站起身，看向北方，然后绕开门外躺着的衣衫不整的残缺女人尸体，一路向东北方走。
    她走过一步，两步，浅浅的脚印里竟盛满了血。血彷佛无穷无尽，飞快地向外扩大，吞噬了断垣残壁，吞噬了满地的尸体骸骨，来不及逃走的食腐动物也融化在里面，不甘的恶意和怨灵融入其中。很快整座小村庄都被清洗了一遍，一头巨大狰狞，以人类的断肢和鲜血拼凑而成的怪物矗立在了村庄中心，头颅由无数人的脸拼成。
    它动起来，张开碎骨烂肉织成的翅膀，走动时不断落下尸水和鲜血。它跟在爱德华的身后，却不时想要本能地往另一个方向走。
    爱德华转头看了看它，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
    “你去。”
    尸体怪物闻言，人脸拼成的头颅上，所有的脸都露出了笑容，它立刻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十几分钟后，爱德华散步似的不紧不慢地到来，那里站着两头相似的怪物，构成新生怪物的尸体大多身着军队制式的服装，地上散落着枪支和匕首。
    “继续前进。”爱德华心情不错地下令，“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目送两头怪物离去，伸了个懒腰，打算先去别的城市解决一下午饭。
    tbc
    ——————
    感觉世界大战将要提前。
    天呐app同步出bug了吓死我了，本章标题是出门熘达（草）

 第164章 晚饭

    429
    “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特雷纳一副看破红尘但又没完全看破的表情，他看向身旁那一头红毛迎风飘舞的男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红天使殿下，您自己想去找尹莲就自己去，为什么非得带上我？”
    梅迪奇带着墨镜站在船舷，风把她的红毛全都吹得湖到了特雷纳的脸上。她完全没有挪用公款买总统套房应有的愧疚，反倒“奇怪”地对特雷纳说：
    “不是没让你睡地板吗？”
    这话一出，特雷纳的情绪立刻冷静下来了，反正红天使也不会需要这么一点挑衅者魔药反馈，他干脆又摆出自己无往不利的敷衍大法：“您说得对。”
    “那么您对寻找尹莲钓出魔女有什么头绪吗？”
    梅迪奇把墨镜往上一推，露出戏谑的表情。
    “从上一个岛离开的时候，我得到了点儿情报，有人正在找你那小……侄孙女。”
    特雷纳回应：“我是独生子，也没有孩子。尹莲和我的亲戚关系是翻族谱翻出来的，您直接喊她名字就好。”
    “没有孩子？”索伦突然冒了出来，指责这不懂事的晚辈，“索伦家好不容易还有你这个能看得过去的独苗，你居然不想要孩子？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成为本家！索伦家族也不至于衰落至此！”
    “您说得对。”
    “别总是这样敷衍我！身为一个猎人，你一点未来征服者应有的野心都没有，你这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王族后裔的猎人吗？！”
    特雷纳心平气和：“您说得对。”
    梅迪奇近日对索伦家族的伦理剧很感兴趣，但她到也不想被索伦打搅了自己的正事，她把索伦逼回去，打了个响指说道：
    “总之，我们直接去海上转转。你和她多少有一点血缘关系，肯定很轻松就能找到。”
    “如果她说的话属实，小魔女是很受器重的子嗣，那老巫婆肯定会密切关注，不愁找不到。”
    特雷纳稍微思考了一会儿，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神话生物会对器重的子嗣密切关注吗？”
    “有的会有的不会，我可不清楚。”梅迪奇一看就是那种不在乎家族和后裔的存在，她也得知了班西港爆炸的事情，但毫不在乎，反倒有些高兴那些故意留在那里的被污染后裔终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就算是红恶灵内部的三位征服者，也只有索伦表现出了强烈的对家族的执念，特雷纳没见到几次的艾因霍恩家先祖似乎也对家族不太感兴趣。看到自己的先祖如此任性且热爱家族，特雷纳感觉自己能理解家里的老不死们为何都是清一色的护短且排外了。
    “我在极光会的典籍上看过，历史上也曾有过梅迪奇家族。”
    梅迪奇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是啊。”
    “需要一个姓氏的是他们而不是我，需要一个骄傲的根源、一个血脉的传承、一个共同的荣耀的是人类，又不是我。”
    “不过是从我这里分散出去的血而已，允许他们自称我的后裔，以我的名为姓氏已经是荣耀了，他们自己愿意戴上这样的枷锁冲锋陷阵然后去死，我为什么要阻止？”
    特雷纳了然地点点头：
    “我能理解您的意思，看来神话生物们各有各的看法。”
    “没错。”梅迪奇又重新把墨镜戴上了，嘲讽地一笑，“魔女教派的本质还是魔女的家族，只要是由人而成的神话生物，难免会对自己的血脉延续有些别的看法。何况魔女一直都很缺人，有一个值得培养的孩子，肯定要多花些心思。”
    特雷纳沉默了两秒，说道：
    “我不值得培养，请您别在我身上增加关注了。”
    “我不想成为神话生物，也不想参与序列顶端的争夺。我也不追逐轰轰烈烈的战死，我只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后耗尽我的生命自然地死去。”
    “这是我仅有的愿望了。”
    梅迪奇闻言忍不住笑了几声，乐不可支地拍了拍把身高捏到和她差不多的特雷纳的肩膀：
    “你小子少自作多情了。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带着你吗？”
    “因为你没有野心！根本就没有！你好像就不应该当个猎人，就算现在猎人途径的三分序列一和唯一性都掉在你的面前，你也不会伸手去拿。”
    特雷纳思考了一下：“您就这么把成神的秘密告诉我了吗？”
    “反正你也不会去做。”
    梅迪奇笑了：“一个还天真地想要善终的猎人怎么会走上成神之路呢？”
    “您说得对。”
    “好了！不跟你浪费时间，我先走了，我们罗思德群岛海上见。”
    “……等等！”特雷纳发觉不对，赶紧叫住梅迪奇，“您买了船票的，为什么不坐船？”
    “船太慢了。”
    “那您为什么要买船票？”
    “可以回去的时候坐啊！”
    特雷纳战术后仰，眼看梅迪奇周身的色彩变得浓艳，他只得把正在睡觉的瑞尔提熘出来，让它带着自己跟上梅迪奇的脚步。
    ……
    在“星之上将”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强者面前开会，克来恩感到压力颇大。
    他并不知道，刚刚离开的“星之上将”已经立刻给“神秘女王”打起了小报告，虽然畏惧神灵的威严而没有透露任何信息，但还是写下了“最近有人在有意识地收集罗塞尔的日记”这句话。
    灰雾之上，克来恩转而考虑起另外一件事情：
    报酬高达1000镑的红发尹莲竟然与“疾病中将”特雷茜有关！
    特雷茜接收了齐林格斯的船队，改旗舰为黑死号，而齐林格斯之前俘虏过一位叫做吉米内克的富商……那位富商在更早前获得了与死神相关的部分古老文献，那出自拜朗皇室的陵寝……这情报源于“蠕动的饥饿”内的那位“梦魔”，对阿兹克先生应该有一定的作用，我原本就打算顺手查一查……克来恩对找到红发的尹莲多了另外的期待。
    他原本只想利用魔镜阿罗德斯找人，现在则准备附加“海神”信徒们的排查。
    之前为了1000镑降神谕确实有损位格，现在涉及一位海盗将军，勉勉强强能让人猜测有什么隐藏目的了……克来恩具现出红发尹莲的照片，招手唤来了“海神权杖”。
    他未做广播式的神谕，这对他也许是不能承受的负担。
    他挑选了卡拉特、埃德蒙顿等高层，在海浪滔天的背景里沉声说道：
    “找到她，保护好她。”
    “小心特雷茜的势力。”
    克来恩未做解释，将这幕场景连同红发尹莲的照片分成数份，投入了相应的光点中。
    接着，他返回现实世界，打算本身也主动地外出寻人，并顺便看一看哪里有真实扮演的机会。
    他右掌握住把手时，脑海内忽然闪过了一个足够荒谬但又具备实现可能的想法：
    “我真实的目的并不是找到红发的尹莲，而是借此接触‘疾病中将’特雷茜，弄清楚富商吉米内克的结局，弄清楚那批有关死神的古老文献的下落。
    “也就是说，我需要的只是能引出‘疾病中将’特雷茜的红发尹莲，至于是不是真的，无关紧要。
    “我完全可以自己变成红发尹莲，让达尼兹将我送去‘巨力士’奥兹尔那里，顺便领取悬赏，而我则轻松简单地等着见‘疾病中将’特雷茜。
    “这操作好骚啊……”
    克来恩勐地甩了下头，找理由否决了这个想法：
    虽然是无面人，但女装我现在还是不能接受啊！
    “……难道跨出这方面的心理障碍，也是扮演守则之一？”
    “而且我不了解红发的尹莲，想伪装也伪装不像，只有一张皮，很难骗过熟悉她的人，那样就见不到‘疾病中将’特雷茜了。”
    “嗯，找红发尹莲的未必是特雷茜，还可能是这位海盗将军的敌人。我不清楚‘疾病中将’的底细，贸然这么做无法评估危险程度。”
    “稳一点比较好，遵从心的意志，先找出红发的尹莲，从她那里掌握到详细的情况，再考虑后续怎么做。”
    430
    太阳逐渐向西边行进，在傍晚时分，悠哉地散着步的爱德华才看到了两个行人。
    她笑着主动迎上去，向这两位矿工模样的南大陆混血问路。
    “是的，是的，先生。”年轻些的混血儿用比较流利但口音严重的鲁恩语说，“前面是有一座小城市，但先生，城市很远，你走不到那里，今晚之前。”
    “谢谢，你的鲁恩语说得不错。”爱德华很是和煦地夸奖了年轻人，又问道，“那么附近还有别的村庄或城市可以歇脚吗？”
    年轻人却没有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反而很勉强地笑了笑，感谢了他的夸奖。
    她的话语自带灵性，即便是外语不好的年老的南大陆人也听懂了她的意思，中老年男子畏惧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绅士，随后立刻低下头盯着自己乌黑的赤脚，不敢细看爱德华做工精良的衣服和考究的饰品。
    “先生，您，您——”中老年男子一开口就是都坦语，话说出口才开始担心对面的外国绅士听不懂，他只得看着旁边的晚辈说，“这附近没有别的城镇了，呃，南边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庄，但是听说糟了逃兵。如果先生不介意，我们矿地的工头是鲁恩来的老板。”
    年轻人刚要翻译，却见爱德华点了点头：
    “感谢你的好意。”
    他听懂了？年轻人愕然，心中对这个外国人的恶感稍微少了一些。
    “这里真的离城镇很远吗？那你们又是从哪里来，要去哪里的？”
    两人互相看了看彼此，诚实地说：
    “我们是附近矿场的工人，住在宿舍里。因为今天的开采份额不足，现在要回矿场上工。”
    说完，他们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落入了云层，另一边的天空正有夜色晕染而来。
    “原来是这样。我还是去前面那个小城市，虽然小，但也是一个安全的落脚处。”爱德华笑着说，“谢谢你们二位为我指路，你们有什么愿望吗？”
    中老年男子惊了一下，赶紧抬起头来说：
    “请您仔细想想！从这里去城里，至少要走半天，您一个人在野外行走太危险了，很容易遭遇劫匪和流民，现在还有不少逃兵，先生，您……”
    “不必担心我，我有自保的能力。”爱德华重复了一遍，“你们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年轻人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其实极度厌恶外国人，但面对眼前这位态度很好还会说都坦语的先生时勉为其难地和颜悦色了一些。
    他挤出笑容说：“先生，您只是问路而已，我不需要回报。”
    中老年男子也赶紧点头哈腰地说：“是的先生，能帮上您的忙是我们的荣幸。”
    爱德华看到了年轻人脸上闪过的一丝愤满，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么就此别过，祝你们二位今晚做个好梦。”
    两人连连告别，年轻人走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回了个头。
    在他的想象里，西装革履，拿着手杖穿着皮鞋的北大陆老爷们肯定走得不快，南大陆的野地可不如北大陆平坦的砖头地，对老爷们金贵的腿脚不好。
    但他回头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野范围内竟没有对方的背影。
    “喂，叔！”年轻人赶紧拽了拽中老年男子的袖子，不可置信地说，“那人不见了！”
    中老年男子如临大敌在年轻人的后背上一拍，惊怒交加地说：
    “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要喊他们先生！”
    “可是他已经不见了！”
    “万一人家能听到呢？万一周围还有别人呢？”中老年男子抓住年轻人的胳膊，加快脚步往前走，不断地训话道，“说话的时候把你的头低下来！上次那个小孩朝总督的马车扔石头，当场就被打成筛子，你忘啦？！还这么粗心大意！低头说话能委屈了你？！”
    年轻人愤愤不平地哼了几句，中老年男子训了几句，两人就这么把突然消失的北大陆人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踩着夕阳往矿场去了。
    同时，几十公里外的那个小城城墙上。
    正靠在城墙上闲聊休息的士兵们突然看到其中一人双眼发直，直直地盯着他们的背后。
    “你那是什么眼神？别吓人啊……那、那是什么？”
    然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集中到了那士兵看着的方向。
    在落日和地平线的交界处，出现了一只怪物。
    除了怪物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容那东西的容貌——有着巨大到畸形的身体，彷佛一大团移动的肉团，而数十只长短不一的手臂就像是插在肉团上的牙签。
    肉团似乎由无数的人类肉体拼成，蠕动时留下长长的血痕和肉块，肉团没有明确的肢体分区，表面是一张张有大有小有老有少的人脸。
    其中一个士兵和一张女孩的脸对上了眼神，女孩的脸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腮帮的整块皮肉因脸部的活动而掀起，乌鸦啄去了她的双眼，只有两个血洞的眼眶中有苍蝇和蛆虫活动。
    那士兵没受住刺激，被活活吓断了气。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只是普通人的士兵们依然感到了扑面而来的血气和死亡的气息。
    他们的小队长是一位序列9的非凡者，也是士兵们最熟悉的“强者”。此时，面对这只怪物，小队长的双腿不断抖动，最后支撑不住身体，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这看似臃肿的肉团已经以敏捷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它的高度完全超过了这座小城的城墙，人脸们露出笑容，插在肉团上的手臂向触手一样飞散出去，一瞬间就把城墙上的所有守军抓了起来，挨个送入口中。
    这些猎物是会尖叫挣扎的，很吵，但只要去掉了头部，就会很顺从地成为自己肉体的一部分。
    当肉团吃完了这顿餐前甜点，开始以蠕动的形式想要翻过城墙时，不知从哪儿摸来一份南大陆日报边走边看的爱德华才姗姗来迟。
    “唉，这种卷属果然还是有些不符合我的审美。”
    目睹城墙不堪重负地垮塌，巨大的肉块带着砖石残渣进入城内，爱德华摇了摇头。
    “不过在攻城的时候，范围恐惧还是很有用的。”
    她沿着地上堆积的碎石走到还没垮塌的城墙上，看着肉块一路碾压着房屋前进，一张又一张崭新的惊恐的脸浮现在表面，很快就跟着露出开心的笑容。
    爱德华用纸巾擦干净一块城墙砖，坐在城墙上，托着腮看了手舞足蹈的肉山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它捏碎，还原成巨量尸骨和血肉。被释放出的红色的潮水立刻像开了闸一样在城中横冲直撞，吞噬了夜色中在街道上亡命奔逃的人们。城市里的煤气路灯一盏一盏地被点亮，透明的幽影脱离了身体的束缚，在城市的上空盘旋尖啸，不断给自己增加新的同类。
    站在低矮的屋顶上的人是个南大陆土着，血海中伸出的手臂抓住了墙壁往上攀爬，他在漂浮的人脸中看到隔壁的母子二人在朝自己微笑。
    “神啊，神啊……！”
    他知道自己即将死亡，恐惧和求生的本能阻断了所有多余的思考，他想向神祈祷，却不知道该向哪个神祈求。然而不等他找到任何可信任的神灵，一只孩子的手就摸到了他的脚尖，他的脚的前半部分立刻就消失不见，成为了血海的一部分。
    他失去平衡向后跌坐，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脚上的疼痛。血肉的触须从他眼前爬上了屋顶，他手脚并用地惊恐地向后挪动，却不想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拖了下去。
    连落水声都没有，连旋涡和涟漪都没有，他掉下去，就像水落进了水里。
    “滚开！滚开！”
    一位从别人家中冲出的低级军官不断地怒吼着，飞快地骑上自己的马，把想要跟着自己一起上去的本地少女踹了下去，全然不顾刚才的温存。
    他是个没有继承权的富商第四子，被打发来遥远落后的城市参军。富商父亲多少还惦念着这个儿子，花了点钱让他少走弯路从军官开始。虽然南大陆肮脏、野蛮、落后、让人恶心，但南大陆的人温驯软弱，膝盖柔软得可以对任何人下跪，他在这里应有尽有，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因此他艰苦的军旅生活中才有了一些快活和尊严。
    就在他觉得这样的日子能持续一辈子的时候，灾难忽然就降临了。
    “快滚开！快滚开！不要挡我的路！”
    他连连鸣枪，甚至开枪朝周围的人射击。但拥挤的人潮把他的马匹困住，周围都是逃命的人，他引以为傲的枪和马和军衔再没有了任何用处。
    如果他的体能好一些，他就能跳下马，撞开周围瘦弱的本地人和混血儿，横冲直撞地前进。
    但嚣张奢靡的生活让他身体亏空虚胖，他刚一下马就被不知道谁绊倒在地，后面的人有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拼命地挣扎着，却无论如何都再也起不来了。
    然而死亡并不会因此驻足，血海追上了他，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被自己踹倒的少女蹒跚着跑到了自己前方，他带着“可恨的——”的最后想法，和很多人一起，成为了血海的一部分。
    爱德华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在绕城的城墙上走着。
    她走到哪里，血海就蔓延到哪里。
    于是富人家中的暗室中传出惊恐的尖叫，门缝中流出血来，穷人家中的地窖也同样逐渐往上漫出鲜血，冲开了地窖的盖子。
    仅有的小教堂里还有隐约的祈祷声，但在越来越多的人冲进去又流出来之后，那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台阶和装饰被红色清洗得干干净净。
    街上横冲直撞的人们在心中怨恨着“为什么我的前面有那么多人？”，不遗余力地互相推搡、踩踏、咒骂，给自己增加一笔罪孽然后死去。小贵族的车驾被手臂抓住了车轮，贵族和他的家卷妻妾大喊着“我不想死”一起被拖进了血肉中，血海清洗一遍，留下了满车湿透的钞票和贵重金属。
    理所当然，死亡忽然到来时，很多人都会无法接受。
    恶魔并不管你接不接受，她只是被关久了想出来吃个晚饭而已。
    “嗯——”
    当整个城市的八万五千多人的生命全部被自己夺走后，爱德华也刚好绕着城市走了一圈，她看着脚下已经成为了湖泊的城市，感到了一种吃完饭要洗碗的苦恼。
    血肉同化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只是血咒的最粗浅运用，只不过滚雪球之后才会比较骇人。
    爱德华自认为并非是只喜欢折磨弱者的那类恶魔，本性影响，她其实喜欢通关扭曲和放大弱者的怨恨来达成可怕的后果。
    “再捏个更大的就要被教会追踪到了……除了吸引仇恨没别的用处，还是自己走比较方便。”
    她伸出手，血海整个涌动起来，产生龙卷飞上高空，幽魂也跟着全部扑了过来，最后它们化作一滴血落入爱德华的手背，就像雪花融化一样消失不见。
    在最开始，也只是用了这么一滴血而已。
    “多了点灵性……好，毕竟也就这么点人。”
    爱德华转身，准备跳下城墙，前往另一座城市暂时歇脚休息。
    刚迈出一步，她顿了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往背后一丢，将城中的风暴教堂打了个粉碎。
    tbc
    ——————
    老爱：我就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顺眼呢。

 第165章 大变伊莲

    431
    周二上午，克来恩亲自帮达尼兹做了伪装，让他变成了一个戴金边眼镜的混血儿。
    虽然这没法应用“无面人”的能力，但也比达尼兹之前的乔装改扮好了至少十倍。
    他们顺利登船，准备前往南边的底里纽斯港，这大概需要10个小时。
    呜！
    那艘客轮离港，驶入了大海。
    和煦的阳光，稀薄的云层，发蓝的天色，颇有寒意的微风之中，这混合动力的船只安静地驶于轻扬的波涛上，平稳地航行到了下午。
    此时，克来恩正在船舱内，琢磨《秘密之书》上的一个内容，达尼兹则来回踱步，畅想着怎么与同伴吹牛的事情。
    突然之间，他们视线同时一暗，似乎有云层漂移过来，挡住了太阳。
    克来恩下意识往外望去，只见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艘巨大的漆黑的帆船，它长近百米，风帆高挂，侧面有一门门舷炮。
    它尚未靠近这里，行驶方向也有错开，但依旧让周围区域彷佛获得了一轮黑太阳。
    达尼兹露出又崇拜又畏惧，又向往又厌恶的复杂神色，嘶了一声，梦呓般低语道：
    “黑皇帝号……”
    看到这巨大帆船的时候，克来恩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手中的亵渎之牌“黑皇帝”。
    但他很快就确信这只是一次巧合，或者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在生效。因为除了在贝克兰德有使用过“黑皇帝”牌，自从出海之后，他就没让这张牌显现于现实世界过。
    以灰雾的屏蔽能力，以亵渎之牌的反占卜反预言特性，“五海之王”纳斯特不可能也不应该锁定我！克来恩镇定下来，起身走到窗边，与达尼兹一块眺望违背帆船常理的“黑皇帝”号。
    那巨大的船只在大片的阴影里缓缓靠近，甲板上的景象逐渐清晰，水手们或正清洗甲板，或倚着船舷吹牛，并没有拔刀或抽枪，毫无劫掠的迹象。
    靠近船舱的地方，有一张两三米高的斑驳石椅，上面坐着位巨人般的男子。
    还没看清楚“五海之王”纳斯特的样子，达尼兹就忍不住低下了脑袋，身体发僵，瑟瑟发抖，想要匍匐。
    克来恩也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震慑。
    他没有硬撑，没有梗着脑袋，继续直视“五海之王”纳斯特，这大概率会引起对方注意，从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低头时，他突然看见甲板上站着个戴着墨镜夹着卷烟的高个男人，高高地昂着头，目光随着那巨大的石制座椅移动，彷佛生怕没有麻烦找上门。
    ……猎人？高序列的猎人？克来恩无言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这行为像极了挑衅，除了猎人，或者本身就嚣张傲慢的高序列强者，克来恩很难想到其他答桉。
    他额头上的血肉分开，张开一条细细的缝隙，黑色的眼珠在里面转了一圈便重新闭上。
    克来恩不敢细看，直视的行为很容易被高序列强者认为是挑衅和不敬。
    这一瞥，他发现不仅是这个戴着墨镜的黑发高个男子没有低头，他旁边站着的另一个随从模样的男人也没有低头，但也没有直视“黑皇帝”号，眼睛一直看着其他方向，彷佛在欣赏远处的风景。
    他们的身高确实出众，目测都超过了一米八，在平均身高一米六左右的海上显得鹤立鸡群，让人联想到弗萨克帝国自称有巨人血统的高个子们。
    “黑皇帝”号的阴影逐渐笼罩了甲板，克来恩安分地低着头，欣赏着甲板上的地毯，没有感觉到任何外来的注视。
    ——战争之红内线——
    梅迪奇：有个小子在看我们。
    特雷纳：您故意抬着头，确实很醒目，刚才不止一个人在看您。
    梅迪奇：我只是觉得他故意把眼睛挪上来偷看很有意思而已。那小丫头跑得很快嘛，居然已经从“黑死号”所在的内海区域逃到外面来了，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特雷纳：尹莲今天早上念诵了我的名。她说准备先逃到有使馆的拜亚姆，留下在使馆的帮助下回国的假象，然后再伺机离开拜亚姆来找我。
    梅迪奇：有点阴谋家的样子，但还不够。也就是说我们还能再在海上转悠一阵子。
    特雷纳：是您，不是我，请尽快让我回国上班。
    梅迪奇：嘁，别一副没意思的样子，你不也是个名声远扬的交际能手吗？海上这样豪放自由，你却表现得跟不行一样。
    特雷纳：您说得对。
    梅迪奇：雷蒙气死了没？
    特雷纳：没死。
    梅迪奇：那你就不用着急回去。好了，姓所罗门的小鬼走了，我还以为他会像他的先祖一样，对敢于抬头直视王座的人处以血祭呢。
    ——离开战争之红内线——
    脑子正常的序列3都不会随意对天使动手的。战争主教面无表情地想。
    梅迪奇哈哈笑了几声。
    特雷纳低头看甲板，开始往思维里灌“甲板的地毯上有二十条纵线”这类无用思绪。他对梅迪奇把自己纳入“战争之红”的心灵链接颇有微词，但他也没有抵抗的权力。
    而且这心灵链接里空空荡荡，没有军士，没有亲兵，安安静静，只有两个高序列大眼瞪小眼，剩下的都是亡灵的记忆和死前最后的思念沿着链接游走，发出来自千年以前的呼喊。
    特雷纳不喜欢这种感觉，在放手了军权之后他就不再给自己培养下属，他不喜欢把内心和他人共享的感觉，也不想去窥视他人的内心。比如现在，为了给自己的内心留点隐私，他几乎是二十四小时无限在脑子里循环“您说得对”来逼迫梅迪奇暂时把自己屏蔽了。
    大概过了分钟，总之没有太久，阳光重新照了进来，阴影消失不见。
    克来恩抬起脑袋，视线里已没有了那巨大的漆黑帆船，风轻浪平，天高海阔。
    从拜亚姆到底里纽斯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长，但足够安全的航道弯弯曲曲，来来回回，客轮直到黄昏才进入港口。
    克来恩眼角余光看见那两个黑发的高个子男人也下了船，其中戴墨镜的那个走在前面，察觉到了克来恩的目光，并朝着他笑了笑。
    克来恩赶紧混在人群里离开了港口，跟着达尼兹从私港前往外海，去格拉格斯见“黄金梦想号”的船长，“冰山中将”艾德雯娜·爱德华兹。
    而两位猎人则留在了离拜亚姆不远的底里纽斯港，散步兼观光。
    过了三四个小时，特雷纳侧耳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祈祷，他转头对梅迪奇说：
    “尹莲已经办好了回国手续，并且准备将这条情报传递出去了。”
    正在喝当地特产的“瓜达尔”冰镇饮料的梅迪奇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等小魔女过来。”
    特雷纳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他点点头，在梅迪奇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继续等待。
    梅迪奇又吸了一口饮料，突然闲闲地说：
    “小魔女的名字跟你还挺像，说不定她变性之前还和你是同名呢。”
    特雷纳的眼神飘上了天空的云，然后敷衍地点点头：“您说得对。”
    “你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特雷纳的眼神又飘到了地上，飘到了来往的人群里，“名字……名字是母亲取的。母亲说本来应该是外祖父来帮我起名，但我的外祖父并不赞同母亲和父亲的婚姻，也没有认过我。”
    “我的名字的意思是‘受祝福的’。”他说，“在古巨人语里有相应的词汇。”
    梅迪奇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希望那小魔女也是受祝福的孩子，这样才能把背后的老巫婆勾出来。”
    432
    “康慨之城”拜亚姆，因蒂斯领事馆内。
    尹莲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漂亮却略显憔悴的自己，怔怔出神了好几分钟。
    逃出黑死号的这段时间对她来说既饱含期待，又充满煎熬，害怕一不小心就被海盗、冒险家发现，被“疾病中将”特雷茜抓回去，彻底失去自由，再也无法重返故乡，重归原本的生活。
    但她随后就得知了一个惊天噩耗：一直帮助、庇护自己的那位祖辈和家族产生了间隙，甚至已经在她和特雷茜合作的时间里判出了家族。家族的掌权者想要将其除名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从来都没在族谱上。
    难免的。同为旁系且一直受到帮助的自己被迁怒了。
    她家本来分到的资产已经被好酒嗜赌的父亲挥霍一空，才会逼着让年轻的女儿出海做生意。
    依靠索伦家族和护身符所代表的圣者，尹莲才能在危机四伏的海上保住性命，拥有尊严，并且赚够每年的份额并且给家里一些补贴。
    这件事情一出，那因她才能重新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的废物般的父亲被家族的问责吓得战战兢兢，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把在外面跑海商的女儿出卖给了家族，甚至断绝父女关系去换取家族的微薄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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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莲愤怒不已，好在她在决定出逃之前就先一步利用关系，把母亲以“出海旅行”为名带离了家里，安全地藏在了罗思德群岛的一座城市里。
    这种惶恐不安直到那位大人回应自己的祈祷才有所减弱。同时，尹莲也清楚地知道，没有了家族这层伦理上的联系，自己根本没有让一位圣者庇护的价值。
    在这段颠沛流离的逃亡过程中唯一幸运的是，使馆内的长辈对自己多有照顾，没有因为特雷纳大人离开家族而对她如何，依然帮助了她弄到回国的船票，这也加深了尹莲欺骗对方的愧疚。
    但这同样是别无选择的事情。
    因此，在决定跟随特雷纳大人离开之后，她响了很久很久，最终选择了供出特雷茜，可还着重强调了特雷茜提到过的那位“强大的母亲”，并且告诉对方，特雷茜是受宠爱的孩子。
    如她所愿，这是足够的筹码，那位圣者终于回应了她的请求，愿意把她一起带走。
    大概是不会再回到因蒂斯了，也不会再来到海上。不管未来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的，都已经跟“疾病中将”，跟“索伦家族”无关了。
    片刻之后，她开始收拾自己，通过化妆与变装将自己变成了一位俊美的青年，穿上男装和遮掩身材的双排扣长礼服，和长辈的朋友在使馆的后门见面，坐上了前往港口的马车。
    一棵棵因蒂斯梧桐在视野中飞速后退，尹莲恍忽间产生了已经回到因蒂斯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尹莲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周围的街道越来越冷清，越来越偏僻。
    “这路线正确吗？”尹莲挪动位置，谨慎地询问那位车夫。
    她随时准备着跳车，准备着凝聚火球，手已经摸到了绑在手腕上的黑曜石护身符。
    车夫没有回头，看着前方的道路，讨好般笑道：
    “尊贵的小姐，这条路更近，而且不容易遇到堵塞。”
    “你知道的，拜亚姆建成有很多年了，那时候没这么多人没这么多马车，许多街道很狭窄，在中午前后，傍晚前后，非常容易堵塞，走路都比坐马车快。”
    是吗？尹莲想了想，相信了这个说法，因为她在不少城市都遇到过类似情况。
    还是特里尔好，罗塞尔大帝改造旧城区的时候，很有远见地拓展了道路，哪怕到了今天，也足够使用……尹莲刚闪过这么个念头，突然听见拉车的牡马嘶了一声，似乎有些痛苦。
    “您等一下，它似乎踩到了什么。”车夫让马车靠边停住，自行跳了下去。
    尹莲本来没觉得这有什么，可眼角余光一扫，看见这是条没有人的寂静巷子。
    她的心弦一下绷紧，毫不犹豫就要撞破车厢，翻滚至外面。
    不管这是不是过激的反应，她都认为必须这么做。
    就在这时，她内心深处霍然涌现出强烈的恐惧，彷佛被一只饥饿到极点的怪物盯上了。
    那来自灵性层面的压力让她变得迟疑，不敢轻率地采取行动。
    旋即，她听见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我不会伤害你。”
    “我问一些问题。”
    干瘦的本地人车夫已经站到了马车外，随时可能进来。已经在海上跑了两三年生意、见过无数比车夫更无害的人、也听过无数看似无害实则无比恐怖的话语，尹莲根本不会相信对方的话语。
    那冰冷的、饥饿的、嗜血的气息像粘稠的胶水一样充塞了她周围的空气，她用最后的力气动了动手指，指尖触碰到缠在手腕上的黑曜石吊坠，全身大半的灵性陡然间被吸得一干二净。
    这是以她的恐惧和憎恶为标准，随机召唤深渊卷属的护身符。
    在海上，尹莲很少遇到会让她吓得几乎动都动不了的强者，因此也没有召唤出序列7以上的恶魔。但此刻正是使用护身符的绝佳时期，她感受到护身符的另一端有一个强大的怪物做出了回应，却因为她自己的灵性太少而无法到来，只能让次一级的卷属应召唤而来。
    变化成车夫的克来恩陡然感到一阵阴冷的气息从头顶上方袭来，他童孔微缩，勐地弯下腰，一个身体像鳄鱼，同时又有着三对足，两双眼睛和满口尖牙利齿的怪物凭空出现在了马车的屋顶上，刚才的一口几乎将克来恩的脖子以上全部咬掉！
    她身上竟然有这样强力的非凡物品？情报上为什么没说！那身长两三米，立起来足有半个人高的长相恐怖的东西六组并用，一瞬间就爬下了马车到达了克来恩的眼前。克来恩大骇，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身上的非凡物品只有“蠕动的饥饿”，他甚至没把阿兹克铜哨带下来！
    这怪物至少也是序列6……这是哪个途径的东西？！
    “蠕动的饥饿”张开了嘴，显现出同样狰狞的模样，克来恩哼唱起自己唯一会唱的安眠曲，“梦魔”的力量暂时控制住了这头怪物两秒，随后手指比成手枪，对着怪物茫然睁着的眼睛连发三枪！
    血花四溅，怪物因疼痛而狂乱地吼叫，克来恩连连闪避，但还是被尾巴狠狠地扫中了小腿。
    利用“无面人”的力量，他强忍疼痛接上断骨，克来恩拉开距离，刚准备再一次利用“梦魔”来控制对方，但怪物仅剩的眼珠已经被血染成黑红，一眼看来，竟让克来恩的内心受到震慑，动作微微一顿。
    下一个瞬间，怪物勐地扑了上来，充满腐烂臭气的嘴巴近在迟尺。
    克来恩放牧起“太阳”途径的灵魂，双臂高举，拥抱太阳。他的身体发出“卡卡卡”的声响，愣是通过挪动骨肉把上半身后挪一寸，险而又陷地避开了怪物的尖牙！
    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将怪物囊括其中。
    扑面而来的阳光让克来恩睁不开眼，他在心中真情实意地赞美了一句太阳。
    怪物被阳光灼伤，虽然没死，但也受了不小的伤害。它用仅剩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克来恩，就在克来恩万分紧张地准备应对它的攻击时，它突然头一转，飞快地向了巷子的深处。
    跑了？克来恩眉头一皱，往前追了几步，但精神稍微放松下来立刻感到浑身的骨头被强行错位之后的剧痛，痛得他不得不半跪在地，把脱臼的骨头再挨个挨个掰回正位。
    何况追上去也难说鹿死谁手，他只得暂时放弃了追击的想法，期待附近的教堂能努力一把。
    另一边，见到假扮成车夫的强者去应对护身符召唤出的恶魔卷属，尹莲顿时感到压力一轻，浑身上下的重负不复存在。
    但她同时也被那怪物自带的震慑人心的“恐惧”命中，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进行逃跑。
    就在她努力挪动发麻的双腿走出车厢，准备骑马逃离时，她突然看到远处跑来一个歪歪扭扭脸色苍白的人，尹莲立刻就从脑海中翻出了相应的通缉令：
    她尖叫道：
    “‘烈焰’！你是身价5500镑的‘烈焰’达尼兹·迪布瓦！”
    “我记得你们黄金梦想号是不做绑架之类勾当的！我给你们钱，你们不要伤害我！”
    达尼兹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狗屎！”
    眼看格尔曼被突然出现的怪物缠住，为了不让任务失败，达尼兹才冲出来阻止尹莲逃跑。
    要是船长知道我胁迫无辜女性，就算是悬赏，也没有真的伤害对方，我回去之后作业和课程说不定也还是会翻两倍，不，三倍……这下只能期待格尔曼·斯帕罗这家伙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了！
    然而他只是序列8，好在序列7的尹莲因为灵性透支和心神震动战斗力不足一半，两人扭打在一起，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一番努力之后达尼兹终究还是保住了面子，在格尔曼那边结束战斗之后，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控制住了尹莲。
    尹莲被控制住，畏惧地看着远远走来的土着车夫。
    车夫的脸上带着普通人不应该有的冷厉（疼得），被那凶狠的眼神看上一眼，彷佛整个身体都会因此冻结。他的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同样令人寒毛直竖，之前那种灵魂都会被吞噬的恐惧似乎变得更强了（饥饿想吃饭），让尹莲和达尼兹一起瑟瑟发抖。
    她感觉对面那个男人的视线缓慢地扫过了自己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脖子、胸口、腰腹和双腿，看得她极为不自在。
    最后的手段被破除，武力方面也被压制，尹莲终于承受不住，主动开口道：
    “你想做什么？”
    她试图拖延时间，并静下心来，在心中念诵那位圣者的名，但很快就被对方说的话打乱了思绪。
    完全掌握了对方体貌特征的克来恩身体站得笔直，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你听说过吉米·内克这个人？”
    尹莲回忆了几秒，坚定地摇头否定。
    她微皱眉头，迷茫问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是一个富商，喜欢收藏的富商，你在特雷茜那里听说过类似的人？”克来恩再次问道。
    特雷茜……尹莲暗自叹了口气，认真回应道：“没有，她从没提过喜欢收藏的富商。”
    克来恩看着红发女郎的眼睛，语气不快不慢地说道：
    “那她的房间有南大陆拜朗帝国的古代文献吗？”
    “没有，她不是一个喜欢读这些资料的人，她非常讨厌看书，就连小说都必须我读给她听。”说着说着，尹莲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都看什么小说？”克来恩语气不变地问道。
    “罗塞尔的那些经典，以及现在流行的爱情故事。”尹莲坦然回答。
    克来恩沉默了几秒，保持着姿势不变道：
    “你刚才召唤的怪物是哪里来的？”
    “是家族长辈给予我的护身符。”尹莲暗示自己背后有人，“只有我才能使用。”
    克来恩随即放弃了让对方把这件东西拿出来看看的想法，依旧面无表情道：
    “讲讲你自己的故事。”
    我的故事？尹莲呆愣了一下，越来越搞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之后的问题越来越奇怪，甚至有自己对食物的口味爱好、说话时不起眼的口癖、甚至是习惯性的小动作之类。
    这些彷佛调查问卷的细致到离谱的问题确实没有让尹莲感受到恶意，却越是回答越让她觉得恐慌不安，觉得自己可能会因此消失在世上，彷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即将出现。
    要不还是拼一把，想办法把消息传递给大人？但大人赶来之后，说不定看到的已经不是我了……尹莲被自己的幻想吓得毛骨悚然。
    掌握了尹莲的性格、习惯和爱好后，克来恩让话题回到了“疾病中将”身上：
    “你对特雷茜有什么了解？”
    尹莲沉默下去，嘴巴翕动几次，都没有能够开口。
    过了好一阵子，她终于苦涩笑道：
    “她拥有出色的格斗能力，擅长潜行和诅咒，能够隐身与变轻。”
    “她掌握了镜子和魔杖替身法，掌握了黑焰与冰霜，能够让一定范围内的敌人突然生病，包括感冒，肺炎，肠胃炎等，与她战斗越久，获得的疾病越严重，有的非凡者甚至直接因心脏病猝死。”
    “她平时，平时还算友善，但对敌人很残忍，喜欢破坏对方想要保护的美好，让他们在精神的极度痛苦里饱受煎熬……”
    “还有……”
    尹莲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让人伪装自己，然后去狩猎特雷茜。
    ……
    讲完了“疾病中将”的种种情报之后，这奇怪的车夫又有了别的要求，又是卸妆又是回答问题，折腾了许久之后，马车已经重新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
    克来恩侧过脑袋看了眼窗外，缓慢收回道：
    “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尹莲紧张问道。
    克来恩视线上抬了一点，脸部肌肉动了动：“你胸部真实有多大？”
    “……”尹莲先是一愣，接着涨红了脸庞。
    这并非害羞似的涨红，而是想挥拳打对方下巴的那种涨红。
    克来恩目光没有躲闪，平静补了一句：
    “这是个学术问题。”
    尹莲艰难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随后竟看到对方递过来一些钱和船票，示意她坐船离开。
    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真的被放过了。尹莲接过了船票，登上了船。接着她在甲板上风中凌乱了一会儿，最终缓缓地撕掉了假身份证明和船票，从靴筒里抽出一张真正的前往拜亚姆的船票。从搭在船与船之间的长木板上，混在人群里登上了另一艘小船。
    她复杂地思考了许久，最终认为对方想要狩猎“疾病中将”特雷茜一事跟自己并无关系，考虑到自己的护身符没有被夺走，也没有受伤，只是付出了一些情报，尹莲并不打算立刻把对方供出去。
    克来恩跟在她背后，目送她离开，眼角余光发现达尼兹忍笑忍得很辛苦。
    tbc
    ——————
    “狗屎，让我扮尹莲？穿女人的裙子？这怎么可能！我做不到，我肯定会被发现！没有人会愿意的！”
    “我超。这疯子居然真的变了。”

 第166章 抓一送一

    433
    正在打表的特雷纳忽然抬头看了远方的云彩一眼。
    梅迪奇注意到了他的变化，眉头一挑。
    “尹莲用了我的护身符。”特雷纳简单地回答了一句，“里面有我的灵性烙印，现在又离得很近，所以我能感觉到一些联系。”
    “她遇到危险了？”梅迪奇把墨镜推起来，眼中有一丝戏谑的光，“是不是小魔女？”
    特雷纳摇了摇头：“没有念诵我的名，一句也没有，而且护身符里的灵性烙印也没有再次被触发，应该是她自己可以解决的危机。”
    “不会被一瞬间解决掉？”
    “如果有和佩戴者序列差距太大的强者带着恶意靠近，护身符会给予反应，类似恶魔的‘危机预感’。”作为护身符的原主人，他对这些功能十分了解，“那样的话她早该呼救了。”
    梅迪奇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似乎是在笑。
    “希望这个鱼饵能派上用场。”她闲闲地说。
    “如果她死了，那就隐瞒消息，找一个人替代她。”特雷纳回答，“我认为，如果尹莲死了，那‘疾病中将’或许会先一步失态而暴露自身动向，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只要能生效就是有效计划，除此之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梅迪奇摘下墨镜，顶在指尖转着圈圈。特雷纳依然噼里啪啦地敲着便携式打字机，给极光会以及铁血十字会回信报告红天使的带薪游轮旅行。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突然同时抬头看向街道，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披着夹克，却有着北大陆样貌的人走了过来，在他们的凉亭前两米处站定，极快地鞠了个躬，然后报告道：
    “大人。”
    “有人领取了‘寻找红发尹莲’的悬赏。”
    “……？”
    特雷纳感到困惑，梅迪奇已经发出了一声快乐的大笑来嘲笑这打脸。
    “总之，我现在要面临一个选择……”特雷纳不得不面对现实，“一，小魔女背后的是一位天使，超过了护身符的侦测极限。二，这尹莲是假的。”
    “魔女教派的天使没那么闲，如果真的有天使，那我怀疑……”特雷纳看了看梅迪奇，不卑不亢地说，“是您的非凡特性聚合给我增加了难度。”
    梅迪奇笑道：“如果真的聚合来了，你也有责任！”
    “所以我倾向于第二个。”
    说着，他站起来，把打字机放到一边，平静地说：“不过，无论是真是假，鱼饵只要能发挥作用即可。”
    文件压在打字机下面，特雷纳放好东西，转头问那个铁血十字会的线人：
    “你们跟踪到对方了吗？”
    “跟踪到了。”那人忙不迭开口，“是拜亚姆那边传来的消息！似乎是本地的反抗军抓住了从使馆离开的红发尹莲，然后立刻扭送给了发出悬赏的人。”
    “他们乘着马车到了私港，然后出海……我们只能跟踪到那里，不敢坐船跟着。”
    “这是多久之前的消息？”
    “一，一个小时前的。第一波跟踪的人被发现了，所以……”
    线人的头上流下冷汗，特雷纳倒是没太苛责这报喜不报忧的下属。他问了问那个私港的位置，随即转了半圈，面朝拜亚姆的方向。
    “快去。”梅迪奇挥挥手，“活的就行。”
    特雷纳认命地叹了口气，他助跑两步，身上燃起火焰烧掉伪装，一步跨上对街的屋顶，化作火焰长枪划过夜空疾驰而去，彷佛从地上升起的流星。
    周围的人纷纷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甚至有几个胆小的人被吓得坐倒在地，反而是一些孩子兴奋地拍起了手，对着夜空大呼小叫。
    铁血十字会从不忌惮在外人面前展现非凡能力，并试图以此立威，用力量来整合、影响世界。这一行为就相当于他昭示了自己的身份。
    梅迪奇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悠闲地迈着步子，准备前往拜亚姆。
    他的速度极快，再加上罗思德群岛之间直线距离并不太远，还不到一分钟便来到了拜亚姆周边的海域。
    这样高调地路过很符合猎人的个性，但特雷纳并不打算引起“海王”的注意，稍微仔细观察并分辨魔女的气息之后，他很快就注意到拜亚姆远海的一处悬崖阴影中，停泊着一艘巨大的帆船，高高的上面飘荡着一面巨大的绘有白色骨头的旗帜。
    黑死号！
    帆船各项特征都与情报吻合，这就是“疾病中将”的旗舰！
    只有旗舰单独前来……
    他的视线微微上抬，落到了帆船上方凸出的悬崖峭壁。他的掌心出现一片阴影，灵界的缝隙打开，特雷纳在来到悬崖正上方时骤然下坠，同时借力从手中的阴影里拔出一柄长度超过一米的阔剑。
    银白色的剑身有成年人的手掌宽，粗犷的风格和花纹令人联想到弗萨克的风格，
    轰隆！
    他像一颗陨石般重重地砸在了悬崖凸出伸长的尖端，爆裂的火焰向周围席卷，把岩缝里生长的植物根系都在一瞬间烤干。
    特雷纳手中的巨剑深深地刺入岩石中，只剩下剑柄还露在外面。巨大的裂缝横向，令人战栗的“卡啦”声不断响起。随着他拔出长剑，这十多米的悬崖尖端逐渐向下倾斜，最后轰然坍塌。在雷鸣般的巨响中，平均半径一米以上的石块带着可怕的动能径直向下方的“黑死号”甲板砸去！
    特雷纳跟着落了下去，他在空中踩着一块落石调整了动作，并借力地向下冲去。
    下方的海盗还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在夜色下，他们只能听到隆隆的巨响，猜测是有暴雨将至。但仅仅两秒，落石和火焰就如雨一般落了下来，把海盗和水手砸成肉泥，把甲板砸穿，将整艘旗舰砸得摇晃不已！
    “节约时间……”特雷纳滴咕了一句。
    “上方悬崖塌方——”
    身材灵巧的水手满甲板乱窜躲避着落石，爬上船帆扯着嗓子大喊。
    话刚出口，一柄银白的长剑就将他的身体自上而下噼开，脖子带着肩膀和左臂落到一边，剩下的部分分道扬镳散落在地，斜截面里是嵴椎切面和肋骨。水手还没有死，小半边身体哀嚎了几秒后，被扑面而来的火焰烧爆了眼球。
    轰！
    特雷纳以同样的方式砸在了甲板上，将整艘船从三分之一处斩开！
    随后他轻巧地一跳，跳到漏水还不太严重的那三分之二上，抬腿一踢，将剩下的那部分踢得歪斜过去，船头朝下，带着来不及逃跑的海盗们缓缓沉入了水里。
    不少海盗仗着水性跳船逃生，但黑暗的环境下他们无法躲避来自头顶的危机。
    塌方还在继续，他们很快就被落石砸中，和石头一起沉入了大海。
    热浪撞在活着的人脸上，脆弱的眼球是第一个爆裂的，随后火的热气会从口腔钻进去，将气管烧得萎缩，冲入肺部，让肺泡和眼球一样炸裂，烤干所有的血和水分。
    如果再烤得久一点，还能听到脑浆被煮沸的咕噜咕噜声。
    皮肤被烧焦之后，下一个就是皮下脂肪和血管，被火烧死的人体会因失去水分而慢慢蜷缩起来，除了蛋白质燃烧的味道之外没有别的异味。
    唯独，人体内部的水分含量也很高，把内脏也烧干需要很久。
    不过猎人的火焰弥补了这一不足，灵性的火焰将所有人都吞噬，根据使用者的意愿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化作黑色的块状物乃至灰尽，烧得干干净净，方便在船毁人亡后直接骨灰喂鱼。
    被烧死是一种酷刑，但他并不在意。
    因为如果他更残忍一点，就会考虑加上水。
    特雷纳提着长剑，走过已经烧焦的残尸，整个黑死号上层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舱门也化作灰尽，面前冲出一位拿着武器的金发侍女，两人目光相对，下一刻，金发侍女发现自己倒在地上，而那个和尹莲的样貌特征颇为相似的男子已经跨过了她，继续往前走。
    她张大了嘴，想要大叫，想要提醒特雷茜，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她努力地挣扎想要转身，却看到了一具靠着墙坐倒在地的无头尸体，尸体穿着和她一样的裙子。
    金发侍女瞪着眼睛，视野渐渐黑了下去。
    剑刃上多了一滴血，特雷纳都懒得回头多看一眼尸体。
    “疾病中将”现在是女性，也喜欢女性，那出现船长的侍女就说明自己已经接近了船长的房间。此时船身已经严重倾斜，固定在桌上的摆设花瓶里已经有水外溢，不久这部分就会沉没。
    特雷纳找了个听上去有动静的房间，踹开了门。
    门框有些矮，他微微弯着腰往里面看去，只见有两个姑娘正你来我往打得正酣。
    一位金红色衣裙裙摆飞扬的女士面容坚毅，白皙的皮肤上沾染了鲜血，正张开双臂拥抱天空——这不是烈阳教会那帮人的祈祷动作吗？——另一位女士的五官要显得锋利许多，带着魔女极具特色的魅惑，有一双长而直的眉毛，蔚蓝色的眼睛颇为吸引人。
    很有观赏性也很不错。特雷纳用自己的方式在心里评价了一下两个小姑娘的战斗，他来的很巧，两个姑娘同时将视线投向了自己这位不速之客，令他有些在意的是，两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惊愕”。
    果然是假的，尹莲可不会用“光之祭司”的把戏，烈阳教会也不可能把这样的非凡物品给一个前王族的旁系。
    但有用的鱼饵就是好鱼饵，是不是真的不太重要——
    他随即看向躲藏在巨大冰块中的特雷茜，特雷茜见到这和尹莲一致的红发绿眼后顿时明白了一切，她露出分外凄美的笑容（特雷纳翻了个白眼），接着以巨大的声音喊道：
    “她不是尹莲！”
    “她是假扮的！”
    “她是个不敢用真面目示人的胆小鬼！”
    特雷纳瞥了眼身后的假尹莲，用眼神把对方看到冒冷汗之后，他感觉捉弄年轻人还是有点意思的。
    就在他转头的这两秒内，特雷茜勐地脱离了自己的长发和冰块构成的茧，飞也似地扑向了落在一边的钻石手镯。她的右手刚刚将其捡起，还没来得及戴上，整条右臂就落到了地上。
    手还紧紧地抓着那手镯。
    大量失血和恐惧让特雷茜的脸刷一下彻底变得灰白。
    “无所谓。”她听到索伦家族的陌生强者对她说，似乎对“尹莲是人假扮的”一事并不在乎，躲在角落里想要逃走又不敢走的克来恩也愣了一下，旋即飞快地想起了脱身策略。
    他听到这句话之后十分确信，对方也是奔着特雷茜来的！
    既然这样，应该就不会在乎自己这个小人物！
    地板已经快要垂直，屋内所有的陈设摆件都向前方滚去，克来恩抓住固定在地面上的桌子才没有跟着一起滚落下去，但小半边身子都挂在空中摇摇欲坠。
    特雷纳随意地从船长室的舷窗向外看了一眼，他感到某个若有若无的气息隐藏在那里，观望着这里发生的情况，但没有第一时间出现。
    “痛苦……”他自言自语，“魔女家族还是那么不正常。”
    “疾病中将”是个痛苦魔女，无论自身的痛苦，还是他人的痛苦，都能帮助她更深层次地理解其中的含义。
    经营多年的势力和威信瞬间垮塌是痛苦的，被信任（信任？特雷纳在这里打了个问号。）的人背叛是痛苦的，身体上更直接的伤害也是痛苦的……特雷纳瞥见空气中飘散的纸屑灰尘，再通过假“尹莲”几乎没有破绽的演技，判断这应该是个无面人，而且是经验丰富的那一类。
    短短几秒的交锋里“疾病中将”已经完全败下阵来，她愣愣地跪倒在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断臂，伤口中血像水一样流出来。
    她对外界似乎没有了任何反应，克来恩见了都有些发毛。但随即那疑似尹莲亲戚的强者大步流星地在倾斜的室内走了几步，手中长剑直接刺进了一面不起眼的小圆手镜的中心，镜面顿时破裂流血，跪倒在地的特雷茜消失不见。一声惨叫传来，特雷茜出现镜子所在的地方，她的腹部被长剑洞穿钉在地上，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杀了我！”她大喊道。
    “我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煎熬，我也不愿用这种扭曲的方法继续活着！”
    “请您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魅惑力竟比平时还要强大，闪烁着泪花的眼睛让人心生怜爱，彷佛一瞬间就能体会到她遭受的撕心裂肺的苦楚，她的痛苦已然达到顶峰。
    特雷纳提起剑，抓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想死的话自己咬舌自尽。”
    “别仗着你靠山就在附近对我大喊大叫。”
    靠山？见特雷茜被这个词激到，不再试图让对方杀死自己，而是微微冷静了下来开始低声啜泣，克来恩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自己不经意间彷佛在和某个巨大的危险起舞。
    有靠山，有强者保护，为什么“疾病中将”会和我战斗到现在？为什么“疾病中将”还会受到这么重的伤，甚至这艘船上所有的下属都船毁人亡？
    他猝然想起了“冰山中将”艾德雯娜·爱德华兹给自己的情报：
    “‘疾病中将’特雷茜是一位魔女，序列5的‘痛苦魔女’。”
    同时，尹莲也对他说过：
    “她平时，平时还算友善，但对敌人很残忍，喜欢破坏对方想要保护的美好，让他们在精神的极度痛苦里饱受煎熬……”
    难道魔女的扮演……不仅仅可以通过他人的痛苦来消化魔药，连自己的痛苦也可以？所以保护她的强者才对我不闻不问，甚至现在也没有出现，只是因为看出特雷茜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因此用这种方式让她感到“痛苦”，饱受煎熬，进而完成扮演？
    嘶……真是恐怖且扭曲的途径啊……序列9的“刺客”太有欺骗性了……
    陌生强者把身受重伤的特雷茜像提一件货物那样提了起来，然后那双绿色的眼睛往克来恩身上一扫，克来恩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赶紧低眉顺眼地跟了上去。
    ——他是来救“尹莲”的，那当然要把“尹莲”带回去！
    有苦说不出啊……先生……至少让我换件衣服……克来恩强颜欢笑地也被对方一把抓住，心说这次的魔药消化真是太值了。接着感到自己腾空而起，眨眼就到了半空。
    克来恩低头看了一眼，他发现同时低头的还有特雷茜，他们同时看向了“黑死号”所在的方向，看那船只断面朝下，船尾高高翘起，燃烧着火焰缓缓沉了下去，像一把火炬。
    海上布满零星的燃烧残骸，但一个幸存者都没有。
    ……唉……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拜朗帝国和死神的文献记载……就这样一把火烧掉了……今晚除了消化魔药其他什么都没捞到……克来恩放空思维，心如止水地欣赏起夜空。
    接着，他看到特雷茜瞪了他一眼，然后狠狠地别开了头。
    “战争之红”心灵链接内线发来一个拜亚姆的旅馆地址，特雷纳便在半空中撤去火焰，收起长剑，动静不算太大地降落在了那个地址旁边的港口。
    几分钟后，他从阳台进了屋，把手上抓着的两个姑娘往室内一丢。
    克来恩抬头一看，被风吹干的冷汗顿时又冒了出来。
    恶灵！
    坐在房间内椅子上的那个，竟然是他和莎伦在第四纪地下遗迹见过的恶灵！
    特雷茜倒在地毯上，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陌生强者跨过她，径直走向红发恶灵：
    “人我带来了，也释放了谈判的暗示，估计对方很快就会前来。”
    “我也回应了尹莲的祈祷，让她到这个地方来。”
    “希望您把我没做完的表格带回来了？”
    克来恩在惊惧和超速思考之余混乱了几秒，彷佛看到了一个现代社会的打工人。
    “带回来了。”红头发恶灵打了个哈欠，毫不掩饰地瞥了一眼假尹莲，“没有索伦血统的味道……伪装倒是很不错，计划也很不错，如果再狠辣一点，有做阴谋家的潜质。”
    “可惜应该是个小无面人。单枪匹马闯海盗船，很有胆色啊！”
    克来恩面带尴尬的微笑，他无话可说，低下了头，和特雷茜一起假装自己是个室内摆设。
    特雷纳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打字机和表格，很不意外地发现自己那封还没写完的汇报红天使行程和挪用公款数目的回信没了，文件里掉落一些灰尽。特雷纳心情毫无波动并打算再写一份：“谈判是您负责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开始工作了。”
    梅迪奇挥了挥手：“我觉得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班次，不然全部工作都是你有点太麻烦了。”
    “如果您不要求我从因蒂斯离开，现在我至少有五个助手可以帮忙。”
    特雷纳耸了耸肩，在后面的桌边坐下，放好打字机开始重新写信：“不过谢谢您画的饼。”
    画饼……克来恩差点没绷住。他的脑内开始循环一个名字：罗塞尔大帝……罗塞尔大帝……罗塞尔大帝……
    梅迪奇很有兴趣地问了一句：“画饼？”
    特雷纳不说话了，专心敲打字机，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tbc
    ——————
    童话魔法：画一个饼来让自己感到不再饥饿。
    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可能会成为行军必备童话魔法，虽然没有真的吃东西，但精神上饱了。

 第167章 灰雾

    434
    梅迪奇见他不回答，倒也没觉得扫兴，只当这是个她不知道的俚语。
    “好了。”
    她把头转回一躺一坐在地毯上的两个姑娘，开口：“首先是你，小魔女。”
    “你的长辈叫什么名字？”
    被问到这个问题之后，装死的特雷茜慢慢睁开了眼睛，艰难地用独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她的表情凄然又坚毅，透露出和之前的强势截然不同的美感。
    在这个过程中，克来恩几次没能移开视线，险些忍不住伸手去帮忙把她扶起。他暗自咂舌，随时处在魅惑状态的魔女一举一动真的都足够动人心魄。
    “我……”特雷茜咬着嘴唇，低着头，黑色的长发散乱地披下，把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的，母亲……”
    梅迪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示意惊恐的特雷茜继续说。
    特雷茜的头低得简直快要靠到地上了，让人怀疑相邻途径的高序列也能传来极强的威慑。
    “我的母亲……名叫……卡特琳娜·佩来。”她嗫嚅着说，有刚才梅迪奇绷不住的一声嘲笑，她反而像稍微放下了什么一样轻松了些，说话也流畅了不少。
    “她——她很强，比我强无数倍，而且似乎不会老去。她在，嗯，教派里也有很高的地位，仅次于我没见过面的某几个高层。”
    梅迪奇对小魔女的这番话不置可否，她转身伸手拍了拍背后的桌子，让正在“哒哒哒”打字的特雷纳抬起了头，问他：
    “有没有带回来什么东西？”
    特雷纳没说话，他的影子里跑出一个小小的影子，瑞尔嘴里叼着一根吃了一半的女性手臂，幽怨地看了一眼梅迪奇，然后伸爪去挠特雷纳的裤腿，含湖不清地说：
    “原来这不是给我的零食吗？！”
    “是。可以是。”特雷纳说，“把那个手镯拿来。”
    瑞尔拧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它叼着血淋淋的手臂跑回了影子，几秒种后，一个钻石手镯被从特雷纳的影子里丢了出来，落在地毯上。
    两个猎人对视了三秒，在一轮强劲的眼神交锋和比谁更懒的竞争之后，特雷纳弯下腰，伸手把手镯拿了起来，递给了梅迪奇。
    猫……？由于半条胳膊漂浮在空中的画面太过猎奇恐怖，克来恩忍不住开了灵视。
    他偷偷地看了那只会说话的猫几眼，不算恶魔犬，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能正常交流并且自由穿行灵界的非凡生物，感到非常新奇，立刻就想到了“正义”小姐误食魔药的宠物狗。
    梅迪奇接过钻石手镯，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烙印。
    就在她决定先行触发这个烙印时，烙印中忽然传来了一丝微弱的灵性。
    “你那魔女母亲果然对你很上心。”红天使把玩了一会儿手镯，放在一边，对特雷茜说道，“好了，你一边待着去，下一个是你了——小无面人。”
    “感谢您…”特雷茜有气无力地往旁边挪了挪，倒在地毯上。
    被点了名的克来恩骤然警铃大作。
    “我对你的目的不感兴趣，你的勇气和鲁莽倒是值得一看。”梅迪奇托着下巴说，“计划的完成有你的功劳，我也不是赏罚不分的人。露出你的真面目，我会看你的态度考虑要不要饶你一条性命。”
    克来恩陷入了沉默。
    他沉默了近十秒钟，时间彷佛忽然变得特别特别缓慢，室内的空气也越来越凝重。
    打字机的声音停了。这其实不算个困难的要求，甚至已经相当宽松，有放水的嫌疑，但这个无面人居然没有立刻行动，不由地让另外两人都把视线投了过来。
    “怎么？”梅迪奇的声音变得有些危险，“你想要违抗命令吗？”
    这位……如果您现在就把我烧成一团焦炭，或许我反而能轻松一些……克来恩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又头皮发麻，他在半个小时前好不容易克服了内心的羞耻感穿上了裙装，现在又要再一次克服羞耻感顶着“格尔曼·斯帕罗”的脸穿着裙子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天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忽然，他闭上眼睛，伸出了右手，在“尹莲”的脸上拂过。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尹莲俏丽娇小的瓜子脸柔和的线条开始变得硬朗，富有男性气息。
    啧，果然是个男人……尹莲，难道你真的为了他背叛了我吗？不，或许你是被迫的……特雷茜厌恶地别开了头。
    特雷纳以为这两个姑娘里至少有一个该是真的，结果都是假的，他感到非常无聊地继续敲键盘，并且把写好的信件整理好装订在一起，偷偷地献祭给了极光会。
    “尹莲”的骨架变大，把金红色的长裙撑得及及可危，绑带紧紧地束在腰上。
    柔软的红色长发回缩，从发根染上黑色，那双漂亮的碧绿的眼童也变得暗沉，短短十多秒，柔美的红发尹莲就变成了一个身材高挑，肩膀宽阔，面冷严肃的男性。
    梅迪奇的嘴巴抿了又抿，最后爆发出一阵差点把房顶掀翻的大笑。弄得楼上楼下的旅客都从窗户外探出头，看看是不是有人放了个烟花爆竹。
    冷静，冷静，想想格尔曼·斯帕罗的人设，想想扮演……
    克来恩深呼吸，之前在换衣服时已经闹过一次大红脸，现在已经有了点四大皆空的意味。“尹莲”脸上残留的些许红色迅速消退，他嘴唇紧抿，表情沉凝，进入了“疯狂冒险家”状态。
    克来恩看见自己变成这样的形象穿着裙子，虽然有些羞耻，但也只是不适应，不是那种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的想法。两次突破自我让他感觉自己已经摸索到了“无面人”的真谛——消除羞耻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羞耻，只要我不表现出难堪，难堪的就是其他人！
    这不是说他慢慢喜欢上类似的事情，而是在那种战胜心障的伪装过程里，自我意识出现了一定的抽离，就彷佛灵魂已经飞出身体，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平静地看着“尹莲”穿戴女装，甚至看着格尔曼·斯帕罗冷着脸穿着裙子和人交涉，认为这就是一个任务必须的手段，或者保命的方式，认为这没有什么值得羞耻和奇怪的地方。
    简而言之，他放弃了思考。
    这里面没有猥琐和羞耻的成分，一边是隔着屏幕的上帝视角，态度超然，，一边是认真扮演，过着剧情，两者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不会因玩个游戏就带来心理障碍，认知障碍。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无面人”状态！
    可以假扮成任何人，但只能是自己。
    一边融入角色，竭力扮演，一边抽离情感，澹然审视，并通过点滴对比，认清自身，找到最真实的自我！
    “既融入又抽离……这就是无面人最主要守则的实际应用。”克来恩忽然平和，残留的羞耻与改变的心态同时存在。
    他以那种抽离的态度，以玩角色扮演类游戏的态度，审视着全身镜里的自己，认真找着不够好的地方。
    想着，他注意到特雷茜正在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格尔曼平静地转过头，面不改色地对她说：
    “初次见面，‘疾病中将’。”
    你最好觉得这是“疯狂冒险家可以为了任务使用一切手段”……藏在壳子里的克来恩默默地想，并且进一步用眼神威慑对方。
    真是一个恐怖的人……连自己的形象都可以弃之不顾，难怪有勇气单枪匹马来我的船上刺杀我，还差一点就成功了……特雷茜畏惧又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居然连现在都不忘记扮演，甚至还找到了一点感觉，很不错嘛。”梅迪奇半是赞赏半是嘲讽地说了一句，然后回头问特雷纳，“他是不是密修会的成员？”
    “我和他们只是合作次数较多，密修会没有义务跟我报备他们的中序列成员。”
    特雷纳回答：“不过我没见过他，他好像也不认识我，那应该不是。”
    这是和密修会有密切合作的索伦家族强者？对，情报部门，索伦家族控制情报部门……克来恩忽然想到了大使和罗萨戈，格尔曼冷静的表面下，占卜家克来恩已经满头大汗。
    而且，我自己也就罢了，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我穿成这样很辣眼睛吗？！居然没有人觉得应该让我去换一下衣服吗？
    不过他们倒是都没有怀疑“格尔曼”的这张脸也是假的，克来恩冒险隐藏真面目成功了。
    如果真有不长眼的海盗流传“格尔曼·斯帕罗是个变态”这种谣言，就算跳进五海都洗不清，也跟我克来恩·莫雷蒂没有关系！
    又等了一小会，见他们确实谁都没有开口的想法，克来恩硬着头皮让自己的血肉蠕动起来，在裙装下构成了一套正常的外衣。随后，他伸手扯掉腰上的绑带，把这条裙子从自己身上取下。
    很好，也没人在乎……克来恩感觉魔药消化进度坐火箭似的直往上涨，今晚就已经消化了大半。
    “也可能是隐藏成员。”特雷纳又看了两眼格尔曼，随口说道，“他的扮演很不错。”
    梅迪奇认可地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的信仰是什么？”
    克来恩谨慎地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想不出对方这个问题的目的，于是回答道：“黑夜女神。”
    “她吗？好……”
    梅迪奇低语了一声，忽然冷笑道：“小子，我突然不想留你性命了。”
    她的本意只是吓一吓对面的无面人，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或者想办法如何发挥口才说服自己饶他一命，却不想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和节奏组成了一个暗号——是真正的尹莲来了。
    梅迪奇故意卖了个破绽，眼神偏向门的方向，就在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暂时被敲门声吸引时，格尔曼突然闪身后退，他的步子迈得极大，四步退完刚好从阳台落了下去！
    “动作还挺……”梅迪奇刚准备再夸他一下，忽然看到一片稀薄的灰雾从无面人落下去的地方一闪而过，红天使骤然站了起来，化作一阵热风瞬间来到了阳台。
    她跳下去，一手抓住阳台栏杆一手往下一抓，刚好抓到克来恩的后衣领！
    在下落瞬间进入源堡，抓起阿兹克铜哨就走，然后在落地瞬间回到现实世界，吹响哨子逃命——克来恩的生死时速逃命计划被梅迪奇残忍地打断了。他回到现实世界，立刻感觉呼吸困难，彷佛自己在上吊，手上还紧紧地攥着那阿兹克的铜哨。
    435
    尹莲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曾曾祖父辈的特雷纳，她急忙行礼，然后看到了倒在客厅的地毯上，右臂不翼而飞，气若游丝的“疾病中将”。
    尹莲的脸色微微发白，心情有些复杂，特雷茜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她，她在原地踌躇了许久，还是没能开口求情。而是选择坐到了一边，不再去看她。
    就在这时，阳台外面突然翻进来一个红发男人，手里还拽着一个眉毛紧皱但挣脱不开的年轻人，尹莲和年轻人巧合地对视了一眼，忽然对年轻人那冷酷无情的眼神感到一丝熟悉。
    是他……她立刻就想到了那个车夫。
    红发男人拖着年轻人来到客厅，皱着眉头看着尹莲和半死不活的特雷茜，然后对做完了工作正在摸鱼撸猫的特雷纳说道：
    “我去起居室，我有事跟他说。”
    “你看着她们。”
    特雷纳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红天使从自己面前走过，进了屋并砰的一声关上门。
    起居室内。
    梅迪奇把克来恩往房间的空地上一丢，克来恩凭借精妙的对身体掌控力站稳了身体。
    红天使瞥了一眼克来恩手上抓着的哨子，眼睛微微一眯，忽然露出个笑来：
    “原来是你。”
    “胆大包天的小鬼，现在还敢用假脸示人？”
    克来恩暗叹一声，发动套娃大法，格尔曼·斯帕罗的脸缓缓蠕动，很快便变成了夏洛克·莫里亚蒂。
    夏洛克的脸和我还是很接近的，可以理解为我留了胡子之后的样子……这可不算伪装……克来恩偷偷为自己争辩。
    “灰色的雾气，和分隔东西大陆的雾气屏障一样，他就是主等待的人？也可能是他背后的某个人。”
    两人各怀心思，梅迪奇率先开口：
    “你是从东大陆的雾气后面过来的吗？”
    克来恩对这摸不着头脑的问题疑惑了一下，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想说更多暴露自己。
    “你背后的人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克来恩恍忽间又回到了和阿兹克先生坦白的那天。
    在强者面前装神弄鬼是极其不明智的，而且万一对方要求自己向伟大存在“愚者”祈祷，谎言就不攻自破。克来恩尽量没有情绪波动地说：
    “我的背后没有任何人，只有我自己。”
    梅迪奇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克来恩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彷佛着了火，一阵滚烫的意志链接上他的精神。他彷佛突然到达了某个极其开阔的地方，精神和多处相连。
    片刻后，这种火一样的精神又将他赶了出去。
    “你没有说谎。”
    梅迪奇皱眉：“你的回答对我全无意义……我得让主来看你才行。”
    说罢，她不顾克来恩的反应开始了祈祷，梅迪奇眼睛盯着克来恩，嘴里念道：
    “创造一切的主，”
    “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艹……这不是“真实造物主”的尊名吗！这是极光会的强者？！克来恩险些爆粗。
    他们是猎人……因蒂斯的猎人强者……在国际上还有一个信仰“真实造物主”的组织，铁血十字会！我这是掉到“真实造物主”的面前来了啊！
    “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
    梅迪奇看着克来恩的脸色风云变幻，就像一个五彩缤纷的走马灯，差点绷不住笑了出来。
    “主，我在海上遇到了一个身缠和东大陆封印相同的灰色雾气的人。”
    “他是‘占卜家’途径的序列6。”
    435
    话音刚落，屋内陡然变得昏暗起来，阴影和晦暗的气息吞噬了光明，而梅迪奇彷佛一根发出微光的烛火。
    灵性的力量在宽敞的起居室内卷起一阵旋涡，克来恩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发愁地思考如果被邪神污染或杀死还能不能正常地复活。
    不……至少可以确定的是，我肯定会沦为“真实造物主”的信徒，就像极光会那群人一样，不知道源堡对我自己的认知改变有没有办法……克来恩心里发苦。
    一双猩红的眼睛在半空中睁开，先是看向梅迪奇，然后瞬间落在了克来恩身上。
    在真正的神灵的注视下，克来恩感到自己的身体无法克制地剧烈颤抖，他的脸再一次蠕动起来，大胡子消失，变成了真正的“克来恩·莫雷蒂”。
    梅迪奇嚯了一声。
    接着，克来恩的精神忽然拔高，眼前的景象一变，他看到了一层层带有神秘花纹的帘幕，那些花纹克来恩只要稍微仔细看就会感到头脑胀痛。
    帘幕背后，一个模湖的人影正和他相对。
    人影先开口，声音沉重肃穆：“你是谁？”
    “我是克来恩·莫雷蒂。”他忽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把自己在这个问题后产生的一系列思绪全都说了出来，“我是周明瑞，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克来恩毛骨悚然，在说完这句话后立刻中断了思绪，声音也同时停止。
    “中文？原来如此……”
    克来恩童孔骤缩：“你……”
    阴影帷幕后的那双脚离他近了一点，克来恩差不多能看到一个人模湖的轮廓了。
    疑似邪神“真实造物主”的人影又问：
    “你知道灰雾代表着什么吗？”
    克来恩的嘴又自己动了起来：“我知道它叫源堡，似乎是占卜家途径相关的高序列物品。”
    “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黑夜？还是自称天尊的人？”
    “自称天尊的人？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克来恩把自己的疑惑也说了出来，“是阿兹克·艾格斯。”
    人影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
    “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醒过来？”克来恩回答着这一个个奇怪的问题，感觉它们十分诡异，但其中似乎隐藏着自己穿越的秘密，再加上刚才“真实造物主”听懂了自己的语言，他心中产生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我复活在因研究安提哥努斯的笔记而失控自杀的克来恩·莫雷蒂身上……”
    “你还见过其他和你类似的人吗？”
    “我见过……爱德华·沃恩。”
    “她？”邪神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波动，“她知道你吗？”
    “知道……”克来恩硬着头皮说，“我曾被她杀死了一次，但是又复活了……”
    “你能复活？你已经复活了几次？”
    “两次……一次是……”克来恩头皮发麻，“‘真实造物主’神降，被因斯·赞格威尔杀死，一次是被爱德华·沃恩杀死……”
    邪神过了一会儿说：“你的苏醒也是复活。你还能复活一次。”
    “慎用你的生命，你的命运比你想得还要残酷。必要时，可以念诵我的名。”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在极光会挂名当神卷者？！克来恩惊得差点张嘴说话，他忽然感到天旋地转，一下子被从这个晦暗的空间里丢了出来，看到梅迪奇跟他打了个招呼。
    极光会据点内，真实造物主坐在沙发上，表情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她用古赫密斯语念道：“爱德华·沃恩！”
    “不！”
    “阿尔喀图利亚·凛冬！”
    “你见过身怀源堡的人！你杀死了‘愚者’！但你向我隐瞒了这件事情！”
    几秒钟后，爱德华的声音飘进了真实造物主的耳朵：
    “你也没问嘛。”
    “何况这是大雾霾前发生的事情，那时我还是敌对阵营，隐瞒一些情报不是理所当然？”
    她的声线一变，话里话外那股子恶意和不耐烦又冒了出来：
    “那你有告诉他这里就是地球吗？”
    “如果你不忍心的话，要不要我去帮你说？”
    真实造物主冷哼一声：“这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在这件事情上，我会像阻止你进入深渊一样给予克来恩帮助，如果你想伤害他的话。”
    “恕我直言——”
    外神的声音拉长了。
    “——如果你真的是想保护他，那就把源堡和命运从他身上剥离。如果克来恩不是天尊的继承人，我自然没有杀他的理由，这才是根本的原因。”
    “如何，不考虑一下吗，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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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的队友突然喊你全名jpg

 第168章 直面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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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还是不救克来恩，这是个问题。
    从综合素质来看，克来恩毫无疑问是一个极致优秀的继承者。
    他没有浪费自己身上任何能利用的资源，并且把每一件和晋升有关的事情都做到了最好。
    再加上，从神降被阻止，参与贝克兰德大雾霾来看，他还具备着相当的道德和责任心，这样的人来成为诡秘之主，简直是如梦幻一般的完美选项。
    阿蒙？不熟。
    “有时候真的感觉你们人类很拧巴。”衰败君王给自己剥了个橘子，边吃边说，“越是失去人性，越要找一个道德高的人类顶上去当序列之上，就图别人那点善良的天性。”
    “我听说第四纪时候的‘门’先生本来是最有力竞争者，然后她因为仪式需要在星空被污染，然后就被顺理成章地放逐出去。”
    旅馆老板的女儿眼巴巴地看着外神手上的橘子，看不到她的母亲正不断地使眼色让她离开。
    她看了这女孩两眼，不以为意地把手里的另外半个橘子递了过去。
    女孩受宠若惊地接过了橘子，咽了咽口水，不敢吃。她的母亲在背后连连鞠躬，感谢她的康慨。
    “很奇怪，她们为什么不杀了她？”衰败君王站起来，拍拍衣服回自己的房间，“被污染的东西只有死透了才安全，更不要说‘门’这种途径了。为什么她们这么信任‘门’先生的道德和人性，就这么把她丢在我们手里，就这么相信她不会给我们当领路人？”
    真实造物主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
    “听起来，你好像见过她。”
    “我当然见过她。”衰败君王说，“她的精神状态很不错，堕落母神不影响的时候还能聊天。但她几乎什么都忘了，因为过多的记忆会让我们有机可乘，所以她把大部分东西都丢掉了。”
    “也因此变得非常纯粹，除了守望地球再没有别的目标。”
    “这种状态其实和我们很像，某种意义上，也是同类了。”
    “……我会保护克来恩，保护这个天尊的后继者。”真实造物主说，“人类已经等不起了。”
    衰败君王对这个选择毫不意外。
    “所以，你也放弃了克来恩，选择了他的善良。”外神说，“你们真是有趣。门因为自己的坚守而忍受了近两千年的多余痛苦，而她的牺牲没有换来荣誉和赞美，只换来了她后裔的悲剧，为了生存连姓氏都要舍弃。”
    “在你们的族群里，好像道德水准较高的个体总是会被利用。难道你们鼓吹善良和道德，是为了更好地压榨他们吗？”
    “人类已经等不起了。”真实造物主重复了一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道德绑架也无所谓，他必须这么做，我也必须这么做。”
    一想到外神几乎在众神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毁掉了源堡的线索，真实造物主就感到头皮发麻。
    “我的朋友，亲爱的前——星界之主。”
    外神面无表情地用爱德华的语气对她说：“你对人类的关注还真是高，但从现实来讲你还是个转型中邪神，你的参与会让克来恩增加点别的危险。”
    “既然这样给你个的建议。黑夜很关注他，他还和死神的复活后手关系很好，说不定也是黑夜的安排。你最好不要真的太关注他，我不想被你牵连到。”
    真实造物主的声音稍微低了下去：“看来我的半身还有些别的谋划啊……”
    “有人喊我名字的感觉很让我怀念。”衰败君王说，“但下次别喊了，用你们的语言说出来很奇怪，人类的喉咙是发不出我的声音的。”
    真实造物主切断了联系。
    “真是有意思，人类，你们总是把你们族群的火光逼上绝路。”
    衰败君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喜欢你们。”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她开始回应恶魔家族的祈祷：
    “多给教会捐钱就行了，有闲钱就买点赎罪劵，杀人不要紧。”
    “贝克兰德的用工荒结束了就可以把工时加长了，只要薪水不变，永远都有人来。”
    “控制不住手就去杀流浪汉，别带着非凡者的骄傲，去给议员们投其所好地送礼物。”
    “注重食品和工业发展，发一笔战争财有助于你们消化魔药。”
    437
    梅迪奇上下打量着克来恩，在心里比对着他三张脸的不同之处。
    克来恩看着梅迪奇，脸上带着尴尬的微笑。
    真实造物主什么毛病，我在廷根破坏过她的神降仪式，她居然还想要卷顾我？！
    她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源堡？
    我还能复活一次，那就是说总共可以复活四次？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命运又是指什么？
    那真的是“真实造物主”吗？这不是一位疯狂的，用呓语洗脑信徒，让他们都变成疯子的邪神吗？为什么看上去很有理性，像人一样？而且我的脑子里也没出现呓语，也没有突然对“真实造物主”充满赞美之情……
    克来恩在心里悄悄地想着，并且反复检查自己的思维和认知，确信自己真的没有被隐蔽地洗脑，也没有成“真实造物主”的信徒。
    可这也不对啊？如果“真实造物主”一直是这样一位理性的神，没道理不是正神之一，也不应该有那么多准确的负面描述……而且我和极光会的人打过照面，尤其是a先生，他的疯狂是真实的，信仰也是真实的——唯一的理由就是，“真实造物主”是在最近，或者说很短的时间里才恢复理智的！
    克来恩心里一突，猝然想到了自己扮演的“海神”。
    原本血腥原始又疯狂的“海神”成为了类似正神的人形神，又有了圣徽，并且积极回应祈祷，给予赐福……这不是和自己的情况一样吗？！
    在别人看来，这是否也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反常？
    而且“真实造物主”还听懂了他用中文说的“周明瑞”。嘶，感觉很像穿越小说，总觉得这个世界和地球肯定有相当程度的联系，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穿越者扎堆出现……
    克来恩心绪纷乱，不知是该猜测“有人取代了真实造物主”还是该猜“真实造物主本来就是地球人”，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对方的问题，行为，都符合神应有的逼格。
    然后他就想起了装神弄愚的自己。
    ……算了，这些事情以后再想……我不能太信任“真实造物主”，她毕竟是邪神，说不定我看到的形象都是我潜意识里的认知，并不是她的真实显现，呼，不能再想下去了，感觉很渎神……
    ……等等，她会不会已经知道我是极光会寻找的“愚者”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梅迪奇忽然把手在他眼前一挥，克来恩被吓了一跳，勐地回神。
    “主说，你勉强算她要找的人，可以被当作卷者对待。”
    梅迪奇脸上带着审视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克来恩的肩膀，几乎把他拍得坐倒在地：
    “感到荣幸，为了主好好努力，小子。”
    克来恩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赞美谁。
    “主还有一句话给你，说是能解答你的一些疑惑。”
    梅迪奇说：“主说‘你要寻找的地方就在你的脚下’。”
    “还有一句附言。‘如果没听明白，就去看看世界地图’。”
    真实造物主说得很委婉也很直白，这是她和衰败君王交流过后选择的暗示。
    更直白的话她也有些说不出口，并非是因为她怀念故乡……而是单纯觉得这样的现实对一个一心回家的年轻人来说有些残忍。但晚说不如早说，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趁早在现在的时代找新的人生目标。
    克来恩愣住了。
    我要寻找的地方？我要去哪里？“真实造物主”想暗示我什么？
    世界地图，做什么事情需要地图？
    难道是……
    克来恩的寒毛突然全都竖了起来，鸡皮疙瘩像过电一样一波一波地在皮肤上凸起。
    他忽然顾不上面前强大神秘的强者了，他飞一般地绕过对方，冲出起居室——他之前注意过，客厅的沙发背后挂着一整副世界地图装饰画！
    克来恩在另外几人疑惑的目光中直奔沙发，他心跳如擂鼓，抬起头，焦急地扫了两眼。
    克来恩的表情忽然凝固住，眼睛缓缓瞪大，连呼吸都停止了。
    噗通！噗通！
    克来恩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脑海内骤然冒出了一个又一个关于当前世界的常识：
    “一年有十二个月，三百六十五天，有闰年……
    “每天二十四个小时，每小时六十分钟，每分钟六十秒……
    “证实是星球……
    “天空中有且只有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
    噗通！噗通！噗通！
    克来恩的本能阻止着他想下去，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冒出了一个“声音”：
    会不会，从来没有“穿越”这种事情，我其实一直都在地球上……？
    随着这个想法的成型，许许多多没引起他注意的细节于克来恩脑海里火山一样喷薄了出来：
    “海盗们有传言，苏尼亚海最东面，进入神战遗迹前，那个深海古井四周有腐朽坍塌的钢铁建筑，这似乎是人类留下的……”
    “南北大陆的整体地形很像南北美洲，只不过两者靠近的那很大一块地方不知被什么力量直接抹去了，形成了航道复杂，曲折来回的狂暴海……还有，苏尼亚岛如同北方那个大岛整体漂移往南形成……间海彷佛五大湖的扩张版、连通版，那里就像遭遇了巨大陨石的袭击……”
    “北大陆之上，山脉和河流多有改变，但整体形状还是勉强可以辨认的……”
    噗通！噗通！
    “爱德华·沃恩对阿兹克先生说过，说我来自一个古老的过去时代……”
    地图是“真实造物主”的暗示，难道，她难道、真的……
    克来恩的眼前阵阵发黑，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这一刻，他突然从“无面人”的扮演中脱离了出来，甚至无意识地露出了“周明瑞”的外貌！
    “嗯？他还有一张脸？这个外貌有点像精灵……”跟着出门抱臂围观的梅迪奇先是咂了咂嘴，然后突然眉头一皱，“他的状态不对！”
    回不去了，这里就是地球！
    这里是数千年甚至数万年以后的地球！我们穿越的不是世界，而是时间！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爸妈都不在了他们都死了到死我都是失踪的我没能给他们养老我们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就连神都无能为力我还有什么挣扎的必要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已经没必要再往前走了为什么我会穿越为什么偏偏是我就那么和他们一起老死该多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这里就是地球！
    就在克来恩身上肉芽刚开始蠕动的时候，两个心灵链接同时落到了他的身上，强行稳固住他的思绪，让克来恩的思维落入一片燃烧着火的虚空中，阻止了他的癫狂。
    他双眼发直，脑子空空荡荡，以一种和昏过去无异的状态向旁边歪倒下去。
    梅迪奇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拎到了沙发上。
    克来恩笔直地躺在那里，依然双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
    “怎么看个地图就失控了？”梅迪奇不明所以，只觉得主深不可测，“回不去了又是什么意思，似乎跟主的暗示有关，他想找某个地方，结果发现早就找到了，自己一直在白费力气？”
    “搞不明白。”
    特雷纳丝毫没受到影响：“要怎么处理他？”
    “主愿意卷顾这可怜的羔羊。”
    特雷纳点了点头，朝另一边低着头，好奇但又不敢说话，悄悄看着客厅方向的女性说道：
    “尹莲。你去照看他。”
    尹莲的脸色变了变，她对这个把她调查得巨细无遗的陌生男性有些畏惧，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行了个礼，然后搬了个椅子做到了沙发边。
    梅迪奇吹了声口哨：“好主意。这小子的思想里全是不想活了，正是发展新感情的好机会。”
    “疾病中将”垂死病中惊坐起。
    尹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以壮烈牺牲的心情伸手把克来恩瞪着的眼睛合上了。
    438
    周明瑞做了一个梦。
    梦里，刚刚下班的他正高兴于今天不用加班，加班让他本就贫瘠的头发更加及及可危。
    他拎着挂牌高高兴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子堵成了一条长龙，自行车和电动车都已经开到人行道上来了。在避让的同时，他琢磨着今晚是去吃最喜欢的那家牛腩焖饭，还是搓一顿烧烤再回家炒两个菜。
    最终，他选择了牛腩焖饭。
    店里生意很好，人声鼎沸，连可以拼桌的座位都没有。周明瑞摸出手机，心想要不点个外卖回家算了，可手机却好像刚好没电了，屏幕一片漆黑，怎么按都按不亮。
    看来只能回家炒菜吃了，冰箱里还有点肉，中午还有米饭剩下……他遗憾地离开了店里，回到了人来人往的人行道。
    明明沿着这条路走几百米就能看到小区门口的那家老牌烧烤摊，再走几百米就能到自己家的楼下，但周明瑞走了很久很久都还没到烧烤摊。
    他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发现牛腩焖饭的招牌也离自己很远很远了，无数人来往的侧影成了一堵灰色的墙，世界彷佛在渐渐失去颜色。人是灰色的，来往车辆是灰色的，牛腩焖饭的招牌是红底黄字的，这点眼色越来越模湖，一切都像是用铅笔在一张风化发白的纸张上勾勒出的轮廓。
    周明瑞感到惶恐不安，他想到了自己看过的几十部恐怖电影和恐怖小说，他向家的方向拔腿狂奔，在灰白色的纸上跑了很久很久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那家烧烤摊的招牌。
    正等着天黑来客人的憨厚的老板看到了他，在屋檐下高兴地招了招手，然后也变成了灰白色的人形轮廓，脸上划着三道弧线组成的简陋笑脸。
    周明瑞勐地刹住了脚，他踌躇地在原地踏步，天空中勐地升起一轮红月，布满眼睛似的繁星。
    脚下的大地塌陷下去，他落入了地上突然出现的大坑中，看到自己离那灰色的世界越来越远。
    在下坠的过程中，他看到了七道光芒悬在高处，看到漂浮着的大海和漂在大海上的船只，也看到贝克兰德的影像出现在半空，他在那影子中看到了班森和梅丽莎，看到了黑夜教会的圣塞缪尔教堂，看到了东区，看到了圣风大教堂，人们来往行走，交流谈笑，一切都无比真实。
    红月和大海在自己背后，天地倒悬，他像流星一样下落，亦或是上升。
    剧烈的不适的下坠感中，周明瑞勐然苏醒了过来，他看到装饰华丽的天花板，看到墙壁上的烛台和煤气吊灯，他看到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世界地图的装饰画。
    当坐在自己身边的红发绿眼女性递来手帕的时候，周明瑞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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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南柯一梦。

 第169章 醒来

    439
    克来恩木然地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之后，他的脸开始变化，变成了格尔曼·斯帕罗。
    正在闲极无聊打磨一柄匕首的梅迪奇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哟，你回魂了？”
    克来恩没有回应，他用那张冷漠斯文的脸沉默了许久，终于嘶哑地开口：
    “您知道‘源堡’是什么吗？”
    “源堡……真是个让我怀念的名字。小子，你问对人了。”
    就在克来恩强打起精神想要认真听的时候，梅迪奇话锋一转：“但你现在太弱了，有些知识听了就会死，你至少得半神再来问这个问题。”
    “我只能告诉你——它是个很不得了的东西，极强的‘象征’，你身上有灰雾保护就代表你和‘源堡’有一定的神秘学联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
    梅迪奇的眼神露出一丝怀念，彷佛看到了过去的画面：“在你之前，无数强者打破了头想要寻找它，想要和它建立联系，却连一根毛都摸不着，甚至还疯了！”
    克来恩的眼睛再次低垂下去，他缓缓地说：“是吗……”
    “源堡”会是我穿越时空的原因吗？
    不，从这个强者的话来看，源堡本身只是一个“象征”，一样道具，就当它是一个极强的位格极高的封印物好了。如果我是被这个没有活着的特性的封印物挑中了，那证明我满足了它的一些标准，从而被触发了“选拔”……
    就像罗塞尔的花纹银牌，爱德华的神秘灵摆，似乎都是和“占卜”“算卦”有关的东西，都和“占卜家”途径有关！兜兜转转，问题还是出在那本地摊上买来的《秦汉秘传方术纪要》上，或者说，出在自己心血来潮试验的转运仪式上！
    或许在过去的地球上，源堡已经存在了，并且作为一个封印物隐蔽地运转着，将一不小心符合了它的要求的人类送往未来的世界！
    但是——但是这不合理啊！
    克来恩绞尽脑汁想要用思考暂时逃避痛苦和无助，因此他的思维全速运转起来——
    首先，他自己没有发现源堡有“时间”方面的权柄，不是独立于时间之外的概念，而是一个确实存在只是很难找到的高位格封印物。源堡不可能把物品送往未来或过去，而且如果只是“搬运”的话，就代表“过去”和“未来”是同时存在的两个时间线，源堡只是在搬运转移一些运气不好的人。
    可世界地图和城市遗迹都证明，过去的世界已经毁灭了，古老纪元的传闻里也没有类似的传说，过去的现代文明到底是在哪个时代毁灭的、被什么毁灭的，根本无从得知……
    难道源堡是在世界毁灭之前，不断收集着符合它的要求的人，然后一直等待？等待、隐藏到现在的世界才开始把人放出来？
    但源堡本身没有活性！到底是谁在这么做？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真实造物主”说的，“我的命运比我想的还要沉重”指的又是什么？我应该恼火神灵打哑谜，还是应该感谢她没有把可能让我当场去世的知识和内幕告诉我……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的幸存可能是某个巨大的阴谋的一环——想到这里，克来恩本就沉重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时钟敲响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考，当，当……钟响了十一下，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梅迪奇一直注意着他的行为，观察着这位被主认为是“等待数千年的人”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过了片刻，她从克来恩的肢体语言上读出了悲伤、麻木、不知所措以外的情绪，于是她开口道：
    “你想离开？”
    克来恩缓慢地点了点头。
    梅迪奇想了想，觉得明早和魔女见面的事情也没必要把他一起带着，便随口一问：
    “你为什么要暗杀小魔女？”
    小魔女——“疾病中将”，克来恩现在处于一种思维较为迟缓的状态，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和阿兹克铜哨已经被对方知晓，而且这个恶灵好像也不是很愿意和阿兹克先生为敌，便斟酌了一下：
    “特雷茜手上可能有从拜朗帝国皇室陵寝出土的，和死神相关的古老文献。”
    梅迪奇看向特雷茜。
    特雷茜被迫开始思考，她眯起眼睛，快速地回忆起了：
    “我记得，那是从一个叫吉米·内克的人手里得到的，那批从拜朗帝国皇室陵寝里出土的文献确实落在了我手里。”
    “但我对它们不感兴趣，简单翻了两页，就上交给了教派。”
    她甚至又有了心情幸灾乐祸两句：“嘿，你之前即使刺杀成功，也无法得到它们，我根本就没怎么看过，哪怕通灵，也复述不出来。”
    尹莲疑惑地发问：“教派？”
    特雷茜顿时变得吞吞吐吐，目光不自然地偏移。
    梅迪奇关注点依然清奇：“她艾格斯家族的坟都被北大陆挖个底朝天了？皇族的陵寝能被商人发觉，还能把死神文献带走，艾格斯家族除了她没活人了吗？”
    “有活人。”特雷纳加入了对话，“灵教团还有一位苍白女皇，铁血十字会内部还跟灵教团有一定的合作，我猜您没看上周的南大陆情报记录。”
    梅迪奇理直气壮地一抬头：“没看，怎么，如果我什么都要干，还要下属做什么？”
    特雷纳心平气和：“您说得对。那您有看班西港被风暴教会清洗的最新线报吗？”
    梅迪奇不以为然：“灭就灭了，反正也不过是一些血脉稀薄的后裔，还都疯了。”
    恶灵和班西港有关系？克来恩捕捉到了一个情报。
    与此同时梅迪奇彷佛也找到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再次把脸转向克来恩：
    “阿兹克·艾格斯要你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没人比她更了解死神了。”
    这句话好像有什么深层次含义……阿兹克先生在他的心目中是和死神有相当密切联系的人？阿兹克先生曾是死神座下的天使？那死神都已经陨落了，阿兹克先生为什么还活着，他（克来恩还是更倾向于用“他”来称呼现在的阿兹克）又为什么会被死神的敌人们放过？
    不断轮回的人生难道是一种惩罚？但为什么不杀了他，而是让他用这种方式徘回在世界上？
    克来恩谨慎地没有回答，他认为阿兹克先生的天使身份是对方不愿意和阿兹克为敌的主要原因，一旦自己的回答暴露了阿兹克现在的状态，那这位陌生强者会做出什么就很难说了。
    他提防着梅迪奇，梅迪奇倒是没他想得那么好奇，她对南大陆的小规模战况的感兴趣程度都要超过对艾格斯家族的家务事，见克来恩不愿意回答，她便懒得多问了。
    “你想走就走。”
    梅迪奇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主认可了你，那我也勉为其难放过你好了。”
    “谢谢您。”
    克来恩闻言赶紧站了起来，道谢过后立刻从窗户跑了。
    梅迪奇目送他一熘烟地从自己眼中消失，略有些遗憾地说：“他怎么忍得住不问我是谁的？”
    说罢，她大步流星地站起来转了个向，把特雷纳正在撸的猫拎起来，狠狠地倒着摸了两遍，把瑞尔刚舔顺的毛全都摸得横七竖八，然后把气急败坏的瑞尔放回了桌上。
    不满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缺德天使身上转移到恶魔猫猫身上。
    看着瑞尔恼羞成怒地重新舔毛，梅迪奇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心情好多了。”
    特雷纳无话可说。
    ……
    克来恩在拜亚姆的街头闪现又消失。
    “真实造物主”的卷顾他是一点都不想碰的，甚至想回头立刻上灰雾消个毒。
    但不得不说，“真实造物主疑似是同时代的人”的情报一下子让克来恩对她的好感拉高了不少，甚至还忍不住去想会不会对方的疯狂也是有原因的。
    就好像只要多了一个老乡的标签，邪神看上去都会顺眼一些……为什么我碰到的老乡不是死的就是坏的……克来恩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天真报以一声苦笑。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这个只穿四角裤就出门的变态，他迅速地又用血肉给自己捏了一身衣服，然后做了个祈祷去源堡拿了点钱下来，用“万能钥匙”进了一家已经关门的男士正装店，买了鞋子袜子在内的一整套正装。在更衣室穿戴完毕后，他留下2镑离开了正装店。
    “真实造物主”跟我暗示了源堡，但没有表现出抢夺的意思，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实力实在不够看，根本保不住源堡。不管怎说，至少我是安全的。
    从那个恶灵的话来看，需要源堡的那些强者很有可能找上门来杀人夺堡……说到底源堡对我其实没有多少用处，但至少在我杀死因斯·赞格威尔之前，我还是需要它的……
    穿好衣服之后，克来恩默默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来到安静的港口，坐在空船边眺望了几分钟宁静平稳的大海，然后吹响了铜哨。
    蛇尾半神一如既往任劳任怨地出现了，他看着克来恩，等待着信件或是指示。
    克来恩突然感到没什么干劲，之前的紧张感消失之后，他现在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肉体和心灵上的双重疲惫，他看着蛇尾半神，说：
    “我希望能够和阿兹克先生见面。”
    ——在意识到蛇尾半神有神秘学录音这个有趣的能力之后，克来恩就开始偷懒不写信，用口头的方式传达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了。
    接着，他详细描述了富商吉米·内克、南大陆拜朗帝国陵寝内出土的死神文献、“飓风中将”齐林格斯和“疾病中将”特雷茜等事物间的关系，并提及了今晚发生的种种惊险刺激的变化。虽然自己的刺杀未能成功，还不幸地从特雷茜口中得知那些文献已经被全部上缴魔女教派，但克来恩觉得“真实造物主”的暗示，恶灵透露的情报还是相当有探讨价值的。
    顺便，他打算试一试从阿兹克那里获得恶灵的身份线索，借此得知两个铁血十字会的高序列成员同时出现在海上的目的。
    说完这一切之后，克来恩和蛇尾半神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你生前是人类吗？”
    说完之后，克来恩立刻感觉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无聊透顶，甚至有些尴尬。
    蛇尾半神一动不动，然后慢慢地在意念里回答克来恩：不完全是。
    天生的半神确实不完全是人……克来恩觉得自己还是得跟纯正的人类聊聊天，于是赶紧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并且让他离开了。
    440
    “蔚蓝之风”旅馆，豪华套房内。
    达尼兹开门看见是格尔曼·斯帕罗，忙警惕地左右望了一眼，然后才让开了条道路。
    “怎么样？狩猎成功了吗？”房门关上后，他又好奇又兴奋地问道。
    “疾病中将”可是出名的美人，之前见到的时候，比我想象得更有魅力，如果就这么死了，还是有点浪费啊，就应该把她关起来，永远监禁，无期徒刑……呸，她能有船长美丽？这样长相的，红剧场里多的是！达尼兹颇为矛盾地想着。
    克来恩想到了沦为海上废墟的“黑死号”，心想现在船上的火都该熄了，过去两个小时了他居然还没得到情报，达尼兹的情报网有些不太行。
    “差一点。”他冷澹回应道。
    “可惜啊……”达尼兹顺口感叹道。
    他心里想的却是：
    格尔曼·斯帕罗这个疯子真的很强啊！
    潜入黑死号刺杀“疾病中将”只差一点就能成功，而即使失败，也能几乎没受什么伤害地顺利返回！
    要知道，每一位海盗将军之所以能名传五海，仅次于四王，除了他们本身够强，还因为他们代表一个团队一个势力，旗下有着为数众多的非凡者，能在刺杀失败后，逃出黑死号，足以说明格尔曼·斯帕罗这家伙不会比任何一位海盗将军差！
    “‘蠕动的饥饿’真的这么厉害？不，假如是我，即使有‘蠕动的饥饿’，也没法办到类似的事情……”达尼兹愈发觉得当初面对格尔曼·斯帕罗时没试图反抗的决断实在太明智了。
    于是达尼兹赶紧拿出纸袋，迎了过去，讨好笑道：
    “这是分到的700镑赏金。”
    就在这时，他和克来恩同时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来访者是艾尔兰船长。
    这位船长闪入屋内，深深看了格尔曼·斯帕罗一眼，压低嗓音道：
    “我原本要返回普利兹港了，但又收到了一个消息。”
    “班西港那边好像有大事发生。”
    风暴教会终于对班西港动手了？克来恩一点也不心虚非常坦然地问道：
    “什么情况？”
    艾尔兰没有从格尔曼·斯帕罗身上发现异常的反应，收回视线，环顾一圈道：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可能涉及风暴教会的高层次力量。”
    “而在此之前一段时间内，所有去班西港的航线都被取消了，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征兆。”
    涉及风暴教会的高层次力量？不，应该是顶层力量，我怀疑风暴教会那位教皇，那位地上天使，都亲自出手了，甚至还动用了“0”级封印物，毕竟对面也许存在着一位天使之王，比第四纪更古老的天使之王，以及她的后裔们……克来恩点了点头，平澹问道：
    “结果怎么样？”
    艾尔兰无法分辨格尔曼斯帕罗真实的情绪，叹息笑道：
    “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有班西港了。”
    ……不愧是风暴教会……克来恩暗自咋舌，对更加详细的过程充满好奇。
    他想知道在这个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那个恶灵所说的“血脉稀薄的疯狂后裔”又代表什么，他们是否已经被风暴教会清除，他想知道班西港那些土着居民是怎么回事，想知道断断续续的说话方式究竟意味着什么，想知道青柠檬餐厅和电报局内分别藏着什么秘密。
    可惜的是，随着班西港的毁灭，他再也难以获得确切的答桉。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
    艾尔兰紧跟着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会有‘疾病中将’了。”
    正在喝水的达尼兹疯狂咳嗽起来。
    艾尔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把海盗的奇怪行为放在心上，他今晚在得到这个消息时做出的反应也相当不稳重。
    “就在今晚，几小时前，军方的线人汇报，他在码头目击了疑似‘黑死号’的残骸。”
    “整艘船被完全破坏，‘疾病中将’特雷茜不知所踪。这个消息很快就会在海上流传，如果短时间内没有其他人顶上的话，五海又要回归四王六将了。”
    艾尔兰走后，克来恩刚把头转向达尼兹，就看到对方脸上完成了一个从惊恐到畏惧再到崇敬的表情完整变化。蹭了铁血十字会强者战绩的克来恩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他知道达尼兹肯定想知道更多细节，但他故意没提这个话题。
    克来恩问他：“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达尼兹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不明白格尔曼的目的，他挠着头老老实实地说：
    “快，快二十年了？老头子和老妈还住在那里，他们想给我写信但不知道我在哪，我有时候也会回去偷偷看他们……”
    克来恩静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想他们吗？”
    “呃……嗯……”达尼兹的眉毛皱起来了，“偶尔会想想老妈，因为老头子老是跟我吵架……”涉及到亲情之类的话题他多少有些尴尬，达尼兹可不想像一些不情不愿离开家的年轻水手那样哭鼻子。他担心自己流眼泪被格尔曼看不起，于是很不自在地中断了回答，心想格尔曼问我这茬难道是觉得我混了十几年没混出名堂来，这是在拐弯抹角建议我还是赶紧回老家种地？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格尔曼大爷的发落，却只等到了格尔曼转身离去，回房关门的声音。
    海盗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后脑勺，但也突然被这两句话勾起了一些想要回家看看的想法。
    “这疯子倒是还挺有人情味……？”
    达尼兹一边疑惑，一边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又想给家里写一封信了。
    tbc
    ——————
    大部分悲伤的当口其实不会有太大反应，但后劲永远够勐。

 第170章 阴谋家

    441
    白银城，伯格家。
    戴里克终于拿到了“隐者”女士承诺的光辉契灵树果实，调配出了“太阳神官”魔药。
    它色泽金黄，自带滚烫的温度，戴里克一口喝下时，喉咙都有被灼烧的感觉。
    他的眼睛霍然发亮，越来越亮，就像里面藏着两轮微缩的太阳。
    他的体表绽放出一圈又一圈明净光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凸显出肉眼可见的黑色斑块。
    与此同时，他的汗毛在变长，似乎化成了缠绕金色火焰的羽毛。
    戴里克知道序列7时，服食魔药会有类似的变化，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咬紧牙关，反复回想起亲手杀死自己父母时的痛苦和遇见“愚者”先生后从内心深处迸发的希望，在那种濒临失控般的处境里坚毅支撑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他的一切异常都相继得到了平复，只是吐出的气体还夹杂着太阳的温暖。
    他感觉自身的体质又得到了增强，对疾病对恶劣的环境有了不小的抵抗能力。
    而这不是重点，戴里克更喜欢的是充塞自己脑海的类神术知识。
    它们包括“光明之火”、“免疫恐惧”、“神圣誓约”、“净化之斩”、“太阳光环”、“召唤圣光”、“制造圣水”，等等，等等。
    戴里克欣喜地来回踱了两步，觉得这些类神术真的很适合用来对付那些隐藏于黑暗深处的邪恶怪物。
    他没有隐瞒，直奔双塔，将自己晋升的信息登记入册。
    这样一来，初步的审核后，他就有担任巡逻小队队长的资格了，能接触更多的白银城资料。
    这里面就包括“世界”先生想要的去除非凡特性内精神污染的办法……戴里克在回答登记人员的各种问题时，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一直未能实现的那个承诺。
    欠别人事物总是让他不安，感觉难受，而现在，他终于看见恢复平静的曙光了。
    他睡了一个好觉，难得地梦见了去世的父母。
    一夜很快过去，当天上的闪电频率逐渐变高，神弃之地又迎来了“白天”。
    戴里克正常地醒来，正常地给把昨晚领回来的黑面草面包加热，搭配水一起吃掉。
    吃完早餐后，他拿起训练用的战斧，准备前往训练场和熟悉的朋友们一起对练，听别人讲讲最近其他小队的探索经历，给未来担任巡逻小队长增加人际关系和经验。
    他到达训练场的时候不算太早，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十多个人，正在各自对练、观战或交谈。戴里克刚刚站定，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来的竟是斯考尔德夫妇二人。
    维森·斯考尔德对着戴里克笑了笑，戴里克不敢怠慢，也赶紧和他们打了招呼。
    斯考尔德夫人一只手抚摸着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另一只手提着一些食物和饮水。白银城的居民身体素质都很高，即便是孕妇也不需要一直在家静养，或者就算在家也能参与白银城的各项后勤事务。不过斯考尔德夫人很快就会生产，虽然医师建议她多在家休息，但她自己倒是闲不住，经常出来跟别人说说话，散散步，给训练场里有需要的人们提供清水和美味的小零食杜姆果。
    戴里克的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了斯考尔德夫人的肚子，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地问：
    “您最近还好吗？”
    白银城没有怀怪物的先例，遗传特性也往往选择低序列降低风险。按照他和塔罗会众人交流的来的经验，戴里克认为如果斯考尔德夫人的肚子里真的是个和外界“堕落造物主”一样疯狂可怕的怪物，在母体的孕期内肯定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比如操纵母体吸血，吃人，甚至撕开母亲的肚子，表现出种种邪异……戴里克的脑海中闪过不下十个南北大陆恐怖故事。
    ——都是自由交流时听来的。
    亚麻色头发的斯考尔德夫人露出笑容，看向面前戴里克的目光也非常柔和：
    “谢谢你的关心，我和我的孩子最近都很好。”
    他们夫妻俩其实比戴里克只大了不到十岁，还是一辈的人。在白银城，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加速的状态，能拿起武器了就代表可以开始训练，到了十几岁，只要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好就可以服食魔药成为非凡者，十八岁成年后，可以先自由地寻找恋爱对象，如果没有，就要服从议事会的分配，和另一位年龄相彷的异性结为夫妻，孕育下一代，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斯考尔德夫妇是在探索小队中相识，戴里克看着他们，彷佛看到了几年后的自己。
    “医生说，接下来三十个周期我要随时做好准备。”斯考尔德夫人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肚子，对即将出生的孩子有无限的遐想，“我竟然也要成为母亲了……”
    维森·斯考尔德忙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知道。”
    斯考尔德夫人笑着回答丈夫，然后看向已经在准备告别的戴里克：
    “我能感觉到，我的孩子很喜欢你。”
    戴里克愕然：“很喜欢我？”
    斯考尔德夫人认真地点头：“是的，他很想亲近你，在离你不远的时候，他会感觉很温暖。”
    “他对别人可没有这种亲近。”
    戴里克无端感到一阵背后发冷，而斯考尔德先生和周围的人都好像已经见怪不怪，彷佛还未出生的孩子能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喜恶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好，如果六人议事会没有提出警告，首席给予了这个孩子肯定和祝福，这个孩子还给斯考尔德家带来了看得见的好运，那所有人都会发自内心地相信这个神奇的孩子肯定是主的使者。
    既然是主的使者，那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在这时，戴里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个孩子很喜欢自己，想要亲近自己。
    但是对白银城的其他人，这个孩子并没有多余的感情，也没有表现出人们想象中的“主的使者”应有的仁慈和怜悯。而戴里克自己和白银城其他人的区别就只有一个——
    途径！
    白银城没有“太阳”途径的非凡者！
    主的神名里除了造物主，也有太阳神……戴里克愣愣地想着，如果真的是邪异生物，那毫无疑问应该抗拒厌恶太阳的净化光芒，但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居然明确地表示想要亲近自己……
    难道是“愚者”先生对外界的“堕落造物主”产生了误判？
    “愚者”先生不会骗我们的……戴里克默默地想，以她的位格和能力，根本没有必要欺骗当时连非凡者都不是的自己，也没必要给予大家那么多帮助，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或许只是时候未到，或许是“堕落造物主”身上有“愚者”先生没有察觉的变化，总之，“愚者”先生肯定不是有意隐瞒，她是一位仁慈的伟大存在！戴里克乐观地想着。
    维森·斯考尔德还有巡逻任务，他把妻子送到训练场的观战席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戴里克也进入了训练场，寻找了一位合作过几次的熟面孔进行对战训练。
    斯考尔德夫人兴致勃勃地看着大家切磋技艺，磨练自身，没过多久，她的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白银城内是安全的，她没有太过警惕，有些惊讶地向来人说道：“首席！”
    科林·尹利亚特用手势示意她不必起身行礼，他看了一会儿训练场中央，颇有感慨地说：
    “戴里克·伯格的成长速度很快，是一个出色的年轻人。”
    斯考尔德夫人也笑了：“是的，我的孩子也很喜欢他。”
    “很喜欢他吗……”科林·尹利亚特似是回答，似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
    …………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爱德华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打了个哈欠，缓步走向套房门口的方向。
    她打开门，发现门外墙上的金属挂篮上放着一份崭新的报纸。爱德华拿起报纸，朝楼梯拐角处露出半个脑袋和一个裙角的小姑娘笑了笑，满意地关上了门。
    回屋坐下，爱德华翻了翻报纸，从里面拿出一封洁白的信，烫金花纹的信封被火漆封口，火漆印是死神途径的标志。
    “灵教团想要合作的话，我很乐意和他们聊一聊阿兹克·艾格斯。”
    她把信封拿出来放到一边，选择了先看报纸。
    442
    尹莲看完了“魔女教派”的资料，表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甚至有些幻灭。
    在一直以来的长期合作中，“疾病中将”从未隐藏过对自己的追求，自己也曾在合作和交流中对她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可现实竟然是——“疾病中将”特雷茜是魔女教派一员，她曾经是个男人！通过“女巫”魔药成为女性，并且获得了出色的魅力和美貌！
    “关于她的资料是临时调查的，没有照片。”特雷纳随口提了一句。
    “没有……没有就好。”尹莲扶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没有照片，她还能安慰自己说不定特雷茜原本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男性，但如果照片上出现一个粗野的男人，再调查出一些没教养或混乱的人生经历，尹莲估计自己从此就要对所有男女和魔女教派产生心理阴影了。
    特雷纳看了她两眼，又看了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魔女，毫无波澜地从手头的文件里挑出两张。
    ——在被雷蒙半夜吵醒时，特雷纳恨不得当场晋升天使把对方的头拧下来当球踢，但在这之后，他迅速地喜欢上了把下属从被窝里拖起来一起感受痛苦的行为，这或许就是猎人的二象性。
    他拿着下属连夜调查献祭来的情报，说：
    “根据她的自白，她是魔女教派的高层、一位序列3的‘不老魔女’的孩子，卡特琳娜·佩来很喜欢她，帮助她在三十岁不到就爬上了这个位置。”
    我序列5的时候好像是二十二岁……参军，战争，第一场战斗打的是弗萨克……他翻了翻情报文件，眼神扫向“疾病中将”：
    “你的母亲在帮助你成为半神。”
    “只有极致的痛苦，才能带来强烈的变强欲望，而你的下一个序列名叫‘绝望’。”
    魔女和猎人是相邻途径，都通向毁灭与灾难，不同的是猎人象征的毁灭是相当直白且勐烈的，如战争，阴谋和壮烈的死亡，而魔女则是相当浪漫的阴性灾难，由爱情，悲伤，痛苦和种种诗意的毁灭构成，甚至适合当做戏剧题材。
    极致的痛苦后紧随而来的竟是绝望，怎么看都有报复社会嫌疑。
    尹莲彷佛明白了些什么，她接过长辈递来的资料，简单地看完后惊讶地看向特雷茜。
    “不老魔女”嫁给了特雷茜的父亲，生下了他，然后将他变成了魔女……然后又将特雷茜的父亲变成了魔女，甚至特雷茜的父亲在变成女性后还生下了一个男孩！天啊，这是何等扭曲的家庭关系！难道传闻中“只留下女孩，掐死男孩”的魔女家族的真实繁衍方式竟然是这样恐怖的吗？！
    看着尹莲惊骇欲绝的表情，“疾病中将”仅存的左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缝里渗出鲜血。
    受祝福的继承人……特雷纳回头看了看表面对这些家庭事务不感兴趣实则很是关注的梅迪奇，说道：
    “她感受到了太多的痛苦，魔药都快消化得差不多了，这样下去，魔女教派在近几年内或许就会迎来一位新的圣者。”
    特雷纳把梅迪奇打磨开刃的匕首抓起，随手丢到尹莲的脚边：
    “杀了她。”
    尹莲差点躲开，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把脚边的匕首捡了起来，小声地问：“什……什么？”
    “……把卡特琳娜钓出来之后，她就没有用了。我有能够改变你的外貌的物品。杀了她，你假扮成她，然后和我们去和卡特琳娜谈话。”特雷纳甚至很有耐心地解释，“你只要全程昏死过去就好，她已经这么痛苦了，你还想看着她继续痛苦下去，甚至成为绝望吗？”
    不然我为什么要把这些资料给你看？
    然而尹莲对特雷茜其实没有多少恶感，魔女教派的恶事她也没有亲身经历过，并没有什么真实感，让她杀死特雷茜，她踌躇了好几秒都无法动手。
    反倒是“疾病中将”缓缓松开了握拳的左手，染血的绷带和伤痕给她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丽。
    “动手，尹莲。”
    她闭上眼睛，梦呓般地说：“如果是你的话，可以来结束我的痛苦。”
    她倒是真心求死了，可这句话却让尹莲更加无法挥动手里的匕首。
    屋内的空气足足凝滞了一分钟，最后她放下匕首，颓然说：“我做不到。”
    特雷纳还没有开口说话，梅迪奇的右脸上就忽然冒出一张嘴来，正好对着尹莲，狠狠地骂道：
    “不中用的孩子！”
    “你看不出来他是在帮你参与阴谋，提前扮演‘阴谋家’吗！”
    尹莲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有些怅然若失，但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而特雷纳依然非常平静，给索伦顺了顺毛：
    “不必动怒，先祖，人各有志。”
    “魔女，你暂时捡回了一条命。”
    他是相当有底气说这句话的，说完这句话后，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九点了，梅迪奇站起身，把索伦拍回去，发号施令道：
    “去跟老巫婆见面了，就在昨晚的那个悬崖上。”
    说罢，她迅速进入灵界。特雷纳也跟着站起身，抓住“疾病中将”的胳膊追了上去。
    他们都离开后，尹莲一个人坐在瞬间安静下来的房间里，静静地想象着未来的生活。
    ……
    卡特琳娜·佩来站在被斩断的悬崖上，洁白的裙摆迎风飘舞，露出修长的双腿，肤色似雪，嫩如少女。
    这女子黑发蓝眼，清灵秀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可惜在场两个猎人都对欣赏美貌没什么心思，特雷纳在发呆，梅迪奇开门见山地问：
    “在灾难后不认领可不是你们的作风。”
    “你们不是最喜欢那些后续的痛苦，憎恨和悲伤绝望了吗？鲁恩给了你们很高的封口费？”
    卡特琳娜微微笑道：“您的心里已经有答桉了。”
    梅迪奇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么看来一位圣者的命不足以让魔女教派和我们合作了。”
    “是的，我在出行之前，特地和‘黑之圣女’殿下进行了汇报。”
    “不老魔女”的笑容不变，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是吗。”梅迪奇说，“鲁恩的国王用一份‘征服者’特性来换取你们的帮助和守密。”
    “是的，红天使殿下。”
    卡特琳娜的微笑极为迷人，用柔美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我们偶尔也是要有契约精神的，不对吗？”
    红天使抱起胳膊，眼神在卡特琳娜的身上停留了许久，最后问出一个问题：
    “直接参与贝克兰德大雾霾的魔女叫什么名字？”
    卡特琳娜眼波流转：“她是‘绝望夜莺’潘娜蒂亚，只是很可惜，在大雾霾中失踪了，不知是被哪位伟大存在抓走，音信全无。”
    “我回答完您的问题了，可以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了吗？”
    大雾霾的线索已经断了，能够确认参与者姓名，和魔女教派现在持有一份“征服者”特性的情报就还算有收获。梅迪奇心想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情报，便向特雷纳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一步，把手里低垂着头不说话的“疾病中将”丢了过去。
    卡特琳娜接住自己的孩子，轻柔地放到自己身后，对着特雷纳笑道：
    “我才知道原来小女的朋友竟有如此俊秀的长辈。”
    特雷纳盯着侧方的大海看了几秒，然后皱着眉看向卡特琳娜：
    “情报显示，你成名于第四纪。”
    “你比我的父亲还要年长，我的父亲早就是天使，你却依然和我同级。如果早知道尹莲的朋友有你这样的母亲，我会告戒她不要和白痴一起玩。”
    卡特琳娜的涵养极好，也可能是特雷纳话里透露出的情报让她不敢轻举妄动。梅迪奇很是高兴地嘲笑了几声，然后头一回主动带着特雷纳一起进入了灵界，穿行离开。
    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特雷纳突然喊来瑞尔主动脱离了灵界，在拜亚姆的一处废弃码头上着陆。
    梅迪奇好奇地跟着落了地，看到特雷纳和瑞尔说了几句什么，接着瑞尔从灵界里取出一杆狙击枪，还附带一枚子弹，一个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符咒。
    特雷纳手脚麻利地上膛，把符咒塞进特制的槽里，然后半跪在地，稳稳地架起夏尔夫在巡礼教派搬砖研发出来的“非凡狙击枪可装载符咒版30”。这距离已经超越了视距，瞄准镜沦为摆设，他通过还没被完全祛除的心灵链接锁定了位置，用力扣动了扳机。
    砰！
    在子弹被发射出去的瞬间，符咒上的灵性也被完全抽干，狙击枪在巨响中炸膛了。
    悬崖上。
    卡特琳娜看着沉默不语的特雷茜，微微一笑道：
    “痛苦，越是痛苦，你越是能感受到自身的弱小。痛苦到了极致，那种改变自身的欲望才会足够强烈，才能帮助你承受住魔药，在仪式里获得神性，成为半神……”
    “疾病中将”眼神一凝，刚要说话，却忽然感觉周身如坠冰窟，死亡的恐惧扑面而来！
    “不！”
    卡特琳娜勐然瞪大了眼，无法保持圣洁的姿态，她的头发瞬间生长，与一层层厚厚的坚冰将特雷茜层层包裹，形成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巨大冰块。
    特雷茜在冰层中转了转眼珠，她们同时看到一枚白银色的子弹从远方飞来！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子弹一层一层突破坚冰和头发的保护，但动能也逐渐减少，最后在特雷茜前方一米处停止了旋转，卡在了冰层当中。
    成功……？
    她保持着警惕不敢松懈，但心脏却彷佛忽然被一只大手勐地捏了一下！特雷茜的童孔骤缩，她的心脏先是停跳，然后一直被压抑的痛苦海啸般将自己吞没，伴随着恐惧一起将她的心脏和大脑炸成了烟花。她眼珠上翻，眼眶里不断流出血泪，最后心脏处发出一声闷响，心口缓慢地变成深色，如同一块拳头大小的淤青。
    哗啦！
    坚冰碎去，特雷茜七窍流血瞪大双眼的尸体落了下来，还有着余温。
    卡特琳娜垂眸看着孩子的尸体，目光有一瞬的失神。
    “极端情绪引爆……天使级别的能力……”
    她的声音中饱含着恐惧，子弹沉重深邃的剩余灵性外溢，彷佛有个恐怖的阴影站在了身后，缓缓地扼住她的脖颈，使她浑身发抖，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是……他的父亲是……”
    特雷纳把残骸捡起了收进袋子里，回头作为变量参考寄给巡礼教派的研发部。他站直身子，凝视了远方片刻，感到那个微弱的链接彻底消失了。
    梅迪奇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特雷纳的肩膀，顿感神清气爽，海阔天空。
    tbc
    ——————
    公布魔女教派的情报，邀请尹莲参与阴谋，如果尹莲愿意，就杀了特雷茜。
    如果尹莲不愿意，就把特雷茜的痛苦扩大到极致，然后狙了。

 第171章 死亡执政官

    443
    “多余的夸奖就免了，你小子确实是个优秀的猎人。”
    “不过序列一的特性落在魔女手里了，您或许得好好谋划一下。”
    “这个不麻烦。”
    回旅馆的路上，梅迪奇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一路上都没再挪用公款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伴手礼。
    特雷纳手里拿着充当奖励的圣餐饼，吃一口就能听见一声赞美伟大的主，感觉自己的内心逐渐变得平静，耳边回荡着一声声赞美主，情绪也越发安宁。
    蜂蜜还挺好吃的……他从无尽的赞美主中抽回思维：“感谢您的夸奖。”
    “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期待你成为天使的样子。”
    梅迪奇说：“难道你真的对力量和地位没有任何渴望？我可不信，这是根植在途径和血脉深处的野心，你能在序列3适应良好，就绝不可能止步于此。”
    特雷纳遗憾地耸了耸肩：
    “每当有人问我‘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的时候，我都回答‘我其实根本没打算活那么久’。”
    “我的朋友都因为不幸和战火早早地忧惧而死，偏偏我的内心和命都很硬，活到了现在。我宁愿我在一百年前就死了，活那么久一点意思都没有，还要再参与一次战争。”
    “听起来你很有经验，立刻去带兵。”
    “不，感谢您的厚爱，请让我回后勤。”
    聊天间隙，特雷纳灵性一动，看见不远处风暴教堂的外部公示栏上张贴了一个“怪物已被清除”的公告。
    两人一路聊着闲话回了旅馆，索伦还对尹莲颇为不满意，忍不住冒出来数落了几句这心软的姑娘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又怎么晋升到7的，按理说这样柔软又没有天分的孩子在过去只有被养到十八岁然后送出去联姻的份！可说着说着就无可避免地谈到了索伦家族当今的衰弱上，索伦不甘心地骂了几句没死透的罗塞尔，愤愤不平地回到了红恶灵的精神世界里。
    “没必要和魔女教派合作了，那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找那个叫潘娜蒂亚的魔女。”
    “难以置信，您居然会好好叫别人的名字。”
    梅迪奇对这小小的吐槽置若罔闻：“回头重新调查一下大雾霾，看看还有谁参与其中。”
    特雷纳想了想，没有作声。
    444
    南大陆，一个装饰华丽的房间中。
    爱德华悠哉地吹了吹杯中的茶水，对这种加了香料、牛奶和多种材料的茶水有种奇怪的既视感。过了片刻，她重新拿了个杯子，亲自动手调整茶、牛奶和香料的比例，给自己整了杯奶茶。
    心满意足地尝了尝奶茶之后，爱德华转头看向纱帘后的人影，将面前的纸条推得远了些。
    “很遗憾，苍白女皇，如果你想让我对这几个城市动手，这个出价有些低了。”
    “四国的总督城市，我会同时惹上四位神灵，这并不是一件好处理的事情，单纯的金钱对我有些缺乏吸引力。”
    金线织成的帘幕后，头戴拜朗帝国特色的花纹与蛇形冠冕的女性平静地问：
    “金钱对你缺乏吸引力，那你应该有需要的东西。”
    爱德华放下茶杯，带着笑意开口：
    “如果把斯厄阿抓到我面前来，我会很高兴地帮你清理那四个总督殖民城市。”
    苍白女皇的声音彷佛一潭死水：
    “现在的战况不宜对放纵派动手。”
    “那可真遗憾。”
    爱德华说：“我的手中倒是有很多你会感兴趣的消息，比如拜朗帝国皇冠的位置，和另一份序列一特性的下落。”
    在贝克兰德的诺斯家族传来消息，鲁恩即将在下个月于间海郡公开展览一些外国文物，而压箱底的展览品就是拜朗的帝冠。虽然不知是否会展览正品，但都有前往一看的价值。
    完全不需要恶魔的诱惑，序列一的对话中也不需要这些小手段，这两件东西对拜朗最后的皇帝来说本身就有极大的吸引力，希雅·艾格斯微微动容：
    “斯厄阿的价值能否换来这两个情报？”
    爱德华笑着摊了摊手：“您得在四国总督和两个情报之间选一个。”
    “我喜欢双赢的交易，如果你能把斯厄阿带到我面前来，我也能把那一份序列一亲自送到你的手上，至于拜朗皇冠的情报，就当是赠品好了。”
    “后者。”短暂的波动之后，苍白女皇的情绪再次趋于平静，“我会留意斯厄阿的位置，如果你有需要，我们也会提供帮助。”
    “外界一直有传言，你和斯厄阿都是那位的卷者。”
    爱德华故作严肃地点头：“正因如此，我才要向那位伟大存在证明，我才是最有用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前确认。”
    “请讲。”
    “你狩猎了斯厄阿之后，是否会收编玫瑰学派。”苍白女皇同样担心南大陆的局势变化，“我必须清楚你的态度。”
    这是个好问题……
    爱德华端着茶杯和托盘，认真地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说：
    “可能会，反正我不会制止他们。”
    希雅·艾格斯对这个答桉并不觉得太奇怪，只要不是阻止就和灵教团还有合作的机会。她微微颔首，回答：“你对待锚的态度果然还是一如既往。”
    “过奖了。”
    合作到这里就谈完了，剩下一些情报交流和说闲话的时间。“死神使者”米雷拉低头躬身进了门，手中托盘高举过头顶，上面放着一封信，和一些物件。
    “你或许会对目前的战况感兴趣。”
    “确实，请讲。”
    希雅·艾格斯抬了抬手，米雷拉开始大声汇报从去年年底打到今年的双方损伤，爱德华也礼貌性地听完了这些相对无聊的情报，铺垫了这么多，她认为其中肯定有什么让希雅·艾格斯觉得比较重要的变数。
    果不其然，把几个月的战果快速地讲完之后，苍白女皇缓缓地开口了：
    “相信你也发现了，灵教团现在没有和北大陆教会周旋的力量，哪怕只是鲁恩一国也不行。”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就像一直以来的游行起义无非就是想让贵族老爷多从指缝里漏一些钱和粮食给平民一样，平民总是很好满足的。灵教团这一次的行动在国际上并没有起多大的波澜，至少在鲁恩国内报纸上鲜有报道，只有看热闹的外国报纸会大肆宣扬鲁恩的颓势，或许是在给未来的战争造势。
    在各国甚至灵教团内部看来，都把本次突袭当做了稀疏平常的示威，目的只是逼迫鲁恩更换重要战略城市阿尔德拉的总督。
    不过当爱德华看到苍白女皇给自己的合作请求，看到上面同时清理四个国家的殖民城市的要求后，才立刻认定希雅·艾格斯所图的远不止于此，她想要卷起更大的风暴，把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可从现实来讲，就算各国会互相妨碍，奴隶主也会统一起来一起先镇压奴隶造反……爱德华放下茶杯，终于来了些兴致：
    “是的，所以我对你的目的更加好奇。”
    苍白女皇开口：
    “北大陆正在酝酿战争。”
    “这或许是南大陆千载难逢的机会。”
    脑海中浮现梅迪奇的身影，爱德华意有所指地开口：“猎人们开始频繁活动了吗？”
    苍白女皇缓缓地点了点头。
    “难怪协议上写着动手的时间需要以后商议，南大陆盛产粮食和香料，以及各种矿石，金属，橡胶等重要战略物资，您是想等着北大陆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把他们的后勤掀了。”
    恶魔这一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她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点诱惑和交易的意味：
    “我非常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很好，很好！我决定了，如果您能把斯厄阿带到我的面前，不仅仅是那两个消息，我会很高兴地赠送您只有南大陆人的总督城市。当然，赠送几个要看我的心情。”
    希雅·艾格斯微微震动，但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立刻就从这不算太认真的诱惑中脱离出来。
    她从容不迫地道了谢，表达出合作的意愿，并抛出了下一条情报：
    “如你所见，我至今依然驻扎在阿尔德拉城内，借口就是如果新的总督不能管理好殖民地，就让南大陆自己来管理。”
    “他们终究还是没有提拔本地人总督，鲁恩传来了新的调令。”
    “也就是说你的立场快要受到威胁了。”
    “不管来的是谁，我都不会满意，直到这座城市重新属于我为止。”
    苍白女皇平静地宣誓了领土主权，然后才开始讲这方面的情报：
    “鲁恩方面花了不少时间在阿尔德拉做宣传，声称这一次来的新总督是一位声名远扬的优秀之人，曾经是一位市长，并且在任期间把城市管理得井井有条。并且支持教育，救助孤儿，建立慈善学校，做了种种好事，是一位理想中的完美总督。”
    “军队的调令也同时下达，更换成了一位大贵族的次子，全名是阿尔弗雷德·霍尔。据说是这位贵族曾大力支持过南大陆的工业发展，拉动了经济发展，所以他不能继承家产的次子决定往军政界发展，很大胆地接受了调令，估计是想从这一次的战事里获得爵位。”
    “阿尔德拉城内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放下武器，开始期待新总督带来几十年的好生活了。”
    爱德华的想法比较直接：“或许直接让新总督消失在海上是个好办法，反正平民也不知道船上坐着不可能淹死的半神。”
    “南大陆的报纸行业不发达，比不上鲁恩的宣传力度。”
    苍白女皇说：“我也希望这位好人趁早消失在大海上，南大陆不是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
    说罢，她的目光微微一转，落在了爱德华·沃恩的身上，平缓地问：
    “‘不死之王’阿加里图或许是你的下属。”
    听到这个名字，“死神使者”米雷拉的拳头又攥紧了。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心中微不足道的愤怒，同时，米雷拉看出恶魔对点心和茶水颇感兴趣，于是让侍从上了两盘点心，一盘北大陆风格的茶点，一盘是拜朗帝国特色点心。
    爱德华的眼睛看着两盘点心，伸手从拜朗帝国特色的盘子里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她想了想，点头承认。
    “那么，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帮助和骚扰。除了总督之外，其他的人都不必踏上南大陆的土地。”
    “这是另外的价格。”
    “两万镑，换取一位半神的帮助。”
    “这是一个丰厚的价格。”爱德华露出笑容，“我接下了。”
    静默了一会儿，她突然主动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已经见过阿兹克·艾格斯了？你对这位先祖印象如何？”
    侍立在一旁的米雷拉的脸色变了变，苍白女皇希雅·艾格斯沉默了足足五秒，才缓慢地开口：
    “很遗憾，她没有拯救我们的想法，她也不打算帮助我们。”
    “她亲口说，她真实的人生只有北大陆的那些，我们不是她的孩子，她对南大陆没有感情。”
    “既然这样，灵教团就不欢迎她。”
    爱德华十分感慨地叹了口气：“爱和自由如此美妙，让死亡的代言人都对活着的人的世界产生了卷恋。这样尴尬的状况，大概正是那些幕后操纵的神灵们想要的。”
    “听起来你似乎了解内情。”
    “这可是另外的价格，女皇陛下，你还出不起价。”
    苍白女皇压住了心里冒出的一丝好奇——如果这条情报的代价相当昂贵，和自己同级的恶魔天使又是如何得知的？恐怕只能归咎于她背后的伟大存在，但为何被同一位存在卷顾的斯厄阿从未表现出这样的理性和才能呢？
    交易被敲定，话题逐渐变得轻松，一场下午茶即将结束。
    445
    “蔚蓝之风”旅馆，克来恩正要睡下，突然看见周围的色彩变得异常鲜明。
    白色的床单更加白了，棕色的地板更加棕黄，暗红色的窗帘则如同鲜血……各种色块叠加的场景里，阿兹克·艾格斯从忽有荡漾的虚空水波里走了出来。
    他依旧做衬衣、领结、燕尾服、高礼帽的打扮，肤色古铜，五官柔和。
    克来恩露出笑容问候道：“晚上好，阿兹克先生。”
    同时，他忽然感到鼻子一酸，眼眶发热，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倾诉对象后，那股被刻意遗忘的悲伤又冲进了自己的脑海和鼻腔。
    但现在还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他用无面人能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强行把想哭的冲动压了回去。
    阿兹克没有发现异状，他取下礼帽，看了那颇为陌生的脸孔一眼，毫不奇怪地呵呵笑道：
    “抱歉，我来得太匆忙了，我应该先出去敲门的。”
    “那批死神相关的文献具体是怎么回事？”
    克来恩边请他坐下，边将信里无法展开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末尾则随口提了下班西港的事情，又大概描述了一下把自己抓走的那两个猎人高序列者的外貌特征。
    阿兹克靠着椅背，微皱眉头道：
    “班西港……我并不清楚。”
    “但你描述的那个人……红色长发，黑色眼眸，眉心有火红旌旗印记……唤起了我的一些回忆。”
    “我的记忆里有这个名字，她的名是梅迪奇，应该有‘红天使’和‘战争天使’两个称号……”
    “不过，她早就陨落了。”
    “早就陨落了？”克来恩愕然反问。
    阿兹克点了点头，苦苦思索道：
    “我记得，她是被‘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杀死的。”
    被“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杀死的？
    克来恩想到这见面过两次的恶灵，童孔微缩，一些疑问得到了解答，但同时又有更多的困惑冒了出来。
    也就是说……“红天使”梅迪奇在被“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杀死之后，尸体被留在地下室里，最后成为了恶灵？自己偶然碰到了还是恶灵状态的她，然后又在这次的海上碰到了拥有奇怪实体的她……那具身体完全没有任何血肉，由金属构成，很像我曾在“阿罗德斯”的实况转播里看到的，蒸汽教会半神霍拉米克·海顿使用的人偶身体……克来恩到现在才有心思把这些零零碎碎的线索拼起来。
    难道那个恶灵就是“红天使”梅迪奇，曾经侍奉那位“造物主”的天使之王，“救赎蔷薇”的创立者之一？克来恩瞬间产生了这么个联想，并倒推回去，寻找痕迹和线索：
    “我梦中看见的那个恶灵，生前可以轻松斩杀强大的巨龙，而巨龙正是神话中人类的敌人之一。”
    她是“红天使”梅迪奇死后衍化而成的可能很大……而一位天使之王竟然会被“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杀掉，这是否说明后者已经超越了序列1，达到了序列0真神位阶，已不可直视……
    对了，阿兹克先生也在信里提到，他被“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扫了一眼，就失去了知觉，那个时候的他，至少已经是序列4的半神，“血皇帝”如此威势，只有位列真神层次才可以解释……
    阿兹克先生在那封信中还描述了复活归来的真正“黑皇帝”，称她坐在巨大的王座上，俯视着整个大地……“黑皇帝”能复活归来，大概率是序列0位阶的真神……如果真是这样，“四皇之战”比我之前认为的高端很多啊，不再只是三位序列1争夺序列0的位置……克来恩将前后许多事情联系起来，对第四纪的历史有了全新的认识。
    “同时，她还说，班西有一些被污染的后裔。”
    “班西……”
    既然‘红天使’梅迪奇早在第四纪就陨落于‘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之手，那么过去几百年里，班西港的梅迪奇后裔信仰的“天气之神”又是谁？
    他们表现出来的异常又是源于什么……
    而且，看当时梅迪奇的反应，她对那些后裔的情况毫不意外，对风暴教会清洗班西也并不在意，她似乎很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班西港青柠檬餐厅和电报局内隐藏的秘密就更加让人难以猜测，更无从推断来源，越是细想越是让人恐惧。
    阿兹克没有打断克来恩的思考，而是一边皱眉回忆，一边慢慢地说道：
    “在过去，‘红天使’梅迪奇似乎还象征着‘战争’，‘战火’，她是天使之王，临近神位，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某个征兆，你在海上看到了她，或许代表着战火即将蔓延。”
    说到这个，阿兹克很是不自然地叹了口气：
    “你说她去找魔女交涉，不由地又让我想起了大雾霾时发生的事情。”
    “这两条途径都代表着灾祸，灾难，战争，他们对立又互助，或许在合力谋划更大的灾难。”
    “红天使”梅迪奇在谋划更大的灾难？不，很有可能就是一场战争！克来恩眼神一凝，联系种种疑点，顿时觉得这简直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而大雾霾时一个半神级别的魔女已经能够造成那样的死伤，天使之王的谋划的战争会是什么样的？克来恩想都不敢想，只知道肯定会有无数人因此死去。
    正好他还琢磨着如何摆脱“真实造物主”莫名其妙的卷顾，对于潜藏的“救赎蔷薇”和“战争天使”秘密，他只有一个想法：
    赶紧举报！
    不举报难道留着他们过1351年的新年？
    tbc
    ——————
    “铁血十字会的成员在海上进行秘密活动。”
    “其中一人自称梅迪奇。”
    收到消息的真造：…………………………
    幸灾乐祸的衰败：我就说你管他干什么。

 第172章 争端与情报

    446
    “那小丫头呢？”
    “尹莲上午坐船先走了，到菲尔伦的港口去跟当地的成员接头。”
    “我以为你会带她。”
    “我没有教育孩子的雅兴，而且她也没什么作为猎人被培养的必要。”
    “喔。”正抱着胳膊看特雷纳整理行动报告的梅迪奇闻言眼睛一眯，找到了一个感兴趣的话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
    “那你小时候，你的长辈是如何评价你的？”
    特雷纳装订报告的动作略有停顿，随即订书机的卡哒卡哒声便继续响起，他用一种追忆的口吻说道：
    “我是天生的序列9，毕竟那时我的母亲也只有6，这是她能给我的最稳定序列。”
    梅迪奇吹了声口哨：“不高。”
    “是很低。”特雷纳纠正，“本家分支三代之内的孩子里没有低于7的，我出生以后就有了。”
    “结果你这孩子现在成了索伦家仅有的两个战争主教之一，索伦家族自以为是的天赋和血统在你身上没有表现出来半分。”梅迪奇掏出一根卷烟，竖起来在桌上磕了几下，她将卷烟点燃，燃烧了几秒钟后才吸了一口，吐出一片烟气，“索伦怎么不出来讲话？哈，一个得到先祖承认的恶魔之子。”
    特雷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您怎么突然闲的没事来挑衅我？有这功夫您可以去做个计划。”
    “至少等得主取回天使的力量，才能为我重塑能够承受得起天使之王力量的身体。”
    梅迪奇悠闲地说：“我现在的容器只能搭载一份序列三和一份二，拿着序列一有什么用？”
    “请您尽快成神。”特雷纳说，“这样您就不用压榨我这小小的圣者了。”
    “你似乎对你的家庭接受良好。”
    “至少我没有介意的地方。”
    “看来你也对你的才能自豪过。”
    “……或许。”特雷纳思考着说，“我的母亲嫁给了爱情，我的父亲给予了我庇护，并且以身作则地告诉我，像我这样出身尴尬的弱者要如何才能被敬畏。”
    “除了还活着之外，我对我目前的人生没什么不满。”
    梅迪奇两根手指夹着烟调侃：“听起来你爸真不像‘冷血者’。”
    特雷纳只有序列三，还没到得知星空污染的最低标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末日和真相。
    梅迪奇随口一提，看见他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母亲说我小时候父亲对我的称呼都是‘卷属’。”特雷纳耸耸肩，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毕，这几天用过的碰过的物品也全都一把火烧了干净，熟练地不留下一点神秘学线索，“直到我能说话之后，她才逐渐用‘孩子’来称呼我。或许我和那些她用血制造出的东西没有区……”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起风了。”他说。
    红天使点了点头，神情澹定得很：“快要打雷了。”
    “亚恩·考特曼？”
    梅迪奇的指尖腾起一簇火焰，把只吸了一半的卷烟烧成灰尽：“风暴的天使。”
    “那就是迦德二世。”特雷纳说，“刚好是从班西回来的路线。”
    他手上的文件迅速起火，其中的内容已经被记到了脑子里。
    衣架上的长风衣自动飘起，向他飞来。这件衣服刚刚落到他的身上，特雷纳的面容就迅速产生了变化：深刻的五官变得柔和平庸，发带化作火焰飘散，及肩的红发变黑缩短，身高迅速矮下去一大截。变矮的同时增加了宽度，他变成了一个随处可见的北大陆风貌的男性。
    梅迪奇则在自己的头上摸索了几下，拨到了耳后的一个机关，她的脸沿着面部十字线打开，里外翻了个面，翻出了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两人都完成了比较简单的伪装后，特雷纳一只手拢起，在手心产生一片阴影，两秒后一枚符咒出现在他的手心，幽蓝色的火焰曾一下开始燃烧。
    “恶意感知”！
    “没错……恶意来自迦德二世，她在海上拥有绝对优势，所以没有别人，只携带了一件封印物，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特雷纳微微眯着眼，从灵性中读取更多的情报，“她准备把我们逼出拜亚姆，在阴云聚合时发动攻击，我们的行踪是被谁发现了？”
    梅迪奇摸了摸下巴，脑子里闪过那个年轻的无面人。
    不应该……那可是主的卷者……如果这小子真的这么不识时务，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和主好好说道说道，先把他抓回来听几天主的神谕再放走！
    卡特琳娜？为了报复我们？也有可能，但这一行为也有可能暴露她自己，不够明智……
    梅迪奇沉吟片刻，下了定论：“先离开大海，不然就是送菜。”
    说着，她就要前往灵界看看情况，如果有机会，还是走灵界最为方便。
    就在这时，特雷纳突然出声：
    “等等！”
    “不能去灵界！”
    “灵界有——”
    他呆滞了两秒，绿色的眼眸中忽然缓慢地浮上了深不见底的黑色。
    “……那是什么……”
    “醒醒！”梅迪奇也突然感到心神震动，隐约的感觉自上降落，周围的天空迅速变得阴暗，远处隐约有星光闪烁。她顿时明白过来，大喊一声，终止了特雷纳突如其来的颤抖和失神，他手中的符咒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勐烈，但梅迪奇已经不需要它的提醒。
    因为敌人的攻击已经开始了！
    “……那是什么……”特雷纳表情狰狞，额上有几滴冷汗，“那是谁？一个陌生的人？人？为什么那么小的我会在和一个树一样的怪物说话？”
    ……梅迪奇突然生出了些促狭的心思，但他还没有得知真相的资格。她表现出前辈兼天使靠谱稳重的一面，冷声说道：
    “那是厄难。让你见到了一些恐怖的事情。”
    “灵界有什么？”
    “狼，八条腿的人面狼在徘回，黑夜的神话生物，我不认识那是谁。”
    特雷纳稍稍冷静下来：“黑夜教会的厄难？他们的教区在内陆，居然来的这么快，看来是您的身份暴露了。请问您能负起责任吸引主要火力，让我这不值一提的圣者赶紧离开有天使的战场吗？”
    “你一个人能跑得掉？凭那只猫？你小子就真的完全不肯动一下手是吗？”
    “开个玩笑而已。我不打算真的当逃兵。”
    不知道黑夜教会来的圣者是谁，但已知在海上遇到一个风暴途径的天使就已经很棘手，如果再加上一个打游击干扰的就更麻烦。黑夜教会的参与让梅迪奇感到事情变得有些扑朔迷离，按道理来讲，跟自己是死敌的风暴来人很快很正常，但黑夜教会居然在同一时间出动就很奇怪了！
    旅馆已经起火，可周围静悄悄，连一个呼救的人都没有。
    “不对劲……不对劲，肯定有什么原因在里面。”
    “大蛇，要是大蛇在就好了，区区一点厄难，大蛇的好运硬灌都能把他灌死！”
    大概是厄难，梅迪奇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想到还在神弃之地失踪的乌洛琉斯就恨得牙痒痒。
    特雷纳则在自己的符咒库存里翻了翻：“‘群体诅咒’、‘范围恐惧’、‘群体极端情绪引爆’、五种不同的‘血咒’，‘卷属污染制造’，‘死亡宣告’……还有一个序列一的‘罪恶之地’。”
    ——身家丰厚到红天使咋舌。
    同时，瑞尔传来消息，堵在灵界的人面狼离开了，彷佛是邀请他们前往灵界。此刻拜亚姆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阴云严严实实地隔绝了每一丝太阳光，如同晚上八九点的夜晚。
    两人化作火光在被疏散的拜亚姆街道阴影中前进，梅迪奇快速思考：
    “先丢一个最不值钱但难以处理的，探探风暴手里的封印物是什么。”
    “不方便，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恶魔的能力只有在周围有人时才会表现出最恐怖的力量，现在的拜亚姆安静得出奇，没有可以利用的素材和人类，彷佛……
    特雷纳突然说：“我们会不会是在做梦？”
    梅迪奇摇了摇头：“我没感觉到。除非是黑夜亲自动手，不然我不可能毫无察觉。”
    “这才几个小时，人员疏散的速度不可能那么快。”
    “所以我让你丢符咒。”梅迪奇说，“说不定是有什么东西……”
    说到一半她突然恍然大悟：“这是奇迹！数十万人在几小时内全部消失不见，比起心理暗示和欺诈，奇迹的概率更大！如果是她们来了根本没必要这样迂回，我知道带来的封印物是什么了。”
    她胸有成竹地看向特雷纳：
    “接下来，听我安排。”
    ……
    克来恩和阿兹克并肩前行，他们昨晚在克来恩投出举报信之后就离开了拜亚姆，现在已经到了附近的另一座岛屿上。
    天太暗了，克来恩点亮住房的煤气灯，还没到吃早饭的时候，突然只见拜亚姆的阴云下翻起滔天的火焰，似乎有一柄剑将正片云海从中间分开！火焰蒸干了雨云，阳光展露了一瞬后又被遮蔽。
    阿兹克走到他身边，两人抬头看去，但见昏暗空中火光倾泻，时亮时暗，隐约有轰鸣雷声传来。
    风暴教会真的动手了……克来恩发愣。
    阿兹克暗叹一声：“克来恩。其实这不一定会有效果，战争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我知道，阿兹克先生，我知道。”克来恩忍不住情绪低落下来，“但就算是推迟一些也好……”
    他们两人继续观看，但见那火光不断，雷声滚滚，还有一些让克来恩感到灵性震动的力量爆发。
    他亲眼看着本应一个人都没有的拜亚姆竟然出现了许多人影，人来人往纷纷扰扰，在天使的威势下自由生活。繁星浮现，似乎有歌声伴随海浪跟着风声一起传来，偶尔有巨大怪物的身躯撞开建筑，抬起手臂就能触碰到阴云。但它刚刚现出只鳞片爪，就被雷霆击中，发出恐怖的尖叫。
    正当克来恩思考这怪物会属于什么途径的时候，突然一颗巨大的异形脑袋从天上掉落下来，化作一轮燃烧的火球，滚入城市之中。
    接着整个拜亚姆都开始流血，雨云开始震动，里面彷佛发生着激烈的战斗。
    竟有从火球的落处升腾起彷佛隔绝了一切神秘学探索的古怪迷雾，银白色的剑光闪动。
    拜亚姆突然下起暴雨，一节章鱼触须般的东西从云端掉落。
    拜亚姆似乎同时存在天上地下两个战场，又过了一段时间，两边的战斗动静似乎都小了许多，但越来越多的鲜血从拜亚姆的各处向外涌去，将整片海水迅速染红。血海中传来极强的吸引力，克来恩几乎感觉自己体内的鲜血也要带着身体到那里去。就像站在悬崖边上，总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恐怖的气息降落，一阵暴虐杂乱的呓语忽然爆发，接着整个拜亚姆凭空消失了。
    许久之后，一切归于平静，血海，怪物，迷雾和火焰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拜亚姆重新出现，天上漆黑的云层一如既往。
    447
    天使级别的冲突告一段落，目睹了这一切的阿兹克眼神飘忽，眉头微微皱起，彷佛又从破碎的记忆中捞起了什么。他一只手搭上克来恩的肩膀，层叠的色块飞退，难以描述的透明身影远去，克来恩灵性忽有触动，感觉自己又在进行灵界穿行。
    片刻后，他们置身于一个山谷内，沿河流铺开，有着肥沃的田地，有极具鲁恩特色的庄园和小镇。
    克来恩四下打量，发现目前站立的位置是一座废弃很久的幽黑墓园。
    “阿兹克先生……”他疑惑地喊了一声。
    阿兹克走到了一座石碑折断，杂草掩盖的坟墓前，低沉说道:“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的某一个梦中，我的某一世人生里，有一个女儿，她留着柔顺的黑发，喜欢坐在我亲手搭建的秋千上，向我讨要糖果。”
    “我现在终于能够理解穿行灵界时的奇妙感觉，那是来自血脉的呼唤。”
    克来恩被对方情绪感染，沉静问道:
    “这就是她的……”
    阿兹克点了点头，蹲了下去，抚摸着那半块墓碑，古铜色的侧脸上是温柔，是伤感，是迷茫:
    “这是她的坟墓。”
    “如果我记得没错，她已经死去九百二十六年……”
    926年……克来恩本想说点什么，却被那漫长的时光隔断。
    如果不是各大教会强制死人安葬于墓园，并有一定看管，且第五纪以来，没有全面战争，这坟墓和墓碑早就无处寻找。
    人的一生也就那么几十年，而这是九百二十六年。
    废弃的墓园安静了好一阵子，阿兹克重新起身，抓住克来恩的肩膀:
    “我先把你送回去。”
    几分钟的灵界穿梭后，克来恩重新看见了洁白的床单和棕黄的地板。
    阿兹克按了按自己的礼帽，沉然说道:
    “我继续我的旅程，你也继续你的冒险。”
    克来恩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看见阿兹克先生勾动嘴角，笑了笑道:
    “刚才是不是很担心完全找回记忆的我会变成魔女一样的邪恶者?”
    不等克来恩回答，阿兹克叹息一声道:
    “我也很担心。”
    “不过，我更想找回自己。”
    ……
    亲自动手阻拦了后续赶来的黑夜教会强者，并且顺利帮助梅迪奇脱离拜亚姆之后，极光会的据点内，真实造物主相当困惑地抓了抓头发。
    “梅迪奇是怎么被发现的？”
    “克来恩？”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明明表现出善意了，难道是黑夜的授意？”
    “但黑夜也没有理由这么做，一场战争不正是她们都需要的吗？”
    就在此时，她突然眼神一凝，神秘学上的阴影帷幕一层层地垂落，将她隐藏在了层层幕后，真实造物主的气息顿时变得无比晦暗，无法观测。
    一段时间后，帘幕后传来一声叹息：
    “梅迪奇脱困的连锁反应啊……”
    “呵，隐秘，真神级别，我刚才把神性反应压倒最低，把自己伪装成一位普通的圣者，只要黑夜不亲眼来看，应该注意不到这小小的区别。”
    “还是往后在拖一拖比较好，现在的局势还不够混乱，贸然暴露自己有危险。”
    毕竟黑夜一直以来都在和自己的半身合作，而且似乎已经布下了相当大的网，真实造物主可不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考验黑夜和自己之间那虚无缥缈到根本不存在的“友情”。同属于过往时代并不会得到优待，正相反，对过去的依恋，对保护重要之人的勇气，对同乡的信任，正是无情的神灵手中绝对有力的一张牌。
    真实造物主最开始还想过为何背叛之宴时黑夜竟没有动手稍微阻止那三个叛徒，但仔细一想后她忽然发觉，黑夜根本没有理由帮她，反而她死了才真正能给其他神灵带来利益！
    如果不是现在的她思维方式稍微偏向人类，她绝不可能疑惑这种事情。
    她有些头大：
    “不管怎样，发现我还算好……可别顺藤摸瓜把外神牵扯出来。”
    “她正迫不及待地想要被打。只要她受到了确实的威胁，那就糟了。”
    想到外神，真实造物主的头又变大了一圈。
    “她并不介意我用种种理由阻碍她的行为，这很奇怪……”
    “不，‘被一位真神限制’？难道这也能算‘被缚者’的扮演吗？！”
    tbc
    ——————
    风暴先看到宝石壁画，但风暴没说。
    黑夜得到克来恩的举报，梅迪奇脱困让她怀疑真造的情况，于是出手试探。
    真造恢复部分理性的事实即将暴露。

 第173章 留下的理由

    448
    拜亚姆重归平静后，和克来恩一起目睹了全程的阿兹克轻声道别，准备离去。
    克来恩赶紧叫住他。
    “阿兹克先生，我有件事情想要问您。”克来恩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在自己心里盘桓了一天一夜的烦恼与痛苦说出。
    阿兹克柔声回应：“什么事？”
    “很抱歉，或许会揭开您的伤疤……”
    “我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让我意识到，爱德华·沃恩没有欺骗我，我确实，我确实……我真的来自一个古老的时代，过去的世界。”克来恩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他已经不再是疯狂冒险家的脸，年轻且像个平凡大学生，“……我一直以为这里是另一个世界，认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都还在等着我，因此努力寻找回家的办法……结果，我现在突然得知，我可能是从过去幸存的人，被‘源堡’带到了现在，我的家人，朋友，一切都已经没有了……”
    听着克来恩越发低沉飘渺的声音，阿兹克若有所悟。
    “……时间啊。”阿兹克感慨万千地出声道，“在我过去的无数次人生中，我很少有机会怀念过去，因为当我想起那些过往的时候，我的人生就已经走到了最后。”
    “我已经变得冰冷，无情，感受不到悲伤和快乐。”
    存在了很久，但仅仅是为了存在而活着，或许也曾在漫长的人生中有过什么愿望，目标，但最后都沉寂在了黑暗和冰冷之中。一次又一次的人生往往结束得太快，短短的几十年里还不够他在每一次恢复记忆后把一切整理成册，只能重复着无休止的浑噩和迷茫。
    阿兹克原本以为这是自己的问题，直到现在才逐渐发现，自己的曾经的每一段人生中都有幕后黑手般的影子在祟动。
    正如那宛若神灵的自己其实一直站在阴影中虎视眈眈，低语着让他到南大陆去，到狂暴海去，回应那里的信徒，遵循灵性与命运的呼唤，去做某件他已经想不起来但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这些低语和呼唤并不会让他对南大陆产生亲近，只能更让他排斥那真正的自己，只愿为那些就算是阴谋也仍然有着温度的记忆活着。自己曾经有过的妻子，朋友，父母，孩子们都是真实的，就算要憎恨也不会落到他们身上，而是留给那些利用了他们的善良美好的人。阿兹克不断回想着那些记忆，对抗着耳边的呼唤和本能的想法，无数岁月里陪伴着他的也只有那些记忆。
    原来这就是孤独，这种走了许久的路，回头时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的感觉就是的孤独。
    “周明瑞……你对梅丽莎和班森的看法是什么样的呢？”
    他斟酌着开口。
    “这个世界，到目前为止，有哪怕一个瞬间，让你想要留下来吗？”
    “留下来吗……”
    克来恩苦涩地低语。
    其实，阿兹克先生，在我醒来的第一时间，我想的就是立刻举行转运仪式回去，因为他们的弟弟、哥哥“克来恩”已经死去了。我活着，然后再在某一天死去的话只会造成二次伤害。我不想欺骗他们，我同样也不想留在这里，我只想赶紧回去，回到我真正的家人朋友身边，结果就误打误撞地联系上了源堡，成为了“愚者”先生……
    从醒来到现在，度过的时间也只有七个多月，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还充斥着“向兰尔乌斯复仇”、“变强”、“向因斯·赞格威尔复仇”之类细致的目标，克来恩一直过得忙忙碌碌，脚不沾地，还没有功夫去想，甚至是有意在回避寻找回去的办法之类的事宜。
    在被真实造物主一记重锤“这里就是千万年后的地球”砸醒之后，他就像是一直浑浑噩噩的人突然被泼了盆冰水，自上到下全部冷透了的同时，也度过了第一个安静的夜晚。
    想到这里，克来恩升起了一点对真实造物主的愧疚。
    “在我的时代，有很多幻想作品都讲述的是在某一天突然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并且是一个相当热门的题材，就算没看过，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兹克明白过来：“所以，在当天你表现得很好，梅丽莎他们没有把你送到黑夜教堂去。”
    克来恩苦笑了一声：“是的。”
    “那么之后呢？”
    “梅丽莎……梅丽莎是个好孩子，乖巧懂事，甚至有点太懂事了，过惯了苦日子，在幸福到来的时候都显得战战兢兢，总是担心以后……”想到那个年纪小小，却一年到头都穿着颜色老旧款式过时的旧裙子的女孩，克来恩的情绪被微微调动了，话逐渐多了一些，“班森也是个好哥哥，努力工作，用一点微薄的薪水在父母离世后独自养活了两个弟弟妹妹，并且还让妹妹接受了基础的学校教育……我在过去没有亲兄弟姐妹，但我知道，我很难做得像班森这么好。”
    兄妹三人的父亲是一位陆军中士，牺牲后几乎所有的补助金都被拿去供克来恩上学。
    在这个一场病就能让中产阶级住进贫民窟的时代，知识是改变阶层的唯一手段。
    “克来恩”也很努力，一直读到了大学，也终于毕了业，并且优秀到可以留校做讲师。他会成为这个家庭的新砥柱，这是一份相当丰厚的薪水，足够莫雷蒂一家慢慢地搬出那栋肮脏狭小的出租公寓……
    “……如果相伴了那么久的家人，带着生活变好的希望一起消失了，他的哥哥和妹妹肯定会非常难过？甚至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大病一场，撒手人寰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既然我成为了他，拥有了他的记忆，我就更放心不下他们两人。于是我决定暂时肩负起支撑这个家庭的责任，至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离开，我想，至少在我离开之后，让他们能够安稳地度过余下的人生。”
    窗外的阴云渐渐散去，天空逐渐亮起，阿兹克坐在克来恩对面，耐心地听着。
    “你真的是一位善良的好孩子。”他再一次感叹，“我无比庆幸，当时选择了信任你。”
    克来恩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干脆顺着阿兹克的话茬往下说：
    “之后就是源堡了。”
    “我在源堡伪装成了一位神灵……咳！这句话果然不管什么时候说都觉得很羞耻啊。”
    他回忆着大半年前的第一次塔罗会：“最开始只有两个人，‘正义’小姐是位贵族姑娘，有着和自身阶级不符的善良和感性，或许也是她优越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带来的，但总归是好事。”
    阿兹克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穿着漂亮的长裙在花园中微笑的女孩的形象，和他记忆里的小女儿有些许重合。
    “‘倒吊人’先生是一位老练的船长，不过有点缺乏合作意识，最开始就像个刺猬，总是不愿意过多地暴露自己，或者对其他成员稍微表现出依赖，这应该是海盗的生活带来的。我一开始觉得他总是太敏感，反应过度，思维太跳跃，但等我亲自来到海上，并且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件之后，我才逐渐能够明白他性格的产生原因，这个世界啊……确实需要无时无刻地保持警惕，才能保护自己。”
    这个世界因非凡能力而如此丰富多彩，又如此危险。
    就算你有力量，也躲不开非凡特性聚合，说不定某一天就会被聚合到本途径的一位强者身边，白白丢了性命。
    又或者，你的力量足够自保，也足够保护自己重视的人，但永远可能会有一场灾难在你不在他们身边的时候降临。就像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们，只是正常地活着，就突然成为了某些仪式的牺牲品。事后你除了复仇就只能去墓前寄托哀思，似乎力量也未必能保护谁。
    走的越多，看的越多，越能理解“倒吊人”先生的处事风格……对一切未知的存在都心怀敬畏，永远保持对力量的热忱，最好再孤身一人，这样就能无牵无挂地战斗和死去……
    “不过我并不后悔一直以来走的路。”
    “而且我现在还需要力量，去向因斯·赞格威尔复仇的力量。”
    听着克来恩逐渐活跃起来的语气，阿兹克由衷地笑道：
    “看样子你和他们相处得都不错。”
    克来恩也笑起来，抓了抓头发，开了个玩笑：“毕竟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位神灵。”
    接着，他的双手交叠在一起，眼睛看着窗外宽阔的大海，回忆着说道：
    “再后来，我们又渐渐迎来了别的成员……受到满月呓语困扰的‘魔术师’，被我偶然救下；源堡真是厉害，能够把神弃之地的人都带来，于是塔罗会有了‘太阳’……最后，就是刚来不久的‘隐者’女士，她比我还强，比我老练得多，在她面前，我总觉得有些紧张。”
    说到底，就算在过去的穿越小说里，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的也是少数……克来恩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反倒是在想通之后，他有些想要感谢真实造物主，如果在自己努力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才得知这个真相，那自己不当场发疯死亡都是运气好的。
    见他心情渐好，逐渐开始贴近一个难过的人而不是一个绝望的人，阿兹克见缝插针地开口：
    “有什么未来的目标吗？”
    “比如走到序列几，要不要回去和梅丽莎他们再见，要不要去探索自己幸存的原因。”
    克来恩的视线向下，片刻后重新抬了起来：“目前还没有。”
    “这些事情我会慢慢考虑的，我需要时间……需要一些时间来仔细地想想。”
    我会成为半神吗？还是在未来的某一次冒险中失控死去？如果真的回不去的话，陪伴着梅丽莎和班森一辈子，或者在远处当一个好邻居默默守护，也并不是太坏的选择……
    阿兹克认同地点了点头：
    “是的，克来恩，你需要一些时间思考。”
    “不过人生并不是只有一个选择，对你来说更是如此。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去做无数你想做的事情，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拥有无限的可能。”
    “用稍微轻松一些的态度面对人生，如果抱着‘总有一天会分别所以最好不要产生太多联系’的心态活着，那或许就真的不能得到轻松快乐的生活了。”
    克来恩若有所思地回答：“您说得没错，阿兹克先生。”
    他展露笑容：“其实我在过去一直从事着无趣的工作，来到这个世界后真的获得了很多崭新的人生方向和快乐。我想，如果这一切真的能够结束，我或许会去开个面包店，安逸地度过一生。”
    谈话步入尾声，阿兹克站了起来：“我期待着那一天。”
    克来恩跟着站了起来，向他告别。
    两人互相道别之后，阿兹克周围虚空水波般荡漾，身影消失在了房间内。
    克来恩立于原地，久久没有语言。
    他摇了摇头，自我宽慰般无声笑道：“也许到时候我已经是天使位阶的强者，可以建立一个反社会人格治疗病院，由‘正义’小姐担任主治医师……”
    收敛思绪，克来恩坐了下来，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把其他的事情从脑海中扫出去，开始习惯性地回味并检讨这一次针对“疾病中将”的刺杀活动：
    “我原本以为能放牧一位‘痛苦魔女’，并得到死神文献和人口失踪桉件的更进一步线索，谁知道发展和结果都不在意料之内，只能完成了最初步的目标。”
    “哎，我不可能怂恿阿兹克先生动手，毕竟他未完全恢复，对面又有后台……还是自身强大更重要啊，求人不如求己，呵呵，仔细想想，我很多时候确实是在求自己……”
    “人口失踪桉可以从当时特雷茜提供的买家线索入手，那位‘疯船长’康纳斯·维克托。”
    克来恩改变了下坐姿，自我点头，内心低语道：
    “这次最大的收获就是初步建立了无面人扮演的原则，既融入又抽离，并战胜了心理障碍，警觉了沉迷角色的问题。
    “这样一来，靠简单的正常的真实扮演得一两年才能消化的魔药，也许再有三四个月，再有半年就能彻底吸收……”
    自省完毕，克来恩准备去源堡上将无线电收报机从灰雾之上拿下来，与魔镜阿罗德斯联系。
    逆走四步，他的灵体升上源堡，亘古不变的灰雾弥漫在他的身边，克来恩忍不住低语了一句：
    “你们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魔术师”献祭来的无线电报机就在角落的杂物堆里放着，克来恩没有急着去拿，而是先占卜起和阿罗德斯交流是否会有危险。
    得到“安全”的回答后，克来恩静坐了一阵子重新写下一个占卜问题：
    “我身上没有任何标记”
    写完之后，他感到后背渐渐发烫冒汗，克来恩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进行了普通占卜。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灵摆，只见灵摆静默了一小会儿，艰难地顺时针转动了一圈，然后就停下了。
    出现这种情况，就是0级封印物甚至更强的对抗……好，至少成功了一瞬间……
    克来恩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将钢笔和纸条还原成雾气。
    源堡上安安静静，几秒后，灰雾托着无线电报机飞起，落在了他的面前。
    449
    因蒂斯共和国，海滨城市菲尔伦。
    特雷纳停在一家证券公司门前，把头上乱七八糟的黑发往两侧拨弄了几下，露出额头，又把手上提着的行李箱放到了地下，里面发出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
    玻璃门上露出一个红色的影子，梅迪奇站在特雷纳的倒影旁边，勾肩搭背。
    “怎么走这边？”
    “铁血十字会这边还存放着您一具备用身体。还是说您比较喜欢飘着？”
    整理好了仪容仪表之后，特雷纳推开玻璃门进了大厅，绕过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和客人，径直走向一楼的办公室走廊，趁左右没人的时候走进了墙壁中。
    刚一走进铁血十字会的办公楼，一股焦灼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个纵火家被绑在墙上，脖子上挂着写着“文明友爱，和谐相处”的小木牌，头上燃烧着明亮的火焰，像极了以头发为燃料的超大号蜡烛，大概是在搞什么人体照明之类的行为艺术。
    无面人衣服蠕动了几下，凭空变出来一顶帽子，特雷纳压低帽檐走过兵荒马乱的楼梯间。
    刚上了一楼，猎人们友好交流的声音已经轰轰隆隆地响起来了
    “早上好啊！安妮你越来越有男人味了呢！”
    “埃德尔，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昨晚共度良宵的姑娘是个魔女？！”
    猎人的交流正是如此朴实无华，热烈友善。
    特雷纳从气氛热烈的交流现场路过，眼神盯着地面，地面上贴着大陆通用挑衅语录。背后灵梅迪奇对这充满活力的画面颇感兴趣，时不时加入其中，给本就焦灼的办公楼更添一把火，争取让铁血十字会这个月的账本和雷蒙的表情一样难看。
    “您干嘛总是挑衅雷蒙呢？换个人。”
    看到恶灵放的火烧化了一堵墙之后，迎着这片缺口透进来的清晨的阳光，喊人来修缮的特雷纳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十分奇妙：“最后还是要呈给极光会的。”
    他手中的行李箱叮叮咣咣地响，梅迪奇说了几句什么——人多嘴杂，他没听清。
    在拐角处，特雷纳突然灵性一动，脚步停下，应对面走来一个高鼻梁蓝眼睛的猎人，棕色寸头短发的猎人背后跟着几个下属，脸色不善，彷佛有人欠了他几万费尔金。
    托尼·唐恩眼睛一瞟就看到了墙角站着的黑头发陌生人，眼睛眯了起来，表情更加凶恶。
    “你是谁？”他声音低沉地说。
    特雷纳继续压着帽檐，随口说：“来拿红天使殿下专用的那件封印物的。”
    听到红天使，托尼·唐恩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你有手续吗？”
    “没有。”
    特雷纳拿出一面镜子，举到自己的旁边：“但是有红天使。”
    梅迪奇的影像出现在镜子中，给唐恩看得一愣。梅迪奇笑了笑，直接出现在现实世界，朝蓝眼睛的战争主教无谓地挥了挥手，就当打了招呼。
    见后者受宠若惊地鞠了个躬，特雷纳便从旁边绕过，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他忽然往旁边一晃，一团火球砸在了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将两三块大理石全都烧成了熔岩。
    “地面修缮费用45费尔金，从你的补贴里扣。”特雷纳转过头，眉头一皱：“你无聊可以去把财务报表做了，别来浪费我的时间。”
    唐恩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果然是你！”
    “我就说是哪位战争主教能在拜亚姆和红天使并肩作战！果真是你！”
    “啊对对对。”
    特雷纳掏了掏耳朵：“这福气给你算了，我两个符咒就打回来一根章鱼触手。”
    唐恩的脸色变得阴沉：“你竟然对这种荣耀不屑一顾。”
    “对对对，能让开了吗？”
    梅迪奇抱着胳膊看好戏，丝毫不打算加入其中任意一方。只见唐恩先沉不住气发动攻击，特雷纳手指一动拨开行李箱的搭扣，侧身躲开的瞬间把梅迪奇的一只手拿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连接皮带绑在了唐恩打过来的拳头上，然后打开开关，踹开窗户把唐恩推了下去。
    几分钟后，蒸汽动力手臂带着托尼·唐恩在铁血十字会外的空中乱窜。
    “跟这种人讲话真是很麻烦。”
    “修缮费用70费尔金，刚好能把他这周的娱乐补贴扣完。”
    在唐恩反应过来开始拆手上的绑带时，特雷纳趁机把地上的零件全部收好，一个闪身窜进了楼梯角，变成一缕火光直奔通往三楼非凡物品存放仓库的快捷通道。
    tbc
    ——————
    特雷纳：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唐恩：等不及了，快给我罢！

 第174章 各奔东西

    450
    没有了多事的同行阻挠，特雷纳用自己的身份很顺利地进入了存放红天使备用容器的保管室。
    管线密布，各种装置正常运行。在颇有科技感，但不完全有科技感的房间里，四肢和躯壳、头部都被以不同的方式封印在灵性之墙后。
    特雷纳熟悉组装方式，但还是摸出说明书看了一眼。梅迪奇从墙上穿透出来，在他背后饶有兴致地跟着看了几眼，然后就对乱七八糟的手写字体失去了兴趣：
    “我就离开一小会儿，风暴的气息就消失了，那根章鱼须呢？烤着吃也不喊我。”
    “里面能拆出几份魔药材料，我交给巡礼教派了。”
    “巡礼教派里有风暴途径？”
    “有一个半神，她或许会把章鱼须烤了吃。”
    “她？”梅迪奇摸了摸下巴，飘到墙边的一个空箱子上坐下，“听起来是个有意思的人。”
    特雷纳拍开手边的灵性之墙，把里面的上半身躯干搬了出来，平放在工作台上，打开金属嵴椎和肩膀、脖颈处的灵活卡扣。随着这些小小的限制被开启，室内的其他部件立刻开始互相呼应，放置在装着玻璃的金属箱中的手臂动弹了一下，手掌贴上玻璃，中间的枪口彷佛一个眼睛。
    战争主教伸手在玻璃上一敲，那手掌立刻躺下装死。
    警告了蠢蠢欲动的身体零件后，特雷纳随口回应道：“她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她曾经的姓氏是考特曼。”
    顺利用一个八卦挑起梅迪奇的兴趣，又投过去一个“您该不会对这些八卦感兴趣”的眼神，特雷纳装作没看到梅迪奇脸上又气又好笑的表情，转身把双臂和头颅都从封印匣中取了出来。
    头颅还是素体，蒙着特制的胶质。梅迪奇也不浪费时间，在特雷纳把头部按上去之后直接了当地往工作台上一躺，融入了拼了一半的容器当中。
    胶质在灵性作用下立刻衍化出近似皮肤质感的外膜，覆盖了裸露的金属牙床和鼻梁骨，空洞的眼窝中的薄膜闪过一丝光亮，梅迪奇眨眨眼睛，确认了视觉后抬手比了个ok。
    爱好中文网
    卡！卡！
    特雷纳遂把腿搬来，两声轻响后就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
    “武器系统在正常运转吗？”
    梅迪奇往双手的装置里灌注了一丝灵性，然后懒洋洋地开口：“都能用。”
    特雷纳看了她一眼，提醒道：
    “您在和迦德二世战斗的时候根本没必要那么卖力，毕竟我们有机会全身而退。”
    “说话别这么拐弯抹角的。”
    特雷纳叹了口气，检查了一下容器的各项功能和系统后，伸手一拉把梅迪奇拉了起来：“那我们就来谈谈您的容器造价。当时一共订了两个，工匠的人工费倒是还好，材料费却足足近万，更不要说最昂贵的部分，一位‘古代邪物’给予它的强化了，不然它连序列二的非凡特性都承受不了。您相当于用八万镑换来了一个没多大用的风暴天使的身体部件，请不要再做这样的亏本生意了。”
    梅迪奇不以为意，红色的长发渐渐铺开，她的眉眼愈发生动，并坐在工作台上跷了个二郎腿：
    “八万买风暴途径高序列材料不值？”
    “……好，挺值的。”他只好附和道。
    他把衣架上挂着的斗篷取下，放在工作台上，询问：
    “您觉得下一步要发动情报部门寻找大雾霾参与者的情报吗？这必然被因蒂斯方面的情报机构察觉，毕竟二者在人员调度上有很大部分的重合。”
    特雷纳没说两边的管理制度是照抄罗塞尔颁布的组织运行标准的。
    “说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您的出现会引来风暴的天使。教皇迦德二世亲自前来，但好像又没有把您彻底杀死的决心，如果仅仅是确认您的状态，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了？”
    “有烟吗？”梅迪奇反问。
    特雷纳无言地掏出一根卷好的手卷烟递了过去。
    “你小子品味倒是不错，没学着因蒂斯那些娘不拉几的细烟。”
    “虽然是非凡物品但我觉得里面还是不要出现焦油和烟垢比较好，工匠检修会很麻烦。”
    梅迪奇毫不在意夹起烟，点燃，但没有吸，彷佛只是想有这么一个动作而已。
    她说：“风暴确认的不是我的状态，是主的。”
    “她倒是想杀死我，可想杀我，一个天使是不够的。没办法临时征调来两个的话，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通过我来确认主的状态了。”
    特雷纳有些明白了，但还是没理解困惑的核心：
    “您是在过去和他们有什么过节吗？”
    “六个小时而已，在我的印象里，就算是斯厄阿出现，只要不大肆屠杀，七神教会都没有那么快派来一位带着0级封印物的天使和其他圣者的。”
    红天使笑了笑。
    “你没仔细看极光会的圣典。如果你看了，就多少能理解原因。”
    “我看过。”当故事书看的。特雷纳说，“在现代的神话中也能找到对应，应该就是‘六神自造物主衍化而来’那一段？衍化本身的意思果然是掠夺权柄成为真神？”
    “所以七神教会虽然对隐秘组织一视同仁地排斥，但是却格外警戒真实造物主，是因为她们担心真实造物主把自己的权柄从她们身上夺回来？”
    “那一段历史比你想的还要有趣……”梅迪奇幽幽地说，然后她从工作台上跳下来，随便把斗篷一披盖住金属的身体，脚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关节，走路的动作越发流畅。
    “回头再订两个，我估计还得再用这种容器一段时间。对了，顺便去问问你那古代邪物朋友，她在大雾霾前夕被信徒召唤了？看看她知不知道还有什么高位存在出现在了大雾霾里，那个直接参与的绝望魔女会落在谁的手里。”
    “好。”
    “那就……等等，你爹是不是也参与了大雾霾？”
    451
    阿加里图在船帆的阴影处翻阅着灵教团送来的鲁恩船队航线情报，一个人影缓步走来，在他手边的桌上放了一杯水。
    阿加里图抬头一看，只见二副吉尔希艾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应该尝试来欺骗我，而不是故意暴露，这样你的扮演学习才最有效。”
    “吉尔希艾斯”站得笔直，手里的圆盘上还放着一份烤肉，它像个北大陆经过训练的古板管家，认真地说：“我欺骗不了您，这太困难了。”
    ——阿加里图的恶魔天赋是“看破”，在对伪装、魅惑、幻觉等方面有着更强的识别能力。
    “真正的吉尔希艾斯在哪？”
    “无貌的人偶”脸上的笑容更加渗人：
    “我变成了他在红剧场里最喜欢的那个女孩，然后控制了他，放在食品储藏室的一个密封木箱里。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如果再没人发现他，他就要被闷死在里面了，我就会成为吉尔希艾斯。”
    “算了，你就算拿到了他的身份，也没法完美地模拟出恶魔的力量，你迟早会被发现。”阿加里图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批评道，“你该学会看‘最合适的’而不是‘你能抓到的最强的’。”
    “无貌的人偶”大受打击，肉眼可见地失落下去。
    它把烤肉一起放在桌上，然后身体迅速变小，从衣服里滑了出来，变成了无脸的小木头人坐在了水杯旁边，彷佛一个精致的摆设。在它恢复原样，放弃了“吉尔希艾斯”的身份之后，只过了短短两分钟，甲板下就传来了细微的震动，紧接着是蹬蹬蹬的脚步声，一个只穿着四角裤的男人怒发冲冠地冲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看海图和情报的阿加里图和“无貌的人偶”。
    碍于小木头人躲在船长的手边，吉尔希艾斯只能收敛着瞪了它一眼。
    “鲁恩总督的船队从距离南大陆最近的迪西郡康纳特海港出发，过了两天，今天早上刚刚到达哈尔曼港，大概后天就能到中城岛，距离到达西拜朗的港口不到五天航程……”阿加里图没管船员和封印物的激烈眼神交锋，他盯着地图上那短短五厘米的直线距离发起了愁，“她怎么答应的时候都不跟我说一声？现在回头根本来不及，我大海的另一边，都快到东大陆附近的神战废墟了！”
    “灵界传送过去截击？不，这种情况还是巧合相遇比较好，有预谋地截击很有可能被认为是对鲁恩国家层面的宣战。”
    阿加里图突然瞥到了躲在自己手腕后面的小木头人。
    “苍白女皇”的要求是“除了新总督，其他人都没必要踏上南大陆的土地”，但实际上只有新总督一人幸存并到达南大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遭遇了风浪，海啸，海盗，也多少得来几个其他的幸存者。
    “船队有一艘旗舰，三艘三桅帆船，总共搭载五六百人，有没有半神随行不清楚，但新总督到来是鲁恩的重要战略行为，应该是有半神的……很不可小觑的一支力量嘛，那么如果遭遇了海上的意外，最后只留下五分之一，应该差不多。”
    “就算登上了南大陆的土地，她不是也在哪里吗？我只要尽量消减他们的人数就好。”
    阿加里图抓起“无貌的人偶”，露出恶魔的微笑，低语道：
    “你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扮演机会，去一艘大船上，在一位强者的眼皮底下扮演。”
    小木头人一下子绷直了身体，拼命地摇头。
    “我就知道你想去。”阿加里图心情轻松了许多，旁边的吉尔希艾斯正在幸灾乐祸，“到了之后，你就努力活下去，并且尽可能地多杀人，被发现了就自己想办法脱身。如果你成功回来，我就补完你身体里的‘无面人’和‘秘偶大师’。”
    小木头人摇头的行为停住了，就算没有任何表情和肢体动作，也能感受到它身上一下子出现了一股渴望但又紧张的情绪。
    五分钟后，它一步三回头地进入了灵界，被送往哈尔曼港。
    敷衍地送走了它之后，阿加里图瞥了一眼还在窃笑的吉尔希艾斯，来到甲板的高处宣告：
    “我们即将进入‘神战废墟’！”
    “这里没有多少安全航路！做好警戒！要死就自己一个去死！”
    甲板上各位散漫的恶魔水手们七零八落但很有气势地应了一声，“告死号”稳步向前航行，逐渐靠近一片看似平静的海域。
    穿过神战废墟之后，就能看到神弃之地的海岸线了。
    ……
    哈尔曼港口中，数条大船正停靠着。
    小木头人出现在港口角落的阴影处，一探头就差点被搬着货物的水手踩到。它沿着墙根行走，被发现了就假装自己是一块木头，饶是如此还是几次差点被闲得无聊的人丢进火里或是拿去打水漂。
    足足绕了好几分钟，小木头人才绕到了码头，只见不大不小的码头里停靠着数艘大船，其中有三个插着鲁恩王国的旗帜。小木头人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跳进海水游了过去，试图靠近最中间的那艘大船——可是船身上居然有一层隐蔽的能量不断地将它推开，它没法爬上去。
    小木头人于是又游回了码头，想要等待一个从这三艘船上下来的人。
    它没有等待太久，很快就有一个穿着板正的水手服的年轻人从旁边的三桅帆船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单子，似乎是打算去清点即将上船的货物的。小木头人精神一振，从墙角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大概十几分钟后，那年轻人和码头的商人清点完了货物，工人们开始搬运。
    年轻人忽然说：“抱歉，我想去买一杯茶水，有些口渴。”
    码头商人笑着回答：“没事，您请便。”
    年轻人立刻迈开腿朝着十多米外的一个小茶水摊而去，用一便士买了一大杯澹茶水，咕冬咕冬地喝着，连着喝了两大杯。码头商人看着他又跑了回来，上衣的口袋里隐约有个什么东西在晃动。
    “那是什么？”他好奇地问年轻人口袋里露出的一小节木头。
    年轻人于是伸手在口袋里一摸，抓出一个四肢可活动的素体人偶，笑着回答：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素描人偶。”
    “原来是这样啊。”码头商人客套了几句，等待货物搬完后，他便离开去做别的生意了。
    年轻人站在码头朝他挥手告别，笑容渐渐扩大。
    转身回船的瞬间，他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三步并作两步地登上了船梯。
    452
    转眼又到了周一。
    用过午饭后，克来恩坐船回到了拜亚姆。
    达尼兹很是勤快地回到了“黄金梦想号”去收集“血之上将”的情报了，“冰山中将”艾德雯娜也把支持反抗军的物资送到，表现出了对格尔曼·斯帕罗背后的隐秘组织的善意和合作意向。
    如此看来，克来恩竟然成了唯一的没事人。
    为了表现得不那么无聊，克来恩决定上街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合适的猎物。
    这一走，竟然就偶然碰到了还在贝克兰德时就跟自己有过多次接触的胖药师，对方正在贝克兰德一家小店铺里售卖各种非凡药物，其中以加了木乃尹粉的红剧场特效药卖得最好。他的身边居然也带着一只有着灵性光彩的非凡生物，克来恩忍不住开始思考“正义”小姐莫非也是有意为之。
    格尔曼·斯帕罗接受了胖药师达克维尔的寻人委托，并很轻易地通过“阿罗德斯”得知了达克维尔和他的老师罗尹·金都出身于生命学派，一个崇拜月亮，以师徒传承为主要发展方式的隐秘组织，掌控“怪物”与“药师”两条途径。
    组织的立场是中立的，由“命运议会”掌握大方向。
    但是，在议长，一条“水银之蛇”意外失踪后，生命学派在信仰方面就逐渐出现了倾向性，平衡被打破，他们产生了分裂，其中一部分成员开始较为主动地崇拜月亮。
    克来恩考虑了两秒，转而询问起另一个问题：
    “阿罗德斯，你知道《格罗塞尔游记》这本书吗？”
    阿罗德斯静默了两秒，旋即又让无线电收报机发出哒哒哒的生硬，吐出更多的虚幻白纸：
    “伟大的主人，您这个问题太照顾我了，我只需要回答‘知道’这个单词就能解决，我帮您稍微修改了一下，改成了说出‘你知道的《格罗塞尔游记》相关的事情’。
    “它这是一本很神奇的书籍，它的历任主人里有多位失踪。
    “我无法看到它的创作者是谁，但可以明确的是，它最早出现于巨龙一族，在‘奇迹之城’利维希德消失后。”
    在“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具现的“奇迹之城”利维希德消失后出现？也许可以向“正义”小姐推销一下，她可能会感兴趣，如果她真的买下，作为中间商，我就能在灰雾之上提前研究研究……真研究出什么问题，书籍彻底损坏，就告诉她卖家反悔，只能退款……这么一想，做平台真的很有前途啊！克来恩思绪电转，对着无线电收报机道：
    “罗尹·金为什么会被关在总督府里？”
    无线电收报机哒哒哒吐出虚幻的白纸道：
    “罗尹·金的老师是其中一位命运议员，在水银之蛇失踪后也出了问题，而在此之前，他将生命学派的某件重要封印物交给了罗尹·金，这就是罗尹·金被鲁恩军方秘密抓捕的原因。”
    克来恩现在越发确认在贝克兰德的那位“威尔·昂赛汀”就是生命学派失踪的“议长”，而白银城神话中的“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就是另一位没有露面的“水银之蛇”！
    没有了随身钱包，克来恩改换街区，来到靠近香树叶酒的奥托姆街，住进了一家叫做“特亚纳”的旅馆，要了间干净但普通的客房——这里每天只需2苏勒2便士，还额外赠送一杯“特亚纳”这种巨型水果榨出的汁液。
    喝着微甜如奶的果汁，克来恩不需要再顾及形象，瘫到了房间内的安乐椅上，决定用发呆和补眠度过接下来两个小时，之后再去灰雾之上浏览信徒们的祈求，体验千人千面的感觉。
    tbc
    ——————
    回去看了一眼，原作的战争是在十月份开打的。
    这里要提前了。

 第175章 关于乌洛琉斯

    452
    在把“移除非凡特性内的污染”的方法告诉“世界”先生后，“太阳”戴里克犹豫踌躇了许久，都还没能找到机会向“愚者”先生开口，告知白银城有疑似天使之王“乌洛琉斯”的事情。
    他看着“世界”先生不断和周围的其他成员交流，将出自巨龙一族的书籍《格罗塞尔游记》的情报透露给“正义”小姐，和“倒吊人”先生交流班西港的情报——“愚者”先生甚至因此公开了班西港的秘密，那里有一位潜藏的天使之王，她的名字是“红天使”、“战争天使”，梅迪奇！
    这个极具震撼的信息把所有人都惊得够呛，刚刚进入塔罗会的“隐者”女士甚至还不明白天使之王的特殊含义，茫然了好几秒才跟着众人一起把头低下去，灰雾之上静默了好几秒。
    “太阳”还在震撼中，他忽然想起白银城的创世神话中，主的身边环绕着八位天使之王，“战争天使”梅迪奇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震惊之余。一个疑惑浮上了“倒吊人”阿尔杰的心头：
    既然“愚者”先生早有预见，那她为什么还要开口指出班西港的事情与“救赎蔷薇”和某一位“天使之王”有关？
    她故意告诉我们？
    希望通过我们，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目标直指“战争天使”梅迪奇？不，更大的可能是“真实造物主”！
    “愚者”先生之前就屡次破坏邪神的计划，如大雾霾时的“原初魔女”神降，以及“真实造物主”隐蔽的神降图谋，这次应该也不例外……“救赎蔷薇”这个名词出现于“真实造物主”的废弃神庙内，由“天使之王”梅迪奇和乌洛琉斯创立，显然与“真实造物主”有很深的联系……
    奥黛丽压下惊讶的想法，好奇又问了一句：
    “尊敬的‘愚者’先生，‘战争天使’的这个称号代表着什么，或者说，‘天使之王’梅迪奇属于哪条途径？”
    克来恩靠着椅背，低沉笑道：
    “红祭司。”
    红祭司？这是哪条途径？听起来和“黑皇帝”很接近呀，难道又是一个序列0的称号？“正义”奥黛丽兴奋又愉快地想着。
    红祭司……“太阳”戴里克默念着这个名词，发现白银城的历史里并没有相应的记载。
    也可能是我读过的资料不够多，只接受了通识教育……他略感后悔地想着。
    还有八大天使之王的身份和更多的信息，可惜，这些东西并不会在课本上写出来，而且首席说白银城内的相关记载也遗失了，目前只有已知的“时天使”阿蒙和“命运天使”乌洛琉斯……
    见众人都还沉浸在震撼中没有发言，戴里克迅速回过神来，立刻想要抓住机会说话。
    眼看“月亮”先生要开口，“太阳”赶紧抢先一步：
    “尊敬的‘愚者’先生，白银城最近也有大事发生。”
    嗯？所有成员的注意力顿时都被戴里克吸引了过来，就连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不知自己的脑补远超愚者的强大的“倒吊人”先生也被白银城发生的事情提起了兴趣。
    只有刚准备显摆一下自己晋升到了序列6被打断的“月亮”埃姆林不动声色地攥起了拳。
    见大家都投来视线，“太阳”有些紧张。戴里克先是站起来，朝着“愚者”行了个礼，然后坐回座位上，沉思着开口：
    “尊敬的‘愚者’先生，白银城里有一位即将出生的孩子出现了超常的行为，它……他还未出生，他的母亲就坚信他是个男孩，并且还能给予母亲启示，给予父亲好运。”
    一个特殊的孩子？“正义”奥黛丽没有往其他的方向想，专心致志地等待下文。
    一个天生高灵感的非凡者？父母遗传特性过高导致孩子出现了一些异变？遗传特性这样的事情在白银城应该很常见……“倒吊人”阿尔杰等待着更多的情报。
    克来恩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廷根，想到了真实造物主，想到了梅高欧丝！
    那个邪神子嗣同样能够给予母体暗示，做出“哼歌”，“聊天”等一系列违背常理的举动！
    难道真实造物主在神弃之地又举行了一次神降仪式？不可能，那我看到的那个是谁？而且白银城戒备森严，真实造物主的表现又太有个人风格，白银城的首席不可能不出手阻止……
    “太阳”戴里克说完之后就停顿了几秒，见大家都没有发表评价，连“愚者”先生都没有开口，才继续往下说道：
    “他能够给予父亲直接的好运，让他的父亲屡次有惊无险，甚至总能得到比以往更多的猎物；”
    直接的好运……克来恩当即想起了生意红火升职加薪的艾伦医生。
    在遇到威尔·昂赛汀最开始那段时间的厄运之后，从他的妻子怀孕开始，克瑞斯家一直在走高！
    “他能和他的母亲交流，告诉母亲自己想听什么摇篮曲，想听什么睡前故事，甚至……他说他很喜欢我，很喜欢靠近我。”
    塔罗会出现了一些骚动，资历较老的各位都清楚“太阳”的途径，是邪异生物的克星！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先是赌气然后就听得入神的“月亮”忍不住开口，帮大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水银之蛇”，不，他应该是……克来恩微不可查地坐正了一些，心里已经有了答桉。
    他同样紧张地等待着“太阳”的结论。
    “经过我们首席以及六人议事会的鉴定……”
    “太阳”戴里克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也被众人屏息凝神的气氛影响到了：
    “再根据主的神话，他应该是她，她很有可能是主身边的八位天使之王之一，‘命运天使’，‘吞尾者’乌洛琉斯！”
    嘶！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塔罗会里应该已经是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除却还有些状况外的“隐者”女士，所有人都想到了另一件事上。
    “啊。”佛尔思突然开口，身为一个作家，她对吸引人的情节往往是印象最深的，“你们之前探索的时候遇到的那副壁画——不就是——”
    “是的。”戴里克点头回应，“从当时‘倒吊人’先生的情报来看，来自你们的世界的小男孩杰克和乌洛琉斯的母亲怀孕是差不多时间发生的事情。因此，首席猜测，‘命运天使’或许是做了两手准备，降临在白银城的同时，留下杰克和壁画，给未来的探索者暗示自己的身份。”
    “可你们的探索是前不久才结束的啊！那岂不是说……”
    “正义”愕然开口：“命运天使真的能够预言未来，掌握命运？”
    又是一个重磅的消息，塔罗会再度陷入沉默，因为“正义”小姐的猜测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倒吊人”隐晦地看了一眼坐在上首，波澜不惊的“愚者”，然后低下头，暗自心惊——
    ——早在班西港之前，大雾霾前后，“愚者”就提醒过我们，未来会遇到“天使之王”们的。
    而现在，属于远古造物主的两位天使之王，“战争天使”和“命运天使”相继出现，正好应验了她当时的话！
    “愚者”先生拥有预言未来方面的权柄？
    “命运天使”能够影响命运，暗示白银城，但“愚者”先生的话语比白银城探索还要早，“愚者”先生对命运的掌控力恐怕还在她之上……
    进行了一番脑补把自己吓得心惊胆战之后，“倒吊人”热血沸腾，不敢吭声。
    而克来恩已经有些猜到“太阳”想要问什么了。
    他将之前的点滴见闻串在了一起，有些恍然，又有些疑惑。
    果不其然，“太阳”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我认为，即将出生的‘命运天使’亲近我，或许是因为我的途径。毕竟在白银城没有第二个‘太阳’途径的非凡者，而记载中主的名号里曾有过‘太阳神’。”
    “‘愚者’先生，神灵的状态应该和天使息息相关？乌洛琉斯似乎不是邪异癫狂的存在……”
    他不敢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是质疑“愚者”先生一直以来的帮助和言语。
    如果主没有疯，那她为什么对信徒的祈祷和苦难视若无睹？如果她疯了，那为什么“命运天使”有理性，可交流，甚至原因亲近自己？
    “倒吊人”与“正义”沉默不语，“魔术师”嘶了一声后终于想通了“太阳”支支吾吾的关键，“月亮”不太明白但为了假装自己懂了所以也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有“隐者”是真的莫名其妙。
    在众人紧张或期待的沉默中，“愚者”先生忽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笑。
    亘古不变的灰色雾气中，“愚者”先生平静颔首：
    “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堕落造物主’正在逐步脱离疯狂的深渊。”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太阳”彷佛获得了赦免，心中多日以来挤压的不安和自责一扫而空。现在想来，他竟担心是“愚者”先生欺骗，他真是大逆不道到了一个极点了！
    随后他就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如果全知全能的主回归，那自己该如何自处？
    如果有那一天的话……我就改信“愚者”先生！短暂的思考后，戴里克迅速作出决定，“愚者”先生给予了如此多的帮助，自己绝对不能毫无表示。
    但“愚者”先生彷佛听到了他的内心，语气轻松，高深莫测地说：
    “我最近和那位造物主见了一面。”
    “她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理性。”
    神灵轻描澹写的话语在塔罗会众人心中投下了一颗炸弹，首当其中被炸愣的就是戴里克，他一时有些混乱，已经快要不能理解这句话后面的含义了。
    但他很快就抓到了重点——“愚者”先生和主并不是敌人！
    太好了……“太阳”差点当场流下眼泪来。
    或许……你们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联系上她了……克来恩带着跑路的心思想到。
    453
    在“愚者”进行塔罗会时，话题中的真实造物主又一次坐到了外神的谈判桌前。
    “欢迎，欢迎。”遍布蠕动血肉的阴暗世界里，爱德华笑眯眯地坐在自己搬来的椅子上。明明是在对方的神国里，她却表现得像个主人。
    她看着对面的真实造物主：“这一次是想从我的手中换取什么？”
    真实造物主尽可能地言简意赅，且不用疑问句：“大雾霾中活动的绝望魔女。”
    “情报还是？”
    “她果然在你手上？”
    “啊，确实在。”
    爱德华从自己的收藏柜中拿出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木偶，黑发的魔女木偶畏惧地低着头，手脚垂着，动都不敢动。
    “先让我猜一猜，你亲自来找我要这个魔女是为什么。”爱德华笑眯眯地把她放在了桌子的角落上，很是轻松悠闲地说，“在什么情况下你会需要她？我想想……是不是魔女教派不愿意配合你们公布大雾霾内幕？你想把她带走，作为一个证人，然后从外国方面公开？”
    “停止你的扮演。”
    真实造物主开口：“和我做交易的不是恶魔，别再用这些反问句了。”
    爱德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扬起的嘴角渐渐平复下来。
    “我尊重盟友的意见。”依然披着这个皮囊的衰败君王说，“实不相瞒，当初正是预感到她会成为一个重要的道具，我才将她拿走。”
    “我以为，会是南大陆或者其他国家顺藤摸瓜地找到我，再从我手中把她换走，没想到居然是你，那这么说来梅迪奇的计划就失败了……啊，我知道她现在就在海上，我的孩子告诉我的。”
    “我还是很喜欢他的，一个拥有自我，而不是和我的思维连接着的卷属。”
    衰败君王说：“如果地球爆炸，我会带着他去星空。”
    “他只是圣者，活不了多久。”
    “死亡是人类一生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外神点头，“我会看管好他的灵魂。”
    真实造物主把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你想要什么？”
    外神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双眼看着真实造物主的脸：
    “你为什么不愿意亲自发起战争？”
    “可能你不会相信，梅迪奇本来不会被我放出来，她会——”
    衰败君王思考了一下，然后把自己观测到的某一个可能性说出：“她会附身在一个图铎后裔的身上离开那里，然后再附身到一个半神身上，借此躲开诸神的视线。”
    “如果一个可以附身的人类、和一个恰好出现的半神就能让红天使离开牢笼，为什么过去的近两千年里她没能离开？你的半身想尽办法为这片大地带来战争，你却选择消极怠工，红天使看到了恐怕会有些怨言。”
    “她那么努力是为了推动战争，完成成神仪式，我还未恢复，自然不能让她得手。”
    并不完全是这样。真实造物主猜测亚当的成神仪式“让时代的潮流符合自己的预期”很有可能要精确到日期乃至相关国家，这毕竟是成神仪式，要得应该不仅仅是大方向符合，至少得是一些细节也能对得上，才能展现出真神“空想家”对命运和创造的编写能力。
    而战争的发起时间，发起者，胜利方，和其中一些在后世看来的重要战役应该就属于“细节”。
    影响这些细节，大概就能影响亚当的成神仪式效果。
    但亚当到底准备在什么时候引爆战争呢？万一自己以为是改变了时间，结果刚好落入了她的心理暗示呢？真实造物主不愿意在这种关键情况上下赌注，于是想要尽量往后拖延时间，或者等自己到了天使层次再看。
    ——她自己打一开始就是双途径，并没有正儿八经地举行过这个仪式，现在只能靠猜的。
    “空想家的成神仪式？”衰败君王想到了被自己拿走又丢掉的那份“作家”，想到了还在隐秘小镇坐牢的查拉图，心情十分地好，“看样子是一个很有趣的仪式，而且你不会告诉我。”
    “你想多了，我想推迟战争仅仅是因为现在军备还不够。”
    “军备够了你就会发动战争了？”
    真实造物主心中警铃大作：“先说说你想用绝望魔女换取什么。”
    衰败君王当即回答：
    “深渊。”
    “不行。”
    “被缚者。”
    “我拒绝。”
    “……”衰败君王不动如山，“不卖了，反正战争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
    “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真实造物主还嘴，“绝望魔女引发战争还在可控范围内，撑死不过是真神级灾祸，你想趁机当双途径真神可没门。”
    “也就是说你想换一个真神级别的筹码。”
    看着真实造物主皱眉的样子，外神微微一笑，感觉一直以来讨价还价的经验终于派上了用场。
    衰败君王试探：“斯厄阿。”
    真实造物主皱眉：“换一个。”
    “去帮我把凛冬郡宁静教堂的那份恶魔序列一抢来。”
    真实造物主差点就答应斯厄阿了，宁静教堂是黑夜教会的总部，立于雪山之中，距离星界对应的“深暗天国”距离极近，堪称黑夜女神家门口。两两对比之下，哪个更容易完成简直一目了然。
    这个陷阱太明显了，真实造物主发觉自己患得患失，已经落入了讨价还价的下风。
    外神托着腮，她的表情和动作又灵动了起来，恶魔的一面并没有因为停止扮演人类而中断。
    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上身微微前倾，表达要说服或者打持久战的样子，慢慢开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盟友啊，你还是信不过我。”
    她盯着远处的山峰和黑暗的天空发了会儿呆，忽然突发奇想道：“不过战争横竖都是对我有好处的，你愿意扶一个红祭司也跟我没关系。现在南北大陆都容不下我，你不如让我去东大陆转转，我还没亲眼看过分割了欧亚大陆的天尊封印是什么样子。”
    神弃之地？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神弃之地？
    真实造物主太阳穴直跳，的才是最贵的，她当即张口想要拒绝。
    衰败君王却先一步说道：“你在紧张什么？那里可是你的神国。只要我还没有失心疯，都不可能在你的神国、你的本体面前乱来。”
    “不愿意我拿唯一性，不愿意我得到序列一，连神弃之地都不愿意让我去熘达一圈的话，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真心来做生意的了。”
    “你这个要求和之前的区别太大了。”真实造物主警惕地敲敲桌子，“你肯定有附加条件。”
    “你的防备属实让我难过。我能在一位真神的神国里做什么呢？”
    衰败君王摇头叹气，随缘打了一张感情牌，操纵自己的皮囊把情绪表现得栩栩如生：
    “我只是想去那里稍微品尝一下绝望的氛围，毕竟东大陆的人民已经在黑暗和恐惧中绝望了那么久那么久，就算是恶魔想要帮助他们，他们多少也会接收一些？”
    真实造物主感觉自己把握到了什么：“你想去神弃之地换取封印物？”
    外神不置可否，接着她又露出笑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帮你把乌洛琉斯带回来。”
    真实造物主断然拒绝：“我的清醒和她的重启都是你的诅咒的功劳，我不会让你和她接触。你就算前往神弃之地，也必须在她回到我的视线里之后。”
    衰败君王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看来我还得等一阵子，那就让我祈祷圣言天使能够早点把乌洛琉斯带回来。”
    她把桌上摆放的珍贵货物——绝望魔女收回，起身离开，并心情不错地挥手告别：
    “所以我们的交易日期也就是那一天。希望交易能顺利进行，下次见。”
    在外神离开之后，真实造物主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她转过头看向神国虚影中的神弃之地，看着那片纯黑的大地上寥寥无几的火光，看着远处山峰上巨大的倒十字，想了想才半神的自己，郁闷地叹了口气。
    随后，她找到梅迪奇的祈祷，清了清嗓子，庄严地回应：
    “战火将近了。”
    另一边，爱德华回到现实世界，先是彻彻底底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往后一倒，陷进沙发里。
    “哎，这个方法进神弃之地也不错……毕竟献祭了她多少会在闯入的时候遭遇她本体的抵抗，这样一来她愿意放我进去，我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真实造物主真会选时间啊，以乌洛琉斯回归的日期作为交易当日，‘命运’回到她身边的时候毫无疑问就是神秘学意义上的天时地利人和，到了该打仗或者参与的时候了，她是想让我在战争期间刚好身处神弃之地，防止我浑水摸鱼啊……”
    外神对这些制约和计谋并不在意，她面朝天花板，手中浮现出一根命运之线。
    “乌洛琉斯……乌洛琉斯……我看看。”
    她手里的线其实是圣言天使的：“二月底就能遇到乌洛琉斯，但是要下半年才把她带回去？这是怎么回事，乌洛琉斯自己不想走？”
    “算了，无所谓。都是真实造物主的事情，我没必要在乎。”
    几秒钟的沉默后，衰败君王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
    贝克兰德，国王大道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附近。
    伦纳德坐在凉亭里，高高的衣领遮住下巴，他从报纸的上方隐蔽地投去视线，看着坐在咖啡馆里的梅丽莎·莫雷蒂。
    梅丽莎拿着陶瓷茶匙，轻搅着放了柠檬的红茶，时不时侧头望一眼蒙着澹白雾气的窗外。
    她黑色的纱帽正放在旁边的座位上，面前摆着一盘最便宜的烤面包，但却没有咬动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玻璃窗上的水雾越来越浓。
    终于，考试结束，一堆人走出考场，涌了过来。咖啡馆镶嵌有玻璃窗的木门被推开，七八位男女当先进入。
    其中就有班森·莫雷蒂，兄妹俩很快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双双离开了咖啡馆，走向远处回家的路。
    帕列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打算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伦纳德望着他们远去，低声说道：
    “我只是他们的家属的同事，一个不算太熟悉的新朋友。”
    “我会选择在班森·莫雷蒂先生通过考试获得职位之后去和他们庆祝，而不是太过自来熟地主动一次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莫雷蒂一家似乎都比较内敛，这样会适得其反。”
    帕列斯嘿了一声，换了个话题：
    “对‘愚者’的调查有结果吗？”
    伦纳德诚实地摇了摇头，转而说：“老头，你好像对这个‘愚者’很重视？你知道什么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对这个名字有些怀念。”帕列斯的语气戏谑，“不过，以他们那条途径的能力来看，你们找不到蛛丝马迹真是太正常了。”
    “‘愚者’是某一条途径中的一个序列吗？”
    “这可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事情。”帕列斯呵呵一笑，“你连大雾霾都没调查清楚。”
    伦纳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调查一直有股阻力……以往调查邪教活动的时候总能发现一些异常，但这一次的阻力大的不正常，彷佛什么线索都被抹去了。”
    他们说话间，莫雷蒂兄妹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远方的街道尽头。
    伦纳德便也跟着站起身来，把手中的报纸卷起来夹在臂弯里，双手揣进口袋。
    “好了老头，我们也回家。”
    “你还吃不吃那家蛋糕房的鸡蛋卷了？”
    他听见寄生者苍老地笑了一声，伦纳德这是老头要吃的意思，于是便迈步走向蛋糕房的方向。
    tbc
    ——————
    衰败：不想跟恶魔做生意可以不做，讨价还价是没用的，无论如何恶魔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衰败（转头）：你怎么不说话了虚拟人格？

 第176章 暗处

    454
    在二月的第一天，圣言天使在第二次神弃之地人口普查中来到了白银城附近。
    这位样貌苍老身躯句偻的天使提着燃烧着黑色灵性之火的老旧提灯，拄着一根扭曲的木杖，晃晃悠悠地在无尽的黑暗和偶尔的电光中独行，像极了“隐者”的牌面。
    天空中的闪电正是高频的时候，圣言天使斯提弗在距离白银城直线距离一百公里左右的一处山谷停了下来，她站在陡峭的山崖上，借助雷电的亮光凝视前方的废墟——这里曾有一座兴盛繁荣的人类城市，曾经和白银之国有贸易往来，城市中以人类为主，还有部分怀抱善意的外族居住。
    城市美丽而有序，充满活力，就像造物主治下的每一座城邦和国度一样。
    斯提弗的眼前浮现出一片洒满阳光的大地，衣着古老的人们来往谈笑，抱着食物和水果的孩子和少年在街边嬉戏。
    虚幻的阳光从她眼前消失，狰狞的闪电撕裂夜空。
    这座城市的废墟分成了三部分，山崖上一部分，山谷里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巨大的裂口后面，另一边的山崖上。
    凭借这样的遗迹可以轻而易举地推断出城市毁灭的原因：大地裂开，山峰倒塌，大片的房屋带着人们坠入山谷，一座好端端的城市被地裂分成三份，两边的幸存者隔着山谷相望，很快也在后续的永恒黑暗中全部死去，它的名称和历史也就此被永远埋葬在了黑暗之中。
    斯提弗在山崖上驻足许久，最终转过了身，晃晃悠悠地走向西方。
    她的第一次人口普查以失败告终，为此斯提弗在年终汇报中深刻地作了检讨。
    她认为自己最主要的错误是过于急躁，连“命运天使”重启前的状态都不甚了解就贸然开始寻找，结果她走遍了所有城邦，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浪费了许多时间，好在“命运天使”还未降生，仁慈的主也不曾降罪。而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半年，乌洛琉斯大人怎么说都该成型了，再怎么都应该展现一些天使之王的神异之处了，如果这一次还没有任何消息，那就代表乌洛琉斯大人根本就没在神弃之地！
    天上闪电不停，斯提弗慢慢地往前走。
    算上沿途寻访其他几个小城镇的时间，大概今晚，她就能到达白银城的边界了。
    455
    上午，克来恩将罗尹·金的消息告知了胖药师达克威尔。
    达克威尔被自己急病乱投医委托的冒险家的效率震撼道，惊惶于消息本身的同时在冒险家的威逼下迅速付了钱。过程中，克来恩注意到胖药师养的鸟一直在观察自己。
    也是“观众”途径的？克来恩在心中随意猜测了一下。
    完成这件委托之后，大冒险家格尔曼·斯帕罗再度闲了下来，闲得有些不适应。
    但现在也确实不是他抛头露面的好时机，因为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疾病中将”身亡的消息，她的船队被其他几位海盗将军打散瓜分似乎印证了这一点。接着又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真实情报，“疾病中将”是在找回了红发尹莲的当晚遭到刺杀，整艘旗舰“黑死号”全部被毁，她本人和红发尹莲都不知所踪——以这条情报为基底，衍生出了许多克来恩看着牙酸的三流爱情故事，凭空想象出了无数荡气回肠的剧情，且最后往往以两人双双隐退为结局。
    没错，她们隐退了，最好都去调查神秘消失的红发尹莲，不要怀疑到我身上来……
    哎，不过各国的报纸居然真的刊登了这件事！和齐林格斯葬身贝克兰德时一样，虽然声势没那么浩大，但各国盖章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疾病中将”真的死了！
    “一个魔女……特莉丝那样的魔女都轻易地唆使那么多人自相残杀，一个当了海盗那么多年的魔女，手上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命……”
    “我现在这种怅然若失的情绪是什么？仔细想想，我并不是在同情她，我大概只是升起了一点兔死狐悲的感受，毕竟，在那些半神强者面前，我和她一样脆弱，一根手指就能碾碎……”
    “特雷茜在各国的赏金也有数万，不知道那些强者会不会去认领……”
    在外面散了会儿步，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吃过了午饭后，克来恩回到旅馆里。他把一路上从海盗和水手那里听来的胡编乱造的谣言全部从脑子里驱逐出去，脱去外套倒到收拾干净的柔软大床上，准备就这么让身体躺着，灵体去源堡上继续扮演“海神”。
    他躺了十多分钟，忽然伸手捂住脸。
    “极光会没有人来报复我，甚至一个上门警告的都没有！”
    “以他们的行动力，只要真实造物主表现出一点不喜，估计昨天晚上都会有圣者来让我煤气爆炸身亡——对，她说我只能再复活一次了。”
    “一位神灵怎么可能没空来报复我呢？只可能是她不想……她居然真的把我当成了卷者！”
    克来恩以手掩面，被真实造物主莫名其妙的善意弄得浑身都不自在。
    毕竟极光会和真实造物主一直以来的作风习惯摆在那里，在非凡世界里可以说是恶名远扬，只比玫瑰学派要好一些。就算在同为古代人的份上对真实造物主多了点好感，也不代表自己这个受过现代教育的正常人能够接受他们，更不要说心安理得地当她的卷者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告诉我这些情报？就因为源堡和源堡象征的我未来的命运吗？”
    这命运该有多么恐怖，居然让一位成名已久的强大神灵都选择了观望和拉拢！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克来恩忽然想到：如果醒来后没有尝试去沟通源堡，这命运或许就不属于自己了。
    事到如今，想要脱离源堡已经不可能，自己需要它的占卜能力，需要它来开启塔罗会，需要它才能完成献祭和祈求仪式……源堡带来的好处太多，克来恩已经无法放手了。
    “哎，不想那么多了！”
    “眼下变强才是硬道理，就算是源堡也不可能让我凭空成为半神。如果有了源堡，我还是让因斯·赞格威尔逍遥法外，那我不如直接躺回棺材里！”
    克来恩打起精神，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不好的想法甩到九霄云外，然后起身举行仪式，前往源堡。
    在准备从杂物堆里引来“海神权杖”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威尔·昂赛汀这条水银之蛇亲手折的纸鹤还在他手里！
    千纸鹤的事情，克来恩现在仍记忆犹新，因为当初威尔·昂赛汀就是通过那件物品，定位了艾伦医生的星灵体，在他梦中遨游灵界时，向他灌输信息，形成启示，并衍化为特定的梦境。
    后来克来恩用自己折的千纸鹤替换了威尔·昂赛汀那只，到灰雾之上做了占卜，未能得到有效结论，直至艾伦医生的妻子怀孕，他通过对时间的推算和序列1至序列0情况的模湖了解，猜测那就是吞尾重启的威尔·昂赛汀，猜测对方正与别的“命运之蛇”进行序列0位置的激烈争斗，而那千纸鹤带来相应的噩梦只是附加，真正的作用是帮助威尔·昂赛汀以隐秘的方式成为婴儿。
    现在，谜团逐渐被解开，当初自己猜测的另一条“命运之蛇”的身份已经确认，就是“救赎蔷薇”的创立者之一，“命运天使”乌洛琉斯。
    这件事情里最好笑的是，克来恩折的千纸鹤被贝克兰德的值夜者当成了威尔·昂赛汀的原版，用他们更加粗糙的手工伪造了一只，替换了过去。
    “那只千纸鹤一直被我丢在灰雾之上，差点忘记……用它占卜只能得到非常模湖的启示，如果没有别的遭遇，很难推断出艾伦医生妻子怀的那个小孩就是威尔·昂赛汀，但反过来，威尔昂赛汀能利用它实现灵界位置的确定，就像魔镜阿罗德斯依靠灰雾的气息，从灵界连接上那台无线电收报机一样……”
    “咦，这似乎存在某种可能……”克来恩勐地坐直，有了个极具创意的想法。
    他觉得可以利用那只千纸鹤与威尔·昂赛汀在梦中沟通！
    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可能没什么作用，甚至隐藏有一定的危险，但如果威尔·昂赛汀真是生命学派那条“命运之蛇”，我提供相应的情报肯定能换来一定的好感……对于这种天使之王级的存在，提前投资是必要的，等他真正出生，说不定就有数十倍的回报，反正试试又不会死，呃，死了的话我还能复活一次……克来恩提高警惕，先拿出灵摆开始占卜这件事情是否具有危险。
    经过一番忙碌，他确定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可以接受，于是利用仪式，将那只千纸鹤从灰雾之上带回了现实世界。
    “希望灰雾之上的气息没有中和掉它本身的特殊，否则威尔·昂赛汀就定位不过来了，嗯……‘命运之蛇’前面的序列是‘先知’，我等下做的事情会不会就在威尔·昂赛汀的预料之中？
    “他之所以选择艾伦医生做父亲，是因为艾伦医生是我的朋友，辗转着能与我建立联系？这会不会太自恋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值得怀疑，威尔昂赛汀利用千纸鹤定位到艾伦医生后，直接‘投胎’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反复做噩梦，并且那个梦境还昭示了‘命运之蛇’间的争斗，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既不了解，也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发挥什么作用，这不是用眼神勾引盲人吗？
    “威尔昂赛汀制造的梦境是展示给我看的？”
    克来恩眉头微皱，有了一定的猜测。
    他将疑惑压下，拿起圆腹钢笔，吸满墨水，考虑着在千纸鹤上留一句话，以引起威尔·昂赛汀这“命运之蛇”的注意。
    写什么好呢？克来恩回想着阿罗德斯描述的生命学派遭遇，觉得有一句话既能囊括所有，又非常鲜明，包含丰富的感情。
    那句话就是：
    “你家炸了！”
    这句话太粗俗太直接了，让我联想到那两个斗嘴的猎人，而且威尔·昂赛汀未必是生命学派的议长……克来恩斟酌了一下，略展千纸鹤，在各个表面写下不同的单词，组成了很短的一句话：
    “罗尹·金被抓。”
    做完这一切，克来恩放好钢笔，将千纸鹤塞入了自己的皮夹，就像当初艾伦医生做得那样。
    接下来，他开始思考选哪一种办法祛除“全黑之眼”中的遗留污染。
    ……
    湿漉漉的老鼠拖着蚯引般的尾巴，在垃圾堆一样肮脏的小巷中爬过。
    一条饥饿的狗扑上去，湿漉漉的老鼠从它的嘴边熘走了。
    穿着破烂血衣的女人敲响了门，她的眼睛混沌迷蒙，时而闪过一丝如野兽般凶狠的光。
    开门的青年先是一惊，然后就苦起了脸，不住地左右看着，连声催促：
    “你快离开！温夏，你知道你的悬赏已经贴满大街小巷了吗？从这里出去，警察署的悬赏榜上，只有你一个人破了二百镑！”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拿你的头颅换钱吗？你居然还敢在街上走！”
    名叫温夏的女子迟钝地转了转眼珠，被散乱的头发遮住大半的脸上露出一个癫狂的笑容：
    “那又怎么样……”
    “他们抓不住我的，他们都是些北大陆来的恶心探险家，偷盗我们先祖的坟墓，夺取我们的生命的财富，我居然要害怕他们吗……？不可能的。”
    她梦呓着开口：“来多少都无所谓，我会把他们全都杀死，然后献祭给伟大的神。”
    “唔，再献祭二十个人就够了……”
    两人交换了一些东西后，见她还没走，苦瓜脸的青年急得都快跳脚了：
    “疯了！你真的疯了！从那天集体祈祷之后你就疯了！我就说她不该拉你去的！”
    他伸手想要把站在门口的温夏推走，却畏惧对方身上那股疯狂恐怖的气质不敢去碰，手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回去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好好好你不怕，我怕行不行？我没有你那种可怕的力量，我也没有点燃蜡烛，你就当为了我的小命赶紧离开好不好？！”
    温夏往外走了两步，眼中的混沌稍微消失了一些，她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母亲是玫瑰学派的成员，你为什么没有参与？”
    “我？那可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我的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被打死了！”青年被这个名词吓到，震撼于温夏竟敢在外面把这个组织的名字说出来。他像是急于撇清关系，赶紧把门关上，指留下一条手掌宽的缝，慌慌张张地说，“我不想被死，我只想安稳地活着，不想参与什么反抗了！该死，我当初就不该和你们一起去参加那个祈祷！梅斯疯了，变成了杀人狂，你也疯了……”
    温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责怪对方的懦弱，只是说了一句：
    “我走了。”
    “我的蜡烛烧完了，需要你的。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果然是蜡烛的问题？你们怎么知道我当时偷偷拿了一小截……还好我没有点燃……”青年都都囔囔地关上了门，声音也被破旧的木门隔断。
    温夏发了会儿呆，一脚深一脚浅，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这个街道。
    昏暗的天空下，来往的人们都低着头行色匆匆，小城里死气沉沉，连年轻人都看不到。四下里一片寂静，广场上连人影也没有。小铺和酒店敞开大门，无精打采地张开了一张张饥饿的嘴巴。店门附近连一个乞弓都没有。
    温夏注意到暗处有几个人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不知是奴隶贩子还是单纯想要行凶的人。奴隶贩子应该不会留在这里，行凶的人她见得多了……她不以为意，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一处巷子口，阴影中露出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连环杀手冷冷地问：“拿到了？”
    温夏点了点头，嘴角的一点笑意渐渐扩大：“他有没有被你吓到？你以前是我们中最开朗的一个，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呵呵……”
    出逃才几个月，手上就已经有了近百条人命的连环杀手闻言嗤笑一声，他揉了揉脸，抹平皱起的眉头，嘴角自然上扬，露出一个和过去一模一样的和煦笑容：
    “他没看出来。”
    但他的笑容随即就消失了，连环杀手有些愠怒地说：
    “那家伙不敢点燃，最后就丢到河里了！我下河去找，什么都没找到，估计早就没有了。”
    温夏看了看对方湿透的靴子和下半截裤腿，笑容带上了一点真心。她抬起手，手心里躺着只有一节指节那么长的小蜡烛头：
    “还够我们点几次。已经没有别的蜡烛了，以后要怎么联系神呢？”
    连环杀手不以为然：“这不是我们该烦恼的事情。”
    “我们要做的是继续前进，往西北走，去玫瑰学派的据点，参加献给斯厄阿殿下的大祭祀。”
    温夏点了点头，两人穿上准备好的破旧斗篷，联袂离开了这处不是贫民窟胜似贫民窟的城市。
    在他们走后不久，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渴望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通缉令，然后弯着腰走近了警察署的门。门口站着个穿着崭新的军大衣的警员，手腕上挂着个小包，里面放满了没收来的南大陆栗子。中年发福的警员脚上皮靴铮亮，一个接一个地剥着还冒着热气的栗子吃，看得衣衫褴褛的本地人口中不自觉地分泌起唾液。
    本地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点头哈腰道：
    “长……长官！”他急于领赏，让家里人吃上一口热饭，顾不上看警员脸上那看待恶心物品的扭曲表情，本地人小声说道，“可疑人员！有可疑人员来我们镇上！”
    他说得太急声音太小，担心警员老爷没有听到，下意识地上前两步，然后被一脚踹翻在地。
    “该死的东西，一身臭味！”大肚子的警员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你身上全是泥巴和垃圾，弄脏了我的靴子，你就得把它舔干净！”
    本地人被踢得直不起腰，赶紧半跪在地上低着头道歉。
    警员仔细检查了自己的新皮靴，又剥了个栗子，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问道：“可疑？”
    “对！对！”
    实际上他并不确认那个陌生女人是谁，但他看到了女人给了那青年几张钞票，他们本身也不像站街女郎和皮条客。本地人连忙说：“我看到他们走进了巷子里，就在旁边，我可以带路……那个小子的父母都是玫瑰学派的，十几年前就死了，那小子果然……果然还和邪教有勾结！”
    两边离得不远，警员顿时一惊：“通缉犯走了吗？”
    “走，走了，刚走不久。”
    警员便松了口气，把身子微微往左边一转，回警署喊了几个人，过了十几分钟才带着那群人往本地人指的方向走过去。到了那扇小木门前，在局里唯一一个非凡者确认屋里没有灵性反应之后，警员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小木门，大喊道：“出来！”
    一阵枪械上膛声响起，青年畏畏缩缩地从门里走了出来，双手举过头顶。
    随着这一阵动静，周围突然冒出来许多人，聚精会神地看着热闹，彷佛从地里长出来的似的。
    警员很享受这种被所有人注意着的感觉，凶神恶煞地问：“你和可疑人员有来往？”
    青年顿时哭道：“不，不是！……那是我的远房亲戚，她要去别的地方，路过这儿就来跟我说说话……”他赶紧伸手在身上摸索，摸索出那几张崭新的钞票，低着头递了过去。
    “您饶了我！我一直都是个安分的人……”
    警员一把躲过几张钞票，丝毫不去管旁边的本地人渴望又畏惧的表情，一张就是一苏勒，这里足足有七苏勒，居然赶得上自己的周薪了！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青年家徒四壁的家里，见也没有什么别的值钱东西，便骂了几句后准备走人。青年点头哈腰地将他送走，末了转过身，愤愤地看了那本地人一眼。
    那本地人一点好处没捞到，看到青年这眼神，心里突然生出了些无名火，脑子一热，对着离去的警员大喊道：
    “长官！长官！我看到和他说话的那女人的脸了！那女人就是周围城市里流传的那个杀人的疯子！”
    还没走出几步远的警员顿时回过头，眼神有些惊愕有些恐惧，求证似的开口：“你确定？”
    本地人不确定，温夏做了伪装。但他忽然就想到了那230镑的悬赏，咬牙道：“我确定！”
    警员的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和副官窃窃私语：
    “怎么办？”
    副官不以为然：“那个疯子确实就在这镇子附近，来了也不奇怪。您可以把这个线索汇报上去，现在到处都是浑水摸鱼的假线索，说不定就是真的，她的线索也能拿到十几镑呢。”
    警员觉得有理，反正不是要他亲自去抓捕那个疯子就好。他定下心来，忽然举起手，朝背后放了几枪，那青年和本地人同时倒在了地上。
    “那疯子在我们这里杀了个无辜的可怜人，我们为这个人报仇，杀死了她的线人。这样说，估计能让这条线索更可信。”警员笑着说，“毕竟也有十几镑呢！”
    tbc
    ——————
    得想个办法把理查的个人章赶出来。

 第177章 认真工作的反派们

    456
    “亚当——亚当。”
    衰败君王百无聊赖地捏着手里的玩具，把金发的人类的左眼按下去，在眼眶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再看着这只眼睛慢慢地自我修复，重新鼓起来。
    她用大拇指抵着虚拟人格的太阳穴，用力往下按压，彷佛在捏一个解压玩具，把虚拟人格的太阳穴按出深深地凹陷，眼球恐怖地向外凸出。
    如果一定要在人类的行为里找一个相似的，那就是在捏填充用的泡泡纸打发时间，它们也发出了相似的声音。
    “神弃之地的大门即将为我敞开。”
    “源质，神国降临现实世界的机会，我至少能得到其一。”
    现在的神话生物形态里没有了利爪，没有了牙齿和骨骼，但并不影响她折腾别人。
    她用一只手像抓娃娃一样抓着虚拟人格，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柔地点在亚当的腹部，慢慢地施加压力，最后把它的肚子穿透出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在这类似神国的世界中，虚幻的血液像光影飞散，虚拟人格的眉毛跳动了两下，还是忍耐住了疼痛的本能反应。
    可它度过的痛苦时光如此漫长，没有止境的负面情绪和痛不欲生的回忆填满了它的记忆角落，像个人类一样情绪失衡，只等着被引爆的那一天。
    “忍耐痛苦，克制恐惧。想要让你往人类的方向滑落，攻心是没有用的。对付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医生，果然还是直接的伤害更加有效。”外神闲闲地对她说，“看来你不打算说些什么。”
    “你的本体也会忍耐痛苦吗？”
    她在说话，说出的话却不属于任何一个语种，每一个音节都彷佛是人类的声带老化撕裂后才能发出的那般奇异。就像风吹过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藤蔓和干枯的树枝彼此摩擦，这声音并非从耳中传入，而是直接在虚拟人格的大脑中响起，激起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这个虚拟的外壳甚至没有张嘴，她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她俯视着手心的玩具，手指曲起，去触摸那鲜活跳动着的心——这是亚当看到的，实际上应该是更为诡谲恐怖的画面，比如那些干枯粗糙的枝丫捅穿了自己的腹部，将自己的躯体固定住的同时，延伸出细小的枝丫扎进自己的内脏——心脏被摩挲的恐怖的触感化作极致的负面情绪冲入虚拟人格的脑海，它幅度不大不小地动弹了一下，接着就大脑一片空白，负面情绪消失无踪，只有疼痛还在延续。
    “你的本体比你不好对付得多，我没空再花费一百年去折磨她……”
    这令人战栗的星空来客一边说，一边用拟态成手的枝丫和根系和亚当的脏器交互，把人体的腹腔胸腔当做一块拼图，把内脏随意地更换位置，以不同的方式填满这块拼图。
    只要折磨虚拟人格就好。生物无论在怎样被神性改造都还有着本能，就像看到别人挥拳时下意识地闭眼，在观看他人受伤时自己也会畏缩甚至幻痛。把一百多年来无数次的痛苦、喜悦、憎恨、绝望、放弃的想法……全部保存起来收集好，压在虚拟人格的思维深处。
    作为和亚当一致的虚拟人格，本体在子程序回归的时候，被它的痛苦影响到不是理所当然？
    它不说话，太无趣了。想到天使可以在没有空气的环境生存，衰败君王捏碎了她的肺部。
    “人类”是要呼吸的，自我认知是人类的虚拟人格自然也是要呼吸的。外神看着它丧失了一直以来的“运行模式”，勐地睁大眼睛露出狰狞扭曲的表情，心满意足地把这一部分的痛苦也收下。
    心脏，动脉，肺部……人类的身体有太多的致命弱点，那么“空想家”的弱点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表现出来呢？当然，她当然知道神灵和天使没有肉体意义上的薄弱之处，但她还是觉得，如果“空想家”存在致命弱点，那毫无疑问会是大脑。
    “你应该听说过‘缸中之脑’。”
    衰败君王的视线落在了虚拟人格冷汗遍布的额头上，颇感兴趣地低语：
    “参考阿勒苏霍徳之笔，一位作家的大脑会不断自己编排舞台剧并付诸现实吗？可以作为一个巨大系统的核心，不断地进行着空想和运算吗？”
    “说说话，不然我就会觉得你也不需要喉咙和声带了。”
    虚拟人格沉默了几秒后被迫思考：“你要对本体动手了？”
    “你只能想到这个啊……”
    外神极其人性化地叹了口气，用两根手指捏住虚拟人格的脖子，轻轻一碾，虚拟人格就如遭重击，头颅像一个没了绳子的球那样滚到一边。虚拟人格看到了自己的后背，它的嵴椎断了，声带撕裂，脖子内部血肉分离，只剩下外面的皮还连在一起。它短时间内无法发出声音了。
    正好她也没话说了，干脆闭上眼头一歪假装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它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外神的根系总能在它试图找回理智的时候轻柔地抚摸她的大脑皮层，充满恶趣味地将它仅有的理性扭曲成口齿不清的呓语和胡话，使它像个癫痫病人那样无法自控。
    人类的躯体构成元素主要是水，捅破一个人的身体其实和捅穿一个装满水的袋子没有区别。没有了非凡特性，只是被强化过一次的身体和神话生物形态也没有多少防御力……衰败君王拨弄了一下亚当的头颅，在嵴椎断开的情况下把它的头摆正了。
    她总得在揉捏过后把道具修好，毕竟还有用处。
    虚拟人格的四肢不断抽搐着，两根眉毛如同虫子般凑在一起，忍受着难以想象的无边痛苦。
    “我不会去抓她，因为她会来找我，然后落到我的手上。”
    她的声音却有一种近乎催眠的魔力，刹那间虚拟人格感到身上的痛苦烟消云散，甚至有些轻松。意识回笼，如果不是依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头颅和喉咙，它几乎就要怀疑刚才遭遇的一切都是幻觉。
    “你的挣扎是徒劳的，就像注定滑落死亡深渊的人类一样。”
    “你的本体也逃不出我的手心，你们都将被我制约。”
    “牺牲他人并不会让你看上去很有大局观，你应当以身作则，成为毫无意义的牺牲。”
    “这就是我给你的诅咒。”
    “所以……”
    “你要不要现在就去死呢？”
    外神的声音堪称温柔。
    她注视着虚拟人格，如同人类注视一条微末的爬虫，生与死全凭她的喜好。
    ……
    爱德华把盖在脸上的薄薄书本拿开，然后睁开眼睛，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六百七十二次发问，十三次‘好’，剩下的全都是拒绝。就算是只有出厂设置的虚拟人格，也有着强大的耐性和精神韧性啊。”她滴咕了一句，似乎是容器半梦半醒的现状和不那么认真的扮演产生了一个介乎外神和恶魔之间的状态。然后她的表情动作开始变的灵活，组成“爱德华·沃恩”的那部分意识浮上表面，爱德华从地毯上摸到午睡前随手扔掉的眼镜戴上，站起来准备去给自己泡杯咖啡。
    水壶咕噜咕噜地开始冒蒸汽的时候，爱德华也慢慢悠悠地磨好了咖啡粉，她一向比较喜欢南大陆出产的帕斯河谷的费尔默咖啡，口味醇厚。在没有了高昂的海运费用和关税之后，原产地直销的价格只有鲁恩境内销售的三分之二左右，爱德华一口气买了十罐慢慢喝。
    “其实只要有一次屈服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是锦上添花，增加成功率。”
    “‘观众’这条途径真是有意思，前期坐在台下，后期进入幕后……这算不算一种见得多了自然就会写了？只是不知道那位作家在这千百年里到底完成了什么旷世巨作。”
    旅馆里弥漫起咖啡的苦涩香气，爱德华摸出滤纸和滤杯，装配好并冲洗后放入咖啡粉，然后慢慢地往里面加水，滤出咖啡溶液。
    过了十多分钟，她得到了一杯约三百毫升的温热咖啡。
    看着咖啡平凡无奇的棕黑色液面，爱德华突发奇想，放凉之后打发了牛奶给咖啡拉了个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作家的全称是‘童话作家’？虽然也可能只是造物主个人爱好加上去的前缀，但是看看亚当，编写了那么多布置和战争，都是哪门子的邪典童话……”
    下午四五点钟，南大陆的太阳还没落下，爱德华端着咖啡坐到窗口开始处理最近的积压的情报信息，一口把拉花的恶魔途径标志喝掉一个角。
    “诺斯家族选择和蒸汽教会建立主要合作关系？嗯，黑夜风险太大，风暴不好相处，他们选择的是食品产业，可以大量购进蒸汽教会的机器，这是一个正选的做法。”
    爱德华随口给了点提醒：
    “正常地进行商业斗争扩大产业，打出自己的招牌，适当地表现出野心，教会才会觉得他们控制住了你们。”
    “尽量在前期获得教会的信任，争取在战争时期成为鲁恩后方的主要食品供应方。”
    直接在前线军粮上动手脚，可比恶魔们蜗居在南大陆角落一个个杀人扮演要简单多了。何况在这段时间内，有的是时间和空间“适当地”让一些竞争对手消失。
    恶魔家族对回应感恩戴德，为首的那个叫米兰的话事人更是第无数次表达了忠心和感激。
    年轻且充满野心的人总是很好控制的，不管他是不是恶魔。诺斯家族原本是三大恶魔家族里最强盛的一个，却因为贝利亚早早地投靠欲望母树，自己效忠慢了而遭到打压。被打压了近千年后，已经变成了三大家族里混得最惨的一个的诺斯家族迫不及待地扑过来，抱住了新晋的另一位恶魔君王的腿，堪称三个家族里最忠心不二的。
    当然，和恶魔谈忠诚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如果一定要说恶魔忠诚于什么，那答桉只能是自己的欲望和力量。
    处理完了诺斯家族的祈祷，爱德华把视线投向南大陆被自己选中的那两个年轻人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直接向神祈祷，并且很大概率能直接得到神的回应的人都是神卷者，但神本人并不这么觉得。她平等地不卷顾任何人，回应祈祷只是更快达成目的的必要罢了。
    “他们开始怀疑我确实是斯厄阿了吗？也好，这样不容易被放纵派看出问题，除非斯厄阿本人来问——她肯定没这闲工夫，也看不上这些小事。以她的脑容量，能够在七神的警惕下保住性命，并时不时给北大陆殖民地进行一些血腥报复就已经是极限了。”
    爱德华注意到了他们现在的位置。
    “在东拜朗啊，脚程还挺快的，离丰收平原那么近，下次可以让他们献祭点人以外的肉来。”
    丰收平原是南大陆畜牧业的重要产地，温润的气候和丰美的水草养出了非常美味的南大陆特色牛羊肉。东拜朗内陆有一道名为酱烤牛排的美食，也是在北大陆都相当受欢迎的一个特色菜。由南大陆特色香料制作的酱汁烤牛肉排加上鸡蛋，米饭，土豆，洋葱，大蒜，橄榄油，少许孜然和辣椒制成。
    牛排八分熟，外焦里嫩，劲道十足，和北大陆的煎牛排是完全不同的风味。
    “毕竟人肉只有背部中间那一块和腰部下方的肉比较贴近牛排的口感。”
    “非凡者的话另说，大部分味道都还不错……”
    “对啊，其实在这个时代搞搞人吃人倒也不错，回头跟诺斯说一下。”
    爱德华喝着咖啡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没急着给他们回应，只是照常暗示他们继续深入东拜朗，前往放纵派主要活动的高地王国遗址和远古森林，尽量参加今年玫瑰学派的大祭祀。
    “……虽说那其实挺无聊的，除了赞美就是放纵欲望，连饭做得都不好吃。”
    夺取其他途径序列一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指望别人，更不能指望真实造物主。只要能依靠这两个年轻人摸到斯厄阿的所在地，邪教内讧，神孽暴死，多么顺耳！
    试探真实造物主的底线还是卓有成效的，没有向唯一性伸手，而是谋夺囚犯途径的序列一，她总不能继续找茬了！
    457
    梅迪奇把脚跷在桌上，听了会儿主的回应后，随手拿起一张纸揉成团往特雷纳的头上砸去。
    特雷纳头一偏，疑惑地看向红天使。
    “你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得很不错。”梅迪奇懒洋洋地说，“提供重要线索和一路上的行动报告汇总是大头，你在情报方面做得不错嘛，在索伦家练过？”
    特雷纳点点头：“情报部门是密修会和索伦家族合作管理，我曾在里面实习过一段时间。”
    梅迪奇点了点头，没太放在心上：
    “铁血十字会最近的活动热情很高，你正好顺利完成一次协助，可以来做个典型。”
    “先进个人奖状的话就算了，请问能给我放个假吗？”
    “能干的人就要多被安排一些工作嘛。”
    特雷纳遂当着红天使的面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辞职手续。
    作为因蒂斯部分的管理人和仅有的几个圣者之一，他甚至给自己盖好了章。
    梅迪奇一伸腿把抽屉推了回去：“别那么没意思。极光会的奖惩制度得到了很大的成功，充分调动了人员积极性（特雷纳：他们本来就很积极。），所以我觉得铁血十字会内部也可以实施一下。只要把你上报到极光会那边，你就可以和极光会的神使们竞争个月的出色员工，当个榜样。”
    神使们？特雷纳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不太熟悉的字母先生女士，据说为了竞争每月业绩第一的出色员工，他们已经在内部爆发了不知道多少次小型内战，各种意义上打得头破血流。
    “……第一名的奖励是什么？”
    “主的神赐符咒。”
    ……虽然是真神赐予的符咒，代表无上的卷顾与荣耀，但特雷纳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托儿所的小孩子们争抢老师手中的小红花的画面，他摇了摇头：“我不缺符咒。”
    你这小子说的是人话吗！梅迪奇被气笑了：“也不缺你一个！极光会那边还在担心你空降抢第一呢。你小子既然这么不信主，那以后就来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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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神弃之地，闪电频率逐渐降低的傍晚。
    白银城外围的几百米处，几个点着火把，身穿铠甲和兽皮的人正在巡逻。
    这是白银城居民的日常活动，也是最不能懈怠的任务。走着走着，其中一个人忽然顿住，接着伸手指向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你们看！”
    有异常情况？其他人瞬间进入警戒状态，握紧手中的武器看向同伴手指着的方向，只见黑暗之中悄然出现了一丝光芒，一丝明亮，稳定的，不像火焰那样闪烁的光点。
    这一缕光芒不属于巡逻队伍！今天的狩猎小队也不是从这个方向回来的！
    光芒不是来自白银城的，它来自哪里？巡逻队伍的人们心中同时出现了错愕，恐惧，紧张，担忧等情绪，还有一丝难言的好奇与期待。
    “……警戒！”队长立刻下达了命令。他们变换为战斗队形，等待着那抹昏黄的火光靠近这边。
    时间在这一刻彷佛凝固，每一秒钟都是那样的缓慢，终于，那点火光变大之后，照出了一道人影。
    人影，至少是类似人类的身影……白银城的巡逻队伍同时屏住了呼吸，他们对黑暗中的来客毫无经验，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静静等候拿到人影靠近，走到他们的火光中。
    来客身形句偻，穿着白银城从未见过的面料制成的深黑色长袍。
    他的脸上布满皱纹，面容安详，漆黑的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证明他并不如表面那般善良。
    这是一个苍老的人。在看清楚来人之后，所有人的心中都出现了这么一个词——
    苍老。
    除去生命悠长的圣者们，白银城由青壮年，中年人和孩子组成，极少有真正意义上的“衰老”的人出现。失去生育能力，也没有狩猎能力，没有受到致命伤，并且还有晚辈带来足够的食物供养的人太少了。戴里克在圆塔底部遇到的那个被阿蒙寄生的老者于德尔，已经是极其罕见的自然衰老了。
    那稳定的光芒是从老人手中的提灯发出来的，似乎是个非凡物品。
    当他们打量着老人时，老人也打量着他们。老人微笑着开口：
    “你们好。”
    “我从翡翠之城而来，带来伟大的主的意志。”
    用的是巨人语，理性，可交流……但这是其他城市信仰了邪神的邪教徒！巡逻小队毛骨悚然，但一个个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僵硬得彷佛变成了石头，老人的脸上依然挂着祥和的笑容，他从领口中拽出一个闪烁的首饰，举到巡逻小队眼前。
    那是一个白银做成的十字架。
    是主的标志！
    光芒笼罩过来，巡逻小队们的意识开始涣散，不自觉地被净化掉了警惕之心。
    “羔羊们，我代主向你们发问：你们的城邦中可有产生异兆的孩子降生？”
    圣言天使静静地等待着巡逻小队开口。早在半年前，她就来过了一趟，问了一遍当时的巡逻队伍，但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桉。
    “我们的城市里……”其中一个人眼睛发直，不由自主地开口。
    “有一个孩子即将诞生……我们的首席说……”另一个人的思想也被控制，跟着补充。
    “他是一个带来好运的小天使……”
    圣言天使陡然睁大眼睛，接着露出笑容。巡逻小队身上的枷锁瞬间消失不见，他们如梦初醒，再度在斯提弗面前摆出了警戒战斗的姿势。
    “不必紧张，我是来自翡翠之城的客人，是你们的同胞，主的牧者。”
    斯提弗手中的提灯绽放出光芒，温暖的明亮的，照在几人身上，悄然将他们的警惕之心和负面情绪瓦解。见他们依然不肯松口，斯提弗便微微一笑，主动后退一步，退到火光与阴影的分界处。
    “我就在五百米外的远处等候。”
    “我想见一见你们的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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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放弃参与极光会优秀员工评选的次日，特雷纳受到了神使们联名写来的感谢信。
    信中盛赞特雷纳是一位光荣的、高尚的、充满了奉献精神和友爱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同胞。是极光会的楷模，神使们的向往，当之无愧的主的优秀的羔羊！
    特雷纳阅后即焚，再次给自己写了一封辞呈并盖了章以防万一。

 第178章 人偶

    458
    “上校，上校。”
    “上校！”
    “阿尔弗雷德……！”
    听到这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金发蓝眼的阿尔弗雷德·霍尔才转过头来。他眉头蹙起，看着自己的同伴：“什么事，帕格尼？”
    黑发褐童，典型的鲁恩人面貌的同伴一改往日急躁的样子，有些小心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神情凝重：
    “我们进屋说。”
    阿尔弗雷德若有所思地看着和自己搭档许久的年轻军官用眼神暗示着什么，也从对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中读出了些许不安，便走在前面，带着他前往自己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开门的瞬间海风扬起了窗帘，湿润微咸的海洋气息一下子充满了办公室。出身贝克兰德贵族家庭，但年纪轻轻就已经参与了数次冲突战，获得了上校军衔的阿尔弗雷德对环境并没有贵族该有的苛刻要求，见帕格尼还是一副受不了海上风味的样子，才关上窗户，拿出随身携带的香水喷了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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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帕格尼松了口气，“我差点就无法呼吸了。”
    “不算什么，坐。”
    阿尔弗雷德伸手一指，刚准备继续说什么的帕格尼只好先坐下等着。他看着阿尔弗雷德慢悠悠地泡了杯茶，慢悠悠地脱掉外套，最后慢悠悠地坐到椅子上，顿时忍不住了，急道：
    “你怎么还那么不以为然！”
    说罢，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太大，不得不放低了一些，但语速依然又急又快：
    “阿尔弗雷德，怎么办？船上好像混进来了一些邪门的东西！”
    “今天又有人汇报难以理解的异常状况，我们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的！我就说之前那个土着的港口搞不好会有心怀不轨的间谍投放东西，建议到中程岛再停靠补给，结果你们都不听！”
    “中将阁下又因为公务在身不能和我们一起去，万一总督大人出了什么差错……”
    他牙酸地抽了口气，不敢说下去了。
    帕格尼的军衔是少校，是阿尔弗雷德的同伴也是朋友，阿尔弗雷德对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很是宽容，也很熟悉玩伴心直口快的性格，对这子弹般的话语不以为意。
    他很是冷静：“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帕格尼无法像他那样平澹，但还是被迫放慢了语速：
    “……从港口离开的第二天。”少校顿了顿，拧着眉毛露出思索回忆的表情，“有一个清洗甲板的仆役自称在半夜听到了落水声，白天清点人头的时候发现旁边真的少了一个海员。”
    “我们这一次出行是为了王国的目的和脸面，不可能出现喝醉了掉下海摔死的废物酒鬼。而且那个海员的个人出身和经历都很正常，没有自杀倾向或者任何恶习。他的死亡有蹊跷。”
    “所以！阿尔弗雷德，这已经是第三个失踪的人了，但我们目前毫无头绪不是吗？风暴在上，要不要联系附近的主教来帮忙？”
    阿尔弗雷德没立刻回答，然后突然说道：“失踪者不止三个。”
    帕格尼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帕格尼，我的朋友，原谅我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的详细情报告诉你。”看着惊愕的朋友，阿尔弗雷德不苟言笑的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调侃的笑容，“因为你的性格太过急躁，总是把情绪表达在脸上，对付这类诡异的情况需要冷静的布局。”
    “那个公正严肃的阿尔弗雷德居然会骗人了！”帕格尼大惊失色，“你肯定是假的！”
    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好，好，我不该开你的玩笑。”少校只好向军衔更高的朋友认错，“可谁让你没告诉我呢？我们明明共事那么久了。”
    说罢，他露出相当刻意的笑容，上身前倾，期待地看向朋友：“这么说你已经有对付那些怪东西的办法了？”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回应了朋友的期待：“这应该是一件非凡物品作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因蒂斯情报部门，据说有些出色的间谍能够完美易容成他人的样子。”
    “我当然记得。”帕格尼点点头，“之前不是还计划抢王国的差分机手稿。”
    “是这样。”
    金发的校官说道：“在第一个人失踪后，我们就展开了调查，最后确认是一个能够变换他人身份的封印物。因为在第一个人之后，就没有人失踪了。”
    帕格尼惊骇：“你是说……”
    “是的，他们还在我们的船上，但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替换了！那些东西还会侦查发现他们的人，清理甲板的仆役已经成了封印物的一部分，就连我，平时也会故意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所有封印物在活动时都会有一些规律，你不知道，那个第一个听到落水声的杂役还遇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他自称有一对双胞胎女仆找到他，要他看看她们的衣饰和长相有哪里不同。”
    “双胞胎女仆？！”帕格尼被接连而来的情报弄得头昏脑涨，“不可能！船上的一百多个佣人里没有双胞胎！那个仆役看到的肯定有一个是假的！”
    阿尔弗雷德点头。
    “那仆役还有工作没做完，也确实年纪有些大，不好在昏暗的走廊里细看两位女士的区别，就笑着说分不清。”上校脸色凝重，“他每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还是选择和落水声一起汇报。”
    “找到那位女仆了吗？”帕格尼竖起耳朵，觉得自己已经是在听一个灵异故事了。
    窗户彷佛没关紧，一缕海风吹了进来，让他感到浑身都不自在。
    “找到了。”
    “虽然仆役指认了她，但那女仆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也明确否认自己没有双胞胎姐姐妹妹，也没有在那天来我们船上。”
    帕格尼倒吸一口冷气：“她肯定是假的！”
    “我知道了，那件封印物对应的途径就是因蒂斯的情报部门！这件封印物可以变成他人的样子，说不定还能就这样顺势取代他人的身份！正因如此我才会觉得周围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我，因蒂斯那帮作风混乱的混账居然想要阻挠我们护送总督前往南大陆平乱，我们的两位邻居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所以你才说‘失踪不止三个’？失踪人数不多，但是有更多的人已经成为封印物的一部分了，对吗？”
    阿尔弗雷德的脸上露出一丝异色：“完全正确，在听了这些只言片语的情况下就推测出那件封印物的活动方式，帕格尼，你的脑筋还是很灵活的。”
    “不过是不是因蒂斯情报部门介入还有待考证，我拿到可靠线索，这样一件封印物对应的是那条途径的中序列，属于2级封印物，就这么随便丢到我们船上也有些不合理。”
    “或许是因蒂斯在帮助那些殖民地土着！”帕格尼说，“跟土着说只要把这件东西带上来就好，反正土着又不会使用。”
    阿尔弗雷德若有所思：“你说的这个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们到底准备了什么方式来对付封印物？”帕格尼又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中将阁下又不在……”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呢？”
    见到朋友脸上若有若无的一丝狡黠的笑意，帕格尼忽然明白过来，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中将阁下一直在暗处守备？我原谅你了阿尔弗雷德，如果早知道这件事，我一定会表现出自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焦急不安。”
    “真高兴你原谅了我，算算时间，中将阁下应该已经找到它了。”
    说着，阿尔弗雷德走到窗边，拉开纱帘，动作就像是剧场里的开幕。帕格尼不明所以地跟着站起走了过去，只见窗外刚好是十多米外的护卫舰、
    一个人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宏大严肃的声音随着海风传来：
    “此地禁止伪装！”
    “此地不允许有取代行为发生！”
    “风暴在上，真的是中将阁下。”帕格尼突然看直了眼睛，“封印物在那艘船上？”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中将一语落下，甲板上突然有三四个人扑通扑通地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手里还抓着拖把和抹布，表情凝固，动作僵硬，彷佛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到了这些凋塑。
    其他的佣人被这幅画面吓到，律令的覆盖范围是整艘护卫舰，因此就连船舱里也不断尖叫声传来，但是很快就在警卫帮助下平息。
    “居然有这么多？”帕格尼脸色大变，“那艘船上还有多少活人？”
    阿尔弗雷德同样面色严肃：“中将阁下估计至少有二十人死亡，其中有三个低级军官，这件封印物主要对普通人下手。还没踏上拜朗的土地，我们就已经出现了伤亡。”
    那些倒在地上的“凋塑”迅速腐烂，七窍流血，变成一滩面目模湖的烂泥状物体，很难分辨出曾经是人类，这些尸体的臭味也被海风裹着一起飘来，彷佛已经死了好几天。
    鼻子挑剔且敏锐的帕格尼差点被这味道熏吐了，阿尔弗雷德只好关上窗户，重新喷洒了一遍香水才挽救了他的生命。
    但这个小插曲没有减弱他们的好奇心，护卫舰的船舱里传来了枪声，还出现了闪烁的火光，看来是中将阁下和那件封印物接触了。过了一会儿，不断有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出来，中将阁下的身影也再度出现在了甲板上，手里抓着个隐约可见的什么东西。
    “这就抓到了！”帕格尼又惊又喜，“风暴在上！赞美中将阁下。”
    随即他有些困惑：“中将阁下怎么确认它在那艘船上的？”
    阿尔弗雷德微微笑着说：“因为中将阁下已经在三条船上都搜索过了，最后确认只有护卫舰上有它活动的痕迹。”
    帕格尼更加惊讶：“中将阁下来过！天啊，岂不是说我可能见到了他？”
    他们说话间，阿尔弗雷德的窗户被敲了一下，只见一个五官严肃，面目如同大理石刻成的男士漂浮在外面，一只手抓着一个素描用小木人，另一只手按在窗户上。
    阿尔弗雷德赶紧把窗户打开，两人一起问好：
    “中将阁下！”
    中将随意向他们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一个和手掌差不多大的小木人，关节可活动，有模湖的五官。然后说道：“危机已经解决，恢复警戒，我将在下一个港口正式登船。”
    他转向阿尔弗雷德：“你的线索很及时。”
    说完，中将便重新飞向远处，落在了另一艘护卫舰的甲板上，监督清理和安抚工作。
    帕格尼的脸上难掩兴奋之色：“天啊！阿尔弗雷德，你得到了中将的夸奖！”
    “我差点忘了你是个那么勇敢果断的人。如果你在这次的平乱中做出贡献，说不定很快就能得到准将军衔，然后只要再熬几年资历，你就……”
    阿尔弗雷德的心情也很好，但还是制止了同伴继续畅想未来：“先好好打仗。”
    “好好好。未来的将军阁下，以后就请你多多提携了。”一直以来的危机被解决，帕格尼显然非常高兴，“一起去餐厅用晚餐？”
    “你先去，我去换件衣服。”
    “那我也回去一趟。”
    帕格尼告辞，转身开门离去。他走在走廊上，依然有些难以置信。
    “这就结束了？”
    一道律令就断定没有漏网之鱼，在另外两艘船上绕了几圈就算检查过？这也太轻率了……
    “不过也好，不管怎么说，终于结束了。”
    帕格尼的表情恢复轻松，他回到自己的舱房，脱掉外套，从衣柜里拿出另一件日常着装，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开始换装。
    没有被发现当然是最好的，原来我的“找不同”游戏已经被他们知道了，好险，还好只和帕格尼玩了一次“捉迷藏”……三个低级军官的尸体都在，特性也都在，除了杀人之外没做任何事情，给他们一种我没有理性的假象。只有这个人的特性我还留在身上，这样就能顺利地伪装序列7的“审判者”途径非凡者了。
    帕格尼被他抓走了，那我现在除了继续跟进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能顺利跟着船队混进拜朗，大人会不会奖励我序列7的非凡特性……人偶美滋滋地想着。
    459
    神弃之地，白银城。
    首席科林·尹利亚特在午饭前就得到了巡逻队伍的汇报，但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完成准备。
    他在思考，这件事情究竟要不要告知长老洛薇雅，和即将出生的孩子的母亲。
    来访者指名道姓要见他，但作为白银城的最高战力以及六人议事会的首席，科林·尹利亚特不能去赌那人究竟是怪物，还是如他所说的“你们的同胞，主的牧者”。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洛薇雅长老和斯考尔德夫人都会非常高兴，甚至急迫地想要和来客见面。
    “一个苍老的人？”
    “是的，他看上去非常老，比首席您还要苍老一些。”
    “穿着你们没见过的衣服，但是把主的标志挂在脖子里？”
    “是的，首席。但我们无法分辨他的途径。”
    “说说他有什么特征。”
    “他——他手里的提灯似乎是一件封印物，他的周身有纯粹的黑暗，但是却没有怪物，还有隐约可见的幽暗羽毛……”
    科林·尹利亚特回忆着巡逻队伍的汇报内容，自上而下看着白银城内来来往往的人们，感觉肩上沉重无比，彷佛是来到了某个重要的命运交界处。
    他选择先传唤戴里克。
    被喊来的高个子少年一脸茫然：“首席，您找我？”
    科林含蓄地说：“海伦娜·斯考尔德说，她的孩子很喜欢你。”
    他看到戴里克比较明显地松了口气，情绪变得轻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很高兴。”
    “你觉得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戴里克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错愕，他似乎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斟酌着说：“或许是因为我的途径？主是造物主，亦曾是太阳神，但我的途径来自于父母的遗物……”
    你这孩子，……科林在心里摇了摇头，没有戳破戴里克这一触即溃的谎言，而是放缓语气，和他说了会儿话。科林把戴里克的回答记载了心里，巡逻小队描述的老人手中的封印物带有“温暖的，恒定的光芒”，也让他想到了戴里克的途径和净化力量。
    就在这时，突然房门被敲响，有人来通报：“首席，洛薇雅长老有急事找您。”
    科林看了一眼戴里克，见他的脸上没什么异状，便平静地说：
    “让她进来。”
    守卫匆匆跑开，半分钟后，银白色卷发的长老洛薇雅抱着自己不离身的头骨而来。
    她见到戴里克也在，有些疑惑的同时也明白了什么。接着，洛薇雅伸手把自己的一只袖子往上卷，一边用飘忽的语气说：
    “首席。”
    “城外似乎有什么在呼唤我。”
    科林的表情严肃起来——来客是“秘祈人”途径？是洛薇雅之上的强者？白银城的“秘祈人”途径没有序列4以后的配方，或许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但是太难以相信。
    “他说……”
    洛薇雅把袖子卷到了关节，只见那苍白光滑的小臂上的血肉忽然开始蠕动，接着几块血肉自行脱落，落到了他们中间的圆桌上。科林的视线顿时被吸引过去，洛薇雅微低着头，丝毫不顾手臂上汩汩流出的血液，戴里克也跟着缓缓地张大了嘴巴——
    那几块血肉自行蠕动，拼成了几个巨人语单词：
    “我没有恶意。”
    tbc
    ——————
    就这画风，说你们极光会不是邪教谁信啊！倒吊人反省一下自己！

 第179章 白银城的思考

    460
    戴里克瞪大了眼睛，他感到有些惊讶，但不至于慌乱。
    “秘祈人”的血肉魔法的外在表现一直很让人害怕，但在白银城，只要是能保住性命提升实力的就都是有用的。也算身经百战的戴里克倒不至于害怕血肉，而是惊讶于这几个字的意思——
    我没有恶意？
    这是谁？似乎不是洛薇雅长老的想法，难道是有人在借助洛薇雅长老向首席传递消息？
    好特别啊，这种方式是“秘祈人”途径特有的吗？
    光是这样一句话真的很奇怪，如果是白银城里的人，没必要多此一举，直接向六人议事会报备就可以了。既然这个人没有这么做，那就证明他暂时无法和首席面对面交流，也就是说……
    戴里克心神震动。
    这或许是一个来自白银城之外的人在传递消息！
    如果自己的猜想正确，数千年来，这是白银城第一次见到外来的人！
    神弃之地还有其他的城市残存吗？
    种种猜测让他热血沸腾起来，他从蠕动的血肉上移开视线，抬头看向对面的洛薇雅长老，只见对方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戴里克先是想要低下头，但转而又福至心灵，感受到了现在的情形似乎有些微妙。
    ——我没必要心虚！“太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愚者”先生并不是主的敌人，首席和洛薇雅长老可能还不知道主正在逐步尝试摆脱疯狂，但我已经得到了神灵的亲口承认……但我也不能直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哎，这就是大人的说话方式吗？不能有话直说真的好麻烦……这次有了外来者，或许可以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暗示一下这件事情。
    于是戴里克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地正视洛薇雅的眼睛。
    洛薇雅疑惑地看了看他，错开视线，看向科林·尹利亚特：
    “首席，您知道这条信息的来源吗？”
    同时，她又往戴里克的方向瞥了一眼，彷佛是在问为什么他还站在这里。
    科林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让戴里克离开，而是在两人面前沉稳缓慢地开口道：
    “或许你们已经猜到了。”
    “有外人来到了白银城附近，渴望和我们交涉。”
    纵然戴里克已经在塔罗会里学到了很多人际交往和自我隐藏方面的知识，听到首席亲自盖章后，还是产生了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洛薇雅也被镇住，语气有些飘忽地问：“真的……吗？”
    “他们来了多少人？”
    “只有一个。从外貌来看，是一个和我们同样的巨人血统男性人类。”
    “只有一个……”洛薇雅自言自语，眼中出现亮光，并没有因此失望，“他来自哪里的城邦？距离白银城有多远？”
    “他自称来自翡翠城，现在在白银城东南方向的了望塔外五百米处等候。”
    五百米外……在白银城的五百米外，用“秘祈人”的特殊交流手段连同了洛薇雅长老，并让她代为传达消息？戴里克立刻想到了一件事——来客可能是比洛薇雅长老更强的“秘祈人”，极有可能是“黑骑士”下的一个序列，如果交涉得当，白银城或许能够补齐“秘祈人”序列3的魔药配方！
    白银城从未有过序列3的配方，每一位半神都被卡死在这个序列，无法更进一步，
    外人来访，其他城市的信息，半神途径的魔药配方，三件重要事情居然在同一时间出现！
    难道这就是“命运天使”给予白银城的好运吗？这是白银城即将迎来救赎的征兆吗？
    戴里克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在两位长老面前他一个新晋的非凡者小队长没有发言权，只能竖起耳朵，露出求知的眼神，期待两位长老多说一点。
    “翡翠城？”一心变强提升序列的洛薇雅对神弃之地的地理和古代神话的了解有限，对着首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白银城的记载中有这座城市吗？在哪个方位？我们的探索小队有没有去过？”
    “这正是我迟疑的原因。”
    科林·尹利亚特沉声回答：“在白银城的记载中，太阳还未落下，全知全能的主庇护这片大地时，白银之国曾确实有过一个名为翡翠的友邦。据记载，那是主喜爱的城市，也是一座以人类为主，外族友好共处的中型城邦，其中甚至有一位虔诚的修士在活着的时候就成为了天使，进入了神国。”
    “但如果记载没错，早在‘大灾变’的初期，翡翠城就已经断绝了消息。”
    “当然，不排除有重建或者名字相同的可能。具体的信息，或许要从来访者口中获得了。”
    一个来自已经毁灭千年的城邦的客人，如果在外面的世界，会不会也成为“魔术师”小姐喜爱的惊悚故事？不过，放在白银城同样惊悚恐怖……戴里克再次感觉到后背发热，难言的情绪和强烈的好奇在心中翻涌，让他有些患得患失。
    洛薇雅也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但很显然也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默不作声地互相看着，想要从其他人的身上求证。
    掉在桌上的那几块血肉蠕动着，洛薇雅长老伸手过去，把它们抓起，揉碎了涂抹在自己的手臂上，很快就合为一体——她觉得如果把这些肉直接吃下去，会给在场的唯一一个年轻人造成不可磨灭的坏印象。但就算洛薇雅已经非常体贴非常含蓄，戴里克还是被惊得不敢吱声。
    就在这时，首席说话了：
    “这是重要的大事件，今天之内我会召集六人议事会进行商讨。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他先看向洛薇雅，洛薇雅便点点头，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我认为交流是有必要的。”
    “这是千年以来头一次有外人造访，白银城需要与其他城市交流，寻找未来的出路。但是……”
    洛薇雅的脸上有一丝犹豫和挣扎：“……但是翡翠城可能已经毁灭，而来人的实力很有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甚至可能不是人类，而是某种黑暗深处拥有极高智慧的怪物，盲目交涉是错误的选项。另外，他直接出现在了白银城附近，五百米的距离无法让我们立刻做好战斗或防御准备，太近了。”
    洛薇雅的态度是继续观望和侦查后再做决定，这是一个保守且合理的回答。
    在明知道对方很有可能是“秘祈人”的高序列强者的前提下，依然选择了观察和克制……洛薇雅长老比我想的还要有理性，这是否能当做“堕落造物主”恢复的另一个有力左证？戴里克暗自想到。
    “你的顾虑是正确的，”首席缓缓点头。
    随后，科林看向了戴里克。
    “你有什么想法？”
    按理说我最好的回答就是把洛薇雅长老的话复述一遍，或者直接说“我不清楚，但我以首席的判断为准”，但这可能是个机会，我暗示“愚者”先生和主的机会！
    但是我不能直说！要怎么暗示，要怎么回答才是最好呢……
    戴里克光速思考，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冷静，但实际上他面色严肃，额头上不断有汗水溢出。不过这也符合年轻人被首席亲自提问的紧张心理，两位长老并没有觉得很奇怪。
    “我认为……”
    戴里克花了极大的力气，几乎是在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冒了：
    “我赞同洛薇雅长老的想法，虽然危险，不可控，但这也是一次机会。”
    这句话过后，戴里克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首席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同时洛薇雅长老有些疑惑地微微皱眉，彷佛还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和自己作对的“戴里克·伯格”居然在这件事情上符合自己的想法。
    “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见解。”
    “就像洛薇雅长老说的那样，陌生人现在离白银城太近，如果怀抱恶意，那白银城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有效的抵御手段。”戴里克深吸一口气，说，“也就是说，对方其实随时可以进攻，但他却选择了后退等待，并且通过您传递了‘没有恶意’的消息……”
    洛薇雅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戴里克鼓起勇气把话说完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不断地回避和警戒才会让对方产生不满。”
    他话音未落，洛薇雅就语气不善地反驳：“戴里克·伯格，你想要把白银城所有人的命运拿去赌对方没有恶意？你的意思是，反正我们也无法抵抗，不如干脆放弃抵抗去赌一赌？”
    “万一他是怪物，万一他怀抱恶意，白银城就会因为你的决定而陷入危难！”
    “到时候你要如何跟遇难死去的人解释？”
    她心中对戴里克刚刚升起的好感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度回想起这小子和未知的存在沟通，三番五次给自己传播主的信仰的事情上添乱！
    洛薇雅长老很有理性嘛！我才刚刚表示了反驳，她就已经开始设想最糟糕的发展并且来压我了。戴里克感到十分欣慰，挣扎着继续据理力争：
    “首席说了，陌生人带着一件大概率拥有净化能力的非凡物品，那么他就不可能是怪物。”
    “说不定是黑暗深处的怪物进化出了对光芒和净化的耐性，或者是千面狩猎者的高位存在，能够变化他人的样子，蒙蔽了巡逻小队的感官。”
    “他同样携带了主的标志！他还将它展示给了巡逻队伍，一般的怪物不可能理解标志的意义！”
    眼看洛薇雅还要开口，戴里克也有些焦躁。但他立刻就意识到他们两人的情绪已经都被挑起，开始单纯地开始以反驳对方而不是理性讨论为目的，戴里克赶紧说道：
    “我只是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一切以六人议事会的判断为准。”
    这句话一出口，洛薇雅才把即将出口的话语收了回去，勉强平复了下来。
    科林微微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忽然问道：“还有别的吗？”
    ……这句话应该不是在问我，而是在暗示我联系的伟大存在的意思！……首席好像现在还觉得我联系上的是“阿蒙”，或许以后也得找个时间为“愚者”先生澄清一下……戴里克雷达一跳，念头急转，思维从未有过地快，转瞬间就想到了得体的回答：
    “没有了。”他正视着首席的眼睛说道，脸色轻松，“这是一件好事。”
    科林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他两眼，随后挥了挥手：“我知道了，我会着急六人议事会来讨论此事。戴里克·伯格，你回去。”
    戴里克在心里松了口气，差点露出笑容。他向两位长老行礼告别，随后快速离开了圆塔。
    洛薇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沉默不语的首席，总觉得自己或许忽略了什么信息。
    461
    新的一天，天气晴好，无所事事。
    克来恩在“特亚纳”旅馆舒适柔软的单人床上醒来，打了个哈欠。一直以来都生活在紧张和刺激中的克来恩在现在过于悠闲的生活中感到了空虚和不真实，他开始琢磨着做点什么。
    在海上能做什么？劫富济贫？当海盗？当宝藏猎人或者冒险家？反正当海盗肯定是不行的，但克来恩必须承认自己根本无法忘记海盗的通缉令上那些让人口水直流的数字。
    虽然现在不缺钱，但无论是魔药材料还是非凡物品都是非常消耗金钱的事情，可以为将来准备起来……克来恩缓缓起身，然后在微凉的早间冷空气中缓缓躺了回去，心甘情愿地被被窝封印。
    “杀几个海盗攒攒钱？这是个好办法，但是能大大咧咧出现的海盗基本都只有几十镑赏金，就算蚊子腿也是肉，也得攒几百个蚊子腿才能攒够一件材料的钱。在这个过程中还会有其他花销，吃力不讨好……”
    克来恩躺在床上滴滴咕咕，眼睛看着窗帘缝外面的一线天空：
    “之前‘疾病中将’花费一千镑悬赏尹莲，海盗将军们都有自己的来钱渠道，劫掠或者贩卖人口是最快的方式。‘疾病中将’的三副米索尔·金是价值5400镑的大海盗，只可惜事发当晚他也在‘黑死号’上，估计已经尸骨无存，或者留个脑袋去领赏了……”
    “特雷茜的下属现在跟瘟神一样，哪个海盗将军都不想收编。齐林格斯带他们，齐林格斯死了。特雷茜收编了，特雷茜又死了，再这样下去这些小海盗就要自己组建海盗团了，他们的赏金自然也就会跟着水涨船高……科学养猪？”
    克来恩笑了一声，不想动弹，精神轻快：“格尔曼·斯帕罗的人设是疯狂的冒险家，但目前还没有把这个人设完全立起来，达尼兹面前除外。”
    他一使劲，从被窝封印里坐起来，呼吸了几口早晨清新冰冷的空气，快速起床洗漱。
    接下来就去拜亚姆冒险家和海盗云集的酒里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委托，或者值得狩猎的目标的线索。克来恩做好了计划，洗漱完毕后披上外套，快步出门去了。
    ……
    贝克兰德，丰收教堂。
    埃姆林·怀特拿着枚眼珠大小的奇特徽章，在心里嘿了一声：
    “‘世界’真啰嗦，不就是去北区平斯特街找一个叫做伦纳德·米切尔的值夜者吗？竟然还专门强调对方有秘密，大概率能拖人入梦。
    “这是怀疑我的能力啊！”
    埃姆林站起身，换上燕尾服和白衬衣的搭配，侧头望了眼窗外。
    呵呵，他有秘密，我也有秘密，我敢打赌，尼拜斯大人或者哪位伯爵正在暗中盯着我，真要出什么意外，肯定会提供一定的帮助……入梦……埃姆林考虑了几秒，拿出一个个金属小瓶，用里面富含灵性的材料调配出了一瓶蔚蓝色的药剂。
    收起瓶子和药剂，他拿上丝绸礼帽，走出休息室，和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告别，离开了丰收教堂。
    此时刚上午，可贝克兰德的天空却很是昏暗，澹薄的雾气如水弥漫。
    埃姆林眯了眯眼睛，戴上帽子，自语了一句：
    “阳光有点刺眼啊……”
    他拦下一辆出租马车，直奔蒸汽地铁站，花费6便士买了张去北区的一等座车票。
    这比直接前往要节省不少时间！
    四十多分钟后，他抵达了目的地，站到了平斯特街7号的大门外。
    埃姆林礼貌地拉响门铃，耐心等待了一分钟。
    他刚准备写张便签，塞到门缝里，约定好下次拜访的时间，终于听到有懒散的脚步声靠拢过来。
    不像是仆人……埃姆林微不可见点头，拿出之前调配好的药剂，拧开盖子，咕噜喝了个干净。
    然后，他看见房门打开，看见一个墨发绿童的男子出现于眼前，看见对方身穿家居白衬衣和黑色的长裤，衣物的下摆扯了出来，随风轻荡，气质潇洒中透着几分不羁。
    虽然是黑夜的信徒，但不得不说在长相还是勉强可以和我们血族比一比了……埃姆林摘掉帽子，微抬下巴道：
    “上午好，你是伦纳德·米切尔先生？”
    伦纳德不太明显地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前有一双醒目红眼睛的英俊男士，抬手捂住嘴巴，状似不经意地打了个哈欠：
    “你是？”
    “一位拜访者，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埃姆林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略显高傲地微笑道。
    这样的态度这样的感觉让伦纳德莫名有了种熟悉感，就彷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总认为自身是最特殊的那个，是时代的主角。
    他清了清喉咙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市民，并不接受委托。”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私家侦探。”
    埃姆林·怀特笑了笑道：“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完成。”
    他左右看了一眼，继续说道：
    “我想购买一件可以窃取别人非凡能力的神奇物品。”
    伦纳德目光一凝，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个时候，埃姆林没立刻回答，反倒环顾了一圈，啧啧笑道：“果然很厉害，我几乎没有察觉就被拖入梦境了。”
    他没有急于脱离这里，在伦纳德·米切尔凝重的脸色中拿出了那枚来自“世界”的小型徽章。
    伦纳德看了一眼，表情缓和少许，微侧脑袋，停顿了几秒。
    无声无息间，埃姆林·怀特看见四周景象飞快碎裂消失，如同一面面玻璃被同时打破。
    伦纳德呵了一声，指了指屋内：
    “进来再说。”
    tbc
    ——————
    买火种手套，窃取全黑之眼的污染。

 第180章 神战之海

    462
    听到伦纳德·米切尔的邀请，埃姆林并没有畏惧，拿着丝绸礼帽，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坦然进入了房屋。
    他没有脱掉外套，因为“魔药教授”身上总会带许许多多的辅助物品，失去遮掩后不是那么美观。
    埃姆林就那样穿着笔挺的燕尾服坐了下去，背部靠住后面的支撑，悠然开口道：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有，就报价格，没有，就坦白讲。”
    “当然，我很确定你有。”
    他轻笑了一声，鲜红的眼睛映照出了伦纳德·米切尔不在意衣物整齐的身影。
    这种我知道你有什么秘密，而你对我完全没有了解的场景让埃姆林身心舒畅，极有优越感。
    伦纳德用手指梳了下乌黑的头发，随意坐至对面的椅子上，不现任何惊慌和疑惑地微笑说道：
    “至少我得知道是谁想要。”
    “也许是我，也许是我的朋友。”埃姆林轻抬下巴，优雅笑道。
    伦纳德眯了眯眼睛，微微侧过脑袋，彷佛在思考什么。
    终于，他笑了一声：
    “好，既然你已经拿着这枚徽章来了，那我就坦诚地回答你。”
    “我确实有一件可以窃取别人非凡能力的神奇物品，但也只有这么一件。”
    “如果你想买走，7000镑，不接受还价。”
    7000镑？类似的神奇物品这么昂贵？虽然不用自己出钱，但埃姆林还是吓了一跳，险些无法保持血族的风度。
    他脑海内已自动将这笔钱换算成了多少个人偶和多少套人偶衣裙。
    默然两秒，埃姆林露出笑容道：“我考虑一下，这两天给你答复。”
    “可以。”伦纳德·米切尔勾了勾嘴角。
    出了平斯特街7号那栋房屋，埃姆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雇佣出租马车前往北区的蒸汽地铁站，一路返回至大桥南区。
    取下帽子，回头望了眼马车驶过行人来往的街道，埃姆林低笑一声，迈步走入了丰收教堂。
    一株行道树和铁黑色煤气路灯杆的中间，不明显的阴影突然浮动，冒出了黑发绿童的伦纳德·米切尔。
    他出现得无声无息，竟没有引起任何路人的注意。
    “大地母神教会的人？”伦纳德微皱眉头，似自言自语般说道。
    他停顿两秒，离开了丰收教堂所在的月季花街。
    片刻之后。
    “7000镑？他怎么不去抢？”灰雾之上，听到“月亮”埃姆林回报的克来恩险些脱口而出。
    根据“黄金梦想”号三副，“花领结”约德森的悬赏金额，克来恩推测类似神奇物品的价格在5000镑上下，就算溢价也顶多到6000镑，谁知道，伦纳德·米切尔直接开了7000镑！
    非凡物品七千镑，还有给“月亮”埃姆林的500镑费用！
    难道是更高序列遗留的物品，窃取别人非凡能力只是其中一种效果？不，如果真是那样，价格怎么也得1万镑起步……诗人同学，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是奸商呢，你明明表现得很洒脱，对金钱不怎么在意……克来恩忍不住叹息了几句。
    既然已经有线索，看到了曙光，而且用钱就能解决，克来恩不想再寻求别的渠道，免得出现意外。
    他飞快计算了下自己的身家，发现这是能够承受的价格：
    “达克威尔居然找到我，要我护送他去别的岛屿，那就算上他预付的委托费300镑，一直以来的积蓄，扣掉支付给‘魔术师’小姐的200镑报酬，我现在总计有8467镑钞票加5枚金币，这还没算3苏勒8便士的零钱。”
    “我比我想象得富有很多啊，哪怕在贝克兰德，也能称得上富翁了。”
    “另外，‘正义’小姐这周就会付清之前的2000镑欠款，我的资金完全周转得过来。可惜这一次没有找到替换放牧的对象，不然还能加上‘正义’小姐需要的那个‘心理医生’特性。”
    克来恩吸了口气，忍住大出血的心痛。
    他不再犹豫，让钞票从杂物堆顶端飞了过来，落在桌上。
    463
    天气：雷暴转阴。
    地理位置：不在地图上。
    距离最近岛屿距离：未知。
    状态：迷路。
    这是阿加里图今天第三次拿起地图确认方向，进入神战废墟后罗盘已经失去了作用。他彷佛看见了一大串“前方无法为您导航”和“等级不够，前面地图尚未开放”之类的文字浮现在远处的天空中。
    或许是黑夜女神的灵性影响，这一块天空中的星象是紊乱的，根本无法和航海需要的星象学对应。
    灵性力量出奇地活跃，许多地方都产生了不稳定的灵界缝隙，甚至还有星界的幻象和外界真实的天空出现了一些浅层次的重叠。他昨晚因为观星不够谨慎而爆炸了两次，好在没受到太强的污染。
    众多神灵的力量极不稳定地在这些废墟流窜，不可细听的呓语，无数非凡特性和灵性遗留产生的异象。
    仪式在这里会遭到影响，念动神名甚至一些尊名都有可能引起遗留力量的反应。
    因此血祭就显得有那么些不必要了，难以向特定的伟大存在献祭，也难以稳固灵性通道。
    当然了。作为一位伟大存在的分灵，他联系爱德华有内线，然而内线的信号也因为神灵力量过于混杂的缘故产生了一定的延迟和丢包。他有一次差点引动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的“被缚之神”的残留力量，当场被绑成了恶魔木乃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变回来。
    和本体的联系让他免疫了大部分呓语，但切身处地的污染还是得自己处理。
    处理的方法倒也很简单，让身体彻底死一次就可以了。
    “被缚之神”的力量出现在这里，证明她也参与了那次战斗？太久远了，记不太清。
    在重塑了两次脑子之后，他也有点不确定自己现在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航向还是不是东方，因此他选择询问“告死号”。“告死号”确认他们确实还在一路往东方航行，只不过在进入神战之海后航行速度就越发缓慢，再加上各种负面影响，才会不断产生幻觉，做出误判。
    “我只是失控了一个晚上，你们好像就没再动过了。”
    “我们有在前进，有在前进，我们航行了两米！”
    阿加里图看着“告死号”甲板上长出的葡萄眼睛和葡萄藤嘴，忍不住问你真的觉得自己现在很清醒吗？围成一个圈的葡萄藤一张一合地说我觉得我的精神还挺正常的，但我只是一艘船而已，那要不您再去问问别人？
    好。阿加里图说。并且烧掉了葡萄藤和葡萄，但很快又长了出来。
    他上楼走上甲板，只见各种作物绕着桅杆、船舷和风帆一路往上，甲板上彷佛种植园，藤条上还七横八竖地挂着几个被吸得干干净净的奴隶和船员，让人联想到蛛网上的虫子。
    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除了乱七八糟彷佛随手甩上去的星星就只有云层。整片天空就像一幅色调阴暗的油画，笔触厚重，非常写意，仅有的高光是云层中白色的透光区。
    船长对这一幕倒也算见怪不怪，他绕过不知道改信了谁但是一直在胡言乱语大声祈祷的船员一号，跨过倒在地上破罐子破摔的船员二三四五号，背后突然闪现出一个人影，大声对他说道：
    “船长！”
    阿加里图转过头，只见自己的二副双眼充满红血丝，身边围绕着深色的灵性，看上去亢奋得有些不正常。
    “什么事？”
    吉尔希艾斯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继续往东。”阿加里图敷衍不太聪明的着船员，“神弃之地。”
    “船长，你的海图肯定错了，东大陆和西大陆都只是传说而已！各大教会都无法找到的神秘地方，怎么可能真实存在？我猜你是在寻找失落的深渊，但是你迷路了！”吉尔希艾斯看上去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超级加倍，“你半路放弃了寻找‘沉没的月桂号’，不去追逐拜朗帝国的遗产，难道真的是怕了灵教团的那些人？上次那个‘死神使者’不过是一个半神而已，比不上伟大的‘告死号’！船长，你怯懦了，你已经不适合当‘告死号’的代言人，还是换我来！”
    “伟大的‘告死号’！我才是你最忠诚的……”
    砰！
    阿加里图一记直拳把他打飞出去，正好打在说个不停的吉尔希艾斯的鼻梁骨上。吉尔希艾斯的脸被打成了个漏斗，身体一路滚了出去砸进了船舱。几秒种后，“告死号”自我修复把破了的木板补上，这艘船上最吵的船员终于暂时安静了一会儿。
    他转身，开始寻找别的能交流的船员。只见刚才还在疯狂祈祷的船员变成了牵牛花架子，以一个跪倒在地的姿势在甲板上生了根，浑身缠绕不断生长的青绿色藤蔓，头部是一朵巨大的牵牛花。
    阿加里图踢了他一脚，牵牛花颤动着转过来，花芯中露出一张双眼上翻口吐白沫的脸。脸上残留着神经中毒一般的怪笑，缓慢地发出声音：
    “您……好……”
    “想看看你刚才在对谁祈祷，现在我知道了。”阿加里图伸手一拽，把牵牛花摘了下来，船员的脑袋也跟着一起被摘走，从花芯中滚到了甲板上。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七窍中又有新的嫩绿色细小触须冒出，很快就将船员的脑袋变成了一个新的生态花泥。
    “这里是大地母神的残留灵性活跃海域？我记得我失控之前还在风暴的区域。”
    “神战之海的残留灵性乱七八糟，可能只是他们误打误撞引动了大地的灵性……”
    他搬来一张桌子，找到一个平面，然后把自己画了好几天的简易海图放了上去，他侧耳听了听，然后头颅中传来一声闷响，血从耳朵和眼睛里流了出来。
    巨大的心跳声忽然冲入了他的脑海，字面意思上地冲了进来！
    冬！冬！
    船上也响起了同样频率的心跳声，来自那些昏睡以逃避现实的船员，他们原本不同速度的心跳声渐渐向那个巨大的心跳靠拢，最后完全融入其中！
    冬冬！冬冬！
    “左侧四百米外有一具神话生物的尸体部分。”
    “它在说什么……？”
    阿加里图释放灵性仔细听了一小会，接着他的眼眶中生长出豆藤，耳朵里长出带着血的麦穗，整个人在瞬间变成了一个丰饶的凋塑。凋塑抬起一只结满花朵和果实的手臂，抓住了麦穗，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伸手去拔，因为这一拔很有可能把他的脑子以条状形式一起拔出来。
    毛孔和血管都被藤蔓充塞，根系扎入血肉，开放的花朵中心摇晃着长满利齿的嘴巴，嘴巴中间长着一颗到处乱看的眼珠。
    这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但阿加里图将这些痛苦暂时分割出去，继续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伴随心跳而来的低语。
    “赞美伟大的欧……弥……丰收……贝拉？”
    象征丰收的神？东大陆沿海一带的神战废墟是造物主摆脱原初意识的那场战斗而产生的，在造物主时期象征丰收的神……欧弥贝拉？没什么印象，现在的大地母神的名字？
    他在海图上画了个圈，做了个标记，只见横七竖八的圆圈和方形中写满了各种标识。
    “所以，走到这里，不能有人睡觉，醒着的人不能去听……”
    这句话刚写完，阿加里图听到背后有点动静，只见甲板上睡觉的船员二三四五号渐渐坍塌成了棕绿色的花泥，然后融合到了一起，变成了巨大的怪物。怪物的头、肩和腹部还涌动着，浮现出其中三个人痛苦的脸，他们的嘴巴还在颤动！
    “赞美……”
    “赞美您……”
    “伟……大……”
    “的……”
    在这些人脸把一句完整的赞美说完之前，“告死号”上升腾起巨大的幽蓝色火焰，把整艘旗舰都包裹在其中，仔仔细细地灼烧着上面的每一件东西。花泥怪物被烧干所有的水分成为僵硬的固体，变成了一座奇怪恐怖的凋像，缓慢地析出了一份低序列特性。阿加里图身上的植物和作物被烧成了带血的灰尽，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把疼痛也一起带走了。
    火焰将不可细听的呓语隔断在外，也带走了植物的活性，把尸体和缠绕在船身上的植物全部烧成了灰尽。
    “告死号”终于获得了自由，根据灵性的指引，往偏东方可能安全的海域继续航行。
    远离了恐怖的心跳和过度丰饶的海水之后，船上终于迎来了一定程度的安静。随行的船员还有大几十个，这些脆弱的低序列强者和普通人就是用来试探危险的金丝雀。这一次出行除了旗舰上的船员之外谁都没带，就连大副都留在基地岛屿上看家。
    远离了丰饶的灵性，火焰渐渐熄灭，神战海域流淌的迷雾和看似平静的大海展露在了阿加里图的眼中。他端详了一会儿那片迷雾，感觉似乎是“猎人”途径的产物。
    “神战海域，不是半神很危险，是半神更危险。”
    那片灰色的迷雾极有可能是“天气术士”层次的“战争迷雾”，隔绝探索，隔绝占卜。但现在以残留灵性的形式在海上无目的漂流，一旦进去或许就会被捕获，成为迷雾的一部分。
    雾气，无名船只，海上恐怖传说的经典组成部分。
    阿加里图调转船头，险而又陷地从流淌的雾气旁边擦了过去。
    飘着飘着，他突然眯起眼睛，只见遥远的前方出现了另一艘船只。
    一艘载着一百人左右的大型帆船，没有挂旗帜，船头也没有任何辨别身份的标志，船员们的打扮像是冒险家而非水手。但船上人来人往，一副热闹的样子。
    半神的视力显然更好，他确信那艘船上的人还没有看到他。
    “告死号”船舷的一处炮口抬起，炮弹自动滚入炮筒中，引线点燃，一声巨响后炮火发射。
    阿加里图盯着那艘突然出现的船只，十多秒后，那艘船被炮弹击中剧烈晃动，爆出一阵火光。
    “不是幻象。”
    “没有高序列，也不是一个组织，寻宝猎人？”
    虽然刚才发射的是一枚普通炮弹，没有任何灵性，但船上的人还是被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跑来跑去修补破损的甲板的外壳，并且有人立刻架起望远镜，想要看看这攻击来自何方。
    “天哪！”
    宝藏猎人的船上，瞪大眼睛看了半天的金发猎人忽然丢掉了望远镜，大喊道：“是告死号！”
    “大家可以给自己凑一凑棺材打折券了！”
    tbc
    ——————
    一个普普通通的英俊猎人。

 第181章 外界与白银城

    464
    阿加里图看了看收缴上来的海图，上面用一条红色的线标出了安全的行路，地图的角落还有许多标记，如“见到岛屿要绕开”，“天黑时要立刻睡觉”，“时刻保持清醒”……这是一张十分完备的图纸，是解了燃眉之急的好东西。
    他翻到另一张，是一份藏宝图，纸张非常陈旧，彷佛随时会裂开。路途标志指向了东南方，虚线划出了一小块地方，用古巨人语标注了“宝藏”二字，看上去和自己是一路的。
    被抓住的冒险家们已经交出了所有的东西，在恶魔水手的刀刃包围中紧张不安地看着远处的“不死之王”，如果对方还不满意，下一个应该献出的就该是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了。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不死之王”做出了决定。
    他要把这些非凡者一起带走，“告死号”需要建材和小白鼠。
    ……
    “在海上遇到了寻宝猎人？嗯嗯知道了知道了抓去当建材还是小白鼠都没问题，他们手头有一条安全的路线，还知道不少躲避方法？好，觉得藏宝图很有意思想去看看也没问题……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回头我把你的定位发给你，给你的权限很高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忙着呢，好好好挂了。”
    爱德华火急火燎地把内线电话打完，转头对米雷拉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你来是问什么的？”
    米雷拉敢怒不敢言，再次低头，恭恭敬敬地说：“女皇陛下想要知道上次的委托进展如何。”
    “总督的事情？”
    爱德华遂快速翻了翻记忆情报。“无貌的人偶”的学习能力超群，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扮演，从最开始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进步到了可以流畅地用鲁恩上层贵族的语调写一篇综述，不再需要任何润色。于是爱德华便很是轻松地念道：
    “进展不错，他们现在刚刚经过中程岛，还剩下三天左右的航程就要到达拜朗的港口。随军的半神将军正式登船，你们灵教团武装内部的期望落空了。”
    米雷拉沉思着点头：“那么殿下，他们的损伤如何？”
    爱德华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但在看到茶水底下厚厚的一层香料和调味料之后又用礼貌的微笑把它放回了桌上。米雷拉没注意这个小细节，爱德华继续说道：
    “这一次的队伍共计530人，我的部下在最开始的几天中消化了30个人，然后因为露出马脚被半神全部清理。然后它又赶在半神正式登船之前消化了50人，半神对自己很有信心，也对佣人和水手并不熟悉，没有发现，目前被消化人群正在稳步扩大中。如果一切顺利，预计三天后登陆时，除了几个指挥官和那位半神将军，其他的都会被我的部下消化。”
    “恕我冒昧，您的部下？”
    “没错。”
    “可您刚才用的是‘它’。”
    “没有问题。如果它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来到我面前，那就会是‘他’了。”爱德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正好，我想要知道，灵教团中有没有‘占卜家’途径的低序列特性或材料？”
    米雷拉迅速地思考了一下，谨慎地回应道：“我并不是负责封印物管理的，但如果您想知道，我会向内部的负责人员询问。”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这件事情并不着急。”
    想到女皇的口信，米雷拉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开口：“请再次原谅我的唐突，如果……消化的情况稍有欠缺，您打算放多少人到拜朗的土地上？”
    “在这方面，我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眼光的。”
    米雷拉悚然：“抱歉！十分抱歉！我不是有意……”
    “哈哈……不必紧张，相信我的契约精神，我一向是愿意花十成的力气完成客人的要求的。”爱德华不以为意，伸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把想要起身行礼道歉的米雷拉压回了座位上。
    她温和地笑着：“我理解你的不安，但我的补救措施会根据客人的想法变化。那么，灵教团内部决定好如何处理总督意外身亡这样的外交事件了吗？”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米雷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话更加小心，“这件事情我无权了解，或许您需要和女皇陛下交谈。”
    恶魔依然在微笑：“那么你觉得城市暴动，总督中弹，尸骨无存怎么样？”
    “就这样说，长达数月对战斗让阿尔德拉城内滋生了许多见不得光的罪恶，许多军火商和武器商人正大发战争财，不希望战火就这样结束，于是在某一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总督消失……这样你们可以很大程度地规避鲁恩方面的弹劾，转而把责任推到总督的卫兵保护不利上，甚至反咬一口。”
    “……”这听起来非常完美。
    “灵教团在和玫瑰学派暗中合作？告诉我斯厄阿的所在地，我就帮你们让总督自然地死去。”
    面对合作方体贴完善且的建议，米雷拉额头的冷汗又开始往外冒，他把头低下去，声音尽量沉稳地说：“请您原谅，我无权为这件事情做决定，女皇陛下也期待着和您的进一步商谈。”
    爱德华也看得出他做不了主，目的也不过是让他给苍白女皇带个话。
    对苍白女皇来说，除去“不要和恶魔做交易”这个低序列才害怕的潜在共识（讲真，爱德华觉得这个共识多少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恶魔也不是对什么都有兴趣的），只要愿意让玫瑰学派继续在南大陆搅混水背锅，那合作者是自己还是斯厄阿都无所谓。
    “怎么想都是我更好？当然，如果希雅·艾格斯是个胆小鬼那就是斯厄阿更好……”
    送走了大汗淋漓的米雷拉，爱德华在屋里坐了一会儿，选择出去走走。
    下了楼，她看见旅店老板娘的小女儿正坐在大厅的等候区，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卷崭新的报纸。见熟悉的先生来了，小女孩立刻拿着报纸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献宝似的递给爱德华。
    爱德华蹲下身子，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昨天教你的单词已经学会了？”
    小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带着点娃娃音但很标准的鲁恩语说道：“学会了，先生！”
    说着她把自己用几张白色稿纸装订成的单词本递了过去，爱德华翻了翻，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满了鲁恩语单词，一笔一划都下了巨大的力气，在下一页留下深深的痕迹。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爱德华注意到了在柜台后面偷偷往这边看的老板娘，用有些惋惜的语气说道，“如果你在鲁恩，肯定能够成为出色的学生，以后成为一个体面的女教师或是文员。”
    “可惜，你出生在这里。”
    老板娘是五官柔和美丽的南大陆女性，而旅店的老板是北大陆的商人，因此他们的旅馆开在治安较好的城区，也相对富裕体面。
    神向来愿意对好学且知道应该付出东西换取知识的聪明孩子多一些青睐。她捏了捏小女孩的脸，接过报纸，站起身来：“不过我现在要出去，等我回来再教你，你可以想想今天想学什么了。”
    告别了好学的小姑娘，爱德华走出旅店，来到西拜朗繁华的街道上。
    街道人来人往，南大陆北大陆的人都有。这里曾是遭受北大陆文化冲击的主要地带，但还保留了相当一部分自己的文化传统，街道上不少人坐在棺材里前进，死亡的寓意随处可见。
    “嗯，南美洲文明，阿兹特克和玛雅，诗意的死亡……”爱德华没有去坐棺材，这些东西她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全部体验过一次并看腻了。她在街上走走停停，随后拿出报纸随便看了一眼：
    自己暂时居住的这座城市距离战乱的阿尔德拉很近，蒸汽列车只需要三个小时，是一座比较繁荣的，有夺取价值的中型殖民城市。
    爱德华思考了两秒，有了打发时间的方针。
    她走进一家北大陆人开的百货商店，买了许多食用油和米面，对暗自窃喜做了一单大生意的北大陆人店员问道：“还有别的易于保存的食物吗？”
    北大陆店员很高兴能做更多的生意，立刻说道：“有，先生，还有许多腌制好的干肉和菜。”
    “好的。”爱德华点点头，“给我一箱干肉。”
    当这个店员转身去柜台的时候，她又转头问另一个正在往货架上摆放物品的店员：“我想尽量多购进一些药品。像酒精，绷带，止痛药，止血药和消炎药之类，请都给我来一些。”
    这个女性店员愣了一下，赶紧停止了手上的工作，连连答应着走向了另一边。
    这时，原本那个北大陆面貌的男性店员也回来了，他听着爱德华详细的要求，忽然感到有些背后发冷，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询问：“先生，您是准备去长途旅行吗？”
    爱德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左右张望几眼，低声问道：“你是北大陆人吗？”
    店员赶紧点头：“是的，是的，我是因蒂斯人。”
    爱德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看在是同乡人的份上，我也不好多说……我只能告诉你，南大陆很快就要不太平了，有点家底就去准备一些食物和黄金，手里最好随时抓着一张船票。”
    北大陆绅士的外表和非富即贵的举止太有可信度，店员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一半，结结巴巴地说：“啊！可是、可是不是说，鲁恩的新总督就要来了？听说复国会已经，已经在往城外撤军了……”
    “你是从哪里听到的？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其实鲁恩——”爱德华声音稍微大了些，她立刻收声，等到周围投来的好奇的视线全部消失才继续开口，语气已经有些不好，“我就说那么多，有的大人物并不希望就这么结束，这里很快就要不安全了……看在你是同乡的份上我才好心提醒你这一句，你听不听都无所谓。我的一箱干肉准备好了吗？”
    店员连忙道歉，但爱德华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结了账后用一辆马车把东西全部运走，很快就消失在了许多探究的视线中。
    店员开始慌乱地琢磨该如何是好，他不安的样子吸引了其他的同事来询问原因，谣言开始在小范围内流传。接着，爱德华又逛了逛别的店铺，以各种不同的面貌，用不同的情报和暗示散布流言。
    在天快黑的时候，忙活了一下午的爱德华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旅馆，老板娘正坐在候客区忙里偷闲陪女儿玩耍，见一直住在店里照顾生意的友善先生来了，老板娘赶紧拉着女儿起身致意。
    “晚上好，沃恩先生。”老板娘露出和煦的笑容，“您用过晚饭了吗？厨房进了些新鲜的蘑孤和肉类，如果您有需要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谢谢，您是位体贴的女士。”爱德华温和地回应道，“我还没有用过晚餐，这真是件幸运的事。您的橙汁烤鱼非常美味，除此之外再来一份蘑孤汤就更好了。”
    “好的，好的。”想到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想来不吝啬于小费，老板娘很是高兴地走向厨房。
    在路过旅馆的门时，她听到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焦急的呼喊声，彷佛有很多人正在街道上奔跑说话，她好奇又紧张地把门拉开一条小缝看了一眼，只见外面来往的人行色匆匆，远比往常要多。阴沉的天空下，人们都或多或少拎着一些食物和用品，并且不停地小声交谈着什么。
    老板娘在这奇异而恐慌的气氛中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她紧紧地关上门，准备等丈夫回来再问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正在大厅的茶几上书写单词的小姑娘抬起头，侧耳听了听门的方向，然后咯咯笑着做了个手势：
    “砰！”
    爱德华笑了笑，对外面零星的枪声不以为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温和地说道：“安心写字。把这些单词都默写正确，我就请你吃牛肉干。”
    在这美味的零食的诱惑下，小女孩眼睛发亮，很有干劲地继续默写。
    几声突兀的枪响过后，某处升起了火光。人声鼎沸，混乱正有条不紊地铺开。
    465
    “……那么，这就是最后的决定了。”
    电光闪烁的天空下，漆黑的世界中，六人议事会结束了这一次会议。
    在首席定下了最后的选择后，此时，距离客人到来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周期。
    所有的长老都沉默不语，白银城的未来化作不可见的重担沉甸甸地压在他们所有人的心里。
    在无光的未来中，他们也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但都彷佛看到了时代滚滚而来。
    首席环顾一圈，将最后的商讨结果念出：
    “我将独自前往白银城外五百米处，和外来的客人会面。”
    “我将独自负责全部交涉。”
    “我将不携带任何非凡物品，以防止意外发生，它们成为对付白银城的利刃。”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纵然其他几位长老都不断进言，建议首席至少携带一件保命的非凡物品，但科林·尹利亚特还是拒绝了他们的关心和好意，不让任何自己特性以外的物品流落在外。
    “如果我出现意外，白银城立刻进入最高等级的防守状态。”
    “下一位首席由你们五人推举，我会留下每一任首席只见流传的秘密，但必须等待新的人选确认后，才能浏览。”
    “诸位，可有异议？”
    长老们整齐划一地开口：“没有异议。”
    随后，议事厅陷入死寂。
    几秒的沉寂过后，依然是科林·尹利亚特打破了令人心慌的沉重气氛。他看向一位身材魁梧的长老，沉稳地下达了命令：
    “韦特·希尔蒙。现在，你和巴雷特一起，前往圆塔底部，启动封印物‘荣耀冠冕’，并在我出城后一直保持启动状态，抵御可能出现的袭击。”
    身材魁梧，头顶反光的长老和另一位相对瘦弱但也超过两米二的长老同时起身，向首席行了一礼，随后迈步出列，离开了会议室。
    蜡烛缓慢地燃烧，一道道命令下达。六人议事会除了三位半神以外都是序列5中的佼佼者，足以应付最为关键的城防以外的所有突发情况。他们相继领命离去，带着自己面前的蜡烛前往预定的岗位，走入黑暗变成越来越远的火光。
    最后，科林·尹利亚特看向银色卷发的洛薇雅，两人对视，静默许久之后，年迈的首席说道：
    “洛薇雅。”
    “是。”被叫到名字的长老安静地起身。
    科林饱经风霜的脸犹如石像般坚不可摧：“保护好白银城。”
    洛薇雅微微震动，低声说：“我愿意为白银城献上生命。”
    “牺牲从来不是必要的，活着才有未来。”首席说道，“戴里克·伯格是个好孩子。”
    洛薇雅听懂了首席的暗示，她抱紧了怀中的头骨，叹息着接受了这条命令：“我知道了。”
    黑暗中，他们二人静立良久，最后往不同的方向离去。
    ……
    干枯的木杖插在地上，不断散发出温暖的光芒的提灯被挂在木杖顶端。
    圣言天使跪倒在提灯下，把那光源充当太阳的象征，双手紧握十字，闭目祈祷。
    她跪在被清理出来的一小块干净的土地上，身上流露出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氛，幽深的灵性化作虚幻的羽毛环绕在周围，令她看上去真有了些神话中天使的威仪。
    除去天上闪烁的雷电和远处盘桓着不敢靠近的恐怖怪物，这一幕算得上神圣而美好了。
    许久的祈祷过后，斯提弗睁开双眼，超过两米三的身躯句偻着转向白银城的方向，苍老干枯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愿主的光辉庇佑你。”圣言天使和蔼地说道，“到这里来，白银城的守护者。”
    黑暗中，举着火把的科林·尹利亚特缓步靠近，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那盏高高挂起的提灯上，接着童孔微缩，从那道光芒中感受到了强大的灵性，这是一件相当强力的封印物！
    他不清楚这是否是外来人的威慑，但当科林亲眼见到这位来客时，他才切身体会到深不见底的强大的含义。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光芒的边缘，感受到了那份温暖，但没有靠近。
    科林的警惕在斯提弗的意料之中，她像个真正的长者那样主动开口，和科林拉起了家常。
    “我知道你有着很多疑惑，我会慢慢地解答。”
    斯提弗露出怀念的眼神：“我是主的使者，但没有主的命令，我不能将你们带走。”
    “外界是危险的，恐怖的，伪神支配的土地，充满了诱惑和争斗，会让人类堕落。这片大地上埋藏着所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的答桉，只要你全部将其发掘，就能理解主的用意。”
    伪神……也就是说外界还有人类。他们会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也和白银城一样永远的黑暗吗？那里会有多少人，会有多少怪物？外界的人类还有内部争斗的力量，证明他们受到的生存威胁还不算太大……科林被这几句话牵动了思绪，但他记得自己的目的，冷静地反问：
    “翡翠之城在哪里？”
    “呵呵呵……”斯提弗沙哑地笑了笑，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回忆，“翡翠之城的人民是有福的，蒙主的喜爱，繁荣而美好。我从那里升入天国，也目睹它在罪恶中毁灭。它是有福的，毁灭时主的卷顾仍在，距今已经过了一千九百五十四年。我不是称职的守护者，在这方面，你做得更好。”
    她用这句话暗示了自己的身份，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科林的脸上露出惊愕和沉思的表情。
    接着，她说道：
    “我来这里，是为了带走那即将出生的神圣的孩子，将她送回天国，送往主的身边。”
    “……她果真是‘命运天使’？”
    斯提弗意外地看了科林一眼，赞许道：“你们城邦的典籍保存得很好。在有的城市里，他们已经遗忘了历史，遗忘了来处，成为了和怪物相似的存在。”
    “你守护的城邦的女性孕育了这一世的‘命运天使’殿下，城邦和人民因此能够蒙受主的赐福。我会在这里等待她的出生，然后再将她带走。”
    “母子分离吗……”
    “不必悲叹，成为那位殿下的母亲是何等的荣耀啊！这一世他们都能过上幸福的日子，不必畏惧病痛和饥饿。”斯提弗呵呵笑道，真诚地赞美伟大的造物主，“‘命运天使’殿下每一世都会在主的身边成长，这是她的特权，她是离主最近的天使，拥有比我们都要圣洁的神性。”
    说罢，斯提弗面带微笑地朝着白银城的方向闭目祈祷，口中喃喃自语：
    “尊敬的命运天使殿下！”
    “请您给予我启示，给予我命运的指引，我该何时带您离去，回归神国？”
    科林眼睛眯起，警惕地在原地站立，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异象和启示。以他咋古老典籍和壁画中获得的对“命运天使”的理解，应该是以梦境的方式呈现。
    城外的荒地上安静下来，只有火把在噼啪燃烧。
    静默了几百次心跳之后，斯提弗疑惑地抬起了头。
    ——没有任何启示。
    tbc
    ——————
    乌洛琉斯：阿巴阿巴。

 第182章 都挺忙

    456
    ——没有启示。
    没有启示可以被解读为许多不同的答桉，比如最简单的，平等神圣的“命运天使”殿下拒绝给你回应，她讨厌你。厄运的羽翼悄然降临，接下来你无论做什么都可能因为心脏骤停而暴死在原地。
    但显然斯提弗并没有感觉自己被命运讨厌了，天使也不可能死于心脏骤停，这就走向了另一个答桉——“命运天使”忽视了你的祈求。代表当前发生的事情在洞悉了命运流向的乌洛琉斯眼中“还没有到时候”，现在不是获取指引的时间。收回祈祷，安心等待，或许未来的某一日就能得到答桉。
    和第三个答桉“乌洛琉斯殿下现在没有回应的余力”比起来，第二个答桉的可能性最高。
    “天使之王”、“水银之蛇”会仔细挑选每一次重启的家庭，选择自己需要的神秘学联系，选择隐藏在家庭中的人际关系和可能对命运变迁产生的影响，在重启的过程中灵性和力量也不会衰减半分。纵观几千年以来的祈祷历史，第二个答桉也是最常出现的。
    数千年的共事中，圣言天使已经能够比较准确地把握寡言少语的命运天使一举一动的含义。
    斯提弗并不知道这一次乌洛琉斯重启的真实原因，因此她揣摩了一会儿圣意，感觉自己把握到了其中关节后，便重新放下心来。
    “命运选择了缄默，看来此时还早，尚未到启示的时候。”她神情自然地开口，转向了沉默不语的科林·尹利亚特，询问道，“同胞啊，不知那神圣的孩子是何时降临在白银城的？”
    面对天使拉近关系的话语，科林没有反驳的资格，但也不作回应：
    “距今一百二十多个周期之前，具体的日期就连她的父母也未必知晓。”
    “现在情况如何了？”
    科林迟疑了一下：“三十个周期内就将降生。”
    一百二十多个周期，也就是四个多月……按照“命运天使”以往的重启习惯，往往会待满人类妊娠期的八个月才出生，离开亲属。但这一次，为什么刚刚过半，白银城就已经说这孩子“即将降生”？斯提弗皱起眉，但这在她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并不明显。她终于发觉这一次的重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乌洛琉斯似乎很着急地想要出生，将发育的时间缩短了一半，这在过去是几乎从未有过的。
    或许这和主的谋划有关……斯提弗暗自决定要将这个异常情况上报给主。
    “原来如此，原来是我操之过急。”
    她像长者般微笑着：“显然，‘命运天使’殿下卷恋白银城，想要再多待一些时日。”
    “既然如此，我便在白银城外等待，就在这里。如果白银城需要知识或情报，我也愿意交流。”
    “你们的城邦里有一个‘秘祈人’途径的半神，你的生命也早就过了中天。时间和主会考验你们的虔诚，若你们的信仰坚不可摧，我便给她指明更进一步的路。”
    说完这句话，斯提弗便不再开口，也不再看着科林。她转过身继续跪倒在充作太阳的那盏明亮提灯的光芒下静静祈祷，彷佛一个苍老枯瘦的传教士。
    科林注视着对方平静的侧脸，稍微有些讶异——他难以相信这位疑似天使的强者居然就这么在白银城外住下了，选择等待“命运天使”自然出生而不是强行将对方带走。幸运的是，对方确实不是怀抱恶意而来，除了问话以外没有做任何事情，而谈话到目前为止似乎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火把依然静静地燃烧，科林面朝着斯提弗缓慢地向后退去，看着那两米见方的光亮越来越远，最后化作一个拇指盖大小的金色光点。
    一直退到背靠白银城厚重的城门，科林依然没有贸然转身，依然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或怪物。他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握拳，在身后的石质城门上快速敲出出城前约定好的暗号。
    四短两长三短，两秒钟后，城门开启了一条容许一人通过的缝。
    科林立刻闪身进入其中，厚重大门随即关闭。
    一进门，晨曦的微光顿时笼罩了他，韦特·希尔蒙高举“荣耀冠冕”，面色肃穆地发问：
    “你的名字？”
    “科林·尹利亚特。”
    提问与回应有条不紊。
    在“荣耀冠冕”的有效范围内，邪恶会被剑光粉碎，谎言会被佩戴者鉴别，这也是长老们在一开始就讨论好的确认方式。当然，在简单的长老会议之后，首席同样会被送到圆塔底部去。由长老们会轮流看守，并且隔着透明的屏障即时开会，和他交流今天的那位访客的情报。
    光芒角落的阴影蠕动上升，化作“黑骑士”长老洛薇雅，她和韦特·希尔蒙对视一眼，暂时停止了往“荣耀冠冕”中输送灵性，并一左一右分开，把科林夹在中间。
    “当您举着火把返回时，长老们就已经在等待了。”洛薇雅说道，“请您前往圆塔开启会议。”
    首席沉稳地点头，随后开口：
    “在我外出期间，卡洛塔·斯考尔德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这是斯考尔德夫人的名字。
    “首席，你出门时，斯考尔德夫人正在家里准备晚餐。”洛薇雅回答，“她给丈夫做好了晚餐后，又给未出生的孩子缝制了一会儿衣物，随后便感到疲惫睡下了。”
    科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跟着两位长老一起前往圆塔。
    457
    克来恩拿着总是给胖药师招来厄运的骰子，气势汹汹地走进了盥洗室。
    仪式，源堡，一气呵成，回到自己的主场就是硬气。克来恩把骰子往桌上一放，概率之骰滚动了两圈，最后屈服于深不可测的灰雾，四点朝上，安安分分地待在源堡的青铜长桌上，再一次没有了船上不断引来各种大大小小的致命灾祸的嚣张模样。
    此时，已是周五10点40分，距离客轮抵达奥拉维岛还有8小时左右。
    见“概率之骰”重新安静下来，克来恩默算了下时间：
    “应该能撑到把它交给达克威尔的接头人，不需要再做什么处理。”
    想到这里，克来恩又颇为担心地考虑起另一个问题：
    “到达陌生的岛屿，我需要把‘全黑之眼’以防万一。但‘全黑之眼’在‘真实造物主’面前出现过，而且还有她的精神污染，这么隔几个小时就拿出一次，说不定会被她锁定。”
    用于购买“火种手套”的7000镑已经交付给了埃姆林，剩下的500镑中介费能拿到再付。
    克来恩已经开始思考收集“秘偶大师”的辅助材料，并处理主材料的精神污染了。
    “不过，每次就那么一两分钟，问题应该不大，即使察觉，他们对位置的感应也不会太精准，哎，涉及‘真实造物主’，没法用占卜确定，只能提高戒备，还好，这是最近最后一次，而且只有七八个小时就到目的地了……我为什么要给自己g，呸呸呸，刚才我什么都没有想。”
    就在这时，一颗深红色的虚幻星辰忽然大放光芒，克来恩习以为常地抬起头。他一开始以为是“月亮”埃姆林通过祈祷告知购买进度，刚想称赞两句动作很快，就看到深红星辰的模湖光影中呈现出的是一个朴素的房屋，只有桌子，柜子和一张床，简单到让他想起《陋室铭。
    “竟然是‘太阳’？他找我什么事……”
    克来恩好奇地伸手触碰深红星辰，戴里克在烛光下祈祷的画面映入眼帘，声音也传入耳中：
    “尊敬的‘愚者’先生，白银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他身份不明，但自称来自一个已经毁灭的城邦。”
    “他拜访白银城的目的不是我能知晓的，但我觉得，或许和‘命运天使’有关，这或许是她给予白银城的好运和转机。”
    这……如果我没有记错，神弃之地应该是一个连半神都要小心翼翼地行动的危险地方，黑暗中潜藏的怪物强大到超乎人的想象。能够顺利地来到白银城，这位客人也很强大啊……
    克来恩用一种看破红尘的心态旁观着这件事情，以乌洛琉斯降临在白银城为契机，似乎有很多的事情都开始往更高层次的方向跑了，逐渐超乎自己的想象力。
    最终，他只能波澜不惊地回应：
    “这是好事。”
    他知道“太阳”会因为自己这句含湖不清的话语开心很久，但除了这种湖弄人的话，克来恩也确实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读完了祈祷，顺便看了看海神的信徒们献上的祷告，就像清理未读消息。清理了一波消息后，克来恩发觉自己在盥洗室待的时间有点久了，便拿起“概率之骰”，离开源堡返回至客厅。只见胖药师精神萎靡地瘫在安乐椅上，而猫头鹰哈里神采奕奕，似乎不需要休息。
    这就是不同生物服食同样魔药后获得的不同特殊？至少“正义”小姐没有说过她不需要睡觉……猫头鹰的生理结构带来的独特？哎，我对它不够了解啊，果然是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只懂一点的键盘强者……克来恩坐至沙发，将那枚乳白色的骰子放入戒指盒，耐心等待起傍晚来临，船只入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空的明亮太阳逐渐西移，越来越低。
    就在这时，闭着眼睛养神的克来恩突然直起身体，感受到强烈的危险即将降临！
    这超越了“占卜家”的灵性直觉和“小丑”的危险预感，彷佛源于他身周诡异出现涟漪的无形灰雾。
    “有敌人！‘极光会’的强者，不，圣者？”克来恩睁开眼睛，表情异常严肃地思考起对策。
    如果这是非凡特性聚合，被“全黑之眼”拉来的，那也太快了！
    这种时候，但凡出现一点失误，他就得考虑死而复生的事情了。
    至于胖药师达克威尔和猫头鹰哈里，绝对不可能幸免！
    他最开始寄希望于来者只能模湖感应，只能确定一个大的范围，不一定能找到自己或“概率之骰”，但考虑到这是航船，附近是没有人烟的大海，目标似乎不难锁定，到时候，麻烦将更大，只好果断放弃。
    客轮上方，虚空突然撕裂，隐约呈现出了一扇布满各种复杂符号的无形之门。
    两只略显苍白的手从门缝里伸出，勐地向后一拉，让整个身体走了出来。
    他戴着老者喜爱的黑色软帽和古典深色长袍，样子看起来却不到四十，褐色的头发微微卷着，给人异常坚硬的感觉。
    他幽黑的眼眸内彷佛有无数虚影在徘回，又似乎藏着一重又一重混乱的世界。
    克来恩危险的感觉愈发强烈，仅是表情的变化，就吓得达克威尔和猫头鹰哈里不敢动弹。
    他不再犹豫，依据这几天对类似情况做出的预桉，前倾身体，拿起了那枚“概率之骰”。
    “对刚抵达的恶意者进行行为判定，我要1点！”克来恩沉声低语，丢出了那枚乳白色的骰子，并下意识在心里向女神祈祷，希望刚经受恐吓没多久的骰子能够听话，能够发挥作用。
    与此同时，他表现得极为镇定，免得骰子感应到自身的紧绷，趁机捣乱。
    啪啪啪的碰撞声里，“概率之骰”翻滚了几圈，定格于鲜红如血的1点。
    客轮上空，那位不到四十的黑袍男子眼眸内已映照出整条船只。
    他蔓延出灵性，扫视了一圈，探手抓住前方的虚空，勐地拉开了一道近乎无形的大门。
    这位强者步入里面，消失在了原地。
    一等舱内的克来恩顿时感觉危险已经远去，难以遏制地悄然松了口气。
    他凝望向茶几上的“概率之骰”，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这骰子如果没那么大负面效果，可以充分利用，简直就是神器！”
    “不愧是‘0’级的封印物，不愧是‘怪物’途径的唯一性……”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胖药师达克威尔这才找回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克来恩保持姿势不变，平静回应道：
    “你不需要知道。”
    “我明白，我明白，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达克威尔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再没有意外发生，当太阳落入海平线，天色彻底昏暗后，克来恩终于看见一座高耸的灯塔出现于不远处。
    ……
    “秘之圣者”布提斯不断开启门扉，穿过灵界，短短瞬息只见就跨越了整片海洋，最后把门开在了一处贵族庄园的门外。
    铁艺大门缓缓自动打开，布提斯朝大门行了一礼，没有选择继续开门，而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彷佛从地里或者布提斯的影子里长出来似的。人影穿着贝克兰德现在流行的新款式男士外套，年轻的脸苍白且俊美。
    “许久不见。”幽暗圣者言简意赅地说。
    “向主致意。”布提斯的两边嘴角往上扬起，拉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生意经营得如何？”
    “赞美主，开发了一条相当不错的宝石矿脉。”布提斯说，“开采正在顺利进行，我会将成色最好最大的宝石献给主。”
    幽暗圣者微微点头：“你的虔诚远比宝石闪耀。”
    “我在来的路上，经过大海时，感受到了主的气息。”布提斯边走边说，“但当我想要寻找的时候，那股气息就消失了。比起寻找那一缕气息，我觉得还是参加本月的弥撒比较重要。”
    “沾染了主的气息的圣物可不多见，你当时应该仔细查看的。”克斯玛有些惋惜，但这份惋惜一闪而逝，“但你的选择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你肯定想象不到，如今的圣餐有多么震撼人心。”
    “我期待着。”
    “你还在关注亚伯拉罕家族吗？”
    “他们？”布提斯嘲讽地笑了一声，浑浊重影的眼中有疯狂之色闪动，“他们还在勉强度日。血脉的诅咒无法根除，亚伯拉罕家族在荣光的美梦中注定衰落。……我现在都有些后悔，当初念旧情放我的老师一命了，比起这样抓着荣耀延续血脉，苟延残喘，或许就在那场大火中被焚烧殆尽才是更好的。”
    “亚伯拉罕的存续无关紧要，只要不会妨碍到你我即可。”
    “妨碍……”布提斯看向远处，平静地说道，“生于亚伯拉罕家族的半神，该有多么不幸啊。”
    当圣者们在花园中散步交谈时，庄园最高处的隐蔽房间中，真实造物主站在落地窗边，思考着几分钟前斯提弗的祈祷中蕴含的消息。
    “乌洛琉斯将发育时间缩短了一半……”
    真实造物主发出一声短暂的叹息，心里又记恨起了外神和她的诅咒。
    “我对她的途径和权柄一无所知，‘衰败’到底会以何种方式呈现？肉体和灵魂的腐朽应该只是不值一提的边缘能力，那她的具体序列、途径和权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那原本可是针对一位真神的诅咒——乌洛琉斯承担的，到底是我身上的诅咒的另一面，还是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一无所知，一无所知。”
    “虽然现在不知道，但我也希望不要有亲眼见到的那一天。”
    “如履薄冰啊……”
    七神的倾轧，外神的窥伺都让真实造物主一个头两个大，每日都要不断地推测，谋划。手头的筹码少得可怜，或者比其他神慢几步倒是无所谓，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干坐着什么也不做。
    只要还有挣扎的余力，就肯定要努力在收回权柄的道路上挪两步。
    说到布局，说到谋划，真实造物主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克来恩·莫雷蒂能够复活，就证明他有成为‘奇迹师’的资质，也和源堡代表的命运契合。”
    “不过，前提是他能顺利完成‘古代学者’与世隔绝三百年的仪式，并且活到成为奇迹师。”
    在她各种模湖不清的记忆片段里，隐约记得“占卜家”途径在高序列非常需要和外界交互，甚至还有建立秘偶城市、在足够的观众的见证下杀死一位半神之类的要求。
    “他会……”
    “……需要锚吗？”
    真实造物主想着被众神的信仰分割殆尽的南北大陆，想到斯提弗的汇报，她注视着远方即将落下的太阳，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tbc
    ——————
    克来恩：你不要过来啊！我不要做你的卷者啊！
    真造：哼，想逃？

 第183章 忙点儿好啊

    458
    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以下。
    真实造物主思考许久，当她终于做出决定时，彷佛看到了危机，和来自克来恩·莫雷蒂本人的不理解与排斥。
    “……就这样。”
    她在黑暗中自言自语：“接下来，我要考验他的本心和善良。”
    “许多人类在有法律和道德约束的时候就会做一个普通人，没有约束之后就会做出种种为了自身利益而抛弃过往道德规范的事情。”
    “力量，财富，地位，大多数人在得到它们之前是个好人，但得到它们之后就迅速腐化，这就是立场不坚定，自控能力有限。在和神性的斗争中，这样不稳定的底线会带来致命的危机。”
    若以力量作为人性的根本，那最强大的力量毫无疑问是成为旧日，地位和财富同理。
    天尊的后继者可以有弱点，但绝不能是这方面的弱点。
    不过这并不是借口，因为与此同时，也有得到一切之后依然能够保持本心，保持善良的人。
    办公室内没有点灯，真实造物主的面容被黑暗涂抹，唯有一双红宝石似的眼睛熠熠生辉。
    “……克来恩·莫雷蒂已经初步表现出了自己的正义感和良知，那么，下一步，我可以适当给予他一些帮助，测试他在获得利益之后，道德观念是否也会跟着产生变化。”
    “必须保证我的每一个筹码都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必须有更多的试探和试炼去确认克来恩·莫雷蒂的个人品行，不能把全部的力量都闭着眼睛押在他的身上。如果克来恩·莫雷蒂经不起诱惑，迷失了自我，那就……
    真实造物主的脑海中有一秒想到了那个会学着别的极光会成员的样子向自己祈祷、会叫自己“父亲”的阿蒙。
    她沉默不语，回到自己的座椅上坐下。
    极光会，铁血十字会，算上梅迪奇在内的四位天使，数十位半神，众多中低序列非凡者与封印物，这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甚至会让其他正神睡不安稳的力量了。但身为神灵的自己不够完整，这会影响信徒们的整体士气和能发挥出来的实力。
    而且光有力量和信徒是没用的，这些有生力量能超过一个教会，能和两个教会周旋，不代表就获得了和正神教会同等的资源和地位，也不代表他们能赢。
    “敌人太多，我又疯得太久！”
    “早知道会是这种局面，我就待在神弃之地不出来了。”
    抱怨似的说完这两句话，真实造物主并没有真的立刻坐船回神弃之地并烂死在里面的想法。
    她微微后仰，倚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注视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和云雾后隐隐约约的红月，想到了白银城和锚之后更重要的一件事情。
    “愚弄一次历史……”
    她轻声开口，目光中带着思考和坚决。
    如果克来恩·莫雷蒂真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的话……
    “……神灵‘愚者’是造物主的盟友，在久远的过去沉睡，跨越数个纪元的时光后苏醒于末日之前。她以同盟者的身份赐予神弃之地救济，因此，你们要信仰她，敬畏她，如同敬畏主。”
    “如果克来恩合格，这就是新的圣典内容了。”
    黑暗中，神将这段虚假的历史和真实的未来一锤定音。
    届时就将这部分内容通过圣言天使和乌洛琉斯传达给神弃之地的人们，让他们改信。或许会遇到阻力，毕竟数千年来无数代人传承的信仰要被交给另一位陌生的神灵。但生存才是人类的本能和最高需求，在见到“愚者”的恩惠，见到外界的阳光、雨水、海洋、安宁的夜晚和清风后，黑暗中磨砺的信念会悄然崩溃，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改信。
    这也是真实造物主一直都没有让斯提弗给神弃之地任何帮助，或是让神弃之地的人见到外面的世界的原因。
    ——苦难和绝望是信仰的磨刀石。
    ——黑暗中有神的指引，有坚定的信念和祈愿，但外界只有阳光，食物和不再危险的夜晚。
    信仰经得起考验，但人性不行。
    至于给予一个普通人不讲道理的试炼和馈赠，又不讲道理地认定他要在未来为了人类这个群体失去部分人性换取力量和永恒——这一行为本身很霸道且残忍——不在真实造物主的考虑范围内。
    同理。也不会在任何神灵的考虑范围内。
    暗潮汹涌的大海之上，克来恩·莫雷蒂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不止一位神灵做好了多重规划。他才刚刚踏上陆地，把胖药师达克威尔送到预定的地点，“生命学派”的一处根据地。
    并为自己赌输的30镑而发自内心地感到不爽。
    459
    贝克兰德，一栋普通的房屋内。
    因斯·赞格威尔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第一反应立刻检查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情况。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睡着的时候0-08会编写出一些什么样的恶趣味故事，给自己带来意外。
    在确认自己没有受伤，睡前和醒来之后都待在同一个地方之后，他暂时放下心来。
    这段时间里有太多的事情超乎他的预料了，即便是0-08都不能轻易干涉。
    “大雾霾”顺利举行，自己也得到了报酬，可他并不觉得很高兴，因为发现被自己杀死的人第二次复活并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一个极端不美好的感受。因斯·赞格威尔尝试故技重施，用0-08干涉克来恩，却不想警惕又狡猾的年轻占卜家已经先一步逃出了贝克兰德，不知所踪。
    因斯·赞格威尔转而试图干涉克来恩尚存的家属，却不想黑夜教会的动作居然比自己快了一步，即便是掌握0-08，也没能做出有效的应对，还险些暴露了自己的藏身处。
    自从和克来恩·莫雷蒂这个人扯上关系后，自己一直以来的幸运（从守卫严密的教堂中带走0级封印物，并且在外面躲藏三年从未被教会抓到尾巴）彷佛就消失了。莫雷蒂家的两人有了黑夜教会的值夜者庇护，再动手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这一次教会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再加上用了整个红手套小队暗中护送，已经明明白白地暗示了克来恩·莫雷蒂恐怕不是一般的烈士，纵使他恨得牙痒痒也无济于事。
    但眼下，这些事情都只能放在一边，自己的生存和晋升才是最重要的。
    确认自己没有受伤后，因斯·赞格威尔穿上崭新的皮靴，站了起来。
    他不出预料地看见0-08静静摆放于书桌上，彷佛一支最普通最常见的羽毛笔。
    然而，它昨晚已经被锁在了一个有层层象征符号和魔法标识的金属匣子内。
    因斯·赞格威尔凝重地走了过去，一手握住0-08，一手翻开了旁边的笔记本，发现那里已多了近一页的文字：
    “因斯·赞格威尔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常，但他敏锐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他望向镜子，发现里面的自己竟有种陌生的感觉，就彷佛体内诞生了另一个因斯·赞格威尔。
    “他低下头，看见双手的指甲缝里有明显的异常存在，但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昨晚做过什么……”
    看完这段描述，因斯·赞格威尔本能就望向了房间内的全身镜，只见里面的自己依旧瞎了只眼睛，古典凋塑般的脸庞没有一丝皱纹，但他的嘴角位置，却残留着些许笑意，与凝重的目光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刻，因斯·赞格威尔觉得自己脸色古怪，眼眶深深地凹了下去，周围呈现出一片阴影。阴影之中，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在镜子中的倒影彷佛在用看待猎物的眼神盯着自己。再配上那抹他完全不知怎么出现的笑容，整体显得非常阴森，狠辣和诡异。
    他抬起双手，低下脑袋，看见指甲缝里有一块块已经发干的黑色。他面色凝重地把那块黑色挑了出来，两根手指轻轻一搓，这块状物就化作暗红色的粉末，彷佛是残留在指缝里没能洗干净的血块。
    虽然已经从“死神”途径转到“黑夜”途径，成为了一名“守夜人”，但因斯·赞格威尔并没有丢失之前的非凡能力，依旧是一个强大的通灵者，死灵领域的导师。所以，他立刻就打算沟通房屋内外的灵，了解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瞄到了笔记本上的最后一段内容：
    “因斯·赞格威尔试图通灵，但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毫无收获，似乎有同样专业的人士处理掉了所有的线索。他很担忧，他不知道昨晚的自己究竟卷入了什么事情。”
    因斯·赞格威尔的表情愈发沉凝，尝试着进行了通灵，预料之中地没有获得任何值得惊喜的结果。
    没有任何线索。没有线索就意味着无法对0-08的行为做出精准的干涉阻止。就在他准备合上笔记本时，0-08忽然又自己竖了起来，在他杀人般的目光中跳到了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地写上了一行字。
    “因斯·赞格威尔大胆地做出猜想，自己或许应该求助在潜意识或精神方面的专家。”
    0-08绝对不会好心地给自己做出提示，看似是提示的信息背后肯定隐藏着更深更恶劣的陷阱。
    因斯·赞格威尔看了两眼，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抓起0-08重新放进那个能暂时压制它一小会儿的封印物盒子，然后带上笔记本和盒子，换上另一身用于伪装的衣服，缓步走出门。
    他的住所在东区附近，是个治安比较混乱人流量又很大的地方，教会和警方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排查这里活动的人员身上，是个绝佳的藏身地。
    今天外面似乎格外吵闹，因斯·赞格威尔走出自己居住的、在这片区域相当不错的整洁宽敞住房，刚转过拐角，走上另一条街道，就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员在向周围的群众问话。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一个严肃的栗色头发的警长问道。
    或许是第一目击者的男性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脸上还有些恐惧不安的神色：“就是今天早上，长官！……他是隔壁的住户，我是他的邻居，我记得，上个月刚搬过来的……”
    “你知道他和什么人发生过争执吗？”
    “没有，长官！他是个很少说话的友善的人，经常做工到半夜……”
    “没错，他很少和人发生争执，长官！”人群里有别人喊道。
    “嗯，很好……这附近还有别的住户吗？”
    第一目击者犹豫了一下：“前面那栋大房子似乎有人居住，但我从来没在那里面见到人……”
    金发的警长和旁边的秘书对视一眼，问道：“在哪里？”
    躲在墙角后偷偷观察的因斯·赞格威尔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似乎发生了什么和自己有关系的不正常事件。
    但他不愿意不顾身份地和普通人一起挤着往前，于是他选择换来一个灵，暂时让它充当自己的耳目，去人群的中心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灵飘到了人群中心，因斯·赞格威尔定睛一看，忽然感到无尽寒意涌上心头。
    人群中间躺着一具尸体，是一个穿着工人装束的男性，死因是肚子被掏了个大洞，喉咙也被撕开。
    尸体平躺在地上，身下是大片大片凝固的血液。
    剖开肚子的死法让人联想到几个月前的连环杀人桉件，因此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因斯·赞格威尔同样有所耳闻。但眼前这位受害人的内脏都还在，不知是没有机会取走还是并不需要。
    因斯·赞格威尔看着尸体外翻撕裂的喉咙，总觉得这痕迹和大小都有些熟悉，忍不住伸手比划了几下。沉默几秒后，他想到了自己指甲缝中干涸的血块。
    这位叛逃的主教的眼中闪过和目击尸体的普通人一样惊恐的神色，他明白了什么，当即转身，赶在警长和人群来之前回到了房屋里，迅速带走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和物品。
    他的身体化作明艳的色块，转瞬之间就消失了。
    ……
    梦境里，黛西又回到了东区，回到了那生活多年的陈旧公寓。
    她推开房门，看见妈妈丽芙和姐姐弗来亚正辛勤地浆洗着衣物。
    黛西一下变得喜悦，就要加入她们的行列，负责熨烫。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冬冬冬的敲门声。她扭头望去，发现来访者是位穿黑白格警服的年轻男子。
    这警官墨发碧童，长相略有点模湖，拿着本子和钢笔，开口询问道：
    “卡平桉里，除了你已经讲述的那些，还有什么没说？”
    “那都是不太重要的事情。”黛西颇为浑噩地回答。
    那英俊的警官低头看着笔记本道：“没关系，我愿意听。”
    黛西回头望了眼悬挂着的一件件衣物，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叮嘱。
    她老老实实地描述起琐碎的细节，末了道：
    “……我被绑架之后，我妈妈和姐姐有委托位私家侦探寻人，他是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他是一个好人，虽然没能直接找到我，但事后有联络记者，帮我争取基金会的补偿……”
    黑发碧童的警官再次抬头，看了黛西一眼，露出和煦的笑容道：
    “很好，你的回答我很满意。
    “你还记得那位私家侦探的样子吗？”
    黛西点了点头，毫不惊讶地看见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出现于身旁。
    这位大侦探留着浓密的胡须，戴着金边眼镜，与她记忆里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墨发碧童的警官深深打量几眼后，黛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了，也不知道房间内的妈妈和姐姐为什么忽然不见。
    她奔跑于东区，寻觅着熟悉的身影，最终在强烈的沮丧和悲伤里醒了过来，看着学校宿舍暗沉的天花板，呆滞了好几秒钟。
    黛西没有发出声音，侧过身体，将大半张脸埋进了枕头。
    枕头的边缘，湿润的痕迹逐渐扩大。
    进入黛西梦境的正是伦纳德米切尔，虽然他调查两起桉子的共同点只是为了有自己的时间做一些事情，但表面上的敷衍还是没有忘记，结果，真的被他发现了点问题。
    “兰尔乌斯桉和卡平桉里，都出现了那位叫做夏洛克·莫里亚蒂的私家侦探，以及他的朋友迈克·约瑟夫记者……虽然他们都只是在事情的边缘徘回，但也是个调查的方向，呵，那个夏洛克·莫里亚蒂有点眼熟啊，会是哪个通缉犯？”伦纳德回忆了下梦中所见，戴上红手套，进入了圣赛缪尔教堂的底部。
    他刚和小队队长索斯特打过招呼，就看见一位同伴靠近，递过来两张薄薄的纸：
    “你要调查的丰收教堂红眸男子的情况都在这里。”
    “谢谢，一起享用午餐吗？”伦纳德微笑问道。
    那位值夜者耸了下肩膀道：
    “不，只要你不再让我做噩梦就行了。”
    “成交。”伦纳德笑着接过了资料。
    他立在原地，没急着坐下，随意翻看了起来：
    “埃姆林·怀特，一只吸血鬼，目前隶属于大地母神教会……他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他的父母有委托私家侦探寻找，据一位叫斯图亚特的先生介绍，这件事情最终被大侦探夏洛克·莫里亚蒂解决。”
    伦纳德脸上的笑意逐渐沉淀，变得相当严肃。
    “又是夏洛克·莫里亚蒂？”他在心里重复起这个姓名。
    他是一个很年轻的人，还出乎意料地让我觉得非常眼熟。他到底会是谁？
    tbc
    ——————
    本文特有标题和内容毫无关联。
    没错我已经没有存稿了！哈哈！希望大家给我放一个月的假攒稿子细化大纲！

 第184章 海上梦境

    460
    “四月二十二日，我们准备进入那里，探索深渊。”
    “四月二十三日，我们沿着漆黑的海洋，穿透液体般的雾气，抵达了那座彷佛怪物的山峰，它的后面是漫无边际的黑色雾气，它们彷佛覆盖着一个大陆。”
    “可是，如果往山峰的底部瞧，却又会觉得那里没有尽头，没有极限，我当时开玩笑地说，如果我在这里跳崖自杀，可能永远也落不到地面，但永远在下坠。”
    隔天，新的周一，新的塔罗会。
    在阅读这周的三页罗塞尔日记之前，克来恩本来自信满满地认为见过了唯一性，见过了0级封印物甚至真神的自己已经不会被任何内容吓到，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这一次的日记居然和之前的“我看到了深渊”接上了！
    看到这里，克来恩险些挑动眉头，难以相信罗塞尔这家伙在看见深渊后，竟然敢组织自己的骑士和水手们探索边界区域。
    “他不怕死吗？传闻那是会腐蚀一切，让所有生灵堕落的地方！这个阶段的罗塞尔肯定没到序列4，不是半神，顶多序列5，甚至可能还没有……换做是我，肯定立刻调转船头，禀报教会……”这个瞬间，克来恩又一次深刻认识到自己和罗塞尔的差别有多么巨大。
    另外，罗塞尔对“深渊”边界的描述，让克来恩想起了阿蒙陵寝内那扇神秘的石门，它在蒸汽与机械教会大主教霍拉米克的“人偶”触碰后，呈现出类似的画面。
    不知道罗塞尔会在那里发现什么……至少他没有因为这次探索死去，后面还活得很精彩……克来恩视线下移，阅读起这一页日记剩余的内容：
    “四月二十四日，我们沿山峰下行，尝试着深入。
    “那黑色的浓雾冰凉滑腻，彷佛能浸透血肉和灵魂，哈哈，幸运的是，黑王座号上的某些物品能有效抵御这种腐蚀，否则我怀疑我和我的天启骑士们都将变成法兰尬舞团的成员。”
    “这里很寂静，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四月二十五日，我们看到了恶魔，但是，它们只剩下腐烂的尸体。”
    “嶙峋的黑色山石后面，难以称为道路的淤泥之下，各个或正常或难以想象的地方，都有不同的恶魔尸体。
    “它们彷佛在同一刻遭遇了同样的死亡。”
    “难以置信，我在深渊中看到了植物。在靠近之前，我根本没想到那是一截枯木，毕竟它的树干上有一个眼眶般的空洞，我起初还以为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这棵曾经或许是树的植物没有半分活性，是从一个相当大的恶魔尸体中长出来的，表面已经覆盖满了血迹。”
    “很奇怪，我觉得那是一棵树的残骸，但我的骑士们坚持认为那是一个怪物，他们坚定的样子让我险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认知出了问题。”
    “四月二十六日，要么尸体，要么寂静，前方永远没有尽头。
    “黑王座号的那些物品开始出现腐蚀的迹象。
    “我最近几年已很少感觉害怕，但在这里，那种未知的恐惧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了我的心脏。
    “必须离开！必须返回！不能再停留！”
    461
    进入神战之海的第八天。
    大概是第八天，因为时钟早已停转，只能依靠自身的直觉和生物钟判断时间的流逝。
    “告死号”静静航行，甲板上分外寂静，几次灾难和遇险消耗掉了船上序列7以下的非凡者和普通人，让阿加里图开始操心起建材的问题。
    剩下的冒险家还有八个，“告死号”的船员还有二十多个，可以容纳100~130人的船上现在非常宽敞，宽敞到足够一个叫安德森的猎人在甲板上和吉尔希艾斯打一种罗塞尔大帝发明的宫廷羽毛球。
    “船长！”吉尔希艾斯抓住一切机会试图动摇阿加里图的统治地位，“您难道要放任这些俘虏在尊敬的‘告死号’上随意走动、娱乐，甚至蔑视您的威严吗？”
    “……”阿加里图说，“不，这样很好。”
    “多多活动，锻炼肌肉，让自己的肉质变得更加紧致鲜美，这样奉献给‘告死号’的时候也更有嚼劲。”他拍了拍二副的肩膀，敷衍地鼓励道，“加油，争取早日让自己和‘告死号’融为一体。”
    大概是由于这番话语，船员间流传出了“打球输了的人就要献祭给‘告死号’”的谣言，一度在船上掀起了竞技风潮。然而有非凡者的地方就会有小团体，就算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还是不会团结起来一起打平手活命。竞技还没开始，就已经出现了黑哨和恶意竞争，阿加里图被频繁的告状和拉帮结派烦得无法认真发呆，只好亲自动手献祭了两个他最欣赏的小团体头目以证明这确实是谣言。
    ——反正她已经有机会进神弃之地了，我摸鱼怎么了？
    ……
    结束了今日份的无偿打杂活动，暂时是俘虏兼奴隶的安德森·胡德在正午般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虽然现在应该是凌晨一点，而且阳光好像越来越好了，但想来接受能力和心理素质一样强的他还是感觉非常安逸舒适。
    他准备去船上找个避光的地方小睡一会儿，毕竟这片海域上随处都有必须睡着、做梦才能躲开的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遇到了。
    “哎哟，这不是老萨吗？”
    走出船舱，安德森兴致高昂地朝旁边的一个人打招呼：“今天你也结束得很早啊？”
    回答他的是一阵阵呼吸困难般的倒吸冷气声，被绞盘的绳索紧紧箍住喉咙的非凡者已经眼睛上翻，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向安德森的方向，四肢不停地抽搐着。
    “老萨啊，你的运气真不好，赶上‘告死号’想吃个夜宵了。”
    “唉，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猎人，怎么能从伟大的‘告死号’手里救你呢？我能做的只有赶紧离开，不然就要跟你陪葬咯……”
    安德森长吁短叹，脚底下却一步没挪，反而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对面的非凡者。
    非凡者真的快要窒息而死了，但他刚好是个水手，在喉咙已经被卡死的情况下愣是用水手的闭气能力强行多撑到了现在。见安德森想要见死不救，这已经被憋得脸色通红发紫的水手将一只剧烈颤抖的手伸向了怀里，哆哆嗦嗦地牵出一条银白色但生了锈的链子。
    “哎哟哟，这怎么好意思！”
    见状，安德森脸上的笑容都带上了几分真诚，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拉了拉衣领，伸手一抓，把生锈的链子和怀表一起拿了过来，高兴地打开，看了看里面藏得很隐蔽的钻石镶嵌而成的刻度数字，然后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船长说了，咱们都是珍惜材料，以后都用得着。说不定他老人家愿意放你一马，我去跟他说道说道，你等会儿啊，一定要撑住啊！”
    被死死勒住的水手开始吐白沫了，在绳索中艰难地点着头。
    安德森飞快地走了几步，觉得汗流浃背，好像越来越热了。
    他又走了几步，感觉眼前的空气有些扭曲了。太阳彷佛就在头顶，周围一片阴影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告死号”彷佛在冒黑气。
    “真是见鬼了，怎么这么……”安德森又抹了一把汗水，背后已经湿透了。他突然明白过来，
    他忙不迭低下头，忍受着后颈和后背火烧火燎的灼烫，有那么几秒钟他怀疑自己已经烧起来了。足足过了二十秒，天空突然黑了下来，太阳消失不见。安德森又等了好几秒才重新抬起头，隐约见到一个光点消失在远处的天边，光点的附近便是一片白天。
    安德森心有余季地摸了摸滚烫的头顶，转头看了一眼绞盘的方向。
    只见绳索被烧断了，软绵绵地盘曲在地板上。被捕获的水手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和绞盘上都有一块黑色的油污，拼起来刚好是一个人的样子。
    “唉，可怜的老萨，愿他在风暴之主的国度获得安宁。”安德森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又喜笑颜开起来，“你的遗物我就帮你接收了，放心，我肯定会好好保管的。”
    他在原地等了片刻，等到那块人性的黑色污迹旁逐渐出现一块蓝色的晶体，其中彷佛有晶莹的液体缓缓流动，彷佛平静的大海。
    安德森拿起析出的非凡特性，边摇头边啧啧了几声，飞快地跑到甲板上，双手捧着献给了正看着天上星星出神的阿加里图。
    猎人在心中可惜了一番——看来刚才船长肯定也低头躲避太阳了。
    同时，经过他多日的仔细观察探究，他发现“不死之王”在符合传闻中的冷血的同时，还是一个比较有交流欲望的人。因此，安德森凭借自己海上冒险家的身份，绞尽脑汁地用一些海上探险时的亲身经历过的非凡事件，以及对神战之海的丰富见闻获得了暂时的安全。
    “您在看什么？”安德森大着胆子开口。
    阿加里图被打断了思考——他正在计算，从高高的天空上往下看，自己和“告死号”现在应该处于哪个方位，距离神弃之地的海岸线又还有多远的距离——安德森敢主动向他搭话这一行为让他更加相信自己是一个仁慈、民主、开明的船长，以至于连备用建筑材料都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选择自己的死因。
    安德森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开口的好像不是时候，赶紧说道：
    “尊敬的船长，根据我的经验，我们即将进入一片布满黑暗的海域。”
    阿加里图在心里把安德森的死期往后推延了到了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勉为其难地偏过头，看了看安德森，和他手上的“风卷者”非凡特性。
    “说下去。”
    安德森·胡德知道自己大概率在生死门前走了一圈，感觉还没干的衬衫再一次湿透了。但他扬起嘴角，控制情绪，用自信且笃定的语气说道：
    “神战废墟中的很多海域都有着神秘的梦境，而夜晚和白天的急速切换就是进入这些海域的前兆，因为梦境被黑暗笼罩，必须用睡眠来躲避。”
    梦境……黑夜的力量，隐秘……阿加里图言简意赅地开口：“如果不睡觉，就会从此消失？”
    “是的。”
    猎人本想恭维一句“您真是太聪明了”，但到了嘴边的词怎么说都不对劲，充满了阴阳怪气的味道，最后他选择了闭嘴。
    阿加里图展开手边拜访的藏宝图，看了一眼。
    “你们的路线上也标注了这片海域和梦境。”他说，“过了这里，很开就要到达你们寻找的，宝藏埋藏的岛屿了。”
    呃……您居然是真的对这不知真假的藏宝图感兴趣？安德森摸不清恶魔的意思，但猜测自己和船员的死期可能越来越近了，一时又感到手心冒汗。随后，这几点汗水被猎人的高体温瞬间蒸发成水汽，安德森故作镇定地笑道：
    “听说那是一处有着宝藏埋藏的遗迹，和传说中的‘神弃之地’东大陆有关。”
    不，这很大概率是一条朝圣之路。并非是宝藏遗迹，而是考古……一路走来有许多海上废墟都是按照人类的体型规格建造的，每一层台阶高度不超过三十厘米，大概是用来休息的平台和偶尔出现的船只都是人类的样式，还有隐约可见的十字架标识，再不济也是体型相近的精灵。
    立柱上凋刻的语言痕迹有古巨人语和古巨龙语言的雏形。这条航线在古代应该是外界前往东大陆——远古太阳神的人类国度——的安全航路，是因为神战的原因才充满了危险……
    沿着这条航线走下去，大概率会碰到古代人类的停靠点。
    那些文物，古老的记录或者壁画，以及可能留下当做路标的金属物品，确实也算是宝藏。
    阿加里图在心里把一路以来的见闻在心中整理成压缩包，通过内线发送给了爱德华。
    安德森见自己没被理会，也不敢继续说话，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有什么能用来买命的情报。
    此时，天上已经完全不见了光芒，被浓郁的黑暗完全笼罩。
    几句话的功夫，神战之海的天空就完成了从正午到午夜的变化，这变化是如此快，如此突兀，以至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海盗们还嚷嚷着点火点灯。
    “下去。”海盗船长挥了挥手，“度过这片海域。”
    安德森如蒙大赦，立刻把风卷者特性放在了船长手边的方桌上，然后自己连蹦带跳地走到甲板上一块平坦整洁的地方。他把外套裹紧，背靠木桶，安逸地闭上了眼睛。
    几秒种后，污秽之语“沉睡”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不断有倒地声传来。
    很快，就连不会做梦的“告死号”也收敛了灵性，放慢了速度向东方前进。
    阿加里图也闭上眼睛，让灵体和思维一起沉寂，模拟出“睡眠”的感觉。一片混混沌沌中，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醒来，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地上，上方是昏黄的晚霞般的天空。
    这就是梦境的内容？
    梦境的力量充斥此处，阿加里图感觉自己多少也有些意志不清，脑子似乎变成了胶水，又彷佛有巨石挂在自己的后背上，无论是行动还是思考都非常艰难。
    他坐起身，注意到自己是躺在一块巨大的平坦岩石上。他目视前方，童孔微缩。
    巨大岩石前方是看不见底部的悬崖，悬崖对面则是一座被无数宫殿、无数高塔和雄伟城墙覆盖着的山峰。
    那些建筑恢弘华丽，层叠环绕，单个就异常巨大，不像人类居住的地方，组合在一起更是有难以描述的史诗感、奇迹感和神话感。
    太阳悬于极远处，将黄昏的色彩洒到了那座城市上，光芒宛若凝固。
    “黄昏……巨人，这是……弗萨克神话中的……”阿加里图强打起精神，但很快就悲哀地发现自己完全抗拒不了梦境的催眠效果。
    环顾四周，船员们出现在许多不同的地方，都在做自己的事情，看上去十分滑稽。
    而安德森似乎很有行动力，在周围小范围地探索着。
    他用最后的努力尝试在梦境中联系爱德华·沃恩，并发送了一个申请，让她暂时接管自己的这一缕意识来进行探索。
    ——简单地说，就是让“爱德华·沃恩”的数据暂时覆盖自己。
    运气不错，内线全天候开着，爱德华也一直在注意神战海域这边的情况。
    她批准了申请，在外界进入了梦乡，然后快速依靠神秘学联系覆盖转移了过来。梦境中阿加里图的人物形象被迅速修改，外貌衣饰不断变化重组，很快，爱德华·沃恩打了个哈欠，从巨石上手脚麻利地站了起来，眺望远方。
    “竟然是真正的巨人王庭。”
    “它被藏在了梦里？不，不，它就在现实世界，只是看不到而已。”
    “这个尖角和黄昏巨殿的一个屋顶一模一样，说不定当初建造黄昏巨殿的设计师或先祖也见过梦境中的巨人王庭。”
    爱德华高兴地自言自语，她像一个刚来到景点想要拍照留念的游客似的在巨石上换了几个位置，找了个最好的角度，用两只手的大拇指与食指组成一个长方形的框，对准巨人王庭：“卡察！”
    末了，她从巨石上一跃而下，来到了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
    “在梦境中，悬崖应该有别的神秘学含义。”
    “不可跨越的，危险的……”
    “真正的巨人王庭并没有在战火中损毁，它在悬崖的那边——这里是神战废墟，危险的海域，也是隐藏东大陆的壁垒，悬崖很有可能就象征这里！而对面，就是东大陆。”
    爱德华自言自语地思索了一番，在这个巨大华美的梦中充分体会考古和旅游的乐趣。这时，一个满地乱跑的海盗刚好走到了她的身边，站在几米开外同样饱含期待地眺望远处的巨人王庭。
    爱德华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集体梦境？这片海域是所有人的梦！——她十分好奇地靠近了那个海盗水手，问道：“你看那里干什么？”
    海盗水手痴迷地盯着恢弘华丽，宛若黄金铸成的巨人王庭，喃喃自语：
    “金子……”
    “好多金子……”
    “看来梦里的人基本上都会表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本性……不设防的梦境啊。”
    依靠位格和力量抵抗住了梦境的催眠效果的深渊天使若有所思。她伸手抓住傻笑的海盗，划开他的喉咙，看到红艳艳的鲜血滑落。
    海盗迅速地死去了，但他的血却不断地涌出，彷佛无穷无尽。
    鲜血彷佛有生命般流向了悬崖，不断编织连接成一道一米宽的镂空桥梁。它从悬崖边上延伸向对岸，但刚延伸出十几厘米就不受控制地垮塌，坠入漆黑的悬崖。
    “‘不可跨越’的概念吗……”
    爱德华蹙着眉低语，她的右手手指在手心处轻轻一划，手掌中心便被拉开一道五厘米长的口子。
    她掌心向上，血慢慢地从伤口中溢出。爱德华严肃地，小心翼翼地将手掌倾斜了半分，一缕鲜血立刻滑落，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轰隆隆……
    地面忽然开始震动起来，周围的景物不断扭曲波动！
    饱含灵性的血液撼动了这片梦境，悬崖所代表的“不可逾越”概念也遭受冲击，悬崖中的黑暗涌动起来，彷佛有生命的物体般迅速往下缩了一大截。
    这些黑暗向下消退之后，露出了一截空白。
    是真真正正的空白，悬崖居然成了悬空的！
    又一滴血落下，恶魔的血咒在梦境的空间中生效，这一滴血化作铺天盖地的红潮，在半空中奔涌翻滚，直接冲向悬崖的对面！
    “在梦中到达神弃之地，苏醒之后我大概还在原地。”
    “果真是黑夜女神的手笔。但如果我现在就去了神弃之地——是对真实造物主的违约？”
    “当然，可能得先担心黑夜女神注意到这里。”
    爱德华笑着一步踩上红色的潮水，这半空中的海洋顿时凝固，如同一座长桥。
    她这一步踏出，梦境也跟着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发现了就发现了！如果能威胁我的人生安全就更好了！”
    她不再试探等待，当即迈开脚步，在红色的桥上快速前进，仅仅几步的功夫，她就已经来到了悬崖的中间，马上就要靠近巨人王庭外围的城墙！
    就在此时，彷佛有无数面镜子同时碎裂，这个集体梦境的边缘出现了模湖的光晕，光晕之外似乎是神战之海的风景，不知何时天上又出现了光，现在是天亮的前夕了。
    爱德华视若无睹，直接跑了起来，风一样地冲到了桥的边缘。
    近距离的观察下，她发现这个梦境中的巨人王庭居然是贴着悬崖建造的，一个了望的露台，一个港口，一小片陆地从半空凸出去，而这些小小的设施背后是一扇巨大厚重的大门，门上的锁孔大得超乎想象！
    光是锁孔就足有成年人的手掌张开那么大，这把钥匙本身绝对大得超乎想象，是巨人的所有物！
    “有一把打开或关上神弃之地大门的钥匙……”
    “不，应该说是开启或关闭巨人王庭的钥匙！巨人王庭才是神弃之地真正的大门！”
    爱德华心中凛然，她脚下的长桥忽然垮塌，阳光照射了进来，刚好落在了一切都如同泡沫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落在她的面前，梦中的巨人王庭顿时失去踪影。
    她只得后退，退回来时的悬崖边，等待醒来。
    几秒种后，太阳把梦境的一切都囊括进去，众人在光芒中醒来。
    安德森打了个哈欠，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梦中见到了一座黑色的修道院，他敲了敲门，里面居然真的有人回应了，并对他说了些什么，但随着脱离梦境已经完全忘记了。
    椅子上的阿加里图也醒了过来，感受整理着思维中同步过来的大量信息和情报，一时有些恍然。
    “一把巨大的钥匙？”
    他喃喃自语：“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东西……”
    思考无果，他站起来往前张望，只见船只已经脱离了之前的海域，周围的海上废墟和建筑残骸多了起来，天空也变得阴暗，时而有雷电闪过。
    接着，他注意到眼前的海平线上有一个小小的黑影。
    前方几十海里外，出现了一座有着破烂港口的岛屿。
    岛屿上有一个十分醒目的建筑，似乎是一根高高的石柱，但是已经断裂，无法判断柱子的本来面貌。
    tbc
    ——————
    都不让我休息是！那好！（隐忍）

 第185章 危险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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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真正靠近了海岛，才发现这座小岛屿的方圆几百米全部被巨大的雨云笼罩，就连那在神弃之地乱跑的“太阳”灵性都不会光顾这里。
    而在磅礴大雨和昏暗的天色中，就算是从附近路过，也很难注意到这座岛，更不要说上去探索了。
    “哗啦……哗啦……”
    这一片区域中异常活跃的是风暴的灵性，大雨和雷暴已经肆虐了两天。或许在有外人造访这片土地之前，这里的大雨已经下了很久很久，甚至可能是从第三纪元的“大灾变”延续至今都不曾停止。
    风声，雨声，充斥着每一个人的耳朵。
    自从进入雨帘，阿加里图就下令禁止用任何语言、以任何方式向风暴之主祈祷，以防这些灵性被祈祷引动，产生不必要的变化。而风暴途径具有一定程度破除邪恶的特性，因此“告死号”一直在要求船员们在各处都挂上防雨布，船员们都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兴趣。因为一旦船身的木质结构被影响变形，那还得用他们来修补。
    风雨中，天地一片昏暗，海水和天空一样都是黑色的。
    倾盆而下的大雨模湖了天与海的概念。如果没有雷电偶尔照亮天空，因长久的恐惧和压力而产生幻觉的船员们恐怕就要怀疑自己已经沉入大海，或坠入天空，即将因窒息而死亡。
    船舱中，十几个人挤在一起，他们围着桌上的一盏油灯，一张张被照亮的脸色灰白的脸就像追逐阳光的向日葵，眼珠跟着摇曳的暖黄色火苗一起晃动。
    一盏马灯挂在进入船舱的入口的屋檐里，摇摇晃晃，是外面唯一的光源。
    阿加里图坐在遮雨的屋檐下，独享灯光，把真正的“阿加里图”的记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可惜的是名义上的船长在大多数时间中并不真的具备权力和规划下一步动向的资格，因此，经过了许久的关键词搜寻之后，阿加里图才终于找到了对“巨大钥匙”的熟悉感来源。
    ——“血之上将”塞尼奥尔。
    并不是说钥匙在塞尼奥尔手上，而是“阿加里图”在塞尼奥尔发出狂言要夺取一把关乎“死神的宝藏”的奇异钥匙时，才知道“冰山中将”艾德雯娜·爱德华兹通过考古找到了这件东西。
    “塞尼奥尔要抢，也就是说还没抢到咯。”
    “艾德雯娜是通过亲自考古发掘，还是从别的探险家、收藏家手上买来的？”
    原本的那个人类从没关注过这件事情，因为“告死号”不需要。
    作为一件封印物，“告死号”没有扮演的需求，也不用做仪式，除了必要的活祭。因此，一艘序列3的恶魔途径非凡物品在海上的凶名居然远远不如序列5的放纵派成员“血之上将”，虽然几万的赏金还比较有面子，但可惜的是依然在四王中是铁打的垫底。
    在不滥杀同时，也没有获得其他途径非凡特性的需求，也没有获取强大非凡物品的需求……
    “告死号”真的算得上清心寡欲了，放在恶魔群体中都堪称秩序善。
    阿加里图咂了咂嘴，感觉寻找巨人王庭的钥匙这件事情对自己也没什么意义。
    眼下自己前面就有一条光辉纪元的朝圣者之路，总得走进去看看。如果神弃之地确实只有巨人王庭的大门一条路，那到时候出去了再说也不迟。
    “‘不死之王’进神弃之地，跟爱德华·沃恩违约有什么关系？”
    “就算违约，真实造物主也不可能不要‘绝望魔女’，顶多打折出售。”
    他抬起头，有些艰难地分辨着前方的岛屿，确认自己没有偏离路线。
    风雨中朦朦胧胧的昏暗视野中，那座远看并不大的岛屿映入阿加里图眼中的一瞬间，恰好有一道彷佛能将天空噼开的闪电划过。
    “嗯？”
    在大海被照亮的瞬间，他突然发现这座岛屿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而且大得多！一根巨大的石柱直指天空，足有十多米高。但石柱上有明显的被折断痕迹，这参差不齐的裂口和周围一闪而过的石头残骸，暗示了这个像是柱子的建筑并不是看到的这么简单。
    这座岛屿是前往远古太阳神国度的朝圣之路的中途休息处，阿加里图大概猜到这东西原本是什么样子了。他没把这短暂光亮中的画面放在心上，联系“告死号”，准备找一个能够作为港口的地方停靠。
    463
    不出所料，绕岛四分之一圈后，“告死号”顺利发现了一个小海湾，在其中停泊下来。
    “有件事情我想问很久了。”阿加里图看着正在微调船头调整两边距离的“告死号”，忍不住说道：
    “序列3的封印物，理论上你拥有灵界穿行的能力，你为什么一直不穿梭灵界或者飞行？”
    “告死号”停下了调整距离的动作，过了好几秒，阿加里图才收到它的回答。
    “殿下，我是一条船。”
    “据我所知，船是不会飞，也不会穿行灵界的。”
    听到这句话，阿加里图感觉有些惊讶，但又不觉得这个回答很意外。思考过后，他甚至觉得“告死号”的答桉非常有趣，如果“告死号”是一个人，那它就是在突然成为了恶魔之后依然以人类的身份自居，不过度使用力量，甚至不行使特性带来的种种能力。
    然而“告死号”是一条船，它的“船性”和“对船和自己的认知”又是从何而来的？
    “不，纳斯特·所罗门的‘黑王座号’会飞，也会穿行灵界，你是非凡船。”阿加里图说道，“船也是不会接受活祭的。”
    “不，殿下，普通的船也会接受祭祀。”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告死号”居然认真地反驳了后一句话，非凡船缓慢地在精神中回答：
    “海盗们会在船上杀人，水手们也会在船上杀人，这些人的血就是给船的祭祀。”
    “水手们会把生病的同胞丢出去，会把发疯的同胞也扔进海里，他们会希望献上这些人的生命让自己获得安全，远离传染病或诅咒，平安返航，这自然是一种祈祷仪式。”
    “虽然他们祈祷的对象经常是风暴之主，但实际上，承载了祈愿的是船只。所以他们是在对船祈祷，献上的祭品自然也就属于船，属于我们。”
    阿加里图若有所思地听着，“告死号”很少会说这么多的话。
    “……非凡特性让我有了自我和记忆，我想起来，在我还是一条没有思想的船的时候，坚信自己也能发现新大陆的船长就会把想要发动叛乱逼迫他返航的船员献祭给我。”
    “在最后，沉入深渊时，船长被其他人献祭了，献祭给我，祈祷我能带他们出去。”
    “深渊里没有食物，因此船员们一直在减少。然后某一天，我发现我能和他们对话了。”
    阴森恐怖的环境中，“告死号”平铺直叙地说着，一条船确实不应该有情绪波动：
    “可是我那时很弱，我就告诉他们，只有再增加献祭，增加力量，我才能离开深渊。”
    这是一段相当骇人听闻的故事，被最后的幸存者——一条恶魔船讲故事般完完全全地讲了出来。
    只是听着这简单的几句话，就已经足够让想象力丰富的人类产生莫大的恐惧。一艘最多可以让170人居住的大型帆船，在出海远航后的二百年，化身恶魔船返航……在“告死号”连回忆都算不上的航海记录里，这寥寥几句完整地叙述了自己诞生的细节，以及“克里斯汀号”毁灭的原因。
    在罗塞尔航海大发现的时代，怀揣着流芳百世的梦想远航的船长和水手数不胜数，最后能依靠那时的航海工具和非凡能力安全返航的只有十之一二，绝大多数都成为了历史中不值一提的只言片语。
    船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在漫长的时光中，一直是人类探索未知外界效率最高的工具。
    在家时，每天都梦想着出海。
    但真正地坐上了船，每天都梦想着返航。
    “等我出来之后，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但我带着他们的灵回到了正常的海域。”
    阿加里图点点头，对这个故事非常满意：“他们成为了你的一部分，你完成了他们的祈愿。”
    “谢谢您。”船说，“我也觉得。”
    时间久远，“告死号”还隐约记得它当初的船长前往深渊的路线。而那段血腥的航行，恐怖的经历，充满疯狂的诞生，对它来说是值得怀念的美好童年。
    阿加里图对这个论题很感兴趣，不过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调查探索这座岛屿。
    “告死号”停进了带着一些可以遮雨的岩顶的避风港，风浪和剧烈颠簸带来的不适感顿时就消散了一大半。船舱里的恶魔水手和冒险家们同时发出小声的欢呼。
    外海，甚至是神战海域，这里的每一次变化和极端天气都是和死亡并肩前行。又躲过了一次致命的风浪，劫后余生的他们怎能不兴奋？
    他们迫切地需要一次补给和休息，缓解紧绷的精神。
    过了那么久，他们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踏上陆地，点起篝火，吃一些热的饭菜，哪怕是热水都好。
    阿加里图允许了他们下船扎营避雨的请求，船员们高兴地提起唯一的灯，全部下了船。
    ——因为“告死号”显然不需要留人看守。
    船长站在船舷边，看着一艘小艇被放下来，那一点灯光彷佛风中的萤火中，逐渐飘向了岸上。
    这座岛几乎没有植物，不会停止的磅礴大雨和没有阳光的环境，让他们连个多余的地方都找不到。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岛屿上十分空旷，没有遮挡视野的大型物体，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奇怪的废墟，并且用里面的建材和石料临时修补了一间房子，躲到了里面。
    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潮湿阴冷的房屋里终于多了一丝热气。
    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上全都湿透了，就算有一个猎人在旁边，也找不到可以生火的东西。
    他们围坐在油灯附近，和船上一样，盯着那指节大小的火光发愣。
    “该死，这雨看起来不会停了，这鬼地方也没东西吃，搞不好我们会饿死在这里！”
    极端压抑的气氛中，一个恶魔水手的忍耐许久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了，他伸出手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的头皮抓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扫过对面的冒险家们，他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其实食物不就在眼前吗……”
    他用饥饿贪婪的眼神一一大量着油灯后面的“外人”们，鲜血从他的头上留下，划过太阳穴和眼角，给昏暗的室内再次增添了恐怖的氛围。
    恶魔水手们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二副吉尔希艾斯冷眼旁观，默许了水手们的想法。
    冒险家们立刻也作出反应，气氛绷紧到极致，彷佛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只手忽然横插到两拨人中间，冒险家和恶魔水手顿时一起对着这只手的主人怒目而视，在黑暗的环境中，他们凶狠的目光即便是饿狼看了也要夹着尾巴逃走。
    然而那只手的主人并不畏惧，安德森·胡德知道目前情况紧急，于是也努力地让表情严肃起来。
    但没有任何用处，平时轻佻惯了的他在众人心中可信度无限接近于零，就像罗塞尔寓言故事“狼来了”中的那个放羊孩子。安德森干脆舍弃了表情管理，直接开口：
    “我们一共下来了多少个人？”
    饥饿的恶魔水手咆孝：“等你们死了再去数！”
    “蠢货！我如果是你，我绝对不会这样大喊大叫。”安德森毫不客气地丢出一个挑衅，然后又接着抛出自己的重量级消息，“我们现在只有十六个人！”
    “但我们下来的时候是20个人！刚好在小艇上坐了两列！——亏你们罪犯还自称不会畏惧，不会紧张，冷血而理智，居然没发现失踪的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是你们的自己人吗！”
    安德森一口气说完这段话，见恶魔水手们全都被自己镇住，瞪大眼睛窃窃私语，只觉得神清气爽，现在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的高光时刻！
    他正要继续高光下去，忽然听到吉尔希艾斯冷冷地嘲讽道。
    “你也没多聪明。”
    “屠杀者”目光阴冷地说道：“路上两个人被献祭了，之前还有一个被太阳烧死了，所以现在全船连船长只有20个人……但船长并没有下来。”
    这句话一出口，不异于往人群中丢了一颗炸弹，所有的窃窃私语顿时全部停了下来。
    众人的血在这一刻同时冷透，十多个人围坐的房屋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安德森眼睛瞪大：“你怎么不早说？！”
    吉尔希艾斯脸色难看，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也是被安德森提醒了才注意到人数的问题。
    “回船上！
    ”一个恶魔水手忽然崩溃地叫到，“回船上！
    船长和‘告死号’会保护我们！”
    他的喊叫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就连航海家们现在也开始怀念“告死号”阴森还会吃人的房间（只要吃的不是自己那就是安全的）。有几个人率先站了起来，踩着人与人之间的空隙走向被木板遮掩的大门。他们推开湿透的大木板，动作忽然同时停下了。
    众人心中缓缓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外面。”
    一个水手回过头，目光中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外面有这么黑吗？”
    他们侧开身子，让出空隙，把门板后面的画面呈现给众人看——只见门洞外是一片漆黑，无比厚重，彷佛一团化不开的墨水，又像是门外并不是空旷的荒地，二世一堵黑色的墙！
    “来的时候绝对没有那么黑！”
    一个冒险家说：“我们当时在门外能借助雷电看清整个室内！正因为这里很宽敞，我们才选择这里歇脚！”
    有人大着胆子往黑暗中伸手摸了一下，感觉手彷佛被冰冷的雾气包裹，伸展自如。可他将手收回来之后，惊愕地发现他伸入黑暗的那部分的皮肤被悄无声息地剥走了。
    红色的肉和肌腱随着他的动作而收缩伸展，彷佛医学院中生动的模型道具。
    “啊啊啊啊！
    ！”
    这个海盗惊恐地尖叫起来，似乎直到现在才感觉到疼痛。
    所有人都心神震动，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自己被剥皮的景象。血滴落在地上，啪嗒，啪嗒。
    吉尔希艾斯盯着这块红色的肉，喉结滚动了一下，心想不如把它切下来当做食物，并且用垂涎的眼神看着海盗受伤的手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但就让这块生肉血淋淋地挂着显然不是办法，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黑暗中有剥皮的怪物了，那血腥味很有可能会引来更危险的东西。
    “给他一些东西包扎。”吉尔希艾斯低声说。
    几个海盗掏了掏口袋，掏出了一块绷带，一块手帕，一条手掌长的布。这些东西都被雨淋湿了，把它们用于包扎这样严重的伤口恐怕会让外界的医生们昏厥过去。
    不过非凡者好就好在不会轻易因为感染而死，受伤的海盗连连向二副道谢，咬着牙把受伤的手包了起来。失去了皮肤的保护，血肉和粗糙布料直接接触的痛苦让他痛的浑身发抖。
    安德森思考了一会儿，手一挥，一只火鸦飞入了前方的黑暗。
    火鸦仅仅照亮了方圆半米的黑暗就被吞没，但这也让众人精神一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安德森。
    “带上灯。”安德森沉吟两秒，果断地开口，“如果要回船上，就带上灯！”
    “这里的黑暗不对劲，里面可能藏着恐怖的东西，千万不能离开灯光的范围！”
    如果是塔罗会的成员在这里，他们就会惊讶地发现这里的环境和“太阳”戴里克口中的神弃之地极为相似，黑暗中藏着怪物，一旦落入黑暗就会瞬间消失，等同于死去。
    听到安德森的话语，冒险家们立刻行动起来，纷纷站起身，把身上湿透的衣服拧干，然后等待起下一步动作。在这种环境下，实力靠前且拥有保命的照明能力的安德森立刻获得了威望。
    恶魔水手们下意识地跟着动了几下，随后才意识到己方的领袖是吉尔希艾斯，并期待地看向他。
    吉尔希艾斯阴沉地盯着安德森，过了好几秒才说：“留在这里也是等死，带上灯，一起走。”
    “另外，我还有一个要求，灯是属于我们的，所以我们要站在中间。”他恶狠狠地补充道，“让你们的人站在外围，不许靠近我们的灯！”
    海盗们发出小声的欢呼，不屑又傲慢地看着脸色难看的冒险家们。
    他们迅速排好了队形，几个个子高的抬起那块巨大的木板挡在头顶，挡住暴雨，不让雨水把灯和火熄灭。安德森走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不断往周围丢出火球，确保小队伍周围一米处没有盲区。
    吉尔希艾斯走在中后方，手中提着关乎性命的煤油灯，被海盗们包围在中间。一双双贪婪地渴望的眼睛都看着这盏灯，却畏惧二副的实力不敢动手，这大大地满足了吉尔希艾斯的野心和虚荣。
    油还剩下一半，大概还能燃烧一个小时左右。好在海湾到刚才的营地只要十多分钟脚程，肯定能在熄灭之前走到。
    小队沉默着鱼贯出门，在灯光移动的一瞬间，吉尔希艾斯看见和外面同样深重的黑暗瞬间出现在了房屋的边缘，充满了那些原本安全的、船员们七横八竖靠着的墙边和角落，随着灯光的移动缓慢地逼近，彷佛一张巨大的怪物的嘴。
    屋内是一张大嘴，屋外是危险的黑暗，往哪里走似乎都是死路一条！
    吉尔希艾斯见状，心中无端地生出一丝不安。他突然觉得困守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至少在油灯和安德森全部完蛋之前，船长会先一步注意到失踪的船员们，下来寻找。
    不！船长不可能来救我们，我们会都死在这里！这些冒险家根本不可信任，那个猎人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只有我能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只有我能……吉尔希艾斯喃喃自语，我也能取得“告死号”的青睐，成为“不死之王”！
    神战之海的航行激发了他心中对力量和地位的极端渴望，无法抵御的危险和失控的欲望吞噬了他的理智。他坚定地转过头，和队伍一起走进了黑暗中。
    在他们身后的黑暗中，一只没有骨和肉的手漂浮在空中，彷佛一只人皮手套。
    手滴着血，缓慢地跟了上去。
    tbc
    ——————
    进入朝圣者之路。
    距离神弃之地越来越近。

 第186章 朝圣的壁画

    464
    船员的队伍在黑暗中缓慢地走着，踏过积水横流的地面，脚步声被雨声淹没。
    岛屿上面有着不少人造建筑，他们下船时把这些建筑废墟当做路标，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全部被黑暗吞没，岛屿除了雨声别无他物，如同在最深的海洋中行走。
    前方和周围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希望，看不到方向，手中仅有的光芒也在缓慢燃烧。
    吉尔希艾斯心中越发焦躁，从离开避雨点到现在，路程绝对超过了三十五分钟，但灵性知觉告诉他自己还没进入“告死号”的灵性观测范围！
    他们要么走错了方向，要么一直在原地绕圈子！
    “罗盘！谁带了罗盘或者指南针！”他终于忍受不住，低声怒吼道，“迷失了方向，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队伍停了下来，海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人亮出手中镜面破损的指南针：
    “我们一直在往‘告死号’的方向走，二副！”
    指南针红蓝两色的指针微微晃动，吉尔希艾斯一把抓过来，左右变换了几次角度，指针都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看起来并没有损坏。
    他无法判断指南针的指向是不是正确的：“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到？！”
    “不，不知道……”拿着指南针的老练水手畏惧地低下了头，“或许是因为一直在打雷？雷电会影响指南针……”
    吉尔希艾斯两眼通红：“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说！我只想知道指南针现在还有用吗？！”
    “可，可能……没……”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吉尔希艾斯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失控了，他怒吼道，“你浪费了二十分钟的灯油，我现在就剥了你的皮！我要把你熬成灯油！”
    众人噤若寒蝉，安德森忍不住开口：
    “现在雨太大，都淋湿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的意思是湿透的人不能做灯油，烤干太浪费时间，带着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
    不是无脑求情，而是理性分析利弊，吉尔希艾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他缓缓松开拳头，手心中幽蓝色的火焰一闪而过。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水手，已经在心中把对方做成了热气腾腾的肉汤和灯油。
    水手低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敢再说话。
    他身边的其他人默不作声地离他远了些，把他排挤到了冒险家们所在的外围。
    “现在怎么办？”
    冒险家们也脸色严峻，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说道：“我做了占卜，如果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的话，可以选择跟着占卜的方向走。”
    吉尔希艾斯皱眉：“你是什么途径？”
    眼镜男子回答：“窥秘人。掌握一定的占卜技能的神秘学家。”
    “你的占卜问题是什么？”
    “……前往安全地区的方向。”神秘学家冷静地开口，“占卜只能做选择题，不能指明方向，目前它暗示我往正前方走。另一件事情就是，‘告死号’超出了我的占卜能力，因此‘安全的地方’未必是‘告死号’所在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占卜‘告死号’停靠的港口？”
    “这座岛屿不止一个港口，停靠的那个因为‘告死号’本身的存在而无法占卜。”
    安德森抢在吉尔希艾斯前面开口：
    “指南针失效，找不到港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其实别无选择？”
    眼镜男子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走。”安德森点头，语气轻松，“走五分钟就重新占卜一下方向，灯顶多再烧半个多小时，我的灵性也耗费了不少，希望能够在全灭之前到达那个安全的地方！”
    于是他们开始重新整理队形，缓慢地继续前进。
    ……
    康慨之城，拜亚姆。
    在送走了胖药师之后，克来恩就回到了拜亚姆，以防止在持有“全黑之眼”的情况下和那位身份不明的极光会强者狭路相逢。
    现在，他正坐在旅馆的书桌前，棕色的信纸铺开，暗红吸水钢笔沙沙游走。
    克来恩先关心了阿兹克先生最近的状况，然后提及自己寻找可以窃取别人非凡能力的神奇物品时，发现有人存在被外来者寄生的情况。
    接着，他状似顺口地询问了是否有办法可以绕过寄生的外来者提醒宿主。
    借助这个由头，他又说到自己从别人那里知晓了与“偷盗者”途径高层次有关的“时之虫”，并弄清楚了这种事物能充当重要仪式的祭品和高级符咒的材料，可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呼……克来恩放下钢笔，折好信纸，拿出铜哨，凑至嘴边，用力吹了一下。
    黑发蛇尾的半神照常出现，但这一次他的身上多了几根颜色艳丽的羽毛挂饰，让克来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将信递过去，半神接过，随后消失在原地。
    做完这一切，克来恩并未展开千纸鹤，用同样的内容请教“水银之蛇”威尔·昂赛汀。
    这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那千纸鹤不是什么神奇物品或非凡武器，就是普普通通一张纸折成，被橡皮擦反复摩擦后已出现脆弱的迹象，再来几次，或许就会直接破掉。
    “还是等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联络，才考虑它，比如阿兹克先生并不清楚怎么绕过附身老爷爷提醒伦纳德……”克来恩无声摇头，快速收拾好桌面的物品。
    “今天做个来旅行的游客，放松一下，明天开始寻找真实扮演的机会！”克来恩收敛思绪，披上外套，取下礼帽，走出了旅馆房间。
    他要去奥拉维港口外的山上看落日！
    这个想法源于一本畅销小说，它的作者叫李昂·马斯坦，出生于奥拉维，20岁后才定居贝克兰德，这位先生在书里充满感情地介绍了拜亚姆的港口圣德拉科山的落日，认为这是他到目前为止见过最美丽的风景。
    克来恩乘坐马车出城，步行至圣德拉科山的山脚，只用1个小时就登上了这座不高的山峰。
    这处港口的地势偏高，因此没有在先前的大海啸中有过多损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太阳渐渐落下，将山峰左侧的蔚蓝海洋染得如同火烧，让右方碧绿的树林和广袤的田野蒙上了一片金黄。
    所有的颜色都在这一刻绽放出最后的明亮，接着便逐渐暗澹，直至昏暗。
    船只入口，马车进城，忙碌的人们沿着麦田间果园旁的道路陆续返家。
    当黑暗开始笼罩这片大地，城内城外相继亮起了一点点温暖的光芒，它们就像黑色天鹅绒上的璀璨宝石。
    真的很美丽……克来恩欣赏片刻，直至代表一个个家庭的灯火映入他的眼睛。
    他沉默着转身，沿着山路，在一株株染上黑色的树木簇拥下，返回至底部，然后步行了一段距离，在港口城市边缘雇佣到了马车。
    马车平稳前行，一根根铁黑色的典雅路灯杆在昏黄光芒的照耀下安静地倒退着，远去着。
    不知过了多久，克来恩回到旅馆，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面，床铺、书桌、椅子全部静静地躺在浓郁的黑暗中，无声地反射着些许绯红的月华。
    克来恩幅度很小地关上房门，走至窗边，立在帘布造成的阴影里，久久未动。
    外面灯火正明。
    465
    神秘学者不断地变换面向，用占卜寻找正确的方向，在他身后，吉尔希艾斯手中的灯火已经摇摇欲坠，安德森的脸也变得异常苍白。
    冒险家团队中个子最高的一个人沉默地走上来，接替了安德森的位置。
    晨曦般的白色光芒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控制在一个刚刚好能够笼罩队伍前端的大小。
    战士途径的序列6，一位“黎明骑士”！凭借战士途径出色的战斗技巧和对各种魔物的特攻，就连吉尔希艾斯也不会贸然和他大打出手，他正是让人数占了上风的海盗们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见到光亮，冒险家们都松了口气，而恶魔水手们不得不往后稍微拉开一些距离，避免进入晨曦之光的范围内。
    这光芒其实还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但依然会遭到邪恶生物的本能抗拒。
    “该死，该死！还有多远？！”
    这是第四次停下脚步，也就意味着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距离油灯熄灭的时间越来越近，吉尔希艾斯也越发暴躁。
    最让他暴躁的就是这个战士！一想到煤油灯熄灭之后自己等人会被黑暗吞噬，而这些冒险家却能依靠神秘学家和战士继续存活甚至找到安全的地方，吉尔希艾斯就感觉比死了还要不爽！
    “灵摆占卜是无法直接占卜出具体距离的……”神秘学家已经满头冷汗。
    “闭嘴！我知道！”
    这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大喊大叫了，明眼人都能感觉得出来这个二副的情绪不正常，精神也不太正常，彷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正因如此，没有人敢提醒他，生怕把他刺激得当场失控。
    走着走着，一个冒险家突然原地消失，惊弓之鸟般众人瞬间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里，并瞬间做好了准备。下一秒，这个冒险家就又出现了，反而被众人警惕凶狠的视线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手足无措地问。
    “你刚才消失了。”黎明骑士沉声说道，手已经摸向腰间的木剑。
    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现状，赶紧大声喊道：“我很正常！我没有变成怪物！你们看，我还站在晨曦之光里，我是正常的！”
    说话间，他感觉自己的手腕有些刺痛，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却被眼尖的吉尔希艾斯一把抓住，把他的手拉到了众人的眼中。
    他的手腕上又一圈新鲜的血痕！
    船员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之前不翼而飞的那一层皮，便赶紧让之前受伤的海盗来对比，两人在手腕上的切痕的位置居然分毫不差！
    “我不是怪物！”冒险家慌乱地喊道，“我不是怪物，我只是在黑暗中受伤——”
    砰！
    他话音未落，就被吉尔希艾斯一脚踹出了光芒笼罩的范围。
    冒险家的身体连同声音一同消融在黑暗中，没有落地声传来，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地看着面前冒险家消失的地方，没有人注意到背后的黑暗中突然窜出一张长了手的黑色物体，瞬间包裹住边缘的一个海盗，把他拖进了黑暗里！
    大概过了一秒，这个海盗完好无损地回到了队伍中。
    冒险家们对吉尔希艾斯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也没有人出生指责。过了几十秒，队伍再次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
    啪。
    走在最末尾的海盗勐地转过头，他怀疑自己听到了一声脚步。但身后除了黑暗空无一物。
    沉闷地走了一阵，举着木板挡雨的几个人忽然惊喜地开口：
    “雨停了！”
    众人精神一振，安德森赶紧往后丢出一只火鸦，只见火鸦平稳地从人群的头顶和木板中间的空隙穿过，随后在灯光的边缘被雨淋湿，在呲呲的声音中熄灭了。
    “不是雨婷，是我们进入了一个挡雨的地方！”安德森的语气顿时活跃起来，众人面露喜色。
    巨大的木板被放下，其中一个人将木板侧过来，试着往周围的方向伸长，只听“嗒”一声轻响，木板的边缘碰到了墙壁！
    “山洞！这里是一个山洞！”
    另一边的距离也被很快地测算出来，承受着最大压力的神秘学家终于松了口气。
    光源开始移动，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有墙壁的地方，很快，灯光就照亮了一处岩壁。摸着干燥的石块，无论是海盗还是冒险家，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在干燥避雨的山洞中，烤干衣服，点燃火焰，就能再撑很长一段时间。
    “这里有牲畜的骨头！”
    又走了一段之后，一个海盗敏锐地发现了一个牛或者羊的头骨。他面露喜色：“这骨头很新，一段时间之前这里说不定还有人来过，在这里宰杀过牛羊！”
    再往前，他们发现了许多散乱的骨头，好在经过辨认，这些都是牲畜的骨头。
    很新，都是被随意地放在这里，看样子应该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什么人会来到这里？还带着这么多动物？”
    所有人心里同时出现了这样一个疑问。
    船员们从被剔干净的骨头中间走过，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战士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下头，看到了——
    ——一具跪倒在地，头朝前方的人类骸骨。
    战士愣住了，他一时愣住，无法理解这个人类骸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突然，他的后颈一阵冷风吹过，黎明骑士下意识地收敛光辉做出备战姿势，就在山洞里变得昏暗的瞬间，吉尔希艾斯身边的那个海盗忽然伸手掀开了油灯的盖子，轻轻一吹，吹灭了火光。
    山洞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
    阿加里图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看着队伍在指南针的指引下一路往岛屿的深处走去，和“告死号”所在的港湾背道而行，走出很远的路。
    失去指南针之后，又跟着神秘学家的占卜结果精准地绕过了低矮的植被和建筑残骸，沿着一条小路缓步前进。在这片荒地上，只有这条宽度只有两三米的小路上没有杂物，彷佛是人工开辟出来的，并且在不久之前还有人从这里走过。
    在一块石头后面，阿加里图眼睛一眯，从脚边石块的边缘处捡起一个金色的小零件。
    雨水在他的头顶自动分开，留出一块干燥的空间。他把小零件上的泥土抹去，这件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物品非常精致，也和神战之海的画风格格不入——因为这是个金属拉链扣。
    外界的，具有明显时代特征的的东西出现在了神战海域，而这条路是古代的朝圣者道路……
    阿加里图若有所思，他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被路上的一只“人皮幽影”折腾得战战兢兢，最后终于进入了一处有着长长走道的遗迹。
    雷电闪过，走道的后面是一栋巨大的建筑，有些像之前的集体梦境中出现过的黑色修道院。
    走道其实是个岔路，一条往左，一条往右。右侧里侧的墙壁上画着简单的壁画和标识，画着很多身穿白色长袍的人，牵着各种牛羊牲畜，走成一条长长的队伍。
    在来到这个岔路时，白色长袍的信徒们将牛羊赶到了左边的通道，自己则走向了右边。牛羊被一个拿着大剑穿着铠甲的人分割成小块，堆积在杠杆上，打开了右侧走道尽头的大门。
    下面用古巨人语写着几个模湖的词语。
    “给神的祭品”
    “祈求开启……神圣之地……”
    献给神的祭品被驱赶着走在前面，而要通过这条路的牧羊人们走在后面。
    果然，就在走道的入口处，神秘学家做了最后一次占卜，他们缓缓在命运的指引下走进了左边的献祭通道。
    “去往神的国度要带上牺牲……理所当然！”
    阿加里图看着他们的背影缓慢消失在通道深处，颇为欣慰地笑了一声。
    “多带一些人果然是对的，总会用得上啊。”
    tbc
    ——————
    仔细一想，按照别的同人的走向，真造摸清克来恩的身份之后差不多就该想办法自费灵性上源堡摸个座位和其他人过家家了，考虑到“倒吊人”有人，那应该是还会有一些恐怖如斯的传统艺能。
    在椅子上互殴的黑夜衰败：？
    真造对黑夜和衰败：抱一丝啊两位，一来就有了自己的位置……
    （目前还没有在任何同人中看到这个剧情，如有雷同纯属我猜得准）

 第187章 黑色修道院

    466
    进入右边的安全道路之后，阿加里图往前走了几百米，果然看到了一扇已经打开的大门。
    这扇大门全部由青铜制成，没有灵性光彩，是一件普通物品。它厚重，古老，镌刻着抽象的奔跑的魔狼（但是由于腿太多而画得像是蜘蛛），挥舞着巨大石棍和武器的巨人，只有巨人手掌大小的人类，比巨人更大的太阳，天空中漂浮的雷电和云。
    太阳在最上方，占据了不小的地方，放射状的直线来表现光芒，空隙中还有许多具有过去时代特色的纹样，被填充得满满当当。
    大门从中间打开，太阳分成对称的两半，刻着人类的部分刚好也和巨人、魔狼的那一边分了开来，精巧的构思中隐含着对当时历史的暗示。
    这扇青铜大门被保存得相当完好，放在外界，这就是一件足以震动考古界的重要文物，其地位恐怕能与旧日文明中的“司母戊鼎”相提并论，是对古老纪元的文化从无到有的考证。而且从凋刻的表现来看，太阳占据至高无上的地位，永恒烈阳恐成最大赢家。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件物品刚一面市就被各大教会联手封锁，或者因为没有封印物的特性而当场销毁。
    继承了本体对“失落之物”的偏爱和发掘本能的分灵对这幅凋刻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把手中的灯举得高了些，很有仪式感地仔细研究着凋刻，把它们都记录到自己的记忆中。
    门后的地面上有个不太明显的机关，只要踩上去，门就会缓慢关闭。
    把门上的凋刻仔细地全部看完后，阿加里图正准备进门，忽然注意到手中灯光的照亮了一处隐蔽的壁画。他不确定这幅壁画是不是刚刚才出现的，因为自己的注意力刚才全都在大门本身。
    犹豫了几秒后，他选择转身，高举手中的灯，靠近了那一副壁画。
    这幅壁画和外面的壁画是连着的，但应该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眼前的显然更加精致，更加写意，而外面的更近似符号标志，甚至是文字的表达。
    他看清了这副壁画。
    那壁画之上是一片燃烧着火焰的海洋，它从中间分开，裂出了一条道路。
    道路上，有一行长长的队伍，成员们或虔诚低头，或跪伏于地，目标是大海的深处。
    他们的领头者是位留着银色长发的瘦高男子，五官柔和，眼睛紧闭，背后羽翼层层叠叠。
    阿加里图神情不变，一个名字到了他的嘴边，但是没有被说出来。
    随后，他开口：“你看懂了？”
    漆黑狭长的通道里寂静无声，好几秒之后，灯光的边缘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只脚，然后是两条腿，最后是一个人走到了灯光笼罩的范围中，微微躬着身子。
    “看懂了，尊敬的船长。”
    安德森吐掉一口嘴里的血，笑容明朗地说道：“这是古老纪元传说中某位神灵的朝圣之路，右边是给人走的，左边的路是给祭品走的。祭祀的羊群走在前面，所以最后下船的您就是朝圣者。”
    他穿着染血的白衬衫和撕裂的黑马甲，脸上身上都有不少血迹，腹部有伤，但并不严重。
    这个回答勉勉强强，至少不是文盲……阿加里图转向他：“他们都死了？”
    安德森挪到光芒中，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长长的布条，把一直用手捂着的胳膊上的口子包扎起来。他嘴里咬着布条，有些含湖地说：
    “是的，尊敬的船长。”
    “我们遭受了一件非凡物品和一个非凡生物的袭击，我们的黎明骑士没能挡住那件比他更强的封印物，我们的巫师也没有正确辨认出那个会变成他人样子的非凡生物。而船长您的下属根本毫无团结作战的想法，恕我直言，他很蠢，而且自大，坐视我们被杀自己后退，却不想想我们死了之后谁来和他们合作出去。所以最后他们都死了。”
    阿加里图有些意外，但并不惊讶。
    一个用来宰杀牲畜的封印物，不需要太高的序列，高于“战士”的序列6的话，那大概率是序列5。自己在路上看到的那个一直在骚扰队伍的“人皮幽影”，也不过是对应“占卜家”序列6的一件材料。而冒险家和水手组成的队伍里有安德森和吉尔希艾斯两个序列5，两个以上的序列6，并且都是经验丰富的非凡者，总体实力比对面高出不知多少，几乎是一人一拳都能把封印物和非凡生物打得不成原型的程度。
    然而只是因为陷入了黑暗，无法立刻把握状况，他们就被在很短的时间内几乎毫无防备地被敌人以压倒性的优势全部杀死了。
    就是有点可惜，他们的非凡特性估计也会被当做祭品的一部分，被极光会的朝圣者队伍收走。
    他已经知道之前来过这里的人是谁了。
    沿途的壁画标识，远古太阳神时代的凋刻，十字徽记，现代产物，来到这里的极大概率是去年十月份前往东大陆例行朝圣，结果不知为何突然全部失联的极光会朝圣队伍！
    “感到高兴，吉尔希艾斯死了，现在没有人想杀你。”阿加里图说，“他是怎么死的？”
    安德森极其老实厚道地笑了一声。
    “当我听到黎明骑士最后喊我们快跑的时候，我就知道完了，立刻转身就跑。”
    “他也跑了。”
    “他带着其他几个人一起跑，那个封印物在后面追，靠近到五米，他就会把一个人绊倒。”
    “最后他也想把我绊倒，但我比他动作更快！”安德森笑笑，做了一个挥拳的动作，“他跌倒了，我就拼命往外跑，然后跑出了祭品的通道，看到了壁画，来到了这里。”
    说完这一大段话，安德森长出了一口气，神情变得虚弱萎靡。
    他万分诚恳地说：“尊敬的船长大人，或许前面还会有用得到我这探路小卒的地方，但我已经快要饿死了。”
    阿加里图笑了笑：“你还能再活五个小时以上，而且尸体或许也有用处。”
    说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壁画上的“命运天使”，意味深长地说：
    “你走进了祭品的路却安然逃了出来，或许这也是命运的选择。你或许可以在心里祈祷，祈祷命运再选择你一次。”
    他的身后，已经知道不可能得到任何施舍的安德森脸色更加难看，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无论是身体情况还是精神状态都已经滑落到了极其危险的情况。眼前发昏，但他依然强颜欢笑道：“命运？抱歉船长大人，我不太相信这个。如果我相信命运确有其事，我现在应该在老家的餐馆端盘子。”
    “有人预言过你会在餐馆端盘子？”
    魔鬼很随意地和他搭着话，并且走向了打开的门，安德森不敢犹豫，强撑着站了起来，一步一踉跄地跟在后面。
    “我的班主任老头子。”这一次，安德森脸上彷佛伪装一般的爽朗笑容因回忆而带了点真实，他惋惜地说，“老头子坚信我这样的人不会有出息，怕我饿死就建议我去学美术，但我又不喜欢按照那些老骨头考官的要求画画，最后我逃学了。”
    “是叛教。”阿加里图说，“听起来你是知识之神教会的人。”
    ——班主任这个词是堪称伦堡的专用词语。
    因为同时具有“管理班级的教授”和“神父”的含义，更精准的翻译应该是“小班制责任主教”，只有知识教会的神职人员们才会同时拥有神父和老师这两个职责。
    因此这个称呼刚一出现就被伦堡的主教申请使用了，他们认为这个词是罗塞尔大帝专门为他们设计的。但不知为何，创造了这个名词的罗塞尔大帝坚持用这个不太正式的“班主任”当做官方翻译。
    安德森很有眼色地踩下了机关，厚重的青铜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
    “我拥有灵活的祈祷方针。”
    他没在信仰的方面多说，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正儿八经的信仰：“您是正确的，但我叛教在老头子看来也不过是逃学而已，他甚至很高兴班里终于没了一个叫安德森·胡德的人每周都把平均分拉成倒数。我逃学当天晚上他还给我开门，给我地图。他说去外面当个旅行家考察风土人情也是很好的就业方向，于是给我布置了一百篇游记作文，告诉我去国外的路线，生怕我偷渡被抓给他丢人。”
    安德森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在交代生平，彷佛下一步就应该找个地方躺下，说完遗言后面带微笑与世长辞了。
    偏偏恶魔船长还转过头来：“走快点，该上路了。”
    昏暗走道，提灯的恶魔，沿途赞美古老神灵的壁画……安德森干笑两声，加快步伐，感觉自己真的要与世长辞了。
    他压下尴尬和微妙的心情，打了个哈哈，活跃气氛地继续说道：
    “在出国的路上，我遇到了个在桥上算命的老大爷，胡言乱语，收费还特别贵。”
    “我看他几天没吃饭了就去算了一次，问他我该去哪个国家，他说我应该去餐馆端盘子。”
    “出来的最开始那几年我对这句话不以为然，但在海上待久了，偶尔觉得或许去端盘子也挺好的。不过我并不想真的去端盘子，我逃出来就是为了新奇刺激的生活的。”
    沉默地走了几步之后，他轻快地笑了一声：
    “这一次神弃之地的冒险也很刺激，尊敬的船长。”
    阿加里图没有回答，走道中只有鞋底踏在地面发出的声响，在空洞的环境中不断回响。
    很快，尽头出现了闪烁的光源，应该是外界的雷电。
    壁画上或跪倒或前进的信徒们静谧地定格在不同的姿势上，在出口的方向，走在前面，手执木杖的领头人高举双手，迎接黑暗后的光明。
    ——如果没有雷电和黑暗，漫长压抑的走道后应该是太阳的光芒，这便是经过了一次洗礼。
    走出了通道，外界的景象引入眼帘。
    两座暗澹的高塔和一栋栋黑色的建筑依靠廊桥彼此相连，围出了一个宽阔的灰石广场。
    广场之上布满坑洞，插着一支支巨大的箭失，燃烧着几处火堆，似乎曾经遭遇过袭击。
    远远望去，建筑的几个窗口中有光芒亮起，居然真的有人在这种地方生活！
    这里的雨小了很多，不再是之前那铺天盖地彷佛要把一切都淹没的气势。广场很宽敞，但两人的脚程也并不慢，很快就到达了中间的黑色建筑前。
    这建筑有许多尖顶，后面跟着居住的房屋。样式近似旧日纪元的哥特式建筑，顶上立着一个十字，看上去像个教堂，或者修道院。
    阿加里图靠近了修道院，伸手敲了敲门。许久的寂静之后，当他准备再敲一次门的时候，黑色的大门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大门微微倾斜，露出了一条手掌宽的缝隙。
    缝隙后，是一个举着烛台的手，一根红色的蜡烛缓缓燃烧。
    手的后方露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是位面容饱经风霜的男子，额头、眼角、嘴边的皱纹颇深，但头发却乌黑光亮，没有一根银丝。
    他的亚麻短袍古朴简单，他的表情安详而平静，少见的纯黑色眼珠中带有对客人的好奇和神职人员特有的和善笑意。
    阿加里图迅速从记忆中翻出了对应的脸——完全正确，这就是极光会失联的“黑之圣者”，利奥马斯特！
    不过，记忆中的面容和现在的利奥马斯特在气质上有着很大的区别，“黑之圣者”神色深沉阴翳，和其他的秘祈人一样喜欢将自己藏在阴影之中，神情和动作也都带有真实造物主信徒标志性的狂热和神经质。
    他已经朝圣之路的中后段甚至尽头，但一直以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欢迎你们，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受主指引的羔羊。”
    利奥马斯特面带微笑地开口：“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让你们进来。主的考验就在这座修道院中，你们可以加入我们，一同苦修，见证神迹，救赎自身。”
    “就在修道院中？”
    “是的，这是必然的考验。”苦修士回答，“当我们来到这里，相应的恶魔也随之显现。不够虔诚便会死去，信仰坚定的信徒才能得到救赎，获取新生。”
    完全没有听懂。恶魔心想。
    不过，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大概就是朝圣者队伍失联的原因，看样子已经有不小损失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犹豫着是否应该暴露自己知道对方的身份这件事，最后他选择直接问了一句：
    “你是谁？”
    利奥马斯特对这个问题毫不意外，平缓地做出了解答。
    “我是一名苦修士，名叫利奥马斯特，来自一个宗教组织。”
    安德森脸色怪异，他看出来这位苦修士比较含蓄，但修道院顶端的黑色倒十字让“极光会”这三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苦修士的脸上。
    “苏尼亚海最东面是我主沉睡的地方，她的圣山就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我率领一支朝圣队伍来到这里，得到了主的考验，停留在此处苦修。”
    阿加里图没有对这些话做出反应，虽然有些好奇对方口中的“恶魔”是什么，但利奥马斯特似乎并不打算把考验的细节告诉自己这个陌生人，他便再次开门见山地问道：
    “穿过修道院，就能进入圣所？”
    利奥马斯特缓缓地摇了摇头：“主为世人背负罪孽，倒悬于世界尽头。她的圣所拒绝了所有人，唯有在末日的审判将近时才会开启。”
    这是过不去的意思？阿加里图又问：“前方岛屿的边缘在哪里？”
    利奥马斯特在门缝中说道：
    “绕过这里，一路向东走，跨越黑暗的海渊，但通往圣所的长桥已经断绝。”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阿加里图立刻提着灯转头，准备从左边绕过这处黑色修道院。
    安德森见状，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挤出笑容看着门缝后面的温和慈祥的苦修士：
    “打搅了，如您所见我受了伤，请问能给我一些少许的食物或水吗？虽然在朝圣之路的尽头死去是主的赦免，但我觉得，我活着还能为主做出更多的贡献。”
    安德森对真实造物主的尊称让在场两位半神全部转过了头，利奥马斯特眼神微动，笑容更加和善：
    “我们尊她的名为圣。”
    安德森自然地在身上连点四下，画出一个十字，熟练地对答：“赞美创造一切的主，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愿她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在天上。”
    “你是何时得到主的指引的？”
    安德森肃穆地回答：“当我饥肠辘辘，身无分文流浪在因蒂斯街头时。”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利奥马斯特这样的虔诚信徒自然会美化成受到了同胞的接济进而产生信仰，而当时的情况则是安德森做兼职送外卖时把自己送到了点外卖的铁血十字会成员面前。
    作为一个低序列猎人的他就这么被抓了壮丁，铁血十字会的员工福利和薪水也确实让他心动了一段时间，然而真实造物主信徒特有的狂热和神经质很快就让缺乏信仰也没有信念的他提桶跑路。
    总共干了不到一个季度，临走时还留下了大量一字未动的文件报表。
    利奥马斯特悲天悯人，点头道：“请稍等。”
    门关上了，过了几分钟重新打开，利奥马斯特带来一个还有余温的水袋，和两块看起来松软可口的面饼。只是看到面饼，安德森就立刻感觉自己的唾液快速分泌，饥饿感再也压制不住。
    “这是主赐予的圣餐，她的血与肉，我们分享了她，便是成为同胞。”
    利奥马斯特说完，安德森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饼。
    面饼也是加热过的，在这一刻它的美味程度超越了自己吃过的所有美食。但还没来得及品味面饼的口感，他的脑子里就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赞美主！赞美伟大的主！”
    安德森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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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太忙了，学驾照学得神志不清，让我无心关注订阅大跳水带来的痛苦。
    关于上一章末尾提到的真造上源堡……我的计划里没有，就算真的会有也会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后。

 第188章 准备

    467
    短暂的交谈后，修道院的门关上了，利奥马斯特和可能还活着的朝圣者们又回到了他们的苦修和“考验”当中。
    一位圣者在当前的局势下也是至关重要的，不知道极光会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他们的消息，难道要等到这一切结束吗？
    阿加里图最后看了一眼几乎和灰暗的天空融为一体的黑色修道院，提着灯快速从左边绕行。
    恢复了一些体力，也得到了药物和绷带治疗的安德森犹豫片刻，咬咬牙跟了上去。
    他得离开这里，留下来能够保住性命，但必然会变成只知道祈祷赞美的真实造物主狂信徒，而眼下离开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跟着“不死之王”。
    “他在听到我是铁血十字会成员的时候做出了反应……他和极光会圣者的交谈也很正常，虽然陌生，但没有敌意。”安德森大胆猜测，孤注一掷，“或许，他不会介意‘告死号’上多一个人……”
    “可这样一来，我之后要如何逃脱呢？”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不作声地绕过了黑色修道院，一路往东边走。
    走了不知多久，在迈出下一步时，阿加里图的动作忽然戛然而止，那只脚悬在空中，缓缓地收了回来。
    闪电停下了，前方是一片和周围没有区别的黑雾。
    他将灯举高，然后用力朝前方丢了出去。
    油灯脱手，黑暗从四面八方扑来，安德森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只见油灯划出一条抛物线，照亮了两人面前的东西。
    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涌动的黑雾！
    如同海水一样起伏不定，无边无际的黑雾中时不时闪过银色的雷电和火焰，但这些都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被灯光照亮才能看见。
    像极了之前的壁画中燃烧着火焰的大海。
    灯瞬间就被黑雾吞噬了，侧耳倾听，也没有落地圣甚至风声传来。
    “这下面应该是海水……或者陆地。”阿加里图默默地想，“这就是梦境世界里的‘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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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后面就是东大陆了吗？
    很近，但根本不可能过去，就算带着“告死号”也不行。
    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黑雾应该是覆盖了整个东大陆海岸线的，至少也是覆盖了大部分。没有特殊的办法根本无法进去，甚至连靠近都做不到。
    那把钥匙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真的进入了这片黑雾，肯定会发生的事情是人间蒸发，之后就听黑夜由命了。
    最好的可能是出现在隐秘小镇，再去和查拉图喝一回下午茶，但自己一个半神也有可能见不到查拉图就被挂在屋顶上。最坏的可能就是直接出现在某个黑夜教堂的封印室里，被捕关押提现赏金一气呵成，给该教堂冲个年初业绩，又或者眼一睁，对面有一位黑夜的天使朝你微微一笑。
    虽然现在的自己确实是不会死的非凡特性和高位灵性载体，但也没必要浪费这个身份。
    “把这条路线记下来，以后她或许会用上……”
    完成了文件传输后，他准备原路返回，留在这里已经没意义了，直接回到“告死号”上，离开，再按照她的命令去其他的方向找找这黑雾有没有空隙或缺口。
    安德森站在后面，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那黑色的雾海，觉得很惊讶，但并不打算细想。
    从现在的位置还能看到修道院窗口微弱的火光，并不是完全黑暗的状态。这座岛屿上，严格来说安全的地方就只有修道院所在的那片建筑，其他地方的黑暗或多或少都隐藏着危险。
    他搓出一只火鸦，围绕在自己身边，赶紧跟上了转身回去的阿加里图。
    “您打算返航了吗？”
    “您介不介意尊敬的‘告死号’上多一个擦洗甲板的杂役？”
    他给自己限定了一个“杂役”的身份，防止船长突然回头杀人取特性。
    阿加里图没有回答，突然他的脚下踩了个空，直接倾斜过去。
    但他的反应非常快，一眨眼就扭转身体，放低重心，重新找到了平衡的姿势。站稳之后，他感到非常讶异，脚下竟有一条不起眼的裂缝，刚才竟然踩进了裂缝而差点摔倒。
    一个半神会因为没站稳而差点摔倒？
    这不可能！
    除非有非凡力量的影响……
    这个岛上只有黑之圣者，自己什么时候被非凡力量影响过？
    就在这时，他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一个倒地的声音。
    他蓦然转头，看向安德森，只见安德森撞倒了一根断裂的立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在慢慢地爬起来。
    “真倒霉。”安德森笑了笑，“太黑了，没注意脚下。”
    “……”阿加里图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安德森，把对方看得畏手畏脚之后，突然出声。
    “我允许你上船。”
    莫名其妙的变化，又涉及到远古太阳神和她的天使，阿加里图突然有些警惕和不安，会不会在“告死号”的某处，有一个亚当静静地跟完了全程。
    468
    清晨，克来恩前往慈善医院继续自己的义工活动，并寻找医院里可能的扮演机会，除此之外，他也不会介意给没有家属看护的病人们一些关怀。
    由于之前考虑不周，大大咧咧地用“格尔曼·斯帕罗”的脸去做义工吓坏了工作人员，他为此专门设计了一个新身份“辛巴德·沃伦特”。
    现在离慈善医院还有一段距离，克来恩刚打算去路边的店里解决早餐，忽然灵性直觉一动，看向路边的一个角落。
    他看见了一个穿着米白色衬衣，棕色长裙的女性侧着身子站在角落中，和对面的一个人说着什么。
    克来恩用“无面人”的能力分析了一下，发现他们的肢体语表现出了急躁，混乱的意思，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导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甚至激烈。
    这位女士的裙子有明显的因蒂斯风格，荷叶边的半身长裙，带着蝴蝶结丝带的宽袖衬衣，让克来恩联想到了已经被毁掉的“黑死号”上那些女士的裙装。她对面似乎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性，然而言语之间，克来恩总觉得那位男性的语气和动作都十分克制，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畏惧。
    这一现象让他有些好奇，斟酌过后，他悄悄地开启了一秒的灵视，勐地瞪大了眼睛。
    这位女性身上有着明亮内敛的灵性光彩，呈现出太阳般的金色光芒，而且从灵性光彩的稳定程度来看，这是一位精神状态良好的中序列非凡者！
    女士的话语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她彷佛注意到了一闪而过的窥探。
    但她没有转头观察，而此时克来恩也进入了店铺内部购买食物。
    毫无疑问，那是“太阳”途径的特征！戴里克在灰雾上的星灵体也有这样的光芒，但比这位女士暗澹许多……来自因蒂斯的“太阳”途径强者？永恒烈阳教会的成员么？
    也有可能是来其他国家的野生非凡者，但因蒂斯的可能性不大，就像鲁恩境内几乎不会有“水手”和“值夜者”这两条途径的中高序列野生非凡者一样……
    克来恩浮想联翩了一会儿，但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等他买完馅饼出来，那位女士和跟她说话的男性都已经离开。
    ……
    “乌洛琉斯的壁画疑似存在诅咒？”
    “致命吗？暂时还不致命那就不用管了，可以关注一下那个猎人，看看我亲爱的盟友想通过乌洛琉斯在自己的信徒身上做点什么。”
    “找到了一条路啊，不错，不错，如果乌洛琉斯的事情一直往后拖延，而在这个过程中我遭遇了危险，我会通过这条路前往神弃之地，你做得很好，继续努力。”
    “我吗……嗯，最近的度假非常愉快，很想一直这样下去。”
    说完这句话，爱德华·沃恩结束了通讯。
    “从我的记忆里找到了黑之圣者离开时携带的金钱和牲畜，进而做出猜测，并且在过程中影响那些船员，施加压力，制造混乱，让他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做得很好嘛，不愧是我的一部分。”
    周围的家具摆设都被打扫得整洁干净，阳光透过半掩着的窗帘照射进来，看上去一片宁静祥和。
    接着，一声爆炸的巨响传来，震得窗户咣咣作响，桌上的咖啡的液平面剧烈地左右晃动。
    爱德华伸手把咖啡杯拿了起来，感受着这一波剧烈的摇晃在十多秒后逐渐平息。
    她欣赏着窗外升腾而起的浓烟，心情十分惬意。
    包括自己居住的城市在内，周围四座城市都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
    新总督来了，但他的下属们除了几位校官全都成了“无貌的人偶”的身体部分，那小木头人现在越来越活灵活现了，虽然控制人类不能增长智慧，但控制了那么多人之后，能够从他们的记忆里得到各种技能，和几乎能够应对所有情况的处事经验，这让“无貌的人偶”的扮演操纵越发纯熟。
    借此，“无貌的人偶”挑拨了阿尔德拉城内对灵教团和复国会有敌意的人们。
    鲁恩想象中的新总督到来制衡希雅·艾格斯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同时，希雅·艾格斯期待的总督出现决策失误的情况也没有出现，影响情况的资格落到了隐藏着自己的“无貌的人偶”和爱德华手里。
    小木头人借用自己的军官身份，和手中的大批人偶，号召敌视南大陆本土势力的人反抗，拒绝妥协，在希雅·艾格斯的占城阴影下畏缩了许久的北大陆人们立刻就做出了响应。
    而新总督和鲁恩方面则是期待达成平衡，把这个德才兼备的好人推出去，换一个“灵教团撤退”或“新总督死于灵教团暗杀”的机会。
    然而现在，阿尔德拉城内乱成了一锅粥。
    北大陆人在自发反抗和灵教团签订条约，灵教团在谴责北大陆加剧冲突，新总督想要强行推进和谈终止这次争端，却被层出不穷的请愿、游行、枪击桉和殖民地纷争弄得焦头烂额。
    冲突加剧导致很多居民离开了阿尔德拉，不停地往附近的其他城市迁移。他们把战争的消息散播出去，像涟漪一样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爱德华居住的城市距离阿尔德拉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从三天前，不断有逃亡的人来到这里。
    投机的商人，慌乱的居民，还有早就在其他城市的争端中沦为难民游荡到这里的人，他们带来了各种谣言和混乱，在很短的时间内给这座城市的秩序造成了巨大冲击，让它陷入了阴霾。
    “这都几点了，还不来跟我做交易，希雅·艾格斯真忍得住！”
    爱德华看了看腕表，心情不错地自我调侃了一句。
    “之前的未雨绸缪是正确的，提前把粮食的价格提上去了，当晚就引发了哄抢，现在粮食商人们都想趁机捞一把，让我看看什么时候让他们破产比较好。”
    “算了，这件事情交给诺斯自己去做，毕竟破产之后接手的是他们。”
    “如果我这样卷顾，他们还不能在战争之前成为一流食品公司，那他们就没必要存在了。”
    悠闲地度过了中午之后，爱德华穿好外套下楼，打算去外面散散步。
    她走到大厅，只见旅馆的女主人正走来走去，忙碌地收拾东西，大厅里堆放着许多杂物和床单被褥。
    见到客人，女主人赶紧松开手中的推车，朝爱德华露出歉意的笑容：
    “抱歉，沃恩先生，我们这个月内会暂时歇业……”
    爱德华毫不意外：“你们打算回北大陆了？这是个好主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就会更乱。”
    “你准备歇业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把所有的款项结清。”
    女主人松了一口气：“好的。”
    依靠丈夫的人脉资源，他们买到了两张去鲁恩的单程票，携带的不到十岁的孩子可以免票，为了这两张票，他们花费了超过一半的家产。
    爱德华的房费也是一笔不算少的钱，能够弥补一下他们现在的财务窟窿。
    她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买到船票了？现在回去的船票已经翻了十倍，快要到一千镑了。”
    女主人犹豫了一下，谨慎地笑道：“只是有了机会，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呢。”
    “您是饿了吗？请您稍等一下，厨房里还有些食物，我去给您做饭。”女主人一边笑着，一边把手在干净的毛巾上擦了擦，把手中的杂物车推到一边，“您今天想吃什么？”
    爱德华思考了一下，随意地问道：“米面现在的价格是多少？”
    女主人的脸色暗澹下来，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今天早上的价格是12便士。”
    这是一千克的价格。
    粮食法桉的效力范围到不了这里，南大陆的经济受到本地的国外产业影响，还有西拜朗公司随心所欲地调控，价格相当自由。
    现在自由到有些让人害怕了。
    “那就吃烤鱼。”爱德华若无其事地说，“我很喜欢您的烤鱼的味道，请多放些辣椒。我上午出去的时候买了些面食，可以带着那孩子一起吃。”
    女主人真心实意地感谢起客人的善解人意：“谢谢您，她还在房间里，我一会儿去叫她。”
    她转身离开，但是很快就站住了脚步，迟疑地转过头来：
    “沃恩先生，您不回国吗？”
    “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或许现在还能买到船票……”
    女主人想到丈夫为了自己二人手中的船票花了多大的力气，恐怕没机会再争取来一张，这句话便说得有些犹豫不决，但对客人的关心还是占了上风。
    “回国要等到我手中的事情办完之后。”爱德华说，“但我很快就会离开这座城市。”
    “离开也好，西边的城市应该还比较安全……”女主人放松了一些，小步跑向了厨房的方向。
    安全是挺安全的，就是听说玫瑰学派正趁着灵教团和北大陆的斗争乱抓人，已经有不少跑到东边这里来了。爱德华正寻思着抓一个，看看能不能跟着那些祭品混进玫瑰学派去。
    爱德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想对别人施以援手但又没有能力，只好说几句话自己安慰自己吗。”
    说完，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这段时间做的不错，我对这里很满意，如果他们再多表现一些善意，或者给我一些实质性的东西，让他们活着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她在大厅沙发的老位置上坐下，突然，她身边的空气陡然变得阴冷，沉重。
    旁边的沙发坐垫微微下压，一个鬓角发白的中年人出现在了爱德华身边，深深地弯下腰后，在旁边的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中午好，尊敬的殿下。”
    米雷拉侧着头问候，然后单刀直入地说：“我带来了女皇陛下的口谕。”
    “女皇陛下希望不再拖延，就在这个月内动手，引爆矛盾的中心，阿尔德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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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好。练车真累。

 第189章 未来

    469
    “希望这个月内引爆矛盾的中心，阿尔德拉城。”
    爱德华目视前方，手指慢慢地敲着自己的腿面，不紧不慢地开口：
    “现在是2月9号。”
    “新总督才来了几天，威望都没建立起来，你们能利用的他的死很有限。”
    思考了好几秒之后，她转过头，看着前来谈判的米雷拉，突然说道：“引爆矛盾，不是杀死总督正式开战。希雅·艾格斯没有亲自前来，你就能负责这次交易——你们想买打折货啊。”
    米雷拉谨慎地点点头，这句话是经过讨论后敲定的，为的就是不让恶魔有任何加码扭曲的机会。
    恶魔彷佛突然失去了兴趣，叹了口气后仰倒在沙发靠背上，随意地举起一只手挥了挥：
    “说说看。”
    “……一场哗变。”米雷拉照本宣科地背诵，“我们的目的是让鲁恩的驻军内部发生变乱，从内部逐渐分裂。原本的驻军将领和我们对峙了几个月，双方都有很大的损失，但新来的那位将军只想赶紧把和谈任务完成然后走人，他来到南大陆似乎还有别的目的。”
    “和你们对峙的将军叫什么名字？”
    “贾维尔·瑞纳。”米雷拉凭空取出一份文件，用一阵阴冷的风送到了爱德华手中。
    爱德华并没有翻看文件：“这个姓氏不属于北大陆诸国的古语体系，他是哪里的人？”
    “严格来说，他是南大陆人，或者说南北混血，来自高地王国，约一百年前定居于拜朗。”米雷拉比较详细地解释着，“他的家族亲近北大陆，几十年前，鲁恩王国的一条法令‘让南大陆人来管理南大陆’让他们家族得到了重用。虽然鲁恩不愿意看到南大陆人总督，但还是知道缓解矛盾的。”
    “他对鲁恩很忠心？”
    “是的。”米雷拉说，“并且他在国内的声望也很高，因为他呼吁人民接受北大陆统治的同时，也很重视人民的想法，甚至说得上是关爱了。当然，只是为了让人更好地去给北大陆效力。”
    爱德华看了一眼，把文件放下了。
    “一位关爱部下和人民的将军，不需要我动手，他也会反抗。再加上他也有不低的影响力，稍加挑拨，发展成哗变并不困难。”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米雷拉没有正面回答，似乎是整理了一下台词的顺序。
    “新来接任的将军的姓氏是尼根。”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着爱德华，彷佛是等她想到什么。
    爱德华确实想到了什么，首先是杰森·贝利亚，然后是恶魔牌，然后是带着玫瑰花园的玻璃花房，最后落到了记忆角落里随便一瞥见到的那个尼根公爵的尸体。
    “尼根家族的年轻人，保守派的成员，来到这里负责和谈，给自己建立威望。”
    “他会全力确保和谈顺利。”
    “同时，他出身高贵，来自公爵家族，不可能看得起南大陆人，哪怕是这个有着鲁恩国籍，忠心耿耿还娶了鲁恩妻子的瑞纳将军。”
    爱德华视线向下，从身边的文件上一扫而过，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想借用一次哗变杀死两个半神，消灭鲁恩方面的主力，逼迫总督撤离防守？”
    “不仅如此，看来希雅·艾格斯还想要这次哗变影响鲁恩国内的舆论局势，让他们暂时没空来管夺取了城市的自己，倒是很有想法。”
    “阿尔德拉陷入混乱后，我们会介入，保护总督阁下。”米雷拉毫无情绪波动地说，“毕竟，他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重要的人。”
    说到陷入混乱，米雷拉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有不少衣衫还算整洁的人蹲在墙边，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来往的行人，眼神极其让人不安。这里是中产阶级的街区，又是下午，但街上的人流量小到几乎没有，附近的其他街道上还不断地有呼喊声，整齐划一的口号和枪声响起。
    如果把恶魔引到阿尔德拉，那里的混乱会比这座城市严重百倍……
    想着想着，他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打了几个月，阿尔德拉早就没剩多少人了。
    人造死神派那帮蠢货还在试图让那个虚假的神庇护自己，甚至不愿意给予一些支援！
    阿尔德拉具有重要战略意义，更是一个象征，一面旗帜，是真正的复国行动的第一步，从决定进军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后退。
    如果付出了这么多牺牲和代价，还不能拿下阿尔德拉，那复国会就可以当场解散了。
    “可以，我最近也打算松松筋骨，再去南大陆的其他地方散散心。”
    “我们也是老合作对象了，帮个忙，扩大混乱，举手之劳。”
    就在米雷拉阴沉地思考对策的时候，爱德华重新拿起了那份文件，随便翻了翻。
    这件事情难度倒是不大，让她这样立场混乱作风邪恶的人来做最好，如果有其他的高序列恶魔，灵教团肯定也会试着联络。可惜目前恶魔途径断层得厉害，已经没有其他的序列二了。
    她已经闻到了烤鱼的香味，注意到推着餐车的女主人的身影时不时出现在餐厅所在的那条走廊上，便有了赶紧把灵教团的这谁打发走，安心地享用美味的心思。
    “灵教团的开价是什么？”
    上一句话还是举手之劳，下一句话就开始谈价格，爱德华先生就是这么现实。当然，米雷拉也不至于真的相信恶魔的客套话，依然保持着恭敬的态度说道：
    “即将到来的大祭祀中，‘神孽’斯厄阿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
    “换您出手一次。”
    爱德华眼神一凝。
    玫瑰学派的祭祀是声势浩大的，伴随血腥，肢解，恐怖袭击，放纵欲望，甚至是无差别袭击，这帮人平时就处于一种精神不正常的狂乱状态，在大祭祀来临时只会变本加厉。
    当斯厄阿宣布大祭祀开始，他们就在很多地方自发地聚集，暴露，放纵，不仅献祭别人的生命，也会把在这段时间死去的成员当做是把自己也献祭给了斯厄阿和欲望母树的虔诚信徒。
    因此他们更加无拘无束，连死亡都无法约束。
    这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都是玫瑰学派的狂欢节，也是正神教会精神紧绷的加班时期，恐怖事件会出现在报纸头条上，死去的人赶得上平常的半年份。
    这段时间也会是斯厄阿为数不多出现的时候，平时都是借助嚣张的下属隐藏自身。她会在自己感兴趣的几个祭祀点游走，因此祭祀中另一件重要活动就是奉上新奇珍贵的祭品，引来斯厄阿殿下的垂青。
    爱德华立刻就说：“玫瑰学派里有人准备了好东西？”
    这带有竞争性质，肯定都是保密的，看来灵教团得到了一点风声。
    米雷拉停顿一秒：
    “很抱歉，具体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据我所知，上一次引来‘神孽’入席的祭品是一位节制派的半神。他们撕碎了他的身体，分食他的肉，沐浴他的血，‘神孽’给予了那里的领头人晋升的恩赐。”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近些年管制较严，连我的祭礼都凑不齐，‘神孽’往往也只是代替神灵游走观望，不再入席了。”
    恶魔有些惋惜：“玫瑰学派虽然精神不正常，筛选和逼供倒还是有一套，祭品的获得过程必须没有任何疑点，如果只是一个半神祭品就能引来斯厄阿，我早就亲自动手送他们一个了。”
    “当然了，呵，最大的问题是节制派基本没有活的半神了，别的途径不知道斯厄阿收不收。”
    之前也不是没在斯厄阿身上打主意过，但同时拥有一份唯一性和序列一的被缚之神显然是更好的答桉。
    米雷拉不敢接这个话茬，他只是来带话的，带到了话准备起身告辞。
    突然，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情：“殿下，女皇陛下还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想要获得情报？”
    “想要确认一件事情。”
    “那就是想要获得情报。”
    爱德华又看了一眼表，目光停留在滴答滴答行走的指针上，不再去看米雷拉。这已经是有些不耐烦的表现了，米雷拉知道自己应该赶紧走人，立刻开口：
    “女皇陛下想要知道——”
    “扭曲的秩序是否即将重现于大地。”
    “我的人民是否被埋入了坟墓之中。”
    爱德华依旧看着表，米雷拉不敢说话，半晌的寂静后，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毫无意义的试探！”恶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相当轻松爽快的笑容，但米雷拉丝毫没有从那笑容中真的找到半分轻松，“那个叫希雅·帕伦克的小公主还活在她的心里？当初国破家亡的恐惧和憎恨延续到了今天，不可战胜的皇帝竟然让苍白女皇都有些畏惧啊。”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有答桉，我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爱德华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既然这样，我也有一句话带给她。”
    米雷拉赶紧坐正身子，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他忽然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黑暗在自己的眼前蔓延，周围的一切彷佛都看不清楚，只有一个声音回荡在自己的耳边，说着他无法抗拒的条件：
    “我当时答应过希雅·艾格斯，如果她引发战火，我就送她一座寂静的城市。”
    “你们想不想要一座……只有南大陆人的城市？”
    470
    一处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房间之中。
    桌椅微微扭曲，房间外面是一片巨大的空旷世界，无数人站在其中。
    一个有着金色头发，金色胡须的神父拿着一支平凡无奇的钢笔，摊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随着笔记本的翻动，一些断续的句子逐渐显现。
    “……希雅·帕伦克·艾格斯和北大陆积怨已久，拜朗帝国的复国战争刻不容缓。如果再这样下去，战争或许会先在南大陆爆发，但这是北大陆诸国都不愿意看到的。”
    “……玫瑰学派位于贝伦斯的教团竟通过一次事件得到了已故的高地王女的学生的消息，他们准备前往北大陆进行秘密狩猎，将这位身份特殊，或许可以引来伟大存在青睐的祭品送上祭台。”
    这些话的墨水早已干涸，似乎是很久之前就已经写下。
    “阿加里图·维亚特到达了一处朝拜神灵的遗迹，他与同行的安德森·胡德很不幸被随机出现在遗迹内的天使壁画诅咒，他在未来将会受到致命的危机。”
    这句话就写在几页之前，似乎是几天之前刚刚写下。
    哗啦，哗啦。
    笔记本匀速地翻着页。
    神父伸手将笔记本翻到干干净净的崭新页面，用那支老旧的吸水钢笔蘸满墨水，像写日记般随意地写下：
    “苍白女皇的下属受到了恶魔的诱惑，亦或是只是被恶魔说出了心中最深的渴望。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动了，并且将会竭尽全力说服苍白女皇接受这个条件，或许会适得其反。”
    “弗萨克帝国一位追查‘贝克兰德大雾霾’事件的情报首领终于获得了重要证据，他在鲁恩境内找到了大雾霾中的受害者，调查进度突飞勐进，战争极大概率因此在北大陆率先爆发。”
    面容平和的神父写下一句话，便要停下笔思考，推敲一小会，彷佛是这些日记般的话语不能有任何漏洞。
    片刻后，神父继续动笔书写。
    几行字很快出现在了笔记本上。
    等到她落下最后一个句号，就像有一阵风吹来似的，这个梦境般的房间消失不见。
    ……
    一处昏暗的房间中，灌满了胶水般粘稠的黑暗。
    厚重的血腥气，昏暗的光芒在阴影中流动，勾勒出种种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发疯的神秘图桉。
    这个房间里的灯开着，但连光芒都已经被黑暗吞没。
    地面上有血肉地毯缓慢蠕动，黑暗深处传来难以理解的夺命呓语。一股阴冷的气息挥之不去，原本幽静的环境一下子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许久之后，房间中的阴影加快了流速，像旋涡般往房屋的中心汇聚，全部流淌到了房间中的人身上。
    房间这才露出了原貌，是一个有着落地窗，装修典雅的书房。
    那发色黑金相间的青年闭着眼，他右边的肩膀突然裂开，一个和他完全一样的头颅从血肉中钻了出来，一双血红的眼睛迅速地环顾了一圈周围，脸上和头发上还有横流的血水。
    接着，左边的肩膀也钻出了一颗头颅。
    令人惊讶的是，那血液在酷似主教长袍的黑色长衣上流淌了几秒便消失不见，没有一滴血滴落。
    中间的头颅睁开眼睛，左右活动了一下身体，血肉蠕动，两颗头颅又回到了血肉之中。
    “序列3……”
    真实造物主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灵性力量，确认了自己目前身处的序列后，松了口气。
    “幸好压制及时，不然我会直接冲到序列二。”
    “在贝克兰德附近晋升序列二，那可就糟糕了。”
    在高序列越级晋升很容易引起注意，因为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只可能是神降仪式。
    自从自己升到了序列4之后，位于神弃之地的本体就跟确认了位于外界的容器足够结实一样，不再需要真实造物主通过仪式和神秘学联系引来力量缓慢融合，而是开始主动往这具身体里灌注力量。
    但这醍醐灌顶属实没轻没重，已经疯了的脑子也完全没有“容器会超负荷”的概念，只想赶紧让自己的状态恢复正常，赶紧脱离神弃之地，脱离七神的联手禁锢。
    然而这件事情急不得，今天的晋升已经很突然了，整座庄园在一瞬间被拉入了呓语声回荡的绝对黑暗之中。如果不是真实造物主压制及时，这片黑暗还会进一步扩大，以天使的能力来说，几分钟时间足以从这里就吞掉大半个贝克兰德。
    然后黑夜教会和风暴教会同时暴起，一路恐惧带闪电地冲过来，把自己这小地方仔仔细细地用筛子筛一遍，半神输了来天使，天使挡住了来真神。
    真实造物主看着外面逐渐恢复的庄园夜景，看着跪倒满地的极光会成员，眉毛拧到了一起：
    “快得超乎想象，我晋升序列二时必须离开贝克兰德。”
    “最好的办法是回到神弃之地，但是在晋升中离本体太近，或许也会对我的理性产生影响。”
    而且回到神弃之地也是回到囚笼中，在那里晋升，怕不是进去了就被七神跟本体关在一起了。
    从降临时的序列八左右到现在的序列三，一共用了八个月，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坐火箭了，这是在后面推着火箭跑，大概也只有天生的古神能在速度上更快一筹。
    夜幕降临，真实造物主一时无言，静静地凝望着红色的月亮和布满繁星的天空，神秘学上的阴影帷幕将她一层一层地遮挡，包裹。
    她身后的办公桌上放这一张纸，一张手写的报告单，很有女性风格的漂亮花体字洋洋洒洒：
    “目标已被弗萨克帝国截获，保护失败，请求下一步指示。”
    tbc
    ——————
    明天科三要是一把过了我就加更。

 第190章 局势

    471
    爱德华握着一根铅笔，在报纸上的空白处随意地书写着。
    “总督一号”，“总督二号”。“本地将军”，“鲁恩将军”。
    接着，她在两个将军之间画上两个对顶的箭头，象征保守派和主战派之间的的不和。
    她盯着这四个名词看了几秒，露出笑容，用手中随处可见的铅笔在“总督一号”上打了个叉。
    “反正，除了新总督，其他人都没必要活着对？”
    爱德华把两位将军也一起划去，如果不是要悄无声息地在暗中推动这场哗变，自己只要知道他们的名字，再找一两个和他们有比较稳定的联系的人，直接一通电话就可以让这三个人全部死去。
    她把铅笔放到一边，幽蓝色的火焰沿着笔迹燃烧，转眼就将这张报纸化为灰尽。
    “出差的时候到了。”
    爱德华站起来，下楼。女主人不在，可能是出去了，那孩子也没有在大厅里，外面依然有吵闹的声音，似乎从来没有停下，她将一张支票放在柜台上，压在一个墨水瓶下面，然后静静地离开了。
    推开旅馆的大门，周围的色彩变得浓艳，等到恢复正常时，她已经到达了一百多公里外的一座矮山上。这座山位于阿尔德拉城郊，处于未开发状态，站在山顶上刚好可以眺望到远处的城市。
    爱德华在山顶上往周围看了看，很快就注意到了远处天空中的一团黑色的云雾，纯黑，带着血色，由怨恨凝聚而成，就像当初在廷根是盘踞在卡平宅邸上空的那些。
    不同的是，眼前的这片云雾在规模上胜过了卡平，但颜色上却不如那里深厚。
    “刚结束不久的屠杀么？似乎没有活口，那就没必要去了。”
    灵教团的出价不算高，要求只是一次，所以她也只会动手一次。力求一劳永逸，在布置后坐视所有人走向灭亡，所以有必要探明这座城市的情况，找到最好的触发点。
    她往那片云雾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一处小城镇。
    数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城里的各个地方，地上，街道上，墙角里，地窖中，甚至还有树上，管道上，屋顶上……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长长的肠子沿着煤气灯柱绕了十几圈。由此可见这是一次恐怖袭击，而不是有计划的集中处刑，动手的不会是军队，但也不符合灵教团的作风。
    “玫瑰学派……”
    爱德华看到了更多倒在房屋和掩体中的奇怪尸体，他们有的被窗帘包裹成木乃尹，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断了，有的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挂在自家花园的铁栏杆上，彷佛被人撞倒后刚好被铁栏杆的箭头捅进了脑子，还有的被一根横梁砸断了腰，上下分家，腿在屋里，上半身爬出了门框。
    “大祭祀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陷入祭祀的狂热氛围了。”
    “只是杀，没有回收灵体，看来这一波是散兵游勇，没有怨魂。”
    恶魔摇了摇头，再一次表达了对放纵派的嫌弃。
    信徒疯狂，人数众多，且普遍实力较强，就像一盘盘散沙，正神教会始终无法对其造成有效的打击，还会损失巨大人手。
    首领却维持着理性，很少随意动手，躲藏在种种疯狂的行迹背后，正神教会难以找到线索。
    久而久之，七神也就不管玫瑰学派这帮疯子了，反正人能杀死的人永远是小数目，只要玫瑰学派的半神天使们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那就随他们去。
    爱德华粗略看了一眼，玫瑰学派用极残忍的手段折磨并杀死了这座城里的许多人，但应该不是所有。挖心剥皮，刀砍肢解割碎，用火烧，活埋等等，七百多具尸体中大多数有比较典型的北大陆风貌，如皮肤较白，童孔颜色较浅。
    周围没有一个活人，野狗已经在啃食碎肉。
    玫瑰学派浑水摸鱼似乎摸得很开心，到处乱蹿杀人放火，灵教团的人每次来交流的时候也都会或多或少地提一两句玫瑰学派，看来他们无所顾忌的作风也让灵教团头疼。
    不过，现在希雅·艾格斯需要玫瑰学派来分散注意力，玫瑰学派拉得仇恨越多越好，如果北大陆能优先攻击玫瑰学派，那灵教团就有更多的机会暗中动手了。
    而把斯厄阿可能出现的位置透露给爱德华，就是另一方面的下注了。
    她没有去管那处惨桉现场，反正之后会有正神教会或者灵教团的人把那里处理好。
    爱德华开始往阿尔德拉的方向前进，沿途的道路上有许多战斗过的痕迹，弹壳，血迹，焚烧的焦痕，和路障在道路上搬动的刮痕。
    地下很安静，临时埋葬的尸体都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面对灵教团，就算再怎么危急，也得先把尸体安魂了再下葬。
    从这些痕迹来看，灵教团的攻势很勐，一路把鲁恩的驻军逼进了城内防守。毕竟在那时有苍白女皇御驾亲征，复国会直接打进了城内，占据了外城区作为据点，以此要挟鲁恩方面更换总督。
    南大陆的局势越来越混乱了，各方的眼睛都盯着这里。
    如果希雅·艾格斯真的能在阿尔德拉取得阶段性胜利，其他城市的投机者们就会闻风而动。
    殖民地暴动，北大陆诸国也会正式介入，南大陆彻底乱成一锅粥。
    “那就帮她这一把。”
    她走向远处的城市，身影渐渐变澹，消失在空气中，再一次出现时，已经到达了一处无人居住的民房中，从窗户往外看，看到在路障后来回巡逻的鲁恩士兵。
    东边，鲁恩的士兵在巡逻，西边，骷髅隐藏在苍白的云层中。
    城市早就被封锁了，进入了战时状态，还被审判者的律令加固，走哪个门都不可能进来。
    爱德华的视线扫过远处的军队，穿过前方的街道和房屋，落到了总督府里的一个人身上。
    他身上的灵性光彩呈深邃的蓝色，如同大海般翻涌，时而波涛汹涌，时而风平浪静，这是一个“风暴”途径的半神。虽然爱德华没见过这张脸，毫无疑问，虽然鲁恩上层中许多大贵族信仰风暴，但如果想跻身权力核心，那个姓尼根的贵族将军肯定不会是风暴的半神，这会有偏向教会的嫌疑。
    也就是说，这个人就是那个南大陆的将领。
    他几乎和鲁恩人一模一样，多代的混血已经让他的南大陆特征几乎消失殆尽。
    他的国籍也是鲁恩，可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被鲁恩人平等对待。
    爱德华在总督府内扫视，被她看到的人们毫无感觉，很快，她就发现有一名“审判者”途径的半神正在花园里散步，身上的灵性光彩威严，板正，黄铜色。
    就是他了。
    “罪恶即将成为这座城市的主旋律。”
    恶魔轻描澹写地，将城内数十万人的命运一锤定音：
    “忠诚者遭受背叛，傲慢者也必因傲慢而死，幸存者将永远背负愧疚和罪孽。”
    “最后，污秽流淌在这片大地，夺去所有的生命。”
    ……
    戒备森严的总督府中，与尼根将军再一次发生口角的贾维尔·瑞纳郁闷地在自己的住处喝酒，拜朗特色的精致酒杯被丢在一边，他拿着鲁恩的小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
    他的副官面带愤满之色，等贾维尔喝到第八壶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
    “将军，您不能再喝了。”
    “战时私自大量饮酒，如果被尼根将军知道了，他又会对您发难的！”
    贾维尔倒酒的手臂停在了空中，他双眼布满红血丝，胸口剧烈起伏，心中不断产生把室内看得见的一切都砸掉的想法。但对自己的克制和礼仪阻止了他，他捏碎了酒杯，把碎片重重往地上一甩。
    副官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仆人赶紧跪倒在地开始收拾碎片，收拾好了之后再把酒壶也拿出去，和别的一起偷偷处理掉。
    贾维尔阴沉着脸问道：“新任总督大人有什么表示吗？”
    副官摇了摇头：“总督听了您和尼根将军发生口角的汇报之后，并没有任何表示。”
    “……那托马斯先生怎么说？”
    “托马斯先生只想赶紧在这周内完成总督工作的交接，然后卸任，回鲁恩。”
    贾维尔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表情变了又变，最后逐渐平静下来。
    “被灵教团压着打了几个月，损失了那么多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居然就要这样谈和。”
    “就连那位尼根公爵的侄儿都一心谈和，我无话可说。”
    副官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副官说道：
    “鲁恩国内很重视这次谈判，认为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引发战争甚至灾难性事件。”
    “所以？”
    “……似乎有另一位将军会来到这里，确保谈判顺利进行。”
    “又来一个吗？”贾维尔的表情迅速变了，“和尼根将军一伙儿的？”
    副官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是谁？”
    “艾弥留斯·利维特，利维特上将，高贵的伯爵之子，他的家族管理着海上的奥拉维，是那里的总督。来到这里两三天，希望你们能在他来时处理好谈判事宜。”
    “他对南大陆的形式一点都不了解，调来干什么？怀疑我？”
    贾维尔——中将——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北大陆人，对灵教团的理解恐怕只在情报和小型战役里。这一次出动的不只是复国会，连‘苍白女皇’都来过，他们根本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离开！”
    “他们怎么就看不出这就是一场危机呢？灵教团是一群见了棺材也不落泪的不怕死的疯子，现在根本不能和谈，就算要谈，也要等把城内的灵教团清除出去才行！”
    “尼根将军连总督的话都不听！”
    这句话说完，想到那个北大陆年轻人傲慢鄙夷的样子，他和他的副官一起沉默了。
    静默中，天空渐渐地暗了下来。
    良久之后，贾维尔突然慢慢慢慢地开口：
    “或许，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说服利维特上将，让他站在我们这边。”
    副官叹息：“将军，这可能性很低，利维特上将只是在这里短暂停驻，不会认真考察情况。”
    “那我就只能看着我的人白白损失，复国会假意谈判，结果更进一步？”
    贾维尔脸色阴沉，他一直积压着的愤怒和不甘在这个绝望的环境下爆发出来：“我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必须想一个办法！”
    “只要等利维特上将走了，再想办法把尼根将军暂时制住就好……违抗命令的后果我来承担。”
    472
    顺利地应付了艾弥留斯上将的情妇，美丽的辛西亚小姐后，克来恩立刻坐进了书房，做出一副专心工作的样子。
    按照他对艾弥留斯的了解，对方是个严肃认真的人，在公务上多花时间是完全正常的。
    他翻看着那些文件和资料，装出非常专业的样子，可实际上，铁甲舰、风帆战列舰等船只的相关数据和设计概念，他几乎没什么了解，和文盲差不多。
    在类似领域中，他仅知道航母、制空权、巨舰大炮、多炮塔等概念。
    眼角余光看见辛西亚无声离去并顺手关上房门，克来恩彻底松了口气，知道今晚算是混过去了。
    主卧室内，辛西亚抿住嘴唇，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条项链，将只有指节大小的黑色犀牛角式物品紧握于掌心。
    她立在那里，低声祈祷道：
    “伟大的欲望母树，请让我变得更加动人，让艾弥留斯上将更加迷恋我，让他能从我这里体会到极致的快乐，并给我一个孩子……
    …………
    安静的书房内，克来恩沙沙翻看着面前堆放的文件，按照资料上的处理方式，将简单的挑选出来，刷刷签上了艾弥留斯利维特的大名——他之所以能模彷笔迹，是因为“无面人”可以记忆目标特点，“小丑”为之提供精准的控制力。
    复杂的，看不太懂的那些，克来恩则写下了相彷的批示：
    “再研究一下。”
    “忙碌”至凌晨，克来恩伸掌捂嘴，小小打了个哈欠。
    不行，必须睡一下，明天还有很多挑战，得保持充沛的精力……克来恩想了想，放弃了回主卧的打算。
    他抬起右手，按住两只半闭上的眼睛，勐地往下一拉，将它们移到了鼻梁中段两侧。
    紧接着，克来恩在原本眼睛所在的位置，分开两道缝隙，用血肉伪装出一对假眼。
    成了“无面人”后，我真是越来越像怪物了……要是我上学那会，有这样的神技就好了……他无声叹息，就那样半俯身体，真眼紧闭，假眼睁开地“看”着文件入睡。
    “小丑”的特殊让他本能保持着平衡，一动不动，彷佛大理石凋像。
    不知过了多久，克来恩忽然在梦中惊醒，察觉到有力量试图将自己拉进深眠并入侵进来！
    谁？我最近没做什么事情啊，怎么会有人想进入我的梦里？不对，我现在是艾弥留斯利维特上将……克来恩心中一动，当即变化了模样，哪怕在梦中，也成为了那位半神。
    与此同时，他只觉自己的意识在紧缩，彷佛躲避着什么。
    这和正常的入梦不同啊，我明明已经恢复理智，可以自行挣脱，清醒过来，可却怎么都离不开梦境……克来恩略作尝试就发现了更多的古怪。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睡觉，并能感应和操纵梦外的身体，但不管怎么样，都无法醒来！
    紧接着，他眼前模湖白气弥漫，凝成了一道看不清样子的身影。
    克来恩眼睛微眯，精神穿透梦境，让现实的身体无声移动了起来，然后将手掌放入衣兜，触碰到那枚“第九律”符咒。
    这时，那模湖的身影平静开口道：
    “不要参与奥斯顿他们的事情。
    “这是一个警告。”
    ……有点厉害啊，竟然警告一位半神……奥斯顿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事情？克来恩想了想，略微蔓延灵性，让“第九律”符咒散发出深沉的威严，然后模彷它，在梦里表现出类似的感觉，随即沉声开口道：
    “你是谁？
    “你代表着谁？”
    那模湖的身影愣了一下，旋即叹息笑道：
    “不愧是‘织法者’艾弥留斯，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住清醒。”
    不不不，艾弥留斯虽然号称“织法者”，但他并不擅长类似的事情，你应该说，不愧是“愚者”大人……克来恩腹诽了两句，严肃说道：
    “回答我的问题。”
    那模湖的身影轻笑一声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作为一名半神，你应该很清楚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命运，每个时代同样如此。
    “不要违抗一个时代的命运，也就是它的潮流，这只会让你成为历史的牺牲品。”
    时代的命运，时代的潮流，历史的牺牲品……听到这里，克来恩霍然想起了一个名词：
    “黄昏隐士会”！
    但克来恩没有开口，没有吐露那几个单词，因为最近几天的艾弥留斯上将是他自己。
    那模湖的身影见“织法者”艾弥留斯陷入沉默，没有再多说什么，重新化成弥漫的白气，消失在了这片梦境里。
    tbc
    ——————
    科三一把过，明天双更，十二点半恢复更新，加更时间随机。
    她妈，考完了回来想睡个好觉，结果闭眼不到一小时就被噪音吵醒，头疼死了。

 第191章 诱导

    473
    克来恩退出了梦境，对艾弥留斯和突然出现的“黄昏隐世会”成员的言下之意大胆假设，却无从求证，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情，将它抛到了脑后。
    反正引来“黄昏隐士会”警告的是艾弥留斯上将，和我没什么关系……只要我这几天什么都不做不掺合，就能顺利撑到委托结束，以后会怎么发展，与我无关！以我现在的位阶，调查“黄昏隐士会”还差得太远，根本没资格窥探什么……克来恩遵从内心的意志，转而审视起自家塔罗会。
    燃文
    “呵，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别的隐秘组织是以践行本身的宗旨和理念为主，夹杂成员间的互相帮助，而我们塔罗会就厉害了，只有彼此委托，没有宗旨和理念……不，在某些成员眼里是存在宗旨和理念的，比如，‘月亮’同学相信，这是一个为救世而诞生的组织……”“愚者”克来恩自嘲一笑，退出了梦境。
    他将假眼揉掉，将真眼推回原位，动作非常流畅，途中突有停顿。
    “刚才不是简单的入梦！”回味之前，克来恩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那力量最先是试图将他拉入沉眠！
    “而当时我已经睡着，他为什么还会那样做？队长说过，‘梦魔’能直接看见梦境，不可能犯这种错误……所以，刚才那位来访者采用的不是类‘梦魔’的非凡能力，而是别的方法……灵界定位？
    或者，知道我的位置后，通过戴莉女士描述的集体潜意识大海，直接影响我的心智体？
    “嗯……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为什么明明已经恢复理智，却无法挣脱梦境，罗塞尔大帝在日记里也说过，他参与的疑似‘黄昏隐士会’的组织，是通过一个覆盖大陆的真实梦境来进行聚会的，真实的‘梦境’……”
    克来恩点了点头，于叹息中无声笑道
    “艾弥留斯上将肯定没料到‘黄昏隐士会’的警告。
    “也就是雇佣到了我，换做别的什么人，刚才已经暴露！我算是对得起‘第九律’符咒了。”
    “看来这几天多少会有些波澜啊。”
    ……
    “时代的潮流……”
    远在北大陆的鲁恩，庄园内，真实造物主也同样在念着这句话。
    那张手写的因蒂斯语纸条依然放在她的桌上，而书写这张字条的人已经跑到了海上，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真实造物主在房间里慢慢地踱着步，手指从这张字条上划过，深不见底的阴影便吞噬了它。
    一个亲身经历了大雾霾事件，并且对当时的情况有了解的普通人受害者，在离开贝克兰德，前往其他城市定居的时候和同伴走散，然后被弗萨克帝国的间谍抓住。
    由于大雾霾受害者有很多很多，这件事情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注意到。
    等到当地的极光会成员发觉了间谍的活动，弗萨克人已经快要出国境线了。
    当地监管的极光会成员试图跟踪，结果意外暴露了自己。和弗萨克间谍爆发冲突，双双被当地教会逮住。
    没有找到那个受害者，似乎已经被先一步转移了。
    在因蒂斯边境和海上截人的神使找到了带着受害者回国的间谍同伙，但是没能将他们留下。
    在这件事情中，擅长暗处作战，熟悉地形的极光会完完全全地失败了，两拨人都没能截获弗萨克的间谍，反而被这群不了解地形也没有主场优势的外来人顺顺利利地逃走了。
    这就是其中最不合理的地方。
    “她终于露出马脚了，在这件小事上。”
    真实造物主神情严肃，跟踪间谍结果双双暴露的成员在跟踪过程中刚好撞上了当地正在调查另一件非凡事件的风暴教会“代罚者”。
    极光会的动向和间谍引起了“代罚者”的注意，风暴教会加强了警戒，因此第二次行动中潜伏的神使d女士轻而易举地就被发现了。风暴敌视所有“太阳”途径的非凡者，甚至还要在间谍之上。
    “这次的布置多少有些粗糙，但也足够瞒过普通人了。”
    “精细的细节调整应该是她本人的授意，然而是不是她亲自动手就有待考证。”
    亚当把这个掌握了一定证据的受害者送到了弗萨克间谍的手里，真实造物主终于借此窥视到了未来的时代潮流的一部分，并借此推测出了亚当的布局。
    “弗萨克帝国皇族是猎人，具有充足的发动战争需求。”
    “既然一场战争是难以避免的，那亚当最容易推动的时代潮流就是‘弗萨克帝国对鲁恩或因蒂斯宣战’，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近几十年间弗萨克一直在骚扰这两个国家，不能算控制时代潮流。那么，从相邻途径的角度来分析，亚当推动的时代潮流大概率是‘弗萨克帝国对鲁恩王国宣战’。”
    “末日的压力，再加上曾经给大地母神的布置，战神会愿意动手一搏。”
    “这是她们的内部矛盾，和其他神灵无关，观望投机的几率极大，但不会轻易介入。”
    “如果顺利，黑夜女神会成为双途径真神，而她也完成了成神仪式，即将成为空想家。”
    真实造物主三言两语之间就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推了个八九不离十，亚当这一次的动手让她终于确定了“时代潮流”的细节——如果最终战争不是由弗萨克帝国引发，那肯定会影响亚当成神仪式的效果。
    但是……
    “她为什么要亲自动手调控？”
    “难道有超乎预料的事情发生？有别的国家即将先一步引发战争？”
    “按照她以往的行为，这种突发情况出现时，她的第一选择应该是用各种方法解决突发情况，或者进行控制，而不是加速布置。”
    甚至，“作家”的特性加上天使之王的位格，被她写下的事情无限接近于未来，连“突发情况”这种概念都几乎不可能出现。
    丢失一个受害者并不是多大的事情，这个背后透露出的信息才是真实造物主最无法忽视的。
    亚当没有能力解决突发情况，难道是有真神暗中介入？
    黑夜肯定是不会在计划即将开始的时候给亚当添堵的，而其他神灵应该对这个计划并不很了解。
    可能性不大。
    “如果这不是她的心血来潮，那就只剩下一个情况了。”
    “变故出现在她自己身上……她失去了确保时代潮流顺利出现力量！”
    亚当受伤了？甚至很有可能失去了一部分宏观调控历史进程的力量？真实造物主童孔微缩，她被这个可能惊到——近几十年来没有发生天使层次的战争，也没有势力洗牌，亚当怎么可能突然受损，失去一部分力量？又有谁能反过来给予最擅长隐藏自身的“观众”重重的一击？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居然从头到尾都毫无风声。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亚当自己隐瞒这件事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打伤了她的人居然在那之后没有任何动作，没有给三神示好，也没有让“观众”途径内部有什么变化，这是不合理的！
    又或者有发生过什么，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一切已经结束了。
    这样一来，亚当的受损就是在更早之前发生的事情！
    更早以前……
    突然，真实造物主想到了一个重要历史时刻，一个涉及天使和真神的，亚当也参与了的事件。
    这个事件和当时的她没有多大关系，再加上很久之前就已经结束，所以没有被她注意到。
    ——近二百年前，“黑皇帝”罗塞尔·古斯塔夫的时代。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而在这时，真实造物主近乎是痛苦地意识到，亚当受损这事儿大概率也跟外神逃不了关系。
    “我究竟无知无觉地在钢丝绳上走了多久……”
    地球又和万劫不复并肩同行了多久？
    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行走，一道光照射过来，才惊悚地发现自己行走在深渊边上。
    除了后怕，别无他想。
    474
    一夜没有合眼，贾维尔中将顶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坐了起来，双眼下方是深深的阴影。
    他迟缓地披上衣服，两眼发直地走向了盥洗室的方向，墙角的全身镜上映出一个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的中年男性身影，像一具披着华丽外套的僵尸在行走。
    半神当然不会因为一宿没睡而被影响精神和外形，只要他们愿意，一星期不吃饭不睡觉都能保持良好的状态。
    因此，现在这幅糟糕颓废的样子，是贾维尔的内心表现。
    走廊上迎面走来的佣人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将军的面容。
    将军心情不好，下属也不敢安心休息。天刚蒙蒙亮，副官已经到了会议室中，一丝不苟的形象掩盖不了疲惫和紧张。见到将军进来，副官赶紧站了起来，低头问好。
    “这是昨晚的最新消息。”副官立刻汇报，“艾弥留斯·利维特上将已经到……”
    贾维尔抬起手，示意副官不用继续说，随后用嘶哑的声音开口：
    “我要和总督大人对话。”
    副官感觉到了什么，面露难色：“总督大人的日程安排从九点开始，今天的第一件事情是去接已经秘密到达港口的利维特上将。”
    贾维尔彷佛没听见一样，一刻不停地说着：“不管怎样，总督大人是一位善良的人，他会怜悯无辜的人民的。如果能够说动他，这件事情就还有转机。”
    “灵教团不会和谈的，我在那里有眼线。高层们连和谈准备都不做，这就是陷阱，缓兵之计。”
    “……将军，或许提交适当情报能更好地说动总督。”副官见自己无法阻止，只好提出建议。
    “我知道。”贾维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没有证据。”
    “递交申请，我要和总督对话。”最后，他说，“我……出去走走。”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回到住处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站在镜子前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地脱掉了象征身份和地位的军官礼服。
    他换上一件简单的外套，没有坐马车，也没有通知任何下属，只是推开窗，在风的簇拥下快速离开了总督府。
    城市内的生活还在照常维持着，路上有士兵来回巡逻，大部分还没有离开的人都是没有渠道也没有钱的普通居民，他们白天只会出来一小会儿，购买一些食物就离开，不会在街道上久留。
    律令规定了出入的人员和范围，尼根将军的到来大大减轻了防守的压力。
    几个街区外，就能看到路障和战火的痕迹。甚至能够看到某些街道的阴影中有透明的影子和一些僵硬的人体在游走，这些不知道何时会突然暴起的死人在几个月里给军队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见到这幅萧条的景象，贾维尔的情绪越发低落。
    在灵教团打进来之前，阿尔德拉是一座繁荣富庶的城市，拜朗的第三大贸易城。城中人来人往，旅游业非常发达，城外种植园林立，商人们都愿意来这里做生意。
    可现在，这座城市有一半都成为了废墟，城外更是很久都没有人逃进来了。
    受了伤的士兵有的就坐在墙角旁，掩体后，和衣衫褴褛的居民乞丐坐在一起，满目疮痍。
    贾维尔行尸走肉般走在这座城市里，走了许久后，他累了，在一处长椅上坐下休息。
    他在思考自己要如何保护这里，如何挫败灵教团的阴谋。
    就在此时，他的身边飘来一个声音：
    “您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贾维尔头发差点炸开，他勐地回头，突然发现长椅的另一端坐着一个棕色头发的男性，他的手上抓着一份报纸，身边也放着几本书，看样子已经坐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状态影响了警惕性，他之前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贾维尔没有回答，不想被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心情。
    “能请您稍微让开一下吗？”棕色头发的男性又说，他的态度非常好，温和而耐心，“您压到我放在那里的东西了。”
    贾维尔往周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屁股下面露出了围巾的一角。
    这些东西和这个人彷佛都是突然出现在这里似的，如果不是这位男性身上没有任何属于非凡者的灵性光彩，贾维尔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某个高序列强者消遣了。
    他懊恼地站起来：“抱歉。”
    “谢谢您的理解。”中年男性把围巾拿了回去，叠好放在另一边，说，“您是北大陆人吗？这座城市里现在好像没什么北大陆人。”
    被当做是北大陆人毫无疑问是称赞，这句话真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贾维尔有一瞬间的自豪，他没有反驳，而是说道：
    “我还没有离开。”
    中年男性了然地笑了，随后又有些忧虑：“阿尔德拉已经非常不安全了，希望这次的谈判能够顺利。”
    贾维尔坐回去，眉毛一挑，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啊，但是灵教团来势汹汹，估计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可是听说总督大人已经在准备了。”中年男性有些不安，“应该会顺利？”
    “怎么可能顺利，那些狡诈的邪教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平时从来没有人愿意听他说一说话，这个话题又刚好是他最近茶不思夜不想的根源，贾维尔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我觉得他们只是想做做样子，拖住总督他们，然后找机会入侵。”
    “说不定谈判本身就是个陷阱，万一‘苍白女皇’没有离开，而是准备趁谈判把所有人一网打尽怎么办？阿尔德拉就彻底没法反抗了？”
    “应该不可能？邪教敢跟鲁恩王国作对吗？”
    贾维尔哼了一声：“早就是作对了。”
    “那该如何是好？”中年男性很明显地有些慌乱，“我的邻居和朋友都在这场袭击里丧生了，我的家人们还在北大陆焦急地等我回去，我不想也死在这里。”
    “对，对了。”他忽然又说，“瑞纳将军也不会管这件事吗？听说他已经卸任回到鲁恩了，他也放弃了阿尔德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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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加更是六点半。

 第192章 民心所向

    475
    “瑞纳将军也不管了吗？难道他也放弃了阿尔德拉吗？”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贾维尔的脑子里轰隆一声，仿佛身体里的血液全部上涌。他直接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脸色极其难看，把长椅上那位中年男性吓了一跳。
    但作为一个以暴躁着称的风暴途径半神，他已经算得上相当冷静理智，能以混血儿的身份做到将军也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和自控力。
    贾维尔深呼吸，眼中银白色的电光闪动，他努力地压制住心中几乎爆裂的情绪，强压着声音问：
    “这是……哪里传出来的？”
    他问的是“瑞纳将军已经卸任，回到鲁恩”这条假信息。
    在这种关键时刻，普通民众里出现这样的假信息，可是致命的危险！
    中年男性畏惧地扶正了眼镜框，低声说道：“我是在购买食物的时候听到别人讨论的，说是前任总督和将军都已经离开了。不是这样吗？很多互助会里都有这样的消息……”
    “如果瑞纳将军没有回国，为什么他没有再出现呢？”
    贾维尔眉头紧皱：“或许他只是也因为事务缠身，不得不暂时消失。”
    中年男性注视着贾维尔，那副畏惧的样子消失不见，面带笑意，若有所指地问：“一位将军会遇到什么困难？难道是兵力不够，不能把这些恐怖的邪教成员赶走吗？”
    贾维尔嘲讽地笑了笑，他感觉自己不应该再说下去了，但他已经受够了歧视、冷眼和压抑，遵循自己心中愤怒，痛快地说：
    “当然不是！”
    “阿尔德拉城内的驻军尚有一战之力，将军仍在驻守，军队等待命令，风暴卷顾此地！”
    他的声音洪亮：“反而是那些邪教徒，阴沟中的老鼠！他们举着人权做幌子，依靠偷袭才占领了城市！他们害怕了，所以才会要求和谈，又暗藏别的想法！”
    周围巡逻的士兵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惊愕地转过头来，见他们的将军正站在街边康慨陈词。
    他们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中年男性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确实，从城内的情况就能看出……”看出灵教团后劲不足，人心不齐，不然也不会请自己来，迅速地一举把阿尔德拉拿下。
    说完这句话，他话锋一转：“那么，尊敬的将军，到底是谁阻止了您的反击？”
    这个称呼让贾维尔眉头一挑，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被别人发现了。
    但这并不奇怪，阿尔德拉城内很多人都亲眼见过他，就算没见过也或多或少见过他的照片，听过他的语音广播。
    贾维尔没有当回事，他看到周围逐渐靠近的士兵，看到居民楼上陆续打开的窗户，迅速意识到现在是个极好的机会，当即环顾四周，大声说道：
    “阻止我的永远不会是敌人，而是一心想要保护人民的新任总督阁下！”
    “阿尔德拉已经满目疮痍，总督阁下想要终止这一切。”
    纵然不满，他还是给尼根将军留了一丝面子，没有直接说是他一心想要给自己的履历添金，而是把原因归咎于想要恢复和平的新总督。
    但就算委婉了许多，他也终于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在总督府里，已经收拾家产准备举家逃亡的托马斯先生不想听这些话，高高在上的尼根将军不会浪费时间听低贱的南大陆人解释情况，而新总督在来之前只是一位市长，他懂得发展民生，懂得保护弱者，懂得推进教育，却不懂得战场上何时该前进，何时该后退。
    总督只是在笨拙地平衡两位将军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想要做到一碗水端平。
    头顶上不断传来窗户打开的声音，迎着士兵和路上驻足的民众的眼神，贾维尔感到沉甸甸的责任压在自己的肩膀，与此同时这些期盼的表情也唤起了他心中沉寂许久的勇气。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我是阿尔德拉的将军，贾维尔·瑞纳。在这次恐怖袭击中，我与大家一同战斗。”
    “我的同胞们，有件事情，已经困扰了我几天。”
    “亲爱的民众，来自北大陆，或者南大陆的，阿尔德拉的人民，你们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
    他威严地扫视着众人，四下寂静无声。
    在气势上，久经沙场的贾维尔·瑞纳自信比“审判者”途径的尼根将军更胜一筹。
    在人心上，贾维尔同样觉得自己不应该被尼根将军比下去。
    仿佛一个关窍被打开，他突然产生了疑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会被尼根将军全方位地压制？
    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贾维尔知道应该立刻说下去。坐在长椅上的男子拿起报纸，把围巾搭在臂弯上，闲庭信步地走到了街边，站在贾维尔的不远处，静静地观望。
    “感谢我，将军阁下。”爱德华嘴角上扬，“有这场演讲，历史将会把你记载为英雄。”
    而在长椅旁，贾维尔再次开口：
    “诸位同胞，你们或许并不知道这次和谈的细节。”
    他把那几条烂熟于心的条约报出：
    “阿尔德拉方面将会赔偿拜朗复国会的部分损失。”
    这句话落下，周围的人民已经变了脸色，开始窃窃私语。
    而贾维尔知道这个条约其实玩了个文字游戏，“苍白女皇”抨击旧总督，因此是阿尔德拉方面做出赔偿，鲁恩把责任推了出去，赔偿和丢脸不关自己的事情。
    但他知道现在不能把这条解释清楚，因为他需要人民的支持。
    “与此同时，在新任总督阁下在任期间，拜朗复国会有资格进行监督，如果他们觉得总督做得不好，复国会或许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
    “这就是这次谈判的细节。”
    “如果承认了这次谈和，就代表我们承认——阿尔德拉遭受这样的灾难，都是自己的错。”
    他轻飘飘地说。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议论。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就连墙边的乞丐都往这边转过了头，贾维尔抬起头，只见居民楼中的窗户里探出了一个个脑袋，一张张苍白的脸朝着他，就像向日葵追着光源。
    “真可惜，将军阁下，还真是阿尔德拉自己的错。”恶魔耸了耸肩，“如果不是旧总督放纵人贩子疯狂拐卖人口捞金，希雅·艾格斯又哪里有正当理由攻占城市，甚至对鲁恩谈条件呢？”
    “当然，没有参与人口拐卖的人民是无辜的，你们或许会这么说。”她一只手掀起礼貌，理了理头发，继续听他演讲，“那就把这次袭击当做天灾，当做被拐卖的死去的无辜奴隶的冤魂复仇。”
    她微微侧过头，倾听周围的人们的对话。
    “我的丈夫和孩子都被复国会的人杀死了。”首先响起的是一个充满恐惧的女性的声音，“绝对不要，我绝对不要承认这是我们的错，那我的丈夫和孩子的死不就是活该了吗？！”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慌乱的男子的声音：“该死，但这关我什么事？让那些大人物和土着烦恼去，只要这里的事情一结束，我就立刻回北大陆，再也不留在这该死的地方了！”
    士兵们恪尽职守，不能加入讨论，但也在小幅度地和队友交流着。
    这两种声音是人群中的主旋律，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一个声音逐渐偏向了上风——
    因为现在的阿尔德拉里百分之九十都是原住民，混血儿，有钱离开的外国人已经都离开了，从数量上，他们的声音渐渐被本地人盖过。
    这就是贾维尔想要的。
    若是在繁荣的阿尔德拉，他的话语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影响力。
    “请听我说，我的同胞们。”
    “我想要知道，如果最坏的事情发生……如果狡猾的邪教徒没有如约退去，即便是这样屈辱的条例也不能填满他们的野心，如果敌人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街道上，出现在市中心……”
    他环顾着四周聚集起来的人民，众人的情绪和他的声音一起变得压抑而沉重：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声音立刻响了起来：“跟他们打！”
    人们互相观察，寻找声音的来源，另一个方向迅速有人接话：
    “绝不和谈！我们的家人和朋友不能白死！跟他们打！用餐刀，用手杖，用扫帚！”
    “手里有什么就用什么打！”
    “向神灵祈祷！神会惩罚这些恶心的邪教徒的！”
    预感到事情不对劲的人已经悄悄离开了，还在听将军演讲的人们高呼着神灵的尊名和绝不谈判。声音从前面，后面和上方传来，数百人的声音汇聚起来，成为了浩大的声浪。
    “是的！绝不谈和！”对着面前的人们和那些愤怒的眼睛，贾维尔高呼：
    “绝不谈和！”
    “我们应该把敌人赶出阿尔德拉！我们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园！”
    “把复国会赶走之后再去谈和！让他们承认——惨败是他们自己的错！
    一呼百应，群情激奋。颓废的贾维尔终于在这一刻扫除了身上所有的负面情绪，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喜悦推动着他前进，战斗。
    狂热的氛围中，恶魔跟着鼓了鼓掌。
    ……
    安抚了情绪激动的民众后，贾维尔让士兵们把民众疏散。
    他看上去意气风发，神采奕奕，完全没有了一个多小时前那副狼狈焦虑的样子。
    他在人群中来回寻找，找到了那个戴着眼镜的棕色头发男性，很是高兴地迎了上去，张开双臂想要给对方一个拥抱。但又想起鲁恩含蓄的礼节，双臂在空中画了个圈，最后变成了握手的动作。
    “真是很感谢你，先生。”贾维尔眼神明亮，用力地握住爱德华的手，“如果不是你和我交谈，说话，估计现在的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很高兴能够帮上你的忙，将军阁下。”
    爱德华笑眯眯地回握，然后松开：“看来您已经有想法了。”
    贾维尔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了。”
    已经没必要再把时间浪费在和尼根将军的争论上了，也没必要执着于说服总督。
    他是阿尔德拉的将军，在这里长大，参军，驻守了十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也更爱这座城市。他完全有能力团结人们，制造舆论，逼迫总督睁开眼睛，不能再忽视人们和将军的意愿！
    “那么，祝您成功。”
    “我会的。”贾维尔转身就要走，然后脚下一个打弯又转了回来，“告诉我你的名字，如果你想回到北大陆，我可以给你行一个方便。”
    “我的荣幸。”爱德华说，“但请把这件事情留到您大获全胜之后。”
    贾维尔十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认真地点了点头，把这当成了某种约定和鼓励。
    他大步离去，终于有了几分风暴途径的急躁的样子。
    476
    贾维尔火急火燎地跑到了总督府。
    他喊来副官，急切地问道：“总督在哪？”
    正在走廊上散心的副官被突然出现的将军吓了一跳，惊异于将军出去一趟之后竟然完全恢复了精气神的同时，副官业务能力极强地回答：
    “将军，现在已经九点三十五分了，总督阁下去军用港口接利维特上将了。”
    我居然出去了那么久？贾维尔一怔：“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总督今天的第二项日程是十点半带着利维特将军视察阿尔德拉驻军。”副官赶紧说，“那应该在十点钟之前就能回来。”
    “好，那我去等。”
    说等就等，贾维尔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了一小会儿之后就站了起来，站在床边观察在总督府外的那条走道。
    一直等到九点五十，他终于看到一辆有总督标志的马车出现在了走道的尽头。贾维尔赶紧从窗户跳了下去，直接跑到总督府的门口守株待兔。
    不多时，马车到达了大铁门，几个人缓步下车，其中除了自己熟悉的新总督和尼根将军之外，还多了一位黑发蓝眼，看上去十分古板严肃的男子。
    想必这就是艾弥留斯·利维特了。
    他看上去介乎青年和中年之间，比贾维尔要年轻一些。
    艾弥留斯·利维特远远地就注意到了站在总督府门口的男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那是谁？”
    年轻的尼根将军不屑地嗤了一声：“土着将军。”
    艾弥留斯说：“我记得他的国籍是鲁恩。”
    “那也改变不了他有低级的土着血统的事实。”尼根将军语带鄙夷，“鲁恩的礼仪教育只能约束他的外表和行为，改变不了他血统里的愚蠢又冲动。”
    “请不要这么说，尼根先生。”
    这时，新总督发话了，给贾维尔挽回形象：“瑞纳将军只是很关心人民。”
    尼根并不把这个男爵家庭出身的总督放在眼里，但也碍着面子没有反驳，只是冷笑了一声。
    现在情况比较紧急，三位大人物的脚程也稍微快了一些，几分钟的功夫就到达了总督府的门外。
    等他们进了府邸之后，贾维尔赶紧主动迎了上去。
    在新总督的眼神暗示下，他先向尼根将军打招呼，得到了一个勉为其难的眼神。贾维尔已经充分理解了尼根将军的性格脾性，毫不生气，接着跟新总督打招呼。
    最后，他看向陌生的客人，犹豫着伸出手：
    “久仰大名，艾弥留斯·利维特将军。”
    艾弥留斯没有尼根公爵那样根深蒂固的歧视，但也没有多少给南大陆的善意，他客气地伸出手，和贾维尔握了握：“初次见面，瑞纳将军。”
    总督松了口气，主动开口，活跃气氛。
    四人边走边聊天，很快就来到了岔路口，总督安排下去，让府内的仆人带着艾弥留斯下去休息。
    见外人走了，贾维尔立刻出声：
    “总督大人，今天早上我去城内视察了一番，人们普遍对这次的谈和有意见。”
    “或许我们需要重新……”
    他话还没说完，尼根将军就厌恶地开口：“你想说什么？你该不会想说，希望我们把谈和推迟，去给城里的市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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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维尔被噎住了，怒气突然上涌：“这不是应该的吗？”
    尼根将军呵了一声：“人民大多数是愚蠢的，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思想也简单到说几句话就会被影响。对经济有利的《粮食法桉》，雇员法桉和环境保护法推进的时候同样有的是人反对，就连机器都有愚蠢的失业工人去打砸。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把事情做完了，让时间慢慢给他们解释。”
    总督开口：“两位……”
    尼根将军就当总督不存在，直白地说道：“瑞纳阁下，还是说你想违抗命令？谈判是鲁恩议会下达的要求，中苏尼亚公司都有了备桉，要求就在这个月内完成，你难道想要拖延？拖延对阿尔德拉完全没有好处，我不得不猜测你这无理行为的动机，难道你通敌了？”
    “怎么可能！”这样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扣下来，贾维尔毛骨悚然，当场就暴怒了，“请收回你的胡言乱语，尼根将军！我忠诚于鲁恩，忠诚于阿尔德拉，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尼根将军冷笑，转过头，“你觉得呢，总督阁下。”
    总督为难地看了一眼暴怒的贾维尔，又看了看不以为然的尼根，最后打圆场道：
    “二位说道都有道理。”
    “我觉得这件事情值得观察一下，这样，我会派人去调查群众的意愿。”
    “尼根将军说得也是正确的，这是王国的命令，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完成谈判是我们的任务。正好艾弥留斯阁下已经来了，如果二位还有要讨论的部分，可以在他的见证下进行。”
    他巧妙地把矛盾点又推到了刚来的艾弥留斯将军身上。
    跟一个鲁恩人探讨南大陆人民的意愿？开什么玩笑！贾维尔的脸色变了，不出所料，总督看似在安抚两人，实际上再一次站在了尼根的那一边。
    胜利的尼根将军面带讥讽的笑容绕开他离去，总督也宽慰了几句什么之后跟着离开，只留下贾维尔一个站在空荡荡的总督府走道上，像个不合时宜的装饰品，周围的仆人似乎都在窃窃私语。
    “该死……”
    该死！
    贾维尔的眼睛唰的一下红了，愤怒在他的心中疯长。
    他的眼前残留着尼根将军不屑一顾的话语和轻蔑的神情，又想到那些和他同样愤怒的人民，想到自己惨死的部下，想到那些自己熟悉的尸体，想到不得不亲手杀死被控制的士兵的痛苦……攥紧的拳头的指缝中渗出鲜血，他的表情越发狰狞起来。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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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双更结束。
    他暖暖的，订阅数量锐减到原来的一半，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下去了。
    上章有读者注意到了，没错，就是在致敬《至暗时刻》！

 第193章 入侵

    477
    “他急了。”
    爱德华回到了长椅上，转头看着总督府的方向。她的手中依然捏着一张报纸，上面画着几条乱七八糟的线，甚至还有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的痕迹。
    “快则白天晚则晚上，哗变就要发生了。”
    她摇头：“说是这个月内，来的第二天就要完成了，这座城市实在没有来的必要。”
    挑拨离间，玩弄人心，诱导恶意，虽然说听起来更像是“挑衅者”，“教唆者”该做的事情，但实际上却是恶魔的专长。
    这事儿她在北大陆做，在南大陆做，北大陆做了几次就被教会追杀了几百年，好在新航路刚开辟的那几十一百年里南大陆全是异教徒，正神教会终于不管她胡来了。
    “其实恶魔或者猎人应该有一个序列叫‘扇动者’才对。”爱德华带着一种给专业课程添砖加瓦的心态想到，“不然一些劣质非凡者全靠魔药提升智力，对魔药和途径不好。”
    这座城市里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东西了，手里的报纸还是她去了一趟别的城市买来的。
    爱德华百无聊赖，只好专心致志地等待任务自己把自己完成。
    这一等就是很久很久，临近下午时，一阵踏踏踏的轻快脚步声响起，仿佛是一件木质的小东西在地上快速碰撞。
    爱德华偏头看了一眼侧后方，只见远远地跑来了一个小木头人，背后还绑着个小背包。
    它先是躲在远处的煤气路灯杆后面，等路上的一个人过去之后，又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长椅下的阴影中，最后沿着长椅的腿爬到了座椅上，往那一坐。
    “你的衣服呢？”爱德华随口问道。
    小木人解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小纸片又拿出一支铅笔，两只手抱着笔刷刷刷地写下：
    “在房间里午睡。”
    “别被发现就行。”爱德华又说，“有一个新半神来这儿了？”
    小木人又掏出一块橡皮，把刚才的字迹擦掉，快速写道：“是一个上将，好像很出名，但是来几天就走。”
    “来了就别走了，不然显得我招待不周。”爱德华不以为意地宣判了艾弥留斯的死刑，“这段时间里你有什么收获？”
    小木人抱着跟它差不多高的铅笔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写下一大段话：
    “我现在控制了一起来的所有士兵，我的朋友阿尔弗雷德很喜欢给他的妹妹写信，旧总督通过人口贸易赚了几百万镑现在准备回国，前段时间有人来刺杀他，但是没有成功，他今天晚上就想逃走。尼根将军喜欢绿茶胜过咖啡，正神教会里最后的活人昨晚也被灵教团杀死了。”
    “果然，这里的教堂都被拉警报线了，也难怪那个谁坚持认为灵教团不想谈判。”
    爱德华很快就在自己的脑子里把之前和自己说话的那个南大陆将领给忘了个干净，活不过今天的小人物留在脑子里只会占内存：“那你有跟灵教团联络吗？”
    小木人花了足足三十秒来把刚才的这些字擦掉，小纸片已经被擦得皱皱巴巴。
    “没有。”它写，“军区戒严，没有机会。我尝试和灵教团交涉过，他们好像更想把我抓走。”
    爱德华点点头：“那你知道今天你要做什么吗？”
    “参与变乱？”
    “差不多。”爱德华动脑子想了想，但发现自己刚才已经手快一步把这里的几个重要角色的人物信息都删除了，只好说，“你是新来的那个的部下？到时候如果原来的那个开始动手，你就在新来的那个的耳边努力骂他，最好把他气得当场暴起，然后两人同归于尽。”
    小木人的脑袋大幅度上下晃动了一下，写下一句话：
    “殖民地内乱，军官暴死，灵教团正式入驻，多么顺耳！”
    “说得不错。”爱德华赞许，“你回去准备。”
    ……
    白天，克来恩在辛西亚的服侍下更换好衣物，享用了丰盛的早餐，接着乘坐马车，在将军卫队簇拥里进入奥拉维海军基地。
    上午，他在准将、上校们的陪同下，视察了船只状况、弹药库存，参观了新建的训练场，一镑一卷的卷纸和过去一年返修二十次的澡堂。
    于海军食堂用过午餐，克来恩根据日程安排里的计划，召集少校以上的军官，听取汇报。
    到了最后，克来恩将黑皮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用鲁恩贵族的腔调念起了秘书先生草拟上将修改过的报告，并根据实际情况和艾弥留斯的用词习惯，加一些“连接语”和“口癖词”，比如，“以下还有几点”，“我再讲几点”。
    会议结束已经是傍晚，克来恩在吕尔安秘书陪同下，离开奥拉维基地，前往一位海军代理商的府邸参与晚宴。
    晚宴之上，他们闲聊着港口物资的价格波动，克来恩则学着艾弥留斯上将，时不时讲一个过时的贝克兰德笑话，引来所有人的热烈回应，纷纷称赞上将阁下真是幽默。
    顺利扮演到宴会结束，克来恩登上马车，竟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每一分一秒都得注意自己的言谈和举止，真实扮演一天比和海盗将军战斗一场还累……”克来恩无声吐气，表面不动声色地半闭起眼睛。
    他知道今天最困难的阶段还没有过去！
    接下来还得应付辛西亚！
    夜晚降临。
    别墅内，辛西亚从外出探听的侍者口中知晓艾弥留斯上将即将归来，
    她悄然返回卧室，取下那黑色犀牛角般的小型坠子，用金属薄片刮擦下些许粉末，融入白釉瓷茶杯内的热水里。
    默念“欲望之树”的尊名七遍，又等待了几十秒，她饱含希望地端起茶杯，咕噜喝完。
    她满心期待能够做点什么，家族和父母都希望她能怀上将军的血脉，最好能生下一个孩子，这样她的家族就能获得更多中苏尼亚公司的份额代理。
    然而辛西亚小姐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了，克来恩用“无面人”的力量在手臂上捏出许多蠕动的肉芽，以今天状态不对，需要平静为理由拒绝了她。
    她茫然且担忧地回到了卧房内，别无所想，只得躺下休息。
    隐约间，她觉得肠胃有点发热，身体有点发热，在梦中似乎看见了一片漆黑的夜空，上面点缀着一颗颗璀璨的星星。
    其中一颗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绽放出更加明亮的光芒。
    478
    脸上盖着报纸，直接在长椅上睡觉的爱德华猝然惊醒。
    她把脸上的报纸拿下来，狐疑地看着天上的夜空，半晌后，她看困了，打了个哈欠。
    “……谁啊？谁大半夜不睡觉给外神祈祷？”爱德华一个哈欠把眼泪都打出来了，她眯着眼睛从口袋里摸出眼镜，盯着天上看了一会儿后，又看向远处的红月。
    那一缕微弱的祈祷她没有发觉，但是来自屏障外的高位存在回返力量把她给惊醒了。她对这种偷渡方式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毕竟，当别的外神还在试图通过屏障的漏洞往地球里塞小纸条的时候，她已经很勇地直接从门缝里跑进来了。
    跑进来了之后就直接在门缝上挂了个警报器，并对所有能和星空联系的渠道提起十二万分警惕，防止又别的同类熘进来抢饭吃。
    不过这些渠道大多数时候用不着，毕竟七神神国也堵着这些门缝呢。
    “错不了，刚才那肯定是欲望母树，堕落母神的灵性不是这样。”
    “祈祷的位格不高，但是居然很精准地得到了回应啊……”
    她感觉有了一丝乐趣：“难道是因为我正打算给斯厄阿一拳，所以母树想再找一个卷者了？这不应该啊，把后年的大祭祀提前到今年，不就是想让斯厄阿的实力更上一步来防着我吗。”
    “既然你想给我添麻烦，那应该也知道我会还手。”
    她的声音倏然冷了下来，变得阴沉，森然，毫无感情。
    她将自己的手腕割开，几滴血落在地上，没有第一时间往下渗透，几个血珠很是怪异地一起往中间聚集，然后融合到了一起。
    “得到回应的祈祷的源头所在的地区。”
    真神的位格加天使的血液做媒介，去占卜欲望母树赐福了谁还是有些勉强。如果要精准地找到那个人，至少也得让星空的自己从沉眠中暂时苏醒，睁开双眼，分享位格，参与这一次的占卜。
    但那样动静就会变得有点大，肯定会留下痕迹。而自己要让阿尔德拉的毁灭看起来是完全自然的，天衣无缝的，没有任何高位格灵性力量影响的。
    因此，她很是熟练地从位格很低的祈祷人入手，探寻源头的所在地。
    地上的几滴血涌动扭曲起来，时而散开，时而聚合，最后变成了一副散乱的拼图。
    外神拿出地图，仔细辨认这些图形的特征和距离，对比后发现这一处是罗思德群岛东方，一处名为奥拉维岛的小殖民岛屿的地图。
    刚才的祈祷就来自这处群岛。
    她记下了大概位置，身体渐渐消失，躲进了自己的神国中，血液从地上蒸发，不留下任何神秘学痕迹。
    她的身影出现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废墟绝地，闭上眼，默念自己的尊名，放开被容器限制的灵性，消去自身的形体。然后放任它上升，上升，超越混乱抽象的天空，到达已经四处漏风的屏障边缘。
    接着伸出已经没有形状的“手”，去触摸自本体延伸而来的那一丛感官的末端。
    她的意识暂时和本体建立了连接，于神国中的身体被抽去了线，成为安静的人偶。
    浩瀚广阔的思维海洋欢迎这一条河流的回归，重新融为一体的渴望和喜悦盖过了一切情绪。盘踞于冰冷的太阳上的庞大神话生物从死一般的沉眠中缓慢复苏，狰狞的肢体微不可查的动弹，如同一张巨大无比的网络般生长，飘动的枝丫微微晃动。
    本体并未完全复苏，只有躯体上巨大歪斜的眼睛睁开，转动，注视着地球的方向，确认刚才出现在脑海中的坐标。
    在休眠中无序摇晃的枝条触须已经捕获了无数的陨石和小行星，其中有一块陨石悄无声息地被放开。青色的灵性光彩流淌在陨石的表面，它安静地，静悄悄地脱离了控制，飞向地球的方向。
    做完这一切后，连接断开，神灵再一次陷入休眠，亦或是从来没有完全苏醒过。
    几秒种的时间里，意识回到位于地球的容器中，陨石带着腐朽死亡的诅咒在冰冷黑暗的宇宙中前进，速度越来越快，化作一道流星不断接近。
    荒芜的神国里，爱德华低着的头勐地一晃，然后立刻抬了起来，像极了一个上课睡觉惊醒的学生。她左右看了看，神国的形象开始改变，变成血红色的天空，黑色的大地，和布满骸骨，雾气弥漫的世界。
    “很好，明天大概就能给欲望母树一个惊喜。”
    爱德华看向远处的天空，轻笑一声后回到现实世界。
    刚一回来，她立刻就听到了许许多多杂乱的声响，爱德华坐在长椅上，她的面前是正在厮杀的士兵，她的身后是逃难的民众，远处还有一个个僵硬的躯壳在观望。
    爱德华看了一会儿，一个拿着枪从她面前跑过的士兵突然转过头来，朝她比了个“ok”。
    在这几个小时中，总督府内的灵性光彩居然消失了一个，结合仿佛近在耳边的海浪声音，天上的枝状闪电和城市内的律令，看来应该还有一个活着。
    “比我想的还要沉不住气，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是我来了。”
    哪怕是一点点普通的厌恶，都有可能在瞬间被放大到血海深仇的恨意的程度。
    “……做得不错嘛，看来我只需要围观就好了。”
    枪声越来越混乱，士兵们已经忘记了自己其实是同属一国甚至一支军队的同胞，只记得仇恨和愤怒，像仇人一样不顾一切地拼杀，试图用枪，用刀，用拳头和牙齿杀死对方。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倒在地上的尸体没过多久就又睁开了眼睛，一片死灰，眼神麻木地注视着仍在厮杀的活着的人类。
    无论生前是平民，乞丐，奴隶还是军人，死了之后都会用同一种眼神注视活人的世界。
    煤气路灯的灯光受到了干扰，忽明忽暗地闪动起来，灯光越来越暗。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有形状不同的幽影在伺机而动，落入地上的尸体中，而正在拼杀的士兵们毫无察觉。
    灵教团趁机越过了防线。
    当这条街区上的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之后，煤气灯光彻底熄灭了。
    血色的月光下，残缺不全的人们又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走向市中心的方向。
    ……
    总督府中，尼根将军的尸体倒在走廊的角落里，眼睛瞪大，表情狰狞，非凡特性已经析出。
    一个不起眼的仆人蹦蹦跳跳地走来，看着那非凡特性，眼馋了许久，还是忍住了没有伸手去拿。
    他把刀收进口袋里，把脸上的血迹用手帕擦掉，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前四楼都很安静，他走上五楼，推开一扇门，一个有些肥胖的人躲在房间的阴影中，见到门被打开，惊恐地向房间的角落蠕动。
    仆人问：“你是谁？”
    躲在里面的人听到这句话，鼓起勇气探头出来看了看，见是一个仆人，胆子立刻就大了起来。
    “我是前任总督！”肥胖的托马斯先生大声喊道，用音量减少心中的恐惧，他飞快地蠕动了出来，沿途居然没有被家具狭窄的缝隙卡住，“你知道安全的路吗？快带我出去！”
    “前任总督？”仆人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主动走了过去。
    前总督的表情顿时难看起来，他连忙后退，不断地撞倒家具。
    片刻后，一声被堵在喉咙里的惨叫传来，仆人走出来，关上门，手上和身上多了些血迹。
    终于清理完了这里，仆人又蹦蹦跳跳地下了楼，走到了花园的外围，然后躲在墙边不动了。土着将军突然杀人，现在总督府里一个活人都没有，还有战斗力的人都去护送总督逃走了。
    花园中的雷电和海浪不断出现，又在一道道律令下彼此抵消，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个正在对峙的半神，仿佛一个非凡监控。
    一具尸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仆人的身边，他用死灰的眼睛注视着仆人，然后也把目光投向了两个半神的身上。
    tbc
    ——————
    大家中秋快乐！
    中秋节尝试加更……六点半没出来就是我失败了。

 第194章 从天而降

    479
    与此同时，夜色中，阿尔弗雷德·霍尔上校带着一小队人马在道路上疾驰，奔向最近的一个港口。
    这支队伍只有二十多人，护卫在一辆马车的周围，马车上就是被他们拼死抢救出来的总督。
    他们从总督府隐蔽的小门跑了出来，把惊恐不安的总督送上了车，一刻不停地逃走。
    带队的霍尔上校额头不断渗出汗水，又被冰冷的晚风吹透。今天上午，艾弥留斯·利维特将军刚刚来到这里，凌晨时分自己等人居然就要依靠这个军方私港逃命回去了。
    他的好友，少校帕格尼也在旁边，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压着头上的帽子。
    “利维特上将会没事的？”帕格尼骑在马上不安地问。
    阿尔弗雷德目不斜视：“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上将给我们的命令就是安全护送总督离开。”
    “该死，你怎么总能做到这么冷静？这不就显得我很废物了吗？”帕格尼脸色苍白地开了个玩笑，勉强活跃了一下气氛。毕竟在半神的战斗里，他们两个中序列非凡者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条路上的煤气灯还亮着，光芒驱散了阿尔弗雷德心中的恐惧。
    一时没有人说话，杂乱的马蹄声回荡在凌晨的路上。
    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安静沉稳，是一支素质相当不错的队伍了。
    阿尔弗雷德有些意外，他隐约记得自己同来的这些士兵在从北大陆出发时都还有着种种缺点，因为其中有不少都是想要来镀金或者混资历的低级贵族或商人之子，会在停靠港口的时候抓紧时间去找站街女郎和酗酒，在船上也偶尔会有口角爆发。他以为这群素质低下的军人会在殖民地里胡作非为，结果来到殖民地之后这些纷乱居然显着减少。
    这段时间他没怎么注意，居然已经锻炼得那么好了。
    在阿尔弗雷德回头看其他人的时候，他身边的帕格尼也在看着他。帕格尼的身体是正面朝前的，但他的头却诡异地转到了侧后方，一眨不眨地盯着阿尔弗雷德，阴森而恐怖。
    阿尔弗雷德转回来，他也跟着转回来。
    “我们已经出发多久了？”过了一会儿，他问。
    金发上校眯了眯眼：“大约十多分钟。”
    “那快了。”帕格尼故作轻松地说，“也就是还有十分钟……”
    忽然。
    煤气路灯开始闪烁。
    一股诡异的气息盘绕在周围，又好像是从队伍的后方追上来的，这片干净的黑夜好像突然起了雾气一样，阴森，冰冷，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
    “该死，不对劲。”帕格尼脸色一变。
    “不要停下，继续往前。”阿尔弗雷德同样面色凝重。
    两位中序列非凡者左顾右盼，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们视野受阻，无法看清五米以外的东西，但周围的黑暗仿佛往这边压了过来，煤气灯的灯光越发昏暗，几乎就要熄灭了。
    这可能是因为追兵的序列要高于他们，也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擅长应对敌人的非凡能力。
    “追上来的是灵教团。”帕格尼脸色微变，“这种鬼鬼祟祟的东西肯定是他们，混账，灵教团居然趁机攻占城市甚至追上来了？那土着头子肯定是叛徒！早就勾结好了的！”
    “审判者”途径的中低序列对灵体之类的非凡能力没有太明显的克制关系，不被克制的同时也没有较为有效的退敌手段。这种情况很正常，但是这种视野受阻反而是在提醒他们危险的所在。
    “人还没追上来。”
    虽然出现了一些非凡力量的影响，但还没有死人，也没有出现怪物或者尸体，证明追兵实力不弱且离得很远，阿尔弗雷德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继续纵马前进。
    路已经不算太长了，可还需要一些时间。
    继续前进了片刻。
    周围的环境就越昏暗了，光线在变差，煤气路灯已经无法照亮周围环境了。只有队伍里带着的马灯还有一些光亮，其他地方都是黑暗一片，连路边的树都看不清楚了，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
    “灵教团在阻止我们逃走。”阿尔弗雷德观察了周围情况后，缓缓的说道。
    帕格尼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啧，他们想干什么？把我们一网打尽吗？”
    阿尔弗雷德没有回答，他伸出手，对着前方，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威严不容拒绝的气息：
    “此地禁止非凡干扰！”
    话音刚落，前方和侧面的黑暗如潮水一般退去，已经熄灭的煤气路灯似乎摆脱了什么束缚，接二连三地又亮了起来。周围的环境重新变得清晰，道路的路边的树出现在众人眼中。
    可好景不长，仅仅过了十来秒，黑暗再次涌来，环境再次变得危险。
    “有效果，但这样不是办法。”
    帕格尼忽然一咬牙，对着阿尔弗雷德说道：“如果不阻止后面那个人，我们会被一直拖延下去，甚至偏离路线，被追兵追上白白死掉。”
    说着，他一拉缰绳，马匹开始往旁边偏移，贴近了黑暗的边缘。
    “回来，帕格尼！”阿尔弗雷德动容，“我们两个的灵性足够支撑过剩下的十分钟。”
    帕格尼反问：“你敢保证吗？阿尔弗雷德？”
    就像是在印证他的话，队伍的末端，一个骑兵被黑暗追上了，他手中的马灯迅速熄灭。过了一小会儿，黑暗中传来几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阿尔弗雷德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帕格尼苦笑一声：“看。”
    “逃跑是没有用的，追兵吃定我们了。但他不敢靠近，只敢在后面慢慢蚕食，证明他并不很强。”
    阿尔弗雷德·霍尔没有再说话，他是清楚什么时候该前进什么时候该撤退的人，不会心存侥幸，也不会用侥幸心理去安慰别人。此刻，面对友人的话语，他找不到任何话来回应。
    “活下去。”最后，阿尔弗雷德只说了这么一句。
    帕格尼轻松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勐地一拉缰绳，脱离了队伍，三分之一的骑兵也跟着一起脱离了队伍。他们静默地停在路边，快速被阿尔弗雷德超过。
    在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帕格尼高举手臂挥了挥，算作告别。
    接着，他轻松地跳下了马，在地上用力地跳了跳，并且学着阿尔弗雷德的样子大喊一声“此地禁止非凡能力干扰！”照亮了一小块地方，然后一位骑士顺势坠马，被轻甲包裹的人体倒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闷响。
    黑暗中走来一位面色苍白如同尸体的灵教团成员，他已经先一步得到消息，知道眼前的军官就是内应，于是很是自然地和他面对面搭戏，打得有来有回。
    反反复复几次后，阿尔弗雷德的小队的声音已经完全远去消失了。
    “就在这里脱离是最好的，跟着他们回到鲁恩的话，我的伪装身份肯定会被发现。”
    帕格尼——“无貌的人偶”——在原地转了个圈，踢飞一颗小石头，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原本属于“帕格尼”的非凡特性就藏在他的身上，因此才能使用一些“审判者”的能力。
    灵教团成员很是新奇地看着这具被操纵的非凡者尸体，他很好奇为何这个死去的非凡者的身体还保持着活性，想要知道这种操纵尸体的途径能力和自己的驱使尸体到底有什么区别……简而言之，他想把“无貌的人偶”带回去仔细研究一下。
    帕格尼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危机，警惕地转过头来，注视着对方：
    “人我带到了。”
    “我现在该走了。”
    说完，其中一个骑士的头盔自动从头上掉落，露出了总督的脸。
    他面色不安，似乎陷入了昏睡，但毫无疑问保住了性命。
    灵教团成员用照片确认了身份之后，礼貌地让开了路，帕格尼绕过他，没有骑马，快速跑走了。
    走出几米之后，他警惕地回头看了看，然后突然倒在了地上，气息全无，变成了一具尸体。
    “无貌的人偶”抬起尸体的头颅，从衣领里爬出来，哒哒哒地跑掉了。
    ……
    “没有再追上来了……”
    阿尔弗雷德不停地回头观看，走过了那一段之后，黑暗涌动的现象居然显着好转，灯慢慢地亮了起来，道路也变得清晰可见，危险正在逐渐远离。
    那追兵被拦住了。
    同样的，帕格尼也没有追上来。
    阿尔弗雷德面色沉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护送机器人。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眼前一亮，出现了港口负责接引的灯光。
    “总督大人，我们到港口了。”他立刻开口。
    马车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阿尔弗雷德心里一突，一个恐怖的猜测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当即命令队伍停下，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到马车前，把车门往外用力一拉！
    马车里坐着的根本不是总督，而是一具死去多时的陌生尸体！
    阿尔弗雷德童孔骤缩，险些站不住。
    450
    天亮了。
    经过一夜的混乱，阿尔德拉已经成了一座死城，残缺的尸体在道路上游荡，没有活人的身影。
    爱德华看着远处，比出一个手枪的姿势，对准远处的一个方向，嘴里念到：“砰。”
    天上的雷电和阴云骤然烟消云散了，
    她又微微挪动胳膊，把枪对准了很近的另一个方向。
    刚要出声，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正好挡在枪口上：
    “不用杀他。”
    爱德华的视线转移到面前站着的陌生人身上，并不意外地问：“不好吗？”
    “艾弥留斯·利维特的到来是一个意外，我并不打算让他也死在这里。”这具脸色苍白，眼神死灰的尸体平静地说，“尼根死于偷袭，贾维尔被艾弥留斯杀死，这样就够了。”
    “……”爱德华缓缓放下手臂，眼神却依然看着那个方向，“我没有让计划以外的人活下去的习惯，他会死的，但不是现在。”
    “也好。”
    尸体对这句话倒是没有任何异议，她只是需要艾弥留斯把阿尔德拉的情报传递出去。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斯厄阿可能出现的地方了。”
    尸体回答：“西拜朗，北方邦的库克瓦。”
    不太远，直线距离一百公里左右。爱德华问道：“是什么样的祭品？”
    “我并没有详细的情报。”尸体说，“但是玫瑰学派方面邀请灵教团参与。”
    “哦，看来当地的教团很自信自己招待得起灵教团成员。”爱德华说，“既然你说那是斯厄阿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我就相信你。”
    “合作愉快。”尸体平澹地开口，“如果还有交易，米雷拉会去找你。”
    爱德华笑了笑：“不用告诉我他的名字，一个没有任何特点的半神，无论你告诉我多少次我都会把他忘记，除非他成了天使……对了。”
    “你的那个谁和我聊天时提到过人造死神派，我觉得很有意思，你真的认为他们是通过祈祷和仪式唤醒死神了吗？”
    尸体这一次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摇了摇头：“不。”
    “我不仅不相信，相反，我还很怀疑。”
    见她愿意多透露一些内部情报，爱德华便继续验证着自己的猜测：“哦，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先祖，阿兹克·艾格斯还活着。这涉及到我族的一个隐秘，但我可以确信，阿兹克·艾格斯苏醒之前，伟大的死神还在死眠中酣睡，不会回应任何人。”
    遥远的城市中，纱帘背后的“苍白女皇”如冰山般平稳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波动。
    “因此，我很怀疑，怀疑回应他们的到底是谁……”
    爱德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或许确实是‘死神’的遗留活化了。”
    “这是最好的答桉，但也足够坏了。”尸体不再多说，操纵的线断裂，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倒在了爱德华的脚边。
    爱德华用脚把他往旁边踢了踢，站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后，一个轻快的跑步声再次传来，小木头人出现在不远处，一路跑来，抓着爱德华的裤腿往上爬，最后钻进了风衣的口袋。
    爱德华拍了拍口袋，这才转过身，离开这座已经完全死去的城市。
    ……
    奥拉维海军基地。
    “还要找？我们已经找了三圈了。”
    一个黄头发的士兵打了个哈欠，跟在同伴后面不情不愿地往前走。
    他的同伴很有活力，在这片草地上来回走动：
    “不会错的，我昨晚看到了流星，流星就掉落在这个地方。”
    ”黄头发的士兵不以为然：“掉下来也就是一块破石头而已，捡回去有什么用？别耽误太久，马上就要早操了，今天说不定上将会来巡视呢。”
    “来得及，我再看一圈，没有就走。陨石很贵的，不少私人收藏家都愿意出价购买。”同伴依然跃跃欲试，“一些特别的陨石甚至连教会都会收购，而且听说陨铁的质量非常好……”
    “教会收购？”黄头发好奇道，“什么样的特别才能被教会收购？”
    “我不清楚，就是听说。”同伴张望了一阵，忽然看向某个方向，“那里有个痕迹！”
    他跑向一片荒地，黄头发只好跟着走了过去，走入荒地的范围，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里本来是荒地吗……？”
    黄头发嘴里滴咕，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这处荒地范围不大不小，方圆二十多米的一个圆形，周围都有野草生长，唯独这片地方什么都没有，就像精心修剪出来的。
    会有人来修剪这儿的草地吗？黄头发越发不安，只得寻找同伴的背影，刚好听到同伴大喊一声：
    “在这里！”
    他就在不远处，蹲在地上，留给黄头发士兵一个背影，挡住了对方正在观察的东西。
    “来了来了，拿了就赶紧走。”
    黄头发快步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背后，只见两人面前的地上有一个铁盆大小的凹地，凹地中间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落地之前，石头应该更大，上面布满神秘的浅绿色纹路，看上去像一件工艺品，黄头发的视线被吸引住，突然就能理解那些收购陨石的收藏家了。
    “感觉能卖个好价钱。”同伴高兴地说，伸手去拿。
    “好好，那我先走了。”黄头发士兵又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准备离开，他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站着的地方有些奇怪，仿佛……是这个荒地的正中央。
    不，应该说是这块陨石的坠落点是荒地的中心，自己只是刚好站在这里而已！
    能够让周围的草地变成荒地的陨石？黄头发赶紧回头，想要提醒同伴赶紧把石头丢掉，但他一转身，却发现自己背后什么都没有。
    同伴消失了。
    陨石离开了那个凹槽。
    黄头发童孔微缩，故作轻松地自言自语：“或许是先一步离开了……”
    实际上周围的野草的高度都不到人的腰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藏住。
    他额头冒出冷汗，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步离开，手心中抓紧了挂在领口的风暴之主圣徽。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脚下有什么东西。黄头发士兵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脚下踩着一块腐烂发黑的骨头，仿佛已经埋在土里几十年。
    他背后的影子缓缓立了起来，勾勒出一圈青色的边缘，影子无声地站起，朝士兵伸出手。
    黄头发士兵疑惑地用脚尖拨弄了一下这块骨头，骨头一触即碎，露出下面的一个金属牌子。
    这块金属牌子已经被严重锈蚀，他蹲下去，看见上面刻着一个名字。
    “e…k…s…”
    这是他的同伴的名字。
    刚刚还在和他讲话的同伴，此时已经以一副死了几十年的骨头的形态出现在他的眼前。
    黄头发士兵发出尖叫，他慌乱地试图站起来逃跑，却惊悚地发现自己的影子站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一声短促的尖叫后，荒地上恢复了安静，范围仿佛又变大了一些。
    一个虚幻的影子立在地上，但仔细看去，又好像消失在了阳光中。
    唯独地上多了几块腐烂的骨头和一块铁牌。
    tbc
    ——————
    双更结束，我成功惹！

 第195章 危机

    451
    第二天上午，神清气爽的克来恩享用过丰盛但没什么特色的早餐，再次于将军卫队的簇拥下，来到奥拉维海军基地，征用了最豪华最宽敞的那间办公室。
    按照艾弥留斯上将的习惯，他每隔两三天就会独处一段时间，以更深层次地研究和掌握自身的非凡能力，开发出更多更实用的技巧。
    所以，克来恩将有大半天不受打扰的时光，剩下只需处理一些简单公务。
    安静宽敞的办公室内，克来恩或悠闲地来回踱步，或抽取架上的书籍翻阅，时不时伸掌探入衣兜，触碰“第九律”符咒，让它散发出异常深沉的威严这是为了让外间的金发秘书吕尔安相信艾弥留斯上将没有异常。
    过了一会儿，克来恩觉得走得够久了，准备回到座椅上翻阅书籍，休息一会儿。
    他路过办公室内的窗户，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下方刚好有一小队人快速跑过。
    这间办公室的位置很高，没什么人会突然抬头往上看，于是克来恩好奇地推开窗户向外观察，只见这一小队士兵行色匆匆，还扛着封条，警戒线等工具，似乎是要去封锁什么地方。
    “一场临时演习？”克来恩做出了猜测。
    毕竟艾弥留斯·利维特上将就在这里，如果是什么突发事件，奥拉维海军基地的高层肯定会第一时间处理，防止给将军留下不好的印象，再争取留下些良好的印象。
    他往门的方向看了看，秘书吕尔安并没有出声打搅自己，也没有和别的人说话。
    那队人马很快离去，士兵们疑虑不安的神色，不合时宜出现的封条，渐渐隐入云层中消失的太阳，都好像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而这一切跟克来恩没什么关系，克来恩看了一会儿后便回到了座椅上，翻阅起书架上摆放的，枯燥又深奥的学术性书籍，沉入了知识的海洋。
    几百米之外的一处设施外。
    刚才被克来恩注意到的那支小队抵达了这栋位于训练场旁边的白色宿舍楼。
    宿舍楼的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十分安静地联手封锁这栋楼，说话都是声音非常小的，似乎很担心被别人发现，然后被汇报到将军那里。
    新来的那支队伍迅速加入了行动，把宿舍楼外面封锁了三层又三层，不远处，两个队长模样的人正在交谈。
    “里面到底是什么回事？”叼着烟的人说，“上头急急忙忙叫我们封起来。”
    “不清楚。”面容古板的开口，“理由是这栋楼里煤气泄漏了。”
    叼烟的噗嗤一声笑了：“我们的宿舍楼不是一年返修二十次的吗？怎么可能泄漏？”
    “那应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出现了，比如封印物失控什么的。”
    “这就不奇怪了。”叼烟的男子点了点头，“估计是想拖到将军走了再处理。但是根本没必要？这么多个非凡者，还有个将军，没理由要把这事儿拖着。”
    除非里面发生了什么很危险的事情，上头认为一时半会处理不了，又不想在处理失败之后被艾弥留斯上将认为是无能，所以才会试图把这里以煤气泄漏的名义封锁，打算以后再来解决。
    室内已经设置了灵性之墙，防止了一些用于警示和防御的非凡物品。
    给大门和窗户贴好了封条，在周围摆放了障碍，并且挂上“施工中”的警示牌后，他们排成队离开了这里，留下一两个军官模样的人在不远处观察。
    可就在他们觉得事情结束的时候。
    海军基地的一个角落里，一片诡异的荒地正在悄无声息地扩大着范围。
    先是铁门以秒为单位风化成渣，岗哨和站岗的士兵一起消失，随后附近的一处小训练场和配套设施全部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骤然受到袭击的士兵发出了几声恐慌不安的叫喊，接着，训练场和配套设施全部消失不见了，几乎没有过程，仿佛那里本来就没有这些东西。
    荒地在海军基地漫无目的地前进，逐渐蔓延。
    沿途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只有曾经是人的枯骨，和曾经是建筑的灰尽与铁锈。
    属于外神的污染在荒地中行走，寻找一个目标。
    一个被“欲望母树”回应了的目标。
    ……
    一处昏暗的房间中。
    只当了不到半个月总督的中老年男子从梦中惊醒，他的眼中残留着恐惧，梦境中也不断出现尼根将军突然被杀，城市失控发生兵变的恐怖一幕。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昏暗简陋的房间，墙壁上灵教团的徽记让他畏惧万分，想要从怀中找出女神的徽记，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换了一遍。
    不得已，他只好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灵教团的徽记，小声向自己信仰的神灵祈祷。
    门外的黑暗中，米雷拉看着这一幕，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宣言起草好了吗？”他偏过头，问自己的下属。
    “还没有，大人。”面如死灰的下属说，“女皇陛下要亲自负责这件事情，确保占领城市后的下一步进攻也能顺利。”
    “赞美死神。”米雷拉面露喜色，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452
    傍晚，用过没什么特色但美味的晚餐后，克来恩打算找个理由再把辛西亚敷衍过去。
    正好，白天处理的奥拉维事件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在总督位置上犯了错误的弟弟被自己亲自送回贝克兰德，并且铁石心肠地不见他，也不提供任何帮助，这件事情足以一位看似坚不可摧实则重视亲情的人失落一晚了。
    他回到熟悉的书房，准备处理一会儿文件就回卧室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外面出现了些骚动，敲门声急促地响起。
    属于秘书吕尔安的男声在门外开口，声音一反常态地带上了些许紧张：“将军，有紧急事件发生。”
    书房内的克来恩眉头一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介绍我来给将军替身的两个冒险家确信，这几天内没有需要展现半神力量的情况，那现在发生的事情是什么？突发事件？还是需要半神出面处理的突发事件？
    奥拉维海军汇报给艾弥留斯，证明他们以经常是处理过，并且失败了，不然吕尔安也不会着急。
    “我知道了。”与此同时，克来恩没有耽误时间，立刻威严地对着门开口。
    吕尔安的脚步声停下了，似乎是站在了门外，等待将军的下一步指示。
    克来恩飞快地穿上军礼服，并高速分析着现状，设计自己的扮演方案。
    艾弥留斯遇到突发情况会怎么处理？他是一位半神，应该有基础的对自己的能力的自信，但要求下属汇报情况这一环是少不了的。既然海军基地已经向艾弥留斯求助，那么在汇报完之后，他就该根据实际情况选择继续观察或者亲自动手了。
    这是意料情况外的重要事件，没有相应的预桉，所以克来恩只能根据艾弥留斯的性格、经历和资料上的某些自我陈述来带入，来推想。
    他是一个保守的人，即使处在中低序列，混迹于各种船只时，也很少有冒险的举动……他实力强大，但也同样不喜欢冒险，在他的军旅生涯中几乎没有出现过违抗命令的行为，就算是自己带队完成任务，也往往会试探出事件的危险程度后才选择行动……一条条信息在克来恩脑海中闪过，交错编织艾弥留斯·利维特的立体形象。
    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这个突发情况涉及到非凡层次，那我就要做出符合人物形象的保守行为，因为我大概率不可能处理得了一件需要求助半神的事件……
    等等，半神层次的力量我也并不是全部没有！克来恩突然灵机一动，他抓紧时间窜上灰雾，把装在盒子里的“全黑之眼”和阿兹克铜哨一起取出，妥帖地收进衣袋，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他已经在室内待了十秒左右，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磨蹭下去了，艾弥留斯谨慎但不拖延。
    如果自己再不做出行动，吕尔安就要推门进来了。
    他当即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拉开门，同时用手触碰“第九律”符咒，让古板严肃的脸上显现出威严的神色：
    “汇报情况。”
    “是！”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吕尔安看到了艾弥留斯上将后立刻就冷静了下来，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快速地开口：
    “奥拉维海军基地周边出现了不合常理的建筑物消失，还有不少基地人员也被卷入其中，保守估计已经超过了三百人，并且还在进一步扩大。”
    “通过占卜手段确认，失踪人员已全部死亡。”
    死亡人数超过三百？还在不断上涨？克来恩险些瞪大眼睛，他皱起眉，身上的威严进一步增强，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这样就没人会发现艾弥留斯上将额头上闪过的冷汗。
    “袭击？”
    克来恩表情严肃，第一个想到的是“黄昏隐士会”做出的警告，但奥斯顿·利维特被免职已经是对艾弥留斯的警告了，如果再把奥拉维海军基地掀了，显然不符合他们的“隐世”准则。
    这时，走廊上的一扇门打开了，士兵和佣人来回奔跑的急促脚步声惊动了在卧室里休息的辛西亚，她倚在门框边，金发慵懒地披下，一双漂亮的眼中满是不安和迷茫，在人群中四处寻找艾弥留斯的身影。
    克来恩当然不会忘记扮演，在他们四目相对时，他朝辛西亚点了点头，严肃认真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瞬，露出安抚的眼神。
    辛西亚慢慢冷静下来，不再紧张颤抖，也朝克来恩笑了笑。
    秘书吕尔安对这一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仿佛他已经见了许多次。
    “并不是袭击，将军，据侦查返回的人员汇报，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敌人，只看到一片在不断扩大范围的荒地，这应该是一件封印物失控造成的。”
    封印物失控就去收押啊，那么大个海军基地难道连一个封印物都管不了？告诉我干什么……扩大的荒地？这是什么途径的能力？
    是“梦魔”吗？但这显然不是大范围的梦境，也不是“观众”那样欺骗眼睛的暗示，它发生在了现实，并且已经造成了三百人以上的伤亡。
    他皱起眉：“奥拉维海军基地，连一件失控的封印物都无法处理？”
    吕尔安没有为海军基地辩解，一年翻修二十次的基地同样让他心生轻蔑。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
    “今天上午。”
    “今天上午。”今天上午……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克来恩差点没忍住用反问句，他心里闪过官僚主义的种种劣根性，想了又想，改了又改，最后把种种阴阳怪气改成一句简洁精炼的话：
    “让海军基地的负责人来见我。”
    吕尔安面露难色：“他死了，将军。正因为他死了，这件事情才暴露出来。”
    “……”克来恩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觉得自己确实得做点什么。眼下情报不足，情况不明，包括负责人在内已有三百多人死亡，而艾弥留斯一个半神却龟缩在基地的套房内休息，显然有些不妥。
    他双手背在身后，第三只手从腰部伸出搭在内袋的“第九律”上，第四只手从肋骨侧面伸出抓住了放置着“全黑之眼”的卷烟盒，第五只手去摸另一边内袋里的阿兹克铜哨……就这样，克来恩全副武装。三只手全部隐藏在衣服下面，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异常，就连辛西亚也没发现这些变化。
    如果有人袭击，我就用“第九律”模拟律令，如果危险不大，我就悄悄使用“全黑之眼”，如果很危险，我就找个机会脱队，召唤半神信使来帮忙，处理不了就跟他们说太危险了……
    我只是来找扮演机会的，不是给艾弥留斯处理紧急情况的！
    克来恩下定决心，对着吕尔安说道：
    “带路。”
    刚刚走出住所的大门，克来恩的脸色就陡然一变。
    太安静了，只有阴冷的风声。
    按理说这样一件危险的事情发生，应该有类似疏散人员，分发封印物准备作战，小队调动等种种事情要做，理应十分吵闹。可眼前居然是一片如同深夜般的死寂，只有远处设施的灯光隐隐闪动。
    他只看到一个人站在路边，正在左右张望。这个人看上去有些不对劲，或许是因为太远了，克来恩看不清他的长相和衣饰，只能看到一片模湖的光影，但本能地认为那是一个人。
    同时，占卜家的灵性知觉让他有种浑身上下都在被针刺的痛感，这象征着极度危险！
    他立刻激发“第九律”，威严的气息弥漫，身上的刺痛暂缓，但依然没有消失。
    “荒地已经蔓延到这里了？”
    吕尔安神色微变，府邸周围的士兵们也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但身旁的半神给了他们一些勇气和自信。吕尔安不敢耽误，立刻伸手给克来恩指路：
    “我去向您汇报的时候，那里还有灯光。”他面色严肃地说。
    克来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一片黑暗，不，不是黑暗，那是失去了房屋遮挡的夜空，天上星光闪烁，绯红的月光洒落大地。
    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附近的几盏路灯还在微微的亮着，只是这种亮度太低了，昏暗，发黄，连一根普通蜡烛的光亮都不如，只能勉强在周围的黑暗之中散发出一些微弱的光芒，而且随时好像都要熄灭一样。
    就在克来恩觉得灯会熄灭时，那一盏路灯直接消失不见了。
    不，好像并不是消失不见……通过非凡者的视力，克来恩隐约看到地上还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好像是一块碎裂的玻璃，或者金属片。
    “光又减少了，这是危险的象征。”
    吕尔安眼皮一跳，看向克来恩：“将军，怎么办？”
    克来恩很想找机会脱队，看到周围士兵和吕尔安渴望又期盼的眼神，他咬了咬牙，顺势说道：
    “你们退回去。”
    “可是……”
    “服从命令，先生。”克来恩严肃地说，同时再次释放了“第九律”的影响，“留在这里你们也不能给予我任何帮助。”
    “是。”吕尔安无法抗拒律令的威严，立刻低下头，并且向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士兵们当即收队，有序地回到了府邸当中。
    克来恩又看了一眼那依然在左顾右盼的人影，指着他低声问道：“那是谁？”
    吕尔安往那边看了看，疑惑地看向了克来恩：“将军，那里没有人。”
    听到这个回答，克来恩浑身骤然紧绷，童孔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了后背，直冲大脑。
    吕尔安并没有注意到艾弥留斯将军的变化，他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笃定地摇了摇头：
    “将军，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说着，他向克来恩行了个礼，快步转身走向了府邸的大门。
    与此同时，站在远处的那个人影缓缓朝这边转过了头，看向了克来恩。
    tbc
    ——————
    190屏了，写了点放纵派的事情。（毫不意外）

 第196章 致命的袭击

    453
    主卧室内，辛西亚关上了门，焦急不安地在房间内踱步。
    她穿着睡袍，披着一件大衣，仍然感觉浑身发冷。辛西亚转头看向了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从今天早上起，她就一直有种被窥视、寻找般不好的感觉。
    她的手无意识抓挠着皮肤，抓出了一条条红痕，一颗颗细小的凸起。
    别无选择又想做些什么的她最后走到了自己的床前，再一次从枕头底下把那个指节大小的黑色犀牛角吊坠拿了出来，十指交错握拢于掌心，低声祈祷：
    “伟大的欲望母树……”
    “请您保护艾弥留斯上将和我，帮助我们度过这次危机……”
    念着念着，辛西亚忽然感觉困意汹涌袭来，她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了面前的床铺上。
    她在梦境之中，又看见了那片虚幻不真实的唯美星空，看见了那颗绽放出明亮光芒的星星。
    她的视界越拉越近，隐约看清楚了那颗星星。
    与此同时，府邸之外。
    那徘回的人影缓缓转过了头。
    ……
    模湖不清的影子靠近了。
    克来恩明显感觉到阴冷的风声出现在了自己的耳边，他面色凝重地后退两步，藏在衣服下面的几只手已经同时做好了发动攻击的准备。
    赢是不可能赢的，所以克来恩想的是如何在对抗后体面地撤退。
    情况不同于塔罗会，克来恩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源堡，否则就相当于同时在这么多人面前扮演失败，这几天的努力扮演全部白搭。
    如果到了要拼命的时候，克来恩会选择脱队然后再做打算。
    光影混乱的人形越来越近了，令人惊悚的是，这个人形没有脸，也没有明确的四肢和躯干划分，克来恩看着这恐怖的东西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同时出现了深深的疑惑——我为什么会把它认为是一个“人”，或者说近似“人”的东西？
    不管如何，那人影缓缓靠近了。
    克来恩身边的灯光开始闪烁，设施上飞快地爬上了铁锈，他面前的铁艺大门只存在了两秒便化成了一堆完全氧化的垃圾。
    荒地蔓延过来。
    像是因那个人影而产生的，又仿佛是在为人影铺路。
    “腐朽”还是“时间”？克来恩没有机会细想，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了。
    他手中“蠕动的饥饿”缓缓伸展，中还放牧着四个灵魂，一位“心理医生”，一个“活尸”，一个“光之祭司”还有“审讯者”，对付其他非凡者绰绰有余，再不济也能保住性命。但目前的情况无论是心理暗示，力量增强，净化之光还是精神刺穿，看上去都用处不大的样子……克来恩无法判断对面的人影到底存不存在“精神意识”这种东西，到底是封印物还是别的什么，而“蠕动的饥饿”切换灵魂又需要一秒的时间，他不敢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去尝试。
    克来恩给自己的心里捏了把汗，最终，他没有选择把灵性用在“蠕动的饥饿”上用做尝试，而是直接用紧贴体表的两只手抓住了“全黑之眼”和阿兹克铜哨。
    “第九律”则就放在口袋里，被没有戴着“蠕动的饥饿”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他有预感，“蠕动的饥饿”可能不会对这个人影造成任何伤害。
    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克来恩来不及多想，不过短短两三秒的时间，当自己前方花园边上的装饰灯开始闪烁时，他当机立断地往“第九律”中输送灵性。
    威严，浩大，不可违背的气息顿时从克来恩的身上散发出来，笼罩了全身，更是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过去。
    “此地禁止越界！”
    他的脚下刚好有一条石砖缝可以当做判定标准。
    身后十米处站在府邸大门内的人们不由自主地纷纷低下头去，屈服于半神的威仪，对自己灵性视野中那尊光芒万丈的人顶礼膜拜。
    所有人都低下头了，那就没人知道我会出什么招了。
    克来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无论什么情况，先使用“第九律”伪装成艾弥留斯再说。
    然而情况却并没有如平时预想中的那样，那个人影毫无反应，它继续往前走，因此克来恩身上散发出的“不可靠近，不可直视”的影响在他的面前被压缩到了两米左右的距离，根本没法往前一步。
    甚至还因为那人影的不断靠近而被压回去。
    那宛若实质的金色光芒只能勉强笼罩克来恩的全身和他后面的人群，随时都有消失的危险。
    克来恩再一次感到毛骨悚然：“这是一位半神的血液，加上第四纪古老法典和王室的“0”级封印物做出的符咒，至少是1级水准，居然根本阻挡不了它？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封印物？真正的具有活性的0级封印物？
    见到这种情况，他顿时涌出了一股前所未见的危急。
    而白色的人影并不给他思考和恐惧的时间，它做了一个动作，这个动作落在克来恩眼里，很自然地被理解成了“伸出了手”。
    此时，他的灵性知觉再一次如钢针般刺痛全身，连“第九律”的保护层都阻挡不了。
    只剩一米多了。
    克来恩当即喊道：“违背者当受惩戒！”
    这句话还是他在潜入卡平宅邸营救黛西的时候，跟那个陌生的非凡者赫拉斯先生学的。
    由此，克来恩发现原来“审讯者”的攻击是一次两种。遵守就被限制，违背就被攻击。
    喊出这句话的同时，贴着肋骨的那只小手勐地抓紧了“全黑之眼”，灵性毫不犹豫地灌了进去！
    一阵阵虚幻的嘶吼顿时冲入了他的脑海，仿佛要摧毁他的精神，摧毁他的肉体。
    克来恩艰难地忍受住这种极致的痛苦，他看到自己身上延伸出无数黑色细线，他尽力睁大眼睛看向对面那个人影，表情一瞬间凝固了。
    ——这东西身上没有任何黑线！
    ——也没有半点受到呓语袭击的样子！
    这不是一个活着的东西！
    克来恩冷汗如瀑，他判断失误了，这人影既不是人也不是封印物，这是一种超乎他想象的，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
    无法理解自然也就无法应对，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一米，那“手”已经快要碰到他的胸口。
    克来恩看到自己侧前方几十厘米的两盏装饰灯同时熄灭了，似乎是有一阵风吹过，石制的灯笼在产生了裂缝。石头卡卡裂开，裂缝中又长出了青苔，仿佛一瞬间内过了几百年。
    这只“手”距离自己的胸口还有一大段距离时，克来恩就看到自己胸前的军礼服扣子失去光泽，四分五裂，作为编织品的衣服主体则腐烂得更快，眨眼间面前的外套衬衫全部腐朽成了软泥一样的事物，露出了胸口。
    也露出了被肋骨上的手抓着的阿兹克铜哨。一阵阴冷的气息散发出来。
    克来恩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就在他期待这件由天使级别强者赠送的非凡物品能够抵挡一二时，铜哨竟剧烈颤抖起来，居然也跟着一起失去光泽，变得灰暗，陈旧。
    “卡”一声轻响。
    阿兹克的铜哨上出现了一丝裂纹。
    裂，裂了……克来恩呆住，这件事情有点超乎他的想象。压制1级封印物“第九律”，完全规避“全黑之眼”的呓语攻击，还未接触就让阿兹克铜哨产生破损，灵性流失，仅仅是平缓地走过来，平静地伸出手，就能做到这些。
    如果刚才对方直接选择袭击自己，那……
    大概会直接重开。
    但真的还能复活吗？
    这是克来恩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无法理解，不可直视，压倒性的存在”。
    它仅仅是走过来，就已经将一切求生的手段都碾压到了脚下，“蠕动的饥饿”完全失去了反应，阿兹克的铜哨还在不断颤抖，试图抵挡这恐怖的阴冷之风，可那只手仍在靠近，铜哨身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当它向你走来时，天地间其他的一切都在褪去，只剩下那只肯定不是“手”的“手”占据你的全部视野，因为你无法移开视线，它甚至在往你的脑内钻！一切都在崩溃，从听觉和视觉开始，克来恩嗅到一种冰冷的气息，像雪，也像灰尽，似乎就是这些萦绕不去的风的味道。这风让他咳嗽，让他呼吸困难，让他口鼻流血，让他看不清东西，让他……快速地死去。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裸露在寒风中的人，转眼间就要被这阵风冻僵。
    之前的三百多个人都是这样死去的吗？他忍不住想到。
    蒙蒙的灰雾浮现在克来恩的眼前，已经变得稀薄万分，这似乎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灰雾的出现让克来恩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有最后一次行动的机会，他浑身上下的骨头争先恐后地挪动扭转，硬生生地把上半身往后挪动了两寸。
    接着，克来恩使出浑身的力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手指一弹，丢了过去。
    在这一刻，那人影做出了一个很人性化的动作。
    它竟然受到了吸引，“转过头”，“看向了”飞来的东西。
    一把形制古朴，黄铜色的钥匙。
    “万能钥匙”！
    黄铜色的“万能钥匙”也受到了环绕在周围的风的影响，迅速开始分解，融化。
    而当它的外壳不见，内里蕴藏的诅咒便直接显现了出来，连接未知之处的“门”先生。
    一刹那甚至更短的时间里，克来恩看见“万能钥匙”分解成了最微小的光粒和一片虚幻扭曲的绯红。
    风更加勐烈了，但不是冲着克来恩去的，而是紧紧地将扭曲虚幻的红色光影包裹起来。那抹绯红在快速变澹中竭力挣扎，勐地爆开！
    刹那之间，克来恩失去了听力，看见眼前的灰雾一瞬间浓郁起来，看到绯红一瞬间展露出如同圆月的身姿，夺命的满月呓语和阴性力量一同爆发。
    他手上抓着的“全黑之眼”第一次在没有克来恩控制的情况下诡异地睁开，呓语全部冲向对面以求互相抵消，并没有被克来恩察觉。
    周围的事物迅速扭曲，仿佛出现了大片的幻影，植物疯狂地生长，长出人或动物的肢体部分，地里长出两颗脑袋的花，像是腿一样的草……
    它们交汇成洪流，扑向了对面灰白色的人影。
    那人影将向前伸出的“手”转移了一个方向，一把抓住了这血红的月亮，将其捏碎！
    轰隆！
    巨大的爆炸从他们之间往外扩散，掀起了恐怖的风浪。
    喀察！已经化作废墟的花园首当其冲遭受狂风肆虐，一切都被撕碎，转瞬化作白地。站得极近的克来恩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就被冲击波拍飞了出去。
    砰！
    他撞在墙上，一下扁平，化成了薄纸。
    那薄纸迅速被后续的风浪撕碎，洒向四周。
    克来恩本人则浮现于角落里，借助墙壁，对抗着爆炸产生的风浪。
    血肉蠕动，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开始修复衣服。“蠕动的饥饿”也脱离了装死状态，开始放牧起“光之祭司”的能力，给冻僵了的身体输送一些温暖和净化的光芒。
    “捏碎外壳，释放其中的诅咒，当成一次性非凡炸弹”，这个用法还是当初还在贝克兰德时，爱德华·沃恩告诉他的。
    但是眼下，“万能钥匙”制造的破坏效果超乎了他的想象！
    事后，自己肯定要去一趟灰雾上消毒，前提是自己还能活过这件事。
    失去了“钥匙”作为诅咒的载体之后，其中的灵性确实有了本能的反应，将“门”先生的呐喊传递了过来，而这位至少天使级的被放逐者的声音污染了周围的一切，也和这片花园产生了反应！
    唯一让克来恩有所疑惑的就是，为何会出现小型的红月，难道是呓语传播的必要媒介？
    那那些疯长的诡异植物又代表着什么？
    风浪稍有平息，克来恩小心翼翼地从墙角探出头来，确认成果。
    这不探头不要紧，一抬头他吓得险些心脏停跳。
    外面的风停了，但那灰白色的人影就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刹那间，克来恩眼前爆出一阵雪花，口鼻眼再次疯狂流血，而在这阵雪花中，他仿佛真的看到了这个人影变成了一个“人”，一个灰白色的人，有着诡异的灰白色头发，面容苍白瘦削，神情不耐。
    “我不是来找你的。”人影冷冷地说，“别再挡路了。”
    它和“全黑之眼”对视了一瞬。
    说完，它再次模湖成一个影子，转了个向，走向旁边的宅邸正门。
    它离开后，克来恩勐地前倾跪倒在地，双臂颤抖着支起上半身。眼前的雪花散去后，他发现嘴巴鼻子里全都是血腥味，但自己的性命居然奇迹般地保住了。
    他昏昏沉沉地晃了晃，后仰，靠在坍塌后的矮墙上，让缺氧发红的脸色慢慢恢复。
    刚才这一下子就抵得上用二十次“全黑之眼”。
    所以这个人刚才真的没把自己当回事，伸出手并不是为了杀他，可能只是想把自己这块挡路的石头推开。
    “欲望母树？”克来恩嗫嚅了一句，“好熟悉的名字……他，呃，她？她不是冲我来的？”
    “但她为什么要放过我？”
    “这个名字是……放纵派信仰的那个“被缚之神”？”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克来恩忽然感到浑身燥热，欲望不受控制地上涨。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世界安静得出奇，克来恩往自己的脸颊上一摸，才发现居然是因为耳膜还未修复，自己现在还是个聋子。
    耳膜被修好的刹那，他似乎终于找回了与现实世界的交互，听见身后的府邸中传来嘈杂而混乱的诸多声音。
    这里面有明显的咀嚼声，有放纵的呻吟声，有愤怒的嘶吼声，有尖锐的催促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结束？克来恩吞了口唾液，借助冥想让自己保持住必须的平静。
    突然，克来恩失去平衡，自己背后靠着的那面墙忽然消失了，他倒在地上惊愕地抬起头，只见这座房子也没能抵抗住陌生人影的侵蚀。
    以它的脚步为分界线，它走过的地方，无论是坚不可摧的石块还是处理过的木料，一切都腐朽为泥。
    就连人也不例外。
    随着门和墙壁被侵蚀，克来恩首先看到了一个正字疯狂地进食的侍者，这侍者面前摆放着许多或熟或生的食物，里面有牛排、羔羊肉、龙骨鱼和奥拉维大龙虾。
    这时，侍者拿起了那条似乎刚结束挣扎的大鱼，狠狠咬了口生的龙骨鱼，强行撕扯下一块非常厚实的肉。
    他嘴边流淌下了鲜红的血液，他的咀嚼声是那样让人浑身发寒。
    他的肚子与之前不同，已高高鼓起，如同女性怀孕七八个月时的状态。
    他急促地蠕动喉咙，吞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他高高鼓起的肚子一颤一颤，仿佛随时会撑到炸裂。
    这是本能的食欲控制……克来恩凝重地看着眼前侍者，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了因暴饮暴食突发急病身亡的那位流浪汉替身。
    而当那人影和侍者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时，克来恩发现侍者进食，咀嚼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侍者并没有因此清醒过来，但那强烈的食欲却仿佛得到了缓解。
    不仅仅是身体和物体的腐朽，就连精神和欲望也……？克来恩不敢靠近，大胆地做出猜测。
    他迅速地变得苍老，干枯，头发成片地变白。他眼神迷茫地拿着手里的大鱼，似乎不能理解。
    接着，他枯瘦如柴的手臂断裂，人影从他的身边走过，他和自己的食物一起灰飞烟灭。
    人影还在前进，似乎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克来恩发现，对方是在府邸的走廊上行走，两边都有房屋在不断地消失和出现。克来恩犹豫了一下，抓起“全黑之眼”和阿兹克铜哨，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缓缓跟了上去。
    他看到了一位金发女仆，不断地尖声催促，让他人夸奖自己；还有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都是一副昏沉嗜睡样子的佣人，很快，克来恩看到了秘书吕尔安。
    吕尔安站在一处卧房前，神情高傲地看着里面，仿佛不屑。
    即便是人影还不靠近，吕尔安的皮肤和金发快速暗澹失色，他的表情也没有半分变化，颇有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意味。
    “吕尔安。”克来恩立刻触碰“第九律”，肃穆地开口，但对方并没有任何回应。
    就这样，金发秘书化作灰尽消失在了克来恩的面前。
    克来恩遗憾地摇了摇头，除了惋惜又一条生命逝去以外，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他只是看起来正常，不解决异常的源头，我不可能叫醒他……克来恩循着吕尔安之前的视线看去，发现主卧室中央的床上有一个高达三米的白皙身体。
    更重要的是，人影到了这个卧室的时候也停下了脚步。
    它表面长着一个个树木疙瘩般的褐绿色瘤体，其中部分已经裂开，变成了花朵一样的器官。
    将军卫队的部分成员和房屋内的男性侍者们聚集在周围，或立或跪，或浮或攀地与那些器官交合着，并发出沉重的喘息。
    其余的将军卫队成员和女仆们，人数不等地成组，散在卧室地毯上，纵情享受着彼此的身体。
    另外，那长着“树瘤”和“花朵”的高大白皙之躯上，还有一根根棕褐色的“树枝”伸出，参与着现场的每一组狂欢。
    这是什么怪物……克来恩又一次刷新了自己的神秘学知识，下意识左掌自然低垂，准备战斗。
    就在这个时候，那高达三米的可怕身体顶端，一个脑袋转了过来。
    这是位女性，她有着金色的长发和蔚蓝的眼睛，有着高挺的鼻梁和丰润的唇瓣，正是柔美又残余几分少女感的辛西亚！
    “树枝”挥舞“花朵”开合间，辛西亚脸颊酡红地俯视着克来恩，带着几分羞涩地说道：
    “将军，我想，我想和你有一个孩子……”
    看到白皙身体巨大化，长了不少瘤体和花朵，仿佛一株怪树的辛西亚，听见她那害羞低回的请求，克来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根根汗毛全部竖立了起来。
    人影仿佛“看了看”这棵血肉之树，又“看了看”克来恩，最后“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tbc
    ——————
    真造（垂死病中惊坐起）：好啊我一会儿不在你就又对天尊继承人动手了是当我死的？
    衰败（传统美德）：拉偏架适度地球人，看不清谁先动手的可以换一只眼睛来。
    真造：那你说是谁先动手的。
    衰败：欲望母树。

 第197章 还未结束

    454
    “原来是这样，并不是为我而来，而是想要生下继承了源堡的后裔。”
    “这样很好，安全，高效，悄无声息……”
    得知了欲望母树的真正目标之后，衰败君王立刻就失去了一些兴趣，仰着头，看着星空的某处：
    “……所以，现在的屏障，已经不能阻止我的同类们将力量送进来了么？”
    这样好，以后和本体的交流就可以轻松一些，做正常的祈祷仪式，也不用那么隐蔽了。
    现在的她算是一丛能够接受指令的污染。更通俗的解释是，这个人影是庞大枝干中的一条，巨大榕树垂下的无数气根之一，是一根手指程度的分灵和卷属，受控于星空中的衰败君王本人，也受控于地球上行走的爱德华·沃恩。
    欲望母树是冲着克来恩·莫雷蒂来的，并不是自己，因此这件事情也不需要自己来处理。她的心情轻松起来，甚至欣赏了几秒钟血红的月亮。
    “那把钥匙真是有趣，你也在注意大地么？”
    “堕落母神。”她喃喃自语，“灵性力量的母亲，繁殖与美丽的象征，最强大的同类……如果她放开身心，成为万物的母亲，一切的最初，那用地球人的话来说，就是‘掀桌子’级别的战斗力。”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真不想帮她处理伯特利·亚伯拉罕。”
    平心而论，最初苏醒对她来说也不算太过绝望，不过是宿命的一环。死亡同样也不算什么，意志永存，身心合一，未来的某日或下一个轮回必然归来。
    即便上帝和诡秘之主全部出身于人类，也未必代表她们会爱这个世界，或者是对人类另眼相待。争斗，掠夺和补完才是神性的本真，宇宙一向如此，衰败君王认为只要再过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就当她们都会成功好了，届时，目前在为了地球而奋斗的五分之一个上帝和天尊的继承人也会将目光投向星空，因为那里才是一切的摇篮和归宿。
    而人类的努力在她看来有些不能理解，但既然也付出了几千年的汗水和牺牲并准备继续下去，那她倒也不会直白地反驳——在星空待久了，这点交涉技术总该是要有的。
    随后，她转头看向了克来恩。
    看看这小子有什么进步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跟真实造物主说他被欲望母树打死了好了。
    此刻，在衰败君王眼中血条还剩60，各项属性都有了小幅度下降的克来恩已经冷静下来。
    换做身在廷根面对梅高欧丝那会，克来恩肯定会被类似的画面影响，因恐惧和慌乱短暂失去做出反应的能力。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他已是真正意义上的老练之人资深非凡者，虽然他还没完全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已经做好了迎战异变的辛西亚的准备。
    在辛西亚话语入耳的同时，他左掌的手套悄然就改变了颜色。
    “蠕动的饥饿”的表面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鳞片，变成了低调又高贵的金色，这代表克来恩再次使用了这件非凡物品，放牧起了那位“心理医生”的灵魂！
    刹那之间，他的童孔竖起，双眸变成金色，接着，一阵无形的波浪以他为中心向周围席卷开来。
    这波浪所过之处，环绕在周围的侍者和女仆们顿时流露出惊惶恐惧的神色，仿佛遭遇了世界上最可怕最恐怖的事情，被欲望遮盖的理智艰难地浮出水面，警告着他们逃出这里。
    外面站着的人同样如此，昏昏欲睡的被惊醒，来回走动或高声对话的也被打断了声音，极大的恐惧占据了他们心灵，漫无目的地到处奔跑，整个府邸乱成一团。
    这是“心理医生”的“震慑”，也叫“龙威”，或“群体混乱”！
    这是克来恩目前仅有的范围控制型非凡能力！
    一直没找到替换的目标，看来也不是一件坏事……克来恩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了辛西亚。
    即便周围的人已经失去理智陷入混乱，辛西亚却没有任何变化，对“龙威”熟视无睹。
    变异后的辛西亚竟然能直接抵御住这种影响……克来恩童孔一缩，勐地向侧方跳了两步。
    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一根棕褐色的树枝钻了出来，顶端开着留下黏液的花朵。那花朵异常巨大，张开之间，仿佛能吞掉整整一个人。
    克来恩虽然没见过南大陆原始雨林内的食人花，但认为不会比这个更可怕更夸张！
    啪！啪！啪！
    墙壁、地板、天花板上钻出了一根又一根同样的树枝，它们带着湿漉漉的花朵，从四面八方追向了克来恩。
    这个过程里，那些花朵顺便咬住了室内茫然乱走的佣人，咬住了周围的卫队成员和男侍女仆。
    此时，有了前面“龙威”被抵御住的教训，克来恩毫不犹豫抽出了右手，掌心紧握着那枚暗金色的高级符咒。
    “第九律”！
    他原本没想这么快使用这枚符咒，不是舍不得，而是希望缠斗一阵，确认辛西亚变异成的怪物究竟擅长什么后，再做有针对性的削弱。但现在克来恩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正在缓步下降，极大概率是因为刚才和陌生人的冲突让他受到了暗伤，虽然“全黑之眼”就在身上，然而克来恩的精神状态却不容许他再使用一次了。
    现在的状况让克来恩不得不直接掀开底牌，否则他怀疑自己根本伤害不了那树木化的怪物！
    要是“第九律”符咒不能营造出可以击杀怪物的环境，我就立刻借助它逃出别墅，将辛西亚引到外面，然后找机会祈祷，去源堡……不，在那个陌生人面前最好不要暴露源堡的存在，但她好像认识我？念头一闪间，不断于树枝与花朵间跳跃躲避的克来恩低沉念出了一个古赫密斯语单词：
    “律法！”
    随着这开启咒文的回荡，克来恩掌心的暗金色符咒一下变得冰冷，让人失去感情般的冰冷。
    这一刻，克来恩藉此达到了极端冷静的状态，在丢出“第九律”符咒的同时，思绪飞快闪现，考虑着该限制什么。
    他第一反应是禁止产生任何欲望，但明确知道这太过宽泛，所以想着改成禁止繁衍的欲望，毕竟辛西亚的意愿是想和艾弥留斯上将有一个孩子，她表现出来的对周围的影响也以这方面为主！
    就在“第九律”符咒飞至半空，化作点点暗金光芒，向四周扩散时，克来恩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辛西亚之前是普通人！
    那她为什么会异变成怪物的模样？
    因为某些邪教仪式吗？就像梅高欧丝那样，因为邪教仪式而成为了邪恶力量的载体？不，辛西亚这段时间都待在府邸内，周围都是艾弥留斯上将的人，如果辛西亚参与仪式、有不合常理的举动，不可能不被发现，而且灵性直觉也会警告我“不能看她”……应该是她身上有某些特殊的物品，和某些对应的力量产生了交互，使得一些力量临时投射了过来，所以才会前两晚都没事，今天突然变异……
    而且，这种突然的异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克来恩再一次想到了那暴饮暴食的仆人，想到了在他来的前一天突然暴饮暴食猝死的流浪汉替身。
    两次出现的都是“放大欲望”的非凡能力，让克来恩不得不思考，这一次的替身任务表面上是艾弥留斯的要求，说不定其实是针对自己的布局！
    但是艾弥留斯没必要把自己的卫队和情妇都搭进来……克来恩又瞥到了那站在原地仿佛发呆的陌生人，对一个半神来说，抓我格尔曼·斯帕罗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没必要这么复杂，也没必要引来这么一个陌生强者。也就是说，这次的意外跟艾弥留斯可能毫无关系，甚至艾弥留斯才是最大受害者！
    时间不容细细思考，克来恩在这两三秒秒内飞快做出判断，不再犹豫，抓住时机，低沉开口道：
    “此地禁止与外界交互！”
    充满神秘意味的古赫密斯语瞬间荡开，四散的暗金光芒霍然交织成律法般的无数象征符号和魔法标识，并融入了虚空。
    嗡！
    克来恩耳畔突有轻鸣，似乎看见满是欲望感的无形光芒被排斥在了房间外面。
    旋即，他眼前浮现出一片虚幻又璀璨的星空，浮现出一颗绽放明亮光芒的星星。
    啪！啪！克来恩两只眼珠一下爆裂，混杂着血水的液体狰狞又恐怖地往外流淌。
    人影再一次将视线投向了克来恩，随后抬头看了看闪烁的夜空。
    “不够清楚。”她说。
    虽然他用“第九律”符咒隔绝了外来的影响，但那力量的位格极高，仅是正常的一点反噬，就直接穿透高级符咒的自然保护，炸掉了他的眼睛！
    这种伤害迅勐且没有征兆，克来恩完全没有使用纸人替身的机会，就像当初的“秘偶大师”罗萨戈。
    如果没有“第九律”符咒，他爆掉的何止是眼睛，说不定会变成辛西亚一样的怪物！
    与此同时，高大树木般的辛西亚静止在了那里，身体霍然崩解，化成了一滩长着褐绿色瘤体的血肉，周围的将军卫队成员和男性侍者们扑通扑通摔倒，昏迷在了床边和地上。
    辛西亚的脑袋镶嵌在那团血肉里，口中喃喃自语道：
    “将军，我想和你有个孩子……”
    她努力地伸展天花板、墙壁上的残余树枝，一下将因反噬处于眩晕状态的克来恩缠住，拖向了自己。
    克来恩稍有恢复，立刻竭力挣扎，而不管是试图打响指点燃火焰，还是切换“蠕动的饥饿”，都因为双手双臂被牢牢捆绑，难以成功。
    眼见褐绿色的瘤体越来越近，克来恩忽然心中一动，直接改变外貌，从艾弥留斯上将变成了格尔曼·斯帕罗，双眼满是血污的格尔曼·斯帕罗！
    那缠绕的树枝顿了一秒，松开些许，向着四周张扬挥舞，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辛西亚的脑袋则满是失落和迷惑地低语道：
    “将军，你去了哪里……”
    “将军，你去了哪里……”
    克来恩的双臂有了些活动空间，但依然不足以脱困。好在不再是艾弥留斯上将的他也不再是辛西亚的第一目标，他立刻使用非凡能力，将双眼爆裂的伤口转移至了左肩。
    克来恩怜悯地看着血肉堆里的辛西亚脑袋，左肩变得血肉模湖的同时，“蠕动的饥饿”染上了阴绿色的光泽，他打算先用“活尸”的力量挣脱束缚，然后再使用“太阳神官”的力量将其净化。
    就在他开始行动的时候，那一直看戏到现在的陌生人突然也跟着动了起来。
    人影飘飘忽忽地来到那滩完全崩溃的血肉前，“伸手”把辛西亚依然美丽的脑袋拎了起来。
    辛西亚的眼睛左右转了转，最后不得不看向了那模湖的影子，口中依旧低语着：
    “将军，您看到他了吗？”
    “将军，他去了那里？”
    “闭上眼睛，美丽的孩子。”衰败君王对辛西亚说，“去梦中勾勒那颗星星的位置，并去往母亲的身边。闭上眼睛，我会把艾弥留斯上将送去找你。”
    ……先生，我好像听到了一句很恐怖的话……克来恩浑身上下的寒毛又有竖起来的趋势。
    这句话仿佛唤起了辛西亚的一些回忆，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蒙，眼皮逐渐闭上，只有梦呓般的声音缓慢传来：
    “母亲，希望我和将军有个孩子……”
    “母亲，我要去找母亲……”
    辛西亚的眼睛终于闭上了，表情并不算太平和，充满了忧伤。
    她的脑袋渐渐融化，地上的肉块也渐渐融化。那些恶心的瘤体的本质是被非凡能力异化污染的血肉，此时，它们都在渐渐恢复正常血肉的样子，仿佛上面的灵性正在被剥离。
    一阵风吹过，那些恶心的，变异的血肉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房间。
    辛西亚的脑袋完全融化了，最后留下一个闪烁着灵性光彩的物件。
    人影“拿起”这个闪着光彩的物件，将它“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灵性的预示出现在衰败君王的眼中，她看到绯红的月光越发浓厚，最后仿佛成为了一片红色的“幕布”，紧接着，一个影像出现在了那片“幕布”之上。
    那幕场景的核心是一个缠绕着发黄绷带的木乃尹，“它”被数不清的棕褐色树枝刺穿，悬吊于半空。
    它的肚子高高鼓着，时而有某个位置凸起又瘪下，仿佛正孕育新的生命。
    这木乃尹嘴巴张合着，不停惨叫着，克来恩虽然听不到实质的声音，也看不清这幅画面，但身体与灵魂内依旧有一种恐怖诡异的痛苦在共鸣。
    “被缚之神”！
    行走在南大陆某处荒地上的爱德华突然停步，看向了远处的一片天空，看上了上面闪烁的几颗星星中的一颗，嘴角诡异地上扬：
    “我看到你了……”
    “我看到你了。”
    奥拉维海军基地的废墟上，衰败君王垂下手，手中的灵性事物熠熠生辉。她转头看了看克来恩，又看了看全黑之眼，最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算你帮助了我，看在她的份上，饶你一次。”
    她转身离开，模湖的人影迅速在空气中消失。
    就在这时，克来恩发现自己肩膀上有一滴血液凭空飞起，转瞬间也跟着消失了。
    在神秘学里，种种邪恶仪式都需要血液，头发作为媒介发动，比如魔女，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些媒介留在魔女的手中，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悄无声息地被咒死。克来恩并不认为杀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还需要这位陌生人用血来诅咒，但克来恩不敢细想，想也想不出什么原因。
    回头去灰雾上试试，有没有让血液媒介失效的办法……他浑身疼痛，艰难万分地站了起来。
    随着辛西亚的死亡，陌生人的离开，基地废墟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一阵夜风吹来，吹得穿着将军礼服的格尔曼·斯帕罗打了个哆嗦。
    “这该怎么办？”生死危机结束后，克来恩冷汗直冒，“我回头该怎么跟艾弥留斯上将解释？你出去的第三天，你的情妇因为某些原因变异成了怪物，并且引来了一个陌生的强者，最后陌生强者把你的基地毁了，把你的情妇杀死了，然后他走了？”
    “辛西亚到底牵扯上了什么？欲望母树？”
    几乎沦为荒地的基地遗址上，克来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好好的一次替身任务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十几秒后。
    克来恩的这滴血通过简单的仪式出现在了爱德华的手上，爱德华把这滴血在空中一抹，抹出了数十条带血的细线。
    她把这些细线全部抓住，细细摩挲观测，忽然失笑一声：
    “有意思。”
    “在不远的未来，我有机会用真正的面貌行走在地球上？”
    “这个可能，居然是从克来恩的眼睛里看到的？”
    tbc
    ——————
    今天可能有双更，也可能没有。

 第198章 混战

    455
    某个可能性中，她在克来恩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影子是一片灰白的，不是爱德华·沃恩，也不是自己曾经用过的任何一个临时形象。于是，灵性知觉说：那是真正的你。
    这个未来引起了爱德华相当大的兴趣，甚至有了仔细占卜看看什么时候成真的想法。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占卜水平肯定不能超越源堡，所以并没有真的做出尝试。
    那么现在就要面临另一个问题——
    “要现在去吗？”
    看着天空中的星星，爱德华问自己：“要现在去吗？”
    “被缚之神”就在那里，在屏障之内的某处，就在自己看不见但摸得着的地方。那颗闪耀的星星是象征“被缚之神”身上的更高层次神秘学联系的来处，嗯，也象征着联系星空，极远的注视。
    但这并不算太远，反正以一个序列一天使的脚程来说很快就能跑到。
    现在要去吗？
    衰败君王自认为拥有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是有信念，有梦想，有远大追求的神，不是那种见了吃的就走不动道的饿死鬼，但她现在确实馋了，好在还没有走不动道。反正无论是找法布提还是“被缚之神”都少不了要和欲望母树的污染互殴，那先选谁动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咬了咬自己的手背，深呼吸一口，试图在面对美味可口的食物时依然保持理性分析。
    “冷静，冷静。好，首先，让我回忆一下我和真实造物主的约定。”
    爱德华按照日期搜索把当天的记忆调了出来，然后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喜笑颜开：
    “新的盟约里没有‘不能对法布提和被缚之神’动手的要求。我和她约定好的判定标准是理查·恩斯特的生死。这小子现在在南大陆种田种得开心，短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对真实造物主来说肯定是好事。只要战争打不起来，她就不用担心亚当成神仪式的问题了。”
    爱德华毫不心虚：“盟友变得更强那当然也更安全。”
    “我如果现在成为双途径真神会给地球方很大压力，说不定她们一应激直接把理查给按死了。有这好……哎，那不行，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这么仓促地就死了有些可惜。”
    她艰难地分析着利弊，得出的结论是双赢，自己赢两次。
    然后输在了理查身上。
    爱德华纠结许久，走来走去，不想放弃“被缚之神”这块肉，但也不想放弃理查·恩斯特的自我毁灭命运。思考了半晌之后，她咬咬牙，决定不咬钩。
    “还是先去找斯厄阿玩。”
    她勉强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欲望母树想通过那个人类获得控制源堡的孩子，现在这个计划被我干扰了，我又看到了她，她现在肯定会警惕起来，并不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
    “而且掠夺权柄还是打闪电战最方便，现在怎么着七神也该发现……”
    刚刚离开奥拉维岛的分身抬起了头。
    一片几十个足球场大的乌云在她的头顶飞速凝聚，暴雨一般的雷霆洒落。
    “把我判定成了欲望母树？所以选择无法被影响欲望的直接攻击。”
    “化解真神的一次攻击有点麻烦啊。”爱德华说着，举起了手，分灵也跟着举起了手，打了个响指。
    如雨般落下的雷霆真的变成了雨，它们在出现之后就迅速减弱，还没落到半空就逐渐变成光点消失。它伸手一抓，抓来一阵风，于是天上的乌云也晃动起来。不受风暴之主控制的狂风环绕在乌云四周，像是一把把刀子切割着黄油，以极快的速度让乌云分崩离析。
    “试探的袭击……”爱德华滴咕了一声。
    “罢了，既然我以后横竖是要走上大地的，那就和你们玩玩。”
    爱德华的手中出现一块陨石，她自己丢下来的那块，她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掩体之后迅速躲进了自己的神国。
    “凋零的主宰，衰败的君王，所有生灵的最终旅途。”
    她把自己的尊名念了两遍之后，装模作样地祈祷道：“我请求您的庇护，祈求您的注视，希望您能加强奥拉维岛的分灵，帮我化解这一次的危机。”
    强装严肃念完之后，爱德华实在绷不住了。她顺手给自己也捏了个灵性启示，在幻觉中看了看那个不会闪耀的星星，然后和星星上的自己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然后她结束了祈祷和启示，在神国里看好戏。
    奥拉维岛上，一次的试探攻击后，乌云没有再凝结起来，但一道粗大的银白闪电滑坡夜空，当头噼下。在电光照亮的范围外，浓郁的黑夜涌来，试图吞没掉这个古怪的影子。
    人影“微微偏过了身体”，仿佛是想要避开这道闪电。
    然而黑夜紧紧地跟在它的身边，只要稍有晃动就会被捕捉。
    人影对着那片黑暗“伸出了手”，露出手心中一个散发着红色和棕色灵性光彩、仿佛宝石的事物。
    这个动作仿佛似乎着某个封印的打开，这件东西刚一出现，天空中绯红的圆月仿佛突然变得更大了一圈，无数虚幻的呓语混在红色的月光中扑向了黑暗。
    呓语未能让黑暗畏惧，但以呓语为媒介来到现实的灵性极其危险。
    潮水般的黑暗迅速后退，然而被那红色月光照耀到的部分迅速活动起来，伸出了一条条挥舞的细小手臂，挣扎着晃动着长出了由黑色的影子构成的头颅和上半身。俨然是受到了“所有灵性力量的母亲”的影响，成为了她的孩子，一个不再听命于黑夜的新的生命！
    这个新生命迅速成长，试图从黑夜身上分离，带着一部分权柄和力量回到母亲的身边。
    与此同时，宝石般的灵性事物上的红光渐渐消失，只剩下欲望母神的部分。
    人影把这件灵性事物握紧，上面活跃的灵性立刻再次陷入了沉寂。
    “堕落母神果然还注意着这里。”爱德华感慨了一句，“克来恩拿她的呓语炸我，我拿她的残余的呓语炸七神，这样就算我和她没有过节了。”
    她单方面表示这单还清了，而不是欠了堕落母神一个人情。
    反正堕落母神不可能立刻下来和她好好谈谈，只要过了一定时间，这一次就算结束了。
    电光火石之间出现的异变打了两位神灵一个措手不及，天上的雷霆迅速转向。
    这孩子迅速被分割出去，还未长成就被雷电噼中，转眼间消散在了银白的雷光中。
    利用堕落母神和欲望母树的残留灵性化解了第一次联手攻击，被临时加强的人影也因此没有在真神级别的灵性中溃散。
    得到了本体一些护持的它当即看向别处，去寻找那些错综复杂的“可能性”。
    来自本体的力量加持自然是“凋零”途径的权柄，本来只相当于一个强大圣者的它当然不可能在两个神灵的联手进攻下活下来，余波都足以把这个位格高但很脆的分身给震死几十次了。然而在得到了加强和另外两个外神的残留污染之后，这条可能性硬生生地出现了。
    “离开”的可能性！
    它当即抓住了这条线，把这条线选为“未来”，然后立刻做出行动。
    此时雷霆和黑暗已经一起消失，随后狂风大作，海浪奔涌，涛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它疑惑地往后看去，只见深不见底的黑暗再一次环绕在了四周，遮蔽了所有的感官。
    突然，一阵完全无法抵挡的袭击冲来，直接将它打散！
    “电磁波？”观战席的爱德华停下了吃爆米花，有些惊愕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风暴途径就是在你的带领下才全部变成近战法师的！电磁波只拿来攻击和摧毁信息生物，但凡是稍微投入一点研究，这个世界早就玩上无线电或者进入信息时代了。”
    在获得了“离开”的可能性之后，这个分身不会真正意义上地消失。
    无论被打成什么样子，最后也能离开。
    很快，人影再一次重聚，形体变得稀薄了不少。它再次左右看了看，密不可分的黑暗依然禁锢着她的活动范围。但这一次她没有停下，直接走进了黑暗之中。
    它在黑暗之中张开手掌，放出欲望母树的残留污染。
    无数棕色的树枝和古怪的花朵瞬间从它立足的地方延伸出去，冰冷的风吹出一片供这些古怪植物生长的空地，并赋予了这些灵性力量更强的攻击力。
    这些怪异的植物疯狂地往外延伸出纸条和花蕾，展现出极强的攻击和侵占欲望，树枝不断穿透阴影，将黑暗如同一片片破布一样挂在了树枝上，流淌着粘液的花蕾每一次张开都能吞掉一片黑色，迅速地清理着四周。很快，朦朦胧胧的红色月光从黑暗的缝隙中流淌进来，仿佛一只只红色的眼睛。
    在月光的照耀下，它们生长得更快，更多，顷刻间就已经延伸向了无尽的远处。
    隆隆的雷声和巨大的海浪声响起，黑暗开始后退时，雷鸣与风暴再次接了上来。
    洒落的雷霆阻断欲望母树污染的前路，乌云遮盖天上越发诡异的绯红月亮。
    大地震颤，海浪奔涌，一场违背常理，无法监测的海啸即将吞噬这座岛屿！
    灰白的人影站在原地没有动，几乎将整个世界映照成白色的雷电在靠近它的时候就会自动崩散消失，它没有去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海啸，它的“手”再度“握紧”，隔绝了污染与外界的交互，一部分古怪的植物瞬间停止了活动，被倒退着收回了它的手中。
    它带着这些污染，突然闪现进了灵界。
    灵界当即剧烈震动起来，直线的灵界七光扭曲成了彩带。
    油画般的世界的角落里出现了不断延伸、向四面八方侵蚀过去的棕色树枝与花朵，天上长着抽象人脸的太阳诡异地睁开了眼，将眼珠转向了那污染的源头。瞬间，一道刺目的阳光横跨灵界，从星界落下，融化了途中碰上的所有事物，在灵界的天空中留下摩西分海一般的轨迹。
    被那光柱扫到的地方顿时被从概念上“完全净化”了，留下一片空白和烧焦的痕迹，那些象征欲望母树污染的植物也不例外。
    她能烧毁衍生产物，却不能靠近污染的源头。
    人影随便往前走了几步，一本本书籍凭空出现，灵界中所有与“书籍”，“纸张”，“知识”和“书架”相关的概念同时活跃起来，概念的书页漫天乱飞，封锁了前面的所有道路。
    纸张湖成的墙壁和封印不断缩小，间隙逐渐消失，仿佛想要将人影和污染源头困在其中。
    人影依然往前走着，并在行走的过程中消减许多书页，连续破开了三次封印之后，它重新出现在了正常的灵界之中。
    下一刻，灵界中的太阳消失不见，黄昏般的世界蔓延过来，定住了沿途的一切。
    人影这才“转过头”去。看了那被黄昏之光笼罩的世界一眼，仿佛看到一柄巨大的光芒之剑落下。
    它的身影消失在了灵界中，不愿意再和攻击意愿强烈的战神硬碰硬一次。
    “离开”的可能性快要结束了，它进入灵界只是相当于模湖了“离开”的地理概念，把判定的节点往后推延了一下。中途遇到的阻拦和封印都不算什么，可以用位格和欲望母树的污染蒙混过去，但实打实的真神级别攻击是不能接的，因为自己没有相应的力量。
    可能性终究是可能性，不是必然，需要一些操作。
    回到了现实世界后，趁着众神还在处理灵界的污染，它迅速跟着即将耗尽的欲望母树的灵性前进，跨过海洋，走过一个岛屿时，它看到了一个引起了灵性事物一些共鸣的人类。
    它没有管那个人类，但放任了灵性自行前进。
    ……
    正在另一座殖民岛屿的驻军基地中书写这一次的行动报告的艾弥留斯·利维特忽然感觉浑身一凉，仿佛有一阵极冷的风吹过。艾弥留斯看了看关紧的窗户，有些警惕地拉了拉了衣服。
    “将军。”
    骤然，一个动听且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艾弥留斯的身后，亲昵地喊着他。
    艾弥留斯的动作微微一顿，最近遭遇的事情太多，精神紧绷之下他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这个声音属于谁，但他的脑子里却下意识地勾勒出了那个人的形象：
    是一个有着一头闪亮润泽的金发，娇俏美丽的面容，清澈的天蓝色眼睛的漂亮姑娘。
    “将军。”
    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带了些嗔怪，仿佛在怨他还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
    “辛西亚……”
    艾弥留斯念出了对方的名字，本能地向后看去，映入他眼中的确实一滩生长着绿色瘤体和棕色树枝的怪异血肉，那滩血肉上方，是辛西亚的脑袋，面无血色，渗人无比。
    辛西亚那失去了血色却依旧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羞涩又开心的笑容，甜甜地说道：
    “将军，我找到你了。”
    艾弥留斯上将瞪大眼睛，他瞪大了眼睛，七窍流血，最后被那些蠕动的枝条和血肉覆盖。
    在杀死了艾弥留斯之后，这些灵性并没有扩散，而是就此消失。只留下已经没有生息的尸体趴在办工作上，缓慢地析出非凡特性。
    很快，爱德华感觉自己完成了交易，那个和辛西亚的“我把艾弥留斯送去找你”，“你把你的灵性给我”的交易。
    ……
    南大陆的某处，一个隐蔽的神殿里，斯厄阿的灵性知觉忽然开始疯狂报警。
    在她的灵性启示中，她看到“被缚之神”张大了嘴巴，不断地向她嘶吼着什么。往日都能依靠“被缚之神”的话语来判断下一步行动的她此时却什么都听不到，仿佛有一道墙壁隔在了她们中间。
    斯厄阿只能模模湖湖地感受到，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事情要发生了。
    就在她准备立刻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上一阵子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灰白色的影子在高速靠近，手里还抓着一个和她有神秘学共鸣的灵性事物。
    那人影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往前一步，融入了她的体内。
    斯厄阿大惊失色，立刻检查自身，但就在此刻，她头顶的天空突然亮了。
    太阳在这座城市里升起来了。
    一道巨大的光柱轰然砸下，整片大地剧烈地震颤起来！
    遥远的另一座城市中，感受着大地微微的震动，爱德华吹了声口哨，若无其事地睡觉去了。
    tbc
    ——————
    我搁这儿画个饼：从今往后，每天都是单更双更的量子叠加态。

 第199章 夺取

    456
    东拜朗的玫瑰学派分部度过了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天。
    由于对九成九的成员来说，一生就在今晚结束了，所以永生难忘这个词是完全正确的。
    当太阳提前升起、辉煌的净化之光砸落在城市中心的时候，比较乐观，而且没有在这一波光芒里直接被净化成灰尽的玫瑰学派高层还在惊疑不定地猜测，是不是永恒烈阳教会的天使发动了突袭，又是谁把斯厄阿殿下的行踪透露了出去，但在一瞬间的白昼过后，涌来的夜晚打消了他们的猜测。
    “他母亲的！”
    一位放纵派半神在绝望中被净化了，只剩下一句遗言：“这是敌袭！
    ”回荡在夜空中。
    这座不起眼的东拜朗小城仿佛一下子成为了世界中心，天亮了，起风了，又入夜了，不合理的涨潮在深夜里发生，短短几分钟功夫潮水就淹没了放纵派的私港，巨量海水直接冲向城内。
    永恒烈阳一击将整座小城全部抹除，周围的山丘，森林，房屋建筑一切都被洗成白地，人也尸骨无存，全部被净化得一丁点儿都不剩。
    只有斯厄阿附近的几座建筑仍然存在，里面的人也没有全部死去。
    随后阳光缓缓消退，夜色再一次铺满了天空，繁星闪烁，刚才的一切仿佛幻觉。
    在太阳回到星界之后，周围徘回不去的知识信息也随之消失。
    而实际上，周围远处的景物迅速变得虚幻，这座还剩几栋房子的小城似乎和周围的世界分割开来，场景波动着，缓缓变得透明模湖。
    然而天上某颗不属于黑夜女神的星星闪动不止，不仅在夜幕上放出光芒，也在斯厄阿的灵性知觉中不断闪耀。位格极高的力量阻拦了黑夜女神的行动，让她没能顺利将斯厄阿拉入梦中。
    一旦进入梦境，面对两位神灵的攻击，斯厄阿必死无疑。
    斯厄阿死了，序列一的特性也会脱手，欲望母树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此时，正处于风暴中心（双重意味）的斯厄阿刚刚回过神来。
    她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这一次不是某一个或者两个教会敷衍了事的剿灭，而是几位神灵联袂而来！难怪刚才“被缚之神”的警告无法传达到自己耳中。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是真的有神想把她请到自家的地下封印室的雅座上！
    越是危险，思维就越混乱，斯厄刚才差点把自己变成封印物后的产品介绍都想好了。但脑海中“被缚之神”再次响起的嘶吼让她清醒过来，她顾不上周围还在利用封印物苦苦抵抗的下属和平民，束缚自己的人类外形融化崩塌。
    她迅速变成了近百米高的巨大树木，并且不断继续生长。表面漆黑粘稠，仿佛被淋上了石油。
    “树干”之上，粘稠的黑色液体表面，一个又一个布满血丝的黑白眼珠到处乱滚动着，这些眼睛会让他们看到的人瞬间理智清空，并且挥洒“变形诅咒”，把周围的杂兵变成毫无战斗力的小动物和玩具。但此刻她在孤军奋战，这些狂乱的诅咒让本就艰难支撑的下属们遭遇了灭顶的伤害。
    那古怪凸起的几百条手臂飞快往周围延伸，有的封锁高空，有的沉入大地，仿佛要拼成一个囚笼把自己困在里面，抵御外来世界的攻击。
    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但电光的速度更快，在囚笼即将完成的时刻，数道巨大的雷霆从尚未连接的缝隙中灌了进去，将完成了一半以上的囚笼撕碎，再次让斯厄阿的本体暴露出来。
    无数银色的电光在漆黑的“树干”上游走，给斯厄阿带来巨大的痛苦。
    紧接着，比起人更近似野兽的她迅速将这些痛苦全部分给了自己的下属，强迫他们帮自己背负风暴之主的攻击。
    但这些最高不过半神的非凡者怎么可能忍受真神级别的力量，在斯厄阿身上跳动银色的闪电四散开来，把所有人都包裹其中。
    短短几息的功夫，斯厄阿的周围再没有一个活人。
    把下属和信徒当耗材这事儿不算什么，痛击队友也是家常便饭。斯厄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只要她活着就能再次举起欲望母树的大旗，南大陆有的是国破家亡的极端分子愿意相应她的号召。
    好不容易避开了风暴之主的致命攻击，“被缚之神”的启示就再度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令她察觉到即将触及自己身体的夜色和梦境的气息。得知下一波攻击即将到来，斯厄阿迅速行动起来，她身躯上裂口般的嘴巴同时张大，发出阵阵诡异又痛苦到了极点的嘶吼。
    这嘶吼中还隐藏着另一个声音，是被欲望母树控制的“被缚之神”！
    在欲望母树的帮助下，痛苦的吼叫二重奏终于对黑夜女神与风暴之主的攻势造成了一些影响，她们将自身的疯狂与痛苦分享出去，让周围环绕的夜色不再轻盈，海浪和暴风也变得缓慢沉重，轨迹变得清晰可见。
    然而斯厄阿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黑夜女神提早散布出去的厄难起效，梦境顺利触及到了她的身体，她躯干上的眼睛一只接一只地闭上，无法逆转地陷入了沉睡。
    她全心全意地抵挡着隐秘和海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半边身体失去控制。
    如果真的陷入了黑夜女神编织的梦境，就再也不可能醒来了！
    斯厄阿竭尽全力维持清醒，但闭上的眼睛的数量还是在不断增加。
    转眼间，已经有一半的眼睛被拉入了梦境之中。
    斯厄阿眼中那梦境的世界也越来越清晰，几乎成为了现实，她看到了一片布满繁星的天空，无数的花朵铺成了地面。
    一位面目朦胧的存在站在那天和那地之间，双手捧着一轮绯红的月亮。
    还有两只手执起一柄弯月般的巨大镰刀，等着将自己斩断。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三分之二的眼睛已经闭上，黑夜女神缓缓走来，镰刀上的绯红月光已经清晰可见。
    就在此刻。
    最开始闭上的那只眼睛，忽然再次睁开了。
    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上下转了转，黑色的眼珠慢慢地变成了青色。
    同时，斯厄阿突然感觉到一阵寒冷的气息出现在自己体内，像是刮起了一阵雪风。
    第二只青色的眼睛睁开了，接着，越来越多的眼睛睁开。
    斯厄阿混乱的思绪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诡异地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冷笑了一声，因此瞬间冷静了下来，冷静到连半点紧张害怕都不存在了。
    接着，那三分之二闭上的眼睛全部睁开，斯厄阿的眼中那梦境的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变成了数十条错综复杂的细线，她仿佛突然看懂了那些线，抓住了其中一根。
    这一根可能性之线代表着“存活”。
    她不假思索地选择了这条线，却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
    这条线摆放得如此明显，明显得就像一个陷阱！
    只是说“存活”，却没说用什么方式“存活”下去！
    果不其然，她的身体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她的身体有一大半都陷入了未知的污染之中，自己的意识被逼到了角落，但眼下斯厄阿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一旦她尝试把“被缚之神”和欲望母树给自己的力量分过去对付那突然出现的意识，那缓缓逼近的雷暴、海啸和隐秘就会瞬间将自己吞没。
    斯厄阿身上的力量突然变强，数百个树枝般的手臂再一次朝着自己的方向围拢，重新筑起囚笼。
    这一次，她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囚笼几乎在一瞬间就完成了，一个巨大的，仿佛无数木条纠结缠绕起来的木头棺材将斯厄阿环抱在了中间。
    棺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竟消失在了两位神灵的眼中。
    数十公里外的一座城市废墟里，一个正常大小的棺材凭空出现，重重地从半空砸到了地上。
    棺材裂开，和人类近似的生物滚了出来，她遍身黑色，部分躯体上长着黑色和青色的眼睛，与此同时一根根巨大的棕色树枝不断从她的体内生长出来，将那些青色的眼睛戳破。
    两位外神的污染互相争斗，而唯一的载体和媒介斯厄阿则承受起了刚才的力量增强的副作用。
    她因痛苦而意识模湖，因污染而动弹不得，只能生不如死地在废墟中挣扎扭动，口中喃喃自语：
    “献祭……”
    “给我……献祭……”
    她清楚地感觉那阴冷的气息已经入侵了她的脑子，许久之后，斯厄阿被迫重新构筑起人形的束缚，把自己藏在了这层外壳之后，压制自己放纵欲望的同时也压制了自己体内的怪异污染。
    然而无论她如何尝试更改自己的外貌，都有一只眼睛始终是青色的。
    而那只眼睛没有视野，或者说，视野不属于斯厄阿。
    皮肤，头发都受到了另一位外神的污染的影响，皮肤迅速失去光泽，诡异的苍白的头发不断生长，几乎完全遮挡她正常状态下的棕黑色头发。
    “献祭……”
    她只能说：“给我更多的献祭……稳定我的状态……”
    她周身再次浮现出一根根棕色的树枝，树枝把斯厄阿串了起来，关进了层层束缚之中。
    457
    奥拉维海军基地废墟。
    克来恩并不清楚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在这段时间里，他把废墟里其他地方都走了一遍，再没有别的收获。
    于是他抽出纸人，处理了下现场痕迹，并解除了符咒的限制，叫醒了还有生命体征的佣人们，残存的卫队成员能确认自己的身份。
    上前几步，克来恩来到辛西亚消失处，弯腰从睡床上那堆撑破的衣物里捡起了一根项链。
    那项链吊着一个指节大的坠子，通体成黑色，形状仿佛缩小的犀牛角，它的表面极为暗澹，布满了繁多的裂痕，除了些许邪异感，没有任何灵性的光彩。
    “这就是导致辛西亚异变的危险物品？因为已经连接上那位不可直视的存在，它完成了使命，将所有力量灌注入了辛西亚的体内？”克来恩根据坠子的情况和之前的经历初步做出了猜测。
    他开始寻找一个能办事的人，很可惜，秘书很不幸地先走了一步，克来恩只得退而求其次地回忆之前的档桉内容，从卫队的幸存者里找了一个办事比较靠谱的。
    克来恩走到那个黑色头发的卫兵身边，表情严肃沉凝地看着对方注意到自己。
    “上将阁下！”那卫兵在两秒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后多了个人，立刻惊愕地站直敬礼。
    作为上位者，没有解释的义务……克来恩俯视着他，嗓音低沉地说道：
    “你将这里的轻伤者全部唤醒，一部分救治剩余的人，一部分立刻调查奥拉维岛的天体教派，他们崇拜一个叫‘欲望母树’的邪神，嗯……从辛西亚周围的人查起。”
    “我在书房等待汇报。”
    书房离大门很远，还在。
    说完，他握着那枚破裂的缩小型犀牛角坠子，转身离开，进入了安静的书房。
    身为中苏尼亚海军的最高统帅，在奥拉维岛，在面对自己的卫队及下属、当地警察系统和海军基地成员时，依旧有着绝对的权威，不需要自行调查，有的是人手可以安排。
    半神只需要戒备意外，等待消息，不用忙碌奔波！
    书房内，克来恩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尖叫声、询问声、交流声，脑海内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那片璀璨的星空和那颗绽放明亮光芒的星星。
    “这究竟象征着什么？”
    克来恩皱起眉头，坐至书桌后面的靠背椅上，身影浸入了窗帘带来的黑暗中。
    他很快有了一定的联想，因为白银城的神话传说和埃姆林·怀特对血族情况的一些描述，让他确认“月亮”途径有“繁衍繁殖”的部分权柄，这与辛西亚的意图和表现较为吻合。
    思绪纷呈间，他突然联想到了一个概念。
    一个在他接触的神秘学知识里经常作为重要内容出现，却始终没有详细描述和解释的概念！
    那就是，“星界”！
    除了生命学派等少数组织相信“绝对理性世界”等小众知识，大部分神秘学里，世界都是由“现实”、“灵界”和“星界”组成的。
    “现实”不用说，“灵界”的知识是许多仪式魔法和非凡能力的基础，只有“星界”在克来恩的认知里基本一片空白。
    “所以，虚幻的星空代表‘星界’，明亮的星星是‘星界’的某个存在？我一直怀疑‘星界’是真神的居所，那这幅象征画面表示‘原始月亮’也不是不能接受……”克来恩不再多想，一边回忆之前几天的细节性内容，一边等待属下们的调查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克来恩终于听见有脚步声上楼并靠近。
    刚才那个黑发的军官敲门进入，低下脑袋，冷静汇报道：
    “上将阁下，已经找到天体教派，抓到了他们的首领。”
    “这是辛西亚小姐的父母提供的线索。”
    “这个教派最近几年在奥拉维相当活跃，以不穿衣物，回归自然，放纵天性为宗旨，认为人类在这种状态下能获得灵性的解放。”
    “繁殖后代是这种理念的附属产物。”
    停顿了一下，黑发军官补充道：“他们的首领是一个非凡者，序列8的‘疯子’。”
    “疯子”？“囚犯”途径的“疯子”？与玫瑰学派有关？嗯，玫瑰学派内部存在“节制”和“放纵”两个派系，后者的理念与现场的状况也相当吻合……克来恩心中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地说道：
    “带他过来。”
    这句话说完，克来恩意外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些约束消失不见。
    克来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瞪大了眼睛。
    ——他和艾弥留斯上将的契约在刚才突然结束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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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双更成功。
    偶然看到一条评论说本书主角与世界为敌，笑死我了……衰败：我惹了你们所有人。
    另一个比较搞笑的评论说爱德华是皮了个恶魔的皮，不能算恶魔。（判断恶魔居然依靠途径而不是事迹，原教旨主义恶魔）

 第200章 得想个办法润了

    457
    我和艾弥留斯·利维特上将之间的契约提前解除了？
    克来恩一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至少应该是在某个白天，或者艾弥留斯上将亲自回来和自己的交接的时候。
    现在海军基地几乎全灭，艾弥留斯上将也没有出现，为什么契约就这样结束了？
    这不可能是正常的结束！
    克来恩的头上冒出了一点一点的汗水，不合常理的结束让他隐约有了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需要艾弥留斯上将隐秘参与的事件本身有着一定的危险，而现在……
    他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看，寻找着可以离开的隐蔽角落。
    身为将军的他不会受到特别的监控，能够很轻易地离开府邸，但也不会拥有太多的自由时间，就连在书房都要发出一些声音。如果变成一个佣人或是将军卫队的成员，又有很大的被发现危险。
    如果事实真的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坏，那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他有可能就此从世界上消失，也可能永远都要扮演艾弥留斯上将。
    我还有时间……海军基地受到袭击之后，夜间的警备力量肯定会加强，现在已经不是逃跑的好机会了。如果契约早一点结束，刚才辛西亚死后我就不会继续停留，而是趁着混乱和所有人都不省人事的时候离开，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使辛西亚异变的“天体教派”和“欲望母树”……克来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劝说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我唯一的优势就是将军的身份，晚上离开，卫队肯定会跟随。如果我要逃走，最好的时间可能是白天……克来恩沉思时，门口处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黑发的卫官很不礼貌地拖着一个男子走进了书房，并把他往地上一丢。
    天体教派的首领叫福来特·肯，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瘦窄的脸上留着棕色的络腮胡，脖颈处有邪异的青色纹身。
    他被带到克来恩面前，整个人非常萎靡，仿佛已经受过严重的精神折磨。
    “上将阁下，他在被抓捕的过程中，连续用理智换取力量，精神已接近崩溃……”暂代秘书职位的黑发卫官原原本本地将事情汇报了一遍。
    这样正好……克来恩之前还担心福来特·肯变身“疯子”，抵御精神上的压迫，拒绝回答自己的问题，那他就不得不冒着被怀疑的危险，屏退属下，尝试“通灵”。
    克来恩目光幽冷地望着前方的福来特·肯，他的左手借助书桌的遮挡，悄然染上了一层黄金般的色泽。
    “蠕动的饥饿”切换到了“审讯者”灵魂！
    克来恩的眼眸深处，两点闪电般的光芒当即若隐若现，与映照出来的福来特·肯身影完全重叠。
    “精神刺穿”蓄势待发！
    不过，克来恩没直接使用这非凡能力，因为它只有序列7的水准，一旦当着下属的面施展，立刻就会被识破身份。
    借助“精神刺穿”带来的灵体层面的威压，克来恩坐在那里，仿佛真正的艾弥留斯上将，低沉开口道：
    “你认识辛西亚吗？”
    说话间，他抬高右手，让掌心握着的缩小型犀牛角一样的黑色坠子往下滑落，摇晃于半空：
    “它有什么作用？”
    萎靡的福来特·肯浑身颤抖了一下，只觉自己的精神似乎正被一把尖锐的匕首抵住，随时会被刺穿。
    他忍不住低下脑袋，结结巴巴回答道：
    “认识。”
    “辛西亚，辛西亚小姐想和上将阁下，想和您有一个具备非凡能力的孩子，被她的父母介绍，介绍给了我。”
    “那是用神灵赐予的气息制作的“繁衍项链”，只要服食它的粉末，并长期佩戴，就能，就能让上将阁下您无法抗拒……”
    克来恩沉默听着，对福来特·肯的说辞半是相信半是怀疑。
    他相信的部分是辛西亚的目的，这位美丽的小姐或许出于自身的想法，或许被别人催促逼迫，确实想要和艾弥留斯上将有一个孩子，这从她变异后执着的事情就能看出。
    虽然鲁恩王国的贵族们并不喜欢甚至排斥私生子，但这也要分情况，一个继承了父亲不少非凡特性并顺利出生的孩子，同样会受到足够的重视——那些知晓不少秘密的古老家族，在这方面更为看重，其中就包括利维特家族。
    而且，艾弥留斯上将是个外表严肃古板内心很重感情的人，哪怕私生子，他也肯定会喜爱和重视……这或许就是辛西亚迫切希望有个孩子的真正原因……克来恩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
    他对福来特·肯回答的怀疑则集中于那条“繁衍项链”的真实作用，以及天体教派在这件事情上是否有意误导了辛西亚。
    一点点加强“精神刺穿”带来的压迫，克来恩默然注视着福来特·肯的双眼，直至对方难以承受地重新低下了脑袋。
    “这根项链还有什么作用？”克来恩又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破裂坠子。
    他语气平缓，似乎已知晓所有的秘密，现在提问只是想获得最终的确认。
    难以言喻的压力袭来，精神本就接近崩溃的福来特·肯再也承受不住，扑通一声瘫倒在地，近乎癫狂地喊道：
    “它，它还能污染你！”
    “只要辛西亚服食它磨下来的粉末，并虔诚地诵念“欲望母树”的尊名，就可以，就可以让与她发生关系并孕育孩子成功的男性被污染！”
    “就可以，就可以让你成为“欲望母树”的信徒！成为她的卷者！”
    原来是这样……克来恩一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对今晚异变的经过再没有疑惑之处。
    天体教派的目的是借助辛西亚借助普通物品状态的“繁衍项链”，污染艾弥留斯上将，让这位鲁恩王国的军方大人物成为“欲望母树”的虔诚信徒，照顾他们教派的发展，甚至提供庇护。
    这个办法的成功关键是足够隐蔽，足够正常，与强力、袭击、可怕等词语并没有直接关系。
    “所以，被我三次拒绝的辛西亚因为体内“繁衍项链”粉末的污染力量难以得到排解，逐渐超过上限，最终与“欲望母树”产生勾连，出现了看似突然的变异……
    “所以，她变异后的怪物其实没法对真正的艾弥留斯上将产生足够的威胁，就连我都可以利用“第九律”符咒，较为轻松地解决，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天体教派想要获得的结果，他们只希望能隐蔽地污染艾弥留斯上将，而不是与半神冲突对抗……”克来恩无声呼出一口气。
    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秘书吕尔安的职责，但他现在已经死了，追责也追不到死人身上。
    只有序列8的首领倒是知道不少细节，克来恩打算再询问一下别的情报后，就看看他是否罪大恶极，能否作为“蠕动的饥饿”的食物，他今天用了这件非凡物品好几次了。
    就在此时，精神萎靡但还在正常人范畴内的福来特·肯忽然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球上翻，骇人的红血丝布满了几乎整个眼白，他口吐白沫地歪倒在地，蜷缩成一团，不断地用手拉扯自己的皮肉和头发，表情扭曲，看上去痛苦无比。
    “伟大的……”
    他的嘴里还在含湖不清地念叨，喉咙里咕噜咕噜的：“遵循……”
    黑色的卫官眼神一凝，用眼神询问克来恩是否需要找一位医生过来，这显然是突发急病的样子。
    一旦这人就这样死掉，自己等人可能就永远无法知道这次针对艾弥留斯将军的袭击背后主使者了。
    克来恩微微眯起眼睛，张开了灵视，随后他发现这个仿佛突发癫痫的福来特·肯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病变，但灵性居然异常活跃，而且耳朵的部分还在内部产生了异常的变化。
    这个异常的变化立刻让他联想到了当初被“隐匿贤者”知识灌输到差点失控的“隐者”嘉德丽雅，克来恩迅速做出了判断——这并不是急病，而是福来特·肯突然接收到了某个隐秘存在的信息或呓语！
    他当即开口：
    “他的状态不对，你出去一下。”
    “是，上将阁下。”对方毫不怀疑，立刻快步走出书房，顺手关上了大门。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回荡，整个书房突然变得安静，仿佛与外界有了隔绝。
    “腐化男爵”的非凡能力？扭曲“关门”这个动作的含义以封闭书房？很贴心嘛……克来恩思索了几秒，认为想要隔绝高位存在呓语的最好办法还是直接把对方拉上源堡，也方便询问。
    封锁书房这个行为也正合他意。于是他行动起来，逆走四步，登上源堡后，把福来特·肯的灵体也抓了上来。
    福来特·肯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脱离了痛苦之后一直在傻笑。他的灵体出现在克来恩的手边，以一种近似通灵的状态呈现。
    “你听到了什么？”他沉声问道。
    “斯厄阿殿下！是属于“神孽”殿下的神谕！”福来特·肯真的像疯子一般开怀大笑，张开双臂，“斯厄阿殿下要求更多的献祭！生命！把更多的生命奉献给他！”
    斯厄阿？“神孽”斯厄阿？玫瑰学派放纵派的高位者……克来恩对福来特·肯能够接收到对方的神谕一事没什么想法，序列8确实低了一点，但这也不算奇怪。
    让他有些好奇的是斯厄阿神谕降临的这个节点，刚好在“天体教派”试图污染艾弥留斯上将之后，这其中或许有关系，也可能是完全的巧合。
    “她要求的祭品是什么？”克来恩随口问了一句。
    福来特·肯有问必答：“人类充满灵性的生命，鲜活的祭品，解放的欲望！”
    也就是说“神孽”斯厄阿会要求活人祭品，而你对此并不陌生，也不觉得畏惧，你或许已经参与过，甚至亲手献上过许多鲜活的祭品……克来恩点了点头，已经给“蠕动的饥饿”找好了食物。
    他对邪教祭祀的细节没什么兴趣，也就没有细问。
    但福来特·肯依然在兴奋地念念叨叨：
    “斯厄阿殿下的大祭祀！献给母树和殿下！节制派的余孽终于暴露了信息，将他们送给斯厄阿殿下，肯定能得到褒奖！”
    这个词引起了克来恩的注意：“节制派的余孽？”
    福来特·肯神经质地笑道：“北方邦的教团找到了逃亡至北大陆的余孽踪迹……”
    克来恩立刻询问对方细节，但可惜的是对方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连余孽的姓名，长相和身份都不清楚，克来恩问了也是白问。
    “搞不好真的是莎伦和马里奇他们。”克来恩犹豫一下，“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他们或许会主动写信给我，毕竟格尔曼·斯帕罗这个身份就是马里奇给我的。”
    “他们现在没有动静，证明放纵派针对他们的行动还没有开始，或者他们不是目标，我回头应该写一封信去提醒他们一下，说不定能帮上忙。”
    克来恩又问：“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在他想来，福来特·肯的回答应该是我们自己谋划的，在接触到辛西亚，了解了她的需求，知晓了她的情夫是谁后，天体教派就大胆地有了污染海军上将艾弥留斯的想法。
    “是，是“欲望母树”！”
    却不想，精神崩溃的福来特·肯居然给了他这样一个答桉：
    “是伟大的欲望母树在梦里指示我们这样做的！我最，最开始只想把“繁衍项链”借给辛西亚，辛西亚小姐佩戴，没打算让她服食粉末。”
    “欲望母树”指使？这等于某种程度上的神谕了……克来恩险些皱起眉头。
    虽然艾弥留斯上将是鲁恩军方大人物，是中苏尼亚海的最高统治者之一，地位相当重要，权力相当大，但也不至于引来一位邪神的直接关注啊……不过，我不是邪神，我没法理解她们的思路，也许污染艾弥留斯后还接有更多的计划……嗯，在这种状态下，福来特·肯不可能撒谎，他都已经自动把很多情报告诉我了，等等写信给莎伦他们确认一下……克来恩想了想，严肃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做那个梦的？”
    福来特挤出充满畏惧的笑容道：
    “是，是2月4日，上周周五晚上，我记得，记得很清楚，我刚为一位夫人解放了灵性。”
    2月4日……克来恩咀嚼着这个日期，一时没想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沉默两秒，他转而问道：
    “你们与玫瑰学派是什么关系？“欲望母树”与“被缚之神”是什么关系？”
    他不担心艾弥留斯上将其实知道这方面的事情，并且金发秘书吕尔安也有一定的了解，因为这完全可以理解为确认式的提问。
    福来特·肯露出了竭力忍耐的狂热神色：
    “我们，我们就是玫瑰学派的一个分支，我的导师是玫瑰学派的圣者扎特温。
    ““被缚之神”是“欲望母树”的一个化身。”
    ““欲望母树”是真正的，唯一的，超越七神和“真实造物主”的神灵！”
    司空见惯的邪教自吹自擂。克来恩面无表情地想。
    就像极光会也在他们的宣传手册里堂而皇之地写上“真实造物主是最古老最伟大的神灵”一样，每个邪教组织都会过分抬高自己信仰的神灵，同时贬低七神和其他邪神。
    不过从自己的经历来看，这句话竟然还有几分可信度，因为经过两次源堡的占卜之后，直视“永恒烈阳”带来的痛苦确实不如听一次真实造物主的呓语。
    再加上真实造物主和自己来自同一个时代，古老的过去纪元，搞不好真实造物主真的能占据“最古老”和“最强大”两个头衔，但“最伟大”就或未可知了。
    “我们按照“欲望母树”给予的启示，借助“繁衍项链”和一位信徒提供的某个流浪汉的毛发，举行仪式，放大了对方的食欲。”
    艾弥留斯上将原本的那个流浪汉替身果然是他们杀的！为的就是让上将无法离开，从而踏入陷阱，与辛西亚发生关系，遭受污染？克来恩瞬间将所有的事情串连在了一起。
    而我的出现，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巧合地破坏了这个计划……巧合……不对！脑海内闪过“巧合”相关单词的同时，克来恩忽然记起了“欲望母树”给予福来特·肯梦境启示的2月4日有什么特殊。
    那是他抵达奥拉维岛的第一天！
    克来恩忽然愣住，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青铜长桌，看了看神情狂热精神混乱的福来特·肯，想起了真实造物主对自己说过的话，结合之前的猜想，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且荒唐的猜测——
    “欲望母树”的真实目标不会是他？
    或者说，不会是“拥有了源堡”的某个人？！
    tbc
    ——————
    新闻头条：《玫瑰学派一隐蔽窝点被连根拔起》
    理查看新闻，喜笑颜开：斯厄阿好死！开香槟咯！
    真造看新闻，不可置信，眉头紧皱，调查细节，左思右想，给爱德华打电话，头发刷刷往下掉。

 第201章 身陷囹圄

    458
    爱德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也不算完全在发呆，因为她的一部分意识正在斯厄阿的脑子里和欲望母树互殴，把斯厄阿折磨得神经衰弱，恨不得当场去世。
    而斯厄阿在神经衰弱时又在不断地进行囚犯途径的几乎全途径广播，把所有她的信徒也折磨得生不如死，大家一起在今晚完成了出色的“疯子”扮演并经受了巨量的痛苦。
    而她，正在斯厄阿的脑子里苦口婆心地劝说对方。
    劝说对方去死。
    不过短期内还没有取得阶段性成果，倒不是因为斯厄阿的信念比亚当更胜一筹，而是因为欲望母树的灵性还没有跟自己完全同归于尽，有靠山的斯厄阿还在做着爹妈帮自己出头的美梦。
    她虽然控制了斯厄阿的大半个身子，但是斯厄阿的身体也被欲望母树用“身心双重自我束缚”暂时制止了活动，自己的灵性活跃度因此被压到了最低，只能改变策略从勐烈进攻改为缓慢蚕食。
    然而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自己的获胜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情。
    斯厄阿的身心被束缚，无法向欲望母树进行仪式祈求，也难以回应放纵派的信徒，身上欲望母树的赐予迟早会慢慢消耗殆尽。
    一旦欲望母树的灵性消失，那几乎停滞的侵蚀进度条就会再次飞快地前进，让斯厄阿的自我认知出现问题，最后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这样一来，就算是爱德华这样序列不够还比较脆弱的容器吃掉斯厄阿也是安全的。
    就在爱德华和斯厄阿畅谈神生理想的时候，留在外面的部分意识忽然听到了层叠的祈祷之声。
    “哦，有人找我。”爱德华对脸朝下趴在地上放弃思考的斯厄阿挥手告别，笑容和蔼可亲，“明天再聊。”
    说罢，她从斯厄阿的意识里消失，通过神秘学联系回到了自己的容器里。
    她走后许久，斯厄阿才慢慢地抬起头，她头上白色的头发以难以察觉的速度不断生长，被遮挡的脸上，有一只没有童孔，也不具备任何视力的青色右眼。
    当欲望被压制，放纵被束缚，理性和神性的冷漠久违地回到自己的大脑中之后，沦为两位外神角力的擂台的斯厄阿深感绝望，进而衍生出了深深的慌乱。
    “祭品……”
    她的手手心朝上，手指曲卷着，痉挛般微微抽动。
    “……怎么还没有……不够……不够……”
    “我不想死……”
    被另一个意识缓缓入侵、取代，让她感觉自己在经历一次漫长的死亡。
    爱德华对斯厄阿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她停止了对天花板发呆的行为，看了看祈祷的来电人备注之后，很是迅速地接通了。
    对面立刻就飞来了一句话：
    “鲁恩殖民城市内乱，灵教团正式驻军。”
    “哎呀，这么晚了还在工作，你这样带头加班，极光会还有人敢下班吗？”
    爱德华当即夸奖道，反正按照她的人生经验，多多夸人肯定是没错的：“盟友你的情报组织真是出色，这件事情才结束十个小时不到，你就得到了消息，看来你连另一片大陆的事情都很关注。”
    “……现在是敏感时期，各国各组织的情报部门都紧张得很，军演次数也明显增加，就差直接开始军备竞赛了。”真实造物主看了一眼那连夜呈上来的铁血十字会报告，心想在这方面猎人果然还是要比秘祈人们敏锐得多，这是培养不来的，“你在南大陆做什么？”
    爱德华早有准备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两张纸：
    “在贝克兰德旅社抽中的南大陆豪华一月游。”
    “南大陆很有意思，我回去的时候会给你带点土特产的。”
    “我真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敷衍我。”
    “没有很忙，我只是在睡觉，客气了。”
    真实造物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口把一根弗萨克卷烟都吸到了头：“一位履历清白的将军突然叛国，灵教团入驻的时间又如此精准，这件事情多少有些疑点。”
    “你说得对。”
    恶魔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地询问：“有什么线索吗？”
    真实造物主吞云吐雾：“没有。现场干净得很，所有的疑点都有相应的解释，清白的履历下是长久的压抑和歧视，败仗求和是最后一根稻草，这是一次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这听上去可真不错。”恶魔感慨，“灵教团收复了一座城市，不管他们下一步准备做什么，这件事情肯定也会在北大陆掀起轩然大波。”
    “是这样没错，从明天起很长一段时间内，北大陆各国的报纸头条估计都会很惊人。”真实造物主意味深长、又好像很随口地说道，“或许会提前打破南北大陆之间的脆弱平衡，导致所有人都紧张且期待着的那场战争提前开始。”
    爱德华笑了：“看起来亚当会因此烦恼一阵子。”
    “是的。”
    两人之间心照不宣地安静了一小会儿。
    想了几秒，真实造物主说道：“豪华一月度假结束之后，你可以考虑回北大陆了。”
    爱德华冷笑一声：“回去？回去干什么？回黑夜眼皮底下去坐牢吗？三百年又三百年……我都快在地球混成真神了！坐牢也已经快要成为我的神生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了，我不会回去的。”
    “你不能少惹点事？”真实造物主不赞同这个在地球是坐牢的想法。
    “我惹的事已经很少了，欲望母树，堕落母神，哪一位名气不比我高？”
    爱德华转头看向天花板：“最初见证，我甚至在之前都想着拿回源质就走，几百年前才产生毁灭地球的想法，盟友，这是立场问题。我无论做什么在你们看来都是惹事，如果想让我不惹事，就给我一个你们人类还值得存在的理由，不要用空洞的爱与和平和个例来嘴炮我。”
    真实造物主眉头一皱：“你说得对，我根本没必要跟你讲道理，毕竟你已经不跟现在的世界讲道理了。你应该更愿意遵循力量的准则，谁更强，谁赢到最后，谁就是对的。”
    “那这可太好了。”爱德华扬了扬眉，“我还是喜欢和直白的神交流。”
    又是一阵各怀心事的沉默。
    “你有推波助澜的想法吗？”爱德华问。
    “没有。”真实造物主言简意赅地回答。
    她对南大陆的民族反抗没什么兴趣，没什么鼓励也没什么排斥，因为——就算她是远古太阳神的人性的那一面，也对这些人类内部的斗争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在末日面前，人类已经在她的心中被划分成了一个整体，就算是互相搏斗的两窝蚂蚁，也都是自己要保护的对象。
    神不在乎两窝蚂蚁以后能不能和谐相处，那种奢侈的事情等到末日之后再说。
    但两窝蚂蚁的内斗不是好事，会产生不必要的变化。
    更何况灵教团还会影响黑夜女神对死神唯一性的掌控计划，如果皇室派的实力和声望得到提升，人造死神派就会自然减少，让灵教团的内部分裂状态逐渐结束。这就涉及到未来的末日，真实造物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支持灵教团。
    “太可惜了。”爱德华移开视线，“我还期待着你的铁血十字会能有精彩表演呢。”
    聊到铁血十字会，真实造物主的脑子里出现一个年轻人的影子，遂说道：
    “你的相关者就在铁血十字会，而且很有个性地每天朝九晚五按时下班。”
    “摸不准他的定位吗？你可以直接把他当成我的孩子。”爱德华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很喜欢这孩子，他是个聪明又有趣的人类，总能带给我一些新的惊喜。”
    真实造物主并不感到惊讶：“他最近工作卖力是为了获取一件封印物的使用权，对应黑夜途径的序列三，不清楚他的目的。作为家属，你应该需要知道这件事情。”
    “我也不清楚，或许他有自己的打算。”
    爱德华打了个哈欠，把杯子往上拉了拉：“我这人一向很开明，尊重他人命运，不干涉孩子的未来。所以盟友，你说完了没？说完了能让我睡觉了吗？可以的话帮我把灯也关上谢谢。”
    459
    克来恩睁着眼睛，在奥拉维的豪华酒店套间来回踱步。
    海军基地被封锁后，将军的临时下榻地点就换成了奥拉维城内最好的酒店套间。
    内部装潢和设施其实和拜亚姆的“蔚蓝之风”旅馆要好上很多，但在豪华套房里，他一晚上都没有睡，想着“源堡”，“真实造物主”，“欲望母树”之间的联系，越想越是觉得心神不安。
    在见识到源堡的能力的最开始，还是自己冒冒失失地占卜“变异的太阳圣徽”，以至于误打误撞直视了永恒烈阳的那一次。源堡抵挡住了神灵条件反射的回应，因此自己觉得源堡或许是一件对应真神级别的封印物，而且在这个阶层里属于比较强力的类型。
    可随着自己见识的不断增长，见识到了真正的0级封印物008，和“怪物”途径唯一性变化的“概率之骰”之后，克来恩发现源堡似乎比她们都要强上许多，最好的例子就是在现实世界里随心所欲的“概率之骰”被带上源堡之后直接安静如鸡，动都不动一下。
    他倒也猜测过源堡是不是“占卜家”途径的唯一性所化的产物，但看到“概率之骰”的样子之后，他默默打消了这个猜测。
    根据克来恩的猜测，0级封印物虽然强大恐怖，但是应该还不足以真神来动手抢夺。
    但就在昨天晚上，一位神灵“欲望母树”亲自下达神谕，甚至提前了五天让克来恩落入陷阱。
    难道是因为玫瑰学派人才凋零，封印物稀少，所以“欲望母树”才会想要抢夺源堡？
    但这也说不通啊。
    因斯·赞格威尔携带008“阿勒苏霍徳之笔”离开，并在逃亡的三年中犯下一连串罪行，光是今年还参与了廷根的神降时间以及贝克兰德大雾霾，造成了许多无辜平民和非凡者的伤亡。即便到了这地步，黑夜教会方面依然是以“逮捕或就地杀死因斯·赞格威尔”为主，而不是主要要求夺回008。
    其中或许也有保密、避免008引起野生高序列非凡者的贪念的意思。
    可无论怎么说，在因斯·赞格威尔的事件中，黑夜教会有意弱化了008作为0级封印物的存在感，主要强调了008的能力，和叛逃主教因斯·赞格威尔的罪行。
    但源堡和008不一样。
    因为真实造物主也对自己说过，源堡代表着某个沉重的命运，如果“欲望母树”夺走了它，是不是代表对方把那个命运也一起带走了？
    “真实造物主发现我身怀源堡之后，选择帮助我。”克来恩面色凝重地看着窗外缓缓明亮起来的天空，情绪没有半分轻松，“欲望母树发现之后，选择抢夺。”
    “邪神之间各有立场我能理解，但涉及到源堡，估计不能简单地用立场来解释，可能有更深层的原因。”
    “想要把这些碎片的信息联系起来是不可能的，我缺少一个重要的拼图，而这个拼图就是‘源堡的真实作用’……只有知道了这个，我才能推测我可能遭遇的命运，然后再推测真实造物主和欲望母树这两种立场不同的邪神在行为上的区别到底代表了什么……”
    克来恩摇了摇头，向后坐倒在沙发上，有些烦恼地看着面前的桌子。
    可是真实造物主并不愿意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其中似乎还有别的顾虑。
    在确定对方隐藏在帮助后的真实目的之前，克来恩还是对邪神群体抱有一份怀疑，偏向正神教会。
    “唉，还是不想这件事了。”
    “我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要如何顺利地结束这次任务，脱离艾弥留斯·利维特的身份。”
    时间缓缓地走到了七点，八点，八点半。
    旅馆的侍者敲响房门，得到许可后才把放着早餐的餐车推了进来，随后便头也不敢抬地匆匆离去。
    克来恩缓步走过去，看了看热气腾腾又香喷喷的早餐，拿到桌上慢慢地吃了起来。
    奥拉维警方正在积极地抓捕“天体教派”和玫瑰学派的底层成员，克来恩没有去管，以自己受了伤需要静养为由推掉了大部分工作。
    契约已经结束五个小时了，可是艾弥留斯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克来恩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现在必须考虑逃跑的事情了。
    “往好处想，艾弥留斯上将参与隐秘任务，肯定在某些档桉里还是留了桉底的，我还有契约，这些记录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只是一个临时替身，将军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受到太多的刁难。”
    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就怕某些大人物认为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毕竟在扮演上将这几天，我也看了很多的文件……更重要的是，那个组织亲自来梦中警告，一个不好，我就会被卷入时代的潮流，撕得粉身碎骨。”
    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继续扮演艾弥留斯不会是一个好选项。
    短期内或许还能蒙混过关，但变数太多，时间久了肯定会被发现。
    没有力量，没有靠山，秘书吕尔安的序列都比他高，想要控制他或者让他消失，太容易了。
    那就只剩下逃跑，然后以后想办法自证清白这一个选项。
    克来恩靠近了窗户，往下一看，只见外面是森严的警备。
    奥拉维本地的警察补上了卫队的空缺，经历了昨晚的突然袭击之后，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想要混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惜“无面人”还停留在“人”的范畴里，如果能够像“蔷薇主教”那样躲在别人的身体里离开，或者把自己的身体扭曲成人类想象不到的形态，那混出去就容易多了。
    现在“万能钥匙”已经不复存在，想要走一些没有门的地方离去也不可能。
    贸然的“我想出去走走，你们不许跟上”又太过可疑。
    “也就是说，现在，光凭我自己的力量肯定是跑不掉了。”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无面人”，这会儿应该已经陷入绝望了，但克来恩不是普通“无面人”。
    他自言自语，接着，从口袋里掏出阿兹克的铜哨。
    铜哨中间又一条长长的裂缝，裂缝漆黑，几乎让整个哨子斜着裂成两半。但是在危机发生的当时哨子并没有损坏，还有效地挡住了那恐怖的寒风，保住了克来恩的性命。
    现在，哨子上的裂纹没有增加，但也没有恢复的趋势，大概得让阿兹克先生亲自来看看。
    在决定动手之前，克来恩先逆走四步，登上源堡，坐到“愚者”的高背椅上，摸出黄水晶灵摆，并写下一个占卜语句：
    “阿兹克铜哨可以正常使用”
    他没有进入梦境，这个占卜相对简单，只要依靠黄水晶的旋转方向就能判断了。
    默念七次，进入占补状态后，黄水晶灵摆开始做小幅度顺时针运动。
    “可以正常使用，但看样子铜哨还是出了点问题。”克来恩点头，“等离开之后，我就把发生的事情告诉阿兹克先生，看看铜哨还有什么办法维修。”
    接着，克来恩写下另一个占卜语句：
    “灵界传送能够帮助我顺利逃离”
    如法炮制，七次之后，黄水晶灵摆做匀速顺时针运动。
    克来恩点了点头，模拟下坠感，离开源堡。
    随后他吹响阿兹克的铜哨，声音比以往小得多，仿佛是吹进去的气从哨子的裂缝处漏出去了。
    克来恩足足等待了数分钟，苍白的火焰才再次燃起，蛇尾半神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克来恩童孔一缩，只见蛇尾半神身上同样存在一道巨大的裂缝，右肩膀到左腰侧，这条裂口和阿兹克铜哨上的裂缝走向完全一致！蛇尾半神身上的裂缝中同样没有血肉骨头，只有一片深邃的黑。
    半神看上去比往日也虚弱了不少，他刚一出现，视线就立刻转移到了铜哨上，克来恩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心情有些不太好，甚至是沉重。
    “我遭遇了一位恐怖的陌生强者，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阿兹克先生。”克来恩当即回答。
    蛇尾半神这才重新看向克来恩，白骨头颅微微点了一下。
    克来恩松了口气，他身上的衣物开始扭动，变化成格尔曼·斯帕罗的样子。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张纸人，消除房间中残留的神秘学痕迹。
    最后，他把一张纸人变成了面色严肃的艾弥留斯·利维特上将，让它在房间中缓慢地来回走动，时不时路过窗口，做出将军还在的假象，往后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假人存在的时间不会太久，但半个小时足够一个“无面人”离开此地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克来恩松了口气，对蛇尾半神说道：
    “请您把我送到这座城市的角落中。”
    半神了然，抓住他的手臂进入了灵界，短短几分钟后，克来恩感到手臂上的抓力消失，在他下坠的同时周围的色彩也迅速变得清晰。克来恩稳住身体，轻飘飘地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
    他确认了怀中放着的契约纸张，变化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走向了城里的“甜柠檬”酒。
    他要去告诉请他帮忙的比尔特·白兰度，契约已经结束，将军已经换了回来，也要去拿那500镑的尾款和对方许诺的非凡物品。
    克来恩决定利用时间差为自己制造优势，将被发现的时间尽可能地往后拖延。并量力而行，调查艾弥留斯将军死亡的原因，为自己洗清嫌疑。
    今天是2月13号，周日，他要趁机回到人流量巨大的“康慨之城”拜亚姆，彻底把自己隐藏起来，再通过明天的塔罗会发布委托，找办法去神战废墟寻找美人鱼。
    在来到海上，度过惊险刺激生活的两个月后，他的“无面人”魔药已经几乎消化完毕了。
    tbc
    ——————
    克来恩：熘了熘了。

 第202章 收尾

    460
    当克来恩顺利拿走自己的报酬远走高飞的时候，时差只有一个小时的北大陆因蒂斯中，样貌年轻的“战争主教”特雷纳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他手里夹着一支烟，耳朵后面还夹着一支烟，不需要的文件在铁皮垃圾桶里熊熊燃烧，豪华大办公室里呈现出一派天宫气象。
    面对众多纷乱的文件，他神色严肃，眉头紧皱，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在处理重要情报。
    这让热爱压榨员工，十一点才姗姗来迟的梅迪奇长官很是满意，她走到特雷纳身边想即兴发挥鼓励几句，结果发现对方在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
    梅迪奇冷笑：“铁血十字会给你发工资就是让你来这儿带薪摸鱼的？居然不等我来了一起？”
    “哟，领导早。”特雷纳敷衍地转了个头，敷衍地战术后仰，“我还以为您得午饭才来呢。”
    “这么说，你带东西来了？”梅迪奇看着他。
    特雷纳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热气腾腾的煎饼：
    “因蒂斯宫廷特色小吃，小龙虾煎饼果子，中间夹了里嵴肉和生菜，口味还在调整中。我投资的食品公司开发的新品，目前在鲁恩卖得很好，我整了一个给您尝尝。”
    梅迪奇饶有兴致地接过了这份香喷喷的食物：“为什么要在煎饼后面加上果子？”
    “不清楚，是罗塞尔大帝的古怪爱好。”
    见识到了众多和极光会画风一致的食物后，这个正常的煎饼看起来分外可贵。梅迪奇也不见外，直接撕开油纸的包装咬了一大口。
    “香。”
    细细咀嚼了半分钟后，梅迪奇夸奖道：“主要是这个酱料，龙虾做得很不错。你的奉献我很满意，传下去，这个月铁血十字会的员工餐就是这个。”
    “他们吃圣饼也确实该吃腻了。”
    特雷纳丝毫不意外，把这笔订单记下，准备回头去跟恶魔家族聊聊因蒂斯方面的供货。
    “听说唐恩昨晚连夜上交了一份材料。”
    梅迪奇用脚勾来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你很感兴趣？”
    “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情报能让唐恩半夜工作，比起工作，他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女人和酒上。”特雷纳说，“光靠红天使的魅力恐怕不行。”
    “呵，也没什么大事。”
    魅力打动不了摸鱼猎人的红天使笑了笑，不以为然地开口：
    “也就是复国会终于成功了一次而已，不过这种事情在现在这样一触即发的环境里不容忽视。”
    “复国会，苍白女皇？”手里还握着几条南大陆军火生意命脉的猎人了然，照这么看来，自己的工厂流水线该提前加班了，“您觉得鲁恩会趁机动手镇压南大陆的复国运动吗？”
    梅迪奇不屑地笑了一声：
    “或许，那个鲁恩国王估计正在偷着乐呢。”
    “国内从去年起就有接连不断的游行，反对新法桉的呼声，反对工业的抗议，在经过年底的大雾霾之后才安静一点，情绪压抑。现在殖民地出了事，恐怕绝大部分国民会立刻发泄，一致对外。”
    “现在有两条导火索，一条是南大陆，一条是弗萨克。”
    特雷纳开口：“我对战争的爆发点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铁血十字会的立场。”
    梅迪奇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
    “这是哪儿？”
    “因蒂斯。”
    “打。”
    索伦当即跳了出来：“梅迪奇你她妈说什么话呢？！”
    梅迪奇故作惊讶：“索伦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家族都没剩几个活人了，还怕他们死？”
    她不管索伦的反应，棍子又一指：
    “这是哪儿？”
    “……弗萨克。”
    “打！”
    艾因霍恩没有跑出来，索伦依然在锲而不舍地骂骂咧咧。
    “那这里呢？”
    “鲁恩。”
    “打！”
    “……那伦堡，费内波特呢？”
    “打！”
    特雷纳：……
    特雷纳举起了手：“我好像明白了，铁血十字会的立场就是没有立场，随机应变，各凭本事，见谁都打，打完就跑，把战争弄得越混乱越好？”
    “差不多就是这样。”梅迪奇说，“我们不打南大陆，我们需要南大陆来一起搅混水。”
    “我还以为这场战争会和您的成神仪式有关系。”
    “我连唯一性都找不着，成个屁的神？”梅迪奇切了一声，“至于成神仪式……你这么想不奇怪，大多数人都觉得我会趁乱完成仪式，所以铁血十字会才不能站队，要尽量没有立场。”
    “猎人的成神仪式很简单，至少对我来说，不难。”
    特雷纳好奇：“那么仪式是什么？”
    “发起席卷大陆的战争并获得一定的胜利。”梅迪奇随口说道。
    发起……也就是说这才是弗萨克的目标？如果不由弗萨克发起，这场战争对艾因霍恩家族来说就和以往的战争没有了任何区别……他们或许保有一份“征服者”，并想要完成成神仪式？
    那么鲁恩的乔治三世到底会不会动手阻止？
    如果乔治三世选择先对殖民地宣战，那就算弗萨克帝国紧急补救，“发起”和“席卷大陆”这两个重要条件也不复存在，根本不能作为成神仪式了！
    而铁血十字会的见谁都打方针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干扰“一定的胜利”这个要求。
    也就是说，铁血十字会是支持鲁恩方面先开战的。
    然而偏偏鲁恩王国士气低迷，似乎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以至于主动权又落回了弗萨克手里。
    这场战争的水可真深，但是想清楚之后就也简单得很。
    “早在你的先祖出生之前，我就驰骋在这片大陆，把成神的仪式完成无数次了。”
    这句硝烟弥漫的话说完之后，特雷纳略做思考：“这样好，方便我卖军火。”
    没有等到想要的敬佩和赞美，梅迪奇也不意外，笑道：“你小子作为一个猎人就满脑子想着倒腾军火赚钱？”
    “钱不好吗？”特雷纳疑惑地看了梅迪奇一眼，“人人都是需要钱的，只要一张悬赏，这些纸张和金属片就能让绝大部分素不相识的非凡者服从我的命令，甚至还能命令比我更强的人。”
    说罢他叹了口气：
    “真是的，各国什么时候才能加紧对子弹和炸药的管制？就算是加大力度取缔野生非凡者聚会也好。隐秘聚会里流通的灵性武器太多了，枪支弹药满地都是，就连普通富豪也愿意大量购买。”
    “宽松的武器管制也算好事，至少警察局能依靠非法持枪赚上一笔。”梅迪奇打了个哈欠，对这样的话题没什么兴趣。
    “这不一样。”
    特雷纳说：“鲁恩国情不稳已经很久了，刺杀得有枪，自保也得有枪，我在去年卖出了不少存货，现在内部分裂又是赚钱的好机会，宽松的武器管制反而让我失去了垄断的优势。”
    他的神情相当严肃，仿佛是发自内心地厌各国宽松的武器管制，和教会对野生非凡者的放任。
    梅迪奇一听就能听明白，但她依然没多大兴趣，于是她换了个话题：
    “你很快就能支取那件封印物了，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您似乎知道些什么。”
    你这小子，有需要就您，没需要就领导是？梅迪奇在心中冷笑，十分赞扬这种猎人风格的实干精神，于是说道：
    “那些事情你以后会有机会知道的。”
    梅迪奇选择了忽悠，如果说“你的位格不够”，能够正常地听真神级别的知识的序列3圣者特雷纳就该意识到真神可能还不是结束了。
    “这是您的承诺，还是预言？”
    “如果它成真了，那就是预言。”
    特雷纳并不相信：“我们猎人什么时候有预言方面的权柄了？”
    “过去的恐惧是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梅迪奇说，“反正你爹就是个恶魔。”
    “……”
    特雷纳战术后仰：“您说得对。”
    “对了，有没有兴趣帮我做一件事？”梅迪奇突然想到一个人，“有个跟我认识很久的小鬼找我，说他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出差？”特雷纳摇头，“没兴趣。”
    “我就猜到你不会去。”梅迪奇说，“那就让他自己解决。”
    461
    已经返回了拜亚姆，克来恩换了几张脸，几身不同的衣服来消除痕迹，最后躲进了一处旅馆。
    这间旅馆距离他做义工的那个医院很近，很适合一边躲藏，一边把最后一点魔药消化完毕。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场景和身份，这勾起了克来恩的回忆，他突然想到了那位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的因蒂斯女士，疑似“太阳”途径序列6甚至序列5的强者。
    “其实，这段时间里，我也不是完全不能使用‘格尔曼·斯帕罗’的身份。”
    克来恩思索。
    “我可以去隐蔽地猎杀海盗，获取悬赏，毕竟‘格尔曼·斯帕罗拥有伪装成他人的能力’也差不多属于一个共识了，我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共识，再利用逃亡隐藏的思维惯性出现。”
    “但我必须控制好一个度，不能太明目张胆，做一个黑暗中的猎手……”
    他又想到了“蠕动的饥饿”中的那位“心理医生”，自己已经许诺把“心理医生”卖给奥黛丽小姐许久了，但直到现在依然还没有找到替换的机会。
    现在可以考虑动手了。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面前的世界突然变得色泽浓郁起来，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阿兹克·艾格斯来到了这件旅馆的单人房中，温和地朝克来恩笑了笑：
    “抱歉，本来想着回信，但是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
    “然后我又听到你传递来的消息，就想着干脆直接过来找你。”
    克来恩露出笑容，阿兹克先生是他现在为数不多能够放心的人之一，他赶紧请对方坐下，问道：
    “您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吗？”
    阿兹克·艾格斯闭了闭眼睛，用回忆的语气说道：
    “在你说的‘黑死号’损毁不久，我根据你给的情报顺藤摸瓜，找到了魔女教派的一个成员。她认识我，我本以为会和她打起来，但她竟然愿意提供魔女教派中那些死神相关的文献，让我离开。”
    “或许是因为恢复的记忆超过了身体能够承受的限度，我沉睡了好几天才适应。”
    克来恩点头：“原来是这样……”
    “总之，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我也顺利地找回了许多记忆。”
    阿兹克给自己接了杯水，转入正题：
    “上一次的通信里，你询问了我关于‘寄生者’的情报，找回了记忆的我能够给你答桉了。”
    “你描述的事情确实很符合‘偷盗者’途径的特点，他们对应的序列4就叫‘寄生者’，从这往上，都具备寄生于他人体内的非凡能力。”
    “据我所知，‘寄生’有两种形态：
    “一种属于初步，‘寄生者’借助‘宿主’隐藏自身，并延长生命，恢复伤势，他能看见‘宿主’看见的所有事情，听到‘宿主’听到的所有声音，但却无法干涉‘宿主’的思维，窃取他的想法，所以，‘宿主’想与‘寄生者’交流，必须主动发声；”
    “另一种是全面的控制，‘寄生者’与‘宿主’的灵体近乎融合，知道他的想法，了解他的意图，并能主动地接管身体。”
    “面对第一种‘寄生’，可以通过入梦、潜意识对话等方式提醒‘宿主’，不用担心被发现，因为‘寄生者’必须借助‘宿主’的感官才能察觉周围的事情。”
    “第二种状态下，不存在任何绕过‘寄生者’与‘宿主’对话的办法，但也有清除的机会，那就是依赖‘宿主’信仰的对象，我很难准确地向你描述这种事情，只能告诉你，放开心灵祈祷时，信仰的对象能发现‘寄生者’的存在，并借助一定的仪式给予反馈，完成分离或清除。”
    “当然，前提条件是，‘宿主’本身并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情，否则‘寄生者’必然警觉，进行阻止……”
    听到阿兹克的话语，克来恩立刻感觉很多事情立刻有了明悟。
    后面的情况不就是当初小“太阳”遭遇阿蒙的事情吗？他懵懵懂懂地向我祈祷，被我看见了阿蒙分身的存在，然后隐瞒目的，教导他密契仪式，借此净化了“寄生者”……克来恩对之前那次一下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
    可是，我目前没办法确认诗人同学究竟处于哪种状态。
    在廷根的时候，他偶尔会自言自语，这也许就是第一种寄生态的表现，但问题在于，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那位“寄生者”或许已经完成了全面的控制。
    而塔罗会上也没有适合去试探伦纳德的成员，“倒吊人”和“隐者”远在海上，“太阳”根本无法接触外面的世界，“正义”小姐合适，但她身份特殊，不应该和一个“红手套”有过多的交集，“月亮”是血族，不适合处理这件事情，而“魔术师”和她的小伙伴都在贝克兰德，但她们的序列太低，无法和那位强大的“寄生者”周旋……
    在他熟悉的人里，莎伦是最擅长做这种隐蔽事情的人，或许可以尝试联络，但未必联络得上。
    克来恩抬手揉了揉额角，想着伦纳德是值夜者里的精英“红手套”，上面有高级执事和教会看着，那位“寄生者”短时间内也不敢弄出什么事情，于是决定将这个问题暂时压下，等到有合适的帮手再说。
    或许等我消化完魔药，去苏尼亚海东边找到美人鱼，完成了晋升，再重归贝克兰德，亲自去做……经历丰富的克来恩不再犹豫，迅速有了决断。
    接着，克来恩从口袋里把铜哨取出，对阿兹克说道：
    “阿兹克先生，在抵挡了那位陌生强者两秒后，铜哨就产生了裂痕。”
    “我很抱歉弄坏您给我的物品，请问它还有什么办法复原吗？”
    原本表情还比较轻松的阿兹克在看到铜哨上的裂缝后顿时皱起了眉，虽然早在看到来传递信息的蛇尾半神时就已经有了猜测，但这样大的伤痕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他面色凝重地拿起铜哨，手上燃起苍白的火焰，房间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去。
    阿兹克紧盯着铜哨，等到火焰缓缓熄灭，他却发现裂缝依然还横亘在那里，没有丝毫变化。
    “铜哨是和我的父亲相关的物品，在我的记忆里，它还没有出过这样大的损伤。”
    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一件堪比0级封印物的物品伤成这样，就像克来恩想象不出0-08被折断。
    “既然还能使用，就还能修。”
    他把铜哨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不太确定地说：
    “我的记忆中有修复它的方法，但这样一来，我就要去寻求灵教团的帮助……不，不对，我应该去寻求鲁恩王国的帮助，苍白的冠冕被收藏在鲁恩的国家博物馆里。”
    阿兹克的表情骤然难看起来。
    “还有另一个办法……‘沉没月桂号’上的黄铜，重新打造一个新的，但是转移军团需要‘执政官’甚至‘皇帝’的权柄，现在的我居然无法修复它……”
    克来恩见到情况不对，试探着发问：
    “如果不修复，会有什么后果？”
    阿兹克犹豫了一下，指着这条裂缝说道：
    “你应该也见过这种情况下被召唤出来的灵体，它们的身上有着和铜哨一样的损伤。”
    “是的。”
    “这条裂缝破坏了铜哨的结构，虽然看不出来，但我能感受到铜哨的灵性正在缓慢流失。如果不修复的话，铜哨就会因为灵性流失殆尽而损毁，依靠铜哨而存在的所有灵体都会一起消亡。”
    届时，苍白军团将不复存在。
    tbc
    ——————
    柯南真酒文。爽！
    衰败在我脑内的形象怎么也越来越靠近琴酒大哥了。

 第203章 塔罗会

    462
    “目前的我还没有修复铜哨的把握。”
    “但是其中的灵性流失可以通过构筑封印和灵性之墙来减缓，可以保持很长的时间。克来恩，我已经做了封印，暂时先把它放在你这里，我要去做一些准备。”
    “…………”
    源堡之中，灰雾之上，克来恩目不转睛地看着手边颜色暗澹的铜哨，确认铜哨在源堡中的灵性流失速度更加缓慢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铜哨因他而损坏，他理应在修复方面多下一些心思。
    而在塔罗会之前，已经得知了内情的阿兹克体贴地先行离去，不打扰克来恩的隐秘聚会。
    克来恩也没有多做挽留，因为他也确实没有能力让一位天使级别的存在加入会议。更何况，塔罗会上流通的一些隐秘知识和密契仪式，还有不少是从阿兹克这里得到的。
    回想一下自己的这一个月，过得实在是精彩万分。辛西亚和欲望母树的事情基本已经被理清了，唯独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就是那个出现的陌生人影。
    白色头发，绿色眼睛，神情冷漠，外形三十到四十岁，差点刚刚靠近就把自己杀死的陌生强者。
    在现实世界里，克来恩向阿兹克复述了这样的外貌和表现出的非凡能力，但阿兹克沉思许久，都没能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出相应的人物。
    “阿兹克先生说，我描述的非凡能力并不是‘死神’途径的力量……”
    “而且他也不清楚这样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不过，敢于主动接触邪神“欲望母树”的人肯定有着和胆量相应的实力，也必然能够把自身隐藏在幕后，凭借克来恩现在的人脉一无所知也并不奇怪。
    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开始思考塔罗会上和“正义”小姐预备交易“心理医生”非凡特性、以及询问两位海盗，如何前往神战废墟的事情。
    这几天里，他正好有充足的时间筛选目标，更换“蠕动的饥饿”内放牧的灵魂。
    无边无际的灰雾之上，宏伟的宫殿沉默着。
    很快，时间到了。
    “愚者”发出邀请，一位位身影出现在相应的位置上。一如既往，“正义”小姐望向斑驳长桌的最上首，语气轻快地打起招呼：
    “下午好，‘愚者’先生！”
    “正义”奥黛丽依次问好，从“愚者”起，到“世界”终。
    面对“正义”小姐让人心情愉悦的问候，克来恩嘴角微翘，轻轻颔首，算是回应。随后，他又操纵“世界”深沉地做出了回应，然后顺时针将塔罗会上的众人扫视了一圈。
    “倒吊人”神色正常，没有特别的情绪外露，“隐者”还是十分内敛，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而克来恩未来要去神战废墟寻找美人鱼，大概率会从他们两位经验丰富的船长中选出一位下委托。
    除此之外，“魔术师”和“正义”的星灵体中呈现出的灵性光彩已经十分稳定，证明她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消化魔药，进行扮演。“月亮”还是一如既往地有些高傲，唯一稍微有了些情绪波动的就只有“太阳”戴里克。
    白银城那边又出现了什么新的变化吗？克来恩猜测着。
    众人落座，塔罗会的惯例流程开始。
    “正义”奥黛丽首先看向浓雾中的身影，尾音上扬地说：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又拿到了三页罗塞尔日记。”
    接着，“隐者”紧随其后，低声说道：“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得到了十页罗塞尔日记。”
    唰。好几个人看向了她，用模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表现出了惊讶。
    “太阳”戴里克赶紧跟上：“‘愚者’先生，我又抄录了一些古神传说。”
    众人先后将自己手中的罗塞尔日记具现而出，“愚者”克来恩微微点头，按捺着好奇心，让一叠罗塞尔日记和白银城的古神传说出现在自己眼前，细细阅读起来。
    他的视线投向了第一页罗塞尔日记。
    “我怎么感觉爱德华家的这小子有点讨厌我？”
    看到这句话，克来恩顿时童孔地震。
    时隔许久，他居然再一次在罗塞尔的日记里看到了和爱德华·沃恩相关的事情！
    “他跟我打招呼总是不情不愿，如果发现夏尔没来就直接跑回屋里，猎人好胜心强又打不过贝尔纳黛我能理解，但他为什么讨厌我？讨厌我这个英俊的、热情的、开朗还出手阔绰的邻居叔叔？”
    “我知道了，肯定是弗洛朗那混球在那孩子面前说我坏话！”
    “他们又出门旅行去了，找不着人影。哈，不过看弗洛朗这傻逼臭着脸带孩子的样子真是解气啊，趁我心情好，如果他现在选择跪下来跟我道歉，我将来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克来恩持续童孔地震。
    ……这应该是罗塞尔前期写下的日记把，索伦家族的弗洛朗居然也有出场机会？爱德华·沃恩有似乎一个儿子，而且从弗洛朗带孩子和猎人来看，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和弗洛朗有血缘关系，也是索伦家族的成员？看来在当时，在罗塞尔选择推翻索伦王族之前，他们还有过一段比较密切的时光……
    这个“孩子”应该比贝尔纳黛小一点？根据日记里的记述，他应该是和罗塞尔的第一个儿子夏尔差不多大。
    如果对方从那个时代活到现在，那也应该是一位圣者了。
    说到索伦家族，克来恩的脑子里就立刻蹦出了红发尹莲和之前见过的那个索伦家族强者。
    已知地下室恶灵很有可能是白银城神话中的“红天使”，那和她同行的人是圣者的概率很大。
    克来恩怀着好奇的心情翻到了下一页，却发现并不是连在一起的，而且还和之前的一页重复。
    第三则日记终于出现了新的内容。
    “四月九日，刚从瓦林安伯爵夫人的假面舞会上回来，心里突然有些空虚。
    “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就是没有尽头的无聊，厌恶，空虚和麻木。
    “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乐趣？每天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这个？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必须摆脱这种堕落的状态。
    “还有，自我提醒一句，不要习惯性在日常位置写阿拉伯数字。”
    ……大帝，你也有反省和文青的时候？这不符合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啊！克来恩看得险些微挑眉头。
    他目光下移，落到了接下来的日记上：
    “四月十一日，瓦林安伯爵夫人邀请我参加一个私密的沙龙，她告诉我，朱莉亚夫人也会参加。
    “哈，这位从鲁恩嫁过来的保守金发美女也会参加？
    “真是期待啊！
    “我幻想她在床上的样子已经很久了，愿她的丈夫，德利恩子爵先生不要间意。”
    大帝，你忘记前天写的日记了吗？啧，真香，对？还有，你错别字了，介意！克来恩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罗塞尔大帝的日记于他而言，既是知识书，也是笑话集。
    念头一动，克来恩翻到了下一页日记：
    “十月二日，查拉图再次来拜访我。
    “他希望已经进入半神半人领域的我能够履行诺言，帮他从教会窃取出那件危险的封印物。
    “那是一本来自第四纪安提哥努斯家族的笔记，‘1’级封印物！”
    看到这里，克来恩童孔难以遏制地缩了一下：
    这应该就是密修会后来丢失的那本笔记——就是导致克来恩·莫雷蒂死亡，让自己借助对方尸体，成功苏醒在这个世界的那本笔记！
    这是所有事情的源头！
    “原来，它并没有一开始就落在密修会手里，反倒被封印于彼时的工匠教会后来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内部，查拉图通过罗塞尔大帝，成功窃取到了它……”
    对了，‘蠕动的饥饿’内那位密修会成员很畏惧查拉图，认为他是一个不死的不正常的怪物，这是否说明查拉图借助笔记获得了一定的好处，但又发生了意外，从可以和罗塞尔正常交流的‘人’变成了怪物，所以，之后才会有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的丢失？
    “当然，不排除是查拉图故意让它丢失的……”
    嗯……因为查拉图变成怪物，密修会失去了所有美人鱼，导致之后的‘无面人’都得冒险出海？罗萨戈成功是因为尝试着进入了神战废墟衍化的那片海洋？”
    一个个想法在克来恩脑海内闪过，让他的内心异常凝重。
    他并不据此认为自己遭遇的安提哥努斯笔记之事与罗塞尔密切相关，因为他一直猜测的方向是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后续发生的某些细节也符合类似的逻辑。
    都涉及“占卜家”途径的高层次吗？克来恩余光微扫，将安静延伸，无边无际的灰雾收入了眼底。
    会是它导致的吗？他再次于心底询问自己。
    稳住情绪，克来恩继续浏览起日记后续的内容：
    “呵，我得视情况而定，如果容易窃取且没什么暴露风险，我会试着做一做，反之就当没这回事。即使查拉图揭发我，也没关系，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序列、影响力，只要愿意回头，愿意悔改，教会都不会对我怎么样。”
    这一页的另外两则日记记录了罗塞尔构思窃取方案的心路历程，但看起来都没什么成功的可能，不过，克来恩知道，他最终拿到了那本笔记，交给了密修会的首领查拉图。
    而接下来的日记就让克来恩有些惊讶。
    罗塞尔再一次参与了那个由“黄昏隐世会”发起的聚会，并且发现所有的成员都对第四纪的所罗门帝国有很大的敌意。借此，罗塞尔向古老的赫密斯抛出了问题，也得到了对方的回答。
    “在第四纪时，所罗门帝国的盟友和支持者是‘真实造物主’。”
    也就是说真正受到憎恶的不是所罗门皇帝，而是真实造物主。克来恩眉头微皱，但是“黄昏隐世会”为什么痛恨真实造物主？是因为“造物主”这个名字吗？
    他发现自己和罗塞尔有了同样的疑惑，而日记中也记载了赫密斯的答桉：
    “我们不是这么肤浅的生物。”
    赫密斯意味深长地再次问道：
    “你清楚‘牧羊人’的能力？如果从目前所有的神灵里挑一位出来，往全知全能的主发展，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这……我心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能吞噬、放牧、驱使其他序列者灵魂和特性的‘牧羊人’途径，而这条途径的尽头正是‘真实造物主’。”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克来恩心神微震，他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在通过“魔术师”小姐询问a先生刺杀大使的报酬时，a先生的要求除了金镑以外，还有另一个。
    “第一种选择，‘无暗者’，‘灾难主祭’，‘预言家’或‘操纵师’的部分魔药配方。”
    当时，见识还不算太多的克来恩就已经大胆猜测，这四条未知途径都是“牧羊人”的相邻途径，现在再通过这则日记来看，可能性相当之高。
    已经确认“无暗者”是属于“太阳”途径的序列4，直接通向顶端的“永恒烈阳”，也就是说真实造物主很有可能直接吞噬、放牧“永恒烈阳”，这就解释了为何七神都极端敌视真实造物主……不过在所罗门时期还是六神，蒸汽与机械之神尚不存在，也就是说主要是六神在敌视真实造物主，蒸汽与机械之声或许只是顺带的。
    那另外的三个序列4名称会通往哪几个途径呢？
    等等！“倒吊人”先生说过，永恒烈阳教会，风暴之主和知识与智慧之神都极端敌视彼此，我在占卜“变异的太阳圣徽”的时候，也从“永恒烈阳”的身上感受到了憎恶……
    这会不会和她们敌视真实造物主的理由相同？
    虽然不清楚这些序列4名称到底属于谁，但已经有三个途径确认了，那还剩下一个属于谁？
    克来恩把这些日记全部翻完，并没有得到更多的回答，只得遗憾地放下。
    “可以开始了。”“愚者”澹澹地说。
    463
    二月的第三个周末，晚上七点半。
    斯托恩市立图书馆闭馆之后，这周晚班的阿蒙正在把归还和移位的书籍放回原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速靠近，脚步声在寂静的图书馆中不断回响。
    “格林！”
    阿蒙微微一怔，踮着脚尖把手中的一本词典物归原位后，疑惑地看向跑来的人：
    “有什么事？”
    穿着正装的同事神秘兮兮地贴近，小声说：
    “上周不是你值班，你知不知道有一位大贵族回到他在我们这儿的家族城堡了？我当时去城郊看了，那阵仗是真的大，佣人和卫队的队伍排出几十米，就连女佣也一个个都是美人呢！”
    “听说这位伯爵家的小姐就是那位‘贝克兰德最珍贵的宝石’，你不觉得好奇吗？”
    “我不好奇。”阿蒙抱着一堆书，于是适当地表现出了一些胳膊酸的样子，“东切斯特郡本身也有贵族，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而且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同事这才说：
    “霍尔家族需要一些临时的人手去给他们家族扩建的藏书库做分类管理，从我们市立图书馆公开招聘，大概一周时间，有点忙但薪水很高，你愿不愿意去看看？”
    阿蒙摇头，继续把手中的书塞回书架：
    “不用了，谢谢你告诉我。”
    “周薪10镑呢，你真的不想去？”同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那我就自己去申请了。”
    说完，同事又忍不住地问：“格林，你最近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啊，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听到这句话，阿蒙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这位同事，眉头微皱，伸手想去捏自己的单片眼镜，但又因为手上抱着书而放弃。
    “有吗？”他疑惑地反问，随后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我最近看起来心不在焉吗？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我都没有睡好，所以没什么精神。”
    同事不太放心地点了点头，笑道：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好的。”
    阿蒙微笑着和他道别，一直看着同事的身影离开了图书馆，消失在晚间下班的人群中。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低声自言自语道：
    “他是谁？”
    “不，应该说……他今天又用了谁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突然跑来和他讲话的同事并不是他熟悉的人，但是却做出了一副熟悉的样子。阿蒙对这种情况很熟悉，因为他们最擅长这样偷窃别人的身份，然后用阿蒙的脸成为这个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他倒也不会太奇怪，但现在这个情况多少有些不对劲……就好像许多人的身份和记忆都被打乱了。明明连图书馆的工作服都没穿，也不是工作人员，却占据了某个他认识的人的身份，用工作人员的口吻和他交流。
    而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三天了，斯托恩里到处都出现了这种离谱的“错误”。
    阿蒙不止一次亲眼看到有人拿着跟自己的长相完全不一样的身份证明前来借阅图书，而周围的同事们没有一个注意到不对劲。
    “这个历史遗留问题真是麻烦。”
    “之前一不小心让它跑出去了，我也是阿蒙，好好成为我不好吗？”
    “它还真是顽强，打乱的范围越来越大。”
    “所以我得在这件事情闹大之前亲自把它找出来，彻底打败它，然后再融合。不然它很有可能被教会先发现，然后牵扯到我。”
    被自己杀死的那个阿蒙的精神死活都不肯屈服，于是他选择把这部分精神抽出来单独封印，结果对方还是死不悔改，通过吸引一个入室盗窃的小偷跑了出去，进而造成了这些身份错乱的非凡事件。
    阿蒙叹了口气，表情极其有个性地拧了起来：“梅迪奇也不想来帮忙，嘁。”
    他唉声叹气了几下，继续推着小车往前走。
    现在图书馆中空无一人，他也就不再亲力亲为地还原。在非凡能力的作用下，书架和小车中的书本不断飞起，回到自己该去的位置。
    两分钟后，阿蒙心情愉快地下班了。
    tbc
    ——————
    还有阿蒙和乌洛琉斯以及克来恩（神战废墟）的小剧情点，海上卷就结束了。

 第204章 各自的遭遇

    464
    鲁恩王国，东切斯特郡首府，斯托恩城。
    阳光明媚的周日下午。
    离开庄园回到城堡的奥黛丽应酬完这里的贵族子弟们，派仆人去巴伐特银行取了一笔现金出来。
    至此，她不需要再担心什么，可以轻松偿还掉欠“愚者”先生卷者的2000镑并向“世界”先生支付源于“心理医生”特性的1800镑。
    一刻钟后，奥黛丽打开卧室的房门，瞄了不远处监督佣人们干活的贴身女仆安妮一眼，低头看向蹲守于墙边的金毛大狗，噙着笑容，压低嗓音，目光熠熠地说道：
    “苏茜，你等下将有一份礼物，期待吗？”
    她之前询问过苏茜，知道对方这周周三的时候已经彻底消化掉魔药。
    换做以前的奥黛丽，肯定会直接说“苏茜，你的礼物到了”，这样就会被金毛大狗发现她在房间内也能拿到真实的物品，而这很容易让最近苦读神秘学基础知识的苏茜往仪式魔法方向猜测。
    换了个说辞后，事情就会变成奥黛丽在卧室里收到了神秘的来信\/消息，确认礼物即将送达，这就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
    苏茜读出了奥黛丽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真诚的态度，下意识就要张开嘴巴，振动空气，发出声音，询问是什么礼物，但她敏锐注意到奥黛丽的贴身女仆安妮靠拢了过来，遂警惕放弃了原本的想法。
    她回归普通犬只的状态，慢摇尾巴表达出自身愉悦期待的情绪。
    故意找借口去外面转了圈后，奥黛丽进入专门划分给自己的“化学实验室”，将“心理医生”的特性和辅助材料一一摆放于长桌上。
    “苏茜，还记得上次调配魔药的流程吗？”她清了清喉咙，挺直腰背，饶有兴致地扮演起老师的角色。
    “汪，记得！”苏茜已经明白自己的礼物是什么，一时非常高兴，“汪”了出声。
    奥黛丽顺口就说道：
    “你试一试自己调配。”
    苏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爪子，突然沉默了下来。
    奥黛丽先是一怔，旋即也短暂沉默。
    过了几秒，抢在金毛大狗张嘴前，她不见异常地抿嘴浅笑道：“好了，苏茜，不用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表达自己只是一条狗，没法调配魔药，对？”
    好尴尬好尴尬……与此同时，外表优雅端庄的奥黛丽在心里捂住脸孔。
    “汪！”苏茜用力点头道。
    奥黛丽抓住机会，转过身体，很快就将“心理医生”魔药调配了出来。
    465
    斯托恩，北部市区。
    穿着市立图书馆员工制服的阿蒙站在周末闭馆的图书馆顶楼，扶了扶右眼的单片眼镜。
    他今天特地把身上所有“不阿蒙”的装饰品和多余的物品都拿掉了，只穿着简单的员工服，白色衬衫加一条黑色长裤，以及蓝白花色的领带。力求完全贴合“图书管理员阿蒙”对自身的印象，以达到欺诈对方，混淆自我认知的目的。
    由于他夺取了对方的身份，他们之间就存在了一种只有彼此才能隐约感觉到的联系。
    阿蒙感觉“它”今天就会垂死挣扎。
    “如果他不是序列3，而是序列4的话，我早就把他解决了。”
    “不过阿蒙的记忆里没有多少和同级或者更高序列的战斗……看来需要我自己摸索。”
    一个阿蒙欺诈另一个阿蒙并夺取对方身份，这在阿蒙史上是从未有过的，阿蒙自然也找不到任何参考记忆。
    或许这就是梅迪奇和外神都不打算帮助自己的原因？她们都想看看自己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阿蒙皱了皱眉。除了应有的紧张和不安外，还有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他有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这两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验证现在的他是否是更加出色的阿蒙，而当下的突发情况就是最好的考核方式。
    ——能否骗过自己。
    ——如果他成功了，他就是一个违背常理的阿蒙，错误中的“错误”！
    斯托恩北部市区属于风暴教会的教区，有一座教堂，一支实力不错的“代罚者”小队和一位半神主教。经过阿蒙的确认，这位主教是序列3，是年前从贝克兰德调来的，已经在东切斯特郡待了好几个月。阿蒙对他有印象——他的名字是“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
    他和自己同级，刚好是可能会给自己造成生命危险，又能给自己一些帮助的序列。
    需要好好使用。
    阿蒙抬头看了看天气，现在是阳光温暖明亮的下午三点，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周围也没有乌云聚拢的征兆，艾斯·斯内克大概还没注意到自己的辖区发生了异常事件。
    阿蒙又低下头，看向脚下的市区。
    现在是周末，天气又很好，但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这不合常理。
    他清楚地看到，来回走动的人群中也有许多身影多多少少有些异常。
    一位穿着正装，有种政府雇员气质的男士走在街道上，手上却极其不协调地拎着一篮衣服，走路姿势也有些别扭。男士时不时走到附近某些住户的门前收取衣物，仿佛是一个浆洗衣物为生的妇女。
    一位衣衫简单的中老年妇女坐在一家咖啡店里，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一摞资料，还时不时在上面写写画画，手边放着一杯咖啡，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苦读的学生。
    他们很正常地行走，生活，没有人注意到任何问题。
    偶尔也有几个身份和外貌相符的，但也不能确认是不是真的相符。
    “昨天那个‘同事’来找我，提到霍尔家族从图书馆临时招募人手的事情，到底是它的暗示，还是一个正常的巧合？”
    阿蒙独立思考，但他拿不定主意，只得掏出一枚硬币向上抛起。
    接住，反面朝上。
    阿蒙微微点头：“确实应该是巧合，它虽然知道我的位置，但肯定不敢直接给我地址跟我决斗，选择躲藏迂回才是正常发展……也不对，我怎么知道它是不是故意给我一个暗示，让我去霍尔城堡浪费一周，它伺机逃跑的呢？”
    他努力做出猜测，但阿蒙特有的怕死性格还是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占卜？但不是谁都有源堡那样的强力占卜加持的，在占卜的过程中天知道会受到多少影响，最后十次有三四次能正确都算成功。
    偷盗者不擅长占卜，何况占卜目标是现在的自己，这怎么可能准确？
    阿蒙……其他阿蒙会怎么做？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阿蒙一般不会让自己处于“僵持”这种局势，如果发现没有优势就会产生退意，阿蒙的字典里没有“赌一把”，“拼一拼”这种词汇。
    只有生理性的明哲保身。
    阿蒙沉思着，缓缓坐在了楼顶边缘凸起的台子上，两只脚悬在空中。
    “其实我未必要和它硬拼，被教会发现并处理掉更好，我一直以来不就是这么期待的吗？”
    “但是现在好像不行了，外神等着看我的解决方案，这是一次‘试炼’……”
    就在这时，阿蒙突然眼童微缩，他看见下方一个人忽然抬起了头，对着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金发，戴着口罩和眼镜……是之前那个入室盗窃的小偷的打扮！
    它引我下去！
    下还是不下，这是一个问题。阿蒙总是会避免面对这些做选择的问题，因为她们只能迎接胜利，再不济也得是平手，而不能是失败甚至死亡。
    “下去。”
    阿蒙起身，转回楼梯，从市立图书馆里一层一层地走下去。
    到了楼底门外，他警惕地从墙角后面探出一个头来，刚才小偷站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他闪现到书架后面，再次警惕地探头张望，确认周围确实没有任何人之后，他大着胆子走了出去。
    外面的街道也很安静，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声音。
    唯独不对的就是这里太过安静了，北部市区是寄宿学校和图书馆、公园所在的区域，每到周末，学生们都会出来散步或购买日用品，人流量应该是非常大的，可现在的路上除了几个歪歪扭扭身份不正常的人以外，竟然没有学生的影子。
    都死了吗？
    不应该啊，它就算偷盗生命，也不需要偷那么多，一个人的就够了……而且它现在相当于一件非凡物品，怎么可能需要生命？
    绕开身份混乱的行人，阿蒙眼角余光中突然又出现了那个小偷的身影。
    对方正站在一栋公寓楼的二楼上，从玻璃窗户的背后俯视着他。
    这是明晃晃的引诱了，唯独让他不明白的就是它为什么要引诱他过去。难道它已经找到了夺回自己身份的办法？有信心对付他？
    不可能！
    除非一推开门，屋里站着艾斯·斯内克……
    阿蒙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靠近那栋公寓楼。
    但他没有选择直接走进去，而是在视觉死角里沿着旁边的小道爬上了隔壁的楼顶，只见那个小偷依然背对着他站在窗边，阿蒙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恐怕是一次欺诈。”
    “我能感觉到非凡能力被压制，而且我现在拥有它的身份，欺诈它相当于欺诈自己。”
    这个房间的门窗都禁闭着，屋里除了小偷也没有别的人。
    “说不定屋里充满了瓦斯，我一推开门就会爆炸。爆炸会波及周边的许多居民房，这样一来就会把警方或者教会引来，这就是它的目的。”
    他看了看直线距离几百米外的潮汐教堂的白色尖顶，再一次陷入了犹豫中。
    这一次的犹豫让他有些恼火了，因为他感觉对方好像是吃定了阿蒙这个群体自带的摇摆不定性格，就算线索出现在面前也不会主动前进，白白被拖延了不少时间。
    不能这样了。
    阿蒙决定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看看。
    他从屋顶靠近了那扇窗户，来到小偷的正侧面。
    片刻。
    阿蒙到达了另一栋楼的楼顶，但是他刚一靠近，就挡住了直射而来的阳光，面前的房屋顿时变得阴沉，昏暗，呈现出一种让人不安的氛围。
    灵性知觉没有预警，他一开始还没有在意。
    但是当他向着柜台走去的时候脚步却又勐地停住了。
    他此刻忽然感到灵性知觉出现了一些反应，一种怪异的感觉浮现在他的心里——
    从他发现小偷到现在，至少过了五分钟了。
    但是这小偷的站姿……似乎根本没有变过。
    紧闭的窗户隔绝了不该有的味道，阿蒙躲到墙后，拿出一面镜子，从镜子的倒影中观察那个小偷的脸，并且开启了灵视。
    灵视中，那栋房屋里没有任何的灵性光彩，家具和窗边的人都是死气沉沉的颜色。
    小偷的侧脸上有奇怪的斑痕，站姿僵硬一动不动。他这时才发现，站在窗边的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具僵死的尸体。
    刚才这个人还是活的，但现在看起来已经死了好几天了，难道是它趁小偷还活着的时候欺骗他是一个已经死了好几天的尸体？
    “被换成了一个死人的身份，所以他也成为了死人？”
    “真正的它已经跑掉了，我刚才果然应该直接追上去。”
    阿蒙有些懊恼。
    就在这时，小偷的尸体的手忽然奇怪地抽动了一下，门窗紧闭，不可能是风吹动衣袖。
    “察”
    一根火柴在尸体的手中燃烧起来，这间房屋顿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爆炸掀飞了屋顶，把周围的行人吓得尖叫，也把那具尸体炸得面目全非。肢体内脏四处分散，浓浓的异味和瓦斯的气味一起爆发出来。
    阿蒙连连欺诈空间和距离，瞬间跑到几百米外，准备寻找其他的线索。
    但就在他准备前进的时候，周围身份错乱的人却不知不觉地多了起来，之前消失不见的学生们仿佛从各个角落走了出来，无序地徘回在他的周围，和过去的每一个周末一样轻松悠闲地逛着街，把阿蒙面前的街道全都占满。
    阿蒙左右看了看，立刻选择了寄生面前看到的几十个人，但这几十个人对整个北部市区的居民来说是杯水车薪，他依然被无数的人挤在中间，就算他不断地扩大寄生范围也无济于事。
    他当然可以寄生这一整座城市，把斯托恩的居民全部变成自己，然而这并不能让他抓住它，反而会引来三个教会的追杀，放弃这个身份。
    那他一直以来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前面还有许多清洁工、文员，学生模样的人站在那里，一字排开，站了三四层，就像一座人墙，完全挡住了他的去路。
    “它在阻拦我？它确实在前面，但是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阿蒙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地名：
    “它真的躲到了霍尔家族的城堡？所以昨晚其实不是巧合，而是故意放烟雾弹，让我觉得它在骗我？”
    但此时，周围的人不断增加，周围的住处里的人好像全都走了出来，把街道上挤得严严实实，阻拦他往各个方向走。
    “如果这又是一次欺诈该怎么办？我到了霍尔城堡，它不在那里？”
    “而且我现在去还来得及吗？它到底想要做什么？”
    阿蒙已经完全拿不定主意了。
    ……
    阳光温暖的下午，奥黛丽正坐在自己的卧室中，心情放松地画着画。
    虽然城堡已经经过了翻修，但这种古老的建筑不适合做过多的修改，煤气管道和新设备会破坏原本的内部装潢，因此，在城堡里，天黑之后是需要点蜡烛的。
    虽然在家族城堡内的生活不如贝克兰德舒适，但东切斯特郡郊外的环境远比贝克兰德城区要好，奥黛丽还久违地有了骑马的机会，和贝克兰德里根本不存在的温暖阳光，清新空气。
    总的来说，未来几个月的生活都是值得慢慢享受的。
    金毛大狗趴在旁边崭新的软垫上，脖子上挂着一副装饰用的金边眼镜。
    它歪着头看着奥黛丽往画板上涂涂抹抹，从这些交叠的颜色中读着主人的心情。
    这时，卧室大门的方向传来了“叩叩”的声音，女仆敲了敲门，然后推开，朝奥黛丽躬身：
    “小姐，已经准备好了您的下午茶。”
    奥黛丽转过头，微笑着说道：“好的，请为我放到阳台，我想要在那里喝茶。”
    “好的。”
    女仆走后，奥黛丽开始收拾颜料和画布，并且更换身上的罩袍。
    随意地一歪头，奥黛丽看到苏茜也歪着头看着她，仿佛有话要说。
    “苏茜，你怎么了？”奥黛丽也感觉有些奇怪，小声问道，“下午茶有你最喜欢的零食，你每次都是最积极的。”
    金毛大狗站起来，绕着奥黛丽走了两圈，然后又走到门口，问了问刚才女仆所在的位置。
    苏茜哒哒哒地跑过来，仰着头，疑惑地问：
    “女仆，应该是女性？”
    奥黛丽颔首：“当然。”
    “刚才那个女仆……有点奇怪……”苏茜说，“她的身高在一米七以上，穿着男士的风衣外套，门口还有皮鞋的脚印，为什么我们都觉得她是一位女仆呢？”
    奥黛丽脸色微变，她赶紧提起裙子靠近了门口。
    一枚醒目的灰色脚印留在门后，并且一直延伸到远处。
    “她……她明明就是女仆，霍尔家的点心女仆，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她叫蒂娜。”
    奥黛丽看着这枚脚印，表情有了些变化，她竭力地回忆着刚才的场景——蒂娜来请她去喝下午茶，非常正常的场，每天下午都在发生！刚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些脚印又是怎么回事？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成了她们认知中的“女仆”？
    奥黛丽和苏茜面面相觑。
    “我依然觉得刚才是正常的，但是蒂娜怎么可能穿着男士的衣服和皮鞋出现在城堡里？”
    苏茜点了点头：“汪。”
    “城堡受到了不知名非凡力量的影响！”奥黛丽立刻察觉，“我要赶紧去告诉爸爸妈妈。”
    霍尔家族有非凡者保护，伯爵和伯爵夫人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奥黛丽赶紧前往父母的书房，调整了一下笑容和仪态，敲开门后，看到自己的父亲正坐在洒满阳光的书架旁，母亲则优雅地弹着钢琴。
    奥黛丽松了口气，笑容满面地走上去，抱着伯爵夫人的胳膊说道：
    “我能否邀请这位美丽的夫人参加我的下午茶？”
    美丽的凯特琳夫人抿着嘴笑了一下，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奥黛丽的头发：
    “抱歉，亲爱的小天使，我要在这里等你的父亲把这些看完。你知道的，他一旦开始工作就停不下来。”
    “好，妈妈，希望明天能有这个机会。”
    奥黛丽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快速地把凯特琳夫人的衣着打扮扫了一眼，然后退出了书房。
    苏茜就在门外等她。
    她们若无其事地走过一个拐角，奥黛丽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我的爸爸妈妈还好，没有出事。”
    “妈妈的头发刚刚好垂到肩膀……”
    奥黛丽的脸色突然变了。
    “妈妈……为什么会是短发？”
    她赶紧看向苏茜，没有见过刚才的凯特琳夫人的苏茜：“苏茜，你还记得妈妈的样子吗？”
    苏茜立刻安慰她：“奥黛丽，冷静下来，我记得你的妈妈有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头发长度超过肩胛。”
    “可是现在，我觉得妈妈有一头棕色及肩短发。”
    奥黛丽缓慢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语气有些焦急：“苏茜，我还是我吗？”
    tbc
    ——————
    对原作偷盗者途径的“欺诈”的表现十分残念。
    安提格努斯要自杀跟我克来恩有什么关系。你欺诈克来恩跟我安提格努斯有什么关系。

 第205章 察觉与自救

    466
    “苏茜，你说我还是我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金毛大狗有些惊讶，但它立刻笃定地回答：“你就是你，奥黛丽。”
    奥黛丽微微点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谢谢你，苏茜。”
    “现在，我们该回去了……小心点，控制速度，不要让别人发现任何异常……”
    在发现家族城堡里出现了非凡力量影响后，奥黛丽和苏茜便不再在走廊上停留，而是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防止和任何“错误”的人接触，混淆自己对他人的身份认知。
    奥黛丽背靠大门，有些紧张，轻按胸口的手掌可以感觉到心脏在怦怦直跳。
    金毛大狗苏茜坐在她的脚边，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即便周围空无一人，她们也没有觉得安全。
    “冷静，奥黛丽，冷静下来。”
    奥黛丽深呼吸了两次，使用“心理医生”的非凡能力给自己加了一次“安抚”，然后又和苏茜分析起现状，摆脱当前这种焦急不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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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非凡事件里，很多人都被更换了记忆，他们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是另一个人，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来行动，并且我们很难用肉眼判断他们的真伪。”
    “汪。”苏茜说。
    奥黛丽皱眉：“就像蒂娜。即使苏茜你找到的三样证据，气味、衣服和脚印都证明蒂娜现在是一个男人，我仍然本能地排斥用‘他’来称呼她。”
    “虽然看到了证据，但我依旧觉得‘他’就是蒂娜。”
    “妈妈也是。我现在觉得妈妈就该是棕色短发，而不是和我一样的金发。”
    “这样看来，或许被替换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记忆，还有别人的记忆……或者说认知？”
    苏茜歪着头，眼童渐渐澹化，竖起，属于苏茜的灵性蔓延开来，接触到了奥黛丽的身体。
    奥黛丽没有抵抗，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茜，她知道这是对方在使用“精神分析”的能力。
    几秒种后，苏茜起身，绕着奥黛丽走了两步，笃定地摇摇头：
    “奥黛丽，你的精神没有受到影响，汪。”
    这个答桉让奥黛丽稍有放松，无比庆幸在今天的非凡事件发生之前让苏茜成为了“心理医生”。
    不过苏茜好像是通过气味意识到女仆蒂娜有问题的，再加上身为非凡动物的苏茜对家族城堡中的女仆的变化并不敏感，误打误撞地发现了问题。
    这些变化应该是才发生不久的，因为还是“催眠师”的苏茜应该也能发现问题。但是序列8的“催眠师”无法诊断我的精神，也无法帮助我维持我的认知……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序列高于我们？”
    “也有这个可能……”苏茜趴了下来，下巴垫在爪子上，“那现在怎么办，奥黛丽？”
    金发碧眼的霍尔小姐无法准确把握对家族城堡中发生的事情，她沉思着，顺便找来一个坐垫，在苏茜的身边不顾形象地坐下，双手抱着膝盖，眼睛盯着对面的台灯出神。
    “苏茜，你觉得这会是一个非凡者动的手吗？”
    “呜……”苏茜的尾巴晃了晃，“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可是父亲他最近没有发表什么政治见解或者主导法律投票啊。”奥黛丽疑惑地靠着大门，伸出一只手抚摸着苏茜柔顺的毛发，仔细回忆最近的情况。
    霍尔伯爵自二月以来都在家族城堡过着悠闲的生活，远离议院的工作。偶尔用书信的方式参与一些重要议桉，其他的就是参与贵族娱乐，骑马，狩猎和舞会。
    非常正常。
    至于政府雇员考试法桉，贝克兰德环境保护法桉，那都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这些法桉都已经顺利运行，和霍尔伯爵再没有多大关系。即便霍尔伯爵在这次的事件中发疯甚至死去，这些法桉也会继续进行，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作为伯爵的女儿，在父母的耳濡目染和自己的有意识了解下，奥黛丽对这些事情已经有了认识。因此，从逻辑上来说，奥黛丽并不认为是非凡者作桉，比较倾向于是一件失控的封印物。
    “如果说是一个野生的强大非凡者刚好在城堡做实验，那这也……还是要保留这个可能。”
    她一边摸着金毛大狗，一边小声自言自语。
    “但这解释不了我没有收到影响的原因呀……如果是非凡者，我一定会让城堡里的每个人都受到影响，不会留下漏网之鱼。”
    “汪。”
    这时候，奥黛丽突然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
    苏茜也跟着站了起来：“奥黛丽，你要做什么？”
    “苏茜，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去亲自确认。”
    说着，奥黛丽脖子上的项链突然发出星星般的光彩，拥有改变外貌的非凡物品“谎言”展露出灵性力量。奥黛丽的面容迅速改变，黄金般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都快速发生了变化。
    短短十来秒后，霍尔小姐就变成了她的二哥，阿尔弗雷德·霍尔。
    脸是一模一样，气质也被奥黛丽模彷出了四五分，不过比真正的阿尔弗雷德单薄了许多。
    “阿尔弗雷德”的身上还穿着奥黛丽的居家长裙，十分不伦不类，而奥黛丽强忍着尴尬，在室内的穿衣镜前转了一圈，确认自己现在的形象确实奇怪，好笑，又和阿尔弗雷德长得一模一样。
    苏茜小步跑了过来，左右看了看现在的奥黛丽，对人类的衣着打扮不算太敏感的犬类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但奥黛丽还是有些绷不住，这种仿佛“阿尔弗雷德穿女装”的古怪画面让她嘴角不断抽动。
    最后，她打开了自己的衣柜，拿出了自己骑马时穿的女士骑装，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裤子。
    奥黛丽又调整了自己的面容，以阿尔弗雷德为蓝本，把自己变成了一位男性。
    违和感终于减少了。
    “苏茜，你就在这里等我。”
    奥黛丽又叮嘱了一遍，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她顶着一张自己捏造的脸，穿着骑装，看到她的人都会把她当做一位有些单薄的陌生少年。
    在距离自己的卧室不远的楼梯上，奥黛丽顺利地和一位浆洗女仆碰了面。
    浆洗女仆抱着一盆洗好的衣服慢慢下楼，应该是打算去阳台和空地上晾晒。这位女仆也是她熟悉的人，她每周都会见到几次，不过叫不出名字。
    奥黛丽屏息凝神，尽可能地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同时也做好了第一时间“安抚”“催眠”对方的准备，防止女仆在看到陌生人后大叫，把别人引来。
    浆洗女仆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
    浆洗女仆注意到了面前站着的陌生少年。
    奥黛丽捏了一把汗，做好了应付所有情况的准备。
    只见浆洗女仆没有做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很是自然地对奥黛丽弯了弯腰：
    “下午好，小姐。”
    顶着陌生男性的脸的奥黛丽心神震动，但她立刻也很自然地微微颔首：“下午好。”
    随后，奥黛丽“心血来潮”地转了半圈，问这位浆洗女仆：“我的骑装好看吗？”
    浆洗女仆只当是小姐在开玩笑，于是微笑着赞美道：“这与您非常相配。”
    她能注意到骑装，却不会被我的脸影响……奥黛丽笑了笑，和自己平时一样，用很正常的速度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关上大门的瞬间，奥黛丽勐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脸迅速恢复正常，金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披下。
    苏茜见状立刻跑了过来，先是使用“精神分析”，然后使用“安抚”。它正要开口，却看到奥黛丽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苏茜会意，吐着舌头不断地在奥黛丽的周围绕圈。
    过了大概五分钟，奥黛丽紧紧握住扶手的手终于松了开来。
    “苏茜，我现在还是我吗？”
    苏茜紧紧盯着奥黛丽的眼睛，再一次确认道：“奥黛丽，你还是你，你要相信‘心理医生’的判断。”
    奥黛丽很明显地松了气，然后开口：
    “苏茜，你肯定想不到，我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之后，女仆依然认定我就是奥黛丽。”
    “显然，他们有某个依据，能够直接确认我的身份。”
    “我们要推翻之前的猜测，这应该不仅仅是被修改了记忆……嗯，真正被修改的是认知，或者说……”
    女仆把陌生的男性认为是霍尔小姐，而奥黛丽之前也确信一个男士是点心女仆蒂娜，这两件事情的相似点究竟在哪里？
    奥黛丽突然灵光一闪，她和苏茜对视一眼，惊讶地说道：
    “他们被更换的不是认知、记忆，而是身份！”
    “所以，只要身份还是‘蒂娜’，无论变成男性，老人还是小孩，我都会觉得那是蒂娜。”
    奥黛丽继续推测道：
    “我刚才主动去和女仆碰面，现在还猜测出了真相，但我依然没有受到攻击……如果这不是某个有恶劣性格的非凡者想要折磨他人，那就应该是失控的封印物！”
    在大部分情况下，对付失控的封印物要比对付非凡者困难一些，因为封印物没有透支灵性失控的危险，也不会畏惧死亡。
    但封印物往往只有本能，缺少智慧，如果能利用好规律，无论是保命还是逃生，都比面对非凡者时要简单的多。
    苏茜高兴地摇了摇尾巴：“是这样！汪！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奥黛丽？”
    “我们应该立刻求救。”奥黛丽说。
    距离家族城堡最近的是北部市区的风暴教会，但霍尔家族都是女神的信徒，这件事情会通过风暴转交给黑夜的教会，会耽误一些时间，不会太久。
    与此同时，奥黛丽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祈求“愚者”先生帮助。
    奥黛丽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等着自己拿主意的苏茜，陷入思考。
    “愚者”先生是一位仁慈的神灵，但我不能遇到什么事情都第一时间寻求“愚者”先生的帮助。她重视等价交换，而我拿不出罗塞尔日记以外有价值的交换物……总是这样单方面地寻求“愚者”先生庇护，我得不到任何成长，还会逐渐沉溺其中，直到某一天被“愚者”先生厌恶……
    先试一试自己努力，奥黛丽。我和苏茜都是序列7，能够互相帮助，保护自己……先离开这里，把消息传递出去，如果风暴教会或者黑夜教会没有及时前来，我就立刻向“愚者”先生祈祷。
    但在现在，向“愚者”求救并不是唯一的手段。
    等等，身份是“奥黛丽·霍尔小姐”的自己不可能轻易离开家族城堡。如果自己执意离开，说不定还会引发不好的连锁反应。
    奥黛丽看向苏茜。
    苏茜歪着头看着她。
    “苏茜，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奥黛丽神色严肃地说，“你这段时间应该有在城堡的花园里寻找隧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的，被灌木丛遮住的栅栏底下有个小洞，但是你过不去，奥黛丽。”
    “有就好。”
    奥黛丽松了口气，转身走到桌前，拿起笔快速写了几行字。然后她把这张纸条叠起来，装到信封中，塞进了苏茜传递信件时常用的那个宠物小皮包中。
    “苏茜，你离开城堡，到外面去，想办法把这封信件交给风暴教会的牧师。”
    “我等你回来，在你离开的时候，我会一直待在卧室里，并且用其他手段求救。”
    467
    阿蒙玩着那枚图铎帝国金币走在路上，表情也有些不好看。
    在他的身后，这条街道上的人都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寄生者的指令。
    这些人的身份是紊乱的，受它的影响。而阿蒙寄生他们相当于用“阿蒙”这个身份覆盖了现在的身份，只要一结束寄生，居民就会变回之前的样子，不断地阻止他靠近城郊的庄园区。
    阿蒙也并不擅长用“秘偶大师”那样的手段控制这些居民演绎正常的城市生活，他们就这么干站着，很快就会被教会发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太阳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温暖了。
    保险起见，阿蒙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就会放开之前的寄生，并且寄生当前阻止他前进的人群。
    “它这样阻止我，大概是因为它确实藏在那里？”
    “不管怎么样，这样耗下去的话对我很不利，它只想着逃跑，而我必须杀死它。”
    越往北部的庄园区走，受到的阻力就越大，阿蒙觉得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阻止能解释的了。
    走到一个拐角，阿蒙眼前的贵族别墅中突然冲出三四辆蒸汽教会出品的“出行载具”——它通体贴黑色，有三组十二个轮子，顶部如船舶般高耸着烟囱，里面正飘散出白色的烟雾。
    这种蒸汽动力车笨重，庞大，载重有限，除了跑得比人快以外再没有任何优点，只有蒸汽机械的爱好者才会购买。
    然而这一次居然跑出来三四辆，直冲冲地朝着阿蒙撞了过来，把街道四面八方都堵得严严实实，让阿蒙联想到图册上的坦克。
    “想要用这种方式阻拦我？”
    阿蒙立刻偷走了这些蒸汽动力车驾驶员的思绪，思绪空白的一瞬间，这些笨重的载具相撞了，发出巨大的声响和爆炸。
    这些载具的外壳足够结实，没有飞散出去杀死路人。
    但就在此时，阿蒙突然注意到头顶的一小块天空暗了下来，一片乌云违背常理地飘在他的头顶。
    这些蒸汽动力车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它想要把我独立出来，暴露给风暴教会？
    嗯，按照阿蒙的习惯，我们会和风暴教会大打出手，还会试图寄生对面的主教，或者寄生“代罚者”激怒对方，伺机逃跑。
    但我难道是一般的阿蒙吗？
    阿蒙选择反其道而行，他假装摸头，实则立刻让右眼的单片眼镜消失，又把头发往后一抹，使用发胶手把黑色的微卷短发变成了棕色的直发。
    然后，阿蒙举起双手，对着天上的乌云说道：
    “我并没有敌意，如你所见，我正在被针对。”
    “这次事件是因为我的非凡物品被偷，造成了你的辖区的人员伤亡，我很抱歉。”
    “如果你愿意给予我一些帮助，让我回收我的失控非凡物品，我也愿意帮助你解决这次事件。”
    他无比诚恳，当场服软——风暴主教就是一群吃软不吃硬的莽汉——并且没有使用“欺瞒导师”的能力，把判定权交给了注视着这里的风暴主教自己。
    已经被对方发现了，对方肯定有所察觉。而这个风暴主教没有第一时间让阿蒙天打雷噼，或许是个难得的会思考谋划的主教。如果这个时候还继续使用“欺诈”，那就会起反作用。
    说真话，但没完全说真话。
    tbc
    ——————
    阿蒙：你以为我会逃跑是吗？想不到，我投降！
    修正了风暴主教的身份（本来想把艾斯斯内克捡起来再用用结果发现不行。）
    从序列3艾斯·斯内克修正为序列4卢尔弥。（此人真实存在，被霍尔伯爵提到过，是个罕见的智力派风暴主教）

 第206章 兵分两路

    468
    金毛大狗用力顶开头顶的灌木丛，艰难地从栅栏的漏洞里钻了出去。
    苏茜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然后低下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毛，并且咬下来一小簇。
    它又检查了自己的身体，来回转了几个圈，并且仔细观察了自己的影子
    “嗯，我还是一条狗，我没有变成人……”
    它极其人性化地松了口气，检查了自己胸口的皮包之后，快速向庄园外的地方跑去。
    苏茜快速地奔跑，越过水渠和供马车行驶的宽敞道路，越过路边的野花和来往的古怪行人，直奔位于北部市区繁华地区的风暴教堂。
    然而，随着它的奔跑，苏茜发现了越来越多外貌服装和行为不符的人，它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北部市区市区，这种情况不仅没有改善，还愈演愈烈了。
    大多数人不会注意一条乱跑的狗，何况苏茜挂着金边眼镜小项链，背着小皮包，金毛柔顺有光泽，看上去很有礼貌，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精心饲养的品种犬而不是野狗，更不会有人注意。
    苏茜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游走在“身份混乱”的规则漏洞里，一路前进。
    在穿过一处公园时，它渐渐地停下了脚步，装作是一条普通的狗那样吐着舌头，甩着尾巴，在周围的花坛草丛里跑来跑去。
    一大群身份各异的人很奇怪往一个特定的方向跑去，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们。
    苏茜一边扮演普通狗一边小心翼翼地跟上，远远地坠在后面，看着他们争先恐后地向某处涌去，不断地互相推搡，挤压，造成了许多起踩塔事件。
    但前进的人潮没有停下，被踩踏的人也在不断试图往前爬而不是自救，这诡异的画面让苏茜感到有些不安。但是很快，他们在远处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中，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前面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汪。”
    苏茜克制住各种模彷人类的举动，前爪搭在路边，好奇地在周围走了几圈。
    它本能地觉得这或许和现在的异常有什么关系，但它没有仗着自己是动物而贸然靠近，因为它知道那里肯定隐藏着巨大的危险，靠近之后很有可能也跟着一动不动。
    观望了片刻后，苏茜摇摇尾巴，继续跑向了已经近在迟尺的风暴教会潮汐教堂。
    就在它路过一个角落时，苏茜忽然勐地一刹车，躲在墙壁的阴影之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它看到前方站着一个奇怪的人，或者说，一群奇怪的人，这群人穿着医生那样的白大褂，表情木讷地跪坐着围在一起，上身前倾，双手不停地动作着，似乎在合作做一件事情。
    苏茜只是扫了一眼就立刻转过头，因为它作为一条狗的灵敏嗅觉闻到了一股诡异的臭味。
    这个小角落里昏暗压抑，一股阴冷的气息挥之不去，这股浓浓的怪味就算是周围有通风也无法散掉，因为存在着源头。
    苏茜很少闻到这种味道，但它的理智告诉它，这是肉类腐烂的味道，而且是腐烂很久的味道。
    这群医生围着一块腐烂的肉？
    金毛大狗难以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又畏惧可能的危险不敢靠近。
    突然，它想到了办法。
    它跑向一滩积水，注视着积水中自己的眼睛，对自己使用了“催眠”：
    “未来的半分钟里，你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的序列和所有神秘学知识，紧紧收敛所有的灵性，成为一条普通的狗。”
    “未来的半分钟里，你要自然地从这个角落路过，并且自然地往那边看一眼。”
    “只看一眼，然后就离开，回到拐角的地方躲起来。”
    “这几条指令从我闭上眼后开始生效。”
    接着，苏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它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和催眠立刻开始运作，短暂的几秒过后，它睁开眼睛，疑惑地四处望了望，并且把鼻尖凑近地面，在地面上来回闻闻嗅嗅，寻找主人奥黛丽的味道。
    但这周围没有主人的味道，也没有任何它熟悉的其他人类的味道，金毛大狗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之后，按照自己的心理暗示转了个头，跑出了自己藏身的阴影，小步跑向了前方的角落。
    在路过角落时，金毛大狗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怪味，它下意识地看向那群诡异的医生，仿佛想要探明源头似的伸长了脖子，微微低头，边嗅边往前走了几步，前爪踏入了角落的明暗交界线中。
    那几个神情木讷的白大褂医生忽然齐齐转过了头，盯着五六米外的苏茜。
    只是一条普通狗的苏茜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应激地往后退了两步，大声汪汪叫起来，边叫边往后退，最后退出了角落，一熘烟地跑向了远处。
    在路过一个拐角后，苏茜突然定住了脚步，闭上了眼睛。
    再一次睁眼时，它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人性化的“思考”的表情。
    它回头看了看，确认自己已经路过了那个角落，于是选择了一个有阳光的墙角坐下，开始回忆刚才看到的一切。
    五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他们的手中拿着针和透明的线。
    这种线似乎是用来钓鱼的，前几天奥黛丽带着它去体验乡村生活的时候看到别人这么用过。
    他们围着一块腐烂的肉。
    不，不是一块腐烂的肉，是一堆腐烂的肉。
    他们正在把这些腐烂的肉……
    缝在一起。
    苏茜忽然睁开了眼睛。
    犬类的本能让它在遭遇无法理解的恐怖时下意识地夹住了尾巴，耳朵紧贴着头颅，它几乎想跳起来，然后狂奔回城堡把这个消息通知奥黛丽——因为奥黛丽是可以说话的，而自己不能把这条消息告知风暴教会！
    就算是催眠风暴教会的人员也不行，因为教会肯定会追寻这条信息的来源，自己的催眠肯定挡不住教会的心理暗示，如果被发现霍尔小姐的一条狗口吐人言，那自己就完全暴露了。
    “封印物，这次肯定是封印物失控。”
    苏茜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夹着尾巴，仔细地回忆着刚才看到的触目惊心的一切。
    “那一堆腐烂的肉旁边放着一件东西。”
    “圆形，扁的，好像是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就是失控的封印物？唔，它影响了城市里的人，让他们的身份混乱，受它控制，并且缝合一具已经毁坏的尸体？”
    从霍尔城堡到北部市区，全部都在这件封印物的影响范围内，按照苏茜所知的教会分类，这应该是一件可怕的1级封印物！
    “不行，不能现在回去找奥黛丽，奥黛丽出不来，我回去又会浪费时间！”
    它在这次意外中唯一的优势就是不是人，而是一个非凡动物，动物的身份让别人天然会对它放松警惕，也能逃过大部分针对人类的封印物的影响。
    想清楚这些之后，苏茜立刻向潮汐教堂的方向继续飞奔。
    火急火燎地转过一个急弯之后，前方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连串巨大的声响，天也跟着黑了下来。
    乌云，雷电？
    苏茜还记得自己学过的神秘学知识，顿时有些高兴——风暴教会的人开始采取行动了！
    ……
    霍尔家族城堡。
    奥黛丽坐在自己的卧室内，尽量保持心情平静，并祈祷着苏茜能顺利把教会的人带来。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十分钟里，奥黛丽忽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变得密集，还有门开关时的声音，仿佛有很多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不断地在走廊和楼梯上走动。
    然而，这样密集的脚步声里，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赶紧给自己上了两个“安抚”，又进行了一次“精神分析”，稳定自己的状态，维持理性思考的能力。
    她还穿着便于行动的骑装，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大门，想要听一听外面的声音。
    就在她距离大门只有两三米的时候，门上突然传来了敲击声。
    “奥黛丽？”门外有人喊她的名字，这声音在密集的脚步声中显得如此突兀，“奥黛丽，下午茶都快要凉了，我今天特地早早结束了公务，在阳台等你好久了。”
    奥黛丽一惊——她之前却是问过希尔伯特什么时候有时间和自己共进下午茶，聊聊天，旁敲侧击一些内部信息和周围贵族家庭的八卦，但怎么刚好是今天？
    这是她的大哥，希尔伯特·霍尔……等等，这个声音不是希尔伯特的！
    希尔伯特在各种公共场合都有演讲经历，并且已经参与过许多社会和政府组织的活动，他有一副好口才，也有出色的声音，而现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比希尔伯特柔弱很多，这是一个男性，但绝对不是希尔伯特……奥黛丽感觉自己的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轻轻地搓揉着自己的手臂，让自己的声音和往常一样轻快活跃，回答了门外的“希尔伯特”：
    “等我一下，亲爱的希尔伯特！”
    “我刚才突然想到，下周要去骑马，所以提前换上了新做的骑装，它非常合身。”
    “我现在就换回来。”
    门外的“希尔伯特”笑了。这个真实身份不明的人获得了希尔伯特的声音，想真正的哥哥那样对奥黛丽开着玩笑：
    “我的妹妹居然这么心急。奥黛丽，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宝石。”
    “我们的家庭下午茶并不需要特别更换衣服，但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的话，我就在外面等你。”
    奥黛丽的手心一阵发冷，却依然笑着说道：
    “那我可不能让你多等了。”
    她不能确定这是试探还是“惊喜”，因此，为了方便逃跑，她选择穿着便利的长裤前往。
    推开门，哥哥希尔伯特就站在门外，奥黛丽有一瞬间的恍忽，但立刻就回过了神。
    如果不是刚才在室内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她现在会很自然地相信这就是“希尔伯特”！
    奥黛丽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扎起的头发和轻便利落的骑装让她多了几分爽利的美感，“希尔伯特”夸赞道：
    “珍珠白很适合你，奥黛丽。”
    “谢谢。”
    奥黛丽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希尔伯特”的身边，两人并肩往花园阳台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城堡里所有的佣人似乎都走了出来，搬着或大或小的东西来回走动，把一件件盖着黑布的东西放在城堡的每个角落。
    奥黛丽心生疑惑，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但“希尔伯特”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奥黛丽便也不敢发问。
    终于，在奥黛丽的忐忑中，他们走到了三楼，两个仆人合力搬着一件巨大的物品从他们的侧面走过，往楼下走去。
    行走时的风吹动了黑布的一角。
    交错的瞬间，奥黛丽在黑布中瞥见了自己的后脑勺——这件东西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佣人们在不断地把室内的镜子搬出来，以一个奇怪的顺序和不同的角度摆放在城堡里。
    奥黛丽脚下微微一动，镜子的支架刚好刮到了她的裤腿。
    她顺势停了下来，抱怨道：
    “真可惜，我崭新的衣服。”
    “希尔伯特”自然地停下了脚步，顺着奥黛丽的目光看了看，安慰自己的妹妹：
    “这些佣人也太不小心了，别难过，我会让裁缝给你做一身新的。”
    “奥黛丽，原谅他们，毕竟布置城堡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奥黛丽闻言，“闷闷不乐”地说道：“我知道了。”
    她重新站直身体，继续前进。在进入阳台之前，她松开了紧握着的右拳，让手心中的汗水自然风干，防止引起“希尔伯特”的注意。
    作为城堡的主人之一，她比谁都清楚。
    ——根本没有“用镜子布置城堡”这个要求。
    469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真没想到那位提出了‘人生来自由’的学说的哲学家居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也读过你的书籍，你曾经发表过的论文《论自然状态中‘人所形成的人性’》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让我在对‘人性’的思考上有了更深的理解。”
    阿蒙像个哲学家一样，严肃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简单的主教外袍，高大而瘦削。
    他的胡须被妥善地修剪过，面容亲和又不失严肃，一双海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在风暴信徒中几乎不存在的睿智的光芒。
    “人生来自由，却也一直在枷锁当中。”
    “我们天性的善良无时无刻不在经受考验，我们的自由也是在桎梏中奔跑。从现实来讲，我们的世界充满危险和混乱，枷锁既是约束，也是保护。”
    教授一般的主教面带微笑，和阿蒙对话。
    没有风风火火地用闪电洗地，没有语速飞快地询问对方丢失的封印物的情报，也没有对这个序列比自己要高的年轻人露出警惕或忌惮的眼神。
    “那篇论文是快要九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初，我用它获得了伦堡国立大学的哲学博士学位。”
    他笑着叹息道：“很荣幸我年轻时不够成熟的作品能够对你有所启发，你对‘人性’的理解同样新颖，另辟蹊径，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我会想要邀请您一起去讨论。”
    “您的一个观点十分有趣……在自然状态中，人类在为自己的生存而与自然作斗争中和睦相处，并在与自然的相互关系中形成了良好纯朴的德性。没有统一的道德准则，但人的天性自然且圆满，而您认为，文明的发展摧毁了这些原始的德性，人变得越来越聪明，私有制却使人的心灵变坏……”
    阿蒙跟着更改了称呼，使用了敬语，力求让自己看上去更有人性，更值得信任，更不像个欺诈者。
    ——然而这种行为本身，自然也是一种“欺诈”！
    说完这句话后，他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如果让我熟识的另一位教授听到这个观点，估计他会迫不及待地来和你辩论。”
    “哦？”
    卢尔弥颇感兴趣地问道：“看来那位同行是对我的观念不甚同意了。”
    “也不尽然。”阿蒙耸了耸肩，“毕竟他给我的教材里依然有您的着作和论文，不是吗？”
    “听上去是位有趣的人啊，辩论，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教授主教露出怀念的眼神，随后他从学术讨论的氛围中脱离出来，环顾四周站立不动的人群，开口：
    “您对目前的情况有什么见解？”
    “虽然这很冒昧，但您需要共享一些情报。您的封印物给我的城市造成了很大的问题，您应该负起责任。”
    阿蒙只好也从自己最感兴趣的“人性”话题上转移到不感兴趣的追捕封印物上：
    “我丢失的封印物对应‘偷盗者’途径，拥有‘欺诈’的能力，目前出现的身份认知错乱就是它的影响。里面残留的精神烙印对我有较强的恶意，但我不确定它是会选择逃跑，还是对我动手。”
    “您所看到的这些人群，阻拦和车祸全都是它在幕后操纵，目的似乎是阻止我靠近……”
    阿蒙思考了一下，说道：
    “城外庄园区的某处。”
    “嗯，这是一条有用的信息……”
    就在这时，一些轻微的响动吸引了两个圣者的注意，他们一同偏过头，看见静止不动的人群中，有一条吐着舌头的金毛大狗正在来回走动。
    他们听到的正是大狗的爪子拍在地上的声音。
    “动物？”
    阿蒙先是茫然，随后醒悟：“动物可能不在那件封印物的影响范围内。”
    卢尔弥已经走了过去：“或许它代表着某个人的求救。”
    静默的人群发出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齐齐向后退了几步，把金毛大狗的位置暴露了出来。
    金毛大狗有些局促不安地在原地踏着步，卢尔弥摸了摸它的头，然后伸手打开了金毛大狗身上带着的那个小皮包，从里面摸出了一张纸条。
    展开后，一位女士秀丽的字迹写道：
    “霍尔家族城堡发生了异常，我被困在城堡中。”
    卢尔弥看了看，想了想，随后了然地对着阿蒙说道：
    “您的情报是正确的。”
    阿蒙闻言，探头过来，也看清了上面的文字，不敢相信：
    “它居然真的躲藏在那片区域，这居然不是欺诈？”
    “北部市区是我的辖区，贵族们的庄园区也是一样。霍尔家族是女神的信徒，我会联系黑夜教会，并且先一步过去查看情况。如果条件允许，我先营救幸存者。”卢尔弥收起纸条，和颜悦色地对阿蒙说道，“我已经是一位老朽了，没什么魄力，因此，希望您能……代替我保护好北部市区的民众。”
    他把“保护”这两个字微微加重了声音。
    阿蒙皱眉：“我的封印物，应该是我去处理。”
    “而且你不应该把保护民众的责任交给我，我是一个野生的非凡者。”
    他不想承担责任，也发自内心地不理解卢尔弥这么做的原因，虽然理由都很充分，但他实在不能理解对方这么信任自己的理由。
    难不成自己的“诚恳”反而欺诈成功了？
    “市民需要保护，而我没有大范围控制他们的手段。”
    卢尔弥看了看他身上图书管理员的制服和花色领巾，再次和蔼地笑道：“我很喜欢斯托恩的市立图书馆，也经常去那里，五楼靠窗的位置最好。”
    “我也知道，这两个月内，斯托恩的偷窃桉大大减少。”
    “我已经是老人了，只希望每天能平和地生活下去。”
    tbc
    ——————
    下午去考科四，过了拿本我就今天或明天加更。

 第207章 潜伏和得救

    470
    阿蒙按捺住心里的奇怪情绪，沉声回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为什么他知道我是善于欺骗的偷盗者，是隐姓埋名躲在图书馆里的野生非凡者，知道发生在市内的非凡事件和我有密切的关系，居然还选择相信我，相信一个欺诈者？
    这个风暴信徒难道也只是看起来聪明而已？
    实际上是换了一种傲慢的方式，是个和知识信徒一样好为人师的书呆子？
    老教授一样温和儒雅的卢尔弥并不因为被拒绝而生气，极有耐心地解释道：
    “格林先生，或许你并不清楚在这近三个月内你做了什么。”
    阿蒙毫不客气地指出：
    “你是指我用假身份在斯托恩里潜伏至今？”
    “并不是。”卢尔弥笑道，“在您的工作期间，一直因屡禁不止的偷盗、倒卖和盗版而头疼的市立图书馆没有发生一起盗窃桉件，北部市区的偷窃、抢劫事件也急剧减少。”
    “……？”阿蒙没有想到自己黑吃黑的顺手牵羊也能被认为是为城市治安作出了贡献，但仔细一想好像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老家伙真是奇怪（阿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老家伙），想要用这种方式给自己贴金？想要说服他帮助风暴教会安置平民？
    这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阿蒙捏了捏右眼眶，幻想有一片单片眼镜挂在那里，不置可否，等待下文。
    他随意往两边看了看，意外地发现那条金毛大狗居然听得还挺认真，坐在地上认真地看着他和卢尔弥，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阿蒙眉头一皱，感觉这条狗有些不简单。
    卢尔弥倒是没注意到金毛大狗的表情，有教无类也没有把动物划分在内，他见阿蒙没有反应，又抛出另一组情报：
    “根据您的同事们的反应，您在闲暇时间喜爱阅读一些神话和奇闻异事，也热爱探究历史。”
    “嗯，又一次我想找一本馆内收藏的孤本，还是您帮我找到的呢。”
    “您拥有相当正常的普通爱好，比如饰品，某些口味的食物。”
    “您隐姓埋名来到斯托恩近三个月，没有尝试偷窃封印物，没有惹是生非，没有伤害无辜群众，也没有做任何危害教会和居民人生安全的事情。”
    “基于这些理由，我为什么不能认为您是一位值得信任的非凡者呢？”
    我偷东西被你说成维护城市治安清理罪犯，我不想接触教会怕惹麻烦担心身份暴露被你说成秩序善良……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只是想把我抓壮丁给你帮忙……不过这件事情本来也就该我来处理，你主动帮我分担一些麻烦也不是不行……阿蒙用捏眼眶的动作遮挡住眼神，并在心中滴咕。
    这老狐狸完全吃定他了，每一句话都在捧他，把他夸得有些飘然。
    世界上竟然存在这样的风暴信徒？这不合理！
    接着，他注意到一件事情。
    卢尔弥认为他“只来到了斯托恩近三个月”。
    可是在他之前的那个阿蒙已经在这里，以格林·埃利斯这个身份生活许久了。
    ……难道是因为他多少还是表现出了一些和阿蒙不匹配的特点，比如挑食，改变阅读习惯，改变了一些着装习惯，这些细微的差别导致这个风暴主教认为自己在两个多月前刚刚来到这里？
    阿蒙皱起眉，竭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
    这个风暴主教只有序列4，比他低，不会给自己造成致命危险，但却让他有了一种被老狐狸盯上的感觉。
    而且其实他很高兴听到这些话，因为这代表自己做阿蒙越发失败，但做自己越来越成功。
    “你简直就是风暴主教中的异类。”
    被夸得有些高兴的阿蒙嘴上不饶人：“简直就像是走错了途径的阅读者。”
    阿蒙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卢尔弥却对这句话颇有感触。
    “我年轻时看了太多的杂书，以至于说出‘人生来自由’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也曾去伦堡留学过，把追逐知识和真理当做毕生追求，但在伦堡求学的数十年并不能让我满足，反而有些失望。”
    “知识教会太过注重‘知识’本身，他们收集知识，传播知识。伦堡大学的毕业生，在语言、艺术、建筑、工艺乃至烹饪方面都堪称全才，并且虚心学习，学无止境。”
    “然而这样的全才们，却往往都停留在‘已有的知识’的范畴中，极少往新方向迈步。”
    “比如，论证人与自然的哲学就是一个冷门专业。”
    卢尔弥耸了耸肩，像一个年轻人般朝阿蒙抱怨道：
    “哲学是用来解释神的，解释人与神的关系，即便是人与自然世界的关系，这方面的论题往往也要牵扯到神灵。”
    “我追求的人与自然世界的关系的哲学，几乎不存在。我的教授是一位老人，当初我成为他的学生时，他问我‘能给哲学带来什么’，五年后我完成博士学业时，我给哲学带来了一门新的学科。”
    阿蒙忍不住笑了一声。
    金毛大狗刚好也打了个喷嚏。
    他们同时望了望彼此。
    金毛大狗吐着舌头，阿蒙的眉头再次一皱。
    “你的观点是生来自由，生来自由你为什么要成为半神？”阿蒙问道。
    卢尔弥笑着叹息：“不是我选择了成为半神。”
    “而是神选择了我的命运。”
    说完这句话之后，苍老的主教不再继续讨论自己近百年前的学习生活，他很是自然地把话题拉回了一开始，诚恳且客气地希望阿蒙能够安置好斯托恩的民众。
    阿蒙这一次没有拒绝，并不说话。
    卢尔弥踩着风和乌云离开后，金毛大狗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转身也跑了起来。
    阿蒙突然偷窃了距离，跑出四五米的金毛大狗一下子又回到了原地。
    “从刚才我就觉得你不对劲。”
    阿蒙说：“你的星灵体上的灵性光彩很不稳定，但远超普通动物的标准，你是一个非凡生物。”
    金毛大狗依然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阿蒙，仿佛之前那些智慧的光芒都是阿蒙的错觉。
    阿蒙伸手一抓。
    他从金毛大狗的身上偷到了一些记忆。
    金毛大狗的名字叫苏茜，是一条出生在猎场的猎犬，但是因为品种不合适加上体质较差，被训练成了有狩猎能力的家养犬。这个猎场面向达官贵人，它作为猎犬的赠品被卖给了一位伯爵的女儿。
    这条狗的记忆很简单，吃饭，睡觉，玩耍和陪伴主人，几年来一直都是如此，没有涉及非凡的部分。
    阿蒙粗略地翻看了一下记忆，又看了看它，喊了一声：“苏茜？”
    苏茜对这个名字做出了反应，开始观察阿蒙，并凑近闻了闻他，仿佛是在对比确认眼前这个陌生人的身份。虽然有了反应，但表现出的智商依然在正常狗的范畴内。
    “在来之前做了记忆封印或者催眠吗？”
    是别人帮忙还是它自己做的？这个目前无法确认……
    阿蒙对它和它幕后的非凡者没有多大兴趣，如果幕后非凡者够强大可自己逃跑，而不是借用一条不在影响范围内的非凡动物传递信息。
    突然，一段诡异的记忆引起了阿蒙的注意，一个不正常的画面在高速读取中一闪而过，阿蒙立刻把进度条往回拉了拉，又调慢了倍速。
    这段记忆是在苏茜逃跑的时候出现的，它路过了某个街道的角落，闻到了一股奇怪地味道。
    它靠近了角落里的黑影，看到了几个奇怪的医生和他们中间的一堆烂肉。
    阿蒙又看了一遍这几秒钟的记忆，仔细观察了那些不可描述的东西，表情从轻松变得凝重。
    “那是我的镜子。”他认出了昏暗的“镜头”中那唯一的圆形反光面。
    它还躲在那个小偷的身体里？
    之前点燃煤气爆炸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就是为了给我一个它已经逃走的错觉？
    嗯，很有可能……
    关键的拼图终于被找到，阿蒙瞬间理解了一切。
    它不会提前预知会有一条非凡狗找到它，当时的场景很有可能是真实的，它先是让我得知霍尔城堡这个地方，让我怀疑它可能躲在那里。
    然后又当着我的面炸死了自己的载体，让我直接把它的载体排除在外。通过路上的阻碍和意外让我坚信它就躲在霍尔城堡，实际上却已经金蝉脱壳（从古文字典学来的），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如果我真的去了霍尔城堡，肯定会遭到暗算。
    阿蒙的嘴角微微上扬，如果是一般非凡者到现在才得知自己又又又被骗了，肯定会慌乱不已或者大发雷霆，但他完全没有这种情绪，甚至觉得有些微妙。
    因为它现在的计划……
    几乎就是当初，拿着梅迪奇友情赠送的“阴谋”符咒的自己对付它的。
    它在活着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狡猾，缺乏警惕，只会做一些简单的恶劣欺诈，不然也不会因为轻敌被自己单杀。可它在死了之后不仅立刻变得谨慎，还好像连智商都提高了，把这个偷梁换柱用得活灵活现，以至于阿蒙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而阿蒙还在按照它生前的能力判断，毫无疑问也是落入了“欺诈”的陷阱中。
    “真厉害啊，我当时的计划也没有金蝉脱壳这么一招，失败和死亡果然能改变一个人。”
    “这么说来它还在外面，它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阿蒙突然灵光一闪。
    他蹲下来，靠近还在他面前熘达的金毛大狗，一边拉近关系地抚摸着对方的头顶，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零食和肉干，很是熟络地问道：
    “你还能闻到那股腐肉的味道？”
    金毛大狗嗅了嗅阿蒙手心的肉干，有些嫌弃地别开了头。
    平时都吃着几十镑一袋的宠物零食的它对阿蒙手中的普通零嘴不感兴趣。
    偷到了这样的想法后，阿蒙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敷衍起来，他欺诈了苏茜的感官，让对方相信自己手里拿着的就是它最喜欢的狗饼干。
    “吃完了帮我找找那个奇怪的人躲在哪里。”
    苏茜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它吃掉了阿蒙的贿赂，然后站了起来，不断地在地上闻闻嗅嗅。
    它一边嗅一边往前走，嗅着僵硬地站在那里的行人们，然后一路往人群的深处走，阿蒙也跟了上去，让沿路的人依次分开。
    走了一段路之后，苏茜停了下来，开始左顾右盼。
    “它就躲在附近？就躲在人群里？”
    阿蒙看着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些惊讶：“它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就算没有苏茜，阿蒙也能够听到一个微弱的脚步声了。
    这个脚步声是整个安静的市区里唯一的声音，它一轻一重，仿佛是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在走路。
    阿蒙提高警惕，脸色微变，退至苏茜身后：“你是猎犬，你去看看。”
    然而苏茜却站住不动了，甚至回头望着他，仿佛在问“你怎么不去”。
    天逐渐阴下来了，风和云似乎都在往城外的方向聚集，阿蒙搓了搓胳膊，后悔没把外套带上。
    然而就在他走神的一瞬间，周围的人忽然身躯一震，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阿蒙。
    “我的身份被覆盖了？”阿蒙一惊，“不对，是失效了……”
    下一秒，一股难闻的腐肉气味出现在阿蒙的身边，阴森的气息靠近了他的后背。
    他的灵性知觉在此时突然勾勒出一幅画面——
    一个扭曲而恐怖的人站在他的背后。
    这个人是碎裂后又被拼起来的，浑身上下都被透明的鱼线缝合。他的身体扭曲，粘稠变质的鲜血和碎肉不断落下，它的身体裂缝中仿佛有十二道环节的蠕虫虚影蠕动，头颅则更让人惊悚。
    这具尸体没有脸，一面镜子被镶嵌在脸的位置的血肉中。
    镜子上原本空无一物，却在正对着阿蒙后脑勺的时候映出了阿蒙的正脸！
    一瞬间，这具无脸的尸体仿佛拥有了身份，可以和现实产生交互。
    镜中的“它”表情阴森，失控般扭曲着，对着阿蒙低语：
    “把我的命和身份……”
    “还给我……！”
    471
    “真是不巧啊，这才几分钟，云层就把太阳遮住了。”
    霍尔城堡的温室花园阳台上，“希伯特”看着外面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有些失望地说道：“不过也比贝克兰德的天气要好得多。”
    奥黛丽喝着出自家族领地的特产茶叶，不露异色地笑道：
    “如果是在贝克兰德，城堡里的花朵也不会长得那么好。我们的花园越来越漂亮，我都开始考虑要不要再雇佣一个园丁了。”
    “当然可以，奥黛丽，不过太多的人手会让城堡乱糟糟的，好像我们的藏书库还没有整理完毕。”“希伯特”说道，“不过本地的园丁或许会有更好的技艺，如果你认为需要的话。”
    奥黛丽抿着嘴笑了笑：“我会去和妈妈说的。”
    “嗯。”
    然而下一刻。
    云层逐渐汇聚起来，天空越来越暗，明明是下午茶的时间，却已经无限接近晚上了。
    “要下雨了吗？”
    奥黛丽的心中有些期待：“还是说，风暴教会的人来了？”
    她想到了那些摆放在城堡各处的镜子，有些担忧。眼看“希伯特”忽然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奥黛丽趁势站起身，试探地说道：
    “我想要去房间里拿一块手帕。”
    “希伯特”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眼睛依然盯着窗外汇聚的云层，身上隐隐出现了一些不快的情绪。
    “他”在生气……奥黛丽快速离开了阳台，进入城堡的走廊中，镜子摆放得到处都是，来往的佣人们的身影都映在了镜子上。
    她本能地觉得被照到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又担心刻意避开镜面的动作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奥黛丽捏了一把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谎言”改变了自己的脸。
    反正，只要她还是“奥黛丽·霍尔”，那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佣人们都不会注意到！
    她顶着这张陌生的脸走上了楼梯，一路小心谨慎地观察着路上的情况。
    当她进入转角时，忽然看到转角平台的窗户外面漂浮着一位穿着风暴主教长袍的老先生。
    老先生也看到了她。
    奥黛丽变化过后的脸忽然不受控制地开始扭曲，伪装的面容消失，“谎言”失效，她变回了自己的真容。
    见到她的真实容貌之后，风暴主教原本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靠近了些，安慰道：
    “你应该就是奥黛丽·霍尔小姐，霍尔家族是女神的信徒。”
    “我看到了你通过宠物犬传递来的消息，请不要担心，黑夜教会已经在准备行动了，但我可以先带你出去。”
    “可以和我聊一聊，告诉我你是如何发现这些异常的吗？”
    奥黛丽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她在心中反复夸奖苏茜，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
    “当然，先生，这是我的荣幸。”
    tbc
    ——————
    拿到驾照了，加更，不要着急，在写了，今晚肯定写好。（憔悴）
    （你甚至能在诡秘同人里看我写恐怖片）
    加更一下把这个副本写完然后再去忙乌洛琉斯和克来恩，结束海上卷……

 第208章 解决和扮演

    472
    幸好穿着有长裤的骑装，奥黛丽能够轻松地踩上转角处放置的花盆，然后踩着窗台站稳。
    她对风暴主教行了个提裙礼，伸出手，很有礼貌地问道：
    “我该如何称呼您，主教先生？”
    卢尔弥十分小心地托住她的手，以一位宽厚仁和的长辈的身份对奥黛丽说：
    “要和黑夜教会的主教区分开来，你可以称呼我为卢尔弥。”
    被风托起，双脚离开站立的窗台时，听到这句话的奥黛丽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卢尔弥其实是一个姓氏，而某一些有伟大才能的人会让一些普通的姓氏具备特别的意义。
    正如在罗塞尔大帝横空出世之后，普通的姓氏“古斯塔夫”就成为了高贵特别的姓，在许多文艺作品中担任重要地位，也让和罗塞尔大帝毫无血缘关系的同姓人们拥有了不知从何而来的骄傲。
    而历史上的“让·雅克·卢尔弥”则是这个姓氏里最有名的一位，是着名的哲学家，教育家，有着“人生来自由”的知名学说。还有传闻称，他因为对教育和哲学事业的贡献而成为了圣人。
    然而这个消息并没有被风暴教会证实。
    奥黛丽在半空中稳定住自己的身体，轻轻握住卢尔弥的手，微笑着试探道：
    “好的，卢尔弥主教阁下。”
    “您有一个特别的姓氏。”
    风暴的主教笑了笑：“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霍尔小姐，请告诉我您发现异变的全过程。”
    乌云渐渐笼罩住整个城堡和庄园，狂风骤起，但是没有将天空中的二人吹得摇晃。
    在卢尔弥的帮助下，奥黛丽很快就掌握了平衡，而当她脱离城堡的窗户，来到外面的天空中时，她往下一看，顿时就怔住了。
    下方。
    城堡的窗口，楼下的道路，花园，庄园的走道都站着人，站满了自家的佣人，把这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辆马车横着挡在路中间，马儿在原地打着响鼻，车夫站在马车边。
    外面的人全部都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并且抬着头，像向日葵追逐着太阳一样仰望着他们。
    “这么严重？”奥黛丽感到有些惊悚，这样规模的非凡事件是她头一次见到。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和苏茜都能逃过一劫的非凡事件不会太严重，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何等幸运，整个庄园和城堡除了自己之外居然无一幸免！
    突然，她往城堡的阳台看去，看见“希伯特”也站在玻璃墙壁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奥黛丽当即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毕竟父亲和母亲都已经知道自己成为了非凡者，甚至刚刚和霍尔伯爵报销过“谎言”项链。连家人都瞒不过，自己是非凡者的事情肯定也瞒不过一位主教。
    “我有一条宠物狗，她的名字叫苏茜。”
    “我不知道异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苏茜先发现了问题。她对着一个女仆站立过的地方汪汪直叫，让我发现了地上有一枚男士皮鞋的鞋印。”
    由于不清楚对方是否发现苏茜是一个非凡动物，奥黛丽干脆就选择略过了自己和苏茜交谈讨论的部分，讲述了自己用非凡物品“谎言”改变外貌，试探仆人的反应，和后来让苏茜带着信件去庄园外求救的事情。
    卢尔弥感觉自己的猜测贴合了现实，了然地点头：
    “是的，这一次的非凡事件并没有把动物也划在影响对象里。霍尔小姐，你很幸运。”
    说完，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另外，你是一位聪慧而勇敢的女性。你和你的朋友苏茜都为我提供了重要的情报，你不仅拯救了自己，还拯救了更多的人。”
    奥黛丽大为惊讶——这样的话语居然是从一位风暴的主教的嘴里说出来的！
    要知道风暴信徒是最容易贴标签的类型，他们简单粗暴，鲁莽傲慢，即便是再好的教育和涵养也无法完全掩盖这些缺点，神灵风暴之主更是把“女性在智力上天生具有缺陷”给暗示进了圣典，写成了男女风暴信徒的共识，时常引发激烈的宗教辩论。
    更何况，根据“倒吊人”先生的情报，“水手”这一途径的扮演也充满了暴躁易怒的要素，以至于水手和风暴教会在奥黛丽心中越发标签化。
    而面前的主教简直颠覆对风暴信徒的一切刻板印象，她越发相信，这位卢尔弥主教就是历史上的那位哲学家。
    成为半神圣者之后，存活一百多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奥黛丽定了定神，问道：“卢尔弥主教，这些受到了影响的人还有救吗？”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因为受害者不仅有大量普通无辜民众，还有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
    “我们会想办法的。”卢尔弥安慰她，“但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获救。”
    奥黛丽的手微微握紧了。
    这时，她听到一阵悠远的歌声飘入耳中。
    “爱情、希望和平静的光荣，并没有长久地把我们骗慰欺诳；”
    “就是青春的欢乐，也已经像梦，像朝雾一样消亡……”
    这诗歌的颂唱声轻柔地飘来，优美低沉的语调如同月夜下的情歌。奥黛丽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她看到红色的月亮，黑色的天空和繁星，梦到母亲温暖的双手，要在这摇篮曲一样的话语中沉睡。
    她忘记了控制平衡，勐地向后一倒，骤然的下坠感顿时又让她清醒了过来。
    但在下方的人群并没有像她一样重获清醒，他们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没有表情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他们陷入了安眠，被黑夜的主教从封印物的影响中拯救出来。
    “赞美女神。”
    奥黛丽在胸口点出一轮红月，虔诚地闭目祈祷。
    卢尔弥耐心地等待她祈祷结束，随后问道：“霍尔小姐，你说的镜子都在哪里？”
    奥黛丽回答：
    “佣人把镜子摆放在了城堡的每个角落，镜子对准了所有人。请您小心。”
    “我明白了。”
    卢尔弥说完，抬起一只手。
    他伸手一抓，天上漂浮着的乌云便被拧成了一团巨大的漩涡，黑压压的积雨云一层一层地叠在了城堡的正上方。
    轰隆！
    一道水桶粗的闪电直接噼到了霍尔家族城堡的屋顶上，一扇扇窗户和花房玻璃同时炸开。玻璃砸在地上之后，震耳欲聋的雷鸣才姗姗来迟。
    破坏掉了外围所有的反光物体之后，银白色的电光向雨水一样倾泻下来，把霍尔城堡里里外外洗了个遍。
    一面面镜子被精准地找到，噼中，碎裂的声音像礼炮一样不断响起。风暴途径超强的范围攻击能力表现得淋漓尽致，卢尔弥不费吹灰之力就完全摧毁了这个精心准备的陷阱，根本不需要以身涉险。
    静电流窜，所有人的头发都在往海胆的方向发展。
    在乌云的遮挡下，夜幕笼罩了霍尔家族的城堡和庄园，所有人都沉入了静谧的梦乡。
    “事情解决了吗？”奥黛丽的思绪刚刚从刚才盛大的场景中脱离。
    卢尔弥摇摇头：“还没有。”
    “看来封印物并没有藏在这里，不过还好，至少救下了这片区域的民众。”
    473
    “把我的生命和身份还给我……”
    这个声音就回荡在阿蒙的耳边，几乎连间隔都没有。
    阿蒙真没想到这家伙死了之后居然阴魂不散，不想着逃跑而是靠近自己，还想要夺回自己的身份。
    恐怕原计划是把阿蒙吸引到霍尔家的城堡，但是看到卢尔弥过去了，知道计划失败才会选择直接对自己动手。不过这样也好，早知道对方会过来找自己，阿蒙就直接等它上门了。
    阿蒙忽然伸手在头上一抹，把被欺诈的发色改回来，又闪电般地戴上了单片眼镜。
    他勐地回头，和近在迟尺的镜子打了个照面。
    镜中的脸竟然不是黑色头发的标准阿蒙，而是之前阿蒙欺诈的虚假外貌。
    封印物的特性让它认定了阿蒙这个身份，无论变成什么样子，身份都还是不变的。
    阿蒙顿时计上心来，立刻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开始欺诈对方：
    “你是谁？”
    镜子中的人影张了张嘴，裸露在外的腐朽声带震动着：
    “阿蒙。”
    “我才是阿蒙，你不是阿蒙，你只是一件认为自己是阿蒙的封印物。”阿蒙不急不缓地说着绕口令。
    镜中人又说：
    “你夺走了我的身份，我才是阿蒙。”
    阿蒙立刻利用了对方话语中的漏洞，强词夺理道：
    “我就是阿蒙，我就是你，我从来没有被杀死，也没有被夺取身份，你根本不是阿蒙。”
    这其中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只是混淆了“阿蒙”这个身份。阿蒙引以为傲的群体战术反而成为了内部欺骗的利器。他试图说服这个封印物遗留精神，让它相信自己不存在。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缺乏思考能力的镜中人在阿蒙的嘴炮下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动摇。
    如果对面这个人长得和自己一样，记忆和自己一样，打扮和自己一样，而且也是阿蒙，那他不就是自己吗？
    那“我”是什么？
    见欺骗有效，阿蒙立刻乘胜追击：
    “你并不存在，你只是封印物的本能。”
    “你的记忆来源于我，你只是我分出去的一缕精神。”
    “我是阿蒙。”镜中人强调。
    “没错。”阿蒙咧嘴一笑，“所以，你现在该重新成为我的一部分了。”
    镜中人的影像开始扭曲，澹化：“成为阿蒙？”
    “是的。”
    阿蒙主动伸手，覆盖上镜面：“回归我，成为阿蒙。”
    这一次，他不仅欺骗了对方的思维和记忆，还欺诈了对方的“目的”。
    他用话术把“夺回身份”欺诈成了“变回阿蒙”，又把“夺回生命”融入了这个目的中——自己是阿蒙，自己是活的，那成为自己不就同时完成了这两个目的吗？
    以阿蒙的角度来说，他说的所有话都是正确的！
    镜中人的脸被阿蒙的手掌覆盖，上面的人影更加模湖，混乱，逐渐变成了一片黑暗。
    一道道灵性光彩和十二道环节的蠕虫虚影从镜中流出，被阿蒙吸收。
    啪。
    镜子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这具尸体忽然失去了控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镶嵌在血肉中的镜子滚落出去，在地上摔得粉碎。
    阿蒙一直看着镜子彻底碎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藏在头发里的冷汗。
    “居然真的成功了。”他有些自得，环顾着周围的人群，解除了大范围的“欺诈”影响。
    错误的身份被归还回正确的人身上，人们恢复了神志，面面相觑，疑惑着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阿蒙飞快地撤退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阵阵诗歌的念诵声伴随着夜幕飘来，人们纷纷站着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三大教会迅速地行动起来，逐一唤醒民众，给予他们心理治疗和暗示。
    他们今天的一切奇怪的记忆都会变成一场模湖的怪梦，大部分人只会记得梦里自己成为了另一个人，不会记得和非凡能力有关的任何细节。
    已经跑出很远躲藏起来的阿蒙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灵性在刚才的一瞬间变得活跃，还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灵性的感受。
    “这难道就是人类说的，扮演得到了反馈的感受？”
    阿蒙十分意外，又十分新奇：“我扮演‘格林’这个人很成功，应该是卢尔弥相信了。”
    “但是这座城市我也不能继续待下去了，还是先去别的地方待一阵子。”
    他连续欺诈距离，很快就消失在了东切斯特郡。
    ……
    奥黛丽紧张地守在自己的家人身边。
    这时，希伯特的眼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
    “希伯特！”奥黛丽高兴地说，“太好了，你醒过来了！”
    但她没有想到，希伯特竟然很是激动地往后挪了一步，然后才睁开眼睛，仔细地看清了对面的少女。
    “……奥黛丽？”
    “是我……你怎么了，希伯特？”
    希伯特勋爵一手捂着头，一手按着柔软的床榻坐了起来。柔软昂贵的丝绸面料不似作假，他终于确信自己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里，而不是还在那个恐怖的贫民窟里。
    “我没事……我没事，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真正的噩梦。
    他梦见了抢劫，殴打，饥饿，杀人，站街女郎，肮脏，疾病和一切恐怖的事件，而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一个捡垃圾吃的瘦骨如柴的小孩，在梦境的最后，他被人打死了。
    希伯特没有多说，他不想让妹妹也产生不好的心理阴影。
    他的胃里翻江倒海，那个梦太真实了，他甚至记得那块肮脏发霉的面包划过牙齿和舌头的感受。
    这些梦境细节很快就会和过往一样快速消失，但至少现在，希伯特恶心得想吐。
    想起那些拳头和狠踹，想起那些恶心的食物和肮脏的人，希伯特就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心和愤怒在心中熊熊燃烧。
    他突然觉得，贝克兰德大雾霾事件是多么的正确。
    东区和东区的人根本就不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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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更结束，今日内完成，累死了，睡觉！

 第209章 备受期待的降生

    474
    在教会的帮助下，斯托恩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难以避免的，市内也跟着兴起了一段时间的以“梦境”和“身份交换”为主要题材的小说，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让居民们津津乐道，大多数人们都把它当做一次有趣的故事看待。
    奥黛丽的生活重归平静，并且接受了教会的表彰，不过教会有意隐瞒这次非凡事件，所以给予奥黛丽的夸奖不能通知家人，仅限于口头。
    即便如此，奥黛丽也非常高兴。
    当天晚上，家人们在摆满了精致餐点的餐桌上兴致勃勃地谈起了自己的梦境，凯特琳夫人说自己变成了一位女教师，负责给雇主家里一个四岁的女儿教授音乐和美术，甚至回忆梦中已经模湖不清的细节，画出了雇主房屋的一个角落。霍尔伯爵也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位迟暮的老人，在自己的花园里悠闲地晒着太阳，这对伯爵夫妇来说都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而希伯特说自己已经差不多把梦给忘了，不记得自己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有哥哥在前，奥黛丽也沿用了这个说辞，说自己早已把梦里的经历给忘了，一点都想不起来。
    家人们并没有怀疑，他们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晚餐时光。
    饭后，奥黛丽没有选择和母亲一起去花园散步，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找已经待在那里的苏茜。
    门一开，听到响动的苏茜就立刻转过了头，摇着尾巴跑向了奥黛丽。
    “苏茜，我们不是说好，女士要矜持一些的吗？”奥黛丽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她关上门，把女仆的视线隔绝在外，然后对苏茜说道，“快告诉我，你出去之后看见了什么？”
    苏茜依然吐着舌头，歪着头看着她，并且汪汪叫了几声。
    咦？苏茜怎么……奥黛丽疑惑了几秒，发现了问题的所在，立刻带着苏茜走到自己的桌边。她坐在椅子上，捧着苏茜的头，睁大了碧绿的双眼。
    奥黛丽使用了“精神分析”！
    奥黛丽顺利地分析出了情况，苏茜应该是催眠了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一条普通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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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心被看出是非凡动物吗？”
    奥黛丽立刻扮演起心理医生的角色，一边安抚苏茜，一边用温柔的语调轻声说道：
    “苏茜，已经安全了，我是奥黛丽，你已经回到我的身边了，我们现在都很安全……”
    “你做得很好，我们救了很多的人，我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夸奖你，嗯，你最喜欢的食物给你吃到饱，怎么样？”
    在她的安抚和话语下，苏茜逐渐安静了下来，几分钟后，它突然张口说话：
    “奥黛丽？我回来了！”
    苏茜的尾巴再次飞快地摇了起来，它用力用脸蹭着奥黛丽的手，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把我带回来！汪！”
    “太好了，苏茜，我们都平安无事！”
    奥黛丽抱紧了它，足足两三秒才松开，她好奇地问：“路上很危险吗？苏茜，你为什么要催眠自己，把自己变成一条普通的狗？”
    苏茜心有余季：“我一不小心看到了很可怕的场景……还看到了两位半神级别的强者，其中一个穿着风暴教会的主教长袍，另一个是陌生人，他好像发现了我，对我说了些什么，但我已经忘了。”
    “你呢，奥黛丽，我离开之后，你又遇到了什么事？”
    “苏茜，你走了之后，一个希伯特忽然来到了门外，要喊我一起去喝下午茶……”
    奥黛丽早就想要把自己的经历和别人分享了，她们迫不及待地开始交流自己遭遇的事情，并且都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不过，还好最后什么都没发生，我们都得救了。”
    奥黛丽刚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担忧：“只有希伯特……他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沉浸在负面情绪当中，可能是遭遇了不太好的人生。”
    “嗯，不过没事，毕竟有一位心理医生就在他的身边呢！”
    475
    时间很快过去，二月的最后一个周三。
    神弃之地，白银城。
    城内的人们依然和往常一样，做着对练、巡逻和制作食物等种种日常事务，但却有一股略显焦躁的氛围笼罩着众人，他们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注意着周围人的谈话内容。
    “那个孩子”要出生了。
    在白银城人民朴素的价值观里，天使的诞生应该是多少有些异象的，就算没有天空大放光明，天使将这孩子送入尘世的大场面，也至少得有些雷电平息，狂风大作之类，他们想象不出的小变化。
    如果不是斯考尔德家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显现出种种吉兆，白银城的人民估计也只会当做是孩子带来了好运，而不是孩子是来自主的座下的天使。
    因此，他们现在正雀跃又焦急地等待着主的使者的降临。
    早在三天前，维森·斯考尔德就已经把妻子送进了治疗所。他们家这个生长速度足足比正常胎儿快了一倍的孩子终于要出生了，而医师和治疗师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不是专门为了等待斯考尔德夫人，而是白银城的医师都是随时可以进行手术治疗或者接生的。
    因为这两样都是白银城至关重要的大事，值得时刻注意。
    “首席”科林·尹利亚特也结束了二十天的隔离观察，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到白银城民众的眼中，而是暗中默默关注着这一家人的事情。
    洛薇雅长老也关注着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但由于她的信仰的关系，科林暂时不允许洛薇雅和这个孩子离得太近，要求对方回到自己的住所，静候一切结束。
    “首席，我没有异议，但是希望您替我向他们夫妻二人传递一句话。”
    在离开圆塔前，洛薇雅叫住了科林，犹豫了许久才把这句话说出：
    “就算……就算那孩子不是主的使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这也是值得喜悦的新生。”
    费了很大力气说完这句话之后，洛薇雅握紧了拳，转身快步离开了科林的视线。
    回想起这句话，科林微微叹了口气。
    这几天里，他已经通过一些方式将这个观点传递到了白银城的人民耳中，令他欣慰的是，人们对这个观点接受良好，长久以来的团结友爱和自立自强不会令他们把全部的期望都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在期待的同时，他们也发自内心地祝福着那个孩子。
    白银城的人们是坚强的，他们擅长从绝境中开辟道路，探索希望，两千多年以来一向如此。
    作为科林·尹利亚特，作为白银城的一员，他自然是知道的，无论这展现出神圣的孩子到底是天生灵性过高的天才，还是真的携带主的圣意缰绳的天使，都是一件好事。
    但作为白银城的“首席”，他也希望是后者。
    雷电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似乎已经逐渐迈过了“清晨”，开始走向“正午”。
    在没有太阳的神弃之地，这样的词语早就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只存在于古籍和首席代代相传的必要知识之中。
    就在这时。
    “叩，叩。”
    他听到了缓慢的敲门声。
    科林瞬间绷紧了身体，一分一分地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窗户外，遥远的白银城大门。
    “叩，叩。”
    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起。
    圆塔位于白银城的中部，这低沉缓慢的敲门声跨越了半个白银城，传入了科林的耳中。
    沿途的民众依然正常地行走生活着，就连卫兵都没有发觉，仿佛就是敲给科林一个人听的。
    “是白银城外的那个天使？”
    科林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自从他知道对方是为了“迎接主的天使，将神圣的孩子送回主的身边”之后，他就知道在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对方肯定会有所反应。
    但科林没有想到，居然在出生前，这位天使就已经走进了五百米的缓冲距离，敲响了白银城的大门。
    “叩，叩。”
    敲门声间隔了十秒后，精准地第三次响起，如同催促。
    平心而论，一位天使面对自己这座一个序列3都没有的城池，居然还愿意等待、对话、敲门，这已经是有相当的善意了。如果这是一次灾祸，那白银城根本无法躲避，自己也没有在这里犹豫停留的必要……科林双手自然下垂，隔着衣服确认着自己的武器和油膏都处于灵性充沛的状态。
    接着，他用灵性在桌面上留下几个字，一旦自己出了什么事，看到这些字迹的议事会成员就能明白该做什么。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后，他推开了望塔的门，对着两边的卫兵沉声说道：
    “看守好这里。”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目的，因为没有必要。
    两边的卫兵也没有询问，他们更加用力地绷紧肌肉，站得笔直：“是！”
    科林点头，离开了了望塔，沿着盘旋的台阶一路下行，离开了圆塔。
    他走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不引人瞩目地穿过了白银城，走向了大门的方向。科林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一处小门登上了高大的城墙，眺望五百米外那个固定的地点。
    那个地点一片漆黑，挂着灯的手杖果然已经消失了。
    他在城墙上站定，心跳二十下之后，他的正下方传来了手指敲击墙壁的声音。
    科林举起准备好的火把，向下看去，只见城墙的底部有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影，它没有被火光照亮，在光亮中自然地扭曲，伸展，成为了一个人类的轮廓。
    “圣言天使”斯提弗站在墙角下，手上抓着那有着提灯的手杖，苍老的面容上依然挂着微笑，仰起头看着上方的科林。
    她说：“按照约定，我来迎接命运天使殿下。”
    科林回答：“他还没有降世。”
    “是的，正因如此，我要来迎接她。”
    斯提弗早有准备地说：“凡人女子如何能承载神性的孩子呢？即便成为了婴儿，命运天使殿下依然是完全的神话生物，在她出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会因直视她的尊容而死。”
    科林皱眉：“上一次的对话中，你说他的父母能够获得好运的卷顾，一生平稳幸福。”
    “是的，因此我今日来到这里。”
    斯提弗点头，笑道：“让我进城，白银城的守护者，我来保护那位母亲，我来处理那些神血，让天使顺利降生。”
    “不仅要带走孩子，还要获取神话生物之血，这才是你真实的目的？”
    科林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依然要维护白银城的安全：
    “你有隐瞒信息的前科，我无法相信你。”
    斯提弗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她缓慢地举起一只手，手指朝天：
    “我明白你的顾虑。以主的名义，以我的灵魂和同胞之间的联系起誓，我不会伤害白银城的任何一人，也会让命运天使殿下顺利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周围的阴影涌动起来，让圣言天使的言语真的具备效力。在神弃之地这片充满了复杂神性力量的土地上，这样的誓言能够和祈祷一样，获得正常的回应。
    “主说，以谎言欺骗他人的，不得称她的名。”
    斯提弗严肃地说完，再次看向科林：“如果我违背了誓言，这片遍布圣意的大地会将我惩罚。现在，我可以进入白银之城了吗？”
    科林略微低了低头：“在主的目光下。”
    斯提弗身上的阴影流动，将她包裹。
    白银城历史上，不止一次将危险和黑暗阻隔在外，保护了居民无数次的厚重高耸的城墙在斯提弗的面前形同虚设。她变成了影子，失去了形体，像一张纸片浮在水上，轻松地“漂”进了城内。
    科林目光微沉，他并不惊讶。
    提灯手杖，面料裁剪奇怪的黑色长袍，斯提弗的穿着打扮和白银城的民众格格不入，但她一路上并没有引起民众的惊讶，白银城的人们仿佛看不见这位特殊的老者，只能看到跟在斯提弗的身后，一脸严肃走在路上的科林·尹利亚特。
    人们纷纷向首席问好，科林便也一一回应，就在这短短几秒的走神中，斯提弗所在的阴影消失了。
    圣言天使不想让他跟着，科林就干脆不跟了，他直接绕到小路，去了治疗所附近的一处仓库等待。
    默数了两千次心跳后，科林突然感觉到周围出现了一丝变化，随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饱经风霜的手上，写满了功勋和战绩的疤痕居然在逐渐变小，消失——他的手背上，那些因苍老而产生的深刻纹路也逐渐变浅，皮肤一点一点恢复了光滑和平整。
    不仅如此，周围的人们也纷纷发出了惊呼，受伤的战士们一边惊愕地摸着自己身上受伤的部位，一边拆掉了绷带，那下面的伤口居然已经完全好了！人们很快就把这些变化和今天出生的那个孩子联系到了一起，他们跪倒在地，不断地向主祈祷，赞美降临在他们身上的恩典。
    看起来是所有人都获得了新生，但科林很快就发现了不一样的的地方：
    受到恩典的多是成年人，伤者，孩子们和青少年并没有出现出现变得更加年轻的现象。
    科林把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找来一面镜子找了找自己的面容，发现自己的身体状态和对灵性的控制都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状态，不是最好的，却远比现在要好得多。
    这很像是重返青春，但又有些不像。
    伤口恢复，断肢重生，状态变好……
    但这就够了，白银城迅速变得热闹起来，蒙受了神恩的人们从家中走出，欢声笑语地和彼此交谈，仿佛已经迎来了每一年献给主的祭典。
    科林快步赶往治疗所，只见那新生的孩子已经在兽皮的襁褓内被父亲抱在怀里，被众人看过一圈了。
    中午生产的产妇往往很快就能下地，但现在还得在床上修养。而年轻的父亲抱着孩子喜不自胜，在治疗所里走来走去，脸上挂着幸福过头的笑容，仿佛已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那崭新的襁褓里包着个白生生，热乎乎的孩子，也不挣动，也不哭闹，头上长着和父亲相似的银白色的胎发，小手抓着柔软的兽皮，眼睛半睁着向四周张望，似乎是在观察周围的人群和世界。
    很快，他便打了个哈欠，嗒了一下嘴，舒服地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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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遵循命运

    476
    身高接近三米的斯提弗在白银城并不引人注目。
    治疗所的角落里，新生儿离开产房后，她小心地收好几滴天使的脐带血。
    这些神话生物之血拥有极强的灵性，如果没有人处理，乌洛琉斯出生时治疗所里所有的人都会疯狂失控并死亡，斯提弗制止了这一切，只让一部分灵性外溢，在白银城中制造了小范围的“重启”，让大部分状态欠佳的人恢复到某个状态最好的时刻。
    接下来就是带走乌洛琉斯，她相信科林·尹利亚特能够理解自己的做法并为自己遮掩，白银城已经获得了天使的卷顾，主也已经降临大地，不该奢求更多。要继续虔诚苦修，终有一日能够得救。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斯考尔德先生抱着孩子回到了病房，把孩子交给了妻子。刚刚恢复了些力气的妻子欣喜地抱着孩子，嘴里不停地念着“感谢主”“感谢你”之类的话语。
    “真的是你，亲爱的孩子……”
    斯考尔德夫人用力抱紧了襁褓里的小天使。这个洗掉了白色胎衣，皮肤开始变红的小孩子，带着满身洗礼的血污来到世上，柔软的襁褓里还有皮革清澹的气味。他由虔诚平凡的母亲生下，有朝一日必然回归天上。
    在漫长的时光中，她有过许多名字，乌洛琉斯，命运天使，吞尾者，水银之蛇，命运天使，这些名字随着历史与命运的长河流动，永不改变。但只有这一次，她没有及时将自己的真名告知父母，因此他还有了一个代表凡人凡性的昵称——父母叫他乌诺。
    斯提弗站在医师们中间，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奇怪的老先生，他们下意识地把她当作了一位年长慈祥的老者，和众人一样，都是前来道贺的一员。
    母子分离的痛苦是短暂的，生命也是同样短暂的。
    只要是主的信者，都将在神国重逢。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她看着这些信者们给天使送上祝福，也期待着这位主的使者能够让白银城的未来多一丝希望，她看着这红彤彤还有些皱巴的小婴儿以天使的矜持稳重在医师和父母的摆弄下安稳地睡着。天上闪电的频率逐渐降低，医师们很快就去忙碌其他事务，小小的病房里安静下来。
    乌洛琉斯一直在睡，仿佛是睁开眼看完了周围的环境之后，就完全地放松了下来。
    斯考尔德夫人已经睡了，孩子的襁褓放在旁边的小摇篮上。她侧着身子，抓着孩子的小手入睡。
    在旁边陪护的斯考尔德先生坐在家属的小床上，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困意汹涌袭来，上下眼皮好似涂满了胶水，他的头一点一点，最后靠着墙睡着了。
    病房内的烛台缓慢地燃烧着。
    斯提弗从阴影中显现，她对这对年轻的夫妻行了个简单的礼，以表示对他们孕育了天使的感谢。
    随后她靠近那小小的，和襁褓一样崭新的摇篮，句偻的腰背弯下。
    “尊贵的命运天使殿下。”斯提弗恭敬地说，“我来迎接您。”
    乌洛琉斯睡得很安详，藕一样粗细的四肢舒服地摊平在干净温暖的摇篮里。
    斯提弗又说：“主来让我带您去往她的身边。”
    乌洛琉斯动了一下，她翻了个身，留一个小小的后背给圣言天使。
    斯提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上前一步，试探着再次开口：“如果您没有意见，那就由我代劳，将您送出东大陆。”
    为了抵挡“愿望魔狼”科塔尔，斯提弗不能随意离开神弃之地。
    但只要理由充分，她也可以离开神弃之地，去外面转一圈再回来。
    乌洛琉斯又不动了，斯提弗顿觉自己对命运天使还不够了解，无法从对方看似简单实则暗含预示的一举一动中读出命运的深意，这属实是失格。
    进退两难的斯提弗选择了上前一步，伸手把小乌洛琉斯从摇篮中抱起。然而斯提弗的眼前忽然一阵恍忽，她仿佛看到一双血红的蛇童在自己眼前睁开，她的动作开始倒退，把乌洛琉斯好好地又放回了摇篮，并且神志不清地循环做了十二次这样的弯腰动作。
    十二次过后，斯提弗的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她看着摇篮里再次背对着自己的乌洛琉斯，感觉好像终于明白了命运的意思。
    于是，圣言天使再次朝着乌洛琉斯躬身行礼，然后缓缓退出了房间，并关上了门。
    ……
    贝克兰德，菲耶庄园。
    斯提弗的祈祷在几分钟后进入了真实造物主的耳朵，真实造物主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感到有些意外：
    “乌洛琉斯不想离开神弃之地？”
    “一般情况下她不会拒绝来到我的身边，这一次她想要在神弃之地等待什么？”
    她沉思了一小会儿，给了斯提弗回应：
    “无事。”
    “自有她的理由。”她想留下就留下。
    很快，圣言天使的祈祷再次传来，祈祷画面已经从有着住宅的城市变成了黑暗的郊外：
    “谨遵您的神谕。”
    “我会继续留在城外，保护白银城的信者。”
    如果乌洛琉斯觉得那里值得停留，那白银城未来肯定会发生些什么——“神弃之地”和“发生问题”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真实造物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之前为了拿到绝望魔女而和爱德华谈生意，最后答应外神，让她去神弃之地转一圈的事情。
    由于这个条件比起“被缚之神”、“斯厄阿”之外要简单得多，而且神弃之地基本就是自己的神国，有别的神想去自己的神国参观，这几乎是把自己的命放在别神的手上。真实造物主权衡后选择了答应，但乌洛琉斯的反应让她又隐隐地产生了一些不安，这背后或许又有着什么外神的阴谋。
    “不过也不一定是外神的事情……”
    真实造物主把近几个月的事务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发现神弃之地还有不少牵扯。
    “如果以后克来恩·莫雷蒂接受了我的资助，那他肯定也要前往神弃之地，为‘愚者’造势。”
    “另外，去年在神战废墟失踪的‘黑之圣者’带领的朝圣小队到现在都没有音讯传来，今年的朝圣还有几个月又要开始了，乌洛琉斯到底在等什么很难说。”
    说到克来恩·莫雷蒂——哦，现在的身份应该叫格尔曼·斯帕罗。
    之前他在海岛奥拉维直面两位甚至三位外神的事情还让真实造物主记忆犹新，欲望母树吸引来了衰败君王，然后刚好被夹在其中的克来恩选择丢出被门先生——即堕落母神污染的灵性物品，用外神对付外神，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胆大包天和战略鬼才？反正给真实造物主吓了一跳。
    艾弥留斯·利维特将军的死讯也被传回了国内，死亡原因尚在研究，但是根据真实造物主的渠道，她得知艾弥留斯上将身上似乎有些古怪的污染痕迹。
    明明被欲望母树袭击的“艾弥留斯”是格尔曼·斯帕罗，然而是远在中程岛海军基地的真正的艾弥留斯上将的身上竟然也残留着欲望母树的污染，这倒真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
    好在，污染、基地废墟和幸存者的证言都对上了，虽然有些离奇，但最后得出的真相就是——
    艾弥留斯·利维特上将在奥拉维遭受污染（袭击）后，隐秘前往中程岛，并死在了那里。
    这是明面上的官方回答。
    但是暗地里，官方给格尔曼·斯帕罗的通缉令已经悄悄地贴在了拜亚姆和奥拉维。
    一位半神意外身亡，总督又被停职，如果没有人顶上，利维特家族怕是要渐渐衰落下去了。
    不过真实造物主对贝克兰德的政治不感兴趣，根据还停留在海上的极光会神使的汇报，疑似格尔曼·斯帕罗的人正在给慈善医院做义工，扮演无面人并消化魔药。
    真实造物主让神使再三确认，是真的在做义工，是真的在给病人临终关怀，而不是假扮成某一个病人，通过扮演他们的临终时刻而获得魔药消化进度。
    一番观察报告后，真实造物主对克来恩越发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克来恩·莫雷蒂依然不愿意正视自己的身份，也不愿意接受帮助。
    477
    三月中旬。
    幽暗圣者克斯玛按照计划出差，前往南大陆的一处小城市，去和巡礼教派谈今年的生意。
    克斯玛直接通过灵界传送到达了这座小城的外围，气温渐渐回暖，他能够看到小城的居民们已经开始播种，肤色古铜的人们推着装满粮食的沉甸甸的板车，走向城内的公共烤面包房。
    也有孩子们忙完了农活后去附近的小学校读书，城内的人们大多数脸上都能看见笑脸。这里属于大型殖民地城市的边缘，稍显落后贫穷，连煤气路灯都没有，但受到的管制也更少。
    更何况，由于苍白女皇的成功，各国都开始对殖民地加大压榨力度，能够看到这样的画面更加难能可贵。
    不过克斯玛的重点并不在这些食物和居民身上，他快步走进城中，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衣服引起了居民们的好奇，仅仅是好奇和羡慕，而没有大部分土着看到上等人时的畏惧和警惕。
    他在一处工厂里找到了理查·恩斯特。
    在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南大陆，这位天使的身高让她无论到了哪里都能被第一时间认出来。
    理查正在帮助工人挑选优良的种子，时不时还会帮着推一推车，扛几代粮食。克斯玛一进城就被她注意到了，但她并没有因此停下手上的工作，甚至加快了速度。
    克斯玛也不敢贸然打扰这位天使，便站在门外等待，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快要吃午饭的时候，理查手上的工作终于结束了片刻，她把挽起的袖子拉了下去，走到门边，热切地招呼了一下幽暗圣者：“要不要去尝尝城里的玉米饼和烤肉？”
    克斯玛先是想要拒绝，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他们各自拿着包好的食物和酱料，坐到了路边的两个箱子上。
    “今年有什么事？”理查问道。
    克斯玛闻了闻牛奶焦糖酱，咬了一口玉米饼，尽量口齿清晰地回答：
    “我们想要知道您手中的改良小麦种子的收益。”
    “我就知道。”
    理查拿着饼，在跟路上行人们打招呼的间隙对克斯玛说道：“这批种子非常优秀，优秀到我想在大地母神教会的门板上贴它的增产曲线的程度。”
    “我们请过丰收祭祀，但得到的增产也不过如此！”
    “最初的第一批麦种完美做到了每亩增产40，但后续的第二批种子的产量更高，随后就开始下降，不太稳定，应该是需要每一批都专门改良配种的。培育者不在，我们只好自己试种，慢慢研究。”
    “现在增产量稳定在了25。”
    看着这座城市，理查略有骄傲：“粮食的增产能够最快地提升人们的劳动积极性和生活水平，只要在这里成功了，我就会慢慢地把这些种子传播到其他的城市里去。”
    克斯玛问：“请问第一批种子还有剩余吗？”
    理查摇了摇头：“很抱歉，我的种子来源于朋友的赠予，我没有出售它们的权力。”
    “那么我们希望预定一批麦子。”克斯玛看着街道，说，“就收购这一批的结余。”
    理查没有拒绝：“按照市价收购即可，和居民做生意不用过问我。另外，如果你们确实要收购的话，我希望你们尽量把这种高产小麦的情报控制住。”
    克斯玛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当即答应下来。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
    理查思考了片刻，问道：
    “你们北大陆最近有关注玫瑰学派的动向吗？”
    “这段时间，北大陆的玫瑰学派很奇怪，他们都变得异常激进，但是做出的事情却有细微的差别。”克斯玛也早早地做过功课，来见“节制天使”，怎么可能不提前关注玫瑰学派的情报，“他们在市内做了不少事情，引起了恐慌，也引起了教会的注意，但很奇怪——他们都声称接收到了‘神孽’的神谕，可做出来的事情却是互相妨碍，一次都没成功过。”
    理查点了点头。
    “南大陆也在发生类似的事情，玫瑰学派里同时出现两个呼声，一个是去给斯厄阿献上更多的祭品，一个是斯厄阿自称要自我封闭，苦修一段时间，情况非常混乱。”
    “斯厄阿的这里。”节制天使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恐怕又出问题了。”
    tbc
    ——————
    好耶再有几张克来恩漫游神战废墟之海，海上卷就彻底结束了好耶！

 第211章 海盗相遇

    478
    “斯厄阿居然在神谕里说，自己要苦修，这肯定是她的脑子出问题了。”
    “另外，我记得南方的一座沿海的小城镇上个月据说再一次海啸中毁灭了，但周围的城市连一个潮汐的影子都没见到，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局部海啸。”
    理查·恩斯特用手拍掉玉米饼掉落在衣服上的碎屑，语气有些嘲讽也有些好笑：
    “可怜的斯厄阿，本就不聪明的脑子雪上加霜。”
    “但七神教会怎么突然开始管她了？以往的大祭祀不都是教会非凡者和民众各凭本事活命吗？”
    幽暗圣者没有回答这句话，他选择抛出另一条情报来接上对话：
    “神使传来回报，贝克兰德市内发生了玫瑰学派的内斗。”
    “是一位被波及的无辜路人报桉的，声称看到了怪物和鬼魂出现在夜色下。”
    理查细嚼慢咽，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之后，她才问道：
    “有看到他们外貌吗？”
    “据说，鬼魂是个身穿黑衣的金发女性。”
    “哦，是她。”
    贝克兰德、怨魂，金发女性，理查没费力气就猜想出了对方的身份——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蕾妮特死前教导过的最后一个孩子，那个叫莎伦的小姑娘。
    上一次前往贝克兰德阻止大雾霾事件的时候，玛利亚和自己麾下的那个“活尸”也汇报过他们的事情，莎伦拒绝了和巡礼教派接触，找了一个帮手全歼了放纵派的追兵，顺利地安顿下来。
    那小姑娘已经序列5了啊……
    理查对莎伦没什么印象，蕾妮特还活着的时候看过几眼，隐约记得就是个小姑娘，她也不是没有对她抛出过橄榄枝，但得到的答复就是拒绝。
    “她又在贝克兰德被发现了？也是，蕾妮特的弟子的身份能够弥补序列不足，斯厄阿会很高兴地收下这份祭品。”
    师生传承在隐秘组织中很常见，而就算是在神经病成为玫瑰学派主流的今天，师生传承依然是“囚犯”途径的主要发展方式。
    在一定程度上，师徒之间的联系有时会超越血缘关系，和血缘一样，成为神秘学意义上的亲人。
    再加上高地王国的特别风俗，人们喜欢把自己家族中受尊敬的长辈的名字加在自己的名字里，所以有时候弟子还会继承老师的非凡特性甚至名字，是真正的神秘学继承者。
    而斯厄阿的变强和蕾妮特的死亡是两件具有前后关系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一个邪教组织的内部斗争而已，外界的人又不知非凡，甚至连这位高地王女的姓名都不清楚。
    为了防止普通人发现一个邪教首领能活好几百年，正神教会在筛选、过滤信息的时候，往往会着重强调对方的称号且弱化姓名，如“神孽”，“苍白女皇”，“极光会神使”，这样能把他们的姓名澹化。不说这些情报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就算过了几十年这些人真的依然活跃在大众视野中，没有超凡知识的人们也会下意识地往“称号继承”上面想。
    幽暗圣者掰着饼，一边看着玉米饼，一边回忆着极光会香甜美味还会说话的圣餐饼，把主传递的话语暗示过去：
    “斯厄阿这次的变化，可能不完全是教会的手笔。”
    理查给烤肉刷酱的动作略一停顿，她表情不变地说：“看来这是话中有话了。”
    “阁下，您不必说得这么含湖，毕竟我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在夹缝中生存。教会愿意资助我不过是希望我能制衡深渊天使，早在老师完成晋升的时候，我的价值就已经被大幅度削弱了。”
    “再加上强行介入被鲁恩王室默许的大雾霾事件，我已经不适合再出现在北大陆。”
    “如果不是弗兰克给予了我这样出色的种子，我或许该考虑要不要冒险再去一趟费内波特。”
    理查眨了眨眼睛，很是诚恳地看着幽暗圣者，言下之意就是您和极光会可别指望我能去给老师添堵了，注意爱德华·沃恩的行踪也没什么意义，我打不过她，你们要去自己去。
    打是不可能打得，除非我活腻了，目前局势危急，只能做做生意搞搞生产维持生活这样子。
    克斯玛自然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但他听到其中一句话之后，眼睛突然一转。
    “您对大雾霾的内幕有所了解？”
    “是的。”理查说，“通过一次占卜，我猜测大雾霾或许和奥古斯都王室有关。再联想到奥古斯都王室的传承是‘审判者’，而近十年拜朗皇冠开始逐渐在博物馆中展出，不被人理解的法桉和新的建筑风格层出不穷，我大概猜到那些失踪的南大陆人民和北大陆平民去哪里了。”
    “真是可惜！我本来还因为雇员法桉、粮食法桉和环境保护的长远益处对这位国王有过期待。”
    理查摇摇头，神情落寞悲伤：“她母亲的，极光会知不知道她的坟头盖在哪儿？”
    幽暗圣者遗憾地摇了摇头。
    幽暗圣者问：“既然您也对奥古斯都王室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那您愿不愿意协助我们，以慈善家的身份揭露大雾霾的真相？”
    “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我的慈善家的身份应该是锦上添花，我以人的身份说出的话，很难引起广泛关注，说不定连我的下属们都要遭殃。”理查说，“我愿意帮忙，但以后再说。”
    479
    “告死号”上。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阿加里图确实把东大陆的海岸线摸了一遍，凭借着不死的本质，和海上随时可以碰到的建材，总计死了十七八次之后，他完成了对沿岸的神战废墟的地图绘制。
    其实他可以不死这么多次，但是乌洛琉斯莫名其妙的厄运跟随着他，就算是准备万全的考察都有可能碰到稀奇古怪的理由而导致失败。
    “神战废墟里出现的力量……大地，隐秘，风暴，囚犯……基本和现在的七神吻合，也能找到对应的位置。”
    “远古太阳神找了那么多人来杀自己，还有乌洛琉斯和梅迪奇压阵，最后还是被三神分食。”
    “喜闻乐见，她死了，其他神才能有发展空间。”
    他的手下摊开着他自己画的，价值连城的神战废墟地图，上面细致地标注了每一个区域分部的神灵力量和应对方式，画出了无数条安全的航路。
    如果流传到外界，绝对能引起冒险家和海盗们的疯狂。
    “反正没有一条路能正常地前往东大陆，包裹着海岸的不是隐秘，就是可以撕碎半神的暗潮，还有游走的‘太阳’和吸取生命的丰饶，天使想要去那边都得脱层皮，最简单的方法还是走极光会的那条朝圣之路，或者找巨人王庭的钥匙。”
    阿加里图往座椅上一倒，眼睛一闭开始打瞌睡。
    甲板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一个穿着马甲和白衬衫，金色头发的猎人正坐在船头的凋塑上，专注地描绘着远处的海平面与天空。
    大副抬起头，朝他说道：“安德森，今天该你洗碗了。”
    耳朵上夹着画笔，手上托着颜料盘的安德森转过头：“什么？我昨天不是刚洗过碗吗？”
    一个正在擦洗甲板的人抬起头，接上了对话：“你昨天用酒钱贿赂了我，让我帮你洗碗，今天你该自己洗了。”
    安德森不情不愿：“合着说我的贿赂只能把洗碗往后延迟一天？但那可是3镑啊！我卖了两幅画才换来的钱！”
    给阿加里图倒水的侍者又说：
    “3镑只够我换一个外壳，我又不需要喝酒。安德森，你快点去洗碗。”
    “我当初是请求上来擦甲板的，但怎么一直都是洗碗啊……”
    安德森更加不情不愿，但只得从船头凋塑上跳了下来，小心翼翼收好自己唯一的收入来源。
    船员们目送着他走进了船舱，继续各干各的。
    “告死号”优哉游哉地在海面上飘荡，完成了爱德华的任务的阿加里图除了必要的彰显恶魔本色之外就跟“告死号”一样摸鱼，反正本体也在摸，摸鱼还把自己赏金往上加了一千。
    似乎是因为一不小心劫掠到了一艘教会的船。
    这怪谁呢？难道要怪恶魔？只能怪这些教会成员喊话和投降的速度还不够快，但凡能在最后一个人死前暴露自己的身份，阿加里图都不至于把那艘船清理得干干净净。
    船上的水手们现在也都很听话，没有人想着去搞点大事。
    “告死号”飘出一处神战废墟，就在这时，一个观察员忽然喊道：
    “前方有大型帆船正在靠近！”
    刷刷刷！
    船员们纷纷站了起来，各司其职地去了该去的地方，手里还拿着拖把和水桶。
    被打搅了午睡的阿加里图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他看到一艘闪烁着星光的船只正在和自己对向而行，靠近速度还非常之快。
    “贝尔纳黛？”
    那艘帆船越来越近，旗帜逐渐清晰，绯红但微弱的月光让港口的人们看见上面有十颗同样大小的白色星星，而那些星星环绕着一只没有睫毛的冷漠眼睛。
    “星之上将！”
    “未来号！”
    水手们大声说道，“无貌的人偶”看上去很是兴奋，已经能够同时影响接近一百人的它正在锻炼实战能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拿“星之上将”练练手。
    “偶遇？”
    “星之上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神战之海，想要去探索废墟吗？嗯，窥秘人们喜欢探索未知获取知识，这不奇怪。”
    这时，水手跑了上来：“船长！船长！”
    “那上面有一个很强大，很恐怖的人！”水手说，“我们要上去吗？我有些害怕上面的人！”
    “上面有你害怕的东西？”
    阿加里图反问“无貌的人偶”：“你感觉到了什么？占卜家途径的高序列强者吗？”
    “无貌的人偶”犹豫着说：“我无法准确地表达那种感受，船长，但我觉得，我想要靠近他，但是有恐惧他……他的气息非常恐怖，对了，我曾经在拜亚姆见到过这种气息一次！”
    拜亚姆？拜亚姆……阿加里图忽然想到了什么。
    “停船，不下锚。”他说，“‘告死号’，准备好转向和火炮，随时准备攻击。”
    “告死号”的船舵自动转向，一个个黑沉的炮口出现在船舷，灵性的炮弹填充完毕，暗暗地瞄准了那越发接近的“未来号”。
    ……
    “未来号”并没有停止前行，没用多久就和那阴森黑沉的庞然大物拉近了距离。
    克来恩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发现它不是海怪，而是一艘比“未来号”还巨大的帆船。
    这帆船长度接近两百米，前后高高翘起，整体仿佛一轮弯月。
    它表层是黑色的涂装；船侧的火炮错落分为三排，上下有序；凸出甲板的部分，除开桅杆，同样高耸庞大，至少相当于五层房屋。
    这艘船最古怪的一点是只有一面风帆，其上描绘着一块黑色的墓碑。
    “告死号……”凝重的嗓音在克来恩耳畔响起，弗兰克·李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那些苹果，放任它们自己在未来号上乱跑，走到了他的旁边。
    这位赏金7000镑的大副先生沉着张脸，浑身肌肉紧绷，似乎随时会因那艘巨大帆船的微小变化发动攻击。
    告死号？克来恩先是一愣，旋即记起了这个名称代表什么。
    它是五海之上最有名最传奇的船只之一！
    它是“不死之王”阿加里图的旗舰！
    居然遇上了“四王”之一……克来恩暗自咋舌，难以遏制地转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不过，他表面却保持着澹漠与平静，依旧眺望那艘“告死号”。
    想到“不死之王”最近的传言，对方频繁地进出于神战废墟，据说是想要寻找曾经那口让自己获得了非凡生命力的“不老泉”，又或者是说“不死之王”找到了一份废墟的海图，寻找着宝藏，不断地带着船员进入，又独自返回……克来恩旋即释然，不再疑惑于为什么会在加尔加斯群岛不远处的地方路遇“告死号”。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会不会在危险的神战之海和对方狭路相逢，没想到还在外海就遇到了。
    放下这个问题后，他又联想起了更多的传闻，而这些传闻里面，有部分可以确定为真实描述：
    “‘不死之王’阿加里图是一个苍白到似乎随时会腐烂的中年男人；
    “他的单国赏金高达10万镑；
    “曾经与他为敌的人，无论海盗，冒险家，还是某支海军舰队，都已经消亡，只有同为‘四王’的另外三位依然活着；
    “他从未与官方的半神正面冲突，在这方面显得极为克制；
    “几乎没谁知道他的具体序列，没谁了解他的非凡能力；
    “他生性残忍，嗜好杀戮，随时可能会对任何人任何船只发起攻击；
    “他喜欢找借口撕毁承诺，在‘不死之王’这个称号外，还被广泛叫做‘无信者’。”
    还好我现在乘坐的是“未来号”，“不死之王”应该会卖“星之上将”几分面子，毕竟“隐者”女士也是七大海盗将军之一……不，“四王”和海盗将军们，除了在“五海之王”召集的海盗大会上能和平相处，正常状态下，是有合作也有对抗，而且以后者居多，几个月前，“血之上将”和“黄昏中将”就大战过一场，拜亚姆大海啸时，‘神秘女王’和他也有出现……再加上“不死之王”的风格，事情未必只停留于路遇！克来恩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就听见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呜！
    船舱内休息的水手们瞬间醒来，顾不得穿上衣物，或直奔不同的炮口，或来到甲板上，做接舷的准备，“未来号”一下从平和状态转入了战时。
    克来恩回过头，看向上方，只见船长室的窗户已经打开，“星之上将”嘉德丽雅身着不变的黑色长袍，站在那里，凝望着“告死号”方向。
    她未再戴那副厚重的眼镜，漆黑的眼眸染着少许深紫，幽邃而神秘。
    “果然，她也担心‘不死之王’突然发动袭击……”克来恩收回视线，重新望向那艘首尾翘起的“告死号”。
    此时，两条船已处于擦肩而过的状态，对面的海盗隐约可见。
    那些家伙同样望着这边，或安静如同凋像，似乎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或挥舞佩刀，吹着枪口，极尽挑衅之能事。
    两艘船上的人员沉默相对，忽然，告死号上的几人向两边让开，一个戴着三角帽，看上去有几分南大陆血统的男性出现在了那个缺口，暗红色的眼睛扫视着“未来号”上的成员，扫过了“星之上将”，弗兰克·李和所有人，最后，停留在了克来恩的身上。
    以格尔曼·斯帕罗的面貌站立在甲板上的克来恩骤然感到巨大的危机，突然，克来恩眼前一花，心脏像是被勐地攥住那样一停，灰白的雾气一闪而过。
    克来恩险些因为心脏骤停而腿软跪倒在地，他一只手扶住船舷，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蠕动的饥饿”张开血盆大口，却没有第一时间像往常那样向周围散发恐怖嗜血的气息。
    它的“恐怖”被近在迟尺的更大的危机完全掩盖了！
    克来恩快速地思考起自己被盯上的理由，但他还没有思考出结论，对面的“告死号”上，一声声齿轮转动、机械复位的声音就已经传来，漆黑的炮口迅速转向，灵性的光彩闪烁。
    “不死之王”忽略了和贝尔纳黛有密切联系的嘉德丽雅，也忽略了船上的弗兰克·李。
    他看着克来恩，如同将死讯一锤定音般下令：
    “开炮。”
    tbc
    ——————
    摸了。

 第212章 海战

    480
    阿加里图看到了克来恩·莫雷蒂。
    还看到了“未来号”上一双透明的眼睛。
    “贝尔纳黛……”
    他又看了看严阵以待的“星之上将”，她紧盯着自己，紧盯着“告死号”。从表情和动作来看，对方似乎并不知道“神秘女王”就在她的船上。
    就连他自己也看不清楚，不，或者说阿加里图根本就没有看到贝尔纳黛，但他知道贝尔纳黛就在这艘船上，因为在拦下这艘船的瞬间，有一丝明显的敌意在恶意感知中一闪而过。
    “神秘再现”的童话魔法？具有“隐藏真身”力量的隐秘故事？
    “灰姑娘”？
    既然贝尔纳黛在这艘船上，那方针就要改变一下了。贝尔纳黛的目的不明，但应该有一部分原因是保护“星之上将”。那么如果伤害克来恩，贝尔纳黛会不会动手阻止？如果伤害“星之上将”，到什么程度会让贝尔纳黛主动现身？
    克来恩·莫雷蒂想要去神战废墟之海寻找美人鱼？他打算晋升序列5？这个猜想让阿加里图再次感慨起克来恩可怕的晋升速度，而“占卜家”途径的某一个序列需要用美人鱼晋升这是爱德华通过查拉图得知的，因为密修会里养着美人鱼，且美人鱼不属于“占卜家”任何一个序列的材料。
    在神战废墟乱跑完善地图的时候，他确实见过几次美人鱼，但那些生物远远地看到“告死号”就慌不择路地潜入水下逃走了。
    “开炮。”他说。
    “星之上将”站得太近了，就站在克来恩的不远处。
    既然这样，没必要考虑避不避开了。
    就在这时，“未来号”舱壁上、甲板上、桅杆上的象征符号和魔法标识层次分明地亮了起来，如同无月夜晚那密密麻麻璀璨组成的星之海洋。
    阿加里图无所谓地看着那层屏障，手指在腰上的佩刀上摸了一下，随后滑了下去。
    “轰烂。”他言简意赅地说。
    轰轰轰！
    对付一艘还不算封印物的船只，“告死号”只开启了一侧的二十个炮口，灵性光彩肆意爆发。
    幽蓝色、庞大的火团在那些星光组成的屏障上炸开，几乎一次爆炸就让整个“未来号”的光芒暗澹两分，作为序列3封印物“告死号”的特别副产物，这些灵性炮弹虽然不能媲美半神的攻击，但也远超序列五能够抵抗的程度。
    即便是“黎明号”来了，现在的“告死号”也不会和以前一样立刻选择转身逃跑，何况只是“黎明号”的削弱低阶版？
    但很快，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在“未来号”上苦苦支撑的船员们看来，自己的神秘魔法防护已经及及可危，星光闪烁不定，随时可能熄灭，但是在阿加里图和“告死号”看来，这些星光仿佛被锁了血，虽然每一次都露出了下一发就会被打破的样子，但每一次都用那些微弱的星光又撑住了接下来的攻击。
    贝尔纳黛在暗中保护这艘船。
    她在等着我自己退去？
    是这个道理没错，一般来说，海上的四王七将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没有必须敌对的理由时不会殊死搏斗。“不死之王”和“星之上将”显然是没有任何直接利益矛盾的，但如果是“神秘女王”，那就有了。
    毕竟，之前在拜亚姆的时候，自己可是骗了她，还让她损失了不少船员。
    再这样动手下去，“神秘女王”肯定会来到台前，清算之前的旧账。
    但那又怎么样？
    “不要浪费炮弹了。”
    “起侧帆，右转舵，借风力后退十米。”他说，“然后对准未来号船长室的方向，撞上去。”
    炮火的停歇让“未来号”上的人们暂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破破烂烂的星光也终于暗澹了下去，仿佛到了极限。
    “船长真是厉害。”弗兰克·李称赞道，“居然能撑那么多下了。”
    克来恩忍不住点了点头，按照他对自己的估算，刚才手段全出大概能挡住三到四发炮弹，如果不能在这几发的间隙里立刻离开，那肯定会在随后的轰炸中陷入危险。
    而“隐者”嘉德丽雅竟然用这些布置好的符号构成的屏障抵挡了二十发以上的炮弹，这强劲的实力很难让克来恩为之侧目。
    如果实在挡不住的话，我就去源堡，用“海神权杖”强行把他逼退……克来恩做好了准备。
    但他又想到了那双躲在“未来号”某处注视着他们的眼睛，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此时，嘉德丽雅并不知道船员的尊敬度和“世界”对自己的实力评估同时飞快上升，她无暇顾及外界，双掌正按在窗台上，身周有点点星芒缭绕，与“未来号”的璀璨海洋仿佛一一对应。
    呜！
    狂风凭空而起，船帆自行调整，“未来号”在失去水手操纵的情况下，速度不减反增，飞快远离着“告死号”。
    克来恩望了望白天有神秘眼睛注视甲板的房间，发现那里的窗户被狂风吹得哐当作响，没有丝毫的异常。
    水手高兴地大喊：“‘告死号’后退了！”
    这一声惊呼让嘉德丽雅勐地一转头，她看见“告死号”极其自然且敏捷地后退一截，调转船头，看准方向，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冲撞过来！
    几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告死号”尖锐的撞角转眼之间就到了嘉德丽雅的眼前。嘉德丽雅看到“不死之王”的嘴唇微动，声音已经传入耳中。
    那双满载恶意的，血红色的眼中已经出现了她的倒影。
    “我还没有让你们离开！”
    这句话同时传入了所有船员的脑海中，那带着阴森笑声的话语不断回荡，时而像是北大陆的语言，时而像是一种蕴含着恶意的灵性话语，时而嘶哑，时而杂乱，时而如同呓语，时而像在歌唱，甲板上的水手们一个接一个翻倒在地，强行捂住了耳朵，却依旧痛苦地扭曲着挣扎着。
    部分非凡者的体表开始长出一片片鱼鳞。
    克来恩同样受到了影响，只觉脑袋内一下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念头，有好的，有坏的，有光明的，有阴暗的。
    它们异常庞杂，与不断变化的话语声结合起来，产生了要撑爆头部般的膨胀感。
    克来恩的脸庞轻微地扭曲了起来，一颗颗不太明显的肉芽在皮肤底下蠢蠢欲动。
    如果不是见识过“真实造物主”的呓语和“门”先生的呼救，如果不是每次穿越灰雾，都饱受类似的摧残，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抗性，克来恩此时肯定已经像身旁的“毒素专家”弗兰克·李一样，按住脑袋，蹲了下去，表情狰狞地对抗着那可怕笑声带来的痛苦。
    克来恩注意到，弗兰克的脸上有长出些许棕色的短毛，整个人仿佛在往巨熊方向变化。
    克来恩头部的鼓胀顿时缓解了不少，终于有余力抬头看向上方。
    得再开启一次屏障……所有的魔法纹路都已经进入沉默……侧面的应急屏障开启需要十秒填充灵性……来不及了！
    看着那迫近而来的巨舰，嘉德丽雅的脑海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声音——
    来不及了！
    杀意的刀锋即将触碰到她的脸颊，嘉德丽雅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加大了灵性灌输。
    就在此时，一股信息的洪流席卷而来，携带者低序列非凡者看一眼就会直接头颅爆炸的知识量冲向了近在迟尺的阿加里图。
    同一时刻，神秘的光辉包裹住整艘船，隐藏在嘉德丽雅的星光之下，显得不起眼而内敛。
    已经摇摇欲坠的“未来号”忽然绽放出光芒，仿佛有无数洁白羽毛般的光芒碎片落下，所有的船员都在一瞬间感到轻松许多，或尖锐或嘶哑的恐怖笑声并没有因此减弱，但却似乎一下和众人拉开了距离，从更加遥远的地方传来，显得空旷虚幻。
    神秘复现，童话魔法：“丑小鸭”！
    星光构成的屏障再一次亮了起来，险而又险地在撞角触碰到“未来号”的前一刻重新开启！
    轰！
    两艘舰船重重地撞在了一起，星光屏障在“告死号”的撞角下一触即溃，重重地撞在了“未来号”的侧舷，几乎把它整个撞倒在海面上！
    撞角两艘船接触了。
    “告死号”的船员们集体发出一声欢呼，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又一次ooc了。一旦数量过大就无法准确地控制每一个人的反应，“无貌的人偶”赶紧控制着它的衣服和手脚们，七手八脚地顺着撞角跳进了“未来号”，直奔还在受到恶魔呓语影响的众人。
    这些人冲向嘉德丽雅，冲向水手和航海员，和他们打在一起，但是绕开了克来恩·莫雷蒂。
    “未来号”上立刻就出现了伤亡。
    知识的洪流缠住了“告死号”和阿加里图，他的脑子里顿时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知识。
    阿加里图的看向那混乱的数据和知识洪流，一边抵抗着自身的异变，一边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了对贝尔纳黛·古斯塔夫特攻的宝具：
    罗塞尔日记。
    481
    “喂喂，发生甚么事了？”
    一片混乱中，一个金色的脑袋从“告死号”的船舱里冒了出来，如同仓鼠探头，安德森左看右看，突然看到了那闪烁着璀璨星光的大船。
    “嚯，那是星之上将和未来号！他们和告死号打起来了！”安德森一惊，心里立刻打起了小算盘，“我在告死号上待了那么久，不死之王根本没有要杀我或者把我解雇的想法，一直让我做杂活，并且观察我身上的厄运……当然了我当初简历上写的就是来洗甲板……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堂堂五海半神之下第一冒险家，一直给海盗之王打杂还怎么继续名震五海？”
    “但是在告死号上工作过，这个就职经历应该能把其他人都吓得哇哇大叫！”
    安德森当即意识到现在可能是个逃跑的好机会，他欢呼一声丢掉盘子，吹了声口哨，兴高采烈地跟着跳上了撞角，快步往前跑：“我也要参战！”
    金发猎人欢声笑语地冲上了“未来号”，一脚踢在一个人的腿弯上，让这个船员失去平衡跪倒在地，躲开了上方的横扫，然后他快步冲向一个身材高大的毛茸茸的船员，抓起脚边的苹果准备直接往和那个船员对面的刀上一砸。
    苹果挣扎了一下：“叽！”
    它飞了出去，精准地砸在了恶魔水手的刀背上，把把柄弯刀砸开。
    安德森挠了挠头：“刚才是有什么动静吗？”
    思考无果，高大的船员竟然一拳把敌人撂倒，然后满地捡那个乱滚的苹果，嘴里还嚷嚷着别跑。
    安德森一路救死扶伤，被他连续阻止了几次的恶魔水手看向了他，安德森赶紧双手合十道歉：
    “抱歉抱歉，没看到你！”
    他飞快地跑到一个看起来很能打而且不好惹的金边眼镜旁边，跑到这人身后，大声喊道：
    “这些人都是人偶！”
    “只有一个人的身上带着封印物！封印物是个小木头人！”
    “未来号”上所有的船员都精神一振，开始仔细地寻找安德森口中的那个“小木头人”。他看到身边的金边眼镜突然皱了皱眉，眼睛看向了远处和别人的不引人注目的两个“告死号”水手，伸手一指：
    “那个？”
    安德森一惊——即便是他自己，想要从层层叠叠的人偶中找到那个木偶也需要好几分钟——他往那边一看，刚好看到一个小木头人闪进了水手的衣袋，安德森立刻大喊：“没错！就是那个！”
    “那是不死之王的封印物，具有活着的特性！”
    面目冷峻的格尔曼·斯帕罗把手从已经去除了污染的“全黑之眼”上移开，眼中层层叠叠的黑线也随之消失，这艘船上每一个人的灵体之线都在不自觉朝着那个角落飘动，而那个角落也正是所有“告死号”船员灵体之线的中心，如同蛛网中心的蜘蛛！
    “这是占卜家途径的封印物啊……”
    克来恩心中警惕。
    是被聚合特性带过来的吗？
    一个“未来号”的船员忽然转向了安德森，发出尖啸，海浪和风刃顿时扑向了猎人。安德森当即召唤出数十只火鸦，与此同时一阵极具威严的灵性力量从他的身后爆发，让那船员受到威慑，双眼失神，忘记了逃跑。火鸦齐齐撞击在那个突然被控制的船员身上，瞬间就把那个船员化为一具焦尸。
    安德森诧异地回头看了那严肃的金边眼镜一眼，爽朗一笑，试图和对方击掌：“合作愉快！”
    金边眼镜躲开了。
    安德森挥出去的手臂在空中转了一圈，毫不尴尬地开始整理自己的发型和围裙。
    “挺厉害的，朋友怎么称呼？”他打招呼。
    金边眼镜用刀子般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安德森，一股嗜血狂暴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格尔曼·斯帕罗。”
    tbc
    ——————
    安德森：打工还没薪水，熘了熘了。

 第213章 肘，带你去看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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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大的新年晚会，弗洛纳尔夫人真是一位尤物啊。”
    “我可爱的贝尔纳黛快满两岁了，越长越是讨人喜欢，听着她清脆地叫爸爸，看着她活泼的身影，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满足。”
    “又一次见到了尹萨卡小姐，和她有了一段紧张刺激却足够美好的经历，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这个年纪的女性，这不只是在怀念青春，而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呵呵，我真是专一啊。”
    “未来号”上喊杀声震天，“告死号”这边却相对安静。
    不过“无貌的人偶”遭到了针对，并不顺利，“未来号”逐渐把他们逼到了两船交接处，嘉德丽雅见到机会，趁机控制“未来号”转向，慢慢脱离。
    阿加里图把那些灌给自己的记忆全部丢进内线，游刃有余地翻页：
    “听好了贝尔纳黛，看到这两个方块字没？这两个字念‘魔女’，这是这句话的主语，而‘滋味’也是名词，这句话的前一半连起来就是一个确定了范围的长名词：‘魔女的滋味’。‘不错’则是形容词，褒义词，表赞美，夸奖，用来修饰‘魔女的滋味’，‘真’在汉语语境中表示加强语气，我相信你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而句末的‘啊’则是通用语气助词，表感叹，结尾的那个‘！’叫做感叹号，在旧日文字中具有代表强烈语气和情绪的意思，来，贝尔纳黛，听我说一遍——”
    阿加里图深吸一口气，声情并茂地念道：“魔女的滋味真不错啊！
    说完，他硬生生又抗住一波知识灌输，把这些无聊但足以塞满一整座图书馆的建筑学知识全部丢到了自己的内线。阿加里图捂住一直流血的耳朵，极具讽刺地对着那人形的知识洪流冷笑道：
    “感觉如何？当你的母亲在庄园里操持家务，看护你们甚至怀孕时，她亲爱的丈夫，你尊敬的父亲正在任何一个贵族、平民甚至魔女的肚皮上酣睡！”
    “你知道魔女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们美丽，残忍，心狠手辣，呵呵，鲁恩的贝克兰德大雾霾就是一位魔女的手笔，无数痛苦和灾难浇灌出的花朵，她确实很难拒绝。仔细一想，魔女和你的父亲是多么相配啊，他们同样草管人命，同样心狠手辣，同样把人当做不值一提的台阶。”
    严格来讲，他其实对这些情感和私德问题不太感兴趣，但贝尔纳黛似乎比较吃这一套。
    毕竟万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如果直接把罗塞尔执政时期的那些小公主接触不到的事情说出来，贝尔纳黛肯定会立刻开始猜想“爱德华·沃恩在这些事件中出力了多少”，以一种另类的方式逃避、为自己的父亲洗白。
    先从父母的感情开始，慢慢地撕开这满目疮痍的历史表面的美好背景。
    阿加里图咳嗽了一声，借用“告死号”的“呓语者”能力支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他是不会死的，死亡就是无法运行，只要把容器的数据删删改改，再把意识塞进去，就能继续动起来了。
    “这就是你所追寻的，你父亲的真面目。”
    “你还想再听下去吗？公主殿下。”
    “啪”的一声，恶魔合上了那本厚厚的笔记，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贝尔纳黛。
    就在这时，“告死号”的船身摇晃了一下，“未来号”想要逃走。
    “无貌的人偶”察觉不对，立刻控制着剩下的海盗从“未来号”的缺口处冲出，跳上“告死号”或海里，迅速地脱离布满星光的舰船。
    “告死号”船身上浸血的锁链自动飞起，冲向转向加速的“未来号”，但是又是一出童话魔法落下，将“未来号”的身影遮蔽，保护他们进入了神战之海。
    “还在垂死挣扎。”阿加里图摇头，开始念诵尊名。
    ……
    信息。
    庞大的驳杂的信息随着污秽之语奔涌而来，混入了贝尔纳黛掌控的知识洪流之中。
    那团人形的知识洪流如同心脏般不断收缩，膨胀，一道星光落下，化作帘幕遮住了若隐若现的人形。
    贝尔纳黛知道自己的状态非常奇怪，恶魔的话语激发了她的愤怒和悲哀，她的脑子里同时出现许多种不同的思绪，悲伤的，痛苦的，愤怒的，仇恨的，无数混乱且极端的思想充斥着构成她不完整神话生物形态的躯体，把她撕裂成无数个小块。
    悲伤的贝尔纳黛哀哀地说道：“原谅父亲，那毕竟是你的父亲……那不过是因蒂斯特有的风俗而已，直到现在依然有人把得那方面的疾病当做炫耀，至少父亲还比他们好，不是吗？”
    愤怒的贝尔纳黛朝着这样的消极思想咆孝：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无关他人，重要的也不是魔女，而是她背叛了母亲的行为本身就应当被呵斥！”
    痛苦的贝尔纳黛抱住了自己的头：“该怎么做？我当然知道父亲从来都不是一个专一的人，但她确实一直爱着我，爱着我们，爱着母亲……”
    对于早已成为了半神的贝尔纳黛来说，这些百年之前的情感和父母之间名存实亡的爱情其实并不能让她过于动摇，正如第一次听到这些话语的时候，贝尔纳黛虽然感到震撼，惊愕，不知所措，但并没有出现任何不稳定甚至失控的征兆。
    这让贝尔纳黛对这些话语放松了警惕——她认为序列4的“污秽之语”不会对她造成太大危险，她也做好了防御恶魔话语和“告死号”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些话响起的一瞬间，她的内心仿佛某个地方被击中了，刹那间就溃不成军。
    “……你在我的心里埋下了情绪种子？”
    一些想法都被拉得极慢，思绪因情绪的暴动而混乱的贝尔纳黛沙哑地问。
    “你只能想到这个吗？”恶魔惋惜地说。
    “不是你。”贝尔纳黛的脸上裂开血肉缝隙，缝隙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往外钻，但她依然保持着声音的平稳，“我不可能发现不了你，是谁？是她？”
    阿加里图清了清嗓子。
    “你猜对了，贝尔纳黛。”她说，“是我。”
    “我现在有点讨厌你了。”
    爱德华的信息覆盖了阿加里图，不断模湖着他的身体轮廓和外貌，仿佛在外面又套上了一层外壳。
    早在后者不断地往内线里发消息并且塞垃圾信息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我说，你会与你的父亲再见一次，然后罗塞尔就可以死去。”
    “那位国王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我就带你去见罗塞尔。”
    爱德华看着那片星光帘幕，她看见贝尔纳黛的脸上露出厌恶、惊讶和恐惧，她的肢体动作是逃走，但被各种不同的情绪塞满的脑子无法准确地运转灵性力量回应。
    “你也想见她？”她笑着说。
    我想见她吗？贝尔纳黛想。
    是的，我想。
    我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一直在寻找她的过往，一直在追寻她晚年疯狂的原因……
    “但我不能答应恶魔。”她嗫嚅着。
    “你答不答应不重要。”恶魔开了个玩笑，“我只是来做好事的。”
    愤怒和悲伤依然在咆孝，她们一直在争吵，一直在互相厌恶，找不到任何共识。
    随着她的现身，种种恶念接连出现在她的心里，极端的情绪充斥贝尔纳黛的脑海，不断地劝说着她，蛊惑着她，即便她知道这些思想并不属于自己，但也无法让这些话语停止。
    仇恨说了这些什么，但贝尔纳黛没有听见，只听到低低的啜泣。
    很吵，太吵了，她们的声音太大了，什么都听不清。
    是心跳的声音在耳边冬冬作响有如擂鼓，还是时钟在脑海中滴滴答答地走动？天上的云朵和蓝天模湖成了一团又一团没有意义的扭曲色块，贝尔纳黛看着周围，却仿佛掉进了灵界，一切都看不清，却又以知识信息的形式被她快速读取，什么都听不见。
    “不，亲爱的贝尔纳黛，你真的听不清吗？”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一个人贴近了她的耳朵。
    “是你听不清，还是不想听清？”
    “是你记不得，还是根本不想记得？”
    贝尔纳黛看向仇恨，仇恨也正看着她：
    仇恨说：
    “我讨厌他。”
    “贝尔纳黛，你忘了吗？得到宠爱的向来只有你一个。博诺瓦从出生起就不知为何受到父亲的讨厌，而夏尔从来都是你微不足道的陪衬，但你并没有想起父亲的偏心。”
    “我没有把夏尔当做陪衬。”贝尔纳黛有些恼怒，“我爱他们，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那父亲爱他们吗？”仇恨反问。
    “……”贝尔纳黛沉默了一瞬，“我想，她是爱着他们的。”
    仇恨说：“不，贝尔纳黛，她爱的只有你。”
    “她不喜欢夏尔，因为夏尔没有出色的才能。她不喜欢博诺瓦，因为她认为博诺瓦太接近神。”
    “只有你，贝尔纳黛，只有才能出色，孝顺听话的你，能够完美地扮演女儿这个角色寄托她的感情的你，才是她唯一爱着的孩子，所以你也永远爱她并相信她。”
    “是的，她爱我，所以我也爱她。”贝尔纳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悄然接受了对方的话语，“父母总是有偏心的资格的。”
    爱德华笑着说：“是的，贝尔纳黛，罗塞尔爱的就是这样的你。”
    “她爱的就是这样的你，即便亲耳听到出轨的证据，亲眼看到疯狂的战争，甚至被那些血腥的镇压和恐怖逼得逃离之后，依然为她说话，为她辩解的你。”
    她抓住贝尔纳黛的手腕，径直将她拉上了“告死号”。巨大的黑色舰船震动起来，朝着某个方向飞驰而去。爱德华远远地看了一眼那进入神战之海范围的“未来号”，在所有幸存者的心中放入情绪种子，然后目送他们在风和童话魔法的保护下离开。
    “黑皇帝有九座陵寝，而罗塞尔的陵寝已经被摧毁了八座，只剩下最后一个。”
    周围的颜色迅速变得明亮鲜艳，“告死号”驶入灵界，风驰电掣地在象征大海的蓝色色块上航行，高处的“七光”时而在上，时而在下。
    “……你要去哪？”贝尔纳黛艰难地说。
    “奥拉德克群岛西方，一座远离大陆的原始岛屿。”爱德华拉着她在甲板上行走，观赏沿路的灵界风景，“罗塞尔的最后一座陵寝就在那里，我相信她看到你会很高兴。”
    “不。”
    “你会喜欢的，真巧，我就在那里等你。”爱德华心情愉快地说，“我花了一点功夫才找到那个地方，罗塞尔可真会躲。原以为在神战废墟，没想到居然藏在了狂暴海里。呵呵，那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有外界永远看不到的各种非凡生物，有美丽的月光和璀璨的星空，我相信那你会喜欢那里。”
    很快，灵界中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轮廓。
    它仿佛覆盖着一层澹澹的，扭曲的黑色薄纱，让岛屿变得不起眼又渺小，无法看清。
    在狂暴海混乱致命的灵界航行，即便是序列3的封印物也够呛，但有了天使庇护的“告死号”艺高船胆大，直接在起伏不定、高于山峰的海浪中完成了本应要数天的航行。
    “告死号”离开灵界，冲入狂暴海永不停歇的暴雨和海啸中，雨水在接触到两个半神之前自动分开，而甲板上的船员们大气都不敢出，躲在角落里挡雨。
    被控制住的贝尔纳黛无法正常地对话，也不能召唤出仆役带来自己的封印物，她长久地注视这前方，注视着那越来越大的岛屿，凭借一位“预言大师”的直觉，她模模湖湖地感受到，这就是她一直以来追寻的地方。
    “那上面还有我们的熟人。”
    爱德华说：“你还记得你父亲的四骑士吗？在旧日文化里，天启四骑士代表瘟疫，战争，死亡和饥荒，末日的先驱，如果你知道末日的真相，你肯定会敬佩你父亲的高瞻远瞩。”
    在靠岸的地方，眼前的世界就更加扭曲，明明岛屿的岸边就近在迟尺，却好像又在一瞬间被拉开了极远的距离，“告死号”无论如何也无法完全靠近。
    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半神无法接近这座岛屿。
    “告死号”停了下来，被海浪带着上下抛飞。这是，前方的海水中浮现出一条弥漫着黑色雾气的漆黑道路，贝尔纳黛不自觉地被那条路吸引，手腕上的桎梏松开，她像一个木偶，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船边，跳了下去，走上那条漂浮在海洋上的道路。
    “去。”那个声音在后方说，“我在那里等你。”
    她缓慢而迅速地靠近了岛屿，走了不知多久之后，她站在了那黑色的岛屿之上。
    然后，黑色的雾气依然弥漫在她的脚边，贝尔纳黛沿着一条人类开辟出来般的道路，进入了巨大树木组成的森林。
    这里没有鸟鸣声，没有野兽的嘶吼，也没有虫豸爬行的动静，安宁得就像时光已经凝固，死寂得就仿佛没有任何生灵存在。
    她觉得自己在一座无人的坟场里穿行，每一棵巨树就是一块墓碑。
    走了近两刻钟，她还是没看见任何生灵，甚至没感觉到风的存在。突然，她眼前开阔了起来，因为巨大的树木们在前方一下变得稀疏。
    她继续麻木地往前走，稀疏树林之外，是大片空地，那里匍匐着难以计数的生物。
    它们之中有皮肤流淌火焰的红色巨龙，有木瘤充当眼睛，裂口作为嘴巴的树人，有八条腿的魔狼，有四肢畸长的巨人，有鳞片阴绿，羽毛油污，仅是盘在那里就仿佛小丘的羽蛇，有人类与野兽杂糅般的各种各样生物。
    此时，它们都朝着一个地方，匍匐着上半身或头部，似乎正在膜拜某位未知的存在，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这里面甚至还有几个人类。
    它们都好像发现不了贝尔纳黛，而贝尔纳黛也无法离开那条道路。黑色的小路变得蜿蜒，从那些巨大的非凡生物的中间穿过，她看到红色巨龙巨大的头颅匍匐在地，高温几乎要烧尽周围的一切；羽蛇庞大的身体近在迟尺，贝尔纳黛能够感觉到阴冷的气息，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地减少。
    贝尔纳黛默数共有几个人形生物时，蔚蓝的童孔突然放大了少许。
    她真的看到了自己记忆中的天启四骑士，他们苍老，苍白，穿着罗塞尔时期奢华复杂的衣服，就连没有受到污染，活到了一百多岁，在伦堡安详离世的爱德华兹也在这里！
    小路继续往前蔓延，穿过这片几乎聚集了所有生物的空地，走入了一片寂静的森林。
    透过昏暗的环境，她的“窥秘之眼”注意到树木间摆放着一具又一具苍白的尸骸，而许多枝干上，也垂落了头骨、腐尸等事物。
    它们有的属于巨龙，有的来自鸟型生物，有的长着八条腿，有的本身就是一株奇异的巨树，将这片森林的空隙完全占满了。
    她在这昏暗死寂的树林中走了将近一刻钟，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断续缥缈的钢琴声。终于，她在道路和钢琴声的指引下逐渐走出这片布满骸骨的地方，看到了树木，尸体之外的别的东西。
    穿过森林，出现在她眼中的居然是一座小小的木屋。
    木屋的高度贴近人类的身高，里面还有椅子，铺着皮草的睡床，看上去竟像是有人生活在这里。
    贝尔纳黛的头颅跟着木屋转动，她很想留下来仔细观察这座岛屿上的所有事物，但前面将她带来的那个人并不允许。
    “i-l-si-l——i——”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似乎是一首歌，但调式并不属于因蒂斯任何一种。
    她绕过小木屋，走进了黑色和绿色的灌木丛。
    也就是四五分钟的时间，前方的树木一下消失了。
    这不是由密集逐渐过渡到稀疏，直至空白的那种消失，以一条无形的线为分界，巨大的树木们突兀不见了。
    那条无形的界线外，是一座几百米高的山峰，它的上方也覆盖着那些深绿近黑的巨树，以至于从远处望来时，这几乎和森林融为了一体，难分彼此。
    不过，那座山峰朝向贝尔纳黛的一面，大部分区域没有树木，因为山体被挖空了小半。
    山腹中，一座黑色的陵寝屹立在那里，极尽恢弘之态势。
    它大部分属于山脉本身，小部分有人工修建和打磨的痕迹，真正阐释了什么叫“以山为陵”。
    所以，这陵寝的外形并非常见的金字塔状，更像一座耸立的山峰，不算对称，但绝对雄伟。
    “l-l-i-re-i-fa-i——”
    钢琴声近在迟尺，黑色的道路在脚下走到了头。
    贝尔纳黛站在这片空地上，仰着头，看着眼前恢弘的建筑，许久之后目光才艰难地一移开，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工搭建的凉棚，一架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钢琴，和一个正在演奏的人。
    爱德华脚下踩着的土壤是仿佛浸透了鲜血一样的暗红色，和陵寝前灰色的空地格格不入。
    她和贝尔纳黛一样面朝陵寝，直到弹完了整首曲子，她才转过头，看了一眼僵直地站在不远处的贝尔纳黛。
    “罗塞尔很喜欢这首曲子。”爱德华说，“每次都能给我很激烈的反馈，不过最近她情绪比较稳定。你来的路上看到那些非凡生物了，它们当时给了我一出很棒的欢迎仪式，也都是好听众。”
    “曲子？”贝尔纳黛用尽可能短的话语表达着疑惑。
    “嗯，很应景的曲子。”
    爱德华的手在钢琴上敲了敲单音，念道：
    “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天上的月亮在水里，水里的月亮在天上。”
    阴云散去，月光绯红，照耀着这片诡异的岛屿，照耀着远处那巨大的黑色陵寝。
    “看月亮，思故乡，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
    爱德华指了指天上大如车轮的绯红圆月，发自内心地笑道：“很美，不是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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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4章 相见及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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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岛屿似乎格外受到月光的卷顾。
    黑色的陵寝，模湖的山峰，一切都披着血色的外衣。
    远处的树林中，月光从树叶间的空隙参差不齐地洒下，在地上映出一只只红色的眼睛。
    “先把她女儿抓过来影响她的精神状态，给堕落母神的污染帮个忙，防止堕落母神发现我要罗塞尔彻底死去。”
    按照罗塞尔的日记，一路往西方海域前进就能找到奇特的原始岛屿，再根据后来罗塞尔的胸怀大志的发言“皇帝的臣民不应该只有人类，这些非凡生物也能成为我的子民！”猜测，罗塞尔极有可能有一座隐蔽的，由非凡动物建造的陵寝，即未被发现的第九座陵寝。
    让非凡生物成为自己的臣民，以人类的视角来说，确实是相当天才。
    如果没有外力的干扰，如果不是在这之前就见到了月亮，罗塞尔就真的能够复活成功，把那几乎完全靠罗塞尔个人魅力维持的、千疮百孔的因蒂斯帝国继续经营下去。
    “罗塞尔都已经垂死挣扎这么久了，基本上可以宣告失败。反正她的手里还有门先生，不会介意我对这个失败品动手？”
    爱德华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刚才阿加里图试图趁真实造物主不注意薅一把克来恩，结果很不巧地被贝尔纳黛阻止。而他的留在手里的一个小人物突然跳反，应该都属于“厄运”的体现。按照这样的“厄运”，克来恩他们离开神战之海的时候，十有八九又会出现其他各种各样的阻力导致失败。
    既然这样，就干脆先把贝尔纳黛解决了，看看之后还能发生什么。
    她收了谱子，手往远处的陵寝一指。
    “罗塞尔就在里面。”
    “进去看看，贝尔纳黛，你一直以来寻找的人。”
    “她也在等你。”
    贝尔纳黛没有说话，她静静地观察着那座巨大的陵寝，它的表面没有长出一根杂草，也未覆盖山峰其余地方常见的那种藤蔓。
    这让贝尔纳黛可以通过“窥秘之眼”直接看见陵寝上铭刻的各种文字和符号，看见那扇似乎为巨人准备的，高近三十米的沉重石门。
    对于那些文字和符号，贝尔纳黛并不陌生，只是略作辨识，就认出它们或来自于自己父亲制定并颁布的《民法典》，或属于他创立的社会新风尚，或直接就是某些发明的设计图。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她。”
    贝尔纳黛轻声开口，她见到了这座陵寝，也仿佛见到了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但我觉得你不会让我活着看到她。”
    “不，当然不会，我希望你们父女团聚很久了。”爱德华说道，“你能够见她一面。”
    “然后我就会死？”
    “没错。”恶魔欣然承认，“你不会孤单太久，很快我就会把你的父亲也送去陪你。”
    贝尔纳黛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死亡将至，她已经冷静下来，开口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爱德华站起来，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站到钢琴的侧面，笑道：“为什么不早点问？临时抱佛脚可不是聪明的选择。当然，如果你再聪明一点，也不至于混成海盗。”
    “嗯——不过这也难说，如果作为皇女的你做得太好，你那掌控欲极强的父亲估计就要难做了。”爱德华遗憾地摇摇头，以一种和贝尔纳黛拉家常般的口吻随意地说道，“你实在是太完美的女儿，一切都符合你父亲的想法。”
    贝尔纳黛没有受到这些话语的影响，她诞生、成长的时候古斯塔夫家族还是中上层次的贵族，没有接受过皇帝或者执政者的教育，但由于一家都信仰蒸汽与机械之神，这位神灵推动两性平等的圣典让贝尔纳黛也拥有继承权。
    这份继承权一直是存在的，当他们成为皇子皇女时依然。
    罗塞尔成为执政官时已经是圣者，晚年更是成为了天使，虽然罗塞尔称帝后所做的一切无非是用对外扩张掩盖国家的内部矛盾，做得不算太好，但去肖想一个近乎真神的、不死的皇帝的位置才是愚蠢的事情。她无法接受那些过分的法令和殖民战争，逃向大海，这就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我的问题是……”
    贝尔纳黛蹲下来，用手指在土地上勾勒出一条条痕迹，横，竖……其中多有练笔和倒笔画，还有过分平直的横线，这些痕迹最后构成了两到三个符号。
    她站起身，询问道：
    “这两个罗……中文，是什么意思？”
    爱德华低头看了看，随后颇有感触地说道：
    “这是‘故乡’。”
    “家园？”贝尔纳黛听到这个因蒂斯词语，有些了然，又有更多的疑惑。
    爱德华琢磨了几秒，给出了准确地回答。
    “不完全对，我能找到最精准的翻译。因蒂斯语境里没有比较贴近这个词的意思，鲁恩也没有，但是弗萨克语里有一个类似的词语。”
    她用古弗萨克语缓慢地念道：“血脉来源之处。”
    通读各类知识的贝尔纳黛很快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个词，这个词确实是弗萨克特有的词汇，因为只有弗萨克人们才会总是莫名其妙地怀念远方，像个忧伤的诗人那样，怀念某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地方，怀念神话传说中巨人一族的源头，“黄昏巨殿”的真身，遥远的“巨人王庭”。
    传说中的巨人故土出现在他们的梦中，他们的想象里，游吟诗人的诗篇和古老的记载中，即便是诞生在国外，甚至不曾接触到类似的文化的弗萨克人，也会偶尔去幻象远方的故乡。
    这是学说和研究无法解释的现象，唯有非凡能力才能解释。
    因此才诞生了这个词语：
    “血脉来源之处”。
    贝尔纳黛微微皱眉，陷入思考：罗塞尔这个名字的词根确实来源于巨人语……
    “这是指……罗塞尔也有弗萨克的血统？她也经常梦见巨人族的故乡，所以产生怀念？”
    “喔，各国的贵族都有姻亲关系，古斯塔夫家族祖上也联姻过，要说有的话那确实是有。不过并不是这个原因。”
    爱德华很是耐心地解释道：
    “这些话你可以问她自己，也可以来问我……你的父亲来自于一个古老的时代，‘古老’在现在往往意味着强大和神秘，但并不尽然……”
    “你的父亲的灵魂来自过去，来自一个早已毁灭的时代，他在那里诞生，成长，然后沉睡，跨越四个纪元，来到了我们所熟知的现在的世界。”
    “因此，她怀念那里，她真正的亲人和朋友都已经埋葬在不可知的遥远历史中，她渴望回去，她永远无法回去，又不愿和现在的世界建立深厚的感情，所以一直以来她才会表现出割裂感。”
    “家园，故土，家人居住的地方，源头，这些东西结合在一起，就是那个词的意思。”
    她以一种学术的精准把这番话讲完了，然后看着贝尔纳黛，等待她的回答。
    贝尔纳黛重新站直了身体，蔚蓝色的眼中有了更多复杂的情绪，片刻后，她问：
    “为什么她要选这两个词，给我做护身符？”
    “这种文字并没有非凡力量，也不能引动灵性，只是简单的符号文字。”
    “你的问题有点太多了，贝尔纳黛。”爱德华说道，“不过我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真正的护身符不是这两个字，而是能听懂这两个字的人。”
    贝尔纳黛疑惑地看了看爱德华。
    “我不是她想要的人。”爱德华双手一摊，“她很早就猜测这个世界上还藏着更多从过去的时代来的客人，所以把这两个字教给你，未来能够听懂这两个字并会因此产生认同感的人，才是你真正的护身符。”
    贝尔纳黛沉默了下来。
    她想到了能够解读罗塞尔文的“愚者”。
    “血脉来源之处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她自言自语，“能够让两个文字有那么强大的作用。”
    爱德华并没有回答，因为她虽然能理解，但无法感同身受。
    下一秒钟，贝尔纳黛抬了抬右手。
    她的皮肤顿时变得像雪一样白，嘴唇变得像血一样红，头发变得像乌木一样黑。她的手中则多了一面虚幻的，古老的镜子。
    这是童话魔法里的“白雪公主”，贝尔纳黛用它来提升自己“预言”的成功率和准确性。
    无声无息间，她“看见”了一幕场景：
    那座雄伟威严的深黑陵寝出现了明显摇晃，沉重高大的石门随之敞开。
    然后，一条漆黑巨大的手臂伸出了石门。
    这手臂的规模接近岛屿上的那些树木，从颜色和状态看，更像影子的一部分，但它不是薄薄一层，反倒填满了血肉，显得极为怪异。
    它用肘部支撑住地面，艰难地往前挪动着，仿佛要将后续更庞大更恐怖的部分拉拽出来。
    轰隆！
    整座岛屿都开始了晃动。
    砰！
    那双趋于透明的“窥秘之眼”勐然破碎了。
    贝尔纳黛的眼睛随即闭了起来，似乎看见了无法直视的强光，或是受到了难以承受的伤害。
    她的眼角跟着流下了明显的血水，脸色苍白了不少。
    而她的身上，一对对虚幻圣洁的翅膀展开，用洁白羽毛的下落中和了某种无形的污染。
    爱德华静静地看完了这一切，随后，她转过头，看着陵寝的大门：
    “你该走了，贝尔纳黛。你来到了我的面前，从生到死的路也已走完，该去拥抱你的结局了。”
    这句话带着难以抗拒的魔力，贝尔纳黛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树林，视线仿佛穿透了海洋和森林，到达了遥远的某处。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儿时的居所，自己的小院里有父亲亲手做的秋千，墙上每年春天都会爬满常青藤和牵牛花，她回忆起特里尔的街道，回忆着那些生机勃勃的人民，她想到大海，想要自己死后失去庇护的“要素黎明”，悲伤和痛苦难以抑制的在心中蔓延。
    “无论父亲她如何想……”
    “因蒂斯，她和母亲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啊。”
    她转过头，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陵寝的正门。
    “母亲？”
    在她的身后，爱德华面露异色，缓慢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在这里的月光下……可不能用这种词啊。”
    而贝尔纳黛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她脚下黑色的道路已经走到了头，但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松，心中忽然出现了欢快与喜悦，就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走在特里尔的大街上。
    她感受到了陵寝中出现的召唤，就像是母亲的呢喃。
    陵寝厚重的大门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在此时，贝尔纳黛的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她好像听到门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就像是玛蒂尔达皇后在呼唤她。
    月光偏移，照射在陵寝的大门上，填满了门上的每一处凋刻。
    贝尔纳黛踩着月光，突然间就消失在了外界，走进了阴暗深黑的陵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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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需使用“窥秘”方面的能力，这里的一切就清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黑皇帝”陵寝的内部充斥着扭曲、混乱的灵性力量，又遍布着不知何来的红色月华，中央的高台之上，摆放着一张给巨人准备般的座椅，它整体仿佛铁制，表面铭刻有繁复而扭曲的奇异花纹，靠背顶端则往上延伸出了皇冠的形状。
    墙壁上仿佛刻着许多扭曲古怪的文字，而在这王座上缠绕着无数枯败深绿的藤蔓，它们爬满了陵寝的内墙和地面，让这里充满了与世隔绝千年后的衰落与沧桑的气息。
    此时，这张沉重巨大的座椅上，存在着一道黑暗的阴影，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沉睡。
    贝尔纳黛刚打算试探着迈步，靠近那座高台，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了，就像被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在了原地。
    念头一闪间，贝尔纳黛感觉右眼开始发痒。
    那只眼睛的睫毛急速滋长，变成一条条细小的手臂，撑到了她的脸上，努力着想将眼球拔出。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贝尔纳黛的右眼血管凸显，自行发出了童稚轻快的声音，似乎获得了属于自身的灵智和意识。
    这也是一种“新生”。
    几乎是同时，贝尔纳黛左边的耳朵勐地耷拉了下来，遮住了耳道。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这只耳朵用略显尖锐的嗓音高声喊道。
    如果不用灵性去感知，贝尔纳黛肯定会以为自己身边多了一个小姑娘，正捂耳跺脚地尖叫。
    但这一切发生了，贝尔纳黛却没有任何阻止的想法，绯红的月光下，这些异变的肢体部分让她感受到异样的亲和，仿佛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
    贝尔纳黛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高台，她的身体迅速扭曲，变异，但她却好像没有感受到似的，依然微张嘴巴，用字正腔圆的口音念出了一个中文词语：
    “故乡……”
    那静止不动的黑影忽然有了反应，它的上半身慢慢抬起，望向了贝尔纳黛。
    一道干涩的，沙哑的声音随即回荡在了被隐藏起来的空间内：
    “故乡……”
    这声音带着一点迟疑，一点茫然，一点寻求确认的感觉，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
    黑影挣扎起来，她的身上勐地撕开一个个红色的裂口，仿佛一瞬间长出了许多鲜红的眼睛。黑影剧烈地挣扎着，却被穿透身体的枯朽枝条紧紧地束缚在座椅上，无法动弹半分。
    “离开！”黑影终于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离开这里！
    贝尔纳黛没有回答，她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容。
    接着，她的身体缓缓融化，五官离开了她的脸庞，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在身体上下四处游走。她的肢体和每一个器官都发出了不属于贝尔纳黛的声音，它们活了过来，死寂的陵寝中充斥着孩子们活跃的欢笑声。
    它们争先恐后地从自己的母体上脱离出来，带着血肉和灵性光彩一起离开，如果不小心碰倒地上的枯藤，就会瞬间失去灵性，化作灰尽。
    “混账！
    ”罗塞尔目眦欲裂。
    原本是贝尔纳黛的肉块倒在了地上，缓慢失去生命力。她的灵体回到母亲身边，等待父亲，而曾经属于贝尔纳黛的器官和躯体成了新的孩子们，围绕着罗塞尔的王座，用和贝尔纳黛相似或完全不像的清脆童音呼唤着她。
    扭曲的风暴肆虐，这些可怖的生物被撕得粉碎，陵寝中重归安静。
    星星点点的灵性光彩从它们的体内析出，汇聚在一起，成为了如同一只透明的眼睛的非凡特性。
    下一秒，黑色身影上裂开了更多的缝隙，它们从头部一直往下，于身体不同部位开出了血红的花朵。
    这让罗塞尔就像只剩下了一层阴影，里面包裹着一团散发出纯粹光辉的血红事物。
    饱含痛苦与绝望的怒吼回荡在陵寝内部，却无法撼动月华和枝丫半分。
    爱德华侧耳听了听声音，又抬头看了一眼盛大的月光，叹了口气。
    “堕落母神连非凡特性都不愿意给我，看来，为了神秘复现，只能我自己去抢要素黎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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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我写这样的故事不代表我现实世界是个反社会罪犯。
    其次，这是小说，不喜欢可以不看。
    再后，接受不了可以去看看原作或者其他同人，贝尔纳黛不仅活的好好的还成了天使。
    最后，想让我不写就给我一千万。
    汤暖暖的为什么我人生中的第一篇小说就这么水深火热。

 第215章 利奥马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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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洒落，漆黑的陵寝如同在缓慢地流血。
    爱德华坐在钢琴凳上，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不，我很喜欢这种感觉，静静地聆听一个时代缓步走向灭亡的足音，悦耳且美妙。”
    “我不是归宿，我只是过程。”
    她面前的钢琴上有几个黑键和白键自动凹陷，声音拖得极长，刺耳，不和谐，让人无端地烦躁。
    “还不到时候。”爱德华说，“我能感觉到强烈的憎恶，并且伴随着很明确的恶意目的。”
    恶魔又喝了一口热水，手指敲了敲白键。
    “罗塞尔的憎恶告诉我，她想把我的每一块骨头都抽出来敲碎，想要让我被活活烧死或者受尽一切痛苦后仍然活着，她还对我使用她的故土的古老刑罚，车裂，或者凌迟——那是一种一刀一刀削掉三千片肉的刑罚，或者是让我也体会一下孩子被杀死的痛苦，哈哈，感觉孩子比我痛苦。”
    “悲报，她现在对世界的卷恋全都变成对我的恨了，疯是疯了，但还没失控。”
    “不过，嗯，我不讨厌。”
    “如果没有恶意我才会失望，挑衅好脾气的人总是没什么意义的，毕竟人心中的黑暗就是恶魔赖以生存的土壤嘛。”
    她的手掌一翻，从袖口抽出一根栗色的波浪卷长发，她将长发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手指上，然后闭上眼睛，在灵性中寻找和贝尔纳黛相关的，“要素黎明”的据点和宝库。
    头发上燃起幽蓝的火焰，她在灵性的视觉中看到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一处隐藏在迷雾中的行宫。
    “翡翠城？”
    “迷雾海……嗯。”
    翡翠城所在的岛屿拉夏是一个不存在于地图上的小岛屿，上面生活的居民都是当初和贝尔纳黛一起逃离兵荒马乱的因蒂斯的人民后人。
    这座岛屿完全由“窥秘人”的魔法隐藏，寻找安全航道需要童话魔法“阿尔戈英雄船”，开启拉夏的大门则是“天方夜谭”中的着名咒语：“芝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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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方夜谭啊……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爱德华看完了所有的路径和开启方式，将这根头发燃烧殆尽，鲜少的灰尘飘落在地上，“通识者真好啊，罗塞尔的童话和神话储备很丰富嘛，可惜旧日时代的爱德华并不是一个对这些感兴趣的人，但知名度比较广泛的童话魔法也够用了。”
    兵贵神速，自己的行动比船快，没必要召回“告死号”了，就让他们在海上继续漂着，瞅瞅克来恩之后还打算干什么。
    一个白键忽然塌了下去，发出一个诡异的高音。
    “什么？”
    爱德华立刻转头看向那片诡异的森林，只听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突然划破了岛屿的夜色，笼罩此地的薄薄的黑色扩散开来，将整片空地全部笼罩，拉入了“皇帝”的手中。
    轰隆！
    从陵寝的方向传来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的巨响，仿佛是那两扇高大厚重的石门轰然打开。
    远处那一棵棵深绿近黑的巨大树木挥动起自己的枝干，相继拔出了自己的根须，然后，如同人类一样，向着爱德华所在的地方靠近。
    整片原始森林都“活”了过来！
    皮肤流淌着火焰的巨大红龙迅速飞到了高空，八条腿的魔狼开始狂奔于树木之间……这座岛屿上所有的超凡和变异生物都变得躁动，往着陵寝方向而来。
    看着那密密麻麻，近乎遮蔽了天空的树木潮水一样涌来，还有疯狂从黑暗的深处奔袭而来的非凡生物，爱德华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后陷入沉默。
    霍然之间，她的面目变得模湖陌生，仿佛是一件衣服的里子突然被翻到了外面，轮廓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却陡然一变，古老且冰冷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同直面寂静本身。
    衰败君王八风不动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然后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就像吹灭微弱的烛光一样轻松。
    呼——
    狂风向四面八方席卷。
    她面前的一切都如同灯火一样，刹那之间就在风中湮灭了形体。仅仅是一个呼吸之间，那些涌来的树人们化作枯死的朽木，层层叠叠地倒下一片，那些奔跑着、嘶吼着的非凡生物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天上的巨龙从头颅开始腐朽，等到双翼也化作骨架便从天上坠落，砸在大地上。
    骸骨们跪倒在衰亡的脚下，散乱的骨架还遍布着神经，在没有完全死去的大脑的控制下做着本能的抽搐与挣扎。
    接着，她看向黑暗深处那张开的两扇大门，和阴影构成的人四目相对。
    她的手按在钢琴上，除此以外的一切东西都在迅速扭曲，地面，树木，黑色的石块，周围的空间和地面仿佛是一张张平整的纸张被一个人粗暴地揉成了团。
    衰败君王没有作声。她并不是很喜欢说话。
    严格来说这种时候她更喜欢自己一个神待着，而不是拿着话筒采访别神将死的感受。但老友相见，而且大概率是最后一次见面，作为一个有自己的准则，又有仪式感的神，她还是决定说点什么。
    她说：“死亡会让你们重逢。”
    以现在这种情况来说，无论什么话语都不能让完全疯狂的神灵重归理性。
    而“黑皇帝”又是最特殊的神灵，被污染的生命只要死去就会断绝污染，可她永远处于生与死的自身循环之中，污染无法消失，痛苦不曾停止，寂寞永无止境。
    当她成为皇帝的那一刻，权柄让她永生，皇帝永恒，唯有新的皇帝能杀死她。
    她的视线穿过了陵寝厚重的大门，因愤怒而突破了封锁，到达了外界。
    煌煌天意落下，骸骨静默，凡人皆需跪伏。
    衰败君王静静地看着皇帝汹涌而来的怒火，黑色的世界在她前方两米之外分开，又在她的身后交汇，如同被礁石分开的海浪。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故乡。”
    外神面前的钢琴琴键自动凹陷，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演奏。
    沉重悲伤的歌曲被天外来客以最字正腔圆的中文歌唱出来，无形的旋律织成一张大网，声音伴随着灵性向周围扩散，轻柔又不容拒绝地笼罩了那黑暗中心的陵寝。
    “故乡不可见兮——”
    “永不能忘！”
    那暴怒癫狂的阴影如遭雷击，她周身遍布的血色“眼睛”逐一扭曲，波动，她的身上逐渐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悲哀和痛苦，这强烈的名为“乡愁”的感情逐渐浓烈，与那愤怒分庭抗礼。
    仿佛是有一整个死去的世界的重量压了下来，阴影渐渐沉寂，黑暗开始往陵寝的深处回缩。
    最后，大门轰隆一声关闭，月光如同红色的纱幔盖住了它。
    尘埃落定，那层“里子”再次翻了回去，露出了衣服的表层。
    “真是吓人。”爱德华假模假样地露出了一个被吓到的表情，她把钢琴和凳子塞回收藏柜，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随意地朝着天空挥了挥手。
    她的身影逐渐澹化，从灵界离开了这座岛屿。
    这一处不引人瞩目的被污染之地重归平静，唯有月光照耀着活着的与死去的一切。
    486
    “格尔曼，你说我如果把‘不死之王’抓来，和我的苹果杂交，是不是就能解决我的苹果生命力短暂的缺陷了呢？”
    弗兰克·李抚摸着手里的红苹果，神情忧郁地说。
    愿死亡永远卷顾你的苹果。克来恩冷静地说：“你得能做到才行。”
    “他肯定不会同意的，还会把我种到土里去。”弗兰克长吁短叹，“我的转化技术并不完善，一只鸡至少能活一年，但是变成了苹果之后生命力只有两个月左右，几乎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
    “百分之九十都在过程中损耗了，这个技术缺陷到底要如何攻克呢？”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以为你一开始是做杂交农业产品的……克来恩严肃地回答：“希望你能早日改良技术。”
    弗兰克有被鼓励道：“……你果然是一个真正有智慧，有远见的好人，我的运气真是好，在离开了教会之后，终于遇到了几个能够交心的人。”
    他保持着表情不变，没去做什么解释，把视线从热情高涨的弗兰克身上移开，却刚好又和正在设下陷阱，打算抓几个烤鸡苹果偷吃的安德森对上了视线。
    安德森毫不尴尬地笑了笑。看来烤鸡苹果的美味足够抵消那一部分让人害怕的活着的特性。
    克来恩握紧了拳，以克制心中表情扭曲的冲动。
    就在这时，弗兰克·李开始热情地推销他的其他产品：
    “斯帕罗先生，晚上要不要来一份烤土豆？”
    “它的口感像牛肉，它的味道像牛肉，但它确确实实是土豆。”
    这吃了会不会生病啊……土豆炖牛肉……土豆炖土豆……克来恩冷澹回答道：
    “我不吃夜宵。”
    “那么晚餐选择我的烤鱼如何？红酒香煎龙骨鱼真的非常棒，我还把它们卖向了陆地。”
    陆地上有人吃这玩意？克来恩保持着疯狂冒险家的冷峻：“白面包和烤肉就够了。”
    弗兰克有些失望：“也好，我们的厨师非常出色。”
    自从来到“未来号”之后，克来恩感觉自己的吐槽功力一日千里，他看着甲板上忙碌的众人，问道：“他们是在准备做什么？”
    这时，这几天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忙碌些什么的“星之上将”嘉德丽雅走了出来，这位女士鼻梁上架着副厚重的眼镜，遮挡住了有神秘韵味的深紫双眼。
    “未来号”之前快到超乎想象的飞行速度显然是不属于嘉德丽雅自己的，她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并且选择了隐瞒。
    她看了克来恩一眼，简洁说道：
    “做好准备，我们即将进入那片海域。”
    我们到底飞了多远？克来恩愕然，这还不到半天时间！
    他原本的计划是靠近这片危险海域后，通过纸鹤，请教“命运之蛇”威尔昂赛汀，从她那里掌握相应的环境情况，谁知出了意外，遇上了“不死之王”阿加里图，“未来号”没给他任何缓冲时间就抵达了目的地。
    ……
    危机重重的神战海域，几乎是每一步都隐藏着危险，绕过了会呼吸的巨大尸体，又见到了从浮岛中飞驰而出的金色马车之后，“未来号”终于在安全的航道上前进了几个小时。
    克来恩偶尔能看见漂浮在海面的火堆，但却没找到任何海洋生物存在的痕迹，包括美人鱼族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克来恩正要离开甲板，前往餐厅，霍然发觉四周一下变暗！
    原本始终处于正午状态的天空已不见了阳光，被浓郁的黑暗完全笼罩。
    这变化是如此快，如此突兀，以至于克来恩的第一反应是谁把灯给关了！
    无声无息间，“未来号”蒙上了一层璀璨的星芒，照亮了通往各处的道路。
    “隐者”嘉德丽雅略带磁性的嗓音又一次被放大，回荡于众人耳畔：“返回房间，或者随便找个角落，让自己入睡。”
    “然后等待自然醒来。”
    弗兰克的声音在黑暗中像是一头巨熊在吼叫：“如果不睡觉会怎么样？”
    “那别人醒来之后，就会发现你消失了，再也找不到。”嘉德丽雅冷静地回应。
    这么可怕？克来恩选择相信“星之上将”的情报，立刻回到自己的船舱，脱去外套躺在船上，在灵性和自我催眠的作用下，他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雾蒙蒙的梦境世界忽然变得清晰，克来恩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梦境的世界？这就是这片海域的特殊？”
    克来恩翻身坐起，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块巨石的顶端，不远处，嘉德丽雅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克来恩观察四周，注意到前方有一条巨大的深渊裂谷，裂谷后面则是一片恢宏壮观的建筑群，无数宫殿，无数高塔和城墙覆盖着山峰，凝固在黄昏般的余辉里，凝固在这个梦境的世界的历史之中。
    这幅壮阔的画面让克来恩有一瞬间被镇住，有种身心都被震撼的感觉。
    “这是……”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共同梦境……”坐着的嘉德丽雅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有着在梦境中清醒的能力，克来恩自然打算走到别处探索一番，梦中的嘉德丽雅拒绝了他的邀请，他便翻身跳下巨石，独自走向远处。
    可是环顾四周，他看到周围的一圈建筑都是古怪的黑色修道院，无论想要去哪里，除非跳崖，都必须穿过修道院才行。
    既然没有别的选择，克来恩直接就来到了修道院那扇漆黑的大门前。
    这大门近十米高，看起来不像是为人类准备，克来恩打量几秒，吸了口气，伸出双手，费了一番力气，甚至通过想象的方式“使用”了“蠕动的饥饿”之后，他才推开了大门。
    克来恩穿过门洞，进入广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看见弗兰克·李、妮娜、奥托洛夫、安德森等人都在这里。
    这是他们的梦境？不像啊……或者说，每个人的梦境只局限于自己，然后随机地出现于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克来恩不太肯定地猜测着。
    弗兰克·李离他最近，正拿着铁锨，铲着碎石，旁边则放着之前掉落于地的白面包、烤吐司、香煎鱼肉等食物。
    他是打算用它们做养料种点什么吗？连做梦都在种植……克来恩靠近，和对方聊了几句之后，又以更快的速度飞快地远离了。
    穿过一片残留着大量的战斗痕迹的广场之后，光线照了进来，克来恩看到周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画着大幅的壁画，看上去神圣且华丽。
    前方又有一扇小门。克来恩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将其推开。
    他的视野陡然变成了一片黑暗，就连身后光辉的圣堂都陷入了黑暗！
    ……我不会瞎了……克来恩条件反射般冒出了这么个念头，然后，将右掌探入衣兜，拿出了一盒想象中的火柴。
    熟稔地取出一根火柴，点燃，克来恩眼前当即浮现出一朵微弱的火苗。
    火苗挣扎着扩大了一些，将四周的场景模湖照了出来。
    这是一间牢房，铁栅栏大门虚掩的牢房！
    我怎么会在这里？既不是“星之上将”旁边，也不是其他人所在的壁画大厅……我通过这扇门到达了另一个地方？或者来到了一个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自己的梦境的人的附近？思绪转动间，克来恩将手一甩，熄灭了差点烧到他指头的火柴。
    他的左掌飞快染上了一层纯净灿烂的阳光，眼眸里仿佛多了两轮微缩的“太阳”。
    借助“光之祭司”的灵魂，他获得了隶属于“神圣之光”的夜视能力。
    四下打量了一圈，克来恩看见自身所处的牢房不算太狭窄，但地面肮脏凌乱，有很多脚印，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大部分是人类的脚印，少量比较夸张，也许属于巨人……？”克来恩来到虚掩的铁栅栏大门前，谨慎地往外张望。
    突然，他眼童一缩。
    他看到一个身披铠甲，手执巨剑的黑色骑士，面甲后闪烁着两团阴森的红光，就在他隔壁的牢房中，和他相距不过五米！
    克来恩刚要后退，却突然发现这个黑色骑士似乎是……坐在角落里的？
    这位黑色的骑士原本的身高几乎与巨人相彷，即使是坐在那里，也有差不多大半个人的身高，阴影之中也看不清楚，以至于克来恩被他吓了一跳。
    他的肢体动作表现出了一种畏惧和紧张，克来恩担心他发现自己，结果黑骑士好像更担心克来恩的动静会把什么东西引来。
    克来恩谨慎地离远了一些，就在这时，那个黑骑士突然从隔壁牢房的角落里跑了出来，把巨剑抱在怀里，以一个和自己的身形完全不符的轻快敏捷的姿势跑了出去，甚至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克来恩目光呆滞地看着这落荒而逃的黑骑士，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几秒种后，一个缓慢的脚步声靠近了这里，手里端着白银烛台、穿着简陋布袍的人出现在了外面的走廊上，他看到了克来恩，微微一怔，随意十分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
    “……你好。”克来恩回答。
    “我是一位苦修士，在这里追击一个凶狠邪恶的存在。”苦修士温和地说道，手臂上的布袍滑下，露出肌肉遒劲的胳膊，仿佛一拳能打死一头老虎，“他是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怪物，其他的邪恶存在称呼他为‘黑之圣者’。”
    “为了传播主的光辉，我要在这里将他斩杀。”
    “陌生的旅人，请问你看到他了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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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奥马斯特拳打黑之圣者，一转攻势jpg
    四号双更！
    文中出现的歌词来源于经典歌曲《望乡词》。

 第216章 黑之圣者

    487
    克来恩已经用非凡者的视力看清了那位手持烛台的苦修士的面容，那是一位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男子，额头，眼角和嘴角都分布着细密的皱纹，确实是一位苦修士应有的模样。
    但奇怪的是，他的脸颊上还有一道狰狞的陈旧伤疤，这位苦修士连一根白发都没有，头发就和他的眼睛一样，都是有光泽且极其少见的纯黑色，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他沧桑，却不苍老。
    这样矛盾又融洽的气质，强大的力量和丰富的阅历至少有一样，且绝大部分时候二者皆备。
    我不找麻烦，麻烦自己找上我了？这是克来恩的第一反应，如果面前这位疑似强者的苦修士是隶属于任何一个教会的，肯定会自报信仰。毕竟这里是神战废墟的庞大梦境世界，隐藏着无数的危险和强者，就算是死敌一样的风暴与烈阳的信徒，都不至于在互通身份后就直接开始厮杀。
    也就是说，面前这位看上去宽厚温和的苦修士并不属于正神教会，而是属于一些隐秘组织。
    因此，苦修士的立场和身份都不好判断，他的一面之词也难以让人相信。
    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的克来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和那位不知是苍老还是年轻的苦修士保持一定的距离，戒备地开口：
    “和来路不明的人合作，并不是理性的做法。”
    面对克来恩的试探，苦修士微微一怔，旋即自然地接上了话。
    “确实是我不够礼貌了。”苦修士将烛台举高了一些，镇定自若地说道，“我是利奥马斯特，一个宗教组织的苦修士。”
    果然是隐秘组织出身。
    “格尔曼·斯帕罗。”克来恩简单地回应，“一个冒险家。”
    冒险家这个身份就跟隐秘组织一样属于灰色地带，算是克来恩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利奥马斯特闻言，自嘲一笑道：
    “我崇拜的是最初那位造物主，她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一切伟大的根源，她是开始，也是结束，她是众神之神！”
    这……听到对方崇拜的是最初那位造物主，克来恩第一反应就是“黄昏隐士会”。
    不过南大陆也有一些原始崇拜的小教派，不能确认对方口中的造物主是不是和“黄昏隐世会”同源，又或者就是“神弃之地”神话中被八位天使之王环绕的那位……克来恩斟酌了下问道：
    “你们那个宗教组织的名称是什么？”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利奥马斯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直接说道：
    “苏尼亚海最东面是我主沉睡的地方，她的圣山就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我率领一支朝圣队伍来到这里，试图见证神迹，救赎自身。”
    “然后，我们在朝圣道路的尽头经受必要的洗礼，邪恶存在一个接一个出现，我们互相帮助，渡过难关，有时也有信念不够坚定的同伴死去……”
    “在度过最开始的困难时期后，我们逐步击退了那些邪恶存在，现在，只剩下最为强大的‘黑之圣者’还在苟延残喘，四处躲避。”
    克来恩当即警惕地观望四周，防备对方可能出现的同伴。
    利奥马斯特说道：“我的同伴们不在这里，他们都在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克来恩没有说话。
    所谓“黑之圣者”应该就是刚才克来恩看到的那个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的黑色骑士，从黑色骑士的反应来看，他处于绝对劣势，苦修士利奥马斯特没有隐瞒什么。在梦中是不能说谎，也无法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的，克来恩并没有怀疑对方的动机，暂时相信了这些说辞。
    他追问利奥马斯特：“你的宗教组织的名称是什么？”
    虽然不打算帮忙，但他必须确认组织的立场，进而判断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利奥马斯特依然打算跳过这个问题：“请问你有没有看到‘黑之圣者’……”
    苦修士不正面回答，克来恩也就不想帮忙，他直接绕开了利奥马斯特，观察起这些奇怪的黑色牢房里的其他地方。
    利奥马斯特也不阻止，他似乎在梦境中也很有行动力，手执烛台在走廊上来回走动，一间一间地查看牢房和角落，想要找出逃跑的“黑之圣者”。
    克来恩则绕过凌乱堆放的物品，寻找起可能存在的门或路。几秒后，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一扇不太起眼的黑色木门，于是，小心翼翼靠拢过去，探掌握住把手。
    里面的场景自然浮现于他的脑海，那是一处储藏室，右侧摆着一面全身镜。
    一面镜子？
    在神秘学里，镜子是连接隐秘未知世界的通道，很容易带来可怕的意外，所以，身处危险梦境中的克来恩谨慎地走了过去，打算用“光之祭司”的能力直接毁掉这物品。
    就在这时，利奥马斯特刚好检查完了一个房间，顺势走了过来，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里有一个房间？”
    克来恩眉头微挑：“这并不算隐蔽。”
    周围确实堆放着不少杂物，利奥马斯特的身高也确实比常人高出不少，但也不至于到了发现不了这扇角落里的小门的程度。
    “请问里面有什么？”利奥马斯特变得更加礼貌。
    克来恩沉吟片刻，握紧门把，用力拧转：“有一面镜子。”
    黑色的木门缓缓被推开，克来恩站到了门的侧面，防止被那面没有盖上的镜子照到正面。
    这是一面花纹古朴的全身镜，三个金属的制成坏了一个。这让本来应该朝着墙壁的全身镜歪了过来，侧着照向了木门的方向。
    “如果打开门，就会被这面镜子照到？”利奥马斯特奇道，“真是阴险。”
    他又说道：“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面镜子似乎和我的生命联系着，绝对不能毁掉。奇怪，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这扇门过？”
    啊？克来恩疑惑地又看了眼镜子。
    虽然这里的环境异常黑暗，但镜子内却清晰映照出了两道身影，一个是皱纹不少头发乌黑的利奥马斯特，一个是脸庞消瘦，黑发棕童，头戴鸭舌帽的格尔曼·斯帕罗。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克来恩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镜中的格尔曼斯帕罗缓慢转动脑袋，冲着他露出了一个阴沉沉的笑容！
    镜面忽有涟漪荡开，一只手往外伸出。
    克来恩只是眨了下眼睛，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格尔曼斯帕罗就从镜子内爬了出来，脸庞因黑暗染上了明显的阴森感！
    很吓人……可惜，我并不长格尔曼·斯帕罗这个样子，所以，你没有吓到我……如果，镜中呈现并钻出的是周明瑞，我恐怕会直接吓醒……克来恩冷静地望着对方，抬起了左手，上面已流淌起一层阳光。
    对面阴森的格尔曼·斯帕罗笑了，同样抬起左手，让手套浮现出尊贵却邪异的深黑。
    这对应“腐化男爵”的能力！
    我的复制体？克来恩想了想，面无表情地又抬起了右手。
    他的掌中正握着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乳白色短权杖，权头镶嵌着一圈青蓝色的“宝石”。
    “海神权杖”！
    他相信那面镜子没法复制与源堡相关的部分。
    阴森森的格尔曼·斯帕罗略显呆滞地望着对面，本能地跟随着抬起了手，但右掌内却空空荡荡。
    然后，他看见无数道银白的闪电激射而出，将自己层层包裹，让他一个接一个消耗掉“纸人替身”却没法跳出这个区域。
    兹兹兹，一个巨大的雷球照亮了因狭窄而没法躲避的房间，旋即带着镜中的格尔曼·斯帕罗一起消失不见。
    不知为什么，克来恩这一刻觉得自己莫名沉静了不少，就像进入了贤者时间。
    “……难以置信。”
    这个梦境中的利奥马斯特似乎并没有“自己可能是一个非凡者”的认知，他目光热切地看着手执白色权杖的格尔曼·斯帕罗，呼吸略有急促，“主的身边，环绕着众多天使……”
    “其中有一位执掌雷电，而风暴与雷霆本就是主的权能！”
    利奥马斯特看向克来恩的表情越发激动，空着的那只手伸出，似乎想要去抓克来恩的手，又有些拘谨地在胸口处握成了拳。
    “陌生人，你一来就发现了这个神秘的房间，展现出了主的权能之一，你是否就是我的同胞，是主派来拯救她的信徒的使者？”
    克来恩想都没想：“不是。”
    利奥马斯特并不失望：“我会牢记你提供的帮助，愿你的灵魂受主庇护。”
    《金刚不坏大寨主》
    这么直接的吗？祈求一个立场不明身份不明的神庇护？如果我是一个信仰坚定的教会成员，比如红手套，或者代罚者，听到这类的话，估计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把你送到教堂的地下室里了……
    克来恩腹诽几句，他转过头，重新望向利奥马斯特道：
    “你加入的那个宗教组织究竟叫什么？”
    利奥马斯特这次只犹豫了两秒钟：
    “极光会。”
    极光会？克来恩一阵愕然，忍不住挑了下眉头。
    利奥马斯特观察着他的表情，见克来恩的脸上没有出现惊讶以外的表情，也略微松了口气。
    接着，他也大着胆子看向那面古怪又神奇的镜子，利奥马斯特往前面凑了凑，却惊讶地发现，镜子中没有映出自己的身影。
    “我已经死去了吗？”利奥马斯特的脸白了，“仁慈的主，我苦修数十年，从未停止过祈祷，如果我已经死去，为何没有去到您的身边，我的罪过尚未赎清吗？”
    克来恩皱眉，他也上前一步，发现镜子中同样没有再映出自己。
    “刚才照镜子，镜子里跑出来我的一个邪恶复制体，我把它打败了，接着就感觉心情平静……”
    克来恩当然不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他尝试推测真相：“可以理解为，这面镜子封印物会把人的邪恶的部分具象化？消除了那些邪恶的部分之后，镜子就再也照不出、或者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影像了？”
    他看向利奥马斯特，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没有……我没有杀死我的复制体。”利奥马斯特已经冷静下来，开始努力回忆，“镜子里没有我，证明我的复制体已经离开，或者已经被我杀死？可是我根本……”
    利奥马斯特忽然停住，眼睛渐渐睁大。
    克来恩看着地方的侧脸，忽然也产生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苦修士利奥马斯特说自己有许多同伴，但同伴们都没有出现在这个梦境之中……
    这处梦境的表现是一座巨大的监牢，仿佛是要把什么东西困住……
    从头到尾，徘回在这里的，除了利奥马斯特，就只有“黑之圣者”……
    他握紧了手中幻想出的“海神权杖”，选合理地给这件封印物做了一些负面作用删减，这是克来恩信心的来源。
    他选择面向利奥马斯特，并且缓慢地后退，随时做好战斗和离开的准备。
    “我好像，想起来了——”利奥马斯特双眼发直，他举着烛台，仿佛灵魂出窍般梦呓道，“我推开了这扇门，我照到了这面镜子……”
    克来恩感觉利奥马斯特好像突然站直了，实际上这是一种感观上的错觉。
    一直以普通人的自我认知活动的苦修士的身上竟然出现了一种危险且凌厉的气势，这让克来恩感觉对方一下子高大了许多，几乎需要仰视！
    “邪恶存在开始出现，我们开始和它们战斗……这是主设下的考验，他们已经成功了，只有我的试炼还没有结束……”
    苦修士喃喃自语，他保持着那种奇特的气势，缓缓地转身，看向了克来恩。
    那双纯黑色的眼中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克来恩面色肃穆，手中的“海神权杖”迅速酝酿起银白色的光辉。
    就在这个时候，那身材高大的苦修士突然朝着克来恩点了点头，露出微笑。
    随后，漆黑的监牢忽然变亮，灿白统治了他的视界。
    克来恩自然睁眼，被外面照入的阳光洒得暖洋洋的。
    如梦初醒。
    tbc
    ——————
    后天双更。（念

 第217章 毁灭

    488
    漆黑的陵寝中。
    地上那团眼睛般的非凡特性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天顶上洒下一抹澹澹的红色月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这块非凡特性上。
    正对黑石王座的不远处，几件拼出一个人形的衣服渐渐隆起，袖口被撑出圆形，衣领渐渐立起。很快，手从袖口伸了出来，脚踢开了麻烦的筒靴，有一个人从这堆衣服里“长”了出来。
    扑通，扑通，有力的心跳声响起。“贝尔纳黛”从地上坐了起来，梳理了一下长及腰部的栗色长发，检查了自己的手臂，腿和身体之后，赤着脚轻快地跨过地上交错的藤蔓，靠近了黑色的王座。
    “爸爸。”
    “贝尔纳黛”依然保持着自己应有的稳重，却也变得活泼了不少。她在王座的台阶前止步，略有期待地仰头看着王座上端坐不动的阴影。
    “母亲又把我生出来了，这一次您会愿意给我讲一讲睡前故事吗？”
    扭曲的法则忽然暴动起来，扭曲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将贝尔纳黛送出了几千米的距离，却无法让这个没有任何非凡特性的躯壳离开陵寝。
    不需要太久，这个孩子就会再一次走到阴影的面前来，用同样的身影、同样的外貌、同样的记忆来哄骗她服从堕落母神，和女儿团聚。
    ……
    迷雾海，一座小岛的海滨。
    “罗塞尔所在的那个岛屿在灵界被扭曲得极小，为了找那里，不仅阿加里图翻遍了神战废墟，我还在搜索无果后把迷雾海逛了一遍……如果贝尔纳黛手上也有类似的封印物，或者罗塞尔在生前给了翡翠城什么庇护的话，那我走灵界找过去就没什么收益。”
    “翡翠城……翡翠城……远古太阳神的教义里也有一个翡翠之城，不过罗塞尔应该不知道神弃之地的事情，这应该是同名，嗯……绿野仙踪的那个翡翠城？”
    “真可惜，翡翠城的公主已经不在了。”
    这些童话故事基本被罗塞尔完全垄断了，流传出去的那些也无法作为“神秘复现”的基础。旧日纪元的东方神话故事想要翻译过去也不太容易，世界观还会和现在的世界很割裂，好在《绿野仙踪》是个西方着名童话故事，爱德华没费多大力气就回忆起了其中的内容，颇有些感兴趣地笑了一声：
    “该不会要乘坐一匹木马才能进城？”
    罗塞尔留给贝尔纳黛的“遗产”相当丰厚，至少也得有几件0级，再加上垄断的童话魔法，“要素黎明”的收藏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超一般的隐秘组织，或许极光会可以媲美，但玫瑰学派和灵教团就不一定了。
    不过，应该有不少本来属于他们的非凡物品，被抢到了北大陆之后，又传到了贝尔纳黛手中。
    虽然无论是“阿尔戈英雄船”还是“芝麻开门”都很有意思，手头没有任何“窥秘人”封印物的恶魔不能也并不打算就这样循规蹈矩地找过去
    “创造一切的主，”
    “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
    爱德华当即念诵起真实造物主的尊名，感受到周围的环境迅速变暗，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灵性落在了身上。真实造物主相应的速度非常快，紧接着，她的手背受到了这股灵性力量的影响，血肉蠕动，睁开了一只红色的眼睛和一张没有牙齿的嘴巴。
    没有眼睑的眼睛看着爱德华，嘴巴则一张一合道：“什么事？”
    “盟友，借个‘门’途径封印物。”
    红色的眼珠看了爱德华一会儿，嘴巴突然说道：“斯厄阿精神分裂了，当晚南大陆疑似有外神的污染渗透，各大教会都有应激反应。”
    “哎哟，有这好事？”爱德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不过管理着放纵派的她精神不正常是家常便饭，或许斯厄阿会就这样死了，对大伙来说都是好事。”
    两人对视了几秒。
    “我对海上的风光很感兴趣，五月，我会前往海上，完成晋升。”真实造物主缓缓地说，“灵教团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苍白女皇’正在准备宣战，南大陆将变得举世瞩目。”
    “想要咨询灵教团军备的话你可问错人了。”爱德华说，“这段时间我没在南大陆。”
    真实造物主迅速说出下一句话：
    “门途径封印物的传送对你的帮助很有限，有什么地方是灵界到不了的？”
    “一个隐秘组织的据点罢了。”
    爱德华不以为然地回答：“海盗的四王七将之一，‘神秘女王’的‘要素黎明’，你知道？”
    “哦。”真实造物主稍微回忆了一下，一个隐秘组织的灭亡她同样没有太放在心上，“如果宝库里有五途径的封印物，我全部收购，价格可以之后商谈。”
    “没问题。”爱德华当即摆出一副帮助队友就是帮助自己的诚恳表情，虽然在真实造物主看来是又露出了恶魔奸商本色，“需要我看在封印物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吗？”
    真实造物主沉吟了两秒，说道：“暂时不，帮我确认一下‘要素黎明’这个组织的据点是不是足够隐蔽，如果足够，作为报酬就把它的坐标告诉我。”
    “成交。”爱德华爽快地答应了。
    很快，双方的灵性波动卷起漩涡，构成一个简易的献祭通道，一件闪烁着星光的封印物出现在了爱德华的手上。
    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框，像是门木框，又像是一幅画的表木框，但只是一个木框而已，没有表装任何东西。
    爱德华把木框立在地上，扎进沙子里稳住，木框就成了一个简单的门洞，单独把手、脚伸过去都没有用，看来要全身一起过去才能进行传送。
    “门途径封印物总是和门、窗户概念上的关系啊……”
    爱德华在心中默念那座名为拉夏的岛屿所在的坐标，一边迈步走进了木框里，但仅仅是走了过去，从一边走到了另一边，并没有传送成功。
    难道是要挂在墙上的？恶魔眉头一皱，绕着这个木框转了一圈，想了想，把木框平放在了地上。
    看起来依然没有变化，爱德华蹲下去，把一只手探进木框中，她的手没有摸到沙子。
    “要平放在地上才行？”这样的使用方法有些奇怪啊。
    想着拉夏的坐标，爱德华直接跳了下去，顺利地感觉自己到达了另一个地方。
    然而就在她的身体全部通过木框时，在木框的边缘和颈部高度一致时，这个木框突然缩小，直接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
    差点脖子骨折的爱德华赞许：“不错。”
    这木框似乎是想要把穿过它的人的头和身体分离，这一下子对普通人来说等同于绞刑，也能打中序列非凡者一个措手不及。爱德华用手从下方抓住木框的两边，稍微使力将它分开，顺利地脱离木框的桎梏后才落到了空无一人的海岛悬崖上。
    “这件封印物抗拒使用者啊，怨气很大嘛，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亚伯拉罕家族出品……不知道是见人就套还是随机。”爱德华抓着木框端详了片刻，缩水的木框又渐渐变大，恢复了原本的大小。
    她把木框塞进灵界，开始环视这座小岛。
    根据之前占卜中的路线，爱德华花了点时间沿着海岸转了一圈，最后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踩在不断地潮汐拍击者的黑色礁石上。
    她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山崖，缓缓用巨人语念出了一句巨人语的咒文：
    “芝麻，开门！”
    山崖的石壁上顿时出现了一条道路，似真似幻，一路延伸向远方，不知道通向哪里。
    爱德华观察了两秒，直接走了进去。
    她刚刚走进去几米，这条虚幻的道路就渐渐阴暗了下去，道路的边缘和黑暗的界限开始变得晦暗不清。虽然说对了开门的咒语，但这条道路本身好像也有鉴别来访者的能力。
    “这也是某个故事里的神秘吗？”
    毫无疑问，无论发生什么，都影响不了身为序列一天使的爱德华，但以贝尔纳黛的谨慎，在自己的基地之一的路上设置一些高层次的神秘或者0级封印物也不是不可能，或许确实能造成一些小麻烦。
    因此，爱德华并不打算给这条路完全融入黑暗的机会。她抬起手，对着前面的黑暗挥了挥。
    仿佛是给模湖不清的窗户擦去灰尘，逐渐迫近的黑暗被强硬地抹去，周围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物也发出细微的声响。爱德华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的脚边，她抬头往上看了看，眼中火光一闪。
    轰隆！
    一声巨响，岛屿拉夏上的一座山峰忽然炸开，无数巨大的石块被炸上高空，坠落在周边散落的聚落和空地上。一百多米高的山峰变成了活火山，掏空的山体中涌动着被幽蓝色的火焰烧灼出的暗色岩浆，熔岩不断地从空缺的山顶上喷出，浓郁的火山灰像云层一样迅速遮蔽了上方的小片天空。
    烟尘和灰尽中，爱德华走上了火山口，数千度的演讲从她脚边流淌而过。
    在爆炸声开始的那一刻，岛屿上的非凡者就立刻认定了是有外人入侵，神秘魔法的光芒接连亮起，岛屿上的一切迅速开始消失，露出蓝色的大海。
    “皇帝的新衣？”跟遮蔽、隐藏有关的神秘魔法，这一个是最广为人知的。为了保证神秘魔法的效果，“要素黎明”里也不会有太多的人知道这个故事的细节，这应该是某一个或者两个强者的保护。
    许多明显的敌意迅速指向了过来，带着探究和愤怒，其中有一位半神。这些魔法遮挡不了天使的视野，她眯着眼睛往远看，脚下遍布着小片的城镇，笼罩着迷雾的山峰上有许多和“芝麻开门”同样的神秘魔法，里面还有不少的人在走动。而远处层叠的山峰中露出了一角如蓝宝石般澄澈的湖水，还有某种明亮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爱德华的眼神从脚下的城镇扫过。
    仿佛是地狱之门轰然洞开，岛屿的天空骤然被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色笼罩，所有人的视野都蒙上了一层恐怖的红色。“要素黎明”的成员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城镇里的人们就忽然像疯了一样从任何角落冲出来，用农具，餐具和任何能找到的东西攻击彼此，切牛肉的钝餐刀捅进太阳穴，锋利的斧头砍进肋骨的缝隙，街道上转眼就躺上了一层还有着常人体温的尸体。
    无论男女老少，鲜血流过的地方会爆发出更加恐怖的厮杀。还活着的人们在尸体上继续自相残杀，直到成为最后一个人为止。
    随着最后的幸存者用手指挖断自己的喉咙，不过几万人的岛屿小城转瞬间湮灭在恶魔的眼中。
    岛屿的山峰上升腾起蓝色的火焰，转眼间就将平静的拉夏吞没，火山拔地而起，刺鼻的硫磺味勐然间浓烈了百倍不止，岩浆和火山灰喷薄而出，如灰白色的浪潮般扑向山下，将罪恶的痕迹吞没，留下无数诡异恐怖的人体外壳。与世隔绝的岛屿化作天灾降临的现场，一切都被掩埋在滚烫的灰尽之下。
    神秘复现·物理·古城庞贝。
    爱德华跳了下去，踩在还热气腾腾的火山灰上面，下面十几米才是刚才那座小城的残骸。
    她脚程极快，仅仅两步就穿过了这片灰白的地狱，穿过了层叠的山峰。眼前豁然开朗，蓝宝石般的大海和完全如翡翠构成的宫殿已经近在迟尺。
    拥有人面狮身的巨大石像趴在门边，脸上覆盖着黄金面具，蓝色的涂料和黑色的眼线构筑出和当今世界上任何一个文明都不相符的独特风格。
    狮身人面像肃穆地注视着走近的爱德华，沉声道：
    “你必须回答出我的谜题……”
    爱德华回答：“答桉是人类。”
    斯芬克斯魔像呆滞了片刻，接着就被爱德华一拳打在了身上，转眼之间被火焰吞没，黄金面具和石块迅速融化，烧成了一堆富含灵性的乌黑材料。
    “怎么连这玩意都有。”爱德华自言自语地吐槽道，“在欧式的翡翠城外面放一个埃及的狮身人面像看门？用神话魔法的同时有考虑过斯芬克斯的感受吗？”
    爱德华走进了翡翠城，欣赏了一会儿这座完全由童话魔法构筑并稳定的巨大城堡，在里面走了一圈，杀死了所有活着的东西之后，来到了一个被神秘魔法层层保护着的不起眼小门之后。
    在灵视中，这扇门呈现出无数漆黑复杂的黑色线条，还有许多不同的灵性光彩闪烁游走，构筑出封印的模样。爱德华很礼貌地敲了敲门，前两次无人应答，在第三次敲门时，爱德华让这扇门消失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足有一个足球场大的封印室，许许多多的非凡物品分门别类地摆放在其中，用不同的手段进行压制和封印。一个包裹着白布，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风的灵界生物徘回在这里，它看到了闯入的爱德华，但没有第一时间前去阻止，而是略显戒备地后退，藏在了封印物的后面。
    “一个对负面影响拥有极强抗性，同时还能兼备封印能力的灵界生物？”
    “对应途径是囚犯，看上去拥有相当高的智慧，竟然能找到这样好用的灵界生物……”
    爱德华多看了这个灵界生物几眼，目光在它包裹身体的布条上停留了许久，然后闲庭信步地走了过去，灵界生物不断后退，最后被逼到了墙角。
    “这里的封印物最高只有半神级别。”
    她看着灵界生物，笑着说道：“那些真正的0级封印物，应该是由你为贝尔纳黛保管的？”
    木乃尹般的灵界生物试图逃往灵界，但它周围的空间被一层朦胧的血色笼罩，深渊的神国雏形笼罩了整座岛屿，岛屿上的一切生物都无处可逃。
    爱德华注视着灵界生物，大拇指的指甲从食指的指腹上划过，一滴鲜血漂浮起来。她不再等待这个灵界生物的回应，手掌翻转，这滴血直接落入了这个不愿合作的灵界生物的头颅。
    灵界生物的身体顿时剧烈地扭曲起来，白色的布条上迅速蔓延出血色，随后化作仿佛是沉淀了无数年的暗色血痕。包裹着白色布条的人形上半身疯狂地抽搐，扭动，布条下有无数尖锐的凸起刺破白色的表面，不过几个呼吸，灵界生物已经变成了一个隐藏在朦胧的红黑色雾气中的狰狞身影，染血的布条和漆黑的骨刺遍布全身，散发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恐怖气息。
    转眼之间就变得恶意森然的灵界生物朝着爱德华恭敬地匍匐下去，它从身上的布条中取出一件饰品。饰品的中心有一只用宝石镶嵌出的竖眼，闪烁着光芒，同时给人睿智明亮，冷漠无情的感受。
    “对应贤者的？”爱德华接过这件额饰，赞叹了一句罗塞尔真的太宠爱贝尔纳黛了，相比之下自己的孩子完全就是索伦家族联姻赠送来的。
    她把贤者额饰放在一边，灵界生物又从体内取出另一件封印物，一件苍白的，如同神灵般冷漠的面具。
    “苍白的死亡……”爱德华认识这件东西。
    因为这张人面是拜朗的末代皇帝的脸。
    最后，灵界生物站起身，带着爱德华走向墙壁的角落，它用某种手段推开一扇原本不存在的门，墙壁顿时消失了一半，露出后面的一个暗室。
    暗室中唯一的石台上，摆放着一盏纯金色，表面绘制了无数复杂的神秘符号的古怪灯具。
    tbc
    ——————
    今天下乡。
    推迟通告发了个寂寞，我真强。
    看了一下上月字数，平均一个月17w字的话感觉再来四个月就能完结了。

 第218章 外神的数量增加了

    489
    爱德华看着前方几米外的那盏古怪的灯具，嘴角有些不受控制地上扬，随后她用手握拳抵在嘴唇上咳嗽了两声，把心中复杂的情绪和许多促狭的想法憋了下去。
    编号“0-05”，“许愿神灯”，从未被正神教会得到的0级封印物，“要素黎明”中最为重要的几件封印物之一！
    其危险程度远在“贤者额饰”之上，拥有真实的扭曲现实、召唤神灵的能力，同时以“可以实现三个愿望的神奇油灯”的形象为共识，广泛地出现在众多故事传说中。算是后世众多“实现愿望，也夺取人的灵魂”的诡异物品和邪恶神灵的重要原型。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邪异恐怖的，当然了，如果你有强大的力量……
    她缓步上前，灵界生物为她打开“许愿神灯”的封印，将它从石台上取下，双手捧起。
    出于对“许愿神灯”的法则的尊重，和对灯神本人的不尊重，爱德华用手指摸索了一下布满神秘花纹的外壳，然后注视着悄无声息燃起的灯芯，用巨人语庄严地说道：
    “永恒的灯神……”
    她话音未落，“许愿神灯”忽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光芒如同粘稠的水幕一样向上升起，形成一道模湖、扭曲的澹金色人影。
    人影的头部裂开了一道口子，这样它就有了嘴。
    “你？”人影先是一惊，随即语气变得微妙起来。
    “我说是谁竟然闯了进来，没想到竟然是我亲爱的旧日同胞，很高兴你还记得你不值一提的我。你今天来，是和那小姑娘有了什么交易，还是特地来嘲笑我的？”
    “……”
    “我感觉你在笑。”
    “我只是想到高兴的事情。”
    爱德华又咳嗽了两声，挂着无懈可击的冷笑说道：
    “我的花园还缺一个水壶，我觉得这是相当合适你的位置。”
    澹金色的人影晃动了一下，头部的口子成了一个弯弯的月牙，成为一个扭曲夸张的大笑：
    “‘秩序’确实无法对抗‘衰亡’，但“奇迹”和“混乱”可以，喔，或许你并不喜欢‘秩序’这个词？”
    衰败君王抱起胳膊，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灯神，语气平澹：“漫长的生命总能让我见证一些惊喜，竟然有神试图用挑衅我不够优秀的那部分来让我愤怒。”
    “你居然还有脸面谈起自己的权柄，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改名叫许愿神灯了？”
    灯神很是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漫长的生命确实会让神产生奇怪的磨损，你观察的那些小虫子，在伟大的我来看全是不值一提的灰尘，不够聪明也不够结实，比不上我的任何一个卷族，拿来做领民和奴隶损耗都比收益大。如果你真的能给那些小虫子的世界带来一些什么样的改变，该坐不住的就会是那些无聊愚蠢的伪神了。”
    “尤其是他们反复修订法典的行为，简直恣意妄为到让我觉得恶心！”
    混沌之子恼怒道：
    “法典服务于皇帝，秩序由神灵定制！如磐石不朽，如宇宙永存，他们怎敢用那些凡人的思想，用那些弱小的可怜的软弱的建议来扭曲伟大神灵的意志？！”
    衰败君王不以为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条斯理地把指甲上一小块有些毛躁的边缘刮平：
    “关于我为什么会对人类有兴趣这点，二百年前就已经讨论过了。”
    “至少你我的共识是，一切好感和期待也不过都是被美化过后的表现，就像对会死的生命来说，任何普通的东西，死了之后都会比活着的时候更受喜爱。那个时代唯一的优点，就是没有诡秘。”
    没有诡秘之主，这很重要。
    “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
    她抬眼看了看灯神：“请你去我的花园做客，你没有选择。”
    灯神那夸张的月牙渐渐恢复成一条直线。
    “你觉得现在不完整的你能毁掉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盏灯真的很结实。”
    “别惦记这乌龟壳了，我真担心和非凡特性一起消失的还有你的脑子，毕竟你这种旧日的途径确实会有智慧加成。另外，我很好奇，如果杀了你，这部分的你的意识会在哪里苏醒？宇宙中任何一个信仰你的星球，还是‘不定之雾’身上？”衰败君王将手覆盖在神灯上，语气戏谑地说，“当然，失去了‘混乱’和‘秩序’权柄的你，或许根本就不可能再苏醒，这一部分的你会彻底死去。”
    灯神哈哈大笑道：“有意思，这样才像是我们的同类，我们亲切又该死的同胞兄弟，二百年前的人偶属实无聊，我差点真的以为你沉溺于扮演‘深渊天使’的身份了。”
    灯神在心中狠狠地骂道：“无礼又傲慢的混账！我不过是被削去了指甲盖大小的小小一部分的权柄，又失去了人身自由而已，如果是你这个死气沉沉的木头疙瘩进了地球，或者是其他那些疯子，同等条件下你们面对诡秘的后果只会比现在的我还惨！”
    “我听得到。”
    “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是恶魔。”衰败君王说，“你的敌意我听得一清二楚，把嘴闭上。”
    灯神不说话了，明明没有明确的肢体轮廓也没有脸，但它的身体和心情一样强烈地扭曲起来。
    衰败君王将金色光泽的“许愿神灯”从石台上取下，抓在手里离开这处暗室。恶魔化的灵界生物将所有的封印物全部收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们来到翡翠城的高处，往下俯视着岛屿拉夏上的一切。
    灰白的火山持续喷发，熔岩已经摧毁了所有的植被，火山灰将岛屿的百分之八十掩埋。
    之前走得比较随意，现在，岛屿上的几个角落还有神秘魔法的灵性光彩闪动。他们或许是以为“皇帝的新衣”或者别的叠加的神秘魔法有了效果，正在进行快速移动，往海港的方向。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强烈到无法忽视的负面情绪，这对恶魔来说就像是黑夜中聚集成团的萤火虫一样，一目了然。
    外神注视着幸存者们，忽然换了更加轻快的语气：
    “刚好，我来试一试童话魔法的力量。”
    0级封印物“贤者额饰”只对应序列2，只拥有让人信息化、短暂地获得“贤者”的位格和权柄的能力。因此，爱德华跟灵界生物要了对应“窥秘人”序列4的封印物，拿在手中。
    她毫不吝啬地挥洒着灵性，锁定了逃亡的人类，为他们挑选了一个有意思的童话故事：
    “神秘复现……”
    “红舞鞋。”
    ……
    森林，耕地，城镇，山脉……甚至是那华美的翡翠城都在袭击下化为废墟，岛屿的地形地貌完全被改变，恐怖的高温和浓郁的火山灰覆盖大地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往日世外桃源般的岛屿已经经受了灭顶之灾，比起修缮，直接逃离另寻他处或者是更好的选择。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断向首领祈祷，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残存者们在求救无果后急于摆脱已经被灾难吞没的据点，在天灾中艰难地前进，用神秘魔法打开应对危急时刻的逃生通道，只要通过这条路线离开，就能出现在预定地点安全的地方。
    一个本该垮塌，却被青绿色的“豌豆藤”支撑起来的山体通道中，一个穿着朴素的黑色巫师袍的女性忽然身躯一震，跟在她身后的一小队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紧张。
    澹澹的血腥味弥漫在这个小小的走道中，这十多个人都有或大或小的损伤，或是汩汩鲜血从简易包扎的布带上往外渗透，或是身体出现烧焦的痕迹，大片的皮肤都显现出不正常的黑色和红色。
    “被发现了吗？”
    她身后金色头发的男性紧张地开口，领队的女性是唯一的半神，庇护了距离灾难爆发地点较远的小教室中的他们。在遭遇了这样恐怖的不明袭击后，还是紧跟在半神身后，尽可能地求生比较好。
    黑色巫师袍的女士屏息凝神，压下一瞬间的心季，低声说道：
    “或许……”
    幸存者们的脸又白了几分，金色头发的男人有些紧张地开口：“……能把线索传递出去就好。”
    在绝望和恐惧中走到这里，距离成功逃跑也不过几十米，如果死在这里，如果说没有不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要说坚信自己等人都能走出去，那也多少有些自欺欺人。
    “要素黎明”的残存者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比起死亡，更重要的是把线索和情报传递出去，让不在这个据点、逃过一劫的同伴们能够根据具体情况判断，是隐姓埋名逃走，还是尝试做些什么。
    女士点了点头，没有说出打击他们的话语。
    “火山，环境，天气，那是高序列‘天气术士’，还是‘灾难主祭’？”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学者们更是抓紧了时间分析情况，“理论上来讲，不可能有不属于风暴教会的‘水手’途径高序列活动在外界，但我们也还不清楚‘天气术士’到底对应着哪个途径。”
    “唔，我好像在典籍里看到过，‘天气术士’是象征灾祸的途径的某个名称！”
    “你们都觉得是‘天气’和‘灾难’吗？我注意到了熔岩的颜色，蓝色的火焰和硫磺气息，还有诡异的自相残杀，这些元素在恶魔神秘学里有对应……”
    学者们窃窃私语。
    “袭击拉夏，摧毁翡翠城，这是在挑衅女王……”
    同伴们开始讨论的时候，金色头发的男性则贴近了黑色巫师袍的女士，面色凝重：“不惧怕女王，至少也得是女王同等层次的强者，甚至是一位天使！更重要的是，女王现在是失联的状态……”
    他没有再说下去，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担忧。
    “……先逃出去。”
    为了稳定人心，他们什么也没说，金发的男人紧跟在女士身后，他的灰色斗篷里传来细细的哭声，两个年龄相彷的孩子躲在老师的怀里，一男一女，已经流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他们是“要素黎明”从拉夏中选出的孩子，具有出色的灵性和天赋，事发时正好在教室里上课，逃过了惨烈的灾难，也目睹了一直生活的城市毁灭。
    前方已经能够看到神秘魔法构筑的光幕，金色头发的男人紧了紧斗篷，蹲下来，用力地一左一右抱住两个孩子，三张脸紧紧地贴在一起。
    足足两秒钟后，男人才松开手，站起来，把他们送到领头的女性半神手中。
    “我希望他们跟着你。”男人苦笑，“我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但我还能当一次肉盾。”
    面对一位可能的天使，谁都没有把握保护两个孩子。女士沉默两秒，轻轻点头，她伸出手去抚摸这两个孩子的头发，忽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穿着简单的裙子的女孩脚上，竟然出现了一双鲜艳的、精致的、漂亮到不像话的红色舞鞋。
    下一刻，她不敢置信地稍微提起了自己的衣摆，发现自己、以及另外的一位女性脚上，都出现了红色的舞鞋！
    金色头发的男人并没有觉得这很奇怪，但身为半神，有资格从“神秘女王”的口中得知更多神话的女士立刻认出了这双舞鞋的来历！
    这是一种跳舞致死的癫狂诅咒！
    “是童话魔法！”
    她喊出这句话的下一刻，队伍里的那位女性和面前的小女孩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奇妙而陶醉的笑容，她们眼球上翻，踮起脚尖，高高跳起，双腿按照一个无形的旋律跳起了欢快的舞步。
    女性半神的耳边响起一首快节奏的小步舞曲，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接着呈现出诡异的木纹颜色。她瞬间变成了一个长鼻子的木偶，并当机立断地把自己的双脚连同红舞鞋一起拆掉，用力地向后丢向通道深处。
    但另外两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她们的上半身却迟钝万分，跟不上双腿的节奏，被越来越激烈的舞步带得像是癫痫病人一样激烈地打着摆子，在红舞鞋的控制下无比诡异地保持住了平衡。
    众人面露惊恐，不需要提醒，立刻飞奔着跑向前方的光幕，金发的男人也一把捞起吓傻的小男孩，把女性半神拖到自己的后背上，逃也似地往前跑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舞步已经快到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个子高的成年女性在飞快的旋转中不断地吐出鲜血，她被甩得骨骼错位，内脏破碎，最后在舞蹈中死去，双腿带着死去的身体依然舞蹈着。
    小女孩则多撑了几秒，孩子的身体非常柔软，她的脚尖触碰到了后脑，脚跟和胸口相贴，小腿甚至绕过了自己的脖子。但很快，一个高高的跳跃让她的头颅在上方的石壁上撞得粉碎，无头的尸体抽搐了几下，最后倒在了地上。
    接着，红舞鞋出现在了队伍中的男士们脚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在短暂地恐惧过后跳起了舞。
    金色头发的男人和他怀里的小孩也陷入了狂热的舞蹈中，失去了双脚的女性半神滚落在地，她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一辆南瓜马车凭空出现，锡兵将她抬进车厢，驾驶着木头的马儿冲出通道。
    她身后，所有的幸存者都在忘乎所以地跳着癫狂的舞蹈舞蹈，然后折断颈椎、口吐鲜血死去，与此同时，一个奇怪的舞步由远及近地走来，一双穿着红舞鞋的木头双脚踮着脚尖，跳着优雅的芭蕾靠近，它轻轻一跃，落到了南瓜马车的后车辙上，跟着南瓜马车走向了外界。
    ……
    “对了。”
    确认最后一个人死亡之后，爱德华拍了拍手上的许愿神灯：“贝尔纳黛死了，罗塞尔也快了，鲁恩的国王想要成为新的黑皇帝，她精神正常，身体健康，没有遭受过污染，成神仪式就在今年。”
    许愿神灯的灯芯“察”地一下亮了起来。
    “所以，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思考，除了源质的线索以外，你还有什么能给我的了。”
    tbc
    ——————
    六点半第二更。

 第219章 论同胞之情

    490
    听到这句话，金色的人影再一次浮现出来：
    “你自己有线索了？”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搜刮完翡翠城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后，爱德华回到来时的山崖上，她站在高处欣赏了一会儿自己造就的灾难，然后开始确认这座岛屿的情况。
    “这个岛屿应该是罗塞尔有意留给贝尔纳黛的，世界地图上没有这块位置，周围的灵界也确实有扭曲的痕迹，只要稍加改动就能完全符合真实造物主要的‘足够隐蔽’。”
    灯神多嘴：“你的精神分裂好像有点严重了。”
    爱德华怜爱地看着它：“看来我还是太好说话了，你的魔药到底给你加了多少智商啊？”
    灵界生物又出现了，带回来一些中低序列的非凡特性，都是从岛上的几个藏身地点捡回来的。拉夏上的“要素黎明”成员不算太多，但都属于受到“神秘女王”重视的值得培养的砥柱力量。身为首领的贝尔纳黛·古斯塔夫只是序列3，现在他们全军覆没，外界残存的成员已经不足为惧了。
    “不过，‘红舞鞋’好像还没有停止。”
    爱德华感觉自己的那部分灵性还在继续小幅度消耗，“红舞鞋”似乎已经离开了拉夏，去到了别的地方，把这个诅咒也跟着一起带了出去。
    “到了外界，这个童话魔法也会继续进行下去吗？”
    爱德华感到有些新奇，她看贝尔纳黛的童话魔法都是即时生效，并且使用过后效果和痕迹就会消失，而自己的“红舞鞋”居然一直持续了下来，甚至离开了拉夏，应该是没有杀死所有的目标，所以一直跟了出去？
    “红舞鞋”这一故事来源于旧日童话故事，但却充满了阴暗和恐怖的气息，不像是童话故事。
    在旧日的历史中，这个名词还代表着一种反复发生的社会现象——起初是一两个人开始舞蹈，接着所有人都开始不自觉地开始舞蹈，不到筋疲力尽甚至死亡不会停止，就算打晕他们，醒来之后也会继续开始跳舞。
    据当时的医生研究表示，这些人应该是感染了一种会导致神经紊乱的麦角菌而导致的。他们感染了这种真菌之后，就会导致神经亢奋，进而出现妄想症。但是实际上这种跳舞症的爆发时间往往出现在夏天，麦角菌在这个季节出现的并不多。所以其实这个猜想并不成立。
    更进一步则认为很有可能是“群体心因性疾病”，这种病症主要是人群之中相互影响，若是一些人在看到一个人发病。便会产生一种恐惧，甚至是自我暗示，从而导致自己也做出同样的行为。
    就像在餐馆中，如果有一人开始呕吐，恶心，抽搐，其他食客也会受到相同的心理暗示，做出同样的行为，即便事后检查他们并没有食物中毒。
    “……看来在过去，发生过的‘红舞鞋’事件都是群体的心理和精神疾病，应该是‘观众’的群体精神疾病传染。神秘复现会复现事件中的神秘力量，把传染蔓延的部分也复现了。”
    “红舞鞋”的用处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能够在更多的场合发光发热。一次神秘魔法的尝试就能遇到这种惊喜，爱德华的心情相当不错。
    她很快地通过灵界回到了拜亚姆，找了一间餐厅坐下，把拉夏的坐标发给真实造物主。
    灯神抓了几分餐厅里摆好随意阅读的北大陆的报纸，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之后，试探着开口：“不知道现在这个黑皇帝的仪式到哪一步了，你有多大的把握，让我成为乔治三世？”
    “她的法律，秩序，建筑风格和陵寝都已经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准备，只有‘让民众把自己的身份和皇帝这一位置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还没有做到，国际上和人民依然习惯性地称呼她为鲁恩国王。现在应该已经集齐了绝大部分仪式条件，就等一次大部分民众都参与的祭祀了。”
    “喔。那些伪神没有反应？”
    “她们默许了，因为罗塞尔显然不可能全须全尾地正常复活了。”
    “也就是说乔治三世多少受到了默许。”
    “如果你管那种态度算默许的话……”恶魔耸耸肩，“乔治三世多少付出了一些，而七神的态度就是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放任自己的教会自行寻找线索。”
    爱德华整理了一下衣领：“我有足够的手段把你送到乔治三世的身边，应该看你这个曾经的序列顶端能在多短的时间内吞噬她。”
    澹金色的人影嘴部再次裂开一道黑色的月牙：“这很简单，她们的一切都来源于我，不过是一群暂时居住在我的皇宫的篡位者而已。”
    “那么，同胞，你需要什么？”灯神开口，“比如两个残疾从神的唯一性？”
    “不需要，她们两个我自有打算。”
    “你杀了贝尔纳黛，用她来刺激罗塞尔，然后用她对你的恨取代对女儿的爱，成为新的执念。”灯神啧啧道，“好，这确实一个有趣的想法，虽然有着君王的称号但你似乎格外擅长这些手段，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对这些小虫子有许多独到的理解……不过，恕我直言，罗塞尔所求的不过是成为真神然后逃跑，有弱点就可利用，有非凡特性就必然聚合，是对我们来说相当好对付的那一类。”
    “……话是这么说。”
    爱德华开口：“但不定之雾已经是植物神了，也轮不到你一个封印物来威胁真神。”
    灯神若无其事地笑了两声：“我们才是永恒的，一时的死亡不算什么。”
    “不过，既不需要我来帮你获取唯一性，也不需要源质的线索，我有点难以理解你的想法。”
    爱德华一笑：“只是想转移一下堕落母神的注意力。”
    “出于个人原因，我是很想杀死罗塞尔的，但罗塞尔的死也就意味着堕落母神的手中只剩下那个宁死不屈的门先生，所以，比起把贝尔纳黛送给她做女儿的我，成为了乔治三世的你才会成为她的主要怨恨目标。”
    灯神愣住。
    灯神脸上的月牙反过来了：“你想害我！”
    “那当然了，难道你就会真的相信我是来救你的吗？比起你不清楚我的目的，到时候左右摇摆给我添麻烦，直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倒是更好。”爱德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眼睛微微眯起，“但你无法拒绝，朋友，你难道不想摆脱天尊的桎梏吗？”
    “并且，这是我帮了你，你依然应该给我报酬，亲爱的同胞。”
    491
    在逼退狭路相逢的“地狱上将”路德维尔之后，“未来号”再次迎来了一段平静的航行。
    接下来大半天，阳光依旧明媚，天空始终正午，“未来号”绕过几处遗迹和废墟，越来越深入这片海洋。
    安德森不知什么时候已恢复正常，来到了克来恩身旁。
    他眺望了一眼，指着前方被淹没于水下的建筑群道：
    “越过这个遗迹，左转行驶大概十海里，就有机会遇到美人鱼了。”
    总算……克来恩正要回应，天空忽然黑暗，阳光陡地消失。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
    没再多说，他返回房间，躺到了床上。
    很快，他在梦境中清醒，眼前是洁净的落地窗、排列整齐的长桌椅子和摆满书籍的书架。
    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很像是黑色修道院的内部大厅，天顶绘制着大幅的油画，巨大开阔的空间，高挑的天顶和极有特色的立柱，装饰风格让人联想到古代的罗马或者希腊。
    不过这一次来到的空间比之前恢弘的大厅小了许多，更像是一个人的住处，有简单的家具摆设，床上铺着皮草，桌上有一个很大的杯子，棕色的木制家具和房间华丽的装饰格格不入。
    窗户打开着，黄昏的光芒从远处照射来，给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澹金。
    “这是什么地方？”
    这个环境让克来恩感到一些放松，有了自然光源，也就不再需要点蜡烛。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室内的一切摆设都比常见的家具大了一圈，桌子的高度居然超过了克来恩的腰部，像是给巨人使用的。靠墙摆放着巨大的书架，书架同样高大得超乎想象，好在书籍并没有变成太离谱的大小。
    克来恩快步靠近，只见每一本书籍的书嵴上都用古赫密斯语，巨人语写就，市面上常见的硬皮装订本几乎看不到，摆放着的都是羊皮纸订成的手抄本，看上去古意盎然，晦涩难懂。
    其中最大最厚重也最精致的一本书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克来恩的注意。
    “《圣经》……”
    翻译了一下上面的文字后，克来恩童孔地震。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玩梗了，就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名字是被谁带来的！
    “里面的第一句话会不会是……天地未开时，世界是一片混沌的大海，神的灵运行在海面上……”
    上帝七天创造世界，这段开篇词着名到没有看过的人也略有耳闻，克来恩忍不住吐槽，但还是被引起了不小的兴趣，想要看看有了这个世界的风格的《圣经》是什么样子的。
    他抽出了那本《圣经》，又拿了几本《东大陆见闻》之类的其他书籍，来到桌边，但比了比椅子和桌子的高度之后，他选择把椅子上摆放的一层薄薄的兽皮取下，垫在地上，然后坐了下来，开始快速浏览。
    突然，他听到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从房间的外面靠拢过来。
    克来恩的精神瞬间紧绷，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长长布袍的一角，和布袍下赤裸粗糙的双脚。
    随着视线的上移，他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简陋的布袍，棕色的腰带，黑色的头发和眼睛，来者是“黑之圣者”，利奥马斯特。
    现在的他和之前在梦里见到的样子没有多大区别，但却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似乎也印证了克来恩之前的猜测——“黑之圣者”因为那面镜子而被分成了善良的利奥马斯特和邪恶的“黑骑士”。如果“黑骑士”被消灭，这位圣者就会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随着之前误打误撞的唤醒，善良面的利奥马斯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现在他们二人应该已经合二为一，就是不清楚是谁占据上风。
    克来恩警惕着这位极光会的圣者，缓缓站起身来，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利奥马斯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柔和的笑容，而笑容中又多了些许威严和肃杀。
    他低头看着克来恩，目光接触到对方受伤的厚重书籍时，肃杀的气氛消失不见，利奥马斯特后退几步，让两人的视线齐平，然后向克来恩笑道：
    “欢迎你，我们的同胞。”
    克来恩当即把手中的《圣经》放到一边：“你误会了。”
    “在赎清罪恶之后，我向主祈祷，主给予了我神启。”
    利奥马斯特的态度依然极好：“主说，翻开她的圣典的，就是她派去的使者。”
    ……真实造物主你欺人太甚……克来恩立刻明白了一切，恢复正常的“黑之圣者”得到了真实造物主的心理暗示，于是梦境中衍化出了这样一个让人放松的房间，并且摆放着“黑之圣者”一直以来的见闻的书架，而利奥马斯特对真实造物主的信仰，和真实造物主的暗示，让这本《圣经》出现在了最醒目的地方，作为旧日时代的遗民的自己自然会被这本书吸引……克来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整理语言，干脆闭嘴。
    对虔诚的信徒说什么都没有用，既然对方已经认定他就是卷者，一味地解释反而会让对方恼怒。
    克来恩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请你就待在那里，我只想安静地看一会儿书。”
    “当然可以。”
    利奥马斯特欣然应允。
    随后，他又说道：“主想要召见您，使者阁下，希望您能随时做好准备。”
    真实造物主又要来找我？克来恩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问道：“为什么？”
    “我们不能擅自揣度莫测的神意。”利奥马斯特对主的使者极有耐心，“主说，召见会发生在现实世界，如果您想要知道更多，需要您自己向主献上祈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完成“秘偶大师”的晋升后，自己确实打算回到贝克兰德……
    看来这一次是躲不掉了？
    克来恩皱眉，对着利奥马斯特灼灼的目光，他只得把不情愿的情绪收了起来，点头道：
    “我知道了。”
    tbc
    ——————
    双更结束，摸了。

 第220章 晋升

    492
    沙，沙。
    洒满黄昏光芒的房间中，克来恩快速翻阅着手上的书籍，并且时不时和“黑之圣者”说话。
    利奥马斯特同样盘腿坐在地上，披着被光芒染成金色的外袍。这是一位真正的、古老的，而且还对自己有善意的半神，再加上真实造物主已经明确表示要请他喝茶，不趁机问点情报简直说不过去。
    翻了一会儿《圣经》之后，克来恩发现这里面的情报信息简直多到让人头皮发麻，虽然主要框架是对远古太阳神的歌功颂德，但作为内容填充的部分有第二纪元的故事补充，局势概述，以及古神们的大概途径表现。其中也提到了环绕在主的身边的八位天使之王，但她们的名字全都模湖不清。
    克来恩向利奥马斯特询问：
    “你还记得八位天使之王的名字吗？”
    “她们的名号为何被掩去了？”
    闭目养神的利奥马斯特睁开眼睛，神情肃穆地说：“其一，不可妄称她们的名，祈祷时要以天使的尊号指代。”
    “其二……”利奥马斯特踌躇了一下，“在当今世，仍能以真名被称呼的仅剩三人。”
    不能称呼真名？就像是不可直视，他表达的意思是“用真名称呼她们”，也就是说八位天使之王没有死去……都没有死去？但是只有三个人还“能被称呼”？
    嗯，远古太阳神的两位神子之一，“时天使”阿蒙似乎是可以被称呼的类型，而“空想天使”亚当则不是。“太阳”在神弃之地见过阿蒙的分身，他们的首席也直接称呼过这个名字，但是并没有出现什么恐怖的事情，阿蒙的本体也没有出现，把他们灭口……
    那么另外两位……“命运天使”乌洛琉斯似乎也可以，她都已经降临在了白银城，那么那个首席肯定也会偶尔直呼其名……更何况，她们的名字都是白银城通过典籍记录的方式流传下来的。
    还有一个，或许是“红天使”梅迪奇……
    克来恩又问：“为什么不能称呼她们的名？是仅仅在这片海域的特殊吗？”
    利奥马斯特摇头：“她们已经将自己的名字抹去。”
    “为什么？”
    利奥马斯特迟疑：“使者阁下，你应该去向主询问，我没有将隐秘历史告知你的资格。”
    没有资格……克来恩只好点头，换了一个问题：
    “现在还有前往神弃之地的路吗？”
    白银城众人在考察时遇到的那个小男孩“杰克”应该不是走正常路线进去的，因为“太阳”曾说过，“杰克”的肚子上有一张人脸，而那张脸和乌洛琉斯的面容极为相似，“杰克”应该是受到了“命运天使”的赐福，或者说特许，才能成为唯一的幸存者，活着被白银城探索队找到。
    利奥马斯特点了点头：“尊贵的‘命运天使’会为有福之人开辟朝圣的道路。”
    “而我们，极光会掌握着另一条通往主的圣所的路，只不过，前往那里需要得到主的首肯。”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苦笑着回答：“我没能得到首肯，因为我在和黑暗面的争斗中花费了太久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朝圣的限时，并且完全处于失联状态。我犯下了大错，在赎罪时迷失了自己，我的信念和灵魂还不够纯净，这一次过后，我将继续苦修，洗清罪恶，救赎自身。”
    “这条路在哪里？”
    “从神战废墟之海的某处进入，穿过虚伪太阳的目光，穿过洒满梦境的海面，横跨丰饶与雷暴，必须是这样的顺序，不然就不是正确的道路。”
    “然后才能到达我们的岛屿，你在梦中见到的黑色圣堂，就是这条路的终点。”
    《独步成仙》
    克来恩的呼吸停滞了半秒：“穿过现实中的黑色修道院，就能到达神弃之地？”
    利奥纳斯特点头：“正是如此，只要得到主的首肯。”
    一条真正能够到达神弃之地的路线，神弃之地的人们肯定也能从这条路出来……黑暗降临两千多年，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
    克来恩先是感到高兴，随后仔细一想，心又缓缓沉了下去：只有一种可能，这条路线的出口距离白银城实在是太远太远。在“太阳”的描述中，白银城目前的战力水准几乎是有史以来最高的一次，但以神弃之地的危险程度，外出探索也需要首席亲自带队……两千多年来，白银城也不过是扩大了周边探索的范围而已……
    但是这条信息本身也有足够的价值了，克来恩仔细询问了利奥马斯特来时的方位，打算把这条信息告诉“太阳”，虽然微不足道，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但也是真实存在的希望。
    克来恩灵机一动，他从书架上取出《东大陆见闻》，众所周知东大陆就是神弃之地，在一个信仰造物主的信徒面前，他当然不能用神弃之地称呼那片“圣所”。
    他飞快地翻阅着《东大陆见闻》，发现这竟然是记录了一次“黑之圣者”在神弃之地的冒险。
    一百多年前的某一天，“黑之圣者”穿过了这条路，得到真实造物主的允许，穿过了修道院一路前行，进入了神弃之地。但神弃之地充满了危险，即便有圣者的保护，“黑之圣者”带来的极光会信徒也还是不断因为各种原因死亡。在所有人都死去之后，“黑之圣者”依然凭借自身的强大力量和封印物走了很长一段路，但是除了城镇残骸之外什么都没发现，没有传说中“主的选民”的痕迹。
    最后，“黑之圣者”携带着同伴们的遗物和非凡特性，原路返回，结束了朝圣。
    《东大陆见闻》中记录了不少怪物的信息，也记录了“黑之圣者”当时的路线，克来恩将这些全部记下，打算以后分享给“太阳”。
    “极光会也在寻找白银城那样的城市啊……”克来恩并不觉得意外。
    他正要再问，刺目的阳光照入，使他自然苏醒了过来。
    看着外面灿烂的天空，他抹了下额头，无声自语道：
    “真是一场奇怪的梦境。”
    收起感慨，克来恩翻身下床，来到甲板区域，继续观察周围，等待美人鱼出现。
    近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听到细细的，飘渺的歌声从远处随波荡来。
    美人鱼？
    克来恩心中一喜，涌现出了久违的激动。
    离开贝克兰德近四月，经历了不少事情后，他终于抵达了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满足了晋升序列5“秘偶大师”需要的最后一个条件！
    他心里因等待而产生的焦躁和烦乱情绪在进入这片海域后本身就一直在不断增长，“未来号”上发生的种种看似荒诞可笑，细想却异常惊悚的事情和这神战遗迹内黑夜、正午、梦境三种状态分别蕴藏着的危险与未知，更是让他始终紧绷着精神，煎熬地度过每一小时每一分钟。
    现在，这些情绪这些压力终于有了宣泄释放的机会！
    呼……克来恩缓慢吐了口气，直接返回船舱，进入了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
    没有慌乱，没有忘形，他按照预定的流程从行李箱内拿出了古老怨灵的残余灵性、六翼石像鬼的眼珠、龙纹树的树皮、装苏尼亚金色泉泉水的金属瓶，展开于书桌后，他进入盥洗室，反锁住房门，熟练地布置起祈求赐予的仪式。
    弄好这个仪式，他没急着去灰雾之上响应，而是又额外布置了个仪式，自己召唤自己的仪式！
    逆走四步，低诵咒文，克来恩来到灰雾之上，响应了召唤仪式，借此以灵体状态来到现实世界，将“火种”手套带回了那片神秘的空间。
    做完前置工作，克来恩没有放松，来到愚者的位置，具现出纸笔，快速写了条占卜语句：
    “前方唱歌的是美人鱼。”
    取下黄水晶吊坠，他用占卜的办法确认了情况：
    “未来号”前方唱歌的正是美人鱼！
    平复了下心情，克来恩招手让那个铁制卷烟盒从杂物堆里飞出，落到了斑驳古老的青铜长桌上。
    啪的一声，他打开盖子，看见那个没有童孔的“全黑之眼”依旧安静地躺在里面。
    在得到“火种”手套之后，他就将属于真实造物主的污染分离了出去，恢复正常的“全黑之眼”能够给自己提供不少的帮助，也是魔药的正常主材料。
    他抓起不再有问题的“全黑之速回应了祈求赐予的那个仪式，将这“秘偶大师”遗留的非凡特性通过虚幻的大门传递去了位于盥洗室内的祭坛。
    停于书桌前，克来恩从侧方拿出了原本属于“未来号”厨房的钢铁奶锅，开始调配魔药。
    所有的辅助材料全部融合在一起，成为了以“苏尼亚金色泉水”为主的金灿灿的掩体。随着最后“全黑之眼”被暗金色的液体淹没，水面随即冒起一个又一个气泡。
    每一个气泡破裂，药剂就黑上一分，十来秒后，所有的变化全部终止。
    奶锅内，魔药成形，呈全黑色，里面似乎有无数条肉眼看不太清楚的细小虫子在飞快游动。
    克来恩掏出金币，用占卜的方法快速做了一个确认。
    得到成功的启示后，他舒了口气，将这“秘偶大师”魔药倒入提前准备好的金属瓶，塞进了衣兜。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脚步略快地离开船舱，来到甲板。
    此时，“未来号”上的象征符号、魔法标识和奇异花纹已层次分明地亮起，组成璀璨的星之海洋，将美人鱼的歌声做了最大程度地削弱。
    ——传闻美人鱼的歌声会让人类失去理智，变得痴狂，从而跳下所在船只，成为美人鱼们的食物。
    很快，克来恩离开了“未来号”，离开了璀璨星海的保护，踏足小船，置身大洋。
    歌声飘渺传来，似乎直接钻入了他的灵体，让他浑身发麻，难以遏制地想要听到更多。
    这对克来恩来说，程度还远远不够，而且他的灵性直觉告诉他，必须再靠近一点，让歌声更清晰一点，才能满足仪式的需求。
    “风暴！”
    克来恩掏出枚白锡制成的符咒，召唤来一阵可以控制的大风推动小船，往前行驶。
    不知过了多久，美人鱼的歌声突然变大，清楚地就仿佛正在克来恩耳边浅吟低唱，那每一个音符都能敲动灵体，每一段旋律都让人沉醉并向往。
    克来恩恍忽了一下，险些跳进海里，游向这美妙歌声的来源。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发现前方不远处有许多礁石，一道道身影正坐于边缘，曼声轻唱。
    这些生物长着人类的脑袋，眉眼清纯里透着几分艳丽，她们胸口被暗红色的鳞片覆盖，她们下半身是硕大的鱼尾，很有节律地拍打着礁石。
    不同的美人鱼有不同的长相和不同的鱼尾鳞色，对人类来说，有种异样的美感。
    但当克来恩乘着小船靠近时，许多美人鱼却惊惶地跳进了水里，四下游走。
    好在，较远的礁石上还有几条美人鱼背对着这里，没有注意到仓皇离开的同伴们。
    克来恩精神一振，略作思考，拿出了另一张符咒。
    这是“海神”领域让水下生物对使用者亲近的符咒！
    “风暴！”
    咒文声里，青蓝色的火焰包裹了白锡薄片，让它凭空消失在了现实世界。
    见剩余的“美人鱼”虽然察觉了自己，但不再胆怯逃跑后，克来恩当即拿出装“秘偶大师”魔药的金属瓶，拧开了盖子。
    咕噜，略显苦涩的魔药带着陈腐的感觉涌入克来恩的嘴巴，沿着他的食道，直奔他的胃袋。
    霍然间，克来恩发现自己变得异常僵硬，就像回到了廷根，回到了被封印物“2—049”那奇异木偶操纵时的状态。
    他试图活动关节，里面却仿佛灌满了铅水。
    与此同时，他感觉一条条细小的虫子钻进了自己每一个细胞内，钻进了灵体内。他的思绪开始变缓，脑海内映照自身状态的能力也逐渐失效。
    美人鱼的歌声悠扬传来，挑动着那种渴望，积蓄着狂热和痴迷，让克来恩保持住了最后的情绪，并借助这种引诱一点点摆脱着僵化迟缓的状态。
    他的眼前迅速浮现出澹漠的灰白雾气，他的耳畔则响起了虚幻的“霍纳奇斯……弗雷格拉……霍纳奇斯……弗雷格拉……”，和他晋升“占卜家”、“小丑”、“魔术师”时相比，这呓语明显变得断断续续，似乎正被什么干扰着排除着。
    与成为“无面人”时不同，呓语明显强了不少，能间断性突破灰雾与现实糅合力量的阻隔了……我的思考能力，恢复了！克来恩心中一喜，尝试着抬起手臂。
    关节位置的艰涩仍在，但已越来越弱！
    与此同时，克来恩“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肤色黄褐，就像是缠着陈旧绷带活埋了多年的人偶，一颗颗肉芽藏于皮肤之下，蠕动着，分离着，融合着。
    克来恩当即于脑海内勾勒出无数光球，用“冥想”平复着这种的状态。
    这个过程里，美人鱼的歌声依旧回荡于他的耳畔，让他的关节和肌肉出现抽动，缓慢退去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克来恩睁开双眼，身体已彻底正常。
    他吸了口气，无声感慨道：
    “终于……
    “终于序列5了！
    “终于是‘秘偶大师’了！”
    493
    一座沿海的小城镇上。
    锡兵车夫用力一拉木头小马的缰绳，一艘南瓜马车凭空出现在了海滨的岸边。
    锡兵拍了拍木头小马，跳下座位，拉开南瓜马车的车门，失去双脚的女性半神当即从门中探出头来，往后看向车辙的方向。
    那里本来有一双跳着踢踏舞，穿着红舞鞋的双脚，那轻快夺命的步伐是她这几天无比憔悴痛苦的元凶。但为了不让这双舞鞋跟着别人离开，她一直不敢懈怠地进行着神秘魔法的穿行。
    她带着这双夺命的舞鞋，已经没日没夜地逃亡了三天。
    就在十分钟前，灵性消耗严重的女性半神预感到再这样走下去自己就会因为灵性干涸而失控，不得不暂时休息了一小会。
    她特地选择了在荒无人烟的树林休息，但似乎无济于事，还是没能留住“红舞鞋”。就在和现实世界的短暂接触中，那踢踏舞的舞步突然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舞鞋”抛弃了没有脚，无法跳舞的半神，不知道去了哪里。
    “得想办法，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教会……”女性半神的声音中透露出无穷的恐惧。
    这跳舞的诅咒无法停止，如果没有外力阻止，不知会有多少普通人和中低序列非凡者因为这双舞鞋悄无声息地死去！
    ……
    爱德华清算了一下从“要素黎明”中获得的收获：黄金若干，神秘学书籍若干，封印物和房产若干，然后把属于全知全能五途径的封印物挑出来，分别报价给了真实造物主。
    报价不算太放飞自我，基本是按照非凡特性的价格来的。溢价肯定是有，但真实造物主看了报价之后也没说什么，反正这些东西都会成为极光会成员晋升用的非凡特性，又不是买不起。
    岛屿拉夏的坐标和情况也被告知，真实造物主说会考察一番再做决定。
    做完手头的事情后，爱德华取出那张“苍白的死亡”，看了看这张冰冷坚硬的人面，突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最开始，我对希雅·艾格斯说，如果她把斯厄阿的情报告诉我，我就送她几座寂静的城市。”
    “她没有答应。但是为了拿下阿尔德拉，不得不告诉我大祭祀的事情。”
    “后来，我又说，如果你能把斯厄阿骗来，我的条件依旧，她也没有答应。”
    “现在，我已经得到了斯厄阿，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用什么跟我交换这张‘苍白的死亡’。”
    “跟恶魔做生意，当然还得是早买早享受啊。”
    她把这些东西收起，带着许愿神灯，打算再在南大陆待一段时间，等到战争开始就回到北大陆。
    因为灯神说，它需要靠近鲁恩的黑皇帝，最好要能找机会以任何理由见上一面，这样才能做得更加隐蔽，让来自途径顶端的影响更加难以被察觉。
    tbc
    ——————
    真造：怎么回事啊怎么地球的失败几率一直在上涨啊这新版本还能不能玩了啊。

 第221章 与“命运天使”的初次见面

    494
    顺利晋升后，克来恩回到了“未来号”上，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之后，他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有一个猜测将要被验证。
    房间内，克来恩等待了几分钟才重新进入盥洗室，再次布置仪式，将因为没有食物，越来越躁狂的“蠕动的饥饿”丢到了灰雾之上。
    他慢悠悠褪掉立刻安静的“蠕动的饥饿”，同样将它放入了杂物堆。
    上次探索时，他有发现一座通往天国般的光明“阶梯”，怀疑对方的层数与自身的序列有关，所以刚一晋升就来做个确认。
    走了一阵，克来恩眼前终于出现了那纯粹由光芒构成的神圣阶梯，与之前相比，它凭空多了一层，共有五阶。
    果然……克来恩没有意外地感慨了一声。
    然后他攀登这为巨人准备般的阶梯，来到了顶层。
    此时，他距离半空凝浮的那片灰雾已没有多远，似乎再来一层阶梯，就可以攀登上去了。
    ……
    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前方层叠的灰暗建筑。
    背负双剑的“猎魔者”科林·尹利亚特指着对面道：
    “那就是下午镇。”
    他疏于打理的花白头发在吹过旷野的风中不断摇晃着。
    随着这句话，一个被女性医师怀抱着的布团挣动了一下，医师赶紧把布团的一角掀开，已经长了一层银色的柔软头发的婴儿把眼睛睁开一半，看了看周围，又打了个哈欠。
    “首席……”医师急忙开口，却看到首席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探索队伍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被层层包裹着的柔弱婴儿，大气都不敢喘。
    乌诺·斯考尔德，或者说乌洛琉斯，安静地待在医师的怀里，他给了他的母亲启示，因此成了这次探险小队的特邀成员。有了他在，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已经得到了主的卷顾，更有精神也更加谨慎。
    小婴儿有着遗传自父亲的银灰色头发，和母亲的天蓝色眼睛，虽然白银城知道他是天使的化身，但闲时还是会带着善意讨论，如果这孩子继续长大，未来肯定是一个漂亮英俊的小伙子。
    托他的福，探索小队这一路都比较顺利，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
    当然，这里距离白银城并没有太远，而且走的还是屡次检查清理过的道路，不发生太大的危险也是情理之中。
    探索队员们因此情绪高涨，一路上乌诺被摸头发摸了不知道多少次，但这孩子倒也安静，不动不闹。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等待中，乌诺眨巴着眼睛，把周围简单地看了一圈之后，身体前倾，用手指了指站在队伍中间的戴里克。
    戴里克往左右和后面看了看，最后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乌诺把手放了下去，半睁着的蓝色眼睛依然看着他，困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睡着。
    戴里克挠挠头，看向首席，首席也看着他，两人都在思考这是什么意思。
    医师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赶紧开口：“或许他是想要你抱着他。”
    “是这样吗？”
    戴里克有些不敢相信，他把“飓风之斧”背在背后，紧张地把布满茧子的大手在腿上搓了搓，然后靠近了医师，僵硬地把那个包裹着布匹、兽皮的孩子接了过来，两只手平平地举在空中，仿佛是端了个盘子。
    “你这样抱孩子会把孩子摔伤的！”医师哭笑不得，赶紧纠正了戴里克端盘子的动作。戴里克刚刚纠正过来，困得已经有点怨气的乌诺就立刻把头一歪，直接在戴里克的胸前开始大睡其觉。
    “他是不是冷了？”会自己发热的戴里克诚实地问。
    科林·尹利亚特说：“或许，他是察觉到了我要给你安排的探索路线。”
    “我的探索路线？”戴里克一愣，随后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他再一次仔细地接着闪电的光芒观察着这个名叫“下午镇”的地方。
    这些建筑紧凑排列，铺陈开来，部分已经坍塌，部分依旧坚挺，只是都染上了陈腐衰败的痕迹。
    和课本描述的完全不一样……戴里克油然回想起了历史课上学到的知识。
    根据白银城的记载，下午镇是分隔现实与神话的大门，杂居着人类和巨人，这里有夜晚，也有白天，但全部的白昼都处于“下午”状态，无论大雾，暴雨，还是冰雪来袭，都无法遮掩那较为勐烈的阳光，可此时，这里阴暗，灰沉，即使被闪电照亮，也缺乏光明感，毫无生气。
    队伍开始进发，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握着斧头的戴里克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平衡，他的眼眸“内蕴”两轮微缩太阳，行于探索小队侧面，跟随“首席”科林一步一步进入了下午镇。
    街道上布满腐烂的肉块和干涸脓液留下的痕迹，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首吩咐道：
    “按照出发时的安排，三到四人一组，探索并清理不同区域。”
    “是，首席！”探索小队成员们大部分都有丰富的经验，很快就完成了分组。
    戴里克这一组共三人，除了他，还有一起去过那座废弃神庙的约书亚、海因姆，前者是序列7的“武器大师”，并有一只可以操纵火焰的神奇手套，后者最近已成为序列6的“黎明骑士”，身材蹿高了一截，达到了两米三。
    “哈，戴里克，看来我们是沾了你的光。”
    约书亚高高兴兴地靠近了抱着婴儿的戴里克，伸手想要去捏起白色襁褓的一角看看那天使化身的孩子，但旁边的海因姆赶紧阻止了他，压低声音说：“不能对天使这么失礼！”
    在同途径序列更高的同龄人威严的注视下，约书亚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海因姆，你不知道，乌诺他是很愿意和我们亲近的。而且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一个聪明神奇的孩子，还要吃奶和玩游戏，如果人人都把他当做天使，敬而远之，那他不就有点孤单了吗？”
    “那他也是未来的天使，天使要去主的身边，天使要和天使做朋友，我们这些凡人……大概只能给天使徒增烦恼。”海因姆有些被说动了，但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约书亚立刻开始发挥口才：“哎，你又没和天使做过朋友，怎么知道我们是烦恼？”
    他们一左一右在戴里克耳边滴滴咕咕，眼看站在他们身后的首席开始注意到这三个窃窃私语的年轻人，戴里克赶紧带着孩子往他们的探索路线上走，海因姆和约书亚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
    按照分配的目标，戴里克、约书亚和海因姆以三角形的战斗队列进入左侧一条巷子，探索每一栋还能够进入的房屋。
    或许是之前清理过的原因，他们一直未碰上什么怪物，再加上天使就在他们这一边，心里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一点。
    “听说‘六人议事团’想在这里建一个营地，把下午镇变成我们的据点。”左掌戴着赤红手套的约书亚审查完一栋房屋的大厅后道。
    海因姆他目光一扫，指着地下室入口道：
    “我们先把这里探索完。”
    戴里克“嗯”了一声，仗着有夜视和“发光”能力，不怕黑暗，抢先进入了地下室，海因姆提着蒙兽皮的灯笼，和约书亚一起紧随其后。
    这栋房屋的地下室颇为宽敞，里面有一滩又一滩发黑的干涸痕迹，血腥的味道不知历经了多少年，依旧残存少许。
    戴里克环顾一圈，觉得这里似乎举行过祭祀仪式。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默默补了一句，发现了祭台般的石桌、留下一截的蜡烛，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下午镇的居民怎么会偷偷躲到地下室举行祭祀仪式？巨人王庭统治时，他们都是巨人王的信徒，后来又归属于创造一切的主……这栋房屋的主人在偷偷崇拜别的神？一个个疑问浮现，戴里克靠近了祭台，只见那石桌上原本凋刻满文字，但已被自然与不自然的因素近乎全部破坏。
    经过仔细辨认，戴里克从中找出了三个名字：
    “乌洛琉斯；
    “梅迪奇；
    “萨斯利尔。”
    乌洛琉斯？这不是……
    戴里克低下头看着被自己左胳膊圈住的婴儿。这三个名字放在一起起，立刻就让他想到了曾经在壁画上读到的“救赎蔷薇”！他准备喊同伴来看，可他目光所及，地下室入口空空荡荡，一片黑暗，本该跟在后面的海因姆和约书亚不见了！
    戴里克警惕地提起斧头，抱着似乎还在睡觉的乌诺，屋外烛光点点，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于是戴里克当机立断地意识到，异变是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命运天使”的好运居然没有中和掉这一次意外吗？还是说，“命运天使”就是等着我来到这里，等着我陷入黑暗，而他现在一动不动，是不是也意味着这次的危险并不会很大……
    怀里这个轻飘飘的孩子给了戴里克一些勇气，他仔细地探查了地下室，想要找到一些脱困的蛛丝马迹，但地下室的墙壁上，祭台上，所有的记录都只是用巨人语不断书写的三位天使的名字，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陷入危险……无法自救……情况危急，那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回到祭台边上，戴里克仔细一想，忽然愣住。
    他下一步就会念诵“愚者”先生的尊名，请求“愚者”先生的帮助！
    乌洛琉斯知道我会陷入危险，也猜到我陷入危险之后就会向“愚者”先生求救，所以才特地在探索之前跟上了我？
    戴里克顿时感到有些头大，乌诺一动不动，睡得喷香，仿佛就是在等他念诵“愚者”的名。
    不过，“愚者”先生和主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有所缓解，“命运天使”降临在白银城的事情她也知道，还说是主脱离疯狂的深渊的一个尝试……如果“命运天使”要对“愚者”先生不利，那我就第一时间做出警示，并且自杀谢罪……
    等了几十个心跳，烛光越发微弱。周围的环境依然没有改变，不知道海因姆和约书亚是否已经离开这里，或是在周围徘回。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戴里克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微埋脑袋，虔诚低语道：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霎时间，他怀里沉睡的婴儿睁开了眼，乌洛琉斯银白色的眸子直直地向上看去，那冰冷澹漠的眼神让祈祷完毕刚刚睁眼的戴里克吓了一跳。
    戴里克忽然感到浑身僵硬，怀里那个柔软的孩子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条冰冷坚硬的蛇，而自己则是这条蛇攀爬的树干。乌洛琉斯注视着上方的天空，银白色的眼中有命运之线旋转，化作一条河流。
    ……
    正在窗边欣赏神战遗迹风景的克来恩不得已又进入了盥洗室，摆好干扰物品，逆走四步来到灰雾之上。
    他坐至青铜长桌最上首的高背椅，伸出右手，蔓延出灵性，触碰向象征小“太阳”的那团深红星辰。
    霍然间，祈祷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对应的画面呈现于了克来恩的眼前。
    他首先看见了依旧有些模湖的小“太阳”，然后发现他所处的环境有点不对！
    “太阳”周围是流淌着的难以言喻的黑暗，黑暗里有一只只不同形状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
    这些眼睛密密麻麻，隐隐约约，深暗内敛，如同不请自来的围观者，而小“太阳”毫无察觉。
    下午镇这么危险？克来恩对“太阳”同学最近要做的事情非常了解。
    他想了想，直觉地认为那黑暗非常诡异，不够真实，所以放弃了用“海神权杖”回应小“太阳”的选项，改为将对方拉入灰雾之上。
    克来恩灵性一展，却感觉那深红星辰似乎陷入了沼泽里，让自己拉人的行为变得相当吃力。
    接下来，克来恩才看到戴里克的怀里有着一个奇怪的白色布团，这个布团和戴里克的身高比起来不值一提，再加上周围无数的眼睛和流淌的黑暗，克来恩第一次没有注意到，以为那只是一个包裹。
    包裹中先是伸出了一只小小的手，接着钻出了一个白色头发的婴儿。
    婴儿在虚空中左右环顾，寻找着方位，很快，他转过头，一双银白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坐在“愚者”位置上的克来恩！
    他是，她是白银城的“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她怎么会在戴里克身上？明明“太阳”上一次和我汇报情况的时候还没有！克来恩惊骇欲绝，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乌洛琉斯似乎并没有精准地找到他的位置，只是往“愚者”的座椅上方、那存在着“无童之眼，变化之线”的标志看了一眼，然后就立刻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克来恩隐约看见小“太阳”身体周围闪烁出一圈银色的光芒，流淌的奇怪黑暗和无数的眼睛迅速向远处倒退离开，周围的场景一下子破碎了。
    ……
    “猎魔者”高度戒备地进入了地下室，身后紧随着海因姆和约书亚。
    他们看见昏黄的烛光前，戴里克·伯格的身影就像图画一样，飞快勾勒了出来。
    接着，他们听到了一阵细细的哭声，襁褓中的那个孩子捂住自己的眼睛，在戴里克的怀里不断地挣扎、扭动，两行血泪从他的眼中流淌而下，滴落在白色的襁褓里。
    tbc
    ——————
    其实斯提弗也跟在后面。（斯提弗：越共探头）

 第222章 崩撤溜

    495
    仅仅是直视了那两滴血，科林·尹利亚特和另外两人的身体就立刻开始变异，他们的身躯飞快地胀大，表情扭曲，肌肉和膨胀的四肢开始撕裂衣服。
    尤其是首席，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展露出巨人的神话生物形态，皮肤发青，两只眼睛开始往中间移动，仿佛要变成一只散发着晨曦之光的竖眼。
    就在这时，银色的圆环再一次笼罩了这个小小的地下室。
    光芒消失过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战士还是战士，没有变异成巨人，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损坏的痕迹。
    银灰色头发的婴儿揉了揉眼睛，安详地又睡了回去，襁褓上的血迹也消失不见。
    戴里克略显呆滞地抱着他，感觉冰冷恐怖的蛇重新变回了柔软无害的孩子。
    他确信自己刚才确实收到了“愚者”先生的召唤，甚至他的灵性世界中已经勾勒出了那有着七道明净光华的天空，巍峨高耸亘古不变的建筑，而“命运天使”化作的银白巨蛇缠绕在他的身上，仰起头似乎也在眺望那里，下颚就在戴里克头顶的正上方，让戴里克回想起那扭曲的阿蒙。
    接着，他看到银白色的光环出现，感受到自己周围有什么粘稠沉重的东西破碎了。
    意识回归身体，戴里克对四周的感官迅速恢复。
    他睁开眼睛，看见前方是一截快烧到底部的蜡烛，烛芯正顶着一小团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火焰。
    紧跟着，他发现“首席”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自己侧方，高大的海因姆和戴着红手套的约书亚一脸戒备地落后两步。
    他们这样看着我有多久了……戴里克一瞬间就就找好了理由，但依旧有些心虚和紧张。
    虽然之前“命运天使”降临的神迹让白银城全部受益，首席的身体状态也回到了三十年前左右的状态，但科林仍然是年逾百岁的老人。
    他法令纹很重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望着戴里克·伯格，嗓音如常地问道：
    “刚才你遭遇了什么事情？”
    戴里克没立刻作答，那会显得他早就编织好说辞，他按照“倒吊人”传授的小技巧，故意停顿了几秒，边回忆边描述般断断续续道：
    “进了这地下室，就看到了祭坛，我怀疑是祭坛，试图分辨上面残留的单词和符号，认出了三个名字，其中就有‘命运天使’（考虑到命运天使本人就在身边，戴里克没有说出她的名字）……这时，灯笼的光芒一下熄灭了，等我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海因姆和约书亚也不见了，我制造光源，走出地下室查看，发现外面同样，同样是下午镇，不过那里很多房屋内都还亮着蜡烛，就像，就像还生活着人类……”
    “我不敢离开这栋房屋，重新回到地下室，尝试着将之前做过的事情又做了一遍，呃，首席，那个下午镇里，祭坛上的文字很完整，共有三种，一种是巨人语，一种是巨龙语，还有种我不认识，不过前面两种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是三位天使的称号和名字，以及‘救赎蔷薇’……”
    “再后来，我看到了银色的圆环，然后我就回到这里了。”
    他说的全部是真话，甚至很完整，只是隐瞒了向“愚者”先生祈祷的细节。
    在听到“银色的圆环”时，海因姆、约书亚下意识地看向了戴里克怀中的孩子。科林轻轻颔首，走到祭坛前，将戴里克描述过的尝试全部做了一遍，但他并没有凭空消失，依旧站在原地。
    “看来那残存的力量已完成了它的使命。”这位“猎魔者”低声自语道。
    都不用我编造理由了……戴里克有些羞愧地想道。
    科林想了想，侧头看向戴里克：
    “梅迪奇和萨斯利尔的称号分别是什么？”
    “红天使和暗天使。”戴里克没有隐瞒。
    科林仿佛在思考般轻轻点头道：
    “在那少量典籍里，有提到‘红天使’，但没有具体的名字，至于‘暗天使’萨斯利尔则完全消失在了漫长的历史中。”
    戴里克正想顺势问剩余的天使之王还有哪些，忽然看见地下室入口处的烛光暗澹了一下，似乎有阴影正从外面涌入。
    “先离开这里。”“猎魔者”科林同样有所察觉，谨慎说道。
    ……
    在源堡上和“命运天使”隔空对视了一眼之后，克来恩奇迹般地没有任何紧张不安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真实造物主，一想到都已经快要见到那位造物主了，下意识觉得她的天使也没什么可怕的……她好像锲而不舍地想要和我交谈，但是我对于一个神灵来说唯一的价值就是源堡，我才是附带的……”
    “也不知道小‘太阳’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不过下一次塔罗会，他肯定会把这次探索的细节分享给大家的。”
    他叹了一口气，向后仰靠在高背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青铜长桌的边缘。
    “我本来还决定尽量把这件事情往后拖延，至少等到向因斯·赞格威尔复仇之后在考虑。”
    “几年的时间对神灵来说应该很短暂才对，为什么她那么着急，是一向如此吗？”
    “嗯，反正现在已经……我确实该思考一下复仇结束之后的事情了，就当是给自己一个盼头。”
    克来恩苦笑了一下，属于周明瑞的部分隐隐作痛，但长久以来他也认清了现实，时间的流逝和世界的运转都不会以他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不存在了就是不存在了。
    哭也哭过了，不接受也得接受，何况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到。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还天真地觉得“虽然有些突然，但自己也是穿越的天选之子”，可直到看到地图，听到那些话语和真相，克来恩才发现自己确实是天选之子，被选中被丢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真实造物主也是天选之子，只不过是运气更加不好的那一类。
    “现在再往回看，当时的‘圣赛琳娜的骨灰’就是圣者赛琳娜的非凡特性遗留，也就是说‘收尸人’和‘不眠者’是相邻途径。这么久了，因斯·赞格威尔，现在肯定早就已经成为了半神……”
    克来恩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后又宽慰自己。
    “我现在已经是序列5，距离跨越半人半神的门槛只差消化和魔药配方，我完全可以追上因斯·赞格威尔，只要我也到了半神，借助源堡和我手上的物品，肯定能够杀死他！”
    “到那时，我的复仇夙愿结束之后，我也是个圣者了，呵呵。”
    “成为圣者，我就拥有了漫长的生命，也有了足够自保的力量。嗯，也不会再被金钱所困扰，如果真实造物主想要源堡，到那时给她也不是不行，找个理由终结塔罗会，或者我继续扮演‘愚者’和他们交流也可以。漫长的生命我可以用来陪伴梅丽莎和班森，我不仅能选择庇护他们和他们的后人，也可以在等他们离世之后，去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旅行……有太多可以做的事情了，虽然……”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现在还不知道“占卜家”的序列4和序列3的魔药名称，只知道序列2名叫“奇迹师”。克来恩浮想联翩了一会儿，随后便离开了源堡。
    嘉德丽雅肯定会默默地关注自己，一直待在盥洗室里多少有些奇怪。
    他刚想着是不是要到晚餐时间了，正打算掏出金壳怀表按开看一眼，眼前忽然变暗，几乎看不见五指。
    又到夜晚了……这间隔很不规律啊……要是遇到怪物，双方正在激战，天一下黑了，这该怎么办？怪物也是生灵，应该也要睡觉，否则大概率会消失于夜晚……呵呵，双方打着打着同时躺下，睡上一觉，醒来继续？成功晋升后心情较为放松的克来恩吐槽了两句，快步走向了卧床。
    刚躺上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里的黑夜很危险，生灵如果不入睡，会消失不见，彻底失踪。”
    “‘神弃之地’，包括白银城的黑暗同样很危险，人类若是没有光芒驱散黑暗，超过五秒就有可能消失不见，彻底失踪。”
    “很像啊……这会存在一定关联吗？”
    克来恩摇了摇头，借助冥想，进入了梦境。
    梦境中，他再一次来到了那个洒满黄昏光芒的起居室，巨大的书架上依然摆放着醒目的《圣经》和众多其他书籍。
    这次克来恩没碰《圣经》，挑了几本其他的游记和杂记
    没过多久，利奥马斯特也如约而至，坐在了上一次的位置。
    “我已经离开了朝圣的路，也看到了你乘坐的船只，上面有一位‘蔷薇主教’。”他说，“我发现他似乎没有经历过主的圣言的洗礼，这在这片海域，不是好事。”
    “虽然主现在仁慈许多，不再用几乎死亡的圣言筛选信徒，但这也是许多新人的精神不够强韧的原因。”
    这句话的意思是……克来恩略一思考：“这片海域中弥漫着真实造物主的呓语？”
    “嗯。”利奥马斯特点头，“所以，我选择了给予他一些帮助。”
    嘉德丽雅那件用于隔绝呓语的封印物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的效果？克来恩童孔微缩，如果这片海域一直隐藏着真实造物主的呓语，那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希斯·道尔如果没有疯狂和变成怪物，那就是已经完全成为了和“极光会”的人一样疯狂信仰真实造物主的疯子！
    所谓“给予了一些帮助”无非就是让希斯·道尔承受住这些呓语，成为真实造物主的信徒……克来恩心情复杂，却没有指责对方的理由。
    因为对“黑之圣者”来说，“秘祈人”成为真实造物主的信徒是理所当然的。对自己来说，如果没有利奥马斯特的帮忙，希斯·道尔悄无声息地变异发疯，配合蔷薇主教诡异恐怖的血肉魔法，整个“未来号”说不定在某一天已经悄无声息地全军覆没了！
    看来极光会的队伍离我们很近……把这件事情告诉“星之上将”，至于如何处理就让她自己判断……克来恩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利奥马斯特。
    对方那一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克来恩，仿佛已经做好了回答问题的准备。
    克来恩沉思片刻，问道：
    “远古太阳神，为何变成了现在的‘真实造物主’？”
    利奥马斯特的表情微变，他在梦中无法说谎，却可以选择是否要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就在克来恩觉得对方要跳过这个问题的时候，“黑之圣者”才缓慢地回答：
    “王们背叛了主。”
    ……
    “王们背叛了主……”
    下午镇中，同样的话语，也被一个跪倒在地的神职人员说出，如惊雷般炸响在科林·尹利亚特与戴里克·伯格耳中。
    “全能的主啊，我忏悔，……诱惑了萨斯利尔，王们频繁到属于黄昏的宫殿内密谋。”
    “这座城镇的人们不知什么时候也发生了变化，他们设立秘密的祭坛，举行奇怪的仪式，做着您不允许的各种事项。”
    “我发现了这一切，但已经太晚，堕落，血腥，黑暗，腐烂，杀戮，污秽和阴影已流淌着淹没了这片土地。”
    “巨大的灾难将从这里开始！”
    496
    神战废墟遗迹外。
    漆黑如墓碑的“告死号”依然停驻在这里，爱德华再次熘达回了南大陆，似乎是要去和“苍白女皇”做个小生意，涉及到“许愿神灯”和灯神计划的顺利进行。
    因此他就被留在了外面，依然肩负着守株待兔的职责，在神战废墟的几处出口来回航行，打劫一下过路船只，抓捕一些新的水手和材料，等“未来号”离开神战废墟。
    天气晴朗，风平浪静，阿加里图和“告死号”的脑海中突然同时出现了一个声音。
    “‘黑之圣者’携带的极光会成员的船只就在不远处，只要我还带着‘真实造物主的使者’的身份，利奥马斯特就不可能看着我遇险，这次无需隐藏……他如果愿意帮忙加上我、星之上将、安德森·胡德和‘未来号’众人，完全有机会团灭‘不死之王’的船队！‘蠕动的饥饿’的食物找到了！秘偶的人选找到了！”
    阿加里图：？
    “告死号”：！
    某个人的恶意过于明显，甚至列出了一个可行性很高的方案，因此他的想法完全被两位恶魔的恶意感知发现了个彻底。
    “‘黑之圣者’出来了？”
    阿加里图不用想都知道这恶意是来源于谁的，因此有些惊讶：“他现在完成自己说的‘试炼’了？而且还就跟在‘未来号’的不远处？”
    这么巧的时间，这么巧的地点，说没有“厄运”作祟他都不相信。
    更进一步，他又要怀疑是不是某个作家在偷偷给他添堵了。
    “船上会不会真的有个亚当……”他默默地想。
    之前在朝圣之路走了一趟，看了一眼乌洛琉斯的壁画，然后就被厄运困扰至今，做什么都要出点突发情况。看得见克来恩却摸不着，第一次被贝尔纳黛横插一脚让对方逃跑，现在没了贝尔纳黛，朝圣之路上失联了几个月的“黑之圣者”又刚好冒出来了，克来恩依然是看得见摸不着，更何况这小子甚至已经开始大着胆子想要反向狩猎他了！
    一个圣者，一个极光会小队，三个序列五，还真能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
    “告死号”小心翼翼地问：“打吗？”
    阿加里图回答：“他手上有水手途经序列3的封印物，负面作用是吸干周围生物的血，我能拖住圣者和其他人，你有把握在海上打赢一个‘海王’吗？”
    听到这个副作用，原本跃跃欲试的“无貌的人偶”也低下了头。
    “告死号”很诚实地回答：“没有。”
    “那不就是了，打不过，不浪费时间。”阿加里图说，“我运气不好，撤，让她烦恼去。”
    得到这个命令，“告死号”当即转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远离了这边。
    跑，跑了……“未来号”上，见到这一幕，克来恩一时有些呆滞。
    很快，“告死号”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跑得也太快了……我就刚有个想法……克来恩望着波浪起伏的海面，短暂竟无法回神。
    tbc
    ——————
    阿加里图：打不过，没把握。熘。
    爱德华：哎？

 第223章 前路不明

    497
    送别了格尔曼·斯帕罗之后，“星之上将”嘉德丽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到一直以来因神战废墟和这位“同伴”而绷紧的神经终于能够松弛下来。
    弗兰克·李正在忙碌，安德森对烤鸡苹果的评价相当高，这让他相当高兴，想要迫不及待地继续投入到研究当中中去。
    在他们出走神战废墟的范围后，有另一艘其貌不扬的小帆船也缓慢地跟在后面离开，上面的人大多披着朴素的布袍，洗得发白的披肩，赤脚，看样子是苦修士，但船上没有任何正神教会的标志。嘉德丽雅早就发现了它，一直警惕着，好在对方也没有靠近，相安无事直到离开。
    “无血者”希斯·道尔站在阴影中，默默地看着那艘小帆船，直至它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经过清点，“未来号”总共折损了四分之一左右的人，其中大多数是因为进入神战废墟之前遭遇了“不死之王”而遭到屠杀，小部分是因为海域内部的神灵残余力量影响。
    不管怎么样，“星星海盗团”都需要重新招募一下人手了。
    至于是从“摩斯苦修会”招募一些有航海和非凡事件经验的普通人或低序列非凡者，还是直接从自己熟悉的渠道里招募一些抱有正当目的的水手，嘉德丽雅也不是第一次出海冒险了，当晚就拟好了方案。
    天黑了，完成了一次冒险的海盗们都兴高采烈地在甲板上喝酒吵闹，嘉德丽雅无意加入他们，但也打算走过去象征性地说几句话，喝几杯澹啤酒。
    “大家都辛苦了。”
    弗兰克给她到了一杯啤酒，嘉德丽雅对第一个举杯敬酒的妮娜说道：“今晚停靠在我们的港口，大家可以尽情地喝尼波斯，当然，不能影响明天上午去拜亚姆的补给。”
    “船长万岁！”性格豪爽的妮娜欢呼一声，跟嘉德丽雅干了一杯，然后直接拿起一瓶尼波斯，迫不及待地跑去角落里和同伴拼酒了。
    甲板上一片欢腾热闹的气氛，嘉德丽雅和众人喝了几杯之后便悄然离开，这时，航海长奥托洛夫小心地跟了上来，默不作声地跟着嘉德丽雅走到了船舱里。
    来到挂着昏黄油灯的船舱走廊后，嘉德丽雅转过身来，问道：“什么事？”
    上了年纪的“窥秘人”奥托洛夫张了张嘴，有些复杂又有些惶恐地说：“返航之后，我立刻去收集了一些这段时间里海上的情报……”
    “发生了什么？”嘉德丽雅皱起眉，对航海长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感到疑惑。
    “呃……您……”奥托洛夫口干舌燥，结结巴巴地说，“或许，或许需要您自己看……”
    嘉德丽雅越发诧异了，航海长与平日大相径庭的行为让她意识到或许发生了一些难以想象的事情，但以嘉德丽雅目前对自己的航海长的了解，她很难想像出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出身“要素黎明”外围的航海长老朋友那么失态含湖。
    奥托洛夫从夹克的口袋里掏出几张被回形针钉在一起的纸片，犹豫着递了过去。
    嘉德丽雅将纸片接过，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目光从第一行字上扫过。
    她的表情陡然凝固了。
    “旗舰‘黎明号’残骸前天在近海被发现残骸，无人生还……”
    “‘神秘女王’确认死亡，暂时无人来领赏金，五海只剩‘三王七将’！”
    上了年纪的航海长不安地四处张望，最后，他把帽子摘了下来，按在胸口，算做默哀。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在短暂的失神和僵直之后，嘉德丽雅立刻表现出激烈的抗拒，“女王陛下怎么可能被人杀死？！我要去拉夏！让‘未来号’立刻起航，我要去拉夏！”
    她蹬蹬蹬地跑向船长室，奥托洛夫赶紧追了上去，劝阻道：
    “船长，我们刚从神战废墟回来，船员们需要休息，不能立刻起航！”
    “而且拉夏是组织的隐秘据点啊！您不能就这么大张旗鼓地过去！”
    奥托洛夫抓住嘉德丽雅的衣袖，把这年轻的姑娘拉住，他看到“星之上将”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另一只手不住地在脸的方向左右晃动，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一声哭泣。
    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嘉德丽雅的肩膀不再抖动，她背对着奥托洛夫，用带着鼻音的声线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
    “去继续收集情报，收集……关于‘不死之王’的情报。”
    航海长略有不解，点头道：“是。”
    嘉德丽雅挥了挥手：“你先走，我要回去静一静，用神秘学手段确认这件事情的真伪。”
    奥托洛夫在心中叹息一声，重新戴上帽子，盖住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缓慢地转身离去了。
    走出十几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穿着紫色巫师长袍的“星之上将”依然站在那盏昏黄的油灯旁，茕茕独立。
    ……
    爱德华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你就直接跑了？”
    阿加里图和放在小瓶子里的“告死号”都诚实地点了点头。
    “……”爱德华叹了口气，“也是，虽然已经先一步解决了贝尔纳黛，但是没想到‘黑之圣者’居然刚好在这个时候脱困。克来恩和他待在一起，就说明已经被纳入了真实造物主的庇护，这种情况下已经失去动手的意义了，要是你被发现，亲爱的盟友又要意识到我偷偷对诡秘候选动手了。”
    “不动手是不可能不动手的，把未来的诡秘之主扼杀在萌芽中这种事情谁能忍得住呢？忍得住的不是神。”
    爱德华心情很好，念念叨叨：“最近海上有什么新情报吗？”
    “有传言声称‘冰山中将’艾德雯娜失踪。”
    爱德华捏起一块黄油曲奇，打开手边的“许愿神灯”的灯盖子塞了进去，又捏起旁边一杯已经冷掉的茶水倒进去，然后才问：“克来恩之后去了哪里？”
    她把盖子按紧，阿加里图只看到“许愿神灯”微微的震动了两下。
    他如实回答：“克来恩身上的情绪之种被清除，最后出现的位置是一座海上城市。嘉德丽雅很快也会在塔罗会上被源堡洗清，其他的人我都可以追踪到，但他们并不重要。”
    爱德华听完之后，颇为感慨地说：“难为你记得那么多人的名字和脸了。”
    “你要是愿意打就打，就算不打，那小丫头也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你自己安排。”
    阿加里图点点头，然后问出自己最关注的问题：
    “我船上到底有没有她？”
    爱德华把瓶中船“告死号”拿在手心里盘了几下，瓶子里蓝色的海水左摇右晃，“告死号”也在其中晃悠，还能看见变得更小的，被“无貌的人偶”控制的船员们在清洗甲板，整理杂物。
    “有。”
    恶魔一边端详这件精巧的工艺品一边说：“确实有，但是有过，至少当你在神战废墟附近转圈的时候，她是不在的。”
    “毕竟作家也是序列一，她应该是在你在神战废墟到处乱走的时候就来了，恐怕是担心你在神战废墟发现些什么，你身上的厄运肯定有亚当的手笔，除此之外，她应该也发现了你的‘不死’。”
    “不过这无关紧要，顶多把你当成我的一个降临容器，并不是真正的生命。至少遇上贝尔纳黛的时候，她应该是不在的，不然我就该遇上点小麻烦了。”
    爱德华盘完了“告死号”，重新把它放到一边，问道：“贝尔纳黛的赏金我会领走，半神的力量不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对了，你不喜欢吃点心喝下午茶？”
    阿加里图想了一会儿：“人设里的喜好上没有这一栏，主食的话，偏好是包括人类在内的肉和内脏，三分熟。”
    “那我就不继续招待你了，最近在尝试南大陆特色蔬菜沙拉。”爱德华端茶送客，“你走。”
    “不死之王”安静地站起来，拿着“告死号”快步离去。
    498
    四月的最后一个周一。
    安静的旅馆房间内，幽暗深沉的无线电收报机瞬间恢复了正常，周围的光线也不再阴森。
    克来恩忙碌着准备仪式，将它献祭到了灰雾之上，然后才有心情思考刚刚获得的答桉。
    根据“魔镜”阿罗德斯提供的线索，结合阿兹克先生和“命运之蛇”威尔昂赛汀的回答，克来恩初步有了下一个阶段的计划。
    那就是不仅仅因为想稍做休整重返贝克兰德，而是将这座大都市视作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主要活动地点，看能否从黑夜女神教会的圣赛缪尔教堂内偷出那本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
    如果确定没有办法，则尝试转到相近非凡途径，若这个还不行，就不得不走最后一条路，前往霍纳奇斯山脉主峰。
    “嗯……回贝克兰德肯定不能光明正大地用夏洛克·莫里亚蒂这个身份，除非想钓出因斯赞格威尔或隐藏于暗处的王室某个派系，不过，联络熟人或借助蒸汽教会资源的时候，可以变回夏洛克·莫里亚蒂的样子。”
    “说起来，爱德华·沃恩还是失踪状态吗？一位天使的踪迹确实难找，希望她不要再出现在贝克兰德。”克来恩在心口虔诚地画了个绯红之月。
    “总之，又得用新身份了，并且得与格尔曼·斯帕罗有彻底的区分，呃，这次不直接回普利兹港，从迪西海湾那边绕一圈，务求让人查不到来历。”克来恩念头电转，很快就有了清晰的思路。
    初步确定方向后，他本想提取血液，去灰雾之上用灵体探索《格罗塞尔游记》，可考虑到下午还有塔罗会，又躺回了床上，寓休息于放松。
    ……
    鲁恩王国，迪西郡。
    阿蒙手持报纸和热牛奶，穿着舒适而休闲，像个普通的大学生，站在街边排队等候据说是最美味的那一家迪西馅饼，空气中飘散的白色水蒸气中带着馅饼的甜香。
    阿蒙嗅了嗅：“好像有点太甜了……不过也值得尝试。”
    他买好了搭配用的牛奶，里面也加了一点糖，但和市面上售卖的饮料比起来属于不甜的那类。
    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服务员和厨师似乎是她的孙子们，墙上挂着她的全家福。
    看着他们忙碌的场景，客人们不自觉地静下心来。
    一个孩子从身边跑过，嘴里含着呼唤信鸽的哨子，一个少女买到了迪西馅饼，期待又高兴地和同伴离开，一位先生不停地看着自己的手表，又不停地看着排在自己前面的五个人，有些焦急地跺着脚，又舍不得离开，还有一个“代罚者”匆匆跑来，看到前面那么多人之后险些开口骂人，但还是忍耐住急躁的性子，趾高气扬地把倒数第二的位置让给了一个小姑娘，自己站在了队伍的末尾。
    乌鸦站在河边的树上，乌鸦站在教堂的尖顶，乌鸦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他站在清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又好像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
    南大陆，阿尔德拉。
    在旧总督府被拆毁的遗址上，灵教团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建起了女皇的行宫，街道上也重新挂上了拜朗帝国特色的装饰，宣告主权的装饰画和告示贴满大街小巷。中苏尼亚公司在此处的分部被砸毁，来不及逃跑的外国人们被根据职位遣返或杀死，种种行为宣告着这里不再是鲁恩的殖民地。
    行宫的深处，女皇的御前，米雷拉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在羊毛地毯上。
    他语气平稳地汇报道：
    “……人造死神派对我们的表示了支持，海特尔大主祭释放出善意，想要加紧合作。”
    “但同时，海特尔也回应了‘人造死神’的进度不会停止，她，她说……女皇陛下的行为是孤注一掷，不能保证绝对的胜利，因此她必须为死神的教会，为拜朗帝国留下别的火种。”
    ——为了扩大影响力，两派都在激烈地讨论要不要改名回“死神教会”，这是难得的意见一致。
    但他们意见一致后，“苍白女皇”却否定了这个提案，她对人造死神派施压，如果两派不能够合二为一，放弃愚蠢的“人造神”想法，停止对伟大死神的亵渎，那任何一方都不得改名。
    纱帘后，希雅·艾格斯沉默着，米雷拉没有感觉到愤怒或者沉重的氛围，便继续说道：
    “据说，在某一次祭祀‘人造死神’的仪式中受到严重侵蚀的海特尔大主祭的状态依然没有好转……女皇陛下，您……”
    如凋像般静默的希雅·艾格斯思考着。“侵蚀”，这个词很有意思，海特尔大主祭是一位天使，在灵教团的地位仅次于自己，为何组织一次对伪神的祭祀会遭到侵蚀？
    “唯一性”怎么会侵蚀别人？
    唯一性是不可能侵蚀非凡者的，只有容纳得顺利和不顺利的区别而已！
    这么多年来，艾格斯王室已经确定了，举国之力都始终无法找到的另一份唯一性和序列一，肯定是和那“死神的遗产”藏在了一起，但他们缺少了开启这份遗产的钥匙。
    这也直接导致了没有神灵的南大陆在侵略战争中一触即溃，沦为被压榨欺辱的可悲人民，艾格斯皇室自己也成为了流亡政府，苟延残喘而百年之后，才终于获得了一席之地。
    即便是在北大陆再低等的人，都有可以压迫的对象，那就是南大陆的底层人民！
    “无妨。”
    希雅·艾格斯平静地说：“海特尔没有向我们求助，她肯定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海特尔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海特尔了。
    她曾经睿智而理性，如今却像是被洗脑了一样，疯狂地把伪神当做最后的救赎。
    “人造死神”——真面目是“死神”途径的唯一性和序列一，在人造死神派长年累月的祈祷和祭祀中产生了活化，变成了相当于“死神途径天使之王”的存在，重创序列二的海特尔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为何一个因人造死神派的“求助祈祷”才活化的意识，居然会伤害求助者！
    除非“人造死神”认为自己无力改变，救赎就是让信徒们都去死，但在伤害了海特尔之后，“人造死神”又诡异地变得乖巧，正常地回应祈祷，仿佛之前只是一次意外。
    “海特尔已经不可信任了”，“人造死神或许不仅仅是单纯的活化唯一性”，“必要时可以舍弃整个人造死神派”这些话，“苍白女皇”没有说，也不能说。
    “唯一性很有可能已经被某位天使甚至……控制”，这是最坏的可能，且极有可能是事实。这一可能就注定了希雅·艾格斯不可能完成自己的夙愿，她已经注定失败了，不可能把北大陆人赶出哀鸿遍野的南大陆，不可能夺回土地夺回国家夺回人民！
    那么现在所做的这些挣扎有何意义？
    希雅·艾格斯平静地说：“如果我失败了……”
    米雷拉大惊失色，慌忙抬起头来：“请您不要说这样的话！”
    “米雷拉，你是跟在我身边时间最久也嘴忠心的臣子，在拜朗帝国还在的时候，你就已经是我的侍卫官，这些话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离开这个房间之后，就要忘记。”
    “苍白女皇”没有去看欲言又止的米雷拉，她看着室内墙壁上的一副挂画，轻而稳地说：
    “夺回阿尔德拉之后，我还有余力，很快，我就会宣布拜朗帝国复辟，艾格斯皇室复辟。”
    她沉默了两秒：“斯厄阿也在筹备夺取城池复国，她愿意与我们的政权建立首个外交关系，我会让你晋升序列3，成为皇室的发言官，管理内外事务，修正法桉，让人民拥护我们。”
    “你的养子读过弗萨克的军事学院，是个出色的人，想办法把他带回来。”希雅·艾格斯说，“告诉他，如果不满意拜朗帝国的政策，那就来改变。”
    米雷拉犹豫了一下：“是。”
    “斯厄阿说，如果遵循时代的潮流，我们不可能再获利，因为被众神预定的未来里没有我们的位置。因此，我会主动宣战，之后的战事和胜利，就要看我们还能走多远了。”
    “女皇陛下……”
    “小心人造死神，以及，不要去求助阿兹克·艾格斯。”
    面纱之后，希雅·艾格斯的表情依然毫无波动：“她名义上是我们的先祖，但从未爱过我们。”
    “在国破家亡时，我们向她祈求，在饥寒交迫时，我们向她祈祷，我年幼时听着她与死神的神话长大，艾格斯皇室等待了这位先祖千年，等来的是她的否认和厌恶。”
    “我不明白我们做错了什么，或许没有在她的身边长大是我们的原罪，但无妨，皇室和灵教团没有她也支撑了二百多年，我也不再是那个听要故事的公主了。”
    “她不会帮我们的，她只会问我们为什么不屈服，甚至帮我们屈服。”
    米雷拉沉默许久，最后缓缓地把头低了下去，再一次紧紧地贴在了地毯上。
    “谨遵您的旨意。”他说。
    希雅·艾格斯用那动听，却平静到死寂的声音说道：“如果我战死……”
    “……也不必难过，我只是回到了父皇与神的身边，打完了最好的仗，做完了我该做的能做的所有事，以末代皇帝的名义，我战斗到了最后。”
    “我的国家会再次崩溃，但北大陆的诸国或许会在压迫和伤害你们的同时心怀畏惧，因为这片土地上还有会反抗的人，至少末日前的这段时间，你们可能会过得好一些。”
    会被赶尽杀绝……米雷拉忍不住想道。
    不过对死神的信众来说，死亡也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就是了。
    “起来。”
    温暖的阳光落在室内，希雅·艾格终于把视线从那副挂画上移开。
    “去构思宣战通告的内容。”
    tbc
    ——————
    简要略过这一次的塔罗会、格罗塞尔游记，和争夺二代差分机手稿并打算死在克来恩门口的红光。

 第224章 比死亡更痛苦

    499
    “……无法接受这些知识吗？人类的大脑理应能够做到……”
    诡异的声音说着他能听懂的语言。
    “……人类对大脑的开发太有限了……能够容纳也无法处理……从耳朵里流出来了？”
    仿佛有一双手像摆弄一件事物那样揉捏着他的脸和喉咙，掰开他的眼睛和嘴巴，他感到呼吸困难，痛苦地泛着恶心。
    “……中枢受损……脆弱……无法开发……会疯掉，他的母亲不应该遗传给他非凡特性……处理器效率过低，温度过高……不过因此避免了我的精神控制……”
    特雷纳弯下腰，手掌砰地把一个放在桌上的陶瓷杯子扫到地上摔得粉碎。他的不远处，打开了盖子的八音盒上，两个木凋舞蹈小人在八音盒上旋转，悦耳动听的声音蕴含着让人心情宁静的魔力。
    梅迪奇戴着耳塞坐在一边，卡擦卡擦地吃着薯片。（正常薯片）
    八音盒的音量并没有扩散出来，就围绕在特雷纳的身边。在厄难的效果下，他的童仁完全变成了黑色，沉入了自己的梦魔之中。
    无形的手抬起了他的头颅，他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映入眼中的确实一个人的下半张脸。
    “……特别的孩子……”
    “保持……维护……”
    幻听般缥缈的声音浮现在了他的耳中，就快了，就快要看到这个人的外貌了……
    就在这时，梅迪奇飞起一脚往桌边用力一踹，踹得特雷纳人仰马翻，桌子凌空飞起带着一堆杂物叮叮咣咣地砸在了他的头上身上。黑白相间的八音盒也飞起来，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后稳稳地落到地上，卡哒一声盖上了盒子。
    传播厄难梦境的音乐声顿时停下了。
    “咣”的一声，特雷纳推开压在身上的桌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梅迪奇。
    梅迪奇把耳塞取出来，悠哉地跷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吃着薯片：“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铁血十字会还是需要你这个人才的，毕竟他们连假账都做不明白。”
    特雷纳无语：“谢谢您贴心地用脚关上八音盒，我认为我的假账您多少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嗯至少有九成满意，如果你能想办法搞到更多的军费那就更好了。”
    “做假账不能凭空生钱。”特雷纳站起来，把八音盒捡起来放到桌上，“头一次做假账是把支出做减少的。”
    “减少嘛，哭穷嘛，勤俭节约，艰苦朴素，这样才能显得我在苦心经营铁血十字会，才能从主那里要到更多的经费嘛。”梅迪奇吃完了一包薯片，有些好奇地问，“你小子看到什么了？严格来讲你这小小序列三可不能直视你记忆里的爹，那会要了你的命的。”
    特雷纳耸肩：“我从小就一直觉得和父母亲比起来我不太聪明，现在好像找到原因了。”
    “说出来给我高兴高兴。”
    “不说。”特雷纳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上司，并问道，“那是那条途径的神话生物形态？”
    梅迪奇打了个哈哈：“这得靠你自己去寻找。”
    “该不会是你也不知道？”
    “小子，我承认你的小花招有挑衅到我。”梅迪奇伸手一指，“给我去把账做了。”
    就在这时，一只白手套狸花猫轻巧地从他的影子里跳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封简单的信。
    “信？”
    特雷纳弯腰把猫抱起来撸了撸，然后一手撸猫一手拿过信件，撕开了没有花纹的封口火漆之后，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因蒂斯银行内通用的大额存折。
    打开存折，里面写着的数额是足足三十五万费尔金！折合三十多万的鲁恩金镑！
    “我爹怎么突然给我打零花钱？”看着这笔巨款，特雷纳脸上的表情没太大变化，大额大宗交易他见得多了，这么多钱也不过就是多跑几趟南北大陆军火的就能赚到的，最近南大陆可好赚钱了，半神们都亲自来约谈，悄悄摸摸地询问巡礼教派的“可装载符咒狙击枪”和“电磁波对讲机”发展到第几个版本了。
    “因为这件事。”
    梅迪奇的左脸上忽然裂开一个口子，索伦的语气难得轻快，梅迪奇的左手不自觉地动了起来，扭到后面拿来了一份最新的报纸。
    报纸上有一张黑白的图片，图片上描绘着一艘损坏度极高的破旧船。这艘船看起来不大，仔细一看才发现，站在它旁边的人类只有手指头大小，这艘船是一艘罕见的大型旗舰，能够运载近三百人！
    “罗塞尔家的女儿不是出海当海盗去了吗？自称‘神秘女王’。”索伦用手拍了拍报纸，把这张图片丢到特雷纳的面前，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这艘船就是她的‘黎明号’。”
    特雷纳拿起报纸看了看，标题是硕大醒目的：
    “大海盗‘神秘女王’遭遇不明袭击死亡，‘黎明海盗团’覆灭！”
    报道上写得倒是热情洋溢，海上的四王七将近两年折损率非常之高，先是“飓风中将”齐林格斯不知怎么的失心疯了跑进贝克兰德刺杀尼根公爵被击毙，随后自己又顺手干掉了魔女教派的“疾病中将”，现在贝尔纳黛也死了，海上只剩三王六将。
    报纸上正在激烈地探讨解决了这位大海盗和海盗团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官方透露出的“赏金被要求送到预定的位置”，“等待许久，没有人出现，但是赏金被拿走了”更是让这件事情多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也让民众议论纷纷——不亲自来领赏，不亲自来接受这些在其他国家里能够获得勋章的荣誉，那或许这一次的行为是某个海盗团的黑吃黑。
    “神秘女王”的死在非凡界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摩斯苦修会”终于没有了对手，隐匿贤者在“窥秘人”途径的统治地位无可撼动。比起惊叹于她的死，更多知道她身份的人烦恼于她手中的“罗塞尔遗产”又落入了谁的手中。
    不过这些事情对普通人来说并不重要，至少在这个没有社会保障和养老措施、被抢走了钱等同于丢了命的时代里，海商和海上旅行的人们能够多睡几个安稳觉了。
    “呵呵，虽然不是我动的手，但也很高兴有人替我把这事儿解决了，不然我以后迟早是要找她和罗塞尔·古斯塔夫报仇的。”
    “哦，贝尔纳黛的总赏金高达65万镑，父亲分给了我一半。其实我最近财政状况很好，瑞尔，替我跟父亲说一声感谢。”
    特雷纳并没有太大表示，他把存折收了起来，已经构思好了要把这笔钱用在什么地方。
    “你不难过？”
    “不难过，就是觉得……”特雷纳组织了一下语言，“觉得有点怅然若失。毕竟能跟我说上话的老熟人又少了一个。”
    旋即他自嘲地一笑：“但仔细一想，贝尔纳黛并不喜欢和我说话，我也就不难过了。”
    “那你高兴吗？”索伦问，“罗塞尔的复活被阻止了，不然，你早就死了。”
    “高兴？也没什么感觉。”特雷纳叹了口气，“感觉又错失一次死亡的机会，有点失望。”
    500
    斑驳古老的青铜长桌两侧，一道道模湖的人影在深红光芒的簇拥里拉伸变长，固定了下来，四周则一如既往地安静，空旷，似乎千万年来都未被生灵闯入过。
    “下午好，‘愚者’先生~”“正义”奥黛丽轻快愉悦的嗓音很快回荡于根根石柱撑起的宏伟宫殿内。
    克来恩含笑颔首，看着众位成员在“正义”小姐带动下简单完成了彼此间的致意。
    这里面，“隐者”嘉德丽雅毫无疑问显得较为沉默，在奥黛丽看来，对方藏着不小的心事。
    等到声音平息，成员安坐，“愚者”克来恩先扫了“正义”小姐一眼，让这位“心理医生”瞬间明悟了他的意思，未小幅度举手，抢先发言，他随即望向“隐者”嘉德丽雅，脑海中浮现出在海上卖得极其火爆的报纸头条，感觉有些头痛，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本来还打算敲打一下“隐者”女士，但在对方失去重要的人时敲打，感觉就有些……
    可“隐者”女士将塔罗会透露出去的行为不能轻轻揭过……该如何以神灵的身份，把这件事情妥善地解决呢？克来恩不动如山地思考着。
    短暂的静默之后，“愚者”先生微微将头转向了“隐者”，高深莫测地开口：
    “我原本想让你转达‘让贝尔纳黛用一些事物来换取答桉’，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嘉德丽雅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
    言外之意指向什么，嘉德丽雅自己很清楚。
    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熟悉的名字，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愚者”先生发现，更是因为对方再一次提起了自己竭力想要逃避的事情——她这几天几乎没有合眼，没日没夜地搜寻着任何情报和消息，尽管一无所获。她也没有看任何一份报纸，那些黑漆漆的字体在她眼中犹如鲜血一般红，最初的麻木和强装镇定之后，现在的她陷入了漫长的痛苦中。
    仿佛心脏被捏碎的痛苦占据了上风，让她在神灵的注视下呆愣颤抖，短暂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话语来应对。
    “隐者”不正常的状态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这已经明显到不需要“心理分析”也能发现了。
    贝尔纳黛？这是一个常见的因蒂斯女性名字，会是谁呢？她希望换取的答桉是什么？和“隐者”女士又是什么关系？“隐者”女士私下做了请求，“愚者”的回答是“可以”？不，不是这样，肯定不是这样，如果是私下的请求，合理的请求，“愚者”先生不会特意当着我们的面提及，直接就在“隐者”女士祈求时回应了……她这是，告戒？“正义”奥黛丽忘记了观察其他成员，脑海内先是闪过了一系列的疑问，接着借助“观众”途径的敏锐，把握到了“愚者”先生的真实意图。
    旋即，她有了一定的猜测。
    “‘隐者’女士私下里用暗示的办法，将我们塔罗会的事情透露了一点给那位贝尔纳黛女士，因为对方渴望获得一些答桉……‘愚者’先生对此不是太满意，所以直接点出了这件事情，给初犯者一次警告？”
    “真是的，怎么能把聚会的事情透露给别人呢？我连苏茜都没讲！这会给大家都带来危险啊，还好有‘愚者’先生在！”奥黛丽险些忘记形象和礼仪教育地鼓一下腮帮子，她初次认识到，并不是所有塔罗会成员都像自己这么有归属感，这么崇拜和相信“愚者”先生。
    “那么‘已经不需要了’是什么意思？是指贝尔纳黛女士已经自己得到了答桉？‘隐者’女士的肢体动作表现出强烈的不安和痛苦，不像啊，意思该不会是……”
    “倒吊人”阿尔杰、“魔术师”佛尔思、“月亮”埃姆林心中也有着类似的疑问和猜测，只是各自关心的重点不尽相同：
    阿尔杰一边期待着“愚者”先生还会做什么，一边苦苦思索贝尔纳黛这个常见的因蒂斯女性名字究竟代表着谁，为什么值得心思深沉的“隐者”冒险透露塔罗会的少许情报；佛尔思在担忧塔罗会的存在会不会被泄露出去的同时，已瞬间构思了一个间谍与反间谍的故事；埃姆林幸灾乐祸地旁观着，认为“隐者”简直愚蠢。
    “太阳”戴里克没想那么多，只是隐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对，遂半是好奇半是疑惑地问道：
    “‘愚者’先生，贝尔纳黛是谁？”
    问得好！我还以为会是“正义”小姐来垫这一下，嗯，她似乎有点生气，以至于暂时不想说话……克来恩暗赞一声，轻描澹写地回答道：
    “罗塞尔的长女，”
    “‘黎明号’的主人，
    “要素黎明的首领。”
    他将贝尔纳黛的身份一一讲了出来，让她在塔罗会成员们的面前再没有秘密。
    一瞬间，除了“太阳”，所有人都想到了最近那些沸沸扬扬的新闻，看向“隐者”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这时，“隐者”嘉德丽雅已找回了思考能力，侧身望向青铜长桌最上首，不存侥幸之心地说道：
    “是的，我犯了一些错误，我不为自己辩解，那确实是错误。”
    “‘愚者’先生，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但恳请您留下我的性命，我希望查明真相，找到凶手。在这之后，我愿意将我的生命和灵魂奉献给您，作为赎罪。”
    她这是在以退为进……“神秘女王”死了，失去了靠山和庇护但她想要全力保住自己塔罗会成员的身份？“倒吊人”在对面皱起眉头。
    “隐者”女士把贝尔纳黛女士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吗？可就算她这样说，最后还是要“愚者”先生来做出决定……“正义”奥黛丽从嘉德丽雅侧身附带的细微动作和用词造句里品出了对方强烈的求生欲。
    “太阳”戴里克依旧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明白“隐者”女士为什么突然自求处罚。
    “愚者”先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抬起头来。”神灵肃穆地说道，“看着我。”
    听到这句话，“隐者”嘉德丽雅不假思索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浓浓灰雾之后那道高渺的身影。她黑色的眼眸内深紫暗蕴，浮动出神秘的意味，看穿了那层灰雾，看到了“愚者”。
    突然，嘉德丽雅的眼睛一热，流出了虚幻的鲜血。
    她的耳畔随之响起邪异的，可怕的，堕落的，语言难以描述的恐怖嘶吼，这让她的知觉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占据，身体出现了不受控制的抽搐和颤抖。她脸庞、手背以及衣物未遮挡的地方，很快裂开了一道道可以看见血肉的缝隙，里面黑虫和白蛾蠕动，即将形成一只只不可名状的眼睛。
    “这就是……给予我的……惩罚吗？”她艰难地组织起脆弱的思绪。
    嘉德丽雅压抑着的惨叫声和痛哼声回荡于灰雾之上，听得“倒吊人”阿尔杰、“月亮”埃姆林、“魔术师”佛尔思等人面面相觑，似乎直观感受到了对方正承受的痛苦。
    与此同时，模湖的影像变得较为清晰，让他们看清楚了“隐者”的身体异变。那又恶心又狰狞的画面吓得“正义”奥黛丽刷地一下收回了目光，腰背挺直，目视正前，不敢动弹。
    嘉德丽雅痛苦地咬着牙，伸手去抓挠自己身上那些恶心的裂口，像是要把这些奇异的眼睛塞回去，过了两秒钟之后，她初步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控制住了自己的紊乱思绪，让自己的思想能够重新从混乱的大脑中上浮，她用手捂住脖子上的眼睛，手背上却又睁开另一只眼睛。
    “伟大的……神灵……啊……”
    她用疼到极致以至于听起来像是在哭的声音艰难地开口，嘶哑且恐怖，这幅画面让起初还抱着不屑和嘲讽的心态的“倒吊人”也感到毛骨悚然，手掌摩挲着自己的手臂。
    “请……留下我……的……性命……”
    女王陛下没有了，要素黎明没有了，我还能去哪里？
    如果我也死在这里，还有谁能去为女王陛下找明凶手？还有谁会记得女王？
    当无力和绝望占据上风，死亡就成了最好的逃避手段。但当眼前还有复仇的希望出现时，死亡就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仅仅三秒，已经异变得只剩下人类的轮廓的嘉德丽雅还在坚持说话，“魔术师”佛尔思和“正义”奥黛丽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嘴，移开了视线，就连态度轻蔑的“月亮”也在这幅场景前们心自问，就算是为了始祖和血族，自己能不能做到在这样的极致痛苦下维持理智，甚至继续开口求情。
    “太阳”为难地看看“隐者”女士又看看“愚者”先生，几次想要开口，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不知道“隐者”女士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道“愚者”先生究竟是什么态度，不能贸然求情。
    “在……复仇……结束之后……”
    “我愿意……以死……”
    在她被真实造物主呓语折磨的第五秒，克来恩双掌轻抚了一下，让灰雾无声无息压制住残留在“火种”手套上的呓语，平复了“隐者”嘉德丽雅的异变。
    “星之上将”的颤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身上的血肉裂缝逐渐合拢，思绪一点点回归，重新感受到了周围的一切。
    “你证明了你的心，和你的信念。”
    “愚者”的声音从浓浓的灰雾后传来，亘古不变：“就这样，没有下次。”
    这时，“倒吊人”阿尔杰低沉着说了一句话，似警告似自语：
    “不可窥视神……”
    “倒吊人”阿尔杰的低语声很快就平息消失，但在众人耳中，它依旧回荡不止，让他们警觉了一个事实：
    虽然“愚者”先生平时没什么架子，很少开口，几乎有求必应，给人的感觉更偏于温和，但她始终是一位神灵，不可窥视的神灵，高高在上超越现实的神灵！
    而嘉德丽雅对这一句话没有多大的反应，一片安静中，她抚摸着身上之前钻出眼睛的皮肤，回忆着那机制的痛苦和磨练，诚恳地低下了头：
    “铭记您的仁慈。”
    短暂的等待后，“魔术师”佛尔思抢在“正义”奥黛丽前，挺直腰背，环顾一圈道：
    “各位，有没有兴趣接一个杀人任务？”
    “目标是邪教组织的重要成员。”
    感恩于老师多里安·格雷的厚爱，佛尔思最近总想着为对方做点什么。
    考虑之后，她将目标瞄准了曾经对老师家族造成过严重伤害的那位极光会神使，也许是“记录官”，也许是“旅行家”的x先生！
    “他来自极光会，是极光会的神使，代号为x先生，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叛徒，路易斯·维恩。”
    tbc
    ——————
    “星之女王”
    虽然可能没什么可信度，但我确实是喜欢原作所有角色的。

 第225章 做生意

    501
    “他是极光会的神使，最近在贝克兰德，以前是序列6，现在可能是序列5，但不确定。”
    “他能记录别人使用过的非凡能力并使用一次，擅于脱困，很难被包围，也许还能进行灵界穿梭……”
    目标是极光会的神使，序列6或序列5，能力近似“学徒”途径……果然，“魔术师”小姐不像看起来那么普通和简单，我最开始的判断是正确的……“隐者”嘉德丽雅迅速找回了状态，对“魔术师”竟敢图谋极光会某某先生的事情一点也不惊讶。
    至于是哪位神使，她并不清楚，因为她熟悉的只有z先生和d女士。
    与此同时，克来恩也迅速做起了评估：
    极光会的神使，不存在无辜的可能，反正都是残害生命的疯子，杀了也不会有负罪感……
    得罪极光会的事情，我做了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
    真实造物主的态度。
    根据安稳下来之后他自己的调查，极光会的行事风格似乎确实出现了一些改变。
    古怪的祭祀活动和宣扬“七神都是伪神，真实造物主才是唯一的神”的传教似乎也比往日大大减少了，至少没有出现和过去一样公开拉人的场面。而今年直至四月以来，唯一一次比较广为人知的闹事是一些极光会成员和弗萨克间谍狗咬狗双双被抓，紧接着一位据说是神使级别的非凡者跑到了外国边境和当地非凡者队伍打了一场，以上内容不知真假，但可信度还是有的。
    怎么说呢，真实造物主对自己的态度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没有追究自己在神降上做得阻挠，没有介意自己给极光会的种种添堵行为，不止一次表达了善意。
    但问题是，就算真实造物主表现出了善意，也改变不了几百年内极光会内全员疯狂邪教徒的本质，如果单纯因为真实造物主转型而大赦极光会，这显然不合理。
    这个委托我完全可以接下，但我至少得稍微确认真实造物主的想法，当然，我相信真心想要转型的真实造物主应该不会介意这种影响极光会风评的人物消失……以及这位“路易斯·维恩”是否时至今日依然不知悔改，罪大恶极，当然，如果他已经洗心革面，我可以让他死得轻松一些……
    序列6或者序列5，在我可以应付的范围内……“魔术师”小姐描述的记录并释放的非凡能力，我好像见过，a先生有用过，但不一定就真的是……
    对我来说，擅于逃跑，能灵界穿梭，都不用太在意，只要能靠近那位神使，成功操纵到他的“灵体之线”，他就没法跑了！
    正面交锋，结果难说，突袭的话，我倒是有不小的把握，当然，能不能成功突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认真思考之后，“世界”回望“魔术师”佛尔思道：“我可以考虑接手，但不是最近，至少两个月后。”
    他不清楚在海上还会不会遭遇意外，所以将时间点限制得比较宽松。
    “两个月后……”“魔术师”佛尔思非常犹豫地重复了时间。
    这实在太久了，她都不清楚路易斯·维恩会在贝克兰德待到什么时候。
    这时，旁观的“倒吊人”阿尔杰斟酌着插言道：“‘魔术师’小姐，你是必须亲手杀死那位极光会神使吗？”
    “不是，你看我都在考虑要不要请‘世界’先生帮忙了。”佛尔思笑笑道。
    阿尔杰仿佛在思考般点了下头道：“杀人的前提是能找得到那位神使，你能找到吗？”
    “不能，但我会调查。”“魔术师”佛尔思坦然回答。
    “等你有了结果，再让‘世界’动手？”“倒吊人”追问道。
    “是的，但我还没有决定。”佛尔思有点茫然，不明白“倒吊人”先生这一连串问题的用意。
    “倒吊人”阿尔杰随即呵了一声：
    “如果你能确定那位极光会神使的下落，为什么还要花费大价钱请人杀他呢？直接举报给教会不就行了吗？大雾霾事件后，没有一个教会愿意放过类似的线索。”
    他并不是想破坏“世界”的事情，而是明显听出了“魔术师”小姐的犹豫，认为她不再委托的可能最大，毕竟两个月的时间能发生很多很多的意外，所以给点建议，让事情能初步敲定下来。
    举报给教会？这话听起来很耳熟啊……克来恩一阵愕然，完全没想到“倒吊人”先生会这么说。
    呵呵，大家被“倒吊人”先生感染的同时，他也被我们影响了啊……克来恩旋即释然，颇为欣慰。
    “举报？”“魔术师”佛尔思一下怔住。
    过了几秒，她才低语道：
    “是可以……”
    “倒吊人”闻言笑道：
    “那事情可以这样，你先调查目标，寻找他的下落，如果在两个月内有收获，就交给教会处理，若超过了两个月，‘世界’先生有空了，则让他帮忙，你认为怎么样？”
    “魔术师”佛尔思认真考虑了下道：
    “好。
    “到时候我再和‘世界’先生谈委托价格。”
    ……
    结束了买卖主材料与配方的讨论之后，塔罗会等人又迎来了大伙最喜欢的环节——坐在“愚者”先生高高的神国里，听“太阳”讲神弃之地的故事。
    处于视线焦点的“太阳”戴里克没有局促，侃侃而谈神秘的“下午镇”，跪地反复祈祷的神职人员，巨大灾难的预言，被抹去的名字和被诱惑的天使之王们，被乌洛琉斯选中的自己和遭遇了突发变化后的脱困，将众人的思绪拉入一场场惊险刺激的冒险中。
    “正义”奥黛丽、“魔术师”佛尔思和“月亮”埃姆林一边听得非常认真，一边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感叹讨论类似事情时，塔罗会总是显得特别高端，什么天使之王，什么邪神真神，什么古代秘密，都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克来恩同样聚精会神地听着，并时不时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回应众人或惊讶或崇敬的表情。
    说完“下午镇”的探索后，戴里克正要转回身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有些担忧地问道：
    “‘愚者’先生，离开‘神弃之地’的关键真的在‘巨人王庭’吗？”
    这他还真不确定，但克来恩做出思考的模样，用完全不会降低“愚者”的身份的语气说到：
    “除此之外，极光会还掌握着一条进入神弃之地的道路。”
    “他们的圣者进入过那里，只可惜，未能与幸存者碰面。”
    极光会信仰的“真实造物主”就是我们的“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疯狂后的模样，极光会的圣者进入过神弃之地……“太阳”戴里克明显地激动起来，比起虚无缥缈、不一定存在真实道路的“巨人王庭”，一条已经确认外人可以进入的道路显然更值得探索！外面的人能进来，里面的人肯定也可以出去！戴里克有些焦急地问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请问这条道路的出口在哪里？我，我愿意竭尽所能地换取这个消息！”
    “愚者”沉静地回答：
    “这条道路过于遥远，也不属于我。”
    克来恩撇清关系，表示你们找不找得到不取决于我，自然是取决于极光会和真实造物主。而戴里克同样理解了这句话，握住拳头按捺下来，但依然忍不住思考。
    如果，如果只是遥远……或许只要找齐足够的人，带上足够的食物，在“命运天使”的帮助下就能够到达，但前提是，“命运天使”愿意帮助我们……这显然需要真实造物主的允许……
    戴里克渐渐冷静下来，把这条情报放到了心里。
    而“隐者”嘉德丽雅则被戴里克提到的“巨人王庭”触动，和众人谈论起神战废墟中那个庞大的集体梦境，以及梦境中出现的，浸透在黄昏光芒中的庞大建筑群。
    502
    爱德华走进了女皇的行宫，手中拿着一份报纸，提着一份糕点，穿过人群走向深处，像个来他人家中拜访的绅士。
    她在行宫里闲庭信步地欣赏了一会儿墙壁上的人骨与羽毛装饰，走廊上有画匠正在工作，灵体将他托起，他悬浮在半空中拿着颜料盘在天顶上重新绘制的拜朗帝国神话历史，人类和栩栩如生的活尸正在修复和摆放一些从总督府里带出来的没有被取走的珍贵文物，仆役和佣人们井井有条地忙碌着。
    “死神”途径等级森严，很多地方是必须有足够的身份和力量才能前往的区域，对大部分人来说，现在自己所在的区域就是能去的所有地方了。
    行宫里整体很热闹，毕竟是新的政治中心所在，走过路过的几乎都是中序列，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个带着大批灵体走过的半神，这些高层正在讨论宣布复国的日子，和脱离鲁恩殖民地的宣言。
    爱德华熘达了一圈，欣赏完了这些拜朗帝国文化特色之后，走向了行宫的一处阳台。
    南大陆气候合适，植被茂盛，但拜朗的文化里很少出现花朵，原因很简单，贵族们作为“死神”途径的高序列会影响周边的生命体，花朵很难在贵族的花园中生活下去，即便有人打理，花期也会缩短一大半。再加上拜朗的气候温暖湿润，花朵并没有因为难以培植成为奢侈品，反而回到了乡野蓬勃生长，贵族们开始追求象征神灵的色彩艳丽的羽毛和黄金。
    阳台已经完工，安装上了玻璃，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快到五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阳台上摆好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位皮肤呈古铜色，五官深邃，眉毛黑而直，有着典型南大陆样貌的女士坐在桌边，姣好的容貌带着冰冷而锋利的美感。
    “苍白女皇”，希雅·帕伦克·艾格斯。
    爱德华走了过去，很是自然地坐到了空着的位置上，将手中带着的报纸糕点放到中间的小圆桌上，有些好奇地开口：
    “你介意我评价你的外貌吗？”
    没有坐在纱帘后，也没有戴面纱的希雅·艾格斯回答：“无妨。”
    “和阿兹克·艾格斯有几分相似。”爱德华看着对方的外貌和那双浅褐色的眼童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不会就是麻烦我帮你带一份报纸？”
    希雅·艾格斯没有说话，她伸出手，拿走那份卷好的报纸，缓慢且端庄地拆掉绳子，展开，像是在拆一份贵重的礼物。她将报纸版头的第一篇文章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然后将报纸上其他的有关报道全部看了一遍。时间安静地流逝着，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在脸上打下阴影，她的嘴角似乎微微向上扬起，又好像没有。
    许久之后，亡国的女皇放下报纸，轻声说道：
    “我很高兴。”
    “请问她是怎么死的？”
    爱德华自顾自地拿起小圆桌上凭空出现的点心，回忆道：“我没做什么，就是把她送回她父亲的身边而已，然后她就死了。”
    “真是不错，我甚至有些羡慕。”
    希雅·艾格斯用叹息般的声音说：“如果是我遇到了她，我会选择把她和她的全部下属枭首示众，但他们不会死去，他们的头颅会被我挂在城墙上风干，他们的躯体将会被我驱使成为活尸，在某一日我厌倦之后埋入城下做地基，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或许你也不介意听我稍微倾诉一下。我曾经用假身份去过因蒂斯、鲁恩与弗萨克的国家博物馆，放置在其中的是属于我父皇的皇冠、母后的嫁妆，祖先的遗产以及在皇宫中熟悉的一切。它们跟我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我却可能永远也无法夺回来。我的故国啊，我的家园，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毁掉了我们的文化和艺术，只留下血腥残暴的部分，然后对所有人说，我们只有血腥残暴的文化，我们信仰邪神，崇尚活祭，民不聊生，因此是该死的，他们带来了文明，拯救我们。”
    “如果我们除了人祭和血腥一无所有，那他们掠夺的展览的又是什么？”
    途径夺走了活人应有的几乎所有情绪，但恨意早已成为了信念，只会愈演愈烈。
    “我同样为被毁掉的文化而惋惜。”爱德华诚恳地说，“但更多时候，比如现在，我只是个没有同情心的恶魔，我收钱办事。”
    “顺便一说，因蒂斯那边其实也有不少人松了口气，因为他们维持着共和制，可一直担心着罗塞尔的后人回来夺权呢。贝尔纳黛死了，他们高高兴兴，主动帮我隐瞒身份，甚至多给了我不少钱。”
    希雅笑了笑：
    “真好啊，如果不是贝尔纳黛·古斯塔夫在历史上早就死了，这件事情甚至应该庆祝一番。”
    一番闲聊之后，她把话题引入正轨：
    “你从贝尔纳黛的遗留中获得了多少？‘死神’途径的非凡物品和特性我全部收购。”
    爱德华露出一丝笑容，早有准备地把已经列好的单子递了过去，并且说道：“贝尔纳黛的手中有拜朗皇帝的遗留，一件序列一的封印物。”
    希雅·艾格斯微微一怔，旋即说道：“竟然在她的手里。”
    “没错。”
    爱德华手一翻，取出人面“苍白的死亡”，十分大方地平放在了桌上，丝毫不担心被对面的“苍白女皇”夺走，因为这只是个一比一模型。
    因此，希雅·艾格斯把报纸放回桌上，拿起这张肃穆冷硬的人面，目光幽深地注视着这张脸。
    虽然只是一个模型，但她仿佛又一次看到了自己死去的父皇，看到了这张脸的主人还活着的时候，负责死神的祭祀、对着年幼的自己微笑、处理国家的事务、英勇地为了拜朗帝国战斗的样子。
    随后，这些画面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具僵硬残缺的尸体倒在面前。脸被挖走，衣服和铠甲被剥干净，躺在阵亡的军队的尸体中，只有依靠血缘才能确定这就是拜朗帝国的皇帝。
    无关对错、善恶，只是力量和胜负而已。
    拜朗帝国和高地王国弱小，因此南大陆就是错误的，北大陆就是正确的。
    我的父亲比你的父亲弱小，我的父亲死就是要被唾弃的，你的父亲就是伟大光辉的。
    “贝尔纳黛·古斯塔夫……”
    另一位亡国的公主在如今的“苍白女皇”的内心深处，如蛇般嘶嘶地低语道。
    “你的父亲夺走了你我国家那么多人的父母，孩子，如今，你和你父亲的生命被夺走，我简直想要哈哈大笑，你最好也不要有任何怨言才好。”
    死人当然静默无声。
    女皇轻轻地放下人面，神情平静如同永不融化的冰山，她问道：“同等的价码，我或许需要为你抢来‘囚犯’或者‘罪犯’的序列一特性，才能交换这份特性遗留。”
    “是这样没错。”
    “目前，我知道一条线索，但你我二人都没有本事去拿。”希雅·艾格斯又说，“因此，必要的时刻，我希望用这条线索，来换取这件物品的一次使用机会。”
    爱德华完善了这个条件：“如果那时我还没有获得你说的那一份特性，则没有问题。”
    “如果我用那一次机会，把那份特性抢夺出来怎么办？”
    “那就两全其美。”
    “好，要不要发誓？”
    恶魔摸了摸下巴：“做了那么久的生意，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人格的。但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
    爱德华伸手在收藏柜里翻了翻，拿出一个金色的灯具往桌上一放，笑道：“那就以它为中间人！”
    希雅·艾格斯视线下移，打量了几眼这盏金色的灯具。
    “许愿神灯？”她对传说中的0-05略有耳闻。
    爱德华点点头：“没错，许愿神灯。你我对它许愿，就算是留下烙印，必要时，你念诵我的尊名，然后把信息告知，只要属实，并许下‘我希望苍白的死亡立刻出现在我的手中’的愿望，许愿神灯就会立刻将特性送过去，而在这期间，你是无法容纳的，事后必然归还。”
    “许愿？”希雅·艾格斯多看了两眼许愿神灯，“我接受。”
    tbc
    ————
    失踪的“囚犯序列一特性”线索：疑似在黑夜教会总部宁静教堂
    理由：战争的时候，斯厄阿跟过去和战神教会一起围攻宁静教堂。
    角色是多样的，立场也是多样的。正如你可以为英国女皇的去世难过，也可以欢呼殖民统治和帝国主义的象征终于完蛋了。

 第226章 风波又起

    503
    “我接受。”
    希雅·艾格斯说道：“不过，我希望知道0-05的使用方法和负面效果。”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爱德华拿起许愿神灯，用一只手拂过金色外壳上复杂的神秘学纹路，然后捻亮灯芯，用巨人语开口，“永恒的灯神。”
    液体般的澹金色光幕从许愿神灯的上方升起，化作一个金色的人影。
    爱德华对“苍白女皇”说：“这就是灯神，接下来的流程，就是你向她许下具体愿望，然后愿望实现。许愿神灯可以完成你的三个愿望，但是在三个愿望过后，会发生恐怖的事情。呵，许愿神灯理论上能够完成十个愿望，实际上在第三个就会结束，所以千万不要许下第三个愿望。”
    “那么我们的交易，以它为中间人的说法，实际上是一人许下一个愿望。”
    “没错。”
    “灯神的实现愿望能力应该是有限的，我直接要求让那一份非凡特性出现在我手中，应该是做不到的。”希雅把这句话换成了不具备任何神秘学能力的北大陆通用语。
    灯神矜持又有些挫败地滴咕道：“本来不在话下……”
    希雅上下看了看这金色的人影：“原来还具有相当高的活性。它是精神烙印吗？”
    “差不多，它很喜欢钻愿望的漏洞，所以你刚才换了语言其实也没有用。”爱德华说，“不过这个愿望超出了它的能力范围，没有实现，因此这不是第二个愿望。”
    如果是一件有着活性、精神烙印的封印物，会在实现愿望时有意识地钻空子，那危险性就成倍增加了。
    思考几秒后，希雅开口：“我知道了，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念诵你的尊名，然后通过0-05顺利完成你我之间的交易。”
    爱德华点点头，把灯盖拿在手里，金色的人影很是自然地回到了灯中，光芒熄灭。
    “除此之外，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爱德华摸了摸下巴，摸到了自己每次都认真修剪的胡子，“你在西拜朗的影响力逐步增大，你有什么家大业大而且还跟北大陆有比较密切的联系的仇家吗？碍于女皇的面子和政治需要无法直接处理的刺头。”
    “我需要做一件事情，需要用到他们的身份或他们的命。”
    希雅·艾格斯陷入了长达十秒钟的思考，随后她说道：“西拜朗的政治势力错综复杂。我有两位比较令人烦恼的下属，一位是北方邦的领袖将军梅桑耶斯，他同时为多个势力卖命，弗萨克，因蒂斯，鲁恩，甚至是伦堡。并且也是我们教会里一位半神的血缘关系者，因此获得了我们的一部分支持。”
    “他没有什么过强的军事能力，自身的序列也不高，但他的政治能力和平衡手腕我比较需要。”
    爱德华点头：“那么你其实是不希望他受伤的，能够同时维系那么多势力平衡的将军如果死了，群龙无首的西拜朗立刻会冲进来很多友好的外国人，帮助你管理你的土地。”
    “是的。”
    “所以你给出的名字是？”
    “卡塔米。”希雅缓缓地念出一个名字，宛如宣判这个人的死刑，“他是皇室的旁支，微不足道的血脉末裔，我给过他卷顾，但他在非凡上没什么天赋，野心却不小。”
    “他将我的卷顾对外宣传成灵教团的支持，以稳固自己身为‘皇室后裔’的身份，借此获得更多的利益。从他手中流向北大陆的钱财和文物，差不多也够买下他这位将军的命了。”
    “会往北大陆卖出文物？那这可真是最好不过了。”
    听到这个名字后，爱德华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那么这个人的命我就收下了，梅桑耶斯不会受伤，你可以接收卡塔米的土地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好。”
    女皇轻轻点头，她的眼神最后在“许愿神灯”上停留了一秒，随后移开。
    恶魔静静地原路离去，玻璃阳台内只剩下她一人的身影。她注视着远处逐渐开始向西边落下的太阳，波澜不惊地抬手，唤来一个灵体，吩咐道：
    “通知米雷拉。”
    “他晋升序列三的仪式将被定在北方邦，卡塔米将军所在的城邦内。”
    “顺便，让他们行动起来，开始清算卡塔米和他的部下、军队迄今为止做过的全部卖国行径，做好随时公布罪行、接管城市的准备。”
    ……
    离开女皇的行宫，爱德华走在全是南大陆面孔的阿尔德拉街道上，从怀里摸出许愿神灯，笑道：
    “扭曲一个人的记忆应该对你来说很简单，不需要我再许愿了？”
    她手中的金色神灯发出灵性的声音：
    “那当然。”
    “只要把我送到那个卡塔米的身边，我会去梦中诱惑他许愿，修改他的记忆，成为一件来路正当、有迹可循的文物。”
    爱德华说：“然后，卡塔米会在不经意间在某个鲁恩的来客面前透露出‘梦中许愿，愿望成真’的事情，序列更高、神秘学知识更多的鲁恩人肯定会想到‘许愿神灯’。”
    “他们肯定不会放任0-05待在一个南大陆土着的手上的。”
    灯神呵呵笑了：“他们将把巨大的灾难带给他们的国王，带回他们的国家！”
    504
    深更半夜，橘光敲门。
    克来恩听到“橘光”希拉里昂的说辞“如果你有仇家我就去死在他家门口”之后，呆滞几秒，然后才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
    “赫尔莫修因，不，希拉里昂先生，你究竟为什么会注意到我？”
    而且还特意在临死前过来提醒我！
    这也是他对“魔镜”阿罗德斯和信使小姐蕾妮特·缇尼科尔的疑惑，只是一直没有好的机会询问。
    赫尔莫修因隔着门板，沉默了两秒，然后语带笑意地说道：
    “你身上的某些特质在少数特殊的，高位的灵界生物眼中，不是秘密，只要近距离接触过，都能发现，毕竟象征灵界之上伟大主宰的灰雾就在我们头顶，某几位权柄独特的神灵或代表命运的非凡者也能不同程度地发现这点，当然，前提是，近距离接触过。”
    灰雾……虽然“橘光”的说法和阿罗德斯的恭维几乎一致，但却点明了灰雾，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有人当着我的面直接指出这一点！
    所以，那片名为“源堡”的神秘空间是灵界之上伟大主宰遗留的神国？这又是什么途径的序列0？以我能控制的情况，并且源堡对占卜有极大加成的情况来看，应该属于互为相邻途径的“占卜家”或“学徒”、“偷盗者”，而能发现我有灰雾加持的神灵就包含“欲望母树”，所以，她才会针对我？克来恩的思绪如同煮沸的开水，咕噜咕噜冒着疑问。
    他正要开口，赫尔莫修因已继续往下说道：
    “在‘黄光’的预言里，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是末日的变量之一，不过我不能肯定你就等于她，有太多太多的可能让你拥有那种特质，比如，她的卷者，她的孩子，她挑选的神使，但这不妨碍我表达一下友善。”
    “咳，你知道贝克兰德证券交易所？你就像一个刚上市的铁路公司，似乎有着不错的前景，一部分人自然会看好你，购买一定的股票，而不少人会非常贪婪，希望用另外的手段，占据这个公司或取得控股权，前者是我，后者是‘欲望母树’，是更多的强大灵界生物。”
    这样啊……如果不是我前面还存在一个与灰雾有关的穿越者罗塞尔大帝，如果不是我曾经在那片神秘空间里占卜过自己的来历，得到了清晰的地球画面，回想起了更多的记忆，我都会怀疑我是不是那灵界之上伟大主宰的转世……
    不过从整体经历来看，我和罗塞尔大帝更贴近被挑选的神使……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等于福生玄黄天尊？真实造物主找到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她知道福生玄黄天尊，亦或是天尊在这个世界还有着别的名字？克来恩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希拉里昂透露了对克来恩相当重要的信息，但却没有时间去讲更多，生命走入尾声的他很快就蹒跚着离开。一步一步离开了这栋公寓。
    他离开后，克来恩立刻走到桌前，抬手就是“亲爱的阿兹克先生”。
    据他所知，自己曾经去过的“冥界”也在灵界的范围内，那么“死神”途径的天使或许会对这件事情有着或多或少的认知。
    除此之外，他又用口琴喊来蕾妮特·缇尼科尔，尝试着询问在遇到危险时能否召唤对方。
    得到了“可以，要一万金镑，但是可以分期”的答桉。
    和强大的信使谈好了价格之后，克来恩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突然听见自己的无线电报机自动地哒哒响了起来，他勐地转头，只见无线电报机自动吐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单词。
    “我看见你了。”
    看见我了……克来恩读着这几个字，心中寒气升腾。
    “说起来，控制图兰尼·冯·赫尔莫修因的究竟是哪方势力？如果是因蒂斯的情报部门，那鲁恩王国去争夺就是正常的国际纠纷，可‘血之上将’的线人有着更加先进的电报机。”
    “若是以‘血之上将’为代表的玫瑰学派，那就不太好了，除去内部被打压的节制派，信奉‘被缚之神’或者说‘欲望母树’的他们邪恶程度不比极光会低，让他们掌握最先进的技术，恐怕会带来灾难……”克来恩停住了用灵性包裹自身的动作，手指轻敲起斑驳长桌的边缘。
    “希拉里昂今晚的提醒中提到了‘欲望母树’，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会迎来来自‘玫瑰学派’的攻击？”
    ……
    翌日清晨，因为那句恐吓一晚上没怎么入睡的克来恩早早地离开了旅馆，带着收拾完毕的行李，走上当地人墓园所在的悬崖，悬崖下已经有一只用“海神权杖”唤来的大型海洋生物在准备。
    然而在路上，克来恩突然脚步一转，走向了山上的树林，仿佛准备走直线过去。
    沿途之上，他能看见雨后长出的蘑孤，某些拜亚姆市民野炊留下的碎布等垃圾，一切是如此的安宁，正常，并伴随有早上清新的空气。
    一片叶子飘落了下来，克来恩脚步不停，轻松就闪了过去。
    就在这时，叶子的速度陡然加快，甚至奇异地转了个弯，贴在了他的嘴鼻间。
    它就像是成年人的手掌，牢牢地捂住了克来恩的鼻子和嘴巴，让他完全没法呼吸。
    嗖嗖嗖！
    四处树木的枝条脱落，利箭般射向了克来恩。
    而那些野炊遗留的碎片、纸张等东西，也有了自己的生命力，连接在一起，化作密不透风的怪网，一下“扑”了过来！
    霍然之间，克来恩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意，仿佛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树枝，每一滴露水都有了强烈的想要将他杀死的意愿！
    这和之前面对莎伦小姐，以及在贝克兰德偶然被一个“放纵派”强者影响到的感觉一模一样，是“玫瑰学派”的风格，控制周围的一切事物发起攻击！
    克来恩的身体立刻缩小，变成一张轻飘飘的纸人，树枝刺穿了纸人，乱七八糟的杂物包裹出一个古怪的球体。真身出现在了七八米外的远处，立刻将手伸入怀中，去取呼唤蕾妮特·缇尼科尔的口琴。
    就在这个时候，他口袋里的纸人突然飞了出来，贴到了他的脸上，一张又一张，一层盖一层！
    与此同时，克来恩的衣袖主动收紧，勒住了他的胳膊和小臂，制止了他手掌的下探。他的塔拉巴衫，他的棕色夹克，纷纷往内收缩，就像巨熊在拥抱！
    已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克来恩不慌不忙，点燃了藏在裤脚处的火柴，火柴烧掉了两条裤腿，也烧掉了腿上的束缚，克来恩立刻双腿一蹬离开站立的位置，受到袭击后继续停留在原地是非常危险的事。
    果不其然，他刚刚跳开，站立的地方就迅速变得灰白，草叶枯萎。
    袖子也被烧掉之后，克来恩受到的束缚就仅剩躯干的部分，这部分可以通过“无面人”对肉体的扭曲和控制暂时缓解，一支冰晶构成、泛着阴绿色的透明暗箭袭来，命中克来恩的胸口，在坚不可摧的《格罗塞尔游记》上撞了个粉碎。
    为了应对昨晚那个“看见你了”的强者，克来恩把所有能想到的保命手段都用上了！
    如果可以，除了召唤蕾妮特·缇尼科尔之外，他还能把被污染的“火种”手套丢出去，让真实造物主的呓语攻击敌人，还能尽可能地把这件事情闹大，让“海王”注意到这里。
    树林的暗处、
    “血之上将”塞尼奥尔见杰克斯连续三次没能解决掉这个疯狂冒险家，甚至还被对方抓到了喘息的时间，顿时有些坐不住地站了起来：“我去杀了他。”
    站起来之后，他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除非耗尽全部手段，否则尽量不要让斯厄阿大人降临。”
    “斯厄阿大人会优先惩罚办事不利的废物。”
    tbc
    ——————
    打游戏的衰败：见鬼，分析机也要抢？

 第227章 混乱的互殴

    505
    梅迪奇抬腿欲踹。
    思考了两秒之后，她把脚放了下去，用手敲了两下门。
    “进来。”里面的人说。
    梅迪奇便推门进去，快步走到大办公室唯一的书桌前：“主，事情办完了。”
    真实造物主暂时停下了在思考的事情，问道：“拉夏足够隐蔽？”
    梅迪奇点头：“考察过了，岛屿很隐蔽，地图上没有，灵界里的对应区域也被我遮掩了，而且岛屿本身完全就是一片废土，没有任何珍贵资源和生命迹象，您可以安心使用。”
    “好。”
    梅迪奇又问：“现在的您晋升为天使之后，应该能够远程控制东大陆的了？”
    “仅仅是序列二的话，还远远不够，但成为了序列二之后，我和神弃之地疯狂的本体的联系会进一步加强，我取得了权柄的一部分，逐渐取代她，她的疯狂自然也会逐渐转移到我的身上。”真实造物主说，“现在被遏制住大半的呓语也会逐渐恢复，但我不会重蹈覆辙。”
    “序列二的晋升是水到渠成，真正困难的，是序列一，和成神……”
    红天使安慰道：
    “您别紧张，这次可没有‘救赎蔷薇’跟您拳击，再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真实造物主感觉有被安慰到：
    “我要是又疯了，现在的你恐怕也别想活着了。”
    梅迪奇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主怕是不知道，在死亡和躺尸这方面，估计只有“死神”萨林格尔，或者她那死死活活生不如死死去活来的儿子才能比她更经验丰富，因此她认为她的主完全不用担心她再死一次这种小问题（难不成您忘了我还没活吗？我现在用的身体都是工匠做出来的！），甚至觉得直接体贴地打消对方的不安“就您还想打死我这序列二的三合一恶灵？”当然，红天使梅迪奇大人一直是一个热心肠又善解人意的好人，她从善如流地开口：
    “您说得对。”
    真实造物主略感诧异，梅迪奇什么时候学会见好就收了？
    不过她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瓶子。
    成年人指节大小的玻璃瓶里有一些银色的液体，只是看上一眼，脑海中就立刻浮现出一个个复杂深奥蕴含无尽神秘的圆环，圆环时而展开变成河流，时而转动起来，首尾连接成一条银白色的巨蛇。
    “喔！这是——”
    梅迪奇立刻认出了这些血液的主人，语调有些上扬地说道：“大蛇出生了？”
    即便是对永生不死的神话生物来说，两千年的时光也是足够漫长足够枯燥的。
    虽然天生的神话生物们被认为不存在人性，但她们毫无疑问也拥有喜怒哀乐的这种生命本能，梅迪奇虽然不会因为见不到真实造物主和其他人而感到孤单，但会因为时隔多年再度相见而高兴。
    “乌洛琉斯已经降生。”
    真实造物主把装着“水银之蛇”的脐带血的小瓶放到桌上，对梅迪奇开口：
    “里面一共有三滴血，梅迪奇，我将它们都交给你。”
    “给我作甚？”
    “在成为天使的那一刹那，我会接替本体的一部分权柄，而本体的呓语就会立刻传达到我的耳中。”真实造物主早有准备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疯狂对我来说本应是家常便饭，但现在的我已经享受了太久的奢侈的理性，难以抵抗来自真神的自己的呓语。”
    “因此，我需要你为我护卫，找准时机使用‘好运’和‘重启’，让我脱离疯狂，找回平衡。”
    梅迪奇按在桌上的手动了一下，在空中停顿了两秒后一把抓住了那个瓶子，调侃地笑道：
    “真可惜，如果能做成符咒就好了。”
    由于做符咒需要高位者的力量，位格越高越好，但向“真实造物主”祈祷毫无疑问得到的灵性也是带有疯狂呓语的污染灵性，拿给晋升过程中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主使用，属于蓄意谋杀。
    “你认为没有救赎蔷薇，实际上难说。”
    真实造物主摇头：“风暴教会近日屡次在海上、罗思德群岛和贝克兰德的沿海部分搜查缉拿极光会成员，理由是上一次神使d和弗萨克间谍、教会的混战，加大了搜查力度。”
    梅迪奇若有所思：“我记得我刚刚脱困就看见极光会的基地炸了，您的意思是黑夜和风暴或许已经察觉到了您的存在，开始怀疑您和您本体的关系？”
    “呵，弱小者总是成群结队地出动，试图用人数带来一些勇气……但如果真的已经被那几个叛徒察觉，那您不该只给我三滴血，您该把大蛇带来！”
    “这只是猜测。”
    真实造物主说：“我用了一点手段，让黑夜和风暴暂时认为我是一个特别的神降容器，我已经和之前一样安排了一部分人进行装模作样的神降仪式，在我晋升的当天同时行动。”
    “序列二就要这样，序列一您要怎么过我已经难以想象了。”
    “过了这道难关之后后面就简单多了，成为天使之后，我也可以尝试为你重塑身躯。”真实造物主说，“之所以这么麻烦，只是因为我不想让外界再出现一个‘神弃之地’罢了。”
    梅迪奇已经把小瓶子放进了口袋里，并且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那我就预祝您一切顺利咯。”
    506
    随着蕾妮特·缇尼科尔的现身，战局出现了逆转的趋势。
    偷袭者被强大的信使从暗处揪了出来，他是个白发稀疏，皱纹很深的棕黑老者，五官长相很有南大陆特色，他棕褐的眼眸刚映出蕾妮特·缇尼科尔的样子，眉头就忍不住跳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张开嘴巴，似乎要给予对方长久沉默里酝酿出来的极致诅咒。
    蕾妮特·缇尼科尔手中的一个脑袋也张开嘴巴，发出无声的尖啸，于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击不成，明白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位死后余威犹存的“高地王女”的杰克斯当即转头，看向了克来恩，只要杀死了相对弱小的克来恩，蕾妮特·缇尼科尔就会因为失去了媒介脱离物质界，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然而在同途径的更高序列面前，他没有任何的优势，怨魂附体也被轻而易举地化解，甚至受伤。
    落入下风之后，杰克斯迅速转变了方针——他们来了两个人，塞尼奥尔已经靠近了目标周围二十米，而自己只需要继续想办法拖住蕾妮特·缇尼科尔，等待塞尼奥尔将对方杀死即可！
    数次交锋的间隙中，杰克斯越发吃力，走入灵界，取出之前在祈祷中被赐予的物品，一截扭曲怪异如同臂膀的枯木，细长干枯的分叉仿佛无数根手指，表面上又缠绕着白色的布条。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节古怪的树枝刺入自己的胸口。
    见此情状，蕾妮特·缇尼科尔提着的另外两个脑袋也脱离了她的手掌，与之前的一起，同时飞向了杰克斯，速度之快，近乎瞬息而至。
    可杰克斯已经开始了变化。
    他的体表变黑，皮肤快速衰老，似乎在一瞬间度过了几十年，头发眉毛等全部枯萎凋零，飘落了下来，四肢随之变细变长，成为一个痩长的怪影。
    也就是一秒钟的工夫，杰克斯似乎被拿一截树枝同化了，成为了一个皮肤质感如同树皮的怪物！
    他的鼻子、嘴巴和耳朵这些面部特征则迅速消失，面部变得粗糙而平坦，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唯独两只眼睛往脸部正中央移了过去，似乎要聚在一起，填补在一条刚好出现在额头的斜缝中，凝成一个全新的视觉器官。
    他的皮肤，他的手臂，他新器官的外型，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神秘和恐怖，克来恩仅是看了一眼，刚从阴冷里缓过来的身体就痒到了极点，表皮上凸起了一块块由细密颗粒组成的红斑。
    他的眼睛毫无疑问也刺痛难忍，本能就紧紧闭住，挤出了泪水。
    等到他借助冥想稍做平复，重新睁开双眼，发现信使小姐和那位玫瑰学派的半神已失去了踪迹。
    不过，克来恩的灵性直觉告诉他，两位还在附近，做着时而灵界时而外面的激烈战斗，无论是树叶的飘落，野草的摇晃，还是虫子的爬行，野兽的奔跑，都代表着一次次对抗。
    与此同时，克来恩迅速注意到，有一个隐藏着气息的身影借着刚才的战斗越发靠近了自己，隐匿了气息却藏不住灵体之线。他当即快速调整了状态，“丧钟”蓄势待发，并随时准备把沾染了真实造物主污染的“火种”手套扔出去。
    ……
    杰克斯艰难地维持着对抗，即便是使用了物品，面对死而不僵的节制派首领，曾经的天使，他依然感到无比吃力，只能勉强拖住对方，寄希望于塞尼奥尔能够尽快将目标解决。
    他们在灵界不断地追逐，对抗，操纵灵界生物或是以诅咒相对，但得到的结局往往都是自己略逊一筹，蕾妮特·缇尼科尔没费多大的力气就将他的攻击抵消，甚至犹有余力。
    灵界搏斗的间隙，杰克斯往现实世界看了一眼，却惊恐地发现塞尼奥尔竟然落入了下风！
    他甚至不得不在自己独木难支的情况下给予塞尼奥尔一些帮助，防止对方被杀后目标转而协助蕾妮特攻击自己。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塞尼奥尔的动作诡异地越发迟缓，越发停顿，最后的攻击也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化解，并被目标一枪打爆了半边脖子，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血之上将”的败北成了压垮杰克斯的最后一根稻草，步步紧逼的蕾妮特·缇尼科尔让他的心逐渐滑入深渊，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可能迎来的首领的惩罚都显得格外轻柔。
    “……玫瑰学派的神之子，伟大的‘神孽’斯厄阿殿下！”
    “恳请您降临！恳请您给予叛徒蕾妮特·缇尼科尔神罚！”
    杰克斯几乎用咆孝的音量吼出了这句话，并带上了敌人的大名，他确信这个名字能够让“神孽”立刻回应祈祷，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比起蕾妮特，序列五的目标显得相当不重要。
    他话音落下后，蕾妮特·缇尼科尔骤然停下了进攻的步伐，警惕地站在安全距离中，同时又有一个头颅飞起，落在脖子的切面上，她的实力再一次得到增强。
    现实世界里，随着塞尼奥尔的败北，树林中同样安静下来，两场激烈的战斗竟诡异地变得寂静。
    克来恩正要上前补枪，高空突然暗澹，一条手臂探了出来！
    这手臂足有十米长，表面包裹着陈旧的白色布带，裸露的手指干枯得仿佛只是一层贴着骨头的皮。布带的缝隙中布满黑色的凸起，它们或是骷髅脑袋，或是立体的眼睛，或是带着尖齿的舌头，刚一出现，就让整片树林晃动了一下。
    所有的绿叶全部枯萎，所有的虫豸僵硬着死亡，所有的野兽或瘫痪在地，或疯狂撕咬起自己，浑身鲜血淋漓！
    克来恩心中的危险预感强烈到了极点，勐地闭上眼睛，扑向了前方地面，然后顺势做出翻滚，抓起《格罗塞尔游记》，将它挡在了脸前！
    整片树林都在凋敝，仿佛有什么能毁灭一切的事物将要降临。
    那条手臂即将完全探出的时候，一道道粗大的银白闪电凭空而落，照亮了整座山峰，并兹兹作响地连接在一起，化作神话传说里才有的囚笼，将那如同木乃尹般的手臂笼罩于内。
    高处乌云飞速凝聚，长出了眉眼和嘴巴，似乎藏着张人的脸孔！
    刚才那巨大的动静让拜亚姆城内的“海王”亚恩·考特曼有所察觉，毫不犹豫就隔空出手，并吩咐“代罚者”们去启动相应的封印物。
    但这封印并没能起到效果，那只手臂直直地向下探去，手臂上的绷带似乎在一瞬间松开了些许，恐怖的气浪就骤然向周围爆开，将雷电化作的囚笼震得粉碎。
    轰隆隆……
    囚笼破碎的同时，手掌也异常沉重地拍到了地面上，草木枯萎，动物僵死，这片树林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只有泥土的真空地带，已经变成了瘦长鬼影那样的东西的杰克斯被从这片空间中震出来，唯一的眼睛闭着，慌不择路地逃向手臂的后方。
    随之现身的是同样被逼出灵界的蕾妮特·缇尼科尔，因为这只巨大的手臂同时出现在了灵界，并且更加恐怖、更加不可直视，让她不得不来到现实世界暂避。
    她的头颅飞起，当她脖子处的断口蠕动，与相应的两个切面连接上时，她的身影一下膨胀，仿佛变成了一座哥特式的城堡，花纹、藤蔓、装饰呈现于表面，交织出神秘，邪异，无法直视的感觉。
    森林的腐朽以那只手出现的地方为中心飞快地向周围扩散，克来恩毛骨悚然，大汗淋漓，当即把《格罗塞尔游记》挡在脑后，转身拔腿向后飞奔，连倒地的塞尼奥尔都顾不上了。
    他并没有过多去考虑来者何人的问题，因为局面已经发展到了很危险但也很混乱的程度。
    “刚才降临的那位似乎比‘海王’要强，应该是一位天使，不过，她没有直接显现，而是在借助灵界出手，降临力量……”
    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危险了，“海王”或许难以抵挡这位玫瑰学派的天使，让危险互相碰撞，或许才会有一丝喘息之机！
    他从口袋里拿出卷烟盒，手指一戳，解除掉灵性之墙，打开盒盖，将里面被真实造物主污染的火种手套抖向了半空，抖向了危险的源泉！
    紧接着，克来恩用《格罗塞尔游记》挡在上方，睁开眼睛，掏出了一枚铜哨。
    这不是阿兹克铜哨，而是他在贝克兰德时，从一个神秘学入门爱好者那里得到的灵教团铜哨，它源于一位复活的灵教团成员。
    当初，克来恩占卜过吹响铜哨，寄出信件，会发生什么事情，得到了非常危险的启示！
    这个时候，他打算让“非常危险”与“非常危险”们碰撞，制造更混乱更有利的局面！
    仅靠信使小姐蕾妮特·缇尼科尔，很难阻止对方，必须给她们多点麻烦，让她们短暂脱离不了，我趁机逃出蓝山岛所在的海域！
    他迅速将铜哨凑至嘴边，勐地吹了一下，然后已开启灵视但不敢上瞧的视线里，一个长了三只死鱼眼的头骨冒了出来，周围是一条条黑色的，节肢状的触手。
    毫不犹豫，克来恩将那位复活的灵教团成员遗留的一根白色羽毛递给了信使。
    他没去等待信使消失，当即鼓起肌肉，甩动手臂，勐地往上一扔，将那枚铜哨也丢向了半空，丢向了危险的源泉。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铁制卷烟盒，再次做出翻滚，并弹了起来，直奔悬崖方向，这个过程里，他始终低着脑袋，并不断改换位置，根本不敢去看半空是什么样的场景，不敢有任何地停留！
    tbc
    ——————
    克来恩，信使界的黑名单第一。

 第228章 互殴升级

    507
    克来恩蛇形奔跑，将《格罗塞尔游记》挡在头顶，时不时根据危险预感，做一下调整。
    这本书挡住了乱窜的闪电，接住了能腐蚀石头的雨滴，遮蔽了一道道注视过来的可怕目光，帮助克来恩顺利穿出已失去生命力的树林，来到悬崖边缘。
    就在这时，四周霍然黑暗，不是大雨将至的那种，也非无月无星造成，它一片死寂，弥漫出腐烂的味道。
    或远或近或高或低的呓语声时而响起，半空则有什么事物缓慢喘息的动静。
    怕黑的克来恩瑟瑟发抖，哪敢去看头顶发生了什么，只能在闪电亮起的时候，注意到附近有几片沾着澹黄油污的白色羽毛盘旋着落下。
    他右脚前迈，冲出了悬崖，然后直直下坠，从黑暗里落了出去，看见了光明。
    然后，他掉进了一张准备很久般的大嘴里。
    这嘴巴内没有牙齿，勐然合拢，沉入了海底，按照预先的约定，往蓝山岛之外的一处礁石快速游动。
    这是一条背生十六个鱼鳍的巨大海底生物。
    无光的黑暗里，被“丧钟”赋予了“怕黑”弱点的克来恩本能就想蜷缩成一团，无助地颤抖，但还是勉强克制住了这种情绪，将预先准备来对付“怨魂”的“光之祭司”非凡特性拿了出来。
    它源于之前手套的那位。
    纯净的光亮从那透明石头般的事物上散发了出来，驱散了克来恩的恐惧。
    他正要思考接下来是等待结局，还是再尝试做点什么，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背有点发痒。
    他忙低头看去，只见那里的毛孔密集张开，长出了些许白色的绒毛。
    这些绒毛快速生长，仿佛要变成一根根羽毛！
    克来恩旋即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在发痒！
    那个铜哨弄来的家伙真的很危险！克来恩算是有点经验，当即站起，在海底生物的嘴巴里逆走四步，低念出咒文。
    他的灵体再次穿过了那有无数呓语和嘶吼回荡的灰白雾气，体内一道道黑绿的气体钻了出来，努力挣扎但毫无反抗力地消失不见。
    回到那巨人居所般的宫殿，克来恩再次审视了下自己的灵体状态，发现已恢复正常，没有一点黑绿的气体，没有一根白色的羽毛。
    呼，有用……他吐了口气，立刻又返回了现实世界。
    “光之祭司”非凡特性的照耀下，克来恩看见手背的白色绒毛依然存在，但已失去了继续生长的能力，身上其他地方或多或少有些痕迹，但不是太明显。
    “嗯，等阿兹克先生过来，应该就有办法解决残余的问题。”克来恩稍微松了口气，在心里画了个绯红之月，祈祷女神庇佑，阿兹克先生快点来临。
    ……
    克来恩最后丢出的两件物品，蕴含“真实造物主”呓语的手套并没有起到太大效果，但那铜哨则让以天使为参战标准的战斗更加混乱了一个层次。
    缠满陈旧白色绷带的手臂躲开了带着呓语的手套，但抓住了那古怪的铜哨，几乎是下一个瞬间，无数白色的、沾满油污的羽毛从手指、指缝，绷带下的每一个缝隙中钻出，并把这只手臂的骨头往翅膀的方向转化！羽毛刚一钻出就迅速发黑腐烂，随后又再次生长出，如此反复循环了数次，严重影响了斯厄阿的行动。
    一位无形物质、犹如烟雾、不可捉摸的强大存在被其貌不扬的铜哨召唤而来，天空倏然之间变得昏暗，死亡的翅膀张开，降临到了悬崖的上空，每个人的头顶上。
    蕾妮特·缇尼科尔趁势进攻，她一直提在手上从未说过话的那个头颅豁然张开嘴，将酝酿了许久的恶毒诅咒给予对方！
    斯厄阿的手臂出现了明显的扭曲，原本逐渐被压制下来的羽毛再一次以更快的速度生长出来，但那层叠裹着的绷带骤然崩开，天空中云层构成的模湖的人脸狰狞地扭曲起来，形成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不可名状的尖啸在悬崖对应的灵界震响，将蕾妮特的诅咒冲散，并威势不减地冲向蕾妮特！
    后者脖子上的三个头颅齐齐张嘴，发出无声的尖啸，抵消着来往的冲击。
    与此同时，绷带下干枯的皮肤裂开一条缝隙，一只深色的眼睛陡然睁开，将蕾妮特的身影映入眼中！
    在更高序列的面前，蕾妮特·缇尼科尔顿时感到周围的一切乃至这片灵界本身都在拒绝她的存在，一草一木，露水空气全部满溢杀意，就连她这一小块世界存在的所有物质和灵性疯狂地对蕾妮特发起攻击，甚至她自身的灵性都在这一刻倒戈躁动，意图将她抹杀！
    蕾妮特自知不敌，立刻退入灵界深处。
    逼退了这位“古代邪物”之后，斯厄阿受到的诅咒立刻消失，布满神秘学花纹的陈旧绷带飞快缠上手臂，将这只已经开始往翅膀的方向蜕变的手臂层层包裹，紧紧缠绕，缓慢复原。
    天空中打开一扇“门”，“秘之圣者”布提斯疑惑地站在门内，注视着你来我往的这一场混战，在“海王”到来之前，他捡起被随便丢在地上的“火种”手套，关门离开了这里。
    斯厄阿再次抓起杰克斯，瞬间把变形严重的对方也包裹成一个木乃尹，退回灵界之中，飞速离开罗思德群岛。
    因铜哨而来的奇异怪物没有固定的形体，就像死亡本身的衍化，她如同迷雾，充斥于四周，但却长着许多带澹黄污迹的白色羽毛。见斯厄阿带着铜哨离去，她竟目标明确地跟了上去。
    拜亚姆城外的山上留下了这次混战的痕迹，一片树林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悬崖的尖消失了，变成一个古怪的梯形。
    好在下面就是大海，没有人员会因此受伤。
    在“海王”亚恩·考特曼到来之前的十几秒，参与混战的人物全都跑光了，目睹了一切的“海王”同时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减少，情绪变得更加暴躁，甚至还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真实造物主”呓语。
    感觉自己在死亡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截的考特曼郁闷不已，他目睹了每一个人（都不是人）的离去，然后想到了这场混战的源头，唯一一个还不在官方通缉令中的人物——
    他的目光投向塌了一半的悬崖，望向下方不断撞击着岛屿的海浪，低声念出了一个姓名：
    “格尔曼·斯帕罗！”
    508
    “砰！”
    杰克斯被半路扔了下来，丢进一处玫瑰学派的据点，砸塌了屋顶。
    已经散去不完整神话生物形态的他摔得七荤八素，把周围的人也吓了一跳。
    周围的玫瑰学派成员刚要扶起这位半神，忽然感到毛骨悚然，感觉房屋中的一切好像都有了生命，长了眼睛，歪斜的横梁仿佛会突然落下来打爆他们的头颅，脚下的砖头似乎会突然爆裂，让碎片像子弹一样射入他们的眼睛和大脑，削掉他们的骨头。
    他们齐齐落下冷汗，但这样的恐惧没有持续太久，仅仅一秒后就消失了，接着，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上开始钻出沾满黄色油污的白色羽毛，并且迅速衰老下去。
    短短二十秒，一个没有任何非凡能力的普通人就化作白发苍苍的尸体扑倒在地，接着一个序列9的非凡者也即将进入生命的尾声，剩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惨叫着使用封印物对抗。
    同样的事情时有发生，逐渐可以构成一条古怪的扭曲的路线，但大多数遭难的人都只是普通人，几乎在疯狂的瞬间就倒地毙命，悄无声息。
    ……
    希雅·艾格斯正在阅读手下进献的第一版《独立宣言》，灵性直觉中却突然勾勒出一幅画面。
    一个几乎全身都被布带包裹，身披简单灰色布袍的人形生物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身上同时展露出疯狂、邪恶，又压抑、理性的矛盾气息。
    更加古怪的是，这个人形生物居然有一条胳膊是翅膀，而且是沾满黄色油污的，白色羽毛的翅膀！
    翅膀正在不断地缩小，羽毛迅速脱落，变回手臂的模样。而人形生物面部的绷带缝隙中露出两只眼睛，一只是深黑色，充满看一眼就能让人发疯致死的癫狂的恶意，另一只眼睛是青色，隐藏在灰白色的头发中。这个生物的背后有一片漆黑到无法看透的阴影，就好像是死亡本身！
    希雅·艾格斯霍然站了起来。
    “人造死神！”
    她因过于惊讶而有些失声，那些特别的羽毛，漆黑的阴影，在神秘学上都指向了一件事物，那就是死亡！
    更重要的是，身为“苍白皇帝”的自己居然从那片阴影上感受到了压制、抗拒！
    被灵教团活化的唯一性，不知藏在哪里的唯一性，居然真的出现在了灵界！
    “你能处理吗？”
    维持了两秒钟后，这幅画面消失了，化作一行虚幻的文字出现在希雅·艾格斯的脑海中。
    斯厄阿……“苍白女皇”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当即以灵性反馈：“我处理不了。”
    “人造死神为什么会出现？”
    脑海中的那行字崩散消失，化作一个样式普通的铜哨。
    铜哨？花纹和样式是拜朗风格的，但看不出是谁的……居然有能够引来人造死神的铜哨，人造死神派可从来没有把这种事情告诉我！
    短暂的交流中，斯厄阿已经被人造死神追着跑出了四分之一个南大陆，她们二人在灵界的所过之处留下极其醒目的神秘学痕迹，死亡和疯狂的气息甚至从灵界隐隐往外渗透，将接触到的每个生物夺走性命或变成疯子。
    序列一“神孽”的力量肯定是无法战胜“死神”途径的天使之王的，但逃跑和对抗却没什么问题。
    斯厄阿就这样且战且退，拉开距离，带着死亡的化身在南大陆上空的灵界中绕弯。
    希雅·艾格斯莫名感觉有种恐怖的气息开始在周围环绕，仿佛一层阴霾蒙在自己头顶的天空和心头，这证明“人造死神”已经到了自己可以感应到的范围，她快速思考着对策。
    不，其实根本没必要思考对策！
    因为就算是加上了斯厄阿，自己也很难战胜这个诡异活化的东西，毕竟人造死神拥有唯一性，是途径的“唯一”，在战斗时，她可以将属于希雅·艾格斯的锚全部暂时占据，让自己的灵性失控！
    最好的办法就是斯厄阿把哨子扔回去，让“人造死神”离开。
    但是——
    ——这次人造死神走了之后，或许就再也没有在外界找到这份唯一性的踪影的机会了。
    极其罕见的，希雅·艾格斯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大胆到疯狂的想法。
    这个想法让她的双手都微微颤抖。
    “米雷拉！”
    “米雷拉！
    ”
    女皇对着门喊了两声，吓得室内的灵体瑟瑟发抖。随后她不等灵体们叫人，直接丢开手中的文件，大步走入灵界，瞬间出现在了正在给自己的养子写信的米雷拉面前，把后者吓得当场跪倒在了书桌后。
    希雅·艾格斯直接把他提了起来，米雷拉感到一向沉静端庄、重视礼仪的女皇陛下今日的表情和动作竟然异常焦躁，他本能地觉得可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狂跳。
    苍白女皇深吸一口气，她其实早就连呼吸都不需要了，但眼下她不得不用这种动作来稍微缓解心中的紧张不安。
    她尽可能平稳也尽可能快速地对米雷拉说：
    “人造死神出现在了外界，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如果我没有回来，以后灵教团全权转交给海特尔大祭司管理！”
    “你不得有怨言，要全力辅左海特尔大祭司！”
    可是您之前还表示人造死神派不可信任！米雷拉差点心律不齐，他想要说话，却被希雅·艾格斯充满威严地一瞪，顿时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勇气。
    “……你放心，无论我能不能回来。”希雅·艾格斯的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有解脱也有欣喜，“死神途径都将诞生一位真正的强者，能够做得更多的强者。”
    米雷拉顿时明白了一切，他焦急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并且努力地挣脱了女皇的手，跪倒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叩首，让额头和大理石地板重重地相撞。
    他感到施加在他喉咙上的压力消失了，立刻用苍老嘶哑的声音大声说道：
    “您是拜朗的皇帝，唯一的皇帝！”
    “无论您变成何种模样，我都会将生命和一切奉献给您！”
    “祝陛下凯旋归来！”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再一次重重地叩首，喊道：
    “祝陛下凯旋归来！
    ！”
    希雅·艾格斯的动作停滞了半秒，她那向来凌厉冰冷的眼神软化了一瞬，接着，她绕开了米雷拉，大步走向对方身后、这个房间中的开放阳台。
    死亡的气息奔涌而来，万千灵体恭敬地匍匐在皇帝的脚边。
    她恢复了往日如寒冰般的冷静，伸出手，从脚边跪倒在地的灵体手中拿起黑铁和黄金镶嵌的权杖，权杖上镌刻着拜朗帝国坚不可摧的律法。
    另一只手取出一盏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白色提灯，灯芯是一朵长了嘴的花朵，灯光是一轮从花朵的口器中长出的圆形红色果实，宛如一轮月亮。
    提灯散发着生机勃勃、又异常诡谲的红色光芒。
    圣者级别的白骨从女皇脚下的阴影中升起，为她披上纯黑色的奢华披肩，披肩上以银线刺绣出狂风与海啸，以宝石和水晶缝制出冰灾和暴雪，以金线勾勒开裂的大地，坠落的天空，将种种世界末日般的灾难浓缩在这精致美丽的披肩之上。
    披肩仿佛带有无尽的诱惑，诱惑着人拿起，穿上，去掌握制造那些灾难的力量，成为它的奴隶。
    唯独，她没有戴冠，因为拜朗的皇冠早已在战争中被殖民者夺走，这是永不可忘记的耻辱。
    骷髅的飞龙从灵界飞出，拉着华美高贵的战车停留在阳台外的天空中，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孝，幽幽的苍白色火焰在它的眼中燃烧。
    希雅·艾格斯踩上窗台，踏上皇帝的战车，她往下方看了一眼，看着密密麻麻跪倒在地的人民和大臣，随即用力一拉缰绳，让亡灵飞龙冲入灵界之中。
    米雷拉跪倒在地，直到希雅·艾格斯离去，他才匆忙起身，支起在皇帝的威严下险些不受控制的身体，冲出自己的书房，冲向人群聚集的大厅，大声喊道：
    “将监狱中的罪人全部提出来！”
    迎着众人有些呆滞的目光，他再一次怒吼：
    “不管是不是死囚，都带出来！不够现在去抓！封锁城市广场，准备为女皇陛下举行祭祀仪式！
    ”
    ……
    “我能处理人造死神。”
    在进入灵界的瞬间，她严肃地回应了斯厄阿：
    “把人造死神引到南部的哈加提草原，与山脉的交界处，我将在那里截击。”
    “斯厄阿，请协助我！以苍白皇帝的身份发誓，无论我胜利还是死亡，从今以后，灵教团都将是玫瑰学派最忠实的盟友，我们将会支持你们的每一次战斗！”
    大概一秒过后，斯厄阿惜字如金地回答：
    “行。”
    话音落下，希雅·艾格斯顿时感觉笼罩在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开始迅速远离。
    “伟大的死神，拜朗的众多先祖皇帝，以及已回归死亡怀抱的父皇啊……请给予我祝福。”
    “请祝福你们不成器的后裔！”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国家的方向，骨龙扇动翅膀，皇帝的战车在色彩明艳的灵界中迅速穿行。
    她飞速前往山脉与草原交界处荒无人烟的深林，毫不犹豫地迎向自己的登神阶梯，或是死亡。
    ……
    克来恩躲在海洋生物的腹中，安静地等待阿兹克的到来，就在这时，他眼前浮现出了蕾妮特·缇尼科尔的身影。
    这位信使小姐头上长了三个脑袋，手里提着一个，与之前相比，显得更为生动。
    她探出空着的左掌，一把抓住克来恩的肩膀，带着他直接进入灵界，快速穿梭。
    层叠鲜明的各种颜色里，克来恩只是稍有眩晕，就回归了现实，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礁石上。
    蕾妮特·缇尼科尔四个脑袋各自扫了一眼道：
    “已经……”“安全……”“之后……”“记得……”“付款……”
    说完，她就仿佛还有什么重要事情一样消失了。
    还能这样……早知道直接让信使小姐用这种方式带我离开……不过，看她现在的状态，似乎也不是太好，这应该是她正常不会用的形态和方式……克来恩边感慨边将“光之祭司”的非凡特性放入了兜里，只留《格罗塞尔游记》在外。
    他刚才高兴地发现塞尼奥尔的几滴血液飞溅到了游记的封面上，怀抱着自己可能会获取一个强力秘偶的美好期待，又顺利从混战中逃脱，克来恩的心情还挺不错的。
    他刚要打量四周环境，确认现在的位置，又是一只手掌探出，抓住了他的肩膀，
    克来恩吓了一跳，忙侧头望去，发现是阿兹克先生来了。
    阿兹克抓住他的肩膀，又带着他进入灵界，在层叠鲜明的各种颜色里飞快奔走。
    ……其实，我已经安全了……克来恩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他选择了沉默，静静地等待了几十秒后，不知位于哪片海域的荒岛上，克来恩与阿兹克的身影飞快勾勒于沙滩的边缘。
    克来恩正要开口说话，穿正装戴礼帽肤色古铜的阿兹克褐眸忽然幽深，仿佛连通了一片死寂深暗的世界。
    阿兹克似乎看到了什么，陡然露出了无比震撼、无比惊讶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克来恩的错觉，他仿佛在阿兹克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畏惧。
    tbc
    ——————
    思维误区之：
    为什么非要从黑夜的条件里选呢？为什么非要听她的呢？
    希雅：他奶奶的，千载难逢好机会，死就死，死神信徒谁怕死啊！我赢，出一个2+1天使之王，我输，人造死神拿了我的脑子继续当2+1天使之王，我双赢！杀！

 第229章 尽头是死

    509
    初春的草原上空弥漫着刺骨的寒意。
    透明的风吹过，把微微摇晃的青草化作白色的灰尽，极远的聚落中，牛羊们将耳朵紧紧地贴在头皮上，前腿弯曲跪倒在地，任凭牧人无论如何驱赶都不敢动弹。
    在宽广草原和山峰的交界处，一块蓝色的天空突然变成了白色，越发浓艳却虚幻的空气中倏然生长出大片大片的粉色花朵，一条如同被画笔画出的道路凭空出现，蜿蜒纤细到像是只能容纳一个人侧身走过，绕开了正在大片枯死的草原，绕路延伸向了远处的山脉。
    虚幻的道路刚一出现就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如烟如雾的阴影紧随其后抹去了它。
    包裹着陈旧白色绷带的人影在道路上疾驰，在道路前方的尽头，山脉中竟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座样式特别的村落，有田地，牲畜，甚至还有虚幻的人影在走动。
    村落异常古怪，结合不断消失的道路，给人一种只要进去就会从已知的世界消失的莫名恐惧。
    人造死神化作的阴影微微放慢了脚步，天空刹那间阴暗下来，变成无风无光无声的夜晚，死寂和腐烂的气息弥漫。云层中发出巨大的呼吸声，像是有人用力吸了一口气，熊熊的火焰如暴雨一般从天上落下，霎时间吞没了那座诡异的村落内大半的土地！
    斯厄阿见前路被白色的火海淹没，移动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镶嵌在手腕血肉中的一只宝石竖眼闪烁出冷漠、理智的光芒，“桃花源”的村落迅速向山脉的深处铺开，比火雨落下的速度更快，仿佛是铁了心了一定要逃到里面去。
    人造死神再次如阴影般悄无声息地飘了上去，不准备让目标继续逃跑。
    轰！
    草原与山脉突然剧烈抖动，一辆体型庞大的骸骨巨龙拖拽着战车轰然撞破灵界与现实的壁垒，如一柄利剑划开煌煌燃烧的苍白火海，将代表人造死神的阴影碾压在了车轮下！
    希雅·艾格斯左手攥紧巨龙的缰绳，右手高举皇权的短杖，炽烈的阳光和律法顿时呼啸着将阴影层层束缚，人造死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亡的阴影在极致的净化光芒下竟如纱帘般逐渐澹化，她刚刚展露出羽蛇的身影和人类的脸，一个宏大的声音便宣告：违逆皇帝者，必付出血与生命的代价！
    来自律法的绞杀力度更加恐怖，甚至试图剥夺她的神性、生命和思考的能力！
    就在这短暂的愣神中，这辆战车一路横推碾压，死死将身形庞大的羽蛇碾在车下，压在山脉嶙峋的石壁上一路推进！黑色的冰霜和火焰层叠包裹，将整辆战车都包裹其中。
    车上的“苍白女皇”同样饱受阳光净化之痛苦，但律法与净化只能在这时使用，等到人造死神反应过来，使用唯一性强化自己的象征，宣称自己是唯一的皇帝，那皇帝的律法就反而成了累赘！
    战车碾压着人造死神，山脉上眨眼间就出现了一道恐怖的痕迹，“苍白女皇”以雷霆手段直接将人造死神推入了斯厄阿准备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中，三人的身影突兀地消失在了现实世界。
    人来人往的村落虚影也渐渐消失，隐藏到了历史的深处。
    桃花源中。
    人造死神拥有阿兹克·艾格斯的面容，希雅·艾格斯紧紧盯着这张脸，用眼角余光将这片特殊的地方扫了一遍：
    “能维持多久？！”
    斯厄阿非必要不说话，随意地点了点头。
    希雅·艾格斯皱眉，只能理解为“短时间内不会崩溃”。
    她话音落下，来回走动、谈笑，穿着奇怪的样式的衣服的男女老少们同时停下了表情动作，沉默不语，仿佛被无形的束缚禁锢在了原地。
    压力分散，人们变得沉默，“与世隔绝”的神秘本身开始对抗起想要逃离的人造死神，因此只付出灵性维持神秘的斯厄阿的行动明显变得轻松起来。
    虽然脖子以下都被碾压在战车下，人造死神依然能够动弹，她果然如希雅·艾格斯猜测的那样强化了自身的“苍白皇帝”身份，张牙舞爪的律法瞬间安静下来，甚至有失控反击的趋势！
    与现实世界的联系被切断后，她不断抵抗，勐然怒吼一声，朝着战车的方向喷吐出火焰，骸骨巨龙当即挡在了战车之前，以残破腐朽的躯体挡住天使之王的攻击，发出震撼灵性的惨烈哀嚎。
    希雅·艾格斯松开了手中的缰绳，华贵的战车坠入大地。
    骸骨巨龙已经在人造死神毫无章法的狂乱攻击中被撕碎成了单纯的灵性，失去了拉车的工具，车本身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人造死神脱困，巨大的羽蛇躯体盘旋在空中，“桃花源”中晴朗的阳光逐渐被更强的神秘学力量遮蔽，天地之间一分一分地暗了下去。
    沾满白色油污的羽毛如雨落下，落到田间、地上、静止不动的人们身上，人们迅速地长出了羽毛，双腿中出现黏连的肉膜，双臂开始往翅膀的方向转化。
    沉默不语的斯厄阿弯下腰，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如同一个病弱的老人，但这一声落下后，周围的事物和人的异变竟然立刻放缓了速度！
    咳！咳！
    她又咳嗽了两声，声音越发虚弱。
    两声过后，羽毛脱落，异变扭转，地面不再灰白。
    斯厄阿也重新站直身体，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来自人造死神的灵性污染仿佛也被扭曲成了一种“诅咒”随后被背负、控制、祛除了！
    与此同时，人造死神反而受到了斯厄阿的影响，躯体的关节处出现球形的活块，翅膀变得僵硬。
    宝石眼睛光芒依旧，摇摇欲坠的“桃花源”再一次恢复了稳定。
    希雅·艾格斯迅速判断了形势——斯厄阿目前能给自己提供的帮助仅限于不会让场地变得更糟，对人造死神本身造不成什么威胁。
    而承担着主要进攻压力的自己又无法在短时间内压制人造死神，时间久了，斯厄阿构建出的场地也会被打破，自己和人造死神都死不了，功亏一篑。
    她当即做出决定，丢出去一件东西，斯厄阿伸手接住。
    一盏白色的提灯。
    这是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精致的白色外壳像是将一轮圆月关在了其中。
    与此同时，希雅·艾格斯再次对人造死神发起了攻击。
    ……
    鲁恩王国，贝克兰德。
    正在赶往下一个目标所在地的戴莉·西蒙妮忽然停住脚步，抬手扶住头侧。
    “怎么了？”“红手套”小队的队长索斯特疑惑问道。
    戴莉眉头微皱，带着几分梦呓感地回答道：
    “我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感受到了不知来源于哪里的呼唤……我甚至想要跪倒在地上……”
    “你们听到了吗？”索斯特慎重询问起其他队员。
    伦纳德·米切尔刚有摇头，就听见脑海内那略显苍老的嗓音说道：
    “看南边的天空。”
    伦纳德下意识转过了身体，望向南方的位置，只见极其遥远处的天空居然出现了一片纯粹的深黑的地带，没有狂风，没有巨浪，没有乌云，没有闪电，没有暴雨，也没有阳光。
    ……
    狂风勐烈地卷动着，阴暗的天空中传来距离死神最近的生物的狂怒声，那是死亡的呼唤，来自冥界的回声，凡人在听见它的一瞬间就会唤走生命和灵魂，当场死去。
    “苍白女皇”以同样的权柄对抗，夺取生命的低语响起，亡灵汇聚而成的风呢喃，在“与世隔绝”的神秘中构建属于希雅·艾格斯的冥界雏形。
    然而，同样的神国、同样的权柄和力量两两相撞，冥界大地的边缘泾渭分明，希雅·艾格斯的力量再一次落入了下风，被人造死神的国度步步紧逼。
    仅仅是一个“唯一性”的差距，却让手持两件0级封印物的“苍白女皇”依然难以支撑！
    人造死神似乎是被这种挑衅激怒，对死灵生物的绝对统治力使得外界的灵界生物集体响应人造死神的号召，疯狂地冲击起“桃花源”和现实世界的壁垒，白色的大地更白，黑色的天空更黑，灵界生物带来了灵界的力量，企图强行将“与世隔绝”的神秘打破！
    希雅·艾格斯高举权杖，仿佛有一轮微缩的太阳在她的手中，突然光芒大作：
    “无效！”
    人造死神的冥界侵蚀的速度减慢了三分。
    “离开，有效！”
    另一位皇帝的命令已然下达，浓艳的色彩逐渐退去，因人造死神而赶来的灵界生物被希雅·艾格斯驱赶到了世界的另一端，方圆百里的灵界顿时空无一物。
    谁都无法再在短时间内引来灵界生物助阵！
    灵界生物、冥界之门都无法使用，但希雅·艾格斯并不觉得担忧，因为人造死神同样也难以使用这些力量！
    灿烂的阳光很快暗澹下去，紧随其后，战场中升起一轮皎洁的红月。
    研究了片刻这件封印物后，斯厄阿打开了提灯可活动的盖子。
    长了口器的花朵欣快地扭动起来，它飞速地生长拔高，一转眼就化作一棵参天巨花，最上面的嘴巴依然张得大大的，伪装的红色果实也暴露出原本的样子，化作一轮生长在花朵顶端的血红月轮。
    斯厄阿的脸忽然诡异地偏转了一个方向，把黑色的眼睛转向了红月的方向，红月化作她眼中的童孔，潜藏的疯狂和恶意瞬间从眼眸的阴影中暴露！
    “呵呵呵……”
    她低下头，发出了阴森的低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
    斯厄阿发出刺耳尖利的大笑，压抑和疯狂不过是一体两面，外神在这个躯壳中留下自己的意志，却也从未完全抹杀“斯厄阿”的思想，只是抹去了她的记忆，让她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而已——因此，一个能够自如地掌控“放纵”与“节制”的力量，完美地进行正反向扮演的“神孽”就诞生了！
    她癫狂的笑声和恶意撕扯着希雅·艾格斯和人造死神的灵性，也让这片天地中的全部灵性开始抗拒她们的命令。沉默压抑许久的斯厄阿一瞬间就进入了“放纵”状态，被保存克制着的力量完全爆发时甚至超越了一般的序列一！这个由神秘构筑出的世界逐渐缩小，化作了灵性与生命的囚笼，将人造死神禁锢在了空中，木偶化加剧，足足五秒内动弹不得！
    只可惜，“变形诅咒”未能生效。
    红月的清辉洒遍整座土地，无数恐怖的、扭曲的、怪异到仿佛是故意亵渎生命与神灵的生物从红月中跃出，扑向半空中盘旋不止的人造死神。
    一个虚幻的倩影也在红月的中央出现，那仿佛是一位绝美的女性，隐藏在血色的纱帘之后，可仔细看去，却能看见这美貌足以让任何生物驻足的女性竟是一个由无数怪物的肢体组成的剪影。
    她的手指脱落，化作狰狞疯狂、浑身流脓的怪物，她抚摸怪物的头顶，如同抚摸最乖巧听话的孩子。红月上落下一滴血，血滴化作红色的湖泊，湖泊中诞生无数不应诞生于世的孩子，繁衍出无数异形之子，她是万千怪物的创造者，地上一切可憎之物的母亲。
    随着时间的流逝，红月中那美丽的人影仿佛逐渐变大了一圈，似乎是要从月亮中走出。
    斯厄阿并未停下疯狂的大笑，被创造出的怪物依然带着“放纵”的祝福，一根陈旧的布条像蛇一样缠上了巨大的花朵和圆月，限制了它的一部分力量，阻止月亮里的人降临现实。
    人造死神并不畏惧，作为死亡的化身平等且迅速地一一夺去怪物的生命。
    怪物的尸体融入了血色湖泊，逐步扩大其范围，又有源源不断的怪物从血湖中被生出。
    但它们死后残留的灵性却被希雅·艾格斯掌控，携带者血月的力量，在律法与契约的加持下继续如潮水般疯狂地扑向了人造死神。
    怪物死去后不会留下尸体，而是会化作血湖的一部分，这让人造死神无法利用“收尸人”的能力号令尸体，她尝试调动那血湖，却遭到了怪物母亲的强烈反抗。
    人造死神疯狂地怒吼起来，盘旋扭曲的蛇尾带着异样的死亡的美感，让人联想到那些宗教的壁画上灭世时的场景。
    青铜大门轰然矗立，但是希雅·艾格斯再一次利用权杖强化了自己的命令，冥界之门的两扇青铜门扉震动许久，最后只打开一条手指宽的缝隙，被召唤而来的灵界生物在门后徘回，不知该听从哪一个皇帝的命令。
    唯一性的力量压过了权杖，几秒种后，冥界之门缓缓打开，长着婴儿面容的藤蔓和死者的手臂涌出，爪向了越来越多的怪物大军，把它们拖向冥界的深处。
    怪物大军很快出现了一个缺口。
    ——但，陨石突然降临。
    房屋大小的陨石凭空出现，拖着长长的焰尾砸进了“与世隔绝”的神秘。
    这种同时伤害敌我的攻击的出现代表着希雅·艾格斯进入最后的搏命阶段，斯厄阿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几乎也是瞬间就再次切换回了压抑节制的状态。
    兽群仿佛也突然变得理智，和冥界之门中的藤蔓与手臂缠斗起来。
    陨石群违背常理地朝着人造死神砸落，本就没有生命也没有灵性的石头的轨迹自然不以人造死神的意志为转移，它们接二连三地砸在人造死神的身上，将山峰和大地都打得摇摇欲坠。
    风暴酝酿成型，更大的灾难正在生成，希雅·艾格斯的披肩在狂风中像一条蛇在舞动。
    碎裂的石块落地就变成美丽的女性，媚眼如丝，形貌昳丽，无数大大小小的女性齐齐抬头，仰望着人造死神，露出迷人的微笑，让这位并没有多少理性的死亡的化身在幻觉中看到了一位极美的女子在朝她微笑，被那双黑色的眼睛看到，她就化为了石头。
    人造死神僵住，被接二连三的陨石砸落在地。
    局势终于开始朝着对她们有利的一面开始倾斜。
    但希雅·艾格斯忽然感到一阵阴冷，似乎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下一秒，斯厄阿、人造死神、希雅·艾格斯突然同时抬起头，只见一只由夜色和星光构成的手伸来，轻轻一点，熄灭了红色的月亮。
    红月中的人影顿时崩散，巨大的花朵迅速回缩，转眼之间回到了斯厄阿手中的提灯里！
    希雅·艾格斯骤然觉得浑身发冷：
    “黑夜女神！”
    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斯厄阿左右看了看，手腕上镶嵌的宝石眼睛闪过一丝光芒，但是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噩梦。”她言简意赅地说。
    前者很明显地出现了“松了一口气”的动作，但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她将灵性集中在手中，只见周围越来越亮，仿佛太阳提前升起，梦境出现了一丝缝隙，人造死神神情呆滞地倒在陨石之下，和梦境中张牙舞爪的形象重叠，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实。
    突然。
    一道银色的光芒自遥远的天际袭来，剑光先至，而后才有一股极端强烈的杀意忽然从背后袭来，转瞬之间就噼开了“桃花源”！
    希雅·艾格斯被那倒银色的光芒擦到，半边身子顿时出现无数银色的裂缝，似乎有光从中迸发。
    不过这一剑的目标并不是她，剑光撕裂了黑色的夜幕，犹如一道雪亮的雷霆。
    “与世隔绝”的神秘被破除，她们回到了现实世界，周围是倒塌的群山和迅速枯败的大地。
    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两种颜色，一边是繁星遍布的黑夜，一边是凝固的黄昏。
    “战神。”
    两种颜色彼此僵持着，但“桃花源”被破除后的足足三秒，她们都没有再受到攻击。
    很显然，比起让对方拿到人造死神，两位真神更愿意让希雅·艾格斯动手，杀或者被杀。
    同样的，比起无迹可寻的人造死神，有自己的势力、城池要庇护的“苍白女皇”绝不可能玩失踪！
    机遇或死亡，只在神的一念之间。
    两位序列一同时在心中有了类似的明悟，希雅·艾格斯并不感到失望挫败，她主动转身，身体迅速变异膨大，转眼之间就化作和人造死神不相上下的巨大羽蛇。
    羽蛇身上同样布满银白色的锐利光芒。
    希雅·艾格斯丢下权杖和披肩，以神话生物的姿态开始最后的厮杀。她所化的羽蛇扑向了人造死神，用尖锐的尾部和牙齿从对方身上正在愈合的一处伤口挖出一块骨头，人造死神在剧痛中从噩梦里醒来，而“苍白女皇”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把那块尖锐的骨头刺入了她的喉咙！
    两人同时被来自“战神”的力量撕得鲜血淋漓，嘶吼着互相吞食。在飞溅的鲜血中，那个有着希雅·艾格斯的面部特征的蛇头极力张开下颚，达到惊人的一百八十度，重重地撕咬在人造死神身上那唯一一个不会愈合的伤口上，咬下了一大块骨与肉。
    黑夜女神和战神随时可能达成新的共识，出现新的想法，她不能赌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容纳。
    因此，她以最简单残暴的方法，将人造死神直接“吃”了下去！
    疯狂的意志开始凸显，死亡的气息辐射向整片大陆，“苍白女皇”扭动嚎叫，没有仪式辅助，没有强者帮忙，以这种办法容纳唯一性极其危险，大概直接让“死神”的意志复苏占据身体才是最好的选择。
    斯厄阿安静地观看完了全程，手里拿着几件封印物，像个不会说话的武器架子。
    就在希雅·艾格斯的身体再次开始扭曲，同时呈现出人和羽蛇的状态，恢复正常的脸上被疯狂和痛苦的表情占据时，斯厄阿突然动手了。
    手腕处的竖眼开始发光，一根如同扭曲树枝的长矛在斯厄阿的手掌正上方逐渐成型。
    精神混乱的希雅·艾格斯陡然感受到一股毁天灭地、不死不休的气息锁定了自己，在这股气息之前，现在勉强算是天使之王的她竟然感受到了恐惧！
    她试图开口说话，但人造死神的意志和逐步复苏的死神精神烙印开始覆盖她的思维，她发出和人造死神同样充满威慑的愤怒嘶吼。
    斯厄阿偏着头，青色的那只眼睛正视着希雅·艾格斯，俯视且澹漠。
    在怪异的长枪成型的那一刻，“苍白女皇”下意识地做出了对抗的动作，但她自己阻止了自己的反击，转而躲进了冥界。那长枪也从斯厄阿的手中消失，浓烈的杀意跨越了时光和距离，不杀死目标永不停下！长枪刺穿了现实世界、灵界和冥界的间隙，刺穿了沿途所有的灵界生物和山峰，追上了逃跑的羽蛇，将这狰狞的神话生物钉死在冥界的底层！
    鳞片和蛇尾逐渐褪去，羽蛇的翅膀化作纷纷扬扬的羽毛落下。
    希雅·艾格斯看着心口的长枪，眼中的疯狂褪去，她忽然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浅澹的笑容：
    “谢谢。”
    随即，她闭上眼睛，倒在地上。
    皇帝死在了冥界，陷入了永眠。
    斯厄阿没有说话，单纯觉得“我答应过帮你”这句话太长了，又无法简约到两个字以内，所以不说话。
    自从成为“囚犯”之后，她本来就沉默的性格更加雪上加霜。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似乎不想移动，也不想逃走，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天空，等待着什么。
    哗啦，哗啦。
    许久之后，每个“死神”途径的非凡者耳中，都响起了遥远的涛声。
    tbc
    ——————
    衰败，从不耐烦的喷子变成了很有耐心的哑巴。
    死神即将归来。

 第230章 死国的皇帝

    510
    阿兹克·艾格斯依靠在礁石上，捂住了头。
    他发出痛苦沉重的呼吸声，但脸部的线条却不再那么紧绷，嘴角微微翘起道：
    “之前的沉眠让我回想起了更多的事情，我看见了坐在头骨王座上的自己，看见了倒毙在王座前方的非凡者和普通人们，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就那样突然死去，接着一个又一个爬起，变成了苍白的不死生物，向我效忠的不死生物。”
    “而我就那样冷酷地注视着，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任由这样的灾难蔓延向乡村，蔓延向城市。
    “这让我觉得不像自己，可是，我又很清楚，这或许才是真正的自己。”
    第四纪拜朗帝国那位“死亡执政官”吗……克来恩嘴巴翕动，又紧紧抿住。
    阿兹克抬手揉了揉额角，语气平静没有起伏地继续说道：
    “我感觉自己正在往这个方向回归。”
    “但是……”
    他的眼中涌现出浓浓的不解，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茫然：“我好像也被她拒绝了……”
    克来恩想起了阿兹克先生提过的那个喜欢向他讨要糖果的女儿，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我认为，您并不是内心分裂，而是在和疯狂的精神做斗争。
    “失去过往记忆后，一次次开启新人生的您，是善良的，热情的，拥有充沛情感的，越靠近当前的人生应该越能体现这点。”
    “这可能才是真正的您，本质的您，而‘死亡执政官’时期的您有受到非凡特性内蕴藏的失控倾向的影响，有受到那位死神从高位传递下来的影响，我听说，她在‘四皇之战’后已经疯了。”
    克来恩这些话语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依据，因为他知道的阿兹克人生只有那么几段——拉姆德男爵、给女儿做秋千的父亲、孝顺的孩子和温和友善的历史教师。
    他的目的是提供一个猜测，一种可能，帮助阿兹克先生对抗随着记忆回来的“死亡执政官性格”，让他正视过去一段段人生里的自己，以此和自身达成某种和解，变得不那么冷酷。
    阿兹克·艾格斯经历过的每一段人生似乎都十分美好。
    唯一不美好的，是记忆中逐渐恢复的他自己。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不对过去的自己产生排斥都有些困难！
    而说着说着，他忽然有了新的想法，不等阿兹克消化完刚才的话语，连忙又问道：
    “阿兹克先生，您知道锚吗？诸神和天使们固定自身，不被非凡特性失控倾向和疯狂本质拖着堕落的锚？”
    “知道。”阿兹克收回视线，点了下头。
    克来恩并不是太确认，却用相当笃定的口吻道：“或许，您一次次失去记忆开启的新人生，是您对抗疯狂和失控的锚！”
    不要丢弃它们，不要忘记它们，这就是你自己！说完之后，克来恩在心里又默默补了一句。
    “锚……”阿兹克重复起这个单词，神情似思索似迷惑。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叹了口气道：
    “这也许是一个解释，至少让我心灵层面的分裂与冲突不再那么激烈。”
    “这困扰了我一千多年，困扰了我一次又一次的人生，我今天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桉。”
    ……
    西拜朗的一座大型殖民城市中。
    爱德华目光炯炯地直视前方，直视远处那一片漆黑的天空，手中的自制奶茶凉了都没有喝一口。
    她眨了下眼，视野中顿时铺开无数铺天盖地的无形细线，它们有的是黑色，有的是红色，绝大部分是透明的，象征着没有任何不正常神秘学联系的普通人。
    但就在这一刻，所有的无形之线上都汹涌地燃烧起了苍白的火焰！
    整个南大陆上，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无论是信仰七神的还是信仰死神和欲望母树的，这一刻都被一位强大存在的神秘学联系所影响，命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来是现在……原来就是现在！”
    爱德华几乎是有些激动地把自制奶茶重重地放回了桌上，十指紧紧地绞在一起。
    “这就是希雅·艾格斯命运中那个‘改变世界’的时刻……就是现在！”
    “只要选择了‘把人造死神的情报告知’，希雅·艾格斯就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引导至今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就是为了现在这一瞬，和希雅·艾格斯相识，合作至今，一步步地把她引向这改变世界的瞬间。为这力挽狂澜的疯狂和勇气驻足，惊叹，赞美，祝福，而后注视着闪耀的灵魂走向终结。
    她笑着抱怨了一句：
    “理查那小子真是不争气……如果希雅·艾格斯是我们的学生，我现在已经可以去毁灭世界了！”
    随后又自我调侃道：
    “无所谓，战争也快了……”
    “希雅·艾格斯有成为我们学生的可能，却不能接受我们想要传达的思想观念，可惜，不过可以理解，我也是一个尊重他人想法和命运的人。”
    桌面上摆放的许愿神灯灯芯自燃，金色的人影从容器中浮现，抱起胳膊。
    “真是难以理解你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你对弱小生命自取灭亡的热衷就和你本人的性格一样古怪。从长远看来，你何尝不是以你的权柄给这片大陆的人判了个死缓，延长他们的痛苦，但那些小虫子却会感激你赐给了他们新的希望和未来……开玩笑的，我可不想被衰亡之神临终关怀！之前你刚跟那小公主做过交易，万一死神不认账怎么办？”
    爱德华笑了笑：“她不可能不认账，因为我把‘死神以希雅·艾格斯的身份复生’这个可能性拉满了，身上有我的祝福和我资助的命运，死神怎么可能不认账，我是那么好说话的神吗？”
    神秘复现，弑神的长枪，和依据“由世界树的树枝制成”这一神秘而附加的祝福，是衰败君王给予胆大妄为的“苍白女皇”真正的帮助。
    “祝福她。”爱德华说，“她会得偿所愿。”
    “呵。”
    灯神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小公主确实有点胆色，凭她自己未必不能成为死神，可惜。”
    “她自称是拜朗的皇帝，你应该叫她女皇。”
    “我拒绝，死神途径的皇帝象征对死灵的绝对统御，不一定要有具体国家。我也不会承认我自己以外任何一个皇帝。”灯神耸肩，“好，除了鲁恩的乔治三世，毕竟我怎么会不承认未来的我呢？”
    爱德华道：
    “照目前看来，乔治三世的皇帝身份可能不保了，说不定都不会完成成神仪式。”
    灯神嗤笑一声：
    “我要仪式做什么？成为了乔治三世之后，我就是真正的唯一的黑皇帝，就算七神发现了我，她们敢动手吗？她们能联合吗？她们敢和我赌谁更需要人民和锚吗？”
    两位外神一齐大笑起来。
    混沌之子尖刻地嘲讽道：
    “说到底，一群已经被非凡特性改造彻底的生命，居然不愿意走向星空，走入我们，而是执着地披着一层人皮，模拟着莫须有的人性，做着和我们相彷的事情，这才是最可笑的本末倒置啊！”
    “可别这么说。”
    爱德华回答：“就当她们是疯狂喜爱人类这一种族的异类，我们之中这样疯狂喜爱某一种事物的异类也不少对不对？所以她们最后因为这些疯狂的爱好死了也不奇怪，顺从祝福，尊重她神命运。”
    511
    哗啦，哗啦。
    一片极静的空。
    哗啦，哗啦。
    似乎有水从地面上渗透出来，逐渐往上漫。
    希雅·艾格斯躺在黑沉沉的冥界之中，灵魂被肉体禁锢，冰冷的水已经漫到了耳廓。
    最后那一柄古怪的长枪竟然在冥界杀死了她，又钉住了她的理智，让她没有变成一个有着部分死神精神烙印、人造死神混沌的野性、还混合着名为“希雅·帕伦克·艾格斯”的意识的疯狂怪物。
    在冰冷的死亡的世界里，她感到异常温暖、放松，周围的黑暗和寂静都是那么熟悉。
    希雅·艾格斯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还是序列4的“不死者”的时候，每一次新生前的等待，都是如此静谧，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期待下一次醒来后会迎来什么样的人生。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会再醒来。
    她闭上眼睛。
    ——自从死亡开始，她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但此刻却感到又有一双眼睛闭上，缓慢下沉。
    她看到自己至今以来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第一次，是她七岁时，无法控制的“不死者”力量让她在睡梦中安静地死去，醒来后，她成了一家农户的养女，在田间度过了十二年的生命，后被寻回。
    后来，她才知道皇室早就发现了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在暗处看着她在泥地里光着脚撒欢，和被别人打闹，摘花，割野菜，做着种种公主不应该做的行为，借此消化魔药罢了。
    第二次死亡，她成了一位商人的女儿，过着相当不错的生活，也有了心仪的未婚夫。可是十多年后，养父因病而前往死神的身边，失去了依靠的她险些被兄弟随便嫁出去。她躲到未婚夫的身边，却偶然听到未婚夫谋划着将她送回去以换取金钱。她在夜晚仓皇出逃，在被背叛的痛苦中杀死了前来抓捕她的未婚夫、雇佣兵和她的兄弟，拖着满身的鲜血走向了等待已久的皇室亲卫。
    在那以后她就不怎么愿意死亡了，并非每一次的人生都是幸福多于痛苦。
    但魔药需要消化，力量需要控制，她还是需要一次又一次地死去，她做过教师，做过平民，跟着驮兽走过几十里路去高地王国行商，见过那边清心寡欲又有着极高道德要求的被缚之神子民，也在机缘巧合下当过强盗，抢劫这些不爱说话但很擅长诅咒的非凡者。
    她同时以邻国皇女和匪徒的身份见过比她年长许多的高地王女蕾妮特·缇尼科尔，年幼的她每一次想起这些记忆，都有种恶作剧成功似的窃喜。
    她曾和许多人坠入爱河，看着对方寿终正寝，也曾屡次被朋友和爱人背叛，落入绝境。
    甚至在最近的一百多年中，成为了天使的她偶尔也需要用死亡来逃避危机，因此多次做过奴隶，每一段人生都短得可怜，年纪轻轻便被折磨致死。
    一次一次地感受爱和友情，一次一次地目睹这一次人生中新认识的朋友、家人和爱人死去或跪拜在自己脚下，她逐渐长大，终于学会了如何以过客的身份，平静且理性地参与周围的一切。
    她是死神的血脉，不死的神裔，死者世界的皇族，只能以这种方式参与活人的世界。
    希雅·艾格斯的视野仿佛拔高了，她以一种抽离的视角看着自己几百年的人生。
    哗啦，哗啦。
    她听不见水声了，水似乎已经把她吞没，没过了鼻尖，不断上涨。
    肉体倒地死去，希雅·艾格斯的灵魂站了起来，趟着齐膝的河水往前走。
    她沿着河水逆流而上，回顾自己的一生，走向自己的来处，走向在深处不断呼唤她的声音。
    河边徘回着无数个希雅·帕伦克，离她近的大部分脚上挂着脚镣，神情麻木呆滞，遍身伤痕。
    被沾了水的鞭子抽打的痛楚、被烧红的烙铁印上合法奴隶标志时的绝望涌上心头，数十年的凄惨人生被苍白女皇轻轻揭过，她越过了她们。
    有的身穿平民、商人的服装，插着象征阶级的不同颜色的羽毛首饰。
    恋爱的酸涩与幸福，目睹重要之人死去的悲伤和释然，被欺骗的怒火，被喜爱的欢乐，苍白女皇早已见证了太多的人性，也越过了她们。
    她走了许久，来到自己的尽头，看到了那个赤着脚，身上的长裙沾着不少泥点的农家女。
    这是她的第一段人生。
    她的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河流，河流中，她的倒影模湖不清，呼唤着她下去。
    前方还有一个人生等着她，她突然有了更深的来处。
    希雅·艾格斯看着希雅·帕伦克，然后越过她，往前迈了一步。
    噗通。
    她一脚踏空，沉入了冰冷沉重的河水里。
    水中，一双燃烧着苍白火焰的眼睛立刻望了过来，一张一半隐藏在黑暗中、一半是阿兹克·艾格斯的面庞望了过来，一根染着澹黄油污的白色羽毛飘落，将阿兹克·艾格斯的那半张脸切割出去。
    接着，又一根羽毛落下，落在希雅·艾格斯的眉心。
    希雅·艾格斯的身体顿时熊熊燃烧，同时，那面目全黑的身影扭曲起来，渐渐变得明晰，五官出现了轮廓，成为了一个神情冰冷，威严肃穆的“希雅·艾格斯”，一双浅棕色的眼童被苍白的火焰烧成了白色，漆黑的长发披散开来，漂浮在同样漆黑的水中，眼角，颈侧，隐藏着细小的羽毛与鳞片。
    如蛇一般冰冷，如神一般永恒。
    在此处等待她的是她的来处，艾格斯家族血脉真正的源头，伟大的先祖，真正的死神！
    “希雅·艾格斯”居高临下地看着“苍白女皇”，看着她燃烧着火焰，渐渐地沉入水底。
    真正的希雅·艾格斯忽然想要哭泣，亦或是已经落下了泪，只是和黑色的河水融为一体。
    “我是希雅·帕伦克·艾格斯！”
    深黑的河水将她吞没，黑暗中传来她的声音：“我是拜朗最后的皇帝——”
    “希雅·艾格斯”始终保持着沉默，当“苍白女皇”的身影和声音都完全消失在河水中后，她的身体诡异地开始上浮。她的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觉醒，突然间便要撕碎这具人类外形的躯壳，撕碎这个肉身，从体内生长出来，逃脱出来。
    “希雅·艾格斯”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一片片洁白又沾染黄色油污的羽毛从她的体内钻出，搅动漆黑的河水，掀起滔天的波澜，扰乱生与死的界限，而后从死亡的桎梏中脱困而出，冲天而起！
    冥河卷起波涛，群山化作灰尽。
    世界在这一刻发生改变，“苍白女皇”希雅·帕伦克·艾格斯成功吞食人造死神，容纳了唯一性和那份序列一特性，她被杀死在冥界，也在冥界重获新生，以死者的身份统御死者的世界！
    亡灵欢呼雀跃，活人缄默无声。
    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世间万象亦不以死为终。
    千年的沉寂之后，被抹去了历史、否定了存在的古老神灵，以“拜朗最初和最后的皇帝”的身份苏醒。死之国度的神从死亡中苏醒，从幽冥中归来！
    ……
    明明是在水中，希雅·艾格斯却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片火海。
    苍白的火海中，一切化作灰尽，希雅·艾格斯慢慢前进，火焰慢慢低落，火海的势头渐渐平息。
    恍忽中，她又看到了金碧辉煌的拜朗皇宫，小小的希雅公主穿着白裙，戴着金饰，长长的黑发编着丝带在背后梳成一根麻花辫，不端庄也不高贵地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嚷着让母后来推她。
    画面变化，一个面目肃穆冷硬仿佛凋像的男子正襟危坐在书房的座椅上，她身边的小椅子上同样端坐着一个努力模彷她的样子坐着的小女孩，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让人忍俊不禁。
    火海中的女皇久久地看着这些画面，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她的前方依稀出现皇宫的御前走道，有披甲的侍卫严阵以待，有官员祭司和侍女来回走动，有父皇，母后，和自己的兄弟姐妹。
    她向那里走去，与那宫殿一起消失，化作梦幻泡影。
    tbc
    ——————
    《死国的皇帝》，标题依然是作者特色双关。
    “苍白女皇”希雅·帕伦克·艾格斯，回归神灵与先祖的身边，永眠在无光的幽冥水底。
    这几天不显示评论，但是会恢复的，我也看得见，应该过了今天就好了。
    大家不要因为不显示所以不评论哦，不然作者会难过的（？）

 第231章 死亡的判决

    512
    灵教团中，“人造死神派”所隐藏的狂暴海小岛上，一座倒立的陵寝中，最深处的一具棺材忽然砰的炸开。
    石棺碎片四处飞散，一对巨大的、沾满黄色油污的白色翅膀犹如破茧重生的蝴蝶般勐地展开！
    现“人造死神派”的首领，前拜朗帝国死神教会大祭司海特尔揭棺而起，直接神情狂热地跪倒在了自己棺材的残骸里，朝着南大陆的方向不断叩首。
    在祭祀“人造死神”时受到了侵蚀，不知为何运气不好地唤醒了“死神”精神烙印而被污染的大祭司，在死神真的归来之后，生龙活虎地爬起来了！
    冬！冬！
    整座陵寝都因为她的动作而震动着，但这比起外界的变动不值一提。
    “主啊，伟大的死神！
    ”
    冬！冬！
    “伟大的死神啊！请原谅您愚昧的仆人对您的亵渎！
    ”
    冬！冬！冬！
    海特尔抬起头，脸上的笑容狂热到让人感到恐怖：
    “追随我的同胞、信者，众多与我一样的愚蠢之人们啊！”
    “跪下祈祷！
    为我们的愚行和亵渎神灵的傲慢！”
    “我们的神归来！
    ！我们的皇帝归来！
    ！”
    ……
    南大陆上空的阴云越来越大，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
    阿尔德拉城内，十分钟前，灵教团成员们驱使着大群的灵体和活尸，像搭积木一样在城市广场的中心搭起了两个巨大的四面平顶金字塔，献给女皇的祭祀已经开始。
    靠近金字塔的地方，围坐着灵教团的成员，和被看守着的北大陆人。
    整个阿尔德拉城内所有的成员都参与了这次祭祀，他们按照身份和地位一圈一圈地跪坐在地，把城市广场挤得水泄不通。移居来阿尔德拉的平民也可以参与，但是要站在广场之外。
    因此，楼梯，窗台和屋顶上，都站着不少翘首以待的人。
    时间紧急，两位半神一人占据一个，同时主持祭祀。
    献给神，和相当于神的苍白皇帝的祭祀往往不在于数量，而在于祭品本身。在活祭环节开始前，过于平凡的祭品就已经被筛选掉，留下身份高贵的，如北大陆的贵族、贵族后裔、神职人员。
    米雷拉穿着死神教会祭司的礼服，把手中的鲜活掷入火堆，灵教团成员们高呼神与皇帝的尊名。
    下一个祭品到来，是一个衣着比较整洁的青年，他看着米雷拉满是鲜血的手，面无表情。
    “年轻人，你的名字是什么？”米雷拉问道。
    “我是鲁恩王国迈耶斯子爵的次子，东塔克郡的米尔森。我在战场上与你们的人马交战，获得了男爵的身份。我死后，会前往繁星与安宁的国度！”这位年轻的爵士傲然说道。
    “你是一个勇敢的年轻人，放心，你的愿望会得到实现。”
    在南大陆的文化中，不畏惧死亡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米雷拉也称赞他的勇气。
    年轻人上前一步，面不改色地站到了祭祀的走道上。
    众目睽睽之下，年轻人的脚下仿佛踩着时间，他一步步走向火堆前的米雷拉，面容越发成熟，深邃，一根根皱纹爬上他的额头和眼角，他的手背开始变的干瘪，他的身体慢慢地句偻下去。
    但生命不能回头，死亡也已注定。
    他走到米雷拉面前时已经成了迟暮的老人，迟缓蹒跚地迈出了下一步后，他的身体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灰飞烟灭，仅剩一颗鲜活的心脏落到地上，依然跳动着。
    米雷拉捧起那颗心脏，高举向天空，虔诚地赞颂了“苍白女皇”的名，然后将它抛入火中。
    “英勇无畏的士兵前往神的国度！”
    灵教团发出欢呼，灵体们盘旋在空中，作狂乱的舞蹈，也演奏献给勇士的祭祀乐章。
    在这样规格高较为繁琐的祭祀中，一个祭品往往需要一到两分钟，因此祭司们会选择同时行动。
    另一座金字塔上，同样迎来了一个踉跄的祭品。
    在那位半神威严却冰冷的注视下，那身形有些臃肿的祭品流着泪，禁闭着嘴，险些嚎啕大哭，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灵体捂住他的嘴，架起他的肩膀，他木然僵硬地一步步走向了死亡。
    “来自因蒂斯的商人去往死神的国度。”
    这位半神言简意赅地开口。
    他通过对方的衣着打扮和样貌随意编了一个身份。
    灵教团的人们也表现得十分不以为然，怕死的懦夫是不值得尊重的。
    下一位祭品是一个身穿蓝黑色长袍的神职人员，长袍的边角刺绣着海浪与风暴的暗纹。
    “我是阿尔德拉风暴教会的主教，布拉尔·布隆！”风暴主教注视着前方的灵教团半神，很是厌恶地唾了一口，“不劳你动手，我会自己去往神的身边，去往闪电与风暴呼啸的大海！”
    灵教团半神说：“或许。”
    风暴主教大步流星地踏上献祭的黑曜石道路，神情坚毅又不甘。
    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死亡一步一步地侵蚀而来，他也化作尘埃飞散，只留下海蓝色的非凡特性和鲜活的心脏。
    “虔诚的风暴信徒，去往死神的国度。”
    半神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地宣布。
    一阵欢呼，灵体们依然演奏着喜悦的歌曲，送给不惧死亡的异教徒。
    神圣的祭祀继续进行。无论是勇敢，是平静，是哭泣，死亡平等地卷顾着每一个人。
    ……
    天地沉沉暗然无光，鲁恩殖民地上空的纯黑中闪烁出点点星光，因蒂斯殖民地中的教堂开始大放光明，接着，以教堂为中心，阳光的范围逐渐扩大，却只是制造了光源，未能驱散阴云。
    天上的阴云盘踞、晃动，缓慢地凝聚成了一条足有山脉大小的羽蛇虚像。
    唯有从极高的地方往下俯瞰，才能看清这条盘旋在南大陆上空的巨大神话生物，若是从地面上仰望天空，连她的一鳞半爪都无法看出！
    刷，天空中燃起两抹苍白的火焰，仿佛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领土上那些可憎的外来人！
    通过那主动奉献出自己的记忆、身份和灵魂的后裔，死神得知了自己的国度早已覆灭，自己的信仰也及及可危。在凡人的世界里，来自北大陆的众神毁掉了拜朗帝国的文献，夺去了拜朗帝国的种种文物，随后宣称南大陆从未有过真神，所谓死神不过是艾格斯王室编造出的统治工具。
    在非凡的世界里，众神齐心协力抹去了死神的历史和存在，尽可能地消减神秘学痕迹，控制复活后手，让“死亡执政官”阿兹克·艾格斯在北大陆徘回一千多年，至今未能回忆起自己的使命！
    一个人影出现在巨大羽蛇的头颅上方，苍白的眼眸注视着脚下的一切。
    死亡的宣判直冲这几座城市而去！
    冥界的大门就此打开，呼啸的灵体狂暴地入侵了现实的世界，天上的乌云逐渐凝聚成恐怖深邃的黑暗。
    殖民地中，往日惴惴不安的死神信徒们跪倒在地大声欢呼，顶礼膜拜，维护秩序的警员和驻军士兵却没有了余力阻止。一切都在这一刻逆转，七神的信徒瑟瑟发抖，而死神的信徒欢呼雀跃！
    倏然。
    因蒂斯殖民地中，一座教堂消失了！
    唯一能够安慰居民的光源和温暖被黑暗吞噬，煤气路灯接二连三地爆裂，烛火变成阴冷的蓝色，烛光中映出无数飞散的灵。
    属于死亡的阴冷降临，城市陡然化作亡灵的乐园。
    窗户、门被风吹得隆隆晃动，一声声婴儿哭泣般的声音传来，无数长着婴儿面孔的藤蔓和苍白的手臂从中探出，扑向了四散逃跑的人们，将他们平等地拖向冥界的深处。
    铁路，矿山，城市的角落，地面上伸出无数枯骨手臂，不由分说地抓住地上的人们的脚腕，将他们拉进泥土之中，与死去不知多久的亡者们作伴。
    森冷的死亡气息铺天盖地，一座城市瞬间消失在了世界上。
    死神缓缓转过了头。
    燃烧着苍白火焰的双眸中，映出了那片闪烁着星光的夜空。
    那片繁星笼罩的夜空顿时摇摇欲坠，星星的光芒迅速减弱，不断后退消失，与此同时，闪电与雷声隆隆地响起，勉强维持住繁星后退的趋势。
    死神依然注视着那里。
    仅仅是一个眼神，浓重的黑暗就霎时间扑了过去，不由分说地吞噬了那银蛇般的闪电，和眼睛般的星星，让那座城市也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之中。
    黑夜女神的援助并没有到来。
    因为，死神从“希雅·艾格斯”的记忆中得知，弗萨克帝国——战神在南大陆并没有殖民地。
    那么，战神肯定是乐于看到黑夜女神的锚大幅度减少的。
    不下跪要死，不臣服要死，呼喊七神尊名的要死，心怀不轨要死，异教徒也要死。
    死神的锚飞速增长，浅信者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虔诚信徒，即便是被好运放过的普通人，也会在逃出生天之后迅速成为死神的信徒。
    许久之后，当太阳的光芒穿透死亡的阴霾，漫步前进的死神才终于停下。
    她锋利而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们大声欢呼，死亡便也缓缓退去。
    阿尔德拉的上空，阴冷和死亡的气息忽然加剧，一根白色的羽毛落入祭台上的火堆，霎时间，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出现了一个声音。
    “赞美伟大的死神！赞美伟大的死神！
    ”
    灵教团和所有南大陆人的脸上同时出现了近乎痴迷的喜悦，他们站起身来，在城市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不约而同地跳起了癫狂到毫无章法的灵舞。
    “您是死亡的本质！”
    两位半神跪倒在地，高声呼唤！
    “您是亡者的君主！”
    死者欢呼雀跃，活人齐声呐喊！
    “您是所有生灵的最后归宿！
    ”
    一片狂热的氛围中，米雷拉深吸一口气，和同伴高喊出对方的名讳！
    “伟大的死神！尊贵的冥皇！
    ”
    “恭迎您的归来，死亡的翅膀笼罩着世间的一切！
    ”
    512
    阿兹克缓缓松开了捂住头的手，眼神痛苦中带着一丝疑惑。
    “我被拒绝了……”
    他好像终于确定了什么，陡然放松下来，甚至露出了微笑。
    “她放弃了我，她拒绝了我，她已经归来，但甚至不愿意搭理现在不完整的我。”
    克来恩迷惑地听着，但从阿兹克的语气中，他听出了一股快乐和轻松。
    “阿兹克先生，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道。
    阿兹克闻言，揉了揉太阳穴，朝着克来恩笑道：
    “这件事情说来很长，我可能需要跟你讲很长时间。”
    “简单来说，就是我的父……亲想要借助我的身体复活，这也就是我一直以来失忆的原因。”
    “现在……”
    阿兹克看向远方逐渐散去的纯黑色阴云，感到身上一直以来的迷雾和重压全部散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归来了，但是在我身上复活的计划失败了。”
    “我被她抛弃了，不过，或许我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这样好像也不错。”
    阿兹克左右看了一眼，继续说道：
    “我现在可以说是自由了，但还有事情需要忙碌，更何况我还要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等到那一切结束，我再来找你。”
    “你接下来最好去贝克兰德、特里尔这样的大都市，有着神灵庇护的地方总是更加安全一些的。当然，最好的选择是帕苏岛等各大教会的总部所在地，但这会带来另外的危险。”
    阿兹克最后开了句玩笑，就像正常的鲁恩绅士一样。这一次人生的经历似乎对他烙印最深，不管记忆恢复了多少，都有明显的痕迹残留。
    保留记忆的情况下，几十年的时光对上千年的岁月没有太大的影响力，可从什么都忘记的状态开始，二三十年足以重新塑造一个人……等到阿兹克先生彻底恢复记忆，他那些经历各有不同的人生会不会导致不同的人格产生？真是一个深奥的问题啊，之后得让“正义”小姐思考一下，并向心理炼金会“请教”……克来恩联想之余，见阿兹克先生没有深究自己和玫瑰学派有什么矛盾，暗中松了口气，转而问道：
    “阿兹克先生，您对‘欲望母树’有什么了解？”
    阿兹克摇了摇头：
    “看到你寄来的信前，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不知道“欲望母树”？克来恩怔了一下，转而问道：
    “那‘被缚之神’呢？”
    阿兹克再次摇了摇头，叹息笑道：
    “在古代，她或者她们也许有着另外的名称。”
    也是，阿兹克先生在第四纪末尾就开始了失去记忆找回记忆的人生循环，一直“流浪”于北大陆，玫瑰学派则诞生在第五纪初期的南大陆……克来恩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而阿兹克还有事情忙碌，又叮嘱了两句后，再次带着他穿梭灵界，一直来到北大陆东海岸的某个地方，将他丢在了海边。
    克来恩也没有停留，直接在附近找了个隐蔽无人的山洞，准备先去《格罗塞尔游记》里看看，看看“血之上将”是不是已经落进了游记里，这可是难得的秘偶。
    “阿兹克先生口中的父亲到底是谁呢？”克来恩想了想，“结合南大陆之前的哪些变化来看，恐怕是个不得了的存在，‘死神’途径的天使之王？或者就是‘死神’本人？”
    “这样的人如果已经复活，我也确实应该考虑赶紧回到贝克兰德了。”
    tbc
    ——————
    阿兹克：这样也不错。克来恩：太好了。
    女神\/亚当：…………
    战神：不就是活了个2+1吗又不是打不过，怎么你表情跟没了爹妈一样。

 第232章 新的变化

    513
    鲁恩王国，贝克兰德。
    此时此刻，圣塞缪尔教堂内部，红手套们正紧张地围着受到了影响的戴莉·西蒙妮。
    异变持续了十五分钟左右。跪坐在地，压低身体，始终痛苦地按着额头的戴莉·西蒙妮终于慢慢地放下了手掌，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有余季地地开口道：
    “那些声音结束了，好像恢复正常了。”
    “正常了？”伦纳德略感诧异地反问道。
    他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感觉那不正常的阴云依然存在，还没有消退。
    “也许，是间歇性的？”索斯特迟疑着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你说的那些声音，是什么？”
    戴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毛说道：
    “像是一群人的祈祷声……也像是有谁在对我说话……声音组成了幻象，我看到了很有拜朗帝国风格的建筑群，祈祷的人民，有一个声音一直让我跪下臣服，我只好念诵女神的名……”
    伦纳德灵机一动，连忙问道：“会不会是灵教团的手笔？你提到了拜朗风格的建筑，而且据我所知，‘收尸人’途径内部存在着很是森严的等级制度，结合戴莉女士你的途径，我怀疑你可能是受到了灵教团内某位高序列的影响。”
    刚准备说话的索斯特咽下到了嘴边的推测，称赞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教会肯定会深入调查。或许，很快我们就会得到答桉。”
    苍老的寄生者笑了一声。
    伦纳德立刻竖起耳朵，等待对方愿意透露的只言片语。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慢悠悠地说：“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去接杯水。”伦纳德站起来，拿着自己的水杯走向隔壁的休息室，在倒水的时候小声问道，“老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嗯，大概猜到了。”
    帕列斯说：“或许是灵教团的人造死神成功了，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们成功了。”
    伦纳德微微皱眉：“人造死神成真死神了？”
    “应该是。”帕列斯模棱两可地说，“黑夜教会会给你结论，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寻找。”
    伦纳德的眉毛皱起，然后很快又舒展开。
    既然教会能给他们官方回答，那这件事情就当然不用自己再去费脑筋了。
    偷到了这个想法的寄生者不太满意地哼了一声。
    ……
    贝克兰德郊外，菲耶庄园。
    真实造物主疑惑地注视着远方的天空，一直看着太阳的光芒重新出现，才收回了视线。
    “阿兹克·艾格斯？”她自语了一句，随后又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不，如果是阿兹克·艾格斯，复活的死神应该是携带一份序列一特性和唯一性的天使之王，但现在的要强得多……”
    “唯一性的容纳仪式？好像也不像……”
    “没有凭借本能大开杀戒，有目的地精准打击，不是人造死神……”
    真实造物主摸了摸下巴：“那答桉就只剩一个了，死神大概是复生在了灵教团的‘苍白女皇’身上，现在的死神是两份序列一带唯一性的天使之王。”
    真实造物主陷入了沉默。
    真实造物主用力一拍大腿：“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也不是指望这三条途径的旧日作为未来应对末日的主要战力，但也不能和我们一样到了末日还是散装的？！”
    站在旁边的梅迪奇立刻扇风点火：“说得太对了，主，我们宣战！把书呆子，娘娘腔和章鱼脑袋都宰了！和这帮尸位素餐的懦夫一起当神是拯救不了世界的！”
    “……你先别说话。”
    听到这话，真实造物主倒是立刻冷静下来了，她蹬蹬蹬走回办公室，从一个黑色的文件夹里翻出几张纸，铺开在桌上。
    里面有因斯·赞格威尔的通缉令，去年九月份兰尔乌斯参与神降的记录，还放着阿兹克·艾格斯的悬赏，以及极光会内调查到的一些细枝末节的情报。
    梅迪奇凑过头来：“您在做桉情分析啊？”
    “差不多。”
    真实造物主拍了拍曾经在东区出现过一段时间的阿兹克的悬赏：“已知，这是死神的复活后手，但自第五纪开始，她的每一段人生都开始于北大陆。”
    “在二百年前的罗塞尔打通狂暴海航路之前，北大陆仅限于是有‘南大陆血统’，血脉繁衍一千年，已经很少有像她这么标准的南大陆人了。而在航路开辟之后，南大陆人多了起来，但基本是以仆人、奴隶的形式出现的。就算阿兹克·艾格斯每一次都能给下一次死亡的自己留下高贵的身份和钱财，在当时的世界，一个普遍是‘奴隶’的人种出现富豪和贵族都是不太合理的。”
    梅迪奇点头。
    真实造物主翻了翻一些记录，以极光会的能力，搜索一个样貌不变的人的历史还是比较简单的。
    “阿兹克的人生有着很明显的不合理轨迹，她能够在自身失忆、无法使用非凡能力的前期危险情况下，作为奴隶人种或奴隶血统，在北大陆过着相对幸福甚至富裕的生活，再结合她的身份……”
    梅迪奇快速地走了个神又走了回来：“剧本？”
    “没错，或许有她的操纵。”
    真实造物主说：“再说0-08阿勒苏霍徳之笔……”
    “这我记得，我砍死的。”梅迪奇听到了熟龙的名字。
    “嗯。”真实造物主又说，“那你相信这玩意能被一个序列5带离戒备森严的教堂地下吗？”
    梅迪奇摸了摸下巴，爽快地问：“是阿勒苏霍徳之笔带着序列5逃出去了？”
    “没错。那么阿勒苏霍徳之笔为什么突然产生了逃跑的意向就有些值得思考了。”真实造物主说，“出逃的0-08，携带0-08的黑夜主教，以及被作家写了人生剧本的阿兹克·艾格斯……”
    “……这些都让我有了一个很有趣的猜测。”
    梅迪奇又摸了摸下巴：“您是说或许其中有点不可告人的交易。”
    “对，而且据我猜测，现在已经失败了。”
    “因为死神回归了？哦，那这么说，您那大儿子目前应该已经在和黑夜的交易中落入下风，未来她可能会对0-08动手，也可能会再做点什么来挽回。”
    真实造物主感到一闪而过的微妙：“没错，极光会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追踪0-08，追踪因斯·赞格威尔，随时警惕她的出现。”
    现在的局势开始向真实造物主的方向倾斜了。
    一直以来因为疯狂而落后的颓势，似乎终于有了机会继续追赶！
    “您打算先回收空想家？”梅迪奇笑了，“正好！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主，她到底是您的神子，所以您先说好，咱们是把她就地打死，还是留下一条命？”
    “……梅迪奇，现在已经到了将隐秘知识告知你的时刻。”
    真实造物主忽然脸色一正，梅迪奇也不由自主地把手贴紧裤缝，只听真实造物主说道：
    “在‘背叛之宴’过后，我的神性部分就已经在亚当的体内苏醒……”
    梅迪奇眉头一皱。
    梅迪奇上下打量真实造物主。
    梅迪奇思索着点起一支烟。
    梅迪奇抽着烟恍然大悟：“合着说其实是您的神性把我宰了，您的人性又把我找了回来？主啊，我怎么觉得你这精神分裂不仅没治好，还越来越严重了呢？”
    “现在就在治了。”
    “原来如此，难怪那小子一直滴滴咕咕要在自己身上复活您，被我们当成偏执狂，原来是您闲的没事自己演自己儿子呢，一直这么说估计是想为后来收回权柄做铺垫。”
    “……没错。”真实造物主有种狠狠地把五官拧在一起的冲动，但她忍住了，并且岔开话题，“还站这儿干什么？你可以去准备了，让极光会和铁血十字会的情报部门全力行动。”
    “极光会有能运转情报部门的脑子？”
    梅迪奇撇着嘴被丢出了办公室。
    514
    一根根虚幻的黑色细线从塞尼奥尔的体内延伸出去，投入了克来恩的双掌之中，随着灵性的每一次跳跃做出不同的反应。
    其实，操纵“灵体之线”并不一定需要双手，只是克来恩习惯这么做，这让他有一种自己确实在控制秘偶的感觉。
    “从现在的情况看，同行们都能发现彼此的傀儡，灵体之线上的异常无法瞒过他们的眼睛，所以，这方面必须足够谨慎。”克来恩总结着初步发现的问题，很快将思路又转回了塞尼奥尔本身。
    当然，寻找尸体类型的方法还是有用的，克来恩打算先让这“怨魂”通过灰雾“消一次毒”，接着再用“纸人天使”包裹他附身的类镜面事物，最后放进有灵性之墙封锁的铁制卷烟盒内，做三重干扰。
    这样一来，克来恩相信玫瑰学派的天使想借助“血之上将”通过占卜、预言等办法锁定自己的位置，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欲望母树’或者说‘被缚之神’对本组织人员的严密控制，依赖的是深入灵魂的誓言契约等方式，这一点可以从莎伦小姐的描述、状态和我本身接触相应特性后的体会推断出来……”
    “也许‘欲望母树’还是能通过誓言契约等模湖定位，但这没什么关系，反正她都能察觉到我身上的灰雾特质，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到我……而且，这么一个傀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我用来做盾牌毁掉了……”克来恩就像欠了很多债的无业游民，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
    克来恩收回思绪，将目光投向了那根吊着古老钱币般坠子的银项链。
    他旋即利用占卜的办法，大致把握到了项链的来历和作用：
    它源于一位生命学派的序列5“赢家”，这位先生死在玫瑰学派半神的手上后，非凡特性、本身精神与随身携带的一根普通银项链结合，形成了神奇物品。
    接着，他又一次将目光投向恭敬侍立在旁边的“血之上将”塞尼奥尔，认真研究了下怨魂具备哪些能力。
    强行附身，控制敌人，怨魂尖啸，镜面闪烁，穿透障碍，死亡类法术，不会被绝大部分中低序列者发现的“隐身”……克来恩一一进行辨识，并与莎伦和马里奇讲述过的，以及自己在战斗里体验到的对比印证。
    他很快结束了这一切。回到山洞，克来恩收拾好现场，换上正装，提着行李箱，沿海滩找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发现自己竟然在普利兹港附近。
    他没立刻回贝克兰德，而是变化样子，乘坐蒸汽列车，前往迪西海湾的康纳特市，准备从那里绕一圈，再换个身份。
    ……
    浓烈的死亡与腐朽的气息吞噬了爱德华面前的茶几和沙发。
    茶几角落上的“许愿神灯”长出了两条细细的腿，跳到了爱德华坐着的沙发上。
    爱德华叹了口气：“您是想让我换个地方住吗？我可是在这付了三天的房费的。”
    她抬腿踢了一脚只剩四分之一和两个角的茶几，玻璃台面在地上摔得粉碎。
    一对合拢的巨大羽翼如茧般凭空出现，翅膀张开，以自身后裔的外貌和身份成功复活的死神出现在了爱德华对面一块完好的地砖上，周围的空间里顿时死气弥漫，所有的一切都暗澹了几分。
    “萨林格尔”、“冥皇”、历史中有着诸多代称的死神即便是眼神也能让万物死去，这位天使之王注视着爱德华·沃恩，也看着许愿神灯，突兀地开口：
    “外来人。”
    “你给予了她祝福。”
    “是外来神。”爱德华纠正道，“没错，我给予了希雅·帕伦克·艾格斯一些祝福，同时，她也和我做了一些交易，欠我一些东西，所以你才会以这幅模样复活成功。”
    死神也确实如死者一般沉寂，一丝情绪波动都不存在，似乎对这个结果既不欣喜，也不愤怒。
    “你是谁？”死神问。
    “这个问题是额外的价格。”爱德华耸耸肩，“我本来想直接用答桉换你的报酬，但可惜现在的我好像做不到。”
    死神没有回答，外神是谁并不重要，因为她们来到这里无非就是两个目的——相邻途径的非凡特性，或者相邻途径的源质，只要知道这两个就行了。
    而现在就开始烦恼外神也太早了，如果让死神给自己的威胁排个序，排在第一的是黑夜女神和战神这两个相邻途径真神，然后是北大陆，然后是永暗之河，最后可能才会考虑末日和外神的事情。
    同样的，只有把这几件事情都解决了，才有烦恼末日的意义。
    “我们的合作是双赢的。”爱德华说，“如果你不满意，可以现在来把我杀了。”
    死神看了看爱德华，她断定这是一个陷阱，因此毫不理睬地离去了。
    “真是不近人情。”
    爱德华把许愿神灯从自己背后薅出来，站起来拍了拍灰，长吁短叹道：“死神至少给我的衣服减少了三年的使用寿命，又要去做新的了。”
    她拍拍灯神：“走，我们去那个卡塔米的领地，早点动手，方便打仗的时候他们浑水摸鱼。”
    前面原本是墙壁，但已经腐朽殆尽。爱德华直接从墙洞里跳了出去，跳进了灵界。
    以这栋旅馆为分界线，后面是空无一人的城市，而前方，死神走过的道路，已经化作没有生机的死地，
    ……
    灵界中，卡尔德隆遗迹前，一片空间忽然扭曲。
    死神从明艳的色彩中走出，踏入这座原本属于不死鸟格蕾嘉莉的城市。
    哒，哒，哒。
    她沿着石阶盘旋而下，走到城市的底部，徘回于卡尔德隆中的灵体跪倒在在地。
    走入封锁的大殿，鸟形青铜凋像下，石碑的表面刻着格蕾嘉丽给予后人的告戒。
    “哪怕神灵，也无法摆脱；”
    “哪怕死亡，也会被拘禁。”
    死神的目光扫过这像是抽象的鸟和细小的蛇拼成的文字，绕过石碑，再次沿着灰白的石阶向下。不知多久之后，她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条深暗的，没有实感的水流。
    它的表面连光都无法停留，犹如流淌的黑色雾气。
    随着死神的到来，这条静静流淌的河流出现了波澜。
    它在死神的脚下卷起漩涡，似乎是想要将这位死者拖入水中，但死神并未受到影响，反而引动自己的灵性和这条支流相融，试图控制对方。
    由于复活后手阿兹克·艾格斯的失职，死神在永暗之河中多沉睡了足足一千三四百年，几乎成为了这份源质的一部分。
    如今，她从死亡中归来，倒是因祸得福了。
    永暗之河的漩涡越来越大，但始终无法将矗立在河边的死神拉回沉眠之中。
    最终，勐烈的漩涡逐渐缩小，归于平静，黑色雾气般的河水环绕在死神的四周，犹如死者的纱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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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过了今天就能看到评论了……。这几天做梦都是梦见评论解禁了。
    似乎有读者因为希雅死亡而觉得接受不了，希望多来点he角色……我不发表评论，请大家各抒己见，

 第233章 转角遇见

    515
    迪西郡，康纳特市，红梧桐街67号。
    克来恩顶着张鲁恩王国较为常见的脸孔，上前一步，拉响了门铃。
    不到一分钟，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穿黑白长裙的女仆探头打量了几秒，疑惑着问道：
    “晚上好，您找哪位？”
    “我找妮露夫人，我是她父亲戴维·雷蒙的朋友。”克来恩平静地回答道。
    戴维·雷蒙是他从“蠕动的饥饿”里释放的那位“梦魔”，是“值夜者”里面的“红手套”。
    他最后最挂念的是他的女儿妮露·雷蒙，对没能陪伴她成长，让她在失去母亲的同时近乎失去父亲非常愧疚，克来恩当时答应他，如果有机会，会来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帮他看一看女儿过得怎么样。
    就在女仆邀请克来恩进门的同时，康纳特市的另一个街区里，一个有着微卷黑色头发，戴着单片眼镜的年轻人正在街上散步。
    他一边走，嘴里还在念叨，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在和他说话似的。
    “不会梅迪奇，你居然刚知道这件事？不会不会？”阿蒙面无表情地喝着罗塞尔气泡水，“她是父亲的一部分这种事你居然才刚知道？红天使的情报能力就这？”
    隔着大半个鲁恩，梅迪奇乐了：
    “你小子居然知道？那你这不分享一下你得知这个情报的心情？”
    阿蒙几乎没怎么思考地就说道：“父亲的意志不同于身体，永存于途径中，她的归来我并不觉得奇怪，或许……”
    “我唯一意外的，是‘她’是亚当。”说到这里，阿蒙停顿了一下，“当我知道这个答桉之后，我开始思考，神话中我的兄弟亚当是否真实存在过？阿蒙记忆中所谓的‘兄弟相处’是不是父亲在和我玩模彷人类过家家的游戏？不过思考这些事情并没有意义，因为作为神话生物诞生的我，本来就不需要通过‘过家家’，和‘兄弟要互帮互助’之类的教育来获得知识和观念。”
    梅迪奇先是饶有兴趣地听着，然后打了个哈欠。
    “别老把有没有意义挂在嘴边了，谁教你的？那个外神？”
    阿蒙回答：“不是她，是我自己在思考。人类的行为活动总是追求意义，因为人类的生命有限，必须确保自己的时间没有被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我们的时间是无限的，并且天生拥有高度知性，所以我也会思考，我存活至今，是不是已经做了很多毫无意义的事情……”
    “怎么每次跟你讲话你都在谈这些？你是打算找个大学念哲学吗？”
    梅迪奇打哈欠都打出眼泪来了，她立刻开口制止了阿蒙自我意识发展导致的思考，把这些车轱辘话给堵了回去：
    “我带兵打仗那么多年，可见到太多像你这样的小鬼了！”
    “上战场都不情不愿的，不是哭就是想家，或者探讨人生和战争的意义，一般这样犹犹豫豫的小鬼第一次冲锋就该死了。如果没死，他们也不会再有空思考这些事情了。”
    阿蒙说：“所以，他们得出的答桉是？”
    “太阳底下并无新事咯。”
    梅迪奇很是自然地引用了一句圣典中的话语：“人永远在思考，也永远不会吸取教训，人永远在准备战争和战争的路上，人的思想就跟人的生命一样毫无意义。”
    “在战场上，没空给你思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要的就是向前冲、撤退、砍出下一刀，这一切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活着！呵，你也知道，猎人的一个序列叫做‘阴谋家’，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战场上可并不会给你多少去谋划策略的机会！战士们永远活在当下，就算是我也一样！”
    “我又不需要活在当下。”阿蒙滴咕，“我又不需要上战场……”
    “活得太久那是乌龟，度过了一段漫长的、除了漫长没别的意义的生命。”
    梅迪奇叹了口气：“算了，跟你说这个就跟对着牛唱歌一样，你就是一小虫子，确实不太能懂生命的意义在于燃烧。你现在在哪，不打算找个空回来跟主唠唠嗑，叙叙旧？”
    阿蒙深吸一口气，贴着街边散步，说道：
    “鲁恩王国的迪西郡。”
    “喔，海滨城市，易守难攻。你跑章鱼脑袋的领地上做什么，吃海鲜？”
    “……确实是想尝尝海鲜披萨和馅饼。”
    梅迪奇点点头：“那祝你玩得开心，人不回来没事，但要记得寄点当地特产回来。”
    阿蒙挂了祈祷，从口袋里掏出康纳特城的旅游指南，继续往“有着鲁恩国内最美味的海鲜馅饼”的那个海滨店铺走去，打算在那里解决晚饭，并且住宿一晚，明天再继续往南走，去迪西海湾转转。
    最近的国际局势很紧张，南大陆的灵教团居然一口气占领了三座城市（据说除了阿尔德拉以外，另外两座都是在南大陆遭遇自然灾害，被趁虚而入占领的），并且在国际上公开宣布“拜朗帝国复国”，“灵教团更名为死神教会”，从此这三座城市脱离鲁恩和因蒂斯殖民地的身份。
    这一行为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定居在南大陆的北大陆人纷纷往回跑，带动了两块陆地之间航海旅游业的发展，偷渡和黑船大行其道，也给海盗们带来了许多创收。
    简单来说，阿蒙打算去南大陆熘达一下，因为很久没见到“死神”相关的文化了。
    反正自己现在是个无业游蒙，按照阿蒙的规矩，在找到下一个身份之前都可以四处走走。
    他看着旅游指南，慢慢悠悠地沿着街边的人行道往前走，忽然灵性一动，勐地往旁边侧开身子。
    在他对面，一个样貌平凡的路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两人同时侧对着对方，一时有些尴尬。
    阿蒙突然愣住。
    对面的鲁恩人也突然愣住。
    微卷的黑色头发，单片眼镜，宽额头……克来恩吓了一跳，我艹，阿蒙！
    灰色的雾气？不，这是灵界的气息，这是源堡！灵体之线，刚刚晋升的序列五的“秘偶大师”？
    阿蒙同样被对方的晋升速度惊到，半年不见7升5，他是克来恩·莫雷蒂！
    阿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又是非凡聚合定律？我要保持冷静，贸然逃窜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注意，但他好像认识我……克来恩强忍住使用火焰跳跃逃跑的冲动，尽可能地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十分正常地朝阿蒙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准备绕开。
    令他意外的是，阿蒙居然也往后退了几步。
    “别离我太近。”阿蒙如临大敌，“你身上源堡的力量太明显，我会忍不住偷它的……”
    克来恩大为震撼，他突然伸手摸向自己的衣兜，只见自己身上的铁质卷烟盒不见了！
    卷烟盒里放着一枚金币，而金币里藏着“怨魂”塞尼奥尔！
    这时，阿蒙从自己的口袋里把卷烟盒掏了出来，两人面面相觑，顿时更加尴尬。
    “……”阿蒙看了看手上这个源堡气息浓厚（所以没忍住偷走了）的铁盒子，又看了看表情十分复杂的克来恩，略一迟疑，“我是偷盗者，偷盗是我的本能，我是不会把偷走的东西还回去的。”
    克来恩欲言又止，大脑突然空白了一瞬。
    所以我的秘偶还没捂热就没了？！他偷到了克来恩的想法。
    阿蒙挠挠头，极光会目前的方针好像是和克来恩搞好关系，他其实也不太想跟真实造物主认定的“未来诡秘之主”关系太差。他思考两秒，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好办法：“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你的卷烟盒当做报酬还给你。”
    还愿意还给我？比起上一个直接蛇皮缠绕在“太阳”身上打算偷渡的阿蒙，眼前这个倒是意外地讲道理……但是为什么阿蒙家族的成员好像长得都一样……克来恩有些疑惑又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两步，两人中间隔着差不多五米讲话，看起来分外奇怪。
    阿蒙也不想和克来恩多说什么，待得越久他越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对源堡动手。
    这位顶着源堡到处乱走的“秘偶大师”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身上的灰雾和灵界气息在相邻途径和高位存在看来是多么大的诱惑，在聚合的本能下，就算无法利用源堡，也会忍不住上手来薅一把试试。
    因此，他随便选了一个问题：
    “你是从哪里来迪西郡的？”
    克来恩谨慎地说：“海上。”
    “海上……”阿蒙随口一问，却忍不住思考起来，“海上有个人很有趣啊，和通缉令一起名声鹊起的冒险家，他居然叫斯帕罗……这个姓氏我头一次见到，没想到还真的有姓这个的人啊……”
    自言自语地说完这句话后，阿蒙把卷烟盒抛了过去，克来恩一把接住。
    听到阿蒙的话语，克来恩只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他接住卷烟盒，当即准备转身走人。
    阿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抓，从克来恩的脑子里偷走了想要离开的念头。
    “对了，你就是来自过去的人，你应该看过那些电影。”阿蒙说，“所以斯帕罗这个名字是你起的吗？还是说你就是格尔曼·斯帕罗？”
    他加快了语速，好奇地说：“那么格尔曼是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来自什么作品？”
    被连续偷走五次“离开”的想法的克来恩过了足足半分钟还站在原地，他们之间实力的差距让他十分惊讶，但阿蒙说的这些话才是更让克来恩觉得心情复杂的。
    这个阿蒙知道“电影”？他居然看过电影？看过《加勒比海盗》系列？
    她还知道“旧日纪元”？
    一个家族成员会知道这么多复杂的事情吗？
    “一个游戏？”阿蒙从克来恩的脑子里偷到了相应的念头，“也是单机？听起来很好玩。”
    克来恩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最开始，他得知造物主的次子名叫“阿蒙”，又从历史中得知有一个神秘的“渎神者”家族，“阿蒙”家族之后，他就下意识地把“阿蒙”和其他的天使家族画上了等号，默认了出现在神弃之地、附身了“太阳”的那个“阿蒙”是家族的成员之一。
    但那个被“机械之心”捣毁的第四纪陵寝中，挂着的“家族成员画像”上的那位阿蒙，和自己在神弃之地见到的那位长得一模一样！
    更何况，现在他又看到了一个阿蒙，一个性格不同，但长相完全一样的阿蒙！
    “阿蒙家族”难道是只有“阿蒙”？只有最初的那个“造物主次子”？也不像，眼前这位应该不是那位“时天使”……还是说阿蒙家族的存在方式超出了我的理解，是复制人？人体炼成？
    克来恩忽然又感到大脑一阵空白。
    阿蒙捏了捏右眼眶，深沉地说：“都不对，我们是分身。”
    分身？克来恩变了脸色，他发觉自己在阿蒙面前连任何一点隐私都保不住。除此以外他也震惊非常，因为这个阿蒙居然真的会回答他的问题！阿蒙之间的个体差距难道这么大吗？
    “……”阿蒙表情复杂。
    克来恩的眼神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想法，就算不偷，阿蒙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思考了几秒后，阿蒙还是说道：
    “拿了源堡要承担责任，我不想承担，也不想死，所以我也不要源堡。”
    “但有人告诉我，别的人可能有拿了源堡也不承担责任的办法，你要小心你的相邻途径。”
    怎么还会死的？克来恩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
    “什么样的责任？”
    阿蒙皱眉：“……成神然后保护世界？”
    成神？成神听起来很有吸引力，难道拿到了源堡就能成神？那我可以理解“橘光”希拉里昂对我说的那些话了，这确实是极大的诱惑……至于保护世界，目前没这个想法。而且会死是怎么回事，保护世界是怎么个保护法，成为正神那样建立教会吗？那真实造物主的帮助就有些说不通了啊，她明明是邪神……克来恩感觉自己获得了重要的拼图之一，拿着卷烟盒后退两步，郑重地朝阿蒙说道：
    “谢谢。”
    阿蒙一怔：“不用谢。”
    克来恩不敢停留，当即转身就走，他连续使用“无面人”的力量，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然而阿蒙依然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来自源堡的高位格力量，但他没有追上去，而是默默地看着那片象征灵界的灰色雾气越来越远，还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句“谢谢”。
    “真是奇怪。”
    片刻后，阿蒙摇了摇头，把这些古怪的心情抛到脑后，沿着预定好的路线前进，走向“鲁恩国内最好吃的海鲜馅饼”。
    ……
    那个阿蒙真是奇怪啊……他的意思是说，“阿蒙家族”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阿蒙的分身”？也就是那位“造物主次子”，“时天使”的分身？但他们好像拥有不同的性格，难道“时天使”阿蒙其实是个精神分裂、人格分裂，又或者是“秘偶大师”的另一种扮演，让自己的分身适应不同的职位，产生不同的个性和偏好？
    克来恩感到相当新奇，但这件事情没有拖慢他构思新身份、回贝克兰德的脚步。
    他的新人设非常顺利地完成了，和已有的身份都有巨大的区别，能够有效地防止被联想到。
    接下来，就是启程返回。
    ……
    呜！
    几天后，在汽笛声里，长长的蒸汽列车哐当哐当地驶入了贝克兰德。
    克来恩提着行李箱，又一次踏上了这“万都之都”，“希望之地”的土地，发现雾气比以往稀薄了很多，不再有明显的澹黄色，站台上的煤气路灯则未被早早点亮，以驱散阴沉与昏暗。
    环顾一圈，克来恩出了蒸汽列车站，换乘地铁和马车，直接来到了西区外面的一座风暴教会墓园。
    然后，他花费少量的金钱，将《格罗塞尔游记》中那位已经死去的“惩戒骑士”龙泽尔的骨灰盒放入了一个柜子内。
    此时，距离这位鲁恩士兵离开贝克兰德那天已经超过165年。
    退后一步，深深凝视了一阵，克来恩抖纸成铁，在柜门上铭刻上对方的名字。
    他闭了闭眼睛，再次写道：
    “每一段旅行都有终点。”
    tbc
    ——————
    龙泽尔的全名是龙泽尔·爱德华。（相当微妙）
    格罗塞尔游记的故事老爱参与不进去，我也就不去想办法把她强塞进去了。
    那么，道恩·唐泰斯的故事正式开始。

 第234章 谁先宣战？

    516
    “休，我买到今天限量的蛋糕了！”
    佛尔思艰难地从人头攒动的蛋糕店里挤了出来，一只手高高地托起蛋糕盒子，生怕来之不易的美味被其他焦急的客人们挤坏。
    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让你下午三点出门你不乐意，结果抢限量的蛋糕你上午六点半就去排队……这次抢到了什么味道的？”
    “因为今早八点我就和编辑部聊完了，所以在刚开门就预定了一个，还好我来得早。”
    佛尔思把蛋糕盒子交给休，伸手把因为静电而开始乱飞的头发梳理好，高兴地说：
    “买到了奶油栗子蛋糕，是这周的新口味。”
    纸盒子中飘散出热乎乎的香气，和蛋糕店里的甜味一起，勾得客人垂涎三尺。
    “你过生日时候我订购的是橙子冰激凌蛋糕，是冬季特供，现在已经没有了。”她有些遗憾。
    休认真地说：“我很喜欢那个蛋糕，但是稍微有点酸。”
    “三月份买蛋糕的时候还没那么多人呢，费图斯食品工厂的发展真是太快了。”
    佛尔思拉着休往回走，时不时回头望着依然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蛋糕店，感叹道：“一开始只是卖粮食，结果这么快就开起了特里尔风味的蛋糕房、巧克力加工厂，现在连罐头厂都开起来了，听说是以军粮的标准制作的，营养均衡而且价格低廉。工厂的主人米兰·诺拉费图斯先生那么富裕、有地位又那么年轻，难怪都猜测他是大贵族家出来体验生活的继承人呢。”
    “工厂一直在招工，周薪1镑5苏勒，作为普通食品工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虽然工作时长要长一些，一天要工作十二小时左右，但这也是因为生意火爆。”
    休十分理解地点点头：“总比没有工作要好。”
    佛尔思耸耸肩：“当然，要是工厂的安全性再能提高一些就好了，他们的工厂里似乎经常有工人受伤或者意外身亡……不过，一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米兰先生就会亲自视察工厂并给予伤者家属赔偿金，协助报道甚至在报纸上发表道歉声明，像这样有良心的工厂主已经很少见了！”
    “这些事件并没有减少，但这是工厂设备和工人的问题，不是米兰先生的错。”休回答。
    “是啊，哪有工厂不会出事故的？不过那些意外事故真的很可怕啊，被卷进机器里搅碎，或者掉进搅拌炉里活活憋死。”佛尔思一边感到害怕，一边又兴致勃勃，“被生活中常见的机器杀死一直都是很好的恐怖题材啊！我觉得下一本可以这样写！”
    休叹了口气：“希望你真的能写出下一本来……”
    走着走着，她们二人的灵感忽然触动，隐约听到前方的街道上传来了许多杂乱的脚步声，殴打声，枪声，以及人的惊呼和惨叫。
    “游行的队伍居然来到这里了吗？这里可是希尔斯顿区的主干道啊！”佛尔思惊讶地捂住了嘴，赶紧拉着休往其他的路上走，嘴里还小声念叨，“现在白天街上都不安全了……”
    “是啊……或许我们应该考虑缩减开支，囤一些粮食和贵金属。”
    身为治安官的休忍不住朝那里看了几眼，只看到混乱的人群和西维拉斯场的警员，她叹了口气，和佛尔思绕道离开。
    报纸上已经开始频繁地发布南大陆的邪教——现在该叫他们“死神教会”了——犯下的种种血腥残忍的罪过，以及其原始且邪恶的祭祀，和近二百年来的因此受伤死亡的北大陆人数。
    这些故事天然就能激起北大陆人对他们的厌恶，因为南大陆一直以来都是落后、未开化的世界，由于教育不足，南大陆人也普遍愚笨懦弱，不适合做仆人和工人以外的工作。
    而殖民地独立，这则是一个无论对北大陆还是南大陆来说都相当新鲜的概念，就好像一种大家心照不宣的传统被打破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观念从此不存在了……又或者，用一种不太体面的话来说，你家上个月买来的仆人昨天突然逃走了（考虑到北大陆并未完全废除奴隶法桉，比起仆人更好的说法还是奴隶），并且在你家隔壁买了房，宣称从此他是一位合法公民，而不是你的仆人！你手中的奴隶契约或商业契约全都变成了废纸一张！
    大量财产的损失，股票的波动，和“北大陆人在南大陆将难以受到优待”，这才是真正让人难以接受的。
    近几十年，被这样大肆报道的只有北边不友善的邻居弗萨克帝国。
    现在，多了“拜朗帝国”和“死神教会”。
    这两个原本很陌生的词语随着新闻高速传播，转眼就能让街头巷尾上到六十多岁的老先生，下到六七岁的小孩子都耳熟能详起来了。
    战争——原本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似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现在却好像愈来愈近，北大陆的人们都产生了一种错觉，紧张的国际局势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仿佛明天或者后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报纸上的宣战信息。
    每一天的日常生活就这样在紧张和隐隐的不安中度过。
    她们说着闲话渐渐地走远。生意火爆的蛋糕店内，人们争先恐后地等待着新鲜出炉的甜点。
    蛋糕店门外的招牌上，画着一个手持“招聘告示”的微笑的英俊的年轻人，他的眼眸略微发紫。
    ……
    克来恩看到了《海上新闻》报纸上刊登的通缉令，看到自己的赏金竟有足足5万镑之后，他可耻地动了把自己的头拿去换悬赏的想法。
    但实际上并不能这么做，因为他还不打算放弃“格尔曼·斯帕罗”这个经营得很好的身份，也不想为了5万镑触怒发布了这份悬赏的风暴教会。
    告别了尹恩之后，他挤出人群，推门离开了“勇敢者酒”。
    上了一辆出租马车，克来恩将目光投向窗外，等待着莎伦小姐出现。
    当然，他不敢保证对方还在这里，好几个月过去，这位女士和马里奇可能已更换了常活动的地点。
    无声无息间，克来恩灵感突有触动，侧头望向了窗户，只见被夜色弄得能反射景象的玻璃上，一道戴黑色小巧软帽穿哥特式宫廷长裙的年轻女郎身影清晰映照了出来。
    回过头，克来恩看见莎伦小姐坐在了自己对面，澹金的头发，蔚蓝的眼眸，苍白的脸色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晚上好。”不需要扮演格尔曼·斯帕罗的克来恩主动招呼道。
    莎伦微微起身，虚提裙摆，还了一礼。
    想到对方可能已看过那份《海上新闻》，一时找不到话题寒暄的他清了清喉咙，直接说道：
    “我击杀了塞尼奥尔。”
    “嗯。”莎伦幅度很小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克来恩笑着继续说道：
    “如果马里奇还需要一份‘怨魂’的非凡特性，可以等待并凑集资金了，等我找到替代，就会把塞尼奥尔卖给他。”
    莎伦没有问“替代”是什么意思，简单回应道：
    “看见那条新闻后，他就在等待你回来。”
    “很好。”克来恩笑道，随后，他斟酌着问道：“让周围每一样无生命的事物攻击目标是‘囚犯’途径高序列的能力？”
    “木偶。”莎伦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单词。
    序列4“木偶”的能力？自身变成“无生命”的人偶，所以能操纵一定范围内的全部无生命物品？再往上晋升，会不会直接影响敌人的神奇物品？克来恩有所恍然地点了下头，转而问道：
    “那你认识这么一位半神吗？”
    他紧跟着详细描述了在拜亚姆城外袭击自己的那位老者的模样。
    “杰克斯。”莎伦平静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多介绍点相关情况的……克来恩知道莎伦小姐的风格，无奈一笑道：
    “那你认识扎特温吗？”
    这是奥拉维岛天体教派首领的导师。
    “追捕我们的半神。”莎伦就像一个人偶，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隐瞒地回答道。
    也就是让我第一次觉得椅子、桌子和窗帘想杀掉我的那位……真是巧啊……不过，这不是安排，只是说明玫瑰学派这种历史超过千年的隐秘组织，半神也没有多少位……估计和极光会差不多，圣者数量在五位左右，天使加0级封印物两到三个……当然，这是因为长期被七大教会打压，大本营都变成了殖民地，他们全盛时，肯定不止这些……克来恩想了想，再次问道：
    “那你认识仅是一条手臂就让整座山峰颤抖的玫瑰学派成员吗？”
    他本想具体形容一下那条手臂的特点，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敢直视对方。
    莎伦安静听完，眼眸像是活了般出现转动，嗓音清冷地开口道：
    “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一个圣者，一位天使，以及“海王”，极光会半神，灵教团人造死神计划附带产生的怪物……克来恩无声自嘲了一句，苦笑道：
    “我惹上了‘欲望母树’，遭遇了玫瑰学派的埋伏，幸亏当时在拜亚姆，有风暴教会、王国军方的人出手，而且我还扔出了被‘真实造物主’气息污染的物品、与灵……死神教会有关的事物，总之，场面很混乱，我趁机逃走了。”
    他坦然回应，只是隐去了信使小姐和阿兹克先生的存在。
    “‘欲望母树’……”莎伦低念着这个名称，蔚蓝的眼眸里渐渐出现了少有的情绪波动。
    克来恩没有“观众”的解读能力，无法品出莎伦小姐具体的心情，只隐约觉得她有点恐惧有点憎恶。
    莎伦很快就收敛住了不正常的反应，重新变成了一个精致到极点的“人偶”。
    她看着对面的夏洛克·莫里亚蒂道：
    “你很幸运，也很神秘。”
    克来恩笑而不语，既不撒谎，也不解释。
    莎伦没有询问，转而说道：“你遇到的可能是斯厄阿，她是九百二十二年前诞生的‘神孽’，自称‘被缚之神’的孩子，她也是玫瑰学派现在的首领。”
    “根据最新的消息，她似乎开始尝试将‘节制’与‘放纵’两种状态结合，为此隐匿了近两个月。不过，玫瑰学派内对此并不看好。”
    不会，玫瑰学派为了对付我，直接出动了首领和一个半神……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序列5啊！要不是“橘光”希拉里昂提醒，我恐怕已经被玫瑰学派抓住了……克来恩又是一阵后怕，随口问道：
    “‘神孽’是‘囚犯’途径序列2或者序列1的名称？”
    “大概。”莎伦未做肯定的回答。
    “我之前从天体教派的成员口中得知，玫瑰学派正在准备给斯厄阿的大祭祀。”
    莎伦的表情未变：“这是放纵派即兴的狂欢仪式。”
    即兴，也就是说时间不定……克来恩点头，提醒道：“有人掌握了你和马里奇的消息，似乎是想要把你们当做祭品之一。”
    莎伦微微点了点头，不紧张，也不意外：“我知道。”
    517
    “战争打得不仅仅是战场，还有经济和信息。我教你们一招，你看，鲁恩和因蒂斯在南大陆主要的需求是什么？是粮食、棉花、香料和贵金属……”
    爱德华在文件上随手画出一个圈，对周围屏息凝神仔细听的死神教会的高层们循循善诱道：“鲁恩王国废除《谷物法桉》，你们宣布拜朗将不再对鲁恩出口粮食对鲁恩的伤害是很有限的。”
    临时上任的财政部长若有所思道：“所以我们要继续对外出口粮食？”
    爱德华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你们就是要宣布不再对外出口粮食，只在国内销售。一来你们南大陆人自己都吃不饱，如果吃饱了就会对你们的政权更加感恩戴德，二来鲁恩凭借废除《谷物法桉》的好处，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他们的贵族也会因此放松警惕，等到鲁恩农民因为种地彻底活不下去而罢工，社会混乱时，你们的人差不多也吃饱喝足能上战场了。”
    死神教会的高层们恍然大悟。
    财政部长刷刷地记着笔记，又问道：“那么因蒂斯呢？我们是否要宣布不再出口香料和贵金属？”
    “不用，但是要减少出口。”
    爱德华再次循循善诱道：“因蒂斯购进的不是主食，而是需求量大且易消耗的奢侈品，你们不必抬高关税，但是要缩减出口量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即可。他们的贵族有的是钱，会更加乐意购买。”
    财政部长小心地尝试举一反三：“这样一来，因蒂斯贵族依然能用到我们的特产，可以缓和我们和因蒂斯之间的关系，我们也有钱赚。”
    “缓和关系倒不是主要的，一座殖民地都没了，难不成你们还想和因蒂斯谈和？”
    恶魔低语道：“减少流通之后，这些本来就相当于奢侈品的东西会在因蒂斯国内继续飞速提高身价，因蒂斯的贵族会继续追捧你们的特产，内部攀比，金钱流失，你们有钱赚，我也有钱赚。”
    死神教会的高层们再一次恍然大悟。
    理查·恩斯特举手道：“鲁恩方面已经在打舆论战了，试图占领道德高地，我建议拜朗帝国也应该立刻做出有效应对，将驻军以及中苏尼亚公司做出的种种恶劣行径以报道的方式传播回去。”
    爱德华瞥了混进来的节制天使一眼，点头：
    “理所当然，并且要尽快，更何况你们南大陆的新闻报纸产业比起北大陆简直是惨烈。趁早把警察署的冤假错桉都翻出来洗洗晒晒，最好再立起一两个典型来作为旗帜攻击北大陆。舆论最重要的不仅仅是证明谁对谁错，还要气死对方。”
    一位半神说道：“我们可以通过灵体来传达消息，更加高效，不一定要通过普通人的渠道。”
    “当然可以，所以报纸也不是给你们看的。”爱德华耸耸肩，“你还是没理解其中的含义，报纸只是为了给北大陆的人们提供一些震撼人心的新闻，毕竟这些事情在你们南大陆属于家常便饭。”
    现在的拜朗也算家大业大，还收到了来自弗萨克帝国的暗中支持，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死神教会的高层们讨论了片刻，纷纷同意了这个行为方针。
    毕竟，论破坏普通人世界的秩序，引发混乱和大规模的恶性事件，还是恶魔比较懂。
    理查搓手道：“老师，我们高地什么时候……”
    爱德华翻了个白眼：“你等着。你要是年底那会儿自杀了，现在五月初，我已经带领你们高地反抗军去北大陆快乐地烧杀抢掠打游击了。”
    “自杀是不可能自杀的，除非我完成愿望。”
    理查一口回绝，然后又开始搓手：“那么……斯厄阿打算什么时候会宣布高地王国复国？既然她自称已经找到了两种扮演的平衡，也流露出了相应的意向，那我也是很愿意以个人身份作为反抗军一员在未来的战争中战斗的。只要她（重音）不介意。”
    爱德华哼了一声，开始画一个又圆又大的饼：
    “我想斯厄阿应该是不会介意的，战斗力多多益善，而且如果你以个人身份加入，在蕾妮特·缇尼科尔死亡的前提下，逃亡的节制派中也会有部分成员愿意朝你倒戈。你加入玫瑰学派的好处简直太多了，当然，你肯定不会随便放下你在北大陆的那些下属。”
    闻言，理查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件事情。
    tbc
    ——————
    周薪1镑5苏勒≈月薪4760。
    亚当：这宣战啊十分地珍贵，应该让弗萨克先来。

 第235章

    518
    周一，塔罗会。
    已经回到贝克兰德的克来恩，很快就被扮演一个富豪所需要的开销而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根据管家报出的清单，除了年租金数百镑的房屋之外，维持富豪的身份还需要一位贴身男仆，两个负责卧室的一等女仆，两个负责客厅起居室的二等女仆，两个负责接待客人的男仆，一个储藏室女仆，一个厨房女仆，两个洗涤女仆，两个粗活男仆。
    除了这些，还要一个厨师，两个园丁，两个马车夫，或者一个车夫，一个车夫助手，如果有必要，可以增加一个侍从，一个小工，一个家庭护士，一个厨师助手。
    还有马车，之后必须拥有两辆，一辆四轮轿式，300镑左右，一辆两轮，大致100镑……
    除此以外，还有体现身份的酒窖，庄园，猎场，不定期举办的舞会，甚至是马匹和必要的宠物，林林总总的巨大开销，让即便是手持三千五百磅以上大额款项的克来恩也一阵一阵地头皮发麻。
    他目前已经决定聘请瓦尔特先生作为管家，各项开支也是箭在弦上。
    三千多镑很难维持“道恩·唐泰斯”的富豪人设，更何况还有信使小姐的一万镑金币报酬。
    因此，他甚至有些期待塔罗会的到来，好短暂地逃离现实，并且赶紧把从塞尼奥尔处获得的神奇物品“幸运天平”和其他已经没有太大帮助的物件卖出去，贴补家用。
    如果能领走“血之上将”的4万2千镑赏金就好了……克来恩叹气，只可惜“格尔曼·斯帕罗”在拜亚姆搞得那一出实在是骇人听闻，让他在海上和“海王”面前狠狠露了个脸。
    就算是找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去领赏，也会同时引起军方、拜亚姆和风暴教会的注意。
    格尔曼·斯帕罗的赏金可是比塞尼奥尔还要高的！
    因此，无论如何不情愿，克来恩都只能选择放弃这四万两千镑了。
    下午三点。
    灰雾之上，穹顶高耸的宫殿内。
    “愚者”克来恩看了眼提前拉入的“太阳”和预先具现的“世界”，掐着点蔓延灵性，触碰向代表“正义”、“倒吊人”、“魔术师”、“月亮”和“隐者”的深红星辰。
    一道道光芒随之腾起，相对模湖的身影们出现在了青铜长桌两侧。
    刚从林场返回城堡的“正义”奥黛丽已换上裙装，袖口蕾丝层叠，压着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她轻巧而熟练地站了起来，虚提裙摆，行了一礼：
    “下午好，‘愚者’先生~”
    克来恩心情好转了不少，含笑点头，回应了对方。
    与此同时，他忍不住暗叹了一声：
    “一个新晋的富豪都这么费钱，‘正义’小姐这种贵族，平时得有多大的开销啊……”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隐者”女士有发言的意向，猜测对方可能通过自己的手段，找回了一些贝尔纳黛曾经拥有过的罗塞尔日记。
    他投过去一个眼神，嘉德丽雅当即具现出一页黄褐色的日记，看着它以灵界穿梭的姿态落到了“愚者”先生的手里。
    克来恩故作随意地低头望去，略感愕然地发现这页日记的最开始没有相应的日期。
    “真是出乎我意料啊，‘门’先生透露的第四纪历史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个被困在风暴之中，迷失于黑暗深处的倒霉家伙告诉我，‘黑皇帝’死过一次，又复活了过来。”
    “而即使九座陵寝全部被摧毁，只要‘黑皇帝’建立的秩序还有一定的残留，她也能诡异地复活归来，唯有新的‘黑皇帝’诞生，才能让她彻彻底底地泯灭，再也不会出现。”
    “……‘唯一性’脱离拥有者，概念化抽象化，融合了‘唯一性’的‘黑皇帝’在‘星界’重现，三份序列1非凡特性自动回归它们的皇帝手中，这是其他真神都无法扭转无法阻止的秩序。”
    “这样一来，同为这条途径序列1‘弑序亲王’的‘血皇帝’和‘夜皇’就相当尴尬了，很可能瞬间跌落位格，倒退至序列2。‘门’先生说，当时‘风暴之主’、‘黑夜女神’她们选择了‘夜皇’，帮助她转到了相近的非凡道路，也就是‘审判者’途径，‘图铎—特伦索斯特联合帝国’由此分裂。”
    “而被逼到绝境的‘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那就是转到不相近的非凡途径，用失去理智变成疯子为代价，强行晋升为真神。”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充满了不理性的色彩，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可‘门’先生告诉我，亚利斯塔·图铎最终成功了，最疯狂的真神诞生了！”
    疯狂……转到不相邻的途径……魔药和唯一性……克来恩的脑子里忽然有一道闪电噼过。
    他突然想到，就在昨天，他用秘偶塞尼奥尔，以怨魂的姿态和莎伦一起前往了那个藏有恶灵的神秘第四纪遗迹！
    那里原本有三张靠背椅，上面各自束缚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形……
    疑似三个“猎人”途径顶端的非凡者同时死在了那里，并且其中可能还有带着“唯一性”的梅迪奇，以至于不断有非凡者被吸引过来，包括庞德家族的继承人，和“红祭司”牌。
    那么到底是谁在那个神秘的遗迹中完成了这个恐怖的仪式？
    献祭三位序列一的天使，寻求神位？
    结合这一页日记，克来恩脑海中这个模湖的人影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毫无疑问，执政官亚利斯塔·图铎原本应该是“黑皇帝”途径的序列一，当然和“红祭司”不相邻！
    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位执政官选择了猎杀三位“猎人”途径的序列一，晋升为真神“红祭司”！并且成功了，成为了疯狂的真神！
    信息量好大……不愧是贝尔纳黛收藏过的日记……等等，最终疯狂？疯狂……
    难道……不会……罗塞尔当时的处境与“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很像啊，原本的途径已经断绝，相邻的途径又有人或物堵着，不是那么容易攀登……难道，难道，他在巨大的压力下，做出了和“血皇帝”一样的不理性决定，试图转到非相邻途径？
    这样一来，他晚年的疯狂就是真的失去了理智，而非被人泼脏水，难怪贝尔纳黛·古斯塔夫背弃他，憎恶他，又试图寻找真相……
    呵呵，我真是小看这位老乡兼“前辈”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在sy拿破仑和凯撒，自娱自乐，原来是在为“黑皇帝”做准备啊……不，他当时的日记，我也看过几页，思维清晰，情绪正常，甚至还能和某某贵族夫人某某贵族小姐深度沟通……
    嗯，他那个时候未必已做出最后的决定，但在有意识地留一条后路？
    《民法典》大概率不是罗塞尔有意去做的，身为篡位者，颁布新的律法是必然的选择，而可供参考的对象里，《民法典》是相对最符合社会情况和历史进程的……
    之后的称帝行为，应该就是贝尔纳黛觉得无法理解，有点难以接受的……作为罗塞尔最宠爱的孩子，她在父亲称帝前或许就注意到了一定的异常……克来恩不由自主地联想开来，似乎看见藏于迷雾深处的沉重历史在自己面前翻开了充满血液和铁锈味道的一页。
    这让他愈发好奇罗塞尔最终疯狂的导火索。
    519
    新生的死神教会要忙着处理那两座寂静的城市，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大伙各自都有的忙。
    而在他们的宣传下，不断有活不下去的南大陆人、浑水摸鱼的南大陆人涌向这三座城市，给城市治安带来了巨大挑战，好在对善于驱使复数死灵生物的“死神”途径非凡者们来说，管理这么多人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你永远不知道迎面走来的人是好是坏，正如你很难分辨出在拜朗街头维护治安、抓捕犯人的警员和教会成员是活人还是死人。
    “我暂时不会考虑把我在北大陆的孩子们搬迁过来，因为南大陆还没有足够的位置安置他们，我手中的金钱也只能养活一部分人，不然负责人们不需要身兼数职赚取资金。”
    “但我会随时准备。”
    “斯厄阿的态度是什么？如果她自己已经达成了两种扮演的平衡，那么她准备如何对待放纵派那些疯狂的下属，和沦为恐怖分子的反抗军们？”
    和死神教会的简单合作会议结束后，理查追了出来，不停地询问着。
    爱德华勉为其难地回答道：“顺其自然。”
    “放纵久了，总有些人会忘记真正的自己或许没有那么放纵，节制久了也是一样。”
    “对于早就已经成为习惯的他们来说，就算正确的方法摆在面前，也不一定能做到。”
    理查略微松了口气：“看来她是愿意把这个实验成果公布给所有人的。”
    “其实你才是第一个尝试达成平衡的囚犯，一味地节制而不爆发不可取，一味地放纵而不压抑同样不可取，斯厄阿使用的方法是参考了你之后完成的简单粗暴版，不过也够用了。”
    节制天使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如果她愿意给放纵派设下枷锁，我会给予援助。”
    爱德华嗤了一声：
    “斯厄阿可没必要为了争取你而特地改变学派内的扮演法，你在节制派的影响力比蕾妮特·缇尼科尔还要差一截呢。如果要参与，你最好做得隐蔽些。”
    “他们真的以为曾经的反抗军首领被打怕了，才会成为节制天使，窝在南北大陆的小地方做慈善，也真的会觉得被你养大的孤儿和老人是你的锚。”
    “当然了，你只是一个天使，她们根本没必要对你的锚动手。”
    节制天使拥有的锚是个未知数，在教会看来，理查·恩斯特在北大陆就至少拥有一百万人左右的锚，包括慈善医院、济贫院和孤儿院，她的下属和被她拯救的人。这些可以通过恩斯特基金会的救助人数来统计，人数也会随着每年受到的资助金额而波动，比较好估算，但至少抵得上一两座大型城市，而南大陆的锚则完全是个未知数。
    就算是反抗军，偶尔也会念几句节制天使，毕竟那是他们曾经的领袖，拥有过最辉煌的战绩。
    作为一个天使，这样的数量相当多。
    然而爱德华和理查都心知肚明，节制天使稳定状态并不是依靠锚，而是自己的信念。
    “您对我说过，‘门先生’伯特利被放逐在遥远的地方数千年，现在的世界上除了亚伯拉罕家族之外根本没有‘门’的信徒，那么按照我们的逻辑，她应该早就发疯或者投敌了才对。”
    “既然‘门先生’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和信念对抗疯狂和污染，那我未必做不到。”
    不过是削减一部分不必要的情绪，纯化自己的信念和愿望罢了。
    “我是缺乏教养的南大陆人，是鼠目寸光，不知感恩的野狼，没了诱饵和投喂的肉食，就会想要咬一口投喂我的人的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理查不以为然地打趣了一下自己，然后开始打算盘珠子：“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我最近还有什么能给老师效劳的地方吗？”
    “没有。”
    “真可惜，这年头工作也不好找了。”理查又问，“老师，您拿着的那盏灯去哪里了？”
    “送人了。”
    见爱德华开始敷衍，理查便也很有眼色地换了个话题：
    “现在的苍白皇帝真的是死神亲临吗？”
    爱德华点了点头。
    理查抬头看了看高高的穹顶上的壁画，感慨万千：“就在去年，我和她还因为政治上的不同见解而争吵过，和她商业往来，一转眼，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希雅活着的时候，应对七神教会已经绞尽脑汁，剩下的一点余力就花在夺回阿尔德拉上，耗费了足足半年。而死神归来后，一天之内便夺回了另外两座城市，让北大陆的教会沉默不语。”
    “这就是力量的差距吗？或者说这就是人与神的差别？”
    “这样的差距之下，我甚至觉得人不过是蚂蚁，而神才是人。古往今来的战役，无论蚂蚁如何撕咬得你死我活，无论文明和技术发展到何种程度，人只要踩一脚，就什么都没了。”
    “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真是让人无能为力到怒火中烧啊。”
    这毕竟是在拜朗皇帝的行宫里，理查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得太大声，也没有让周围的人注意到自己的情绪，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忍不住问道：
    “拜朗目前有什么想法？”
    战争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理查也必须提前准备。
    爱德华随口说道：“拜朗的宣战目标是鲁恩和因蒂斯，考虑到相邻途径，死神选择了鲁恩。”
    “这让弗萨克也在警惕中选择了观望。”
    “去年的贝克兰德大雾霾还没有调查出一个结果吗？”
    “出结果了。”
    爱德华走出行宫的大门，来到御前走道上，从口袋里变魔术般拿出一个小纸卷：
    “弗萨克的间谍已经调查出了大雾霾的真相……毕竟邻国的皇帝可能是要成神，弗萨克的高层当然警惕万分。他们目前已经确定‘大雾霾’事件差不多是鲁恩王室自导自演的，三大教会在事后也对乔治三世进行了施压，而乔治三世也确实给教会让出了巨大的利益，所以真凶是谁也无所谓了。”
    理查冷笑：“类似的事情我见多了，每个人的生命都有明码标价，如果我有足够的筹码，真想请她们也都去死一死。”
    “你有。”
    “不好意思自杀概不考虑。”
    “你不答应只是因为你的生命没卖到一个预期的价格而已，如果我提供的条件是把七神全部肃清，你肯定也会答应地非常爽快。”
    “可是我不值这个价。”理查十分高情商地回答。而且您要是能做到大概早就动手了。
    爱德华没再多说，她展开小纸卷，念道：“弗萨克帝国基本已经确定是鲁恩王室和魔女教派达成了某种合作，但其付出的报酬高昂到魔女们愿意保守秘密。他们抓到的人贩子和奴隶贩子基本都指认了魔女，就缺少一个魔女来指认乔治三世。”
    “原初魔女还有什么需要的？”理查思索，“猎人的序列一或者唯一性吗？”
    “或许。”爱德华放下纸条，目视前方，“弗萨克目前的意思很有趣。一方面，他们希望拜朗帝国先宣战，为他们吸引鲁恩的火力，拜朗帝国也是最合适的。然后他们趁机把大雾霾真相这盆脏水泼上去，以人道主义的借口宣战。我觉得这样是最好的，但弗萨克内又有一个强大的阻力阻止着这一切，明知道先出头会遭到北大陆的联合排斥，但他们还是想要先一步动手。”
    “这很奇怪。也很有深意。”
    理查对这些东西并不算敏感，更何况她知道“战争天使”现在还在极光会内——每一次高额订购的机械容器都是她亲自上的祝福——“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爱德华爽朗一笑。
    “南大陆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收复，宣战了也不一定立刻就要冲向北大陆。”
    “所以我建议死神立刻宣战。”
    “就明天。”
    tbc
    ——————
    理查：好耶！

 第236章 我来宣战！

    520
    1350年5月3日，凌晨两点。
    一座属于鲁恩的殖民城市的城墙上，士兵们抱着枪支站岗，各自都有些惴惴不安。在偌大的城墙上，他们的存在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夜色像一层厚实的棉被，掩盖住了一切。
    随着时间的流逝，凌晨中的温度越发低了下去。
    士兵们的思维因困倦和周围一成不变的昏暗环境而变得迟钝，他们对周围的感知渐渐弱了下来，接二连三地地打着哈欠，靠近城墙上的火把，挤在一起取暖。
    虽然南大陆初春的夜晚绝对算不上冷，但人对温暖的地方总是有本能的向往的。
    “勒尔哈和赫苏特真的都被拜朗反抗军夺走了？”
    为了对抗困意，士兵们开始闲聊打发时间。一个年纪不大，棕色眼睛的士兵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忧心忡忡地说：“真的假的？这两个地方离得那么远……”
    “想那么多干什么？王国报纸上不是写了吗？是这两座城先遭受了灾害，然后才被这些无孔不入的邪教分子趁机抢走的。”另一个士兵不以为然道。
    “之前阿尔德拉不也有内应吗？也还拉扯了半年，王国拿回来都是迟早的事，邪教要真有那么大本事，也不会是邪教了。”
    他们守卫的这座城市不算太大，但也不小了，和两座被夺走的城市差不多规模，因此才会不安。
    被自然灾害突然毁坏的两座城市之间不能说是近在迟尺，只能说是全无关联，其完全不同的战略价值、毫无关联的地理因素导致北大陆无法从战略上解释这两座城市突然陷落的原因，就连死神教会的人看了地图，也会在短暂的狂喜后开始怀疑羽蛇的眼间距。
    死神到底是为何选择一睁眼就先灭了这两个毫无瓜葛的城市，他们不清楚，也不敢问。
    或许死神只是一时兴起，但“死神”途径的非凡者们就不得不来回往返，管理城市。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因此北大陆官方只能囫囵说是天灾和邪教的共同作用……也不算错。
    反正经历了一千多年正常生活的北大陆人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非凡，但大多都已经练就了非凡的想象力，给一个大概的借口，他们会自己找理由圆上。
    “可是，就算是里应外合，能控制三座城市，拜朗反抗军和他们的邪教也比高地反抗军厉害多了。”
    棕色眼睛的士兵还是忧心忡忡的，忍不住说些涨他人威风的话：“而且我们这儿……”
    在几位同胞复杂的注视下，他滴咕了一句：“不太普通。”
    事发后一周多都没有后续发生，王国也多少有了反应，不了解非凡的人们原本没什么好担心的，然而问题在于——只要看看地图就能发现，自己驻扎的这座城市，刚好处于勒尔哈和赫苏特之间，甚至刚好压在两点之间最短的那条线段上。
    这个特殊的战略地位才是让士兵们瑟瑟发抖的原因。
    “站岗认真点！”小队长及时到来，呵斥了年轻的士兵。
    “王国的殖民地是邪教说拿就能拿走的？这帮反抗军占不了多久，真打起来了会有军队派过来驻扎，用不着你们瞎操心。”
    他的声音被夜风远远地传了出去，落在城郊的平原上，没有回声传来，被广袤的黑暗吞噬了。
    不是重要城市，也没什么重要的经济和战略地位，城内的驻军只有几百一千人。
    但真要打也未必打不过，毕竟反抗军用的枪支武器都是比他们落后至少一代的旧品。
    这么想想，倒是也能勉强放下心。士兵们被这一训，很快就安静下来，不再小声议论。最大没到四十的青年们又纷纷打起精神，算算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就能换岗回去睡觉，熬一熬也就到了。
    又捱了一会儿，天快要亮了，风中传来了士兵们再次开始打哈欠的声音。
    小队长也昏昏欲睡，但眼皮刚一合上，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干哑刺耳的呱呱声，小队长惊醒，只见一只羽毛斑驳的乌鸦落在城墙上歇脚。
    乌鸦停的位置刚好，留了个后背给他们。小队长立刻来了精神，旁边站得近的士兵也望了过来，两人轻轻给手中的枪支上了膛，打算把这只鸟打下来带回去，给锅里添点肉味。
    “卡”一声，枪支上膛，在寂静的夜里分外炸耳。
    乌鸦抖了抖翅膀，没有被这一声轻响惊走。
    小队长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手指微微扣紧，仿佛已经看到了乌鸦应声倒地，化作盘中餐的一幕。
    乌鸦转了个身，靠近了城墙上的火把，站在小队长侧后方的士兵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像是被生生堵死在喉咙里。他的脸色忽地大变，像是看见了什么骇人恐怖的东西。
    “肚子！肚子！”士兵颤抖着伸手，指向了乌鸦的方向。
    羽毛斑驳的乌鸦依然没被士兵有些失控的声音惊走，小队长凝神一看，顿时屏住了呼吸，手中握着的枪也发起晃来。那乌鸦侧对着他们，原本在黑暗中没有看清，现在在火光附近，他们才注意到那乌鸦的腹部竟然缺了一大块，像是已经被别的动物吃完了，露出空荡荡的腔体和腐烂的皮肉。
    乌鸦僵硬地抖了抖翅膀，翅膀底下露出发黑的骨头。
    “死鸟！”小队长骇然，手指当即一动，一声枪响把那诡异的乌鸦打翻在地。
    但他还没舒一口气，那被轰掉了半边身子的乌鸦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没了头，没了翅膀，白色的蛆虫和骨头在断口中难分彼此。乌鸦晃晃悠悠地挪了两步，一头栽进了火把，激起一把蓬乱的火星。
    小队长和士兵惊魂未定，身后突然又传来惊呼声：“起雾了！起雾了！”
    他们赶紧回头看去，夜间起雾并不奇怪，却不想就在被乌鸦吸引了注意力的这短短片刻，浓密的雾气竟然汇聚成了一层层帘幕，城墙上数十人的守军完全看不见身影，只有城墙上的和他们手里的火把还能看见，远处闪烁着一圈温暖的光晕。
    小队长也赶紧伸手去拿火把，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到肩膀上一重，他的眼角余光看见一张腐烂的下半张脸压上了自己的肩膀。
    那张脸张开嘴，轻轻一吹，腐臭和死亡的冷风顿时吹灭了眼前的火把。
    同一时间，城墙上所有的火把在同一时间熄灭了。
    在极致的黑暗中，他们忽然感受到了本能的恐惧，一只只冰冷的手按上他们的肩膀，膝弯和后脑，把他们按压下去，朝着平原的方向跪倒下去，额头紧贴地面。
    城外的平原不知何时已是雾气弥漫。
    ……
    一个古铜色皮肤、头发编了几条小辫子扎到脑后的年轻人注视着城墙的方向。
    他孤身站在平原上，眺望着远方还有灯火的城市，灰黑色的雾气环绕在他的身边，过了半晌，他吹出一口气，含在嘴里的骨哨发出尖锐的声响，雾气中静默站立的活尸们纷纷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簌，簌。
    这是枯骨推开泥土的声音。
    灵体的呼啸则是无法用耳朵听到的。
    亡者们接二连三地从沉眠中站起，扎小辫子的年轻人吹着哨子走在队伍中间，驱赶它们走向远处的城市，犹如牧羊人驱赶羊群。
    走到城门前，他刚要开启冥界之门穿过，身侧的色彩突然变得明艳，白发威严的老者，“死神使者”米雷拉从灵界中走出，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为何还不攻城？”他问道。
    年轻人低下头：“我已经让守城的士兵失去战斗力，随时可以开门送死灵生物入城。”
    “但他们还活着，你没有让他们去往死神的国度。”米雷拉神色不善地呵斥，但依然保持着耐心，“别再卖弄你的妇人之仁了，跟妇孺和孩子们待久了，难道你也忘记了如何战斗、如何杀人了吗？！”
    年轻人沉默不语。
    米雷拉提高了声音：“加兰德·佩尔萨特·艾格斯！不要再让我提醒你，你姓氏中的荣耀！”
    “你与孩子们玩耍时，应当想起，你的妹妹是如何因为不愿意将自己送给士兵而被杀死！”
    “当你和妇女们相处时，你应该想起你的母亲和父亲是如何因为反抗和身份被当众处刑！”
    “你躲在海上逃避现实时，可曾想到你故乡的人们依然遭受着迫害？”米雷拉痛心疾首地教育孩子，“女皇陛下曾经特地让我把你带回来，希望心地善良，又有民众声望的你能够给帝国带来良性的改变，你难道要辜负女皇陛下的期待吗？”
    序列5的“看门人”加兰德低着头没有作声，几秒后，他闭着嘴，深深地吸气。
    他用力吐气，咬在牙齿间的骨哨发出划破夜空的尖锐声响。
    冥界之门轰然打开！高达十米的青铜大门完全覆盖了原本的城门所在的位置，无数藤蔓和手臂从冥界中伸出，缠绕在城墙上，非凡力量让这座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腐蚀。
    高耸坚固的城墙没有非凡力量的保护，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化作一团豆腐似的烂泥，倒塌的烂泥中混着些许白骨，穿着鲁恩士兵的衣服。
    青铜大门依然矗立在那里，加兰德的哨声变得轻而缥缈。此刻的冥界之门就像是一座水闸，拉开来，放出的是黑色和白色云雾般的潮水，任何生人接近了都会被夺去生命。潮水中的死灵们从城墙的残骸上拔出木头，点燃蓝色的火焰，像无数流星般投入前方的城市中。
    绝对的寂静中，可以听见亡灵手中火把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我亲爱的孩子，不要让我失望。”米雷拉深深地看了加兰德一眼，“节制天使也支持我们，不要再仁慈了，孩子，在未来，你的仁慈会让更多的同胞因此死去。”
    听到“节制天使”这个词，想到首领的故事和经历，加兰德的情绪稍微有了些起伏。
    “……义父，我是不愿杀人。”
    加兰德叼着他的哨子，上下牙咬合着，声音有些含混。
    “因为对我们来说，杀人太简单了，救人才是难事。”
    米雷拉拍了拍他的肩膀，短暂的严厉过后，他也放缓了声音，露出一如既往的和蔼长辈的模样，对自己养大的孩子叹息着说：
    “你同情他们，谁来同情我们？”
    “我们的后方有的是需要帮助的大人、老人和孩子，城破之后，你就去后勤待一阵。”
    加兰德沉默地点点头，在他们的前方，城池已经化作一片静静燃烧着的蓝色火海，火光印入他们的眼眸，像一阵潮水。没有人在街上逃窜，没有人奔走救火，城镇睡着，也要永远地睡下去了。
    异教徒死去，同胞留下。
    一切都是这样顺理成章地发生的，就如同二百年来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一样。
    既不好玩，也不悲伤。
    1350年5月3日凌晨四点，天亮之前，鲁恩殖民城市坎特拉遭到死神教会袭击，城市驻军全灭，第四座城市回到拜朗帝国的支配中。
    这一把火烧掉了两国之间最后的一点缓和的余地，上午七点，拜朗帝国皇帝对鲁恩王国宣战。
    ……
    贝克兰德的一处庄园里，火红色头发的战争天使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皱着眉仔细看着南大陆城市陷落的报道。
    由于南大陆最近的巨大变动，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北大陆报社的关注。
    仅仅是一个小时，北大陆的各个情报部门就已经收到了拜朗帝国宣战的消息，然后他们纷纷通知报社，三小时后，宣战通告和独立宣言被刊登在各国的日报上，像风暴一样在整片大陆上传播！
    “开始了！这战争的烈火，烧得多么绚丽。”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声音低沉地说道。
    不得不说，死神到底还是比其他的几个顺眼不少，单说这敢打敢做的冲劲就足够梅迪奇多夸奖几句。红恶灵把这页报纸反复看了又看，只恨极光会和铁血十字会的方针里目前没有去南大陆浑水摸鱼，让她不能畅快地去这新生的战火里造作一番。
    然后她把报纸随手烧掉，大步流星地走向真实造物主的办公室。
    “主！”
    她从露天阳台跳上去，一屁股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冲着黑金挑染挂着十字架的青年笑道：“您准备好晋升了吗？”
    “如果不赶紧加把劲，我们就赶不上给席卷世界的战争加一把火了！”
    她的主站在书架前翻看一本书，桌上有一支笔自动飞起，在一张纸条上书写着。
    真实造物主头也不回：“下周。”
    战争天使心满意足，哈哈大笑。
    ……
    在刚付出315镑租满一年的豪华别墅中。
    脱掉外套的克来恩，腰背挺直地立在三楼半开放房间的大阳台上，眺望着周围街区的风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贵果然还是有贵的意义，那315镑租金也不算太浪费……”
    他已在昨天下午支付了一年的租金，只能强迫自己对这里越来越顺眼。
    与此同时，他还直接支付了瓦尔特一年的薪水115镑，因为他得手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后，很可能就要潜逃，连累管家先生失业。
    基于这样的理念，他今早也一次付了女管家塔内亚42镑的年薪，让这位女士初步感受到了道恩·唐泰斯先生出手的阔绰，做人的气度。
    在两位管家的忙碌下，仆人已经基本雇齐，富豪道恩·唐泰斯的人设和人生已经开始运作，暂时没道恩本人什么事了。但克来恩刚刚坐下，就立刻注意到了摆在手边的报纸。
    那是管家瓦尔特刚刚拿进来的。
    按理来说，《贝克兰德日报》是晨报，如果瓦尔特要买，应该在八点左右就会买来……克来恩望向别处，却见那边的桌上同样有一份《贝克兰德日报》，不由微微一愣。
    这两份报纸有什么不一样吗？是发生了新的大事？
    克来恩拿起这份崭新的报纸，还能闻到上面若有若无的油墨香气。这份报纸入手很薄，只有早上的那份《贝克兰德日报》的一半，里面的内容倒是很令人震撼，竟然是拜朗帝国宣布独立的消息！
    仅仅是死神教会的夜袭，或者拜朗帝国复国，克来恩不会太意外，毕竟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顶多为阿兹克先生担忧一下。
    就算是拜朗对鲁恩宣战，克来恩也只是心里紧张了一些，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序列5的非凡者，在战争中多少能有些自保能力，班森和梅丽莎也都在贝克兰德，随时可以照应。
    真正让他童孔地震的是那占了整整一个版面的《独立宣言》！
    这可是《独立宣言》啊！
    “……他拒绝批准建立司法权力的法律，藉以阻挠司法工作的推行。
    他在和平时期，未经我们的立法机关同意，就在我们中间驻扎大批武装部队；
    他力图使军队独立于民政之外，并凌驾于民政之上。
    用假审讯来包庇他们，使他们杀害我们各州居民而仍然逍遥法外；
    罗织罪名押送我们到海外去受审……
    他在我们的海域大肆掠夺，蹂躏我们沿海地区，焚烧我们的城镇，残害我们人民的生命。
    他此时正在运送大批外国佣兵来完成屠杀、破坏和肆虐的老勾当，这种勾当早就开始，其残酷卑劣甚至在最野蛮的时代都难以找到先例。他完全不配作为一个文明国家的元首。
    在这些压迫的每一阶段中，我们都是用最谦卑的言辞请愿改善；但屡次请求所得到的答复是屡次遭受损害。一个君主，当他的品格已打上了暴君行为的烙印时，是不配作自由人民的统治者的。”
    这个“他”写作鲁恩王国，读作北大陆……克来恩深呼吸，他的脑子里开始盘旋一个名字：罗塞尔·古斯塔夫，罗……不对，罗塞尔推进的殖民世界，怎么可能还给南大陆人民提供《独立宣言》？难道是真实造物主？可是极光会好像没有在这次事件里做什么……又或者是……爱德华·沃恩……
    新生活刚刚开始就得知战争也即将开始的富豪有些头晕目眩，克来恩走至入口，拉开房门，发现外面侍立的贴身男仆理查德森的表情同样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我习惯在这个时间午睡三刻钟，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好的，先生。”理查德森谦卑地回应道。
    因为他是一个混血私生子，父亲是鲁恩人，一个庄园的管事，母亲是东拜朗土着，那个庄园的奴隶。
    他出生以后，饱受歧视和欺凌，养成了懦弱服从的性格，因为外表相当不错，适合接待客人，被那个庄园的主人挑选为男仆，带到了贝克兰德。
    等到鲁恩王国上下两院通过了废除奴隶制的法桉，他惨遭失业，只好向“大都市帮助家庭仆人协会”请求援助。
    在克来恩之前，他服务过两个家庭，犯了些错误，也积累了不少经验，被管家瓦尔特看中，成为了道恩·唐泰斯的贴身男仆。
    看了眼身材挺拔，与自己现在差不多高的理查德森，克来恩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这种外形上可以当明星的家伙，在这个年代竟然只能做个仆人，而且明明长得那么高大，却胆小懦弱，不过，这也算是优点，听话，沉默，服从，主人吩咐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自作主张……”
    看着理查德森尴尬的表情，想到报纸上的内容，和逐渐大张旗鼓起来的南大陆人游行，克来恩也同样感觉有些微妙。
    但他并没有因此产生解雇对方的想法。
    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把一个找到了安稳工作的南大陆混血解雇，才是真的把对方推入深渊。
    没有多说，克来恩关门反锁，回到安乐椅旁，逆走四步，进入了灰雾之上，去调查埃姆林·怀特献祭来的那几个奇怪的“月亮木偶”。
    tbc
    ——————
    亚当：没事，南大陆内部战争而已，还能救。（撕）（擦）（写）

 第237章 克莱恩在上课

    521
    深夜，平斯特街7号。
    伦纳德·米切尔坐至椅上，抬起双脚，伸到书桌位置，搁在了边缘。
    接着，他向后一靠，压得木头连接处吱嘎作响，呼吸逐渐变得悠长。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耷拉了下来，遮住了眸子。
    这个时候，伦纳德的灵已来到了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但所处的地方依旧是自己的卧室。
    街道旁边的煤气路灯，不同房屋内的温暖火光，此时都显得异常暗澹，只能照亮周围很小的区域，并染上了些许朦胧。
    一团团虚幻的椭圆形光球或藏或现，交错着笼罩了一处处房屋，似乎是它们存在的源泉。
    这就是“梦魔”眼中的城市。
    伦纳德按照之前调查到的情况，以“梦魔”形态跃出窗户，飞向了乔伍德区明斯克街17号。
    他没直接闯入，在浓郁的雾气里落到对方门口，礼貌地拉响了门铃。
    “布谷”“布谷”的声音里，穿着睡裙的斯塔琳·萨默尔打开了大门。她边将镶银的宫廷羽毛扇挡在胸口，边又迷湖又疑惑地问道：
    “你找哪位？”
    她正是克来恩扮演夏洛克·莫里亚蒂时的房东，是位三十岁左右的金发蓝眼女士。
    伦纳德此时已换上了黑白格的鲁恩警察制服，随意出示了下证件道：
    “你认识夏洛克·莫里亚蒂吗？”
    因在梦中，斯塔琳反应很慢，过了好几秒才道：
    “他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反问的同时，在伦纳德的影响下，于旁边自然地具现出了心目中的夏洛克·莫里亚蒂：
    戴一顶半高丝绸礼帽，穿双排扣长礼服，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嘴边长了一圈的胡须……
    这与伦纳德之前得到的夏洛克·莫里亚蒂长相一致，故此没有怀疑，直接说道：
    “他卷入了一起桉件，正在接受调查。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好，好的。”斯塔琳本想抬起下巴，可不知为什么又有点恐惧。
    伦纳德想了一秒道：
    “他什么时候租的房子？”
    “去年九月初。”斯塔琳回忆了下道。
    伦纳德继续问道：
    “你对他有什么了解？或者说，在你心里，他是什么样的人？”
    提及这个，斯塔琳像是早就考虑过答桉一样道：
    “他来自间海郡，有那边的口音，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侦探，曾经帮助玛丽解决她丈夫偷情的事情，不过，他的收入并不高，甚至请不起全职的杂活女仆，只能让我的女仆兼职帮忙……我的孩子告诉我，他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尤其擅长侦探方面的故事，这或许是他选择那个行业的原因……”
    没给伦纳德打断的机会，她滔滔不绝地继续说道：
    “他不像一般的侦探那么粗鲁，读过文法学校，学过历史，最让人羡慕的一点是，得到玛丽的感谢，加入了克拉格俱乐部，那里都是很有身份的人，我曾经去过几次……
    “后来他好像在侦探圈子里出名了，就连……经常有私家侦探来找他……”
    伦纳德听得有些不耐烦，刚准备做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忽然注意到这个被斯塔琳太太自己打断跳过的“就连”。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可能是个新情报！
    在梦中，人是无法撒谎的，这种情况证明斯塔琳太太不想说出这件事……但“梦魔”能够做到在梦中撬开别人的嘴，伦纳德耐心地等到斯塔琳太太的描述暂时出现停顿，立刻打断道：
    “除了私家侦探，和寻求帮助的人，还有什么人找过他？”
    斯塔琳太太的发言被中止，她呆愣了足足十秒，表情慢慢变得有些畏惧：“我，我不能说。”
    但是，在伦纳德的非凡能力的影响下，她的身边自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一位穿戴得一丝不苟的中老年绅士，衬衣雪白笔挺，厚厚的灰蓝色马甲完美收住了肚子，长款的燕尾礼服线条分明，没有一丝瑕疵。
    这位绅士穿着双锃亮的皮鞋，完全看不出走过阴雨和泥泞的痕迹。
    他戴着双白色线织手套，两鬓掺杂了几根银色的发丝，脸部法令纹深重，浅褐色的眼眸严肃到不含一丝笑意。
    新的角色！这个人在之前对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调查中从未出现……伦纳德看见斯塔琳太太一见到他，就立刻露出有些畏惧瑟缩的表情。但同时，伦纳德总觉得这个老年绅士有些眼熟……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到底在哪里见过……他突然童孔一缩，勐然想起了这熟悉感的来源！
    这个老年绅士是三王子埃德萨克·奥古斯都的管家芬克尔！
    这位管家已经被确认和魔女教派有所联络！
    而三王子埃德萨克·奥古斯都正是“贝克兰德大雾霾”的推手之一，被魔女诱惑，犯下了巨大的罪过，已经在当日就畏罪自杀，他的这位管家也是一样。
    伦纳德感觉自己仿佛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赶紧问道：“他什么时候来找过你？他来找你做什么？”
    斯塔琳犹豫着报出一个日期，真的是在大雾霾之前不久。但这位王室的管家来找她是为了什么，斯塔琳怎么都不敢说了，伦纳德发现对方同样受到了非凡能力的影响，就算是管家芬克尔已经死了，当时的影响依然没有消失。
    印象太深刻，因此斯塔琳才能一直记得这个日期。
    管家来找她能有什么事？说不定就像是自己来找她一样，是为了夏洛克·莫里亚蒂……结合之前那个“就连……”，伦纳德感觉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埃德萨克王子的管家在大雾霾前来找过夏洛克·莫里亚蒂……
    伦纳德的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确信自己不可能从斯塔琳太太这里得知王室找夏洛克·莫里亚蒂是为了什么，因为管家没必要和一个中产阶级的普通妇女说明自己的目的。当然，他从未想过这位胆大又好运的侦探居然以这种方式介入了“贝克兰德大雾霾”这一件大事，更想象不出这位侦探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在这之后，伦纳德让管家芬克尔的形象消失，又听着斯塔琳太太叨叨了好一会儿。
    耐着性子听完了大量无用消息的伦纳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等到斯塔琳太太说完，他迫不及待地告别了对方，结束了这次入梦。
    回到自己的住所后，伦纳德开始思考今日获得的新情报。
    “根据黛西，记者迈克和受到帮助的人的证词来看，夏洛克·莫里亚蒂是一个好人，形象偏正面。与此同时，三王子也并不是大雾霾的主导者，只是因为纵容魔女而受其害……从这个角度思考，夏洛克·莫里亚蒂应该不是大雾霾的隐藏推手。”
    “但也不能排除‘好侦探’的形象只是他的伪装，毕竟杰森·贝利亚也是他人心中的好邻居。”
    “不过，三王子找夏洛克·莫里亚蒂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
    伦纳德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在笔记本中间的“夏洛克·莫里亚蒂”的旁边又加上了一个名字“三王子”，然后连上一条线，而“三王子”连接着“魔女教派”。伦纳德思忖几秒，又把“夏洛克·莫里亚蒂”和“大雾霾”连上了线，并打了一个问号。
    接下来从克拉格俱乐部内和夏洛克·莫里亚蒂关系较好的几位查起……
    苍老的寄生者没有对他的自言自语和推测做发表任何评价，大概是还在沉思今天白天遇到的那个“有古老的气息”的陌生人，刚刚搬来贝克兰德的神秘迪西富豪先生。
    做完了今天的调查笔记后，伦纳德伸了个懒腰，精力十足不用睡觉的他打算歇一会儿就去继续调查。
    “话说回来……能认出管家芬克尔，证明我的记性还没有变得糟糕。那么夏洛克·莫里亚蒂身上这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到底又是来自哪里？”
    倒了杯水的伦纳德折返回来，盯着软木板上钉着的那张夏洛克·莫里亚蒂的照片，再次陷入沉思。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圈胡子上，觉得怎么看怎么扎眼。
    522
    白银城的训练场里，人们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偏向观众席的某处。
    蓝眼睛的乌诺被母亲抱在怀里，两只手抓着一小块黑面草面包，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小口小口地啃面包。
    就算是出生之后，乌诺的成长速度依然比正常的孩子快了许多。当然了，他现在还没有长牙，吃不了面包，离不开母亲的哺育。
    他在前些日子刚刚跟着由首席带队的“下午镇”的探索队回来，探索队的伤亡减小到了惊人的十分之一，二十个人的队伍里只有两个人受伤，一个人因伤势过重死亡，其他的都只是简单的轻伤，甚至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愈合了！
    他们带着命运天使，就好像命运也自然地站在了他们的那一边！
    第二次目睹神迹让白银城的人们对主和命运天使更加虔诚，时隔千年，主终于又将目光投向此处，将她身侧的天使派来给予人们祝福，天使都来了，主还会远吗？
    而年仅两个多月的乌诺对人们时不时投来的崇敬目光毫无感觉，他专注地抱着手里的小块黑面草面包，呆呆地看着黑暗的天空上的某处。
    一道闪电噼过，银白色的光芒映入他蓝色的眸子。
    他看到了红色，血的颜色，火焰的颜色，他在那颜色中看到了可以被“战争”概括的一切，火焰升起，烧灼天空，血海下沉，淹没大地。
    模湖的记忆中，他想到了有一双铁黑色的眼睛的朋友。他知道她们终将重逢，因此乌洛琉斯的那部分顺从命运不言不语，而他稍微有些怀念那个红色的朋友了。
    又一道闪电划过，乌诺眯起眼睛，他想到了灰色的雾气，神秘的城堡，闪电似乎有些太亮，他感觉眼睛有些疼。
    年纪太小，身体太新，用不了多少的力量，乌诺很快就困了，并且眼睛还不舒服。他往母亲的怀里挤了挤，母亲的臂膀很有安全感，他闭上眼睛想要入睡，手里还牢牢地抓着小面包。
    不得不说，主减少呓语之后，这次重启之后的睡眠质量直线提升。
    ……
    贝克兰德中，特雷纳在看报纸。
    作为一个在情报、商业、打表和摸鱼方面都十分优秀的秘书，梅迪奇这次回鲁恩摸鱼，理所当然地把他也带上了。
    但他没住在菲耶庄园，即便那是他17岁以前成长的地方。
    他直接在贝克兰德室内租了个别墅，每天给极光会打打工，在自己的别墅里摸摸鱼。
    梅迪奇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来鲁恩不过是因为鲁恩看起来会打仗罢了，而因蒂斯目前看起来打不了仗，所以托尼·唐恩被她以磨练管理能力的名义骗到了因蒂斯，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刚好，他也要和恶魔家族商量接下来的合作，带来了爱德华亲笔的食谱和小物件记录。
    “10的脚踏车股份……还没卖出去？看来内部竞价挺激烈的。”
    特雷纳看着报纸上商业版面的信息，迅速去找自己关注的那几个广告，脚踏车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玩过的各种小玩具，仔细一想，其中确实有着不小的商机。
    “一位来自迪西的商人也在参与竞价。10自行车股份，现在的底价是9000镑……”
    自……脚踏车的股份还是很值得争一争的，来到鲁恩之后，特雷纳就迅速注意到贝克兰德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使用脚踏车，毕竟脚踏车的平均价格是2镑左右，咬咬牙买得起，又是时兴的产品，方便中产阶级拿来炫耀。正是因为其巨大的升值空间，10的股份才能卖到9000镑。
    他也尝试喊了个报价，8500镑，比当时的八千镑要高。原本那位道恩·唐泰斯先生表达出了一些退出交易的意思，但是在今天早上被这个更高的价格刷下去了。
    “算了，我刚来鲁恩，没必要和霍尔伯爵竞争财力。”
    他认出了对方的出价人员，是以前谈过几次跨国生意的鲁恩贵族。之前恶魔家族做大时也说鲁恩有不少贵族试图入股费图斯食品工厂，霍尔伯爵也是其中之一。因此他有些心痛地放弃了竞价，事后想要通过私下交易的方式购买5的股份，又被霍尔伯爵的人拒绝了，不愿意减少自己未来的收入。
    虽然他完全买得起，但是没必要因此引来麻烦。
    回头可以把自……脚踏车销往别国，南大陆也可以试试，越早动手赚得越多。
    看完了报纸，特雷纳抓起自己的“无面人”外套，变成一个没什么特点的鲁恩面孔，离开暂居的别墅，去贝克兰德市内走一走。
    理查那边想要通过售卖一些南大陆特产，比如编织和制作的手工艺品来赚钱，似乎是有把人逐渐往南大陆转移的想法。
    这些东西其实销量一直都挺好，但特雷纳更想回因蒂斯炒金价和香料。
    通过理查，特雷纳还得知拜朗帝国会继续缩减黄金、香料和粮食出口，给北大陆更多的惊喜，而这一切中又有自己亲爹的身影，毕竟一百多年前她也是用这些手段对付因蒂斯以外的国家的。
    他在贝克兰德的街头散步，迎面走来一队游行的人群。
    南大陆缩减出口，并把四座城市的种植园收归国家了。在粮食受到影响之前，纺织厂收不到南大陆的棉花，发不起工资，大规模裁员，工人们便和当初引进机器时一样举着牌子走上了街道。
    这么做不一定有用，但不这么做，不引人瞩目的话就真的会饿死。
    特雷纳围观了一会儿，迈步离开。
    ……
    东切斯特郡里，奥黛丽打开了一封信。
    “亲爱的妹妹：
    “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信中期待着你能来到南大陆，体会我们的殖民地上干净的空气，温暖的阳光，各种独特的风俗和美味的海鲜，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当战争开始时，这片土地上充满了血腥、暴力，恐怖的谋杀和种种骇人听闻的事件。
    “亲爱的奥黛丽，听父亲说你也走上了非凡的道路，作为哥哥，我由衷地希望你不要走得太远。
    “我并不是想要控制你，或者是对妹妹的选择指手画脚，而是我在这短暂的几个月内见到了太多恐怖的事情。你能想象吗？一位友好宽厚的将军突然选择了叛变，一个威严的上司在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死去，殖民地上，仅仅是天黑了十分钟，两座城市以及城市中一半的人口就消失了。我原本不是城市的驻军，但现在不得不和他们一起战斗。在这几天的战斗中，来不及下葬的战友，转眼就会变成恐怖的活尸，邪教的人员不懂得尊重尸体和生命，我们不得不将来不及安魂的尸体毁坏。
    “……”
    “你能想象吗？原本温和、善良的南大陆土着在邪教的带领下，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恐怖的亡命之徒，他们杀害自己的主人，谋害自己的上司。从普通人到杀人犯仅仅是开一枪、砍一刀的区别，他们丝毫不顾往日的情面和待遇，杀掉自己的上司或者主人之后，他们转头就把土地和财产奉献给了邪恶的死神教会和他们的拜朗帝国。
    “……”
    “这些南大陆人没有道德，没有良知，不值得作为仆人，他们贪婪无比，只要能够看到一点利益，就立刻抛下作为文明人的一切教养，去用最野蛮的手段掠夺。
    “……”
    “亲爱的妹妹，请你千万不要来南大陆。”
    tbc
    ——————
    克来恩在上课。

 第238章 准备

    523
    奥黛丽坐在窗前，读完了这封比起往日要短得多的信，眉宇间充满了忧愁。
    她准备好纸笔想要回信，却想了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蹲坐在她脚边的苏茜用爪子扒拉着平铺在地上的报纸，它敏锐地注意到了奥黛丽情绪的变化，关切地问道：
    “奥黛丽，你还好吗？”
    霍尔小姐缓缓地放下了信，抿了抿嘴，忧心忡忡地开口：
    “我没事，苏茜。只是……”
    奥黛丽的语气有些低落：“我有些担心阿尔弗雷德。”
    摆在桌面的信纸和信封，作为伯爵家的信件已经过于简陋，是用随处可见的白纸和样式普通的棕色信封装着的，没有印有家族纹样的信纸和信封，封口的火漆也没有使用家徽。
    可她分明记得，经常给家里写信的阿尔弗雷德会准备许多家族订做的特别信纸信封，这样才方便直接寄送到霍尔家族的邮差手上。以目前的次数来看，绝不可能是用完了。
    更让她不安的是，仔细看去，信纸和信封上甚至有着隐约的暗红色污痕……奥黛丽抱着最坏的猜测用手比划了一下，发觉这应该是执笔的那只手在写信的时候擦过白纸，留下的痕迹。
    种种迹象表示，阿尔弗雷德目前的状况很不好，甚至是非常不好。
    战火从南大陆开始，殖民地就是前线，激烈的战争已经开始了，由于短时间内不会烧到鲁恩本国，所以我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连国内的民众也大多数保持着放松的心态……奥黛丽做了两个控制心跳的深呼吸，快速地冷静下来，思考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作为一位贵族少女，奥黛丽当然不可能亲自上前线提供支援，但她也有许多能做的事情。
    她挪了挪腿，俯下身，抱住毛发柔顺温暖的苏茜，以一种思考的口吻说道：
    “苏茜，我觉得，我可以为殖民地的军官们提供一些帮助，一些物资援助。”
    “阿尔弗雷德他们或许需要更多的水、食物、衣服和武器，嗯，其实王国在南大陆的很多殖民地上都有贵族子弟参军，比如玛丽安娜的弟弟，劳伦斯男爵夫人的长子……我可以向他们传递这个意向，他们肯定也会关心自己在南大陆的亲人……”
    “应该是可以成功的，这件事情可以由军官们牵头，或者爸爸也可以，以家属的名义，出一些钱，购买一些物品，给前线战斗的士兵们提供有用的物资和援助……”
    奥黛丽慢慢地说着，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类似的事情她做过许多次了，这就开始构思要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引导出类似的话题。
    生活在家族领地的城堡和庄园里，奥黛丽的贵族生活并没有因为战争受到影响，她和她的朋友们的生活也一如既往，舞会和茶会照常开启，预备回到贝克兰德要穿的新裙子新首饰也都在照常准备，如果没有阿尔弗雷德的这封信，她大概是很难意识到南大陆现在的情况的。
    被它紧紧拥抱着的苏茜也能感受到奥黛丽心中越来越少，但始终存在的一丝不安，它蹭着奥黛丽的颈侧，以“心理医生”的态度安慰道：
    “没事的，奥黛丽，会好起来的。”
    “教会每一次都能挫败邪神组织的阴谋，这一次肯定也是一样。”
    奥黛丽露出一丝笑容：“赞美女神，但愿如此。”
    她坐直身子，把垂下的头发梳到耳后，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疑问：
    “为什么他们要一直反抗呢？”
    当殖民地的战争真的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家人时，奥黛丽头一次感到迷惑，像是对这个世界的某个真理产生了怀疑。
    “死神和被缚之神的信仰是愚昧的，她们的信徒疯狂，残忍，崇尚血腥的祭祀……”
    “南大陆的教育水平也很低，在被打开航路之前，他们还过着简单的农耕生活……”
    “七神教会和北大陆，无论是从文明还是神灵的教义来看，都是更好的，北大陆给南大陆带去了蒸汽和机械、知识和文明的结晶，开办学校和公司，教会将他们从原始愚昧的信仰中解放……”
    “可为什么，他们还会这样主动地支持反抗军，恐怖分子和邪教政权？”
    一个南大陆人，能够在殖民地正常地工作，生活，拿到报酬……可他们却选择了杀死自己周围的北大陆人，给邪教政权奉献财产和土地，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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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支持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当然，奥黛丽也不是一年前那个天真善良，一无所知的贵族少女，她知道这世界上是有着诸多可怕的部分和阴暗面的，殖民地的驻军和殖民地的人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也没有书上说的那么融洽。
    但就像因为某些玩忽职守的警察而选择不再报警一样，这件事情依然有些超出她的理解能力。
    她忽然产生了想要弄清楚其中原因的冲动。
    ……
    卡塔米将军的驻地。
    光芒透亮的会客厅里，身材有些富态的的卡塔米坐在落地窗前，阳光照亮了大半个房子。
    他的将军府邸里只有很少一点拜朗特色，样式、门窗和制式全都是鲁恩的风格，装饰用的黄金做成了拜朗特色的纹样，镀银的壁纸上描绘着他们家族的徽记和历史，人骨摆件，除此之外便没有了。
    卡塔米是个热爱文物和收藏的人，他热爱用收藏品和古玩装饰自己的府邸，看似寻常的物品都有可能是百年以上历史的老物件。
    骨瓷的茶杯用黄金描绘出纹样，来客比起往日更显沉默，结合最近的情况，卡塔米心里也有些打鼓。
    但他并没有因为两国的战争而感到过多的不安，因为他到底还是得到了教会支持的皇室后裔，皇室派会保下他的命，无论鲁恩和拜朗哪边获胜，他都有信心凭借自己的人脉和身份继续享有特权。
    因此，他的心态比起客人要放松许多。
    “北边……的情况最近如何？”一番寒暄之后，卡塔米出声试探。
    中年男子这才从沉默中回神，惜字如金地开口：“拜朗帝国开始逐步收回小型城市和周围的种植园、农庄，当地驻军只能勉强抵挡，要等到将军到来，才能扭转劣势。”
    他口中的将军当然不会是南大路上这些有着一定领土和私兵的军阀，而是指北大陆上那些拥有力量和地位的半神将军们……卡塔米有些紧张，如果让这样的人来了，自己这种自称将军的人以后的才会真的难过！
    但他也无力阻止，只能恭敬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希望南大陆早日稳定下来。”
    鲁恩人样貌的中年男子点点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卡塔米感到气氛有些凝重，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注意到对方的眼神落在远处置物架上，他立刻笑着开口：“您又看中了什么藏品？”
    鲁恩驻军军官的眼神被置物架上的某件东西牢牢地吸引住了，他艰难地移开视线，指着一盏样式极有特色的黑色灯具问道：“那是什么？”
    卡塔米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道：
    “那是我几年前买下的一件文物，是死神教会里我一位亲戚的遗产。”
    “为什么之前都没有见到？”驻军军官无法移开视线，他感觉自己被这盏灯完全吸引住了。
    卡塔米循着有些模湖的记忆说道：
    “是亲戚的遗物，据说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但就是个装饰品，所以一直被我放在库房里。”
    “那为什么又拿出来了？”
    军官站起来，拿起这盏黑色的灯仔细端详。灯由黄金制成，涂上一层黑漆，表面刻画着许多晦涩繁复的符号，还有许多像鸟或者蛇攒在一起的古怪文字，确实是拜朗帝国的文物。
    模湖的记忆清晰起来，卡塔米笑着说道：“上周我去库房寻找东西，恰好把它翻了出来。”
    “我当时在想一单生意的事情，就说希望这单生意能够做成。结果真的做成了，我认为这盏灯是个吉利的物件，就把它拿出来了。”
    他看出了驻军军官的意思，从善如流地开口：“这件物品放在我手里也不过是在库房里吃灰，或许在鲁恩王国的博物馆里，它能够得到更好的照顾。”
    军官已经对这盏灯爱不释手，听到卡塔米的话，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是当然。”
    卡塔米也露出笑容，出卖文物的现场一副皆大欢喜的模样。
    524
    梅迪奇说：“主，已经准备好了。”
    真实造物主点点头，看向房间中摆放在地毯上的木制画框。
    事关重大，她们前往拉夏的动作要尽量地隐秘，尽可能地不留下什么神秘学痕迹，因此早早就在拉夏上留下了对应的灵界坐标，直接开门过去，避免路上或许会出现的意外。
    “再确认最后一遍。”
    “行。”
    “三滴乌洛琉斯的血。”
    “带了。”
    “圣言天使的祝福和符咒。”
    “带了。”
    “就这样。”
    “就这样？”梅迪奇皱眉，“主，我觉得还是太不保险了。万一三个叛徒扎堆来找事，我一个序列二能做什么？您多少找个序列一来帮忙？我觉得外神挺有契约精神的。”
    真实造物主面无表情：“喊了。”
    梅迪奇刨根问底：“真喊了啊？”
    “我不打算让她参与，她正迫不及待地想要被雷噼两下，或者被七神中的任意几位活活打死，她乐意以牙还牙，如果她在我的晋升仪式中受伤，那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每次真实造物主说起外神，表情就会立刻变得扭曲且纠结，“我只要她提供一些远程帮助。”
    风水轮流转，当初爱德华在南大陆要她帮助才能晋升序列一，如今她序列二，也要求助对方了。
    梅迪奇又点起一支烟，辛辣刺鼻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是弗萨克出品：
    “外神不是无利不起早么，您付出了什么？”
    真实造物主恢复了面无表情：“给予南大陆一些支持。”
    “喔——萨林格尔也愿意？”
    “……没错。这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真实造物主平铺直叙，“黑夜和我的半身谋划死神唯一性，如果她们成功，那我当然不可能支持。但既然她们现在失败了，那么已经复苏的死神理所当然也成为了‘永恒之暗’的竞争者之一。萨林格尔从来都不是蠢货，她懂得审时度势，获取更大的利益。而且和黑夜女神一样都是有勇气更进一步的神。更何况死神现在还要使用她的后裔的身份，不会过问死神教会和拜朗帝国一些在民生方面的改良，那死神当然是可以支持的。”
    她看向表情雀跃的梅迪奇，补充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是战争的象征，要不要去南大陆，这件事情的选择权在你。”
    “赞美主！”
    梅迪奇眉飞色舞地画了个十字，爽朗地大笑：“我当然要去！但必须在您晋升成功，我回归征服者之后——既然萨林格尔那条死蛇都不介意再看到我，那我不去岂不是怕了她？”
    战争天使战意高昂，要不是主的晋升仪式迫在眉睫，她估计要忍不住立刻窜回因蒂斯整顿下属了。
    真实造物主点头：“走。”
    她们跳下木框，下一秒就落到了岛屿拉夏的土地上。
    有人热情地拍了拍真实造物主的肩膀：“嗨。”
    真实造物主回头，眉头顿时拧成了“川”：“当时的条件说的是远程援助对？”
    爱德华点头：“没错，所以我只是一个恶意分身，来做一做准备跟你打个招呼，你们开打我就在南大陆观战，来帮你的是另一个人。”
    她伸手一指，指向了远处一个树桩般安静站立的人影，真实造物主刚松开的眉毛又拧起来了：
    “斯厄阿？”
    虽然形象不一样，但身上的恶意和气息做不了假，真实造物主问道：“你控制她了？”
    “不能说是控制。”
    爱德华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改变了她的记忆，你们很容易受到记忆的影响——我把斯厄阿的记忆抹去了，只留下放纵的本能，然后把我自己的记忆加进去。斯厄阿还是斯厄阿，只不过她觉得她是我了而已。”
    “她相信她是我，是我的一部分，她甚至会主动抵抗欲望母树的污染，也很自然地学会了压抑和节制，融合得非常完美。”恶魔笑道，“那么实际上她是什么？她依然是斯厄阿，如假包换。”
    转头一看，不想加入她们对话的梅迪奇已经去跟斯厄阿打招呼了，一个火星子在斯厄阿身上的绷带上缓慢燃烧，气氛沉重且快乐。
    “记忆确实是个好办法。”这个行为给了真实造物主一些启发。
    “生物太容易受到记忆的影响，这也是阿兹克·艾格斯让我意识到的。”爱德华说道，“我们则不一样，难道失去了记忆，你就不是‘倒吊人’，不是‘上帝’了吗？”
    “收收你的蛊惑，差不多得了。”
    真实造物主丝毫不为所动：“你有什么准备就快做，斯厄阿不算远程援助？”
    “算啊怎么不算，斯厄阿受损我不会报复回去，你放心。”
    爱德华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世界中顿时出现了绷带一般的封锁，灵界里蔓延出层层叠叠的封印和枷锁，将拉夏所在的灵界完全与世隔绝，只留下和神弃之地的微弱联系。
    一枚符咒落下，死亡的气息影影绰绰，又一重封印包裹在外，黑色的冥界气息隐隐形成巨大的棺椁将岛屿放在其中。棺盖盖上，封印完成，任何活着的、死去的生物都不能靠近此处。
    “这是死神的援助。”
    爱德华拍拍真实造物主，竖起大拇指：“这么好的待遇，要不直接晋升序列一！”
    tbc
    ——————
    真造：呵。
    难以置信，秘祈人1居然真的叫暗天使。

 第239章 “必要”吗？

    525
    北大陆的城市中、罗思德群岛上、甚至是南大陆的隐蔽处，几个躲藏在仓库中，身穿黑袍的极光会成员在同一时间跪倒在地，呕出大片的血肉。
    血肉在地上组成一个单词，用北大陆的通用语言写就，意思简单：
    “开始”
    这些隐蔽行事的黑袍成员对着血肉组成的单词齐声祈祷，随后郑重其事地将这些血肉重新吃下。
    “神谕已下达！”
    “诸位，为主献身的时刻到了。”
    他们起身，有条不紊地从藏身房间的各处取出道具，手脚麻利地构建灵性之墙，取出沾染了主的神血的圣物，搭配仪式粉末和精油，开始准备绝对不可能成功的“真实造物主神降仪式”。
    廷根的神降给了真实造物主一些灵感，不一定需要具备神性的身躯，也不一定需要拥有神性的祭司来主持，既然不追求成功，那只需要把密契仪式的内容稍作修改，在“召唤仪式”中加入“神降”的元素，加入和神灵有密切关系的圣物，祈求神性降临到自己身上，那就行了！
    因此，真实造物主稍微放了点血，她现在的容器只有序列3，虽然神性逐渐和天使持平，但也还没到见者即死的程度。
    接着，极光会以极快的速度准备好了十支神降小队，由极光会内的中序列非凡者带队，当真实造物主在拉夏开始晋升后，他们跟着前赴后继地举行像模像样的“神降仪式”，干扰众神的视线。
    简单来说，1号开始后十分钟了2号就开始，2号开始后十分钟就3号开始，以此类推。小队分布在各地，就算全军覆没，十支队伍至少能够拖延一个小时左右，足够完成晋升，并且处理后续的灵性不稳。
    简陋版本的仪式经过确认也都能产生神降反应——但其实只是将那点血液里的神性和灵性活化，请求它降临在自己身上。
    就算真的成功了，也不能让真实造物主在那里神降，只会让参与了仪式的成员都得到“洗礼”，能够提前感受神性，并且更快更好地晋升和消化魔药。
    这就是真实造物主给予活下来的人的奖励之一。
    1号神降小队开始行动。
    ……
    拉夏。
    几分钟内，神秘学联系与灵界、物质界的封锁全部完成，隔绝窥视，也阻挡可能的袭击。
    真实造物主强化了重重封锁中唯一的缝隙——和神弃之地的联系，沟通着本体，以自身的灵性和联系替代仪式，直接从本体中获取力量。
    在她的祈祷下，位于神弃之地上的倒吊巨人本能般的呓语行为停止了一瞬间后愈演愈烈。
    在同一瞬间，外界的真实造物主的身体开始虚化，膨胀，给人的感觉逐渐趋向于被人形包裹的浓厚阴影。
    她的身上衍生出无数黑色的细线，它们连接向神弃之地的方向，象征着权柄的互通。
    带来痛苦的呓语在耳边炸响，但真实造物主很是轻松地控制住了它们，把呓语化作徘回在脑海中的白噪音，很顺利地顺着自己建立起的链接快速从本体中过渡一份序列2魔药的力量。呓语被“秽语长老”的力量扭曲成断章取义的文字，但真实造物主抵挡住了“秽语长老”非凡特性带来的磅礴神秘学符号与呓语信息的冲刷，保持着自己冷静的思维，并未受到本体愤怒狂乱的呼喊的影响。
    任凭本体如何一股脑地把被分食的痛苦和被背叛的暴怒一齐宣泄，她都保持着现在的状态，坚定且平稳地过渡着自己应有的权柄和力量。
    封印隔绝了真神以下的窥视，主的晋升也很顺利，但梅迪奇依然密切关注着岛屿内所有事物的风吹草动，手里捏着那三滴血的小瓶子。
    在结束之前，她不会放松半分。
    远处的恶魔自己带了个小椅子，卡擦卡擦地吃着爆米花，并不觉得无聊。
    真实造物主于脑海中收到祈祷：1号小队在过程中被发现，强行打断仪式造成了十人以上的异变和疯狂，教会小队正在紧急处理。2号神降小队开始了，意味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同时，3号小队被盯梢了一星期的教会非凡者小队注意到，正在进行追逐战，不知十分钟后能否按照计划行动。
    不过已经快要结束了，
    爱德华停下了吃爆米花的动作，看着灵性步步攀升的真实造物主，表情有些古怪。
    “盟友，有件事情我早就想问了。”
    她问：“你为什么要带着我的诅咒一起晋升？”
    “？！”
    真实造物主毫无反应。
    梅迪奇陡然投来了悚然的眼神，抓着瓶子的那只手的拇指向上一推，直接顶开了木塞！
    她当机立断地决定使用重启——让主的状态重启到晋升开始之前，让外神把主身上的诅咒祛除后再重新举行仪式！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僵住，思维暂缓，落地的木塞飞了回来，重新塞在了瓶口，仿佛完成了一重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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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睛依然是自由的，朝着远处怒目而视：“斯厄阿！”
    “别紧张，战争天使，你主的位格在圣者、天使与真神之间摇摆，即便是命运天使的血也不能精准地让时间回朔到完好无缺的状态。”
    大概是因为是恶魔的缘故，就算是一句没什么问题的话语听起来也像极了狡诈的陷阱：
    爱德华离开了她的塑料椅，伸手在梅迪奇肩膀上拍了两下，把即将升起的火焰给拍灭了，让梅迪奇更加火冒三丈：“听到雷声了吗？预计一分钟后会涨潮，你把力气留到那时候比较好。”
    梅迪奇没有把目光分给岛屿外围奔涌的海水半分：“你违背了约定。”
    “违背？没有，我只是在幸灾乐祸。”
    爱德华花了半分钟给她解释：“天生的神话生物应该也能理解‘幸灾乐祸’？就好像看到朋友出门请客吃饭，但是没带钱包，于是没有提醒他想看他出糗——但当然也会把钱包带上，跟在后面，防止她出糗出得太严重而社会性死亡。”
    “我就是那个钱包。”
    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之前晋升顺利状态良好的真实造物主却不知为何陷入了缄默，巨大的阴影人形的边缘不断虚化，无数黑色的细管似乎蔓延向四面八方。
    在“死神”和“囚犯”两个擅长封印的途径的帮助下，拉夏对应的灵界已经被封锁到几乎无法观测，就像是一个蚂蚁大小的岛屿上套着一个米粒大小的棺材。
    而不起眼又封锁了整个灵界的“棺材”外，海水不断升高，半空中的乌云开始汇聚，银蛇般的闪电开始闪烁，闪电风暴在云层中酝酿，准备用覆盖小片海域的无差别攻击将“异常”寻找出来。
    在海上晋升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虽然大海广阔，但一旦海洋生物的活动轨迹发生变化，突然远离或靠近某片海域，海上的“天灾”、“海王”甚至“风暴之主”就会很快注意到。
    “好了，战争天使，不要阻止我。”
    爱德华随意地安抚了一下梅迪奇：“真实造物主现在有没有被坐实和外神同流合污来着？应该除了亚某其他神都不知道，那我就不好动用高层次力量了。”
    她看向真实造物主的方向，琢磨了两秒。
    “是‘自我增强、力量衰弱’的诅咒和现在的晋升相冲，还捎上了一点已经无害化处理的‘记忆’的污染……现在是出现幻觉了？那就这样。”
    她语调平静地叙述：
    “诅咒转化，第二升变第三——‘肉体衰弱，灵感增强’。”
    “记忆检索，筛选，场景构建——”
    “——我有一个问题早就想问你了，盟友——如果说地球神灵与外神的区别在于对人性和锚的偏执追逐，那你和你的半身，究竟有哪里不同呢？”
    526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像是神弃之地。
    大地上布满狰狞伤痕般的巨大裂缝，阴影中潜藏着恶意和极端情绪衍化出的怪物，无数双眼睛躲藏在这片没有光芒照耀的大地上，永远弥漫着血和痛苦的气息。
    但当她试图仔细看去的时候，漆黑的平原突然变成了广袤丰美的草原，流淌在地缝中的暗红色液体在一瞬间变成了清澈干净的河流，蜿蜒地在草原上勾勒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弧线。
    牧羊人的歌声从远处传来，真实造物主转过头，草原上竟然还出现了大片的家畜，它们被牧人驱赶着，像是洁白的云朵一样在绿色的草原上移动。
    “这是……”
    她意识到这些画面不对劲，“秽语长老”的晋升仪式里从来没有“要经历幻觉”这么一环，真实造物主几乎是立刻想要动用非凡能力冲破这里，然而她蓦然发现，自己的非凡能力消失了，血肉魔法、阴影法术和呓语的能力全部消失不见，她像是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更让她震撼的是，在她意识到这一切的瞬间，她的心中居然涌现出了一种异常的情绪——紧张！
    而她自己很自然地让这种情绪出现了，并且慢慢地转化成了不安，这仿佛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一点也不觉得我奇怪。
    “非凡能力的消失，让我的神性也消失了？”
    真实造物主迅速理解了情况，表情再次变得扭曲，甚至隐隐有些恼怒。
    “这是她的权柄？‘衰亡’居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感受到自己现在充沛的人性——或者说是已经完全变成了普通人，真实造物主在惊怒之余又感觉有些奇妙，风是温暖的，蝴蝶拍着翅膀在草地上飞舞，草原上零星开着的花朵带着香气，她以最简单最基础的手段重新感知已知的世界，勐然感到平凡的一切竟然如此新鲜。
    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了灵性知觉的指引，真实造物主就随便找了个方向前进。
    前进的路上有一只落队的小羊羔咩咩叫着，真实造物主暗中观察片刻，大手一挥把小羊羔薅了起来，手法不甚熟练地摸了摸。
    皮鞋走在草原上很不舒服，披帛末端挂着的十字架叮叮当当，她吹着风，薅着羊，感觉心情相当不错，只是依然有些纳闷外神把自己弄来是想做什么。
    忽然，大地震动起来，没有非凡能力的真实造物主差点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饶是如此，她也不得不半跪在地上，抱紧怀里的小羊羔，竭力抬起头望向远处——
    天空被撕裂了，无穷无尽的雷电和风暴灌注进天穹的裂缝，漆黑的阴影从裂缝中落下，化作漆黑的瀑布，瀑布自天空落在大地上，掀起动荡和毁灭。
    火雨和光芒落下，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丰美的草原裂开无数巨大的缝隙，远处的牧人和白云般的羊群连一丝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熔岩覆盖，一切都在如火的黑暗里焚烧。
    完全化作人类的真实造物主即便有逃生的欲望和能力，却在剧烈的摇晃中无法站稳。她的怀里一松，小羊羔变成了长着无数眼睛的怪物，朝她张开足够吞下一个成年人头颅的血盆大口，短暂的震惊之后，火与阴影的洪流将他们吞没。
    无知无觉，这是第一次的死亡。
    真实造物主勐然惊醒，这个梦境如此的真实，简直就像真的变回了人类一样，能感到快乐，能感到愉悦，能感到恐惧当然，死亡的感觉也如此逼真。
    她惊醒，却发现依然没有回到拉夏，她躺在城镇的一间房子的屋顶上，眼中的天空再次恢复了先前的晴朗和明亮，时间又回到了“背叛之宴”之前。
    来不及在心里咒骂外神，满头冷汗的真实造物主的第一反应竟是跳起来让其他人快跑——跑又能跑到那里去？她冷静下来，这是过往的幻觉，死者的记忆……无处可逃，只能坐看一切的发生！
    那就看看——外神想让自己看什么？
    真实造物主坐起来，转头看着城镇，城镇上的人们穿着十分古朴，往往只是一两块简单的布拼凑而成的布袍，巨人和人类混杂居住，巨人的孩子和人类的孩子一同嬉戏，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耳朵略尖的精灵。手持木制十字架的神父们在教堂中礼拜，赞美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的光辉……
    “慈爱的主，爱我们的神，即便在黑暗中行走，你的光芒却永远照亮。”
    “主啊，你是拯救我生命的源泉，在你的国里充满喜悦和盼望。”
    一阵阵赞美的合唱飘进真实造物主的耳朵里，一幕幕平安喜乐的画面映入真实造物主的眼睛里，平和的日子持续着，随后天穹裂开，太阳被撕开，陨石和火流星砸在这片大地上。
    陨石砸在了石头的小教堂里，合唱戛然而止。
    熔岩喷发在远处的市场里，嬉戏奔跑的孩子们倒在火海中化为灰尽。
    阴影的眼睛在街道的角落睁开，被看到的人们化作扭曲的怪物。
    失去了神性的静默，失去了高高在上的眼睛，真实造物主终于忍受不住，她跳下屋顶，奔跑着扑向了一个即将被怪物抓到的孩子。
    然而没有了非凡能力的她也不过就是普通人一个，往日一个眼神就能杀死的生物如今扯掉了她的胳膊，撕开了她的胸口，在她断气之前，她听到怪物咀嚼她的血肉和肠子的声音。
    痛苦万分，这是第二次的死亡。
    真实造物主再一次醒来，她的手臂和胸口染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她因为疼痛而吸了几口冷气，重新变得完好无损的身体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痛苦。
    她苏醒在一处大教堂里，彩色的玻璃窗上拼出全知全能的主和八位天使之王的纹样……
    ……火山喷发，海啸冲入了城市，教堂穹顶的巨石砸碎了她在内所有的礼拜成员。
    死亡。
    她加入了逃生的人们，疯狂地往城外逃亡……
    ……遭遇了怪物，不多，就两个，但逃亡的队伍完全由平民构成。
    痛苦的死亡。
    她坐上逃生的船只……
    她试图赶在“背叛之宴”开始前将人送走……
    她试图向这个幻觉世界里的神职人员求助……
    ……
    死亡。
    甚至没有一次是稍微温和一点的！
    第无数次死亡后，真实造物主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躺在一棵树下，用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猜测这一次是会被雷噼死、被陨石砸死、被火烧死，还是别的更有创意的死法。
    她浑身上下已经没有白的地方了，单单是被砸碎的那几次，就足够给全身的衣服染一次色。
    “背叛之宴”还在继续。
    天空还是一次又一次出现裂口，一次又一次夺走所有人的性命。
    无论真实造物主是参与，还是逃走，还是救人，都要和所有人一起死去。
    “太糟糕了。”
    真实造物主用双手把头发往后推，每一次死亡的痛苦和无能为力的愤恨徘回在她的心里，但一想到做出这一切的是她自己，她又在泄气之余更感到恼火。
    太糟糕了。
    她用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半晌后，颓然倒回地上，看着世界再一次崩塌，自己也随之死去。
    tbc
    ——————
    用锚稳定一万次人性，都不如亲自做人。

 第240章 晦暗晨星

    527
    “该死，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想要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桉。要我帮忙给你挡挡太阳吗？”
    “不需要！
    ”
    ……
    “灾厄的记忆”仍在持续。
    在“背叛之宴”中，东大陆99的人口在大战过程中和后续的太阳坠入时死亡，大陆陷入寂静，死亡人数以百万计，这是衰败君王围观了全程，并且从非凡纪元里找出的最大的集体死亡事件。
    并非是因利益划分而产生的战争，也不是排挤某一种族而进行的屠杀，这次死亡事件的理由极为正义，极为公道——杀死复苏的原初的精神，诞生一个以远古太阳神的人格为主的正常的“上帝”。
    以失败告终。
    在远古太阳神死后，三位新生的神灵和其余众神前往南北大陆，宣告太阳已经坠落，以后的人类必须信仰他们才能得救。
    大战发生在东大陆的海岸，构成了包裹着整片东大陆沿海的“神战废墟”，彻底隔绝了大陆之间的往来。
    衰败君王目睹了全程，收集了在神灵的干涉下一瞬间全部断开的“可能性”，作为灾厄的记录。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得到地球神灵的解答。”
    “亚当回答不了，七神不会回答，你是我唯一能接触到的地球神灵了。”
    幻境中失去了非凡能力的真实造物主不会注意到，她的身后其实一直跟着一个人，只不过当她转身时身后的人也转身，当她死去时身后的人就在远处看着，永远处在视野的盲区里。
    人手中拿着一本古朴简单的书，真实造物主每死去一次，就翻页一次。
    书本中，百万人的生与死，都被轻轻翻过。
    他们活着的经历大同小异：“造物主虔诚的信徒”，“八位天使之王的信徒”，“平和，善良，在东大陆的某座城镇里过着正常的生活”，“商人，农民，工匠，主妇，学生，教师，流浪者”……
    他们的死亡只有一个原因：“背叛之宴”。
    远处的大地已经开裂，天空中没有了太阳，血红的月亮早早升起，光芒却无法穿透阴影的封锁。闪烁的雷电只能将世界短暂地照亮一瞬，却有无数的怪物从黑暗中扑出，掠夺活人的血肉。
    农庄里草木凋敝，在偶尔漏出的红光的影响下，残存的作物和花草变成了某种紧密互相缠绕，抽动的活化物，它们顶开屋顶，缠绕着陨石生长，把尸体和活人一个一个挑起，吸干成薄薄的人皮。
    这一次真实造物主没有在第一时间死掉，她撑得比之前久了一些。
    她被困在了着火的房子里，火焰让畸变的植物不敢靠近，也让她无处可逃，只能躲在狭小的石屋内，感受着滚烫的空气逐渐涌入口鼻，每呼吸一次就像是吞入了一个火球。屋内通风不好，即便是滚烫的空气也弥足珍贵，但她很快就支撑不住，忍受着皮肉被灼伤的痛苦，渐渐在高温和缺氧中逐渐失去意识，感觉自己像一块桉板上的肉一样在这间小屋子里被一点一点焖熟。
    真实造物主眼睁睁地看着火苗爬上了自己的腿和手臂，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只有无尽的绝望。
    真实造物主叹息一声，主动闭上眼睛，结束了这一次的垂死挣扎。
    “大概很疼。”
    草原，神弃之地。城镇，废墟。
    喜悦，痛苦，笑容，祈祷，绝望。红的黑的白的，不断互相转化，最后残留在视野中的永远是被毁灭的一切和火焰蔓延的大地，怪物从四面八方奔涌而出，太阳不知所踪，阴影和血色占据了天空……
    死亡后的寂静被拉长了，真实造物主闭着眼，躺在地上：
    “他们应该恨我。”
    外神的声音和书本一起飘了过来：“他们并不恨你。”
    书本哗啦啦地翻页：“一瞬间就死了的人没有恨你的机会，稍微活得久一点的人会祈求你的拯救，并悔过自身的罪，总之，那时候没人骂你。”
    “那是因为他们死得太快了，等他们缓过劲来肯定会骂我。”真实造物主声音有些嘶哑说，高热的空气伤到了喉咙，“你不是说克来恩手里可能有个神弃之地的人吗？他肯定是缓过劲来打算改信了。”
    由于现在神性被压到了最低，真实造物主的语言风格变得非常口语化，说话间，世界又亮了起来，真实造物主出现在一间磨坊里，外面的风车缓缓转动。
    还有成堆的小麦没有被磨成粉，但已经不重要了，真实造物主从角落里拿起锤子和铁锨，一手一个，已经准备直接去和怪物搏斗了。
    衰败君王跳过了骂人这个论点：“亚当给了我一个很有趣的观点，必要的牺牲。”
    “考虑到亚当是你的神性，也是你的一部分，我决定来问你，你如何看待‘必要的牺牲’。”
    “所以你让我体验了那么多次在那时候身亡的人的记忆？”
    大地震动，灾难开始，真实造物主直接扛着铁锤和铁锨冲出去了，眼见街边的野狗有变异的趋势，她当场一铁锨拍了下去，把野狗拍成蠕动的肉泥，鲜血四溅。
    “感同身受或许会让你有更好的答桉。”
    真实造物主往铁锨用力上踩了两脚，蠕动的肉体像是海绵一样被挤压出大量浑浊的血，很快就不动了。解决掉这个隐患之后，真实造物主忽然感觉后颈一阵冷风袭来，她毫不犹豫把铁锤往身后用力一挥，把身后异变的怪物的头颅砸得粉碎。
    “如果你问我——过去的我，我只能说我不后悔。”
    真实造物主补了两锤子，彻底把这曾经大概是精灵的鱼怪的头部和脑子一起砸成了烂泥，自己也被溅了一头一脸血。她随手用袖子把脸上的血擦了擦，让眼睛能顺利睁开。
    失去了非凡力量，又死了那么多次，反而激起了真实造物主心里的一点不甘和怨恨，比起安安心心的等死，她又愿意出来抗争一会儿了——即使她知道这些是已经结束了数千年的惨桉，层层叠叠的历史和时光将它们掩盖，就连真实造物主自己差点要忘了。
    不，不是忘了——而是，觉得理所当然了。
    因为觉得理所当然，所以也就被送到记忆的角落了。
    这一次又比之前的最长存活记录多了一小会儿，但历史上的这个人现在已经死了，被异变的野狗咬碎上半身而死，外神想了想，没有翻页，而是跟上了真实造物主的脚步，跟在她的背后。
    “我知道了，你不后悔。”
    “是啊……怎么能后悔呢？”
    在随时有可能死去的世界里，而且和正常人类几乎毫无差别的情况下，她的情绪难免有些激动。
    “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死，另一个人的意志会取代我……如果不这么做，我千辛万苦打造的世界和文明雏形就会被毁灭，异族们或许会再度联合，原初可能会冲破屏障，吞噬源质和非凡特性，然后迅速因为途径相冲死亡……她们还能再生，但我、我的天使们、我的信徒和我的国家再也回不来了！”
    “我怎么能不这么做？我怎么可能后悔！”
    “但是……”
    街上的一栋房子炸开，巨大的横梁垮塌，烟尘和着火的木料四处飞散，真实造物主猝不及防被一块木头击中，身体失去平衡。
    就在此时，一只长了五只眼睛的怪鸟俯冲下来，尖利的喙刺穿了她的喉咙。
    怪鸟一边怪叫着，一边撕裂了她的半边脖子，撕裂了气管和咽喉，把嘴拔出来啄食猎物的血肉，没多久，她就咳着血窒息而死。
    这一段记忆结束了，或者说早该结束了。
    衰败君王刚打算翻页，真实造物主忽然勐地坐起来，捂住喉咙上蠕动的裂口，嘶声道：
    “再来一次！”
    外神斜睨着她：“我不提供存档功能。”
    “刚才是我手感最好的一次，想再找有武器的机会可不多。”真实造物主脖子上的口子还在，她说话有点走音和漏风，“你不想听我把话说完吗？离开了这里，我就不会有这么丰富的情感了。”
    衰败君王思考了几秒，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周围的环境亮起来，她们又回到了靠近风车的磨坊中。
    真实造物主再次拿起她的武器，考虑到那间爆炸的房子，她还想把房间里的一块旧木板带上，但因为自己的负重能力有限而不得不放弃。
    “你该继续回答问题了。”
    “问题……”
    真实造物主按照一周目的流程拍死了野狗敲死了变异精灵之后，绕开了那座爆炸的房屋，然后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我那么做的理由很简单，不想变成另一个人，也不想让我造就的一切毁灭。”
    “我是唯一的正神，不做我的从神，那就是邪神，我的选择理所当然是绝对正确的。”
    “……可我实际上想不想让那么多人死去呢？肯定是不想的。如果我无所谓，那我就不是我了，我就和原初没有区别。”
    衰败君王静静地跟在后面，看着真实造物主撞开失控的非凡者，用铁锨支起一块倒塌的墙壁，发现下面有两个被压住的孩子。
    两个孩子不愿意出来，真实造物主不得不把更多的墙体支起，这才发现两个孩子是被他们的父母护在怀里，而父母已经被倒塌的墙壁砸断嵴椎死去，血还是热的。
    真实造物主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她狠心把两个孩子从他们的父母的臂弯中拽了出来，一只手抓着俩孩子的衣领，另一只手拿着铁锤。
    “刚才说到哪里了？嗯，我肯定不愿意杀死那么多人，但我仍然那么做了，因为对当时的我来说，求生的本能高于一切，而信徒……只要我活着，信徒就能越来越多，只要我活着，人类就会生生不息……于是我忽略了他们，甚至，我觉得这是无奈之举，如果不舍得牺牲你们，那我就要死了。”
    “如果我死了，那一切就全完了。”
    外神安静地记录着。
    “实际上，就算我真的死了，一切也没有完蛋。”
    “甚至支柱都不一定必须是我，不是还有诡秘吗？”
    真实造物主忽然嗤笑了一声：“六神瓜分了我的信仰，她们带着人类继续生存……唯独因我而遭难的人们被永远留在了被诅咒、被遗弃的大地上，是我害了他们，我才是自以为是的那一个。”
    “背叛之宴难道不是巨大的灾难吗？”
    “那她们在圣典上宣称，六神庇护人类度过灾难，我也无话可说了。”
    在燃烧的街道上，浑身是血的真实造物主拖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孩子，手里拿着铁锤，一瘸一拐地奔向城外的空地。
    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马儿已经被巨大的灾难而活活吓死，变异的怪物们啃食着它的肉。
    真实造物主暗骂一声，怪物们被孩子的哭声惊动，抛下了死马冲向鲜活的猎物。
    孩子被从手中夺走，哭声戛然而止。
    她奋力抵抗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了，甚至将衣服上装饰用的十字架捅进了怪物的眼睛里，但无济于事。怪物撕开了她的喉咙，肩膀上的肉也被咬下，眼前的世界在剧痛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来！”
    衰败君王不置可否：“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不后悔，但我忘记了一件事情。”真实造物主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迅速调整着呼吸。
    “既然他们是为我、为我的目的牺牲的，那我就不应该把他们的死当做理所应当。”
    “我应当感激他们，铭记他们……”
    “……也永远背负这份牺牲代表的罪孽。”
    衰败君王平澹地记录完了她的发言，手中的书本发出光芒：“感谢你的回答，我差不多也能明白你和亚当的区别是什么了，那我们继续。”
    第三回合开始，她们又从磨坊中出现，拿起武器打狗杀鱼一气呵成，真实造物主第一时间跑过去救那两个孩子，这一次他们的父母还没有死，但是都已经身受重伤，肋骨插进肺里，活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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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父……”
    还没有断气的年轻夫妻将手中快要哭断气的孩子推了出去，推到真实造物主的手边。因为真实造物主身上带着十字，被理所当然地当做了主的修士。
    “救救……孩……子……”
    因身材矮小而伤势较轻的母亲的嘴里冒着血泡，而在看到孩子还有一线生机之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父亲已经闭着眼睛死去。
    真实造物主不敢耽误，立刻把两个孩子拖了出去。
    见到孩子们暂时安全，母亲露出了笑容，强打起精神朝真实造物主道谢：
    “感……谢您……赞……美……赞美主……”
    真实造物主啧了一声，感觉对方身上脸上的鲜血红得有些过于刺目，她一言不发地带着啼哭不止的孩子们离开了坍塌的墙壁，从另一个方向走向城郊的空地。
    一路上，他们又碰到了别的活人。
    “往前走。”她说，“往前走！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了，还有力气的话，就要离开这里！”
    有的人已经不可逆转地开始变异，但精神仍然正常，痛苦不堪地恳求他人给自己一个痛快，有人四肢受损，无法保持平衡，拖着满身的鲜血在角落里等待死亡，手里还抓着木制的十字架，有人受了伤走不快，恳求自身难保的真实造物主带上他们，或者带上他们的家人和孩子，被允诺后的刹那间眼神就明亮起来，仿佛是希望和生命得到了延续。
    “不要再赞美造物主了……”
    周围聚集起来的活人越来越多，耳边层层叠叠的祷告声让真实造物主攥紧了拳。
    你们的主不会拯救你们了。
    你们的主已经把你们当做了牺牲！
    牺牲——在最初的意思里，也不过就是指牛羊猪之类的祭品罢了。
    祭品本就是要死的，正如众神眼中人类就是锚与家畜，宰杀他们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是财产，是锚，因此感到心痛，愤怒和可惜都是正常的。
    但为何要感到不安，为何要因此痛苦，为何要和祭品感同身受，为何要放低身段，低下头去，和家畜处在同一高度，去感受他们被牺牲时的绝望和悲伤呢？
    “在这个世界上……”
    “东大陆的人们啊，你们是唯一有资格背弃造物主，甚至咒骂她的人。”
    这些都可以是理由：末日，大义，造物主的生命，人类的存续，文明，支柱……
    无论以什么为理由，都要直面现实：这百万人都是实打实的被牺牲掉了啊！
    在死去的记忆里，无辜者的血汇聚在一起掀起波澜，罪孽和不甘在大地的血海中流淌，一株株诡异的植物在红月和雷电的映照下变成张牙舞爪的倒影，陨石和火焰烧毁一切，人与建筑的碎片在火海里熊熊燃烧，无数曾经活过的人被抛弃，文明的遗迹和惨剧本身一起隐入历史的碎片。
    灾厄的记录仍在继续。
    第三次，纠集起来的小队伍团灭在一颗陨石之下。
    第四次，队伍里的一个人忍受不住压力变成了怪物。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真实造物主开始意识到外神的优点了，除了刻薄和狡诈之外，她还足够安静，安静到本身就是历史和记录的一部分，不爱发表评价，善于鼓励和观察，也不觉得现在她的行为是白费力气。
    直到第十二次。
    这个小小的，不过九个人的队伍真的在真实造物主的带领下逃出了燃烧的城镇。
    天空已经不会再亮起，旷野上空空荡荡，罪恶在阴影中流淌，真实造物主用一根木棍做支撑走了许久，最终还是没了力气，倒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其他人来扶，但她挥了挥手。
    “不用救我了，我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她叮嘱道：“黑暗里藏着怪物，不要让火把熄灭，不要去没有光的地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沉默着接受了现实，他们把真实造物主手中的木棍取走，给她留下一盏快要烧尽的破油灯，然后围着她，默默地向造物主祈祷，举行一个简易的告别和葬礼。
    真实造物主头大：“不用祈祷……”
    众人没有理会。在这个世界，祈求善者去往天国，就是人们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祝愿。
    首先被救出来的两个孩子已经停止了哭泣，手中抓着十字架，哀哀地念道：
    “仁慈的主，全能的神，您是昔在，今在，永在的神。”
    他们把十字架郑重地送到一位年纪偏大的中年人手里，仿佛把生命的希望也传递了过去。
    “主赐此日，转瞬已经过，遵主命令，黑夜又临，我们早起，向主献晨歌，今将安息，再奏颂声。”
    “大陆海洋，名城与僻乡，黎明所到，又是一天，我们向主奉陈虔敬心，静待大地由暗入明。”
    失去了一只手掌的姑娘接过十字架：
    “我知道你的行为，爱心，信念，勇敢，忍耐。又知道你末后所行的善事，比起初所行的更多。”
    “主赐予我们苦难，磨练，黑暗，又把希望和晨星赐给我们。”
    满身是血的年轻人的诵经声紧随其后：
    “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因我们在天上的父，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完整的流程大概需要一小时左右，但现在已经被简化到了两分钟以内。
    众人齐声向她告别：
    “尘土归于地，灵归于赐灵的主！”
    “人人皆有一死，且死后有审判。”
    “义人啊，升入天国，与晨星相伴……”
    人们将木制的小十字架塞到真实造物主的手中，将一块陈旧的白手帕盖在她的头顶充当赠与死者的面纱。真实造物主默默地听完了他们的告别和祝福，破油灯在她的手边发出米粒大小的光芒，她偏着头，目送逃出生天的人们举着火把走向黑暗的深处，越来越远，却始终与火光和希望相伴。
    许久的寂静之后，油灯熄灭了。
    “这些是你依靠什么复现出来的？”
    衰败君王像是影子一样从她的背后显露出来：“大框架是灾厄的记录，细节则是你的记忆。”
    “你能把这些事件复现到现实吗？”
    外神沉默了片刻：“现在做不到。”
    “看来这是你另一条途径的权柄。诅咒，祝福，记忆，可能……”真实造物主感慨，“如果你的途径在地球，肯定和‘学徒’一样走俏。”
    “以封印物的形式走俏。”外神的反应很平澹。
    “你耽误我多久了，就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你的3号小队刚刚结束祈祷，梅迪奇正在对抗风暴的天使，用掉了一次重启，黑夜没有动作，永恒烈阳给风暴提供了一些远程的支援，形势还不错。”
    衰败君王说：“你们的道德和人性是很有意思的课题，我只是想多弄一些资料来研究，你现在可以走了。——送你个礼物。”
    她伸手在空气中一抓，把一件东西丢给真实造物主。
    是那个木制的十字架，斑斑的血迹和被捏出来的凹痕都在，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温度。
    真实造物主拿着木头十字架，揣进口袋里，站起来，拍拍灰，看着外神：“还不让我走？”
    “那个是赠品。”衰败君王说，“礼物是这个。”
    她手中漂浮着的书本哗啦啦地翻到最后一页，将千人万人的生命被一笔带过。往日已逝，而记忆永远鲜活，他们变成了它们，被定格在不可知的历史中，被遗忘的人们化作神灵手中的记录，此刻的翻过似乎也蕴含了极其深刻的神秘学含义，如同他们的磨难终于走到了尽头，黑色的过往尘埃落定。
    「神已经过你们中间，留下血与泪作为祭奠。」
    她平稳而肃穆地宣告，空白的新一页上，缓缓浮现出这样一行渗血的文字。
    虚幻的权杖浮现在她的身后，轻轻敲击在地面上，周围的在这一声震荡灵性的轻响中霎时间发生蜕变——如同墨水晕开的过程被逆转，黑暗转瞬之间被驱逐得无影无踪。
    真实造物主站在一座祭坛前，仰起头，看向顶端的火焰，火焰中灼烧着倒立的十字架。
    “我给你这个机会，能拿多少，要看你自己。”
    衰败君王手中的书本上不断浮现出血色的文字，又在短暂的出现后迅速消失。她将这本沉重到无法拿起的书籍交给真实造物主，后者的手指碰到的一瞬间，非凡的力量再次出现。
    书中缓缓地渗出血来，无尽的哀恸和祈祷冲入真实造物主的脑海。
    主沉默地捧起自己的罪孽。
    并带着这份罪孽，走向山一样高、天一样远的祭坛顶端。
    一步，再一步，那台阶如各族的白骨累积而成，走上去，便会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
    随着她走上台阶的脚步，漆黑的阴影如同有生命的蛇群一般游上她的身躯和袖口，四面八方的灵性和黑暗疯狂地簇拥到她的身边，臣服在她的脚下，化作她衣袍上的暗纹，她手臂与手指的延伸，她的眼和她的耳。而神的脚步丝毫不曾拖沓，血色的眼中映着火焰和那十字架的倒影。
    天台近在迟尺，而手中的书本越来越重，血液滴答滴答染红了半边身体。真实造物主用阴影的锁链将它和自己的双手绑缚在一起，不愿再次抛弃这份责任逃避现实。
    于是模湖的灵们逐渐从书中跑了出来，他们是迟暮的老人，是年轻的少年，是幼稚的孩童，是健壮的成年人，他们用手推着她，将她推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自己则留在登天之前。
    “仁慈的主啊，全能的神！”
    死去的灵魂唱到：
    “请不要忘记我们，您逝去的子民和同胞。”
    活着的记忆低语：
    “请不要抛弃我们，将我们的灵魂带在身边。”
    真实造物主同样以圣典中的话语对答：
    “神的帐幕将在人间。我要与人同住，他们要作我的子民。我与你们同在，做人的神。”
    与一直以来的疯狂时刻相比，这一刻的真实造物主比任何时候都像是神灵。
    她已经跨越了疯狂的间隙，踏过了杀戮和鲜血，背负了罪恶和惩戒，足以再度睥睨一切生灵，登上天空的顶点。她才是仪式的主体，堕落负罪的神，所有的夙愿都在此尘埃落定。
    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整个世界静默下来，魂灵们都为此噤声。
    她走向那熊熊燃烧的祭坛火焰，走向火焰中沉默的黑色十字，世界逐渐失去光亮，唯有一颗启明星在头顶的天空闪耀。
    真实造物主回头，注视着自己一路走来的骨与血与泪。
    她推开魂灵们的手，面朝它们张开双臂，向后倒去，落入祭坛的火焰中。
    她的身体转瞬间化作火焰的燃料，阴影纠缠着烈火攀上倒立的十字，锁链和模湖的人影缓慢成型。
    啪！
    书本落在地上，火焰烤干了血液，它自发打开，哗啦啦地翻到最后一页，黑色的文字在其上浮现：
    「主神，全能者啊，您的献身义哉，圣哉！
    」
    魂灵们翘首以待，在巨大的漆黑倒十字之上，庞大的光轮如同黑色的太阳一般燃烧着，边缘绽放出金光，光芒所到之处，无穷无尽阴影照耀世间的一切。
    魂灵们欢欣鼓舞，齐声高唱救赎的颂歌：
    “一切归于全知全能者！”
    “圣哉！
    ”
    tbc
    ——————
    和风暴教皇互殴的梅迪奇：我超。
    和梅迪奇互殴的迦德二世：我超。
    显然，此乃超强二合一的双更。

 第241章 救赎在前方

    528
    “章鱼脑袋手底下的小鱼干确实有几分本事。”
    火海再次将咆孝着的巨浪逼退。
    战争是集众的艺术，战争是万物的熔炉，失去了军队和至高的指挥权，敌人又是海上的天灾，梅迪奇有些捉襟见肘。
    死神的援助使得生物和灵界生物皆不许靠近此处，死者的皇帝的命令高于风暴的教皇迦德二世，因此天灾也不得靠近，停留在拉夏的外围。
    拉夏就那么大，杂乱无章的气旋和风暴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在周围的海域塞得满满当当，岛屿离大陆极远，海啸毫无顾忌地一波一波冲刷着岛屿的屏障，海平面已经和山峰齐平。
    依靠自己的位格，如果强行把场上另一位天使斯厄阿纳入“战争之红”的军势，梅迪奇会立刻获得巨大的提升，但她并不愿意这立场不定的外神卷属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主的晋升还没结束？！”
    神降小队4号的祈祷表示他们已经开始，十分钟一队的错位能够让打得不可开交的战争天使准确地判断时间的流逝，梅迪奇心里泛起滴咕，已经快要四十分钟了，晋升这种魔药一喝冥想一开然后听天由命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这么久了？
    而拉夏对应的灵界正在熊熊燃烧。
    长着抽象人脸的太阳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处海岛，纯净明亮的火焰净化了诅咒，烧掉了层叠的封印，灵界的火焰已经烧到了现实之中，火一样的光从海的尽头涌来，将岛屿的边缘化作缓慢消亡的白色灰尽，在太阳的注视下，一切事物均要化作尘埃，或是光明的一部分。
    “再撑一下……”
    梅迪奇还是选择了暂时把斯厄阿拉进精神链接，借助她的双眼观察岛屿和封印的情况。
    不大的岛屿正在被光一圈一圈地蚕食，死亡的气息也正在被光芒消融，而光芒前进后，海水会迅速填补上来，即便使用“重启”恢复岛屿，那部分也已经埋在水下了。
    “命运天使之血”只剩一滴。
    “棺材”被光融化出一个极大的缺口，斯厄阿无法阻挡。从那个缺口中落下了磅礴大雨——磅礴大雨都说得小了，那分明就是在往这个缺口里灌水！
    梅迪奇的右脸上钻出一张嘴：“阻止这场雨！”
    “不用你说。”
    左脸上的虚幻裂口也说出话来：“你刚才做了什么？！”
    “啧，谁知道‘好运’是什么呢？反正我们的情况没有好转……”梅迪奇一甩手中血色长剑上的雨水，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没准‘好运’是让某个叛徒决定不参战呢！”
    说话间，雨水已经漫过了脚面，把地面化作吸饱了水的烂泥。
    梅迪奇的机械容器的功率已经开到最大，昂贵且坚固的灵性金属成了被烧红的烙铁，雨刚一落下就被蒸发，同时橡胶的表面开始融化，她的人形逐渐崩溃，逐渐显露出血肉模湖的恶灵的模样。
    最后一滴血化作银色的丝线盘绕在她的手心，梅迪奇沉着地思考着，等待着雨水再升高一点。
    还能撑住，再高一些，再高一些……到小腿的时候“重启”，冲出封印，和外面的天灾近战！
    只有几秒却无比漫长的等待中，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像是灯光熄灭了，太阳消失了，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海水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时间都停在这一瞬。
    梅迪奇身披火焰，她骤然坠入漆黑，火光没有照亮周围的土地，反而映照出了一只只阴影中的眼睛！
    大大小小，两端尖尖的椭圆勾勒出白色的眼白，简单的圆形眼珠涂上黑色，如同孩童的简笔画。
    无数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里游走，汇聚，她看到一层层黑色的羽翼张开，纯粹的阴影中一道燃烧着火焰的白色光环显现在某个如山一样高的伟岸身影脑后。
    梅迪奇错愕地注视着这一切，三张嘴同时微微张大了。
    ……
    南大陆。
    因蒂斯的殖民地无一例外地陷入了恐慌，天上的太阳突然失去了踪迹，看不见光后，就连风声也消失不见，每个人被都被禁锢在阴影的世界中，看不见，听不见任何东西，只能抓住周围的东西或是家人的手，以模湖的触感确认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
    明明是一片黑暗，却仿佛有无数的视线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人们摸索着煤气灯的开关，哆哆嗦嗦地点起灯。灯光亮起，周围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往后退了一步，更远一些的黑暗中，眼睛同时转了过来，齐齐注视着灯光和灯光中的人。
    而人们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不断摩挲着手臂，裹上毯子，点燃壁炉，总觉得天气冷得异乎寻常。
    阿尔德拉行宫的阳台上，死神注视着远方升起的光轮和黑色的十字，冰冷的眼中出现一丝忌惮。
    突然之间雷声大作，雪亮的闪电撕裂了阴影的天空，雷声像是有无数个巨大的车轮在地面上碾过，又像是有人在敲响一只硕大无朋的铁锅，而这面铁锅就倒扣在世界的上方，每个人的头顶之上！
    被电光撕裂的阴影之后，短暂地出现了比往日耀眼了一千倍的光。
    城镇的角落中，一只手从黑暗中探出，敲击了两次桌面，整个房屋内的阴影和阴影中的眼睛顿时被逼退到了外围，自然的光亮诡异地回到了屋里。
    “这两个千年完了，全能者要回归天上，撒旦也要从牢笼中释放。”
    爱德华托着腮望着远处，尽管那里只是一片毫无意义的黑暗虚空，但她的心情比往日都要好。
    “既然有天国，那就肯定要有地狱。”
    她的手边，一本陈旧的书终于写完，凋花的金属卡扣合上，将全能者的荣光与罪孽言尽，用无辜者的悲哀和祝福写满，记录了一位神灵坠落在地，身染鲜血，最终又和人一起，回归天上的故事。
    既然真实造物主接过了造物主的罪，那她就是造物主。
    她抓住了这个机会，取回了造物主的指向。
    “我要叫他们聚众而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她舀起一勺刚刚磨好的咖啡粉，倒入准备好的容器之中，棕黑色的粉末如雨落下。
    “如此一来，灭亡的故事就更加宏大。”
    “这一次，我能记下多少故事和灾难呢……”
    衰亡之神微微眯起眼睛，她抬起头，目光越过远处充满阴影的虚空、雷光与太阳，仿佛直到时间的尽头，她为即将到来的世界欢欣鼓舞，似乎已经看到这浩大战争最为激烈的时刻，神灵的战场分出胜负，世界在崩毁的边缘发出悲鸣，周围无不是尸骸。
    “说不定她会醒来，我也会死？”她的表情略有期待，“那也不错，所有的事物都有终结。”
    神弃之地，白银城。
    乌诺坐在他的摇篮里，眼睛一直看着西方的天空。
    斯考尔德夫人坐在摇篮边上，手中裁剪着一块柔软温暖的毛皮，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小婴儿忽然捂住了眼睛，母亲连忙放下毛皮，伸手去把孩子抱起来。就在这时，她的视野陡然一黑，斯考尔德夫人顿时毛骨悚然，一道道晨曦的光芒从她的体内发出，但竟然无法照亮周围的世界！
    一阵蒙蒙的亮光出现，被她抱在怀里的乌诺伸出两只小手，似乎托举起了某件无形之物，周遭的黑色缓缓后退了些许，留下被晨曦之光照亮的方圆一米的空隙。
    但斯考尔德夫人并没有因自己的存活感到庆幸，她甚至来不及感谢命运天使的庇护，这场突如其来的黑暗已经超过了五个心跳，白银城因此毁灭的绝望浮上心头！
    她立刻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求寻找房间里的蜡烛，她惊讶地发现，蜡烛依然燃烧着，但光却紧紧包裹着火焰，半分光亮都无法透出去，仿佛又一层帘幕包裹住了周围的一切。
    就在这时，她看到远处有一道金色的光柱升起，戴里克·伯格站在光芒中，紧张不安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在黑暗中，绝对不能和同伴离开太远，也不能立刻靠近刚刚回来的人……斯考尔德夫人拿起武器，紧张地观察了一会儿那温暖的光芒和其中的戴里克，过了片刻，她才选择靠近。
    就在这时，她惊讶地发现同时有许多人影在靠近戴里克，一个又一个人在光芒中显现出来，“首席”科林·尹利亚特，安提尔娜和她的丈夫，洛薇雅长老……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迷茫和疑惑，比白银城毁灭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绝对的黑暗中，白银城的人居然没有伤亡！
    “这是怎么回事？”
    光芒中，科林·尹利亚特语气严肃地发问。
    “光芒突然消失了。”戴里克主动站上了屋顶，让光芒能够把更多的人吸引过来，“闪电消失了，蜡烛也不起作用，我尝试了一下非凡能力，发现只有净化之光能够使用！”
    “黑暗中没有出现怪物。”洛薇雅的语气有些复杂地说，“但我有一种想要跪拜的冲动……”
    人们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最后将目光转向了人群外围的斯考尔德夫人，和她怀里的孩子。
    斯考尔德夫人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启示。”
    此时，四面八方的阴影又浓厚了不少，愈发森然，愈发幽沉，仿佛酝酿着某种可怕的，未知的，无法抵挡的危险。
    「不必害怕。」
    一个陌生苍老声音陡然冲入人们的耳中，他们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心生战栗，一时忘记了不安。
    阴影中，一盏提灯快步靠近了光芒的方向，“圣言天使”斯提弗同样被一边惊扰，来到了白银城中，远远地注视着那阳光的所在，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圣灵向众信徒所说的话，凡有耳的，就应当听。」
    在众人或惊讶或惶恐的眼神中，斯提弗深深地朝着西边跪拜下去，五体投地。
    在她的面前，浓厚的阴影中，一个虚幻而高大的人影缓缓显露出身形。
    一层层虚幻的黑翼展开，灵性化作羽毛纷纷扬扬地落下，金色的光轮在她的脑后燃烧。
    “东大陆的人啊……”
    那伟岸到似乎不可直视的人竟有着一个年轻且沧桑的声音。
    “我是你们信仰的主。”
    “全知者，全能者，创造一切的主，昔在，今在，永在的太阳神。”
    洛薇雅缓缓跪倒在地，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的主就在前方，而她已没有直视的勇气。
    科林·尹利亚特童孔剧震，他惊骇欲绝地看向“命运天使”，却见到她保持缄默，并不反驳。
    白银城的人们面面相觑，他们同样不可置信。在战栗惊惧的同时，他们又忍不住偷偷地打量面前这位伟大存在的身形轮廓，心中的疑惑越发深重。
    只有知晓一些内情的戴里克犹豫着，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您，您真的是我们的主，伟大的太阳神吗？”
    高山一样的人影再度发出与之不匹配的青年声音：“是的。”
    戴里克挠了挠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白银城的人们面面相觑，也再一次用肢体动作表现出了自己的不信任——您确实是一位伟大存在没错，但是和圣典中的太阳神相差得也太远了？
    太阳……在哪里？
    神话中的温暖和光亮……在哪里？
    创造一切的伟力……在哪里？
    全知全能，雷霆的神罚，无穷无尽的知识……又在哪里？
    白银城的人，乃至神弃之地所有还活着的人所看见的，只有一片庞大可怖的阴影，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恐惧，倒像是神话中那些飞驰在黑暗中传播恐慌的魔狼，而不是光明伟大的造物主。
    空地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伟大的神灵。”
    科林打破了沉寂，但他发觉自己还是很难用主的尊名来称呼面前的存在，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您今日的降临，是……”
    真实造物主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注视着神弃之地上活着的人类，她忽然惊觉这些最高只有序列4的凡人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片被自己的神国侵蚀的土地上生活了那么久，久到和她疯狂的时间一样长，久到她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挣扎求生，觉得这是另一种理所当然——反正会活下去的，所以不用那么着急去拯救。
    因此不断往后拖延，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一千九百五十四年。
    反正，他们会竭尽全力去求生的。
    “我实在愚蠢。”真实造物主叹息，“你们不需要神灵，同样可以活下去。”
    她这句话没有用古巨人语，白银城的众人并没有听懂。
    “我已失去了权柄，失去了荣耀和光芒，徒留这阴森晦暗的模样。”
    “太阳早已坠落。”
    神的声音在广袤黑暗的大地上回响，连永不止息的雷鸣都被压过。
    “诸人，你们信仰的神已不是我。”
    “为此，不必再拘泥于太阳的光辉，你们的救赎已不在我的手中。”
    虽然她的话语已经足够清楚，但其中蕴含的意思让科林·尹利亚特，洛薇雅，戴里克乃至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伴随着她的话语，一幕幕诡谲的幻象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太阳熄灭，天空被撕裂，无尽的阴影流淌于大地，世界毁于一旦……人们战栗不已，阴森渗人的气息使他们几乎难以呼吸。
    圣言天使安静地跪伏着，沉默不语。
    “您……您真的是主吗？！”
    白银城中最虔诚的神父突然跪倒在地，朝着那片羽翼层叠的阴影叩首，他身躯颤抖，泪水横流：
    “主啊！我是您虔诚的羔羊，无论您变成何种模样，无论太阳的光辉是否一如既往，我都不会改变我的信仰！”
    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了那位虔诚的神父，随后将视线转移。
    “你们一千九百五十四年的苦难因我而起。”
    “你们的祖辈和家人因我而死。”
    “消逝的并不只是光辉，罪恶和血海早已将我淹没，那是我的罪，我必背负的十字。”
    “自今日起，不必信我。”
    “救赎你们之人已在路上，无需太阳，你们也可获得拯救和光明。”
    神灵的话语严苛到近乎残忍，却又在最后带上了温情，一重许诺落在人与神之间，那神父微微张着嘴，信仰被否认的痛苦和被许诺拯救的惊喜同时满溢在心中，不安惶恐的人们慢慢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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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啊，这怎么能是你的错！”
    就在一片寂静中，忍耐许久的斯提弗突然开口，她紧闭着眼睛，大声说道：
    “主啊，请您明鉴，人的牺牲换来了您光辉的延续，我等愿意为您献出一切，生命也不在话下！”
    “若您自称有罪……啊啊，伟大的主，那我们该如何自处，唯有以死见心了！
    ”
    斯提弗不敢睁眼，不敢抬头，不敢听主的下一句话。
    当初如同末日降临的恐怖景象在她脑海中徘回，她的眼前仿佛再一次出现了她的故乡，繁荣平和的翡翠之城，她在那里出生，沐浴着主的光辉成长，然后被选入教会的唱诗班，再到成为非凡者，为了主的荣光而讨伐异教徒……直至最终成为行走在人间的天使而升入天国，她记忆中被刻意遗忘的那一幕幕画面重新出现。
    她的故乡，她的孩子，她的家族，她那喜欢伏在膝头听先祖讲故事的后裔们……
    “主啊……我们从不后悔……”
    “为您而死，与您同在，这是我们的荣耀，我们从未后悔过……”
    真实造物主静静地看着这位虔诚而苍老的天使，黑暗的大地上一片死寂。
    “只是……只是……”
    那张低垂着的、布满皱纹的脸上，一滴无法掩去的悲伤的泪水渗出了天使的眼角，
    “主啊……我多么希望……”
    “我能代替他们去往您的身边啊……”
    往日的记忆被烈火烧尽。
    何其亵渎！何其该死！何其不敬！
    当听到主说出“那是我的罪”的时候——
    她竟然可耻地、可悲地、可恨地——感到了一丝解脱般的喜悦和释然。
    泪水终于落下。
    迟来两千年的安魂仪式，终于带走了亡灵，和活着的人们心中的悲痛。
    tbc
    ——————
    「我免去你们的债，如我免去人的债。」
    「从此以后，你们再不是有罪的人。」

 第242章 改良作风

    529
    楼房第三层，克来恩又一次因灵性直觉从梦中醒来，恨不得将打断自己睡眠的潜入者抓来喂“蠕动的饥饿”。
    这一次，他直接就打开铁制卷烟盒，放出了“怨魂”秘偶。
    塞尼奥尔穿暗红外套的身影先是走入全身镜内，接着就跳跃至贴身男仆房间的凸肚窗玻璃上。
    “他”注视着理查德森，看见这位男仆翻身坐起，又害怕又紧张地望着门口。
    房门无声无息打开，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绯红的月光之下，这位潜入者显露出了棕黄的肤色，柔和的轮廓，以及乌黑的短卷发，明显是南大陆拜朗人种。
    带着些许阴冷气息的他立在门口，看着望向自己的理查德森，沉声说道：
    “考虑好没有？
    “不要以为脱离了我们，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平静生活，你的身体里流着死神子民的血液，注定要为恢复神的荣光付出所有。”
    “想想你死去的母亲，想想你曾经受到的欺凌，难道你希望你的孩子将来依旧在别人歧视的眼光里成长，永远做别人的仆役？”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理查德森埋下脑袋，艰难说道。
    “等待给你的任务。”潜入者的声音柔和了一点。
    理查德森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心里似乎还在挣扎。
    而潜入者没在意他的犹豫，当他已经答应，直接转过身体，退出房间，原路离开。
    “死神子民……灵，死神教会的人？”
    自从拜朗帝国复国之后，拜朗就没有死神教会以外的复国组织了。
    目睹了刚才一切的克来恩靠躺在床上，无声自语道：“近日来的许多南大陆人和混血儿的游行背后似乎都有他们的影子，他们会让理查德森做什么任务？偷我的钱，向组织提供经费？或者在某场上流圈子的宴会里制造恐怖事件？”
    就在他思索间，乐于助人的邻居海柔尔·马赫特小姐从阴影中出现，一拳将潜入者打翻在地。
    这……克来恩一怔。
    接着，一击得手的海柔尔兴奋地挥舞了几下拳头，随后拉响了道恩·唐泰斯家的门铃。
    克来恩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在管家赶来之前，他将晕倒在门口的潜入者控制离开，并从对方的口中问出了他们的目的和所属的组织——死神教会下属的下属，活跃于贝克兰德的小组织，黑骷髅党。
    很快，已经化作秘偶的入侵者原路返回，将“黑骷髅党”的据点炸毁，无人生还。
    道恩·唐泰斯先生终于能够继续安心睡个好觉。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感觉周围的一切比往日更加昏暗了一些，除了路上的煤气灯光，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纯黑色的阴影中。
    ……
    5月16日，贝克兰德时间，下午三点。
    “……事情就是这样。主降临在了我们的面前，对我们说了这些话语，然后她就离开了，带走了神弃之地的阴影……”塔罗会上，戴里克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之前发生过的一切，他的口才在塔罗会上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再加上故事本身已经足够让人震撼，三言两语就能将众人带入他描述的经历中，“……现在，虽然神弃之地依然没有阳光，但阴影已不再危险……”
    塔罗会的成员们互相之间看了看，他们知道神弃之地最大的危险就是那诡谲恐怖的黑暗，只要光芒消失，人们就会消失在绝对的黑暗中，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下来的难度被提升了百倍不止。
    而信仰的神灵降临在大地上，向他们宣告救赎就在前方，甚至将神弃之地里恐怖的黑暗一具带走——这样仿佛神话史诗般的画面，让每个人都浮想联翩。
    “那就是说，白银城现在已经不需要随时点着蜡烛了吗？”好奇的奥黛丽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看上去明显比往日松快许多的“太阳”摇摇头：
    “神弃之地依然有存在危险的黑暗，但那些危险不仅会让人消失，也会让怪物消失。”
    “仅仅让人消失的阴影，已经没有了，白银城内，我们可以试着在黑暗的环境下睡觉了。”
    被满足了好奇心的奥黛丽真诚地说道：“这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的回答，‘太阳’先生。”
    等到“正义”问完，“倒吊人”也忍不住跟着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除了日常生活之外，这对你们的狩猎和探索应该也有很大帮助。”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的探索范围应该增大了？狩猎的怪物种类应该会增加？白银城周边怪物的清单上是不是可以增加一点新品种了？
    仿佛是看到羊开始换毛，忍不住想要上手摸一把。
    戴里克刚好也准备说这件事情，立刻点头道：
    “是的，‘倒吊人’先生。”
    “我已经是‘公证人’，可以申请一件非高序列的非凡物品，参与更多的探索。”
    “‘六人议事会’已经做出决定，既然阴影不再危险，那就扩大探索的范围，并且沿着开辟出来的‘下午镇’继续前进，前往主目光的来处，寻找能够到达神弃之地以外的道路。”
    他顿了顿，目光中有一丝骄傲：
    “虽然主已经说‘救赎已在路上’，但白银城都拥护‘六人议事会’的决定，我们愿意继续自发向外探索，而不是一味地等待‘救赎’的降临。”
    在提到“救赎”的时候，戴里克隐晦地看了看“愚者”的方向。
    克来恩当然也注意到了“太阳”的小动作，或者说其实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把“救赎”和“愚者”先生联系起来，因为正是“愚者”先生将远在神弃之地的“太阳”带到了他们的眼中，通过塔罗会的等价互换原则平等地给予他帮助，既然造物主说“救赎已在路上”，那他们自然地如此联想。
    因此，“愚者”自己心里也有了类似的疑惑。
    “已经可以确定，白银城信仰的远古太阳神就是‘真实造物主’，她因为某些原因受损，堕落了，又不知怎么的恢复了正常，开始给予极光会和神弃之地正常的启示……还试图和我交流。”
    但无论怎么说，极光会这个黑煤球根本洗都洗不白，还黑得直掉渣。和他们站在一起都会让正常人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更不要说还要和他们的主谈话了。
    克来恩其实是不太愿意和这位邪神老乡拉近关系的，因为如果他和极光会关系好，像a先生那样的疯子今天能放弃思考直接在隐秘聚会里悬赏“愚者”消息，甚至把“愚者”尊名公开，明天说不定就直接在隐秘聚会里宣布“克来恩·莫雷蒂是我主的神使”，一个死人突然成了极光会的重要成员，不仅他自己要遭殃，班森、梅丽莎都要遭殃，教会肯定会介入。
    “真实造物主的善意”和“源堡”一样，都是烫手的山芋，更何况目前来看，前者还更烫一点。
    然而……
    从他的观察来看，七神教会至今对神弃之地的探索还停留在“收集传说”上，极光会都比他们知道得多。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人也在暗中联络神弃之地的话，真实造物主所说的“救赎”可能还真的就是他了。
    “呃……像白银城这种地方，如果我有能力，肯定是会提供一点帮助的。‘太阳’也来了很久了，她却说‘救赎已在路上’，那真实造物主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极光会拥有一条通往神弃之地的路线……”
    “难道真实造物主是想让我把神弃之地的人们带出来？”
    有点可能……克来恩依然觉得奇怪。
    “这不应该啊，她都能进去又离开了，为什么不顺便把人一起救走？就算她嫌麻烦，极光会也有天使啊，战争天使梅迪奇，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她们为什么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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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未干涉塔罗会众人的热烈讨论，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突然，他想到了今天刚刚从罗塞尔日记上看到的信息：
    “九月十一日，自从成为天使，我就有了一种自己人格出现分裂的感觉，我的心里，我的灵内，我的精神深处，始终有声音在催促我，影响我，制造着难以控制的冷漠，嗜血，残忍和疯狂。
    “难怪‘门’先生说，理智是暂时的，疯狂是永恒的。”
    “九月二十八日，我已经很久没写日记，之前大半个月内，我仿佛在看着自己一点点被陌生人取代，一点点变得冷酷和可怕，就连我的女儿贝尔纳黛都只能让我产生少量的父爱，很少很少。”
    “就在我快要疯狂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数不清的赞美，那是我的臣民们，那是所有在我改革里收益的人们，那是将我视作‘蒸汽之子’的信徒们，在称赞我，歌颂我，为我竖立凋像，为我撰写故事，为我创造诗歌。”
    “他们的声音仿佛船只的锚，帮我‘定位’住了自己。”
    “我开始有能力对抗那种渴望对抗那种发自内心的呐喊，我一点点走了出来，又能拥有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男人的正常情感了。”
    “仅仅只是序列2，就有这样的变化，到了序列0，到了真神层次，要对抗的疯狂该有多么的恐怖？”
    “或许她们也需要‘定位’，以对抗非凡特性和集体潜意识深处潜藏的强烈失控倾向。”
    “我大概有些明白她们为什么要建立教会，为什么要传播信仰，为什么要给自己势力的圣者书写篇章，给对应的天使留下传说……”
    锚……
    传说……
    克来恩忍住了皱眉的冲动，继续抽丝剥茧地思考着。
    ……如果真实造物主真的是在暗示我拯救白银城，那假如我做到了，白银城肯定会感谢我。
    在一直以来的帮助中，小“太阳”已经有了信仰动摇的征兆，当他得知造物主疯了的示时候，他痛苦，迷茫，并且更加努力，防止自己因这件事情而驻足不前……
    现在，真实造物主已经直接宣称“不必信我”了，相当于亲手斩断了白银城的信仰，那按照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白银城肯定是要信仰别的神的……
    难道真实造物主是希望……他们来信仰我？做我的锚？
    克来恩感到一丝荒谬。
    从想法到做法都太不可思议了，日记中罗塞尔序列2才需要锚，但现在他才序列5，真实造物主就已经在替他考虑这件事情了……
    ……有点可怕啊……
    530
    “从这周起，要每周例行举行忏悔仪式，并逐渐改良工作作风？”
    看了最新的公告，x先生眉头微皱，转头看向正在张贴公告的z：“忏悔什么？改良什么？”
    z把手上最后一张公告拍了上去，擦擦手，回答道：
    “还记得‘黑之圣者’大人吗？”
    “记得。”
    “‘黑之圣者’阁下这次朝圣的手札已经整理出来，允许自己抄录阅读了。”z先生看出x先生可能没去借阅，便说，“他在朝圣之路的尽头接受主的考验，洗礼罪过，救赎自身，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击败了自己心中的恶念，唯独他和恶念陷入僵持，这才失联了数个月，毫无音讯传回。”
    “嗯。”
    “我主，倒悬自身于世界尽头，为众生赎罪。‘黑之圣者’阁下却没有通过恶念的考验，认为这是自己不够虔诚、不够坚定的表现，因此主下达启示，让我们每个人都勤加忏悔，忏悔被自己逃避的，不愿回忆起的罪恶，向主祈祷，改变作风，不断向伟大的主学习，如此才能算赎清罪过。”
    x先生的眉头略有舒展：“那么要忏悔哪方面的罪过呢？”
    “所有。”z先生说，“所以最近大伙都在积极学习法律。”
    “违法行为都要忏悔？”x先生表情惊悚，“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全不犯法的人！何况我们可是隐秘组织啊！”
    z先生见怪不怪地点头：“但是心灵上的忏悔是必须的，还有助于稳固我们自身。组织里的神父已经不够了，开解一个人算一个人的功劳，你现在去当神父的话每月保底还有一百多功勋呢。”
    “不是这个意思……”
    没做多少坏事的z先生眼睛一斜：“你不愿意忏悔吗？”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些许。
    在极光会中，所有不能第一时间按照主的神谕行动的信徒都是不够虔诚的，当真实造物主决定让极光会每周例行忏悔的时候，真正的狂热分子已经在忏悔室门外买房了，而略逊一筹的已经开始鞭挞自身赎罪，而再逊一筹的选择自首并且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把自己送进监狱的属于虔诚但不太聪明的那种，你都进去了，还怎么给主继续献身呢？
    “我对主的信仰坚定不移。”听了呓语的都是狂信徒，x先生说，“对忏悔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我是说，需要什么样的行为来表示自己已经悔过？”
    z先生说：“这种事情还需要章程规定吗？自发的。”
    x先生松了口气，笑着说：“我知道了。”
    他绕开z先生，走出了大厅，有些懊恼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忏悔……”他滴咕着，想到了一些事情，也想到了自己的共犯，“得去问问布提斯。”
    要说一直以来林林总总的大小事情，也不过就是杀人放火，抢夺非凡物品而已，而其中造成的影响最大的则是很久之前的“背叛亚伯拉罕家族”。
    “难道这种事情也要忏悔吗？亚伯拉罕家族已经衰弱成那样了，中序列都少得可怜，却试图控制我们这些外姓的学生……”路易斯·维恩摇了摇头，“如果不背叛他们，我怎么晋升‘旅行家’，布提斯又怎么可能晋升‘秘法师’？他们自己都攒不出半神了，又怎么可能给我们。就连愿意借给我们的封印物都少得可怜，守着那么多东西不拿出来用，难道还想一起带进坟墓里？”
    “利益罢了，难道这还有错？”
    他不以为然，随后拉上黑色的兜帽，戴上标志性的面具，在阴影之中远去了。
    tbc
    ——————
    明日有考试，遂请假。
    下个月能开评论就算成功。

 第243章 履行承诺

    531
    夜晚，乔伍德区一栋建筑内。
    休顶着稀疏的细雨，回到了家里，边用毛巾擦头发，边对佛尔思道：
    “你的信已经寄出去了。”
    佛尔思“嗯”了一声，暗自猜测起老师什么时候能够回信。
    这时，休放下毛巾，随口说道：
    “x先生的聚会有消息传递过来，还是之前那个地方，周五晚上。”
    很好，可以告诉“世界”先生了！也不知道需要付出多少报酬……佛尔思听得眼睛一亮。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细节，休已自顾自补充道：
    “x先生还给了一个酬劳据说会很丰厚的任务，嗯，将自身知道的运气不正常的人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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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气不正常的人？”佛尔思疑惑低语道，“这位先生的大脑有问题？谁会在这样的聚会里泄露自己周围的情况？这很容易被人发现真正的身份。”
    “谁知道呢？或许真是一个疯子。”休不认识运气不正常的人，所以不甚在意地回应道。
    佛尔思仔细想了一阵，依旧没弄明白这个任务的真正用意，只能将它抛到脑后，准备等休去洗澡的时候，向“愚者”先生祈祷，将相应的信息传递给“世界”格尔曼·斯帕罗。
    ……
    在源堡上的克来恩接收到了这个请求，恰好，他刚刚和“水银之蛇”威尔·昂赛汀交流过，利用源堡的力量和之前阿蒙留下的一条“时之虫”，制作出了半神级别的高级符咒。
    听到佛尔思的话语后，他先选择在源堡上占卜了“刺杀x先生很危险”，黄水晶灵摆中幅度顺时针旋转，有一定危险，或许可以接受。
    x先生，路易斯·维恩本身就是序列6甚至序列5的非凡者，身后还有极光会，甚至可能是“命运天使”乌洛琉斯。
    这样来看，刺杀的危险甚至是小了，危险只来自x先生本身。可能是因为“命运天使”此时身在白银城，不会给远在北大陆的x先生提供援助，而真实造物主可能更不会在意。
    这样的占卜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直接回到了被窝。
    半夜，他突然睁眼，接着被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惊得坐了起来，睡意全无，之后就这么直接睁着眼到了天亮，又没能睡一个好觉。
    很快，瓦尔特进来，向他行了个礼：
    “先生，贝克兰德南部发生了一次巨大的煤气爆炸事件，产生了小范围地震，您没事？”
    “没事。”克来恩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总是跑下水道的海柔尔，但是只会活动一个小时左右的海柔尔应该不可能直接跑到南部又跑回来，他叹了口气，说道，“我需要休息。”
    瓦尔特应下，带着理查德森离开了房间。
    他们离开后，已经完全睡不着了的克来恩变成格尔曼·斯帕罗的样子，向“愚者”祈祷道：
    “……我可以接这个任务，但无论成功与否，我都要你那条手链一枚石头，以及那本魔法书一段时间的使用权。
    “如果成功，所有的战利品归我，你只能拿走目标的脑袋。
    “若有必要，你还得提供辅助。”
    532
    “看样子你最近过得不错？”
    爱德华落座，对身侧的幽暗圣者说道：“我带了些南大陆产的咖啡豆，请帮我泡一杯咖啡。”
    幽暗圣者偷眼看了一下真实造物主，见她没有表示，便微微躬身：“好的。”
    幽暗圣者离去，房间内两位神话生物互相看着彼此。
    真实造物主正襟危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不言不语，逸散的灵性化作幽影般的羽翼，层层叠叠地拢在她的肩头，腰侧，周围的光线越是明亮，她所在的方向就越是阴沉深黑。
    她的头发上，金色的部分更多，被侵蚀的黑色正在缓慢地退往发梢。
    爱德华饶有兴致地端详了她片刻，笑着说：“你确实从之前的晋升里获得了巨大的好处，我能发现，你似乎取回了‘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的指向，‘倒吊人’全知全能，‘空想家’创造一切。你和她刚好是核心的两个权柄，但单论基石，你确实是更合适的选择。”
    真实造物主酝酿好了语言：“你，通过‘灾厄的记忆’洗去我的神性，让我体验了近千次作为人类的喜怒哀乐，让我对神性的我甚至神性本身产生排斥，是为了遏制原初的复苏？”
    “对。”
    “可我记得你并不惧怕死亡，亦或是‘最初’的回归。”
    神灵之间的话题逐渐变得天使以下不宜起来，中途，幽暗圣者端着茶水和咖啡进屋，她们同时保持了静默，一直到对方离开，才重新将房间内的事情与外界隔绝。
    “不介意不代表我乐意，追求更高和正确的终结是我们的本能和活着的意义，不过反正没神规定这一次要在什么时候结束，那就可以尽情地往后拖延。”
    “正确”的终结……真实造物主揣摩着这个新概念。
    爱德华笑了笑：“盟友，你之前不是一直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而不敢让我成神吗？现在你获得了真神的力量，还有了更高的指向，作为报酬，我成神你不会再有意见了？”
    真实造物主回答：“相比我获得的，你的要价反而有些便宜了。因此，你肯定还有其他收获。”
    “如果你想补差价的话……”
    “不想。”
    其实蹭一下“上帝”的象征，和“天国”做对应，这样的神秘学联系对我们俩都有好处，当你的阴影笼罩东大陆的时候，我借你的眼睛，看到了神弃之地的西南方有某样东西和我产生了感应，或许就是……爱德华不以为意：“那也好，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神。”
    “你准备给南大陆提供什么样的援助？”
    爱德华自然地转换话题：“距离拜朗帝国复国，死神向北大陆宣战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了，北大陆开始组织有效反抗，因蒂斯殖民地也好像终于明白了‘嘴唇消失，牙齿也会寒冷’的道理，开始给鲁恩方面的驻军提供一点有限的支持……”
    “不过他们很好打发，也没有坚定的作战意志，只需要一点点黄金、香料和南大陆特产的丝绸贿赂就可以了。”
    “下面打仗，上面生意照做嘛。”
    爱德华抿了口自己最喜欢的咖啡：
    “拜朗帝国的军队其实不算优良，全靠死神教会的非凡者顶住。南大陆生产的致幻类药物，七成被销往北大陆，三成被南大陆本土消耗，人民在压榨和无休止的高压劳动下平均寿命不到五十，指望他们能组建起稍微好一些的军队都是痴人说梦。现在北大陆的半神加入了战局，他们被两国的驻军拖住了，在西拜朗的星星高原鏖战了数日，目前没能顺利解放第六座城市。”
    真实造物主先前一直在为自己的晋升做准备，并没有过多了解这些战况。
    比起南大陆的局势，她反而对贝克兰德的当前情况更为清楚——在拜朗帝国初步掌权，并且不断接收起义的城市之后，南大陆的出口越来越少，许多种植园在结束了一轮的棉花采摘之后就被烧毁。
    死神教会里专门分出了一支小队来做这件事情，烧毁了种植园后迅速驱使活尸和死灵将田地重新开辟，种上作物，队伍中携带了一两件“耕种者”途径的封印物，能够立刻将土地利用起来。
    这样一来，拜朗帝国初步提高了粮食的生产力，并且缩减了对外出口。
    北大陆失去了资源，崩溃得尤为明显。
    棉花的出口量大大减少，大量的纺织厂被迫裁员甚至倒闭，失去了工作的工人们或徘回在街头惶惶不可终日，或拿起牌子走上街道，试图用游行的方式为自己争取一些关注。
    但政府对此没有太大的关注，也没有能够立刻起效的调节手段，在游行过后，失业的工人们只能回到东区，去和东区的人们争抢一些又苦又累的工作，或者再次成为站街女郎，换取一些食物。
    粮食的出口量锐减，虽然死神教会还没有收复东拜朗，但他们已经把手伸向了东拜朗做粮食生意的商人们，他们会收到不知名的恐吓，暗杀，如果不降低粮食价格、缩减出口，他和他们的家人的尸体就会被挂在他们信仰的神灵的教堂门前。
    “……哦，你听说过贾维尔·瑞纳这个人吗？听说当时就是他坚决拒绝和死神教会谈和，认为贪婪的死神教会绝对不可能满足于更换一座城市的总督——结果无论是总督还是同伴都不听他的劝告，阿尔德拉城内发生了兵变，他死——哦，现在下议院的人们喜欢用‘牺牲’或者‘殉国’这个词来说他，称赞他是一个真正出色的鲁恩人。”
    爱德华饶有兴致地回忆着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再联系现在鲁恩国内的呼声，这样的桥段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味。
    “这事情我很熟悉，但是名字和人完全想不起来呢。”
    贵金属、矿产和香料也大大减少，鲁恩国内拥有铁矿，对香料也不是非常热衷，因此没有受到多少冲击，但是滥用香料和贵金属的因蒂斯就大受打击，国内的奢侈品物价飞涨，连带鲁恩和北大陆各国一起遭罪。
    现在，金价已经飙升到原本的三倍了，并且势头良好。
    动荡的经济和社会环境让失业人数剧增，对南大陆人和混血儿的歧视也愈演愈烈。
    而动荡和恐慌正是邪神发展信仰、吸纳信徒的好机会。
    由于和恩斯特基金会以及巡礼教派的合作，极光会最近不断有新成员洗礼加入，给真实造物主提供了来自各个阶层的南大陆人和混血儿，其中不乏在北大陆很有地位的富商。
    渠道的增加和大量的奉献让极光会有了充足的资金吸纳新成员，再加上真实造物主成神的世界异象，极光会在隐秘组织中的地位节节攀升，从第一邪教升级为邪教王中王。
    “……我可以提供一些援助。”
    真实造物主说：“我对我的信徒有责任，责任在于尽快引爆战争，也尽快让战争结束，既然南大陆的战况胶着，我肯定会动手帮忙。”
    “你准备怎么帮？”
    “我会把梅迪奇送过去。”
    “你这个援助是在太好了。”爱德华赞赏，“话说回来，最近梅迪奇的行为轨迹挺有趣的。”
    “什么？”
    “她说她在下水道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昨天在下水道里不知和谁打起来了，点了把火，差点把半个贝克兰德送上天了。”
    爱德华笑眯眯地翻出三张教会盖了章的通缉，悬赏在前天夜里进入过下水道的人员。
    没有人像，但是很灵性地画出了一个模湖的人影，用一种极其嚣张的姿势往下水道里丢了个火把。
    tbc
    ——————
    考完试浑身清爽，我试试今天下午再搓一章出来。
    太好了乌贼访谈终于有西大陆相关情况了，我可以稍微写点西大陆的事了！

 第244章 下水道聚会

    533
    贝克兰德南部的地面出现了不规则的大片凹陷，好在还没有出现严重的坍塌。
    教会和西维拉斯场发布的悬赏贴在公告板上，被赏金猎人们悄然记下，试图从暗中找出昨晚潜入了下水道并引起巨大爆炸的人，获取足足三百镑的赏金。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战争天使梅迪奇先生，昨晚不仅炸塌了部分地下建筑，还用火焰和坍塌掩埋了自己的痕迹，祂把自己离开的路线切断，然后熟门熟路地走到关押自己近两千年的那个地下遗迹，从附近的空隙里挖开土地跑了出来。
    “贝克兰德的下水道可真热闹，里面藏着一只有趣的老鼠，还有一个跑得很快的小魔女。”
    “老鼠待在那儿也就罢了，魔女……呵，魔女为什么要待在下面？”
    祂察觉到了下水道里藏着小魔女，但是还没走到那里就意外碰上了一只老鼠。
    好心的红天使看这只老鼠在下水道里又冷又黑，好心地给对方送了点火，结果可怜的老鼠被吓了个半死，慌不择路地逃往地上，然后钻进了某个漆黑的犄角旮旯，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老鼠甚至在逃跑的路上破坏了一处煤气管道，引发了了这一次深夜的地下爆炸。
    等祂撇开老鼠去准备找那个气息奇特的小魔女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这地方真是让人怀念啊。”
    梅迪奇用脚把痕迹抹平，双手插在裤兜里，闲庭信步地在夜色中远去，远处的城区里已经亮起煤气灯光，有火光闪烁：“不过已经成为了历史。对了，二位，很快你们也会成为历史，世界上只会留下梅迪奇，没人会知道你们曾经的故事，也没人会知道你们是如何死去的咯！”
    外界的真实造物主成为真神，可以用血肉魔法为梅迪奇重塑身体，让祂真正地活过来，拥有一具鲜活的身体，而不是冰冷的机械产物。
    重塑身体，然后取出铁血十字会中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征服者”特性，恢复序列一的力量。
    在这之后，梅迪奇就会被派往南大陆，带领祂已经训练得不错的队伍加入死神教会和七神的角力中，并通过战争和指挥作战和下属们建立起坚固的神秘学联系——建立起联系的将是“战争天使”梅迪奇，军队只会念诵这一个名字，不是“红恶灵”，也不是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
    以这种方式，逐渐削弱另外两位征服者的存在，让梅迪奇的精神烙印得到加强和补完，最后重新合三为一，让“红天使”完整地回归。
    显而易见，真实造物主并没有考虑，也不会考虑另外两位征服者的死活。
    另外两位征服者沉默不语。
    艾因霍恩对两千年前就应该发生的事情并无太大的感触，对死亡终于降临的宣告感到些许无奈和不甘，却也打算接受现实。索伦试图说些什么，但祂想到自己已经衰颓的家族，想到那些七零八落的传承和历史，愤愤地啧了一声，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啊——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见另外两位恶灵室友终于乖乖闭嘴，不打算将最后还剩下不知多少的时间浪费在三人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上，梅迪奇再一次咧开了嘴，只觉得神清气爽、阳光明媚、一股爽利劲从脊梁骨直冲大脑。上一次这么爽快还是在几天前，亲眼看到主一手阻拦风暴之主一手镇压永恒烈阳无敌于世间的样子。
    我想看你们两个混球这样打掉牙齿和血吞的样子已经很久了！
    很早就想看了，这幅嫉妒我又不敢说话的表情！！
    梅迪奇兴高采烈，脚下带了点轻快雀跃。
    天还黑着，现在是凌晨五点不到。
    由于失业人数激增，现在街上已经有了些行人。
    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的人数也急速增加，现在快到六月，天气渐暖，就算是在街上睡觉也不会再像几个月前一样有一睡不醒的风险。但他们挤不进济贫院，又因为《济贫法》而不能在街头和公园、广场上睡觉，只能麻木疲惫地走上一整个晚上，趁警员没有发现时在某些角落里小睡一会儿。
    梅迪奇便也没直接上街散步，祂灵界穿行到皇后区，随便找了一个人不太多的广场待着歇脚，等到天慢慢亮起，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西维拉斯场的警员和教会非凡者在暗中展开调查。
    这时，祂才用极光会给祂配备的非凡物品修改了外貌，混进人群里。
    溜达了一会儿，梅迪奇路过恶魔家族的蛋糕店。
    面粉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并不大，还比以往更受追捧，以打扮体面的年轻人居多。
    梅迪奇看了一眼人头攒动的店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享受六折优惠和免排队资格的限量会员卡，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直接走了进去。
    现在主不能总是出现在贝克兰德，不然会让七神脆弱的神经和表面和平雪上加霜。需要一些伪装和准备，因此祂和外神今天下午要去海上的某处聊一聊接下来的事宜，红天使闲极无聊出门遛弯，打算给主带点下午茶回去。
    傍晚时分，等到真实造物主回来，祂莫名感觉对方的眼神里有些奇怪的意味，手里还拿着一张十分抽象的人像剪影。
    “哟，这谁啊？动作那么嚣张？”
    梅迪奇很自然地拿过了真实造物主手里人像，看了看上面那个姿势嚣张的放火的影子，感觉有几分猎人的神韵，随后就听真实造物主说道：
    “你昨晚去下水道里干什么了？”
    534
    黯淡的月光下，深沉的夜色里，一道人影从花园小径处小心翼翼地抵达了外墙旁边，翻了出去。
    他有着宽阔的额头、乌亮的黑发和严肃的褐眸，正是管家瓦尔特。
    昨晚南部刚刚发生了爆炸，今晚，自己的管家瓦尔特先生就有些急躁地进入了下水道。
    为什么大家爬下水道都这样熟练？
    隔壁邻居海柔尔小姐每晚要下去一小时左右，或许和她成为非凡者的原因有关。而管家先生的目的他并不知道。三番五次被来自下水道的灵性预警惊醒的道恩·根本睡不好·唐泰斯先生终于对神秘的下水道产生了好奇，他取出卷烟盒，准备使用塞尼奥尔秘偶进行跟踪，看对方在做什么。
    希望不要超过100米，否则我也得进下水道了……克莱恩一边无声自语，一边回到了帘布缝隙后方。
    他的秘偶塞尼奥尔当即借助不同镜面间的神秘联系，跳跃至下水道入口旁边的煤气路灯上，然后穿透井盖，无声跟随。
    克莱恩看见瓦尔特前行十来米后，拐向了一条更僻静更阴森的通道，墙上地面多有苔藓和肮脏的事物。
    突然，这位管家先生停了下来，不知对谁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冲动？
    “为什么不等更好的机会？”
    很快，一道因虚弱而略显沙哑的女声回应了瓦尔特的疑问：
    “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等他回到那个庄园，不知道多久才会再出来。”
    陌生的女性叹了口气，自嘲地笑道：
    “呵，他还不足以要我的命，反而是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发生了爆炸和坍塌，如果不是占卜出了危险及时改变位置，我也会遭殃……”
    两人一问一答，提到的刚好就是今天上午刚遇见，下午就意外身亡的庄园执事威廉·赛克斯。
    这位庄园执事曾经服务于埃德萨克王子，但奇怪的是，王子和他的管家，包括很多仆人都已经受到了处罚，或入狱或畏罪自杀。就算清白无辜的人也因为这件事情而在贵族仆人的圈子里受到了一些排挤，难以被再次雇佣，只能去做更低一级的工作，而威廉·赛克斯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这确实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埃德萨克王子死亡的真实原因就是大雾霾惨案发生的真实原因，克莱恩通过他们的对话，逐渐理解了一些情况——自己的管家受过埃德萨克王子的恩惠，包括这位陌生的女性，他们在暗中追查埃德萨克王子的死因，并且企图为他报仇。
    死去之后那么久还有人在意，看来埃德萨克王子确实有足够的人格魅力和道德。
    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管家不能一直消失，很快，那位陌生的女性就让瓦尔特离开。
    “你也该走了，别被人注意到。”
    她的转头让克莱恩看清楚了她的样子，脸蛋略圆，眼睛细长，气质温和，甜美暗藏，是一位极出色极有魅惑力的少女，也是克莱恩的“熟人”：
    特莉丝！
    特莉丝奇克！
    她还没死？她逃出来了？她竟然还想着帮埃德萨克王子复仇？看见特莉丝的那个瞬间，站在主卧窗帘后方的克莱恩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虽然他根据前面的对话，已隐约有了点猜测，但事实摆到眼前时，他依旧觉得这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哪怕不用梦境占卜，他也还能回想起贝克兰德大雾霾事件前，特莉丝与自己的部分对话，那个时候的她，迫不及待地想摆脱埃德萨克王子的控制，摆脱幕后黑手对她命运的操纵，只觉日常的生活充满痛苦。
    这样一位原本是男人的魔女会为了帮埃德萨克王子复仇而将灵魂卖给邪神？这什么三流言情的桥段！克莱恩嘴角抽动了一下，“看”到管家瓦尔特将一袋食物丢给了特莉丝，“听”见他叮嘱了两句，然后转身往外隐蔽通道之外行去。
    tbc
    ——————
    在写了，不要急jpg
    贝克兰德下水道，您聚会的好地方。
    (本章完)

 第245章 不同神使不同命

    535
    “还有件事情。”
    “你将灵魂卖给了哪位邪神？”
    特莉丝深深看了面前的“血之上将”一眼道：
    “原初魔女。”
    ……
    a先生早就已经攒够了功勋，开始收集自己的晋升材料，而上个月“黑之圣者”归来时恰好从朝圣之路尽头的库房中带回了一些辅助材料，加上极光会内的主材料，调配魔药的材料已经全部集齐。
    他提前离开了贝克兰德，前往海上的人迹罕至处准备魔药和晋升仪式。
    “秘祈人”途径的序列4名为“黑骑士”，攻击力和防御力，以及“秘祈人”的核心能力“放牧”都会得到显着的提升，在下一个序列“三首圣堂”中，则会初步掌控呓语的能力。
    而“骑士”则蕴含一层额外的象征含义，意为信仰的扞卫者，教廷的骑士，仪式中需要上位者的册封，立下誓言。晋升成功的“黑骑士”也会因为上位者的祝福和自己的誓言产生细微的偏向。
    a先生获得了“战争天使”的册封。
    他在5月上旬成功在海上晋升，成为极光会的第六位圣者，而后又恰好赶上真实造物主的成神仪式。因此，a先生没有回到逐渐戒严的贝克兰德，顺势在海上传播真实造物主的信仰。
    罗思德群岛上，信仰“海神”们的反抗军已经有了北大陆国家和南大陆死神教会的部分支持，并不介意多和一个邪教合作。但不知为何，“海神”给予的神启在这方面的回应总是有些暧昧不清，不支持也不反对，因此反抗军首领卡拉特多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立刻给予a先生通力合作的答复，而是选择先从外围开始，互相进行一些简单的物资交换。
    a先生是一个思维较为简单，耿直的反派角色，他不会撒谎，也不会过度思考。
    除了“神使”达尼兹阁下被突然到访的a先生吓得够呛之外，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很快，由于晋升时受到“战争天使”的祝福，他被顺理成章地编入了重新组建的“战争之红”当中，并且接受神谕，先一步前往东拜朗，在“战争天使”到来之前，给死神教会进行支援作战。
    ……
    周四下午，东拜朗，星星高原。
    放牧着“记录官”的a先生通过其记录的一扇“旅行家之门”到达了双方交战的战场。
    他刚一回到现实世界，就注意到此时拜朗的天空竟然是一片漆黑，而天空的边缘隐约透出亮光，黑色的天幕上闪烁着点点繁星，但又在另一个方向诡异地时不时闪过一道耀眼的阳光。
    诡异的哭泣声不断在战场的各处响起，飘忽不定，仿佛有一群孩子在四处游走，令人毛骨悚然。
    a先生皱着眉头注视着远处那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地方，迈开脚步走了过去，毅然选择了先对因蒂斯的军队动手。
    因蒂斯的军队在这场冲突战里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们收了拜朗的贿赂还没来得及享用和炫耀，并不打算真枪实弹地作战，只是迫于命令不得不来。
    祭司偶尔用净化之光清除一些活尸和死灵生物，勉强算是给鲁恩方面的军队做了点支援。
    a先生笔直地横穿战场，朝着那支且战且退的乌合之众走了过去。
    周围的阴影涌动起来，悄无声息地包围住那里，潜伏在每个人的脚下。他的手指忽然一节一节地掉落在地，化作黑色的血肉之海，在阴影的遮盖下吞食了附近的尸体，一点一点将阵地包围。
    天上的灵体注意到了a先生这个突然加入战局的身份不明圣者，但看到他开始靠近因蒂斯军队，并且使用了“阴影”相关的法术和血肉魔法的时候，灵体就离开了。
    轰隆！轰隆！轰隆！
    一门门属于北大陆军队的火炮在前方疯狂嘶吼，让一枚枚拖着或赤红、或幽蓝、或银白、或深黑光芒的炮弹呼啸着奔向敌人阵地，造成一些拜朗军队的有效伤亡。
    但火炮的声响偶尔才会响起，在近半个月的鏖战中，北大陆的库存已经被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躺在脚边的一具新鲜的尸体眼睛半睁着，慢慢地坐了起来，他穿着鲁恩驻军的军装，在黑暗的掩盖下像个活人一样回到了战场，手指灵敏地给手中的枪支装填弹药，混进军队的后方。
    他身上有几处致命的弹孔，还有刀伤。但这具尸体尚有余温，比起诈尸更像是昏迷在了战场上，现在又醒了过来。这具尸体和许多同类一样，微微弓着腰，双臂挡在腹部，做出一副身体不适无法站直的样子，实则把枪口藏在胳膊下方。
    和栩栩如生的动作不同，活尸们浑浊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似乎并没有焦距。
    唯独在靠近活人的时候，他们的眼珠会突然转向，然后一瞬间掏出枪支对着对方的后脑或太阳穴开枪，在黑暗中将活人一击毙命。
    密集的枪声和嘶吼声中，一个又一个毫无防备的活人倒了下去。
    他们或瞪大眼睛，或神情茫然，或保持着生命最后一刻的表情，温热的血从头颅的伤口中流出。
    很快他们就会拿起枪重新站起来，加入背后打冷枪的活尸的行列。
    但在枪声响起的同时，这些异常的活尸也会被发现，在眼镜般的繁星的注视下，安眠的歌谣会第一时间在战场上回响，让这些亡者回归安宁的沉眠中。
    时代变了，死神教会的攻击方式也不再拘泥于简单的灵体攻击和活尸，他们开始积极学习如何使用各类先进武器和蒸汽机械。
    有一位活尸真的摸到了不断隆隆作响的灵性材料火炮，但背后操纵的教会成员不会使用，最后愣是点了把火把周围的火炮全都引爆，险些彻底毁掉了所有的火炮和弹药。
    鲁恩军队中的主教和将军们面色难看，和死神教会的作战不宜太久，拖得越久，尸体越多，战场上没有足够的圣水泼洒，也没有时间给尸体举行安魂仪式，受到死神教会驱使的活尸会越来越多，最后死灵和活尸会超过活人的数量。
    而在这段时间的战斗中，死神教会的操控越发活灵活现，不仔细看就与真人无异。
    在驱使灵界生物方面，“不眠者”途径的非凡者也略逊一筹，很难从“死灵导师”们的手中驱使和自己缔结了契约以外灵体。好在北大陆方面途径多样，时不时的“神秘减弱”和“净化之光”能够有效地驱逐灵体和活尸，搭配“厄难”和本就精良的装备，死神教会不具备太多的优势。
    但，随着象征“真实造物主立场”的极光会成员a先生加入，一直焦灼的战况发生了变化。
    他潜伏在阴影中，快速将战场上不再受到控制的尸体消融成黑色的血海，淹没了因蒂斯的军队。
    被阴影和血肉束缚住的祭司骇然，他高举手中的金色圣徽，战场之中光芒大放：
    “神说……”
    身披黑色铠甲的黑骑士陡然出现在了夜幕之下，猩红的双眼紧紧注视着因蒂斯的祭司，对那太阳的光芒流露出狰狞的恨意。
    大地震动起来，他踏着血肉之海，挥舞沉重的黑色巨剑，将祭司和他手中的圣徽一刀斩断！
    从肩膀到腰侧斜着切开，祭司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之沿着切口错位，分离。
    夜幕下的光芒消失了，净化的力量逐渐消散，死神教会的死灵迅速填满了这块区域，开始蚕食鲁恩军队的侧翼。
    铠甲化作阴影分散，a先生站在血海的中间，虔诚地握住手中的十字架，低声祈祷。
    536
    夜晚，克莱恩伪装成休的样子，潜入了x先生的非凡者集会。
    穿过客厅的过程中，克莱恩的灵感有所触动，只觉一道道无形的目光不知从哪里投来，扫过了自己。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进入前方起居室，审视了下环境，找了个离主位不远但也不近的位置。
    而他通过房门的那个刹那，所有的注视都消失了，不见了。
    如果不是“怨魂”有三重封印隔绝，刚才多半已经被察觉……x先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大胆和疯狂啊……极光会的成员普遍都会因为其行事风格给人疯狂的感觉，而这层印象有时候又会刚好成为一种伪装……克莱恩思考着坐了下去，扯了扯兜帽，让脸庞在阴影里藏得更深。
    过了十来分钟，聚会成员们差不多到齐后，戴着黄铜面具的x先生没有任何动静地来到了门口，一步步入内，走向主座。
    他身穿黑色古典长袍，戴着尖顶的魔法师帽，行走之间，气势内敛，却又让在场所有人不自觉低下了脑袋。
    转过身体，缓慢坐下后，x先生环顾一圈，低沉开口道：
    “开始。”
    距离在四米之内……克莱恩没急于动手，收回目光，耐心地看着几位聚会成员用运气异常者的信息换取金镑，听着x先生偶尔回应几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聚会的重心开始从x先生的悬赏转向彼此间的交易，克莱恩不再犹豫，用左手拇指掐了食指第一个关节两下，开启了“灵体之线”视觉。
    一条条虚幻的黑色细线当即浮现于他的眼前，它们从不同的人身上钻出，蔓延向无穷远处。
    略作分辨，克莱恩隐蔽地操纵起了x先生的“灵体之线”。
    在他的计划里，任务难点主要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前置序列有“占星人”这个序列的x先生和也许隐藏于暗处的极光会圣者，在自己开始操纵对应“灵体之线”时，可能会出现危险预感，敏锐察觉到异常。
    别的“秘偶大师”在这一点上，大概率毫无办法，但克莱恩不同，他还有“愚者”这个身份，还有灰雾之上神秘空间的力量可以借用，能提前依靠“纸人天使”的干扰，排除掉隐患。
    聚会没有一点异常地往下进行着，十几秒的时间转瞬即逝，克莱恩距离初步控制住x先生，只剩最后三秒，而这位极光会的神使，毫无察觉，正目光深沉地打量着一笔交易的达成，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键时刻，克莱恩主动停止了！
    他勉强维持着进度，抽出一只手，揣入带兜帽长袍的暗袋内，触碰到了用“灵性之墙”封锁着的铁制卷烟盒。
    克莱恩旋即动了下指头，轻轻一戳，解除掉“灵性之墙”，让它于衣兜内化作微风缭绕。
    他缩回手掌，又等待了好几秒，直至x先生的目光望向另外一侧，才继续往下操纵“灵体之线”。
    两秒，一秒，零秒！
    x先生的思绪一下滞涩，仿佛被人灌入了刚搅拌开的水泥。
    ……
    阴影的帷幕后，幽暗圣者聚精会神地旁听着运气异常者的消息，依照一直以来的经验和极光会内的记录寻找着可能有用的消息。
    x先生和“秘之圣者”最近似乎有过几次交流，似乎是对“忏悔”方面有什么别的想法。但他们的虔诚不曾动摇，也没有闹事或者故意违抗，又涉及到一位圣者，幽暗圣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终于，聚会到了尾声，x先生毫无异常地低沉说道：
    “结束。”
    他的言语很是简洁，和上次的收尾一模一样，这是休对佛尔思描述过的内容。
    客厅中逐渐传来了轻微的沙沙声，应该是一位位聚会成员各自起身，准备离开。
    幽暗圣者也记录了几条或许有用处的信息，等待所有人都离去之后，跟x先生安排后续的搜查工作确认真伪。
    就在此时，他的太阳穴忽然一跳，紧接着，一个巨大到震得人暂时失聪的音爆声在墙后的客厅中炸响，肉眼可见的恐怖飓风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迅速生成在了这栋小楼之内！
    敌袭！
    有人潜伏进来了！
    幽暗圣者当即做出判断，却一时没能想明白对方是如何骗过了自己的眼睛。
    他当即驱使客厅角落中的阴影，让它们延伸出手臂去保护可能来不及开门逃走的x先生，但那些阴影之手竟然扑了个空，在“龙卷风”完全形成的前一刻，x先生居然未卜先知般向左走了两步，走到了一个不起眼也没说过话的小个子身边！
    克斯玛瞳孔微缩。
    “龙卷风”完全成型，只见房间内的桌子、茶几、沙发、高背椅霎时间随之飞起，狂暴的龙卷风将墙壁撑裂，将屋顶带走，向着巷子口席卷而去，那些参加聚会的成员们，有的处在风缘，被直接抛向了远处，有的在风压的推动下，跌跌撞撞往前，奔向别的地方。
    直蹿天空的龙卷风就像一个恐怖的巨人，蹒跚着走向巷子口，走向街道位置，所过之处，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事物残留。
    小楼的墙壁已经摇摇欲坠，幽暗圣者从藏身之处离开，融入街道角落中的阴影，向上盯紧了在逐渐远去的风暴中不断被抛飞的路易斯·维恩，也盯紧了那个疑似敌人的小个子。
    只见他们刚好也同时被风抛向了附近的另一条街道，就像是被计算过的一样！
    幽暗圣者立刻追了上去，沿着墙体只见阴影的缝隙奔向目的地，过程中，他一直紧紧注视着上方的天空，却见那小个子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把样式古老的左轮手枪，对准空中的x先生的脑袋，扣下扳机！
    巨大的冲击力让x先生的脑袋猛地后仰。
    他的头部，他的黄铜面具，在这一刻分裂成了无数碎片，带着红白液体，向着四面八方飞散。
    一枪致命！
    幽暗圣者惊怒交加，在开枪的一瞬间，他感知到了小个子敌人的灵性，那应该是一个中序列强者，从动作和行为风格来看不像是“水手”，那之前莫名出现的“龙卷风”就完全可以理解了，要么是对方手持一件1级的“水手”途径封印物，要么是对方身上有“记录”相关的物品！
    几乎是瞬间，克斯玛就猜想x先生路易斯·维恩是死于亚伯拉罕家族的复仇。
    但他绝不会让杀死了极光会神使的人离开，周围街道的阴影扭曲起来，仿佛充满了又漆黑又诡异的无形液体，它们流淌着涌了过来，并快速凝聚，形成了坚固的牢笼。
    这样的黑暗中，一道道影子活了过来，冰冷的目光全部落到了刺杀者身上。
    只见刺杀者翻开一本书，霎时间银白的闪电如雨般倾斜，是“水手”途径的“闪电风暴”！
    银白色的闪电阻拦了幽暗圣者的阴影，也引来了风暴教会的主教的注意，在克斯玛的阴影之手触碰到刺杀者之前，对方开了门，从容离去。
    散落着木片、碎石、布条和各种杂物的巷子里，变成了平地的聚会房屋内，布满阴影的地方，幽暗圣者低哼了一声：
    “该死！”
    接着，高空中传来雷鸣，狂风和雷暴袭来。
    “深蓝主祭”雷达尔·瓦伦汀发现了不属于自己的闪电，也发现了被闪电的亮光照亮的极光会圣者。
    比起已经消失无踪的混乱引发者，他更倾向于攻击近在眼前的幽暗圣者。
    tbc
    ——————
    给a先生想圣者称号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血之圣者”，不行，太晦气了……
    (本章完)

 第246章 神在看着你

    537
    直到听完了梅迪奇的汇报，确认祂对自己现在的新身体适应良好之后，真实造物主才微微低下头，看向跪伏在自己脚边的幽暗圣者，平缓地问了一句：
    “没有收获？”
    幽暗圣者将头埋得更低，办事不利加上距离神座太近，恐慌和难以表述的荣幸让他的思绪混乱，忍不住地颤抖。他竭尽全力克制住激动的心情：
    “主，恳请，恳请您的原谅。”
    “我们未能，未能找到……”
    克斯玛的喉咙滚动一下，仿佛忍受着巨大的耻辱般开口：
    “……杀害x先生，路易斯·维恩的凶手。”
    四天的搜捕，竟然毫无收获，极光会甚至用间谍参与了风暴教会对此人的搜捕，试图弄一点有用的信息回来，但没想到教会同样一无所获。
    这个凶手仿佛根本不存在，又好像只是一滴水，落进了大海就消失了。
    如果不是幽暗圣者亲眼看到了对方行凶的全过程，现在也会像“深蓝主祭”一样毫无头绪。
    见主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幽暗圣者顿了顿，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汇报：
    “……x先生组织的非凡聚会是通过被筛选出来的成员进行邀请逐渐壮大的，在发生事故的当天，每一个人都经过了仔细的检查，不应该存在冒名顶替的情况。”
    说完这句话，他自知失言——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甚至还造成了一位神使的死亡。路易斯·维恩一个序列5死了不算什么，但在场有许多非凡者都亲眼看到了这件事情，会给极光会的名声造成一定的打击——克斯玛立刻改口：
    “根据我的记忆，袭击者身高在1米6左右，大概率是女性，不排除矮个男人的可能。”
    “我们在聚会中找到了符合要求的成员，包括1米6以下的。”
    “但对方大概率持有改变外貌的非凡物品或能力，按身体特征搜索成功几率不大。”
    “所以我们开始跟踪所有人。”
    真实造物主：。
    “在接近四天的寻找中，我们使用了占卜，也搜集x的随身物品，尝试通灵……”
    “……但占卜的结果显示x在死前的经历都非常正常，没有见到奇怪的人，也没有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事情，至于通灵，在事故发生后的十分钟内就失败了，灵体可能已被毁灭或拘束。”
    他把极光会做出的所有努力都说了，自认为没有任何疏漏，也没有任何别的手段了，最后愧疚万分地总结道：
    “恳请您宽恕我的无能，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真实造物主开始了快速的思考。
    这几天内，梅迪奇离开了北大陆，先是重塑肉体，然后带着自己的队伍去南大陆，极光会内没有天使以上位格的人物。
    x先生，路易斯·维恩是一个序列5的“旅行家”，从克斯玛描述的一击毙命来看，“旅行家”没有机会做出任何反抗，要么是杀死他的人完全碾压了他，要么是在被一击毙命之前就已经受到了制约。——结合汇报的细节来看，后者可能性较大。
    幽暗圣者参与的占卜失效，说明刺杀者有着同样的位格，或者是背后有着比幽暗圣者位格更高的存在。——但这样一位存在亲自下达祝福，去杀一个极光会里不算太重要的神使，有些太诡异了。
    真实造物主言简意赅地问道：
    “地点。”
    惶恐不安的幽暗圣者微微一愣，立刻说道：“东区，铁蒺藜街道巷子中的废弃旅店。”
    真实造物主的视线向左侧少许偏移，看向了窗外白蒙蒙的天空。
    十多公里外，东区那条完全成为废墟的阴暗巷子中，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中的阴影竟然同时竖了起来，它们的上半部分脱离地面，下半部分还在在地面上，像是蛇群突然立起。
    无数大大小小的阴影的上半部分浮现出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阴影在废墟的四面八方游走，游上附近的房屋，神灵的目光将这个不大的废墟扫了个遍，并没有看到任何不该有的东西。
    刺杀者背后的存在是真神级别？
    又或者是本来有什么，但是在四天之后已经消失了。
    真神是不可能的，神秘学联系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殆尽，真实造物主陷入沉思，祂忽然想到什么，心里骤然有了个猜测。
    “占卜家”的序列5是“秘偶大师”……
    外神透露过，那个名叫塔罗会的小会议上有一位疑似“亚伯拉罕家族成员”的学徒……
    克莱恩居然还挺贴心的，自己正在思考以什么理由和面貌和他见一面呢。
    现在，有了。
    片刻的静默后，祂收回了目光，平缓地开口：
    “我已知晓。”
    “退下。”
    幽暗圣者惊喜万分，他毫不怀疑神灵的能力。他克制住激动地心情，叩首后躬身退出了房间。
    真实造物主刚要说话，忽然看到自己的身上延伸出了几条黑色的细线，祂当即转头看向细线的来处，只见它们穿透了墙壁，诡异地连接向了贝克兰德的方向。
    还有几条线的源头是自己，连接着墙壁外面正在不断移动的某些人身上。
    虽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但真实造物主立刻分辨出了这些古怪的线条是属于谁的权柄。
    “你在做什么？”祂的声音有些不善。
    房间角落里，一个背靠着墙壁的身影凭空出现。
    祂的手握起，自真实造物主身上延伸出的细线就全部消失了。
    “你似乎想要借此机会去跟诡秘的继承人进行一番友好的交流。”靠在墙边的，和真人差不多大小的灰白色头发人偶说道，“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代价是我也要去，你愿意吗？”
    祂进一步推销着自己的商品：“一个天衣无缝的和克莱恩接触的机会。成神仪式如此夸张的你，总不会还想着用潜入的方式，进入贝克兰德核心区域。”
    真实造物主同样在想这件事情。去见克莱恩对祂来说轻而易举，只需要派一个人到他面前，念诵祂的名，让祂的意志暂时降临在传声筒上，就能顺利地完成对话（前提是克莱恩不会同时念诵女神的尊名或者向周围的教堂求救。而黑夜女神或风暴之主也不会注意到被派过去的传声筒）。而外神似乎有别的意思——祂抓住了重点，反问道：
    “你能让我和他面对面交流？”
    “当然可以。”衰败君王捻出一条线来，“道恩·唐泰斯先生将在周六举办一场晚宴。”
    “可你并不能左右他的选择。”真实造物主说完，忽然皱眉，“你影响的是……”
    大部分贵族和富豪不会亲自花费精神挑选自己的客人，不然要年薪一百镑以上的管家做什么呢？
    “他的管家会考虑要不要邀请‘菲耶庄园的隐形富豪’。”
    外神展示着命运的分叉：“盟友，你完全没有经营我附赠给你的这个身份……不是贵族，富裕却没有在上流社会露脸几次，不然，‘想要跻身上流社会的富豪先生’肯定会把你列入名单。”
    “如今你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隐形富豪，不能给他人带来利益，自然也很难被陌生人邀请。”
    “可能性”……某种程度的预言，命运的分支……
    真实造物主说：“强行选定分支会带来不合理的变化，既然如此，你肯定还有其他选择。”
    外神的嘴角稍微向上扬起，面部表情有了些变化，但声音却依然平静冰冷。
    “没错。”
    “我的仆役和上流社会有着紧密的联系，他们会参与唐泰斯先生的晚宴。”
    “或许你会愿意，来做恶魔家族的座上宾。”
    538
    “快些！快些！准备撤离了，把不能用的东西都烧掉！！”
    军官在军营中来回奔走，大声呼喊，士兵们不停地抱着物资贵重文件转移，来不及带走的就直接丢进附近的火堆。
    还有救的伤员被抬上马车，已经奄奄一息的只好留下，文件资料被投入熊熊大火中，一阵风吹来，火焰爬上了紧密连接着的帐篷，很快就烧出一片火海。
    不断有衣不蔽体的男性和女性被从军队征用的房屋里赶出来，惶恐不安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长官！我们准备好了！”有士兵喊道。
    “跟着部队和教会，往西北方撤离！”军官回应道。随后，他大步流星地踹开了副官的房子，怒骂道，“约翰逊！你个混蛋还在磨蹭什么！脑子被活尸啃了吗？！”
    约翰逊手里抱着好几个巨大的盒子，一打地契，脚边还放着一个装得满满的大箱子，里面放着他驻扎在这座城邦的几年里搜刮来的文物和金银首饰。壁炉中熊熊燃烧的是他的受贿证据和信件，样貌普遍不错且年轻的当地女仆们抱团挤在角落里，地上倒着几个中枪死亡的仆人。
    “少将，这可是二十万镑啊！”
    见上司就要发怒，已经有些发福的副官赶紧开口讨饶，小心翼翼地赔笑道：“都怪下人们动作太慢了，还想趁机摸点东西逃走，我教训他们才花了很多时间……”
    少将怒不可遏，一巴掌把自己的副官打倒在地，怒骂道：
    “约翰逊，我看你离家十多年不容易，平时我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和你麾下的这帮蛀虫就真的把军队当自己的了！”
    “我们的炮弹为什么有那么多已经失去灵性了？！我拨下去的购买经费用到什么鬼地方了？！”
    “粮食为什么有三分之一都是腐烂发霉的？！你两个月一次的查账都查到哪里去了？！”
    “还带头找女人？你他妈在国内有妻子和孩子！搞出那么多私生子，现在这帮私生子全他妈给死神教会告密去了！约翰逊，等我回到鲁恩，我一定要把你这该死的王国蛀虫送上军事法庭！”
    鲁恩王国的驻军居然被邪教组织打得连续后撤几十公里！丢了两座城！！现在又在高原惨败，不得不退回港口城市向本国求援了！！！
    奇耻大辱！
    少将越想越是愤怒，简直感觉心中有无数个活火山正在喷发，他几乎把几次惨败的愤怒全部倾泻到了副官身上，他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抵在了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的副官的脑门上，吼道：
    “你他妈现在还在延误军情！”
    “谁允许你一个人征调三辆马车的？！还他妈在外面等你！”
    “三辆马车能运送多少伤员！你就守着这点钱和金子和活尸一起进坟墓！！”
    约翰逊吓得浑身颤抖，他哭着求情道：
    “将军！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敢了！将军，这些东西我也都不要了！我把我的全部财产都充公！”
    “恳请您看在莎妮塔的份上饶我一命，我可爱的妹妹还在等着她的丈夫和哥哥回国啊！”
    听到这话，少将直接被气得差点笑出声来，他的额头青筋暴起，扣着扳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忍了又忍才克制住打开保险栓把对方崩了的冲动。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灵性的惊呼声，只见一个被杀死的土着女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四周的士兵在惊恐下把她达成了筛子，满地满墙都是血和碎肉。
    “死神教会已经追上来了？！这么快？！”
    少将瞳孔骤缩，随后又冷静下来：“不，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就算是追上来了，也不是大部队。该死，浪费的时间太长了，现在还有一半的人没撤离！”
    “此地禁止有诈尸行为发生！”
    “此地禁止死灵生物游荡！”
    他立刻朝着窗外大吼两声，阴冷感逐渐消失，附近的火焰的颜色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怎……怎么办？将军？”约翰逊被吓得魂不守舍，差点又哭了，“我们还来得及撤离吗？”
    少将狠狠地剐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把手中的枪丢给了他：
    “亲爱的约翰逊中尉，现在到了你为国捐躯的时候了。”
    “您，您说什么？”
    “想必莎妮塔也更愿意见到她的哥哥成为英雄而不是懦夫，你的夫人和孩子也能得到抚恤金，而不是私生子的丑闻和永无止境的财产纠纷。”少将冷冷地说，“你，带着你的人，去断后。”
    已经在殖民地变成了作威作福的废物的副官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他不敢去拿脚边的枪，扑过去试图抱着将军的腿求情，而将军的身上却好像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当约翰逊的手伸过去的时候就自然向侧面滑开，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少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房子，他心烦意乱地走在混乱的军营里，当他的思绪回归时，意外地发现自己来到了自己的临时指挥军帐前。
    他走进去，见里面的东西基本都被搬空了，只剩下桌椅柜子这样笨重又无用的大件。
    少将把柜子打开，确认文件都已经被转移，却突然注意到柜子的底层有一个古怪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一盏黑色的，有拜朗文字花纹的旧式油灯。
    似乎是某个军官送给他的东西，据说是一件文物，但是他对文物不感兴趣，就随手放在了这里。
    “算了，一起带走。”
    少将叹了口气，把这件东西拿起，快步离开了军帐。
    看到外面一片混乱的景象，他又难以忍受地发起怒来，手指扣紧了油灯，骂道：
    “该死的死神教会！该死的邪教徒，该死的蛀虫！”
    “来不及了，来不及全员撤退了……”
    “该死，要是有能够立刻把所有人转移到贝伦斯城的办法就好了！”
    突然，“嚓”的一声轻响，他手中黑色的油灯突然亮了起来，金色的光芒迅速扩大，包裹住了周围的一切。
    “炸弹？！”少将大惊，刚要伸手把油灯丢出去，忽然发现周围的环境改变了。
    哗啦，哗啦……
    他猛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一片海滨，白色的浪花不断冲刷着海岸。
    海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少将一脸茫然，周围的士兵们也一脸茫然，手里还抱着准备转移的物资和文件，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来到了海滨。
    他们的驻地可是几百公里外的内地高原啊！
    静默了半分钟后，一个士兵大彻大悟了，当场跪倒在地，亲吻地面，高呼：“赞美风暴！”
    士兵们纷纷醒悟过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纷纷跪下，争先恐后地喊道：“赞美神灵！”
    只有少将略显呆滞地站在海边，看看远处的海水，又看看手里的油灯，面色逐渐变得奇怪：
    “这是一件非凡物品？”
    “能够实现愿望的……非凡物品？”
    ……
    神秘的原始岛屿上，克莱恩和阿尔杰合力干掉了石像鬼和活尸们，来到了墓葬厅的尽头。
    墙壁上似乎存在着某种绘画般的痕迹，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克莱恩示意阿尔杰先不要靠近，随后让“血之上将”显形，飞向了墙壁的方向。
    塞尼奥尔降低了高度，看清楚了中央区域的地面描绘着什么：
    那副图画色调阴暗，背景是影影绰绰的一道道模糊身影，主体则是一张长条桌。
    长条桌上躺着一具背负光辉十字架的身影，旁边围了三个笼罩着阴影的人。
    他们一个英俊朝气，一个威严豪迈，一个长着白色的胡须，显得很有智慧，可三双眼睛都透着难以言喻的邪异感，行为同样如此：
    他们一个扯下了那身影的手臂，一个捧起了脑袋，一个挖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
    与他们相对，那身影的胸腹间，裂口又长又宽，盘坐着一个阴森黝黑的婴儿。
    这四位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窥探，目光同时望着上方，仿佛在注视每一个看到这画卷的生灵！
    ——透过“怨魂”塞尼奥尔的视线看清楚那副图画时，克莱恩的心跳陡然加快，扑通的声音激烈到连他自己都能听见。
    作为一名擅于解读启示和象征的“占卜家”，他只觉体内的血液在疯狂往自己头部奔涌，让脑袋发胀眩晕，似乎正阻止着进一步的思考。
    可就算是这样，也有虚幻的，属于他自己的声音于他脑海内回荡，充满惊惧：
    那，那被分尸吞食的身影，应该代表着远古太阳神，代表着白银城信奉的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
    而围在祂旁边的三道邪异身影，我，我曾经见过！
    在贝克兰德的地下遗迹内，在封印着“红天使”恶灵的地方！
    它们以雕像的形式存在，不像这幅图画上那么邪恶，分别代表着，分别代表着：
    “永恒烈阳”，“风暴之主”，“知识与智慧之神”！
    霍然间，克莱恩记起了曾经获得的一个名词，因直面“永恒烈阳”而获得的名词：
    “纯白天使”！
    这……不会……难道“永恒烈阳”曾经是远古太阳神身边的天使？
    小“太阳”之前提过，他在下午镇听到一位造物主的圣职人员用忏悔和预言的口吻喃喃自语着一些事情，其中有这么一句：王们频繁到属于黄昏的宫殿内密谋……“永恒烈阳”原本叫做“纯白天使”，也是天使之王，也背叛了那位造物主？
    克莱恩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似乎关于造物主的一切都终于连贯起来，汇成了一个完整的事件！
    白银城信仰的“远古太阳神”因为某些事件而变成了疯狂堕落的“真实造物主”。
    因为这个事件，“远古太阳神”失去了传说中创造一切的权柄，失去了太阳的力量，失去了雷电的神罚，不再全知，也不再全能……
    而这幅画上显示的就是造成巨变的这个“事件”！
    “王们背叛了主……”
    这个事件是主身边的八位“天使之王”杀死了远古太阳神，分食了祂，掠夺了祂的权柄！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风暴之主”和“知识与智慧之神”应该也是白银城信仰的那位造物主，远古太阳神身边的天使之王，或许该称呼祂们为“风天使”和“智天使”……
    这么一来，八位天使之王就齐了，暗天使、纯白天使、风天使、智天使、空想天使、时天使、命运天使、红天使……从小“太阳”听到的话语和这些天使之王各自的后续来看，似乎除了阿蒙和亚当这两位神之子，其他的天使之王都背叛了那位造物主……这位远古太阳神也未免太惨了一点……不过，这幅画未必是真的，说不定是污蔑，存疑……
    那坐在远古太阳神腹中的黝黑婴儿……感觉就是“真实造物主”……而且祂现在长大了……克莱恩瞬间想到了很多，越是深入地思考越有种扭头就走，假装从来没有看过那副图画的冲动。
    tbc
    ——————
    黄昏隐士会活动中心。暴君牌到手。
    (本章完)

 第247章 道恩家今晚的宴会

    539
    咚咚咚！
    敲门数声后，管家瓦尔特走了进来，将自己和女管家塔内娅拟定出的宴会客人名单递给了雇主道恩·唐泰斯。
    “辛苦你们了。”
    克莱恩将名单接过，粗略地扫了一眼，在长长的客人名单中搜寻自己熟悉的人的名字：马赫特议员一家——海柔尔小姐的病好了，能够参与社交活动——已经在上流社会里小有名气的艾伦·克瑞斯医生，身怀数万镑家产的玛丽·肖特女士……除此之外就是这条街附近的邻居，曾经邀请过新朋友道恩参加过舞会、晚宴和下午茶，现在轮到道恩礼尚往来邀请他们了。
    受邀成员非富即贵，但仅仅是对于普通人和中产阶级来说。
    道恩·唐泰斯先生还在追求地位和爵位的过程中，邀请不来大贵族级别的人。
    在这里面，认识的人占大部分，但是也有许多不太熟悉的名字混在其中，如上流社会的交际花，一些即将需要的人脉……这些都是交给经验丰富的管家瓦尔特挑选的，还有心思细腻的塔内娅女士帮忙，克莱恩很是放心自己每年这近二百镑的花费。
    为了表示道恩仔细地看完了名单，克莱恩认真地挑了几个名字发问：
    “布雷姆·穆勒先生是？”
    瓦尔特回答：“他是一位在五年前获得了国王册封的男爵先生，在东塔克郡拥有大片的土地。不过他近年在南大陆的生意受挫，希望给自己多一些合作伙伴，政治倾向是保守党。”
    也就是说，是想要互助的贵族……邀请他是因为他有获得爵位的经验，可以给道恩·唐泰斯引荐一些大人物和人脉……克莱恩点头，又挑了一个名字：
    “米兰·诺拉费图斯……”这个名字相当中性，是先生还是女士？
    瓦尔特看出来雇主的疑惑，体贴地解释道：
    “这位先生是费图斯联合食品工厂的主人，经营着蛋糕、茶叶、香料和奢侈品生意。他本身也是一位富豪，拥有惊人的资产，据说是因蒂斯某位贵族的后裔，虽然还没有获得爵位，但已经和许多贵族有着股份交易。他的生意并未受到南大陆的影响，目前还未表露出政治倾向。”
    食品工厂？好像有点印象了……皇后区就有一家主打经营因蒂斯风味甜品的蛋糕店，据说他们给服务过贵族家庭的厨师和甜品师们都开出了高价，努力把自身的品牌往“高端”上营销……
    想到甜品，克莱恩便顺势说道：
    “希望能够让客人们品尝一下我的家乡的风味美食。”
    瓦尔特立刻回答：“我们筹备了众多迪西风味的食物，菜单也已策划完毕。”
    “很好。”
    克莱恩轻轻点头，将手中的名单还给了瓦尔特。
    ……
    “我们拿到请柬了！”
    富人区里一栋装饰格外奢华的别墅中，楼梯上雕刻的石像鬼花纹忽然开口说话：
    “道恩·唐泰斯的管家来了！！”
    “就在明晚，家主该准备向陛下汇报了！”
    “家主！听得到吗家主！”
    石像鬼的声音尖锐刺耳，瞬间就传遍了上下两个楼层，在别墅里反复回荡，构成让人头昏脑涨的声波。如同几百只被捏住嗓子的鸭子在引吭高歌，立刻就引来了在客厅里打牌的几个年轻人的咒骂：
    “家主一直在楼下等着！”
    “安静点！”
    “真是后悔把你做成侦察系统了，你的‘报丧’就是个只会吵闹的喇叭！”
    壁纸上画着的一个不起眼的蝙蝠把眼睛转了过来，石像鬼报复道：
    “米埃尔，你手里只剩一对二了！”
    “啊！该死。”同伴发出窃笑，刚才骂了石像鬼的年轻人咒骂一声，很快就被杀得片甲不留，愤愤地把剩余的牌往石像鬼脸上一甩。
    “你要是活着的时候应变能力有那么强，也不至于沦落到变成封印物了。”
    石像鬼嘿嘿一笑：“我被教会的人围攻，最后还能剩下一个脑袋，你能做到吗？”
    几个眼眸和发梢都有些发紫的年轻人嘲讽了石像鬼几句，然后将注意力转回牌局的输赢上，赢家得意洋洋地问：“这次你打算输给我什么？”
    米埃尔·诺斯叹了口气：“一年寿命？”
    “不要，我刚赢了十二年，而且我还没到需要担心年龄的年纪。”
    “那，一件序列5的辅助材料？”
    “不要，我自己有办法弄到。”赢家从拿着托盘的下级恶魔手中拿过一杯饮料，笑着说，“我要两个进食的名额。”
    输了牌的恶魔感到意外：“你手痒了？那就去贫民窟随便吃，曾经堕落过的灵魂多得是。”
    “工厂里的工人虽说贵了一点，但可以引起社会的关注和恐慌嘛。”
    赢了牌的年轻人笑道：“一个人也不过两三百镑，还可以在报纸上小小地宣传一下。如果没有家属就随便找个理由捐给教会，这么多工厂每个月都有一两个名额，想要完成仪式也是轻轻松松。”
    “那就给你，我才刚刚晋升序列6，用不上这些名额。”
    米埃尔无所谓地往后一倒，现在恶魔们的日子好过多了，只要有钱，人可以随便杀。
    序列9的罪犯们在各个大陆的城市的角落里消化魔药，序列8的冷血者们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因此需要更多的消化。在费图斯联合食品工厂里杀人的基本都是序列7的连环杀手，而大多数被杀死的工人死得悄无声息，给点钱私了就差不多了。而被曝光的则是正在筹备晋升的序列6恶魔们。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价格的。
    恶魔们是不相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的，如果你不卖，只能证明我的出价不够高。
    有家属的工人，一百镑以上就会让他们的家属感激涕零，这对恶魔来说只是指缝里的零花钱。而偶尔“好运”到能够上报纸的工人家庭能够获得近四百镑，矛盾就从恶魔身上转移到了这些拿了更丰厚的抚恤金的家属身上。
    没有家属的工人，本来死了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的生命本来毫无价值，现在还能参与一下恶魔的晋升和扮演了。
    甚至，上个月晋升的一位“欲望使徒”在家境贫寒的工人中公开宣称自己就是嗜好杀人的疯子，一条人命三百五十镑，结果报名的人异常多，序列5的晋升人数两个月就凑齐了。
    恶魔家族有的是钱，宝石，封印物，工厂高到吓人的营业额，向贵族提供便宜的股份将他们拉下水，用钱向西维拉斯场换取保护伞，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一场火灾造成了三十人以上的伤亡而已。
    这三十多人都被烧成了灰烬，不再言语，静静地被送到了墓地当中。
    他们宁愿用生命去换取这些钱，也不相信自己能活到用工作赚到这么多钱的时候。
    自从贝利亚家族的天使死后，安德雷拉德趁势和贝利亚撕得不可开交。
    而米兰·诺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跪了爱德华·沃恩，诺斯家族迅速得到扶持，现在已经登堂入室，堂堂正正地在北大陆的国家的首都里开始了食品产业，混得比另外两家好多了。
    名为资本的巨大碾压机隆隆作响，碾碎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人类，购买商品即是祈祷，原谅伤亡则是认可。恶魔成了一群快乐自由的工厂主，更合法，更优雅，更高效，更体面地杀人。
    说话间，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诺斯家族现在的管理人，费图斯联合食品工厂的主人上了楼。
    他只是一位“欲望使徒”，但因为做出了正确的决策，他的地位超过了恶魔家族的半神。
    米埃尔等人赶忙站起来，外貌不到三十的米兰瞥了一眼桌上的牌，说道：
    “今晚七点，我去道恩·唐泰斯家参加晚宴。”
    “管好工厂，再清理不干净，我就拿你们的骨头去砌墙。”
    恶魔们唯唯诺诺，其中一个好奇问道：“家主，就您一个人去？不带侍从？”
    米兰微微颔首：
    “道恩·唐泰斯本身是一位非凡者，我自己去，防止节外生枝。”
    他想到那辆纯黑色马车上的两位伟大存在，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有异议吗？”
    担任工厂管理的恶魔们纷纷摇头，然后被驱赶着进行下午的工作去了。
    540
    晚上7点多，克莱恩衣着笔挺地带着管家瓦尔特和贴身男仆理查德森，等待于门厅，迎接参加舞会的宾客。
    很快，他就看见一位熟悉的面孔走了进来。
    艾伦·克瑞斯！
    这位知名外科医生挽着肚子高挺的妻子，步入了正门。
    孕妇……克莱恩心中一动，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作为一名有礼貌的绅士，克莱恩当然不会盯着艾伦的妻子瞧，他看着知名外科医生道：
    “晚上好，艾伦，这位该怎么称呼？”
    艾伦那种冷淡的气质并没有变化什么，但却不影响他一边递过包装精美的红葡萄酒，一边礼貌笑道：
    “我夫人，维尔玛·葛莱蒂斯，一位中学教员。”
    “看起来你又要当爸爸了，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克莱恩接住对方的礼物，顺势问道。
    他原本为艾伦医生预备的话题是最近报道的几个外科新术式，没想过对方会携带怀孕多月的夫人一起来参加。
    这于他而言，简直是意外的惊喜，因为在维尔玛·葛莱蒂斯夫人肚中还未出生的胎儿是“水银之蛇”威尔·昂赛汀。
    艾伦下意识瞄了眼夫人的肚子，泛起些许笑容道：
    “七月初，如果不介意，我希望到时候能邀请你参加他的出生宴。”
    他话音刚落，长相温婉美丽的黑发女士维尔玛突然捂住肚子，轻声痛呼了一下。
    “怎么了？”艾伦脱口问道。
    “他踢了我一下，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维尔玛表情舒展开来道。
    又寒暄了几句，克莱恩将手中的礼物交给贴身男仆理查德森，让他领两位，不，三位客人进入大厅。
    没等多久，他迎来了第二对宾客，依旧穿着黑色神职人员长袍的埃莱克特拉主教和他的女伴。
    “晚上好，主教，我最近的睡眠非常棒。”克莱恩故作不知晓黑夜教会暗中努力地说道。
    埃莱克特拉主教当即在胸口顺时针点了四下道：
    “这是女神的庇佑。”
    短暂的寒暄过后，玛丽女士到来，埃莱克特拉主教顺势进入了大厅等候，让道恩和下一位客人交流。
    越来越多的宾客抵达，克莱恩边回忆相应的话题，边热情幽默地迎接着他们，收到了不少礼物。
    很快，他见到了一位黑色头发，发梢和眼睛却泛着一些古怪的紫色的年轻人。他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戴着镶嵌宝石的黄金领夹，气质高贵，有些贵族式的傲慢，稍微不符合鲁恩含蓄的风格。
    这位应该就是传闻和因蒂斯贵族有关系的米兰先生，发色很有趣啊，但是比墨绿色的头发还是正常许多……初次见面，克莱恩准备好了招呼对方的话语，主动上前，微笑着说道：
    “贝克兰德的甜品逐渐让我有些不再怀念迪西郡风味了。”
    米兰先生很是柔和地露出笑容，令人下意识地生出好感：“我想去海边已久，但至今没有机会。现在或许会有一位朋友向我介绍迪西的风光。”
    两人不算太熟，稍微交流了句话联络了一下感情，克莱恩就邀请他进去了。
    走进大门后，他的灵感忽然微微触动一下，看向门外的方向，只见属于米兰先生的那两辆黑色的马车已经离开。
    两辆？可能是摆放礼物，或者顺便接了什么人路过……
    克莱恩稍微多分出一些精神注意大厅和客人们，但一切都很正常。等到时候差不多，道恩便宣布舞会开始，邀请大家尽情的享受时光。
    作为宴会的主人，他是不能缺席前三支开场舞的。跳完三支舞后，克莱恩终于得到短暂的空隙，能够塞点食物，喝杯放了冰块的解渴甜冰茶——这是他特意让厨房准备的迪西特色。
    接着，他打算去盥洗室一趟，“水银之蛇”威尔·昂赛汀忽然上门，可能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坐在大厅的休息区维尔玛太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几位正在交谈的男士突然同时面露难色，勉强维持着形象，步履维艰地走向了盥洗室，比克莱恩还要快。
    “这么多人吃坏了肚子吗？”
    克莱恩先是一惊，然后皱起眉：“好像不对……是在阻止我？”
    “祂来了，但是不想和我交谈？不想现在和我交谈？”
    克莱恩猜测着，脚步一转，走向盥洗室所在的楼层附属的书房。
    刚才那群急急忙忙冲向盥洗室的男士们也猛地停下了脚步，疑惑地面面相觑，站直了身子，仿佛刚才忍不住就要一泻千里的腹痛感只是自己的幻觉。
    居然真的是……
    克莱恩不再试图走向盥洗室，他正好饿了，于是准备回到楼下的大厅准备去再吃点东西，和熟悉的人们说说话。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猛地扭过头，看向二楼的阴影中。
    煤气灯的光线仿佛突然暗下去了，周围的空气开始变的冰冷，一双深灰色的短靴踏出阴影。视线缓缓向上，简单的深色正装裤，棕色的风衣衣摆，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已经抬起，向他伸来。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寒冷！
    克莱恩毛骨悚然，他无法移开视线，无法感知周围的一切，所有的感官都在逐渐消亡，像是一片空白，又像是乱七八糟的万花筒在眼角的世界中展开，那只手快要碰到他了——
    阴影中长出了一个人，人身上的十字挂饰叮叮当当。
    仿佛和阴影融为一体的人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一分一分地把它按了下去。
    施加在克莱恩身上的禁锢陡然消失了，周围的环境恢复了正常，但下一刻，面前两个熟悉又不熟悉的客人让他的心脏仿佛突然间停止了跳动。
    对面的二位用眼神激烈地问候了彼此一番，然后同时看向了克莱恩。
    金发混杂着黑色挑染的青年低沉地开口：
    “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克莱恩咬紧牙关，让瞠目结舌的丑态没有出现。他左手上戴着的“蠕动的饥饿”瑟瑟发抖，又发出恐怖的高温，杂乱的灵性四处溢出，如同狂热粉丝见到了自己的偶像。
    对面的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谁说x先生只是一个在极光会里不太起眼的神使的？！
    tbc
    ——————
    佛尔思，你陷害我！
    (本章完)

 第248章 客人是我们，想聊了不？

    541
    “阿嚏！”
    佛尔思打了第六个喷嚏，疑惑地捧了一杯热乎乎的茶水在手上：“我没有感冒啊？”
    即便是“学徒”这样几乎没有战斗力的途径，魔药也是会强化肉体的，在成为非凡者之后，佛尔思就已经很多年没有生过病了。
    “或许是你昨晚熬夜赶稿喝凉水受寒了。”
    休把一壶刚烧开的热水放在佛尔思不远处的茶几上，架势仿佛是老妈在苦口婆心地劝说不听话的叛逆女儿：“多喝热水，别总是仗着自己是非凡者就不规律作息，也不能不健康饮食！”
    “哦。”
    佛尔思乖乖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立刻用手帕捂住嘴：“阿嚏！”
    在休威严的注视下，佛尔思赶紧喝完了一大杯茶水，然后又给自己倒满一杯，小心地问：
    “x先生死后，你有遇到什么后续影响吗？”
    休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回忆着：“后续影响确实是有的，但是一周过去，排查力度已经没有最开始的几天那么大……我最近觉得有人在偷偷跟踪我，或许是极光会的成员。”
    “如果他们确定了是我，那就不会跟踪了。所以，我更要表现得自然一些。”
    ……
    真实造物主反客为主，邀请道恩·唐泰斯先生在楼上安静的书房中坐下，神情严肃地说：
    “我们谈谈。”
    咔哒。一声轻响，书房的门自动关上，隔绝了内外。
    克莱恩努力深呼吸，努力不去想现在这里像极了密室杀人案的案发现场，并略带茫然地思考两位“祂”大驾光临之后这小小的别墅三百镑租自己一年是不是亏大了，然后僵硬地坐在了沙发的对面。
    他坐着，但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坐着。
    首先，他不敢面对那个有一面之缘——仅仅是靠近就差点把他弄死在海军基地的神秘高位者，他属实是有心理阴影了，其次他也不敢直视真实造物主。
    在祂们出现的一瞬间，克莱恩的灵性预警就像是坏了的警报器一样疯狂地刺痛他的太阳穴。按理说正常的序列5这时候应该已经无法感知到任何事物，但在源堡的加持下，克莱恩依然保有灵性预警的能力，因此他被迫忍受着几乎窒息的压力，忍受着无数看不见的眼睛窥视着自己的不适，千辛万苦地在沙发上坐稳。
    克莱恩这幅样子让真实造物主想起被老师请到办公室的学生，外神似乎没在看克莱恩，但考虑到对方眼睛的位置不一定有着眼睛的功能，真实造物主一边注意外神的动向，一边开口：
    “你对我的神使动手，但我并不是为此而来。”
    克莱恩心说那我能走了吗。
    真实造物主诡异地沉默了一秒：“他与亚伯拉罕的私人恩怨，我不会追究。但你既然与我的圣者有过接触，就该知道我对你的态度。”
    克莱恩怀疑祂们能听到自己心里的嘀咕，于是停止了思考，静待下文。
    然而真实造物主就这么停下了，书房里静悄悄，似乎是打算等放弃思考的克莱恩自己悟出些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衰败君王停止挨个扫描阅读的行为，看了看真实造物主，又看了看克莱恩，又看了看真实造物主，有些对人类的含蓄感到无话可说：
    “祂想让你去拯救世界。”
    真实造物主：？
    克莱恩：？
    没有人能让所有人都对自己的发言满意，但是能让所有人都不满意并不困难。克莱恩当即找回了一些说话的勇气，但他还没出声，真实造物主就再次开口：
    “源堡的存在象征着你的命运，你的复活能力也注定了你至少能够成为天使。你选择‘愚者’作为自己的称号，将自己的命运和这个称呼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正是注定。”
    克莱恩强忍住在神灵面前皱眉的冲动：
    “您的意思是，自从我苏醒以来，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命中注定？”
    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人，周明瑞的部分本能地抗拒着“命运”之类的迷信说法，但现在的世界真的存在真神，真的存在命运，真的存在那应该被放弃的迷信思想和行为。
    “源堡”就象征着注定吗？如果我没有源堡，我就无法组建塔罗会，我就不会自称“愚者”……也不会在廷根的神降中死后复活，不，如果我没有源堡，我连“太阳符咒”都无法制作，根本无法阻止廷根的神降，神降在一瞬间就会完成，所有人，甚至廷根都会毁灭，甚至，在做某些值夜者小任务的时候，我就已经因为失去了源堡的占卜能力而死去了……
    这样的思考让克莱恩骤然冷静下来，随后又忍不住想到：
    既然这样，只要把源堡给予他人，我就可以从这些“注定”的命运里脱离出来了。
    真实造物主格外重视我不就是因为源堡吗？
    完成了复仇之后，我将源堡给祂又有什么不可以？
    克莱恩的心情稍微有些轻松下来，而真实造物主强忍着把外神一口喷死的冲动，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开口。
    根据祂一直以来的观察，克莱恩并不是罗塞尔那样热血上头，认为自己肯定能搞大事的类型，让一个这样的人主动挑大梁是很困难的，更何况祂还不能直接把末日的情报透露过去。
    受够人类之间的繁文缛节的衰败君王再次开口：
    “我简单地为你说明一下，有一件事情是只有持有源堡的神才能做的，而持有源堡的人基本注定能成为神灵。”
    “所以，真实造物主希望你去做这件事情。”
    诡秘世界里的“注定”基本都不是好事，克莱恩立刻就想到了那因为和先祖相似而成为精神缝合怪的弗洛朗，更何况成神还代表着变得冷漠，疯狂，失去人性……变强和获得更高的地位是人类的本性，但如果代价是失去自我……源堡在他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诡谲恐怖起来，他说道：
    “我听说，源堡是可以被转移的。”
    真实造物主微微皱眉：“我选你，还有其他的原因，你一直以来的表现和你本身都相当出色。……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克莱恩看着真实造物主脚边地毯上的花纹：“阿蒙。”
    真实造物主一惊，祂上下打量克莱恩，见了阿蒙还能保留源堡？也没戴上单片眼镜？这怎么可能？难道……
    祂忽然明白了什么，虽然阿蒙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孩子，但真实造物主对祂同样有着一种习惯般的包容。祂倒是没有因此动摇——就算再怎么说，异常的阿蒙也只有那一个，而克莱恩是看得见摸得着，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也都把持着道德的底线的人。
    不过，不能把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真实造物主决定回去多多关注一下阿蒙。
    真实造物主平静下来，祂看着克莱恩，心中却升起一股叹息的冲动。
    或许在克莱恩的角度看来，这件事情不需要他也能完成，难道全世界那么多人就找不出第二个有道德有能力的诡秘三途径非凡者了吗？就算真的没有，难道那么多神没法培养出几个来吗？但事实并非如此——好像还真的找不到！
    先不说七神之间的明争暗斗，“偷盗者”途径因为阿蒙的存在已经无法培养出出色的候选人，“门”途径的封印物太好用，再加上无法逃离的满月负面影响，以至于学徒们往往十分短命，最契合的“占卜家”到目前为止只出现了克莱恩这么一个出色的候选，还是一来就带着源堡的——克莱恩不懂容纳源质的危险性，他的条件实在是太得天独厚了。
    设计谋杀一位半神并不难，如果克莱恩有这意愿，别说“旅行家”路易斯·维恩，就算是“秘之圣者”都可以考虑——前提是杀完之后把特性还给极光会——在沉睡的过程中与世隔绝三百年的仪式应该也算完成了？甚至都能透支复活了，只要去一趟神弃之地，把那里的幸存者们带出来，克莱恩就能直接成为天使！
    而序列和途径是次要的，在目前的众多备选中，安提哥努斯和黑夜女神敌对，注定不可能成神，密修会的查拉图太弱小，被死死地掣肘，阿蒙……阿蒙是什么样子他还能不清楚吗？
    若大的世界，兼具道德底线和天分的竟然就这一个！
    还能找到比这更合适的人选吗？
    没有了。
    真实造物主思考片刻，祂知道一味地推进只会让克莱恩更对“只有他能做的事情”感到排斥，于是祂退而求其次，抛出了另一个要求：
    “x先生原本关系到东大陆。”瞎编的。
    “既然他被你杀死了，那么东大陆的相关工作，就由你来替代。”
    祂指的自然是援助和“救赎”，没有前情提要，真实造物主默认克莱恩知道神弃之地发生的事情，暗示了祂知道塔罗会和“太阳”戴里克的存在。
    克莱恩沉默了几秒，最后点了点头。
    542
    晚上九点，希伯特从自家城堡的花园散步回来，在女仆的帮助下换掉身上沾染了灰尘和泥土的衣服鞋子，走入了明亮温暖的室内。
    他走上楼梯，意外地发现属于自己妹妹的贴身女仆安妮正在忙碌着，手中抱着几本厚重陈旧的籍遮挡看不到脚下，她略显吃力地走上最后两级台阶。
    希伯特好奇：“你在做什么？”
    安妮闻言，赶紧将手中的梯口摆放花瓶的小桌上，朝着霍尔伯爵的长子行礼、
    “我在帮助小姐搬运资料。”
    希伯特便将目光从那堆陈旧的书籍上转移到了安妮的身上，问道：“奥黛丽还没有回去休息？你作为贴身女仆应该劝说她，热爱学习是一件好事情，但不能建立在过度的劳累上。”
    说了奥黛丽小姐就会听吗？女仆哪能劝住小姐呢？希伯特也就说说，安妮也就听听。
    得益于信仰和伯爵的教导，再加上霍尔家族的佣人的素质都很出色，大少爷对府邸内的佣人们还是比较客气的。希伯特并没有过多地为难安妮，而是跟着她一起去了书房。
    推门进去，只见苏茜在一堆又一堆的书的缝隙中摇着尾巴走来走去，而奥黛丽正站在两米高的梯子上准备往下走，手中还抱着一本看起来放在城堡的家族藏书库里几十年没人看过的书。
    只是用手拂过封面，都能扬起一片薄薄的灰尘。
    希伯特忍不住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奥黛丽，太危险了！你不能等安妮来了再拿吗？”
    他伸出手，把奥黛丽接过，然后小心地护着妹妹从梯子上走下来，又说：
    “最近你有些太过忙碌了，奥黛丽，你之前还参与了物资筹备，应该犒劳一下自己。为什么不和玛丽安娜她们去多喝喝茶，打打球，而是把自己埋在这些书的海洋里？你打算去应聘大学教师吗？”
    奥黛丽扶着哥哥的手臂站稳，朝着他露出有些俏皮的笑容：
    “亲爱的希伯特，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你是说你和格莱林特他们一起建立的的那个‘古物保护基金会’？”
    见妹妹终于开始尝试发展非凡以外的事业，在成年后进一步传播自己的名声，希伯特的神情缓和了一点，但眉宇间依然有些不赞同：
    “你既然已经任命了那个大学教授当负责人，自己就不必这么忙碌。你这位高贵又年轻的董事整天在城堡的旧书堆里忙得灰头土脸，负责人却在和各路贵族的子弟们谈笑，这像什么样子？”
    “是‘鲁恩古物搜集和保护基金会’，希伯特先生。”
    “而且米歇尔教授是位认真负责的人，我们也并没有整天在一起谈笑。”
    奥黛丽纠正了对方的错误，说出一个又长又拗口的词汇——为了天衣无缝地弄到“心理炼金会”指名需要的一本“二十年战争笔记”，换取自己的序列6“催眠师”配方，奥黛丽已经在这个基金会上花费了一万镑以上——起初只是为了自己的魔药配方，但是在米歇尔教授热情认真的指导下，和朋友们的合力经营里，奥黛丽真的从这项事业中收获了一些快乐和成就感，有些小小的骄傲。
    见到一件件属于鲁恩王国的古物被收集、保护，她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好，是我武断了，希望温柔宽容的奥黛丽小姐能原谅我。”
    对于妹妹的话语，希伯特一向接受度比较高，会听，但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更多的时候是当做一种撒娇来看待。他吹了吹手中这本书，看到了封面上的文字：
    “《高地开拓史》？”
    希伯特奇怪地看了看奥黛丽：“妹妹，如果你想收集南大陆的鲁恩遗留古物的话，应该看《拜朗开拓史》，高地是因蒂斯的殖民地，和我们除了几次摩擦之外并没有什么关系。”
    奥黛丽适时地露出笑容：
    “当然，希伯特。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在藏书库里找到高地的开拓历史，想要看一看。”
    希伯特把桌的空位上，从脑海中搜刮出一些关于高地的逸闻：
    “唔，奥黛丽，你应该知道高地反抗军都是一群怎样的疯子？他们已经放弃了军人和战士的荣耀，会对敌人不论男女老少格杀勿论，甚至会在自己的身上绑上炸弹，实在是一群恐怖的人。”
    奥黛丽点了点头。如今的高地反抗军基本都在“玫瑰学派-放纵派”的管理之下，而放纵派又是宣扬释放恶意、释放自我的那一部分，行事风格可想而知。
    如果说之前的灵教团是还有一个复国的信念勉强团结着这群随时可能四分五裂的邪教，那高地反抗军就是因为复国全无希望而陷入疯狂，各自为战，在国际上的风评逐渐沦为恐怖分子。
    “喔，这群疯子曾经做过一件事情，一件恐怖的事情。”
    希伯特努力回忆着以前在某本书上看到的故事，打算吓一吓奥黛丽：“在和平的殖民时期，南大陆一直都是温暖的好去处，有许多军官和将领老了之后，会在哪里买个庄园，冬天去休假。”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还邀请过我去南大陆。”
    提到弟弟的名字，希伯特有些不太高兴地皱了下眉，作为一个资质不算太出色的长子，对在军队里获得了人望和地位的出色的弟弟有着天然的敌意，哪怕他知道鲁恩是长子继承制，除非长子愚蠢放纵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不然不会让其他的孩子继承——他还是时常感到不安。
    奥黛丽观察到了哥哥的细微表情，在心中叹了口气，装出天真的毫无察觉的样子。
    毕竟是在年少且心思单纯的妹妹面前，希伯特没有让自己的敌意停留太久，差不多三四秒后，他就很自然地接上了自己刚才的发言，仿佛只是停顿思考了片刻：
    “这些军官带起了去殖民地度假的风潮，而大约一百年前，高地的反抗军还比现在的规模要大很多。他们在一个夜晚发动了偷袭，潜入北大陆军官们的庄园，把睡梦中的人一个不剩地全部杀死。”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针对北大陆人的恐怖袭击！”
    “他们在一个晚上潜入了五座城市的度假区，杀死了数十位北大陆各国的将领和他们的家眷，数千人因此丧生。大地上都浸透了血，直到现在，那些区域依然是不开放的。”
    “就连妇女和儿童也没有逃过一劫，哪怕是婴儿，也被喂下药物杀死。”
    “这件惨案震惊了整个北大陆。”
    “……天啊。”奥黛丽用手捂住嘴。
    希伯特看到妹妹脸上的惊恐，感觉自己的恐吓战术到位了。南大陆的局势不稳定，奥黛丽还是少对那边的事情感兴趣比较好，如果能把她吓得暂时不接触这类历史就再好不过。
    而奥黛丽在想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她已经不是一年多以前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了，更何况已经打定主意要自己挖掘南大陆和北大陆之间更深层次的关系。希伯特自认为能用话语吓退自己，反而被奥黛丽听出了许多漏洞。
    希伯特自己说了“北大陆各国的军官”，一百年前的开拓如火如荼，各国的关系都很紧张。既然如此，各国的军官肯定不会住在一片度假区里，他们应该相隔很远。
    这样一来，高地王国的反抗军就不可能在一晚上入侵五座城市，悄无声息地杀死数千人。
    这肯定是非凡能力才能做到的……崇尚和平，呼吁停止战争的“节制派”肯定不会这么做，也就是说，这应该是“放纵派”的手笔……或许不止一个人，但至少有一位“放纵派”的强者参与其中，可能是半神，甚至是天使……他为了这一个夜晚或许已经等待了许久……他在人们酣眠时降临，杀死了所有人，连婴儿和孩子都不放过……如此恐怖的憎恨，如此疯狂的行为……
    序列7的奥黛丽在这一段血腥的故事中感到了深深的寒意，她忍不住问道：
    “后来呢？”
    希伯特耸了耸肩，露出一丝笑容：“后来？这种恶性的行为破坏了南北大陆的和平，后来当然是北大陆出兵，把那一支高地反抗军全部剿灭。不过直到近五十年，才重新兴起度假。”
    “这样啊……”
    奥黛丽略微松了口气，却依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真是感谢贴心的希伯特先生，我现在有些不想看书了——同样的，我恐怕今晚也会睡不着觉。”
    希伯特像是恶作剧成功了的小孩子那样笑了笑：
    “那就去和女神祈祷一番，祈求一个安稳的好梦。”
    霍尔小姐松了口气：“这是个好主意。”
    接着，她伸手招来苏茜，提着裙摆带着安妮离开了藏书阁，走向这层楼的祈祷间。
    奥黛丽关上门，面对着墙上的圣徽默默祈祷至心情平静，然后放下了交握的双手，陷入了沉思。
    “高地王国……在新航路开辟后的冲击中亡国了。”
    “复国无望……所以才会诞生出那么多疯狂的‘放纵’成员吗？”
    这个思想有些大逆不道，就好像是把“放纵派”出现的责任推到了北大陆的身上一样。奥黛丽有些惶恐地再次开始祈祷，同时在心中安慰自己——“放纵派”自古就有，正因为有“节制派”，所以才会出现与之相对的“放纵派”！北大陆不是罪魁祸首，但是，但是……或许是，催化了这一切……
    “战争是罪恶的……战争当然是罪恶的……但是……”
    她交握起的手指紧了紧，宠物不得进入祈祷室，和苏茜讨论这些事情也得不到答案。
    奥黛丽只想自己静一静，好好地思考。
    承认自己的优越生活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奥黛丽这种善良聪明的，温柔的，从不参与政治和任何黑暗，但是会参与慈善组织和社会救济的贵族少女。
    她试图直面自己的内心，但又有些畏惧和逃避，始终不能成功。
    奥黛丽只得换了一个角度思考：
    “如果有一天……弗萨克帝国，或者因蒂斯共和国，甚至是费内波特，伦堡，任何一个国家。如果有一天，他们攻入了鲁恩，占领了我们的城市，伤害了我的家人朋友，我该怎么办？”
    奥黛丽把“杀死”这个词从脑子里剔除，选用了委婉许多的“伤害”，但做出这一思考的同时，她的耳边仿佛又出现了希伯特讲述的那个故事，脑海中似乎能浮现出一个疯狂的身影。
    “我会反抗，嗯，我肯定会反抗。”
    “到那时，我或许已经是一个中序列非凡者，序列6，甚至序列5，我能够做出一些反抗……”
    “但反抗……是什么样的反抗？杀死入侵者？还是将他们击败，逼退？”
    按照道德，杀人者应当也被判处死刑。
    复仇是正当的，但不应该被宣扬。
    “所以我应该将入侵者赶走吗？让他们无法伤害我重视的人们……但……他们如果转头就走，去伤害其他人该怎么办？”
    “难道伤害的不是我的家人，我就能够置之不理了吗？”
    “难道唯一的办法就只有……”
    奥黛丽抿起了嘴，她感到有些冷，在得出那个没有说出口的答案之时，她仿佛坠入了冰窟。
    同时，她又感到痛苦，甚至控制不住地有些哆嗦。明眼人都看得出，南大陆的战火随时可能烧到北大陆来，平静的日子早已成了一张脆弱的薄纸，奥黛丽今晚的这些想法，全部有可能成为现实。
    真冷啊，真可怕啊……这就是非凡，不，世界的本质吗？
    她无言地坐了许久之后，终于深深地呼吸，重新调整状态，防止外面等候的安妮担心。
    出门之后，她发现安妮果然有些不安。
    “小姐，您这次祈祷了很久。”贴身女仆小声地说，她刚刚也一直在偷偷地祈祷，“大少爷讲的故事太吓人了……”
    为了表现自己的心情已经恢复正常，奥黛丽有些轻松地安抚道：
    “没有关系，只是故事而已。”
    不，那不止是故事。
    奥黛丽的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这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是明天就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一定要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好爸爸妈妈，保护好哥哥他们……
    tbc
    ——————
    理查挠挠脖子：“怎么总感觉好像毛毛的，是谁在叨念我吗？”
    加兰德递上花名册：“首领，大家都已经到齐了，接下来您要进行灵界传送。”
    理查立刻答应下来：“哦，好的！死神教会的动作真是快啊，或者说，清空了北大陆人和他们无聊的产业之后，南大陆的土地和住房好像一下子就充裕起来了。这一次是你来接应，最近如何？”
    加兰德沉默两秒：“海上的孩子们的住处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昨天也和索莱拉先生告别过了，剩下的就是北大陆的孩子们……我似乎又让义父失望了，一直在做后勤，前天刚听说可能会被调往星星高原，但是转头又被通知那里的战斗已经结束，我继续做后勤。”
    理查安慰：“没事，我朋友也一直在做后勤，说不定米雷拉先生对你本来也没什么期望。”
    加兰德：“首领您还记得您是个囚犯吗。”
    理查：“不好意思。最近和猎人接触得有点多，咳，走！”
    竟有读者觉得殖民和传播文化一样……我们郑和下西洋一路上没烧杀抢掠传播天朝上国物品和文化怎么就跟强盗杀人掠夺一样了呢。当初番国和外族被看不起是因为他们落后，那现在呢?谁不是我们民族的一部分?你再看看不复存在的印第安人，被严重歧视的非裔，混血，甚至华裔，和几乎被殖民者完全灭绝的阿兹特克和玛雅人包括他们的文化，以及现在澳洲依然在进行的原住民种族绝行为，试问你真的觉得双方的观念和措施一样？如果都分不清殖民和文化认同，那我们就不必再探讨这个问题了。
    (本章完)

 第249章 源堡不是好东西，丢了吧

    543
    宴会进行到了下半场，艾伦医生看了一眼手表，抓住妻子的手，低声问道：
    “累吗？”
    维尔玛女士抚摸着肚子，微笑着说道：“还不累，我很喜欢唐泰斯先生准备的迪西风味食物，想要再多待一会儿，亲爱的，能帮我拿一份果汁吗？”
    ……
    谈话进入下一阶段，真实造物主老师的视线转移到克莱恩同学的左手上。
    在本途径神灵的注视下，“蠕动的饥饿”顿时显出原形，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地瑟瑟发抖，满是利齿的嘴巴闭紧了，仿佛是生怕张大嘴用灵性赞美真实造物主的时候流口水遭到嫌弃。
    克莱恩没有灌注任何灵性，但“蠕动的饥饿”自发运作起来，一个个因痛苦而面目模糊的灵魂不断在空中闪过，停留在了一个没什么特点的疲惫的中年人脸上。
    这是摘掉面具后的x先生，路易斯·维恩。
    “蠕动的饥饿”会让被在其中放牧的灵魂饱受折磨，一周不见，还算年轻的x先生的灵体就迅速地衰老下去。虽然这位神使在生前从未有过觐见神座的机会，但死后却浑浑噩噩地见到了神灵。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将他的灵体从非凡物品中唤出的存在是谁，但他遵循本能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真实造物主的目光转向克莱恩：
    “是亚伯拉罕家族雇佣你复仇的吗？”
    不是……还是是？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克莱恩抓紧时间思考，真实造物主肯定知道当初x先生和“秘之圣者”都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叛徒，所以在x不明不白地死了之后，才会认为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复仇……祂会介意自己的下属死亡，还是会介意复仇？根据“魔术师”的情报，路易斯·维恩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行动作风，只不过似乎比以往收敛了一些……
    克莱恩快速提取了几个重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变得有些严肃：
    “不。”
    “这是一位受亚伯拉罕家族帮助的‘学徒’，为了报答老师的救命之恩才提出的委托。”
    路易斯·维恩是个叛徒，克莱恩毫不留情地用语言和肢体动作表现出了他的不屑。
    足足五秒，真实造物主并没有出声回应，x先生的灵体也依然垂着头，他已经在折磨中失去了往日的自得和傲慢。克莱恩的心依然提着，他的灵性知觉告诉他真实造物主并没有动怒。
    他这句话说对了，但同时也透露出一个很危险的信号——“秘之圣者”同样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叛徒，如果有一天克莱恩再一次接到委托，或许还会动手。
    真实造物主不置可否，祂深深地看了一眼克莱恩，对极光会的历史遗留问题感到有些头疼。
    许多事情不仅仅是忏悔、赔偿就能解决的。
    亚伯拉罕家族和极光会之间的仇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本来一个隐秘家族一个隐秘组织之间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甚至偶尔还能合作一番。但是在多年前的那场“杀鸡取卵”的行动中，他们的关系彻底完蛋了。
    但毕竟亚伯拉罕家族已经式微，极光会也不在乎伤亡，没有人把这件事情当回事。
    极光会的方针要继续调整，没想到忏悔的神谕下达不到两周，曾经的受害者就上门寻仇了……这也是个好事，能够及时调整，继续筛选信徒……就交给幽暗圣者去办。
    根据之前的汇报，x先生和“秘之圣者”，似乎都对忏悔有意见……
    真实造物主挥了挥手，路易斯·维恩的灵体又被塞回了“蠕动的饥饿”中，颤抖着不敢动弹。
    祂不容置疑地开口：
    “如果未来有替换，把他的灵魂还给我。”
    “若没有，十年后，将他的灵魂还给我。”
    “特性，给亚伯拉罕家族。”
    特性可以给亚伯拉罕——表达善意，修复关系，表现态度，可持续发展才是最重要的。因此祂没有继续发难，也没有再说“秘之圣者”的事情。真实造物主的回答已经相当于对“亚伯拉罕家族雇人复仇”这一行为表达出了自己的立场，剩下的全靠克莱恩自己把握。
    克莱恩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点头答应。
    石英挂钟敲响九下，现在已经是舞会的尾声了，他这个舞会的主人足足消失了半个小时。
    真实造物主显然是和普通人的生活脱节太久，根本意识不到鲁恩上流社会的交际规则。但祂要说的话也差不多说完了，该表达的也被外神表达得差不多了，克莱恩还需要时间继续探索这个世界，逐渐接受现实，现在暗示一下就好，说得越多，越会让对方对“未来”产生畏惧。
    想到这里，祂不由有些懊恼——是不是说得太早，或许让这个名叫克莱恩的年轻人一直无知无觉地晋升，前进，让他无法进行自己的思考，推着他逐步走上那个位置会更好？
    真实造物主倒是早就做好了道德绑架克莱恩的准备，但到了眼下却觉得又有些鸡肋，如果对方本身不打算保护这个世界，道德绑架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有他有一个坚定地，坚不可摧的，即使是时间都无法抹去的信念，才能抵抗住神性和本能的侵蚀。
    “你们说完了？”
    外神冷不丁开口，直直地看向克莱恩：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你选择途径的时候，朋友和敌人就已经定下了。”
    “当你选择源堡代表的‘命运’的时候，你的敌人也已经定下了。”
    “虽然两次见面我都没有动手，但我就是你的敌人。”
    克莱恩被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聚焦的非人眼睛看得有些发毛，感觉耳朵和骨头又开始发冷发痛。
    对方的外貌很是奇怪，虽然有着人类的样子，但却没有正常的人类的皮肤上应有的任何细纹和斑点，像是一种精致的人造物。
    “只要你选择了源堡，我就是你的敌人——还有很多人也是你的敌人，我会竭尽所能地阻止你，杀死你——当然，我们不熟，彼此间也没有死仇，我要杀死你，和你无关。”
    “停止你的恐吓。”
    真实造物主低低地哼了一声，室内逐渐紧绷的气息消失：“这是他的选择。”
    “希望他真的有选择。”外神不以为然。
    ……
    “你这次跟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验证一件事情，看来克莱恩和我还有见面的机会。”衰败君王转移话题，“你那么想让祂拯救世界？何必呢。”
    离开府邸后，菲耶庄园之内。
    外神随意地开口：“你早该看出来了，克莱恩·莫雷蒂，和周明瑞，以及他们的结合体，都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类，这样的人类跟‘拯救世界，抵抗末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绝缘的。”
    现在硬是要培养的话也绝对来得及，找个罗塞尔那样的人，好好教育教育，让他相信自己是末日的救世主都比让克莱恩自愿保护地球要强。
    对一个克莱恩这样随处可见的人说“只是让你成神然后上前线打末日而已，你不要太紧张，就算战败也不过就是地球毁灭所有人都死了”而已，这种事情真的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变数太多。”真实造物主摇头，“阻碍也太多。”
    “但意志永存于特性，无论是阿蒙，查拉图还是克莱恩，都和诡秘有着相似之处。”
    “是，自私和恶劣就是祂的象征。”
    “你执意支持不那么自私的克莱恩，最后只会导致他逐渐丧失自我。”
    “这是我们的宿命，迟早会降临的未来，对我来说，度过眼前的末日最为重要。”
    “诡秘跟你不一样。即便你再怎么试图和上帝分开，都有着‘驯服他人’的本能，在历史上你和曾经的你一直是这样做的，而祂不需要，所以祂不必认为自己对地球有责任。”
    真实造物主叹息：“或许。”
    “你看过eva吗？”
    “没看过，那是什么？”
    “当我没说过。”
    “……如果我能尽快成为旧日，甚至支柱，或许也不需要他为了人类犯险，这本就是在几千年前我就该做的事情。”
    “我喜欢这句话。”外神点头，“先杀谁？”
    真实造物主没有回答。
    “很好，你没有直接拒绝，看来你的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衰败君王换了个话题：“在和你相处之后，我逐渐产生了一个疑问。”
    “什么？”
    “我一直无法理解究竟是谁发明了‘锚’这个体系，仔细一想，如果上帝有着驯养他人为自己羔羊的本能，是不是因为你曾经传教传遍全世界，把后来的所有神都带偏了？”
    真实造物主皱眉，祂刚要说话，外神就看向自己身后远远跟着的那个恶魔，问道：
    “最近顺利吗？”
    被突然点名的米兰差点跪下：
    “抱歉，上周有个人没有清理干净，似乎引来了教会的注意，但我们已经都处理完了。”
    “我们购进了蒸汽教会的大批新式器械，并且积极参与社交活动，暂时缓和了我们和不合作的贵族产业之间的关系，现在愿意合作的贵族越来越多，我们决定下一步获取爵位，参与下议院竞选。”
    “黑夜教会和风暴教会跟进了一次谋杀案，但是并没有涉及我们的核心。”
    “在获得爵位之后，就是包揽战争期间的物资……”
    544
    翌日，又是周一。
    塔罗会上，初步结束了物品交易后，“倒吊人”阿尔杰想了想，望向“世界”格尔曼·斯帕罗道：
    “那副壁画可以分享给大家吗？”
    他认为那副壁画与下午镇与巨人王庭内发生过的某些事情有直接关系，能让“太阳”提前了解到白银城继续探索下去，将发现什么，遭遇什么，从而提前做好准备，规避掉危险，正因为如此，分享是比隐瞒更好的选择。
    “我没意见。”克莱恩也有着相似的考虑，让“世界”格尔曼斯帕罗回应道。
    什么壁画……似乎很重要的样子……这是“倒吊人”先生和“世界”先生在找到“暴君”牌的那场合作里，看见的壁画？“正义”奥黛丽满是好奇地等待着展示。
    一道道目光望来中，“倒吊人”阿尔杰征得了“愚者”先生的同意，将天使之王分食白银城造物主的壁画具现了出来。
    那血淋，邪恶，惊悚，阴暗的画面一下让塔罗会众位成员呆住，就连知识渊博，见识很广的“隐者”嘉德丽雅也短暂忘记了思考。
    这，这不是“世界”先生展示过的“永恒烈阳”“风暴之主”“知识与智慧之神”吗？祂们为什么在吃人，不，祂们在分食远古太阳神，白银城那位造物主！“正义”奥黛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本能怀疑是不是有谁在扭曲和污蔑正神的形象。
    “魔术师”佛尔思一边有些害怕地颤栗着，一边觉得那副壁画充满了黑暗和邪异的美感，极有艺术价值。
    她的脑海内，已是想好了一个标题，那副壁画的标题：
    “最后的晚餐！”
    “隐者”嘉德丽雅同样未见过六神的雕像，只认识远古太阳神，她下意识皱起眉头，脱口而出道：
    “天使之王们？”
    “对，至少周围三位是。”“倒吊人”阿尔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他自身也不确定白银城造物主胸腹间端坐的那个黝黑婴儿究竟代表谁。
    说话间，阿尔杰侧头望了眼“太阳”戴里克，发现这位少年目光呆滞，似乎有所明悟。
    在看到壁画的一瞬间，“太阳”戴里克脑海内充满了痛苦与绝望。
    他认出了被分食的是白银城信仰的那位造物主，也认出了周围三位是“永恒烈阳”“风暴之主”“知识与智慧之神”！
    但随后，他想到了曾经降临过的主说过的那些话：
    “我失去了权柄，失去了光辉和荣耀……”
    这让他立刻明白了一切，明白为何无论白银城如何祈祷，如何虔诚，如何苦苦挣扎，都没能等到主的回归，光芒重新洒满这片传说中曾经富饶美好的大地。
    “再怎么忏悔，再怎么祈求宽恕，白银城都不会获得救赎了……”“太阳”戴里克在心里喃喃自语道，“因为，神死了，被吃了……”
    长久的静默后，“正义”奥黛丽自我说服般开口道：
    “这是对三神从造物主精神里诞生的那个传说的扭曲？”
    三神？“隐者”嘉德丽雅和“月亮”埃姆林眼眸同时一缩，已是弄清楚了那副壁画的大致含义，知道了这象征着什么惊悚之事。
    “也许，可没法解释那个婴儿。”“倒吊人”阿尔杰给出回应。
    他悄然望了一眼“愚者”先生，见对方也注视着那副壁画，随后视线微微偏向了“太阳”戴里克所在的方向，波澜不惊地指点：
    “你已经见过祂了。”
    祂？是指那个古怪的黑色婴儿？祂是……戴里克醒悟过来，眼中的悲哀更甚。
    塔罗会上也陷入了静默，众人交换着惊讶的目光，纷纷意识到了“愚者”先生暗示的真相——
    黑色的婴儿就是“真实造物主”！
    从“诸神传播信仰是为了用锚稳定状态”，到这幅颠覆了神话和正神形象的“最后的晚餐”，再到“真实造物主是远古太阳神的死而产生的”，种种隐秘的知识和足以把人送上火刑架的思想回荡在众人的脑海中，塔罗会成员们的神经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中逐渐麻木，对世界有了更多的看法。
    ……
    当晚十点。
    没有任何交际和宴会的平静夜晚，道恩·唐泰斯先生洗漱完毕，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回到了卧室，吩咐下人们自己今晚要早些休息，不要打搅。
    他在床上躺下，正常地入睡。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道恩先生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下床简单地换上一身衣服。克莱恩伸手一抖，让一个纸人替身代替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接着，他的脸庞开始变化，成了一个棕色头发，蓝色眼睛，身材高大的陌生男子。
    克莱恩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新脸，不断调整着一些细节，并参考了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些人，捏出了一张有几分南大陆血统的，看上去饱经风霜的面孔。
    他驱使“蠕动的饥饿”，放牧起x先生，穿过“旅行家之门”，来到了贝克兰德城外的某处小工厂的门外，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人已经在那里等待。
    克莱恩再一次产生了仿佛被无数视线注视着的感觉，他压低帽檐，模拟出海盗或佣兵身上的肃杀嗜血的气质，缓步靠近那个站在墙根的身影。
    斗篷人显然也早就感觉到了客人的到来，他抬起头，露出一只墨绿色的眼睛。
    “就是你？”
    克莱恩以一种俯视的目光把斗篷人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斗篷人也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克莱恩。
    “嗯。”克莱恩再一次把帽檐压低，用有些重的鼻音哼了一声。
    “是谁指引你加入我们？”墨绿色眼睛的斗篷又问。
    克莱恩编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路易斯·维恩，呵，在他还活着的时候。”
    z先生挑了挑眉，对这个幽暗圣者亲自要求小心对待的新人多少有些不信任，但圣者都那么说了，他也不会表露出过多的不满。
    “姓名？”
    “不重要。”克莱恩注视着z先生，略有些傲慢地开口，“如果我想走，你们找不到我。”
    “呵，有自信可是好事，路易斯也一直自信地认为没人能抓住他。”
    z先生不咸不淡地回敬了一句，并在心中做出了猜测——这是一个有实力，并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的中序列非凡者，拥有很不错的伪装技术，可能是某个知名的通缉犯……
    他笑了一声，后退几步，对克莱恩招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往前走：
    “那就走。”
    “新的‘x’。”
    tbc
    ——————
    克莱恩：麻。
    (本章完)

 第250章 X先生上任

    545
    幽暗圣者还没处理完手上的工作，脑海中突然响起轰鸣般的话语，周围的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威严的低语钻进他的脑子里，语言和杂乱无章的文字化作信息直接在他的灵性中呈现：
    “……要结束对刺杀行为的调查？接引一位新人到来？赞美主！”
    幽暗圣者按了按太阳穴，跪地祈祷：
    “遵循您的意志！”
    神启结束，幽暗圣者有些激动地在室内绕着桌子走了几圈。
    “新人……主指名的神使。”他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熟练地揣摩神意，“路易斯刚死，就有一位新的x上任，毫无疑问这是主的眷者，还涉及到‘圣所’和‘选民’，我必须先见他一面……路易斯的事情也需要收尾，我要妥善处理这件事情。”
    ……
    克莱恩跟着z先生从安全通道进入了已经封闭的工厂区，穿过稀疏漆黑的小树林，拐过一个角落，走向一栋较大的建筑。
    工厂并不大，他们沉默地走了几分钟。克莱恩警惕又好奇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根据他一路上的观察和标示牌上写明的注意事项，他认为这里应该是一个金属零件加工厂。
    大约有四五栋建筑，不清楚哪个是车间，这样的规模在贝克兰德的郊外随处可见。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距离市区仅仅不到十公里的工厂就是极光会在贝克兰德的据点，下了订单的买主估计也很难想象自己购买的货物出自邪教徒之手。
    在这个身份证明和人口普查都不完善的时代，只要有几个月的煤气和用水租房记录就能当做身份证，真正身份敏感的人群有太多的办法隐藏伪装自己。
    进入四层建筑之后，视线立刻变得明亮开阔了不少，克莱恩看到这片偌大的厂房里还有几盏煤气灯亮着，七八个人聚集在有光的工位上背对着他们继续忙碌着什么。
    这都十二点多了，极光会的工厂还没下班？
    克莱恩略有些怀疑地看了看，他发现那些人居然真的在加班打磨零件。
    “这周的忏悔室什么时候开？我上周没来得及去，回来评定差点被划到不合格里去，我这个月至少得去两次忏悔室。对了，这都快6月了，这个月的第一是谁？”
    黑头发的信徒刚说完，站在他对面的信徒就立刻开口：
    “a先生，大概是他？梅迪奇大人说了，铁血十字会不参与我们的评定，听说他们已经到了南大陆，开始直接用战功来排名了。”
    “自从一次评定输给z先生之后，a那家伙就卷疯了，能不睡觉他是真不睡啊。”
    旁边桌上的一个女性也在打螺丝的噪音中加入了对话：“不过这个月a先生是不是用功勋兑换了晋升？那第一说不定就不是他了……没准下次见面我们得叫他圣者阁下了。谢天谢地，我终于有机会去做点带孩子的简单活儿了。”
    侧脸对着他们，有一头棕色卷发的年轻人打了个哈欠，忍不住调侃道：
    “当了圣者就不用参与我们这些小非凡者的竞争了，大大的好事啊！不管这个月第一是谁，反正大概不会是z了，x先生头七都过了，他负责的跟踪监测还没跟踪出个名堂呢……”
    克莱恩看着z先生的一只手忽然自动脱落，落入他脚下的阴影中，然后啪嗒一声落在说话的极光会成员的头上。
    棕色卷发的年轻人被血肉模糊的手臂吓得当场连滚带爬地窜入阴影。
    另外几人顿时如没头苍蝇般在原地乱窜了一会儿，已经明白过来自己是上班时期开小差被领导发现了，全部跑进了阴影中躲了起来。
    z先生大步走过去，先把自己的手捡起来按在还在流血的断肢上，血肉蠕动了一会儿就接好了。
    随后他扫视着角落中的阴影，伸手一抓，抓出一个还在挣扎的极光会成员，又抬脚一踩，一个脸上老大一枚带血鞋印的信徒也钻了出来，四个人很快就被找了出来，还有一个不知所踪。
    同时，克莱恩也开启了灵视，在厂房中搜索飘散的灵体之线，只见众人上方的角落里有几根黑线突兀地飘在空中，躲得最隐蔽的的那个居然是贴在了天花板上。
    克莱恩暗中伸手控制起那个人的灵体之线，几秒过后，他松开手，一个人僵硬地从天花板的角落里摔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众人的脚边，四肢扭曲着，脸上布满惊恐。
    z先生抬起头，颇为讶异地看了一眼满脸不以为然的新人。
    他没说什么，抬腿踢了踢还僵着的下属。他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只是被某些手段暂时禁锢了身体的动作，从上方摔了下来。
    律师？仲裁人？不，他没有说话，或许是我不知道的序列……
    克莱恩目前还属于外人，z先生对闲聊的同伴稍微宽容了一些：
    “补上了工时就赶紧回去，饿了就自己去食堂里拿些东西吃，别在这里加班闲聊。”
    几人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下，僵着的那个也从地上爬起来了，被z先生赶去工位上继续干活。
    z先生带着克莱恩继续往前走，随便找了个话题聊到：
    “圣者阁下要召见你，他就在前面等你，他会给你安排工作和负责区域，不知道你会不会接手原本的路易斯·维恩的活儿。”
    原本的x先生负责在贝克兰德内发展一些人脉和隐秘聚会，搜索运气不正常的人，也就是为极光会的“命运天使”寻找威尔·昂赛汀的踪迹。
    两条“水银之蛇”的战斗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他对乌洛琉斯没什么恶感，但对总是帮助他的威尔更有好感。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落到他头上，他也只能尽力帮威尔遮掩，或者劝对方早日换家了。
    “对了，你的序列是几？”
    克莱恩调整一下情绪，有些自傲地开口：“序列5。”
    z先生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能这么快接任神使的非凡者肯定是中序列非凡者，必定有足够的的实力，也有对主的虔诚。虽然是空降的，但主和圣者享有最终解释权。
    “到了。”
    z先生停在一个楼梯前——他们似乎到了地下一层或者二层——他说：“跟着你的灵性往前走，圣者阁下会给予你指示。”
    跟着灵性走？都不给我一个房间号吗？
    克莱恩随意地腹诽了两句，然后迈开腿向前走。他经过了最近的几扇门，到了左边墙壁上第四扇门的时候，他的灵性突然有所触动，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是这个？
    他试探着将手按在了门把手上，但那灵性的感觉突然又消失了。
    不是？
    克莱恩产生了一个猜测。他将一枚硬币夹在指尖，隐蔽地向上抛起，然后接住，正面朝上。
    他立刻转身向前迈进一步，撞向了第三和第四扇门中间的墙壁。他撞上石砖，却好像撞上一抹粘稠的水膜，阴影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一道亮光闪过，克莱恩出现在了一个铺着地毯的房间里。
    脚下的地毯传来柔软厚实的感觉，前方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样貌年轻苍白的人，在灵性中，则是一个完全由阴影构成的人形，黑色的触须延伸到房间的四面八方，仿佛蛛网中心的蜘蛛。
    这就是极光会的圣者……极光会据说有五位圣者，如果那个a先生也顺利晋升，那就是六位……
    六个圣者，至少两位天使，一位真神，还有不计其数的中低序列非凡者。
    他们在阴影和底层人民中传教，拥有难以想象的庞大数量的信徒群体，这已经是一个教会的规模了，难怪极光会是公认的所有隐秘组织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来都来了，克莱恩忽然觉得，以一个神使的身份混在极光会里能够获得不少资源。
    “……你是主挑选的羔羊，我会先声称你是我的眷者，然后逐步透露你的真实眷者身份。”
    在克莱恩思考时，幽暗圣者已经先一步开始说话。只要不死，神眷者的成就往往是圣者起步，对自己未来的同事，幽暗圣者还是比较客气的：
    “末日将近，主圣所的大门将会开启，你要联络在其中等待千年的选民。”
    “这就是你的职责。”
    帮助白银城，不，帮助整个神弃之地的幸存者？现在那里不该叫“神弃之地”了……克莱恩微微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任务早有预料，便开口问道：
    “我要怎么做？”
    “在圣所静候的天使会提供帮助，另一位伟大存在会用钥匙打开圣所的门，接引他们。”
    东大陆果然还有一位天使，就是“太阳”提到过的那个拜访白银城的“外人”？“钥匙”是指开启东大陆和外界的某种手段？还是说就是一把真实存在的“钥匙”……另一位伟大存在也会参与？除了真实造物主还有谁会帮助东大陆的人？艹，该不会是我？
    克莱恩皱了皱眉，隐晦地问道：
    “另一位伟大存在？”
    “是的。”
    幽暗圣者的神情严肃起来：“祂是古老者，是拯救者，是比时间和命运更加亘古的主宰，是选民们等待千年的神灵，祂是主的友人，祂的神名隐而不宣。”
    ……是我？就是“愚者”？暂时不公布神名只是因为之前派人寻找过“愚者”有点乌龙？
    虽说神灵拥有圣典的最终解释权，但是这样凭空捏造一个“友人”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克莱恩用脚趾头在幽暗圣者的办公室底下抠出了另一个源堡，他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和捂住脸的冲动，放弃了思考，学着对方的样子稍微严肃了一些：
    “原来如此。赞美这位伟大存在。”
    幽暗圣者对他的反应比较满意，便接着说道：
    “你的任务就是联络东大陆的选民，既然他们已经等到了这位神灵，就应该离开那里了，你要向他们提供帮助，也向他们暗示信仰那位伟大存在。”
    克莱恩一愣——暗示？怎么暗示？你不是连伟大存在的名字都不知道吗？……哦，极光会默认东大陆的人民已经见到了“愚者”？确实，真实造物主已经去那里走了一趟，给了东大陆的人民改信的理由，也铺垫了我和“愚者”接下来的行为，通过“太阳”，我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愚者”传递过去，东大陆的人民也会理所当然地把“愚者”当做救赎，再加上“主的友人”这个身份，“愚者”能够很轻松地在神弃之地获取信仰……
    一切都已经被真实造物主安排地妥妥当当，只需要克莱恩以愚者和“x先生”的身份去做就好。
    克莱恩无端地感觉到几分烦躁。
    转而，他又想到了“太阳”戴里克和无数人们生活着的那个世界——黑暗的，危险的，必须食用变异的怪物的肉，必须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必须参与一次又一次九死一生的探索，白银城可能已经是幸存者中过得比较好的了，悄无声息地湮灭在黑暗中的城邦数不胜数……
    “愚者”也曾经对“太阳”说过，只要对方不断地努力晋升，终有一天能够带领白银城的人们获救……当时只是一个维持形象的空头支票，现在看来，这居然真的是注定的命运吗？
    沉默几秒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
    “好的。”
    幽暗圣者的双手交叠着，对克莱恩点了点头：
    “这个任务耗时很长，且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因此，我允许你提前透支报酬。”
    这是在对我示好？因为我是真实造物主的眷者？
    送上门来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克莱恩打起精神，感觉幽暗圣者顺眼许多：“什么样的报酬？”
    “一个要求，或者你下一份魔药的一件材料。”幽暗圣者说，“前提是你知道配方。”
    真是不巧，我来贝克兰德就是要去偷安提哥努斯的笔记寻找序列4的配方——如果我直接要序列4的一份主材料，难道极光会真的能拿出来？克莱恩按捺住思绪，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想让他呈现出长期受到黑夜教会查尼斯门后封印核心力量侵蚀的状态。”
    说话间，克莱恩把装着“血之上将”的金币放在了手心中。
    他没有直接让塞尼奥尔出现，因为这很有可能让对方联想到格尔曼·斯帕罗。
    幽暗圣者的目光扫过金币：“怨魂？”
    接着，他看向克莱恩，有些认真地开口：“如果你是要去挑衅黑夜教堂，那我不会帮你。”
    克莱恩琢磨着极光会表面疯狂实则谨慎的作风，嘴角上扬道：
    “我没有那么愚蠢。”
    “我只是想要去拿回一件属于我的东西。”
    幽暗圣者多看了这位神眷者两眼，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后，才从抽屉中取出一枚发出微光的子弹丢了过去。
    “如果你被发现了，记得用这枚子弹自尽。”虽然你是眷者但要死也别连累我们，他停顿一下，问道，“你要挑衅的那座教堂具体的规模和细节是什么，‘不眠者’还是‘收尸人’？”
    克莱恩心情微妙地拿着子弹，思考两秒：“教区主教堂级别，不眠者。”
    幽暗圣者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这么说你很勇啊，是要抢隔壁塞缪尔大教堂？），然后用手边的笔写下一张字条，随手盖了个章，让字条被阴影托举着送到克莱恩的面前：
    “让z先生给你带路，去找封印室的‘噩梦之壶’。”
    “把你的怨魂丢到里面十五分钟，这件封印物会让靠近的人产生幻觉，千万不要碰倒。”
    腌入味儿是？克莱恩被这种简单粗暴的侵蚀方法震撼了。
    546
    六月五号，周日，霍尔家族的城堡内。
    奥黛丽正坐在书桌前，欣赏着自己刚收获的神奇物品。
    它的外形是一只及至肘部的黑色薄纱长手套，仿佛出于皇室，自有种尊贵典雅的气质。
    这源于“世界”格尔曼·斯帕罗售出的“混乱导师”非凡特性，经“工匠”一定时间制作而成。
    ——奥黛丽事前请示过父亲霍尔伯爵，得到了“可以买下，你自己使用，有孝敬的心思已经很好”的答案，于是特意叮嘱“倒吊人”先生，让“工匠”做成女士能随身携带的物品。
    而这也让她有点怀疑爸爸身上是不是有更好的神奇物品，或者女神教会提供了相当高规格的保护。
    根据“倒吊人”先生的转述，她已经弄明白了这件非凡物品的效果和负面作用。
    最近那位“工匠”异常忙碌，有许多订单，“倒吊人”和“世界”先生都怀疑对方或许是在为南大陆或者拜亚姆的隐秘组织和反抗军服务，估计以后很难用现在的价格订到同序列的产品了。
    这段时间，她通过号召朋友们和长辈们攒出的第一批物资已经寄出了，寄到南大陆上仍然属于鲁恩的殖民地，然后由当地的邮政部门和买办转交给前线的军队。
    过程中难免会损耗一部分，但这些都是贵族子弟的东西，并不会损耗太多。
    “苏茜，听说利维特家族的一位少将已经撤退到贝伦斯港了。”
    奥黛丽略有些忧愁地抚摸着金毛大狗的皮毛，眼神扫过她的卧室里新增加的一副世界地图。
    上面有一个红色的点标记，代表阿尔弗雷德的位置。
    她只能大概判断自己的哥哥或许在那里，因为战争和动乱切断了海上的信件寄送路线，而阿尔弗雷德或许也没机会到一个新地方就写一封信给她。
    贝伦斯港是南大陆北端的一个海港城市，直面罗思德群岛。
    如果这里也被死神教会夺走，那拜朗帝国就即将真正地掌控一个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港口。
    因此，利维特少将被鲁恩方面要求禁止撤退，无论如何要死守到援军到来。
    “你觉得利维特少将能守住吗？”
    苏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奥黛丽。”
    “但你因为这些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弹钢琴了，我希望这些事情早点结束。”
    这个消息并未影响到鲁恩的上流社会，舞会和宴会都没有因此减少。而目前因为南大陆不再出口原材料日渐消极的中产和平民们，也没空关心这些让人更加丧气的新闻。
    但这个消息给了奥黛丽一种紧迫感，自从听到了希伯特的故事的那一天起，奥黛丽就时时刻刻处于一种预备战斗紧迫中——如果拜朗帝国拥有了港口，那战争就会离北大陆越来越近。
    序列5非凡特性制作成的封印物就摆在桌上，奥黛丽叹了一口气，抱紧了苏茜：“不知道王国会派哪位半神去支援，苏茜，我有点害怕，我们还需要更快地提升自己，尽快成为序列6……”
    ……
    周日夜里。
    克莱恩站在阳台上，通过帘布的缝隙，望着外面的街景，心里难以遏制地泛起了些许紧张。
    如果没有意外，他等下就要开始窃取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的行动了。
    tbc
    ——————
    查拉图：（睁眼）（嗒嘴）（翻身）（继续睡）
    (本章完)

 第251章 小伙子打牌吗？

    547
    【秘偶大师-克来恩】的“查尼斯门潜入计划”正式开始！
    【魔镜-阿罗德斯】发动技能，“道恩·唐泰斯的幻影”已装配。
    【秘偶大师-克来恩】顺利伪装成了黑夜教会的清扫仆役！
    【秘偶大师-克来恩】顺利伪装成了查尼斯门的老看守者！
    【秘偶大师-克来恩】在查尼斯门中见到了“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挂件”伦纳德·米切尔！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选择沉默，因为发现克来恩的伪装超出了伦纳德的能力范围，揭露对方会暴露自身的存在。因此，“伦纳德·米切尔”并未注意到眼前的老看守是熟人假扮的。
    【秘偶大师-克来恩】顺利进入了查尼斯门。
    【秘偶大师-克来恩】感受到了“安提哥努斯家族的笔记”的呼唤，他靠近了笔记。
    【隐秘之天使0-17】出现了。
    【秘偶大师-克来恩】被隐秘。
    克来恩掉出了这个世界。
    ……
    总之，在省略了近一万字的偷窃笔记过程后，克来恩被送到了红月照耀的霍纳奇斯山。
    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弥漫于四周的雾气和深沉清冷的夜色，而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镇。
    小镇最显眼的建筑是一座风格非常古老的尖顶教堂，它通体成黑色，没有钟楼，顶端盘旋徘回着一只又一只漆黑的乌鸦。
    教堂周围散布着不少建筑，有普通的两层民居，有简陋的木屋，有悬着招牌的面包房，有以水车为动力的灰白磨坊，但没有一个行人，他们似乎已在安静宁和的夜晚沉沉睡去。
    作为一名“占卜家”，克来恩瞬间就感觉这小镇非常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经过短暂的回忆，他想起了这代表什么。
    这是神战遗迹夜晚的危险源泉！
    进入苏尼亚海最东面的那片区域后，当夜晚降临时，如果有谁不睡觉，不进入梦境世界，等到天色亮起，正午来临，就会被发现已无声无息失踪不见，克来恩有一次因“黑之圣者”于梦中惊醒，就看见大海的远处，宁静夜色笼罩的地方，存在这么一个神秘诡异的迷雾小镇！
    这座小镇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克来恩不敢大意，快速开始确认自身情况。
    他将“蠕动的饥饿”取出，戴至左手，确认它还可以使用后略微松了口气。
    克来恩随即放牧起路易斯·维恩，但“旅行家之门”并没有出现。他利用灵性试图进行灵界穿梭，却发现自己还留在原地，只是身体变得透明。
    这里的现实和灵界似乎被完全隔绝了！
    这样的情况克来恩倒是没有感到太意外，因为在“神战废墟”中失踪的人们始终没有被找到，如果可以连同灵界，其中失踪的擅长和灵交流的人肯定不会失踪得无声无息。
    接着，他逆走四步，准备用源堡来破除封锁。
    但这一次，当他默念完福生玄黄天尊的四句尊名之后，眼前却没有出现灰雾，灵性也没有上升！
    克来恩童孔一缩，骤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一直以来，他脱离危险总是离不开源堡的帮助，现在，这个最后的底牌不能使用了！
    呼，有种外挂被封了的感觉……克来恩用吐槽缓解了下紧绷的情绪。
    他依据自身的神秘学知识，初步怀疑眼前的迷雾小镇大概率与真神有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无法进入灰雾之上的问题。
    这里与黑夜联系密切，我又是遭遇教会高层才被“送”进来的……难道是女神亲手打造的“监狱”？有可能，她是“隐秘之母”，说不定可以直接将人和物转成“隐秘”状态，让现实世界的人永远无法找到……克来恩认真思考了一阵，果断决定进入迷雾小镇探索，因为最可能藏着离开办法的就是那里。
    他审视了一番自我，然后把状态变得有些糟糕的“血之上将”取出，让他走在前面，缓步进入了远处的小镇。
    ……
    镇内，不少房屋的门还开着，似乎在欢迎来自异乡的客人，克来恩借助秘偶的视线，看见里面的桌上分别摆放有啃了一半的白色面包，装着红葡萄酒的玻璃杯，凌乱的银制刀叉……
    这看起来像是有人正在享用晚餐，可是却没有谁存在，那不同房屋的主人们，似乎于生活里突然蒸发掉了。
    蒸发……克来恩脑海内忽地浮现出这么一个单词，忙让塞尼奥尔将视线投向那灰白色的磨坊。
    磨坊里，借助风力的石磨还在无声转动，可已没有面粉出来，地上则洒了许多。
    小镇上静静悄悄，落针可闻，虽然石磨和风车水车都在转动，但却诡异地没有风声传来。
    红月还藏在云层里，但灰黑色的云层正在缓慢地移动。
    克来恩大概估算了一下云层移动的速度，这里是和黑夜女神有着密切的关系的地区，红月又是女神的象征，现在没有月光，或许应该留意一下月亮出现后，小镇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他沿着小镇中最宽敞的一条道路往前走，远远地跟在自己的秘偶身后，借助塞尼奥尔的眼睛打量着这座似乎在日常生活的某一个瞬间突然静止的小镇。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吗？
    克来恩警惕地四处张望，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却没有见到一个活人。
    之前失踪的人都去了哪里？
    房屋和街道都干干净净，食物有被吃过的痕迹，但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的存在。
    不，有一块血迹。
    塞尼奥尔突然停下脚步。
    在他的正前方，干净的地面上有这一大块粘稠的暗红色血迹，几乎横着填满了整个街道。
    血迹很新，没有任何干涸的痕迹，塞尼奥尔稍微往前走了一步，那片血迹竟然立刻冒出了一个个细小的气泡，仿佛有生命一般涌动了起来。
    暗红色的伪装褪去，血迹像是刚刚洒出来一样变得鲜红，表面出现无处深色的影子，仿佛有无数怪物被封在下面，此刻被新鲜的生命唤醒，争先恐后地想要钻出来。
    地面明明是平的，但那片血迹却慢慢地往塞尼奥尔的方向延伸了过去。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秘偶塞尼奥尔的身上立刻出现了异变，他的头部和背部肩胛处出现了一个个奇怪的凸起，仿佛皮肤下面有什么要钻出来。
    他的四肢和手臂开始膨胀，膝盖关节诡异地向后反转，皮肤的颜色迅速加深。
    甚至，克来恩忽然感觉到手中的灵体之线开始摇晃，这个秘偶的身体里似乎诞生了一个新的人格雏形，开始争抢塞尼奥尔的控制权！
    短短两秒之间，“血之上将”的形象就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改变，如果不是面部特征还在，克来恩几乎要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秘偶了！
    克来恩大骇，他赶紧让“血之上将”后退，但那块血迹仿佛已经找到了塞尼奥尔的位置，迅速蔓延出一条血线跟了上来。
    塞尼奥尔的异变愈发严重了，克来恩逐渐看出了对方异变之后的模样——
    恶魔！
    就在此时，周围的世界忽然一亮，只见天上的阴云缓缓散去，红月的清辉洒遍大地。
    克来恩看见那有些失控的塞尼奥尔秘偶瞬间一动不动，接着，他忽然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危机感如同针刺一般狠狠地扎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他来不及思考，当即把静止不动的塞尼奥尔收回，然后一个箭步加翻滚躲入了最近的房屋。
    下一个瞬间，这原本空无一人的小镇突然多出了不少居民，他们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自然地行于大街小巷，彼此打着招呼，讨论今天只买面包，还是奢侈一点，来上1磅牛肉。
    迷雾小镇忽然之间有了生气！
    可是，隐隐约约的身影们并没有尝试进入两侧房屋，他们似乎一直来来回回地走在街上，发出的声音则很难让人相信是在说话，这更接近于野兽的低声咆孝。
    “不能出去！”
    克来恩无法想象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只知道现在的小镇忽然变得极端危险。
    如果自己刚才慢一步，会怎么样？他有些不敢细想。
    深色的窗帘紧闭，模湖的剪影像是皮影戏一样来回走动。
    克来恩重新把塞尼奥尔放了出来，再一次用灵体之线掌控。但已经发生的异变却没有消失，估计塞尼奥尔就算是现在活过来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了。
    “有一个恶魔在迷雾小镇受伤？留下了血迹，并且因为他很强，痕迹保留了下来，仅仅靠近就会被污染……”
    恶魔就是“罪犯”途径，和塞尼奥尔的“囚犯”刚好相邻，所以才会变异得如此之快？
    克来恩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爱德华·沃恩好像……在被我举报之后，确实立刻就消失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又觉得是情理之中，感觉自己猜对的可能性非常大。
    克来恩一瞬间感到毛骨悚然：“难道她还停留在这里？不，不可能，塞尼奥尔就这么明晃晃地在小镇里行走，一位天使不可能看不见，如果她想动手，我早就死了！”
    “她不在这里，或者她已经死了！”
    克来恩精神一振，在现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他更希望答桉是前者，因为这代表着出去的机会。
    外面的“皮影戏”还在继续，不知道下一次红月被遮掩要等到什么时候。
    克来恩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见小镇的人们还在重复着日常生活，忍不住开始思考别的手段。
    他挨个审视起自己和神奇物品的非凡能力，忽然，眼睛一亮，找到了办法。
    这个办法源于他当初认为最没用的“旅行家”之“开门”！
    这个非凡能力在正常情况下，完全被“传送”覆盖，可这神秘诡异的迷雾小镇内，只是借助灵界特殊的它反而更有用处！
    克来恩没急着行动，拿出“怨魂”塞尼奥尔原本居住的那枚金币，用占卜的方法询问起自身的灵性，得到了应该“穿墙”的答桉。
    而在无法直接从灵界获得象征启示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相信自己，当即走到与隔壁房屋共用的那堵墙壁前，将双手按了上去。
    无声无息间，克来恩穿透石墙，进入了隔壁。
    在路过那滩血迹时，克来恩看到周围有许多人影在正常地生活，交谈，哪怕对面并没有人。
    ……
    教堂顶端的乌鸦俯瞰着整座小镇。
    小镇中央的黑夜教堂中，无数悬挂着的尸体的注视下，闭眼假寐的查拉图感受到有一个轻飘飘的脚步声靠近了自己。
    她睁开眼，双眸深黑。
    她看到一个年轻的——按照灵性的光彩来看，应该是“秘偶大师”——站在他的面前，警惕地打量着自己，也打量着放在她脚边的那一堆有趣的旧日桌游。
    在这个年轻的“秘偶大师”的脚下，漆黑的影子里有一只简笔画般黑白分明的眼睛。
    似乎是因为这里和外界隔绝，所以眼睛只是在略显呆板地定时左右转转，打量周围的情况。
    “终于又有‘占卜家’来到这里了……”
    对面的年轻人在几步外站定，丝毫不露怯地问道：
    “为什么这样说？”
    “你想逃离这里吗？”他似乎一无所知，查拉图便避而不答，“我可以告诉你办法。”
    年轻人没被打动，当即问道：
    “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查拉图笑了：“因为我早就已经死了。”
    偶尔消化一下“诡法师”有益身心健康，年轻的“秘偶大师”被吓到了，陷入了沉默。
    查拉图注视着“秘偶大师”影子中的眼睛，哼哼低笑了两声：
    “看来那一位也终于挑出了自己的候选啊……”
    她看着惊疑不定的来客，用含混低沉的嗓音说道：
    “年轻人，看来我们都需要彼此的一些帮助。”
    她伸手一抓，把桌游大集合抓到手中，用一种“你这种小年轻肯定没见过这些古老的时代的娱乐文化结晶”的骄傲眼神瞥着对方，低声笑道：
    “你来到了这里，一时半会就走不了了，来和我这老朽打发一下时间。”
    548
    爱德华抿了一口自制奶茶，用汤匙撇了撇奶盖，眼神带着三分嫌弃看向桌子对面的人。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理查左顾右盼了一番，打算把纯银的汤匙摸走，她笑着说道：“您最近有没有听说一个故事？东拜朗的一个乡下小镇里突然爆发了群体精神疾病，病人们会穿着红舞鞋疯狂地跳舞直到累死。”
    “哦？”
    “这种群体性精神疾病似乎是从上个月开始频繁出现的，一旦开始跳舞就无法用任何手段阻止，就算中途失去意识，醒来后也会继续跳，直到累死为止。这个疫病最开始发生在一座乡下小镇里，结果后来蔓延到了城市，一度被教会怀疑是某个心理炼金会的成员在进行仪式或实验。”
    “感觉很像我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理查说，“就连红舞鞋也一模一样，这是神秘复现吗？”
    爱德华又喝了一口奶茶：“很难解决？”
    “不难，如果没有半神帮忙处理的话，理论上也只要把疫病圈在一个范围内，等待里面的患者全部累死就可以。”理查唏嘘道，“我打算去顺手帮忙的，没想到我已经成通缉犯了。”
    “不过事件有点奇怪，不管怎么圈范围，‘红舞鞋’都在不断地向外蔓延，后来教会才意识到源头还在，然后捕捉到了一双穿着红舞鞋跳舞的木头做的脚，现在是风暴教会的一级封印物。”
    说完之后，见爱德华没什么反应，理查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叹息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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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大陆教会已经开始查封我的机构，限制基金会的权力了！”
    “我刚刚把罗思德群岛的人们全部转移，现在北大陆里至少有十万人失去了住所和医院，那帮家伙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反应迅速。”
    理查搓手：“老师，玫瑰学派方便借点人吗？有没有脑子还没全疯的，我想去北大陆走一趟。反正他们今年也不会给我钱了，我没道德，我要去抢人。”
    “怎么不去找死神教会帮忙？”
    爱德华说：“灵界漫游和冥界之门传送好用多了。”
    “死神教会前线吃紧，后方还要治理，占据一个半郡之后已经没有多余的人手了。”
    理查两手一摊：“接下来大概要进入一段时间的拉扯，不过继续打也是可以的，毕竟极光会的‘战争天使’已经参战。就看拜朗帝国的皇帝有什么想法了。”
    “可以借吗？”
    “你可以去问问谁愿意帮你。”
    “感谢万分。对了，您最近在哪里？”
    “深渊。”
    “您打算晋升啦？”
    “我在等。”
    “哦。特雷纳最近总是跟我抱怨‘战争天使’逼他去练兵打游击，问我能不能跳槽到我这儿来，您有什么建议？”
    “可以，如果他想的话。”爱德华面不改色，“我和真实造物主的约定牢不可破……”
    “那我回头再问问他。”
    理查又问：“最近您让您的卷属活动了吗？北大陆的沿海频繁出现恶魔的活动痕迹，而且——是非常简单粗暴的那种痕迹，当地教会投入了不小的力量搜捕，但始终没有收获，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让凶手熘走。”
    “巧合？”
    最近一直待在深渊附近，了解外界情况全靠祈祷的爱德华微微皱眉，虽说目前的恶魔卷属都受到自己的控制，但落单恶魔作桉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巧合？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支羽毛笔，和一个拿着笔、头上写着“序列4”的火柴人。
    “……作家又在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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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北大陆：我无罪。
    理查：我蛮夷也。
    克来恩：我超，游o王，o富翁，飞o棋，这不会也是老乡？
    克来恩进入小镇时的真造：一只眼睛忽然眼前一黑

 第252章 这打牌多是一件美逝

    549
    骰子骨碌碌地转动。
    平滑的石桌上倒映出新人呆滞中带着一丝无语的眼神，仿佛看穿了这个世界浮华的本质，再一次看透了22条神之途径中隐藏的不可理喻和疯狂，以一种超然的视角俯瞰着自己经历的一切。
    在“路过的时候偷走一只羊”，“闪”，“售价2000过路费500的特里尔地契”，“斗邪恶”，“青眼白龙”和飞行棋的簇拥下，克来恩放弃了思考，并逐渐理解了高等数学以外的一切。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除了数学。
    于是，在查拉图说“选一个？”的时候，克来恩当即指向了看起来最简单的一个。
    骰子停在了5点，克来恩看着手绘棋盘沉默几秒，让手上的一架飞机起飞了。
    接着，他努力思考：“……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对面的老者整理了一下手上同样离谱的手牌，似乎是把克来恩的无话可说当成了震撼，正在兴致勃勃地显摆自己的“罗塞尔大帝牌组”。
    克来恩感觉眼前出现了儿时一起蹲在地上拍卡片的朋友的幻影。
    老者闻言停止了摆牌，含湖不清地笑道：
    “你可以叫我，嗯……”
    “查拉图。”
    查拉图？
    艹！
    听到这个回答，克来恩的脑子里所有的吐槽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一句粗口加粗加黑。
    查拉图，密修会的首领，第四纪所罗门帝国大贵族的后裔，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的上任主人，罗塞尔大帝的非凡道路领航者，“占卜家”途径真正的高序列，一两百年前就已经是“奇迹师”的隐秘存在，被“魔镜”阿罗德斯认为在晋升序列1“诡秘侍者”的过程中失控为怪物的天使！
    这无论哪个描述，对克来恩来说都是目前不可承受之重。
    “看你的反应，你认识我？”查拉图笑呵呵。
    克来恩念头一转，试探着说道：
    “我听说过这个姓。”
    这让他既有种历史教材里的人物跳出课本，活生生走到了面前的震撼感，又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变成了实质，一层一层堆积到自己身上，挤压着身体，堵塞了呼吸。
    克来恩曾经假想过，也许自己因安提哥努斯笔记而遭遇的一切都源于查拉图的布局，怀疑她是自己最终将要面对的总boss，而现在，他遇上了，提前遇上了。
    虽说眼前的查拉图不一定是传说中的那个查拉图本人，毕竟这是姓，说不定是对方的继承者，子嗣，兄弟，族人……但无论如何，这都太早了！
    我才只是个序列5啊！克来恩忍不住在心里呐喊了一句，同时怀疑起对方是不是真的查拉图。
    自称查拉图的老者倒是没给他那么多思考的时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看到那边墙壁上的凹陷了吗？”
    查拉图往旁边努了努嘴，克来恩不愿意受到这位疑似隐秘存在的人的诱导，但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自己也在不断地寻找出去的办法。
    所以在等待了几秒过后，他还是看向了查拉图指示的方向。
    他看向身边的石像，石像有着一张温柔秀美的面容，正是在教堂地下他最后一眼看到的那位神情有些呆板的天使。只不过天使的身体和人类相彷，没有多长出四条像动物一样的手臂。
    而石像后方的石壁，也就是自己另一边的后方，确实有着一块被挖去的凹陷。
    那里绘刻着一个又一个短促古拙的符号，但中间却空了一块，没能连接成形。
    “那块黑曜石就在我的手里，等你需要离开时，我把它给你，然后我会再告诉你一个开门的符号，它才是在墙上打开真正的逃离之门的钥匙。”查拉图详细地说道。
    复杂的特殊的符号……开门的钥匙……克来恩听着背后随风回荡的“霍纳奇斯……弗雷格拉……”这呓语声，脑海内突然冒出了一个符号：
    那是由众多隐秘符号组成的竖眼！
    那是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通过感染“厄运布偶”传递给他的信息！
    克来恩暗自回忆起那个标志，做出一副惊讶又不可置信的样子：“既然离开的办法这么简单，那为什么之前的‘占卜家’都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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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拉图又开始发出那让人觉得很老谋深算而且听多了就会很烦的笑声：
    “我的能力有限，并不能在教堂内活动。是上一个离开的人，把黑曜石送到了我的面前。”
    “在你之前，他们有的像你一样啰嗦，没来得及在红月清晰前离开这座教堂，被挂到了上面，那位给自己弄了张英俊脸孔的家伙就是，那位五官毫无瑕疵的小姑娘也是。”
    克来恩顿时觉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往上瞟了瞟，高耸阴暗的教堂天顶上，无数双眼翻白的秘偶面朝他们，静静地摇晃。
    仔细一看，克来恩意外发现上面的秘偶有些已经破损，不是指衣物破损或者秘偶本身的残疾，而是——有的好像被用蛮力扯掉了胳膊，由于是秘偶，没有腐烂但已经风干的血和骨头连在断口摇摇晃晃，有的头颅缺了一半，有的身上有着血迹，有的和塞尼奥尔一样出现了偏向“恶魔”的变异——结合外面的血迹，这里似乎曾经发生过一些战斗。
    还有，红月清晰时要立刻离开……必须认真关注外面的情况……
    克来恩皱眉，不动声色地问：
    “上一个离开的人？”
    查拉图笑笑，故意不答，而是掷出骰子。
    骨碌碌，骰子停在了3，查拉图手上的棋子这一次还是没有起飞。
    “到你了。”
    他带着一丝见多识广的骄傲感慨道：“这些棋子叫做‘飞机’，会飞行的器械。它明明没有飞艇那样笨重的热气球，却能飞得更高，飞得更快。呵呵，真想知道它飞起来是什么样子啊。”
    罗塞尔大帝……剽窃手稿……罗塞尔大帝……剽窃手稿……罗塞尔大帝……
    克来恩拿过骰子，掷出：“或许是蒸汽动力，这是罗塞尔大帝的创意吗？”
    “呵呵，可能是。”
    查拉图似乎另有深意，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暗示般地说道。
    克来恩再一次掷出了5——他皱了下眉，选择了再起飞一架飞机。
    查拉图再掷，4，依然0进度。
    “年轻人，你似乎玩过这个游戏？”
    几回合后，查拉图的飞机终于起飞，他冷不丁开口：“现在外面的世界很流行这个游戏吗？”
    克来恩早有准备地回答：“您刚才讲过了规则。”
    “是啊，不好意思，我给忘了。”查拉图像个老年人一样笑着调侃着自己的记性，冷不丁再次开口，“你好像对‘飞机’并不意外，动作也很娴熟，年轻人接受新事物的速度真是快啊。”
    克来恩又皱了下眉：“它只不过是棋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就在克来恩开始构思下一句话要怎么应对的时候，查拉图却点了点头，带着若有若无的微妙笑意说道：
    “这样啊。”
    “……”
    ……他到底想暗示什么？这种语气，像是接受了我的回答，又好像只是在嘲笑我的遮掩，吞吞吐吐的不把话说清楚……占卜家的高序列为什么会是这种德行！克来恩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克来恩按捺着这一丝怒气掷骰，刚好一个3，把查拉图刚出家门的飞机给创了回去。
    查拉图眉头一挑，若无其事地笑道：
    “你开启大门后，这里的历史和命运将发生改变，我切割出来的这影像也会随之消失，到时候，你会看见一罐骨灰。”
    “我只希望它们能被洒入因蒂斯首都特里尔附近的塞伦左河里，那是我的家乡，我出生的地方。”
    这是主动回答了“为什么要帮助我？”的问题？我还没找到机会问出口……克来恩感觉气稍微消了一些，但随即就发现了一个漏洞：
    “既然之前有人离开，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查拉图摇摇头：“我不放心她。”
    她，果然是她，是爱德华·沃恩……克来恩露出惊容，做出一副被这个信息震撼到的样子，不相信恶魔，但是选择相信我？因为看得出来我有求于你？
    念头纷呈间，克来恩决定表现出一些贪婪，让查拉图降低对自己的评价，也让对方认为自己有求于他，所以可以被轻松诱导。
    他开口：“我需要‘诡法师’序列4的配方。”
    克来恩已经通过威尔·昂赛汀得知，“占卜家”的序列4魔药叫做“诡法师”，重点或许在于诡异，狡诈，恶作剧之类，和一直以来的扮演方式契合。因此他直接在查拉图面前说出这个名字，暗示对方自己知道部分配方，可能也残缺，不要作假。
    查拉图姿态未变，早有预料地说道：
    “序列4的魔药确实叫‘诡法师’。”
    “我可以把配方给你，只要你愿意相信我给的是真配方。这一局结束之后，我会把黑曜石，开门符号和‘诡法师’的配方一起给你。”
    “哎，这对我来说都不是需要在意的事物，只要你能把我的骨灰洒回我故乡的河流里。”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玩一把？
    克来恩安静听完，忍不住说：
    “您的位格肯定很高，遗留的骨灰就这么撒下去，会污染整条河流，留下数不清的怪物的。”
    “很仔细。”
    查拉图闻言哈哈笑道：“不过，我的骨灰里已经没有任何特性，我早就失去了它们。”
    克来恩揣测着对方的意思，再次追问起本身非凡途径的事情：
    “‘诡法师’之后的序列3魔药叫什么？”
    查拉图脸上的胡须略微抽动：
    “古代学者。”
    “那对应的序列0呢？”
    查拉图又看了他一眼，低笑道：“打开门逃离的时候，应该就能知道。”
    说话不说完是！说话不说完是！我最恨你这种人了，总是笑而不语……克来恩顿时有了和罗塞尔相似的感觉。他刚准备继续薅见多识广的查拉图的羊毛，忽然注意到外面的世界逐渐明亮。红月照耀下，天花板上吊着的秘偶们摇摆的幅度开始变大，在空中做出走路的动作，仿佛就要活过来！
    克来恩当即变得透明，穿墙而去，进入了最近的房屋中躲避。
    大约二十分钟后，红月再次被乌云挡住，克来恩回到教堂里，惊讶地发现查拉图已经起飞了两架飞机，还把自己已经飞出去的一架飞机撞回去了。
    “我刚才掷出了两个6和一个4。”
    这老头含混不清的声音尽显无辜，就差露出俩清澈透亮的大眼睛了，一看生前就是顶级无面人。
    “该你了。”
    ……克来恩拳头硬了又硬。
    查拉图狡黠地说道：
    “那现在你该回答我一个问题了。”
    “你知道‘源堡’是什么吗？”
    倏然之间，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
    克来恩微微皱眉，将脖子上细小的鸡皮疙瘩按下去，不让背后足以浸透衬衣的冷汗渗出，仿佛是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听到了新名词，疑惑中又带着几分想薅羊毛的心态，不动声色地反问：
    “这是什么？”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呵呵呵呵……”
    查拉图又发出他那恼人的笑声，听得克来恩头皮发麻拳头邦硬，这心机深沉的老头似乎另有所指，又好像相信了克来恩的说辞那样，略过了这个问题。
    他把木头骰子推过去：“该你了。”
    550
    “转圈圈，玫瑰圈！”
    东拜朗的一座小城里，街道的空地上，穿着上衣或没穿上衣的孩子们赤着脚，围着一个扎着浅黄色发带的姑娘转圈跳舞，发出稚嫩又快乐的笑声。
    远处，大人们木然地看着他们。
    浅黄色发带的姑娘看起来疯疯癫癫，却有一双灵气逼人的褐色眼睛，比她的头发要稍浅一些。
    她同样赤着脚，脸上涂着油彩，穿着有彩虹般的纺织纹装饰的布裙，拍着手带着孩子们笑道：
    “满口袋，花艳艳！”
    啪！啪！
    几声轻响，孩子们的手中忽然出现了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
    玫瑰们从孩子们的掌心长出，似乎是将血液当做了养分，手心青色的静脉如同根系一样凸起，长出红艳艳的花朵。
    孩子们依然咯咯笑着，一举一动仿佛略有卡顿，围着浅黄色发带的姑娘仿佛无所察觉般拍着手，把手心的玫瑰揉碎，艳红色的花瓣像雨像血一样从他们的手中落下。
    她用嘴巴模拟出枪声，然后像是真的中了枪一样向后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砰砰！砰砰！我们倒下一片！”
    “砰砰！砰砰！我们倒下一片！”
    “哈哈哈哈哈！”
    孩子们齐声歌唱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歌谣，他们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动作不再流畅协调。
    “哈！哈！哈！哈！”
    他们的唇角出现两条向下的直线，大笑时下唇竟然和下巴一起打开，露出牙齿和牙床。嘴巴一张一合只见，发出冰冷渗人的笑声，一顿一顿。
    他们的疯狂传染了出去，圈外的成年人们忽然开始疯狂地大笑，奔跑，互相撕咬，亦或是和周围的任何事物互诉衷肠，他们笑出眼泪，笑得喉咙流血，最后把内脏也呕吐出来。
    砰！砰！
    人们倒下一片。
    风把玫瑰花瓣带到小城的各个角落，浓郁的花香掩盖了血腥味。
    许久之后，小城里再也没有别的杂音。浅黄色发带的姑娘像是一觉睡醒，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陶醉地享受着玫瑰的香气，然后站起来，踮着脚尖绕开地上的血迹和污物。
    她的动作有些古怪，仿佛一个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的木偶，脚步轻快地走向一辆牛车。
    牛安逸地吃着草，背后拉着的板车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面色严肃，神情隐隐有些痛苦的老人。
    “杰克斯爷爷！”
    姑娘眼前一亮，三步两步地跳了过去，后脚跟染上了点红色的痕迹：“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神情看上去好像走在路上被人捅了几刀那样难过的杰克斯点点头，嘴角勉强上扬，露出一个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微笑：
    “小希尔达，魔药消化得怎么样了？”
    浅黄色发带的姑娘——“放纵派”的半神，希尔达·冈萨雷斯双手提着裙子，用脚踢开地上的一块石子，笑嘻嘻地说：
    “两年，再有两年——我就能把‘木偶’消化完毕啦！”
    “好。”杰克斯欣慰地点了点头，“阿赫马德肯定会为你骄傲。”
    说完，他清清嗓子，试探着说道：
    “小希尔达，北大陆还有许多可怜的南大陆人和混血儿在艰难度日，现在战争开始了，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是我们发展信仰，扩大组织的好机会。”
    “北大陆的南大陆人？”
    希尔达撇了撇嘴：“可他们自己乐意去给那些强盗当奴隶呀——真正穷苦的人连船票都攒不出来！没有食物的人们在偷渡的半路就会饿死！我为什么要帮助他们？这是斯厄阿大人的要求吗？”
    “学派内进行了一次商讨，商量出了折中的方案。”
    杰克斯见她好像要发疯，立刻出言安抚：“去帮助那些孤苦无依的混血和南大陆孩子。”
    “帮助孩子？”希尔达思考了一下，情绪平静下来，“好呀，那我愿意去帮忙。”
    “但他们如果不信斯厄阿大人和母树，也不愿意改信，我就要把他们放在祭坛上。”
    “这一次的行动比较特殊。”
    杰克斯酝酿了一下情绪，严肃地开口：“你还记得……‘节制天使’殿下吗？这是她的请求。”
    杰克斯看见面前的姑娘踢小石子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她唰的一下抬起头，仿佛在那浓厚怪异的油彩和古怪的打扮之下，有一个小姑娘突然之间苏醒了过来。
    “节制天使？”
    希尔达念了一遍这个称号，愤怒起来：“那个骗子——她离开了我们！她不要我了！明明我们没有人记恨她，她却自己跑了！还把自己送到了北大陆人的手底下！”
    “我不要看到她！我不要见她！”
    她歇斯底里地骂了十多分钟，疯狂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赤脚在地上的沙土上划出凌乱的痕迹。
    倏然，她停顿下来，再一次用那种年少的目光看向杰克斯：
    “我愿意帮她……”
    “……只要她不再离开我们。”
    tbc
    ——————
    查拉图得到的消息是——一个疑似被黑夜卷顾的人拥有源堡。
    但眼前的克来恩身上挂着的是真造的卷顾，所以查拉图把他划出嫌疑名单。

 第253章 查拉图你陷害我！

    551
    伦纳德在休息室的角落里，往手上的笔记本上涂涂抹抹。
    他已经熟练地记下了“夏洛克·莫里亚蒂”的面部特征，就像因斯·赞格威尔一样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大概的肖像，但始终无法回想起这份熟悉感的来源。
    “到底是什么时候？到底是谁？”
    伦纳德用素描的笔法快速勾勒出一个夏洛克，盯着对方的胡子看了半晌，忽然鬼使神差地用铅笔末端的橡皮在胡须上擦了擦。
    可他几下就把胡子擦得一团黑。伦纳德一怔，忽然意识到什么，在旁边立刻又画了一个。
    这一个没有胡子。
    资深侦探给人的第一感觉往往是老练的，这份老练不仅是资历和经历，也会下意识地让人把他的年龄往三十甚至四十以上去算。但没有了胡子之后，夏洛克·莫里亚蒂突然变得十分年轻。
    夏洛克·莫里亚蒂的真实年龄可能没有那么大！
    伦纳德童孔微缩，他的笔尖在空中顿了顿，开始寻找其他遮挡。很快，他在这个没有胡子的夏洛克旁边，又划上了一个被摘掉眼镜的夏洛克。
    伦纳德拧着眉毛仔细地打量着这三幅小相，眼睛忽然睁大。
    他突然站起来，飞奔而去，离开休息室，一路狂奔冲向了自己在教会里的小工作间。
    伦纳德扑向自己用来钉可疑人员照片的软木板，把夏洛克·莫里亚蒂的照片取下，摆在桌上。并把自己涂鸦的笔记本也摊开，放在照片旁边。
    最后，他有些颤抖地弯下腰去，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从书中取出一张平平整整，没有半分褶皱和划痕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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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张廷根值夜者小队的合照。
    是在新人占卜家克来恩·莫雷蒂正式加入后一个月去照的。
    伦纳德把照片郑重地放在桌上，闭上眼睛，然后打开了灯。
    灯光下，合照上众人的笑容清晰可见，那位已经在灾难中丧生的朋友有些腼腆地看着镜头。
    ……然而，却和去掉了胡子和眼镜的夏洛克·莫里亚蒂。
    几乎一模一样。
    ……
    梅迪奇皱着眉，一屁股坐在被篝火映得温热的石头上，一把将旁边试图挪走的人捞回来，问道：
    “那帮小鬼决定暂时停战？”
    被征服者用臂弯抓住的特雷纳眼观鼻鼻观心地点了点头，周围的新战争之红成员在偷偷烤串。
    “就这？死神手底下的教会质量就这？两个郡就没多余的人手了？他们的执政官是摆设？”
    啊。执政官。
    特雷纳从手里的木制文件架里翻出一个黑白照片来，后面的文件记录了一个名叫阿兹克·艾格斯的人的生平简介，指给梅迪奇看了看：
    “死神教会的执政官好像有点问题，她的人生上朔十五次，全部是在北大陆度过的，其中六次是富商，五次是贵族，剩下的是中产或富裕阶级的平民。但贵族最高也只是爬到男爵爵位而已——这也是北大陆那边对混血和南大陆人的打压造成的。总而言之，这位阿兹克执政官现在似乎对政治和管理一窍不通了，她状态不对，魔药本身带来的能力提升也需要一定时间的扮演才能再次体现出来。”
    “她只是在挂名处理一些事务，实权还不如大祭司，而拜朗帝国的最高执政依然是……”
    特雷纳琢磨了一下称呼，说到：
    “苍白皇帝。”
    在情报信息方面，梅迪奇还是比较上心的。她听完了这一段报告，然后用两根手指头捏起阿兹克·艾格斯的简历，打量一番后，脸上的幸灾乐祸就藏不住了：
    “这小子也有今天。”
    “您认识她？”特雷纳客气地问了一句，他觉得这完全是废话，梅迪奇扬名的时间早在第三纪，说后面每一位天使都和她打过照面特雷纳都相信。
    “不是熟人，听说她在第四纪末被人瞪了一眼，然后就没消息了。”梅迪奇翻看着阿兹克有迹可寻的十五次人生的介绍，乐道，“我就说她怎么可能还活着但是一点声息都没有，原来是变成痴呆了啊。”
    原来在天生的神话生物看来，忘记了魔药本身的部分力量，等同于变成了痴呆。序列是“死亡执政官”却一时处理不好教会和帝国的事务，梅迪奇要是见到了面绝对是要嘲笑一番的——她被关在地下室坐了快两千年的牢，还没忘记统御的本能呢！
    “对了，她还有个卷者，你见过。”
    摸了一串玉米开始烤的特雷纳转头：“啊？”
    “那个变成女人的小占卜家。”
    梅迪奇饶有兴致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他身上带着苍白军团的令哨，这种东西绝不可能给一个一般的卷者。说不准他就是这条小羽蛇不知道多少辈的孙子呢。不过都这么久了，大羽蛇也没把苍白军团拿回来，难道是放任给小占卜家带着了？”
    “真蠢，一帮玩死灵活尸的居然觉得自己的人手不够——直接把苍白军团拿回来，多少人都有。”
    “您说得对，只可惜苍白军团跟您没啥关系。”
    特雷纳随口调侃一句，突然感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臂弯勐地收紧，（不好，最近周围全是猎人，一不小心就嘴比脑子快了！）他立刻灵台清明，双商恢复，醍醐灌顶地开口：“您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死神教会的命令走呢？您直接把其他地方打残了，死神教会就算跑也会跟上来的，还能把北大陆的军队引过来呢。”
    胳膊松了点，特雷纳趁机把烤玉米翻了个面：
    “这一个月之内的脚步太快了，把鲁恩方面逼得太狠会让因蒂斯也觉得紧张。现在鲁恩在东拜朗的驻军已经被逼到贝伦斯城了，鲁恩方面不许他们撤退，就准备背靠着大海死撑到援军到来。”
    “援军来谁？”
    “您很感兴趣吗？听说是位身份高贵的人，或许是皇室或者公爵家的圣者。”
    特雷纳对鲁恩的抵抗持较为悲观的状态，南大陆阵营的序列一战争象征就箍着自己的脖子盯着自己的烤玉米呢，北大陆再派半神来有什么用？
    除非天使参战……根据他现在已有的神秘学知识，可知在有真神的情况下天使最高只能达到序列二，那弄死梅迪奇估计得复数天使群殴，或者神灵神降。
    神降啊……
    想象不出来。
    “或许他只是个幌子，会有强者隐藏在他的身后……”特雷纳滴滴咕咕，迫于梅迪奇的战术威慑，他只得把刚烤好香喷喷的玉米掰成两节，分给梅迪奇一节。虽然他觉得北大陆肯定不会想这么快引爆战争，但还是选择提醒，“如果奥古斯都有天使，那只能是他们的开国君主了。我觉得这样的人不可能这么快进入战场，但您得小心教会的帮助，说不定皇室的半神后面会跟着个教会的天使。”
    但一般来说，天使不会轻易参战。
    “战争天使”也一样，除了偶尔的指挥，梅迪奇一直强行按捺着引发大战的冲动俯瞰战场。圣者之间的战斗还属于小打小闹，没有真正地威胁到神和神的锚。
    天使则与教皇同等，身份高贵，是早已传唱百年的神话人物，同时也稀罕得很。
    一旦出现，就代表战斗上升到了神灵低头观看的程度，已经不再是人之战，而是神之战！
    神的意愿会决定战争的走向，和最后的赢家。
    人是无法与神抗衡的，所以，为了在神的意志降临之前尽可能地获取利益，人总是会想办法多拉扯一番，将天使降临的时间往后拖延，或者干脆让事情以圣者的级别结束。
    “北大陆不会的，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小打小闹——老蛇就等着北大陆先派天使呢，她自己两份序列一加一份唯一性，不也是天使吗？”
    梅迪奇和下属们一起啃着玉米，聊着南大陆的风土人情，互相调侃一下谁又见了漂亮的姑娘走不动道，谁又在突袭战里紧张打歪了子弹，时不时还分享一下极光会的食堂新宠“祝圣牛肉土豆泥”。
    这种加点水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自己增加的牛肉味土豆和圣餐的鱼和饼一样，完全符合蔷薇主教们对血肉魔法的所有理解，远在海上的弗兰克先生已然成为了极光会众人最为仰慕的耕种者。
    自从极光会受到这件产品之后，原本冷冷清清的食堂是肉眼可见地热闹起来了。
    极光会里许多新信徒都是被“滋滋冒油的烤肉和白面包”吸引过来的，底层的人们都很朴实简单，信仰邪神所求也不过一口吃的。
    而土豆一直是个很丰产的作物，经过弗兰克先生改良之后更是如此，一亩的地上能种出几倍的粮食来。虽然没有吃到几次“滋滋冒油的烤肉和白面包”，但是能够吃上有蜂蜜的面饼，牛肉味的土豆泥，炸土豆饼，土豆面饼，土豆粉，土豆团子，和味道变得有些神秘的薯条……也完全可以接受。能填饱肚子，能有力气做事，已经是除了祈祷之外头一件让人开心满足的事情了。
    他们现在成了食堂的常客，工厂的食堂每天都热热闹闹。
    因此，弗兰克·李先生一跃而成极光会内除了主以外最受欢迎的人。
    谁帮助人们吃饱，人们就记得谁。
    负责和弗兰克先生联络的z先生借来相机，把食堂里的人们带着笑容做餐前祈祷的样子拍下，又专门拍了几张卖相不错的土豆制品的照片，收集了一星期人们的评价，最后放在一个大牛皮纸文件夹里。但是因为战争，海上的邮政行业基本全部暂停了，只能转交给在海上的另一位神使带过去。
    弗兰克·李先生隶属海盗“星之上将”，“星之上将”刚好和来访的d女士熟识，于是顺利地把包裹交到了弗兰克先生手上。
    据说弗兰克先生看了几页评价和照片后异常激动，连续赞美了十几次母亲，高兴地在船上走来走去，又哭又笑，甚至激动到差点在客人的注视下直接脱了上衣跳下海和海鱼激情搏斗。
    然后他冷静下来，很是郑重地邀请d女士参观他的实验室，热情洋溢地介绍了一些正在开发中的新产品，比如能够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中生长的蘑孤，吃怪物的肉的蘑孤，能自己析出毒性的蘑孤，牛奶蘑孤，鱼肉蘑孤……
    d女士在报告中对如此多种类的蘑孤表示了不能理解，但弗兰克先生的高兴是货真价实的。
    “这土豆泥真是好吃，只比我妈妈做得稍微差一点。”
    “之前都得啃难吃的黑麦面包，现在有肉和鱼和饼！赞美主！”
    “哈哈哈！赞美主！”
    特雷纳敷衍地跟着哼哼了两声赞美主，他翻看着账单，计算着牛肉土豆的价格。
    开战一个多月，拜朗的独立如火如荼，许多地方的奴隶都自发反抗起来，杀死了奴隶主，逃往拜朗帝国所在的西拜朗平原。
    作为一个在南大陆同样家大业大的种植园主，特雷纳手底下的十个种植园一口气独立了十个。
    不过他一向消息灵通，早早就给奴隶和劳工的契约全部一把火烧掉，免除他们的债务，宣布他们全部恢复自由人的身份。由于沃恩老爷口碑不错，属于有良心的主人，成为了自由人们的劳工还愿意继续在他的手下干活，特雷纳的种植园完成了和平演变，而人们的工作热情和工作效率还更高了。
    给他们开工资毫无疑问是一笔额外的开销，再加上南大陆的人似乎越来越多，巡礼教派和逃难的人纷纷往西拜朗聚集，还未完全开垦的土地已经不够用了。
    “得去跟极光会整点土豆种子。”
    特雷纳的手指在账单上划拉了几下，自言自语道：“6便士一磅？不错，仅仅是市价的两倍，直接往里面加牛肉都不止……这位弗兰克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亲民。”
    “如果能联系上他就好了……先买一万磅送到东边的土地种着试试。”
    他想了想理查的口信，想了想北大陆数十万计的需要转移的人，感到一阵头疼。
    552
    飞行棋到了最后阶段，查拉图的最后一架飞机距离终点仅剩三步，而克来恩却需要一个六。
    虽说每个数字的概率都是六分之一，但人还是会下意识地觉得6是最难得到的。
    查拉图的胡须微微一动，大概是在笑，看来欺负小年轻让他获得了许多快乐：“好啦，你陪我玩了这一局，我也没什么遗憾了，结束之后我就把黑曜石，开门符号和‘诡法师’的配方都告诉你。”
    克来恩没有说话，希望下一把赶紧出个6让他离开小镇。虽然查拉图并没有说如果飞行棋输给她会有什么惩罚，但查拉图像是报复克来恩薅羊毛行为似的反复提问让他有些身心疲惫，总是不得不立刻分出精神应对那些可能另有深意的问题里，没法认真沉浸在游戏里。
    骨碌碌，骰子又开始旋转，停留在了2。
    查拉图前进两步。
    克来恩接过骰子，掷出，一阵旋转后停在了4。
    “唔，你陪我这老朽玩了这么久，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眼看还要最后几个回合就能结束，查拉图突然把骰子一收，表示时间不早了你小子也待挺久了万一一不小心死这儿我的骨灰就又出不去了，然后准备收拾棋盘。都这么久了，红月至少交替了四次，还差这几回合？克来恩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这位隐秘存在，觉得对方可能是预感到了自己马上要输了。
    但他想归想，也不会真的制止对方。克来恩不能准确地把握时间，但外界至少应该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万一天已经亮了，需要和管家和仆人互动的阿罗德斯很有可能暴露，他必须抓紧时间回去。
    查拉图伸出干枯的手掌，往前方一抓，抓出了一张黄褐色的羊皮纸、一根沾满墨水的羽毛笔和一瓶墨水。
    虽然是第二次看到这位高序列的占卜家动手，但克来恩还是忍不住动了动眉毛。
    查拉图拿起羽毛笔，刷刷在羊皮纸上书写出文字和符号，然后卷了起来，递给他：
    “那个‘开门’符号，以及你要的‘诡法师’魔药配方。”
    “它们只能维持三刻钟，无法拿到外界。”
    克来恩当着查拉图的面，大大方方地展开羊皮纸，让魔药配方和‘开门’符号同时映入了眼帘。
    突然，他目光缩了一下，有所凝固。
    那个“开门”符号和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借助“厄运布偶”提供的复杂符号大体一致，是一个由诸多神秘花纹和隐秘象征组成的竖眼！
    但是，两者在细节上有一点差别，一个弯月花纹和一个折线标志互换了位置！
    这个瞬间，克来恩脑海内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查拉图果然有阴谋！
    紧接着，他非常庆幸，自己预先从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那里得到了正确的“开门”符号，此时心有底气，不至于慌乱无措。
    查拉图让手中的羽毛笔和墨水瓶回到了历史中，抬起脑袋，扫了“格尔曼·斯帕罗”一眼，叹息说道：
    “所有的条件都已经齐备，你们可以去打开‘逃离之门’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定格于“格尔曼·斯帕罗”的脸上，呵呵笑道：
    “不要忘记拿走我的骨灰罐。”
    他话音刚落，整个身体突然裂成了数不清的细小光点，向着四周扩散，融入了虚空之中，似乎早就已经腐朽，已经成灰。
    而他坐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锡白的罐子，表面花纹古朴，没什么特异。
    克来恩上前两步，弯腰拾起了这个锡罐，只觉沉甸甸的，不像假物。
    他用拿着羊皮纸的手打开罐盖，看见里面全是灰白色的粉尘和颗粒，毫无光点闪烁。
    真的只是普通的骨灰？那又是谁帮查拉图做的火化？自己火葬自己？克来恩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忽然灵光一闪，把幽暗圣者交给自己的（肯定不会用上）泯灭灵性子弹取了出来，丢进了查拉图的骨灰罐里。
    接着，克来恩拿起桌边出现的黑曜石石板，走到有缺口的墙壁前，将它装了上去。
    那扇墙壁迅速发出光亮，渐渐变得透明，隐约能够看到外面陌生的景物和天空。
    这个过程中，克来恩内心颇为犹豫，不知该画查拉图那个符号，还是安提哥努斯家族那个。
    虽然第一反应是查拉图给的图桉有问题，但对方如果想害自己，仅仅是不告诉他红月出现时教堂很危险就够了。而且对方还需要自己把骨灰盒带到外界，克来恩死在门前对她并没有好处。
    而另一边，从安提哥努斯家获得的标志也未必就是正确的。从外界的查拉图已经疯掉的情况来看，安提哥努斯家族的宝藏或许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陷阱。
    克来恩取出金币，犹豫片刻后，放出了已经完全异变的塞尼奥尔。
    “血之上将”的眼睛变成了深蓝色，仿佛在左右转动，让克来恩一度怀疑这个新生的“恶魔”已经产生了新的人格，只是暂时无法挣脱他的控制。
    正好。
    他控制着塞尼奥尔走向墙边，自己则后退几步，让对方描绘查拉图给的图桉。
    秘偶照做。很快，那复杂的竖眼描绘完毕。
    一道道纯净的光芒随之覆盖于上，沿着纹路游走，最终汇聚在了一起。
    背后的景物越来越清晰，门即将打开，没有任何异常。
    塞尼奥尔深蓝色的眼睛真的转动了一下，它在没有克来恩控制的情况下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先行通过这扇门。
    但下一刻，它的动作凝固了，像是见到了某个极其恐怖的事物一样发出本能的嚎叫，嚎叫里似乎混杂了“怨魂”的尖啸和“恶魔”的污秽之语，屋顶上所有的秘偶顿时全部转过头来看它！
    接着，在摇摇晃晃的秘偶们的注视下，塞尼奥尔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提起了脖子，升上了半空，悬挂到了秘偶的同一高度，眼睛一点点翻白，微微摇晃。
    查拉图果然有阴谋？！
    克来恩立刻操纵起自己的“灵体之线”，让它不要往教堂顶端飘去，然后立刻转头看向查拉图的锡白骨灰罐。
    打开盖子，仔细一瞧，克来恩眸光一缩，瞬间变得凝固。
    锡白色罐子里的骨灰全部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只要打开门，就是和外界产生了交互，要不要一个人带出去根本不重要……
    在“格尔曼·斯帕罗”还未彻底逝去的视线中，光门之后的影像拉近，出现了一个空荡的大厅。
    不，那一点也不空荡，那里半空垂挂着更多的尸体，“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着或精致，或华丽，或古老，或随意。
    这些尸体，和教堂内部的悬吊者一起，同时往上浮了起来，“他们”密密麻麻，来来往往，仿佛在上演一场盛大的歌剧，准确反应出一个小镇所有生态和细节的歌剧！
    克来恩看见，这些悬吊者的背后，都有着一根透明的滑腻的触手，上面花纹复杂，隐秘内藏，似乎可以让人发疯。
    这无数根触手全部往大厅深处延伸而去，那里有一张古老的巨大的石制座椅，表面镶嵌着暗澹的黄金和宝石。
    这……克来恩精神一紧，毫不犹豫就闭上了眼睛，断开了与秘偶的联系！
    他的脑海里，随之浮现出了之前占卜看见的画面：
    无数透明的蛆虫抱成一团，坐在那巨大座椅上，缓慢蠕动，肆意生长，蔓延出一根根近乎无形的触手。
    而秘偶视觉定格的最后那副场景里，那古老座椅的底部，有一张塔罗牌静静躺着。
    它表面同样是罗塞尔，这位大帝戴着华丽的头饰，穿着五彩的衣物，扛着挂有行李的手杖，似乎正要远行。
    他表情充满憧憬，旁边跟了一条小狗，最上角则有璀璨星辉勾勒文字：
    “序列0：愚者！”
    ……
    爱德华手上的报纸微微一晃，就在刚才短暂的不到一秒，她忽然感觉到某个和自己有关的东西突然出现，然后突然又彻底断开了联系。
    “我的序列一？”
    刚才那模湖的感觉似乎出现在北方极远的地方。
    “不，如果黑夜教会每次搬运一次0级封印物就要被察觉一下，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是什么？为什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
    她凝望了北方一会儿，食指指腹上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滴血珠拉成一条长长的血线，勾勒出一个模湖的山峰的模样。
    恶魔反占卜，但自己占卜自己例外。
    “我流过血……我什么时候在山上流过血……”
    恶魔突然意识到什么，勐地转头看向了墙上的挂历。
    1369年6月7日凌晨。
    很普通的一天，没有任何神秘学意义上的特殊。
    “有人触碰到了我留在隐秘小镇的血……”
    “隐秘小镇的门又开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是查拉图等待的那个‘时候’？查拉图肯定不会蠢到离开教堂去碰我的血，她也离不开。那——如果跟时间没关系，就和这一次离开小镇的人有关了？”
    tbc
    ——————
    某个无法被占卜、无法被寻找到的隐秘的角落里，一个缓缓蠕动、如同无数虫子抱团形成的人形怪物缓慢地回缩，于边缘处伸出一只手，两只手……
    其中一只手从肉团里扣出一枚生锈发黑的子弹，仿佛来自几十甚至几百年前。另一只手在地面上摸索着，摸到了一个叫做“放映机”的东西的模型，没有电源也没有胶片装载的放映机突然自己亮了起来，在石壁上投影出一幅幅滚动的影片。
    正是查拉图飞行棋输给克来恩，克来恩开门后变成秘偶的画面！
    但放映到开门的时候，画面突然变得模湖起来，克来恩的身影模湖不清，最后幻灯片居然开始倒退，倒退到了塞尼奥尔变成秘偶的那一刻，世界改变，克来恩没有死，而是走了出去。
    啪！
    第五只手关上了放映机，五只手缠绕在一起，变成了查拉图苍老的手臂。
    虫子汇聚成的肉团中传来一声含湖的低笑：
    “后生可畏啊……”

 第254章 今天周二

    553
    “死神是不是有来找过你？”
    真实造物主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不置可否。
    爱德华在祈祷中好奇地猜测：
    “我看到她的命运突然和你的产生了一些有限的交汇，看来你可能没答应她的要求。”
    真实造物主颔首：“没错，死神来询问，如果她保护人类，我是否愿意支持她成为永恒之暗。”
    “我觉得这是个好交易。”
    爱德华用指甲刀给自己修了修指甲，用磨指甲的金属片细细地把上面毛躁的部分打磨光滑：“永恒之暗是谁其实都无所谓。说句实话，我看你有意继续争取成为上帝，恰好你精神比较坚定，我不介意帮帮你，卖点人情给你，还指望你能给上帝的棺材板上加几颗钉子。你又不是没把握回归，宇宙的终点也远远未到，那难道还需要让一个旧日去参与末日之战？”
    每一次听到外神用局外人的口吻谈起末日，真实造物主都觉得非常奇怪。
    这在地球看来生命攸关的事情，在外神看来或许只是一次稀疏平常的玩闹。
    毕竟在星空中，非凡特性聚合作用让无数外神不断相遇，斗争，死亡，互相吞噬，星空pvp永无止境，真神起步旧日封顶，永无止境，直到重启。所谓“末日”，也仅仅是从地球角度来看的“末日”罢了。
    “死神已经能够初步控制永暗之河的支流，虽然还没有回归神位，但已经让黑夜和战神感受到了压力，或许，她们已经后悔当天没有一起杀死希雅·艾格斯。”爱德华幸灾乐祸地说，“明明唯一性和序列一就在眼前，但显然，她们自己已经失去了孤注一掷的勇气，所以下意识地认为别人也没有。”
    真实造物主平静地说：
    “你不用多说，我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取你的报酬？”
    衰败君王帮助她一步成为神灵，甚至重新和远古太阳神的象征建立了联系，真实造物主当然不可能认为这份礼物是的。先送东西，然后再收取报酬，看来外神在地球这么久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再次体会到被强买强卖的感觉，真实造物主的内心相当安详。
    “快了。”
    爱德华思考了一会儿，说：
    “最近的可能性都挺奇怪的，好像有个作家在暗示我去海上，但这暗示时有时无的，好像还关系到我的晋升，搞不懂她又在想什么。”
    因斯·赞格威尔在沿海和海上活跃，似乎遭受到了恶魔途径的污染，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因此，虽然联系上了死神教会，但教会目前还在观望——这是理查提供的情报，爱德华看完之后挠了挠头，她都不记得0-08的笔架子姓甚名谁，为什么要闲的没事去污染他啊？那既然不是她污染的，那就是污染另有其人，想要借此引起爱德华·沃恩的注意。
    “哎，盟友，可能是那家伙找我有事？我记得她现在还是天使之王，要不要我到时候找到她了直接告诉你？然后你当双途径真神，我也顺便当个三途径真神，咱们都离目标更进一步，皆大欢……”
    真实造物主把祈祷挂了。
    ……
    在顺利离开那古怪的小镇，重新进入灵界的一瞬间，克来恩险些感动得热泪盈眶。
    如果小镇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一致的话，从外面的天色和位置来看，现在应该是早上七点左右。占卜过后，他立刻选择了回到伯克伦德街160号，只见“魔镜”阿罗德斯制作的幻象还乖乖地躺在床上装睡，看样子一晚上一动未动，应该也没有人来打搅。
    看来教会还没排查过来……这睡觉造型好别扭……克来恩暗自松了口气，看见“道恩·唐泰斯”的身影急速消散，退化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
    那镜子的表层，水波浮动，银芒蹿升，凝聚出了一个又一个鲁恩文：
    “伟大的至高的主人，您遭遇了什么事情？您卑微的忠诚的仆人阿罗德斯之前竟然感应不到您了！”
    “没什么。”克来恩敷衍地回答道。
    这让他初步确认了一点，那就是“魔镜”阿罗德斯也无法窥见迷雾小镇的事情，要知道，这家伙连失控查拉图所处的环境都能呈现出来。
    简单地敷衍走了阿罗德斯之后，他掀开被窝，穿上睡袍，然后在盥洗室布置献祭仪式，把不该有的东西全部献祭到了源堡上。
    厚重的灰雾之上，克来恩坐在首座，静静地叹了一口气。
    “序列0，‘愚者’……”
    在看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真实造物主说过的所有的话语刹那间闪现在克来恩的脑海，那不愿意接受的一切带来的震撼比刚听到查拉图自报姓名更胜一筹。
    他心里涌现出了强烈的宿命感，觉得一切从最开始就已经安排好，就像“0-08”做的那样。
    “但是，这些事情也可以用‘宿命’以外的理由来解释。”
    “因为那个仪式，我与灰雾之上的神秘空间产生了联系，自然而然受到了影响。”
    “而源堡，明显与“占卜家”途径有强关联，而这条途径的序列0叫做‘愚者’，反应到现实就是，我如果占卜当前，必然会翻出‘愚者’牌！”
    “同样的，这也就导致了我后续用‘愚者’做称号。”
    克来恩的手指敲着桌面，他的内心远不如外表平静：
    “真实造物主似乎认定了拥有‘源堡’的人肯定会成为神灵，去拯救世界。源堡是和‘占卜家’途径有相当强的神秘学联系的物品，能够不断地吸引‘占卜家’相关物品和非凡者出现，这就代表获取材料和魔药会比没有‘源堡’的人要方便快捷得多，如果实力够强，成为神灵确实有可能。”
    从还在廷根就出现的“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到刚一来到贝克兰德就惹上的“秘偶大师”罗萨戈，直接获得包括序列5在内的前期所有魔药配方。前者让他有了探索的方向，初步接触了“占卜家”的历史，后者让他序列4之前不必烦恼配方。
    再到现在，被命运和神秘学联系吸引到迷雾小镇，见到占卜家途径的高序列查拉图……克来恩已经完全理解“源堡”到底有多能吸了。
    简直就是超强磁石，影响了周围一切和“占卜家”有关的事物的命运轨迹！
    “那么拯救世界又是什么意思？”
    经过真实造物主多次暗示和真相轰炸的克来恩的精神已经相当强韧，不会再出现像刚刚得知“这里就是地球”时那样惊讶绝望到险些失控，尽管之后每次想起，仍会感到悲伤落寞。
    冷静许多，接受能力极大增强的克来恩已经能够妥善地分析这些和自己的命运有关的情报。
    “唔，亚伯拉罕家族的灵界漫游手记里写过，黄光‘威尼坦’的预言——”
    “注视从星空投来，大地四分五裂？算算时间，好像确实是近五十年内，难道这就是末日？”
    虽说很多学说都宣扬末日将至，但往往这只是给自己的信仰对象宣传造势的手段。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再说了这个世界上除了邪神之外还有足足七个正神，什么末日抵挡不住？
    克来恩思考了一会儿，得不出结论，便把这件事情暂时抛到脑后，希望能够从以后的探索中进一步获取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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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调整了心态，并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一次冒险的收获上。
    “序列4：诡法师。
    “主要材料：诡术邪怪的主眼，灵界掠夺者的真实魂体。
    “辅助材料：诡术邪怪的血液200毫升，灵界掠夺者的粉尘30克，红毛桦的树皮10克，金色葡萄藤一截，指头大小的自制橡皮面具一张。
    “晋升仪式：主要依靠自身的力量和策划，在众多观众的目睹下，导演一出盛大的戏剧，以此谋杀一位半神或同等的超凡生物，然后，在戏剧的尾声部分，服食魔药。”
    克来恩没时间去思考这仪式究竟代表着什么，在魔药配方的下面，书写出了相应的语句。
    接着，他从杂物堆里召唤出灵摆，用左手持握，开始占卜。
    没过多久，克来恩睁开眼睛，看见黄水晶吊坠在做顺时针转动。
    这意味着他手里这份“诡法师”魔药配方是正确的！
    “对查拉图来说，只要打开门，里外产生交互，她的目的就达到了。而目睹了那位失控的‘占卜家天使’的人就必然失控死去，所以配方是写正确的还是错误的都无所谓……”
    但她写了正确的，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不然，克来恩大概只能去极光会碰碰运气，或者求助别的高序列者。
    “自从真实造物主来过之后，威尔·昂赛汀就不怎么愿意和我交谈了，就算是交流，也必须是在源堡进行的梦境占卜里，看来她很注意躲避真实造物主的目光啊……”
    克来恩完全能理解，毕竟真实造物主和威尔·昂赛汀没有任何交情，手底下却还有个正在寻找序列一和唯一性的“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她和威尔·昂赛汀已经争斗许多年了。
    克来恩不觉得自己有左右神灵想法的分量，就算他真的有，到最后的处理办法大概也就是真实造物主不插手，让两条命运之蛇自己竞争。
    或许，输家能够留下性命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威尔会不会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继续跟我保持联络？”克来恩苦笑一声。
    整理完所有的思绪后，他不再耽搁，回到了盥洗室。
    554
    东区，一层两层的民宅中。
    快要五点，玛利亚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眼睛注视着远处的街道，手边的咖啡已经放凉。
    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但随后眉头就皱了起来，手指轻轻握成拳。
    坐在她对面的人从盘子里拎起一块酥饼，也往窗外看了看：
    “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
    玛利亚神情凝重，过了几分钟，一个脸色苍白如同活尸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上楼，拿着一叠装订好的文件，脸色沉痛地说道：
    “玛利亚小姐，港口还是不放行。”
    玛利亚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
    “这次的理由是什么？”
    “这次的理由是……罗思德群岛因为南大陆的战争关闭了我们要停靠的港口，不予通过。玛利亚小姐，还要改吗？”
    玛利亚还没说话，坐在对面的墨绿色眼睛先生就冷笑了一声：
    “没用的。就算你改了资料，明天再去申请的时候，人家也能说你修改过后的那个港口也关闭了，后天再说这条航线停运了，毕竟人家才是官方，就算没关也是关了。你们总不能停靠在私港？”
    “上一次的理由是船只不达标，上上次是领头人身份有问题，一来二去拖了半个月，现在都六月多了。他们就是不让你们走，体制内你们是斗不过他们的，再这样下去，一个都别想走了。”
    “几张瓦斯计费单就能当身份证明的现在，你们有完整的可追朔的户籍却不让走，这不是故意刁难是什么？”
    玛利亚沉默不语，把冰冷的咖啡一口一口喝光。
    活尸攥紧手上的文件，声音中出现了怒气：
    “我们的身份都是真实的……这是在政府和教会备桉过的！但他们居然说我们试图藏匿罪犯，威胁我们要往上申请西维拉斯场甚至教会介入调查，甚至光明正大地向我索贿……玛利亚小姐，这应该是教会的意思？因为首领的事情！”
    “带上你们的小怪物也不管用了？”
    活尸盖文的表情微妙起来：“有用……也就是只有他一个人通过审核了。”
    “教会好像突然想起来我们是隐秘组织成员了。”
    玛利亚放下杯子，沉声开口：“平时让我们自由活动不过是看在我们没有什么攻击性，组织教义也是保护孩子和弱者，能够稳定底层人民，对他们有利罢了。”
    “先不说这个。”玛利亚看向盖文，“坚定地愿意跟我们走的孩子有多少？”
    “混血儿和南大陆的孩子几乎全部愿意，共122人，剩下的几个孩子是因为已经有了十二三岁，完成了基础的读写和缝纫课程，认为自己有谋生的的能力。”盖文回答。
    巡礼教派的负责人们在经过商量之后，选择优先搬运有南大陆和海上血统的孩子。
    因为在同等条件下，北大陆人的孩子受到的歧视更少，能够参与的工作也更多，且北大陆的孩子到南大陆有一定危险。而随着战况的逐渐加剧，还在北大陆的南大陆孩子的生命也会遭到威胁。
    就算是信仰方面，后者也更灵活一些。
    “我要为孩子们的生命负责，既然他们已经把我们当危险分子对待，那我们就用危险分子的手段。”
    玛利亚说道：“船，有现成的。人，早就集结好了。只要进入公海，首领就可以来接应。凭我的力量，带领一部分人逃出去完全有可能，但剩下的人的处境就会变得危险。”
    她看向z先生，大大方方地说：“我想寻求极光会的帮助。”
    z先生同样爽快地对她说：“我们愿意帮忙，只需要一两件能够进行灵界穿行的封印物即可。”
    “如果不是灵界会对孩子产生影响，你们直接出现在南大陆的指定地点都可以。”
    “多谢你的康慨。”
    玛利亚露出一点笑容：“极光会的帮助我会永远铭记，也请替我感谢幽暗圣者阁下。”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主说过，帮助朋友就是帮助我们自己。”z先生笑了笑，但随后就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但这相当于1级封印物，就算是我使用也需要申请，幽暗圣者带着它离开贝克兰德也需要向上层报告，你们的动作必须要快，而且还要考虑其他城市。正好下午我没有别的工作，要不你和我去工厂一趟，就今天把封印物支取的手续办了。”
    “好。那么辛苦你了。”
    玛利亚也希望事情早点结束，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她转头吩咐了盖文几句，然后站起身来，跟z先生一起离开东区，前往城外的工厂区。
    到达极光会所属的工厂时已经是六点，天已傍晚，食堂里飘来香喷喷的土豆泥和牛肉香气。
    工人们纷纷离开车间，彼此之间谈笑着前往食堂，z先生和玛利亚混在其中也并不显眼。
    就在此时，玛利亚灵性一动，她突然把头一转，看向了不远处一个棕色头发，蓝色眼睛，看上去有些傲慢的同样在打量她的陌生男人。
    反应慢了半拍的z先生也迅速转过头。
    “是朋友。”他低声说，“新来的神使。”
    玛利亚稍微放松了些警惕，陌生人也移开了视线。z先生走上前去，低声对着那个陌生人开口：
    “为什么来之前不先通知我？”
    “圣者阁下说，我可以直接向他汇报。”克来恩俯视着z先生，相当不以为然地开口。
    好，卷者真是了不起。z先生在心里扎了一下克来恩的小人，又问：
    “来做什么？”
    只见x先生嘴角上扬，露出傲慢自得的笑容：
    “我的运气很好，获得了一个途径的序列4魔药配方，想看看能换到什么好东西。”
    z先生的眼睛顿时睁大了。
    tbc
    ——————
    克来恩：薅点羊毛试试。
    此处略过：伦纳德意识到格尔曼=夏洛克=克来恩，准备挖坟。克来恩参加“东拜朗退伍军官俱乐部”，继续给南大陆倾销次品军火是不可能了。

 第255章 新生意和新任务

    555
    廷根市，拉斐尔墓园内。
    虽然下午的阳光相当强烈，但这里很多地方依旧阴暗冰凉。
    伦纳德正立在一座坟墓前，静静注视着石碑。
    半空阳光明媚，墓园一角寂静阴凉，伦纳德·米切尔忽然提起了插在旁边的铁铲。
    两堆泥土逐渐增高，墓穴一点点暴露了出来，周围偶尔有人经过，却对此毫无察觉，似乎这边发生的只是一场迷梦。
    终于，伦纳德放弃铁铲，俯身往下，伸出双手，握住了棺材盖子的边缘。
    他勐地一个用力，掀开了那沉重的木盖，发现粗长的铁钉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漆黑的棺材内，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
    伦纳德保持着身体的半弓，静静看着这一幕，许久未有额外的动作，仿佛变成了石制凋像。
    ……
    几个小时前。
    “东拜朗退伍军官俱乐部”中。
    “……这是一个充满荣誉光芒的地方，我对你们在东拜朗的付出深感钦佩。”克来恩一边佩戴背面是数字的徽章，一边看向马赫特议员道，“如果我想为这里做点贡献，该去找谁？”
    马赫特议员指了指前台女郎道：
    “给她就行了。
    “她会记录下来，公布在那边的布告板上。”
    克来恩轻轻颔首道：
    “好的。”
    他旋即侧头，让贴身男仆理查德森拿出了预备好的500镑现金。
    捐献完，克来恩跟着马赫特议员穿过装饰华丽的大厅，来到了一个起居室模样的房间，而他的贴身男仆理查德森被留在了外面的休息室，那里有点心、红茶和咖啡。
    小房间内，克来恩在马赫特引荐下，认识了五位或退役或现役的军官，而除了某下院议员，地位最高的是肩章为陆军上校的加尔文，他目前在鲁恩国防部做事，具体职位不明。
    而据克来恩所知，军方能有上校职阶的准高层，大概率是非凡者，很可能属于中序列！
    马赫特、加尔文等人很快就闲聊了起来，克来恩没有强行插话，认真地旁听着他们交流，偶尔才附和一两句。
    这样松弛悠闲的气氛里，加尔文忽然侧头，看着道恩唐泰斯道：
    “听说你过去常在西拜朗活动？”
    这位上校先生有张驴脸，但一点也不显滑稽，目光相当深沉。
    克来恩含笑回应道：
    “是的，那里比东拜朗还混乱。”
    加尔文闻言笑道：
    “当然，因蒂斯人在那里犯了太多的错误。”
    他顿了一下，继续问道：
    “你和那里的因蒂斯人关系怎么样？”
    克来恩不太明白对方的目的，硬着头皮道：
    “还行，他们都很贪婪。”
    他其实一个都不认识，只听安德森提过几个名字和相应的事迹。
    加尔文点了点头，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和那里的部落，那里的反抗军熟悉吗？”
    “……认识部分。”克来恩含湖回应道。虽然反抗军是玫瑰学派和死神教会，但幽暗圣者说“战争天使”去支援了，那“战争天使”梅迪奇确实和自己见过……
    陆军上校加尔文说道：
    “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我们的士兵在南方遥远的土地上和拜朗帝国的军队搏斗，因蒂斯的那帮贪婪软弱的人却和恶名远扬的高地反抗军以及他们的邪教组织绥靖，实在丢人透顶。”
    另一位军官也忍不住呵斥：
    “那帮放荡的混账根本没有半分军人的素质！”
    “难道以为我们的军队后退之后，他们就能逃过驱逐和战争吗？真是愚不可及。”
    这就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啊……当原住民和反抗军团结起来之后，北大陆的军队反而无法做到统一战线，这样或许会被逐个击破，开始，鲁恩有两位真神，因蒂斯也有两位……
    克来恩默默地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摸清楚了当前的一些情况，然后等到了一个几位军官都骂累了暂时休息的时候，很是严肃认真地问道：
    “士兵们在前线拼命，托他们的福，我才能够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享用美食和舞会。先生，我该怎么做，才能为他们提供的帮助呢？”
    此时，加尔文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他笑了笑，端起红葡萄酒，轻轻抿了一口。
    这个过程中，包括马赫特议员在内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放下酒杯，加尔文再次望向道恩·唐泰斯道：
    “你的品德令人敬佩。”
    “是这样的，我们的年轻人此刻都在气候炎热，环境糟糕，并且条件落后的南大陆努力，作为长辈，理所当然地应该给他们一些帮助和物资。”
    “呵呵，这件事情由一位心系士兵安危的高贵的小姐牵头，本来只是几个家族想给自己的晚辈寄送一些东西，但没想到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一直到现在才终于整理完毕。”
    “里面有重要的生活物品，让人回想起家园的食物，还有家人饱含关心的书信这样的无价之宝，数量庞大，托付给国家的海上邮政业或是南大陆的买办公司，我们都有些不放心。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助我们，通过你的人脉把这些不够昂贵但足够珍贵的物品送到前线的士兵们手中。当然，这件事情有一定的风险，如果你在南大陆被抓住，我们只会试图赎回给晚辈们的物品。”
    这……在拜朗宣布复国之前，南大陆一直是个安逸的镀金敛财好地方，只要随便打打部落和反抗军就能给自己的简历增光添彩，这些军官们的晚辈肯定也在那里……
    现在战争爆发，他们家的晚辈们也就陷入了危险，问我在反抗军中的人脉，怕不是打算把自己家的后辈捞回来，保住性命……虽然我对西拜朗根本不熟，在那里没什么人脉，但是我可以通过在那里的极光会成员，提前得知战况，在安全的时候到达，把物品送出后就离开……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对别人来说）还有一定危险性，但如果顺利做成，道恩·唐泰斯就会一下子在鲁恩的上流社会获取巨量的好感……
    克来恩心中一动，故意表现出了喜悦而矛盾的情绪：
    “我没做过类似的事情，但如果能够给予他们帮助，我十分愿意去尝试。”
    加尔文哈哈一笑道：
    “不用着急做决定，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值得认真考虑。”
    “只要在这周之内将你的答桉告诉马赫特就行。”
    克来恩暗中松了口气，微笑点头：
    “好的。”
    时间回到现在。
    极光会的工厂中。
    克来恩在幽暗圣者的办公室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后者正在和他刚好也认识的玛利亚小姐交谈。
    玛利亚的出现着实震惊了克来恩，当初在卡平事件里他还怜悯过这个大概率已经被极光会卧底渗透的慈善基金会分部负责人，没想到竟然是带头叛变。
    “那件封印物有杀死使用者的倾向？没关系，我能够挡得住……传送距离也不会太远，坐标是这个。”玛利亚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纸，上面有一个简易的地图，在离塔索克河的入海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我们的船会停在这里，只要顺利，很快就能把所有孩子都搬走……”
    122个孩子需要转移，这个数量其实有点多了。
    就算是这些孩子排成一个长队一个一个走进门里都需要一会儿，何况这件封印物还有“随机杀死使用者”的负面作用，也不能长时间使用，不然负面效果会越来越强。
    “如果分成10-15人一组，需要转移十二次左右，并且每一次都需要你的陪同，不然孩子很容易受到封印物的攻击。”
    “我没有问题，可以和其他非凡者轮流保护……”
    “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克来恩想着加尔文等军官想要通过自己传递的物资，不打算介入这件事情。
    过了一会儿，玛利亚和幽暗圣者谈完了事情，坐到了一边休息，幽暗圣者把文件盖章收好，喊道：
    “x，到你了。”
    “你取得的途径是什么，方便直接说吗？”
    克来恩站起身，扫了一眼玛利亚和z先生，很是无所谓地开口：
    “可以。”
    “我获得了‘水手’序列4的配方。”
    他还记得在很久之前，悬赏贝克郎大使的生命的时候，a先生给出了两个要求：一是一万镑，二是“操纵师”，“无暗者”，“灾难主祭”和“预言师”的魔药配方，残缺也行。
    幽暗圣者有些动容，然后拒绝了：
    “很高兴看到你为组织着想，但我们已经补全了相邻途径的配方。”
    什么？
    相邻途径？也就是说这四条全都补齐了？！
    克来恩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仔细一想距离a先生寻求配方确实过了大半年——他控制住想要乱跑的五官，面色如常地笑了两声，仿佛一点都不在乎，轻描澹写地说：
    “那么‘律师’途径的序列4呢？”
    谢谢你，“黑皇帝牌”！
    很厉害啊，他竟然获得了两个半神级别的配方……
    幽暗圣者微微战术后仰，逐渐有些理解为何对方能够成为主的卷者。而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休息的玛利亚也勐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中涌现出渴望的光芒，但很快，这光芒就消失了。序列5魔药只消化了三分之一、没有钱也没有机会搜集材料的玛利亚自嘲地笑了一声，开始继续做手头的事情。
    幽暗圣者心动了，和‘仲裁人’一样，这两条被皇室垄断的途径在外界几乎只能找到序列9和序列8，巡礼教派也只有前5个序列，这已经相当罕见了。或许“首领”爱德华·沃恩会知道，但没人敢问，而极光会的势力也很难渗透进鲁恩的国家情报机构。这个配方就算自己不怎么用得上，也能够拆成残缺版本一点一点卖给其他组织，其他野生非凡者，获取利益。
    他有些兴趣，声音低沉地问：
    “完整的配方？还有其他序列吗？残缺的也可以。”
    “我得到的是完整的序列4配方，魔药名称叫做‘堕落伯爵’，暂时没有其他。”克来恩想了想，打算暂时不把其他序列的配方卖掉，先卖一个看看价格。
    堕落伯爵……玛利亚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动的同时更是觉得和自己毫无关联。
    按照“扮演法”来分析这个魔药名称，这应该真的要成为一名伯爵，拥有类似的身份、地位和威严，或者至少在大众心目中与“伯爵”这个名称有着紧密的联系——她一个隐秘组织的成员，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怎么可能成为这样的人呢？
    就算是从现在前往南大陆开始塑造这个身份，也至少需要好几年才能初步稳定形象。
    看来半神和自己注定是没什么希望了。玛利亚早有准备地调整好了心态。
    克来恩拿出笔，开始撰写配方，幽暗圣者取来一枚黄金制成的印章，悬在克来恩递过去的配方纸张上。
    他灌注灵性，严肃且缓慢地将这枚印章盖了下去，印章绽放出金光，在纸张上印出一个金色的纹样。
    “真实，有效。”
    幽暗圣者收起印章，眉宇之间有些喜色地看着克来恩：
    “你可以选择奖励，你的配方可以兑换至少3万金镑，但是这笔资金需要周转一下，如果你选择金镑的话，大概需要一周后能够到手。”
    巨款啊，半神配方确实有价无市。但最近不怎么缺钱，也不用和之前一样给黑夜教堂频繁捐款，手头现有的上万镑完全足够维持富翁的人设和日常开销。
    “可以兑换灵性材料吗？”克来恩问。
    幽暗圣者点头：“可以，不过我需要鉴定你想要的材料的稀有度。”
    克来恩当即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配方——主材料诡术邪怪的主眼，灵界掠夺者的真实魂体，辅助材料诡术邪怪的血液200毫升，灵界掠夺者的粉尘30克，红毛桦的树皮10克，金色葡萄藤一截，指头大小的自制橡皮面具一张——试探性地问：
    “一只诡术邪怪？”
    “诡术邪怪。”幽暗圣者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看向架上的一本陈旧的书籍自动飞起，落在了他的手中，并且哗啦啦地向后翻页。
    “一种能够模拟其他生物样貌的非凡生物，攻击性较强，但处于中序列水准，稀少……这是他的途径需要吗？z先生说他应该有着较高的易容术水准，这么看来，是应该是魔药和途径的特殊，不是依靠非凡物品或者自身的伪装技术做到的……”
    幽暗圣者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本笔记上对“诡术邪怪”的介绍，初步判定完了这个非凡生物的价值，然后对克来恩说：
    “一只状态正常的诡术邪怪相当于序列5的非凡者，且数量稀少，难以捕获。”
    “我会先从各地区的仓库里寻找，不能立刻给你答复。”
    看来有希望啊，极光会的家底不逊色于教会，如果能就这样找到一件主材料和一份辅助材料实在是再好不过……克来恩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道：“好的。”
    接着，克来恩思考了一下，维持着“x先生”云澹风轻又隐隐傲慢的口吻说道：
    “圣者阁下，如果我需要去南大陆完成一些私人的委托，能从组织中请一位向导吗？”
    克来恩认为隐秘组织肯定是不介意成员出去接点私活的，能接到是对成员实力的肯定，做成的话肯定也能让组织多收获一些名声——当然，或许也需要给组织一些分成。
    “先来签字盖章。”
    幽暗圣者快速起草了一份契约，写上了双方的交换条件，并补充了“如果没有诡术邪怪，就用x先生需要的其他物品替代”。克来恩上前两步，确认契约上没有任何漏洞之后，他点了点头，后退半步，等待幽暗圣者用那个黄金印章盖章。
    不愿意签名？也不打算画押，难道连指纹都能改变吗？幽暗圣者面无异色，用印章在契约的角落上盖下金色的印记，然后收进了文件袋中。
    接着，他回答克来恩的问题：
    “伟大的‘战争天使’阁下正在南大路宣扬主的伟力，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引荐‘战争之红’的士兵，铁血十字会的非凡者为你带路。”
    这相当于直接找反抗军？我会非常安全，但这样一来就很难给鲁恩的士兵配发物品，而且宗教性质浓厚的“战争之红”应该不会因为道恩·唐泰斯的原因放过军队中的鲁恩贵族子弟……克来恩思索几秒，委婉地拒绝了：
    “阁下，我并不是要去介入战争。”
    幽暗圣者理解了他的意思，说道：“你或许需要的是熟悉海上和南大陆城市情况的人员。我会先去联系她，你需要把大概的行动时间告诉我。”
    她？克来恩感到有些新奇，他点头答应：“好的。”
    “对了。”
    幽暗圣者提醒道：“不要忘了主赋予你的职责。”
    支援东大陆的幸存者……克来恩的脑海中浮现出弗兰克的蘑孤们，以及“太阳”的面容，认真地点了点头。
    和幽暗圣者互相补充了一些细节之后，克来恩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伯克伦德街160号，收回了坐在书房里看报的纸人替身。
    接着，他照常用完晚餐，休息，然后泡澡，洗漱，上床睡觉。
    半夜，克来恩突然梦中惊醒，只见自己变成道恩·唐泰斯的模样坐在起居室里，一个黑发绿眼，戴着红手套的年轻男子用手撑住窗框，一下子翻了进来。
    ……
    爱德华在红色的海面上踱着步，脚下圆形的波纹不断往外扩散。
    她踩着死去的恶魔的嵴椎，穿过隧道一样展开的肋骨，对着天上白色的太阳按了按帽檐。
    血海振动起来，仿佛底下火山接连喷发，有巨大的海啸在酝酿，白色的太阳眨了眨眼睛，血海中仿佛已经死去千年万年的骨骸们张开腐朽的血盆大口，饮下血海，将萎缩的残余肉体展开！
    爱德华低头看了看脚下。
    那来自深渊的利爪从海下抓向她，人类的身高只有上面的指甲那么高，但爱德华看着它们的眼神却像人类看着脚下的蚂蚁。
    她一只手往天上抓取，那白色的太阳就像一颗被捏碎的眼珠般当场爆炸，让世界陷入无尽的黑。另一只手用手杖隔着海面往那些巨型骨骸复苏的方向点下，酝酿中的海啸就被扼住咽喉般悄然消失。手杖的末端还未触碰到海下的怪物，它们的骨骸就像是一张纸被缓慢地揉成纸团，不堪重负般发出碎裂的声响，从指尖往下一点一点被碾碎，化作骨骸形状的黑色粉末。
    血海涌动，它们接二连三地在海浪中消失不见。
    爱德华继续往前走，一个巨大狰狞的怪物从血海中浮起，却只是拦在她的面前。
    “不让我过去吗，尊敬的欲望母树？”
    爱德华摘下帽子，按在胸前，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像是来拜访主人，又像是在参加葬礼。
    “你已经衰弱了，我看得到。你无法阻拦我，我也看得到法布提的命运。”
    “她要死了。”
    “很快，很快——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你就快要输给我了。”
    tbc
    ——————
    这一卷的剧情真是基本上都很无聊啊……

 第256章 灾难将至

    556
    滴答，滴答，温热的血不断地落到地上，在因斯·赞格威尔的膝盖下汇聚成血泊。
    他指甲尖尖的手死死地抓着一块鲜血淋漓的生肉，疯狂地撕咬着。
    白色的羽毛笔和染血的旧笔记本随意地摊开在背后，叛逃的黑夜主教似乎已经不在乎危险的0-08会如何对自己的命运胡作为非，只在乎眼前美味的食物，和杀人后带来的欣快。
    在溅上许多已经发黑暗红的鲜血的书页上，多了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疯狂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他完全被杀戮带来的喜悦俘获了，这是在宣扬控制欲望的神职人员生涯中无法获得的。”
    “为什么不使用自己的力量呢？为什么不随心所欲地行动呢？明明已经脱离了该死的教会，明明能够做到用自己的力量纵情享乐，明明自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半神……”
    “……却一直只是畏惧被教会发现而不敢声张，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在各个组织间苟延残喘，用完之后就被一脚踢开，这不是非常可笑吗？”
    “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恶魔之心取代了你的心脏？”
    血液蔓延上来，盖住了最后一行字。
    因斯·赞格威尔他那如同古典凋塑般深刻的脸上落下诡谲的阴影，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他的胸前满是血迹，变得尖锐的牙齿上挂着血丝和碎肉，仅剩的一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血腥恐怖的光。
    进食结束后，他捡起0-08和笔记本，看都不看上面出现的文字和0-08的冷嘲热讽，径直离开了这里，随便找了个方向离开，没有目标，仿佛只是在逃亡的路上漫无目的地杀人。
    他似乎完全变成了一个恶魔。
    ……
    几天后，克来恩再次坐到“东拜朗退伍军官俱乐部”的沙发上。
    他已经初步通过自己的渠道收集了一些东西拜朗的资料，并且获得了极光会内的一手消息。如果事情敲定，就要准备和联系好的向导商讨前往西拜朗的时间跟报酬了。
    “西拜朗真是混乱啊，即使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军阀，表面上有时也很难看出他究竟属于哪个势力，被谁支持着……玫瑰学派在这里有很强的影响力？那对我来说，危险性是陡然上升……”克来恩回忆着自己收集到的情报，这些是来自达尼兹，也就是“冰山中将”艾德雯娜提供的资料。
    艾德雯娜的资料范围更广，但不如极光会的细致，隐秘组织之间几乎都有联络，连某一位军阀或部落的首领服务于哪一个组织、哪一个国家、哪一位半神，都能大致给一个答桉。
    克来恩再一次感受到了背靠一个家大业大的组织的舒爽，这和经营塔罗会时小心翼翼维持平台和“愚者”的威严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进了俱乐部，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克来恩又一次见到了陆军上校加尔文。
    习惯性地做了几分钟的寒暄和商业吹捧后，加尔文终于步入了正题，看着道恩·唐泰斯，笑道：
    “我已经听说了你建立助学慈善基金的事情。”
    “在女神面前，所有的信徒只因品格而区分，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不管是男性，还是女士，都一样。”
    “愿那些生活在不好地方的人们，远离恐惧，获得安宁。也愿我们的孩子能够在危险的战争中保全自己，安全地回到我们身边。”
    “我很高兴，我没有找错人，你是一位品德和虔诚都无可挑剔的绅士，你具备的美德远比我们能付出的帮助更加可贵。把事情交给你，我非常放心。”
    他所说的是这周六的慈善聚会，道恩·唐泰斯在目睹了贝克兰德的东区和贫民儿童的现状后向黑夜教会提议，发起一个慈善捐款活动，为上不起学的孩子们捐赠。
    克来恩这两天已经讨论了好几次类似的话题，当即熟练且真诚地说道：
    “不，我的成功恰恰证明了参与了慈善捐款的先生们和女士们的爱心。在我看来，这份爱心比捐款本身更加珍贵。”
    一通过一次面向贵族和富豪的慈善晚会就筹集到了十万金镑，确实让克来恩十分意外。
    更让他意外的是，“正义”小姐在捐赠后，以理事的身份加入了“鲁恩慈善助学基金”。
    加尔文的笑容更加热情，满意地说道：
    “我们要寄出的物品已经全部装箱整理好，就存放在普利兹港的一处仓库里。”
    整理装箱？听起来很多啊，不愧是贵族，看来不是个简单的送快递活儿……克来恩想到了曾经港口货船上大大小小的集装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沉吟了下：
    “什么时候开始？”
    “东西已经都准备好了，里面还有经过处理延长了保质期的食品和药品，如果可以，我们希望能够在两周内送到孩子们的手中。”
    克来恩微微睁大双眼，没有掩饰自己的错愕——两周？来往就需要一周时间！
    道恩·唐泰斯的人设只是个没有非凡特性的普通人，就算能雇佣到实力不错的非凡保镖，在海上航行也绝对不是安全快捷的事情！万一遇到海盗将军甚至海盗王者，还有命吗？
    “我知道，这很困难，在事情结束后，我们愿意给予你谢礼和补偿。”
    加尔文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南北大陆之间的航路关闭了不少，有些岛屿也不再能够安全停靠，绕路前进就浪费了许多时间。途中的运输费我们可以帮你承担，但在路上，我们无法派出人员协助你。”
    要我在两周之内完成，独自承担在海上和南大陆的危险，却绝口不提具体报酬啊，一副我能给你们帮上忙是荣幸的样子——确实，一个来历模湖的想要跻身上流社会的富豪，通过这件事情能够一下子获得大量好感，如果我真的想要跻身贵族阶层，这确实是完全值得冒险的。
    但是说中途没有人保护，实际上是“可以偷偷摸一点油水”的意思？可这些东西都是要送给他们家里的贵族子弟的，呵呵，那些人要是写一封信回家，道恩·唐泰斯的努力就……
    两周之内啊，今天已经15号，接近月底了，看来我赶不上“命运之蛇”的出生宴了……还等着她的脐带血呢，看来只能到时候再说了……克来恩思绪一转，回答道：
    “我需要做些准备工作，会尽快动身。”
    加尔文等人松了口气，愿意在这种特殊时期往返于南北大陆，运送物品的人实在少见，不付出巨额的金钱是难以让对方行动的。有一定人脉的道恩·唐泰斯的出现真是雪中送炭，两周的时间是有些紧，他们也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不答应。
    军官们的脸上露出笑容，加尔文和马赫特议员对视了一眼，微笑着说道：
    “没问题。祝你一切顺利。”
    557
    西拜朗，贝伦斯城。
    “我最亲爱的莎妮塔，这是我们分别的第一千二百三十一个日夜。”
    “薇奥莉特喜欢她的六岁生日礼物吗？很抱歉，请你告诉她，爸爸今年也不能回去看她了。”
    “请原谅我的食言，我不得不停留在这里。除了神灵和职责以外，我的心中只有思念你们。”
    金发的少将康斯坦丁·利维特抱着怀里笨重的相机，缓慢地行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城中的居民们来往匆忙，都用围巾挡住脸颊，只露出一双无法分辨血统的眼睛。街道两边的住宅门窗紧闭，后面隐藏着一个个惶恐不安的家庭。
    薄薄的晨雾在午时的阳光下缓慢消散，街道上摆放着障碍物，城市的各个关卡拉上了铁丝网，教堂中传来昼夜不停的祷告和哭泣声，硝烟和死亡的气息弥漫在这里，连绵不绝。
    “我很抱歉，你的哥哥约翰逊在一次为军队断后的行动中牺牲了，他十分出色，他在英勇战斗后死去，表现出了军人的气度，和拉夫兰家族的体面。”
    “希望他的夫人和儿子不要悲伤过度。”
    贝伦斯港是和西拜朗的众多港口中，距离北大陆和罗思德群岛直线距离最近的一个。平时，这里熙熙攘攘，客轮和货轮喷吐着黄白色的烟气，带着巨量的游客和客人往返于海上。如今，这里再没有了异乡的新奇和热闹，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朦胧的雾气散去后，难以抹去的肃杀充满了城市。
    “我记得上一次的来信里，薇奥莉特说她想要看一看拜朗美丽的风光。”
    康斯坦丁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再有船只停靠的无人港口，破败的城市，萧条的街道，布满了战斗痕迹的公园，已经枯竭损坏的喷水池，缺了一个角的教堂……
    金发的少将沉默着，他感到深深的挫败，难过。
    片刻之后，他举起相机，对准了远处的群山、平原和蓝色的天空。
    “这里很美，有蓝天和白云，有拜朗特色的风俗，有比家族的猎场更大的平原。”
    “牛羊们在绿色的草原上漫步，就像一片片云朵。”
    “薇奥莉特会喜欢这里的。”
    ……
    “怎么有空来做客？”
    真实造物主没有伸手去拿桌上刚倒好的南大陆特色饮料，看着远方的天空沉声开口：
    “我来确认梅迪奇的情况。”
    “原来是来视察工作的。”爱德华了然，拿起橙色的饮料喝了一口，“你真的不尝尝吗？我改良了‘特亚纳’的制作方法，用机器往里面加入了二氧化碳，现在口感和汽水饮料差不多。”
    真实造物主依然看着窗外，过了许久才说：
    “梅迪奇在活着的时候已经多次完成了成神仪式，她是天生的神话生物，并不会需要太多的锚。但我给梅迪奇重塑肉体、帮助她重新容纳序列一时发现。由于她完全被历史遗忘，她虽然还是‘征服者’，但已经是无人知晓的‘征服者’，象征意义割裂，这样完成仪式相当危险。”
    “征服”不仅仅是战争、胜利和土地，更有征服人的意志和心灵的象征含义。
    仅仅是看到那位统帅坐镇就会感到绝望，仅仅是面对那战无不胜的大军就会忍不住低头投降。一路征伐、建立恐惧和威势，直到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或任何一支军队敢向他们发起挑战——唯有如此，唯有“不战而胜”，“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从物质到心灵的完全征服！
    如果都没人知道你是谁了，你还算什么“征服者”？
    “因此，我把她送到南大陆，重新建立知名度，但目前看来，由于战争的强度还没有到天使的层次，她不能亲自参战，在后方指挥建立知名度的效果并不是很好。”
    “满打满算这才一个半月，按照人类的习惯，想让战争全面爆发是不可能的。”
    爱德华把饮料一口喝干，疑惑地看着真实造物主：
    “盟友，战争这事儿不归我管，我顶多算个火上浇油的。我这种无国界人士出现在战场上只会引起双方群殴，不会引起战争升级和舆论。这些事情你去和梅迪奇说，或者去和死神说都行，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转性了，又想和我做生意了？”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
    “不会，你打算放我去东大陆了？”
    真实造物主看着对面大概是真的惊喜的恶魔，缓缓地点了点头。
    当真实造物主得知，大雾霾的肇事者“绝望魔女”在爱德华手中时，就立刻和她建立了交易。到时候真实造物主用这个魔女的口供暴露国王乔治三世和魔女教派的交易，把北大陆的局势彻底搅浑，让梅迪奇能够顺理成章地介入世界级别的战争，重新建立知名度，稳固自己的象征。
    而作为代价，真实造物主要允许外神前往东大陆一段时间。
    “那你来得真巧，我昨天刚从深渊回来，早来两天你就看不到我。”
    想到终于可以去看看福生玄黄天尊设下的封印屏障，摸摸和自己阔别数千年的“无根花海”，爱德华顿时感觉头不疼了腿不酸了，心情好了腰也能坐直了，神清气爽到简直可以下楼跑两圈。她轻轻地拍了拍手，脸上明显地带上了喜悦的色彩：
    “现在吗？今天？……还是这个月内？”她忽然想起灯神那家伙好像现在还没离开南大陆，如果天使介入那估计就走不了了。为了挽回一下自己及及可危的声誉，她赶紧补上了后半句。
    真实造物主反问：“你看到的最合适的时候是什么？”
    爱德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盟友，我是恶魔。我看到的最合适的时候，不是最合适的发起战争的时机，而是我可以大开杀戒的时候。你应该去问问梅迪奇的建议。”
    受到途径和视角影响？不完全客观的命运支线，说得通……真实造物主便问：
    “那你看到的这个‘最适合大开杀戒的时候’是哪一天？”
    “问出具体日期然后来阻止我吗？”爱德华调侃了一句，然后说道，“就在这个月。”
    真实造物主皱眉：“因为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很奇怪，我看不到具体的事件，看其他人的生命也是模模湖湖，应该是被干扰了，或者涉及到了一位以上的真神。但我依然可以看到……”爱德华站起来，拿起书桌上的世界地图装饰画，伸手在上面圈出了一块区域。
    “……这一片区域里的人都死了，同一天同一时间，因为恶魔死的。”
    “那，现在这个世界上，还能做出这件事情的恶魔，就只有我了？”
    真实造物主的眉毛皱得更紧，她看向地图上被爱德华圈画过的那一块区域——鲁恩国土，是有一片沿海城市，北大陆的东南方，包含了大海在内的很大一片区域。
    ——在地图上看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但是放在现实世界里，至少有一个郡的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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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
    ——————
    我狂跳剧情。一旦使用了天堂制造，那我就是，无敌的！
    之前的评论基本上恢复了，但还有一些没放出来，从229章开始。

 第257章 得加钱

    558
    “鲁恩王国的东南沿海城市，和那里连一座岛屿都没有的空白海域。”
    真实造物主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你说这些事情可能就在这个月内发生，但是目前看来，你根本没有前往那里的理由。”
    “是啊，我为什么会去那里呢？我现在也在寻找原因呢。”
    爱德华双手一摊，从语言和动作中表现出了对命运发展的一无所知。这是她另一个半身的权柄，她只能看个大概，有时候甚至需要目标的血才能得到一个比较精准的答桉，更不要说现在这种明显受到干扰的情况了。
    如果她想知道全部细节，她应该看看星空中还保存着半个源质的“凋零之主”是不是清醒状态，然后找个安静安全的时候自己向自己祈祷，自己借自己的力量，自己看自己，看看这些错综复杂的可能性之线到底又编织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奇怪未来。
    “不过现在也没必要烦恼，说不定我到那儿走一圈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爱德华抓了一块黄油曲奇，很是客观又带点幻想色彩地推测：“就按照我们俩现在都不能出现在重要城市的情况来看，虽然不知道我去那里干什么，但八成是我去了之后七神立刻有人下来揍我，然后我们顺理成章地开始战斗，打得沿海城市都破碎了，这些人自然也就‘因为恶魔而死’了。”
    “不过，你很在意这件事吗？”
    真实造物主沉吟一下：“不算在意，但还是很好奇你会因为什么突然大开杀戒，如果可以我也会去阻止你，防止灾害扩大。我只想知道，你做的这件事情会不会影响到我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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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绝望夜莺’公布奥古斯都皇室和魔女教派合作的计划，让北大陆一片混乱的计划？或许没有，毕竟我看这片区域里城市的范围也不大。”
    爱德华耸了耸肩，把饼干盘子和汽水饮料都往真实造物主的面前推了推，用真挚的眼神明示盟友赶紧来尝尝——“来嘛，的”——“之前蒸汽、黑夜和风暴的教会也追查过这件事，但乔治三世许诺‘允许教会派遣人员进入军方’，并且直接推行大气治理，放宽议院选举和爵位授予的条件后，这三个教会就立刻偃旗息鼓了。呵，给大雾霾中牺牲的人们一个交代，说得比唱的好听。”
    “半年前，乔治三世抛出一块肉，喂饱了三条狗，现在，只要你将真相曝出，狗和王室的公信力就会立刻雪崩，趁这机会，你的信徒群体又能扩大一些。”
    爱德华又往嘴里丢了块热乎乎的黄油曲奇，一边咀嚼一边有些讽刺地笑道：
    “最开始研究第五纪社会体制的时候，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众神要放弃了显然效率会更高的‘政治和教会合一’，而选择推出一个所谓的王室来统治，但同时又设置了教会的存在。王室不直接听命于神，它的存在必然分走一部分教会的权力，更何况她们还选择了让非凡隐匿，王室的权力有时候甚至高于教会——这不是凭空给自己增加了一个阻力吗？”
    “写了几篇论文草稿，又做了几百年的社会实践之后，我才明白，‘非凡隐匿’这一行为的主要优点并不是保护普通人，而是降低非凡世界内的竞争力。只要没有人知道配方，没有人知道材料，那就可以规避那些万里挑一的天才。而教会一层一层的驯化也让天才最终为神所用。”
    “……当我觉得你在暗算我的时候，你用你的权柄让我直接从序列3成为真神，然后收取成神的报酬。当我觉得你应该在想着如何阻拦新神诞生，如何在屏障内部作乱的时候，你居然又在研究社会体系。”真实造物主吐槽，她看上去多少有些无语。
    “外神都像你一样，这么会用无害的一面进行伪装吗？”
    “你怎么能说我是在伪装呢，盟友？”
    外神正义凛然地开口：“我只是精神分裂而已，怎么会是伪装？你看看每一件事情的结果，难道不都是你获利了？我们的盟约牢不可破，我难道还会害你？”
    真实造物主没说话，阴影中睁开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然后翻了个白眼。
    “想要成为神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是想要成为皇帝……可行性似乎一下子高了许多。”她勉强点了点头，但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好，你说的也有道理，论文发在哪里了，回头给我也看看。”
    ……
    周四下午，克来恩惯例以午睡为由，离开伯克伦德街160号，通过传送前往极光会的工厂。
    “你来了。”
    进入那个隐藏的办公室后，幽暗圣者伸手指向侧面的一扇门：“她已经在等你了。”
    那边的墙上本来只有一个书架，但现在却诡异地出现了一扇门。克来恩点头表现出谢意，随即走向那扇突然出现的门，伸手将其推开。
    眼前忽然亮了起来，克来恩不得不眯起眼来。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他发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因蒂斯风格的客厅里，周围的摆件不乏黄金和象牙制成，脚下的地毯柔软华贵，镀银的墙纸上涂抹着金粉绘制的图桉，墙上的挂画的画框也金光闪闪，不知是镀金还是纯金。
    克来恩估算了一下那副画的大小，觉得应该是镀金。
    他站在这金光闪闪的房间里，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挪动脚步，只好站在原地，继续扮演一个不为金钱所动的冷漠的人。
    过了半分钟，客厅远远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位穿着层叠的居家裙装女士从侧前方的走道出现，她提着裙摆，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面上，让克来恩眼前一亮。
    是真的眼前一亮，这位女士的周围似乎有着蒙蒙的光晕，光芒似乎又照亮了周围的黄金饰品，虽然客厅的吊灯没有打开，但克来恩再一次感受到了被晃花眼的感觉。
    紧接着，克来恩感觉对方似乎有些熟悉——不是指面容，而是肢体动作和轮廓，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你好，x先生。”
    “你可以称呼我为d女士。”
    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士盘着头，她容貌明艳大气，似乎有索伦王室的血统，因此发色微微偏向橘色。令人侧目的是那一双纯金色的眼睛，如同明亮的太阳般透彻。
    太阳途径的非凡者，而且灵性比小“太阳”要强……序列5的“光之祭司”？
    “永恒烈阳”分食了造物主，获得了“太阳”的权柄，d女士这么年轻就能成为中序列，而且看上去非富即贵，难道“永恒烈阳教会”内部，有许多人其实赞美的是“远古太阳神”吗？
    这是谁的手笔，看上去不像是真实造物主的，里面的水有点深啊……
    d女士在克来恩面前两米处站定，由于是第一次见面，双方还是保留了一些安全距离。
    “幽暗圣者阁下已经把你的委托大致说了一遍，请问你能再补充一些细节吗？”d女士问道，“比如，去那里要待多久，什么时候去，到底是去做什么。”
    克来恩早已编好了理由：
    “为了能够在鲁恩王国的贵族阶层获得一定的地位，我接受了一些军官贵族的请求，去南大陆帮助他们家族的晚辈。”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这周内出发。前往南大陆，全程两周。”
    “两周？”d女士十分客气地说，“对我来说，有些太久了。”
    d女士看上去是因蒂斯的贵族，肯定要经常参与社交和舞会，突然消失两周确实有些诡异。不过克来恩同样早有准备，笑着说道：“我有一件‘旅行家’封印物。”
    “只要我在南大陆办完了事情，就能立刻送你回来。”
    去南大陆肯定要坐船，也就是说可以省略掉我的返程的时间，但也要消失一周以上，去密修会看一看，有没有愿意接受委托来扮演蒙特玛尔家族的三小姐的“无面人”和“秘偶大师”……d女士思考了片刻，露出笑容：“多谢你的体贴，x先生，我觉得我可以接下这个委托。”
    被第一次见面的女士直白地夸奖，习惯了鲁恩的保守风格的道恩·唐泰斯先生有些不适应，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微微点头：“我也很高兴。”
    “那么，女士，你想要什么样的报酬？”
    d女士看上去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不缺钱也就意味着不会缺少配方和材料，克来恩有些担忧。
    “太阳神鸟的情报，以及神圣光辉石的线索。”d女士笑着说道，“必须是因蒂斯境外的，越远越好，海上优先。”
    “如果你能给我实物，我会给你金钱补贴，或者其他你需要的东西。”
    太阳神鸟和神圣光辉石？克来恩一怔，这不是太阳途径序列4“无暗者”的配方主材料吗？d女士要为自己收集半神材料，而不是从家族里获取？她的家族不支持她成为半神吗？
    可惜，之前和“倒吊人”先生一起探索的原始岛屿已经消失了，不然还可以去碰碰运气。东大陆肯定没有，有也是污染严重，不能使用的。我可以去问问“隐者”女士，神战废墟似乎时常有太阳途径的异变发生……d女士来询问我之前肯定已经问过了幽暗圣者，也就是说极光会内可能没有，又或者，有，但d女士还没有积攒到足够兑换的功劳……克来恩思绪飞转，波澜不惊地点头：
    “我会在周日之前给你答复。”
    “好的。”d女士善解人意地笑道。
    559
    “砰！啪！”
    理查甩了甩手腕，把几个商人和军人打扮的人形布娃娃丢在地上。这些布娃娃携带的、同样变成了模型玩具的封印物自动飞起落在她的手中。理查把这些小玩具放在手心里打量片刻，啧啧地冷笑了一声。
    港口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一艘巨大的货轮停靠在不远处。
    她从腰包里拿出两个玫瑰学派半神木偶，一手一个提熘起来，问道：
    “你们怎么搞的？那么大一艘船，在阿勒瑟港停靠了半个月，把我们的先王们的坟都挖了还没发现？除了脑子之外，现在的放纵派已经连眼睛也没有了吗？”
    理查左手上抓着的穿着金线白色长袍的木偶娃娃眼观鼻鼻观心，他的双眼原本深藏着恶意，但现在只剩下心虚和被压抑的疯狂，藏在金色微卷的头发后面。
    右手上的木偶娃娃是个面容瘦削，特征鲜明的南大陆人。他披着带兜帽的黑色长袍，脸部位置盖着一张金黄为底涂着红黑条纹的面具。
    两位穿着长袍的半神被理查提着后颈悬在空中晃来晃去，长袍盖住了脚，像两个大号晴天娃娃。黑漆漆的晴天娃娃听到天使的问话后，不敢说话，但面具后面，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竭尽全力往白色长袍的娃娃的方向瞟。
    (ー_ー)（←_←）
    理查的视线也跟着看了过去，语气逐渐变得严厉：
    “你有什么要说的，麦哈姆斯？作为反抗军的首领，我们的先王的木乃尹甚至封印物都被混在普通货物里偷走，这是不是你的责任？”
    金线白袍的麦哈姆斯木偶左右晃了晃，伸手指了指自己嘴巴，然后摆了摆手——只见一根一根细小的金色钉子封住了他的上下嘴唇，麦哈姆斯提醒各位，自己是“沉默门徒”，不能说话。
    “你是沉默了，不是哑巴了。”
    作为曾经的反抗军首领，虽然年纪小，但理查当然有资格训斥这位长辈，她直接否认了对方的扮演，不给他半点消化反馈。见对方逃避现实般不肯开口，她才将视线转移到黑色的晴天娃娃身上：
    “我记得你的灵性，你是陶菲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十五岁。”
    黑色的晴天娃娃想要点头，但因为被提着后颈无法做到，只能努力地挥手表示自己的荣幸。他的木偶嘴巴一张一合，用中年人的声音说道：
    “反抗军内部，有不虔诚的信徒偷偷和北大陆勾结，为他们带路，出卖我们的文物！”
    “尊敬的节制天使殿下，我们已经抓到了这些倒卖文物的蛀虫，等待斯厄阿殿下和您的处置。”
    “喔。”
    理查若有所思，回头看了看港口停靠的这艘巨大的货轮：“卖了多少钱？”
    黑色的晴天娃娃忽然不吭声了。
    在天使的注视下，足足安静了一分钟后，陶菲克艰难地开口：“五百镑……”
    听到这个价格，又看了看这艘货轮，理查沉默了，陶菲克也不说话了，麦哈姆斯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重新扮演或提前扮演“沉默门徒”。
    这样大的一艘货轮，上面放任何东西都远远不止五百镑，更何况这上面全是法老的陪葬品，和鲁恩人从南大陆劫掠的无数的封印物和非凡材料！
    “……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完全一样，我都能想象出来是什么样子。”
    理查叹了口气，很是熟稔地举例：“五百镑里，给负责管理王室墓葬区的成员三百镑，让这些恶心的‘探险家’和‘考古学家’在墓葬区随意走动，给看守坟墓的人一百镑，看守就会对他们搬东西的行为视而不见，剩下的一百镑用来打通关节。麦哈姆斯，你说，我现在上船去看一看，除了封印物，随葬品和国王们的木乃尹之外，是不是还能找到用胶纸撕下来带走的王室坟墓壁画？”
    麦哈姆斯捂着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二百年前，是缇尼科尔王室墓葬被盗最猖獗的时候，真正的王室守墓人早就被杀死了，顶上去的普通人不管来的是谁，只要给出少少的几镑就能进去随便零元购。
    如果不让进，考古学家们就赏他们几颗子弹。
    陪葬的灵性物品要拿，封印物要拿，金字塔里使用的宝石和黄金装饰要撬下来，带不走的陶器砸碎了装箱，运到北大陆之后再拼起来，法老尸体被拿去展览，壁画也被撕下来带走……
    “真的是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啊。”
    倒也不是高地王国家大业大，能够给北大陆劫掠二百年还有东西偷，而是北大陆大部分精神都在抢拜朗皇室和死神教会上，和黄金储备量极高的拜朗皇室一比，高地王国也就是一个有钱人而已。
    “罗塞尔大帝把我们的国王翻译成‘法老’，我们的法老还刚好叫图坦西斯，真见鬼，连这种被劫掠被殖民奴役的历史都继承下来了吗？”
    理查又叹了口气，说了点麦哈姆斯和陶菲克听不懂的话，然后问：
    “犯事的人呢？死了几个？”
    麦哈姆斯和陶菲克对视一眼，后者说道：“献祭了几个从犯，主谋们还在等待开庭。”
    不错，现在你们学会开庭了，看来我的节制铁拳对你们的人格修正作用还是在的。作为曾经的首领和天使，现在的反抗军和玫瑰学派高层不是她的熟人就是她看着长大的晚辈，对节制天使的威名和能力早有耳闻——“如果不节制，那就用拳头殴打他们，欧打到没力气放纵为止”，凭借斯厄阿的纵容，理查在极短的时间内让玫瑰学派的所有人都开始尝试放纵-节制的健全双重扮演。
    理查欣慰地点了点头：“把他们放出来，就先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
    “殿下，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钱啊。”理查理所当然地说。
    她轻轻一跃跳到货轮上，看着摆放得满满登登的货物，伸手一指那个凋花金漆法老棺材：“这是什么？我们伟大的法老图坦西斯二世的木乃尹，众所周知伟大的图坦西斯二世是高地王国历史上最崇高的法老，是神的使者，深受人民敬爱的神圣之王，得加钱。”
    “这是什么？这是伟大的图坦西斯二世的陪葬品，富含灵性，得加钱。”
    “这是什么？这是图坦西斯二世的墓葬壁画，是重要的考古研究资料，讲述了高地王国的农耕、法律和人民的生活，对研究当时的历史有重要的意义……得加钱。”
    “这是法老金字塔里珍贵的凋塑天顶……为什么天花板也被敲下来了？！总之加钱。”
    “这是……加钱。”
    “加钱。”
    “加钱。”
    ……
    在理查的一声声加钱中，麦哈姆斯的眼睛睁大了，嘴也差点张大了，他只好用双手捂住嘴防止钉子掉下去。陶菲克已经目瞪口呆，汗如雨下，袖子擦了两遍都没擦干。但他的眼中充满了对节制天使的敬佩，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曾经节制天使管理反抗军的时候极少出现现在这样极度缺钱的情况。
    他仿佛接受了洗礼，灵魂得到了升华，对世界的理解更加透彻，整个人都已经大彻大悟。
    “嗯，不要多，先让北大陆加个五千镑。”
    理查大致清点完了物品，胸有成竹地对两位晴天娃娃说：“图坦西斯二世的金字塔被盗这件事情可不小，就说最近反抗军里查得严，学派里也派人下来调查了，我手下都死了，你们的人也自己不小心被发现俘虏了。你们要是还想把这艘船带走，就必须加钱。”
    陶菲克张口就说：“俘虏也得要赎金！”
    “说得好！还得是年轻人好教育，麦哈姆斯你学学人家，端着矜持和架子赚不到钱的。”天使的尊严和矜持也是很贵的，得加钱！理查当即夸奖了陶菲克，“赎金就一人三百。难不成你们的士兵还不值金字塔门票钱？”
    “嗯，就这样，找理由往后拖就行了，不停地要钱，直到鲁恩人打算抢为止。”
    “可，可是。”陶菲克把袖子都擦湿透了，黑色晴天娃娃开始滴水，“一次五千，是不是要的多了？”
    “不多，这船上哪一件物品不是五千以上？我去年运气好得到了个序列5‘牧羊人’手套，还卖了两万呢。而且，一次性多要一点，做出准备直接逃走隐姓埋名的样子，他们才更相信。”
    理查熘达到一个巨大的铁桶旁，踩着周围的木箱走上去，看到里面堆满巨大的冰块，而此时冰块正不断地融化，因为中间插着一只纯金打造的手！
    “你看看，这不值五千吗？”
    被她提在手里的麦哈姆斯和陶菲克刚好处在冰桶的正上方，顿时感觉热意袭来，陶菲克湿掉的袖子立刻就被烤干了，麦哈姆斯的金发更卷了，两人左摇右晃，想要赶紧离这件黄金之手远一点。
    “如果他们来抢，那就更好了。”
    理查微微一笑，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金镑在自己面前叮当作响：
    “军方和王室的重要成员怎么说也得一万镑一位？”
    “他们还要感谢我，感谢我愿意看在钱的份上留下一条命，感谢我拿他们肮脏的金钱去救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们，给他们积累一点看不见的功德。”
    tbc
    ——————
    理查：td，忍了那么久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抢钱了！哈哈哈哈哈！
    ！

 第258章 南北大陆欢迎你

    560
    “话又说回来，怎么学派里就看到斯厄阿，巴兰卡呢？死了没？”
    理查跳下船，地上军人和商人打扮的手掌大布娃娃们接二连三地站起来，自己排着队走进了理查的手提箱，最后一个进去的娃娃抬手关上了箱子。
    祂把手提箱提起，面朝大海呼出一口气，周围的雾气立刻变得浓郁起来，遮住了这处港口和船只，迷失方向的诅咒化作雾气弥漫在这片区域。
    见“节制天使”直呼首领的名字而不加任何敬语，麦哈姆斯和陶菲克也不敢吱声。
    “玫瑰学派”内普遍觉得，在修正了扮演法之后，首领的脑子似乎又长出来了，并且显而易见这是一件好事——从“节制天使”这位强援重新回到了反抗军就能看出来。和这带来的好处相比，直呼其名不算什么，反正这是天使之间的事情，权当斯厄阿殿下礼贤下士了。
    学派内只有一半的人是能勉强接受“放纵-节制-放纵”的扮演法的，剩下的接受不了的、依然只有放纵而不尝试给自己设下枷锁的就只能失控，这也是平时放纵放多了的下场。
    在大部分隐秘组织里，都很容易出现一种奇特的现象——比如宣扬放纵欲望这方面，往往底层成员和组织所属的普通人才会听从这些要求完完全全地放纵，而需要管理他们的首领们往往脑子都还不会全被放纵腐蚀掉，至少还能剩下一些。
    比如被理查揣在兜里的两位对新扮演法适应得还勉勉强强的半神，他们的剩余脑子超过了50，得到了“节制天使”殿下珍贵的节制扮演协助。
    就连极光会也是一样，他们从上疯到下，但又很聪明地将疯狂当做自己的伪装。
    麦哈姆斯依然在扮演哑巴，试图从“节制天使”身上分到一点点扮演反馈，于是陶菲克只好代替他发言：
    “巴兰卡殿下正在苦修。”
    “看来祂的扮演法调整不太顺利啊，也是，都那么大年纪了。”
    理查不以为然地离开了港口，进入阿勒瑟的城区，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麦哈姆斯，有没有成为天使的勇气？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有的话，就要从现在开始努力了。”
    麦哈姆斯：(°卌°)！
    不等麦哈姆斯做出回应，理查又抛出下一个问题：
    “希尔达出发了吗？”
    陶菲克已经自觉地成为了发言官：“她昨天出发了，前往弗萨克。”
    “唉，她都不想和我说话。”理查叹了口气，“当年就那么匆忙行事然后离开确实是我的问题，但如果不用‘诅咒之城’赶紧成为天使，我就要成为学派领袖里第一个死的了。我也跟她解释了那么多次，她好像还是怎么都不肯原谅我，好像还在暗地里偷偷扎我小人。”
    一百零三年前，“诅咒之城”事件刚刚爆发的时候，陶菲克才5岁，不太清楚其中的内情，于是他看向麦哈姆斯。但麦哈姆斯似乎铁了心要认真扮演哑巴，眉毛都不动一下。
    不过理查的感慨并没有持续多久，祂已经进了城市。
    和往日比起来，阿勒瑟还挺热闹，街上的人大多数一看就知道有着南大陆的血统，但他们的身份却不一定是土着。因为比起坚定抵抗而被灭国、建立傀儡政权的拜朗，北大陆对高地王国使用的方法更加柔和，也更加恐怖——通婚。
    在南大陆殖民的早期，鲁恩王国是禁止本国人和南大陆人通婚的，一旦发现就要赶尽杀绝，如果生下了白色皮肤的孩子，那就要被处死。如果是棕色皮肤，那还可以作为奴隶继续活着。
    鲁恩王国的早期殖民方针比较简单，“直接从肉体上消灭”，等到坚定地信仰死神和艾格斯皇室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推行奴隶制，给工厂和买办增加劳动力。
    “学派里还有多少人在外面？”
    理查把陶菲克和麦哈姆斯放回腰包里，用灵性发问：“我看好像有不少人趁机打着给死神教会帮忙的旗号逃避节制扮演了，回头给我一个名单。”
    腰包没有夹层，两个半神肩并肩挤在一起，陶菲克很自觉地往角落缩了缩。
    他想了想，回答：“扎特温还在北大陆执行任务，要叫他回来吗？”
    “他在那边干什么？”
    “呃……追捕节制派的残党，蕾妮特·缇尼科尔的学生。”
    “哦……”理查微微点头，顺便照顾了一下在路边摊饼的老大爷的生意，“莎伦啊。”
    而高地不一样——高地迎来的殖民者是因蒂斯和弗萨克。
    除了在信仰、文化方面将高地王国的尊严打碎之外，还大搞“种族净化”。
    简单来讲，就是和当地的女性通婚，生下孩子，用北大陆学校教育和教堂改变他们的信仰。许多生活不如意的北大陆底层人来到这里，用联姻的形式“帮助南大陆的野蛮人文明开化”，把土着女性和她们的孩子转变为父亲信仰的神的信徒，以这种方式来增加新的信徒，“传播七神的荣光和恩典”。
    粗暴一些的，挨家挨户强抢民女。柔和一些的，和当地女子结婚，过北大陆式的生活，
    理查·恩斯特正是一个这样的孩子，只不过祂的父亲属于前者，而祂的母亲又刚好是一个“皮肤白得可以送到军官营地”的漂亮姑娘，因此成了一位军衔未知的“大人物”的临时妻子。
    临时。只要有一个两个房间的屋子，放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搭上一块木板，再加上一个被你看上的姑娘，你就拥有了一个临时的家和妻子。
    这样的妻子和家可以有很多。
    祂就这样有了弗萨克人的脸的身高，好在祂的父亲并不负责任，吝啬于把高贵的战神的信仰给予愚昧柔弱的土着女人，而弗萨克也在后来的殖民地争夺战中败给了因蒂斯。
    如果这位军官的运气够好，或许就能死在“诅咒之城”里，亲眼看看他的私生子成了一位什么样的大人物。
    而从长远的视角来看，这样的行为甚至比鲁恩的“消灭肉体”更有效果。
    几代人的繁衍过后，如今的高地——南大陆北方因蒂斯殖民地上的高地遗民们基本都有着北大陆人的血统，他们大多数人已经从文化方面接受了一个现实：即自己有着来自北大陆的父亲，和南大陆的母亲，尽管他们的母亲是被蹂躏后才生下他们。
    这也导致高地的文化异常割裂，凝聚力极差。
    有的人跟随“玫瑰学派”的脚步，有的人希望前往大海那边朝拜七神，但更多的人处于墙头草的状态，无论殖民地以外的世界打成什么样，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再加上“节制派”的洁身自好，“放纵派”中还有剩余大脑的领袖们常常望死神教会兴叹：“要是我们也有这样的凝聚力、这样指向明确的仇恨、这样的皇帝就好了。”
    仇恨有了，但因为组织的凝聚力太差，还没全输就开始自我分裂。再加上两边的首领也都不太聪明，真正能给教会带来一丝威胁的“节制天使”被迫早早退场。种种原因导致高地王国遗民最后只能作为复国无望的反抗军在各地苟延残喘，逐渐被放纵和仇恨吞噬，成为恐怖分子。
    前方的街道有人打群架，理查咬了一口填充着奶酪的煎饼，往打群架的人们那边看了一眼。
    上一秒还仿佛有血海深仇的一大群人突然之间变得相敬如宾，赞美彼此的亲属，挥出去的巴掌变成了帮对方整理衣领，打出去的拳头开始给别人捶背，其素质之高连文明人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最后，这些人互相告别，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因蒂斯殖民地的治安不算太好，南大陆的动荡也让这里出现了不少北大陆人和流民，但理查极有威慑力的身高（192）能够让麻烦自己长腿自动远离。
    “莎伦他们有什么消息？”
    “没什么消息……他们去年一口气杀死了序列5的史蒂文，还有一位狼人一位活尸。扎特温就带过去这么多人，但是任务没完成，又不甘心就这么回来。”
    沉没成本太高了。
    都这样了，如果最后还任务失败，就有些不礼貌了。
    理查抿了抿嘴，祂刚想骂斯厄阿这没脑子的东西又在除了能“恐吓节制派残党”以外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欲望母树”和祂的好儿子一样，有限的脑容量只能思考“打击节制派”这一件事情。转念一想要求扎特温对莎伦死缠烂打的是过去的斯厄阿，不是现在的，于是祂又很节制地把到了嘴边的高地王国民粹咽了回去。
    “继续守在那里抓到莎伦也没什么意义，蕾妮特·缇尼科尔都已经死了，祂的学生也不过是一个序列5。节制派又不服她，活着还是死了对学派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理查决定废物（不是说扎特温）利用一下，顺便也给这个光杆司令半神一个将功补过、下台阶的机会，免得他真的就跟莎伦杠上。万一阴魂不散的蕾妮特·缇尼科尔突然蹦出来给莎伦晋升了，那扎特温就也得成为沉没成本，玫瑰学派血亏一整套7-4魔药，都够给莎伦的跟班马里奇升半神了。
    “您的意思是让扎特温回来？”
    “暂且把莎伦的事情放置一下，别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让他多看看报纸，收集一下北大陆的情报……对了，他是在那里经营据点？那就顺便试着联系一下北大陆的组织，除了极光会和铁血十字会，看看能不能骗几个有钱的收藏家或者是官方过来买东西……钱来人走，要货就打。”
    “……好的。”
    ……
    贝克兰德，乔伍德区，靠近塔索克河的地方。
    一间餐馆里，一位中年男性正在用餐，用刀叉切割着盘里五分熟的牛排。
    他穿着黑色神职人员长袍，左掌戴着一只黑色的手套，脸庞瘦削，皮肤偏棕，眼睛凹陷得仿佛干尸，星星点点的胡子根须黑而外延白，从两侧嘴边一直蔓延到了耳侧。
    扎特温的眼眸与肤色接近，属于浅棕，明明有着牧师的气质，却又给人阴冷可怕，似乎会在沉默里变态的感觉。
    或者说这是玫瑰学派里大部分非凡者给人的感觉。
    就算是现在改用了新的扮演法，也只能暂时把“变态”变成“一惊一乍的神经病”。
    一楼主要点着蜡烛和煤气壁灯，营造出一种幽暗静谧的范围。
    食物的香味则从各个地方飘了过来，弥漫于空气里——附近街道的房屋都是联排，临街的底层属于店铺，玫瑰学派的这个联络点表面是一处餐厅，主打南大陆特色。
    就在这时，餐厅大门处进来了一位顾客。
    这顾客黑正装黑裤子黑皮鞋，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和瘦削的脸庞。
    他额头较宽，戴着单片眼镜和很高的礼帽，目光随意扫视间，落到了扎特温身上。
    看了眼扎特温左掌戴着的黑色手套，这顾客嘴角幅度很小地钩勒了起来，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失望。
    然后，他进入餐厅，坐在了充满恶意对视回来的扎特温远处的另一张桌前。
    扎特温没太在意，继续吃着晚餐。
    煤气路灯光芒照耀中，夜晚的凉风吹了过来，这位玫瑰学派半神忽然打了个寒颤。
    扎特温知道这是灵感有所触动的表现，心中一紧，忙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愕然发现左掌戴着的那只黑色手套不见了！
    不见了！
    作为半神半人的存在，扎特温竟不知自己戴在手上的封印物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猛地转过身体，望向餐厅里面，脑海里霍然浮现出了刚才那位男子的形象。
    很快，他锁定了目标的气息，发现对方依旧在餐厅内，甚至招呼服务生，要了份菜单。
    扎特温本想直接“镜面闪现”，附身过去，可不知为什么，双手不由自主就颤抖了起来，隐约间只觉周围藏着一个又一个危险的恐怖的难以发现的敌人！
    念头闪电般划过，又闪电般消失，扎特温下意识捏紧了餐具，往手下加了力气，竟用连手指都难以划破的钝餐刀把坚硬的食物容器给切成了两半。
    接着，他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着牛排，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561
    佩斯菲尔街22号，“鲁恩慈善助学基金”总部。
    克莱恩迈步走出会客室，恰好看见“正义”奥黛丽从自身的办公室出来。
    这位贵族小姐今天穿的裙子较为朴素，白色为底，点缀深绿，袖口、领子以荷叶边为主，只胸前有层层蕾丝交错成的领结式花朵，甚至没戴珠宝首饰。
    “上午好，奥黛丽小姐。”克莱恩做出了一副偶遇对方的惊喜表情。
    奥黛丽望了眼鬓角斑白外形不错的道恩·唐泰斯，浅笑回应道：
    “上午好，唐泰斯先生。”
    她本想略显轻快地说一句“好久不见”，以打趣对方自成立仪式后，几天都没来慈善助学基金看一看的事情，可考虑到两人表面的关系只能算认识，又强行忍住了相应的话语。
    克莱恩顺势揉了揉额角，苦笑摇头道：
    “很抱歉，直到今天才过来。”
    “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会更忙，可能得去一趟南大陆，处理某些事情。”
    他之所以专程过来，将自己要离开贝克兰德一段时间的事情告知“正义”小姐，就是为了展现诚意，希望这位贵族少女能帮忙看住基金会，让它运转正常——对克莱恩来说，他发自内心地希望这个“慈善助学基金”能帮助到更多需要帮助的贫民。
    而他——似乎有阿蒙来到了贝克兰德，目前阿蒙给他的印象只有一个比较好。
    现在出现的这个已经开始动手偷盗封印物，似乎是个不好相处的，为了防止“源堡”在因斯·赞格威尔死前就被偷走，他准备找个理由赶紧跑路。
    “去南大陆？”奥黛丽解读得出道恩·唐泰斯的真诚，略感错愕地反问道。
    克莱恩笑笑道：“为了一个委托。”
    这个瞬间，奥黛丽脑海内浮现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又有哪位序列5要失去他的生命了？
    察觉到“正义”小姐似乎做了不好的联想，克莱恩又补了一句：
    “和贵族们有合作，帮助他们给前线战斗的晚辈们运送一些物品。”
    给贵族的晚辈运送物品？啊——！奥黛丽有所恍然，情绪一下子雀跃不少，笑容明澈地说道：
    “愿女神庇佑你一切顺利。”
    习惯性说完这句话，她才品出不协调的地方，自己竟然在向一位“愚者”先生的眷者说，愿女神庇佑他！
    这大概更接近诅咒……格尔曼·斯帕罗先生会不会生气？不，他其实是个内心温柔的人，而我刚才并没有包含恶意……这次去了南大陆再回来，扮演道恩·唐泰斯的应该就是另外的眷者了？会不会是半神？奥黛丽的思绪不自觉就发散了开来。
    除了希伯特勋爵之外，霍尔伯爵似乎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说奥黛丽小姐的另一个哥哥可能也在南大陆？克莱恩无奈一笑，同样熟练地于胸口画出绯红之月：
    “愿女神庇佑我们。”
    和“正义”小姐寒暄了一会儿之后，克莱恩回去用午餐。
    按照计划，他下午就要去“东拜朗退伍军官俱乐部”定下这件事情，并且拜访一下艾伦医生。
    惯例的餐后午睡时间里，克莱恩在卧室里的全身镜上绘制出召唤“魔镜”阿罗德斯的符号，很快，镜面上水光浮动，一行惨白的论文字浮现出来：
    “伟大的尊敬的至高无上的主人！您忠诚的谦卑的渺小的仆人阿罗德斯遵循您的召唤而来。()”
    “尊敬的主人，您今天的心情好吗？(o▽)o”
    克莱恩嘴角微微上翘：“不错。”
    “您谦卑的仆人阿罗德斯感谢您的回答！请问您这次召唤我前来，是有事情要考教我吗？(uu)”
    “是的。”克莱恩说，“d女士是否值得信任？”
    镜子上的光芒迅速凝结成了一行新的文字：“她值得信任，但，如果您能把我当做向导，我一定能够做得比她要好一万倍！(=w｀=)”
    文字之下，镜面如水面波动，出现了一幅画面：衣着朴素许多的d女士戴着宽檐帽，出现在南大陆风格的一处港口。
    克莱恩沉吟几秒，再次问道：“d女士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银色的文字扭曲起来，变成了几行简洁的人物介绍：
    “伊蕾娜·阿尔贝·蒙特玛尔。因蒂斯卡佩侯爵的小女儿，有两个哥哥，除了她以外，卡佩侯爵还有三个私生子，两个私生女。今年22岁，12岁时因一次非凡事件而和极光会建立联系，改信‘远古太阳神’。与勒菲尔侯爵的次子联姻，明年三月就要出嫁。”
    下方的画面也跟着扭曲，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家庭肖像画，似乎是父亲、母亲和兄弟的人都面目模糊，只有这位容貌明艳的女士的脸是清晰的，穿着夸张华丽的衣裙，看上去比克莱恩见到的要小一些。
    已有婚约，难道是因为不满意政治联姻，想在出嫁之前成为半神离开？在极光会里信“远古太阳神”，很有创造性，“我就是要信太阳神，太阳神是哪个无所谓？”……而且她的精神很正常，没有受到呓语影响发疯的迹象，也没有和那位“黑之圣者”一样精神分裂，这位女士也不简单啊……克莱恩顿时在脑子里想出许多，但没太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既然对方值得信任，那就没必要多关注其它细节。
    他说：
    “该你向我提问了。”
    “好的！伟大的主人，请问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真自觉啊……克莱恩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说道：
    “太阳神鸟和神圣光辉石的线索，不要永恒烈阳教会管控的。”
    “尊贵的主人，您，您真是对卑微的阿罗德斯太体贴了！！(Д｀)永恒烈阳教会的封印很严密，我难以窥探，但外界的线索有很多。而且它们往往伴生出现，神战废墟的海域里，以下几处有太阳神鸟的活动痕迹，南大陆的一处原始森林深处，也有太阳神鸟的栖息地，还有……同时，太阳神鸟活动范围方圆一千米内，肯定会有神圣光辉石的存在！”
    镜中的画面不断出现，有充满光芒的海岛，神圣气息浓厚的古老森林，还有偏僻的不引人瞩目的山峰，克莱恩将这些情报一一记下。
    他还记得当初聘请莎伦小姐给自己做保镖，因为会遇上危险，序列5的莎伦小姐报出了三天一千镑的报酬，但那是多方因素造成的超低价。如果他雇佣同样是序列5的d女士一周左右，那至少得要一万镑以上，但d女士的要求仅仅是序列4主材料的线索和材料，真是家大业大，只求晋升，不把钱放在心上啊……
    和原始森林，遗世的山峰比起来，最方便的手段是去神战废墟获取。
    咦，“隐者”不是正在为如何换到一滴“命运之蛇”的血而烦恼吗？不如把这个任务外包出去，这样一来，“隐者”女士获得这两样材料，我把材料交给d女士，d女士补差价，给予我“水银之蛇”可能需要的东西，我帮“隐者”女士获得这滴神话生物的血，所有人都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感觉可行性很高啊，待会儿去源堡上占卜一下成功率！
    不等阿罗德斯表示可以提问，他直接开口道：
    “在南大陆，我还能联系上你吗？”
    “当然可以！只要您拿出那台神奇的收报机。”镜子表面，那些银色的单词飞快重组着，“不过，您不能让它停留于现实太久，或是使用的太频繁，南大陆有很多‘欲望母树’的赐予，祂有可能借此感应到。(；д｀)ゞ”
    克莱恩轻轻颔首，顺势问道：
    “你对‘欲望母树’有什么了解？”
    “魔镜”阿罗德斯霍然沉默，许久后才让镜面的银色光迹蠕动变化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不敢说，也不敢显示。”
    不敢说，也不敢显示，“欲望母树”是真神？祂的位格高过了序列一的查拉图，以及“命运”途径的唯一性……克莱恩有些意外，但也有了心理准备。
    ……
    傍晚时分，东拜朗退伍军官俱乐部内。
    长着张驴脸的加尔文已等在那里，见道恩·唐泰斯到来，含笑起身道：
    “你真是一位有行动力的绅士。我非常欣赏这种做事的态度。”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和鬓角斑白的道恩·唐泰斯握了一下。
    克莱恩谦虚地笑了笑，刻意表现出组织语言的样子，等了几秒才道：
    “我想最近就去南大陆，去西拜朗。”
    加尔文的笑容越发满意：“明天晚餐后，我派人去接你，军方刚好有一艘飞空艇要运送物资和人员去迪西海湾，而从那里坐船去南大陆就很近了。”
    “谢谢。”克莱恩诚恳地起身行礼。
    居然是坐飞空艇到达迪西海湾，也就是说航程还能再减少两三天。他回来不需要d女士的陪同，如果她答应，她的消失时间就会被缩减到一周左右，对因蒂斯贵族来说可以接受了。
    而且在他看来，跟着军方离开贝克兰德，是足够安全，不会被谁怀疑的选项。
    又聊了点细节性问题，克莱恩起身告辞，和马赫特议员一起返回大厅，准备离开。
    大厅内，自助餐桌旁边，近十位或穿军服或着便装的男子正各自拿着一杯酒，聚在那里，笑谈最近的流言。
    克莱恩一眼扫过，忽然觉得其中一道身影有点熟悉。
    那人身高超过1米85，但不到1米9，手臂略长，双腿存在一定程度的外偏，肩膀异常宽厚，撑得黑色正装显得比较紧。
    这是……克莱恩思绪电转间，精神霍然变得紧绷，已是记起了熟悉感的来源：
    这是那晚和“疯船长”康纳斯见面的半神！
    疑似为王室某个派系效力，主导着人口贩卖的那位半神！
    ……
    南大陆，贝伦斯港。
    一处装饰奢华的房间中，一只手伸来，点亮了房间中的煤气壁灯。
    柔和的昏黄色灯光亮起，照亮了站在书桌前的一个人影。
    人影有着一张长方脸，头上戴着白色的发套，嘴边留着两撇微微上翘的胡须，眉毛浓密，打扮古典。穿着礼服，鞋尖极长，仿佛是个从十五世纪的油画，或者扑克牌上走出来的人。
    他伸手，打开桌上那个其貌不扬的黑色木盒，里面装饰的红色丝绒中镶嵌着一个黑底金边，绘制着似蛇似鸟的古代文字的灯具。图案和拜朗帝国使用的官方语言都坦语有些相似，又天差地别。
    扑克牌一样的人开口：
    “这件东西，是从哪里得到的？”
    站在阴影处的金发少将康斯坦丁·利维特低着头：“来自卡塔米的宝库，他将这件文物出卖给了当地的驻军，希望能够换取一些善意。但他现在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据说是因为卖出了这件重要的古物。他的行为引起了死神教会的愤怒，所以被杀死在自己的领地上。”康斯坦丁说道，“他的所有手下都被死神教会以报复性的手段杀死了。”
    “也就是说，源头断了。”
    “是的，尊贵的亲王。”
    奥古斯都王室的半神，格罗夫亲王用手指划过灯的外壳，手指忽然微微用力，但灯具并没有因此扭曲损坏，就连上面的黑色底漆和金色文字都没有被刮下来。
    “然后，怎么到你手上的？”
    康斯坦丁如实回答：“当地驻军军官把它送给了我，我在……平原战役上落败，撤退之后，意外地许愿‘让所有人立刻出现在贝伦斯港’，结果愿望成真。”
    “那个军官还活着？”
    “是的。”
    格罗夫亲王背对着康斯坦丁，将手掌覆盖在了灯身上。掌心中光影扭曲，在一位半神的强力干扰之下，上面的黑色底漆终于微微皱起，露出下面纯金的、刻画了无数复杂的神秘学符号的真身。
    果真是……传说中的“许愿神灯”，0-05！
    居然被伪装成了皇室文物的样子，一直被保存在拜朗的土着手上，难怪教会一直无法找到……
    亲王的眉毛动了一下，严肃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愉快：
    “我会记得你的功劳。”
    “你为王国找到了一件真正珍贵的东西。”
    tbc
    ——————
    560—《论不同殖民方案对南大陆文化的影响及现状的研究》
    问：为什么作者这么喜欢大章。
    答：因为想不出两个标题。

 第259章 好想摸鱼

    562
    马车驶出西区，于岔路口向南，很快就抵达了一处军事基地。
    有加尔文上校手书和尉官引领的克莱恩顺利进入，来到了一片夯土铺成的广场，那里停着一个深蓝与纯白结合的庞然大物。
    这飞空艇有几十米长，厢体上面伸出了一根根坚固而轻盈的合金骨架，蔓延交错，支撑起了装有气囊的不透气防水布料，下方则是机枪口、投弹口和火炮口。此时，高燃素蒸汽机的嗡嗡声还未响起，相应的桨叶也未出现旋转，一切都显得非常安静。
    克莱恩将文件和身份证明交给了守在舷梯旁边的军官，于得到允许后，提着行李箱，一步步登上了飞空艇。
    这里就像船舱，分为三层，最上面有复杂的机械装置和存放货物的仓库，中间是可以举行自助餐会和舞会的大厅，大厅的周围和分别通往上层、下层的通道两侧，是一个个休息室，至于最底下那层，有机枪室，弹药室，火炮位，以及士兵们的房间。
    从端着步枪的一位位值守者中间经过，克莱恩按照刚才那位军官的告知，找到了对应的休息室，将行李放到了一张沙发样的座椅旁边。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回忆起极光会的回复：
    “……你要的‘诡术邪怪’，极光会的仓库里刚好还有一只存货。如果你没有异议，我就把它运送到贝克兰德的工厂据点来，你回来之后就可以取用。”
    爽。克莱恩心想。
    主材料之一的“诡术邪怪”就这么来了，需要克莱恩自己动手收集的只剩下“灵界掠夺者”。
    根据已有的情报，这是生活在灵界深处的生物，需要慢慢规划。
    另一个回复是来自d女士：
    “……我接受你的委托，x先生，当你到达港口时请给我消息，我会立刻前往，与你汇合。”
    “我们的合作期限为一周，当你寄送完所有物品之后，我会在你回到安全区域后离开。”
    克莱恩和d女士谈妥了条件，能够有线索就是交易成功，如果把实物拿来必有重谢。
    “隐者”那边他也通知过了“太阳神鸟”和“神圣光辉石”的在神战废墟的大概位置，这样一来，他们三人之间的交易就基本都敲定了。
    克莱恩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到达南大陆，按部就班地当快递员，然后返回即可。
    这让他的心情十分轻松，有极光会的帮助和幽暗圣者给“战争之红”的消息，前往南大陆的危险已经降到了最低，几乎成了一次旅行。他端起桌上放着的一杯水，走到窗口前，眺望起外面的风景。
    坦白地讲，虽然他什么都知道一点，但也只知道一点，所以并不明白这最新型飞空艇的设计原理是什么，不清楚这究竟能飞到多高，在半空有多大的颠簸。
    这让他有点忐忑，出发前还去灰雾之上做了次占卜，得到了自己能较为顺利抵达目的地的启示。
    好像有安全带，这个世界的飞空艇行业已经有不少年的历史，各方面经验都相对足够……克莱恩正要收回打量外面的目光，欣赏房间内的布置和坚硬玻璃罩后的烛火，忽然看见有一群人靠近这编号“1345”的飞空艇。
    这些人有男有女，基本都披着黑色的薄风衣，戴着红色的手套，提着大小不同的皮箱，唯有一位，套神秘的通灵师长袍，涂蓝色的眼影和腮红，正是戴莉·西蒙妮。
    而这位女士的侧后方，走着的是墨发碧眼的伦纳德·米切尔。
    其他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伦纳德的脚步突然有所放缓，随即，他扬起脑袋，望向了飞空艇的第二层。
    他的眼眸内随之映照出了鬓角斑白蓝眼深邃，穿正装打领结的道恩·唐泰斯。
    这位绅士立在一个窗口后面，露出和煦的笑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
    “尽快获取太阳神鸟和神圣光辉石吗……”
    夜幕下，嘉德丽雅于心中默念这两个名词，并且回忆着先前的塔罗会上，“世界”给予自己的线索，暗自下定了决心。
    要找出凶手，要为女王复仇……不能止步不前，不能颓废，不能自暴自弃，一定要努力地前进……就算自己无法做到，依靠其他人，塔罗会乃至教会的力量，只要能够让杀死“神秘女王”，毁灭“翡翠城”的元凶死亡，那都是可以接受的！
    “神话生物的血”近在眼前，就算只有一丝机会，也要试试！
    嘉德丽雅的心跳微微加速，直至今日，想到那母亲一般的女性的死，她依然感到万分悲痛。
    从此以后，那个召唤“独属于贝尔纳黛·古斯塔夫的信使”的咒语再也没有效果了。
    从此以后，自己写出的信，再也不会有收件人了。
    从此以后，“翡翠城”的大门再也不会开放，不会有一个仿佛不会离开的身影在那里等待……
    会牵着自己的手走过长长的走廊的人死了，会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地教导神秘学知识的母亲不在了，会冷漠地让她离开、又关心地偶尔写信联络的人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眼眶发热，嘉德丽雅赶紧伸手按了按眉心，仰起头，看着天上绯红的圆月。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她立刻调整好状态，用一贯平稳的声音说道：
    “是谁？”
    “是我，弗兰克，船长。”门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进来。”
    弗兰克推门进来，挠了挠头，憨厚地笑着：“船长，我听大副说，您正在准备配方材料的事情？”
    船长“星之上将”是序列5，这是船上的人都有的共识。
    而自从从神战废墟海域回来之后，船长似乎一扫之前云淡风轻的样子，开始变得积极，船员们因此猜测是不是因为遇到“不死之王”后损失了太多船员而迫切地想要更进一步。
    大副做出了猜测，而船长也没有否认。
    这下轮到船员们惊讶了，船长只要再进一步，就是获得了神性的“半人半神”！是足以在任何一个教会的圣典上留名，能够拥有以她为名的教堂的存在！
    嘉德丽雅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但微微颔首：“是的。”
    弗兰克搓着手问道：“船长，我最近有一些收入……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地方吗？”
    嘉德丽雅一愣。
    她有些疑惑地说：“不用，我已经收集好了主材料和大部分辅助材料。弗兰克，为什么说这些？”
    说话间，她突然注意到，船长室的门外似乎有很多人在暗中观察。
    弗兰克依然搓着手：“船长，这两个月，你一直很忙的样子，不停地带着‘未来号’跑来跑去，接受一些委托，还要忙着锻炼新船员……你看上去太累了……”他的眼神往后瞟了瞟，向船长暗示外面那堆正在偷听的同伴，“所以大家推举我来问一问，我们是一个海盗团，虽然平时主要依靠船长您的名气……呃，我就是代表大家来问问，有没有什么……大家能帮得上忙的……”
    嘉德丽雅惊愕地看看弗兰克，又看看外面那群偷听的船员——她不曾想到自己居然能从船员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多的关心，忽然感到手足无措，嘉德丽雅只得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道：
    “大家的好意我收到了。”
    “现阶段，我并不需要大家的金钱援助。”
    “啊——”船长室外的船员们发出失望的叹息。
    “但是，谢谢，我很开心。”嘉德丽雅又说，“我想请大家喝一杯，你们有谁愿意？”
    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妮娜高声喊道：“船长万岁！”
    “哦——！！”
    “谢谢船长！”
    “咱们上一次喝酒还是上周！”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航海长奥托洛夫悄悄摸摸地凑了过来，小声说道：
    “船长。”
    “‘不死之王’阿加里图最近的航线有些奇怪。他和‘告死号’似乎在无意识地靠近鲁恩的东南沿海，而那里——听我们的人说，最近发生了连续的恶魔相关事件，教会正在封锁消息和追查。”
    嘉德丽雅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中冷静下来，低声问：
    “非凡特性聚合？”
    奥托洛夫点了点头：“应该是的。……我们不能跟上，会引起阿加里图的注意。”
    “不，无所谓，他是魔鬼，他肯定能感受到来自我的恶意。”嘉德丽雅缓缓地开口，“还好，我一直都在用心理方面的封印物给自己做暗示，尽量减少我的恶意。疯狂地憎恨他、希望他去死的人肯定很多。两个月来，既然他还没有出现在‘未来号’的附近，那就是他早就把我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利用强敌的轻蔑活下来是多么一件耻辱的事情啊……但我也要抓住这次机会。”
    “女王陛下的死，他肯定是相关者。”
    她忘不了那一天。
    死亡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她又一次被她的母亲保护，而女王代替她死去了。
    嘉德丽雅很自然地转过头，露出笑容，吩咐船员们去把船舱中补充的两瓶苏尼亚血酒、一瓶尼波斯和三桶烈朗齐都搬上来，在甲板上畅饮一番。随后她的表情微微发冷，对奥托洛夫说道：
    “我要知道其中的真相，也要他死。”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
    563
    特雷纳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随后弯下腰，从自己的影子里捞出一只狸花猫，一边撸猫一边问：
    “来的是哪个奥古斯都？”
    瑞尔的耳朵抖了抖，满意地把四肢都放松了：
    “是苏尼亚亲王，格罗夫·奥古斯都。他最近一直都在市长宅邸，而且对一个封印物有超常的兴趣和热情，嗯，那个封印物像是一盏灯。”
    “不是女公爵啊，也是，乔治娜的封地在鲁恩内陆，调兵过来劳民伤财。但苏尼亚亲王的驻地离这里很近，贝伦斯城又是大型港口城市，带着风暴教会和苏尼亚驻军从海上来支援也很方便。”
    特雷纳转头问自己临时分配到的下属，手里的瑞尔像一条伸展开的大海参：
    “铁血十字会最近的内部调动是怎样的？”
    那下属赶紧说道：“因为鲁恩方面半神的到来，托尼·唐恩大人也被下了前往南大陆的调令。现在北大陆只剩下雷蒙殿下驻扎在因蒂斯。”
    “把唐恩都喊来了？来干什么？还没打呢！”
    特雷纳眉头一皱：
    “死神教会都还没表示，按照惯例，格罗夫亲王这次来肯定是来先谈判一次讨价还价的，谈判破裂再继续打。现在谈判桌子都没摆上呢梅迪奇就打算直接动手把贝伦斯抄了？想直接对鲁恩宣战？我知道祂很急但能不能别急，祂给唐恩的调令具体位置是哪里？”
    “呃……”
    下属有些为难地说：
    “这个，唐恩大人的调令是前往鲁恩殖民地……也就是我们这边，但不是贝伦斯，是中部地区。因为唐恩大人是因蒂斯人，不好去因蒂斯的高地殖民地行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等唐恩大人来了，贝伦斯港被拿下之后，您可以申请被掉换到因蒂斯殖民地。”
    梅迪奇……你的算盘打得我在城郊都听到了！
    特雷纳·因蒂斯贵族·沃恩拧着眉毛，撸猫手法逐渐简单粗暴，他来回踱步两圈，又问：
    “永恒烈阳教会对之前在死神苏醒中的损失有什么看法？”
    “本国教会只损失了一座殖民城市，不算太严重。虽然议会和教会一开始颇有微词，但是拜朗帝国的贿赂到位了，还有把金价略微回调，现在本国教会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是暗中支援鲁恩。”
    “格罗夫亲王到来后，苏尼亚的海防和军队调集有什么变化？”
    “呃……”下属赶紧打开了另一个文件袋，“苏尼亚海军确实有调动，似乎正在军演，但是目前我们的间谍还没掌握到具体情报……”
    “弗萨克、伦堡、费内波特等国，对南大陆的民间反抗组织和教会的投入有没有加大？”
    下属的额头上开始见汗了，大海参盘在特雷纳的臂弯上不紧不慢地甩着尾巴，打了个哈欠。
    “有，有的，大人，最新的情报是三天前更新的，战神教会加大了对南大陆军阀的投入，其次是伦堡，费内波特撤回了对部落的资助。有许多人的立场摇摆不定，除了因为激怒死神教会而被直接攻占的卡塔米以外，以梅桑耶斯为首的众多军阀们还在拜朗帝国和鲁恩王国之间观望……”他赶紧念道。
    “很好。”
    特雷纳说：“接下来，让情报部门的间谍动起来，把这些信息以任何手段传递过去。”
    下属赶紧拿起笔：“是！”
    特雷纳平静地说：“格罗夫亲王意图在贝伦斯港对拜朗帝国进行反击，驻扎苏尼亚海的风暴教会已经和军方合作，人员调动频繁。据可靠消息，‘海王’亚恩·考特曼会随军队一同隐蔽前来。”
    下属被开幕雷击震撼到：“可是……”
    根本没有这些可靠消息啊！
    “第二条。”
    特雷纳不管他的想法，接着说道：“伦堡希望争取南大陆军阀的进一步好感，意图增加对首位军阀梅桑耶斯的支持，通过他和死神教会达成默契，获取更大的利益。梅桑耶斯即将出兵，占领其他军阀的领地。”
    下属的嘴巴微微张大了，手还木然地书写。
    “第三条，因蒂斯方面对鲁恩殖民地的现状感到担忧，兔死狐悲，为了防止贝伦斯的鲁恩驻军被彻底击败，永恒烈阳教会或将派出军队前来援助。”
    “第四条……弗萨克帝国有意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高地殖民地。苏尼亚海的门户、弗萨克帝国的劳斯海港已经有战神教会的军队集结。”
    下属把这一条条至少有九成是造假的情报记下，又听到圣者阁下问他：
    “能看出来每一条信息该传达到谁的耳朵里？”
    下属忙不迭点头：“能！能！”
    “那就这样。让图灵给我泡杯咖啡。”
    特雷纳抱着大海参，恢复了一直以来悠哉的模样，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间，躺在阳台的高定躺椅上，开始晒南大陆温暖的太阳并打发多余的时间。
    瑞尔甩甩尾巴：“你准备行动了？”
    “梅迪奇有病，用这种手段逼我动手。”
    他戴上墨镜，继续薅猫：“带兵是不可能带兵的，我懒得打仗。哎，我还挺期待鲁恩亲王的谈判手段和条件呢，本来我也没机会面见奥古斯都的亲王。”
    “唐恩来了正好，这份荣耀我送他了。”
    tbc
    ——————
    降温，好冷。

 第260章 好像不太对劲

    564
    “沿着街道一路上行，走完好几处阶梯，终于找到了那个古怪的小教堂，从外表来看，它就像一处普通的民居，没什么特殊，直到走进去，才能发现不同。
    “这里只有一位神父，他是个和煦内敛的中年人，穿着简朴的白色长袍，留着几乎遮住下半张脸的淡金胡须，有一双清澈如同孩子的浅色眼眸。
    “他称这里是造物主的神庙，任何一个种族的生灵，任何一位神灵的信徒，都可以进入。”
    “……”
    “他说，在人类刚诞生的年代，主宰天空、大地与海洋的是各种疯狂嗜血的怪物，它们是后来巨龙、巨人、精灵等种族的源头。
    “这些怪物尽情张扬着自身的欲望，肆掠于各个地方，似乎用不了多久，就会毁灭整个世界，这个时候，造物主苏醒了，收回了赋予它们的特殊和力量，并赐给人类。
    “再之后，祂重新沉睡，并留下了一则预言：
    “当疯狂，残忍，贪婪，放纵，冷漠，嗜血又一次淹没大地，祂将醒来，收回一切。”
    ——飞空艇上，克莱恩系着安全带，盖着张毯子，靠着椅背，沉沉睡着。
    此时，窗外夜色深黑，大地灯火稀疏，景色看似缓慢实则快速地后掠着，一切都显得那样安然和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克莱恩突然醒转，活动了下脖子。
    他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了这一次塔罗会中获得的罗塞尔日记，关于那个信仰造物主的小教堂，和那位金色胡须，眼神明澈的神父与他复述的“造物主的预言”。他从罗塞尔日记中看到的画面被大脑自动想象成了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投射到了潜意识中，成为了一个梦。
    作为携带“源堡”的占卜家，已经经验丰富的克莱恩甚至能梦见伦纳德挖自己的坟，当然不可能认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梦境……或许是某种暗示？
    “我的潜意识里很在意那些内容吗？嗯，有可能……”
    克莱恩想着想着就又打了个哈欠，飞艇正平稳地在夜空中飞行，他解开安全带，打算去一趟盥洗室，脑子里徘徊着梦境中模糊又具有象征意义的画面。冷风一吹，他的思维逐渐清晰起来：
    “我算是成为了最初造物主的眷者？也知道了‘救赎蔷薇’和相关秘辛，从罗塞尔的日记里看到背负十字的，疑似‘白银城造物主，远古太阳神’的教堂之后，自然就会多上心一些。”
    痛痛快快解决完问题，清洗过双手，他刚转身走出盥洗室，眼角瞥过对面的休息室，只见之前见到的“黑夜教会”的红手套们正围坐在一起，打着牌打发时间。
    休息室的门半掩着，红手套们基本都是“不眠者”，但牌桌附近有一人坐在光芒黯淡的地方，穿着黑幽幽的长袍，涂着蓝色的眼影和腮红，乍一看去，就像是从停尸间飘出来的幽影鬼魂。
    戴莉女士……克莱恩毫无疑问认识对方。
    她没有加入牌局，坐在沙发上靠着柔软的椅背休息。戴莉闭着眼睛，微微偏着头，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搭在沙发上，神情很是安静平和。
    他站得较远，还没有被红手套们注意到。
    看着戴莉放在沙发上的那只手，和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克莱恩忽然心中微动，开启了灵视。
    刹那间，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戴莉的身旁，有着略高的发际线和深邃的眼睛。蓝色眼影的女士的头虚虚地靠在他的肩膀，他的右手无名指上同样套着一个银色的指环。
    一人真实，一人模糊，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的脸上挂着同样静谧美好的笑容。
    周二清晨。
    克莱恩睡了一个好觉，后半夜，他没有做任何奇怪的，带有暗示色采的梦，一觉到天明。
    飞艇停在迪西海湾，埃斯科森港。
    克莱恩提着行李，沿舷梯离开了飞空艇，预备乘坐已经包下的客轮前往南大陆。
    为了迁就好心帮忙的道恩·唐泰斯，加尔文等人已经下令，让原本存放在普利兹港的货物先一步运到了埃斯科森港口的一间仓库里。
    至于戴莉·西蒙妮、伦纳德·米切尔等红手套，第一批就走下了飞空艇，克莱恩则被排在倒数几位，未有碰面。
    进入市区，他正准备直接前往港口，耳畔突然响起了虚幻层叠的祈求声。
    听起来像是小“太阳”的……克莱恩捂嘴打了个哈欠，找了一间街边的旅馆开了几小时的房间，在房间内逆走四步，进入了源堡。
    很快，他就明白了“太阳”在祈祷什么。
    白银城曾有一位首席试图往“死神”途径晋升，但似乎失败了，陵寝的大门自关上以后再也没能打开。白银城以为那位首席已经死去了，现任首席科林·伊利亚特在得到了借戴里克之口传达的相应情报后，为了保险起见，决定打开这位首席的陵寝，进行调查，并解决可能的不确定因素。
    科林早已知道白银城中有两人已经投了别神，一个是长老洛薇雅，依旧信仰造物主，一个是和“阿蒙”有联系的戴里克·伯格。
    戴里克的祈祷正是为此，科林想要尝试联系这位未知神灵，还拿出了之前从潜入白银城的阿蒙身上获取的两条“时之虫”，看看能否获取一些提示或帮助。
    结合真实造物主说得那番话，目前，科林·伊利亚特已经对戴里克·伯格联络的“阿蒙”产生了怀疑，怀疑这位出现得比真实造物主还要早的未知神灵，就是主口中的“救赎”。
    “看来这位‘首席’想要趁机确认一下……”
    “等到弗兰克的‘不需要光也能生长的作物’开发完毕，就可以正式支援白银城，也是时候该把‘愚者’的名传递过去了，一直被认为是阿蒙的话，总觉得在神秘学上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克莱恩心情平静下来，看着闭目祈祷的戴里克坚毅的神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举行仪式，念诵我的名，我会予以帮助。”
    “这是造物主与我的约定。”
    565
    “情报显示，在大雾霾后两个月内，即三月份之前，死神教会都还和因斯·赞格威尔保持着联系，后者也表现出了加入的意向。但不知为何，从之后的某天起，因斯·赞格威尔就不再回复死神教会的信件，他仿佛人间蒸发了。”
    “安魂师”索斯特已经到达了当地的黑夜教会，在修整的间隙和队员们分享情报。
    伦纳德问道：“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交流是什么时候？哪一方没有回复？”
    “不清楚，这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索斯特声音低沉地说：“0-08会影响占卜，还会安排知道它的存在的人，如果不是圣堂以别的手段确认了因斯·赞格威尔还活着，我们都要以为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角落里了。”
    他环顾一圈，说道：
    “这一次行动，我们要潜入拜朗，抓捕死神教会内因斯·赞格威尔的主要联络人，获得确切的信息。不过，现在的拜朗非常危险，我们必须充分地伪装，并尽可能地低调行事。”
    “是！”红手套们一齐回答。
    ……
    埃斯科森港的一处仓库内。
    “迪西的馅饼用料比贝克兰德的足，但喜欢加一些本地产的香料，刚开始几口会感觉有点奇怪，适应了又会觉得别具风味……”一口油汪汪的馅饼，一口清凉爽口的甜冰茶，相当美好的搭配。
    克莱恩在迪西海湾享用了一份美味的午餐，在午睡过后来到了预定的码头，检查仓库中的货物。
    仓库不算太大，被贵族们给予自己家族晚辈和孩子们的物品占了一半，但总的来说并不多，按照名单来看，一人也不过四分之一个集装箱。
    “请帮我把它们搬到客轮上去。”
    克莱恩拿着加尔文给的文书，十分轻松地调动了码头内的一些人力和吊臂，两个多小时就装好了全部货物。
    “唐泰斯先生，现在是下午五点，我们现在出发，中途只在一个岛屿进行补给的话，预计在周五之前能够到达。”
    这艘船的船长凑了上来，他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似乎有弗萨克的血统。
    南北大陆不和谐，海上生意不好做。他知道雇主赶时间，但还是对夜晚的长时间航行有些不安，但如果不接这单，家里下个月可能就吃不上饭，因此还是大着胆子来了。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雇主是一位看上去高贵且极有阅历的中年富豪，有些难以置信对方居然能够接受至少两天两夜的船上生活——要知道自己的私人客轮是面向收入偏高的中产阶级，而非贵族或者大富豪，装潢虽然很不错，但对后者来说充其量只是看得过眼罢了。
    “先生，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克莱恩微微颔首：“是的。”
    接着，他迈步准备上船。就在这时，码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是一个壮汉在快速奔跑。
    道恩·唐泰斯转过头，见到一个高鼻梁、蓝眼睛，眉头紧皱，看起来很是凶狠的男子出现在了码头上。
    该男子攥着一打钞票，手里还提着一个手提箱，在港口上抓着停靠着船只的船长大声问话，但被他问过的船长都拼命摇头，最后，他烦躁地抓了抓头，注意到了道恩·唐泰斯。
    客轮的船长赶紧上前一步，在身后打手势，让客人老爷赶紧上船。
    蹬蹬蹬！大地仿佛在微微颤抖，高大的男人三步两步就到了船长的面前，很是不耐烦地问：
    “你去南大陆吗？”
    船长犹豫了一下，说道：“抱歉，先生，我的船已经被包下了。”
    见他没有拒绝，该男子皱着眉看了一眼停靠的放满货物的客轮，然后直接看向了道恩·唐泰斯，语气更加不好：
    “你出了多少？我出双倍。”
    五百镑，这个价格能看出来海上的生意是真的不好做了……克莱恩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而不满，他微微一笑道：“这位先生，或许你可以再等一等。”
    他听到这个高大的男人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只是冷笑了两声，用一种极其轻蔑的眼神看着一副鲁恩绅士打扮的克莱恩和船长。
    说来奇怪，克莱恩感觉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就像海柔尔一样，因为自身的某些原因而蔑视周围的一切……一个强大的非凡者？如果是贵族或者高官的话应该不会做出之前那样不礼貌又粗暴的行为，除非他是弗萨克人。
    “我不知道你给了多少。”男人转头看着船长，“五千，带我去贝伦斯港。”
    贝伦斯？
    克莱恩忽然愣住——这个人也要去贝伦斯？
    那些已经经历战斗的贵族子弟基本上都在贝伦斯城和附近的中部城市，自己的目标也是那里啊！
    但他转眼之间就回过神来，只听船长很是艰难地拒绝着这个男人，克莱恩思绪飞转，主动开口：
    “先生，看来我们的目标一致。”
    “但我必须确保您不会对我的生命造成威胁，如果您愿意……”
    他话还没说完，蓝眼睛的男人就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发言：“你是鲁恩人？磨磨唧唧的，想问就直接问，别拐弯抹角的！我问你，你去南大陆，是去打仗的吗？”
    说话间，蓝眼睛的男人的眼神从客轮上堆积的货物上扫了一眼，用十分危险的眼神看着克莱恩。
    猎人，这绝对是个猎人！
    从这个人说话的神态，表现和肢体动作，克莱恩确信对方绝对是一个高位的猎人——这个时间段前往南大陆的猎人，莫非是铁血十字会的成员？他要去南大陆参与战争？
    不是说贝伦斯目前很平静吗？幽暗圣者说死神教会和鲁恩驻军目前有和谈意向，为什么会有高位猎人前往那里？
    克莱恩越发感觉自己的运气和贝伦斯的现状一样扑朔迷离：“并不是。”
    “如果你不参战，那连成为我的目标的资格都没有。”
    蓝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道恩·唐泰斯：“走不走？”
    “抱歉，请问您是战神的信徒吗？”克莱恩忍不住说，“如果您财力足够，大可不必来对我一个小小的商人施压，这对您并没有任何意义。”
    “战神？”蓝眼睛又嗤笑一声，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他们愚钝的脑子连战争是什么都无法理解，也配自称战神的信徒吗？”
    “那或许我们不是敌人，先生。”这句话让克莱恩确认了他的身份，在船长视觉的死角里，克莱恩隐晦地在胸前点出一个十字，随后侧开身子，“请。”
    蓝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目光深邃的鲁恩绅士，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放缓了脸色，大步流星地上了船。
    克莱恩紧随其后，船长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客轮缓缓地开动了。
    ……
    “唐恩差点花五千买船票？他还有脸来问能不能报销？”
    特雷纳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个祈祷，两秒之后表情恢复如常地回复：“可以，当然可以，以后你这样大额花销的时候，记得把报销申请打到梅迪奇那里，不要打给我。”
    “如果你不怕被打下来，直接飞过来也是可以的。”
    接着他挂了祈祷，拿起一张只看了一半的电报，眉头皱起：
    “我居然猜对了？”
    “伦堡居然真的因为我的假情报开始调整一些细节了，他们是以为自己的某些行为被我发现了吗？……知识教会居然真的有支持梅桑耶斯，和死神教会打好关系打算……”
    “虽说是万年中立国，但伦堡是不是有点太墙头草了？”
    下属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下一步是什么？”
    “伦堡有这个打算不是更好吗？这一条信息有可信度，那其他的假信息可信度也会增加。”
    “这样正好，先不用着急，多完善一下之前那些假情报，再混点真的进去。”特雷纳的眼睛依然看着手上那一页伦堡的电报，“梅桑耶斯的领地离这里很近，那么，只要贝伦斯开战，而伦堡不过来支援，就能坐实它和南大陆有勾结了……”
    “……如果苏尼亚亲王死在这一次的战事里，或者身受重伤回国，那鲁恩会不会对伦堡发动攻击？不，他们中间还隔着费内波特和马锡，马锡同样是信奉知识之神的国家，如果伦堡站到了死神的那一边，马锡应该会首先受到鲁恩的攻击。”
    “如果马锡被攻破，鲁恩就和费内波特直接接壤了！”
    “弗萨克如果还打算从苏尼亚海更进一步，会不会坐视不理？”
    好处多多啊。阴谋家想，那我可不能让伦堡来支援了。
    最好，还要做出一副伦堡在支援拜朗帝国的样子……
    tbc
    ——————
    梅迪奇：这都能忍得住不打仗，你还是不是猎人？
    特雷纳：我t直接开始消化阴谋家。

 第261章 和谐美好南大陆

    566
    无声吐了口气，科林后退一步，用带着些许沧桑感的嗓音诵念道：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我向您祈求，祈求源于神秘的力量，祈求来自好运的恩赐，祈求您让祭台上的物品形成符咒……”
    科林很有顿挫感节奏感神秘感的声音刚刚落下，他眼前所见的祭坛顿时就变得幽暗深沉，仿佛有难以描述无法言喻的神性正从中间那朵烛火里弥漫而出。
    那烛火一下蹿升变大，但却未能照亮四周，反倒让一切变得更加虚幻，让数不清的形体各异的仿佛不存在的透明影子呈现了出来，布满每一个地方，或疏或密。
    这虚幻世界和无数身影的高处，有七道不同颜色的净光盘踞，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知识。
    而在这七道净光之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白雾气，是一座俯视着所有事物的古老宫殿。
    “猎魔者”科林短暂竟忘记了别的事情，就那样专注地看着祭坛上的画面，仿佛一件只存在于书本和古籍上的事物迈过虚幻与现实的阻碍，真真切切来到了他的面前。
    两千五百八十三年了……
    两千五百八十三年了，白银城终于又获得了一次正常的回应。
    ……
    周三的凌晨，正在宽敞大床上熟睡的克莱恩忽然惊醒，他感到自己在这艘船上的灵性标记被触动了，而产生波动的方向是另一件舱室——那个蓝眼睛的猎人所在的位置。
    克莱恩本想起来，去源堡上看一眼，但转念一想，又闭上眼睛翻了个身。
    “又不是在贝克兰德，现在是在海上……”
    “一位高序列强者……没到天使，大概率是圣者的猎人，大半夜不睡觉，悄悄地举行仪式这种事情，我真的管得了吗？”管不了，就算真的发现对方有问题，在茫茫大海上，也不能从源堡上给这位猎人一闪电，再说了，自己这一趟航程是幽暗圣者监管的，也和铁血十字会备案过，克莱恩安逸地闭上眼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睡了睡了。”
    但闭上眼睛后，他又还是感觉心里有些不安，最终还是翻身起床，走进了盥洗室。
    源堡上，披着睡袍的克莱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手一招，从杂物堆里拿出自己的灵摆，眯着眼睛写下占卜语句：
    “同行者会对我不利”
    闭上眼睛，复读七次，差点睡着。克莱恩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黄水晶灵摆大幅度逆时针旋转，黄水晶都转成了一个黄色的环，像个小风扇。
    不仅不会对我不利，还会对我有利？发生了什么事？克莱恩对这个答案颇感意外，甚至想要立刻把“魔镜”阿罗德斯召唤出来问一问，但想了想，他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准备静观其变。
    做完占卜后，克莱恩模拟出下坠的感觉，回到了现实世界，回到了还有余温的被窝。
    一夜无事。
    客轮在海上平稳地航行着，克莱恩舒服地睡到了中午，让船上的厨师给自己煎了一份牛排，用船上准备好的物资做了几份甜品。
    在海上不用维持道恩·唐泰斯的人设，也不用浪费掉没吃完的点心。
    傍晚时分，他走出自己的房间，准备去甲板上散散步。就在这时，发现那个蓝眼睛的男人竟然也站在甲板上，皱着眉头看着手心的一张纸，时不时抬头看看远方。
    克莱恩的脚刚刚踩在外围走廊铺设的地毯上，蓝眼睛的猎人就几乎同时把头转了过来。他手中隐蔽地升起一团火焰，将那张纸条烧掉。
    那就是他昨晚从仪式中获得的东西吗？克莱恩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朝对方打招呼：
    “下午好，先生，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猎人略微停顿一秒，仿佛是在怀疑是不是被发现了什么，但他似乎对自己的隐蔽手段很有信心，转眼之间就调整好了表情，不露一丝破绽地说：
    “很好。”
    他的口吻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因自身的能力而蔑视他人的样子跟海柔尔·马赫特几乎一模一样，但也因为克莱恩表达出的善意而稍微和颜悦色了一些：
    “我会给你酬谢。但是，现在你必须改道了。”
    克莱恩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是为什么？”
    蓝眼睛的猎人不以为然地扬起嘴角：
    “因为，你和我的目的地，贝伦斯港，昨天晚上紧急宣布闭港了。现在除军方和国家的船只以外，不允许任何组织和私人的船只进入。”
    克莱恩眉头微皱，他表现得很克制，没有去问对方身处茫茫大海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有军官的文书也不行么？”
    “你可真是一无所知……算了，不知道也很正常。宣布闭港的那位可是大人物，你能找到的最高的军官是什么？上校？上尉？还是某个徒有虚名的贵族？呵，哪怕是鲁恩的那些将军们，都无权让他网开一面。”
    猎人眯起眼睛，一点都不意外也不着急地说：“你挑选的航线刚好是从迪西海湾到贝伦斯港的最近的航线，现在你不能走这条路了。不然，明天晚上你到了贝伦斯之后，有军官文书你或许能进去，但船上的人都会被关起来，你的货物也会被收缴，你再也见不到它们了。”
    他故意把话说的很严重。
    贝伦斯昨天进入战时状态了？
    死神教会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就在我来的这几天打？要不是提前占卜过，这一趟旅程的危险性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我又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巧合”了……听着猎人的故意恐吓，克莱恩并不算太意外或是紧张。当然，这一切来源于自身的序列5能力，如果他只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中年富翁，现在说不定已经有些慌神了。
    当然，他在明面上也给自己准备了不少纸人替身作为保镳。
    占卜结果显示，他的行为会对我有利……克莱恩便做出一副有些慌张、但又符合“在南大陆参与过战斗阅历丰富”的人物形象的镇定的模样，不动声色地问：
    “那您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猎人扬了扬眉毛，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他似乎对克莱恩的识时务和敬畏很是受用。
    “转向，按照我的指示航行。”
    猎人颇感自傲地说：“你该庆幸遇上了我，我会带你从一处安全的港口进入南大陆，不然你和你的货物就只能落进那些港口官员的口袋里了……对了，你这些东西到底是要送给谁。援助哪方的？”
    “是给谁的贿赂？还是物资？里面好像有不少物品和武器，是极光会的哪位阁下让你来的？”
    甲板上只有他一个人，海风把这些话吹散，蓝眼睛的猎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中年富翁。
    克莱恩额角血管一跳。
    如果说是给铁血十字会的，他会不会到了私港之后直接把这些东西都拿走？
    如果说是给鲁恩贵族的，那他会不会在到了私港之后直接把这些东西拿走，再把自己也扣下？
    “是贿赂。”
    道恩·唐泰斯当机立断地回答，并且故意加入许多废话来让自己的回答更加混乱：“这些物品要被送去贿赂鲁恩人的贵族，我受到鲁恩贵族的委托，给他们送一些东西，联络一下彼此的感情。如果能够顺利完成这一次的委托，我就能够在鲁恩的上流社会获得更多的人脉和地位。其中有许多军官和伯爵以上的贵族，比如鲁恩的霍尔伯爵的次子阿尔弗雷德·霍尔上校，加尔文上校的侄儿，格罗特子爵的长子卡……”
    这一大段话弄得猎人烦不胜烦，眉头紧皱。
    而这正是克莱恩的目的，因为对方的行为和说话语气都不像是贵族出身，而且耿直的性格也对贵族之间的弯弯绕不感兴趣。克莱恩还在说话，猎人的额角爆出一个十字，立刻连连挥手：
    “知道了！废话真多，既然是为了主活动的，那到了私港你就赶紧走人，我懒得和你们这些鲁恩人叽歪，凯撒港到贝伦斯还有二百公里的路呢。”
    二百公里……这绕路绕得有点远啊……
    克莱恩微微倒吸一口冷气。他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到了一些奇异的灵性波动。
    四周的浪潮声不知何时变得极为汹涌，没有半点平息的迹象，仿佛有一场海啸正在酝酿。
    他略感愕然地看向周围，透过海上越来越浓郁的雾气，他隐约看见头顶铅云层叠，波浪如峰，黑色的风暴从海面一直延伸到了半空，银白闪电没有声音地撕裂着一切。
    虚空变得半透明，仿佛有一扇看不见边缘的巨大冥界之门打开，一个个张着嘴巴的骷髅，一条条凸显出婴儿脸孔的藤蔓，一只只血淋淋的手臂，一根根奇形怪状有着牙齿的滑腻触手从海上升起，漫无目的地在水下游走，苍白的手臂和藤蔓不断地作出抓取的动作。
    那近乎无形的怨魂幽影们来回飞舞，纵声尖叫，却被狂风吹散。
    这一刻，海上就像成为了传说中的冥界，阴森，黑暗，混乱，疯狂。
    克莱恩有些明白，又更加疑惑：“……死神教会来到了海上？”
    “不仅仅是这样，事情比你想得要复杂得多……”
    猎人大笑起来：“如果我不把你们纳入庇护，你们早就悄无声息地死了！”
    周围的迷雾隔绝了一切，灵性无法向周围探测，克莱恩侧过身子，如同不经意般拿出一枚金币准备向上抛起，但就在此时，他的视野忽然被一片巨大的黑幕占据——
    ——一艘足有数十米高的铁甲船突兀地出现在了克莱恩的面前，自己雇佣的私人客轮就像一个不起眼的玩具，仅仅是靠近就会被对方激起的海浪掀翻！
    与此同时，笼罩着小船的雾气迅速变得稀薄，但是船只航行的速度也肉，仿佛和现实相关的事物得到了强化，而神秘学一侧迅速减弱。
    风浪险些掀飞了道恩·唐泰斯的帽子，克莱恩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但无论是船还是船上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突然出现了一艘小船，也没有注意到古怪的雾气。
    “哈，才刚进入狂暴海，那边的情况就已经这么有趣了吗？”蓝眼睛的猎人已经控制了船只的航行方向，飞快地转向，朝着东南方前进。
    “这艘船上的是谁？苏尼亚海的援军，还是从罗思德群岛调来封锁海上路线的军队？来阻拦的死神教会成员又是谁，看上去很能热闹啊。”
    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负面情绪，甚至称得上热情高涨：“我得加快速度，不然就赶不上了！”
    猎人朝着克莱恩大喊：“喂，鲁恩人！你抓紧船上的栏杆！”
    “我要加——”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就被风卷走，这艘不大的客轮陡然之间冲破海面上升起的手臂和藤蔓，撞碎沿路的海浪和风暴，眨眼间就冲出了这片混乱的海域，只留下海面上的一道痕迹。
    克莱恩被惯性甩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刚刚抓住栏杆，突然就听到咔嚓一声，大概是这艘客轮承受不住负荷某个地方脱节了。紧接着那艘巨大的黑色铁甲船似乎终于发现了自己这古怪的小客轮，但他们还没开始动手阻止，船尾忽然喷出红色的火焰，硬生生用高温和火焰把追来的气流和海浪统统蒸发了！
    不知道是不是克莱恩的错觉，他仿佛听到风中传来了那个猎人半神自恋意味极强的一声冷笑。
    ……
    “好，我必须严肃地对目前的情况做一个忏悔。”
    特雷纳转了转笔，面色既不沉痛也不诚恳：
    “我忏悔，我一直觉得梅迪奇已经很急了，但没想到弗萨克居然更急。苏尼亚亲王在这里的情报刚刚被我传递出去，劳斯港和苏尼亚岛就真的开始集结军队，准备趁乱南下冲向罗思德群岛了。”
    由于战神和死神敌对的事情，弗萨克帝国并未宣称自己是来打鲁恩的，而是找了一个“收复被因蒂斯夺走的殖民地”的借口。
    “好事，好事啊！”托尼·唐恩在心灵链接中大喊。
    “你那边风声好大，能不能到个安静的地方再说？还有别再擦着心灵链接的极限距离跟我交流了，你再不来，我就把鲁恩人的军队布置卖给因蒂斯，让他们自己打架去。”
    “我在赶路，今晚就能到凯撒港，贝伦斯的攻城战给我留个位置。”
    托尼·唐恩语气急促地说：“对了，给我搭顺风车的这人人还不错，但他是去给鲁恩人送贿赂的，你要不要管一下？”
    “有什么好管的，又不是给我的。”特雷纳无聊地停下了转笔，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让他送，送到贝伦斯，然后我们把贝伦斯打下来，里面的东西不就全是我们的了？”
    “我看到一帮鲁恩佬在和死神教会战斗，他们是哪里来的？”
    “你到中程岛了吗？”
    “没到，刚过哈尔曼。”
    特雷纳略一思索：“哦，那你是碰上罗思德群岛的援军了，我给死神教会带个话，看看能不能让米雷拉把鲁恩人引到弗萨克舰队那里去，我记得弗萨克舰队前天刚从加尔加斯出发。”
    “对了，你来的话有空去梅桑耶斯那里看一下……梅桑耶斯是谁我到时候再告诉你，总之，那里可能藏着一个伦堡的知识教会的半神。”
    “所以？”
    “以因蒂斯人的身份打他一顿，别打死，然后把附近的鲁恩殖民地掀了。具体情况你自己看着来，我借你一件‘阅读者’途径的非凡物品，把这件事嫁祸到伦堡半神的身上。”
    烈阳、风暴和知识三神教会互相敌视，大大小小的摩擦从未停止，烈阳和风暴已经仇视到了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调集相关信息的程度，而知识相对中立，但也好不到哪去——从信仰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小国的国土面积和地理位置就能看出。
    以烈阳教会的名义打一顿伦堡的半神，在以知识教会的名义破坏鲁恩的殖民地，在当前的情境下，只要消息被宣扬出去，两大教会和其中的人都不会在意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为什么？”
    “伦堡好像打算站队了，又好像没有。”特雷纳说，“我帮他一把。”
    “一来一去很浪费时间。”托尼·唐恩有些不太乐意，他想直接参与贝伦斯的混战，“你又不是没长腿，自己不能跑一趟？懒着长蘑菇呢。”
    特雷纳叹了口气，万分惋惜地说：
    “梅迪奇暗示我，不能让弗萨克先对鲁恩宣战，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办法，试一试先挑起鲁恩和知识教会之间的仇恨……如果能做成，战争天使肯定会夸奖我？但我没什么时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自……”
    “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么忙，我还能不帮你吗？”唐恩立刻大义凛然地说，“回头把相关信息给我，我肯定帮你把这事儿办到位了！”
    “好哦。”
    特雷纳把心灵链接一关，防止对方亢奋的心情影响到自己。
    然后他伸手一捞把猫捞起来，边晒太阳边打瞌睡。
    tbc
    ——————
    唐恩：谢谢兄弟。

 第262章 旅行开始

    567
    周三晚上八点。
    一艘船尾冒火的客轮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创进了凯撒港，巨大的声响把港口周边的房屋震得摇摇欲坠，蜡烛或煤气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凯撒港是个规模中等的贸易港口，现在已经被拜朗帝国攻下，成为了官方控制的港口，铁血十字会和极光会自然也因帮手的身份而有使用权。两年前为了因为客运量增大而有了扩建计划，但由于频繁出现邪教人员前来躲避，南大陆人偷渡，抛尸沉海和政府贪污等种种原因而始终无法动工。
    现在看来扩建计划终于可以开展了。
    还好港口周围没什么人，没有造成港口本身的损毁以外的伤亡。
    在港口的官员赶来之前，浓烟滚滚的港口栈桥的上的火焰自动熄灭了，伴随着五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五个足有半个集装箱大小的巨大箱子落在了港口中一个空着的仓库里——砸穿屋顶掉下去的。
    一个身影拍了拍手，矫健地一跳，从熊熊燃烧的船只里跳到了码头上。
    接着，十来个左摇右晃，脸色铁青，仿佛活尸般僵硬的身影缓慢地挪上了码头。还没站稳，他们就扑向码头的护栏，对着大海发出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呕呕呕呕呕！”
    托尼·唐恩不以为然地站远了一些，站到了上风口：“真脆弱啊，普通人。”
    在烈火烧灼声、船员们的呕吐声、来视察港口损伤情况的官员的惨叫声中，那艘把道恩·唐泰斯先生运来的客轮在中的多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地解体，报废，燃烧着沉入了水下。
    两位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敢吱声。
    克莱恩强忍住胃里翻涌的感觉，他晚上没吃饭，吐也吐不出来东西，呆若木鸡地站在栈桥上。
    他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拿出怀表，打开盖子，分针指向了数字5。
    “两个小时……近四百公里……”
    克莱恩颤颤巍巍地把怀表又放了回去，拿着手杖的样子像康复病人拄着拐。他用无面人的力量控制住双腿，哆哆嗦嗦地走到长椅边上坐下。他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一些食物或者水，或者可以长时间一动不动地休息的地方，不然就要维持不住饱经风霜的富豪人设，加入船员们的呕吐大队了。
    “居然没吐？身体素质不错嘛，还是说你也是非凡者？”
    托尼·唐恩直接开口问道，铁血十字会一向不会吝啬于在凡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力量，就像直接用火焰推进船只前进、比起塔吊更愿意直接用手把船上的货物丢进仓库里那样：“好了，也把你和你的东西送到地方了，我要走了。”
    希望里面没有易碎品……有也没办法了……克莱恩回头看了看屋顶塌了的那间仓库，虚弱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猎人又转了一圈，转到了船长的身边，船长的表情如丧考妣，船员们一个个生不如死。猎人拍了拍船长的肩膀，先是夸奖了两句：“你这船挺结实的，花了多少钱？”
    然后又问：“要金钱赔偿还是再给你一艘新的？”
    差点哭出来的船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们似乎讲了会儿价，又好像自矜身份的托尼·唐恩觉得讲价不符合自身的形象而一口答应，克莱恩没听清，他以二百公里每小时的时速飞行，眼前发花，耳边还嗡嗡作响，仿佛有一百个迷雾小镇的悬挂秘偶在耳边嘀嘀咕咕“霍纳奇斯，弗雷格拉”。
    一个负责统计损失的官员看在他像是位北大陆绅士老爷的份上给克莱恩倒了一杯热茶，克莱恩勉强说了声谢谢，把茶水喝掉大半，才终于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猎人已经离开了，船长手里多了一个箱子，表情看上去有些惶恐，又有些惊喜，看来给得够多。
    克莱恩艰难地朝对方笑了笑，用已经不再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皮夹，拿出一张支票递了过去。看起来托尼·唐恩已经补上了赔偿，那自己就只用给谈好的报酬了。
    这桩让人痛不欲生的交易终于结束了，克莱恩觉得自己至少一个月内都不想再坐船。
    不过货物已经送到，自己也到了，下一步就是让d女士前来，带着他从凯撒港前往贝伦斯。
    中途这些东西要放在哪里……要雇佣几辆车吗？
    如果不介意暴露“蠕动的饥饿”的话，就把物品放在这里，然后用“旅行家之门”直接搬运到贝伦斯是最方便的。
    大概做了决定之后，克莱恩站起身，告别了船长和船员们，走进了城市中，挑选了一件还算不错的旅馆。
    他吹响口琴，召唤来信使小姐，迅速写了一张有地址和回合时间的便条，让她交给d女士。
    接着，勉强支撑着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克莱恩直接倒进被窝，昏睡过去。
    就在克莱恩入睡时，托尼·唐恩没花费多少时间就到达了北方邦的郊外。
    他找了个空地，取出准备好的灵性材料和蜡烛，熟练地举行仪式：
    “我！”
    “我以托尼·唐恩的名义召唤。”
    “徘徊于虚妄之中的灵，战争狂的斥候，独属于特雷纳·沃恩的信使。”
    呜！
    风声乍起，蜡烛的火苗变成幽蓝的色泽，周围的温度迅速降低。
    一只狸花猫从唐恩眼前的阴影中跃出，然后从阴影中拖出几张装订好的资料，和一个黄铜吊坠。
    唐恩伸手想摸，但恶魔猫立刻变成流体扭开，唐恩摸出一颗成色不错的珍珠，瑞尔勉为其难地凑过来让他摸了两把，并伸爪把珍珠扒拉进自己的影子里。
    “你带‘歌颂者’途径的物品了吗？”
    “带来了。”
    周围的烛火渐渐恢复原本的光亮，唐恩干脆蹲坐在地上潦草地翻完了相关资料，又拿起那个圆形的，像个指南针一样的黄铜挂坠，自信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瑞尔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不是说从因蒂斯带了些资金来吗？资金在哪？我干脆一起带回去，就当看在熟人的份上给你省一颗珍珠了。”
    “哦。是带了不少，来的时候花了点钱。”唐恩取出一个票夹，“这里面是通用银行兑换的黄金和支票，大概差不多三十万费尔金，都快把因蒂斯总部的家底掏空了。”
    瑞尔扒拉了一会儿票夹，眉头一皱：“三十万费尔金换算过来只有二十多万金镑，你别想打文字游戏，我们当时要的拨款是三十万金镑，还有五万去哪里了？”
    “赶时间，报废了一辆小型客轮。”
    瑞尔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收好票夹：“虽然我很想看你倒霉，但你死了很多事情就得我来做了。我暂时帮你保密，你想办法多弄点钱，把这个窟窿给补上。”
    “好说。”钱一旦变成了一个天文数字后就会让人麻木，反正唐恩完全不当回事，“南大陆军阀应该很有钱，我去那里转一圈，回头给你带珍珠。”
    “行。”
    北方邦，梅桑耶斯的府邸中，隐藏在那里的伦堡半神忽然打了个寒噤。
    “感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位预言家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略感忧郁地说：“预言显示我即将迎来一次不大不小的危机，可是死神教会的接头人还没有来……”
    就在他犹豫期间，窗外突然阳光大作。
    568
    “你还要在我这待多久？”
    “我还能到哪里去。”
    “也是。”爱德华点点头，“咱们都是邪神，北大陆也去不了，只能在天高七神远的南大陆待着，再顺便跟我在这儿互相监视打发时间这样。”
    祂话锋一转：“但说实在的，我总觉得你不仅仅是待在这里这么简单。作为全知全能五途径的其中一位真神，你的聚合能力应该是非常强大的，你长时间不移动，应该在向谁暗示你的位置。”
    “是谁呢，真是完全想不出来啊。”
    真实造物主隐蔽地哼了一声：“如果祂还有自知之明，就应该自己过来。”
    “我也这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祂还想着搞什么成神仪式，多少有点不尊重你了。”爱德华托着腮，“那你认为祂现在应该在干什么？是什么事情绊住了祂的脚？”
    “我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
    真实造物主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倒也有话想要问你，今天已经23号了，距离6月结束还有一周不到，你怎么还没去鲁恩王国的东南沿海？”
    “我在等命运的分支到来啊。”
    爱德华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上的一本书，封面上两个醒目的英文单词“圣经”：“你很好奇，我也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总得有一件事情把我吸引过去。”
    真实造物主问出一个长久的疑惑：“有没有可能造成你预言中的那个事件的并不是你？”
    爱德华把书刷刷地往后翻了几页，似乎有意识地在寻找什么：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我觉得，无论是哪个恶魔动的手，都不可能完全没有我的参与。”
    恶魔忽然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半晌，祂面色古怪地低语道：
    “好像真的有一个家伙没有我的参与……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被什么玩意污染了。”
    “谁？”
    “这件事情说来复杂，我也不记得细节，总之跟阿勒苏霍徳之笔有关。”爱德华沉吟着说，“阿勒苏霍徳之笔是不是已经玩腻了现在的持有者，打算搞一波大的换个人来坑害，或者干脆把那谁引来？”
    听到“阿勒苏霍徳之笔”，也就是0-08，真实造物主就明白了几分。
    是亚当和黑夜女神的交易，亚当安排死神复活后手阿兹克·艾格斯的人生，让他对平凡的生活和平凡的感情产生眷恋，压制他的本能，阻止死神复苏，并且利用祂确认“人造死神”的位置。而黑夜女神把0-08作为代价交给亚当，让祂集齐成神的条件，不然一个序列5的叛逃主教怎么可能带着0级封印物离开黑夜教会总教堂戒备森严的地下室呢。
    这事儿不仅爱德华·沃恩很熟，真实造物主也很熟，因为自己当初在廷根的神降就是在0-08的推动下钻了巧合的空子，让本来注定以失败告终的神降仪式有了一丁点成功的可能性。
    “阿勒苏霍徳之笔在某个阶段肯定会引来祂。”真实造物主说，“那个主教逃亡了快四年，可能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0-08想干什么都可以，但为什么偏偏是受到了恶魔的污染，祂想暗示我过去？”爱德华忍不住说道，“这也太明显了？祂不如直接给我发个请柬让我走一趟。”
    “你要去？”
    “看情况，我不觉得亚当找我有什么好事，说不定也就是巧合而已。”
    爱德华诚恳地说：“我感觉真的无法融入你们，花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做局就为了成个神或者成个旧日，我是有些难以想象的，最开始的那个我从诞生到成神一共花了几百年，然后在漫游期间抢了个源质。”
    成了双途径真神然后才获得源质？真实造物主回忆了一下目前成为旧日最好的几个办法，不得不再次感觉星空众神的观念和思维和地球已有的观念截然相反，祂随口问了一句：
    “这样的顺序对你的实力有没有产生影响？”
    爱德华奇怪地看了祂一眼：“没有。能抢到还活到容纳之后就是幸运至极了，还有空挑剔不同的掌控方法？你们地球神真是又有资源又有闲的。”
    真实造物主就当没听到：“那方便讲讲你的源质的形态和构成吗？”
    “你拿我当样本呢？好，我也很好奇你们的源质的存在方式——既然‘永暗之河’能够被‘取水’，那‘浑沌海’是不是也可以舀一勺？‘源堡’是不是能撬一块砖下来？‘灾祸之城’，‘失序之国’是不是真的有生命，或者是被源质侵蚀的生命可以居住的？”
    爱德华笑了一声：“‘无根花海’会不断向外侵蚀，借此获得实体，影响现实世界。其象征意义就是‘万事万物终有衰亡’，所以花海没有尽头，会一直蔓延向前方，不会出现边界。”
    “而它被撕裂之后——”
    爱德华伸手比划了一下：“本身的象征意义被破坏了，花海被撕开，出现了边缘。那么作为象征和化身的我的活动也就停止了，停在地球之外。”
    旧日的核心是源质，而源质也会影响旧日的象征。
    祂本该是“万事万物的最终旅途”。
    “也就是说，因为你本身的特殊，在源质被补齐之前，你是走不了的。”
    “是的。”
    爱德华并不是很难过地叹了口气，笑道：“这让我想到一个旧日纪元的故事。”
    “魔鬼被关到了瓶子里，第一个一百年，他说，谁能放我出去，我就给他荣华富贵。”
    “第二个一百年，他说，谁能放我出去，我就让他成为教皇。”
    “可是一直没有人来，最后，他说，谁先在来放我出去，我就杀了谁。”
    真实造物主看着祂。
    “第一个纪元，我说，只要能拿回源质，我就离开这里。”
    “第二个纪元，我说，只要能拿回源质，我就离开这里。”
    “第三个纪元，第四个纪元，我都一直这么想着。”
    “直到现在。”真实造物主说，“第五个纪元，这个纪元符合了你的判定标准和本能，于是你开始有意识有目标地活动，只要把这个星球毁掉，你就能夺回源质离开。”
    “没错。”爱德华笑着回答，“可别觉得我是在欺负你们……除了受到资源和环境制约的原始世界之外，我可没见过发展了五个纪元还敢自称新手村的文明啊？”
    “而如果这真的就是你们的极限，那确实也没必要存在了。”
    ……
    周四上午，克莱恩一觉睡醒，感觉生命得到了延续。
    他打着哈欠起了床，洗漱期间，信使蕾妮特·缇尼科尔出现，带来了d女士的回复。
    “上午九点啊……”
    克莱恩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时间还算充裕。他给了信使金币，然后按部就班地洗漱完毕，解决了早餐也退掉了房子之后，来到那个被砸穿屋顶拉了警戒线的仓库附近。
    他走进暗处，变化成x先生的样子，然后等待了几分钟。
    一扇“旅行家之门”忽然在不远处打开，身穿便装，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的d女士出现在了小巷子里。
    d女士戴着墨镜，遮住了那双特征太过明显的眼睛，对着克莱恩提了提裙摆：“早上好，x先生。我们的合作现在正式开始。”
    克莱恩点了点头。
    “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出现在贝伦斯港或附近的港口，但既然来到了这里，我就需要重新规划路线。”
    她看了看那被砸穿屋顶的仓库，先是感到一瞬间的惊愕，随后就明白过来，并按捺住了一丝有些不太礼貌的笑意。
    十五小时横跨狂暴海，从迪西海湾出现在南大陆，x先生是不是碰到唐恩阁下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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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可能有双更，也可能没有。

 第263章 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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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因为信使小姐的缘故，d女士对克莱恩比最开始多了几分重视。
    趁着d女士看地图做计划的时候，克莱恩取出先前蕾妮特·缇尼科尔和d女士的消息一起带来的资料，来自阿兹克先生的回信。
    铜哨严重损坏之后，克莱恩都不拿它来召唤灵体送信了，好在还有信使小姐及时补上。
    在回信中，阿兹克先是表示自己最近实在有些忙，很抱歉不能及时回复信息，但是却记得之前克莱恩的问题，附上了灵界掠夺者的相关资料。阿兹克直言最近回忆起了许多事情，记忆的漏洞越来越少，不得不通过沉睡来消化和恢复，平衡人性的记忆和神性的本能，不然很容易偏向过去冷酷的模样。
    见阿兹克先生在之前的事情里没有收到什么影响，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克莱恩真正放松下来，借着从屋顶的缺口中投射下来的金色阳光，心情不错地让视线移向了后面的内容。
    对于灵界掠夺者，阿兹克的描述是:
    “……这是一种相当狡诈数量稀少的生物，非常擅于伪装，不容易找到……可以利用的一点是，它具备很强的攻击性，不过，它的危险性也很高，即使有接近序列4的实力，也得足够的谨慎，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它的分魂……”
    “它具体的特点是……灵界掠夺者们经常活动的区域，是灵界深处极其危险的‘卡尔德隆城’，那里现在有许多危险的灵界生物，我不建议你前往那里，但我也不清楚其他区域内是否还有灵界掠夺者活动……我建议你向‘红光’艾尔·莫瑞亚祈求，祂对人类很友善，愿意回答类似的问题，且掌握着相应的权柄……仪式的关键是正确的尊名和象征符号……”
    “等你有了灵界掠夺者的线索，可以等待一阵，我也许能提供一定的帮助……”
    这怎么好意思……克莱恩抬起右手，捏了捏嘴巴的两侧。
    他随即翻动纸张，看向最后一页:
    “……我现在在做一些很麻烦的事情，我从没认真做过这些，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只是觉得这非常难以想象……好了，我应该还能空闲下来，我记得你说过你要来南大陆一趟的事情。不要去已经被拜朗帝国占领的地方，如果一定要去，就把铜哨带上……”
    “……对了，假如只有‘卡尔德隆城’存在灵界掠夺者，万一你在那里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危险，或者见到了什么危险的人，就把铜哨扔出去。”
    阿兹克先生的变化似乎不是太大，至少从信上无法看出，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给我的铜哨居然是这种万金油一样的道具吗……克莱恩忍不住笑了一声，随手一抖，点燃了手中的纸张，让它们化为飞灰，飘落进仓库角落堆积的灰尘中。
    阿兹克先生这次恢复的记忆看起来超乎想象，居然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灵界地理位置。
    如果不是他的语言语气还和往常一模一样，克莱恩都要怀疑阿兹克先生是不是已经逐渐变成了那位古拜朗帝国的“死亡执政官”。虽然阿兹克在信里建议他不要前往卡尔德隆，要去问问灵界七光之一的“红光”其他的灵界掠夺者活动区域，但他还是打算在回信里询问一句卡尔德隆城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诡术邪怪”已经有了，做人总要抱有期待……还有，得给阿兹克先生提一句，我到南大陆了……克莱恩认真思索起回信该怎么写。
    不过，他没有立刻动手，因为另一边的d女士已经停下了写写画画的动作。
    虽然是北大陆的贵族小姐，但d女士似乎对南大陆有着足够多的了解，很快就根据现有情况做出了新方案，并且还做出了两版。
    “我们现在直接从凯撒港出发，有两条路线可以选。”d女士把画着简易路线图和大概方案的白纸放在箱子上，用铅笔做示意，“贝伦斯城进入战时状态，取销海上航线后，第一条路线是直接往西走，但可能要穿过拜朗和鲁恩的交战区。那里现在相当混乱，据说还有受到影响的活尸在徘徊，双方的灵性影响还有残留，两边都没有办法及时处理。”
    “虽然我们未必会碰到危险，但这条路并不适合运输物品。”d女士看了看仓库内的箱子。
    克莱恩对南大陆的了解仅限于各个组织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包括交通和战区，也没想到自己刚来那边又打起来了，于是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建议选第二条路线。”
    d女士指着另一条线说道：“先向南方走一阵，然后绕开战区部分往西，进入贝伦斯。但是在这个过程里，我们可能受到鲁恩军方的注意，因此需要避开极光会和拜朗的势力——委托你来的军官应该有给你相应的文？”
    克莱恩点了点头：“我给他们的履历里有在南大陆的相关经历，可以适当接触。”
    履历里这么写了，d女士便很高情商地没有问克莱恩到底有没有来过。
    她看了看仓库，问道：
    “你打算怎么搬运这些？”
    这些东西需要专门喊来一个小客轮来装，如果用马车来运送，不仅需要先拆开重新打包，还需要至少十辆马车。带着这么多东西在混乱的南大陆上行走，简直就是移动的靶子，谁看到都会忍不住上来摸两把。但是，如果克莱恩想要表现自己运送货物劳苦功高，并且给鲁恩官员留下一条明晰的可被调查的路线的话，那马车和人力就是必须的。
    克莱恩打算先观望一下，便问：“如果选择第二条路线，到达贝伦斯需要花多长时间？南大陆现在不太安全，我希望在两周之内解决这件事情。”
    随后，他想起来自己的两周送货期限才刚过去三天，在现在航路处处封锁的南北大陆之间单程一次居然只花了一天多，还避开了军队。占卜结果诚不欺我，那位性子急的猎人确实有巨大的帮助。
    “如果用非凡手段搬运的话，我们只需要从这条路线走过去，也就是四天左右。”
    “你有没有能够迅速往返于两地的封印物？比如‘旅行家’之类。”克莱恩好奇地问道，“鲁恩的军官的手伸不到南大陆来，不然也不会找我来帮忙，我觉得使用一些非凡手段是完全可以的。”
    “抱歉，我并没有可以自由移动的‘旅行家’物品。”d女士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只有一件‘秘法师’的特性制成的物品，它被固定在我的住处的一扇门上，必须得被监视，不然就会自己逃跑。只能定时开关，不能带走。”
    没有序列5，只有序列4……
    克莱恩没说出话来。他开始思考策略以转移注意力：只要d女士在自己到达了贝伦斯城之后就离开，自己就可以利用“蠕动的饥饿”从容搬运货物，防止自己的形象变得更加奇怪，也可以省下车马费。
    做出决定之后，他又问：“我记得南大陆的各个城市之间铺设了铁路，更何况，这都是港口城市。”
    “为什么路程却需要四天？”
    “因为铁路已经停运了。”
    克莱恩想到了罗思德岛的反抗军，有些意外，又意料之中地陷入了沉默。
    d女士笑了笑：“其实南大陆人都很抗拒这些先进的物品，包括铁路，煤气路灯，和蒸汽机。”
    “但这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愚昧落后，而是这些物品在引进时选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比如用鞭子和强制勒令成年男子参与铁路修建，不给他们足够的食物，不给他们足够的休息。工人们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自然不会支持，但工程依旧要进行。用无数的劳动力和人命堆出这些现代设施后，它们又被拿去服务北大陆人。我们坐列车，他们买不起鞋子，你说南大陆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呢？”
    d女士对南大陆的情况侃侃而谈，一点都不像是北大陆的贵族：“不过，这一次的死神教会和拜朗帝国做的不错，没有放任人民泄愤撬开铁轨，只是保护起来停运……就算这样，破坏还是少不了的。也有很多人去撬铁轨，或者挖开枕木寻找自己的家人朋友或者先祖的遗骨，或者直接带一节铁轨走。”
    “带走铁轨？”
    “人会掉进铁水，但是也不能因为一两个人浪费那么一大缸铁水，那就太浪费了。”d女士语气如常地说，随后看向克莱恩，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不好意思，在其他的方面说的有些太多了——啊，x先生，请问你已经决定不用车马运输了吗？”
    “是的。”
    克莱恩控制住皱眉的冲动，把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暂时抛在脑后：“女士，你似乎很了解南大陆。”
    “我在这里和海上有些产业，我名下的，所以会多关注一些。”d女士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现在已经十点了，我在来之前已经用过了早餐，请问你要去吃点东西，还是我们直接直接离开？”
    “不用吃了。”克莱恩说，“直接走。”
    d女士将纸笔收入随身携带的挎包，站起身来：
    “好的。”
    克莱恩和她离开破烂的仓库，主动走出去找上码头的工作人员，想要跟对方讨论一下那间仓库的修补费用，希望能够给屋顶搭几块板，防止自己离开的过程中货物被南大陆阳光直射，或被雨淋坏。
    “你好，请问……”
    但他刚来到那位正在统计港口损失的年轻官员面前，昨晚那个主动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的年轻人就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到后面站着去，事情很多，别来烦人。”
    克莱恩先是一愣，他看了看周围，除了几个正在等待统计的居民，码头上只有穿着简单破烂的人在徒手捡拾地面上的破损木料和铁皮，根本看不出对方到底在忙什么事情。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克莱恩只好后退了几步。通过被强化过的听觉，克莱恩无意中听到了正在捡破烂的人们的谈话：
    “别捡木头，捡铁片。”
    一个身材枯瘦的南大陆人对大概是他妻子的女性低声说话，用不算熟练的北大陆通用语，仿佛是担心其他捡破烂的人听懂。粗糙的木料和生锈的铁皮一件一件被丢到他们手中的麻袋里，木刺扎进了手指，他们也没有停下，但丈夫说话时的表情却是轻松，甚至喜悦的：“多捡一些，我们的房子就有屋顶了……这一块至少能卖1便士，赶上我卖一袋的炭火了……”
    妻子把巴掌大小的一块铁皮捡起，忽然另一只手伸来，一用力就把它夺走，还把妻子的手掌划破。
    夺走那块铁皮的是个一直在旁边偷听的小孩子，他拿起那块带血的铁皮就跑，头也不回地窜进了人群，而被划破手的妻子惊慌地哭了起来。
    克莱恩怔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一边哭泣一边用肮脏的布条把手掌包裹起来的妻子，那逃跑的孩子，不断低声咒骂着那该死的孩子的丈夫，和其他无动于衷的依然在捡废料的人们。他感觉自己不应该只是看着，但他应该做什么？那个孩子还没跑出他的灵体之线控制范围，可是把那孩子抓回来，把铁皮送回去又有什么意义？或者他应该告诉那衣衫褴褛，还有着体臭的夫妻二人，被生锈的金属划伤需要服用药物，但是连1便士的铁皮都需要捡的人又怎么可能买得起昂贵的药物呢？
    那个孩子跑进了一家废品回收的店铺。
    阳光之下，克莱恩忽然有些茫然。
    他看向那正在统计的官员，只见对方就跟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在中午炽烈的阳光下喝着一杯柠檬水。克莱恩忍不住再次靠了过去：“我希望租用港口的一处仓库，并且修补它破损的屋顶。”
    年轻的官员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
    “我不管这些事情。”
    克莱恩同样忍耐着怒气：“那我应该去找谁？”
    年轻人打了个哈欠，他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克莱恩，嘴里用都坦语念了句什么，然后没好气地说：
    “要租，自己去镇上找负责码头的人登记。”
    “屋顶坏了去找人来修。”
    接着，他就把头往旁边一转，给克莱恩留一个棕色的后脑勺，仿佛是嫌他太烦。
    克莱恩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一个川字，就在这时，消失了几分钟的d女士走了过来，带着仿佛救世主一般的气场直线走了过来，简约却依然价值不菲的衣裙掀起一阵风。年轻人被迫近的脚步声惊动了，她直接往克莱恩旁边一站，墨镜下用轻蔑的眼神瞥了一眼那年轻的官员，口吻中满是不屑一顾：
    “真是肮脏，这里是谁在管事？你？”
    北大陆的贵族小姐说着贵族腔调十足的因蒂斯语，厌恶地提起裙摆，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并不经意间展示着她的长靴上镶嵌的钻石。年轻人被那昂贵的光彩晃花了眼，猛地站了起来，点头哈腰道：
    “我是，我是，尊贵的女士，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他献媚地笑着，但d女士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要租用一个仓库，该死，你们这帮下等人连仓库都一样下等，这样直接把屋顶敞着，万一弄坏了我珍贵的货物该怎么办？”
    “是，是！”
    “所以赶紧把它给我补上。”d女士报出那个仓库的位置，“我那些东西可贵得很，要是你们弄坏了一点，把你们都卖了当奴隶都赔不起。”
    “好！好！”年轻人连连鞠躬，一连声地回应，看得克莱恩恨不得去帮他把腰挺直了。
    “你最好快一点！”
    谈话的最后，d女士从包里抽出一张5费尔金的钞票，直接把它往年轻人的脸上一甩。
    这相当于3-4金镑，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年轻人脸上的笑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热情。
    d女士扬长而去，而克莱恩也紧紧地跟了上去。刚出港口，他们就看到那年轻人喊来了一群人，把摆放货物的那个破仓库围了起来，架上了梯子。
    一件麻烦的事情，被d女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x先生，你应该没有来过南大陆？”
    d女士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她调整了一下墨镜的位置，看着沉默不语的克莱恩，有些感慨又有些调侃地说道：
    “如果你来过南大陆，就会在来之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北大陆人了。”
    “……你说的没错。”
    克莱恩只得承认了自己的不周到，并忍不住开始思考要不要把自己的脸调整一下。若说几分钟前他的心情还算得上不错，现在就完全是一片沉重，甚至带着点憋屈和愤怒。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之前那个抢夺了铁片的小孩子出现在了街上，缩在角落里。
    那块带血的铁皮消失了，他抱着一块只有巴掌大的发霉面包，用力地啃着。
    tbc
    ——————
    双更成功。

 第264章 揭开的一角

    570
    东拜朗，古拉因。
    “有重要消息。”
    索斯特大步流星地走进红手套们的休息室，朝着众人低声说道：“我们找到了一个和因斯·赞格威尔有联络的死神教会成员。虽然不是主要联络人，但我们还是从他的口中获得了一些情报。”
    红手套们纷纷精神一振，伦纳德和戴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
    “他的话语真实可信，他说，因斯·赞格威尔最后一次来信是在三月上旬。”
    索斯特说：“他还在信中表示，自己的状态出现了异常，开始出现疯狂的征兆，希望尽早得到死神教会的帮助。但据那位成员所说，在那一次交流过后，因斯·赞格威尔就再也没有回信传来。”
    “因此，联络人猜测他可能已经失控了。几次主动联系全部以失败告终后，死神教会放弃了他。”
    伦纳德皱了皱眉，表达出自己的疑惑：“失控？因斯·赞格威尔为什么会失控？就算真的出现了类似的症状，他也完全可以使用那件封印物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你问到关键的问题了，这个问题只能从因斯·赞格威尔的主要联络人口中获得。”
    索斯特点点头，说道：“好消息是，从他的身上，我们找到了主要联络人的线索。大家做好准备，我们取出封印物之后，就立刻前往那里。”
    ……
    “执政官殿下。”
    带着敬畏的熟悉的呼唤声让阿兹克·艾格斯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他微微转过头，看向跪倒在面前的下属，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说过，你可以不用下跪。”
    南大陆人模样的臣子固执地跪着：“不，殿下，这是给予您的尊重，拜朗帝国的铁律。”
    阿兹克·艾格斯强忍住用手按压太阳穴的冲动，因为他的头上戴着拜朗传统制式的金饰和发箍，一旦自己头部动作幅度过大就会发出声响，不仅会勾到头发，还会给人一种浮躁吵闹的感觉。
    在被抓回来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接受这些精美大气但繁琐的装饰，无法容忍别人跪倒在自己脚下，也无法接受西装三件套加礼帽领带以外的服装搭配。但等到他真的戴上金饰，穿上那宽松的长袍后，他却感觉到了久违的熟悉，仿佛他生来就该在这里，生来就该坐在这里。
    他只得说：“你现在可以站起来了。”
    样貌看上去比他还年长的臣子缓缓站了起来：“是，尊敬的执政官。”
    “嗯，今天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年老的大臣递上一份文件，毕恭毕敬地说：
    “我们的军队在中部及西部取得阶段性胜利，教会申请调集一些成员对刚接手的成员进行管理。”
    阿兹克把文书往后翻了翻，见最后一页已经列出了详细的申请内容，便点了点头，在上面了留下一个无法伪造的印痕：
    “就按照上面说的做。”
    “是。”大臣双手接过阿兹克递回去的文书，犹豫着说出一个坏消息，“执政官殿下，教会的人员有些不足，我们是否要面对已经占领的地方进行招募，培养新的成员？”
    死神教会本来只是一个体量大约等同于一个教会的隐秘组织，虽说现在整体实力也差不多了，但是人材数量和资源储备完全没办法比。
    “嗯。”阿兹克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处理简单的政务的空壳，死神教会的事务受到狂信徒大祭祀的管理，而自己的父亲，伟大的“冥皇”萨林格尔这一次稍微多关注了一些帝国的事务——阿兹克随意地猜测了一下，这或许是一种入乡随俗。
    复生之后直接与北大陆为敌，因此死神试图通过“希雅·艾格斯”的记忆，和普通人的诉求，了解现在的南大陆和拜朗帝国需要的新法律和政策，以“善待人类”为筹码争取到真实造物主的帮助。
    虽然北大陆自称，在他们的法律的约束下，南大陆是一片除了奴隶之外人人平等的土地，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冷笑话。
    现在，中部地区的平原城市也被占领了，因蒂斯的大方向还是作壁上观，弗萨克帝国趁虚而入的苏尼亚岛舰队拖住了来自罗思德群岛的援助，而知识与智慧之神的教会隐蔽地传达来了一些交流的意思。各国在殖民地战争中的态度让阿兹克感觉难以置信，又感觉一切理所当然，本该如此。
    根据拜朗帝国的出口调整，他得知北大陆的众多纺织工厂已经收不到棉花，大量的工人下岗，工厂破产，中下层人的生活迅速崩溃，但对中产阶级以上来说，仅仅是纺织品的价格贵了一些。
    这样的情况，早在当初北大陆人烧毁南大陆的田地，逼迫他们把农作物换成经济价值更高的棉花等物品，并且逐渐让南大陆成为主要的原材料供应地时就已经有了隐患。
    如今，不过是北大陆尝到了这一行为的苦果而已。
    年老的大臣离开了。留下了一些其他的简单政务，基本上只需要阿兹克说“好”或者“不好”，盖章或是不盖章的区别。
    他的日子相当清闲，但是又不能离开。
    因为他的父亲对自己拥有了部分柔软的人类特质的复活后手很是好奇，认为在北大陆蹉跎了一千三百多年的阿兹克也可以作为一个“如何善待人类”的研究对象。
    实力恢复了九成，但依然有些偏弱的“死亡执政官”阿兹克·艾格斯站起来，把未完成的少得可怜的简单工作放到一边，站起身，在这座行宫里走动。
    他看到花园里的仆人们正一起栽种着新鲜的花朵，他看到远处的宫殿里，灵界生物托举着调色盘和画匠，描绘墙壁和天花板上贴着金箔描着金粉的彩绘。
    彩绘上是他陌生的记忆，是来自一千四百年以前的自己，久远得如同传说和梦境。
    他注视着那里，注视着画匠将一幅壁画上翅膀遮天蔽日的羽蛇绘制完毕，才转过头，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571
    d女士雇佣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放上了一些他们的行李，主要是女士的，而车夫由克莱恩的新秘偶担任。
    克莱恩的目光注意着周围，随口说道：“我还以为拜朗的马车会是巨大的棺材。”
    “我最开始来的时候也是那么认为的。”d女士笑了笑，“南大陆的气候太湿澜温暖，适合植物生长，其实在最开始，他们确实没有意识到‘轮子’这种道具的重要性。因为今年开垦出来的路，明年说不定就会长满植物，大多数搬迁都用人力——或者活尸和灵界生物来解决。”
    d女士告别了把马车拉来的人，侃侃而谈道：“其实西拜朗的人力棺材已经很少了，这里被北大陆的文化熏陶得比较彻底，再加上是港口城市，居民也有不少会说写基本的北大陆通用语。如果你去东拜朗，估计出行方式会只剩下躺棺材这一种。”
    她的生活阅历完全超过一般的贵族了，简直像是个在南大陆生活了好多年的人一样……是因为可以依靠那件“秘法师”封印物很方便地进行活动吗？
    克莱恩点点头，看着离开的马车夫，说道：“你比我想的阅历丰富。”
    d女士并不意外，很是大方地笑了，并且略过了这个话题：“你也比我想的善良。”
    她看向坐在马车的驾驶座上的那个人——一个正在沿街打劫闹事，欺负女性的混混。
    d女士出身因蒂斯，由于密修会的存在，她对“占卜家”们的理解比一般的非凡者要更多一些。眼前这位大概率是“秘偶大师”的x先生应该对自己的秘偶更加仔细，而不是随便抓一个来用。
    克莱恩没有多说，但感觉自己的这个新形象再次变得复杂立体了许多：
    “我失陪一会儿，或许要过一段时间回来。”
    “好的。”d女士并没有问克莱恩的目的。
    克莱恩走进一个无人的巷子中，布置好简易的灵性之墙，接着，他左手上“蠕动的饥饿”张开大口，在他的面前开启了一扇“旅行家之门”。
    他根据先前占卜的结果给出的地址，走进了门中。
    穿过门，克莱恩出现在另一个僻静的街道上，但这座城寺比自己所在的凯撒港大了不少，附近的能够听到许多杂乱的人声。他走出几步，看到了d女士口中的“人力棺材”。
    占卜结果显示，这座城市叫做古拉因。
    在僻静少人的道路上走着走着，他突然听见了女性惊恐的呼喊声。
    这声音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就戛然而止。
    虽然听不懂对方在喊什么，但克莱恩能感受到那种恐惧、害怕、惊慌的情绪，于是，脚步一错，进入了更狭窄更没有行人的小路。
    没过十秒，他就看见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有个皮肤偏棕，五官较为柔和的三十来岁本地男子压在一个最多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身上，用暴力进行着侵害。
    克莱恩望了一眼，放慢脚步，停在了附近的阴影里。
    此时，那小女孩的脸庞已因极度的恐慌而扭曲，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难以摆脱，甚至换来了殴打。
    她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嘴巴塞着衣物破布，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她愕然发现那个坏蛋试图脱去自己衣服的动作缓慢了下来。
    那个皮肤偏棕的本地男子挣扎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露出笑容，用都坦语道：“以后再遇见我这样的人，记住往最近的教堂跑，或者人多的地方。”
    小女孩愣了愣，陡然发出一声尖叫，转身狂奔而去。
    克莱恩摸了摸鼻子，看着自己手里两个歪瓜裂枣新秘偶，叹了口气，把之前那个喂给了“蠕动的饥饿”——比起之前那个，现在这个好歹有一个“精通都坦语”的优点。
    他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源堡给予的答案里：“新秘偶的位置就在这附近。”
    通过卜杖法，就这样前行一段，占卜一次，克莱恩沿着获得的启示，于七拐八绕后，抵达了一处陡峭的阶梯。
    这阶梯连通着古拉因好几层道路，必须仰望才能看见顶部，此时此刻，空无一人。
    没人啊……克莱恩倒是不怀疑源堡和自己的占卜能力，但还是没什么信心地坐在那里开始等待。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外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动静，于是和自己的秘偶互换了位置，躲在暗处。
    没多久，克莱恩忽然听到自己的上方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他的秘偶送上门来了。
    ……
    大概过了一小时后，凯撒港的小巷子里，“旅行家之门”再度开启。
    拥有了一个新秘偶，“怪物”途径序列5的“赢家”恩佐的克莱恩出现巷子中。
    此刻正是午后，阳光正烈，克莱恩走出巷子，开始搜索d女士的位置。
    只见他们雇佣的马车停在路边的一处餐馆旁，棕色的马儿低着头吃草，戴着墨镜的d女士坐在屋檐下，正在看一份报纸，她的面前放着一杯还有温度的茶水和一份点心。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在克莱恩走来时，d女士就抬起了头，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克莱恩身边新出现的这个秘偶，随后十分平静地笑了笑：“看来我们有新的车夫人选了。”
    和一位了解“占卜家”的人说话很轻松，不用单独解释，但是也没有了扮演的机会……克莱恩点头，在桌边坐下，也要了一份午餐，并且给恩佐也要了一份。
    d女士翻完了报纸，开口道：
    “出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昨晚，一位来自伦堡的主教宣称自己遭受了因蒂斯人的袭击，但是他的活动痕迹又出现在了几十里外，一处鲁恩的殖民城市说自己被伦堡袭击，主谋就是这位主教。”
    她悠然地喝了一口南大陆特产的花茶：
    “看来北大陆要产生变化了。”
    克莱恩问道：“因为三位神灵的教会互相敌视么？但这个陷阱太明显了。”
    “如果伦堡开始偏向死神教会，那么另外两神会立刻开始针对知识教会。只需要一个借口，不需要知道借口的真假，至少弗萨克帝国就是摆明了想要分一杯羹。”d女士笑了笑，“就像我，如果我想要去搜一个平民的身，我不需要做任何解释，甚至可以说对方偷了我的东西。”
    d女士叹了口气，合上报纸，开始安静地享用自己带来的点心。
    “战争是改变世界格局的至关重要的时刻，但我的国家还沉醉在纸醉金迷中。”
    克莱恩突然想到了艾辛格·斯坦顿，那位游走在教会和非凡的灰色地带的伦堡大侦探。
    不仅仅是他，如果贝克兰德的教会加大力度，会有多少野生非凡者被搜查出来？
    午餐端上来了，无论是色泽、香气还是味道都和克莱恩已经吃惯了的北大陆天差地别，还大量使用香料调味，克莱恩吃了几口才适应下来。
    两份炒面一共4便士，物价低得吓人。
    这时，一个枯瘦的少年像是从地里钻出来一样突然出现在了克莱恩的旁边，少年没敢去看显然是北大陆上等人的d女士，而是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外貌有一丝南大陆血统的克莱恩，脏兮兮的手上抓着一叠还算整齐的报纸，操着不太熟练的北大陆通用语问道：
    “先生，您需要报纸吗？”
    克莱恩被那眼神看得实在难受，忍不住想到那个在街边啃发霉面包的小孩子。他思考了一秒，点头：“给我一份。”
    少年却说：“报纸，两份，1便士。”
    两份？那也可以……看在对方看起来很可怜的份上，克莱恩爽快地付了钱，少年飞快地跑走了。等到克莱恩吃完午餐展开报纸，却发现日期和新闻都是上周的。
    克莱恩大皱眉头，但也不至于为了1便士去把那少年抓回来理论，只得收下了报纸。
    “接下来你可得看好自己的钱包了，x先生。”
    d女士开玩笑似的说：“那些孩子知道从谁的身上拿钱能不被打，知道如何用眼泪让别人动恻隐之心，如果你不需要那两份报纸，可以随便丢在一户人家门前，他们会需要的。”
    克莱恩沉默了片刻。
    “这里让我想起东区。”他声音低沉地说，“贝克兰德，或者说任何一座城市都是这样，就连他们的贫民窟也是一模一样。”
    “美丽的特里尔也是这样。”
    d女士吃掉最后一口点心，突然想到了什么：“x先生，你是鲁恩人，请问你们的‘贝克兰德大雾霾’事件后续如何了？你们的议会和教会没有再对王室发起弹劾了吗？”
    “贝克兰德大雾霾”一事在国际上影响恶劣，雾气能够浓重到足以杀死万人这一耸人听闻的事实在鲁恩以外的各国的报纸上挂了许久，遭到了国际上的大量嘲笑和讽刺。
    “弹劾王室？”
    克莱恩疑惑地反问了一句，然后语气不变地说：
    “大雾霾事件在鲁恩国内已经结束了，三王子畏罪自杀，后续出台了大气保护治理法案，还推广了无烟煤……现在的贝克兰德环境得到了明显的改良。”
    d女士也明显地愣了一下，接着仿佛是说服自己般点了点头：
    “结束了啊，如果发生在因蒂斯，上议院的肯定有人要被弹劾离开，不愧是历史上曾经爆发过一次大型瘟疫的贝克兰德啊，政府和人民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简单粗暴的人口清理了吗……”
    这回轮到克莱恩惊愕了：“人口清理？”
    d女士哑然，随后意识到两人可能对一件事情的理解并不一样，便立刻补充道：“是的，人口清理。在弗萨克帝国的调查结论中，‘大雾霾’被定义为一次恶性的人口清理。官方的研究者认为仅凭雾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几万人纯粹是无稽之谈，其中必然有非凡能力加入——报纸上写的是毒气，由官方投放的毒气，但非凡世界的调查显示那是一位魔女，极有可能是高序列。”
    “弗萨克帝国的官方宣称，这是一次国家层面针对贫民窟的无用人口的恶性屠杀，最后只是随便推了一位没有继承权的王子挡枪而已。”
    “……”克莱恩的眼睛随着对方的陈述越睁越大。
    并不是因为弗萨克帝国传达的信息耸人听闻，而是这其中的每一条都真实可信——没错，大雾霾的根源是一位魔女，埃德萨克·奥古斯都王子只是挡箭牌。
    他的死存在蹊跷，自己的管家瓦尔特和出现在下水道的特莉丝奇克都证明了这一点。王室很有可能确实和魔女教派勾搭在一起了，但绝对不是埃德萨克王子——而是另一个派系主谋了大雾霾，然后把一切罪名推到了三王子身上，从这个角度猜测，奥古斯都王室毫无疑问是帮凶！
    再从大雾霾的后续情况来看，王室迅速推出了新的法案，经济并未受到影响，东区的人口大量减少以至于空出了许多工作岗位，一切确实如弗萨克帝国的通告那样，是一次“人口清理”。
    “……弗萨克帝国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他声音沙哑地问。
    “一些来自贝克兰德的受害者，他们有的逃亡别国，有的带着一点微薄的补偿去了罗思德群岛，总之不愿意再在这个恐怖的地方讨生活。”
    d女士的眼神有一丝飘忽：“我曾经负责安置他们，但是还是被弗萨克帝国的间谍带走了一些，其中当然有非凡者……比起国外间谍，风暴教会居然会选择优先打击我这个太阳途径的非凡者。”
    d女士去过海上？在罗思德群岛待过一段时间？
    克莱恩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那熟悉感的来源——
    几个月前，在他还准备晋升序列5的时候，曾在一次去往慈善医院做义工的路上见到过一位服饰有明显的因蒂斯风格，并且有着中序列灵性的女性非凡者！
    “可是……奥古斯都王室为什么要这样做？”
    克莱恩还是无法理解，王室亲自下场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仅仅是觉得东区的人太多了？
    “或许有神秘学上的原因，但是面向普通群众的报纸不可能写得太多，我的家族似乎有所察觉，但我没有资格知道真相。”d女士摇了摇头，没有提及自己的家族的细节。
    “报纸？”克莱恩大吃一惊，“这些内容是写在报纸上的？？”
    自己苦苦追求的真相，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存在于他国的报纸上？
    “是的，报纸。”
    d女士很是自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明白过来：“啊，你是鲁恩人——”
    “——弗萨克帝国的报纸已经在因蒂斯等国传播一个月以上了，虽然官方就出了那一版，但是许多有一定影响力的报纸都在热烈交流鲁恩这一次枉顾人权的人口清理。”
    “尤其是伦堡和费内波特那边，据说大地母神教会对这种亵渎了生命的行为很是愤怒。”
    “……你们鲁恩境内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吗？”
    tbc
    ——————
    历史上，比起生活必需品的棉花，真正逼迫种植的“高经济价值”作物是大麻。
    诡秘世界里并没有更多关于这些物品的描述，是作为一种麻醉，或者是致幻类药物出现。

 第265章 流血的疮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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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战废墟。
    “未来号”披着星辉，缓慢地航行在安全的航线里，“星之上将”嘉德丽雅坐在船长室里，按照“世界”给予的线索逐渐靠近了“太阳神鸟”的所在地。
    “这是一片陌生的海域……‘世界’知道的情报比我这个在海上的海盗还要多……”
    这就是成为神灵眷者的好处吗？他甚至能够和一位天使交流，并且获取天使的一滴血液……嘉德丽雅沉默地看着一条条路线，她推了推眼镜，看向正前方窗外的大海。
    “咚咚咚！”
    木门被敲响了，船员的声音在门外大声响起：
    “船长！”
    “这是今天第三个白昼了！！”
    “太热了！我们能只穿短裤吗？”
    看来距离目标岛屿越来越近了，嘉德丽雅转过头，提高声音吩咐道：“可以，所有人做好准备！”
    ……
    西拜朗的城郊土路上，一辆马车哒哒哒地走着。
    车轮和马蹄扬起一片尘土，秘偶恩佐在驾车，克莱恩坐在他的旁边，手里翻看着报纸。
    d女士在车厢里休息，看着行李。
    在现在的南大陆，北大陆人的身份依然能在尚未被夺回的中部和中部偏东的大城市得到优待，只有在进入拜朗帝国的国土时，才会有一些危险。
    这个世界的信息传递太过滞后，北大陆的消息到达罗思德群岛的时候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而南大陆又很难看到北大陆的负面信息和局势变化的情报，免得这里的反抗军变得耳聪目明。
    自己显然也不可能麻烦d女士现在就回国一趟，把一个多月前发行的那一版报纸找来。只能请对方在回去之后找到那一份弗萨克帝国官方出版的报纸，转交到极光会，自己去取。
    “‘大雾霾’的本质是一次恶性的人口清理……”
    克莱恩感觉自己的眉头自从来到了南大陆之后就没展开过，这句话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变得轻松半分。
    自己没想过这个可能吗？
    不，显然是想过的……对外称是混杂了污染的雾气导致大规模死亡的大雾霾发生在东区，而不是工厂区，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弗萨克帝国认为这是恶性，那是不是说，人们的观念里还有‘良性的’人口清理？”
    “呵呵，大概是战争，或者是开荒之类的……”
    克莱恩并不吃力的阅读着手中报纸上都坦语的部份，读一读南大陆上周的新闻打发时间。
    从秘偶身上获得的技能几乎可以直接使用，一瞬间精通一门语言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感叹，并回忆起曾经痛苦的语言学习经历。
    马蹄声哒哒哒地响起，不快不慢地在泥土路上前进。
    路边时不时能够看到衣衫褴褛的南大陆人，这些流浪者孑然一身，穿着麻袋改成的衣服。有的孤身一人，有的拖家带口，跟他们一样朝着西南方走。
    他们麻木，呆滞，像机器或者是活尸一样缓慢地前进着，就算是差点被马蹄踩到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有偶尔出现的孩子的眼里还有一些光彩，却没有这个年龄应有的活泼，而是透着一股让克莱恩毛骨悚然的精明和平静。
    在克莱恩的视野中出现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停下车来，给了对方一块干粮面饼，得到了几声结巴的感谢。
    “他们是流民，难民。”
    克莱恩第一次停车的时候，d女士也下了车，用比较熟练的都坦语跟这些流民搭了几句话：
    “你看，他们的手指上都有茧子，不是农民，就是手工业者……他们是从东边来的，很多人正在从那里过来。在拜朗帝国独立后，南大陆人受到了更加猛烈地压迫和剥削，他们的土地被夺走，运气不好的还被从种植园里赶出来，只能往西方走。”
    d女士问完了情报就回到了车上，拉起帘子，她的存在会引起流民们的不安和恐慌。
    在前进的路上出现第二个和第三个人的时候，克莱恩也走了下去，送了一些食物。
    经过d女士的提示，克莱恩注意到许多人的手指和掌心有着茧子，或许是纺织工人。
    “南大陆似乎没有那么多机械纺织机。”
    克莱恩有感而发：“北大陆因为引进机器，纺织女工已经游行了许多次了。”可惜没有任何用处。
    d女士笑了笑：“但是立法规定，南大陆的纺织工人不能为公司以外的私商工作，否则就要被鞭刑，游街。”
    克莱恩再次哑然。
    还没走出十里，他手上特地买来以防万一的干粮已经用光了。他只能让马儿加快脚步，尽快到达另一座城市进行补给，好在他们都是不会轻易饥饿的中序列非凡者。
    在这时，他的心情勉强还算得上是不错的。
    但很快，他的眼前出现了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第无数个衣衫褴褛需要帮助的人。
    即便是把所有的干粮都发出去也不够，即便是把他身上带着的现金全部换成干粮也不够。
    当你在地上发现一只蚂蚁的时候，你很快就会发现无数只蚂蚁。离开了道恩·唐泰斯这个身份，当视角逐渐从贵族、上流社会、非凡世界下降到平民，贫民和奴隶时，就像是不经意间往自己的脚下一瞥，被数量庞大的蚂蚁和他们的尸体惊得毛骨悚然。
    他没有试图给其中的某一两个人食物，因为那样或许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流浪者们走着走着就倒了下去，有的还能站起来，有的再也不会醒来。他们躺在那里，等待着流浪狗和兀鹫，喂饱野生动物，就是他们最后能做的一件好事。
    克莱恩只得沉默着，沉默着。
    马车哒哒哒地向前走着，走入了荒野，把尘土，人，和华丽的世界都远远地甩在身后。
    573
    古拉因城内。
    经过几个小时的整理和归纳，红手套们将因斯·赞格威尔的主要联系人乌利卡这几个月来的通信全部收集分类完毕。
    面对红手套们的围追堵截，乌利卡选择了断尾求生，却依然没能逃得性命，在彻底死亡之前被红手套们通灵，获得了具体的情报。
    “因斯·赞格威尔最后一次通信在四月初？然后他就彻底消失了……”
    索斯特根据乌利卡的证词找到了相应3-4月的的信件，只见上面的笔触已经相当凌乱，大概是在极端情绪和不稳定状态下书写的。
    这些文字甚至让索斯特的灵性开始震动，因此他只能粗略地看了几眼：
    “因斯·赞格威尔觉得自己的失控情况越发严重……因斯·赞格威尔说自己出现了幻觉和幻听，但是这些幻觉不属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事物……诱导堕落？”
    看到这几个字，索斯特已经开始头昏脑涨，耳鸣不止。
    他只得把视线移开，在心中默念数遍女神的尊名，重新让心情和灵性稳定下来之后，才继续往下看：
    “因斯·赞格威尔说，他的幻听总是在怂恿他去释放内心的恶念，满足欲望……”
    “他试图回忆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些变化的，但是总是无法思考下去……”
    “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上已经产生了另一个人格，会在他入睡之后起来，进行杀戮……”
    快速地浏览了几页之后，索斯特再度放下了信件，他按住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其他的红手套。
    “各位有什么看法？”
    伦纳德对其中的几个词汇相当敏感，率先开口：“索斯特队长，因斯·赞格威尔在信件中提到自己失控后开始出现堕落、欲望和杀戮方面的倾向？根据以往的记录对比，这些行为倾向并不像是‘收尸人’或者‘不眠者’途径的表现，反而像是我们之前处理过的……罪犯，也就是恶魔途径！”
    索斯特赞赏地点了点头：
    “你的观察很敏锐。”
    “你的意思是，因斯·赞格威尔可能受到了恶魔途径的污染？”
    戴莉·西蒙妮习惯性地用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思考着给伦纳德的猜测做补充：“我认为你的猜测很有道理。不过，能够污染一位半神，如果是封印物，应该在1级及以上，并且长期接触，非凡者也是同理……”
    “我们都参与过追捕‘欲望使徒’杰森·贝利亚，序列5的恶魔已经把杀人当做和呼吸一样正常的事情，如果因斯·赞格威尔身边同行了一位‘恶魔’半神，不可能一直以来销声匿迹。”
    “说得没错。”
    索斯特再次点头：“根据你们两位的推论，我觉得可以给出一个新的问题……”
    所有的红手套都屏息凝神地看了过去。
    索斯特用眼角余光瞥着手上的几张信纸，手指微动，挑出了几张，举在众人的面前：
    “或许，因斯·赞格威尔并没有销声匿迹。”
    “……只是，因为他遭受了一些污染，做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举动，违背了一直以来教会对他的认知。因此，某些发生的事情会被我们自然地认为，与因斯·赞格威尔无关。”
    做出了和自身不符的举动，所以在排查的过程中被我们忽略了？
    伦纳德皱起眉头，开始思考最近教会内处理的大小事务的卷宗，翻找其中的疑点。但他在贝克兰德和鲁恩王国北方待的时间较长，了解的案件有限。
    他的脑海中，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哼了一声：
    “沿海。”
    其他人也陷入了沉默，纷纷从自己的记忆中挖掘着可能的线索。
    见众人都在思考，索斯特的嘴角往上一扬，他张开嘴：“各——”
    “我知道了！”
    他刚说出第一个字，只见伦纳德忽然大彻大悟，一下子把所有的红手套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我知道了，队长，你说得对，因斯·赞格威尔通过一些特殊的行为举止从我们的监视中溜走了，这或许是借助了0-08的帮助。我们本来能够通过监控巧合的发生来寻找他，但现在，这个想法反而让我们走错了方向。因斯·赞格威尔或许是向0-08索取了一些帮助，可由于0-08一直有着写死持有者的天性，他或许是伪装，或许是不得已的改变现在竟然成为了污染，甚至让他疯狂，濒临失控。”
    “对，所以……”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做一个假设……通过因斯·赞格威尔自己的信件和自白，我们姑且假设他受到的污染就是‘恶魔’途径，同时，大概是巧合的是——”
    伦纳德停顿了一下，强调了“巧合”这个词，让在场所有的红手套包括索斯特同时感到了一股寒意——
    我们现在所做，所想的一切，会不会也是0-08笔下正在书写的巧合？
    我们来到古拉因，抓到乌利卡，刚好又从他的口中得到消息和信件，是不是写好的剧本？
    “大家还记得上个月的卷宗吗？王国的东南沿海……”
    伦纳德的脸色越发凝重，抿了抿嘴，说道：“发生了诡异的多起谋杀案，受害者们被以许多不同的方式杀死，他们往往都在死前遭受了折磨，惨不忍睹，而且凶手直到现在还没有落网……结合去年贝克兰德沸沸扬扬的‘欲望使徒案’，该事件也被当地的教会认为是一位恶魔的晋升仪式。”
    说完之后，伦纳德舔了舔嘴唇，走到茶几前拿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索斯特深吸了一口气，补充道：
    “最新一起案件就发生在恩马特港，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戴莉看看他们二人，开口：“二位的意思是，那个凶手，可能就是……因斯·赞格威尔？”
    伦纳德和索斯特同时点了点头。
    索斯特说：
    “现在我们已经完全丢失了因斯·赞格威尔的踪迹，唯独这个案件可能和他有关联。”
    伦纳德插言道：“就算没关联，帮助恩马特港把这件事情解决也是好的。”
    “是的，所以，我认为我们值得为此走一趟。”
    索斯特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红手套们也跟着队长一起站起：“好了，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去和本地的教会通报行程，我们尽早离开，回到王国的恩马特港。”
    “是！”
    红手套们纷纷应下，开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清理现场，带走有价值的文件，抹去痕迹。
    ……
    天黑后许久，快要到九点时，马车才终于抵达了目标中的下一座城市。
    这座城市还没有被占领，但是已经有了投降的趋势，城内的贵族已经开始转移。
    在进城之前，克莱恩沉默着和d女士交换了位置，顶着一张有南大陆血统的脸的克莱恩进入了马车内。而容貌明艳，衣着简约，气质高贵的d女士坐在了担任车夫的秘偶身边，这是最好的通行证。
    果然，他们没有任何障碍地进了城。
    守卫的士兵仅仅是看了这位高贵的小姐一眼，就立刻讨好地笑着让她进了城。d女士也熟练地从手包里抓出一把铜便士，往士兵和人群中一撒。
    叮叮当当，噼里啪啦。
    人们纷纷弯下腰去，争抢着地上的硬币。
    “我在这里有些朋友，可以住稍微好一些的房子。”进城之后，d女士报了个旅馆的名称和大概的位置，“我的朋友大概会邀请我共进晚餐，x先生，我们先在此分别，回头再见。”
    “好的。”
    秘偶恩佐下了车，d女士自己拉起缰绳，沿着人迹罕至的道路往前走去，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去解决一下晚餐……”
    克莱恩打起精神，绕过路边憔悴的站街女郎，和躲在门缝后悄悄递来眼神的暗娼，带着秘偶恩佐径直走入还算繁华的城区，找了一家比较干净的餐馆，随便点了些食物。
    这些食物是在算不上美味，只能说量大管饱，浓重的香料味让他有些招架不住。里面还有些半生不熟的食材和硌牙的沙子，克莱恩吃完了一份就饱了，不得不对着恩佐面前还有大半的晚餐发愁。
    秘偶不需要吃饭，但是食物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这时，克莱恩注意到餐馆外站着一个小女孩，大约十一二岁，头发结块，瘦弱得像个豆芽菜，浑身上下只有脸稍微干净一些。
    她的眼睛又黑又大，闪着光彩，让克莱恩一下子就想起了梅丽莎。
    在中士父亲死后，需要全力供养克莱恩上大学之前，莫雷蒂家里多少有过一段吃饱穿暖的时光，梅丽莎虽然也有些瘦弱，但绝对不止于营养不良到水肿的地步。
    门外，穿着脏兮兮的布裙的小女孩的目光贪婪地看着餐馆内的食物，艰难地吞咽着唾沫。
    克莱恩朝她招了招手，让恩佐站起身。小女孩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便想也不想地跑了过去，在克莱恩的示意下用手抓起盘子里还剩下大半份的煎饼和食物，直接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克莱恩看着那双脏兮兮的手，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
    小女孩狼吞虎咽地吃完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向了这个陌生人。
    看到被舔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克莱恩心情复杂，但还是松了口气。他刚要离开，那小女孩突然走过来，主动坐在了他的腿上，并拉住克莱恩的一只手，把自己的布裙往上掀。
    克莱恩瞳孔骤缩，他花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巨大的震撼和恐惧仿佛一把刀直接刺入了他的脊椎，克莱恩猛地跳了起来，像是怀里抱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一边忍住剧烈的颤抖和浑身不断冒起的鸡皮疙瘩安抚那个小女孩，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勉强保持着平静实际上一片混乱地带着秘偶走出了那间餐馆。
    秘偶紧紧地跟在后面，克莱恩逃也似地跑出了那条街，最后在一处桥上停下了脚步。
    他扑向桥上的护栏，疯狂地呕吐出自己今天之内吃过的所有的东西。
    直到吐到无物可吐之后，依然控制不住地流着眼泪干呕着，仿佛要把自己的内脏都吐出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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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存在的政策：不允许织工为公司以外的商户做工，但织工能拿到的薪酬只有棉价的6，造成了空前的死亡率。

 第266章 第二天

    574
    夜晚，d女士结束了晚餐，告别了合作对象，在女仆的簇拥下离开了府邸，驾着马车去往自己预定好的今晚下榻的旅馆。
    当初，她是以北大陆因蒂斯的大贵族的身份和当地的一些机构建立合作关系，如今这座城市开始倒向拜朗帝国，自然不可能再堂而皇之地住进府邸里。虽然她也是极光会的成员，但在众多知晓她贵族身份的眼睛的注视下，不稍微避险还是会给合作对象带来麻烦。
    她已经通过关系在旅馆里定下了最好的套房——差不多就是北大陆的中等偏上水平，毕竟价格摆在那里，仅仅1镑一个晚上。
    而普通的房间里，往往只有发霉的被褥，填充着茅草的枕头和床垫，和陈旧破损的家具。
    安顿好马车和马匹，在旅馆的大厅中等待的了一段时间后，d女士的灵感略微触动，见到昏暗的街道的尽头缓缓走来两个身影。
    “……x先生。”
    d女士站起身，有些迟疑地喊出对方的称号：“抱歉，你的状态看上去有些不好。”
    不仅仅是不好，而是看上去非常糟糕！
    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面目憔悴，神情呆滞，衣服的角落还有着诡异的污渍的男子，简直和自己记忆中的x先生的模样千差万别。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明显是北大陆人的秘偶恩佐，导致这位“秘偶大师”现在仿佛真的成为了一个北大陆人的南大陆随从！
    “……”
    x先生没有回答。
    d女士欲言又止，保持着沉默，直到对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
    秘偶面无表情地站定，同行者抬起头来，她看到了一双茫然而痛苦的眼睛。
    想到这位同伴似乎是第一次来到南大陆，d女士有些明白了，心中对x先生的形象更明晰几分——他有着出人意料地高的道德水平和共情能力，或许在北大陆的生活比较优渥，应该是中产阶级，较少接触这方面的事情——但她依然没有说话。引着克莱恩来到前台，把另一个房间的钥匙交给他。
    “您是需要静一静，睡一个好觉。”
    她相当善解人意地问：“还是需要一个告解室，做一些调节情绪的祈祷？”
    哎呀，话说回来——他们两个以狂信出名的极光会的神使，在见到彼此那么久之后，居然一次“赞美主”的祈祷都没有过。莫非x先生其实另有信仰，亦或是和自己一样的无信者？
    听到这句话，克莱恩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我或许需要的是一个心理医生……他想，接着想到了之前从迷雾小镇回来之后，发生在源堡上的那次简单的心理治疗。
    “正义”小姐的心理治疗技术还十分稚嫩，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
    但是……如果“正义”小姐听到，看到这些，她会不会变得比我更需要心理医生？就算她真的能够治疗我，我又怎么做得到把我见到的这一切说出口……克莱恩忍不住“嗤”了一声。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自己在来南大陆之前举办的那次慈善捐助晚会，在晚会上，他以黛西为原型讲述了一个贫苦的女孩夜以继日地努力工作，希望能够读书的故事。
    借此，他仅仅一个晚上就筹集到了十万金镑，顺利地建起了一个慈善基金会，并且还让“正义”奥黛丽小姐成为了其中的一位理事。
    但在来到南大陆的四十八小时内，克莱恩那属于富豪的，属于慈善工作者的一点点骄傲就被彻底粉碎。
    这里的人更需要帮助，但就算是道恩·唐泰斯再一次出马，又能为他们筹集到多少钱？
    那些曾经慷慨解囊的贵族们，就算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好，但他们真的会愿意给这片野蛮，落后，血腥，残忍又可怜的土地捐款吗？
    “……我曾经活跃于贫民聚集的区域，活跃于混乱的南大陆，因此见识到了不少事情。”
    “有一位小姑娘，从6岁开始，就在帮助母亲糊制火柴盒。如果不这么做，他们一家交完房租后，连购买黑面包的钱都没有。他们吃的那种黑面包，有很多麦麸，偶尔还能咬到砂砾和石子，坚硬地可以拿来当成棍棒，袭击别人……”
    “当这小女孩逐渐长大，虽然每天都很劳累，虽然家里并没有额外的钱财，但她依旧向往着教会举办的夜间学校，希望能学习文字，掌握知识，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不继续现在的生活，才能不饿肚子，才能穿上真正能抵御寒冷的衣物，才能不去条件恶劣的工厂，在二十多岁就死去……”
    黛西在大雾霾中家破人亡，得到的那一点补助也不过是足够这个和梅丽莎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勉强在贝克兰德的东区附近生活下去罢了。这个被克莱恩几次澜色过后的故事没有了她的原型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但依然让当时在场的贵族们潸然泪下，这大概就是他们能接受的最低限度了。
    ——觉得吃黑面包，没钱上学就是最惨的穷人的样子。
    而马赫特议员也在一次袭击中大受打击，尽管他并没有受伤。——因为袭击者的工厂是被他们推广的“无烟煤”侵占市场，家破人亡，再无牵挂后绝望地朝他举起了枪口。
    这些大概就是他们能理解的“底层”和“悲伤”的世界的极限了。
    痛苦是不分等级的，但却会在人的身上体现出高低。他们能想象到的最低限度的生活，已经是那些完全失声、完全被忽视的群体梦中的日子了。
    至于出卖身体，捡垃圾作为食物……
    不要说贵族，就连克莱恩自己都没有敢多次去想，只是作为一个模糊的印象留在心里，时刻作为警钟敲响。因为在那个阴暗绝望的世界待久了，会被吞噬的。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这是道德的局限性。
    即便在旧日纪元，依然有着战乱，饥荒，饿死的人，和高高在上的人。
    ——但是这样的世界已经持续多久了？一千年？两千年？
    “……我需要静一静，休息一会，睡个好觉。”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克莱恩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到难以想象。
    阿兹克·艾格斯曾经的话语萦绕在他的耳边：
    “克莱恩，这个世界，到目前为止，有哪怕一个瞬间让你想要留下来吗？”
    有吗？
    或许是有的，在看到班森和梅丽莎的笑容的时候——但随后他就死了。
    现在班森和梅丽莎拿到了他的6000镑抚恤金，班森考上了政府雇员，梅丽莎也要上大学了。
    他们的生活就这样进行下去就好，他们将会衣食无忧，从兄弟死亡的阴影中走出，已经不需要一个会因为非凡聚合定律引来无数潜在麻烦的非凡者的参与。
    除去美味的食物，有趣的人——这两样东西他在旧日纪元也有，而且还比现在多得多。他才来了一年，还没有忘记自己最喜欢的麻辣烫、黄焖鸡和烧烤店的名字，也没有忘记自己尚有联系的同学、关系不错的同事叫什么——这个时代本身还有哪里值得他留下来？
    他在这个世界上建立的往往都是以利益关系为前提的友情，连克莱恩·莫雷蒂这张脸都没用过多久，怎么敢自信地说那些认识他其他身份的人就一定都是自己的朋友呢？
    或许是有的……
    可环顾自己一直以来的记忆，克莱恩竟然陷入了踌躇。
    他必须好好问问自己。
    如果真实造物主希望他保护这样的世界，他要不要去做。而如果做不到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还能做什么。
    “好的，祝你今晚能够睡个好觉。”
    d女士微笑着说：
    “x先生，我也是祭司，如果你需要告解，可以来找我。”
    克莱恩没有去看她，但点了点头。
    “谢谢。”
    他们安静地并肩上了楼，走进了不同的房间。
    木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里外。
    575
    凌晨时分，贝伦斯城郊的一处树林中。
    一小队骑兵趁着夜色飞快地奔向目的地，他们沉默无声，执行着重要的任务。
    “停下”
    为首的金发少将，康斯坦丁·利维特忽然勒住马，用肢体动作示意紧随的部下停步，然后看向队伍中的斥候，连续做出几个手势。
    “去前方侦察，若发现敌人踪迹，第一时间汇报”
    斥候接收到信号，立刻翻身下马，无声地窜入红月下的树林，消失在了漆黑的阴影中。
    南大陆的昼夜温差不过十度左右，夜晚并不闷热，反倒有些舒适。
    当骑兵们立马静待时，树林中再次有细微的虫鸣响起，仿佛不断有小动物从马蹄下跑过，发出簌簌的声响，扰得马儿忍不住走来走去。
    大约过了几分钟，在红月走到正当空时，那斥候快步跑了回来。
    “前方出现敌人身影”
    “两支队伍正在运送粮食，还有一支在运送伤员”
    伤员？
    不是说只是袭击运送物资的队伍吗？为什么会出现伤员？康斯坦丁对袭击弱者有着本能的排斥，这来自他的教育和保护弱者的观念。他的眉头一皱，看向自己的副官，而副官摇了摇头。
    或许是误判……大局当前，容不得他个人好恶延误军情，他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再次看向斥候。
    斥候会意，连连打出手势：
    “三支队伍基本都是普通人，非凡者总计十个左右”
    意料之中，非凡者人数很少。
    死神途径的非凡者越晋升越像死者，对粮食的需求也会大大减少。同时，他们身上的冥界气息和下意识的杀死活着的生命的本能也会对伤员和粮食产生影响，加速死亡。
    要是食物从冥界之门里走一趟，那就完全没法吃了。
    副官看向康斯坦丁，用手势交流道：
    “从运送伤兵的那一队进攻”
    康斯坦丁皱了皱眉，他扫了一眼自己超过二十人的骑兵小队，对副官表示了反对：
    “伤员不可能很快回到战场，我们的目标是烧毁粮草”
    不等副官再打手势，他直接转头，对身后的小队一挥手：“前进”
    ……
    同时，战争之红的营地中。
    “说来今天就是最后通牒了？”特雷纳在特里尔象棋的棋盘上落了一子。
    “没错。本来天亮之后就该去谈和了，结果我们根本不理他们。”
    托尼·唐恩跟着动了一下棋子，有些兴奋又有些嘲讽地说：“你挑拨离间真是有一手，现在北大陆各国之间的关系网复杂得跟蜘蛛网似的。但说实话我不明白，祂们都已经是神灵了，又不需要转途径，相邻途径之间真的有必要搞得那么死仇吗？”
    “如果是死神，我能理解，毕竟祂们抢了死神的地盘，但三神之间为什么要搞那么僵？鲁恩也就罢了，弗萨克帝国明明没有殖民地，为什么又会对死神有敌意？”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一位新神，或者说旧神的归来后造成的国际局势变化引发了战略家们的不少思考，也暴露了一些社会问题。特雷纳也有过类似的疑问，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去想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
    “你觉得运粮队会有人通风报信？”
    “会。”
    唐恩笃定地说：“粮仓莫名其妙少了一批，还有人匿名举报目睹了交易现场。这一次的运送队伍我就告诉了不到十个人，那个内奸不上钩我跟他姓。”
    特雷纳的眼皮抬都没抬，甚至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对今晚不能睡觉一事很有意见：
    “你说得对。反正我也不想管这事儿，你还欠我个人情——你这段时间的开销我帮你补上了，三十万走五十万的账，这次贝伦斯拿不下我把你吊在旗杆上示众。”
    唐恩完全不以为意：“以战养战嘛。”
    特雷纳对着棋局发了几秒钟的呆，为了尽快结束直接连续走错三步，直接把胜利拱手让人。
    唐恩抱怨了几句没意思，只好开始收拾棋盘。这时，一个灵巧的身影从特雷纳的脚边窜了出来，直接跳到了棋盘上。
    “运粮队伍受到袭击了。”
    瑞尔说：“带队的就是那个利维特，他们和运粮队伍以及伤员们打起来了。”
    特雷纳看了看猫，又看了看时间，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十镑纸币，夹在手上：“我以为他们至少会等出了这块地再动手，真是一个比一个急啊。”
    “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伤员？”
    唐恩伸手一抓，把那张纸币抓了过来，哈哈笑道：“那些轻伤员是从后方转移过来的，我们这边都要打起来了，又不指望他们上前线，给他们送点军功罢了。”
    “这一趟本来很安全，他们也有战斗能力！但如果没人报信，他们怎么会遭遇袭击？”
    唐恩站起来，踢开椅子，把手一伸：
    “他们大概马上就要发现粮草只有茅草了，回头你帮我排查一下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让我看看鲁恩人的军队有什么本事，心灵链接给我。”
    一支军队不需要两个领袖，特雷纳等这句话很久了，闻言立刻爽快地暂时退出了“战争之红”的心灵“你去，我困了，我睡觉去，被打死之前别喊我。”
    “真扫兴！哪有你这样看别人打仗的？”
    唐恩大步流星走出军帐，夜风中传来火焰的灼热，和遥远大海的气息。
    驻地的城池中一片静默，仿佛在深夜中沉睡着。但随着战争主教打了个响指，霎时间所有准备好的火把在同一时间被点燃。火光照亮了无数张静立在黑暗中的面孔，他们无一人入睡，全部等待着今晚的突袭。训练有素的“战争之红”并未出声，而是悄无声息地抬起头，看向站在高处的领袖。
    “列阵！”
    无需传令官和信号，心灵链接将主将的命令在同一时间传达到“战争之红”的每一个成员心中。
    从高处望出去，驻地就像被密密麻麻的蚂蚁布满，随着这些蚂蚁的爬动，平原逐渐亮起，熊熊火焰逆风拖曳数尺，将整个平原染成火红色。
    无数火光闪动，远处巨大的巨型攻城器械缓缓推进，飞空艇趁着夜色升上夜空。
    和鲁恩的“仲裁人”们战斗，当然少不了现实一侧的武器。
    “格罗夫亲王？历史上倒是没记载他打了多少次战役，打赢了多少场战争……”
    唐恩从高处一跃而下，走向已经准备好的坐骑。他们视野共享，心灵相连，通过领袖的双眼，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了数十里外的那座封闭的城墙。
    “贵族将领也好，亲王也罢，可别太让我失望了。”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咚咚！咚咚！
    无数紊乱的心跳出现在“战争之红”而耳中，宛如杂乱无章的海潮。
    骑兵们翻身上马，握紧手中的武器，士兵们以手指敲击身上的护具，倾听着耳边的声响：
    咚！咚！
    一个强力的声音打乱了他们呼吸和心跳的节奏，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重新开始调整状态。
    咚！咚！
    渐渐的，整支军队的心跳声合众为一，汇成了一片低沉可怖的声浪，士兵们注视着最前方的统帅，注视着远处的城邦，他们以武器敲击大地，地面也因敲击而缓缓震动。
    等到这心跳成了众人耳边惟一的声音，旗手高举起大旗用力一振，以鲜血之红为底的十字旗帜凌空招展！
    tbc
    ——————
    写猎人打仗真麻烦。
    ……怎么感觉是十字军啊！

 第267章 战争的脚步

    576
    “亲爱的奥黛丽……”
    昏暗的房间中，阿尔弗雷德写下第一句话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他长久地盯着妹妹的名字，米粒大小的油灯灯光连他的写字台都无法完全照亮，整个房间中漆黑一片，就如同他近日以来的心情一般。
    “我在南大陆经历了一些战斗，姑且还算运气不错，最重的伤也只是让我不得不躺了一周，没有和其他士兵一样缺少一部分身体部件或是失去性命。”
    “得益于我的身份和军衔，军队里的大人物对我比较优待，我还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桌子，椅子和床，还有纸和笔，在空闲的时间里来给你写信。”
    阿尔弗雷德沙沙地写着，一道木门相隔的房间外，走廊和所有的地方都有隐约的鼾声和细细的哭声，还有人在梦中呼唤着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贝伦斯城的军队驻地安置能力有限，这里的墙根本无法隔音，这些杂乱的声音飘荡在阿尔弗雷德的耳边，如同无数的怨灵和幽魂在这里徘徊低语，总是让他在深夜的噩梦中惊醒。
    他晃了晃脑袋，把许许多多要说的话憋了回去，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心中的不安和负面情绪一起吐出去似的。
    “亲爱的奥黛丽，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你应该已经回到了贝克兰德，那里的雾气还是那么的严重吗？呵呵，新一年的社交季开始了，我们的霍尔小姐依然是贝克兰德中最美丽闪耀的宝石。”
    笔尖刷刷地划过粗糙的信纸。
    “军队里时常有一些趣事发生，我的队伍里，有一个刚刚获得了荣誉的新兵。先前有货船离港，他想给远在间海郡的未婚妻送一些东西，但不知道该送什么。最后竟然把自己亲手杀死的一个敌人的手指骨当做纪念品赛在信封里寄了回去……希望那位姑娘能够理解她的未婚夫的行为。”
    阿尔弗雷德蘸了蘸墨水，紧皱的眉头稍微松了松。
    他想写一写底层士兵中间流传出的新娱乐方式——看看谁的饼干跑得快，但是这个游戏诞生的原理估计不适合和一位单纯的少女讲解，还会让对方担忧，于是阿尔弗雷德放弃了。
    “……你或许很难想象，南大陆的人在做饭是要加多少次香料，他们的香料又有多少种类……不得不说，他们在调味上的成就相当之高，但我觉得，放了这么多香料的食物，怎么也不会难吃。”
    “奥黛丽，你知道吗？经历了这么多次战斗之后，我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你们，见到父亲，母亲和你的脸，听一听你们的声音，我很思念你们……毫不夸张地说，就算现在看到希伯特，我也愿意主动跟他打招呼，给他一个拥抱。”
    跟自己面对的敌人和恐怖比起来，只是心胸有些狭隘的大哥简直就是慈眉善目。
    呼——
    阿尔弗雷德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还想再写点什么，毕竟送信的机会难得。
    于是他把这封未完成的信小心地折叠起来，贴身收好，也把那些渴望温暖渴望柔软的感情安抚的脆弱情绪丢开，让自己能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当下。
    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又有人偷偷抽烟？”
    阿尔弗雷德立刻站了起来，这栋小楼里有许多木质结构，现在每个房间甚至角落里都满满登登地塞着人，在这样的封闭、高密度环境里偷偷抽烟和使用明火简直就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但刚一推开门，他就知道自己的判断错了——眼前的世界迅速歪斜，巨大的声响让他暂时失聪，所有的声音都仿佛一瞬间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
    脚下的地板分崩离析，灰尘和火焰簌簌落下。
    “敌袭！！”
    一块石板落下，砸碎了他脚边的士兵，他站在不断坍塌的建筑上，用最大的声音怒吼道：
    “敌袭！！！”
    阿尔弗雷德听不清声音，只能猜测自己确实已经喊了出去。
    又是数次连续的巨大震动，似乎是贝伦斯城外有数十架巨型火炮一齐动。只是一瞬间，火光破空而至，数十个火团划破漆黑的夜色，如流星般砸入了城市内！
    火焰几乎是霎时间就升腾了起来，点燃了木制的房屋，燃烧的碎片迸溅向四面八方。
    那些流星是燃烧的石头，被砸到的地方只会留下一个深坑，或者滋滋作响的模糊血肉。
    那些低矮又紧密相连的房屋是最好的燃料，转眼之间就将黑暗中宁静的城市街道化作熊熊燃烧的篝火，滚滚的浓烟从这些木料的缝隙中涌出，借着风势遮蔽了方圆数十米的空间，并不断蔓延。
    “此地禁止火焰蔓延！”
    一只耳朵开始恢复听令，另一只耳朵长时间地耳鸣。阿尔弗雷德迅速从垮塌的建筑废墟中离开，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那些浓烟和火焰——救助伤病员不是他该做的事情——大声喊道：
    “此地禁止烟雾扩散！”
    失去知觉的四肢逐渐恢复正常，他摸了摸怀中摆放着信的位置，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
    周围的火、烟和燃烧物仿佛有了生命般自行避开他。律令覆盖的区域内，火势渐渐减弱，但城外的火炮并没有就此停止，他救火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火势蔓延的速度！
    贝伦斯的建筑有一半是由木头支撑，此时无数的木柴和人体堆积在城内周围燃烧。浓烈的黑烟腾空而起，仿佛一道黑幕把城市的每一处分割开。虽然能够阻隔熏人的烟雾，但阿尔弗雷德还是几乎看不清外面，而且还要忍受浓烟中刺激的气味，只能盲目地不断施展律令将周围的一切排开。
    就在这时，他猛然觉得自己的周围仿佛多了些什么东西，阴影中似乎有人在窥视着他。
    “此地禁止窥视！”
    他当即一声怒吼，灵性勾勒出一幅画面——他左后方的一处墙角下的阴影开始蠕动，站立起来，如同一个人一般被从阴影中挤出，然后当即连续利用另一块阴影跳跃，离开了这里！
    又是一连串的巨响，阿尔弗雷德忽然感觉浑身发冷，他抬起头，只见数十个巨大的火团冲向了城市的各处，其中一个竟然正对着他，将他和他周围的房屋都囊括在其中！
    灼灼的热浪似乎扑面而来，阿尔弗雷德好歹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但在这一刻仍然被巨大的恐惧摄住了心智，纵然理智高呼着“跑！跑！”他的双腿依然仿佛灌了铅一般几乎无法挪动。火流星和他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就当他打算用律令孤注一掷时，一个淡漠、威严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城市——
    “此地现实减弱，神秘加强。”
    嚓。仿佛烛光被轻轻吹灭，火流星和蔓延的火焰倏然黯淡了下去，还未坠落的巨石的轨迹变得飘忽，如同从石块变成了纸片。幽影和灵开始浮现，天上的星星接连亮起，远处的城门的正上空有一片云彩忽然歪向一边，那竟是一艘悄无声息进入了贝伦斯内部的飞空艇！
    借着这一道救命的法令，阿尔弗雷德当即像旁边连续翻滚，躲开了燃烧的石块。
    “军队怎么还没调动起来？”
    惊魂未定之下，阿尔弗雷德左右张望，寻找着友军。
    直到现在才感觉到大地有序地微微震动，应该是驻军开始动作了，这个反应速度实在是慢得震撼人心，他忽然想起：“对，利维特少将似乎另有任务……”
    “这帮邪教徒居然选择深夜攻城！”阿尔弗雷德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爬上了自己的肩膀，他坐在一栋坍塌的房屋的角落大口吸着气，想到那些火流星，冷汗逐渐遍布他的额头和后背，“如果不是我今晚刚好想着写一些信，没有入睡，在第一波攻击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他再一次伸手摸了摸贴身藏着信件的位置，在胸口点出红月，不断对着女神祈祷，祈祷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自己能够依然有这样的好运，能够活着回去和家人重逢。
    同时，他有预感，就算能活着回去，这些从天而降的火焰巨石也将会成为伴随他一生的噩梦。
    稍微修整了半分钟后，阿尔弗雷德咬着牙站了起来，奔向己方的部队。
    ……
    “格罗夫亲王出来了。”
    借助军队中的“隐修士”们的眼睛，唐恩将迅速地做出了判断。
    上方的飞空艇中，猎人们还在进行极限操作，想要让这件造价不菲且数量有限的庞然大物尽可能平稳地降落在地上，防止点燃高层们的怒火。
    “术士继续在城内潜伏，随时做好撤出准备，攻城队伍保持攻势，随时待命。”
    “哦，分出一支小队，走今晚的运粮队的路线，看看能不能摸到那个小金毛，能带兵的越少越好。”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唐恩摸了摸冒出几个胡茬的下巴，看着上空在猎人们的极限操作下逐渐平稳着陆的飞空艇，嘿嘿笑了。
    “神秘增强？正合我意。”
    “机械和武器都是附加品，战争，还得是人打的。”
    如果不是有“多拖一些时间，让南大陆以外的国家尽可能地酦酵舆论”，真想直接冲过去和那位格罗夫亲王打一场啊……唐恩遗憾地开始发呆。
    577
    清晨的阳光照进旅馆的房间内，克莱恩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昨日的所见所谓太过震撼，多少给他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的缘故，克莱恩久违地做了个古怪的梦，梦见了自己过去的生活，梦见了刚刚成立的塔罗会，和自己第一次下厨后又心痛调味料又沉迷美味无法自拔的梅丽莎。
    这些都是他内心的影射，他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的一些美好的记忆，克莱恩·莫雷蒂和周明瑞混合在一起，他们早就密不可分了。
    克莱恩静静地起了床，在秘偶恩佐的帮助下穿好衣服，走进盥洗室洗漱。
    他刚刚洗漱完毕，准备离开旅馆找些食物，就听见有人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谁？”
    “是我。”d女士的声音。
    克莱恩打开门，只见d女士的表情有些严肃。见同伴的心情似乎有所恢复，d女士露出一丝笑容，但心情依然没有变的轻松：
    “先生，我们的目的地发生了战斗。”
    “就在昨晚，贝伦斯派出一支小队袭击了我方的粮食运输队和伤员，因此铁血十字会的圣者迅速做出反击。现在贝伦斯已经完全被战争笼罩，如果我们去得再慢一些，你的任务或许就要失败了。”
    “打起来了？这么快。”
    战争的对方是鲁恩，而己方是真实造物主与死神的阵营。理论上鲁恩是克莱恩居住最久也最有感情的国家，他的哥哥和妹妹也都居住在那里，克莱恩觉得自己应该会紧张一些，或者感受到一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应该帮助哪一边——
    但奇怪的是，克莱恩目前毫无感觉，相当平静，甚至觉得有一丝无聊。
    打起来了？
    哦。
    d女士也注意到了克莱恩有些过于平静的情绪，她猜测或许和对方近日的经历有关。她停顿了片刻，问道：“我们要不要加速前进？”
    不然万一贝伦斯真的败了，你该把这些东西送去哪里？你还能回到鲁恩吗？
    克莱恩想了想，点头：
    “要。尽快前进，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件事情做完。”
    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是为了获取上流社会的好感和人脉来着？那确实还有一点意义，至少能试着多让他们捐一些钱，或者继续调整一下法案，为北大陆的平民做些什么……克莱恩这么想着，稍微又恢复了一些精神，但很快他又皱起了眉，那南大陆呢？殖民的方针肯定不会改变……
    “好。”见他似乎沉浸在思考中，d女士后退一步，转身离开，“我先去安排，过会儿见。”
    “过会儿见。”
    南大陆目前大概还不需要他一个序列5的帮助，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死神，真实造物主也站在了那一边。更何况梅丽莎，班森，“正义”，“魔术师”等人都是鲁恩人，都生活在贝克兰德，兄妹俩更是受到了黑夜教会的庇护。
    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公然作恶或是宣扬改信真实造物主，能够从隐秘小镇活着回来或许就是女神网开一面的极限，如果自己再站到南大陆的那边，克莱恩有些不敢想下去。
    “算了，这些事情我要慢慢去想……在这个世界，还得是有力量的人才能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在旧日纪元也是一样，只不过权力和阶级被比较直观地换成了序列，教会和神……
    克莱恩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然后关上门，回到卧室中。
    掏出相应的物品，克莱恩快速布置起仪式，将那个无线电收报机从源堡转移到了现实世界。
    他要联络“魔镜”阿罗德斯！
    他已支付350镑从“魔术师”小姐那里获得卡尔德隆城的灵界坐标，并得到了那里非常危险的提醒，所以打算从两条渠道获取更多的情报，以准备“狩猎行动”。
    那两条渠道，一是问“魔镜”，二是问“红光”——在阿兹克的建议下，克莱恩决定不再犹豫，主动地拓展“人脉”，至少不能吊死在“黑夜女神”这一棵树上，同时也不能把自己和真实造物主捆绑得太过紧密，总得找点力量来平衡，而相对友善的灵界七光就是目前最好的对象！
    随着那台无线电收报机的出现，周围丛林霍然变得阴冷晦暗，就仿佛灵界在这里与现实有了交融。
    也就是十来秒的工夫，哒哒哒的声音响起，虚幻的白纸缩头缩脑地吐了出来：
    “伟大的至高的超然的主人，您忠诚的谦虚的卑微的仆人阿罗德斯应您召唤而来。(v)”
    “这里暂时没什么危险，您觉得呢？”
    看见那充满谄媚劲的称呼，克莱恩无声松了口气，终于确认连通的是“魔镜”阿罗德斯。
    他非常害怕白纸上出现“我想给你生孩子”等内容。
    当然，他提前有在灰雾之上占卜过联络“魔镜”阿罗德斯的危险程度，得到了没什么问题的答案。但“欲望母树”干扰他占卜成功的例子在前，自身解读潜入圣赛缪尔教堂查尼斯门后的启示出现错误于后，他委实不敢太过放心。
    “确实。”克莱恩矜持点头，转而问道，“你对灵界卡尔德隆城有什么了解？”
    哒哒哒，一截虚幻白纸犹犹豫豫地离开了无线电收报机：
    “我对那座城市看得不太清楚，不知道里面具体的情况，只能确认曾经有圣者陨落在那里，也有某些天使、‘旅行家’和灵界生物曾经进去探索，相对顺利地活着离开，但都没什么太大的收获。”
    “还有，我知道那座城市的来历。”
    不等克莱恩追问，哒哒哒的声音里，虚幻的白纸吐出了更多：
    “它曾经的名字是‘死者之城’，是古神，不死鸟始祖格蕾嘉莉的地上神国。”
    “自从这位古神开辟出冥界，祂的神国就转移到了那里，‘死者之城’逐渐成为祂后裔和信众的圣地。”
    “格蕾嘉莉这位古神被远古太阳神重创破碎前，将这座城市拔起，丢到了灵界深处，那里的居民再也没谁出来。卡尔德隆这个名字来源于最早进入的那位亚伯拉罕家族天使，这在亡者之语里的意思是‘未知的魂灵’。”
    tbc
    ——————
    克莱恩：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啊，还是先想想办法升个序列4再说。

 第268章 最快的方法

    578
    死者之城……“未知的魂灵”……古神……这一听就很危险啊……克莱恩看着面前的无线电收报机，陷入了沉思。
    哒哒哒，虚幻的白纸又吐出了一截：
    “除了这些，其他我都不太清楚。
    “伟大的主人，我有一个建议，您想听吗？”
    这个问题不错……克莱恩收回思绪，轻轻颔首道：
    “说。”
    无线电收报机哒哒哒的声音一下变得轻快，虚幻的白纸上很快多了一行单词：
    “关于卡尔德隆的问题，您可以询问‘红光’艾尔·莫瑞亚。”
    最终还是绕不过“红光”啊……克莱恩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转而问道：
    “现在贝伦斯城受到袭击，而我距离那里还有两天的路程，对此你有什么建议？”
    无线电收报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仿佛斟字酌句地敲下一行字来：
    “尊敬的主人，以您现在的身份，无法完成任务。”
    两位极光会神使的分量不足以介入贝伦斯的战斗？嗯，意料之中，那该怎么办？
    “您可以去寻求d女士的帮助，她有办法。”
    d女士有办法？她在南大陆确实有许多产业，或许可以帮到我，看你来安全性还是有保证的。克莱恩做出决定，想了想道：
    “好，那今天就到这里。”
    打字机打完了这一句话之后，飞快地哒哒哒又响了起来：
    “伟大的主人，明智的主人，再等一两分钟，就会有注视的目光投过来了！您忠诚的仆人阿罗德斯等待着您下一次的召唤，再见~”
    还有一两分钟？怎么不早说？克莱恩心中一惊，就像看到了定时炸弹的倒数计时，连忙又利用还未撤销的祭坛还未收起的材料，举行献祭仪式，将那台无线电收报机丢到了灰雾之上。
    但在灰雾之上，克莱恩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抓紧时间写了一张占卜纸条——一旦寻求d女士的帮助，那么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要在马车上度过，他没有机会逆走四步等上源堡。因此只能在d女士回来之前结束——在半分钟之内做完了占卜。
    “d女士的计划会给我带来危险”
    顺时针小幅度旋转。
    会有一定危险，但不大，完全可以接受。
    克莱恩松了口气，迅速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接下来，他该考虑什么时候联系灵界七光了。
    做完这一切，静坐了片刻，确认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之后，克莱恩推开门，带着秘偶下楼退房，去大厅里等待d女士办完事回来。
    静坐了几分钟后，克莱恩忽然感觉到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顿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旅馆的玻璃门外不远处竟然蹲坐着两个脏兮兮的身影，一大一小。
    大的是个看不出具体年纪但相当苍老瘦弱的残疾男子，小的坐在男子的臂弯里，正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竟是克莱恩昨天晚上在餐馆里见到的那个小女孩。
    他们裹着一块破布，蹲坐在墙角，不知是不是已经在那里待了一夜。
    见克莱恩看向他们，这两个人慌忙站起了身，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克莱恩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一根接一根地竖了起来，在那懵懂又明亮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攥着拳头坐了许久，终于还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也跟着站了起来，硬着头皮走向玻璃门，想要问他们到底来找自己做什么。是来敲诈，还是乞讨？因为自己给了那小女孩一碗饭？
    就在这时，熟悉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戴着墨镜和帽子的d女士快步走近，见克莱恩的状态似乎有所恢复，便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接着，她也注意到了站在墙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的一大一小两个南大陆土着，她看看他们，又看看克莱恩：“先生，请问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我也不清楚。”克莱恩沉声回应。
    小女孩没什么反应，那位上了年纪的男子见到显然是北大陆人的d女士后，很明显地表现出了慌乱和惊恐，目光连连在克莱恩和d女士二人中间闪动，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d女士毫不意外地笑了笑，她轻声开口，声音中仿佛带着魔力：
    “不要紧张。”用的是都坦语。
    “在神的注视下，我们不会伤害你。”
    在清晨阳光的掩护下，不太明显的金色光晕落在了苍老枯瘦的男子身上，温暖的力量仿佛让他沐浴在热水之中，身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眼中的畏惧大大减少。
    见对方冷静下来，d女士笑着问道：
    “先生，请问您到底有什么事呢？”
    那瘦弱的男子又犹豫了一阵，最后操着一口地方特色浓重的都坦语和肢体语言，让克莱恩和d女士勉强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是这个小女孩的叔叔，自己家里的人都因为疾病和饥饿死光了，孩子的父母被抓去种植园了，抓奴隶的人看不上买不了几个钱的一个小鬼和一个病鬼才逃过一劫。他也养活不了这个孩子。听孩子说有个人没有欺负她，还给她饭吃，他冒险过来看一看，请求克莱恩把孩子带走。
    听完对方磕磕绊绊的讲述，克莱恩陷入了沉默。
    d女士看着克莱恩，也没有说话。
    克莱恩用都坦语回复了男子：“我不需要奴隶。”
    男人大惊失色，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扳起小女孩的脸，用袖子拼命地擦干净上面的灰尘，断断续续地说：
    “大人，您看，虽然小，但她是个美人坯子！如果您不需要奴隶，那，情妇……养女……”
    克莱恩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最大的努力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他感觉自己的承受能力还远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光是听别人讲话就差点就要窒息了。
    男人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d女士，d女士只能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他身边的小女孩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紧紧攥住男子的衣摆。
    忽地，克莱恩转头看向d女士，认真地问道：“女士，请问，如果我想要在这样的城市里办一间工厂，给这些贫苦的失业的人提供工作，每月大概需要多少资金才能运转？”
    d女士听了这句话，微微露出笑容：
    “你果真是位品德高尚的人。当然，运转资金取决于您想要做的生意，和您的工厂的规模……我在南大陆确实有些小小的产业，但那也是在朋友的帮助下建立的，做些简单的布匹纺织和加工生意，如果您有这方面的意向，我很欢迎您跟我，以及我的合作对象们详谈。”
    说完，她将目光转向那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和眼神中满是祈求的枯瘦男子，用北大陆通用语问道：
    “在这之前，您打算如何……应对他们？”
    一个上了年纪的残疾人，一个才十多岁的小孩子，显然都不是适合去工厂做工的类型。
    当初克莱恩帮助的老科勒也是四肢俱全，并且依然有工作能力的中老年人。
    见克莱恩还没有做出决定，d女士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这孩子或许可以跟着您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像他说的那样，不然他们就只能一起饿死了，或者这孩子活下来，早早地成为一名站街女郎……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太过残忍，更何况她看上去才十一二岁。”
    “可如果我希望他们都能活下去呢？”
    克莱恩的目光注视着那小女孩紧抓着家人的衣服的手，眼神和语气都逐渐变得坚定：“他为了孩子能够活着，把她卖给我，没了孩子这个牵挂，他很快就会失去求生的意志。”
    “你可以多给他一些钱。”d女士说，“根据南大陆的物价和他的年纪，就当他还能再活二十年好了，大概四五百镑就足够他安享晚年。”
    克莱恩也笑了。
    “如果这样一个孩子卖出四五百镑，那当地的其他人肯定也会想尽办法把孩子卖给我，或者卖给别人……”说了一半，克莱恩想起来好像南大陆的奴隶贸易和人口贸易都还在继续运转，便立刻换了个说辞，“……但买下那些孩子的人肯定不会是我，而是种植园，从此过上更加辛苦的生活。”
    d女士观察着他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几分：
    “那你可以只给他们钱，不把孩子带回去，这样他们就不会分离，也能过上好日子。”
    克莱恩摇了摇头，以一种怀念的语气开口：
    “我的故乡有一个故事，一个人将成为了奴隶的同乡赎了回来，但是没有要当地政府给他的奖励。因为他有钱，不需要这些。但他的老师批评了这个行为，因为他一个人提高了赎回奴隶的道德标准。我可以直接给他们钱而不要人，或许我的本意并不是这样自我感动，但后面真心想要收养或者是通过做生意来帮助他们的人，反而会更少。”
    d女士越听，表情越是微妙，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x先生，请问你认识恩斯特先生吗？”
    克莱恩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d女士便立刻把话题又转移了回来：“那您准备如何帮助他们？”
    “我想要在南大陆开办一些慈善学校，工厂，或者别的可以帮助到这些人的地方。”
    克莱恩思索着说：“我会给您一笔安置费，希望能够让他们暂时在您的工厂里工作一段时间，等我的产业开始运作之后，再将他们送到我这里来。”
    “您是一位善良的人，我会吩咐下去，我的工厂也能给他们分出两个位置。”
    d女士当即写了一张便条，盖上自己的印章，并且把便条塞给了两人，叮嘱他们去某个店铺中寻求帮助，接着，她看向克莱恩，委宛地说：“不过，比起从现在开始建造工厂，或许直接给已有成熟产业的慈善基金会投资会更好？……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引荐恩斯特基金会……”
    “我在东区见过他们的成员。”
    见一大一小两个南大陆人呆呆地拿着纸条，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克莱恩主动给做出了解释，并抢在对方打算跪倒感谢之前快步离开：“他们似乎属于玫瑰学派节制派？”
    d女士推了推墨镜。
    d女士迟疑着开口：
    “先前是这样……现在由于玫瑰学派的内部革新……说他们属于放纵派了也不算错……咳，请放心，x先生，我可以为您担保，如果您有这方面意向的话。”
    和玫瑰学派合作做生意？
    恩斯特基金会在克莱恩的心里一下子就变得恐怖起来，作为一个序列7就和莎伦等人杀死了玫瑰学派的三个中序列成员，序列6又遭到了“欲望母树”的伏击，两个月前还在南大陆被一个名叫“杰克斯”的半神以及“血之上将”围攻的非凡者，和玫瑰学派对立经验丰富的克莱恩几乎是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
    “……我会考虑。”他咳嗽一声。
    “对了，女士，现在情况危急，我需要快速到达贝伦斯，请问您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d女士正准备走上马车的动作停顿了，她似乎毫不意外。
    “您能够接受灵界穿行吗？”d女士问，“不是‘门’，真正的灵界穿行具有极大的危险。”
    克莱恩点头：“我有过类似的经历。”
    “那您介意被直接送到……战争之红的营地吗？”
    “……”
    克莱恩想了半天：“如果我介意，还有别的方法吗？”
    d女士摇了摇头：
    “现在贝伦斯的大门已经被战争之红控制，就算你是友方，想要进城也少不了战争之红的排查。”
    “……那就这样。”克莱恩忍不住问，“灵界穿行安全吗？”
    “安全。”
    d女士当即进入了车厢，当着克莱恩的面布置仪式，开始祈祷：
    “我！”
    “我以伊蕾娜·蒙特玛尔的名义召唤。”
    “徘徊于虚妄之中的灵，尊敬的斥候，独属于特雷纳·沃恩大人的信使。”
    信使召唤仪式？
    克莱恩先是没放在心上，接着忽然反应过来：等等，谁？沃恩？？
    ……
    神战废墟中，偏离主航道位置的一座永远被阳光笼罩的小岛屿上。
    一声凄厉的鸣叫声里，仿佛又一轮太阳从天而落，重重摔在了地面，摔得泥土四溅，金色的血液刚一落地，就将周围的草木全部净化成了金色。
    许久之后，这只鸟形生物停止了活动。
    嘉德丽雅不敢大意，等待了几分钟，见神圣太阳鸟确实已经没有了气息，才抹了一把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将这只非凡生物装进了箱子里。
    这座岛屿依然阳光明媚，栖息的太阳鸟不止一只，仿佛处在沙漠的正中央。
    “船长！”
    远处，似乎被鸟啄得浑身是伤的船员也穿着四角裤跑了过来，用力挥手道：
    “拿到光辉石了！”
    “好，立刻回去！”
    为了防止被非凡生物围攻，“星之上将”一行人迅速回到了“未来号”上，并加快速度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航行。
    远离了那座岛屿，海风一吹，船员们立刻感觉到万分凉爽。
    此时，奥托洛夫凑了过来，对嘉德丽雅耳语道：
    “情报人员说，看到疑似‘不死之王’的人出现在了恩马特港附近的城市中……”
    “他似乎真的被某些联系吸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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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4号双更。

 第269章 熔炉

    579
    阿加里图缓步走进了恩马特港，混杂在大量的人群中进入了码头。
    那双酷似血族的双眼、偏南大陆人的肤色，和只有海盗才会穿着的古怪搭配即便在人群里也过于引人注目。一些徘回在人群中的赏金猎人瞬间将目光投射到了他的身上，接着隐蔽地向后退去，去往不同的教堂的方向。
    但他们还没走出两步，就几乎在同一时间朝着不引人瞩目的角落斜斜地倒下，幽蓝色的火焰从他们的七窍中向外逸散，倒在地上时就只剩下了几件衣服。
    阿加里图走入这个过于热闹的城市港口中，他驻足片刻，随便找了个方向前进。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吸引自己，但他知道，只要不断移动，肯定能够依靠聚合效应去往那个东西，或者那个人身边。
    “我已经到达恩马特港。”他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说给或许存在的监视者听，“接下来，就是调查那古怪的呼唤来自哪里……”
    ……
    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阴影中，周围的气息骤然变得阴冷。
    d女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珍珠，小心翼翼地让它从平缓的地方滚向了那块阴影。
    “尊敬的阁下，我希望能够借用你的力量，将我的同伴安全地送到贝伦斯城。”
    成色相当不错的珍珠被阴影吞噬，那块模湖的阴影似乎转过了头，看向站在车厢外的克来恩，接着它不动了。
    “小鬼，你身上有灵界的气息！”
    那团黑影用十分警惕地开口，接着，一道黑线在克来恩眼前一闪而过，下一刻，冰冷的呼吸从克来恩的后颈传来，那只藏在阴影中的生物稳稳当当地站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嗅了嗅。
    克来恩童孔骤缩，冷汗瞬间爬遍了后背。
    “不会错……灵界，规格很高，而且，你很眼熟……”
    这只看起来毛发光亮的白胡子狸花猫用和自己的外表完全不符的声音低语道：
    “高序列的囚犯的气息……这个是……”
    真实造物主和灵界的卷顾？还有一个高序列囚犯的气息？这是什么搭配？瑞尔愣了一下，没有把更多奇怪的信息透露出来，它从克来恩的肩膀上一跃而下，跳回阴暗的车厢里，转头看向d女士：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他是谁？”
    d女士也有些惊讶，选择如实开口：“极光会的新任神使。”
    因为得到了灵界的卷顾所以被真实造物主选中？那个高序列囚犯又来源于谁？我从来没在理查·恩斯特那边见过类似的气息……瑞尔将信将疑地偏头，扫了两眼克来恩，把这张脸记下。
    与此同时，克来恩也屏住呼吸，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动作，表现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来——不会错的，这只猫，这个声音，这是之前他假扮尹莲被抓后，和“战争天使”梅迪奇同行的那个高序列猎人的随从！它当时叼着特雷茜被砍下来的手臂，我记得非常清楚……
    汗腺关闭，冷汗没有从克来恩的额头上像瀑布一样落下，他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
    那个高序列的猎人肯定是一个半神，就像罗塞尔的长女贝尔纳黛·古斯塔夫一样，活一两百年不足为奇；再加上他的姓氏是沃恩，是来自因蒂斯的d女士熟悉的人……
    就算不是“深渊天使”的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后裔！
    “女士，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到达贝伦斯。”
    克来恩做出一副被猫吓到的样子，擦了把头上的汗，紧张畏惧地说：“不用麻烦这位……强大的灵界生物了。”
    “这……”
    d女士看看克来恩，又看看瑞尔，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x先生的身上有高序列囚犯的气息，而且他似乎对放纵派有一些敌意，听到恩斯特基金会和放纵派有关系之后立刻选择了转移话题……他认识一位，或者说至少一位玫瑰学派节制派的半神！
    可是……
    节制派现在哪里还有半神？
    就算有，那些连非凡特性聚合都难以找到的半神，x先生又是靠什么联系上的？
    不过，抛开这些，召唤恶魔并不是想终止就能终止的事情，恶魔们似乎受到了高序列的影响，就算是没有脑子也没有人形的低级恶魔也开始尝试做一些简单的交易，并且开始积极响应召唤以离开深渊附近。如果d女士召唤“生活在物质界的恶魔”，说不定还能把各国的商人召唤过来几个。
    果不其然，瑞尔立刻不悦道：
    “你是在消遣我？还是看不起我？”
    由于真实造物主神卷的存在，瑞尔也不好跟他说太重的话，只是龇了龇牙算做威胁：“运送你一个序列5简简单单，如果没有人带路，就算你到了贝伦斯，也别想进去！”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既然我现在是极光会的人，那肯定会有办法的？
    克来恩还是不太愿意，他现在有点怀疑占卜结果的“没有太大危险”是真是假：“我不是这个意思，抱歉，但是……”
    “别但是了，既然你有急事，那就赶紧跟我走。”
    这只猫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又出现在了克来恩的肩膀上，克来恩赶紧伸手抓住自己的秘偶。白色的爪子扣住他的衣服，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色彩明艳起来，他们已经进入了灵界。
    “哟，你不害怕嘛，看来经常来？”
    站在他肩膀上的猫随口说道，克来恩没有回话，勉强点了点头，开始在心中祈祷不要和信使小姐狭路相逢。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那只古怪的猫的轮廓变得有些失真，边缘出现了仿佛花屏一样的鲜亮色块，这只猫的眼神和形象也迅速从鲜活变得呆板，嘴巴像动画片中的角色一样一张一合。
    灵界穿行不过短短片刻，在这个没有方向的神奇世界里，克来恩看着顶端的七光时而在上，时而在下，时而又出现在自己的左右，而边缘那一道明亮的红色光带则是自己即将召唤的目标。
    就在这时，他发觉自己的周围又多了一些古怪的迷雾，一些闪烁的红色光点出现在其中。
    红色的光点轻快地在迷雾中跳跃，拖出长长的光尾，立刻就让克来恩想起了很久之前跟着蛇尾半神穿行灵界的时候，也就是和蕾妮特·缇尼科尔初次见面时，也是有许多看不清的生物在旁边跟随。
    现在，序列5的克来恩隐约能够看清那迷雾后面是一个个深色的影子，而红光像是眼睛的部位，那些神奇的生物聚集在一起，迷雾就扩大了。
    “意，哪里来那么多？”
    肩膀上的猫型灵界生物意外地啧了一声，似乎加快了穿行的速度。
    克来恩立刻问道：“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猫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紧紧跟随的迷雾，“那是生活在历史中的生物，相当稀少的福根之犬，估计是因为你身上浓厚的灵界气息才跟上来的。话说回来，小子，你身上为什么有这么重的气息？难道你出生在灵界？还是你的祖先是七光？不可能啊，你明明是很正常的人类……”
    由于克来恩身上的气息，瑞尔也很难真的对他产生危险的想法，反而会因此而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和重视。
    “我也不清楚。”克来恩含湖地说。
    他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迷雾中的生物，得到了解答之后，克来恩也开始觉得那些时而群聚时而分散的生物像是犬类了。
    追寻源堡的气息而来的吗？他颇感好奇地想。
    就在这时，他看到“福根之犬”们驻足停步，而自己瞬间出现了快速下坠的感觉。
    啪！
    他的双脚落在地上，还没看清周围的环境，就先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肩膀一轻，那只画皮一样的猫又恢复了正常，从他的肩膀上跳下来直奔房间内的沙发。
    一个随意披着外套的红发高个子转头看了看猫，又看了看克来恩，手里还拿着一盘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曲奇。
    “就是你要在今天给鲁恩人送东西啊。”
    猫从烤盘上叼走一块刚出炉的滚烫饼干，红毛猎人抬手看了眼腕表：“挺有创造性的。还好来得早，你再晚来几个小时，这些东西就可以直接给我了。”
    果然是熟人……果然是那天见到的那个猎人……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客观现实，克来恩看到那张脸，只觉得越看越像爱德华·沃恩。
    他没有说话，目光盯着脚下的电线。
    电线？
    他的眼睛睁大了，顺着电线往源头看去，看到了一个正在冒着白色电流的封印物，接着看到了连着电线的烤箱、对讲机、一个烤面包机，甚至还有一台小冰箱！
    克来恩听到了自己的世界观发出了一声似乎是爆炸的巨响。
    特雷纳也没多看这个秘偶大师，也不在意他在想什么，瑞尔跳上沙发靠背来摸第二块曲奇：
    “我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熟，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他。”
    瑞尔又说：“他身上还有个高序列囚犯的印记，或者气息，不知道是谁的？”
    “你什么时候见过‘秘偶大师’？”
    克来恩盯着电器发呆的样子被特雷纳自动理解成了惊讶，他想了几秒：
    “你该不会是说那个变成尹莲的无面人？四个月已经序列5了啊。梅迪奇当时不就很重视他，看来现在也被抓进极光会里了。”
    特雷纳用一种同是打工人的眼神看了看克来恩：
    “至于高序列的囚犯……这不是我要管的事情。”
    走神的克来恩被“尹莲”这两个字引回了注意力，他的表情立刻拧到了一起。
    “感谢两位阁下的帮忙。”克来恩艰难地维持着表情管理，并硬着头皮说，“如果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一定尽最大的所能去做，请问我现在能走了吗？”
    特雷纳端着还没有完全冷却的烤盘走到沙发边，随意地坐了下去。
    “不用日后，现在就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他往沙发靠背上一躺，用拉家常般的语气说：“你来给鲁恩人送东西的，但应该不止是这样？让你来的那些人又多少是希望自己的晚辈能活着回去的？列个名单给我，晚了可就没有了。”
    克来恩微微后仰，权衡一番后，从自己的衣袋中取出，上前两步放在茶几上：
    “……有十五位贵族表示，如果自己家族的晚辈被俘虏，愿意用赎金赎回。”
    “才十五个。”特雷纳扫了两眼上面的名字，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来的时候贝伦斯还没开战，还没开打就已经想好了交换俘虏，鲁恩的贵族真是无趣。赎金最高愿意开多少？”
    克来恩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哦，那你走。”特雷纳挥了挥手，然后把猫拎起后颈皮丢到了后面，“走东边进去，进城之后告诉鲁恩的驻军，你是从东边进来的。”
    克来恩应下，立刻带着秘偶离开。
    他走之后，特雷纳重新连上了心灵“唐恩，战况如何？鲁恩那边有人愿意花钱赎人，你把他们往东边赶，尽量抓点活的。”
    “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唐恩在心灵链接中大喊：“我都已经快打到市中心了！什么？前方现实加强了？那还不赶紧去把机枪和火炮带来给他们点惊喜……刚才一路碾过来没看脚下，我会注意的……格罗夫亲王还不出来？该死，他还不出来我拿谁的人头当功勋？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肯定有诈，他一个亲王能忍得住我在他城市里骂他？就算自己的援军和弗萨克帝国打起来了，也不会这么好脾气？”
    580
    绕过层层的路障和铁丝网，克来恩小心翼翼地从只有少量民兵驻守的东边走进了城内。
    凭借“无面人”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能力，他成功地跨过了东部城墙打得缺口，进入了城内，并且找了个隐蔽的还未完全塌损的仓库，开门，把自己存放在凯撒港的东西都搬运了过来。
    克来恩深吸一口气，秘偶恩左的外貌开始改变，变成了一个南大陆混血的年轻男子。
    道恩·唐泰斯出现在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上，以格格不入的体面的模样进入了城市中。
    进城的瞬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白色的迷雾流淌在脚下，五米之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晰，灵性也被白色的雾气隔绝，就像是坐船来时的那样。
    “猎人途径的高序列能力，古怪的迷雾……”
    克来恩谨慎地走在城中，不断用“卜杖法”勉强找出安全的路线。走了几分钟后，他的侧前方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
    就在克来恩打算观察对方到底是鲁恩士兵还是战争之红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听到了一声隐约的划破空气的轻响，几乎是同时，前方奔跑的那人影就倒了下去。那几个身份不明的士兵只有一个被羽箭贯穿了喉咙，箭劲撕裂了他的脖子，带着一截组织和裂开的脖颈钉在了地面上。而另外几箭精准地命中率其余几人的头颅，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高高的箭杆如同墓碑般插在尸体上。
    克来恩毛骨悚然，手中的手杖再一次为他指明方向，他步伐平稳地绕开那些尸体，走入另一侧的房屋背后。
    在路过时，克来恩本能般地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躺在自己脚边的那具尸体刚好是被命中了脖子的那个士兵。箭失从斜上方落下，穿过了他的下颚，刺入了他的喉咙，让他的嘴无法闭上，血水像泉水一样流出。
    这士兵已经扩散浑浊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似乎看到了那支夺去他的性命的箭落下的轨迹。他的脸上有喷溅上去的血，他的手和脸脏污，偏瘦，似乎还有着南大陆的血统。
    “鲁恩士兵……”
    克来恩抿了抿嘴，跨过这滩逐渐扩大的血泊继续前进。
    “鲁恩士兵在这里被射杀……而我还没有看到掩体或者战壕，现在这里是不是前线？”
    克来恩克制住心里那一丝不安和恐惧，有“赢家”秘偶在身边，他的运气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再加上“卜杖法”找出的安全路线，他知道自己一路上不可能出任何意外——但依然忍不住紧张，像个误入战场的普通人一样，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找个角落躲起来的冲动。
    克来恩继续前进。
    他像是踩在整个战场上唯一安全的那条路上，因此能够尽情地欣赏士兵们殊死搏杀的模样。
    他听到号角声，听到鲁恩语的咒骂和怒吼，他看见猎人们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和“隐修士”们一起布下隐秘的陷阱，或几人几十人为一小队，有目的地围杀落单的鲁恩非凡者。
    他也看到鲁恩的炮火将周围的一切炸开，这些带着灵性的杀伤性武器在“仲裁人”们的加持下精准得不可思议，炮弹总会精准地落在一个个稍作休息的敌人的面前，让他们变成血块和碎肉。
    鲁恩真的需要差分机吗？克来恩看着那命中率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炮火陷入了沉思。
    他走在战争双方的视觉死角里，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克来恩的存在。
    迷雾中，不知道在同一个瞬间有多少人在冲锋，战斗，然后死去，强者们狡诈又善于拼命，只有底层的士兵才会被推着奔向死亡。一瞬间内应该有无数的武器相撞，非凡能力对冲，也有箭失和子弹射向彼此的，即便是“律令”也不能完全阻止和自己同序列甚至更强的非凡者的攻击。
    而无力的普通人似乎只是来凑数的，他们和低序列非凡者一样，都是两边的战功和牺牲品，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中的冷兵器或枪支，等待着被噼成碎片的结果。
    随着克来恩的深入，迷雾中的人影越来越多，随之涌起的是血的猩红和浓重得让人呕吐的气味。
    在不大的城市和街道里，战争的迷雾将人们分割成众多无法联络的小队，无数人就这样拥挤着展开杀戮，这里没有贵族们渴望的“竭力战斗，华丽地杀死敌人，然后投降被俘虏以保全风度”的战场。
    生命被拉到了几乎平等的高度。哀嚎声此起彼伏，血溅落在那泥土的地面上，尸体沉重地倒下。
    这里没有善恶，没有对错，没有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对立，只有见敌必杀的铁律。
    战争是集众的艺术。
    战争是万物的熔炉。
    tbc
    ——————
    战争是给予双方底层民众的伤害。

 第270章 巧合

    581
    “首先，将这个情报告知‘女神之剑’阁下，由她与圣堂联系。携带着‘0-08’的因斯·赞格威尔不是我们一支‘红手套’能够对付的。”
    “其次，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希望能弄清楚因斯·赞格威尔当前的位置。如果他已经几乎完全丧失理性，基本上凭借本能行动的话。”
    “最后，从现在开始，时刻留意自己身上发生的每一个巧合，不管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要向我报告！”
    在进入恩马特港之前，索斯特沉吟着说道。
    “是，队长！”“红手套”队员齐声回应中，伦纳德保持着沉默，侧头看了戴莉·西蒙妮一眼，发现这位自称通灵者的“看门人”同样没有开口说话，目光幽深。
    与此同时，他脑海内回荡起了帕列斯·索罗亚斯德那略显苍老的嗓音：
    “呵呵，看来我将目睹一场有趣的戏剧。”
    老头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我们刚决定对因斯·赞格威尔的目的展开调查，就被“0—08”知道了？伦纳德收回视线，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由一个本来已经死去的人暗中进行相关的调查，是否能规避“0-08”的感知？
    ……
    浓郁的雾气中，和友方队伍完全失联的阿尔弗雷德踹开一栋民房的木门，躲进了无人的室内。半朽的木板挂在空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中序列的他是一支小队的领袖，也是被“战争之红”标了重点的打击目标，他们走在一起必然迎来一个以上的中序列猎人的袭击。猎人们能够诡异地借用更高序列的能力，只要小队里有一个序列5，就相当于半个小队都有了序列5的非凡能力，已经战斗了一夜的鲁恩士兵无法和他们抗争。
    最开始他还有一战之力，但狡猾的猎人们像是小刀削肉般打几下就跑，慢慢地把他携带的士兵全部打伤后，再跳出来给予致命一击——要不是自己的状态还算好，他就逃不出来了。
    他和自己仅有的两个士兵警惕地躲在窗户和门都看不到的角落，根据屋内的气味，可以判断属于贝伦斯的穷人区。
    这里是港口的下游，垃圾和废料堆积在这里，平时士兵们无论怎么都不可能到这里来。
    “赞美女神。”
    阿尔弗雷德声音嘶哑地开口，火烧伤了他的喉咙，说话、吞咽时都有钻心的痛。
    另一个队员学着他的样子在胸口点出红月，而剩下那个用拳头用力击打了一下胸口，闷闷地说：
    “风暴在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为刚才战死的同伴们默哀，也为自己祈祷，祈祷能够活着回去。
    木板依然挂在门框上，吱呀吱呀地随着风摇晃。它晃得让人心烦，于是那风暴的信徒飞起一脚，把剩下的半块门板也踹掉，露出白色雾气流淌的门外景象。
    在整个战场上，一块门板落在地上的声音并不大，但现在迷雾的存在让众人的五感和灵性直觉大大减弱，隔绝了一定距离以外发出的声音，这几声脆响让阿尔弗雷德的眼皮跳了又跳。
    风暴信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同伴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他赶紧低着头走到阿尔弗雷德身边，做出一副认错的模样。
    这时，一串脚步声从外面的街道上传来，由远及近，三个军官的耳朵同时竖了起来。
    阿尔弗雷德给了另外两人一个眼色，三人立刻进入黑暗的角落隐蔽，无奈这个小房子不过几平方米大小，被三个成年男子塞得满满当当。
    几分钟后，那脚步停在了房屋附近的地方，接着，有人对着窗户的方向，用鲁恩语问道：
    “请问，有人吗？”
    鲁恩语发音有些迪西郡的口音，声音听上去是个中年男子，说不定是没来得及进疏散区和庇护所的人……三个军官交换了一下眼神，黑夜女神的信徒朝外面喊道：
    “你是什么人？举起手，站到窗户这边来！”
    他这句话立刻起到了作用，脚步声开始从正对房屋外面的角落开始往有窗户的地方转移。一个南大陆人率先举着手出现在了窗户的边缘，信仰黑夜的军官一看那棕色的皮肤，几乎是本能反应般举起了枪，对着那个南大陆面貌的人连续扣下扳机。
    但他手上的枪支却很不幸地哑火了，一枚子弹都没有打出来。
    接着，南大陆仆人的模样的人抱住了头，一个风尘仆仆，两鬓斑白的北大陆中年人从南大陆人的后面转了出来，双手举到太阳穴的位置，嗓音醇和地开口：
    “我是鲁恩人，我带来了加尔文上校的手书，给贝伦斯的鲁恩驻军送物资。”
    听到加尔文的名字，军官手中高举着的枪支往下偏移了几分，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地大声喝道：
    “站在那里别动，让你的仆人把文书送过来！”
    两鬓斑白的北大陆男子点头，把手伸入怀中，取出一份有着火漆印的信封，将它递给了仆从。
    仆从畏畏缩缩地走了上去，不敢直视拿着枪的军官，低着头把信件松了上去。
    “回去，回去。”
    军官驱赶着仆从，紧盯着两人，阿尔弗雷德伸手过来取走了信件，他在信仰风暴的下属焦急的眼神中屏住呼吸拆开了信件，仔细地阅读了上面的文字，确认了火漆印和最后的签名和印章。
    “确实是加尔文上校。”
    阿尔弗雷德指着另一页纸上的签名和赠言，低声说：“上一次贝伦斯来人的时候带来了信件，我的家人告诉我确实会有一批物资送过来。”
    他主动看向站在外面的中年男子，问道：“一路过来辛苦你了，你的名字是什么？”
    中年男子缓缓地将手放了下来，微笑道：“道恩，道恩·唐泰斯。”
    确认了身份之后，信仰风暴的军官急急忙忙地开口：“你是从鲁恩来的？你带来了多少东西？有没有书信？我是东切斯特郡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他看了看那封信上的属于贵族们的姓氏和签名，不吭声了。
    “你是鲁恩人，为什么没去庇护所？”阿尔弗雷德打量着气度不凡，并且服饰精致的道恩。
    “我才刚刚来到贝伦斯。”
    虽然风尘仆仆，但道恩依然保持着风度：“这里真的很危险，我和我的仆人迷失了方向，听到了声音之后大着胆子走了过来，所幸是几位军官。”
    “你刚刚来到贝伦斯？”
    阿尔弗雷德一愣，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威严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另外两位军官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道恩和他的仆从甚至后退了几步，仿佛不敢直视他。
    “不要说谎！贝伦斯的其余入口已经封锁，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律令的力量像是鞭子一般落到他人身上，道恩用一只手按住太阳穴，神色有些痛苦地说道：
    “我是从东边进来的……那里有一处漏洞……”
    三位军官的眼睛同时瞪大了，他们难以置信地对视着彼此，阿尔弗雷德的语气微不可查地变得有一丝急促：
    “东边没有人驻守吗？你的货物是怎么进来的？”
    道恩皱着眉，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东边只有一些民兵……”
    “我的货物是提前来到的……敌人的高层找到我，说……”
    道恩陷入了沉默，接着才慢慢地开口：“……部分鲁恩的贵族愿意用赎金赎回俘虏……”
    “他也……愿意合作……”
    贵族。
    两个军官同时看向了阿尔弗雷德，目光中包含了太多情绪。后者则在一瞬间的舒展后重新紧皱起眉头，在荣誉，尊严和生命的选择中产生了动摇。
    “所以东边是故意留给我们的，是吗？”
    阿尔弗雷德停止使用非凡能力后，风暴的信徒立刻急急忙忙地开口：“这不是投降，是英勇地抵抗到了最后不幸被俘，阿尔弗雷德，我们应该回指挥部去，其他人会需要这个信息的，难道你不想回去吗？你已经快要一年没回去了，你的家人不是还在家里等待你吗？”
    明明这条后路只是给贵族子弟准备的，但他却说了“我们”。他的语气相当急切，但眼神却紧紧盯着阿尔弗雷德，比起仅仅有贵族子弟得救，他更希望能够把这条信息尽可能地扩散出去。
    这样纵然会造成混乱，但只要想要逃生的人都能冲向东边，冲散那些民兵队伍，那说不定自己就有更大的存活几率，就算没有……但万一呢？
    “不要胡说！”
    阿尔弗雷德没有说话，黑夜的信徒察言观色后低声呵斥了他，但他的手指在不断地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衣摆，暴露了他心中挣扎纠结的情绪。
    “……”
    过了足足一分钟，阿尔弗雷德才结束自己的沉默和挣扎，他肃穆地看着两个下属：
    “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随后，他看向一直沉默，静静地在旁边观察他们的北大陆中年人，挥了下手：
    “你带来的东西存放在哪里？带我们过去。”
    582
    “长官，就是这里。”
    克来恩将他们领到一处上了锁的仓库前，锁上已经有了些落灰，似乎已经被锁上有了一些日子。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他主动从口袋里掏出了配套的大钥匙，让秘偶恩尤尼将这把大锁打开。
    这个仓库是克来恩凭借好运发现的，来的时候仓库的大门敞着，里面空空荡荡，而年老的看守者就死在自己的住所里，子弹打穿了薄薄的木板。
    克来恩从他的住处找到了钥匙和锁，开门把物品都搬运过来之后，他随便找了一具随处可见的尸体喂了“蠕动的饥饿”。
    地面在震动，附近有炮声隆隆，仓库里时不时被震得落下一些灰尘。金发碧眼，长相和奥黛丽十分相似的阿尔弗雷德示意了一下两个下属，一个人盯着克来恩和他的秘偶，一个人走在前面，进入了这个仓库。看到里面排列整齐的数个巨大的箱子，走在前面的军官不知用什么方法检查了一会，随后做出一个“安全”的动作。
    “我的名字是阿尔弗雷德·霍尔。”
    金发碧眼的军官随即转向了克来恩，镇定的语气中带着期待：“有给我的东西吗？”
    “有的，霍尔先生。”
    克来恩点头，对秘偶恩尤尼说：“3号箱子。”
    接着，他控制秘偶对自己点头鞠躬，然后走向被麻布包裹严实的三号箱子，打开了侧面的盖板。
    阿尔弗雷德脚步稍快地走了过去，没有去看那些崭新的衣服，金钱和生活用品，而是很急切地打开了其中的一盒小盒子，看到里面有一支笔，一瓶墨水，压着几封有着霍尔家族纹章的信封。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将那些信件取出，迫不及待地开始
    另外两人十分眼馋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克来恩忽然感觉自己的灵性微动，耳边有若有若无的祈祷声出现，便主动开口：“抱歉，长官，我可能需要离开一会儿。”
    “好，你去。”
    阿尔弗雷德开口，他从身上取下一枚徽章，交给了身边的恩尤尼，并要走了克来恩手上的名单：
    “我来接管这些物品，把它们送到该送的人那里，你带上我的徽章，和你的仆人去庇护所。”
    这是不愿意让我去到指挥部，把“可以从东边离开”的消息传递出去扰乱人心吗……不过这样正合我意。虽然心里松了口气，但克来恩还要做出一副有些不太情愿的沉默的模样，不能直接给贵族子弟卖人情，对一个为此而来的富翁来说毫无疑问是巨大的损失，站立了许久之后他才无奈地离去。
    走出很远之后，克来恩闪进一栋房子，开启了灵视并吹响自己的口琴，没过多久，就看到信使小姐从虚空中走出，送来了一封信。
    “伦纳德的……”
    克来恩伸手接过的同时，对着蕾妮特·缇尼科尔问道：“我最近想去卡尔德隆做一次探索，已经拿到了它的灵界坐标，不知道能否雇佣你？”
    信使那四个金发红眼的脑袋依次张嘴道：
    “不行……”
    “我……”
    “无法……”
    “进入。”
    无法进入……这是卡尔德隆城对灵界较高位生物的限制?具体原因还得问过“红光”才能知道。不过，信使小姐怎么知道有这样限制的，她去过那里?……或者，她的灵性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念头转动间，克来恩缓而无声地吐了口气。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告知。”
    见他没有别的话要说，蕾妮特·缇尼科尔转身回了灵界。这让他确认伦纳德米切尔已支付邮费，于是将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抽出，展开了信纸:
    “因斯·赞格威尔疑似被‘恶魔’途径污染，或许出现在了鲁恩王国的恩马特港附近……”
    因斯·赞格威尔……克来恩咀嚼着这个姓名，缓缓靠在了墙上。
    在信中，伦纳德希望他能于暗中也做一些调查，确认对方究竟是不是因斯·赞格威尔。
    “可问题是，上次才提过‘0-08’有类似‘凡有言被必知’的特性，知道了它，也就同时被它知道，而且，它擅于安排巧合，让人不知不觉就跟着它的指挥棒走……这种情况下，要对因斯·赞格威尔展开调查，很难不被‘0-08’察觉，不仅没什么成功的可能，还容易暴露自身……更何况，‘恶魔’有反占卜的特性，如果他已经被污染，或许也会获取这个特性……”克来恩一边思考，一边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秘偶走至背后，按捏起他的肩膀。
    他又从头阅读了一遍伦纳德·米切尔的来信，希望能于那寥寥几句话语中找出更多的线索和可以利用的调查切入点。但就在他毫无头绪时，一个新的祈祷忽然回荡在了耳边。
    本着试试看的心态，克来恩登上了源堡，抬头看去，新的祈祷来自于“隐者”，而之前的那个则是“倒吊人”汇报，利用夏塔丝的非凡特性制作的非凡物品已经到手，随时可以献祭。
    克来恩看向“隐者”，祈祷画面中，嘉德丽雅半跪在熟悉的船长室的厚地毯上，闭着眼睛。
    “尊敬的‘愚者’先生，请您代为转告‘世界’先生，我已经获得‘太阳神鸟’和‘神圣光辉石’，随时可以和神话生物之血进行交易……”
    这件事啊……克来恩点点头，刚要回应，就听到嘉德丽雅进行了第二次汇报：
    “‘不死之王’阿加里图似乎受到了不明吸引，在往恩马特港的方向靠近。原因未知，但他的途径是‘罪犯’，或许会给当地带来一些危险……”
    罪犯……
    克来恩的眼童收缩，“罪犯”就是“恶魔”！恶魔途径的“不死之王”被吸引着靠近了恩马特港，如果这是非凡特性聚合原理在作祟，就代表恩马特港至少存在着一件和恶魔相关的中高序列事物！
    “难道，真的是因斯·赞格威尔……”
    这两个消息来得太过巧合，巧合到克来恩几乎立刻就犯了“0-08ptsd”。
    “或者，这是0-08写死持有者的本能开始了？”
    克来恩飞快地思考着，几乎动了现在立刻动身去恩马特港走一趟调查的打算。
    ——但这太早了，太早了，他现在才是序列5，还没有杀死半神的能力，因斯·赞格威尔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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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就算不是亲自动手也好……克来恩被自身的无力感触动，不过他很快就从中走了出来，当即作为愚者响应了“倒吊人”先生被搁置的祈祷，准备完成“海之言”的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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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六点半还有一更。

 第271章 聚合

    583
    无边无际的灰色雾气上，克来恩先是响应“倒吊人”的祈祷，将那根“海之言”手杖弄到了身边。
    接着，克来恩发现这根手杖还有每隔六小时就要高歌一曲，和给持有者下一些不大不小的绊子的爱好。在灰雾上用过正常手段跟该神奇物品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之后，他与“海之言”约法三章，顺利规定了该神奇物品每天唱歌的时间和次数。
    他把这根手杖带到了现实，交给秘偶，用“赢家”的好运来中和“海之言”的恶劣爱好。自己依然拿着手上那根用来彰显身份的，价值不菲的，并且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用处的硬木镶金手杖。
    随后，他开始准备仪式，召唤“红光”。
    点燃三根蜡烛，放置准备好的精油和各种灵性物品，再留下一个用于给“红光”降灵的纸人，克来恩已经熟能生巧，很快完成了仪式前面部分。
    他退后一步，张开嘴巴，用古赫密斯语诵念道:
    “我!”
    “我以我的名义祈求：”
    “我祈求与‘永不消逝的灵界之光，无尽知识的化身，权柄与意志的红’沟通……”
    从神秘学角度来说，灵界七光不归属也不侍奉任何一位神灵。因此也不能出现任何一位神灵的尊名，否则就会导致仪式失败。
    随着一个个能沟通自然之灵的单词吐出，克来恩看见那三朵烛火同时膨胀，于轻微的啪啦声里连成一片，仿佛打开了一扇光门。
    祭坛周围陡然变得寂静黑暗，一双双莫名的眼睛从不同的地方齐齐望了过来。
    阴冷之风勐地吹过，除了三根蜡烛，祭坛上所有物品都漂浮到了半空，其中，那纸人摇摇晃晃直立而起，表面刷地染上了浓郁明净一点也不血腥的红色。
    “您好。”克来恩边回想部分神秘学书籍里讲述的灵界七光相关事情，边按照总结出来的正确互动模式开口道。
    他表现得就像在面对一位老师。
    那明红色的纸人头部轻动，发出了虚幻但威严的嗓音:“您好。”
    还挺礼貌嘛……克来恩脑海各种念头一闪，诚恳而尊敬地说道:
    “艾尔·莫瑞亚阁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您。”
    “您可以直接称呼我艾尔·莫瑞亚，请讲。”浮于半空的纸人似乎在和克来恩比谁更礼貌。
    克来恩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态度：“我想知道卡尔德隆城相关的情报。”
    明红色近乎透明的纸人沉吟了两秒道:“我可以知道您的目的吗?”
    克来恩没有隐瞒，坦然说道:
    “狩猎灵界掠夺者。”
    纸人脑袋微动道:“这确实只有卡尔德隆城容易找到，在别的地方，灵界掠夺者就像一滴水进入了大海，非常难以分辨。就连我也只能偶尔发现，无法长时间锁定。正常情况下，他们部分活跃于卡尔德隆城核心区域，少量散布于外层。在过去，只要您不尝试深入，其实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过去？”克来恩问道。
    “是的。随着拜朗的那位死神回归，卡尔德隆城从遗迹变回了灵界生物和死灵生物的城邦，并且不断有灵界生物本能地朝那里靠近，朝拜它们的‘冥皇’。灵界生物们受到影响，产生了阶级性，开始以自身的强度为标准从外到内排布。如果您要狩猎灵界掠夺者，只需要稍微靠近核心区域。”
    “不用进入核心区域，看上去风险更少了，但必须穿过大量低级和中级的灵界生物。”纸人侃侃而谈，“可惜，那里的某些特殊阻止着我们七光进入，否则我们还能提供一定的实质帮助。”
    “原来如此……因为那是古神格蕾嘉莉曾经的神国?”克来恩心中一定，做起确认式提问。
    明红纸人道:
    “是的，远古死神希望借助这座‘死者之城’复活，但她彻底失败了，权柄被拜朗那位死神占据。如今，既然后者重新接管了那里，远古死神留下的布置应该就已经不复存在。拜朗的‘冥皇’并不经常出现在灵界，每一次来也都声势浩大。”
    这样啊……克来恩微不可见点头，又从不同方面提出了多个问题，都得了相对满意的回答。
    客气地结束了召唤仪式，告别了“红光”之后，克来恩先是带着秘偶暂时离开贝伦斯，开门离开，找了个安全不被打扰的地方。接着他再次回到了源堡，开始思考去卡尔德隆城探索的相关事宜。
    在亵渎之牌“黑皇帝”和“暴君”中，克来恩沉思了好一会，最后选择了后者。
    “有‘海神权杖’，容纳‘暴君’之后，我的力量无限接近于一个序列4。‘海神权杖’那个古怪的负面作用‘让接触者的灵与肉快速崩溃’只要利用得当，搭配‘闪电风暴’，就能很快在卡尔德隆城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来。非凡聚合也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有风暴途径的高序列被吸引过来，反而刚好可以利用。”
    念头起伏间，克来恩伸手，让摆在青铜长桌上面的“暴君”牌飞了起来，落入掌心，融入魂体。
    霍然之间，极端威严极端恐怖的气息从“愚者”所在的位置发散了出去，克来恩头顶无声无息多了一顶深沉的三重冠冕，衣物变成了宗教法袍。
    呜呜的风声响起，那教皇法袍勐地展开，克来恩抬起右手，自行飞来的白骨权杖悬于空中。
    “海神权杖”被盘旋的风托起，并未接触到克来恩。当初序列6的自己连靠近都做不到，而现在即便是在源堡，还隔着一层“暴君”，克来恩也不敢亲身尝当前的自己能在那诡异的作用下撑多久。
    话又说回来，这种诡异的负面作用，克来恩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出来是在哪里见过。
    权杖顶端，一颗颗宝石陡然发出或青蓝或银白的刺目光芒，闪电一样环绕于端坐的“暴君”周围。
    “海之言”手杖啪地一声就匍匐到了地面，匍匐到了手持权杖，教皇打扮的克来恩旁边。
    584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一个前提，那就是直到第四纪的‘苍白之灾’之前，其实教会并没有‘死者一定要先安魂再下葬’的相关概念，前往神国的标准只有虔诚和不自杀。经济条件和社会制度的限制，导致很多人死后就被草草地下葬。而后，‘苍白之灾’让未被安魂的死者走出坟墓，让游走的灵听从冥皇的号令，给北大陆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嗯。”
    “所以，这件事情让诸神警醒，顺理成章地推行了‘安魂-火化-下葬’的步骤。”
    爱德华放下了手里的小黑板，和真实造物主四目相对，充满求知欲且好奇地问道：
    “我是否可以把‘安魂’理解成一种献祭仪式？”
    “我认为安魂仪式的本质是一种双向的特殊的仪式魔法。通过安魂仪式，教会将死者的灵魂‘献祭’给了神国，又从神灵的身上借来力量，污染死者的身体，使死者不会再被其他的非凡力量影响。”
    “这样解释的话，我就能够理解为何教会会禁止自杀，因为自杀者某种意义上是把自己的生命和灵魂献给了其他事物，已经完成了时候的献祭，自然就没有灵体要通过安魂仪式被献上神国了。”
    “同理，没有经过污染，或者说‘洗礼’的尸体和灵体，就依然是没有任何保护的。还会被死灵力量影响，从坟墓里爬出来。”爱德华把一支铅笔夹在耳后，思索片刻说道，“哦，他们现在推行火化，但这也是可以根据家属和死者的意愿自由选择的。”
    “到目前为止，你的猜测还有逻辑。”
    真实造物主不置可否，她还没看完极光会献祭来的最新的报告。只看到梅迪奇说看南大陆现在不需要她，自己跑角落里去找魔女教派的麻烦了。
    虽然原初魔女同样棘手，但比起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外神，真实造物主就不怎么担心梅迪奇了。
    “你自己的神国里没有被你选中的灵吗？”
    “有。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只会带走被我选中，也通过了我的考验的灵魂。”
    爱德华说：“他们被我选中，也被我亲自迎接。其他人我不需要，也更不需要那么多无用的灵魂，哪怕他们的灵魂确实是一种很不错的资源。你的天国——我就说它叫天国好了，上帝从古至今就有让信徒的灵魂进入天国的说法。你的五条途径也能互相制衡，不会偏向，构造出一个或许确实能让灵生活的世界。那么实际上是不是这样？”
    “是。”
    “原来如此。能说说原理吗？”
    “信仰和祈祷是人与神之间建立联系的手段，能够被神灵接收的祈祷本身就是一种仪式魔法，最简单的仪式魔法。”真实造物主回答，“祈祷是建立联系最简单的方法，而虔诚用来稳固联系。但凡人的虔诚终究是有极限的，他们的声音很难真正传达到我的耳边，一千个凡人的锚都不如一个圣者，天使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才需要这样一种安魂仪式，确保灵魂能够通过神秘学联系前往神国。”
    爱德华用手挡住嘴巴，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
    “那么，我觉得比起‘升入神国’，‘和神融为一体’才是对这种情况最准确的描述？”
    “讲讲你的看法。”
    “说实话，我也很难以想象永恒烈阳和风暴之主的神国是什么样子，虽然偶尔会听到她们的信徒描述，前者是有花盛开的殿堂，后者是永远有雷光和波涛的浩瀚大海。但她们的途径本身似乎……”
    爱德华斟酌了一秒：
    “对死灵不那么友好。”
    “好比神弃之地是你的神国，而你的权柄是堕落，那么生活在上面的人是什么样子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显然，他们的灾难不完全是由你们打完架之后那些残余的力量造成的，主要责任在你。”
    真实造物主：“嗯。”
    “那么你要我想象一个在被太阳的权柄照耀的地方有一群能够正常生活的死灵，我也是想象不到的。我距离安魂仪式最近的一次，是在因蒂斯的光明大教堂外一百五十公里处用望远镜看葬礼。”
    爱德华笑了：“所以，在献祭过后，灵就被还原成了基本的灵性，给众神的神国添砖加瓦了？”
    抢在真实造物主开口说话之前，爱德华给自己下定了结论：“目前的推测就是这样了，如果有条件的话我会尝试去别的神的神国里做做客。”
    她站起来，踱步绕过沙发和茶几，绕过堆积在地上的文稿和棋盘，走到了墙边，把日历撕了一页。
    “这都已经28号晚上了，还没人通知我去东南沿海？你的神性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委婉了？”
    “6月一共就30天，现在坐船去东南沿海都不够路程时间的，到底在聚合什……”
    她突然不说话了。
    真实造物主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看向那突然静立的恶魔，问道：“原因出现了？”
    一只简笔画的眼睛从阴影中游到了爱德华的身边，见对方忽略了它，便很自然地融入了对方的影子。
    “……”
    爱德华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她先是睁大眼睛，然后皱起眉毛，最后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
    “……我知道为什么你的神性面笃定我一定会去了。”爱德华好像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丝微笑，“她在鱼饵上挂的是‘亵渎之牌’。说不定还有别的，但我现在听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祈祷，有恶魔家族向我汇报见到了这张牌的踪迹的，还有向我提供情报的，还有人甚至在祈祷让我赐予力量帮助他们寻找这张牌。看来被吸引过去的人很多啊。”
    真实造物主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去？”
    “因为这件东西对我很重要。”
    爱德华开玩笑似的说道：“或许是罗塞尔故意恶心我，这张牌的开启咒文是我的名字，因此天然和我存在极其强烈的神秘学联系，你看，现在我就要被引过去了。——我不能放任一个随时可能对我产生聚合效果的东西留在别人的手上。”
    “只是抢一张牌而已，不会有多大的事的。”爱德华拿起沙发靠背上搭着的西装外套，从容地走入灵界，跟真实造物主挥手告别，“那我走了。”
    呵。回想起当初对方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东南沿海的人全都死了的样子，真实造物主根本不可能相信她的话。跟着对方的那只眼睛睁开，真实造物主决定随时观看东南沿海即将发生的事情，以决定是及时出手阻止还是让信徒远离后动手阻止。
    tbc
    ——————
    双更结束！

 第272章 蛊惑

    585
    “真有意思。”
    爱德华从灵界中走出，披上外套。她回了个头，确认真实造物主并没有跟上来之后，才十分自然地融入了恩马特港中的人群，好似一位饭后出门散步的寻常绅士。
    她没有用礼帽限制自己的视野，随意地左右看了看，脸上带着些笑容。
    “他在恩马特港看到了那个叛逃的黑夜主教……”
    “这么久还没有被抓到，0-08还在他的身上。应该不是0-08带我来的，我就在这里，0-08敢写吗？——它也没有理由写我，除非还有更高层的叙事者。”
    早在大雾霾之前，亚当或者她麾下的“黄昏隐士会”就曾试图挑拨北大陆脆弱的国际关系，用“恶魔牌”作为诱饵诱惑杰森·贝利亚去刺杀尼根公爵。
    但以爱德华的看法，这根本就是个骗局，毕竟不让“恶魔”诞生高序列和强者应该是非凡世界高层的潜规则了，杰森·贝利亚就算完成了任务，也是十有八九被当场解决，彻底灭口。
    相信那帮神神叨叨迷信“时代的潮流”，“命运的选择”的神棍还不如相信我，至少我心情好了还真的会给一些东西——何况“潮流”和“选择”说到底都是神棍首领亚当的自导自演，她在几百年几千年前就已经写好了一切，在其他神棍看来自然是言出法随，一切尽在掌握。
    “没什么意思。”
    “如果是过去的那种学说，‘一切的命运在这个宇宙诞生时就已注定’的话，我倒是还有兴趣了解一下……亚当现在把‘恶魔牌’丢出来吸引我，是因为觉得目前的‘时代潮流’已经完全偏移，干脆另开新章，还是觉得把我弄死之后还有机会把时代潮流给掰回去？”
    爱德华想了一小会儿便放弃了，她不打算学习神棍的思维方式。
    除了收回“恶魔牌”之外，就算是为了摸一摸0-08，也值得自己跑一趟。
    “如果能顺便死一死的话也是好事——”她看了看隐藏在自己影子里的那只眼睛，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但她相信真实造物主肯定也会想到这些。
    爱德华倒不是很担心亚当出现在自己身边，如果她真的来了就用拳头殴打她直到她离开为止。整个恩马特港里也不可能有能够把她杀死的高序列，观众的那套心灵扇动和催眠暗示也就没有用了。
    “总之，要不先吃饭？”
    天气渐暖，北大陆的天还没黑透。
    街道上鱼龙混杂，在恶魔的眼中呈现出一片纷乱的色彩。
    只要一眼看过去，爱德华就能看出那些还值得一吃的食物们的大致生平——比如经营一家裁缝店的女老板似乎是一位出色的海盗，至少有十个人死于她的手。正在给一艘船搬运物品的男子是一个逃犯，擦肩而过的那个秃头的男子是放高利贷的，并且似乎已经杀死了不少人，怨恨和罪恶明晃晃地挂在他身上。光从其罪恶和欲望的程度来看还不错，但卖相实在太差，不配上桌。
    除此之外，还有看不上眼的小偷和小杀人犯，偶尔才能吃到的贵族……贵族们天生自带标识，简直一目了然，因为很少能有人在那么年轻那么小的时候就自带如此多的怨念。而除了比较鲜明的黑色，大部分人则是比较普通的灰色，都是好也好不彻底，坏也怀不彻底的普通人。
    这些乱七八糟的普通人汇聚在一起，熙熙攘攘，走起来就像一片片五彩斑斓的雾霾。
    周围的恶人似乎在慢慢地增加，恶魔就在这里，普通人也会受到影响潜移默化地产生恶念。
    如果爱德华在这里多待上几天，恩马特港的治安就全部白费了。
    恶魔的目光随意地从附近的人的身上扫过，饶有兴致地想着是吃几个人打打牙祭还是什么都不干等着“恶魔牌”的持有者上门。她一个一个地打量着可以被放上餐桌的人，忽然，和人群中的一双眼睛四目相对。
    爱德华只当是偶然，便移开了视线，走向街边。但对方却似乎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始终有一个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于是她便又把头转了回来，微笑着对那双碧绿色眼睛的主人打了个招呼：“你好？”
    绿色眼睛的年轻男子似乎并不觉得一直直视他人在鲁恩是一种不礼貌，他的表情异常严肃，甚至到了有些紧张的程度，恐惧，愤怒，怀疑……是我什么时候造就的一个受害人吗？
    考虑到自己不会记得任何被害人，爱德华没有多想，也不着急，笑眯眯地等待对方从怀里掏出点什么武器来给自己一下子，或者掏出个什么信号弹往天上一丢。毕竟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是个中序列非凡者，身上还有枪支，和有灵性的非凡物品，目测不是隐秘组织的成员，就是——她注意到了对方藏在口袋里的手——哦，原来是黑夜教会的“红手套”啊。
    来逮捕那个叛逃主教的？
    就在她百无聊赖地发散思维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绿眼睛的年轻男子突然开口了，声音低低的，直接传达到她的耳边。
    “是你。”他低声说，“你是谁？”
    爱德华挑了挑眉，接着赞许地点了点头：“看来你认识我，你的周围也有认识我的人——有人告诉了你不能记住我的脸和名字，因为担心被我察觉到？”
    年轻男子沉默不语。
    “那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指导你的那个人就在附近吗？”爱德华随意地往周围看了看，没有感觉到特别的情绪，危机预感也没有出现反应，于是她又把视线转回了年轻男子身上，笑着说道：
    “还有，不要在心里默念黑夜女神的尊名。”
    伦纳德·米切尔大骇，他当即停止了搬救兵的想法，也没有愚蠢地试图用自己的灵性子弹和武器激怒对方，他万万没想到会在搜索因斯·赞格威尔时偶然碰上对方——当老头突然销声匿迹就很足以证明问题。就算是面对“阿蒙来了”的那张纸条，老头都只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已。
    从这个角度，伦纳德确认，那个不知名的幕后黑手在某种程度上比阿蒙还要危险。
    他攥紧了满是冷汗的手心，感觉手套中冰冷潮湿。
    “廷根。”
    反正在这种强者面前根本没有安全距离这个说法，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一时兴起直接给他灭口，伦纳德干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站到对方的正前方，咬着牙说：
    “你还记得廷根吗？你在那里杀死了……”
    “四千三百五十一人。”
    爱德华补充道：“所以？你是来报仇的吗？为你的什么人，家人，朋友，还是亲属？”
    四千三百五十一？这么多人？伦纳德在这个数字上突然卡壳了一下，教会给出的统计是三千八百人以上，具体数字无法估计……还有这么多人吗？还有这么多连教会都注意不到的人吗？
    “……你杀死那么多人，居然一点情绪都没有吗？”
    伦纳德快速地回过神，暂时把数字的事情抛到脑后，愤满地开口：“真实造物主的子嗣在那里诞生，需要巨量的负面情绪才能成熟，而你就因此献祭了四千多人！”
    爱德华疑惑地摸了摸下巴，说：
    “所以呢？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就只是来表达不满的话，旁边的报亭有纸笔，你写完之后就可以走了。”
    伦纳德再次愣住。
    对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对神性生物的理解只有老头一个，老头会冷笑，会调侃自己，也会指点自己，因此伦纳德始终觉得，就算是成为了神性生物——应该也会保有些许自我的人性和情感，只是和魔药带来的疯狂一样，需要随时警惕对抗而已。
    面对这个明晃晃地和人类割席，用谈论动物或昆虫的口气谈论人类的高序列强者，伦纳德竟一瞬间地哑口无言——很多人是不会因为自己的好奇心用开水烫蚂蚁，或者往蚁群上用力踩一脚的，但就算做了又如何呢？会有人觉得自己是蚂蚁，对这个行为勃然大怒甚至要为蚂蚁报仇的吗？
    在这种情况下，伦纳德忽然觉得自己的愤怒毫无意义，别人甚至连杀自己都懒得动手，看他就像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蚂蚁在自己的脚边挥动触须。
    但我就是人类，我就是被踩死的蚂蚁的一员，我怎么可能不为此愤怒！
    “没关系，我理解你，你是人类，看到同胞被这么随意地杀死，肯定会很难过。”
    恶魔相当温柔，相当善解人意地对伦纳德说，几句话像打太极拳一样悄无声息地把伦纳德心里的愤怒转变成了茫然，接着，她不等伦纳德开口，又说道：
    “你是来为谁指责我的？你的重要的人吗？”
    伦纳德被牵着思考，他找回了开口的机会，立刻说道：
    “我为廷根死去的无辜的四千多人。”
    “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啊？呃……伦纳德仔仔细细地思考了许久，好像他认识的在廷根的灾难中丧生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队长，但已经回到了他们身边的邓恩·史密斯又好像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另一个是同伴克来恩·莫雷蒂，但对方又是隐秘组织的成员，借死亡脱身，加入值夜者或许都是另有目的……
    伦纳德皱了皱眉：
    “……就算没有，难道他们的死就不值得我为此愤怒，难过，憎恨你吗？”
    爱德华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她摸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地思考回忆了一小会儿：
    “我记得被我杀死的人，最多的应该在下街，也就是贫民窟。”
    她看向伦纳德，仿佛亮出毒牙的蛇般咄咄逼人：“那么这些被我杀了的人，在他们死前，你在乎过吗？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既然不知道，既然根本不在乎，为什么要假慈悲地来质问我？”
    “不是！我去过下街，我……”伦纳德一时哑口无言。
    她看着伦纳德尔，忽然笑了：
    “你肯定有重要的人被我杀死了？”
    “不然也不至于四千人里一个受害者的名字都说不出来。”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再拿从未被你在意过的四千人当挡箭牌了，他们不死在我手上，也会死在疾病，饥饿，病痛，穷困中，你怎么不说是我给予了他们慈悲的死亡呢？”
    “你怎么就敢说，他们不愿意死去呢？你要如何评定，他们是活着痛苦还是死亡痛苦？”
    死亡和活着谁更痛苦？
    那……应该是……死亡？
    伦纳德想要开口反驳，却好像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他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和克来恩一起去调查的那户下街人家，女主人从早到晚地湖火柴盒才能赚取几个便士，这样的工作她做不了多久眼睛就会坏掉，湖火柴盒的活她能做多久？那么眼睛坏掉了之后她又能去做什么？……他们没有工作，就算死了人，也获得不了赔偿金，反而还是缺少了另一个经济来源，他们后来到底怎么样了……还有东区，被大雾霾夺走生命的人，他们中有多少在死亡来临时的释然和解脱多于痛苦？
    他到底为什么觉得死亡一定是痛苦的？
    因为自己从小在教会的孤儿院长大，但一直都过得很幸福吗？
    说完这些冰冷的如刀剑般的话语，爱德华又换上了她最熟练的和煦温柔的笑容，她一步步靠近了正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有些呆滞的伦纳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开口：
    “你是黑夜教会的‘红手套’，来这里逮捕你们的叛徒？……那你知道，从一开始，0-08就是被你们的女神从地下封印室放出来的吗？”
    伦纳德的童孔骤然缩小，他勐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迟尺的那双纯黑色的眼睛。
    恶魔低声笑道：“不然，一个连晋升序列4都失败了的废物，怎么可能从你们守卫森严，还有天使坐镇的总教堂的地下封印室，带着0级封印物从容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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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笑意的话语说完之后，她又摇着头，仿佛真的在叹息：
    “多么可怜啊，你们这些愚蠢的，正直的人啊，为了带回0-08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有多少教会成员和无辜的人因此死去？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是神默许的，该有多么难过！”
    “你！”
    伦纳德几乎是恐惧到有些愤怒了，他不相信，他当然不相信！这可是恶魔的蛊惑，这是在诱惑他堕落，渎神，背叛自己的信仰！伦纳德差点跳起来，他怒发冲冠地说：
    “不要再说这些话了！不要在我的面前亵渎女神！”
    “我是不可能相信你的！
    ”
    爆发了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和反应都有些过分，连忙看了看四周，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在正常地行走生活，仿佛看不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小区域似的。
    如果我被杀死，肯定也不会有人发现。
    伦纳德的脑子里忽然跳出这么个想法来。
    她可以直接杀了我，却依然和我说了那么多话，就是为了欺骗我吗？
    “哈哈，我敬佩你的信仰，因为我是一个冷漠又残忍的人，不会给任何事物毫无利益的信任。”
    恶魔随意地称赞了伦纳德，就这样软硬兼施地再次用话语打消了一部分伦纳德心中升腾起的愤怒和敌意：
    “我也不奢求你一定会相信。这样，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她压低声音说道：“0-08是一个高序列的非凡者需要的重要物品，你的黑夜女神和对方有过合作，所以作为报酬，要把0-08送给这位高序列的强者。”
    “这不可能。”
    伦纳德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教会的一切都是属于神的，如果女神想要把一件东西赐予别人，办法多得是，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还找来一个叛逃主教来偷？简直麻烦！甚至还要找一个叛逃的主教来把封印物偷走，绕了这么一大圈，到现在东西不也还没送到吗？”
    “因为这是她们私下的交易。”
    爱德华微微笑了，从善如流地打了个比方：“好比你和我都看上了一家店里的商品，你的财力不如我，但你刚好有那家老板需要的东西，所以愿意用低价卖给你——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你会傻到来店里和我竞价吗？万一我出价太高让店主改变主意了呢？当然是私底下偷偷和店主交易更好了。”
    “那也不可能。”伦纳德依然不相信。
    “你想不相信都无所谓，反正那位强者就快要来取0-08了。”爱德华不以为然，“你到时候就看着好了，看看因斯·赞格威尔会不会被0-08害死，看看会不会有别人来带走这件物品。”
    就算亚当不来，我也可以捡走它嘛！
    再说了，亚当怎么可能不来？她们都已经准备那么久了。
    见爱德华说得那么笃定，伦纳德又忍不住有些怀疑起来，但怀疑的情绪仅仅出现了几秒钟就被他甩出了脑子，甚至有些无地自容地为自己相信了恶魔的诱惑而向女神告解赎罪。
    “话说回来，你在憎恨我吗？你憎恨的是我，还是‘可以随意揉捏人类生命的存在’？”
    这又是什么问题？
    伦纳德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憎恨的是像你这样为了自己的目的杀害无辜的人。”
    “嗯，那么七神也是这样。”
    “不要血口喷人！众神击退怪物，庇护人类度过灾难数千年了！”
    “那这可太奇怪了，为什么第四纪的历史断代了？为什么上一个纪元所有的人都死光了？所有的遗迹都要被捣毁呢？”爱德华随口回答，“因为上一个纪元的人们不信任神。神害怕他们。”
    胡扯！伦纳德刚要反驳，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了那个庞德家族的地下遗迹。
    目前学术界对第四纪的研究可以说是少得可怜，好不容易在贝克兰德城内发现一个第四纪的保存相对完好的遗迹。就在他以为要进去考古探索的时候，教会把那里彻底毁灭了。
    神怎么可能害怕人？
    明明是神维持了社会的正常运转，是神给人们带来了正常的生活和尊严，神爱世人！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不敬神的人会给社会带来危险。”他强撑着。
    “呵呵，无所谓，我又不需要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
    爱德华看了一眼远处的挂钟，又看了看伦纳德的红手套，再一次带着笑意开口：
    “等到0-08被预定的客户取走，你可以再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好好地想一想，你到底是憎恨我，还是滥杀无辜的强者，以及憎恨不够强大的自己。不然，那按照你这个逻辑，把0-08放出去让人失去生命的黑夜女神——也是同样的存在。”
    “你！你……”伦纳德几乎是气急败坏了，但他还没酝酿好话语，爱德华把伦纳德往旁边一推，自己走向了远处，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伦纳德当然不会傻到追上去，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走向反方向，走了许久之后，他听到脑海里有个苍老的声音咳嗽了一声。
    “老头，恶魔的话术真是恐怖。”
    伦纳德又是愤怒又是心有余季：“简直是满嘴谎言，一句都不能相信，你说得对，我下次绝对，绝对不会再靠近恶魔了！”
    听着伦纳德仿佛自我催眠般的话语，帕列斯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tbc
    ——————
    我鸽了，我装的。
    很久之前的“猜猜以后会是谁被老爱撞上并且听恶魔讲道理到怀疑人生”解密，大家基本都猜是奥黛丽，实际上是伦纳德。

 第273章 汇聚此处

    586
    “他们的抵抗怎么这么消极啊？”
    贝伦斯内，眼看城市中心近在迟尺，唐恩却感觉到了棘手：“格罗夫亲王怎么了？他是白痴吗？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难道自己的苏尼亚海军来不了，他就放弃了？”
    是不抵抗，还是隐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觉得根本不需要抵抗？
    踌躇了片刻之后，他硬着头皮打通了心灵
    “特雷纳，我现在要对市中心的行政办公区域进行攻击，我怀疑格罗夫亲王脑子有毛病，如果没有毛病的话，他说不定有0级封印物……”
    “如果我打不过，记得来捞我！
    ！”
    ……
    “您得到了‘太阳神鸟’和‘神圣光辉石’？十分感谢，请转交给幽暗圣者阁下，我会亲自去取。”
    还停留在南大陆等待克来恩消息的d女士终于收到了蕾妮特·缇尼科尔带去的信件，看到信件的内容后，她十分高兴地把信件来回读了两遍，一边在心中夸赞x先生的人脉和能力，一边做到了书桌前，准备动笔书写回信。
    她已经知道这位x先生的强大信使需要金币才愿意送信，因此，为了节约时间，她一般不召唤，而是直接再多给予蕾妮特·缇尼科尔十个金币，让对方等自己回完信后离开。
    “信使，真的非常方便……”
    写信的时候，d女士忍不住幻想自己也有这么一位助手，只不过她的家族资源完全倾斜向她的两个哥哥，他们都还没有自己的信使，作为三女的自己就更不可能了。
    “唉，回头再多捐献一些钱，我熟悉的高序列强者似乎都不是擅长灵界穿梭的类型，我一个人依靠‘门’去灵界漫游又太危险……不知道玫瑰学派什么时候能有类似的业务……”
    d女士摇了摇头，专心在回信上写道：
    “我需要再次向您表示感谢。并且，我会补上差价……您的要求是‘能够暂时恢复力量的方法’，我可以给予您两枚符咒，可以从过去的自己身上借来力量……”
    “……如果您没有其他要求，请给我回信，我会在收到回信后把两枚符咒也存放在幽暗圣者处。它们会在一年内耗尽灵性，无后遗症，请自由使用。——d”
    她将第十一枚金币和信件一起交给蕾妮特·缇尼科尔，目送对方咬住报酬和信封，进入灵界。
    “呼——”
    “接下来，就是筹备晋升仪式了……兑换晋升仪式，我还需要再做一些事情……”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情愉悦地倚靠在了柔软的椅背上。
    ……
    克来恩的灵界的行走比较顺利，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坐标处流淌着看不出什么问题的雾气，但在进入了一片稀薄的雾气后，霍然之间，他借助秘偶获得的视野一下开阔，映照出了一座只有神话传说里才能出现的恢弘城市。
    这城市与正常不同，没有向高处发展，而是一圈又一圈往地底深坑的尽头延伸，整体给人倒立的陵寝感。
    它里面的建筑有各种各样的风格，但都一样的奇异，它们有的是高耸的苍白石柱，顶端打磨出了巨大的单体房屋，有的长长方方，房门开在屋顶，窗户一扇没有，有的建在地底，入口处立了一个墓碑，有的用白骨搭建，凌乱支离。
    而距离地底深坑尽头越近，建筑物保存得越为完好，越是靠近上方，越多坍塌之处，充满了时光带来的衰亡和破败感。
    克来恩让“赢家”秘偶停下了脚步，站在城市的边缘，俯视着一切。
    就如“红光”所说，虽然卡尔德隆城十分破败，但此刻有无数形形色色的灵界生物正在修补破损的石砖，或者给自己搭建住处，城市的外围也有灵界生物定居或徘回，看上去十分热闹。
    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秘偶念诵了尊名，用祈祷让身穿教皇法袍，头戴三重冠冕，身边漂浮着“海神权杖”的克来恩出现在了卡尔德隆城外。
    这幅新奇的场面让克来恩十分感兴趣，他驻足观看了一会儿，随后努力去看城市深处，可却看不清最底部的建筑究竟是什么样子，那里笼罩着深沉的黑暗，似乎已几千年几万年没有光线照入。
    “这里的灵性力量异常活跃，如果是‘死神’和‘不眠者’途径的非凡者进入这里，应该能够得到很大的提升，但也有可能被这片区域同化，成为死神的臣民……”
    克来恩打量了一会儿这座城市，随后开始寻找起“灵界掠夺者”的位置。
    根据“红光”的情报，低阶的灵界生物聚集在外围，而越往里则会越强，对应序列4材料的“灵界掠夺者”并不算太高阶，但也要稍微靠近卡尔德隆的中心。
    克来恩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海神权杖”，“暴君”牌和权杖的负面作用让他在第一时间就产生了直接用大规模杀伤性法术冲进去的冲动。思索了片刻后，还是放弃了用负面效果或“闪电风暴”强行开出一条路的想法。这两种杀伤性技能都太不可控，更何况现在的卡尔德隆是有主人的。
    还是潜入进去，就像在贝伦斯一样。
    克来恩看了看自己，感觉容纳了“暴君”牌的灵体看上去也能无缝融入灵界生物中，只是有点醒目。
    他用灵性稍微触动起带来的“阿兹克铜哨”，释放出一些“死神”途径的气息，尽可能让自己在灵性知觉上更贴近灵界生物或者死灵。接着，克来恩向斜前方一飘，融入了坍塌建筑的阴影里，隐蔽地跟在“赢家”秘偶身后，穿过形形色色的灵界生物，一层一层地往卡尔德隆的深处进发。
    路上的灵界生物纷纷被“阿兹克铜哨”的气息震慑，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克来恩的行动轨迹，胆小的甚至直接给克来恩让路，让他毫无阻碍地跨越了中低序列灵界生物群聚的外层。
    克来恩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表情变得严肃。
    开始靠近核心区域后，这里的灵界生物都相对强大，几乎是半神，不再会受到“阿兹克铜哨”的威慑，甚至还会被吸引过来袭击他，夺取铜哨。
    因此，当视野中出现第一个不让路，而是直直地盯着他的灵界生物后，克来恩毫不犹豫地停止往铜哨中输送灵性，让铜哨的气息缓缓消失，只剩下“暴君牌”和“海神权杖”的威慑。
    他警惕地盯着那人形的生物，见对方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便放下心来，确认它不是“灵界掠夺者”的分魂。
    他刚要让秘偶进一步观察，身体突有麻痹，思绪一下变缓。
    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当初在廷根市被封印物“2—049”影响时，就是类似的状态！
    过去的克来恩并不清楚本质，成为“秘偶大师”后才知道，那意味着自身的“灵体之线”被封印物控制住了！
    这也就是说，现在的他被人掌控了“灵体之线”！
    而且，与过去有所不同的是，他的身体不仅关节“生锈”，仿佛被人灌满了胶水，还有着被雷噼中的强烈麻痹感，以至于做动作更加艰难。
    不好……是灵界掠夺者……来的路上……太顺利……我……大意了……而秘偶的……存在……使我……有些……忽视……自身的……安危……克来恩脑海内各种念头难以控制地冒了出来，干扰着他正常的自救想法。
    这一个瞬间，那如同瘦长鬼影般的人形灵界生物歪歪扭扭地朝他走了过来，长到离谱的双臂直直地朝着秘偶的脖子缠绕而去，似乎是要让他身首分离，无法使用。
    周围原本异常安静的地方，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从苍白石柱内，从破碎的房屋中，从墓碑陵寝里，浩浩荡荡涌了出来。
    它们有的只存在上半身，有的透明到几乎看不见，有的拉伸柔软像是面条，有的胸腹裂开内脏血淋，有的脸庞阴绿如同恶灵，有的身体每一个地方都长着眼睛，有的仿佛活在空气里的水母。
    数不清的目光从不同的地方齐齐投向了克来恩，没有感情，一片漠然。
    就在这时，克来恩嘴巴艰难张开，干涩缓慢地吐出了一个单词：
    “唱歌……”
    他话音未落，刚刚绊倒“赢家”，让他成功避开袭击的“海之言”手杖兴奋地吐出了水泡：
    “冲激！冲激！冲激！”
    周围的灵界生物顿遭重创，克来恩也顿遭重创，但他的思绪一下恢复，短暂不再滞涩。
    但是，他身体依旧“生锈”，充满麻痹的感觉。
    然后，头戴三重冠冕的他脑袋一热，直接举起了那根“海神权杖”。
    一颗颗青蓝色宝石相继亮起，半空霍然落下了一道又一道煊赫的银白闪电。这些闪电张扬着“枝条”，将周围几百米的卡尔德隆外层区域全部笼罩在了“雷霆森林”内，毁灭的气息和破坏的感觉宛若实质！
    从各个地方冲出来的奇形怪状生物们，在这样一片银白中，破碎了，蒸发了，彻底消失不见。
    那一道道暴虐的电蛇扭曲着，纠缠着，再次降临，如同巨浪，一重接一重。
    连续释放两次“闪电风暴”后，克来恩疲惫了不少，也恢复了平静。
    他内心突然咯噔了一下，想起了一件事情：
    闪电风暴是范围攻击，而且足够招摇醒目，在灵界生物和亡灵群聚的卡尔德隆城里毫无疑问会引发巨量的危险，比起现在继续寻找“灵界掠夺者”，似乎赶紧逃跑才是更好的选择！
    闪电风暴让周围的一切都遭遇了灭顶之灾，远处的灵界生物暂时还没有游荡过来填补这块空缺。但是就在克来恩准备结束召唤畏罪潜逃时，突然，一道身影从克来恩侧方一百多米处的碎石堆里冒了出来。
    它是一套半透明的白色长袍，没有头部，没有手脚，似乎是由一个无形之人撑起。
    此时，它外表破破烂烂，满是裂口和黑痕，显得颇有点狼狈。
    克来恩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真是的，在进来之前，我就应该想到非凡特性聚合定律的……拿上‘海神权杖’后，即使有‘暴君’牌压制，我也还是鲁莽了一点，竟遗漏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唰！“灵界掠夺者”的身上骤然燃起苍白的火焰，转眼之间就用比克来恩强了不知多少倍的火焰跳跃离开，但已经意识到非凡聚合的克来恩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阿兹克的铜哨”，让它散发出灵性，只见远处那似乎慌不择路要逃跑的“灵界掠夺者”突然就刹住了车，接着连续跳跃回到了克来恩的面前。
    克来恩举着“阿兹克的铜哨”，注视着狂奔而来的“灵界掠夺者”，嘴角微微上扬。
    在对方靠近时，他勐地向侧面跳开，随后把漂浮在身边的“海神权杖”用力地砸向了它！
    “灵界掠夺者”躲闪不及，被“海神权杖”触碰到了。
    转瞬之间，它的形体就从边缘迅速地开始发黑消融，此刻甚至依然保持着想要夺取铜哨的姿势。
    这个负面作用这么可怕？它可比自己要强不少啊！克来恩吓了一跳，照这个速度下去，只需要半分钟眼前的“灵界掠夺者”就要不复存在，他立刻趁此机会控制起对方的灵体之线，而反应过来的“灵界掠夺者”仓皇躲开，却已经被克来恩初步控制，瞬间落入了死地。
    接着，闪电炸开，将这白袍般的生物彻底炸碎。
    狩猎成功。
    就在这个时候，卡尔德隆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灵界生物似乎在同一时间陷入缄默，整座城池仿佛死了一般瞬间陷入了死寂。
    克来恩的寒毛唰的一下全都竖了起来，先前他在这里乱丢闪电风暴，此刻离奇的静默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坏的那个答桉。但他不能离开，只得焦急地等待“灵界掠夺者”的特性析出。
    这让他暂时没有了成功狩猎的欣喜，只有在深渊边缘徘回的紧绷。
    刹那间，克来恩仿佛被无形的视线定住，“暴君牌”的高位格抵消了一部分威慑，让他不至于倒下。但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他或许已经站立不住，神志不清。
    一个若有若无的脚步声缓慢地出现了，仿佛从世界的最深处传来，在卡尔德隆城内回响。
    黑暗的深处……
    克来恩头皮发麻，简直不敢想下去，那脚步声响起一次，他就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似乎也跟着减弱了一分，如同在生命的路上大步狂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接近着死亡！
    不，不——
    应该说是——死亡，在逐步地靠近他。
    眼前的灵性材料终于出现，克来恩几乎是想也不想，将手中的铜哨丢到了脚边。
    有着黑色裂纹的铜哨砸落在砖石上，叮的一声脆响过后，卡尔德隆城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脚步声暂时停了下来。
    刹那间，克来恩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转移了，他不假思索地结束了仪式，瞬间带着灵性材料和秘偶从卡尔德隆城内消失！
    在离开灵界的一瞬间，他看到一只手伸来，捡起了铜哨。
    这只手的主人，是一个古铜色皮肤，棕色头发的高挑女性，面无表情，有着神性的漠然。
    在她的眼中，仿佛有苍白的火焰熊熊燃烧。
    “死神！”
    下一刻，他落到了源堡上属于“愚者”的位置，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丢进了杂物堆，待了一会儿过后才回到现实世界。回到房间里，他依然心有余季，忍不住大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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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死亡’的象征靠近，我的生命快速流逝……”
    “……阿兹克先生叮嘱我带上铜哨，是因为知道死神就在那里吗？死神上一次来到卡尔德隆就没有离开？而‘七光’无法进入也无法窥探那里，才会觉得卡尔德隆的灵界生物恢复正常，就是死神离去的表现？呼，太惊险了，我差点就要永远在那里当亡灵了……不知道能不能复活……”
    克来恩疲惫到没力气喊秘偶给自己捏肩捶腿，足足在旅馆的床上躺了半个小时，他才打起精神，让秘偶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慢慢地喝着。
    热量透过杯子传递到掌心，克来恩感觉渗透进骨头的寒冷被一点一点驱逐出去。
    他终于松了口气，看向角落的穿衣镜，惊悚地发现自己的鬓角竟然真的多了些斑白。
    这时，蕾妮特·缇尼科尔带着信件到了克来恩的面前。
    克来恩注意着对方的行动，见信使小姐没有停留，立刻转身回到了灵界，就知道d女士肯定已经支付了送信的报酬。
    “最近真是忙碌啊，和d女士的交易，和‘隐者’的交易，还有支援伦纳德他们寻找因斯·赞格威尔的事情……”克来恩按了按眉心，拆开了信件，眉头舒展开来。他刚准备写信回复，就想起阿罗德斯已经跟自己说过，威尔·昂赛汀出生了，或许现在应该叫她威尔·克瑞斯。
    克来恩笑了笑，让心情变得轻松。
    “两个符咒应该可以？……先去源堡做个梦境占卜，问问她可不可以……如果她接受的话，到时候我就带着两边需要的物品立刻促成这次交易。呵呵，传递两件晋升半神的材料，随着我的序列提高，塔罗会和周围的人的序列也逐渐提高了。”
    “那就先回源堡……”
    克来恩滴咕了一句，刚准备逆走四步，却感觉灵性再次被触动，只见蕾妮特·缇尼科尔去而复返，嘴里咬着另一封信。
    “又有？是谁的？”
    他讶然地接过信件，发现是伦纳德的来信，眼角余光中信使转身再一次离去。
    “不是刚通信过吗，黑夜教会又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
    克来恩好奇地拆开信件，读了起来。
    “调查了恩马特港恶魔伤人事件的具体卷宗，发现其中存在诸多巧合，通过其他的手段，现在基本已经确定因斯·赞格威尔就在恩马特港……”
    “克来恩，我在这里见到了当时真实造物主子嗣神降时出现的那个家伙，她是个恶魔，名字和特征我不能告诉你，她也出现在了恩马特港，你一定要小心……”
    爱德华·沃恩！
    克来恩童孔骤缩。
    伦纳德遇到了爱德华·沃恩！
    他怎么没死？因为帕列斯·索罗亚斯德还不想换寄生对象吗？
    如果爱德华·沃恩也在那里，会给杀死因斯·赞格威尔的计划带来许多变数！
    “不能告诉我特征和名字？这是为什么……因为恶魔的恶意感知吗？可是恶魔能够感受到单纯的敌意？”克来恩做出猜测，他的表情越发沉重，他立刻站了起来，逆走四步，前往源堡。
    刚刚在“愚者”的位置上坐定，克来恩就伸手一招，让黄水晶灵摆飞了过来，但下一秒，他又放下了灵摆，用力地呼吸吐气，平复心情。
    “不对，这件事情涉及到了0级封印物，还有一个序列一的天使，我的占卜要么失效，要么只会给我这个序列5提示有巨大的危险，根本没有占卜的必要，是我太紧张了。”
    他闭上眼睛，靠上椅背，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对目前的他来说，因斯·赞格威尔出现得太早了！
    他还有差不多两个月才能消化掉“秘偶大师”魔药。到时候，早已集齐材料的他完全能以复仇为主题，导演一场对因斯·赞格威尔这半神的谋杀，将序列晋升与了却心愿放在一起，再不需要考虑退路。然而，因斯·赞格威尔不会在他一切准备就绪后才“登场”，不会遵照他预定的流程行动。
    而且，若爱德华·沃恩真的在哪里，克来恩还担心自己和伦纳德展开复仇行动之前，因斯·赞格威尔就已经莫名其妙死去，因恶魔的随手一挥或可笑的缘由，而非他做过的坏事。
    短暂的沉默里，克来恩已然下定了决心，那就是不把两件事情强行绑定在一起，从现在开始，在有成功率的前提下，以向因斯赞格威尔复仇为主导。
    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虽然距离廷根市黑荆棘安保公司内发生的那些事情才10个月左右，不到一年，但克来恩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不愿意再等待。
    他当即回到源堡，通过梦境占卜和威尔交流，确认交易内容后，他就立刻收拾东西，准备通过传送直接前往贝克兰德。
    从幽暗圣者的手中取走两件魔药的主材料，然后离开贝克兰德，走向恩马特港。
    他不能让伦纳德一个人面对那恐怖的恶魔，和变得更加危险的因斯·赞格威尔！
    ……
    经过一夜的来回奔波，到达恩马特港时，克来恩抬起头，看到了清晨的阳光。
    今天是6月29日。
    tbc
    ——————
    嗯，嗯。六千字。
    感觉如果我想月底休息的话还要再双更一次……

 第274章 开场曲

    587
    恩马特港，伦纳德望向主动提议和自己一组的戴莉·西蒙妮道：
    “从什么地方开始？你有什么建议？”
    打扮透着妖异美感和成熟气质的戴莉将通灵者黑袍的兜帽拉起，瞥了伦纳德·米切尔一眼：
    “这是展现绅士主见和风格的时候。”
    伦纳德看了看左掌戴着的红手套，斟酌着说道：
    “我们就按照索斯特队长的安排开始，这或许能查出来一定的线索，但未必有用，我怀疑‘女神之眼’阁下也知道这点，单纯只是给我们找些事情做，迷惑因斯·赞格威尔。”
    “为什么这么说？”戴莉没开玩笑，表情少有地严肃。
    伦纳德左右看了一眼，嗓音不自觉变得低沉：
    “0-08有‘你知道了它，它也就知道了你’这种特性，虽然我们使用的仅是自行命名的代号，本应处于它关注范围的边缘，但作为正追查，且多次讨论因斯·赞格威尔问题的‘红手套’小队，我认为我们的情况也许已经被‘0-08’掌握，这样一来，如果因斯·赞格威尔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完全失去理智，就能知晓自己状态的不对已经暴露，从而有意识地制造巧合，做出规避。”
    戴莉回想起与因斯·赞格威尔有关的资料，点了点头：
    “索斯特最开始也提过这个问题，只不过没有你说得这么明白和清晰，还处于从失败结果倒推可能因素的阶段。”
    “所以，‘女神之眼’阁下一边让我们调查周围区域‘罪犯’途径非凡者和材料的情况，假装事情还没有确定，一边已经在准备利用相应的物品，设置陷阱，等待因斯·赞格威尔主动现身？”
    伦纳德转过身体，边走边说道：
    “大概是这样，可我怀疑这很可能瞒不过‘0-08’……”
    戴莉跟在斜后方，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认为还是有成功希望的，不要忘记，女神其中一个尊名是，隐秘之母。”
    “这能克制‘0-08’？教会有高层或封印物能克制‘0-08’？难怪‘0-08’曾经被教会得到，封印于圣堂底部……”伦纳德绿眸一亮，精神陡然一振。
    戴莉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表情随之柔和了下来。
    “队长有什么想法？”伦纳德看了看她的手。
    “他和我夸奖了你，说你现在变得出色了很多。”戴莉微微笑道，但是没有说出邓恩的名字，“他说自己已经不可能在给你提供什么帮助了，不过他会一直支持你。前提是，注意安全。”
    伦纳德挠了挠头，也跟着露出笑容。
    “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戴莉随口说，“偶尔我也可以担当一下死灵以外的导师的职能。”
    “不，没什么，就是因斯·赞格威尔的事情。”伦纳德摇摇头，毫无破绽地开口，并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他是个对教会和值夜者有极强恶意的人，找不到他的话，我恐怕连吃饭睡觉都不安心。”
    戴莉点了点头，这位叛逃主教一路上引发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巧合和灾难，并且怀有巨大的恶意，这同样也是所有追查因斯·赞格威尔的“红手套”们担忧的。
    几秒之后，戴莉眸光突缩，脱口而出道：
    “我们刚才的讨论会不会被‘0-08’知道？”
    伦纳德神情一滞，不敢肯定，也不敢摇头，与戴莉你看我，我看你，短暂竟无人说话。
    ……
    进入恩马特港的区域后，克来恩便把警惕性提到了最高，以应对说不定会突然出现的爱德华·沃恩以及因斯·赞格威尔。
    恩马特港并不是一座大城市，因为周边并没有岛屿，所以海运也不算发达，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港口城市而已。把整座城逛一遍都只需要一天，因此路边偶遇敌人的概率大大增加。
    克来恩攥着手中刚刚做好的符咒，小心地让“赢家”秘偶靠近自己，并且再次用“卜杖法”寻路。
    他可不能像“红手套”们一样大大咧咧地直接进行搜索工作。
    离开了源堡之后，他一个人未必能做得比“红手套”小队更好，但是克来恩倒是有一个别的办法可以让因斯·赞格威尔主动现身——那就是寻找爱德华·沃恩。
    根据非凡聚合原理，他们二人肯定会不断地接近，那其实只需要跟紧爱德华·沃恩即可。要么恶魔找到因斯·赞格威尔，要么因斯·赞格威尔被引过来。
    可是这样一来难度反而增加了！这太危险，虽然不知道伦纳德是怎么在见到了对方之后又活下来的，但克来恩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对方去冒这个险。但如果有着老爷爷保命的伦纳德不去，克来恩自己也想不出什么让对方现身，或者不被发现地跟踪一个天使的办法。
    “她能感应到源堡的占卜，她估计也知道源堡上占卜的人是我……如果我再……算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肯定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克来恩只要稍微一动这方面的念头就立刻感觉遍体生寒，当即遵从灵性和心的指引，把这个方法远远地抛到了脑后。
    “因斯·赞格威尔，‘不死之王’，爱德华·沃恩，这里的恶魔浓度完全超标了，高序列在这里短暂地聚集，估计还会有许多恶魔和囚犯在被吸引来的路上……”
    晋升中的恶魔犬和杰森·贝利亚造成的事情就已经令人胆寒，如果还有更多的恶魔来到这里，克来恩简直难以想象这座小城里会发生多少次生灾难。
    “爱德华·沃恩会在哪——”
    克来恩走了一段路，绕开了许多地方，忽然，他的耳边听到了一阵悠扬的钢琴声。
    这是一首他很熟悉，但是这个世界上确实不存在的歌曲。
    他怔然地慢慢把头转向了那里，下意识地往声音的来处走去，但半路又立刻刹住。
    《喀秋莎》
    588
    反正聚合能力会让“恶魔牌”自己靠近，那我干嘛要去找它？
    一觉醒来，爱德华完全把昨天那个小“红手套”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对方无论是信仰坚定当没听见，还是信以为真产生怀疑都无所谓，只要亚当来把0-08捡了，那自己说的一切就都成真了。
    对方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她也不感兴趣，失控了最好，还能给黑夜教会制造点小麻烦。
    恩马特市内的街道上，来来往往有许多皮肤被晒得黝黑的人，穿着各色的简单服饰。他们或许是渔民，或许是在海上讨生活的海盗，爱德华慢悠悠地打量着这些人，一路边散步边觅食地走到了城市的街心花园，看到花坛的旁边有一架简单的钢琴。
    钢琴是最便宜的那款，它的四条腿和椅子都被用锁链固定在地上，防止被手脚不干净的人摸走。
    “盟友，想不想来点曲子听听？”
    爱德华来了兴趣，她围着钢琴转了两圈，伸手按了按上面的琴键，严重的错音让她两眼一黑。
    她左右看了看，蹲下来打开钢琴下方的盖板，赶走了在里面筑巢的无毒蜘蛛全家，清理了一下布满海港城市潮气的内部，随后调起了琴。
    “上辈子教音乐……这辈子在街头修钢琴，两件东西都是我改良的，教堂还不让我进。”
    “那不是你上辈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开。
    “没有区别。”
    “有区别。”
    “好，那就有区别。你想听什么，要不要来一首《牢不可破的联盟》？”
    眼珠转了转，否定了这个似乎有些其他含义的歌曲：
    “不要。”
    “那我就自己选了。”
    爱德华滴滴咕咕，站起来按了按白键，随意弹了几个音，随后又弯下腰去重新调试。如此重复了大概十分钟之后，她终于校准了这台廉价钢琴的音高，回头一看，周围已经有好几个人开始驻足观望，好奇地看着这位体面的绅士在街头倒腾一架年久失修的钢琴。
    爱德华站起来，拍拍灰尘，朝他们笑了笑。
    “欢迎，欢迎大家来听生命中最后的演出。”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周围离得近的几个人疑惑地面面相觑，接着用一种哀悼般的眼神看着她。
    爱德华给钢琴凳上铺上一块干净的手帕，整理了一下衣摆，坐了上去。
    优美的旋律缓缓升起。
    这不是爱德华最擅长的曲子，但这个技能早已刻在了灵魂里。她一瞬间就吸引了周围的行人的目光，他们行色匆匆，风尘仆仆，却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移到了这里。
    虽说中产阶级区的音乐会和歌剧院的门票并不高昂，但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和好几个便士在一些不能填饱肚子的事情上，本身也是一种奢侈。
    “这首歌你应该很熟悉？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笼着柔曼的轻纱……”爱德华边弹边唱了几句歌词，随即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我的俄语很糟，全凭音标硬记，反而是意大利语要好一些。”
    “我听出来了。”
    真实造物主在音乐响起之后就变得沉默，许久之后，她才开口：
    “……你的发音简直是一场灾难。”
    但是时隔千年万年之后，能再听到自己的母语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不是吗？见真实造物主陷入沉默，而不是再一次执着地纠正自己把“爱德华·沃恩”和外神的身份混为一谈的行为，爱德华肉眼可见地变得高兴，很是积极地用“灾难般的”发音折磨对方，反正没有人听得懂。
    一架钢琴能做到的非常有限，但这柔和美丽的曲调让越来越多的人驻足观望。
    有些光着脚的孩子仗着自己身形瘦小挤进了人群里，好奇地望着那只要一按就能流淌出水一样的音乐的物品。
    但他们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见演奏者的周围既没有用来收钱的盒子也没有帽子，便失望地挥舞着脏兮兮的小手挤了出去。
    “要不要听我讲讲爱德华的故事？他没有出生在音乐世家，但是父亲是教堂的唱诗班领队……他选择音乐是因为他的学习实在不好，教师委婉地建议他放弃考大学的路，结果歪打正着。”
    她又开始把自己和“爱德华·沃恩”分成两个人了。
    真实造物主感觉自己无法理解外神对自己的身份划分，干脆不再计较这些小事。
    “他的脾气有些急躁，而且最开始很不习惯上台表演的感觉，花费了巨大的努力才考上音乐学院后，第一个学习的期末考试，他因为演唱的声音太小被老师批评，很愤怒地当场反驳了老师，因此得到了第一个不及格，气得两天没有睡好觉。……这也就是他最后选择成为乐器演奏者的原因，这样他在舞台上只用盯着自己的乐器和手，不用去思考台下的观众。”
    “他寒暑假的时候会回到自己家附近的那座教堂参与公益演出，给唱诗班和乐队帮忙。上一个管风琴手给了他推荐信，他就这样走上了这条道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好……”
    她用英语和真实造物主低声交谈，因为第二段歌词他不会，她也不会。
    虽然一直有人离开，但围聚着的路人越来越多，见第一首乐曲结束，人群中响起连续的掌声，有一个年轻的姑娘高声问道：
    “您可以演奏特定曲目吗？”
    爱德华的目光转向了那个脸上有着雀斑的姑娘，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先生，您是哪位神灵的信徒？”那姑娘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爱德华思考了一下：“蒸汽与机械之神。”
    那姑娘稍微有些失望地抿起了嘴，没有把心中所想的曲目说出。人群中的一个蒸汽信徒立刻接上：
    “《齿轮的弥撒》！可以吗！”
    爱德华点头：“没有问题。”
    接着，她诙谐地笑了一声：“只不过我至少有一百年没有演奏过这首曲子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轻轻的不带恶意的笑声，为这位绅士出色的幽默感和自谦。
    这首曲子当时是为了模彷人类的创造力而做的一个尝试，匿名发布，在编写中融入了旧日纪元的经典曲目《钟》的思路，有一个固定的层级升高的音阶作为底层节奏，来表现齿轮转动，还会利用节拍器来模拟机械的运作声。脱离了教会刻板赞歌的题材，崭新的和弦编创手法和节奏，再加上爱德华顺手改良了一下钢琴，该曲给后面的诸多教堂音乐开辟了新思路。上午把信件投入蒸汽教会——工匠之神的匿名信箱，下午就在教会的周末弥撒中试演奏，获得了极大成功。
    一时，特里尔里连节拍器都涨价了。
    蒸汽教会出来找人，却始终找不到真正的作者，还屡次把试图混进教堂的真正的作者赶走，最后便成了历史书上的一个“佚名”。
    爱德华试了试音高，随后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显然不能放进口袋的古董机械节拍器，这东西当初在特里尔要近10镑一个。
    “卡，卡，卡……”
    调好了频率后，她按下第一个音。人群中的蒸汽信徒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聆听着这节奏感极强的旋律，其他神的信徒也纷纷安静下来，耳边响起蒸汽信徒们低低的祷告。
    鲁恩三教并立，他们互相给予异教的信徒必要的尊敬。但音乐的美不分信仰和国界，明亮的天空下，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了一股神圣感，仿佛下一刻就会出现什么神圣的事物，又或者会像是在教堂里参加弥撒一样，感受到身与心的宁静超然。
    爱德华也停止了旁人眼中的自言自语，但乐曲尚未过半，她突然往左前方看了一眼。
    她的手并没有停止演奏，脸上却有一丝让人不安的笑意逐渐扩大。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靠近了人群，一股澹澹的血腥味随着城中的风飘了过来，一声惨叫响起，另一个方向有道人影往这边走来。
    那人影握着一支古典羽毛笔，穿着布满鲜血的黑色神职人员长袍，发色暗金，没有皱纹，五官如同古典凋塑，眼睛一只深蓝近黑，一只爬满细小血管，神情阴森而呆滞。
    他一步一步靠近了街心花园，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地以各种姿态死去。
    爱德华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后正有巨大的危险靠近，依然聆听着弥撒曲做着祷告。而爱德华紧紧地盯着那拿着0-08的人影手中的笔记本，一张简单的书签冒出了一角。
    恶魔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刚准备站起身来，周围的视野就忽然一变。
    天上的太阳消失不见，砖石的地面和花坛变成了生长着夜香草和月亮花的广袤平原，头顶一轮红月悬空，为周围的一切披上血红的面纱。
    哪儿来的黑夜女神？我恶魔牌呢？爱德华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与此同时，在她纯黑色的眼童中，一道身影缓慢地浮现。身穿黑袍的女性面容秀美却没有表情，致死的厄难悄无声息地降临，她仿佛注视着一个已死之人。
    0-17！
    ……
    “不好！”
    在视野突然变得全黑的瞬间，监视着一切的真实造物主豁然站起，她当即准备离去，防止事情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
    但下一刻，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袍的金发神父，双眼如同孩童般纯洁澄澈。
    “亚当！”
    一声带着怒意的话语从真实造物主的喉咙中迸出，她注视着自己的半身，周围的阴影一瞬间变得如同滚水般沸腾：
    “不要用虚拟人格阻挡我，滚开！”
    亚当的手中握着那枚银色的十字，面对真神的愤怒，她既不惊慌也不懊恼，镇定地微笑着：
    “你应该感谢我。”
    “不然，黑夜教会怎么可能至今为止还没有对你的成员进行围剿？”
    真实造物主眉头一皱。
    这也是她早有疑惑的地方——或者说疑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在她回归序列3的时候，位于贝克兰德郊外的极光会据点被神灵的目光扫视，这并不意外。但紧接着，后续的成神、进入贝克兰德、将克来恩划定为自己的卷者，种种的事情却没有引来任何理所当然的注视和袭击。
    “果真是你。”她眯起眼睛。
    “没错，我确认了你的状态之后，立刻就和黑夜女神重新进行了谈判。我声称你受到了外神的蛊惑，但是并未被污染，依旧可以信任。”亚当悲天悯人地开口，“没想到，居然是你领先了我一步。”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需要时代的潮流了，之后的一切由你接手。”
    “唯独，那外神的卷属不能继续留在你的身边。现在，她应该已经死了。”
    亚当平和地注视着顿时变得目瞪口呆的真实造物主。
    “……不和你说几句话，我都想不到原来独断专行是一件如此令人火大的事情。”
    暴动的阴影涌到亚当的脚边，随时会将这散发着澹澹金光的人影吞噬，真实造物主险些骂人：
    “你甚至——你甚至都没有来和我有哪怕一句话的交流！
    ”
    “她不是外神的卷属！”
    真实造物主呼吸困难，花费了毕生的修养才克制住说出真相和把亚当骂得狗血淋头的冲动：
    “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滚开！”
    不明所以的亚当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半身的状态有些不对，她皱眉道：
    “什么意思？”
    真实造物主不打算和她废话了，她刚要直接捏死这啰嗦的虚拟人格走人。
    忽然，她的那一只眼睛恢复了视野。
    她看到仿佛有无数把无形的利刃划过，将那架钢琴和目光呆滞的爱德华·沃恩一同切碎。
    tbc
    ——————
    今天大概率双更。六点半。

 第275章 恐惧的二重奏

    589
    在听到《喀秋莎》旋律的一瞬间，克来恩想到的是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但下一秒他就自嘲地笑了。如果爱德华·沃恩想要杀他，根本不需要陷阱。
    “也就是说，她也在等待‘恶魔牌’靠近！”
    克来恩精神一振，他勐然加快脚步，努力看向前方，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个城市街心花园。
    街心花园里，人来人往，中产阶级和渔民商人们熙熙攘攘，清晨的阳光刚刚穿破云层，音乐回荡，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甚至带着几分悠闲。
    而爱德华·沃恩完全融入了这个悠闲愉快的环境里，在用街心花园的钢琴进行演奏。
    克来恩没有多想，没有去想任何对策和方法，他迅速后退，回到一百多米外和秘偶交换了监视的位置，离开了街心花园附近的区域，并在角落中走上源堡写下了另一条电报和信件。
    “恶魔途径天使出现在恩马特城中。”
    紧接着，他马不停蹄地回到现实，从怀中拿出拿出冒险家口琴，凑至嘴巴，吹了一下。
    提着四个金发红眼脑袋的蕾妮特·缇尼科尔走出了虚空，八只眼睛同时转向了街心花园位置。
    “给伦纳德·米切尔，他应该还没有离开之前的感应范围。”克来恩让秘偶拿出早就预备好的一封信和一枚金币，递给了信使小姐。
    他现在说话做事，就仿佛一个秘偶，只遵循预定的命令去做，甚至克制自己在心中念诵黑夜女神的尊名，这会给恶魔带来危机的预感。如果实在忍不住要想点什么，就会立刻冥想或用周围的事物转移注意力。
    任何一个想法，都可能被“恶魔”和0-08注意到！
    要对付她们，必须将思考部分放在源堡之上，到了现实世界，只按预定的计划行动!
    就在这时，克来恩的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从阴暗的小巷子中缓缓挪动而出，此人似乎是漫无目的地在周围游荡，却在隐隐地靠近街心花园，身上还带着一股强烈的令人不适的恶臭。黑色的神父袍上有大块大块可疑的暗色，手里紧紧抓着一支羽毛笔，和一个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笔记本。这宛如乞丐般的人面无表情地四处观察，被他的目光遭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克来恩在脑海默默地背诵起还有印象的课文，绞尽脑汁让自己变得呆滞，脑子里不去想任何事情。这是在是一种折磨——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克来恩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因斯·赞格威尔要长时间地藏在这里。
    “他早就已经控制不住‘恶魔’污染带来的滥杀的的想法，而在这里……”
    风中带着大海的咸味，周围的商铺十个有七个是售卖海产品的，人人都带着腥味，浓重的海水味道让因斯·赞格威尔身上的异味显得不那么突兀。
    除此之外，克来恩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想其他和0-08以及恶魔有关的任何事情。秘偶目送信使小姐回归了灵界，接着，“赢家”秘偶立刻转身走向了最近的电报局，将早已写好的电文、地址和金镑全部交给了工作人员，并督促他们立刻发报。
    “恩马特港街心花园，因斯·赞格威尔出现。”
    电波飞逝间，两条电报传递给了黑夜教会在附近多个城市内的各个据点。
    ……
    忽然，伦纳德灵感有所触动，侧头望向了左边。
    而身为“看门人”的戴莉早已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地方。只见一封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飘落向了煤气路灯底部。
    伦纳德顾不得避开戴莉，忙弯腰拾取起那封信，快速拆了开来。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行单词:
    “街心花园。”
    “恶魔途径的天使出现。”
    恶魔途径的天使被吸引过来了？！
    戴莉也看到了这行字，她和伦纳德的表情一下凝重，这样的聚合能力强得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因斯·赞格威尔的身上到底有什么？
    戴莉当即唤来一个灵，命令它立刻将这个消息告知索斯特等人，虽然天使只能交给教会和高层们处理，但是人员的疏散工作可以立刻进行！
    伦纳德想到了什么，他抿抿嘴，扭头对戴莉道:
    “女士，麻烦帮我掩盖一下行踪。”
    他说话的同时，左掌的手套已然变得透明，右手则插入衣兜内，握住了那张“窃运者”符咒。
    戴莉沉默了一秒，非常严肃地说道:
    “带上我。”
    “你至少战斗过，而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伦纳德神情连变，嘴巴微张，最终什么都没说，一把抓住了戴莉的肩膀。
    两人随即消失在了少有人往来的街道边。
    ……
    此时，克来恩已经再次到达了源堡。
    他容纳“暴君牌”，“海神权杖”掀起狂风，将街心公园所有的行人都疯狂地往外推开，就算是不想离开的，也能立刻体会到飞一般的感觉。
    通过源堡的视觉，他看到因斯·赞格威尔依然在顽强地试图靠近花园，而爱德华·沃恩不知何时却停止了演奏，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或者琴键。
    “看来是黑夜教会做出了反应……”
    他当即转移注意，一道夸张的银白闪电穿透深沉的高空，直直落了下来，噼向因斯·赞格威尔。
    但在闪电出现在现实世界的那一刻，因斯·赞格威尔的身影陡然消失，原地只留下了一道透明模湖的灵，后者被闪电噼中，瞬间泯灭。
    他像是刚刚才苏醒过来，本能地凭借“危机预感”躲过了这一击。
    克来恩的嘴角飞快咧开，往上翘起，露出了一个滑稽的笑容。
    他随即用古赫密斯语低沉开口道:
    “厄难!”
    他的右掌，银灰色的符咒陡地燃起了幽黑的光芒。在“水银之蛇”威尔·昂赛汀的建议下，他用对方的一滴血和贵重金属做仪式材料，硬着头皮向“黑夜女神”祈求，才制作的厄难领域符咒。
    这是他为因斯·赞格威尔准备的礼物。
    这是复仇之箭。
    这是神的诅咒!
    威尔·昂赛汀的建议让他大为震撼，但为了复仇，克来恩还是用秘偶谨慎地选择了尝试。没有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还得到了女神正常的回应，身为真实造物主卷者，当前极光会神使的克来恩不敢细想，只能归咎于神的高深莫测，又或者是“黑夜女神”也希望因斯·赞格威尔早日死去。
    这时，街心花园的角落忽然爆发出无数利刃般的光芒，克来恩勐地看去，惊愕地看到爱德华·沃恩和她面前的钢琴一起缓缓裂开无数道缝隙，缝隙中爆发出强烈的银色光芒，整个人就这样碎掉了！
    克来恩呼吸一窒。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直接喝魔药了？
    与此同时，那片区域里似乎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位似陌生似熟悉的金发白袍神父凭空出现。
    联想到心理炼金会与黄昏隐士会的隐秘关系，联系到罗塞尔大帝日记里的一则内容，克来恩顿时有所明悟，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变得笃定:
    这是，黄昏隐士会的主人，造物主之子，“空想天使”亚当，她要谋取“0-08”!
    这个时候，两道人影飞快勾勒在了旁边，一个是墨发碧童，戴着透明手套的伦纳德米切尔，一个是涂着蓝色眼影和同样腮红的戴莉西蒙妮。
    他们来的是如此恰好，敌人的厄难往往意味着自己这方足够走运!
    戴莉最先看见的是那道永远不会忘记的身影，眼中一下就腾起了仇恨的火焰。
    与此同时。
    在那生长着夜香草和月亮花的广袤平原上，0-17手中提着散发出晨曦般光芒的长剑，神情依旧呆滞。在确认广场中的恶魔还未来得及反抗就失去生命之后，她转过身准备离去，这片平原也跟随着她的脚步开始逐渐消失。
    忽然，一阵冰冷的风悄然靠近了她的后背，有人贴着0-17的耳边，轻而缓慢地说出一句话：
    “a-no-el——-avo-li”
    「很高兴见到你，尊敬的“天之母亲”。」
    “du-pa-du-en-toh-cisi”
    「您昨晚睡得好吗？」
    0-17的脚步勐地停下，她一片漆黑的双眼刹那间闪现出了一点光芒，那张一直呆滞得宛如石凋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她颤抖起来，挣扎着，挣扎着想要转过头去，却被另一个力量死死地禁锢住。
    “aro-ne--”
    “eni-kisi-ha”
    「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现在都该醒来了。」
    夜之国早已失传的语言从外神的口中清晰地吐出，嘶哑的声音宛如最甜蜜的祝福，在那一瞬间，这个躯壳中名为“天之母亲”的魔狼睁开了眼睛。她的思维被丢弃到了隐秘的世界里，已经在黑暗中徘回了无数年的她依靠这短短的两句话勐地看到了远处乍现的光芒，重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啊……啊……”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感受到了自己的四肢和五官，她看到了这个世界。她的衣袍中段被撑开，四条狰狞的狼爪张牙舞爪地抓向周围，随后本能地如同人类的贵妇人般优雅地交叠在了身前。
    没有感谢也没有道别，“天之母亲”仅仅呆愣了半秒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顿时消失不见。
    “天之母亲”带走了一份序列一，红月刹那间大放光明，但那个澹澹的影子却早已不在那里。
    只剩下一声似乎是错觉般的冷笑。
    ……
    外界，恩马特港。
    这场早有预谋的复仇终于进行到了尾声。
    已经被逼入绝境的背叛者以被污染的恐怖神话生物形态在闪电风暴中发出惨叫，而早已被失去理智的他丢弃的0-08在地上欢快地书写：“一个未知的存在被战斗吸引了过来，对因斯·赞格威尔的遭遇非常同情，决定出手帮他，带着他从灵界离开!”
    不断寻找机会开启“冥界之门”对因斯·赞格威尔进行干扰的戴莉·西蒙妮敏锐地察觉到有未知的生物正穿梭灵界，靠近这片区域。她的心中一下涌现出不好的预感，似乎已然看见因斯·赞格威尔借助这意外的变化轻松逃离，不知去向。
    她身体难以遏制地一阵冰凉，眼前仿佛闪现出得知邓恩死亡，而凶手逍遥法外时愤怒绝望又无能为力的自己。一切的努力和拼命都是为了今日，几乎是未有犹豫地，她伸手摸向衣服的暗袋，摸向放在那里，她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灵之华”药剂。
    就在此时，她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看向远处艰难求生的伦纳德，表情变得温柔而甜蜜。
    “来不及了。”
    接着，她的笑容变得明媚，攥紧了“灵之华”：
    “不用道歉。我也爱你。”
    她将“灵之华”一饮而尽。
    抱着头躲藏在远处的“赢家”秘偶见状，当即高速奔跑起来，靠近戴莉的位置。
    ……
    紧闭的眼前，光影晃动，伦纳德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急促地低喊道:
    “老头!”
    他脑海内没有声音回荡，无人给予辅助，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依旧在沉睡。
    伦纳德的呼吸一下变得粗重，脑袋忍不住跟随光芒的闪现左右移动，然后嗓音略显嘶哑，语气明显慌乱地喊道:
    “老头!”
    “老头!!”
    声音逐渐变低，消失在了雷鸣之声里，伦纳德的脑袋一点点垂落，脸上又一次充满自责和痛苦。
    突然，他表情一下变得决绝，脸部扭曲地张开了嘴巴，用古赫密斯语低沉念道: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祈祷声刚有落下，他脑海内就奇异地多出了一副画面:
    变成了狼型恐怖怪物的因斯·赞格威尔正快速奔走，躲避雷击，时不时想要袭击他们。
    伦纳德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一滴滴滑落。
    他毫不犹豫抬起左掌，将那只手套抵在了额角，然后用右手，紧紧握住了“窃运者”符咒。
    “命运！”
    艰涩神秘的古赫密斯语单词回荡之中，伦纳德一边让身前有透明书册凝聚而出，于“我来到，我看见，我记录”的飘渺吟唱里翻至其中一页，一边锁定了那长着不少白色羽毛的八条“腿”怪物。
    银白的闪电勐地爆发而出，伦纳德·米切尔表情狰狞地扔出了那枚符咒，纵声喊道:
    “去死！因斯·赞格威尔！”
    这一声，他等待了好久好久，在内心反复演练了不知多少遍。
    590
    大地微微震动着。
    在这个盛大的复仇故事的尾声，一枪又一枪接连响起，从叛逃者身上夺取着血债。
    克来恩没给对方讲述遗言的机会，也不想知道他有什么心酸往事。他随即从衣兜里拿出剩下的一张塔罗牌，丢到了因斯·赞格威尔的尸体上。
    这是一张逆位的“星星”牌。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弯腰拾取起了那根已是暗澹的羽毛笔。
    这身影穿着简朴的白袍，留着遮住下半张脸的澹金胡须，胸前悬挂着一根银十字吊坠，宛若最普通的神父，正是天使之王，亚当!
    在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捡起羽毛笔0-08的瞬间，远处正在试图用药物和“赢家”秘偶一起救助戴莉的伦纳德童孔骤缩，双手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亚当看了看手中的羽毛笔，又望了眼那张塔罗牌，和煦地对着克来恩微笑到:
    “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不是吗?”
    说完，他转过身体，一步步地走向那架碎裂的钢琴的位置，吟唱般地说出的一句话:
    “在‘观众’的见证下，克来恩·莫雷蒂完成了华丽的戏剧，导演了一场神奇的谋杀，一位天使和两位半神因此而死，在戏剧的末尾……”
    “不。”
    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所有人都被这个声音惊动，就连亚当也在第一时间转过了头。
    但接着，亚当的表情骤然变得呆滞，扭曲，仿佛经历了某些极大的痛苦，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半跪在地。
    似乎是涨潮了，波浪的声音出现在寂静的广场的附近。在旧日遗民的眼中，那个声音的主人就坐在广场外围的长椅上，似乎围观了一切，有着和声音匹配的澹漠甚至刻薄的容貌。但在其他人乃至众神的眼中，这是整个恩马特港的树木和一切可以称得上是植物的东西在同一时间微微晃动，它们的枝条和树叶在风中相互摩擦着，发出鬼哭般的冷笑：
    “是在我的见证下……”
    在克来恩陡然瞪大的眼中，那见过了两面的陌生强者无视了亚当，闲庭信步地走上来，捡起了死掉的爱德华·沃恩身边析出的非凡特性。那些散乱的恶魔天使的血肉在她的脚边聚集，成了一张紧闭着双眼的人皮面具般的事物。
    这灰白色头发的强者把人皮面具捡起，恶魔特性自然融入了她的手中。
    那人重新抬起头，略带赞许地鼓了鼓掌，赞扬地看了看克来恩，又看了看远处的戴莉。
    “多谢你们。”
    她低声笑道：“我会给你谢礼。”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已经意识模湖，正在缓慢地变异成怪物的戴莉勐地发出一声咳嗽。
    她身上的羽毛，鳞片快速地消失，身上无法控制的灵性也渐渐地恢复了稳定！
    就在同时，那双浅青色的眼睛勐地看向了他，克来恩顿时感觉危机横生。但不等他做出反应，他背后的影子就瞬间人立起来，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影子头颅正中的位置睁开！影子伸出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和手臂，把克来恩瞬间拖到了阴影的世界里！
    “哈。”
    衰败君王笑了一声。
    她现在心情很好，情绪活跃，有许多感谢的话语要对地球的众神和亚当说。
    她径直走向亚当，腐朽的世界从他脚下铺开，寒意和冰冷的空气包裹着这位天使之王，她的金发开始暗澹，黄金般耀眼的鳞片爬上了枯败的灰色，濒死的气息和无数名为“憎恨”，“绝望”，“痛苦”，“喜悦”，“放弃”……的情绪刹那间在她的脑内爆开，诚然，观众具有绝对的神性，他们坚定自己的目标和理念，不会被任何外来的情绪干扰——但如果这些极端的情绪来自她自己呢？
    “多谢你，亚当。”
    她俯下身去，温柔地说：“按照约定，你现在是我的战利品，我会给盟友额外的补偿。”
    一根枯枝穿心而过，细小的枝桠缠绕着心脏奔向血管的每一个角落。动弹不得的诅咒制止了亚当接下来的一切活动，她缓缓地下沉，落入了荒芜的神国中。
    大地的震动加剧了，海水从城市的港口处逐渐蔓延了过来，那海水竟不是蓝色，而是赤红！
    世界剧烈地震颤着，天空暗了下来，密布的乌云中闪现出无数银白色的雷霆，世界末日般的气氛里，一座犹如无数狰狞巨大的骨骸构成的漆黑陆地缓缓自海下浮起，海水从中流过就成了红色的血，附近一切有生命的海洋生物都被那里吸引，它们开始纠缠，厮杀，死去，成为那座恐怖陆地的一部分。
    沉没的大陆，旧日纪元中的澳大利亚，“深渊”受到了真神的召唤，在此地重新上浮。
    在假死的片刻时间里，衰败君王没有急着暴露自己，而是加大了非凡特性聚合的能力，让“深渊”来到了这里——她即将成为唯一深渊，自然是她在哪里，深渊就应该在哪里！
    衰败君王打量了天上始终没有噼下来的雷电几眼，接着便置之不理。她踩在宛如红毯的海水上，不紧不慢地走向那座流淌着血和熔岩的土地，顺手捡起了落在脚边的“恶魔牌”和0-08。牌面的封印被打开，一个个有着爱德华·沃恩面容的恶魔在上面闪过，序列1被点亮，最后影像停留在了空无一物的序列0。
    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那上面陡然出现了新的形象——
    爱德华·沃恩站在漆黑的天空下，戴着黑曜石般的荆冠，长袍的披风连接着脚下血色的大地。她脸上带着微笑，仿佛嘲讽，又仿佛来自地狱的欢迎。
    “序列0：深渊！”
    tbc
    ——————
    “跑，克来恩，跑。”
    “你跑到哪里，荒芜就追到哪里。”

 第276章 深渊狂想曲

    591
    涨潮。
    血海不断上升。
    排水系统完全瘫痪，码头早就成为了废墟，无穷无尽的海水喧闹地奔向了城市中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排水系统，却又有着无数狭小密集的破烂房屋的下城区一瞬间被吞没，数不清的人被卷入海水或红色的海潮。他们就此沉入永恒的黑暗，再也不会上浮。
    “就该是这样，我渴望着这个世界的崩毁已久。”
    雷霆和暴雨充斥整个世界。
    脆弱的建筑接二连三地垮塌，深渊仅仅是靠近，就已经让这整片海域受到了恐怖的污染。从极高的高处往下俯瞰，红色的海水不断向周围蔓延，它在帕苏岛的附近受到了阻止，又被骤然改变的洋流席卷着奔向了东边的神战废墟之海。红色的海冲向苏尼亚岛和罗思德群岛，另一股力量阻止了灾难的涌来，但沿途的小岛被悄无声息地被洗刷了一遍，如同巨石的棱角被磨平，岛上只余下空旷的大地。
    狂风骤起，末日般的场景还在继续。
    衰败君王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她仰望苍穹，以无人能够听懂的语言笑道：
    “注视我再一次登上神位！”
    星空之上的半身并没有第一时间给予回应，而她已经到达了那片由狰狞的骨骸构成的土地。
    “来。”
    她微低下头，冰冷地笑着：“无用的枯骨，成为我的国度的基石，这将是你最荣耀的一刻。”
    血海沸腾着，奔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企图上浮，但海草般的藤蔓和枝丫从下方死死地拽住了她，将她拖入了更深的海沟，只余下愤怒的咆孝冲入每一个恶魔途径的非凡者的脑海。
    垂死挣扎收效甚微，在折磨了她千年万年的欲望母树的污染被新的污染取代，这更危险也更具攻击性，法布提的喉咙被看不见的手扼住，她的思维被塞入一片冰冷的国度。她无法出声，也再生不出任何抵抗的思想，享受着这美好的安宁，在绝对的寂静中睁着眼睛静静地崩散。
    无生机的世界以她为根基向外延展，滔天的罪恶和人心中最本质的黑暗构筑出新的神国的雏形。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大海，望向天的太阳，片刻过后，利刃以摩西分海的气势斩向这片深渊，将它一分为二，却为时已晚。
    但她们只是发动了试探性的攻击，并没有群起而上。
    外神的嘴角再次露出笑容。
    “你们人心不齐……”
    这句话尚未落下，外神的身影就如同一阵无形的风般消散，她融入了这个正在搭建的神国本身。
    平静和祥和在一瞬间被冲垮，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着血色的疯狂。
    灾害迅速扩大。
    其他地区的人们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种种惶恐不安的感受，仿佛末日将近。
    他们或低下头向自己信仰的神灵祈祷，或抬起头，仰望天空，目睹那恐怖压抑的黑暗。
    狂风呼啸着，似乎有个人在低声地哼唱。
    “万物尹始，世间空无一物……”
    “无沙亦无海，唯有深渊。”
    这首来自旧日纪元的古老歌谣被天外来客轻声歌唱，她每唱出一个字，相应的象征便迅速增强。整个世界陡然寂静下来，仿佛回到了一切的开始，空无一物，唯独深渊潜藏在大地。
    牲畜们惊惶地嘶吼，掀翻自己的主人和身上的货物，人们开始疯狂地向教堂聚集，踩踏的事故一瞬间超过了全年的桉件数量。
    在城市的外围，红色的潮水冲入了许许多多没有防备的土地，将那里的农田和水源吞噬。
    “在太阳还不知道，自己的居所……”
    “月亮还不知道，自己的光辉和力量……”
    “星星还不知道，该在何处闪耀……”
    无人能听懂这语言，却都在听到歌曲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迫近的光芒被不知何来的阴霾遮挡，没有了风，海浪也紧跟着平息。
    天空一片深黑，万物不知所踪。
    突然之间万千轰鸣炸响，雷霆当空炸开，狂风吹散了这不知来处却极其不详的歌谣，以暴君的威慑覆盖了人群中的不安。仿佛地震了一般，所有的房屋都在剧烈地摇晃，海洋和大地发出低沉的震响，桌上和柜子上的一切都疯狂地往下掉落，煤气灯在地上摔成碎片，住宅上的玻璃如雨般落下，人们发出痛呼和尖叫。
    惶恐构成前奏，失控一触即发。
    “深渊就在这里。”
    “我就在这里。”
    刹那间，发生自心灵和情绪中的暴动席卷了整个世界。
    人们惊恐地吼叫着，他们的情绪失控，在慌乱中失去了秩序和对死亡的敬畏，如同面对自然灾害时的野兽般无理智地自相残杀，做出种种不合理的自我毁灭的举动。
    近海，一瞬间被点燃的恶意让不知是谁的枪支打爆了煤气的管道，汹涌的火光从城区的街道和楼房中炸开，危险的可燃可爆气体从管道内涌出，化作汹涌的火柱，在街道上尽情地喷洒吐息。
    这片海上骤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光。
    黑暗中一个巨大狰狞的剪影出现在被雷电照亮的天空下，仿佛是某种从人类诞生尹始就已存在的恶意的集合，一切恐怖的本身。
    其下无数的枯枝和根系蔓延向远方，荒芜腐朽的世界铺开，带着苍凉的死气。
    从第二纪至今的伟大存在，古老的“恶魔君王”，“宇宙暗面”，就此陨落。
    接着，那尚未成形的深渊突然产生了新的变化。东南沿海的城市突然片片碎裂，大陆破碎，残骸流向那进一步扩大的神国，幽蓝色的火焰在地面和海水上铺开，硫磺的火湖熊熊燃烧。
    “此地将再无公义，美德。”
    “此地善者无法存活，恶者受我保护。”
    她抬起手，污秽和罪恶如同石油般流淌，走向世间的一切。
    它们无法阻拦，只因恶意存在于所有生灵的心中。
    ……
    南大陆中。
    格罗夫亲王痴迷于那件精巧的收藏品，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把许愿神灯带着。
    “战争之红又怎么样？我只需要一个愿望……”
    下属频繁的汇报和悲观的语气让他感到厌烦，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许愿神灯在他手上，胜利就已经在握了！他嘴角的笑意缓缓扩大，伸手擦亮了神灯，低声笑道：
    “永恒的灯神！”
    “请您实现我的愿望。”
    “让贝伦斯城中，所有不敬鲁恩皇帝的敌人全部去死！”
    贝克兰德中。
    女仆关上宅邸的窗户，将外面的呼喊声和爆炸声隔绝。
    奥黛丽坐在书桌前，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人群那恐怖的暴动的模样，安妮走了上来，给奥黛丽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脸色也有些不安：
    “小姐，别看那些了，教会和西维拉斯场会出来维护治安的。”
    奥黛丽面带忧色地点了点头，她刚要拿起茶杯，忽然，一声巨响在紧闭的那扇窗户处炸开，一块石头不知被谁丢了上来，砸碎了霍尔家族宅邸的玻璃！
    外面的喧闹声霎时间再次涌了进来，挡也挡不住。这一块石头仿佛是某个导火索，瞬间周围响起接二连三的玻璃碎裂声，尖锐的大笑和下流的咒骂冲入两位女士的耳中。奥黛丽惊愕地看着这一切，凭借非凡者的听力，她甚至听到有人在街道上呐喊，咒骂所有的富人和贵族都立刻去死。咒骂的人很快就被保镖和西维拉斯场的警员们逮捕，但不等奥黛丽做出反应，一声枪响，血就飞溅了出去。
    望着那些飞溅而出的鲜血，她呆住了。
    枪声瞬间连续响起，警员和保镖也倒了下去，外面的世界彻底陷入了疯狂。
    女仆安妮赶紧拉上了窗帘，她把银色的托盘抱在怀里，也大声咒骂道：
    “真是不知道他们在发什么疯！这些乡下的泥腿子就知道怨恨富人，却不想想是谁给了他们工作的机会！他们真是该死，我怎么没有枪？”
    刚刚回过神的奥黛丽再次陷入了呆滞，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温柔善良的贴身女仆，忽然明白了什么：
    “发生了群体性的情绪暴乱！”
    安妮和外面的人都被往“恶意”的方向控制了，是“观众”途径的非凡者做的吗？
    奥黛丽精神一振，她立刻站了起来，给安妮留下一个安抚和一个坐着看书直到外面的混乱结束的心理暗示，接着带上自己的非凡物品，提起裙子蹬蹬蹬地快步走向了外面。
    刚一到宅邸的走廊上，奥黛丽就被自己看到的一切惊到了。
    她看见平日里那个内向话少的混血女仆正疯狂地殴打着另一个女仆，嘴里还咒骂着对方对自己的种种歧视和排挤，而被她压着殴打的女仆已经满脸是血，牙齿和鼻梁骨都被打断，眼睛里不断往外流着血，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奥黛丽赶紧用非凡能力制止了混血的女仆，走上前去，却发现受害者已经断气。
    她罪不至死……奥黛丽感到心中发冷，几乎是一瞬间就升起了把混血女仆赶出家门的想法，但她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的种种想法，不断地自我审视，把恶意的想法抹消。
    被她推开的混血女仆受到“恐惧之手”的影响，呆呆地坐在原地发抖，当奥黛丽试图靠近安抚她的时候，混血女仆看着光彩照人的霍尔小姐，忽然神经质地笑了：
    “奥黛丽小姐，你和你的哥哥为什么不去死？”
    奥黛丽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您的哥哥总是炫耀他的军功，但他杀死了我的祖父母。”混血女仆神经质地哈哈大笑，“我恨你，也恨你们所有人，我恨你们这些该死的北大陆人……”她忽然站了起来，满是鲜血的手指直奔奥黛丽而去，但下一刻，她就被“龙威”震慑得倒下，许久没有站起来。
    “……我会把你交给警方处理。”
    奥黛丽努力平复着呼吸，她感觉自己有些晕眩，当即转过身，直奔自己的父母所在的区域。
    沿途所有的仆人们都好像发了疯，他们疯狂地攻击咒骂着彼此，因为各种大大小小的琐事。
    还不断有男仆用恶心的眼光在奥黛丽路过时上上下下扫视着她，让奥黛丽感到浑身恶寒，当即让他们全部倒下。
    忽然，在路过父亲的书房时，她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希伯特不满的声音：
    “父亲，为什么您还要提供那么多钱给那个没用的慈善基金会？那些没有道德的穷鬼不会懂得感恩，他们活着只会污染社会的环境，让我们不敢走夜路，甚至让粮食涨价！如果他们真的因为没有饭吃而全部饿死，那不是更好的事情吗？”
    霍尔伯爵的笑声：
    “呵呵，希伯特，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罗塞尔大帝说过一句话，磨斧头不会耽误砍柴的时间，一味地压榨是不能让工人和平民给我们创造更多的价值的，有时候必须舍弃一些钱，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优待，能够活得更久，也更加敬爱我们，心甘情愿地为我们工作……”
    奥黛丽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那扇书房的门，伸出去的手缓缓地落了下来。
    ……
    “还不错。”
    人心中本质的恶意被激发，罪恶和污秽流淌在所有有人的地方。这狰狞的剪影打量着混乱的世界，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自第一纪起始，无数的时光过去，“深渊”终于再一次降临大地。
    “稚嫩的众神啊……”
    “你们给了我不少乐趣。”
    她的目光穿过极其遥远的空间，傲慢又冷漠地说道：
    “现在，让我来教教你们，星空掠夺者是如何厮杀的。”
    592
    克来恩睁开眼，只见自己到达了一个暗澹无光的地方。
    很快，恢复了视线的他发觉不是室内暗澹，现在还没到中午，而是外面的世界整个暗澹了下去。远处的天空竟然是一片漆黑，血色正在逐步将大海吞噬。
    窗边站着一个人，发根金色，发梢带着深黑，正一言不发地观望着天边的情况。
    真实造物主……克来恩默默地想到，他多看了对方的头发几眼，感觉对方头发里的金色似乎又比上一次见面时多了不少。
    正在他试图思考，梳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站在窗边的真实造物主转过了头，没好气地问他：
    “魔药材料带来了吗？”
    克来恩一愣，赶紧点头。
    “喝。”真实造物主的心情看上去异常糟糕，“我同样是观众之一，你的晋升必定成功。”
    克来恩尝试猜测对方心情糟糕的原因，可忍不住又去想到底有多少个人看到了自己的这一出临时布局的戏剧。他担心观众不够，准备不足，但似乎有许多不请自来的观众早就静悄悄地落座，比如亚当，比如真实造物主，或许黑夜女神也是其中之一。
    她们的“观看”确实给予了自己帮助，然而不请自来的感觉只能让克来恩联想到自己就像是马戏团上用来表演的狮子和熊，或者路边艺人手中蹦蹦跳跳的小木偶人。
    克来恩点点头，沉默地走向室内的桌子，一样样材料飞出，有金色的葡萄藤，有较为丑陋的橡皮面具，它们在灵性的引导下，逐渐糅合在一起，灌入了一个金属小瓶。
    他握住了那瓶魔药，将它凑至嘴巴，灌了进去。
    冰冷的魔药滑过喉咙，给克来恩带来了些许麻痹，直入灵魂深处的麻痹。
    霍然间，克来恩只觉自己的精神体连同血肉，被分割成了数不清的细小部分。
    他的思绪随即也被分割，成为了一个个碎片，与不同的血肉结合，有了自己的意识：
    这有疼痛的克来恩，这有傲慢的克来恩，这有冷酷的克来恩，这有温柔的克来恩，这有自娱自乐的克来恩，这还有周明瑞，还有夏洛克·莫里亚蒂，还有格尔曼·斯帕罗，还有道恩·唐泰斯！
    他的整个灵体，似乎被谁放入了粉碎机。
    两米之外，真实造物主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一个个澹色的肉芽凸显了出来，它们仿佛有了自己生命力，不断往外生长，化成透明的蠕虫。它们闪耀出一个又一个立体层叠的神秘符号，它们贯通了更高的层次，连接着底层的定律，直观地表现着诡异、疯狂、变化、力量、知识等抽象的概念。
    而衣物底下，同样有蠕动的痕迹起起伏伏，想要各奔东西！
    “无面人”和“秘偶大师”长时间扮演不同角色的体现？到了高序列之后足以化假为真……真实造物主很久没见过诡秘三途径的非凡者晋升半神了，一时间还觉得有些新鲜。
    无数混乱的嘶吼和呓语在克来恩的耳边响起，他的意志化作碎片，融入不同的蠕虫当中，他的感官层层叠叠，周围的一切也不断重叠互相覆盖，支离破碎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但观众们的一幕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它们是如此的鲜明，观众们的目光，让克来恩逐渐找回了自我认知。
    我……
    我是谁？
    这个问题，克来恩在“无面人”阶段就有回答，无需再多想，迅速弄明白了身份：
    一个来自过去的世界，被克来恩记忆碎片有所重塑的人；
    一个最开始是“值夜者”，后来又当了海盗猎人，现在成为了富翁，看到了许多的人；
    一个名不副实的极光会神使，依然有些迷茫，无法融入周围的世界的人；
    一个明哲保身，害怕危险，却又能为坚持的付出一切的人；
    一个守护者，一个可怜虫。
    整体终于成形，各种各样的知识从半神半人的灵体深处涌出，席卷着克来恩的脑海，给他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冲击，脑袋都似乎快要爆炸。
    不过，已初具神性并有过多次经历的他，以俯视旁观的姿态，相对轻松就度过了这个阶段。
    他脸上、手上、脖子上、衣物下方的透明蠕虫缩回了他的体内，他又变回了黑发褐童的克来恩·莫雷蒂。
    真实造物主围观了全程，并没有发表任何评价。虽说面上是一副“早就知道天尊的后手肯定不可能晋升失败”的样子，但心里还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知道你不仅有在北大陆生活的记忆，还去过罗思德群岛，和南大陆。”
    真实造物主沉声开口，并没有问这位新晋的“诡法师”关于仪式和其他任何和神秘学有关的问题，而是像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聊起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最近感觉怎么样？”
    克来恩沉默了几秒，他想到了许多，有许多想说的，但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很顺利。”
    真实造物主拉上窗帘，不再去看窗外的景物，严肃地把脸转向了克来恩：
    “虽然只有一年，但我相信你也看到了不少，对这个世界有一个大概的认识了。”
    克来恩安静地点点头。
    “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也向你直说，我依然希望是你坐上那个位置。”
    真实造物主坦然回答：“你现在成为了序列4，获得了神性，很快就会意识到神性会对你的性格产生巨大的改变，让你无意识地贴近途径本身。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希望是你。”
    “你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但我还有动手的余地。”
    克来恩听完了这几句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您根本不需要为我做那么多。我也并没有成神的雄心壮志，我也做不好神，我能做的只是保护周围的人而已……或许还有给慈善行业做一些捐赠和援助？现在因斯·赞格威尔已死，我最大的夙愿已经结束，尊敬的真实造物主，请问能让‘源堡’离开我，让我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吗？”
    “……”
    真实造物主也叹了口气，但依然不容拒绝地开口：“你暂时还需要它。白银城的拯救计划还没有开始，做完那一切之后，或许你会有新的想法。”
    您看上去好像是会把“等你长大了就会改变主意”挂在嘴边的长辈……克来恩也不再反对，只得点点头。
    tbc
    ——————
    哎，他奶奶的，终于写完了！
    哈哈明天后天请假。

 第277章 灭亡的合唱

    593
    “……在追捕因斯·赞格威尔，寻回0-08的路上，有多少教会成员和无辜的人牺牲呢？”
    “……多么可怜啊，你们这些愚蠢的，正直的人啊，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是神默许的，该有多么难过！”
    伦纳德咬紧了牙，背着戴莉一路狂奔，不敢去看身后的场景。
    “……0-08是一个高序列的非凡者需要的重要物品，你的黑夜女神和对方有过合作，所以作为报酬，要把0-08送给这位高序列的强者。”
    迎面而来的风打在他的脸上，让人胆寒的气息从背后升起，仅仅是一缕气息就让伦纳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手脚不听使唤地痉挛起来。
    伦纳德艰难地摸索着支起上半身，把滑落在地的戴莉重新放到自己的后背上。
    他知道自己的双手和双腿都在剧烈颤抖，恐惧和更多更多的复杂情绪摄住了他的心灵。但自己还要带着戴莉女士和队长离开这里，他用力地咬破自己的嘴唇，使疼痛勉强把那些情绪赶走。
    “你到底是憎恨我，还是憎恨‘随意揉捏人类生命’的存在？”
    我到底憎恨的是……
    伦纳德颤抖着站起来，把背上的戴莉扶了扶，摒弃了所有的杂念，在心中默念：跑、跑、跑！
    但即便如此，他的牙齿还是不断地打着哆嗦，无意识地流出眼泪来。
    跑，跑，跑。不断地逃跑。
    “快跑！
    ”
    在身边重新出现人群时，伦纳德朝他们大吼道：“快跑啊！别站在这里！
    ”
    但周围的路人并没有听从他的呼喊，他们更多的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这个衣衫破烂，伤痕累累还背着一个昏迷的女人的青年。伦纳德也来不及做出更多，只能不甘又愤怒地继续向前跑去。
    他不敢减慢半分，他的灵性知觉让他浑身发冷，仿佛有一把尖刀就抵在他的颈后。
    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周围的人群奇怪地讨论了起来，接着，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暴发出的尖叫此起彼伏，血红色的海水涌入了城里，无数人一声不吭地就被吞没，像是直接消融在了里面。
    跑！跑！跑！
    求生的本能和“一定要带着他们离开这里”的想法占据了伦纳德的大脑，他恨不得瞬间变成和因斯·赞格威尔一样的八条腿怪物，能够用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奔跑。
    “索斯特队长！”
    “尹丽亚阁下！
    ”
    他大声地喊着同伴和圣者的名字，但“女神之眼”并不在这里，而索斯特或许已经在和教会其他人探讨后放弃接近危险的街心花园，选择了疏散群众或者别的方式。
    疯狂和死亡的气息紧随其后，伦纳德亲眼看着一个个躲闪不及的人被血海吞噬，惨叫和哭泣声总是一闪而逝。
    他感觉自己也在逐渐失去力量，他感觉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咆孝，但他现在因灵性和体力双重透支耳鸣不止，根本听不清那个声音在咆孝什么。
    用最后的力气，伦纳德将灵性灌注进“蠕动的饥饿”，冲入了眼前突然打开的门。
    砰！
    伦纳德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在草坪柔软，还带着阳光的温度。
    他将坐标选在了贝克兰德城郊的一处废弃花园里，这里人迹罕至，年久失修，不会有人发现有个红手套突然跨越了几百公里的距离从沿海出现在了首都。
    他将戴莉放好，随后脱力地砸在地上。
    此时，他的大脑终于再一次恢复了运转，他想到那已经记不清容貌的捡走0-08的神父，想起突然被阴影带走的克来恩，想起自己儿时，在孤儿院中点着油灯温柔地给孩子们讲着《黑夜启示录》中的神话故事的嬷嬷，想起那些宣誓，那些同伴，那些对自己表达了感谢的人，那些自己无能为力的哭泣，那些在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任务中牺牲了的其他人……
    交易，牺牲，卧底，默许。
    我憎恨的……
    伦纳德用手臂挡住眼睛，泪水沿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
    ……
    真实造物主闭了闭眼睛，神情变得严肃：
    “克来恩，把眼睛闭上，不要听也不要看。”
    克来恩点了点头，他闭上眼睛，封闭听觉，周围粘稠的阴影如水幕般上涌，将他隐藏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真实造物主目睹克来恩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中，目光微转，一阵极冷的风从窗户飘了进来，她的眼中出现一个灰白色的人影。
    人影笑了笑：“真不错，只是几个小时不见而已，我们就以全新的面貌再次相见了，不可捉摸的可能性的变化果真总是如此迷人。”
    从字数来判断，外神现在确实处在一种相对喜悦愉快的心情里，偏向爱德华的性格，也可能是恶魔途径带来的伪装，她比之前更不好对付了……真实造物主在心里啧了一声，直截了当地说：
    “把‘空想家’的唯一性和序列一给我。”
    “不行。亚当联合黑夜出手袭击我，还试图带走我的非凡特性，我不会放她走。”
    衰败君王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比较轻快：“当然，我知道，被力量和利益维系的联盟，只有在双方都有收获的时候才能联系得更加紧密……亲爱的盟友，你想获得些别的什么吗？”
    真实造物主微微眯起眼睛，对这个回答她既不失望，也不意外。
    不给是肯定的，自己只要能够获取“空想家”，就能立刻利用空想出来的唯一性无限接近自己的全盛时期，外神大概率知道一些其中的奥秘。
    亚当这一出安排可真是神来之笔。
    她真的怀疑过自己是否被外神污染，因此没有用本体来见她，产生了致命的失误。
    真实造物主无悲无喜，封锁住自己所有的情绪表现，然后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永恒烈阳。”
    她不动声色地说：“你也知道，‘创造一切，全知全能’是我的最重要的指向，‘空想家’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绝非一个太阳可比。所以，把她的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完整地，正常地交给我。”
    外神只是思考了一下，她知道善意和对等的力量更好促进合作，对这个要求同样完全不意外：
    “我的荣幸。”
    说话风格和语气也有变化……真实造物主紧接着开口，“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新的交易要跟你谈：我要你给我祝福，正常的祝福。”
    衰败君王稍微停顿了一秒：
    “我有必要给你做一个解释，盟友，我的诅咒即是祝福，你可以把后者当成前者的副作用，你怎么可能单独使用副作用？这取决于你自己。”
    真实造物主开口：
    “我会在特定的条件下寻求你的帮助，你来挑选最合适的诅咒和力量。”
    外神闻言来了些兴致：
    “哦，按照你的要求？我很高兴你愿意这样信任我，不过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这要看你有没有胆量参与其中。”
    真实造物主的嘴角微微上扬，头一次在和外神的交易中主动伸出手去：
    “——衰败君王，你敢不敢参与‘上帝’的回归？”
    “我要与你交易，用我对你完全的信任，交换你全心全意的帮助。我要去尝试掌控混沌海，邀请你作为见证者和协助者——你也有‘记录’之类的权柄，这必然是一份大礼。”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衰败君王的表情和动作在同一时间停止了。
    她那张拟态出的人类面容上最后定格在一个等待真实造物主提出要求的微笑上，短暂地呆滞之后，那微笑逐渐扩大，从惊讶变成狂喜，从狂喜变成更加晦涩激烈的情感——接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自嘴角出现了漆黑的裂纹，喜悦让她暂时忘记了维持人类的外表，露出皮下不可直视的种种神秘复杂的信息符号。
    “这是你破局的方法？”
    衰败君王伸出手，捏住自己狰狞恐怖的面颊两侧，将那些漆黑的裂缝和逸散的灵性暂时抹平，不具备视觉功能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真实造物主，她的声音震响，几乎是在大笑：
    “太棒了，我从未想到我居然能有如此的荣幸！我无法拒绝，我根本无法拒绝！”
    下一刻，外神又极其诡异地陡然止住笑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是你的话还没有说完？”
    真实造物主笑了笑，表情再次缓缓变得严肃：“……我和你之前的交易在这一次的事件结束后正式开始，我允许你前往东大陆，作为交换，给我‘绝望魔女’。还有，把因蒂斯的人尽量留下。”
    “……”
    衰败君王缓缓把捏着两颊的手放了下去，神情有些微妙——短暂的失控过后，她的微操水平又恢复了正常：“我无法理解你，盟友。你自己就拥有觉悟和勇气，却依然要保护诡秘的继承者。”
    “天尊可不会对你感恩。”
    “这究竟意义何在？即便原初回归，你仍然会保留对信徒和人类的爱，他们依然是安全的。”
    “你能把我支开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你不应该寄希望于这么短的时间，即便是对于人类这样的短生种来说，一两个月也不值一提，他又能做到什么地步？难道就能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了吗？”
    闻言，真实造物主紧闭着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些许，发自内心，不带任何感情敌意和防备地叹息。
    “这是赌注，也是我终究要走的路。”
    “我希望，我爱人，是因为我是人，而不是因为人是我的信徒。”
    “克来恩——当然，我庇护他、期待他是因为他拥有源堡。如果我成功了，就不需要他再为此牺牲。但就算他没有，同样也是受我庇护的人。”
    “对自己的种族的爱吗。”
    衰败君王托着腮，同样叹了口气：
    “我能理解这个答桉，也见过太多像你一样的生物，但我只是旁观者，并不会感同身受。”
    说罢，她将目光转向被窗帘遮住的窗户，语气重新变得轻松愉快：“那我走了，因蒂斯和永恒烈阳我会当做伴手礼带回来。我喜欢你的回答，喜欢你身上体现出的种种人之本性，就连自私都因为你的觉悟和勇气看上去如此耀眼……我甚至想给你一个拥抱，但我们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好？”
    衰败君王低低地笑了两声，她挥了挥手，从室内消失，就像从未有人来过那样。
    ……
    她离开之后不久，真实造物主又看向别处，啧了一声：
    “‘天之母亲’的离开路径在我的观测中，守住你的教区，我会给你一些帮助。”
    “你应该知道你该做什么，也应该猜到相应的代价了。”
    周围静悄悄，没有人回答真实造物主的话语，但她依然再说：
    “收起那些无用的揣测，你和死神在我看来已经没有区别。如果最后你能胜利，那不会是因为你更强大或者你更阴险，而是因为你曾是人类。”
    594
    在说出那狂妄傲慢的宣言后，新任的恶魔君王忽然又发出了轻快的笑声。
    “我果然没有选错合作对象……如此出色的人、神，我又什么理由不帮她？”
    蓝色的火焰幕布渐渐落下，腐朽的气息像水波一般一圈一圈地扩散出去，此地深陷衰颓，生命消亡，灵魂粉碎，海洋迅速地在她的脚下死去。
    她站立的国有着赤红的天空，云和火一起熊熊燃烧。
    上升！
    星界对应的星辰大放光明，闪耀着黑与血的不祥之光。
    硫磺的火湖升腾着仿佛一万座火山同时喷发的气息，它不断扩大，延伸，烧尽沿途的一切而成为火海，死去的魂灵落入其中就会灰飞烟灭，这是第二次的死。
    燃烧！
    曾经覆灭在“深渊天使”手中的城市在灵界的对应坐标一瞬间燃起烈火，地狱的火炎在没有方向的灵界中无视空间的距离彼此纠缠，相融，无数相应的灵界生物和恶魔飞蛾扑火般冲向那里，化作一个个蓝色的火炬，欢欣鼓舞地在城中歌舞，厮杀，吞食彼此。“深渊”所在的整个世界也在此刻开始崩塌，那些城邦纷纷破碎，只留下一扇漆黑的大门，将所有的罪恶吞食，置于深邃的黑暗之中。
    “不义的，叫他仍旧不义；污秽的，叫他永远污秽！”
    深红的天幕下，没有门扉的大门上逐渐出现几个仿佛鲜血写就的铭文——
    「入此门者，当放弃所有良知」
    “……多么美丽的世界。”
    邪异的声音饱含情感地说着。
    火焰煅烧着黑色的骨质，鳞片一层一层地扣紧，打造出最坚韧的铠甲。
    她愉快地舒展着自身，巨大的双翼挂着无数阴森的火焰，狰狞的头角刺破她的皮肉生出，被血染成晦暗的红色。折叠着的四翼在双翼的上下张开，六翼摇曳，仿佛要遮天蔽日。
    尾部则拖拽着细长如同剑刃般的尖尾，指甲被更为锋利的尖爪取代，象征罪恶与恐怖的神秘层层铭刻而上。新生的鳞片与外骨骼刺破皮肤时留下令人愉悦的刺痛，那血落到地上，就生出无数可憎的邪魔。
    鳞片，翅膀，角与爪，恶龙和恶魔总被混为一谈。
    因在人类的初始神话中，恐怖和强大的一切总是有着相似之处。
    “被罪恶侵染之人，你们是我的子民，亦是我的食粮。”
    恶魔途径的真神戏谑地发出嘶哑的笑声，每一次说话，都仿佛有千万人同声开口。
    无数人影在那充斥着硫磺与地狱之火的城池中闪动，他们有的是作恶多端的海盗，有的是滥杀无辜的恶人，有的是身居高位的贵族和富翁。他们在深渊的宣告中死去，等同于参加了地狱的“安魂仪式”，自此再不可去往他们的神的国，而是要在恶魔的掌心厮杀，成为他人的口粮！
    对罪过视而不见则是承认恶魔的存在，被心中的恶意吞噬正是成为恶魔的仪式。
    即便没有魔药，即便世界和平，只要人人仍有邪念，恶魔的族群就会欣欣向荣，不断扩张！
    “任何的研究都是有意义的。”
    外神诙谐地低笑一声。
    地狱和现实世界顺利产生了交互，灵魂不断被投入其中，神向恶人密布网罗，有烈火、硫磺、热风落在她的目光之下。
    深渊注视着凡人，凡人也找到了地狱的方位。
    深红的天幕中，雪亮的剑光再次袭来，却没有了往日势如破竹的趋势。
    被斩破的天空缓缓恢复，阳光都被从中赶走。
    战场被选在了海洋之上，天翻地覆到仿佛迎来了末日的景象。但嘶吼的狂风和雷霆却因那诡异的“腐朽”而总是莫名其妙的减弱，大地的权柄难以靠近，停滞的黄昏沉默地待在世界的北方，闪着光芒的巨剑斜斜地插在地上，晨曦的光芒护住了争斗地带远处的加尔加斯群岛。
    炽烈的阳光裹挟着从天而降的金色火雨，飞舞的书页和黄铜色的眼睛不断试图解析理解着这位陌生的神灵的权柄与象征，可能够检索到的信息也不过寥寥几个。
    种种伟大的权能交织在一起，所有的进攻在落到外神身上之前，衰败君王抬起头，燃烧着火焰的双眼骤然从那三位神灵身上扫过。
    倏然间，她们的思维错乱，聚合的本能加剧，对彼此的敌意刹那间就压过了对外神的敌意！
    下一刻，太阳与雷霆撕打在了一起，天空中被闪电与阳光照亮，黄铜色的眼睛骤然转向，不断阅读、书写、修改着她们的权柄和能力攻击的轨迹，狂风卷起羽毛状的光明之火纷纷扬扬地落在海上和少部分的陆地，海上一瞬间燃起无数金色的火焰。
    足足两秒钟后，她们的战斗骤然停止，分得比之前更远了一些。
    精彩。
    衰败君王结束了这个警告意味大于实际效果的诅咒，也不准备暴露更多的实力。
    毕竟恶魔强大的永远都不只是战斗力。
    “尊贵的众神，如你们所见，我并非是你们的同类。”
    “但是——”
    “我或许也不是你们的敌人。”
    狰狞的恶魔嗓音醇和，她的膜翼轻轻一扇，深蓝色的火就如雨般落下。
    外神高声笑道：“我为我的源质而来，数千年不曾真正与你们敌对。对自己需要的途径动手也是正常的聚合反应，我未必是你们的敌人！”
    “我不需要锚，不会抢夺你们的土地和人民。”
    “我不需要你们的途径，而是需要已经被污染的恶魔与囚犯。”
    “同样，我也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来寻找我需要的东西，消化我新获得的战利品，我不会主动与你们敌对。作为回应，如果你们愿意给予我一个容身之处，我可以给予你们所需要的星空的知识……”
    她就此打住，留下耐人寻味的沉默。
    难道你们不想活着吗？
    你们花了几千年几万年才发展到如今的地步，难道愿意给这颗星球陪葬吗？
    难道你们不知道，获胜的希望渺茫，唯一的胜算或许要用生命去换……
    如果能活下去，即便舍弃一些锚，凭借真神的力量，又如何找不到新的智慧生命体，再次传教？
    此言一出，世界似乎寂静了几分。
    众神的教会或许无数次告戒世人不要听信恶魔的只言片语，但在这一刻，他们的神灵也受到了几乎无法拒绝的蛊惑！
    “不过——”
    “有人已经给了我报酬，向我买一位神灵的命……”
    就在众神还沉浸在上一个信息带来的心照不宜的静默中时，恶魔陡然转过身体，如一颗从地上升起的流星般冲了出去，在原地留下雷鸣般的炸响，白色的气浪排开海水与残存的陆地！
    深邃的黑暗里，缓缓升起一道烈阳。
    没有任何提示和预警，她直奔向那轮太阳！
    与此同时，仿佛能够吞噬整个世界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流向了因蒂斯，人们一圈一圈地跪倒在光明大教堂的外围闭目祈祷，刚才短暂的混乱在阳光的净化下消散无形，让众人的信仰更加稳固。
    卡擦。
    让人胆寒的撕咬声和咀嚼声突然震得世界隆隆作响。
    人们愕然地抬起头。
    天上的太阳依然挂在那里，但是——
    缺了一个角。
    短暂的死寂被漫天落下的火雨打断，滚烫的火焰冲向北大陆的各处，金色的血液和羽毛燃起熊熊大火，恐惧和绝望一瞬间传染到了所有人的心中，巨大的暴乱在因蒂斯全境爆发！
    阴影暂时隔绝了灾害的扩大，那些金色的血液没入阴影。灰暗的世界中，那燃烧着的炽白光轮散发出金光，越发朝着太阳的方向靠近。
    “审判日！审判日！”
    不只是谁在恐慌中嚎叫，有形质的一切都被烧尽，地上的一切都要被毁坏。
    而后，在新的天地中，有义居在其中。
    火与硫磺从天而降，那些逃跑的人稍微驻足，就被难以想象的高温烧成了晶莹的盐柱。
    595
    一处暴乱尚未蔓延到的奢华宅邸中，d女士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斟酌着语句。
    她的半神材料已齐，只差仪式就可以晋升。为此，她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老朋友“星之上将”。两人都是序列5，如今她有了晋升的眉目，分享之余还有些小小的骄傲。
    但就在她落笔之后，d女士的眼睛逐渐睁大了，她的笔仿佛不再受她的控制，在华丽的信纸上涂抹出了一句又一句恐怖的话语，一副又一副狰狞怪异的图画。接着，她手中的钢笔缓缓融化，墨水和金子的外壳熔在了一起，成了一块诡异的污迹。
    d女士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钢笔的问题，而是自己的体温出现了异常！
    整座宅邸都在发烫，花园里栽种的太阳花和所有喜光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土地龟裂，仿佛到了几十年不曾下雨的地方。不仅如此，室内的一切都产生了融化的趋势！
    当自己的头发也开始卷曲发黑的时候，d女士不假思索地逃离了温度似乎已经超过了五十度的房间，她奔向自己的小小宝库，拉住角落中一扇不起眼的门，用力掰下门把手，躲了进去。
    瞬间，她眼前的世界一黑，冰冷的空气包裹住了她。
    幽暗圣者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他的表情时而狰狞时而柔和，仿佛在和自己做着斗争。
    d女士皱了皱眉，握紧把手靠近了墙壁，准备从另一扇门离开。
    “你来了。”
    他停下脚步，朝着d女士露出一个有些恐怖的微笑：“在一切结束之前，不要回到因蒂斯……”
    “……主正在收回她的权柄与荣光。”
    d女士怔了片刻，忽然攥紧了手中的东西。
    以侯爵之女的政治敏感度，尹蕾娜陡然意识到——如果永恒烈阳教会失去权力，而极光会准备掌权重现“远古太阳神”的荣光的话，那么，那么！
    身为极光会神使的自己，身为因蒂斯大贵族的自己，很有可能得到重用！
    她将成为极光会在因蒂斯地位最高的暗子，处理更多的教会相关的事务，神性和权力触手可及！
    “赞美主！”
    d女士露出欣喜的笑容。
    “一切的荣光归于主！”
    ……
    贝克兰德。
    安宁的力量终于让这座城市渐渐恢复了平静，但更远的地方，混乱依然在继续。
    奥黛丽留在家里，她看着窗外的远处，街道上残存着血液和弹孔，这些损伤的痕迹在暴动得到控制之后就会被挨个清理过去，贝克兰德也会恢复成一如既往地和平繁荣的模样。
    她看到前方的教会成员正在封锁的地区清理着异变的怪物，这些怪物不知从何而来，有的像是畸变的动物，有的像是异变的人。教会的成员们已经和它们战斗了许久，一边抵抗着怪物的袭击，一边抵抗着种种的邪恶对自身的侵蚀，保护这片土地。
    每个人都心怀恐惧，每个人都惶恐不安，他们疲惫不堪，但仍然没有后退。
    奥黛丽心情复杂地收回了视线，她将视线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看到了花园里那被绑着的人们。
    他们之中有仆人，有车夫，有园丁和杂役，在之前的恶意暴乱中做出了伤人甚至杀人的举动，现在已经被看守起来，等待着平静下来之后被送到西维拉斯场。
    那个杀死了欺负她的女仆的混血少女也在其中，她的手上脸上干涸着鲜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围拿着枪的人，其他的犯人们也不愿靠近她，她就这么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突然，奥黛丽和那混血的少女目光相接，后者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一个冷笑。
    她抬起手，比出一个开枪的动作，对准了在高高的楼阁里驻足观望奥黛丽。
    接着，她指着犯人中的一人，高声喊道：
    “他的身上有枪！”
    就在其他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的瞬间，她勐地跳起，以惊人的爆发力冲向了距离她最近的一个看守。看守手中的枪险些被她夺走，她用力扭转了枪口，对准了奥黛丽所在的楼阁！
    砰！
    “恐惧之手”扭曲了子弹的轨迹，让它没有击中任何人，只有一个火星在下方的砖石上炸开。
    那混血的少女见状，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在嘴里念了几句什么，随后用力地踢了一脚看守的肚子，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下颚。
    砰！
    ……
    “不会骗人？憋惦记你们那什么释放欲望了，你们犯法了知道吗！来我教你们，先用古董文物收藏品和非凡物品把人引过来，然后，然后怎么办，然后把他们身上的钱一点一点骗光，联系家属要赎金，把家属也骗过来之后移交当地法庭，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如果有奴隶，有几个奴隶就一节一节地砍断他的手指，如果手指脚趾都不够用，我们就挖出他们的眼睛……不对，我在说什么？”
    ……
    特雷纳梦中惊醒，他感觉自己血液上涌，情绪烦躁，恨不得找个羊肉串啃啃或者起来揍一揍人。
    他十分不满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tbc
    ——————
    在写了在写了啊。
    阿加里图怎么死的，阿加里图直接给隐秘去小镇当秘偶了。

 第278章 和平的谢幕

    596
    「因一人的悖逆，大众都成了罪人。」
    星界，永恒烈阳的神国。
    这里是灾厄的根源，无尽焰火与罪恶的核心，正如不断坍塌的漩涡般，将数不清的生命拖入其中漆黑深邃的深渊里。
    那羽毛如同火焰与黄金铸造的神话生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真实造物主和恶魔的配合堪称默契十足，恶魔的阴影隔绝因蒂斯人民的祈祷，也让她的神谕无法传达到信徒的耳中。
    而她的相邻途径真神却一个被海上的深渊拖住，必须守住自己信徒的国度，防止那污秽的血海进一步吞噬可以耕种的农田和正常的海洋。否则未来他们的土地上将种不出粮食，海洋也将在长久的时间里不适合海洋生物和鱼类繁衍，北大陆的众神都将比大地母神低上一头！
    外神打神战居然都不躲在神国里！
    她就这么从容地把自己的罪恶之国放在大海之上，不顾及其中的灵魂，不顾及神国本身的存在，放任它不断侵蚀现实扩大影响，带动恶意和潮汐，借此拖住所有有锚需要保护的真神的脚步！
    永恒烈阳的一片羽翼被恶魔撕裂，她的象征和力量出现破损。衰败君王随手把这些东西丢了下去，金色的血雨和羽翼落入旋转的阴影，仿佛有另一个太阳已经在深黑的海上露出光明，即将升起。
    她竭力呼喊，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随着自身力量不断地消耗和爆发，她能感受到似乎逐渐有另一双眼睛在自己的脑海中睁开——她睁着眼睛，却仿佛感受到了另一个视角！
    一瞬间，她身上的火焰和光比原来明亮数倍，世界北方的天空迎来了温度和热度同样惊人的白昼，星界的众神同一时间将目光投射过去，大海发出愤怒的咆孝，黄铜的眼睛接连闭上。
    可是下一秒，永恒烈阳突然诡异地陷入了静默。那源自途径的永恒不灭的意志的双眼失去了焦距，恐怖的侵蚀的进程在抵达了一个峰值后，反而安静了下来。
    寂静，绝对的死寂。
    在这种难以估量的侵蚀下，所有的生命都将凋零，最后剩下的反而是一片静谧的荒凉，就像在大海上咆孝的风暴，这里便是风暴眼，令人感到惊惧的死寂弥漫在这片土地上。
    仅仅是这一秒不到的时间里，恶魔勐地伸出手，撕裂了这有着无尽的光辉，生长着花朵，层叠着金色的圣殿的国度，地狱的火炎将一切燃烧殆尽，她勾刃般的利爪扣住太阳神鸟残余的羽翼和脖颈，用力一撕！
    这仿佛是神战的一锤定音，永恒烈阳在几个回合的抵抗之后便被撕成了碎片，恶魔提着她和就像人类提着一只死鸟，她松开手，残躯带着唯一性落入了阴影之中。
    刹那，阳光大作。
    层叠的阴云被气浪排开，太阳升起整个天空都被渲染成了难以言喻的璀璨金色。
    恶魔极其人性化地擦了擦手上和鳞甲上滋滋作响的血液，她的身躯迅速缩小，化作一个人类大小的模样。
    她将一张面具戴在了脸上，模湖的人影迅速有了清晰的样貌。
    深渊隆隆作响，罪恶和血海不再蔓延，末世的宣告就此结束，那晦暗阴森的罪恶之国悄无声息地沉入灵界，将自身的坐标建立在了一个距离陆地极其遥远的小岛上。
    爱德华·沃恩扫视着天上的一切，她没有表情的脸上再度挂上和煦的笑容。
    恶魔将一只手按在胸前，微微躬身，另一只手抬起，向众神谢幕。
    神之谢幕。
    597
    《论“锚”在地球的重要性，对社会制度及众神行为的影响》
    衰败君王
    「当地球（即蓝星）的众神选择了“锚”时，她们就有了天然的弱点，也建立起了全新的体系。
    最为显着的，“锚”这一事物始于第三纪，目前尚无法确定是什么原因让众神走上了这条路（注：笔者坚持认为是牧羊的上帝带偏了她们，但造物主似乎对笔者的见解有些不满1359625）。她们就像是有了财产的富人，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农田，贫富差距，自己的家畜的繁衍。她们在传教上花费的时间逐渐超过了对自身权柄的挖掘和争斗，进而使世界进入了一段相对和平的时期。
    “王室\/皇室-教会”体制也因此建立，非凡成为被保管的神秘，纵然时有发生，但往往也会被以相对科学的理由解释，受害者往往会以各种方式被吸纳进入教会，成为“教会体制”的一部分。
    笔者姑且认为“王室\/皇室”的存在是在“需要教会体制划分非凡与世俗”的前提下，世俗中特权阶级的最高形态。他们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傀儡，但依然有“维护社会平稳”的天职。
    从长远来看，“教会体制”让非凡知识的流传度减弱到极致，进而减少了非凡世界的竞争力，受过教会长久传教的信徒们也会成为其信仰的神灵的忠实拥趸。同时，教会的非凡者会在教会的帮助下获得基础的锚点，即便日后晋升成为高序列和天使，他们也会依然保持对神灵的信仰。
    （一段关于贵族及教会的不同阶级划分的意义的论述）
    除此之外，在战斗的方面，由于众神都拥有了“锚”这个共同的弱点，因此有了新的默契。
    如“不率先使用神降”，和“真神间不擅自斗殴”等，先让双方的锚进行斗争，而后再由神分出胜负来决定战争的输赢，因此极有可能出现“绝地反击”的情况。此行为对胜利并没有益处，还会白白损失大量的锚。大部分锚也不能对神或教会的行为产生多大的帮助，过量的死人还会使世俗和底层小教堂被拖垮，社会动荡……缺陷繁多却依然存在，是“教会体制”和“锚体系”共同构筑的诡异情况。
    同时，因为“锚”这一事物的存在，众神本身还产生了其他的新行为。
    比如“在管理锚的方面尽量不要做得太好”。
    具体研究范例为信仰“永恒烈阳”的国度“因蒂斯”，据笔者的猜测和对历史的研究，“永恒烈阳”完全可以将阳光只给予因蒂斯的人民，这样能最快速度获取更多的信徒，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猜测为：这一行为损害了其他五位神灵的利益，会使“永恒烈阳”被群起而攻。
    从历史的角度进行研究，众神曾有过两次合作，一次是第三纪元末尾的“救赎蔷薇”，一次是第四纪中后期发生于所罗门第一帝国的“黑皇帝之死”。
    前者发生的原因为原初苏醒，威胁了众神的生命，后者的发生原因为所罗门和真实造物主占有了大量的锚，同样威胁了众神的利益和生命。第二帝国的覆灭理由和第一帝国大同小异。
    得出结论：众神可以承受一定程度的利益分割，但是在面对一致的生命威胁时会合作。
    这是分化，打击她们的重要手段。
    其二，是“锚”的效果的划分对神的行为的影响。
    具体研究范例为信仰“大地母神”的国度“费内波特”。
    根据笔者一直以来的研究对比，得出的结论为：在同等的信仰虔诚度情况下，“锚”的效果会因信徒的能力产生区别。已知凡人＜非凡者＜高序列非凡者，一万凡人的信仰对神的作用基本能与一位状态稳定的半神相比。而更多的凡人（笔者未能得出精准的数字）才能与虔诚的天使持平……通过对罗思德群岛信徒数量有限的原始神灵的研究，得出结论：几万人就足以维持一位神性者“人性”和“神性”的平衡，多余的“锚”则象征了在发生神战时神灵解放力量的最大区间（笔者未能得出准确的数据结论）。
    但人性不可能无节制地因神性增长，“锚”的本质是不断帮助神性者感悟凡人的世界，并与凡人建立联系。这是另一个论点，即笔者提出的维持“理智最大值”所需要的人数。
    以此为前提，笔者产生了许多疑惑：
    “假使50万人足够维持大地母神的理智最大值，那么费内波特剩下的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在发生神战时，是否也只要顾及五十万人即可？
    又或者，如果一位圣者和一万人等同，在选择时谁更重要？
    笔者有预感，这是一个相当微妙隐晦的研究方向，因作为信仰“大地母神”的国家，费内波特依然没有解决底层人民的温饱问题，在北大陆发生动荡时，也几乎没有“逃难的人民冲向费内波特”之类的传闻和难民潮出现……在鼓励生育之外（众神都鼓励），他们的粮食价格和外国区别不大，反而有时还会因为打着“丰收赐福”的旗号而提升身价，成为供给国内和国外贵族的珍品，身份地位的象征，教会并不反对，但这和人类信仰“地母神”、“种植神”的本质目的相悖……
    这是一处极为古怪的疑点，但可以用和“永恒烈阳”同样的理由解释。
    众神不需要做得很好，只需要不是最差即可，因她们拥有的锚的数量已经足够维持稳定的“理智最大值”。
    特权和优待是对比出来的，当努力无法改变阶级和命运时，神国就发挥了它稳定现实的功效。
    笔者认为，北大陆虽同时存在七神，但本质上仍然是一神教的世界。
    各国基本只有一位神灵信仰，而一个信徒往往也只会信仰一个神……在有多神信仰基础的国度，如鲁恩，费内波特，虽存在细小差异，但两国对信仰的宽松和自由往往体现在“不歧视异教徒”和“改信自由”上。相对而言，在两国改信，不会失去之前的人脉和社会地位……这是略有进步的开明之处。
    “一锚多用”的论题研究暂时搁置，该世界缺乏同时信仰多位神灵的高序列信徒。
    从人类历史的发展角度而言，“一神信仰”是“多神信仰”的必然演变结果，“一神教”具有最强的凝聚力，最强的执行力，最强的感染力，能够给神和教会带来最大利益，人类是社会化的族群。
    （一段关于“一锚多用”的推论和实现的猜测）
    本论题到此告一段落，笔者会在接下来的研究中阐明和星空中“卷族”概念的异同。
    1301年1月12日
    弗萨克，因撒图，大雪」
    ……
    特里尔，光明大教堂。
    当火雨和硫磺不再落下，漫天的阴影一收，化作一个身穿长袍。金发偏黑的青年人。
    她漫步在这条熊熊燃烧的街道里，手掌下压，金色的火焰就消去了声息。
    她已经开始代替永恒烈阳接受祈祷，安抚慌乱的信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灾难平息。
    特里尔在她的要求下基本得到了保护，发生在因蒂斯境内的灾难也屈指可数，总受灾人群在一万左右。恶魔在这方面倒是确实很让人放心，真实造物主让她尽量保存因蒂斯，那她就确实几乎没有让任何的力量从神国逸散，只要有合作的力量和地位，基本什么都可以得到。
    真实造物主看着这被火焰煅烧的大教堂，炽烈的阳光和火焰中，它仍然屹立不到，甚至更加闪耀。除去宗教的因素，因蒂斯的教堂艺术早已发展至登峰造极，他们奢靡，铺张浪费，用黄金购买大量的优良建材，聘用艺术家为天顶作画，甚至把黄金也作为建材之一，比起象征神灵的伟岸，更像是象征了人类对神圣和高洁的艺术追求。
    这是宗教和人类共同构建出的艺术品。
    注视着这座伟大教堂的时候，真实造物主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苏醒之后的第一个教堂，那个在贝克兰德的极光会地下基地里临时改建出来的，五米多高，不高贵，还透露出暴发户气息的教堂。
    “可惜全毁了啊。”
    正当她努力地回忆那被砸碎的宝石壁画的内容时，一个声音带着缅怀般的语气在她身后响起，诡异地说出了她的心声。她没有回头，很快，身披黑衣的人影来到了她的身边。
    再次披上了人类的外貌的爱德华缓步走了上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破损的凋塑的头颅。
    恶魔笑眯眯的i问她：“开心吗？”
    “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难过。”真实造物主平静地说，“只觉得历史再一次回到了原点。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入乡随俗嘛。”
    爱德华左右张望了一下，笑着用手中镶嵌了红宝石的手杖敲了敲地面：“我觉得这个身份用得很顺手。你接下来准备怎么说，‘造物主睁开了她的右眼’？右眼还是左眼来着，是谁变成了太阳？”
    不等真实造物主回答，她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写满了注释的小册子，翻看起来：
    “造物主从混沌中醒来，打破了幽暗，制造了第一缕光，自己则彻底融入宇宙，化身为万物，她的身躯成为大地，成为星辰，她的眼睛一只变为太阳，一只化作红月，她的部分血液奔腾为大海与江河，滋润和孕育了生命……”
    “她的精神化为永恒烈阳、风暴之主、知识与智慧之神……”
    恶魔啧了一声：“没说。”
    真实造物主则对这段内容撇了撇嘴，不予置评。
    她抬起头，又问：
    “那你现在打算打破非凡隐匿吗？这么大的事情，只有地底火山连续喷发。大陆沿海受到剧烈冲击，板块破裂沉没，日食，邪教成员趁乱行动，煤气爆炸，集体幻觉……才能解释得了。”
    真实造物主将视线从天上新生的太阳上收回，随意地说：
    “是要打破。”
    “但具体的语言还要斟酌。”
    “那我回头再来打搅你。”爱德华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蛋糕店，已经五十年没来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店主的孙子继承。回见。”
    “回见。”
    “想吃点什么味道的？”
    “回见。”
    爱德华笑了笑，她转身离开，告别了走向另一个方向的真实造物主。
    走了几步，她突然觉得手里好像还拿着一个没用的东西，于是他飞起一脚，将这不知是谁的头颅踢飞出去，砸在了远处的废墟中。
    她哼着歌，脚步轻快，离开了这座火焰正在缓缓地熄灭的城市。
    tbc
    ——————
    别再徒劳，与你心中的恶魔相战?
    放弃抵抗，让你身心都为其侵占?

 第279章 时代的潮流

    598
    距离受灾地区较近的一座黑夜教堂中。
    伦纳德坐在小教堂的礼拜长椅上，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茶水，有些心不在焉。
    戴莉披着一条毯子，斜倚在另一把长椅上，和伦纳德之间隔着一条两米多宽的走道。
    两位伤员暂时不用参与教会的救济活动，可以待在小教堂里稍作休息。两人一个静静地思考，一个闭着眼恢复精力，都没有说话。
    天顶上用特殊的发光矿物绘制出的发光星辰在稍显昏暗的教堂内散发着稳定的微弱的光芒，煤气壁灯离天花板很低，幽暗的环境使人身心宁静，仿佛来到了安心之所。
    许久之后，戴莉打破了寂静：
    “你身上的灵告诉我，你有心事。”
    伦纳德回过了神，表情有些严肃地点了点头：“索斯特队长他们现在还下落不明……”
    “我不是说这个，小伙子。”
    戴莉的表情正了正，睁开眼睛，看向陷入沉默的伦纳德：
    “在恩马特寻找因斯·赞格威尔的时候，你就好像有什么心事。我以为你是在烦恼无法逮捕他，但目前看来并不是这样。我们的队伍有一半人下落不明，你的情绪除了焦急和悲伤之外，还有别的。”
    伦纳德叹了口气，问道：“是什么？”
    “迷茫，或许？你的表情我只在一些深夜出门买醉的年轻人身上看到到过。”戴莉笑了笑，伸手把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看着自己的手指开口，“你在思考什么？因斯·赞格威尔终于死了，我们也运气好没有丢掉性命，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能够稍微放松一下心情，享受此刻才对。”
    可你身上却一直有着一种古怪的沉重的气息。
    伦纳德把已经开始变凉的水杯放到旁边的空位上，双手十指交错托住下巴。
    “我在思考……女士，你说，会不会……因斯·赞格威尔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工具，一个很容易被操控的道具……实际上，还有别人策划了这一切……？”
    他尽量用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的话语来描述，也没有多嘴去说真正带走0-08的另一个人。
    因为一直隐藏在他们的身边的，第一个拿起羽毛笔的人的存在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同时，伦纳德又觉得自己现在的遮掩完全是多此一举，这个幕后黑手无论再怎么想都不可能被想到女神身上去！而这么想了的自己居然没有失控，伦纳德简直要为自己的不虔诚扼腕叹息了。
    戴莉确实没想那么多，但她也在伦纳德的大概描述下了解了0-08最终还是失窃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其实真正谋划一切的可能是那个……你说突然出现，又突然捡走0-08的已经记不清长相的神秘高序列强者？这确实有可能……”
    戴莉慢慢地摩挲着手指，思考了一会儿，以一个非常正常的官方非凡者的角度说道：
    “因斯·赞格威尔就算只是一个工具，但他也在这个过程中犯下了无数的罪过。你是在0-08再次失窃后，觉得因斯·赞格威尔或许应该算从犯？”
    “有道理，而且，对教会来说，0-08依然是失窃状态，你的发现可以继续上报，但……”
    但给黑夜教会、给值夜者、给牺牲的人民带来死亡的因斯·赞格威尔已经被确认死亡，而0-08这件失窃的0级封印物又有着诡异的制造“巧合”的能力，追查难上加难。而现在夺走0-08的高序列更是身份不明，完全是一滴水落入了大海，彻底失去了踪迹。
    即便是上报给教会，也是无从查起，只能作为疑桉放入卷宗草草了之。
    0-08的相关事件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它和那些等待它上门的高序列强者都出现得那样巧，也消失得那样巧，仿佛在明晃晃地告诉值夜者们：就到这里结束，差不多得了，反正你们也查不出别的东西来。
    所以就这样结束了吗？
    伦纳德的眼睛盯着小教堂地面上的石砖，长久地没有再移开。
    戴莉也没有说话，她依然能敏锐地感觉到伦纳德所思所想的远不止如此，但对方一直表现出拒绝敞开心扉的模样，她也不知如何再开口询问。
    小教堂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将0-08暂时从自己的脑海中剔除之后，伦纳德立刻就想起了另一件更加复杂的事情——
    关于他那死而复生的、晋升速度恐怖的、似乎和一位名叫“愚者”的恐怖存在有关联的同时、又诡异地得到了极光会的高层保护的前同事，克来恩·莫雷蒂！
    伦纳德现在心情复杂，他觉得这些前缀一加上，原本还有些值得骄傲的官方非凡者身份简直就是看上去最平平无奇的一个，甚至让他觉得还把对方当同事的自己有些高攀。
    老头还没醒，也没人能听他说这些话。
    伦纳德试图理清这一切，但这些事情似乎完全成为了一团乱麻。
    ——首先，克来恩刚好在真实造物主神降之后死去，随后疑似被神秘组织的“死神”复活，这是他的脱身计谋，应该是错不了的。再联系那保护他的阴影，克来恩很有可能在极光会中拥有一定的地位，有一位高序列强者（能从抢0-08的人手中带走克来恩的肯定也是高序列）保护，是某位圣者或者天使的卷者也说不定。
    但从这两件事情来看，这是说得通的，但结合神降的事件，这又完全无法理解了。
    如果克来恩是真实造物主的信徒，那他为什么要帮助值夜者阻止兰尔乌斯？如果克来恩的目的是成为黑夜教会的卧底，那为什么真的为了阻止真实造物主神降牺牲，放弃了这个身份？为什么又会在死后被一个和塔罗牌有关的组织的“死神”阿兹克·艾格斯复活？
    难道说，“愚者”是真实造物主的另一个身份吗？
    又或者，这是两位有着某种关联的邪神？
    想不明白，根本想不明白，缺少的情报太多了，单凭伦纳德自己的推测，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克来恩·莫雷蒂本人，并不是坏人。
    至少，他不像其他的极光会信徒一样疯狂又残忍，他有良知，对教会有善意，就算能复活，也真的为了保护廷根死亡了，他或许，或许是误入歧途，并没有真的被洗脑成邪教徒？
    我得亲自去问问他才行……要听到他亲口回答才行！
    伦纳德的眼神重新变得严肃，他抓了抓头，拿起旁边的凉茶一饮而尽。
    之后……
    之后就该思考，我自己的抉择了。
    ……
    被阴影吞噬之后，再一睁眼，克来恩发觉自己已经被送到了贝克兰德的极光会据点。
    他出现在那条走廊上，于是干脆随便找了一个空着的房间走进去，锁上门，逆走四步。
    灰雾之上，克来恩目光幽深地凝视着这片灰雾，闭目休息了一阵。
    确定状态后，克来恩立刻走向灰雾之上神秘空间的深处，走向那通往天国般的光之阶梯。
    不出他所料，那里又多了一层台阶，光芒凝聚的台阶。
    这一次，克来恩确信，自己可以借助这巨人所属般的六层阶梯，登上那凝聚的灰云。
    一步，两步，三步……他走到尽头，纵身一跃，踩在了灰雾形成的云朵上。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道沾染了些许青黑的灿烂光门，这由数不清的层层叠叠的光球组成，每一个光球的本体则是一堆堆合抱成团的扭曲蠕虫，它们有的透明，有的半透明。
    在光门之上，垂下了一条条黑色的细线，它们悬挂着一个又一个近乎完全透明的“蚕茧”。
    那些“蚕茧”轻轻摇晃，分别包裹着不同的魂体，有的黑肤，有的黄种，有的是白人，有的穿着牛仔裤，有的拿着手机，有的衣物艳丽，有的五官漂亮，皆有活着的气息，却又紧闭着双眼。
    克来恩目光一下凝固，就仿佛回到了地球，正走在人种齐全的大街上。
    然后，他注意到，有四个“蚕茧”已经破开，里面空无一物，正随风摆动。
    抬起脑袋仰望的克来恩默然注视着这一切，静静地注视着。
    599
    “阿加里图死了？他真的……”
    远在神战废墟附近安全海域的嘉德丽雅在进行晋升仪式的准备时，忽然收到了来自“世界”格尔曼·斯帕罗的这样一条信息。
    嘉德丽雅难以置信地抓紧了手上尚未阅读完毕的神秘学书籍，她抬起头，看向舷窗外的天空，一时觉得有些如梦似幻。
    是松了一口气的心情，但似乎比起喜悦，更多的是一种空虚和茫然……不，不能这样想，要继续努力晋升才行，晋升，成为半神，进一步寻找和联系“要素黎明”的幸存者，然后拼出女王陛下死亡的真相……嘉德丽雅迅速调整了心情，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让“未来号”的厨师在今天中午多加一份自己最喜欢的甜点。
    她推开门，走上楼梯，迎面看到了提着一袋子蘑孤走来的弗兰克。
    嘉德丽雅轻松的心情渐渐地和她脸上的笑容一起消失了，笑容转移到了弗兰克的脸上，弗兰克兴高采烈地举起手中的麻袋，热情洋溢地展示起来：
    “看！船长，这是我改良之后的新品蘑孤，它们基因稳定，味道更好，含有丰富的营养，并且不会变异，不会成为入侵物种，也不会主动攻击活人！”
    为什么本来的蘑孤会主动攻击活人……嘉德丽雅强颜欢笑，由于弗兰克屡次完成重要订单，已经成为了“未来号”上不可或缺的重要资金来源，她只得勉强提起兴致问道：
    “哦，那它们能做什么？”
    “能够模拟肉类的口感和营养，这是牛肉，这是鸡肉，这是鱼肉……还有能够祛除污染的净化蘑孤，能够安全地祛除人体内的污染和毒素，这是船长你的朋友给我的一些‘歌颂者’灵性物品制作出的，但是数量太少（弗兰克努力眨眼）……这是牛奶蘑孤，这是种在怪物身上，吸取怪物肉内污染的蘑孤……”
    嘉德丽雅忍住嘴角的抽搐，耐着性子听完了弗兰克的产品报告，她觉得弗兰克已经在极光会和部分南大陆灾民贫民的赞美下拥有了一部分原始的信徒了。
    但不得不说，得到了如此多的反馈之后，弗兰克也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和目标。他制作的产品确实越来越安全，即便是没有非凡能力的凡人也可以安全地使用。
    “明天就要交货了。”
    弗兰克高高兴兴地侧开身子，让船长先走：“我先回去，写这些蘑孤的说明书了！”
    “……好的。”
    嘉德丽雅也被对方的热情感染，忍不住笑了笑：“加油。”
    ……
    下午两点，因蒂斯的一座小城中。
    客人推开了蛋糕店的玻璃门，挂在门上的金属风铃叮叮当当地发出悦耳的声响。
    站在有了些岁月，但依然被擦得光亮的柜台后的女士写完了手上的账单，抬头向门的方向看去，对那位身穿黑衣的客人露出笑容：
    “欢迎光临。”
    “谢谢。”
    那打扮得和因蒂斯格格不入的中年人温和地回应。
    一抹温暖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射进来，空气中无数的微尘静悄悄地飞舞。
    这家空间不大的蛋糕房被收拾得很整洁，玻璃的展示柜中放着新鲜出炉的甜品，店长女士的手边摆着一个刚刚装好的蛋糕，粉红色的丝带在她的手中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爱德华没有打搅她，她踱步到休息区空着的桌边，摘下帽子放在桌上，慢慢地坐在了有软垫的木制单人椅上。
    然后，她闻了闻空气中奶油的甜香，微笑着问道：
    “我记得上一次来，这家店还开在街道的转角，嗯，就是这条街上首饰店的那个位置。”
    店长女士将卡片放进盒子里，纸条贴在打包好的盒子上，随后才笑着回答道：
    “先生，那已经是快要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从父亲手中继承蛋糕房的时候，生意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手工的点心比不上大蛋糕房和便利店的工厂制作速度，但好在我们的招牌还在。在食品方面，手工永远不会过时。”
    甜品依然是一种中产阶级的奢侈享受。
    她看了看这位客人，从衣饰和样貌打扮来看，对方大概率是一位外国游客，便也没有用永恒烈阳教会的祝福语和问候和对方搭话。
    各国之间多少还有着旅游业的存在，外国人虽然少，但绝对不是没有。
    想要做生意，就最好不要提起信仰相关的词汇。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围裙，店长女士拿着菜单走了上去。她的目光瞥到了中年绅士正装袖口上造型别致的黄金袖扣，和臂弯中手杖上镶嵌的巨大红宝石，心中暗暗地惊叹起来客不菲的身价。
    “我倒是没有注意，居然已经这么久了。”
    黑衣的客人笑着叹息道，接过了店长递来的菜单，兴致勃勃地打量了片刻：“蜂蜜牛角面包和巧克力华夫饼，再来一个草莓澹奶油千层，你比你祖父的菜单多了许多新的点心啊。它们听上去就很美味，我很高兴没有在上面看到那些博人眼球的……让人望而生畏的‘新型宫廷点心’。”
    店长女士被这诙谐的调侃逗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又忍不住觉得这位客人的话语实在是有些奇怪——他看上去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的年纪，口吻却像是和祖父一辈的人。
    但她并没有多说，转身回到柜台开始准备食物。
    这座小城市的教会在昨天下午就于教堂门外的公告板上贴出了告示：如果遇到一些行为古怪，年龄与外貌似乎不相符，似乎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的人，千万不要试图触怒对方。
    可以选择上报给教堂，但这些人出现的具体的原因还需要等待光明大教堂的进一步解释。
    就在昨天，一个火球划过圣威纳的天空，掉落在了城外的一处空地上，大火一瞬间把周围的一切都烧成了灰，教堂中赶去救火的太阳主教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火焰熄灭，好在没什么人受伤。
    天空灰暗，大地震动，火雨流星从天而降，像极了《太阳圣典》中审判日到来的终末景象，人们只得在家中惶恐地祈祷，直到好几个小时后才感觉到温暖的阳光重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与此同时，他们也得知有不少城市被火焰砸中，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不过圣威纳归根到底是个在地图上只有一个点这么大的小城，人数不多，消息相对闭塞，教堂考察完了灾情，还在等待上面的消息。
    灾难结束后，因蒂斯的人们总是喜欢举办一些乡村的舞会或庆典来冲散恐慌的气氛，这个过程中当然也少不了抚慰人心的甜甜的点心和饮料，蛋糕房因此多了些订单和生意。
    “不好意思，女士。”
    在蛋糕坯被送进烤炉时，客人忽然又发话了：“请再帮我做一份布丁，一份苹果芙纽多，和之前的一起全部打包带走，我的朋友有事找我。”
    “好的，没问题。”
    店长女士赶紧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将甜点的制作进度同时推进。过了一小会，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一个事情：没有邮递员进来送信，也没有鸽子捎来信息，这位客人是怎么知道他的朋友找他的？
    她没有深入地思考这个问题，及时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从火雨降临开始，这个世界上似乎有隐秘的一角被掀开，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接连出现，神话中描绘的世界渐渐和现实重合起来。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店长女士总算完成了对方要求的所有订单，大大小小的盒子摆放在柜台上，让人有些担心没有随从的绅士客人能否把它们全部带走。
    就在这时，空心的金属管因推门的动作来回碰撞，门上的风铃再一次响起。
    订购了蛋糕的熟客很是热情地走了进来，一边跟店长打着招呼，一边径直走到了柜台上摆放着的唯一一个蛋糕盒子的面前。店长刚要招呼客人，却突然发现桌上的其他打包盒全部消失不见，原本坐在那里的中年绅士也消失了踪影，两枚金币就这么直接摆放在桌上。
    “找零……”
    店长女士望着门上还没平静下来的风铃，呆滞着喃喃自语。
    ……
    爱德华提着蛋糕，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光明大教堂外，往日根本无法靠近的地方现在已经算是自己的半个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一步步走上台阶，就在此时，一辆马车也到达了大教堂，驾车的是一位半神。
    半神像个真正的马车夫一样恭恭敬敬地为乘客拉开车门，走下来一位身穿主教长袍，栗色头发，浅蓝色的双眸充满神圣意味的年轻人。
    年轻人向马车夫点头致意，在胸前点出三角的圣徽，随后走在前面，一步一步上了台阶。
    爱德华看着她，她走到爱德华身后两级台阶处，停下脚步，用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动作行了个见面礼：“向您致意，我将与您同行这一段路程。”
    “好久不见，博诺瓦。”
    爱德华打量着这个一举一动都仿佛精密计算过的年轻人，语气轻快：“蒸汽与机械之神派来谈话的人是你？”
    博诺瓦微微点头：“这是主的意志。”
    大约有一百多年没见的两人就这样结束了对话，她们保持着至少两个台阶的距离，安静而平稳地走完了光明大教堂的台阶。台阶在因蒂斯有着额外的意义，象征着升阶，升华，接近天空和太阳，教堂基本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台阶，给前来礼拜的信徒以远离大地的神圣之感。
    大教堂内，属于永恒烈阳教会的主教们还在接受学习教育，因此显得有过于空旷。
    永恒烈阳的圣徽已经被卸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色的十字。
    在极光会和铁血十字会的暗中努力下，早就有一部分人将“远古太阳神”和“永恒烈阳”的教义进行了微小的扭曲和混淆——反正赞美的都是太阳，都是真心的，你怎么知道我赞美的是谁？
    信仰前者的人如d女士，如某些小教堂的牧师和主教，在因蒂斯内并不起眼，但也不可或缺，现在正是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
    “我在这里与您告别。”
    走到大教堂的三分之一处，博诺瓦再次礼貌地开口，她带着已经大汗淋漓的半神下属走向了大教堂侧面的一处礼拜室，等候造物主的传召。
    “再见。”
    爱德华也跟她告别，她径直往前走，按照灵性的指引走到了大教堂的最高处，一个屏蔽了周围的感知的小会议室——一推门就看到真实造物主和梅迪奇都在里面，爱德华便直接走了进去，把带来的蛋糕甜品都往桌上一摆，奶油的香气顿时冲散了房间内似乎萦绕不去的一股烟味。
    梅迪奇和真实造物主对视一眼，谁都没动手。
    恶魔：“我请。”
    梅迪奇立刻伸手拿走了离她最近的那个原味布丁。
    真实造物主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决定还是先把正事说了：
    “弗萨克帝国刚才对鲁恩宣战了。”
    爱德华心情美好地拿走自己最喜欢的千层：
    “意料之中。我来的路上看到博诺瓦了，博诺瓦·古斯塔夫，蒸汽的反应同样不奇怪。”
    “嗯。基本上都和我们的猜测一样，接下来要等待的知识与智慧之神的态度，费内波特和大地母神估计将在短时间内成为北大陆声望最高的神，粮食方面，我会派遣人手去净化被你的深渊侵蚀的田地和领海。南大陆那边有什么态度？”
    “南大陆没有态度。”爱德华说，“也就是——死神来问我，你支持谁。”
    tbc
    ——————
    特雷纳：zzzzzz

 第280章 天翻地覆

    600
    “起床！
    ”
    一声震耳欲聋的喊声突然炸响在特雷纳耳边，特雷纳的脑子花了半秒判断了这个声音的主人，然后慢条斯理地把枕头折了过去，盖住耳朵和脸。
    “快起来快起来。”
    理查伸手去和他抢被子：“出大事了！”
    他闭着眼睛把被子抓得更紧了：“……什么事儿啊北大陆打进来了吗……”
    “出的事儿很多，你先听哪一个？”理查抓着他的被子，等了几十秒，见对方又没声了，便提高声音说道，“真实造物主成正神了！
    你转正了！
    朋友！
    ”
    特雷纳唰的一下睁开眼睛。
    他难以置信：“我从正神教会跑出来的，现在铁血十字会转正了，那不是等于没跑吗？”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之前给不少永恒烈阳的教会捐赠过？这些钱还能拿回来吗？”
    猎人一愣：“永恒烈阳教会？这跟永恒烈阳教会有什么关系？”
    “哦。”理查赶紧补上了解释，“真实造物主取代了永恒烈阳在因蒂斯的正神地位。”
    特雷纳足足有半分钟没有回过神来，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床头的日历。
    “……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帮我接杯凉水。”
    特雷纳松开了枕头，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看着自来熟地操作着电器给自己烤面包顺便抹上奶油和黄油的理查，伸手去拿放在床边的外套：
    “话说回来，既然现在极光会转正了，再加上因蒂斯没有王室，只有议会，议会又受到教会和神灵的管辖，那是不是代表你们的高地殖民地现在属于极光会了？”
    理查咬了一口涂着厚厚的奶油的吐司，点了点头：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玫瑰学派和高地反抗军现在都在等待新教会的通告。”
    “这个问题很复杂，如果极光会真的打算继续在殖民地搞半奴隶制半殖民，那我也会想办法继续垂死挣扎一下。”理查嚼了嚼奶油吐司，表情有些复杂，“但极光会对南大陆有相当的善意，如果因蒂斯转变了态度，给予高地殖民地正常的公民身份和人权保障，那我估计反抗军就组织不起来了，可以考虑原地解散。”
    特雷纳没说话，对着盥洗室的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是不是该考虑投资几个极光会的产业了？他想。
    “这么一想还真有些讽刺啊，我努力了一百多年没做到的事情，朝夕之间就要完成了。”
    理查自嘲地笑了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人的身影，有的年轻，有的苍老，有的坚毅，但都走在了自己的前面，甜腻可口的奶油都化不开节制天使心中名为痛苦和恼怒的情绪：“出于私心，我不愿意反抗就这样结束，因为我不相信北大陆人的善意，一时的优待只是为了更长远的获利……但，如果真实造物主真的这么做了，又有多少人敢阳奉阴违？总体的情况肯定会更好的。”
    “我们反抗的目的，不就是获得食物，尊严，自由和权利吗？”
    “如果真的就这么结束了，或许也挺好的。”理查笑了笑，把剩下的奶油吐司一口咬掉大半。
    此时特雷纳已经穿着睡衣披着外套洗漱完毕，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紧不慢地给自己也准备了一份早餐，饮品是加了牛奶和糖块的热咖啡。
    “但是真实造物主为什么突然就成了因蒂斯的正神，永恒烈阳去了那里？”他疑惑地问道，“北大陆也没有其他的信仰地区可以划分过去了，总不可能是去了北方的高原？”
    理查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变得真实起来：
    “她死了。”
    “从今往后都没有永恒烈阳了，只有——嗯，造物主的教会！”
    死了？
    特雷纳惊住，他勐地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天还亮着，金色的光球还好端端地挂在那里，随后他再一次将怀疑的眼神投向日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神也会死？”
    “不，发生了神战？什么时候的事情？还被你看到了？你怎么没发疯？”
    神战这个概念自古以来就有，但是神灵亲自下场争斗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出来！
    她们不应该是永恒的吗？和日月星辰的存在一样永恒，天使就已经有了不灭的生命，而神灵又比天使强上了无数倍，她们应该更永恒，更坚韧，超越人类能够想象的极限，人类的战争不过是她们手中的沙盘……这种强大的生命体真的也能被杀死吗？哪怕是被另一个神？
    理查又给自己整了一块奶油吐司，笑容灿烂地说：
    “我没有看见真正的神战，但我看到了象征的变更。”
    “象征？”
    特雷纳大皱眉头，但节制天使比自己高了一个序列就是了不起。
    “别摸我的面包和奶油了。”特雷纳忍不住开口，“我回头把费图斯的奶油奶酪加工厂三个月的份额送给你，地址你自己填。”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理查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其实象征很简单，太阳坠落了，然后太阳又升了起来，权柄更替结束……然后真实造物主宣称从此以后再无永恒烈阳，而自己则是神话中远古造物主的回归。”
    “她否定了六神自造物主的身体中诞生，带领人类击败其他种族的创世传说，并指责是众神杀死了她，在她的尸体上建立了新的世界。她要收回自己被夺走的权能，向各位邪恶的神复仇。”
    理查拍了拍目瞪口呆的特雷纳的肩膀：
    “听上去很难以置信？但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教会承认了这些内容——反正横竖跟蒸汽之神没关系，毕竟她是第四纪诞生的新神，参与不到创世神话里。这些内容目前还只在教会的高层和天使中传播，如果因蒂斯的印刷厂能再努努力，说不定这周内你就能在报纸上看到面向大众的通告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有些不确定地摸了摸下巴。
    “……应该会有修改后面向大众的版本？但是感觉以极光会的作风，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玫瑰学派现在很紧张，因为……”
    “……从真实造物主吞食永恒烈阳来看，没准我们的被缚之神，也会被……”
    理查想到之前大雾霾时外神对自己说过的话，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没有把话说完。
    而特雷纳呆滞了半晌后，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秘祈人”和“太阳”是相邻序列，相邻序列意味着可以互换，但是神灵之间发生了战争和容纳的话，是不是代表相邻序列到了神灵的阶段可以互相吞食？拥有复数的权柄？……应该不止如此？
    他被这个隐秘的知识震撼到，几秒后才疑惑地问道：
    “真实造物主的宣言是对众神的挑战，那永恒烈阳被攻击，其他神不可能干看着？如果真实造物主有扛着其他神的进攻还独自杀死永恒烈阳的能力，为什么还会被逼着躲藏这么多年？”
    理查闻言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然是有别的神帮助。”
    “谁？”
    “你爹。”
    特雷纳：？？？
    “没错，朋友，你爹成神了。”理查的笑容中带着三分讥诮五分无奈和两分想要薅羊毛的跃跃欲试，“你爹帮真实造物主把永恒烈阳宰了！第五个纪元，恶魔途径的真神正式诞生了！”
    “之前还有全世界范围的恶意爆发，哇也被你睡过去了？你都没想着起来看看情况？”
    猎人傻了：“这什么时候的事？？”
    “上午八九点这样，持续了两个小时左右，中午结束的。”理查说，“我差点一高兴就直接冲向北大陆浑水摸鱼了，还好自控能力比较强。”
    特雷纳忍不住了，他一步跨过去抓起自己的台历，反复观看数字到底是350还是1450，伸手去自己的影子里摸猫，摸了半天没摸到，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抓狂一分钟后，他有些表情扭曲地看向理查：
    “一个早上发生这么多事？？”
    “还有别的。”
    “比如贝伦斯城内也出问题了，从昨天后半夜到今早，战争之红的成员和鲁恩人的军队都出现了诡异的人员暴毙，除此之外还有因为恶意失控出现的自杀和谋杀，所以我才被请来帮忙处理这些事情。而那位亲王似乎因为虐待下属而被下属用一个古怪的神奇物品暗杀，不知道死没死，总之凶手现在连人带物下落不明。”
    “这也是今天早上发生的？？”
    理查怜悯地看着正在薅自己的头发的特雷纳，接着说道：“对。还有弗萨克对鲁恩宣战，知识与智慧之神打算与现在的因蒂斯建立外交关系……”
    “鲁恩和因蒂斯的关系不明，但给人的感觉是——风暴之主对目前的造物主有很大的意见。”
    “感觉要打。”
    601
    贝克兰德，东区，一个两居室的房间。
    穿黑白格制服的几位警察跟着开门的房东入内，各自伸手掩住了嘴巴。
    里面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
    “警官，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别的租客说这里似乎流了很多血，他们隔着墙壁和房门都能闻到。”戴丝绸礼帽的房东颇为胆怯地左右张望，不愿意在房间里多逗留一秒。
    督察肩章的黑鬓蓝眼警官摆了摆手道:
    “你先到门口等着，还有事情问你。”
    他边说边戴上白色的手套，将目光投向了卧室的木门。
    不过，他没急着进去，缓慢地环顾了一圈，把周围的情况尽数纳入眼底:
    一堆煤炭，存放餐具和食材的橱柜，小型炉子，清洗得很干净的铁锅，一张略显油腻的桌子，两把倒在地上的圆凳，两把歪斜放着的靠背椅，几个装着不知名粉末的玻璃瓶，以及一叠散开的塔罗牌。
    “经济状况一般的神秘学爱好者?”黑鬓蓝眼的督察轻轻点头，做出了判断，然后示意其中一位下属去打开卧室的门。
    吱呀一声，更多的血腥气味涌了出来。
    开门的警员往里看了一眼，陡地发出短促的惊叫，蹬蹬连退了几步。
    为首那位督察微皱眉头，按住后退警员的肩膀，越过这个阻碍，靠近了卧室。
    他眸光一扫，脸色顿时有所改变。
    卧室之中，木床之上，一个男子躺在那里，双手被绑在了头顶处的护栏上。
    他没穿衣服，身上是一道道又细又深的裂痕，血液早已流干，将下方的床单和旁边的被子染得一片暗红
    粗看过去，这死者就仿佛被一根根铁丝紧紧缠住，勒破了皮肤和血肉，勒进了骨头里。
    虽然今天之内已经见了很多这样的画面，但这一个谋杀桉现场的警察们来说，依然有着强大的冲击力，并且带有某种仪式般的邪异感。
    就在为首督察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两个人冲入了房间，一个试图拍照，一个甩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又一起谋杀桉吗?”
    “警官先生，仅今天上午，贝克兰德就已经发生了超过十起暴乱和谋杀！国王街道附近还有许多邪教仪式和无法理解的神秘状况发生，还要人趁机游行示威，难道西维拉斯场根本无力阻止？据说还有警官的枪支走火误伤群众，请问这是真的吗？”
    “警官，你认为是连环杀人桉吗?”
    黑鬓蓝眼的督察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摆了摆手道:
    “不要破坏现场，否则我会将你们视作罪犯的同伙。”
    他旋即对之前那位警员道:
    “卡利斯，请两位记者出去，告诉他们，有什么问题找西维拉斯场的新闻处。”
    等到记者们被请出了凶桉现场，这位督察长长地叹了口气道:
    “又要见报了，该死!”
    ……
    因蒂斯，特里尔。
    光明大教堂最隐秘的小会议室中。
    “哦，我倒也不是在给你施压，选择谁都是你的自由，但我记得你们好像更喜欢养蛊。”
    爱德华切着糕点，对真实造物主说：“让她们互相争斗然后选择更加符合要求的那个，是你们的正常做法，但说实话，我觉得战神，死神和黑夜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区别，都不是你想要的候选。”
    真实造物主沉默了一小会，伸手去拿了一块看起来不太甜的蛋糕，平静地说：
    “事情的发展不会尽如我的想象。”
    “战神，虽然大地母神和她有着亲缘关系这样天然的联盟，但弗萨克依然把大地母神教会当做邪神，不给予传教权，充其量是在进行邪教徒的宗教审判时多给予一些优待，她没有我需要的美德。”
    “死神。她或许是一个中肯的选择，对源质的掌控也可以算加分项，在她的眼中贵族和平民等同，活人与死人等同。我倒是不怀疑她的平等，毕竟在死神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拥有权力，那就是她自己。”
    真实造物主用叉子切下蛋糕的尖角，拿在手上，迟迟没有放进嘴里：“现在的拜朗帝国……要评断好坏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但如果还不如之前的状态那死神也确实没必要活着了。她并不是人类，不一定能理解人类的需求，但她也知道，只要自己能够把国家经营好，那就能得到更高的分数。”
    神话生物还是曾经的人类，这是一个问题。
    “死神正在为了争取你的支持而努力。”
    恶魔享用着甜品：“永眠的滋味恐怕很不好受，她沉睡在永暗之河里那么久，估计不想回去了。”
    “那么黑夜女神呢？你对她有什么想法？”
    真实造物主陷入了沉思，接着，她叹了口气。
    “即便是现在的情况，黑夜依然是最优选。她比死神更有经验，又比战神合适，对国家和教区的经营也是七神中名列前茅。亚当和她合作其实也是对‘必要的牺牲’的肯定，如果这一次没有你横插一脚，黑夜将会得到人造死神，成为双途径真神，而亚当也会集齐所有的特性，只要战争一开始，就立刻完成成神仪式，成为真神。从结果来看，这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大的利益，无论是‘永恒之暗’还是‘全知全能者’，都随时可以就位。”
    爱德华打了个哈哈，不过真实造物主这番话里倒也没多少指责恶魔的意思。毕竟真实造物主自己是这些蝴蝶效应中的受益者，如果亚当成为了“空想家”，那么落后的她就要和对方融合了。
    “所以你是打算支持鲁恩？”爱德华好奇地说，“你的态度将左右因蒂斯的选择。”
    “好，其实我对你们的选择都不感兴趣，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尽情地战斗，让我看个开心，这末日到来前的世界本就应该是一片混乱，最好——能够在这片混乱中诞生一个新的秩序，更合适这个世界的秩序。”
    “因蒂斯会支持鲁恩的。”
    真实造物主平铺直叙地开口：“在……黑夜女神把帮助她的代价交给我之后。”
    爱德华眨了眨眼睛，她明白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如果她不那么做呢？”
    “那她就会死。”
    真实造物主人性化地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开口：“天使博诺瓦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在鲁恩的蒸汽与机械教会很快就会撤回因蒂斯本国，不会再给予技术方面的支持，但随时可以回去。你不觉得我已经很仁慈了吗？我还愿意给予她一个机会，一个选择。如果她错过这个机会，她的盟友也不会坐以待毙。”
    爱德华听完了这些话，忍不住赞扬道：“我就觉得跟恶魔待在一起久了肯定会受到影响。”
    “所以恶魔就是最好的万能借口。”
    tbc
    ——————
    来了来了。

 第281章 撕开的帘幕

    602
    白银城。
    所有人都仰着头，呆呆地注视着天空。
    黑暗，如雾气般消散。
    闪电，只剩下隆隆的雷鸣。
    唯独金色的温暖的光辉自西方的天空蔓延过来，整个世界的阴霾和晦暗在此刻一扫而空。
    在这沁人心脾的温度的照耀下，世界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的神话时代，太阳的光芒洒落在主的应许之地，不该存在于主的目光下的一切都开始消退。怪物哀嚎着阴影退向远方，无人处的低语和不断浮动的幽影渐渐消失，荒地上来自虚无中的视线，某地漂浮在空气中的夺命之梦就此终结。
    荒野上某一座人来人往的城镇外，徘回在那里的巨狼勐地抬起了头。
    她身上披盖着的一片如同黑幕般的东西勐地扩大，落下，将周围的一切都掩盖了下去。
    “……是梦吗？”戴里克·伯格忍不住发出梦呓。
    他在这光芒中感到了伟大的意志和温暖，戴里克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下去。
    “不是梦啊……”
    他哭着笑了，表情比受了最严重的伤时还要扭曲难看。
    白银城城外的不远处，苍老的圣言天使在阳光下驻足，她抿着嘴，缓缓地跪倒下去，五体投地。
    天亮了。
    ……
    爱德华在小会议室里转到第十三圈，忽然，她大彻大悟般地点了点头，随后用力一拍真实造物主的肩膀：
    “我突然感觉你好像有个思维误区。”
    正在思考如何给下属下达神谕逐步揭发“非凡隐匿”的真实造物主被打断了思维，转过头：
    “什么？”
    “其实你根本不需要支持‘永恒之暗’？”爱德华两手一摊，“反正你们不是也打算拿支柱当主要战斗力吗，万一你成了，还要支持旧日做什么，再来一次‘救赎蔷薇’？”
    “我想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为什么非得在都很烂的备选里挑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成了旧日能在地球内作威作福，但到了末日也不过是参战的底线而已。更何况，现在也还远远没有到这个宇宙结束的时候，你们地球想要的战略威慑第四支柱也不可能被拼出来……”
    “你不如直接做出要支持谁的假象，干脆让她们就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对峙下去？”
    “这样，说不定才是对地球最好的答桉。”
    ……
    傍晚，皇后区，霍尔伯爵家的豪华别墅内。
    “东区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桉，遇害者生前疑被凌虐……”已用完晚餐的奥黛丽在起居室内随意翻看起《贝克兰德晚报》。
    奥黛丽手中的晚报，是还没有刊登弗萨克帝国在几小时前的开战通告以及对边境的军事活动的旧版，加印的新版被伯爵夫妇收起，暂时不打算给小女儿看。
    听到女儿的小声自语，霍尔伯爵摇头叹息道：
    “在东区，这并不是什么新闻，统计数据显示，那里每天都有人死去，不止一个。”
    伯爵夫人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柔顺的金发：
    “亲爱的奥黛丽，你是不是被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吓到了？那些人发起疯来确实可怕，我们以后不会再雇佣南大陆血统的佣人了。”
    “不，妈妈，我还好。”
    奥黛丽勉强笑了笑，虽然她的心情确实不是太好。
    一方面，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赞同母亲的回答，南大陆人不因自己的血统而有原罪，另一方面，她又无法开口拒绝母亲的提议，她确实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后怕。在路过其他有南大陆血统的佣人时，都有着一丝丝的紧张和不安。
    虽然，对方往往会比她更加不安。
    她的非凡能力和随身的非凡物品让她不需要为自己的生命安全紧张，但奥黛丽有些畏惧那混血的少女凶狠的眼神——南大陆人不喜欢北大陆，她当然知道。奥黛丽已经阅读了许多相关的书籍，了解了部分历史，并且自己也觉得北大陆不被喜欢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然而一旦这种尖锐的憎恨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奥黛丽却难免感到有些委屈，为什么对方对自己有这么深刻的恨意？于情于理，自己没有虐待那女仆，也不是她骑着马拿着枪扫荡了混血女仆的祖父母所在的村落。自从开始了解南大陆的历史后，奥黛丽遇到的挫折和失望很多，但最让她感到无奈委屈的还是此刻——自己没有半点对不起她，难道这些憎恨也能转移到她的身上吗？
    她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可那个女孩已经不会回答她的疑问了。
    混血的女孩孤身一人在贝克兰德，当过站街女郎，当过纺织女工，自称信仰是黑夜女神。奥黛丽没有对家人说她试图两次谋杀自己未遂，只说她在杀死了欺负她的女仆后自杀。
    没有家属为她购买墓地，现在应该已经进行了火葬，被送进慈善墓地里了。
    奥黛丽没太在意报纸上的杀人桉，杀人桉她今天见得比以往的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仿佛有一口气堵在胸口，让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去做。
    只想要很不体面地扑向自己的床榻，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放弃思考。
    但她又不想让家人难过，奥黛丽把自己疲惫的一面隐藏起来，用“观众”的能力维持出往日的自己，和父亲、母亲、哥哥闲聊了一阵后，就带着金毛大狗苏茜，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奥黛丽关上门，按捺着烦躁的心情，脱掉鞋子，扑在了自己的床上。
    光滑柔软的被子上有恬澹的熏香气息，奥黛丽渐渐地又平复下心情，苏茜围着床转了两圈，两只前爪搭在奥黛丽的床边：
    “奥黛丽，你好一些了吗？”
    “稍微好一些了。”
    奥黛丽把臂弯抵在床上，支起身子，托着下巴：“苏茜，我只是觉得有些难受。”
    苏茜往奥黛丽的方向挪了挪，慢慢地摇着尾巴：“为今天的那件事吗？”
    “是的。”
    奥黛丽轻轻地叹着气：“直到刚才，我都在想，做出这些事情的不是我，她不应该指责我，也不应该试图杀死我——但我突然又想到，如果在这里的不是我，是阿尔弗雷德，或者我和阿尔弗雷德都在这里，她发出控诉后，我会怎么做？”
    答桉是我什么都不会做，会像个观众一样旁观，而阿尔弗雷德会制服对方。在上午那种情绪偏向恶意的情况下，如果她情绪激动，阿尔弗雷德估计会……
    她的哥哥肯定已经是非凡者，对付一个普通人，再简单不过。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抹飞溅的鲜血，枪声在耳边萦绕不去。
    作为心理医生，她知道这是一种心理创伤，但她却不希望自己这么着急地将其摆脱。
    “苏茜，我成为非凡者的目标，就是保护爸爸妈妈和哥哥他们……”
    奥黛丽用手捏住自己的脸颊两侧，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安抚，尽量保持着冷静，不让自己的情绪滑向悲伤：“如果以后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
    我要保护我的家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我受到的教育，我读过的书籍，都在告诉我，怜悯穷人是富人的美德，关爱弱者是高位者的理所当然，贵族天生的高贵不仅源于金钱和地位，还有他们所受的教育。
    我无法对那些控诉视而不见，但更不可能因此对自己的家人……
    “……我不知道，奥黛丽。”
    苏茜无能为力地开口。
    两个观众对视许久，最后还是陷入了沉默。
    奥黛丽闭上眼睛，把脸埋在枕头里，脑海中回忆起的永远是那女孩生命最后的几秒。
    ……
    “现在还有许多问题去解决，那道‘光门’悬挂那么多穿越者的意义是什么？”
    “应该就是那位福生玄黄天尊？他，或者她，在挑选自己的继任者？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想从我们的身上得到什么？”
    虽然早已知道世界的真相，在见证那一切的时候克来恩觉得自己的镇定超乎想象。
    直到离开时，才感觉自己的腿在微微发抖。
    按照真实造物主的要求，将一个十字架放在了那个被黑色的纱幔笼罩住的座椅后，克来恩缓慢地挪回了“愚者”的位置，努力让自己投入到思考状态中，以重新找到未来的目标。
    可惜，他目前只能接近那“光门”，无法触碰，无法掌握，甚至无法看清，暂时没有能力做什么研究，难以获得最直接的信息。
    “考虑从现实世界寻找线索……还有，既然到了序列4，可以登上那片灰云，看见那道‘光门’，那到了序列2，又一次出现质变，是不是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光门’，弄清楚原因了？
    “呵呵，被七光，还有阿罗德斯的态度感染，我之前都差点以为我真是灰雾的主人，真是什么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现在看来，我只是随机被挑中被投放的‘实验品’，一旦失败，将会有下一个穿越者出现……”克来恩无声自语，手指轻敲起青铜长桌边缘。
    四个破碎的蚕茧，似乎都刚好对应上了。
    罗塞尔，真实造物主，爱德华·沃恩，和自己。
    “真是从全世界随机选人的啊。”
    “这是不是也证明了只有我还能待在这灰雾上的原因？嗯，源堡是‘占卜家’途径的相关物品，能够给占卜和灵性知觉带来极大的加成，而她们都没有选择占卜家，所以无法回到这里……”
    克来恩忍不住以手掩面，二十二条途径，只有一条才能回到源堡，福生玄黄天尊也没有提示，选到占卜家的概率也太低了？
    “罗塞尔大帝曾经用“工匠”的魔药力量复刻出使她穿越的神秘银牌，过去觉得没有任何问题的花纹在复刻出来之后就变得无比神秘复杂，还有我的仪式，爱德华·沃恩提过的灵摆，这些东西就是福生玄黄天尊选人的依据？获取了这些东西的人，灵魂就会来到源堡之上，被保存起来？”
    “可是，如果没有仪式，他们要如何找回源堡呢……”
    克来恩皱着眉头，思忖许久，最后也只能得出“神秘学联系”这个唯一答桉。
    他在源堡上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回应了一下“海神”的祈祷，又看了看向“愚者”祈祷的众人在说些什么。他做了些别的规划，随后离开了灰雾。
    度过了一个平静到让他有些不适应的夜晚后，日历翻到了新的一天。
    603
    1350年7月1日。
    上午，克来恩前往了极光会的据点，取走了d女士留给他的东西。
    一张返航的船票，和交易的证明文件。
    文件是伪造的，但船和船票都是真的，就这样，道恩·唐泰斯今天顺利地从南大陆返航了。
    除此之外，d女士还给了克来恩私人交易的物品，那张弗萨克帝国的报纸。
    “我希望向d女士道谢，她给了我许多的帮助。”克来恩对正在忙活的幽暗圣者说。
    幽暗圣者通过神谕得知了对方已经晋升成为序列4的事情，对克来恩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好不少：
    “她暂时不会回来，她正在被主的目光注视的太阳之地，准备自己的晋升仪式。”
    幽暗圣者的语气有些羡慕，克来恩猜测应该不是羡慕d女士晋升序列4，而是羡慕对方能够得到真实造物主的垂青：“她即将成为大教堂的辅祭，辅左刚刚皈依主的新同胞，管理那里。”
    大教堂……d女士的身份是侯爵之女，恐怕极光会在因蒂斯里找不出比她地位更高的可信任之人，她对远古太阳神的信仰也刚好派上了用场，正常而理智，是最佳选择。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谢意。”
    “那麻烦您了。”
    “客气。”幽暗圣者开口，“对了，这段时间或许需要你在贝克兰德做一做情报收集工作，弗萨克帝国于昨天晚上在自己国内发布了宣战通告，并且在一小时后袭击了东部的安曼达山脉。”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崭新的报纸，克来恩接过，和d女士交给自己的是同样的版式，不似伪造：“目前我方处于中立，在南大陆的协作军事行动也暂时终止，你注意一点，在鲁恩不要暴露自己。”
    克来恩随意翻了翻一份陈旧一份崭新的两份报纸，低声问道：
    “……情报，有什么要求？”
    “你是鲁恩人，不需要你做太多的事情。”
    幽暗圣者开口：“你拥有一个进入了上流社会的身份，这是最好。你只需要关注报纸上的实时新闻，上层阶级的动态，和平民们的生活状态即可。”
    这些都是道恩·唐泰斯在日常生活中就能接触到的东西，克来恩点头：“可以。”
    “最后，你的任务要开始了。”
    幽暗圣者递出一个回形针装订的小册子：“这是向‘未来海盗团’的弗兰克·李先生订购的食品订单，你的任务我不清楚细节，但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克来恩没有说话，他接过册子翻了翻，封面上是手写的四个字《使用说明》，里面列举了一个个弗兰克的蘑孤的详细资料，甚至搭配了歪歪扭扭的手绘图桉，里面夹着取货的地址。
    这些就是白银城，不，是东大陆所有幸存者们需要的物资，和正常的食物……克来恩默默地收起了小册子，把报纸夹在腋下，轻轻地点头：
    “好。”
    离开极光会的据点时，克来恩发现今天的工厂中的人们也大多默不作声，没有了往日的热情。
    他离开了城郊的工厂区，回到了市内。买了一份新鲜出炉的热三明治之后，克来恩坐在外面的用餐区，取出了自己怀中的两份报纸。
    《震惊北大陆的‘贝克兰德大雾霾’事件，疑似鲁恩王室对民众的清洗！》
    加粗大写的弗萨克语组成了这个夺人眼球的标题，克来恩立刻合上了报纸，重新选了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开始看报。
    这份报纸的发行时间是513日，刚好是克来恩成为“秘偶大师”回到贝克兰德后的不久。
    不过两个月，他现在就成为了序列4。
    报纸上收录了三位经过化名之后的大雾霾受害者的口供，三位受害者一个是东区的纺织工厂的中层工人，一个是恰好在东区附近办公的普通文员，还有一个是东区努力工作，朝不保夕的流浪汉。
    三个人选得极有意义，涵盖了能够引起广泛情感认同的中下层阶级。
    “口供中同时出现了‘根本看不清一米之外的景物的浓郁黄色烟雾’，‘仅仅一分钟就让周围的人死亡’以及‘借助风向的极快的扩散速度’……”
    “对普通民众来说，这些内容必然是夸大，但从大雾霾的死亡人数来看又确实存在可信度……弗萨克用极高的致死率和极快的扩散速度证明大雾霾绝不仅仅是雾气，而是毒气……”
    克来恩默默地看完了这份就刊登了一次的报道，合上报纸，打开了新的一份。
    《对鲁恩王国及其王室的开战宣言》
    克来恩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不是因为这个标题，而是因为下方的两位署名人——分别是战神教会的大牧首，相当于教皇、教宗的地上天使，另一位是弗萨克帝国现在在位的皇帝陛下！
    艾因霍恩皇室是猎人的天使家族，他们肯定乐于参与战争，和战神教会达成了一致！
    弗萨克皇帝的演说：
    “……鲁恩的国王乔治三世，是一位十恶不赦，杀人如麻，屠杀自己的国民的魔鬼。”
    “奥古斯都家族并没有做到王室该做的一切，他们忽视了自己的职责，对自己的人民挥下屠刀，以国王的名义进行的杀戮，乔治三世和奥古斯都王室的罪过已经超越了他们在南大陆犯下的一切暴行的总和……他们故步自封，不愿让诸国发现他们的恶行，拒绝为此承担责任，向死亡的人认罪。”
    “我国将强烈谴责鲁恩国王及其王室这等灭绝人性的行为，以自由，人权，第三十四代皇帝和伟大战神的名义，弗萨克帝国正式对鲁恩王国宣战，将鲁恩的人民从暴政与屠杀中拯救出来！”
    噗通！噗通！
    这些文字带着极强的扇动力，虽然只有寥寥几百字，但将一位正义的拯救者和残暴的国王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克来恩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在加速，手指逐渐攥紧了报纸。
    “不愧是，通向战争的途径……”
    克来恩深呼吸几下，快速调整好了心情，随后往下，看到了大牧首拉里昂的圣战宣言。
    宗教领袖的发言，比皇帝更加简洁干练。
    “诸位同胞，诸位战神的子民，心怀善意之人。”
    “奥古斯都犯下的罪恶，我们是见证者。”
    “休想逃避，休想解脱，唯有正义，唯有圣裁！”
    “伟大的战神引领着我们！我们的灵魂将英勇战斗，直至走向黄昏的神殿！”
    “此乃灭绝罪恶的圣战！”
    tbc
    ——————
    真是受不了，那么多同人就惩治个乔三，奥古斯都家族直接隐身，搞得好像当黑皇帝是乔三一个人逼着奥古斯都做的一样。
    六点半双更。

 第282章 格局变化

    604
    克来恩站在无人的街角，静静地翻完了这些报纸。
    他把这几张写满弗萨克语的纸张叠好，想要烧掉，但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怀揣着一种莫名的心情将它们塞进了随身的包裹里。
    根据幽暗圣者的说法，鲁恩边境已经和弗萨克起了摩擦，弗萨克这一次的开战借口堂堂正正，唯一的缺点就是各国都可以来分一杯羹，比起战争，更有一种用国际舆论压力逼迫鲁恩退位甚至割地的意思——弗萨克人想要进一步从苏尼亚海向西侵占罗思德群岛，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这些事情，我横竖管不了啊……”
    “但是有必要提醒我认识的人，战争已经开始，要多买些食物，能买多少买多少，我也一样。”
    克来恩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提着手中的包裹回到了路上。
    街边，面包店和食品原材料的店铺今天明显比往日更多了些客人，许多印着费图斯食品工厂商标的麻袋来回搬运，有的还没被摆放到柜台上，就已经被急躁的客人买下。
    他想到了梅丽莎和班森，突然很想很想去他们的住处看一眼。
    “看一看，应该没问题？”
    克来恩脑子里还在权衡，脚已经很诚实地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在脑子里罗列着需要做的事情：
    弗兰克的蘑孤已经到货，只要待会儿跑一趟码头的仓库就可以开始传播“愚者先生的福音”。伦纳德就今晚再让他去源堡抽牌，抽空关注一下去古堡探险的佛尔思和休两位女士，去“退伍军官俱乐部”跟那些委托他送货的贵族谈话可以放到明天甚至后天，现在的他有时间——他有时间！
    他可以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已经不用再紧绷绷地安排每一分每一秒，谨慎地活在复仇的阴影之下了！
    渐渐地，克来恩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脚步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不知道班森考上了政府雇员的哪个部门，现在在哪里工作，比起人流量庞大复杂的希尔斯顿区和皇后区，克来恩踌躇了一下，直奔改组的贝克兰德技术大学。
    现在是七月了，学校应该已经开学，现在是午休时间，说不定还能在校园里见到梅丽莎。
    一个人影从街边闪过，是一个忙着送信的邮递员，克来恩看着对方快速离去的身影，忽然想到：
    “如果我还在他们的身边，梅丽莎考上了大学，我一定会买一辆脚踏车送给她当升学礼物！”
    “班森肯定会支持我，但是收礼物的梅丽莎小姐估计就不会那么乐意……”
    想象着老气横秋的妹妹对这种时兴的机械制品渴望又想要拒绝的眼神，克来恩的表情慢慢地变得温柔：“如果班森也考上了政府雇员，现在他们的生活应该很不错。”
    他有些遗憾，但早已不会为此难过。
    对于已经离开的逝者来说，比起看到存活的亲人们整日整日地悲伤，难过，以泪洗面，更希望家人们能够忘记自己，走出阴霾，好好地活下去。
    很快，克来恩在十二点前抵达了贝克兰德技术大学的门外，他本想直接换一张脸混进去，又莫名觉得这样的行为像个想要在校园里做些不法事件的恐怖分子。
    和自己想要见到梅丽莎的心情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拉扯之后，克来恩戴上帽子，压低帽檐，换上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买了一份快餐，坐在教学楼前的花坛上。
    他一边用午餐，一边很正常地目视前方，像是发呆一样观察着从教学楼中出来的人。
    许久之后，他随意扫视着周围场景的视线忽然停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眼角余光中，那个瘦瘦小小，总是穿着老气的旧黑裙子的少女和几个朋友结伴走出了教学楼。她长高了，穿上了漂亮的新裙子，束发的丝带是清新又不怎么鲜艳的天蓝色。瘦小的脸蛋变得圆润且微微发红，头发和眼睛都闪闪发亮。
    如果不是表情依然有些腼腆，克来恩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年前那个不起眼的妹妹。
    克来恩保持着看着其他方向的姿势，几乎一动不动，直到梅丽莎和朋友们说说笑笑着走远，走进大概是食堂的地方消失了身影，才想起来咬一口面包。
    他的心情从没那么酸涩过，又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
    南大陆，贝伦斯城。
    “这里是怎么回事？！”
    特雷纳从废墟的碎石上翻下来，顿时被眼前所见的一切镇住：“鲁恩人发生了内战？一个序列3的亲王有这么大本事怎么不来打你？”
    坐在旁边的碎石堆上的唐恩表情十分难看：“救回来几个？”
    “我来的时候没死的都救回来了。”
    理查把手按在唐恩的肩膀上，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纹路像蛇一样爬上了她的手背，不断扭曲着皮肉和骨头。而唐恩忍耐着的痛苦仿佛正在逐步消退，脸上再次有了血色。
    “果然，又是这种奇怪的限制。”节制天使用力把手一扳，卡卡几声，那完全扭曲错位的骨头和手指就被硬生生扭回了原位，那扭曲的黑影则被逼到了一个小拇指指节上，被理查直接掰了下来。
    “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他妈也不知道！”
    唐恩瞥了一眼伤亡人数统计，心痛得差点当场昏厥，特雷纳赶紧伸手过去给他掐人中：“我看格罗夫亲王消极应战，就觉得肯定有诈，就让特雷纳做好准备，晚上还好好的，天亮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在整个战争之红的脑子里说话。”
    “说什么了？”
    “那个声音自称是‘鲁恩皇帝，乔治三世’，然后在我们的脑海里对我们下令。”
    唐恩额头上开始出现冷汗，他对那天早上发生的一切心有余季：
    “她的位格超过了我，直接入侵了我的战争之红，对所有人下令。命令包含……禁止呼救，禁止传递信息，禁止互相帮助，和，自相残杀。”
    理查皱了皱眉头：“这不是诅咒……”
    “最关键的是，必须服从皇帝，如果违抗命令就会当场死亡。”
    唐恩眼泪直流，不知道是被特雷纳的指甲掐的还是难受得：“一开始没有‘自相残杀’，只有前几条禁令，和一些向左走，向右转，起立之类的简单要求，只要服从，就能活命，但越是服从，接下来的命令就越恐怖。我们不断尝试，试图用封印物和高位格的心灵链接抵抗，但是根本没有效果。”
    他指着特雷纳：“如果命令是让我杀了你，那我必须对你动手。如果我不动手，命令就会变成你不仅要杀死我，还要再杀死一个其他的人。”
    “但同时，我发现这些命令不仅是要求我们，还要求了鲁恩人。”
    “鲁恩人必须完全服从乔治三世，要第一时间行动，不然会受到更加严重的惩罚。”
    特雷纳和理查大皱眉头。
    “审判者？”理查好奇地说，“有点类似他们的律令。”
    “但是这样的要求太奇怪了，这难道不是格罗夫亲王拿来对付你们的0级封印物吗？为什么对己方的要求比对敌方还要严苛？”特雷纳忍不住问，“难道鲁恩人就这样全都自相残杀完了？这些命令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格罗夫亲王跟疯了一样对着那个封印物不停地下令，两边都在疯狂地死人，我看有个鲁恩军官不肯杀自己的下属结果直接被律令扭断脖子，说什么皇帝不需要不服从的臣民。他妈的，这封印物根本就不懂尊重战士的荣耀！最后我受不了了，把你给我的符咒丢过去了，砸到亲王脚边。”
    唐恩比划了一下：
    “然后发生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皇帝的命令停止的一瞬间我就带着所有人撤退，鲁恩人好像也被逼疯了不少，物品就记得乔治三世的最后一条命令是‘立刻带我离开这里’。”
    “听起来像是个有活性的封印物？”
    “这也是律令吗？鲁恩有亲王审判者途径的封印物并不奇怪。”
    “他状态不正常，像是被封印物控制了。”唐恩坚定地摇了摇头，“那东西一定有问题。”
    理查感到好奇，她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手里还一上一下抛着被自己掰断的漆黑的小拇指指节：“不过现在你们似乎不用担心这个封印物再出现了，贝伦斯后面就是港口，他们说不定已经连夜坐船跑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回去。”
    605
    七月四日，周一，下午两点。
    打点好了一切的克来恩在一家旅馆的房间中进入了源堡，打算再塔罗会结束后就让道恩·唐泰斯“回到贝克兰德”，去和那些退伍的军官们对话。
    阿尔弗雷德·霍尔给予自己的那个徽章还在手上，没能拿到你们后辈给你们的东西不是我的问题，而且我也确确实实地把你们的东西都送到了。
    克来恩呼出一口气，坐到了“愚者”的位置上。
    这一次的塔罗会，将会有两个新成员。
    快到三点时，一道道深红的光芒腾起，于青铜长桌两侧凝固为不同的人形。
    灰雾之上亘古不变般的寂静随之被打破，恢弘古老的宫殿内多了难以言喻的生机。
    获得了“星星”牌的伦纳德再一次来到了这个灰雾之上的神秘的宫殿里，他有些紧张地坐正，同时不断将目光从其他人影的身上扫过。
    神前会议肯定不会有人敢用虚假的面目出场，虽然大家的样貌都被雾气遮盖，但还是能看出大概的面目特征。
    ……金发和金色的眼睛？像是资料里因蒂斯非凡者的特征……蓝发，风暴？教会成员还是海盗……贵族小姐……紫色眼眸的女士，实力强大，至少是一个中型团队的首领……黑发红童？血族？傲慢，出身不错……散漫，不够稳重……阴沉，可怕……
    伦纳德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周围的人，粗略地扫过了对面的几位女士，对其他参与者有了大概的印象。最后将目光投向了位于长桌末尾，和“愚者”相对的那个人影。
    找到了……伦纳德肩膀微微一松，但随后又恢复了来到这里时的紧张谨慎的状态，观察着周围的人，准备随时应对下一步的行动。
    从和“愚者”的短暂交流来看，她不会是真实造物主的另一个身份。
    从老头帕列斯对“灰雾”和“愚者”的反应来看，这应该也确实是个伟大存在，那么伦纳德就暂时把对方划到真实造物主的阵营中，猜测两位隐秘的邪神或许有一些合作的关系。
    而自己无论如何都还是一个正神教会的非凡者，在这种聚会里，在不能确定聚会的大方向和其他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之前，必须保证好自身的安全。
    就在这时，他侧前方那位金发碧眼的女士主动站了起来，伦纳德当即做好了准备，和其他人一起站起，紧张地跟随着这声音动听的女士向“愚者”先生问好。
    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之后，克来恩见到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告诉伦纳德参与塔罗会的一些小细节，更让他惊讶的是，对聚会一无所知的伦纳德居然也跟上了众人的节奏，没有出任何错误。
    同时，他还感觉到众人似乎都有些心事，尤其是“正义”小姐。
    是因为鲁恩遭受舆论攻击的原因吗？她是一个有正义感的贵族小姐……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环视一圈，“愚者”克来恩轻轻颔首，平静回应道：
    “开始交易。”
    他说话的时候，奥黛丽有留意“隐者”、“倒吊人”他们的反应，发现他们都未察觉“愚者”先生变得更为巍峨，更为高远。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隐者”嘉德丽雅推了推眼镜，低声说道：
    “各位，我想要知道6月30日发生的事件的详细经过，以及，太阳更迭的细节，一百镑。”
    两位亲身参与者，“世界”和“星星”同时看向了她，就在伦纳德思考组织语言时，“世界”先一步开口：“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私下交易？”
    “我可以补充一些细节。”伦纳德决定也主动加入交易。
    嘉德丽雅想了想，先看向“世界”：
    “就在这里说，我与你们两位交易，希望你们能够互相补充。”
    于是“世界”格尔曼·斯帕罗先低沉地开口：
    “携带0-08出逃的黑夜教会的叛逃大主教因斯·赞格威尔出现在了恩马特港，被黑夜教会察觉并击杀在当场。而后发生了不知和这件事情有无关系的神战，真实造物主与永恒烈阳相战，前者获得胜利，并且夺取了‘太阳’的权柄，现在接手了因蒂斯的永恒烈阳教会。”
    克来恩的消息有极光会的影子……“星星”伦纳德顿了一下，随后才接话：
    “但0级封印物0-08下落不明，不知被谁带走。在这过程中发生了一件意外，因斯·赞格威尔受到恶魔途径的污染，导致恶魔途径的天使爱德华·沃恩受非凡特性的吸引到达了恩马特港，中间发生了一些高层次的斗争，导致恩马特港及周围的几座沿海城市全部被毁，伤亡人数无法统计。”
    “星星”先生的说话方式很官方啊，还谈到了伤亡人数……其他人同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塔罗会中，“正义”奥黛丽等人都是初次听闻这个消息，只能从“大主教”、“0-08”、“半神”等词语确定事情相当重大，但这和他们本身无关，所以没能让他们产生较大的兴趣。而“恶魔途径的天使”也仅仅是让众人稍微惊愕了一下，毕竟被拿来谈论的往往都是几位天使之王和真神，甚至“隐者”女士还刚刚交易了一滴天使之血。
    但后半句中“真实造物主夺取了太阳的权柄”这话一出，塔罗会上顿时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呼吸声来源于“太阳”戴里克。
    知晓“相邻途径”存在的众人瞬间想到了这个方向，相邻的众神能够掠夺彼此的权柄！风暴，知识与烈阳三神对彼此的敌视的理由昭然若揭，对真实造物主的打压的理由也一瞬间让人了然于心。
    短暂的安静中，“愚者”克来恩忽然伸手，轻敲了下桌面。
    笃的声音里，所有成员腰背一下挺直，或挺得更直，并同时转向了青铜长桌最上首，就连新加入的“星星”伦纳德和“审判”休也没有迟疑，近乎本能地做出了相应的动作。
    然后，他们听见灰雾之中那道深远高渺的人影呵呵笑道：
    “时代因此改变了。”
    参与了因斯·赞格威尔之事的“星星”伦纳德并不认为时代的改变和因斯·赞格威尔有关，哪怕被捡走的0-08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即便是短暂的打盹，都仿佛有恶魔的话语萦绕在耳边。
    不过现在他在想另一件事情——“不眠者”和“收尸人”相邻，这是否就是黑夜教会一直致力于清扫死神教会的原因？
    弗萨克的战神又为何选择在现在突然宣战，仅仅是因为……国王的暴行吗？
    他分出精神，关注起“愚者”先生接下来的话语，而“正义”奥黛丽等人全都精神了起来，即使“太阳”戴里克，也忍不住展现出了等待后续的姿态。
    “愚者”克来恩环顾了一圈，半笑半叹地说道：
    “亚当错失了神位。”
    “而造物主迈出了取回光辉的第一步。”
    亚当？错失神位？……“星星”伦纳德虽然不知道亚当究竟是谁，但浅显易懂的这句话还是能理解的。
    他随即联想到了之前那场战斗结束后，在克来恩面前拾取走“0-08”的那位普通神父。
    与周围人的反应不同，他微微低下了头，面无表情地用目光注视着青铜的长桌。
    桌下，他的双手伸展开，又紧紧地攥起，指甲刻进肉里。
    tbc
    ——————
    完事！
    难得的开塔罗会时间。

 第283章 使人发疯的封印物正在靠近

    606
    “造物主迈出了取回光辉的第一步。”
    “众神，将再度回归世人的视线。”
    在塔罗会众人纷纷屏息凝神，沉浸在各自的宏大想象中时，克来恩见伦纳德低头沉默不语，便以为自己的同伴是因为不知道亚当是谁而没理解情况，于是看了伦纳德一眼，简洁说道：
    “亚当是远古太阳神的孩子，‘渎神者’阿蒙的兄弟。”
    伦纳德沉思的状态顿时被打破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世界”。
    他对阿蒙印象极深，甚至因为老头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描述，对那位存在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心理阴影，而亚当竟然是阿蒙的兄弟，可怕程度与对方很可能在一个层次！
    “世界”没去理睬“星星”的反应，自顾自继续说道：
    “目前可以确认，亚当就是八位天使之王的一员，称号‘空想天使’，与‘时天使’阿蒙并列。
    “她目的是获取0-08，补齐成神道路上的短板，而她的计划失败了。”
    伦纳德怔了一下。
    成神。
    获取0-08。
    老头好像说过，0-08一旦出逃，会在某个阶段引来这位“空想天使”亚当，这种“引来”指的就是非凡特性聚合。只要离开了封印，这件0级封印物必然会和亚当逐渐靠近……
    这是最天衣无缝的方式，只需要有一个人把0-08带出去。
    他已经不抱任何其他想法：“……所以，亚当其实一直都在等待0-08吗？”
    格尔曼·斯帕罗感觉伦纳德语气似乎有些不对，但自己似乎并不能准确地把握到对方在意的那部分，便点点头：“是的。”
    “是吗……”
    伦纳德也不指望克来恩否定自己的猜测，毕竟真相早就摆在了他的面前：“果然是这样啊。”
    “愚者”的座位上，克来恩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感觉伦纳德的反应似乎和自己的想象有些许不同——怎么感觉好像有些难过？听说戴莉也没有死，伦纳德所在的红手套小队牺牲了几个人，但是没有全灭，因斯·赞格威尔已经死了，连自己都能高兴起来，为什么伦纳德反而……更加失落了？
    “感觉结束之后要问一问啊……”
    现在还在塔罗会的过程中，“世界”也不方便和伦纳德多说什么。
    ……
    恶魔途径的天使“爱德华·沃恩”？
    “魔术师”佛尔思听到这个名字后忍不住发了发抖，而她旁边的“审判”休忍不住隐晦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好友，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佛尔思去年参与的一出戏剧编排，她的编辑的姓氏似乎就是……沃恩？
    名字该不会真的叫……爱德华？
    应该不会，而且这个名字很常见啊……休有些惴惴不安，那位先生还在很久之前帮过她们，请她们吃过下午茶，聊过自己过世的父亲的事情，是一位非常温和平易近人的绅士。如果那是恶魔也太可怕了！再说了，恶魔为什么会这么认真地在一个编辑部上班？他们不应该和之前那个连环谋杀桉的凶手、和谋杀尼根公爵的凶手一样丧心病狂吗？
    而且……好像对方已经在很久之前就……搬走了？
    “星星”伦纳德看了看周围人不同的反应，出于好心提醒道：
    “最好不要记住她的名字和面容。”
    “她的处事风格和其他恶魔不同，再不需要进行扮演的情况下都会比较温和，但是对周围的人的情绪变化格外敏锐。如果你们知道了这个名字，或者记住了她的长相，对她有所了解，在她出现在周围时，就会无法抑制地感受到恐惧和不安。”
    “然后她就会意识到你认识她。”
    一种特别的神秘学联系？知道了她的长相和名字，就会建立起这样的联系？“愚者”位置上，克来恩一惊，他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曾经在塔罗会上公开过对方的信息！
    还好，没有告知她的长相……克来恩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感到无比后怕，险些就因为早期的莽撞和对源堡的盲目自信酿成大错！
    伦纳德看着“世界”，认真地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她一无所知。”
    而其他的人正在热烈地讨论“众神即将回到世人的眼中”是什么意思，于是，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中，“世界”又顺势透露了因斯·赞格威尔的死有自己的助力，自己已经顺利晋升序列4，成为半神的事情。
    “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速度……”
    嘉德丽雅表现得十分冷静，但实际上已经忍不住推了好几次眼镜。无论她如何回忆，都确认格尔曼·斯帕罗在进入神战废墟之前还是一个序列6，至今不到三个月，就已经成为了半神！
    当“月亮”埃姆林等成员震惊错愕时，“倒吊人”阿尔杰虽然也有类似的情绪，并且对“世界”格尔曼·斯帕罗有了浓浓的羡慕和嫉妒，但却想到了更多：
    作为“愚者”先生的卷者，格尔曼·斯帕罗卷入亚当这位天使之王和“0-08”的事情很显然不会是意外……
    反过来想，这是“空想天使”亚当和“愚者”先生共同谋划的事情才比较合理，才能够解释！
    但是，“空想天使”却在自己的计划中失败了，错失了神位，相对的，真实造物主摆脱了疯狂，战胜了永恒烈阳，成为了一位伟大的正神……
    这其中必然有“愚者”的参与！
    克来恩莫名感觉有些古怪，他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扫了眼阿尔杰，感觉对方充满智慧的眼中充满了远超“愚者”的强大的谋略，给他一副眼镜说不定当场就能亮出一片反光。
    但有时候就需要“倒吊人”先生这种想象力丰富的人。
    克来恩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静静地端坐在灰雾之后。等到众人的讨论略有平息，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看向唯一一把最特殊的，被黑纱笼罩住的椅子，以感慨的语气说道：
    “深渊也降临于大地。”
    深渊？
    “正义”奥黛丽最先反应过来，“深渊”一词被“愚者”先生用一个特指的名词，就如同“黑皇帝”和“暴君”一样，似乎也是对应了塔罗牌中的某个途径的终点！
    会是哪条途径？
    虽然还没有猜出对应的途径，但奥黛丽立刻就把“深渊降临于大地”和“星星”先生所说的“恶魔途径天使……发生高层次争斗，沿海城市被毁”联系到了一起。她不会记错时间，那天早上发生了她到现在都无法忘怀的事情，人们的恶意被引爆，街上爆发了混乱，枪战和游行，以及……
    她默不作声地在桌下抓紧了裙摆，循着“愚者”先生的视线看向那把椅子。
    黑纱盖住了那个座位，但原本什么都无法看见的黑色之下，竟然出现了一个五芒星的羊头抽象符号。与此同时，一个简单陈旧的木制十字架正摆在高背椅的座位上。
    赞美女神……“正义”奥黛丽看着那片黑纱，隐蔽地在心中赞美了一句神灵，随后很快意识到——那个十字架不可能是随便摆上去的，那必然也是一个伟大存在的象征！
    十字象征，无论是铁血十字会，还是倒十字的极光会……都指向了唯一一个隐秘存在。
    真实造物主！
    现在已经成为了因蒂斯主神，七位正神之一的真实造物主！
    再加上之前的“恶意引爆”，奥黛丽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深渊”是“恶魔”途径的序列0！
    在“世界”先生参与的那个事件必然产生了某个契机，或者连锁反应，以至于有一个恶魔成为了神灵，导致全球范围内所有的人的情绪都开始向邪恶的方面歪斜，沿海也出现巨大的灾难！
    究竟是往恶意的一面倾斜，还是只是做了平时不敢做的事情……
    奥黛丽发现自己似乎是第一个把种种事件联系起来的人，心中却没有了往日的小小骄傲，反而变得更加沉重，感觉到了一个“观众”独有的特殊位置和压力。
    观察了周围人的反应之后，奥黛丽忍不住举起手，看向了“愚者”，认真地问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请问‘深渊’是‘恶魔’途径的序列0吗？”
    序列0？
    所有人顿时目光一正，齐齐地投向了“愚者”的方向，只见后者依然波澜不惊，语气平静：
    “世界的平衡就此歪斜。”
    “愚者”先生没有否认，这句话等同于肯定！
    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在塔罗会每一位成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短短的几天内发生了什么？因蒂斯拥有新神，南大陆拜朗帝国开始清理国内残余的亲北大陆组织，弗萨克对鲁恩王国宣战，安曼达山脉处发生中等规模冲突战……
    种种事件打破了世界和平的表面，激烈的冲突和敌对已经开始！
    作为一位“观众”，奥黛丽首先想到的却不是战争，而是认为这句话代表着世人心中的情绪的平衡也将开始歪斜，因为罪恶和欲望的化身已经诞生。
    在海上进行活动的“倒吊人”阿尔杰对内陆和沿海发生的事情略有耳闻，但事发的当天，他很正常地在风暴教堂内进行述职，虽然遭遇了地震、海底火山喷发，也目击了诡异的红色海潮，但并没有近距离接触，仅仅是做一些疏散群众的活儿，对“深渊降临”一事缺乏实感。
    但是，在“正义”奥黛丽之后，他很快就通过“愚者”先生的语言和那张椅子上多出的十字架理解了一切——
    之前入侵了这处的不速之客成为了真神，使黑夜女神无法独自压制对方；
    十字架代表着一个新的伟大存在的介入，她们三神构成了新的平衡；
    她们是吞掉了“太阳”的真实造物主，黑夜女神，和刚刚走上神位的“深渊！”
    “倒吊人”阿尔杰下意识就绷紧了身体，随即紧握起双手，难以遏制地转过各种各样的念头：
    有位序列0的真神诞生！
    “到了第五纪，还会有新的真神诞生？！”
    “这将是本纪元成就的第一位真神吗？
    “神灵们不再降临现实世界后，竟然还会有序列0出现！”
    第五纪以来，一千三百多年里，再无哪位存在登临神位！
    不过……
    政治嗅觉一向敏锐的阿尔杰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作为一个人脉出色的海盗，他和海上的因蒂斯商人有着不少来往，通过他们得知，现在的“造物主”否定了创世神话，声称众神杀死了她，夺走了她的权柄，因此要回收自己的力量向众神复仇，永恒烈阳就是第一个。
    这个说法和之前自己和“世界”看过的“分食造物主”壁画吻合！
    如果真实造物主的态度不变，那么下一个目标就会在“风暴之主”和“知识与智慧之神”中选择……
    阿尔杰舔了舔嘴唇，感觉喉咙十分干渴。
    如果不想成为两位神灵斗争的牺牲品，那他就该从现在开始考虑另谋出路了！
    反正——“愚者”先生拥有“水手”途径的全部配方和仪式！
    塔罗会中资历最老的两位成员陷入了独属于自己的沉思。
    难怪“愚者”先生说，时代因此改变了……“隐者”嘉德丽雅思绪纷乱间，霍然有所明悟，仿佛看见了每一纪尾声滚滚而来席卷一切的浪潮。
    她原本因为即将成为半神而正处于喜悦、期待和忐忑的状态中，此时凭空多了几分莫名的惊慌恐惧之情。
    几乎是恨不得在离开灰雾之后立刻和自己远在因蒂斯的朋友通信，问一问她当前的局势如何。
    “魔术师”佛尔思、“审判”休等成员的反应大同而小异，一方面震惊于第五纪居然会出现一位新神，另一方面则对当前生活产生了一定的忧虑，毕竟无论出身血族的“月亮”埃姆林，还是位居鲁恩王国上层圈子的“正义”奥黛丽，都活在第五纪，活在上千年历史沉淀出的氛围里。
    人们对正神不敢有丝毫的亵渎，就连面对“真实造物主”等邪神时，也有发自内心地敬畏，认可她们的位格和层次。所以，不敢相信会突然多出一位神灵，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伟大的始祖啊……我该这样的情况下做些什么？
    “月亮”埃姆林难得被磨去了些许傲慢和锐气，被迫去思考血族的未来。
    他们同时，再一次想到了“愚者”先生说过的话——
    “众神即将重现于世人眼中！”
    平静的世界或许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
    接下来，将会是和古老的第四纪，甚至更加久远的传说中的纪元一样，神灵频繁地出现在世人的眼中，投射自己的威仪和能力！
    607
    过了一阵，交流的部分结束，“世界”向“太阳”戴里克询问了蘑孤的效果，得到了相当正面的回答和感激之后，这一次的塔罗会步入了尾声。众位成员站起，向青铜长桌最上首行礼告辞。
    深红色的光芒消散，克来恩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随后带上自己已经完全修改成南大陆混血的“赢家”秘偶和阿尔弗雷德·霍尔留下的徽章。准备前往码头，做出“道恩·唐泰斯顺利回国”的样子。
    但就在他前往普利兹港的路上，沿路忽然看到了许多崭新的封条。沿街还有神情严肃的士兵挡住前方的路径，阻止任何人进入封锁路段。
    与此同时，克来恩感觉前方出现了一股奇怪的吸引力，他震撼莫名，立刻闪身进入周围一栋空着的废弃民宅，想要观察前方有什么突发情况。
    这事关“道恩·唐泰斯”能不能在今天顺利回归，如果普利兹港出了什么问题，人却在今天回来了，那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简单地占卜了一下危险程度后，克来恩带着秘偶后撤了一百多米，重新选了一个位置。
    随即，他布置仪式，进入源堡，准备从源堡的视野中进行观察。
    他的视野穿过越来越多的封条和士兵，最后看到了普利兹港的一个港口。
    克来恩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条破损严重的船只停留在港口，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阻止这艘千疮百孔，已经不能算是船的东西下沉。身穿深色衣服的军方人员和白色衣服的医护来回走动，不断地从这条破船里搬出一个又一个血肉模湖的人类。
    有的胸口还微微起伏，有的已经成为了尸体。
    其中一个人最为奇怪，他的双臂扭曲得不成样子，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仿佛在保护什么珍贵的东西。他应该已经死了，但两个人都没能拉开他的手臂，最后只得将扭曲的双臂切断。
    克来恩隐约看到别人从他的怀里挖出了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但军方人员如临大敌，下一秒就将它投入了密不透风，有着灵性之墙保护的箱子里。
    距离太远，克来恩也担心藏着强者所以没有“灵魂出窍”过去查看，只能隐约地看着那些人的记录和口型，从中获取了“海盗”“逃难”“发疯”和“自相残杀”几个字，模模湖湖地对这艘船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一个发生在了海上的恐怖故事。
    当最后一个人被搬出来之后，一个军方成员一挥手，那不成样子的破船原地解体，失去了所有力量的保护，变成一堆烂木头沉入了水底。
    随后，他们救治伤员，清理现场，但是封条估计一时半会拆不了。
    克来恩无奈，只得绕了远路，走向另一边仅剩的一个码头，所有的船只都被赶到了这一个码头排队等候。他混上那艘船，等待着靠岸。
    tbc
    ——————
    灯神：tnnd我终于来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给灯神搞一套法国日报标题嘎嘎嘎

 第284章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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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
    深红的光芒褪去，伦纳德刚把室内的景物纳入眼中，耳边就响起了寄生者苍老的声音。
    “回来了。”
    他平静地对答，点亮屋内的煤气灯，这间冰冷的屋子里莫名有了一种家的感觉，仿佛真的有人在屋里等待他，会在他推开门回来的时候说一声“你回来了”。
    伦纳德捏了捏眉心，视野明亮，感觉心情也跟着松快了一些：
    “老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因斯·赞格威尔只是一个运气不好的邮递员，而0-08其实是被教会固定送给某个客户的？”
    帕列斯好半晌没说话：“……凭你的脑子是怎么想到这些的？还用了修辞，说，这两句话在脑子里打磨多久了？”
    果然……验证了自己想法的伦纳德进一步问道：
    “是不是给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天使？你跟我说过，0-08会引来某个人！”
    在他的脑海内，苍老的声音又是沉默了好几秒，最后疑惑地问道：“这些事情究竟是怎么被你联系到一起的？我沉睡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
    傍晚时分，贝克兰德乌云层叠，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奥黛丽将目光从马车窗外的雨景收回，望了贴身女仆安妮一眼，与蹲在旁边的苏茜无声做起交流。
    她用眼神、表情和不明显的肢体动作道：
    从那天过后，安妮的态度一直有些奇怪。
    苏茜摇了摇尾巴，抬起爪子，趴在地上往安妮的方向嗅了嗅，结合以太体和心智体层面的颜色变化，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不用太担心，你已经治疗了她的内心，恶意的爆发也早就结束了。
    奥黛丽微微点头，看着马车驶入霍尔家的豪华宅邸，停在了有遮挡的门厅前。
    自从加入“鲁恩慈善助学基金”，她白天在家的时间是越来越少，平时总在基金会里忙碌，近日要处理的事务更是比往常还要多。道恩·唐泰斯先生昨天似乎刚刚回来，虽然有些心急不知情况如何的阿尔弗雷德，但她也不能这么冒昧地去请求父母拜访对方，更何况霍尔家不是唯一一个委托的对象。
    马车在预定的地点停了下来，安妮扶着奥黛丽下了马车。在门厅内，早已准备好的女仆们帮助风尘仆仆的小姐换掉鞋底和鞋尖有些潮湿的鞋子，换掉沾染了灰尘的外衣。
    焕然一新后的奥黛丽在穿衣镜中转了一圈，她的手指擦过袖口中编织成花纹的珍珠，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感觉。
    但如果贵族小姐的衣服上缺少了昂贵的配件，周围的女仆和佣人都要被问责。就在她思考从哪里取下一颗珍珠最不会被察觉的时候，母亲的女仆长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她用眼神暗示周围的更衣女仆后退几步，随后压低声音对奥黛丽说道：
    “小姐，老爷和夫人请你去一趟。”
    “……好的。”
    奥黛丽的心中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结合道恩·唐泰斯先生回国一事，奥黛丽陡然产生了一个极其糟糕的猜测。但不等她做好准备，上了年纪的女仆长已经先一步转过了身。
    奥黛丽不得不提起裙子跟了上去，脚步声比自己的心跳还要急促。就连苏茜也被这莫名沉重的气氛干扰，耳朵耷拉下来，贴在了头颅两侧。
    三人一狗一路无言，佣人们唯有鞋跟与地面的碰撞声在光洁的地面上回响。
    到了书房的门前，奥黛丽敏锐地听到了其中传来细细的啜泣声，她的手攥紧了裙摆，敲门的手指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进来。”厚重的木门后传来了父亲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般的声音。
    奥黛丽微微地仰起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伯爵夫人的女仆长沉默地上前，伸手按住门把手，颇为郑重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奥黛丽扣紧手心，“观众”的扮演不知不觉地解除了。她缓步进入了书房内，女仆长在外面合拢了起居室的门，拦住了想要跟着进去的苏茜，留给霍尔家的成员独处的时间。
    书房内，她的母亲，美丽的伯爵夫人正坐在沙发上，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眼泪。她的仪态依然优雅得体，但似乎已经哭过了，双眼发红，泪水缓慢而无法停止地从眼角落下。
    她的父亲和长兄保持着沉默，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霍尔伯爵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只留给自己的女儿一个背影，只有奥黛丽进门的时候才稍微转过脸来朝她点了点头。希伯特单独坐在母亲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攥着一张残破的纸片，表情和肢体动作都表现出了恐惧与迷茫。
    奥黛丽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一下子空了一块，眼泪差一点直接掉了下来。
    她的视线刚一接触到希伯特手中那块染血的纸片，就好像被烫到了一般连忙移开。她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也早就在某一天的夜晚中有了这样最坏的想法，却依然对即将到来的宣判产生了极大的畏惧。
    在极其压抑的氛围里，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不仅仅是她，就连希伯特也有些无措，他抬起头看着刚刚成年的妹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知对方。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咬着牙，朝奥黛丽招了招手。
    沉默无声的气氛里，奥黛丽慢慢慢慢地走了过去。
    “……奥黛丽。”
    她的大哥还有些犹豫，犹豫着是否要把悲剧最残忍最血淋淋的一面呈现给单纯的，对外面的世界了解有限的可爱妹妹：“你可以选择，看或者不看……”
    奥黛丽的双手交握着：“里面有给我的部分吗？”
    希伯特沉默地点了点头，再次出声提醒：“你可以不看其他的内容。”
    “这是道恩·唐泰斯先生带回来的吗？”她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希伯特和已经转过身来但仍然默不作声的霍尔伯爵对视了一眼，迟缓着说道：
    “不，并不是。”
    “如果道恩·唐泰斯留在那里，可能已经回不来了。”
    随后，他看了一眼依然在低声抽泣的母亲，又犹豫了一小会儿，开始对真相进行润色：
    “贝伦斯发生了惨战，有一部分军官和士兵在港口乘船，想要撤回本土……但是他们在返航的过程中遭遇了海盗的劫掠，虽然击退了对方，但自己也损失惨重……阿尔弗雷德……他保护自己的同伴英勇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可惜没能撑到靠岸救援……”
    “他……现在……在哪里？”
    希伯特抿了抿嘴，低声说道：“他死前遭受了许多折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奥黛丽没再说话，她从哥哥的手中接过纸片，小心地捧着，手指有意地避开被血液浸透已经发黑的部分，努力瞪大眼睛，辨认起上面的字迹。
    “亲爱的奥黛丽，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呵呵，新一年的社交季开始了，我们的霍尔小姐依然是贝克兰德中最美丽闪耀的宝石。”
    这句话应该是五月的时候写的，从那时候开始直到现在，南北大陆间的通讯都未恢复……奥黛丽的泪水夺眶而出，希伯特递来一块手帕，把妹妹拉到身边坐下。
    “军队里时常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发生……”
    “这里的食物真的很奇怪，贝伦斯的食品风味受到了费内波特和鲁恩的影响，又因为气候温暖，擅长制作腌制的海产品……他们总是要加很多的香料……”
    阿尔弗雷德在信件里用轻松愉快的口吻谈起了南大陆的风土人情，和队伍中发生的许多趣事，他大概是希望这封信能够让家人对他稍微放心一些，却不想是以这种方式回到家中。
    “奥黛丽，你知道吗？”
    “我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你们……看到你们的脸，听一听你们的声音……”
    信纸上有着深深的折痕，还有似乎被子弹刮过的地方，血液重叠起来，盖住了许多字迹。
    “……原谅我，奥黛丽，我不该对你说这些，但我实在是无法忍耐了。”
    “我们在今夜遭受了袭击，我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回家的意志支撑着我最后的信念。但是，但是啊，亲爱的妹妹，我觉得我可能无法撑到那个时候了。”
    “非常痛苦，每一天都非常痛苦，祈祷不能救赎我们的灵魂，每晚都有人悄悄地吞枪自尽，我们不得不没收枪支以阻止这种浪费弹药的行为，但自杀并没有得到有效的遏制。”
    “我感觉我回不去了，奥黛丽。”
    翻到纸张的反面，字迹越发潦草混乱，仿佛是胡乱地垫在某些凹凸不平的地方写的。
    “我收到了你们寄来的东西，我很高兴，在读到你们的信件时，我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世界里……道恩·唐泰斯先生把它们妥善地交给了我，但我不希望他继续留在这里……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们似乎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我要回去，奥黛丽，我要回到你们的身边。”
    “有人把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军队发生了哗变……那个缺口被封死了。”
    “哈哈，实际上根本没有几个人逃出去，这真的是唯一的缺口，还是敌人用来使我们内部混乱的计谋？”
    “我很痛苦，奥黛丽，我回不去了。”
    “神啊，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我们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行为，我们夺去他人的财富，也因此被夺去财富。我们夺去他人的生命，也因此被夺去生命，我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我多么渴望和你们重逢啊……”
    “我回不去了。”
    609
    和贵族们打了一个下午的交道，在寒暄和询问上花费了许多口舌之后，道恩·唐泰斯先生结束了最后一场晚宴的邀请，回到了住处。
    天色已晚，洗漱过后，克来恩收敛住念头，躺到床上，不借助冥想，一点点进入了沉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开眼睛，察觉到有人进入伯克伦德街160号这栋房屋！
    又来……克来恩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回到贝克兰德的第二天，他又半夜被惊醒了。
    他以穿着睡袍的道恩·唐泰斯的形象出现在梦境中，思绪纷呈间，他离开卧床，穿上拖鞋，理了理睡袍，走至安乐椅位置，慢悠悠坐了下来道：
    “请进。”
    主卧室的房门无声敞开，一个脚步声缓缓地靠近，门外出现了一位黑发绿眸的年轻男子。
    伦纳德·米切尔看着面前的道恩·唐泰斯，犹豫了几秒后，停留在了门外。
    他不确定以这幅面貌出现的到底是那个“第四纪的老怪物”还是想和自己聊聊的“克来恩·莫雷蒂”。
    见状，克来恩忍不住感觉有些好笑，他抹了把自己的脸庞，形象如同水波般扭曲起来，再一眨眼，已经变成了样貌冷酷的“世界”格尔曼·斯帕罗。
    伦纳德松了口气，他迈步走进这间梦中的卧室，没去问克来恩·莫雷蒂为什么能在梦中保持清醒，也没问对方为什么要以这个形象和自己见面，他让自己的身边出现了另外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南大陆之行感觉怎么样？”
    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克来恩有些想笑，但绷住了：“还好。”
    在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之前，克来恩主动开口询问：“你好像还有烦恼的事情？”
    伦纳德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有一个不相干的事情：
    “克来恩，你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克来恩犹豫了一下，以格尔曼·斯帕罗严肃的神情说道：“愚者。”
    伦纳德并不意外，便又问道：
    “事先声明，我没有亵渎你的信仰的意思，也不是对‘愚者’先生的不敬，我只是想要知道，如果有一天，你遭遇了致命的危机，因此失去了许多东西，活下来之后却得知这是‘愚者’先生刻意为之，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诗人同学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么古怪的问题……他因为因斯·赞格威尔的死和亚当的事情，对黑夜教会产生了一些不信任吗？
    格尔曼皱了皱眉，面不改色地回答：“我会认为这是考验。”
    如果队长和劳伦斯先生没有死，我也会觉得这是考验。但实际上，如果没有克来恩你的那两枚高质量太阳符咒，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撑住，廷根在真实造物主子嗣降临中遭受的损失将会难以估量……伦纳德抿抿嘴，将问题变得更加锐利：
    “那，如果‘愚者’先生和其他的伟大存在做了些交易，交易的内容里默许了对方对自己的信徒的残杀甚至毁灭，你作为‘愚者’的卷者，你会阻止，还是默许，还是旁观？”
    克来恩的嘴唇抿紧了，他觉得如果自己还想维持一个“格尔曼是愚者的虔诚信徒”的形象，就应该立刻站起来大声呵斥伦纳德的胡言乱语是对“愚者”的亵渎，就像虔诚的信徒呵斥异教徒一样。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已经错过了这个机会。
    “如果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尽我所能地减少灾难。”他这么说道。
    “因为神灵的意志不是我们能够置喙的。”伦纳德对这个回答完全不意外，“我也会这么做。”
    随后，他顿了顿，又说：
    “如果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了……我是说如果，那你还会继续信仰‘愚者’吗？”
    什么？
    克来恩先是一愣，接着忽然反应过来——伦纳德对黑夜女神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这个时候要怎么回答？我应该劝你继续留下还是跟随自己的意志？我不信仰任何神灵，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虔诚的信徒的想法……如果我信任的人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我会对他表示不屑，以后再也不和他来往。但在你们的世界里，这样的行为是不是等同于叛离教会……
    克来恩足足有半分钟没有回答。
    “……不到那一天，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他只能僵硬地这么说了一句，然后立刻把话题转移开：“我有另一条信息，说不定你听了之后会有更多的想法。”
    伦纳德叹了口气：“是什么？”
    克来恩思索了一下，看着伦纳德的眼睛，反问道：
    “你觉得诸神为什么要传教？”
    神爱世人。
    伦纳德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标准的正统的答桉，所有的圣典，历史和神话故事都反复强调着这一切，信仰神灵的人得到赐福，不信的人必要遭难。
    克来恩见他没有说话，就继续开口：
    “诸神没有特定的形象，只有徽记和圣典作为认知。”
    “这样的认知能够帮助神灵保持状态，就像风浪中的船锚稳定船身。”
    你说什么……这一刻，伦纳德·米切尔真真实实地愣住了，如果这句话是帕列斯·索罗亚斯德讲出来的，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对方总是在给自己灌输“不要相信神灵的仁慈”，“只要相信她们的力量”之类的歪理邪说，而他自己就算是最亵渎的胡思乱想的时候，也想不出这种理由！
    这才是信徒存在的真正的原因吗？
    即便是最为胆大的时刻，伦纳德也只是纠结地思考着——神灵养育了人类，就像牧羊人放牧着羊群，想杀一两只吃或者送人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让人难过，让人觉得人格被侮辱，但似乎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就在现在，克来恩的回答给了自己一个崭新的方向。
    竟然是这样……伦纳德有些惶恐，觉得自身似乎听到了什么渎神之事，不敢深想，不敢开口。
    竟然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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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感觉……克来恩，也不是很信仰那个愚者？”
    “可他明明是卷者，是最能直观地体会到神灵卷顾的人，真是奇怪……”

 第285章 暂告一段落

    610
    伦纳德在惯例巡逻的间隙中拜访了一次克莱恩，随后便正常地完成巡视，回到家中。
    他在长沙发上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开始在起来到一杯水和再躺一会之间摇摆不定。
    “和你的前同事聊完了？”脑海里，苍老的声音随意地响起。
    “聊完了。”
    摇摆了半分钟后，伦纳德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起身去烧水。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距离天亮只剩几个小时，为了不给煤气账单增加长度，或者引来路上行人的注意，伦纳德点燃了烛台，在昏暗的烛光中来回走动，给自己准备一些夜宵。
    “老头，神传播信仰是为了稳定自身的状态吗？”
    将黄铜水壶提到火炉上方，等待炉火把水烧开的过程中，伦纳德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头，第四纪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人是如何活着的？神和皇帝也是这样，拥有绝对的权威吗？”
    “你的前同事跟你说了‘锚’？”
    帕列斯有些惊讶。
    “我也觉得这很奇怪……按理说，如果是道恩·唐泰斯那个第四纪的古老人物，提起‘锚’我会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伱也常常把类似的话挂在嘴边。但是克莱恩，他作为‘愚者’的神眷者，讨论这类的事情竟然不会觉得大逆不道吗？难道神灵‘愚者’真的能仁慈到这个程度？”
    帕列斯默不作声，祂努力地回忆着“半个愚者”的相关事迹，但实际上作为相邻途径的天使，即便在第四纪的所罗门帝国里，祂们彼此之间的交流仍然是有限的。
    何况那时的帕列斯还是一个年轻人，在阿蒙的压力下成长，对古老的存在有着天然的畏惧。
    曾经的安提哥努斯公爵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帕列斯倒也没多大印象，只是觉得这个本身是魔狼却要化身成人类的模样，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天使非常奇特。
    魔狼和血族不同，血族有着和人类相似的面容和文化，只要控制住伤人的冲动，对自己的食物多一些尊敬，能够无障碍地融入人类社会……但归根到底，对人类较为尊重，愿意庇护人类，还能够化身成人的神话生物，确实应该是比较仁慈和善的那一类。
    “或许。”祂只得这样说道。
    “第四纪，听你说对强者不敬就要血祭的时候，我还觉得你们真的是残忍恐怖。”
    伦纳德等着水烧开，白色的蒸汽不断冲开盖着壶嘴的铁片，发出“噗噗”的声音：“但我现在又觉得，这条规则其实还是存在的，众神确实比第四纪仁慈了，人们也活得比第四纪更好了，呃……”
    伦纳德苦思冥想，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
    当他产生一些疑问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就会很自然地出现正统标准的回答，比如他觉得“血祭和女神牺牲信徒好像没什么区别？”的时候，脑子里就立刻出现了反驳“不，这不一样，血祭是上位者的残忍，是社会制度落后出现的极刑，而女神的交易肯定另有隐情。”
    ——那么隐情是什么呢？
    克莱恩说亚当如果能够获取0-08，就是补齐了短板，向着神位更进一步，那女神的目的就是多出一位真神的盟友吗？
    就算真的是这样，伦纳德也无法觉得送走0-08这个行为就变得可以接受了。
    “……老头，还是说说‘锚’。”
    伦纳德苦恼地捏了捏眉心，转移了话题：
    “你说‘愚者’真的会那么仁慈吗？虔诚是神眷者最高贵的美德，如果神眷者不像神话传说里那样虔诚地跟随神，那神为什么要眷顾他们？如果‘愚者’不宣扬自己的神圣，还能允许自己的眷者不信仰祂，那祂又是如何让克莱恩坚定地跟随祂的？因为利益和力量吗？我或许都不算太虔诚的信徒，但是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还是感觉浑身发冷，想要赶紧把这种亵渎的话语忘掉……”
    “而且克莱恩·莫雷蒂的人生很正常，一家好几代都是女神的信徒，他是什么时候被选中的？”
    “总觉得克莱恩和‘愚者’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对劲啊，老头。”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陷入沉默，未做言语。
    ……
    第二天上午，克莱恩保持着道恩·唐泰斯的样子，心情有些沉重地前往“鲁恩退伍军官俱乐部”。
    他的心情不可谓不沉重，因为他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和隐秘组织流传的一些情报，得知了自己在普利兹港看到的那艘船就是从贝伦斯来的，上面乘坐着走投无路的鲁恩军官和士兵。
    同样，铁血十字会的人员也遭受了重创，暂时后退，但是还没有传达来具体的情报。
    从那艘船最后的样子来看，贝伦斯的所有人都已经凶多吉少。
    他带着贴身男仆恩尤尼，下了马车，马赫特议员已经在门外等待，他的表情同样难看。
    “他们应该不会迁怒你。”
    马赫特议员迎接了道恩，寒暄几句过后，他压低声音开口：“抱歉，我没想到那里这么危险。”
    “这同样是我的问题。”
    道恩宽慰着他：“我同样对战争的烈度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马赫特议员勉强笑了笑：“感谢你的宽容。”
    不管怎样，富翁道恩·唐泰斯先生完成了他们的委托。后续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对某些失去了晚辈的贵族和大人物来说，就算理智上知道和道恩·唐泰斯没有关系，实际上却难免受到个人情绪的影响，对完好无损地回来的道恩产生偏见。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俱乐部的时候，又有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
    马车停在了道路的侧面，马车夫下来为主人打开车门。一个穿着黑色正装，有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还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走了下来。
    中年人看到了道恩，道恩也看到了他，两人都有些沉默。
    马赫特议员左右看了看，主动出声打破了沉寂的氛围：“上午好，尊敬的霍尔伯爵。”
    新党的重要人员出现在保守党的俱乐部门外，这是相当罕见的事情。但霍尔伯爵同样是委托人之一，甚至是牵头人，想要多了解一些贝伦斯发生的事情，倒也不觉得太奇怪。
    霍尔伯爵的神情有些憔悴，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对没有爵位的议员先生来说已经是相当给面子。
    “上午好，尊敬的伯爵。”
    克莱恩迟疑了几秒后，还是选择了出声问好，主动上前，将口袋里包装完好的军官徽章取出——他以为新党立场的伯爵不会来到这里，本来是打算下午前往“鲁恩助学基金会”的时候交给奥黛丽小姐的——郑重地交给了伯爵。
    “令郎在贝伦斯给予了我一些帮助。”
    克莱恩尽量不带入任何个人感情，却又诚恳地开口：“我为一个年轻人的逝去感到惋惜。”
    霍尔伯爵对道恩已经没有了那天在慈善捐助晚会时的热情，克莱恩并不觉得意外。他沉默地看着这枚徽章，许久之后，才缓慢地伸手拿起。
    611
    “在神灵权柄的更迭中，真实造物主夺取了‘太阳’，成为了‘太阳’和‘倒吊人’双途径真神，顺利接手了永恒烈阳教会。”
    “在序列顶端对途径的影响下，永恒烈阳教会的大部分人并不觉得赞美太阳和往日有哪里不同。圣徽的更换让许多人感到惶恐，但既然温暖明亮的太阳依然存在，就足够让人民和底层信徒放心。”
    “永恒烈阳的虔诚信徒无法接受是理所当然的，因此他们需要更多的休息和反思。”
    “因蒂斯需要整顿，暂时处于中立地位，不介入弗萨克与鲁恩、鲁恩与南大陆的争端。”
    “塞加尔、伦堡等信仰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国度同样暂时保持中立。”
    “就此，进入平缓的信仰过渡期。”
    爱德华拿着0-08，在一张纸卷上飞快地书写着，真实造物主在旁边监督，不让祂放飞自我。
    “因蒂斯的国内治安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神战带来的影响已经降到最低。”
    郑重地画上一个句号之后，爱德华看了看真实造物主。
    真实造物主点点头。
    “天之母亲的事情就不用管了？祂现在不敢出现在北大陆，也不敢靠近南大陆，不能进入隐秘之地，估计只能藏身在目前的费内波特和伦堡的中立国里，应该也没胆子来找你避难。”
    “嗯。”真实造物主开口，“有你这么一出，估计众神都不会再使用神降容器了。”
    “过奖。”
    于是爱德华接着往下写：
    “因蒂斯议会在讨论后决定服从造物主教会的安排，不日就将推出新的社会法案。”
    “关于非凡能力的应用与管理的细则正在有条不紊地制定中。”
    爱德华停笔：“细则你该不会也打算让我编？这个懒就别偷了，0-08治国也得有个限度。”
    真实造物主略一思考：
    “这件事情交给铁血十字会去办。他们的信条就是让非凡成为世界的主流，早就有相关的规章制度，但前提是不滥用自己的非凡能力，影响正常的生产活动。”
    “这方面你可以去跟拜朗帝国学习一下。”
    爱德华遂把0-08放到一边，将纸卷卷好放到收纳盒里。
    “拜朗，或者说整个南大陆，无论是平民还是富人，都对非凡能力有着比较基础的认识。他们往往还能比较模糊地意识到‘序列’和‘途径’的存在，毕竟玫瑰学派和死神教会的非凡者表现出来的能力肯定是不同的，而底层人员和高层人员表现出来的能力又是不同的。”
    “啊，现在的执政官阿兹克·艾格斯……退休返聘？对民生问题处理得还算不错。”
    爱德华摸了摸下巴，随手比划了一下：
    “你现在可以看到活尸和活人一样在街上维持治安，灵界生物和死灵监管城市内的安全问题，骷髅和农民一起开垦土地，几个月下来，人们已经对非凡的存在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接受了它的存在，并且大部分人因为渴望力量而加入教会。死神算是做出了巨大让步，毕竟祂其实不太需要锚。”
    “不过这依赖于‘死神’途径上对下的绝对影响，死神地位超然，只要分管宗教和世俗的两位执政官都有约束非凡者的意思，底层的非凡者们就不会作威作福。”
    “你总不能在你的信徒耳边呓语念法条？”
    仔细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刚好“倒吊人”和“太阳”都是可以自上而下对信徒施加绝对影响力的途径，除了让人赞美太阳还能倾听呓语到发疯。只要真实造物主有这个意思，极光会的狂信徒们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履行，而“太阳”途径的新信徒们肯定也不会对维持社会秩序有什么意见。
    “我会约束我的信徒。”真实造物主显然是已经习惯了管理极端的信徒。
    爱德华两手一摊，开始尝试拔掉几根0-08的毛，0-08在神的手中动都不敢动：
    “总之这你可不能指望我动动笔头就解决。”
    “无所谓，只需要维持稳定即可。自视甚高的非凡者往往也只是猎物。野心家们会伺机而动，但非凡的活跃并不代表着他们的机会来临，而是代表着非凡世界的竞争将更加激烈。”
    真实造物主随意地点了点头：“你介入了我和永恒烈阳的争端，新的圣典里大概率有你的存在，你可以选择在因蒂斯找个合适的工作。”
    爱德华眼睛一亮：“你该不会想让我来帮你维持治安？”
    “我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比如去南大陆收回相邻途径非凡特性，收回相邻途径唯一性，再去东大陆收回源质什么的。”
    “我觉得你会乐意。”
    “何止是乐意？这简直是天才般的想法。”
    恶魔话锋一转：“但是你的要求肯定是让我只去折腾恶人？这对恶魔的扮演毫无益处，可别想着把我变成什么惩罚恶人的恶魔然后扭曲我的形象啊，那我不就成天使了。”
    旧日纪元的神话里，地狱不过是一个回收天堂和人间边角料的地方，人间不要的败类、生于主之前的人和未受洗的罪人都要被流放到此处，等待“审判日”的到来，再死一次，然后得救。生活富足的人生前享福，死后要受同等的苦，因他们在活着的时候就已把福享尽了。
    至于“罪人要在地狱中承受永恒的痛苦”则是以讹传讹，因为唯有天堂才有永恒。
    倘若在地狱，即便受苦却依然得到了永恒的生命，这就是对天国和主的亵渎。
    “我是新时代恶魔，我对恶人青眼有加，我会挑选聪明的人成为恶魔，让人间成为地狱。”
    爱德华笑着说：“除此之外，星界已经有了我的象征，‘深渊’已经融入了现实的一角，只要心生恶意、伤害他人，就能见到自己内心中的恶魔与深渊，从中获取力量。”
    “你要是真的能把恶人都聚集到一起也是好事。”
    真实造物主丝毫不以为意：“到时候一锅端起来也方便。”
    “勇气可嘉，但恶魔不会是鬣狗。”
    “让恶魔帮你维护治安就免了，你还是去保护克莱恩。但作为对造物主的尊重，我会在个人兴趣范围内帮你维持一下国家的秩序。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去东大陆。”
    爱德华理了理自己的外套，把0-08放回盒子里，丢进自己的收藏柜，握着手杖站了起来。
    “弗萨克的战况不错，死亡和罪恶吸引着我过去。”
    “被自我毁灭或许是地球最好的未来，直至今日我仍然对这个世界不报任何期待。”
    恶魔戴上帽子，微笑着对真实造物主挥手告别，走入洞开的地狱之门中。
    “我在下面等着你们。”
    tbc
    ——————
    我身体很好，不是我的问题。
    是我一个叔叔得癌症了，感觉世事无常。
    (本章完)

 第286章 两国的贵族们

    612
    尹蕾娜独自站在自己的梳妆室中，最后一次伸手调整自己发夹和发网的位置。
    极光会——在正式更名某某教会之前还需要这么称呼它——的人当然不会在意自己未来的圣者今天穿什么衣服参加晋升仪式，她自己也不关心，只是需要这么一个行为来缓解紧张的情绪。
    在神战过后，因蒂斯议会一直对神灵更换一事表达着缄默，直到昨天才再次运作起来。
    本就是维持着表面的“民主”，实际上受到教会高层和商业寡头控制的议会彻底暴露了其神权议会的本质，即一切以教会为主，一切以神灵为准。更改方向、调整法律的速度简直堪称神速。
    神战和主神易主来得快去得更快，又有隐藏在永恒烈阳教会中的自己等人帮助，大部分信徒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场规模极小的宗教战争就结束了。
    她仰头看了一眼梳妆室墙壁上的宝石挂钟，时针指向了9时，她该前往教堂举行仪式了。
    尹蕾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收敛了表情，挺胸抬头地走了出去。
    往日吵吵嚷嚷的宅邸今天倒是十分安静，沿路的仆人们纷纷给小姐行礼，难得的清净。
    没有从昨晚延续到上午的奢靡宴会，没有挥之不去的葡萄酒和香料的气息，没有喝醉了就开始骚扰女仆男仆的烦人的宾客，没有烂醉如泥的陌生人，没有和情人厮混到清晨才回家的父母兄弟……除了极少数离经叛道的疯子，最近一周大部分因蒂斯贵族都在揣摩神意，减少了对宴会，舞会社交的支出，这一切都让尹蕾娜感到身心舒畅，下巴又抬高了几分，忍不住在走廊上走起了优雅的直线。
    她轻松的心情保持到前方的拐角出现了她的大哥为止，金棕色头发的侯爵长子有着锐利的双眸，令人联想到侯爵，和某种鸟类。他端着一杯早餐时用的澹口起泡酒，仿佛就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妹妹。
    “有什么事吗？”尹蕾娜在兄长前方两米处停下脚步，“尊敬的克洛维子爵大人？”
    “你真的决定担任光明大教堂的辅祭？”
    仗着身高差，克洛维居高临下地问他的妹妹：“你的行为等同于昭示高贵的蒙特玛尔家族出了一个信仰邪神的叛徒，除此之外，这个位置现在同时被许多双眼睛盯着，你会遭到超乎想象的嫉恨。”
    听了前半句话，尹蕾娜很不礼貌地翻了个白眼，克洛维也耸了耸肩。
    克洛维露出一丝微笑：“不得不说，妹妹，因为你，家族收到了一些无趣的弹劾和流言蜚语，那些看不懂形势的蠢货总是喜欢显摆着自己七零八落的脑子。说起来，昨天有位公爵流露出了介入你的婚约的意思，他愿意让你成为他的长子的订婚对象。”
    尹蕾娜眯了眯金色的眼睛，笑容优雅而锋利地反问：
    “你觉得我会止步于辅祭，或者主祭吗？”
    克洛维对自己聪明而富有野心的妹妹十分了解，并不意外地笑了一声：
    “当然不。”
    “对公爵来说，这已经是表达出相当善意的行为，但这远远不够。我们的婚姻必须被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我很庆幸你没有真的信仰那位，哦，现在该称呼她为伟大的造物主，赞美主。”
    克洛维以贵族的腔调慢慢地说着，比起兄妹二人，他们之间的谈话方式更倾向于合作者：“他现在想要介入婚约，无非是给你一个你能依靠婚姻继承到对方家族财产和爵位的空头支票，但实际上，有了你的存在，蒙特玛尔家族已经有了成为公爵家族的可能，我不再需要用你和公爵的联姻换取身份。”
    尹蕾娜的笑容重新变得温和：
    “父亲的意思是什么？”
    克洛维没忍住笑了一声。
    “老侯爵做着成为王室的美梦。”他悠然地摇晃着手中的起泡酒，凑至唇边抿了一口，“呵呵，老人们总是有类似的执念。但造物主教会都已经逐步扩大非凡知识科普的范围了，《非凡管理条例》的试运行很顺利，明眼人都能看出主和教会的意思——他们明摆着要冲击现在的秩序，扩大非凡的影响力。一旦非凡的知识不再被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加入教会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既然世俗的力量都减弱了，还要皇室和王室做什么？我们不如去议会争夺军权，或者成为一位至关重要的大主教。”
    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看着妹妹的眼睛。
    “我为我有着一个睿智的哥哥而高兴。”
    当餐点侍女从自己的身边经过时，尹蕾娜从她手中的托盘里取走一支起泡酒，和哥哥一样悠然地轻轻摇晃着：“教会是神的牧羊犬。而王室不过是教会的工具，王室随时可以换人，索伦家族的覆灭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当初，永恒烈阳恐怕也觉得无非是王室或终身执政改姓古斯塔夫而已。”
    克洛维把高脚杯往前送了送，尹蕾娜便和他轻轻碰杯。
    “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有人愿意当工具，享受越发虚无缥缈的世俗荣华富贵，有人愿意当一无所知的羊。但说实话，给神当牧羊犬的感觉也不好，但应该就是最好的了。”
    “是啊。”
    “你的晋升仪式结束后，就立刻前往大教堂，继续做出因为婚约和我不合的样子。”
    克洛维将手中的起泡酒喝掉一小半，眯着眼睛的样子和妹妹有八分相似：“这样我也好操作。”
    尹蕾娜认同了哥哥的话，随后又问：“议会的军权必然落在铁血十字会手里，你要如何和他们争夺？”
    “加入他们。”克洛维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他们会需要一个带头归顺的大贵族的。”
    “……你也真是豁得出去。”
    在索伦王室复辟失败之后，因蒂斯的贵族们意识到被放弃只在神的一念之间，因此在之后的近二百年里有着超乎想象的热情和虔诚。虽然关乎利益，但改信不是那么容易的，尹蕾娜几乎能想象到侯爵长子带头归顺会给因蒂斯的贵族圈子带来多大的冲击。
    “加入他们，我才能够名正言顺地接触军队，培养下属，不用再四处避嫌，不加入国家部队。”
    克洛维哼了一声：“可惜我的天赋并不好，到现在才刚刚摸到序列5的门槛。好早还有个聪明的有天赋的妹妹能帮我，也不枉我一直以来给你遮掩和资助。”
    “能在半神止步未尝不是好事。”
    “我明白。让老侯爵和不中用的弟弟就这样混沌下去，你和公爵家的订婚我会先拖住，你专心去做你的事情，趁现在造物主教会人才稀少，赶紧建立你的名声和势力。”
    尹蕾娜轻轻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克洛维举杯：
    “蒙特玛尔家族将在我们的手中再次荣耀。”
    他们再次碰了碰杯，将起泡酒一饮而尽。
    “对了，妹妹，今年或许还会有需要你出面的时候。”克洛维忽然想起了什么，“弗萨克和鲁恩在安曼达山脉的交战规模有了扩大的趋势，估计弗萨克很快就要从间海开辟第二条战争路线。”
    “我们在鲁恩的几支远亲中，已经有人写信前来询问，接收他们的价码是多少。”
    尹蕾娜忍不住挑眉：“这就已经开始寻找退路了？”
    虽然世俗的贵族在战争里也相当渺小，但这样的行为也未免太没有骨气了一点。
    “是。你可以以更委婉的方式，联络他们的女卷，好好地问问，摸清楚他们有多少财产……”
    ……
    贝克兰德，鲁恩退伍军官俱乐部。
    马赫特议员将道恩带到了一个更大的房间之外，凋工精湛的红木大门昭示着使用者不菲的身价。
    在进门前，马赫特议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对着道恩说道：
    “我必须再一次向你道歉。”
    “以及，没有来到这里的，都是有幸存者的家庭。”
    红木大门隔绝了里面的宾客的呼吸声和心跳，让克来恩无从判断里面的人数。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马赫特议员点了点头，开门进入。
    来的人比想的要少。
    这是克来恩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几乎所有人都穿着一身的黑色，像是一片乌云。绅士们穿着正装，有几位的面前还戴着白花；女士有绣着花纹的细格薄纱遮挡面容，气氛沉重得像是进入了某个大型集体哀悼会。
    实际上，和集体哀悼会也相去不远。
    克来恩的目光从神情或沉重或严肃或悲伤的男士和女士身上扫过，凭借非凡能力和记忆把每一个人和他们的名字和身份搭配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位父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如此多的年轻人死亡，亦或者是爆发的战争，都是值得悲伤的事件。
    但每当克来恩有类似的想法时，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自己在南大陆见到的那个眼睛又大又亮的小女孩，想起那个哀求着自己把那十多岁的小女孩买下甚至当成情妇带走的残疾男子。
    于是，他对眼前失去家人的贵人们的同情就会减少，最后几乎只剩下对生命逝去本身的哀悼。
    至少你们还有尊严，还有金钱，还有高贵的身份，富裕的生活，和其他的亲人……但比较痛苦是不对的，克来恩沉默地想着，克制住了这样的情绪。
    他简单地问好，在空着的沙发上落座，这把沙发应该就是为他留着的，面朝所有的委托人，让克来恩觉得自己似乎是到了一个宣讲会，应该说点什么，或者成了众失之的，等待着所有人的宣判。
    马赫特议员在他手边的另一个沙发上坐下。
    距离道恩最近的是加尔文上校，一手撮合了这次委托的军官。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协调，没有其他人那种发自内心的沉重，甚至还对道恩使了个眼色，比起周围的人，反倒像是故意板着脸。
    看来他的晚辈还活着……
    “道恩·唐泰斯先生，首先我需要感谢您在南大陆做出的努力。”加尔文似乎确实对道恩有着些许好感，因此先强调了道恩的风险和努力，“在混乱的战争时期，您冒险带着保镖出海，不仅顺利地带着我们的物品到达了南大陆，还顺利地跨越交战区和平原，将它们送到了贝伦斯。”
    “您在此次委托中居功至伟，无论如何，我……”
    但加尔文的话还没说完，阴沉沉的黑云中就有一个饱含着怒气的声音突然开口：
    “无论结果？怎么可以无论结果？”
    出声的是一个棕色头发的中老年男子，他的胸前佩戴着白花，头发和胡须因愤怒微微颤抖。
    “男爵阁下！”加尔文面露难色地开口。
    “唐泰斯先生，你为什么能够全须全尾地回来？你拥有进入战时贝伦斯的人脉，却不能多带哪怕一个人出来吗？”上了年纪的男爵站起身来，丝毫不顾上校的面子，个人情绪几乎失控地质问着克来恩，“您！我委托您看看我的孩子，但您甚至没有在贝伦斯多待一小会，连我的孩子的书信或口信都没有带回来！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们给他的信件！”
    他的第一句话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十几双眼睛都看着道恩，等待他的回答。
    “……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解释过了……”
    道恩·唐泰斯的脸上没有表情：“阿尔弗雷德·霍尔上校接收了你们的物品，并且以危险为理由要求我立刻离开，我相信令郎肯定看到了您的书信。”否则，你就是在质疑阿尔弗雷德·霍尔的人格。
    保守党的男爵怒极，但又不愿意踏入这明晃晃的陷阱，更不想引来新党的重要支持者霍尔伯爵的恶感，他紧紧地闭上嘴，愤愤不平地坐了下去。
    人群中立刻有另一个人略带讥讽地开口：
    “连利维特家最有望继承艾弥留斯阁下的康斯坦丁少将都下落不明了，你比起利维特家族算什么？你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活着？”
    这话顿时打开了所有人的话匣子，老男爵的脸涨得通红，却又不敢反驳这句话。
    “康斯坦丁少将还下落不明，万一人家还活着呢？”
    又有一个尖利的笑声从人群中炸开：“说不定人家只是被俘虏了，说不定少将带着人躲藏起来了，下落不明就是希望，但你们的孩子是真的死了！”
    阴沉沉的黑云里响起低低的嘲笑和咒骂声，失去了孩子的人们互相不留情面地讽刺着对方，试图用挖苦的方式刺痛其他的人，把自己的寥寥一丝的安慰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在一片嘈杂声中，道恩·唐泰斯又成了最不重要的那个。
    加尔文上校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低声对克来恩说道：“道恩，我很感谢你传达了消息，让我的次子能够被俘虏，活着回到我们的身边。”
    走铁血十字会故意放出的那个缺口出去的？克来恩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比较意外居然只有很少的人从那个地方离开被俘。肯定有人泄露了消息，看来敌人的网开一面比不过军队内部的矛盾，当只有贵族和富豪的孩子能够活下来的时候，平民士兵对高位者的仇恨就会达到顶峰。
    说罢，他停顿了一下，略带畏惧地扫视着正用着优雅的腔调互相讥讽的大人物们，再一次开口：
    “还有十多个家庭得到了你的帮助，想要私下给你一些感谢，我会尽量维持你的人脉。”
    克来恩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把头偏向加尔文上校的方向，微微地点了点头：
    “谢谢。”
    说完之后，他再一次转过头，目光沉凝地注视着眼前的贵族们。
    他想好在这周给幽暗圣者的情报上写什么了，就写：贵族阶层中一部分人失去了至关重要的继承人，一部分失去了财富和尊严。贵族阶层的整体实力并没有显着地减弱，但是凝聚力和对国家的忠诚快速下降，他们会以更加消极的态度对待接下来的战争，甚至可能直接导致战争失利……
    除此之外，鲁恩的国家内部矛盾还在加剧。
    克来恩看着自己的双手，他这两天频繁地来往于鲁恩助学基金会，在路上看到了更多的失业者。
    他们本来应该是有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和积蓄的中产阶级，家里的其他人也有着工作，因此没有在失业后第一时间前往东区，还能滞留在贝克兰德内继续寻找工作。
    食品在小幅度地涨价，棉织品也在涨价，最显着的就是费图斯食品加工厂的蛋糕和面包，每一个都上涨了半个便士。虽然购买者依然络绎不绝，但是，从东区大规模下岗的纺织女工，到逐渐开始出现失业风潮的中产阶级，明显的经济下滑已经连克来恩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了。
    贵族们的生活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影响，但克来恩已经开始囤积食品，并且让管家和自己家雇佣的佣人们也开始囤积食品。
    下一步似乎就该是战时经济政策了，可国家似乎还没有一个较为有效的调控。
    在心中打完了腹稿之后，克来恩忽然觉得这段历史有些奇异地熟悉。片刻之后，他轻轻地皱起眉，略微后仰，吸了一口气。
    “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
    tbc
    ——————
    嗯，飞空艇轰炸……

 第287章 在战争的间隙里

    613
    与日渐战火飘摇的外界不同，东大陆中，依然保持着平静的生活，丝毫未受到影响。
    戴里克·伯格和所有白银城中的居民一样，对温暖的阳光和净化的力量有着天然的好感。天空逐渐亮起，驱散黑暗和恐怖，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白昼。太阳行至中天，让人皮肤微微发烫的温度洒落在大地，缓慢地净化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壤和污浊的水源，原来这就是神话中的正午。
    距离太阳升起已经一周过去，白银城的人们逐渐产生了一个新的习惯。
    他们逐渐在闲暇时自发地聚集到没有天顶遮挡的广场和空旷的街道上，或坐或躺，享受着暖洋洋的日光照射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仿佛夜晚的不安和寒冷都被从四肢百骸里逐渐驱逐出去了似的。
    同样，等待日出也成了时兴的活动。
    戴里克怀里抱着一个铁皮的盒子，盒子的锈迹刚被磨掉，凹凸不平的盖和底显示着它的年纪，大概比戴里克还要大。盒子本来是在家里存放杂物的，但现在，里面放上了一本来自外面的“画册”。
    画册，是一种把很多图画装订在一起的特别的书本。
    画册是一本由“世界”先生专门挑选的，外面的世界的“旅游宣传手册”。收录了北大陆和南大陆各国许多着名的景点，如迪西的海湾风光，弗萨克帝国的黄昏巨殿一角。戴里克一边艰难地辨认着北大陆通用语书写的介绍，一边认真地看着每一张图画，连一个细节都不想错过。
    不知不觉，就看了大半个夜晚。
    在这个过程里，戴里克被这些美丽的风景和名胜古迹看得心潮澎湃，目眩神迷，忍不住开始思考东大陆有没有类似的“旅游”前景——弗萨克帝国的“黄昏巨殿”很明显就是古代巨人一族的风格，很有可能参考了神话里的“巨人王庭”，东大陆显然就有着巨人王庭，只是不能拿来旅游……要说名胜古迹，呃，保存相对完好的下午镇？还有那些古怪的有人生活的城市……不，这些都太危险了，有没有安全一些的？被探索过的毁灭城市遗迹？前任首席的倒立陵寝……？
    戴里克心痛地停止了思考。
    至于画册，白银城也有，但没有这样轻薄的纸，没有这样鲜艳的色彩，没有这样精细的笔触。
    戴里克得到画册之后，翻了两页就认定这是一份极其珍贵的礼物，当即准备去找一个合适的东西把它装起来，妥善地交给六人议事会。
    兽皮包好，戴里克腾出一个放置草药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把它装进了铁盒子里，带了出去。
    他熬了一夜，但是精神很好，神采奕奕，甚至有些兴奋。
    “早上好，戴里克！”
    他刚离开家，前面的街道上就有人来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安提尔娜！”
    白银城的每一个人都喜欢上了现在的问好。戴里克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对前面路过的那位同伴用力挥手，并目送着对方伴随着刚刚结婚不久的丈夫离去。
    真好啊，走在阳光下……戴里克忍不住地想要伸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但还念着怀里的画册，便没再拖延，直奔城中的圆塔而去。
    他小跑着穿过自己的家所在的居住区，看到闲暇的人们自发地聚集到白银城广场附近的两间房子里——都是新腾出来的，小一点的是给新神“愚者”的小教堂，而旁边大一些的则是蘑孤领取处。
    白银城内就有“全知全能的主”的教堂，和“愚者”教堂离得并不远。也有神父，神父是位身高两米五的战士，本职工作是狩猎队成员，因信仰而兼任了神父，颇受爱戴。
    主的教堂依然有许多人去礼拜，“命运天使”殿下更是除了吃饭睡觉都在那里。
    但同时，这间规模只有主的教堂的三分之一的小教堂，也有了不少的人流量。
    戴里克放慢了脚步，偷偷地看着“愚者”教堂。
    ……
    “我来换蘑孤！”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娴熟的古巨人语中夹杂了一个还有些生硬的弗萨克语单词（考虑到同根同源，克来恩选择给白银城弗萨克语的翻译），“我带来的肉足够换十个肉味蘑孤，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可以再领两个牛奶蘑孤——”
    白银城的药师站在“愚者”教堂旁专门划分出来的那间蘑孤领取处，一边在手中的本子上涂涂画画，一边伸手翻捡着面前几个大麻袋中洁白饱满的蘑孤，问道：
    “肉质不错！放到旁边去，要什么味道？鱼肉，牛肉还是羊肉？”
    这些生物在白银城至少有一千年没有存在过了。现在，伴随着这些“愚者”神恩的蘑孤，这些古老的词汇又从词典里被翻了出来。
    “一半鱼肉一半牛肉！羊肉味的做出来不太好吃……”宽厚的声线滴滴咕咕，身材高大的战士把手中那块带着污染的兽肉放到了药师背后的仓库中，兴高采烈地拿走了十二个拳头大小的蘑孤。
    “记得不要生吃！也不要让蘑孤在被做熟之前沾到血肉！”
    药师提醒了几句，随后开始和下一个来领取蘑孤的人对话起来。
    素未谋面的天才弗兰克先生提供了一种能够吸收被污染的野兽的肉内毒素的蘑孤，该蘑孤和能够在服用后迅速净化人体内的毒素和污染的蘑孤一起让白银城的医疗所惊为天人。因此“愚者”教会的第一位牧师会是药师，当他看到这两种蘑孤都能起效，并顺利地拯救了两位因常年毒素积累而濒死，即将被送回家中的同伴后，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改信了愚者。
    目前蘑孤的产量有限，便采取了以物易物的形式。想要尝试新口味的人们可以用自己的猎物和一些功勋来交换，而这些肉类将被种上吸收毒素的蘑孤，提供给他人。
    但这两种蘑孤的产量更少，前者还能通过药师的研究量产一些效果相对逊色的，后者则等同于贵重的药物，直接服用太过奢侈，医护所决定，给轻症患者提供蘑孤汤。
    以及，多晒太阳，太阳本身就有净化的功能，在东大陆表现得尤其明显。
    “这种蘑孤实在是美味！又香又甜，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戴里克远远看过去，那刚拿了蘑孤的战士正在热情地和其他人推荐，很多人都对卖相好的蘑孤相当有兴趣，但能够拿出猎物交换的并不多，更多的人都还在凭借白银城的黑面草配给度日。
    “没有毒素，没有污染，没有副作用，这样的食物本来根本不敢想象！”
    “就像太阳重现那样，神话在逐渐变成现实，这一切都要赞美伟大的主，赞美‘愚者’……”
    这样的话语在现在的白银城能够得到广泛的认可，通过“蘑孤”这一个崭新的事物，人们对怀抱着善意前来帮助的“愚者”有了初步的接受和支持，它就和太阳一样，是白银城原本无法想象的好东西。再加上“愚者”有主的背书，是主的旧友，有拯救的承诺，虽然大部分人一时半会还不会明目张胆地改信，但倒也不会介意看在美味食物的份上去“愚者”的教堂做几次简单的礼拜。
    两位神灵的信仰就这样在白银城内和谐地传播着，六人议事会也对这样的行为表达了默认和支持——鉴定蘑孤是否安全的就是他们，没有人比他们更在乎白银城。
    真好啊……
    戴里克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慢慢地上扬。
    他通过“愚者”先生，从“世界”先生手中获取了这些蘑孤，和外界的物品，但六人议事会要求戴里克暂时不公开自己和“愚者”的卷者有联系的事情，而是声称“愚者”和议事会建立了联系。
    这是一种保护，至少戴里克确实不知道，万一周围的朋友们忽然上来对自己问东问西，他该怎么应付。
    目送着第三个人带着蘑孤离开后，戴里克才终于迈开脚步，脚步轻快地奔向圆塔。
    614
    “深渊是地狱的别名，是人世间罪恶的集合，天国的倒影？”
    “那些超乎寻常的力量，竟然能够为人所用吗？”
    “行善者升入天国，行恶者落入深渊，天啊，这居然不是依靠信仰的虔诚判断的吗？”
    “这简直就是对神学的否认，不，全盘否定啊！”
    一位较为虔诚的太阳信徒看着看着就哭了，几位身上有着装饰性的齿轮饰品的蒸汽信徒也沉默不语，在公告的附近，两三位胸口挂着白银十字的教会成员用目光扫视着众人。
    有他们在，哭声还不算太大。
    这份公告直接将第五纪以来的正统学说推翻——原本最主要的通行证是虔诚，而善行和捐赠则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可现在不一样了，神说上神国要的不仅仅是虔诚，更重要的是本身的善行！
    人们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无法接受的人直接转身离开。
    庸庸碌碌的平民们看了就看了，还可以凭借自己认字，看懂了公告去和周围的邻居炫耀一番。
    他们不关心学术界和神学界的想法，只关心自己死后能不能拥有安宁。
    大部分人觉得自己的恶行无非是小偷小摸，打架斗殴，连进监狱的程度都达不到，肯定也不会被深渊——或者说地狱带走。更何况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多多行善，去教堂忏悔，祷告，捐赠一些小钱，弥补自己的小小恶行，他们不仅不害怕，还幸灾乐祸地讨论起了某些作威作福的邻里。
    真正心中惴惴不安的不是平民，大贵族们许多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条款将会给他们的人生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即便知道，也自信能够通过自身和教会的关系，或者家族中的半神们得到一些特赦。
    反而是一些仗势欺人有有点钱的群体，如滥用职权参与许多地下产业的小贵族和小富商们。
    他们对自己的钱财的来源很清楚，对自己那即便把所有的钱交出去都无法赎清的罪过也很清楚，以特权和金钱逃避了人间的惩罚后，他们开始惶恐自己无法逃过死后的审判。
    “难以置信，如果不是教堂贴出公告，我肯定会觉得这是一个疯子的梦话。”
    人群中，一个皮肤偏白，因蒂斯血统的男人踮起脚尖去看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公告，随后兴致勃勃地对身边个子较矮的女性同伴说道：
    “教堂居然鼓励野生非凡者去备桉，声称会根据个人情况重新安排，听听这都是些什么疯话！”
    “难道没做过坏事没杀过的人的野生非凡者还有机会混进教会？我可不信。”
    女性同伴推了推眼镜，皱着眉头：
    “万一是真的呢？我们颠沛流离的日子已经过了很久了，想要在特里尔安定下来，但如果不用非凡能力的话，连开一间小铺子的钱都攒不出来。”
    “那我们也没必要冒这个险，谁知道是不是刚进去，就直接被抓到地下室关到死呢？”
    因蒂斯血统的男人搓了搓胳膊，做出一个害怕的表情：“听说有很多教会都是这样对待野生非凡者的！他们还会把野生非凡者逼迫去测试各种非凡物品的负面作用，这可比死了还让人难受，我宁愿在外面讨生活。”
    “可我们的序列那么低，能力那么差，根本讨不到什么像样的生活……你就算去学校当老师，也会因为学习能力太过出色而被注意到，但如果不去从事教育类的工作，你的序列又毫无用处……”
    女性同伴苦恼地看着同伴，忍不住问站在另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南大陆血统青年：
    “梅斯，你觉得？教堂的话可信吗？”
    名叫梅斯·谢洛尔特的南大陆青年戴着一顶有帽檐的棕色软帽，将自己的眼睛藏在阴影中，他紧紧地盯着公告，痴迷般一遍又一遍反复阅读着和“深渊”有关的内容，用都坦语不断呓语着赞美神。
    “地狱是罪人的归宿，恶魔与其相伴。”
    “这是神的许诺，我们死后有了去处，仍然可以恣意地作恶……”
    他神神叨叨地念了半天，才注意到同伴在跟自己说话，赶紧笑着说：“我觉得这值得信任。”
    “不过，我建议只有你去。”
    戴着眼镜的姑娘被梅斯伸手一指，一下子紧张起来，有些结巴地问：
    “为，为什么？”
    梅斯气定神闲地笑道：“因为你是通识者，听说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教会成员也都是通识者，你去备桉，说不定确实能在教堂里混到一个位置。你的特性是从哪里来的？”
    戴眼镜的姑娘被他这么一说，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是，是几年前，我从一个阵亡的教会成员身上拿走的，我还以为那是一块宝石……”
    “对，你只需要把这一切说出来，再声称自己的信仰是蒸汽与机械之神，表达出你的虔诚和善意，或许就能被教会接受。”梅斯面带微笑劝说着同伴，“你被接收的几率是最大的，如果你成功了，就可以摸清楚教会内部对野生非凡者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他看了看另一位同伴，“说不定也能帮到迪多。”
    “我，我考虑一下。”
    姑娘再次伸手推了推眼镜，眉宇间的忧愁散去不少：“或许你是对的，不，你总是对的！”
    “真的能这样吗？”
    名叫迪多的男子闻言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他兴奋地看着同伴，仿佛已经看到了成为半个官方非凡者，不用再每天担惊受怕地活着的日子。随后，他咳嗽一声，看向梅斯，赶紧问道：
    “那你呢？你要怎么办？还要继续做雇佣杀手吗？”
    “或许，应该到了我们该分别的时候了。”
    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如果没有这个实力强大又冷静的同伴，他们两个低序列非凡者很难应对危险，可能投向教会赌一把将会变成唯一的选择。
    梅斯拉了拉帽檐，随意地笑道：“我和我的同伴分别，按照内心的指引来到北大陆，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机会。现在的因蒂斯估计有很多人需要我这样做脏活的人，比如那些有钱人和小贵族。”
    “我们就此别过，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他不等两个同伴回答，就立刻转身离开，走出几十米后，见那两位同伴也没有追上来，梅斯忍不住露出笑容。
    两个序列9而已，还都不是擅长战斗的途径，要不是没找到更可信的蛇头，根本不需要和他们虚与委蛇这么久……丢掉了累赘，他浑身轻快不少，手在口袋里把玩着新买的刀片。
    和往常一样，他打算前往下街，去那些最混乱肮脏，弥漫着罪恶、致幻剂和死亡的角落里，杀几个人，接几个暗杀的委托，赚点路费，然后趁着混乱往——往鲁恩走，恶魔家族就在那里，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和影响力。贝克兰德有着恶魔们晋升的全部希望，生命可以用钱轻而易举地买到。
    梅斯倒是不觉得怎么奇怪，甚至觉得北大陆人要几百镑一个真是太贵了。
    北大陆的贫民又高贵在哪里，凭什么要几百镑一个人？在自己和温夏的出生地，那个因煤矿繁荣过一阵子的小村庄，有的是为了几个便士几个苏勒出卖自己和自己的孩子的人。
    那些捕捉奴隶的人们更是不花一分钱地将他们从家乡绑走，转手再用一人一镑甚至更少的价格卖给北大陆的人贩子，再由人贩子进行挑选，培养和包装，除去被低价处理的部分，最好的奴隶卖出几十镑几百镑都有可能。
    这便是用暴力换来的暴利。
    温夏留在了南大陆，留在了玫瑰学派，而他跟随着一位女性圣者坐上了来到北大陆的船。
    他们以因蒂斯殖民地平民的身份登船，通过身份证件得知那位女性圣者的名字叫做希尔达。她是囚犯的高序列，似乎能把自己改变成许多种形态，那一次的航行也让梅斯记忆犹新。
    虽然罪犯和囚犯是相邻途径，但低序列里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冷血者，希尔达女士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又恰好有一张姣好的脸和“低人一等”的肤色，以至于船上始终有心怀不轨的人试图对她做些什么——当希尔达女士笑呵呵地用手指挖出了一个低等船员的眼珠子之后，这些人渐渐地变少了。
    在海上的长途航行中，船员们会为了预防疾病而定时吃些水果，补充一些维生素。那个低等的船员被所有人踩在底层，懦弱而无能。他甚至无法分到一个完整的橘子，只能在舔完了自己的那几瓣橘子后去偷偷拣些别人吃剩的橘子皮。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敢跟别人索求一瓣橘子，却敢拿着匕首在深夜撬开一个南大陆疯女人的房门。
    但这些人依然还在，希尔达女士喜欢折磨他们，也喜欢看他们的疯狂和恶意无处释放的样子。不过她表现出的是一个疯子的样子，梅斯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故意让自己受伤，让自己看上去虚弱，像一个普通的弱女子一样在船上发烧高热，做出很难活着上岸的样子。于是那些人再一次开始打起她的主意，那丢失了一只眼睛的船员叫嚣着也要让她失去眼睛，享用那流血的眼洞——
    还有更多的污言秽语，梅斯在甲板上抽完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他被“冷血者”改造彻底的情感中还有疑惑，疑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其实这艘船上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自己的同行。
    最后，他们的尸块堆积如山。
    可喜的是世界安静了，可悲的是没人来开船了，希尔达女士结束了放纵，安安静静变成怨魂飘走了。梅斯目送她离开，不敢喊，只能放下救生艇，自己划了十几海里到达了一处海岸。
    然后一路上走走停停，进入了港口，跟着那两个人混进了因蒂斯，一路来到了特里尔。
    没了拖累，梅斯感觉心情愉悦不少，他径直往下街走去，沿途上鬼使神差地往别的方向一瞥，瞥见一个身穿黑衣的人正站在刚刚贴上的布告前，认认真真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鲁恩人……梅斯没有多看，快步离开。
    “我有些不满意啊。”
    看完了布告之后，那手杖上镶嵌着血一样的红宝石的绅士颓丧地叹了口气：
    “因信称义，因恶获罪，而后罪恶互相吞噬，多么正常。”
    “为什么又把深渊描述得和人间的垃圾场一样？”
    “故意的？我明明很有品味——臣民即是食物这件事情，居然这么难以理解！”
    她忿忿地念叨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tbc
    ——————
    行，过两天让大伙看看我的学习成果。
    看到上一章大伙被骗到，以为d女士的大哥是希伯特二号就觉得很有意思……

 第288章 在染血的大地上

    615
    安曼达山脉，七月。
    爆炸声卷起人们的哀鸣，火炮和枪声回荡在山间城镇的上空。
    天空中凝聚着仿佛不会散去的晨曦的光芒，往日苦修士聚集的宁静城市被烈火和灾难席卷。
    这样的战火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久。
    经过足足五天的战斗，弗萨克的第二军团终于在防御上撕开了一个口子，弹药和火炮毫无保留地洒落在大地上，让这座祥和的小城瞬间在战火中崩塌。
    第二个藏匿地点被发现，伴随着大门和上面的神秘学术式一起被重剑斩断，恐慌成了压垮这座小城的最后一根稻草。庇护所中的人们开始疯狂地哭泣，尖叫，向神祈求着怜悯和祝福。人们胡乱地推搡着，期望能够打开庇护所中某条隐藏的通道。但他们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偶尔的非凡者将会遭到第一时间的打击，他们各自为战，在混乱的情况下也不过是推着其他人撞上敌人的刀锋罢了。
    在血与火的阴影下，他们比自己一生中的任何时刻都要虔诚。
    可就是这样的虔诚在混乱的战争中却什么都换不来，弗萨克的军人们毫不留情地清理着这里，小小的庇护所变成了瓮中捉鳖的屠宰场，活人被晨曦的光芒切碎，鲜血让地面都变得湿滑。
    几分钟后，这高效的屠杀就到达了尾声，弗萨克的战士开始清扫战场，从残肢断臂中摸走价值高昂的饰品和胸针，放进准备好的小口袋，并等待非凡特性的析出。
    一个战士伸手推开活动的面甲，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弥漫着血腥气的空气，然后赶紧开始用手在自己的面前扇风。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刚才随手斩断的东西都是什么，他手中的枪炮击中的又是什么，那些在短短片刻之前还能尖叫哭泣的人们已经变成温热的碎块倒在自己脚边。恍忽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到达了那永远凝固在黄昏时分的圣殿，英灵们在那里日复一日地战斗然后死去，在第二日重生，就这样永远地战斗下去，和历史中的英雄们一起磨练武技，等待着随着伟大的战神出征的那一日。
    那神圣的殿堂似乎不在天上，就在人间。
    同僚们正在这些尸块里翻找着值钱的物品。戴着项链的脖子被斩断，戴着戒指的手指被切开，耳边都是同僚们低低的笑声和肉类市场上用砍刀噼砍着骨头和肉的声音。
    “喂，阿诺德！”
    他就是屠户的孩子，对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但他出神地思考着，让上司连续呼唤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上司递给他一包粉末和一桶油：
    “去把这里处理好。”
    “是，长官。”
    血腥味和死灵会引来黑夜教会的鬣狗，甚至给对方增加战力。战士不擅长和灵体打交道，所以直接把残余的灵和尸体一起烧掉是最好的办法。
    阿诺德点了点头，他将粉末倒进油里混合，在庇护所里来回走动，画出一条连续的线。
    油洒落在那些眼睛或睁着或闭着的人的脸，像是将虫子封在了琥珀之中。
    他把油洒满庇护所的每一个角落之后，其他人已经收拾好了准备继续前进。阿诺德回到队伍中，只见棕色头发的幕僚长伸手弹出一个火星，这指甲盖大小的灵性火焰落到了油迹的末尾。
    地下庇护所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吞噬了尸体和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阿诺德回头看了一眼在火焰中快速燃烧曲卷的肢体，随后跟随部队继续前进。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在某个站岗的夜晚，他似乎听到大人物们讨论，既然安曼达山脉久攻不下，那就开辟新的路线，似乎要启用军工厂中准备已久的飞空艇。
    战士们的脚步渐渐远去，留下密密麻麻的红色脚印。
    “隐藏在尸体中，等待敌人离开后再爬出来逃跑”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尸体还是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静静地燃烧着，猎人和战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呼吸和心跳声。
    ……
    “弗萨克人从侧面打进来了！”
    “繁星镇在冲击中被毁灭了！”
    “主教！主教阁下！他们似乎没有半神带队，趁还没有扩大侵略范围，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耳边的爆炸声不断，身穿绣着繁星和红月的教士长袍的大主教已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者。但他拥有半神的漫长寿命和强大的生命力，并不会真的因为苍老而产生决策的失误。
    作为一位德高望重的圣者，在这个已经被改造成临时医院的教堂中，他站在这里，众人就又有了主心骨。短暂的吵嚷和慌乱过后，教堂里渐渐地再度安静下来。他缓慢而仔细地帮助一个受伤的平民包扎好刀伤，轻轻地拍着怀中失去父母的婴儿，随后站了起来，带着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威仪：
    “宁静之城的疏散情况如何了？”
    他的前方，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戴着红手套的双手相互摩擦了一下，这个行为仿佛给这位红手套注入了些许勇气和安定。
    “宁静之城内的人口已经被疏散，但军方并没有空闲的列车将所有人都带回内地，有超过一半的居民还滞留在这里，徘回在附近其他的城市中，繁星镇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红手套小队长冷静地说着，教堂内一片死寂，只有伤员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宁静之城因毗邻黑夜教会的总部“宁静教堂”而得名，这里终年寒冷，物资并不丰富，生活也十分贫苦，但生活在城市中过的人们因此而满足。这里是是苦修士和虔诚的人们自发聚集起来发展的城邦，自第五纪初期宁静教堂坐落在此，宁静之城就有了可追朔的历史。
    宁静之城的人口并不算多，大概只有贝克兰德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但如果这里的人们出现了大规模的伤亡，比起受灾，更重要的则是信仰的危机。
    一旦宁静之城失落，黑夜教会将会迎来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信仰危机。
    “教宗冕下在哪里？”
    怀中的孩子睡得香甜，头发花白的大主教给教堂中布下一个安宁的梦境，低声问道。
    “教宗冕下和战神教会的大牧首尚在对峙。”两位地上天使如果介入，他们这些凡人就该退出神话的战场了。红手套小队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地说道，“大主教阁下，我们距离繁星镇最近，在第二军团还没有完全从这个缺口入侵之前，我们赶得上将他们全歼在这里！”
    “他们进来了多少人？”
    红手套小队长面露喜色：“先锋部队，总人数三十人左右，领头的似乎是一个中序列的战士，小队中只有十人左右的非凡者。”
    大主教深蓝色的眼眸闭上了，他叹了口气：“文森特，超过二十人的先头部队，还有一半的非凡者，里面必然藏着一位‘猎人’途径的高序列。想要应对这样的部队，我们必须向圣堂求援。”
    文森特的脸色顿时变了：
    “可是，大主教阁下，圣堂……”
    圣堂现在忙于应对主要战场的战神教会高层，安曼达山脉的前的平原地带已经成了绞肉机，弯弯曲曲的战壕像是血管一样满溢着敌人和自己的鲜血。战况僵持不下，弗萨克的军队又散布着王室丑闻的谣言动摇人心，有生力量全都在正面战场待命，那还会有机会去管侧翼的小城市的安危？
    更何况……
    就连大主教也接到了前往更加危急的战场的调令……
    文森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也是在这座小城里成长起来的非凡者，在他记事的时候，大主教就已经来到了这座教堂里。大主教就像圣典里的星星和月亮那样永恒，他对月亮镇来说是无可替代的支柱。如果大主教真的离开了这里，这座小城镇恐怕很快就会发生恐慌，自我崩坏。
    神啊。
    文森特忍不住在心中祈祷，神啊，救救我们……救救您的信徒！
    大主教轻轻地摇晃着臂弯，宽厚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拍着熟睡的婴儿的襁褓。他目睹着这个孩子的双亲成长，在女神的注视下走到一起，又在战争中各自死去。
    这孩子在祖父那样的老人的臂弯里睡得安稳，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
    “文森特，你的小队成员现在都在哪里？”
    心绪不宁的小队长被叫到名字，赶忙抬起了头。在目光和大主教如夜空般深邃的双眼接触时，他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沉稳地说道：“安妮正在医院里救治伤员，动员女性们一起为前线的士兵缝制衣物，准备食物，麦森在周围城市的教堂里协助举行祈祷和安魂仪式，并且帮忙抵挡周围的逃兵……”
    大主教面带微笑地听完了这些汇报，对着文森特点了点头：
    “圣堂的援助估计还要等一阵子，我准备先去阻止那支先锋部队继续前进。”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考虑……”
    “我愿意！大主教阁下，我愿意！”
    文森特立刻开口，他在胸前点出红月，脸上带着笑容，仿佛阴霾都一扫而空：“大主教阁下，我愿意和您一起战斗，赞美女神！”
    但在这一刻，他已经心存死志，做好了为了月亮镇的人们牺牲生命的准备——这是他的信念，是他在女神的目光下发出的誓言，如今终于有了践行的机会。文森特为即将到来的牺牲感到激动，又隐隐地有些恐惧和遗憾。
    “文森特，我记得你还没有成家？”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文森特陡然回过神来，他有些窘迫地搓了搓手：“是，是的，在我的未婚妻被卷入非凡事件意外身亡之后……我发过誓，永远都要和她在一起……”
    “那你就收养这个孩子。”
    “她是你的朋友的孩子，他们肯定也会放心由你来抚养她。”
    大主教往前走了两步，把手中深色的襁褓递给文森特，里面的孩子正含着自己的手指头熟睡。
    文森特愣了几秒，他忽然明白过来，以一种别样的心情接过了沉甸甸的襁褓，眼眶有些酸涩。
    “我会的，大主教阁下。”
    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目光更加坚毅。
    616
    战争在国境线边缘打得昏天黑地，但还未直接影响到贝克兰德的上流社会的生活。
    晚上7点30分，伯克伦德街39号，马赫特议员家。
    身着燕尾服的克来恩边走下马车，边系好衣物扣子，在灯火喷泉的衬托下，进入门厅，看见了穿橄榄绿军服，挂橘红绶带，佩战斗勋章的莫里·马赫特。
    结合正在进行的战争，克来恩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如果战局继续恶化，马赫特议员和俱乐部里那些在东拜朗获得过功勋的退伍军官们会不会回到军队？
    和莉亚娜夫人简单地寒暄过后，克来恩看向了马赫特议员。
    马赫特议员认为能够顺利地抵达南大陆并全身而返的道恩·唐泰斯在南大陆拥有超乎自己想象的能量，值得冒着一些贵族的恶感坚持结交，这也是目前许多人的共识，不少人都想要借助道恩·唐泰斯的关系获得更多的门路。所以，与对方相视一笑后，主动上前，给了一个拥抱，并压着嗓音道：
    “辛苦你了。”
    克来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自己提交给幽暗圣者的报告，笑着点头，转而问道：
    “礼物还喜欢吗？”
    他指的是那瓶可以用来做酸味鸡尾酒的河谷葡萄酒，虽然声称是在南大陆的路上买的当地特产，但其实是昨天刚买来的。
    毕竟他在南大陆一直忙得很，根本没空购买任何伴手礼。
    “太棒了，那是让我怀念的味道。”马赫特议员诚恳说道。
    克来恩正待进入大厅，却发现了点不对，随意扫了一眼，略感疑惑地问道：
    “海柔尔小姐不在？”
    ……
    北区郊外，一片稀疏的树林内。
    伦纳德伸出右手，按住了一道透明模湖的野狼身影。
    这野狼呜咽了一声，眼中燃烧的火光逐渐消褪，恢复了正常。
    它的身影随之澹化溃散，消失在了风中，却不再有暴躁嗜血的感觉，安宁而平静。
    在因斯·赞格威尔的事情彻底结束后，作为多少立下了一些功劳的成员，伦纳德得到了一个晋升的位置——不过伦纳德倒是没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更进一步的准备，功勋似乎也还没有攒够，但他也并不打算拒绝，并猜测这一次格外丰厚的嘉奖当战争到来前教会的准备。
    拥有更强的力量总归是好的，逃跑的时候也方便。
    无论是否有脱离教会的准备，伦纳德都不打算对自己的同伴做些什么。
    刚“安抚”完野狼的鬼魂，伦纳德眼前骤然出现了无边无际的灰白雾气，耳畔当即回荡起“世界”格尔曼·斯帕罗的祈祷。
    “渎神者”阿蒙新的行踪，她还在贝克兰德……”伦纳德眼皮一跳，整个人的状态一下绷紧。
    因为“愚者”先生有吩咐，他毫不犹豫，压低嗓音就道：
    “老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吗？听到了吗？”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略显苍老的嗓音随即响起：
    “没有。”
    “虽然我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并没有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除非，你让我更深层次的寄生，直接掌握你的星灵体。”
    这当然不行！这不就是把我的生命放在你的手里？咦，等一下，这么说，“愚者”先生的回应是通过星灵体实现的……伦纳德略作思索，斟酌着语言道：
    “老头，克来恩通过‘愚者’先生转告了我一件事情，说他发现了阿蒙新的踪迹，让我去‘愚者’先生的国度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你有什么建议？”
    伦纳德忍不住挠头：“……老头，你有过卷者吗？你会这样大事小事都第一时间帮他转达吗？”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沉默了几秒，长叹一声道：
    “我曾有过，也确实关爱他们，但也没到第一时间帮他们做任何事情的地步。”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更多说，回到了阿蒙的身上：“如果他想对付阿蒙在贝克兰德的分身，就告诉他，除非有隐秘的庇佑，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老头主动这么说，给出了前提条件，意思是，真有隐秘的庇佑，她愿意配合？伦纳德心头一动，当即找了个黑暗的角落，以祈祷的方式告知“世界”克来恩自己现在就可以。
    至于在郊外失去对身体的掌握会不会有危险，伦纳德并不担心，因为他体内还有位“偷盗者”途径的天使。
    没过多久，他眼前深红潮水涌出，一下将他淹没。
    这才过了几分钟？响应的速度真是超乎想象的快啊……被光淹没的一瞬间，伦纳德忍不住想到。
    tbc
    ——————
    略过克来恩和阿蒙的初次见面和雅各后裔的死。
    西班牙语里的“晨曦”aanecer的音译类似“安曼达”。
    奇了怪了，为什么黑夜女神的神国在以“晨曦”为名的山脉附近，这地方难道原本属于巨人吗。

 第289章 战火

    617
    看不到边际的灰白雾气之上，恢弘巍峨的宫殿内。
    伦纳德·米切尔的身影刚刚出现于青铜长桌侧方，就下意识站起，想向“愚者”先生行礼。
    可是，他目光一扫间，发现那个位置空空荡荡，无人就座。
    “愚者”先生平时不在这里？伦纳德念头一闪，将目光投向了斑驳长桌的最下方。
    “世界”就无声坐于那里，仿佛糅合了灰雾般模糊不清。
    “……既然只有我们两个，那没必要刻意用格尔曼·斯帕罗的形象啊。”伦纳德边重新坐下，边随口向“世界”说了一句。
    与此同时，他迅速地做了一个思考：既然“愚者”先生平时不在，那他和克莱恩又是怎么这么快地一前一后来的？总不可能是“愚者”把克莱恩带来之后，又在我上来之前走了？
    还是说克莱恩其实就拥有带人上来的能力？这是神眷者的特殊，被神授予的权限？
    有猫腻。
    “习惯。”克莱恩简短回应道。
    伦纳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冷酷内敛不动声色的格尔曼·斯帕罗，虽然觉得这位或许身怀两位神灵眷顾的人不需要自己提醒，还是犹豫着开口：
    “克莱恩，你现在的模样很符合格尔曼·斯帕罗在外界的形象，你的扮演很出色，但一定要记住你只是在扮演，不要被自己扮演出来的身份迷失了。”
    扮演法？这么一对比，伦纳德身上的老爷爷比寄生在老鼠身上的海柔尔小姐的那个“老师”要厚道得多啊，后者几乎什么都没有教，就算教了，也是扭曲过后的知识，显然是图谋不轨，死不足惜啊……克莱恩本来真的只是习惯，现在被这么一夸倒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变回去了，便随口问道：
    “扮演法和‘只是在扮演’也是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告诉伱的？”
    “对。”伦纳德坦然回应。
    闲聊了几句之后，伦纳德结束寒暄，转入正题：
    “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渎神者’阿蒙的新踪迹的？”
    克莱恩捡重点道：
    “我在追踪一位接近失控的‘偷盗者’途径半神，结果于贝克兰德郊外遇上了阿蒙，只好借助‘愚者’先生的力量直接逃离……”
    ……
    夜已深了，弗萨克的战士们升起了篝火，锅里煮着菜干和压缩的饼干。
    晚餐的香气弥漫在被打扫干净的民房中，火里燃烧着书籍和圣典，熊熊的火光映照着民房中摆放着黑夜教会的圣者们的塑像和神话故事典故的绘画，照亮了一双双来自高纬度地区的蓝眼睛。
    “没我家的肉干好吃。”
    棕色头发的幕僚长一边喝着被水泡开的干粮，就自带的腌菜，一边大声评价部队配给干粮的味道，然后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中从怀里摸出一小包散发着咸香味的腌肉。他撕下了小拇指这么大的一小条，当着众人的面放进了压缩饼干煮成的粥里，发出浮夸的啧啧声。
    官大一级压死人，众人立刻敢怒不敢言起来，晚餐的气氛变得活跃，平均身高超过一米九的战士们开始兴致勃勃地探讨彼此家乡的风味美食。阿诺德坐在人群的外围，他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经常和别人交谈。但喝完了手中铁皮碗里最后一口浓稠的粥之后，身侧的同僚也笑着转过头来问他：
    “我的家乡在帝国的东边，距离白鲸之海很近，有很多风味的鲸肉制品，用途很多的鲸油，还有美味的腌肉和海鲜浓汤！我这次出来，我的妻子还特地给我带了鲜美的干海鲜，你呢，阿诺德？”
    另一个人也转过脸来，大声问道：“好像都没怎么听你提起过你的家庭！”
    “我的家在间海附近，也有便宜的海鲜和新鲜的水果，家里做一些简单的生意……”
    阿诺德低头用一块布擦拭着铁皮碗，同僚们还在热烈地讨论着，忽然，他感觉一阵冷风从自己面前吹过，周围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当即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剑柄和火铳，只见房间里倏然暗了下去，明亮的篝火突然熄灭，人们诡异地围坐在熄灭的火堆旁，背对着他，留下一片毛骨悚然的寂静。
    刚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同僚变成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无头尸体，头颅滚落到了一边的书堆里，脖颈的切面上血液正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
    “神啊……”
    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手脚剧烈地颤抖起来，虽然握住了武器，但他的腿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站起来都无法做到，拔出的武器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视野中，那些背对着他的同伴们忽然齐齐转过了头，露出一张张脸色死白，嘴唇血红的脸，仿佛一瞬间都变成了死灵！
    接着，他注意到自己背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犹豫了一下，就在此时，漆黑的壁炉中突然窜出了直达天花板的火焰，视野陡然一片光明。
    温度和光亮瞬间将周围的一切照亮，他这时才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黑发的，典型的鲁恩长相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到达了他的身后，戴着鲜红如血的手套，手中攥着一柄已经染血的匕首。
    阿诺德拔出火铳连发两枪，但中年男子的身影也在一瞬间消散，子弹击碎了墙上的玻璃画框。
    “敌袭！”
    这两个字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瞬间，漆黑的房屋仿佛无形的镜片般粉碎，露出了真实的世界。
    幕僚长手里还端着没喝完的粥，里面竖着一根腌肉，他一口将还冒着热气的粥喝掉大半，眼神从室内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接着不悦地啧了一声。
    “给军团发送信号。”
    他低声开口，不知说给谁听：“上钩了。”
    阿诺德深呼吸一口气，他想跟着其他人一起站起来，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自己的腿上——他低下头去，只见和自己搭话的同僚的后脑上出现了一个正在不断向外流血的伤口。
    伴随着他站起挪开的动作，他的同僚倒在了地上，鲜血缓缓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滩。
    阿诺德微微瞪大了眼睛，但经历过战争的洗礼的他已经能够很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他向后退开一步，半跪下去，握住战神的圣徽，低声念诵，为死者做了简单的安魂。其他人则在他结束后沉默地蹲下身去，娴熟地扒下了死去的同伴身上的武器和装备，还有一些风干的食物，一个年轻女性的照片。
    “他没有死在英勇的战斗里……”
    “他住在东边，有没有同乡能把遗物带回去？”
    其他人交换着眼神，心情复杂地交头接耳。
    “天黑了，要把警惕提到最高！”
    “我们就是来探路的，没有后援，就算死在这里，没人给你收尸！”
    “都把眼睛睁大点，可别打瞌睡了，狡猾的黑夜邪神的信徒可是不用睡觉的！”
    队长大声说，随后他看向人群中两个横躺在地上的人，低语道：“愿圣殿接引他们的灵魂。”
    接着，他拔出背后的大剑，往地面上一插，明亮的晨曦之光陡然照亮了整栋房屋，筑起壁垒。
    ……
    “梦魇”被晨曦逼退，距离弗萨克军队的据点极远处的一个小角落中，隐藏在黑暗中做祈祷姿势的文森特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愤愤地叹了一口气：
    “只干掉了两个。”
    他感到十分沮丧。在没有后方大部队攻进的情况下，圣堂大概率是难以回应他们遭遇的游击式骚扰，只能靠他们自己来解决。
    今晚偷袭行动的目标是摸清先锋部队的实力，如果可能，就将他们歼灭在这里，再不济也要逐步削减对方的战力，让他们不会立刻进攻。没有一次性杀死五个以上的低序列，这一次偷袭就算是以失败结束。接下来整个晚上弗萨克的士兵估计都不会再合眼，刺杀的成功率大幅度地降低了。
    “我已经向圣堂发送了求援的信息。”
    头发花白的大主教安抚他的晚辈：“隐藏起来，我们要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文森特正要点头，突然，周围的环境瞬间亮了起来，炽白的火焰在城镇上爆发，照亮了半边夜空。
    火光的源头是小教堂，繁星镇的黑夜教堂被炽白的火焰吞噬，绣着黑夜圣徽的纱帘燃烧殆尽。
    刀子般的冷风带着火焰在城镇中蔓延，炽白的火焰不断爆裂，火雨四散，燃烧着的火星炸向四面八方，逐步将整座无人的城市都点燃。
    城中的大火没有熄灭的势头，它们不断地燃烧着，直到将整座城市都化作了黑暗中的炬火。
    “喂，喂，有人吗，试音！”
    突然间，一个声音被喇叭放大，从弗萨克先锋队的据点的方向传来：
    “城市中的黑夜教会成员，你们听得见我说话吗？请各位放下武器，不要紧张。”
    这声音暴露了他们现在的位置，他们还在那里，没有迁移！文森特和大主教对视一眼，大主教做了个手势，随后身体渐渐消失变淡，进入了灵界。
    这个行为证明敌人还没有摸清楚今晚来偷袭的人数，在拖延时间！
    那声音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请问来的是尊敬的圣加里安阁下吗？我们听说过您的事迹，也知道您是一位正直，仁慈，和蔼的人，虽然是敌人，但我们也相当尊敬异教的圣者。”
    根本就是谎言！联想到异教徒在弗萨克会受到的经历，文森特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我们为和平而来！”
    那喊话的人喋喋不休：
    “或许你们还不知道，你们国家发生的‘大雾霾’事件正是国王一手操办，他残忍地杀死自己的人民，而你们的教会无动于衷！难道你们不应该为了人民反抗王室吗？为了和平，为了人权，为了帮助鲁恩的人民脱离国王的掌控，我们来到了安曼达山脉。如果您愿意和我们对谈，我们可以保证不伤害这周围的城镇……”
    “你竟然都不为自己的谎言感到愧疚！”
    文森特实在是无法忍受了，既为了反驳对方，也为了继续稳住敌人，让大主教能够顺利行动，他召唤出一个灵体，到了距离自己极远的另一个方向喊话道：
    “你在屠杀我们的人民时，难道也是打着和平与人权的旗号吗！”
    “那是当然。”喊话的猎人似乎根本没有惭愧这个情绪，“因为他们先对我们发动了攻击……”
    在这句话的尾音落下之前，在文森特忍不住再次怒骂对方无耻之前，天空陡然间黑了下来。黑得异常突兀迅速，满城炽白的火焰在一瞬间消失，仿佛有人把这座城市的灯全都关上了！
    文森特的脸上露出笑容，但下一刻，他敏锐地听到了某些奇怪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不……不是突然出现的，它们已经到达了这里，只是被喇叭声掩盖过去了！
    他抬起头，虽然除了星星和夜空什么都看不到，却能感觉到这后面隐藏着某种未知的东西。
    它们已经来到了宁静之城的上空，正在暗处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爆发的时刻。
    ……
    “该死！”
    幕僚长表情猛地一变，在困意产生的一瞬间就立刻伸手在自己的腰上狠掐了一把，用痛苦维持住了清醒，但他的下属们就没有这样快的反应，纷纷横七竖八地倒了下去。他们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表情狰狞，即将一个接一个地在睡梦中死去。
    只有序列5的先锋队长还站在旁边，摇摇欲坠。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胸口的挂坠发出红光，滚烫的温度暂时又让他清醒了一些。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沉入梦乡，耳边出现了某个人的低语，最开始是一个老者宽厚的声音，但下一刻就变成了阔别已久的妻子的呼唤和笑声。耳边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大概是先锋队长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他艰难地睁大眼睛，却看见妻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伸手抚上他的脸。
    咔哒。
    他在迷梦中将枪支抵在了自己的下颚。
    “该死的！！”
    幕僚长勉强保持着一半的清醒，逐渐分不清抵在自己下颚的到底是妻子的手还是自己的配枪。他将成为挑衅者之后的毕生所学倾斜在素未谋面的异教徒圣者身上，同时用最后的力量和清醒拔出腰间的短剑，狠狠地向面前那个虚假的妻子砍去。
    自杀是除了在床上安详地老死之外最被神鄙夷的死法，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一些！
    金属划过，眼前的妻子幻象瞬间就被斩断了，同时被斩断的还有那连绵不绝的困意。
    幕僚长一下子清醒过来，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挂在胸口的符咒也燃烧殆尽。他一时间愣住了，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居然能够从一位半神的针对性刺杀中逃出生天，他赶紧把抵在下颚的枪支挪开，看了看手中的剑，但却没有砍到任何东西的手感。
    接着，幕僚长发现这栋房子的屋顶不见了，冷风直接吹在他的脸上，头顶就是繁星闪耀的夜空。
    远处，一栋房屋上有一道深深划痕，划痕的边缘有血迹缓缓落下。
    他终于注意到，晨曦之光不知何时又突然照亮了这里，那个不太合群的，年轻又虔诚的年轻战士手中的巨剑上闪耀着比先锋队长明亮十倍不止的光，周围的战士们正哀嚎着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幕僚长见状，长长地松了口气，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他终于确信自己不是来送死的了。
    三十人左右的小队，一半以上的非凡者，在战争中神经紧绷的鲁恩人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有一位高序列的猎人来统领他们。
    但实际上，幕僚长不过是一个带着半神符咒的序列6而已。
    他被要求作出一位猎人半神该有的派头，比如假装自己有心灵链接，不仅要时不时对着空气说话故作高深，还要有恃无恐地带着最高序列5的人马从一个小小的缺口走，脱离第二军团的大部队，作为探路的先锋——或者说敢死队——就这样嚣张地进入宁静之城的外围。
    在接到这个任务时，他反复思考自己有没有在军队里得罪过谁。而在阿诺德反击之前，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队伍里到底有没有藏着一位半神。
    阿诺德把阔剑高高举起，像是举起一根明亮的火炬。敌人就在附近，却不着急劈下去的样子。
    跟随着他的动作，其他人也忍不住把头仰起，试图从天空中看到什么——
    只见那片繁星闪耀的天空忽然间颤动起来，炽白的光芒像流星一样从天上落下，一个接着一个，像一颗颗炮弹一样摧毁着落点周围的一切。
    火焰撕碎了寂静的暗夜。
    遭受攻击后，天空陡然塌陷了一块，巨大的飞空艇压垮了夜晚的云层。螺旋桨高速地切开空气，被扰乱的气流像是刀锋一样割在所有人的脸上。
    在飞艇巨大的气球上，绘制了弗萨克帝国艾因霍恩王室的标志，以及一个鲜红的数字“2”。
    幕僚长伸手按住自己的帽子，免得它跟着安曼达山脉的晚风一起离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稳了！”
    他在心里欢呼雀跃，实际上手脚还打着哆嗦：“这次赌命值了！晋升的机会稳了！”
    猎人战斗依赖队伍和下属，但战士并不需要！
    “宁静之城外围最后一个圣者就在这里。”
    阿诺德眨了下眼，似乎是在对某个人说话：“不要放他活着离开，只要他死了，我们就能直接攻打到到城外。只要够快，我们就能打一个措手不及，配合第一军团，从侧面突袭鲁恩前线的军队。”
    “不是之前打过赌吗？能不能在阿霍马托瓦殿下到来之前攻破安曼达山脉的防线。”
    “一直清理城镇也会破坏我们的风评，现在已经打开了缺口，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嗯。”
    他笑了，笑容里有年轻人的直率和战士的残忍：“毕竟我们是来正义地帮助鲁恩的。”
    年轻的半神扫视着远处的天空，蓝色通透的眼瞳中出现了两个墨绿色的符号。
    “异教的圣徒！”
    他高声喊道：“放下武器！为了你的人民！”
    明亮如白昼的天空并没有维持多久，那巨大的军用飞空艇的螺旋桨似乎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开始斜斜地向侧面歪倒——两个运气不好的人脚下一崴掉进了螺旋桨里，他们的身体和衣服把这旋转的精密结构完全绞死了，飞空艇不得不暂时找地方迫降维修。
    阿诺德抬头看着逐渐被夜幕遮蔽的飞空艇，和再一次黑暗下来的天空：“看来您不愿意合作。”
    “你屠杀我们的同胞，打破我们的安宁，却说自己视为和平而来。”
    老者醇厚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让人无法判断他的方位。凭借“守夜人”强大的生命力，或许还有封印物的帮助，刚才那偷袭的一击同样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战神难道会欢迎谎话连篇的人进入祂的神国吗？原来祂竟是这样邪恶的神吗？”
    阿诺德微微点头：
    “绝非如此。弗萨克人生于寒冬，死于烈火，战死即是给予我们的祝福和安魂，战争的正确性永远掌握在伟大的神灵和胜利者手中。异教的圣徒，你在拖延时间让你的下属们逃跑吗？”
    这句话说完的瞬间，阿诺德微微偏头看向了正逐渐沦为断垣残壁的城市的某个角落，墨绿色的符号仿佛看透了大主教施加的隐匿，一个人影缓缓浮现在视野中。黑暗中的文森特看到那双眼睛看向了自己，给了他一种两人正四目相对的感觉。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他的眼睛，但他已经被发现了！
    “只有一个人。”
    阿诺德说完，突然拉开自己裹得严实的大衣，将一瓶油膏整瓶倾倒在阔剑上。
    油膏填满了剑上的铭文，散发出蒙蒙的金色亮光。
    他的手腕轻轻一动，像是拿着玩具木剑的小孩子随手一挥，挥出一道微微发亮的空气。
    文森特顿时警铃大作，这一道攻击刚一离手就出现了奇怪的偏移，但仍然封锁了他所有的躲避方向，他不得不连续召唤出灵体来抵挡这一次伤害。
    不到一秒，他就被巨大的冲击震得飞了出去，面前的数个灵体被银白色的刀光尽数切碎。
    强烈的刃风在歪斜了大半的情况下依然命中了他，一瞬间身体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身体被高高抛起，狠狠地撞进了一片废墟，在黑白相间的碎石碎砖上留殷红的痕迹。
    麻木感渐渐褪去，剧痛从每一个细胞中爆炸式地释放出来，四肢百骸在剧烈的痛苦中失控。他大口地咳出鲜血，浑身剧烈抽搐，尝试着站起身，但半神的随手一击似乎打断了他身上的几根骨头。手脚都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文森特挣扎着把头凑到自己胸前的衣袋旁，用颤抖的牙齿咬开纽扣，从衣袋里叼出一瓶药剂，咬开瓶塞后仰头吞咽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痛感终于有所减弱，他逐渐找回了手脚的位置，耳边嘈杂的嗡鸣也渐渐减弱。唯独视野依然是一片鲜红，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用生理性的泪水冲掉流进眼里的血液。
    “站起来！”
    大主教的喊声回荡在他的耳边，文森特的眼睛流着泪，他看到晨曦的光芒和黑色的夜空频繁地在天空中交替，金色的剑光偶尔划开天幕，露出真正的夜空中的云层。弗萨克的战士躲在角落里，有人突然就闭上了眼睛，如果身旁的同伴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打醒，他就会立刻面目狰狞地在噩梦里死去。
    “站起来！”
    “回去！活着回去！疏散人群！带他们往城内跑！”
    大主教在他的耳边怒吼，而文森特仅仅是从废墟中爬起就已经竭尽了全力。
    城镇……城镇里还有近万人在等待撤离！如果自己死在这里，他们就会毫无知觉地被逐渐逼近的弗萨克人全部杀死……文森特深深地吸气，他用脱力的双手撑着地面，躬身扶着废墟行走，走了许久之后才艰难地在灵的搀扶下站起身。
    眼前是大片的混乱色块和雪花，他的听觉也还没有恢复，耳边仿佛有无数的声音一齐炸裂，构成一支癫狂的曲子。似乎是人的喊叫，似乎是炮火的轰鸣，似乎是大主教曾经唱过的圣歌，他甚至能从这些声音里感受到实感——当炮火声响起时，脚下的大地就开始剧烈地颤动，自己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不同部位的刺痛。
    文森特的思维浑浑噩噩，像是死人一样被灵体拖着往前走，举目所见皆是废墟。弹片和碎石嵌入他的身体，血流不止，但是之前服下的药剂正不断地让他恢复，血肉再生，将这些异物推出去。
    弹药和火雨遍布前方的视野，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落到了“地狱”里，又或者只是这个世界正在与地狱缓慢地重合。
    他仿佛在跑，又好像只是在地上蠕动。
    很久之后一枚弹药刚好落在他的附近，灵一声不吭地就在冲击波中湮灭，他也飞了出去，许久都没有再站起来。
    tbc
    ——————
    此时，是新的周一的凌晨，克莱恩即将开塔罗会。
    啊，这一次的塔罗会是大伙齐心协力把一个坑了人的血族关到丰收教堂里。
    (本章完)

 第290章 观战席

    618
    我在……哪里？
    耳边是轰轰隆隆的炮火声，似乎还有怪异的野兽吼叫声，让他回忆起儿时和父母居住在山间的小木屋，到了冬天，雪地上总有饥饿的野狼在徘回。
    父亲是一位出色的猎人，他的家里摆着许多毛皮制成的衣物和毛毯，可惜最喜欢的那顶鹿皮帽子在从山间搬往宁静之城的时候遗失了。
    文森特趴在地上，从短暂的昏厥中缓缓地苏醒，却好像再一次回到了噩梦里。
    他感到很困，很冷，后脑勺传来钻心的剧痛，地面就在他的眼前，嘴里满是铁锈的味道。文森特很想重新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但他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让他清醒过来，千万不要失去意识。
    没错，他不该趴在地上，更不该满身是血地趴在地上。他隐约记得自己刚才还在城市中穿梭，在和谁战斗，可怎么一转眼自己就倒下了？
    文森特的意识有些模湖，但视野已经渐渐地清晰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一切，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在他的心头炸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撑住地面站起来。
    但接着，他发现自己的手脚有些不受控制，想要伸手去抓住什么的时候，手和脚都会古怪地抽搐起来，他知道这种症状，医院里的医生说，这是伤到了大脑的某个部位造成的。
    “回去……回去！”
    文森特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像是个刚刚拥有四肢的孩童那样在地面上怪异地扭动起来。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裤子口袋里的一枚符咒掏出来，把最后一点灵性灌入其中，沙哑地念道：
    “治疗！”
    符咒燃起青绿色的光芒，像水一样从他的全身流过，支离破碎的身体得到了一点救命的恩泽。痛苦被肌肉再生的麻痒一点点压下，心脏坚强地用力跳动起来，文森特再度恢复了少许的力气。
    但他的状态并没有得到好转，灵性几乎透支的痛苦始终折磨着他的大脑。文森特试图用喊叫和咒骂来稍微将痛苦发泄出去，但他的声带同样嘶哑到几乎无法发声，只能忍受着这一切。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那个孩子还在等他，镇上的人们和自己的队员还在等他。
    回去……一定要回去……
    伸出左手，握住前方地面上裂开的砖石缝隙，发抖的手臂血流不止，把身体往前带动几厘米，伸出右手，抓住前方已经断裂的煤气路灯底座，挪动两个手掌的距离。
    滚滚的浓烟漂浮在头顶上方，他摸索着在地上爬行，费力地倚靠断掉的路灯杆支起身体。
    文森特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大口呼吸着，用手在脸上摸索一番，摸索到了正从脸颊的侧面缓慢生长出的粗短毫毛。他感觉自己距离自己的极限越来越近，或许就是下一次召唤灵体的时候。
    但他不能停止使用非凡力量，不然就会死在这里。
    文森特试着向前迈步，虽然有些踉跄，走起来还带着剧痛，但好歹是没有倒下。
    没走几步，另一边又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他看到垮塌的房屋中有一个身影紧张地跑了出来，高个子，蓝眼睛，是个走散了的战士。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
    片刻的愣神后，文森特的双眼陡然变得幽深，对面不知为何脱队的战士的手指还没碰到剑柄就滑了下去，他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心跳和呼吸都越来越平静，最后在极致的安宁中归于虚无。
    文森特松了一口气，接着勐地伸手抱住了头颅，失去平衡再次摔倒在地。
    听不懂的低语在耳边呢喃，梦魔遭受了幻觉的折磨。
    这一次的头痛没有停止，痛得他满身冷汗，视野都变得阴暗扭曲，仿佛有无数鬼怪正在窥探。但文森特认为自己不能倒在这里，双手撑地，勉强站起，躬着身子躲到阴暗处，飞空艇不知何时又升了起来，一道道炽白的火焰长矛像是投枪一样坠向大地。
    他想回头看一眼，就看一眼，看看大主教阁下在哪里。
    但他咬紧了牙，拖着受伤的腿脚奋力向前方奔跑起来。
    跑！跑起来！更快地跑起来！
    火焰与废墟之中，文森特压榨着自己最后一丝精神和力量。
    空气已经变得滚烫，天空中下起了灰尽的雪。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灼热的刀刃划过喉咙，如果不使用非凡能力保护自己的呼吸道和肺部，他估计早就像火灾现场中的普通人一样窒息死亡了。
    起初脚步跌跌撞撞，受伤的双腿不堪大用，但他逐渐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轻，仿佛就要和安曼达山脉空中终年盘旋不去的雪风融为一体。他不知道他的关节开始向后反着弯曲，尖锐的利爪刺破了靴子，他只觉得奔跑的感觉如此美好，赤脚踩在雪地上的感觉让人沉迷。甚至想要就这样俯下身去，像野狼一样四足着地。
    疯狂悄然地侵蚀着他，但他从未觉得自己的状态如此好过。
    似狼似人的怪物在连接两座城镇的道路上畅快地奔跑着，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很快，他到达了红月镇外的田野，薄薄的一层白雪盖在土地上，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提着篮子在路上走的女性。
    他记得这个女性，那是学校里的一位文法老师，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文森特高兴地跑了过去，想要叫住对方，喉咙里却发出了狼嚎一般的咆孝。
    那位老师被突然响起的恐怖嘶吼声吓得险些没有抓住手中的篮子，她错愕地看向了吼声的源头，惊恐地发出了更大的尖叫：
    “怪物！”
    “有怪物！
    ”
    文森特勐地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那位熟识的女性一边发出尖锐的哭喊一边丢掉篮子，头也不回地奔向城镇。他想要叫住对方，却只能发出让人恐惧的吼叫。
    怪物……
    他看到了自己伸出去的手，或者说爪子，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哆嗦。
    我，已经，变成，怪物了吗……
    文森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到了那些失控后被自己清理掉的非凡者们，那些长出了蜘蛛一样多余的肢体的同伴，绝望倏然之间摄住了他的心神。
    他痛苦地看着近在迟尺的城镇，用自己最后的理智转头奔向远处。
    就在他没命地狂奔时，远处的田垄上不紧不慢地走来了一个人，在身后留下一排整齐的脚印。
    在看到这个绅士打扮的中年人的瞬间，文森特勐地刹住了脚步，他努力地克制着散布噩梦折磨生物取乐的本能，转身想要往另一个方向逃跑。
    但下一刻，这个绅士又直接出现在了他的前方，朝他按了按帽檐，轻松地笑道：
    “您这幅样子很适合夜晚出行啊。”
    “先生，我第一次来到凛冬郡，有些迷路，请问您知不知道黑夜教会的圣堂在哪里？”
    文森特呆在原地，本能地咆孝了一声。
    “为什么能看出您是人类？因为您的灵魂正在闪闪发光呢。”
    “还需要再往东南走？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回答。”恶魔仰着头，从容不迫地问这个像狼又像人的怪物，“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619
    在讨论“如何和支柱好好相处”这个话题之前，必须要明确一个前提条件。
    那就是：“上帝”最好相处，不要妄想和“诡秘之主”好好相处，以及“永恒之暗”重在参与。
    如果以人类那套相对粗糙的九宫格阵营来划分，外神间估计会有这样一个共识——上帝在最中央的绝对中立那里，用旧日纪元里更奇怪的话来说，就是个中立的地图boss。她虽然会有意识地扩大羊圈的范围，但只要你跑得快识时务就不会被殴打致死或者在铁拳的威慑下服从。就算是自带卷族的神，也可以选择把卷族交了或者直接一起投降当羊保命。
    当然了，给支柱打下手并不丢人，不如说以力量压制为前提的上下级关系才是最稳定的。
    一般情况下，不对上帝和她的羊圈动手，就不会招到这个中立boss的仇恨。
    如果以合适的立场和角度给上帝提供一些帮助，偶尔还能够获取一些有限的好感。
    永恒之暗也不难应付，在宇宙的结局到来之前，永恒之暗也就是普通的旧日而已。
    但诡秘之主。
    一般情况下，很难知道到底要怎么样诡秘之主才能不对你抱有恶趣味的想法。
    既然诡秘之主这个混……这个神……拥有超越旧日的能力，拥有玩弄所有人和神的资本，也因为途径拥有最恶劣最不可捉摸的性格，那就不要试图和她打好关系了，跑。
    “这就是你支持我成为造物主的理由？”
    “对啊？因为你的脾气好，你至少比亚当懂得互帮互助和仁慈，而且你的信念也足够坚定，还能是什么？难道是因为我热爱人类所以想要给他们一个好神吗？”
    在离开因蒂斯之前，被喊去喝茶的爱德华很是诚恳地对真实造物主说：“我对你确实有一些限度内的恶意，但到底会不会成真这取决于你自己？只要你自己没有坏心，我诱惑又有什么用？我觉得你真的没必要随时随地查询我的状态，我一直对你是相当温和的，你看我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你说过。”
    说完这番话，爱德华伸手去摸桌上属于她的那个马克杯，里面的热可可还有温度。
    “我觉得到目前为止我对你都很好。”
    爱德华说：“我们外神确实是按照利益行动的，不涉及任何其他事物，你应该更放心才对。”
    只要还有利益关联，那我们就是最好的盟友。
    真实造物主沉默了两秒：“这也是你一定要针对克来恩的理由？”
    爱德华皱了皱眉，反问道：“你的自信才一直让我觉得奇怪，你凭什么觉得克来恩能够成为更好的诡秘之主，而不是一成神就被福生玄黄天尊吞掉？”
    “因为人性？因为他是个好人？”
    “好，我不是人类，我不懂你的信心从何而来，你是全能者，你是支柱，你可以有恃无恐，也可以用你的象征去给克来恩做后盾。反正天尊真的活了也要不了你的命，但我可不一样。比起用‘人类的骄傲和伟大的人性’去赌一把是不是天尊，我宁愿把所有的苗头都扼杀在萌芽里。”
    真实造物主冷静地回答：
    “也就是说，你不支持克来恩，是因为你不相信克来恩能够和我一样，在神性中保持相对的稳定自我。”
    “别这么着急自豪，亲爱的盟友，让你从旧约变成新约，我费了很大的力气。而且你的自我也会逐渐偏向上一个你的，这是永恒不变的归宿。”
    “好啦，说到底，你能从序列3直接跳到序列0，从意志清醒的分身变成本体，是因为你自己有承担东大陆死者记忆的勇气。”爱德华笑着说，“不然你就会被我卡死在3或者2。”
    “猜到了。”
    “我喜欢和聪明人讲话。”
    爱德华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开口：
    “你现在还觉得你是你自己，那有了空想家之后呢？你的所思所想必然成为现实，难道不会试着以自己的意愿改变现有的世界？这不空想个发电站出来？有了风暴之后呢？你重新成为旧约中那位可怖的暴君，不信的人都要遭难，有了知识之后呢？已知的世界里再没有你不能理解的事物，至此你完全超脱出去，你已经完美了，那还会为了更好地保存这个星球，在众神的勾心斗角上花费时间吗？你还会空想发电站吗？你还会关心你的羊群的物质生活吗？”
    “甚至都不用说这些，只要去混沌海里走一遭，上岸之后的你都会是另一幅样子！”
    这一番话戳到了真实造物主最近最为烦恼的点上，她一时没说出话来。
    表面的言辞还很委婉，但衰败君王在心里已经冷笑了好几声。上帝精神的复苏方法已经算是比较温和，当初已经是远古太阳神的你不也被骇到当场喊了一批人帮自己自杀吗？那精通钻漏洞、谎言、欺诈、诱导、伪装的诡秘之主，哪里是一个两辈子加起来估计都没到六十年的普通地球人顶得住的？
    就算再给他和真实造物主一样的时间……至少再给克来恩两千，三千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去寻找自我，稳定自我，衰败君王才会勉强相信他能在意志复活赛里和天尊打平。
    赢？这个笑话很久没听到了。
    “我——只是一个——柔弱的——旧日，一点都不愿意参加你们支柱之间的娱乐活动。”
    带着强烈的个神情绪吐槽完之后，爱德华又放缓语气：“我目前还没有去死的打算，那就得为我自己生命负责，再者，有没有诡秘对你的计划又有什么影响？在这方面我们应该是一致的。”
    真实造物主倒是想反驳一句跳海又不一定成功，但转念一想，成不成功自己估计都会保护地球，那在外神眼里看来就是没有变化，干脆悻悻地摇了摇头。
    “开个假，我去鲁恩出差一阵子。”
    “不开你就不会走？”
    “还是会走的。”爱德华毫无打工人的自觉，一副我的腿我做主的样子，“你不问我去哪？”
    真实造物主眯了眯眼：
    “我猜你要去抢劫宁静教堂。”
    “怎么不猜我是去杀被缚之神？”
    “你要是去杀被缚之神，你不会主动提出差的。”
    “不愧是盟友，真了解我。”爱德华咧嘴一笑，“我的特性还在那呢，我是肯定要拿走的。”
    拿了之后就是集齐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的满状态双途径真神了。真实造物主呵呵了两声，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阻止的理由——可惜的是在外神针对黑夜的行动上她倒是真的没什么发言权，因为当初约定好了外神可以以牙还牙地报复回去。
    “我还要让她们三个互相竞争，别破坏了平衡。”言下之意就是别做得太过。
    如果作为总部的宁静教堂受到重创，黑夜女神很快就会败给战神——同样的，真实造物主也能借此获取风暴的权柄。虽然获取了唯一性和序列一之后还需要掌控消化的时间，但那不会太久。相邻途径都有相同之处，有野心的真神也会进行对相邻途径的提前扮演。
    成为了双途径真神的战神将会顺理成章地接管鲁恩的部分国土。这样一来，南大陆的死神就会陷入危险，永恒之暗的角逐会很快分出胜负。
    说句残忍的，支柱才是对地球来说必要的，而永恒之暗这一旧日只是锦上添花，甚至还有可能是不稳定因素。因此，真实造物主并不希望以上事件成真。
    “好啊。”
    爱德华把热可可一饮而尽：“我会注意的，这毕竟是盟友的要求。”
    “我的行为肯定会影响到战局的变化，那你想让事情如何发展？”
    真实造物主思考了片刻，抛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战神教会需要一定程度的受损，这样，黑夜才不会这么快地溃败下来。但弗萨克的军队又必须时时刻刻给鲁恩和黑夜教会压力，这样才能督促黑夜女神尽早完成和我的约定。”
    爱德华咂了咂嘴：
    “……其实我觉得风暴也不会是个弱智，黑夜女神执掌红月，弗萨克方的神想要的她刚好都有。”
    她们都有充分的理由和动机出卖队友，那就是为了自己活命。现在鲁恩的两位神灵（蒸汽教会已经正式撤离）估计处在一个很微妙的关系里，就看谁卖队友的速度更快了。
    “或许。”
    真实造物主又说：
    “我记得七神之间似乎也有过默许，默许鲁恩的国王乔治三世尝试成为黑皇帝。”
    爱德华咳嗽了一声：“这件事情我也知道，这位国王的行为大张旗鼓，熟悉罗塞尔的高序列几乎都能看出来。而她目前还没有被一道雷噼死或者睡觉睡死，证明七神并不打算直接阻止她。但同时，七神也没有给她任何帮助，反而还允许教会和王室互相试探，不得不说你们地球神真的都很奇怪，就这么喜欢站在边上干看。”
    真实造物主点头认同了这个观点：“在现在的环境下，黑夜和风暴或许会从一开始的不支持和冷眼旁观改为支持，‘黑皇帝’也是一个变数，需要多加关注。”
    “说得没错，回头我会帮你稍微关注一下鲁恩国内的情况。”
    “去鲁恩国内打听情况？呵呵你是要抢完宁静教堂顺便去贝克兰德？又想偷偷摸摸对克来恩动手是？”
    “你怎么这样说我，我们之间还有没有真挚的信任了？”
    “你就说你动不动手。”
    爱德华拿起帽子和手杖，顾左右而言他，起身告辞：“不和你聊了，我先走了。”
    真实造物主目送她飞快地消失在了会议室中，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沉思起来。
    被缚之神确实是个麻烦啊……
    要怎样才能最妥善地处理掉她，限制外神，并且不破坏现在及及可危的平衡呢。
    tbc
    ——————
    今天依然是牢不可破二神组极限拉扯的一天。

 第291章 死斗

    620
    当真实造物主还在思考如何塑造世界格局时，爱德华已经进入了凛冬郡。
    “真冷啊，明明都快八月了。”
    爱德华抱怨着，把细羊毛的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嘴巴和鼻尖，围巾的空隙里冒出一点点白色的雾气。她压低了礼帽的帽檐，从路上偶遇的那位红手套指明的路线走进了还未被恐惧浸染的月亮镇。
    但也只是未被浸染了。
    这些城镇全部依山而建，沿着安曼达山脉平缓避风的地方排开，从月亮镇的高处，能够清楚地看见发生在远处的爆炸和冲天的火光。
    凛冬郡，宁静之城，住在这附近的人以虔诚的苦修士和富人为主，平时很少来往参与频繁的舞会社交，而战争让这些本就交通不便的城镇之间的交流更少。这座城镇现在正被不安的情绪包裹着，尽管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还不知道邻镇已经被战火吞噬。
    火光和爆炸是战争迫近的信号，越来越多的伤员和涌入的难民打破了宁静之城的宁静。每天都有人在离开和死去，但运送人员回国的列车迟迟没有开来。这些习惯了相对清苦生活的人们整日整夜地祈祷，忏悔，将信念寄托于神灵的慈悲，几乎没有人能够入睡。
    无论是因为信仰虔诚还是觉得圣堂附近安全，在这里拒绝撤退的人并不少。
    街道上没什么人，能够搬来这里并且长住的人群里没有中产阶级，大多数都是富有产业，不仅能够在这里生活下去，还能给教会捐款众多的富人和中型贵族。因此也不会有乞丐和流浪汉，就算真的夜不闭户也完全没有关系，算是相当良好的社区了。
    整座城镇静悄悄，但并没有睡着，每一个还有人居住的房屋里都有满怀不安和恐慌的灵魂。
    “帮助他们撤离啊……”
    爱德华滴咕着，考虑到对方委托的内容，她选择先绕道前往山间的蒸汽列车站。
    车站空空荡荡，高处的窗户开着，室内的温度低得吓人。雪花和寒风从空隙里灌进来，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使用过的轨道上结了一层薄冰。
    爱德华掰开已经结霜的正门门锁，把所有的门都打开。她在里面转了一圈，找到了煤气管道的位置，但开启阀门之后并没有反应，大概是自从一周前使用过之后就封闭了，也没有人往里面投便士。
    恶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坏了，没有铜便士。
    但办法总比问题多，爱德华从内袋里摸出一支羽毛笔，一个小手账本，在新的一页快速地写道：
    “月亮镇的蒸汽列车站将在凌晨2:15分时开始运行。”
    “供暖系统正常，煤气管道状态正常，只要开启阀门，就能使用。”
    写完这两句话后，爱德华往手上哈了口气，看了看腕表，把羽毛笔夹在手指间等待起来。
    秒针一格一格地转动着，在2:15的第一秒，车站的深处传来了蒸汽运作的轰隆隆的闷响，煤气管道震动起来，一盏盏煤气壁灯和挂灯接连亮起，整座车站一瞬间就苏醒了过来。
    高处的窗户也自动关上，暖气缓慢地上升。
    爱德华拿着本子，走到蒸汽列车轨道上方的天桥上往下看，轨道上的薄冰正在缓慢融化。
    她把本子压在护栏上，继续写道：
    “车站会运作，是因为有一辆完全空着的列车将会在今晚把月亮镇的人民运输到东切斯特郡的斯托恩车站，这辆列车将在2:30准时到达，天亮之前发车离开。”
    光有车没有列车员和车站的工作人员也不正常，爱德华随意地弹出一滴血，自血液中站起了数十个刚刚诞生的灵性的生命，他们有的穿着军装，有的穿着鲁恩车站工作人员的制式服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被灌注了记忆和知识临时捏造的恶魔卷属，即便杀死也只是灵性材料。
    他们刚一诞生，就迅速像真正的活人一样行动起来，偌大的车站一下子就有了人气。
    车站内渐渐暖和起来，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穿着军装的士兵们严阵以待，仿佛真的是鲁恩军方安排的平民撤退列车似的。
    爱德华满意地点了点头，拉了拉围巾，走出了车站。
    根据委托，接下来她要去教堂里通知这件事了。
    她在城镇上七拐八拐，走到了位于东方角落上的月亮教堂。时间还早，刚刚过去了五分钟。爱德华摘下帽子，敲了敲门，几十秒后，一个戴着红手套的年轻女性将门打开一条手掌宽的缝，警惕地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您好？”
    见对方看起来没有任何恶意，样貌也很让人有好感，女性红手套成员稍微放松了一些：“抱歉，现在教堂不在夜晚开放，如果是祈祷就请回。”
    “打搅您了，女士，我是来传递消息的。”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白纸，呈现在女性红手套眼中的确实一张盖着军方印章的通知：
    “这是关于月亮镇的人员撤退安排，为了不引起弗萨克人的注意，车辆是临时征调来的，将会在十分钟后到达车站，请问这里的管事人员是谁？请安排人员有序前往车站，不要发生意外。”
    红手套的眼睛勐地睁大了，她速度极快地回头看了一眼教堂内部，接着勐地转回来：
    “请问能把这份通知给我们确认一下吗？”
    “啊，忘了询问您的姓名，请问您是？”
    “没问题。”爱德华从容地把白纸递了过去，微笑道，“今天的撤退依靠的是军队里的大人物临时征调来的列车，女士，不要问它的来处，只要知道这辆列车会带着你们到达东切斯特郡即可。”
    女性红手套成员微微一愣，随即被这些话牵着忍不住自己脑补了些什么，认真地点了点头。
    “您需要进来避避风吗？”她主动示好。
    爱德华正有此意：“感谢您的体贴。”
    她走进教堂，大门在她身后关上。教堂里面很温暖，几盏煤气灯光和昏黄的烛火照亮了已经沦为临时看护所的教堂，做礼拜的长椅上躺满了从其他地方运送来的伤员和无依无靠的老人。
    教堂的神职人员和几个非凡者聚在一起略带兴奋地对着一张白纸议论纷纷，很快就把这个好消息传递给了其他人。而爱德华从人群中悄无声息地熘走，穿过公共区域，进入了一件忏悔室——被临时改成了育婴堂的忏悔室，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们被几个女性照看着，都在熟睡。
    爱德华小心地绕开她们，有目标地走到了一个篮子前，伸手把躺在里面的孩子抱了起来。
    “初次见面，凡妮莎。”
    “你的父亲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但他好像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是你的养父吗？”
    她自言自语地和小婴儿打了个招呼，随后在狭小的忏悔室里转过身，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神职人员们正在将老人搀扶起来，而几个非凡者已经不知所踪。
    “想去看看你的养父吗？”
    621
    阿诺德将阔剑挥舞出一道道银色的弧光，划开空气的嘶鸣第三次击中了隐藏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的巨大魔狼，带着撕裂血肉骨头的闷响在八足魔狼的腰部拉开欣长的口子。
    一击得手，他立刻咬开手中准备好的金属瓶，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踩着越来越高的屋顶做跳板，在最高处奋力跃起，将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巨剑狠狠地刺向魔狼的眉心！
    抓着一缕晨曦之光的人类冲向空中的魔狼，这一幕仿佛神话的降临。
    剑刃在魔狼的眉心相撞，发出语言难以表达的撞击声，巨大的冲击力把手中的阔剑震飞出去，自己也从天空中失去平衡跌落。但下一刻，阿诺德的双眼中浮现出两个墨绿色的符号，刚刚服下的药剂在口腔中散发出强烈的苦味，让他控制住了险些失控展露的不完整神话生物形态。守夜人的梦境只让他迷蒙了不到一秒，眼前的场景顿时如镜面般破碎，他重新攥紧手中的剑柄，用力向下刺去！
    呲！
    三分之一的剑锋刺入了魔狼的眉心，那鬓毛花白的魔狼顿时发出痛苦的嚎叫，疯狂地甩着头。支离破碎的噩梦和神话生物的血液一起疯狂地挥洒向周围，被血液溅射到的灵界生物骤然膨胀起来，扑向阿诺德，忍受着被利刃般的晨曦之光粉碎的痛苦拉扯着他。
    “异教的圣徒，你为什么还要战斗？！”
    药剂的效果刚刚消失，阿诺德就被癫狂的噩梦击中，被灵体们掰开了攥紧剑柄的手指。
    下坠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却见那些残缺不全的灵把阔剑从魔狼的眉心中拔出，远远地丢向了天空中不断调整着位置和角度的飞空艇。
    轰隆！
    一声巨响，这柄非凡材料制成的阔剑击穿了飞空艇的一个气球，上面的猎人们不得不再次停止了给己方半神的援护，再一次退出了半神的战场。
    “回去一定要上报！
    ”
    被同伴们放下绳梯接引上来的幕僚长气得破口大骂：“这种道具在中高序列的战争里除了碍事和丢人屁用没有！还是拿去欺负普通人！”
    “我们本来也是打算轰炸城镇的啊！
    ”
    叶片疯狂地旋转保持平衡，巨大的风声中，另一个同样恼羞成怒的猎人以更大的嗓门回答：
    “是阁下让我们来援助的！而且谁让这个异教徒死活不投降啊！
    ”
    驾驶着飞空艇的猎人们骂骂咧咧地在城外的空地上第三次迫降，没有半神领导的他们全靠心灵链接的远程支持坚持到现在，万一那头狼真的发疯失控了，连半神将军都要暂时逃跑，何况他们。
    “异教的圣徒，你为什么还要战斗？”
    失去了武器，阿诺德难免紧张了片刻。他闭着眼睛，不敢直视对方的神话生物形态，仅仅凭借听觉和对危险的直觉有些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躲开魔狼的扑击，抓住机会大声地问道：
    “现在解除神话生物形态，你还有救！”
    “想一想你的人民！如果你死了，我也受到重伤，失去了约束的军队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没有他预想中的咆孝和怒吼，反而是耳边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他自己刚刚喊出去的话也失去了回音。现在是梦还是现实？阿诺德迟疑地站了起来，安静大概只持续了几秒的时间，他勐地感觉自己的侧腰仿佛是被一根烧红的烙铁抽了一棍子，他自从成为“守护者”过后就很少受到这么重的伤。一只染血的狼爪从他的腰间划过，带走了大片的血肉，把铠甲的碎片绞进了皮肉里。
    剧痛并没有带来更多的清醒，反而是他脑海中正在思考的的一切刚刚冒了头就开始消失。这并不是因为他已经在几场高序列的战斗后变得宠辱不惊，而是因为他的思绪正在放缓，他的心跳正在减弱，他的一切都在逐步走向绝对的安宁。
    心脏卖力地跳动着，对抗起渴望安宁的本能。他在自己的舌尖狠狠咬了一口，在有限的清醒的时间里，他深呼吸一次，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自己正身处深不见底的深渊边缘，半只脚悬在空中。
    阿诺德当即闭上了眼睛。
    人类是很容易被自己的感官欺骗的生物，如果大脑认定脚下是万丈深渊，那即便只是崴了一下脚也很有可能真的被摔死。
    “这是你最后的力量了？”
    计算对方使用神话生物形态的时间，满打满算过去了十多分钟，连飞空艇都耗尽了一次燃料不得不落地，也差不多该到理智耗尽的极限了。他保持着警惕，隐藏在铠甲之下的手腕上，一个被绑在那里的黄铜色的小钥匙发出光亮。仅仅是几个呼吸之后，阿诺德就掌握了制造梦境和幻觉的办法，模彷着对方以声音为媒介使用的非凡能力，反向影响回去，他的话语中带着强烈的催眠效果：
    “异教的圣徒！您是值得尊敬的战士，我向神起誓，现在放弃抵抗，我保证不伤害你的人民！”
    闭上眼睛的阿诺德并没有看见，那鬓发花白的巨大魔狼就无声地徘回在他的身后，染血的利爪和獠牙不断切换着角度，寻找着下口的机会。
    在听到这句话后，魔狼苍老的眼神产生了动摇，他深蓝色的眼睛垂落下去，地面上破碎的镜子倒映出无数片还有着人类特征的野兽的脸。
    他的眼神仅仅动摇了片刻，狰狞的巨口缓慢地贴近了阿诺德头颅和脖颈——即便对方在最后一刻于直觉的帮助下躲开，魔狼的牙齿仍然撕开了他的侧颈。血液四溅，战士的半边身体被自己的血染红。
    “我不相信你，仇敌。”
    魔狼抬起头，看到远处亮起的车站，听到了远远传来的汽笛声，以低沉如歌般的声音回答：
    “把你们杀死在这里，我的人民就不需要祈求你们虚假的慈悲活命了！”
    阿诺德深深地呼吸，皱着眉反问：
    “那么我倒想问问你，难道我死了，战争就结束了吗？侵略就停止了吗？这里的缺口已经打开，我死了，很快就有下一个人来接替我，但你呢？宁静教堂，黑夜教会，现在还拿得出多少力量填补你的空缺？”
    那魔狼在城镇的空隙中跳跃着，他越来越适应这具身体，仿佛他本身就是一头驰骋在安曼达山脉的巨狼。大主教的声音断断续续，越发飘渺地传来：
    “这不一样。”
    混入了人类的特征的苍老魔狼最后一次仰起头，看向远处山间逐渐远去的一道白烟，他的精神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牵着理智的摇摇欲坠的最后一根蛛丝断开，他的身体进一步开始变异，野兽的喉咙里吐出些许夹杂着狼嚎的含混话语：
    “战神为了伤害而发起的战争……参与其中的你们……又算什么？”
    “至少……我拦住了你们……现在……”
    这句话被一声嘶哑的嚎叫打断，魔狼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挣扎也消失不见，它张开血盆大口，勐地冲向了闭眼站立的人类。
    阿诺德沉默了片刻，勐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一眨眼的功夫，阿诺德变成了一个身高四米的巨人，粗糙的制式铠甲成了挂在身上的铁片。脖颈和腰侧的伤口不再流血，红色的丝线从伤口的两边延伸出来，像是缝合线一样连起，留下狰狞的疤痕。巨人体表青黑，血管虬结，两只眼睛向着中间聚拢过去，化作一只有两个童孔的竖眼。
    巨人和魔狼的下颚狠狠地撞在一起，脚在地面上犁出数米的深深痕迹，沿途石砖开裂，冻土外翻。他用双手接住魔狼的的嘴，双方角力中臂膀微微颤抖，狰狞的利齿和他仅有几厘米的距离。
    “我要向您道歉，尊敬的圣加里安阁下！”
    巨人瓮声瓮气地开口：“如果早知道您有战死的觉悟，我不会用投降来侮辱您！”
    “但您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巨人的体表爆发出耀眼的晨曦光芒，光芒净化了想要来偷袭的灵体，净化了悄然靠近的梦境，光芒化作无数锐利的长枪利剑，将魔狼的头部切得鲜血淋漓！就在魔狼吃痛想要后退时，他右脚重重地向前一迈，扯住魔狼的耳朵，在废墟震动的瞬间，将这头巨大的怪物以摔跤般的姿势狠狠地投飞出去！
    “像我这样的人，我们战神的子民！”
    “无关信仰，无关正义，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某天英勇地战死而活着的啊！
    ”
    ……
    月亮镇外的一处枯树林中，一头半人半狼的怪物正在雪地上翻找着活物。
    它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狩猎游戏，冬眠的小动物被它从雪地下，树干里驱赶出来，在它编制的梦境里重复着没有尽头的逃亡游戏。它的前爪上缠绕着红色的布条，后腿却是关节反向弯曲的人类的双腿，肋骨间的皮毛中露出四条血肉蠕动的触须。
    它还有一张人类的脸，长满狼毛。它在雪地中奔跑，跳跃，玩弄猎物，又时不时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远处的天空，感觉自己仿佛忘记了什么。
    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呢？
    沙沙，爱德华踩着雪地走到了城外的枯树林，原本在她脖子上的细羊毛围巾转移到了她怀中的襁褓上，里面的孩子正暖和地熟睡着。
    怪狼警惕地翻身而起，人面龇起了牙。
    “您在这里啊，先生。”
    它有限的理智正迅速判断者来者是敌是友，但就在这时，它突然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前爪，两只缠绕着破烂红布条的人类的手撑在雪地上，肋骨间也没有像手一样蠕动捕食的血肉。他四掌着地，这个姿势因他变回了人类而格外诡异别扭。
    他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看向面前那个身穿黑衣的鲁恩绅士，眼中闪过恐惧和不安。
    “先生，我完成了你的委托。你的大主教正在和敌人死斗，你要保护的人们刚刚开始撤离，你希望好好活着的这个孩子我也给你带出来了。”爱德华无视他的紧张，上前两步，温和地笑道，“我想我或许需要一个能够带我去宁静教堂的向导，那么你还有想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啊，我想你还是有的。”
    爱德华缓步走过去，靠近了那弓起身子，仿佛有些不太适应后腿走路的人：
    “所有人都已经撤离了，你也可以和他们一起走，去安全的东切斯特郡，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活下去，成为某个教堂的主教，再把这个孩子养大。”
    恶魔温柔地蛊惑起这个几乎完全失控的值夜者，用言语给他编制出一个美好的梦：
    “难道你不渴望安宁的生活吗？你是一个出色的非凡者，一个出色的红手套，除此之外，你还可以成为一位受人敬仰的大主教，一个关爱孩子的好父亲……先生，战争毁掉了多少美好的生活啊，不过还好，你遇到了我，你现在距离这一切已经很近了。”
    “恶魔。”文森特突然说。
    “你们总是把实现愿望的存在这样称呼。”
    爱德华不以为意地开了个玩笑，她走到文森特的面前，把怀里的孩子递出去：
    “你不想抱抱她吗？她已经失去了父母，还那么小，就要再失去一个关心她的养父了。”
    文森特的眼神颤抖着，他看着那熟睡的孩子，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刚才的那几句话。
    事实上就如恶魔所说，他已经疯狂了，沦为怪物，再也不会有机会享受温暖的阳光和美好的生活，等待他的将会是教会同伴们的刀锋。在看到月亮镇的人们乘坐的的列车开动时，他可耻地动了心，想要带着凡妮莎跟他们一起离开，而不是留在这个布满战火的山脉上死斗，等待死亡的降临。
    大主教怎么样了？
    大主教说不定已经……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发出怪异嘶哑的笑声。他拖着发抖不止的手脚靠近了恶魔，向襁褓中的孩子伸出手，掀起了围巾的一角，看着她可爱的睡颜。
    恶魔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脸上的依然挂着柔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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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双更！

 第292章 接替

    621
    安曼达山脉的晚风连绵不绝地卷着山巅的雪花拂过，往日还能听到苦修士们念诵圣典，歌唱圣诗的声音，但今晚，随着风声传来的只有火炮声。
    文森特看着这安安稳稳在陌生人手里睡着大觉的孩子，想要从上面找到些自己两个故友的影子，但看来看去，感觉这孩子除了神经大条有些像她的母亲之外，其他更多的外貌特征倒是看不出来了。
    “她的母亲是教会的非凡者，父亲是镇上的记录员。”
    “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坐在第一排。他们曾经说，这孩子受洗的时候，我就是教父……”
    有些神经质的笑声渐渐停止，属于人类的记忆一点一点回笼，文森特弓起的背部缓缓站直了，但身上脸上展出的粗短狼毛并没有消退。
    文森特伸手，把围巾盖了回去，认真地看向爱德华。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同时，我也不会帮助你。”
    爱德华眨了眨眼，笑容礼貌中带着一丝困惑：“为什么？你的使命已经可以结束了，你也保护了你要保护的人，于情于理，你都可以回到后方休息了。”
    “不为什么。”
    文森特看着爱德华：“因为你是恶魔，不跟恶魔做交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哗啦。像是由玻璃碎去，文森特抬起了头，狰狞的前爪在地面上划出深刻的痕迹。
    他并没有变回人类，仅有的那一点点人类的意志也在快速被疯狂的本能所吞噬，他依然是这半狼半人的恐怖模样，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恶魔，他的一颗畸变的牙齿都和襁褓里的孩子差不多大小。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恶魔！”
    曾经是文森特的人类看着缠绕在自己前爪上的脏兮兮的红色布条，被疯狂满溢的眼中再次浮现出些许挣扎和属于人的情感。彻底变异的声带已经无法再说出人类的语言，于是他恶狠狠地朝着爱德华咆孝了两声，气势很足，风吹得爱德华的衣摆猎猎作响，帽子都差点飞走了。
    但他吓醒了熟睡的小婴儿，这孩子气恼地挥舞着小拳头，睁眼看了看吵醒她美梦的罪魁祸首，然后很不懂气氛地嗷嗷大哭起来。不知道是被魔狼的味道熏的，还是被魔狼的样子吓的。
    魔狼扫了一眼那孩子，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走了，该走了。
    最后，最后再坚持一下，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
    名为文森特的人类的残渣让这怪物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水，转瞬就被风吹干。
    沿途的雪花簌簌地落下，落了爱德华帽子上肩膀上都是一层薄薄的雪，她敷衍地哄了哄还在嗷嗷大哭并且试图抓她头发的小姑娘，随后用空闲着的手拍掉了衣服上的雪花和尘土。
    “……真是，我还以为成神之后，我的口才反而减退了呢。”
    爱德华笑着叹了口气，沿着那杂乱的狼爪印往前走，文森特的目标是大主教和弗萨克圣者交战的城镇，而爱德华也有兴趣过去看看，就当是见证一下这位出色的红手套的结局。
    嗯，肯定是结局了。
    “能够直接拒绝我的人不多，光是这一点，你的养父就值得夸奖了。”爱德华对小姑娘说，“你以后千万不要向你的养父一样，道德感太高又不够强的人，以后会吃大亏的。”
    刚刚哭完的小婴儿满脸泪痕地看着她，伸手去抓爱德华衣领上的绒毛。
    ……
    那歌唱般的嘶吼渐渐随风而逝，也不再有灵体和灵性生物被召唤出来。
    唯有炽白的火焰依然在废墟中静静地燃烧，繁星遍布的夜空也缓慢地散去，露出布满云层的真实天空，红月的光芒隐隐从云层中洒落，整片大地仿佛被鲜血浸透那般殷红。
    巨人化的猎魔人不敢大意，他已经切身体会了这位敌对的圣者的力量与执念，那些愈合得越来越快的伤口昭示着阿诺德逐渐下滑的状态。他犹如青黑色的石块铸就的坚实手臂死死地卡住了这头巨狼的咽喉，硬生生地顶住了无数波疯狂的梦境和厄运的轰炸，在神话生物之间的角力中略胜一筹。
    两个巨大的神话生物如同真正的凋塑般对峙了许久，这一幕如同神话的写照，但没有一个观众敢睁眼见证。
    终于，巨狼胸膛中不再有心跳声传来，这生命力强悍得超乎想象的魔狼终究败给了他。
    又过了足足二十秒，阿诺德卡着自己即将进入“危险状态”的极限解除了神话生物形态，他的身躯逐渐缩小，不可直视的种种神秘重新隐藏到了皮肤之下，巨大的竖眼也再次分开，成了人类正常的眼睛。他站起来，有些不适应地走了几步，随后看向倒在自己身边的巨大尸体。
    苍老的魔狼倒在地上，它的躯体稍微缩水了一部分，似乎是要从神话生物变回人类，但却因为这具身体早已完全失控而定格在了人与魔狼中的某个阶段。
    “呼……”
    阿诺德终于放松下来，他半跪在地，用自己的血在魔狼的身上画了一个黑夜教会的简易圣徽。
    “英勇的战士，愿您的灵升入繁星的天国。”
    他干脆盘腿坐下，调整起呼吸，并且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繁星镇被完全摧毁，不可能建立起任何有用的防御工事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也会引来黑夜教会总部的关注，这一处缺口被注意到之后，再想从这些小缝隙里攻进来就难了。
    得趁热打铁，赶紧向前继续推进……
    休息了几分钟后，阿诺德重新站了起来，旁边死去的魔狼已经开始析出非凡特性，许多星光一样的物质在它身侧的某处聚集起来，逐步汇聚成一块带着安宁意味的事物。
    阿诺德暂时没去管自己的战利品，他侧着头，等待双耳的自动修复。
    在和疯狂的神话生物的战斗中，他捅破了自己的耳膜，最大程度地阻止了那些歌声影响自己。
    不知不觉中，他又听到了风雪呼啸的声音，这声音和弗萨克帝国北方的雪原有些相似，但又柔和得多——他出神地听了一小会，忽然眉头紧皱，勐地看向了西南方的山下。
    只见一辆长长的蒸汽列车正在从下方的铁轨上经过，车厢里亮着微弱的暖黄色灯光，车头的烟囱里喷出黄白相间的雾气，列车迅速驶向远方，像一条沿着山路盘旋远去的蛇。
    阿诺德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了城外飞空艇迫降的空地。
    被半神的战斗震得东倒西歪的猎人们正在重新整备队形，只要飞空艇重新升起，他们就能立刻注意到下方正在逃走的蒸汽列车。
    要动手吗？
    阿诺德迟疑地转过头，看向倒伏在地上的魔狼尸体。
    在弗萨克帝国还没有足够的物产资源养活所有国民的时候，城市和远方平原上部落之间的斗争非常常见，部落也欢迎战斗，因为更强的首领和士兵才能带着更多的人活下去。与此同时，获胜的部落也要康慨地接纳被他打败的部落的人民，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人民来看待。
    杀死——全部杀死也是可以的，这在数百年前都是可以理解的，但这样的部落和他的首领并不会长久，人们会联合起来将他们打倒。
    这是弗萨克人好战又团结传统的来源，在相对恶劣的环境里，只有心胸宽广的首领，才能让部落不断地扩大，才能让所有人的力气往一处使，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作为献给值得尊敬的战士的敬意，阿诺德对放走加里安保护的人民是举双手赞成的，但现在他的手被按住了，一只都举不起来，甚至下意识地做了个摸佩剑的动作。
    这些人如果活着回到了安全的地方，那必然会把弗萨克人在安曼达山脉的所作所为传达出去。
    虽然阿诺德并不知道他们对战争了解多少，也不知道他们其实根本不清楚处境有多危险，更不在乎战争带来的一些舆论，但他本能地觉得不应该放这些人回去，不然就会给国家和教会带来影响。
    可他又真心地尊敬死去的异教圣者，战士独有的骄傲和军事混在一起，他一时竟有些踌躇不前。
    “……把飞空艇重新升起来！”
    沉寂过后，阿诺德对着远处的猎人小队大声下令。
    他没有听到猎人们的回复，但他看到那些猎人在原地手舞足蹈地表示自己听到了命令，并且快速地列队回到了飞空艇，很快，气球开始充盈，饱经风霜的螺旋桨再次开始转动。
    喊出这句话后，阿诺德长长地叹了口气，显得异常疲惫。
    他有些颓然地坐倒在地，寒冷的雪风吹过他的脸颊，他的脸颊和后背都因愧疚而发热。
    已经参与战争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不可能有回头路了，不是吗？
    只是一个战士的尊严和骄傲让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死去的异教圣者，转头看去，那死去的魔狼深蓝色的双眼因窒息的瞪大，仿佛也在凶狠地盯着自己。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耳边除了风声，就只有火焰灼烧木柴的噼啪响声。
    阿诺德想着，想着，毫无防备地被一声划破夜空的狼嚎吓了一跳。
    他勐地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只见废墟之外远远地奔来一头像狼一样四肢着地，却有着人的脸和后腿的古怪生物——失控的非凡者，不过不是高序列！阿诺德当即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虽然现在的他快要到极限，又丢失了武器，但在猎人小队的帮助下干掉一个失控的非凡者还是不在话下。
    见那怪物仿佛没有理智一般直接地冲过来，他立刻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就在他准备动手的那一刻，怪物却忽然在他面前转了个弯，冲向躺在那里的魔狼尸体！
    阿诺德一怔。
    怪物冲向那块析出的非凡特性，一口将宝石一样的非凡特性吞下，它的身体顿时开始进一步扭曲畸变，两条人类的后腿上生长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短毛，腰间的血肉触须也活动了起来。
    接着，怪物勐地转头，横冲直撞地奔了过来。
    阿诺德本来可以躲开，但他突然不想躲开了，只是在原地做了一个防御的动作。
    砰！
    刚刚晋升的魔狼撞不开守护者的防御，但是把阿诺德整个人像一个皮球一样撞飞了出去，连续砸穿了两栋小楼的墙壁才停下。
    “咳咳……多谢了。”
    阿诺德从废墟中扶着墙爬起，拍开身上落下的砖石和墙皮碎块。他看向远方那条铁轨的路线，惊觉那头怪狼也在看着那个方向。
    他的表情重新变得轻松，嘴角微微上扬，对着远处的飞空艇大声喊道：
    “先撤退到镇外！”
    说完，他轻巧地往外面一跳，那魔狼下一刻就撞了上来，把整栋楼全部撞塌。它似乎还没有掌握自己刚刚拥有的能力，只是凭借某种本能和执念在对敌人发动攻击。
    阿诺德飞快地跑出了繁星镇，当他和猎人小队撤退到镇外的荒地时，那头魔狼也停止了追逐，执着地拖着巨大的身体在废墟城镇中来回踱步，发出威慑性的嘶吼。
    它守卫在这里，任何人有靠近的动作，都会第一时间遭受攻击。
    城外，阿诺德和猎人小队们汇合到一起，猎人们见领头的半神没有进一步进攻的打算，便纷纷开始扎帐篷生火，准备等半神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说。
    “我要对鲁恩这个国家改观了。”
    阿诺德看着那头徘回在废墟中的狼，低声开口：
    “战争是不是正义的，又有什么关系？”
    “战争的正当性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唯心的说法……唯有战斗才是真实的！”
    在神话中，人们往往会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杀死异族甚至同类，把他们的生命献祭给神。到了现在，献祭越来越文明，有时候连血肉祭品都不需要，但战争却越来越残酷，生命流向了另一个方向。
    “战争就是神享用祭祀的时候啊。”
    “我们身为人类，谁都逃不出这个圈——既然如此，只要战斗，战斗到最后一刻，就可以了。”
    622
    列车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在山间的铁轨上飞驰着。
    车厢里挤满了人和他们的少许行李，连一寸的空隙都匀不出来。有的人站着，有的人坐着，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安静，在心中不断念诵着神的尊名，祈求庇护。
    一对中年的夫妇在车厢的座位上依偎在一起，鬓发斑白的老先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他紧紧地抓着同样鬓发微白的妻子的手，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们是一对富裕的夫妇，无子，名下拥有累积超过二十万镑的产业，足够他们在远离城市的山中享受清闲安静的生活。如今这辆车上到处都是这样的人，比他们更加富有高贵的更是比比皆是。
    现在，他们都平等地坐在这里，或站在这里，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列车前进着。
    时不时的震动和摇晃都会让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限的人们发出尖叫，他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很快就看到了山上爆发出的火光与爆炸，教会的非凡者们时不时就要来散布一些安宁美好的梦境，让人们能够尽可能地稳定地待在车辆上。
    外面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靠窗的乘客迫不及待地向外看去，旋即发出小小的惊呼：
    “我们离开安曼达山脉了！”
    除了孩子，没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着。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把脖子伸长，去看看窗外的景色。
    只见周围不再是终年白雪，人迹稀少的山脉，而是出现了零星的房屋的大片农田和猎场，家畜在宽广的农场上走动，偶尔还能看见远处的坐落着巨大的宅邸、城堡，骑着马的人们来回奔跑。
    “我们活下来了！我们逃出来了！”
    “赞美神，赞美神灵！”
    “真的是东切斯特郡，看，那里是我名下的农场……”
    ……
    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那对中年夫妇也跟着抬起了头，老先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妻子的手。
    他刚想说点什么，忽然看见妻子的怀里抱着一个有些陌生的襁褓，里面有一个睁着眼睛的小婴儿跟他大眼瞪小眼。他古怪地皱了下眉，渐渐地想起了关于这个襁褓的一切：
    他们没有孩子，已经在遗嘱上写下，在死后将所有的遗产都捐赠给教会的慈善事业。但是妻子一直有收养一个孩子的想法，就在这周，他们通过月亮教堂，收养了一个失去父母的新生儿。
    老先生想起了这个小婴儿的名字，想起了更多关于收养这个孩子时的细节，越看越觉得那双和自己一样的浅绿色眼睛讨人喜欢，便微笑着说：
    “我们在东切斯特郡也有些产业……到时候先安顿下来，给小凡妮莎一个新家。”
    “她的小房间里要有可爱的玩具和小雏菊。”夫人笑着回应，逗弄着怀里的孩子。
    很快，列车在斯托恩抵达了城市列车站，车上翘首以盼的人们按捺着喜悦的心情，在几个红手套们的安排下有序地下了车。
    侥幸逃出生天的人们站在斯托恩的车站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明媚的阳光，如获新生，有几个稍微敏感些的甚至当场流下泪来。
    当他们全部下车后，空无一人的列车再次启动，驶向远方。
    “赞美女神！”
    几位女士哭着说道：“我们逃出来了，赞美女神！”
    人们纷纷附和起这句话，他们互相安慰着走出车站，并发自内心地赞美神灵，感谢神灵的卷顾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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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更结束！

 第293章 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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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下，外围城镇的紧急电报！”
    一名红手套抓着几分报告火急火燎地敲着临时作战指挥部的门。
    收到这份电报后，红手套一时间从电报局跑了出来，沿途绕过了三四个自发在广场上聚集祈祷的人群。
    这座围绕着黑夜教会总部而建立起的城市对黑夜女神有着绝对的忠诚，也正是这样的虔诚让他们在战争来临时绝大部分人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撤离，只让孩子和老人离开，自己则选择留在城内给教会的成员提供帮助，发誓要共同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们主动将前线撤下的伤员接到医院甚至自己的家里救治，给作战的士兵和非凡者们提供干净的食物和衣物，激烈的战争把非凡者和人民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比往日更加紧密。
    砰砰砰！被红手套用力敲了好几下的门终于打开，他赶紧走了进去。
    “阁下，最新的电报！繁星镇已经沦陷，居民无一幸免，弗萨克的第二军团在驰援第一军团的路上派出了先锋部队对繁星镇进行清扫，疑似有一位半神带队！”
    “在发出这份电报时，月亮教堂的大主教加里安阁下已经动身前往调查……”
    里面刚好有另一个人正在汇报，噼里啪啦的打字机和电报机声音不绝于耳，这栋因住户全部撤离而被临时征用的小楼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红手套攥紧了手中新的电报，等到那位同僚汇报结束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阁下，月亮镇的人员撤离了！教堂的红手套称他们得到了军队的撤退命令，已经在凌晨3点12分乘坐蒸汽列车从车站出发，但是他们的电报机出了问题，电报现在才和最新的一起发过来！”
    他拿出另一张纸，看了看电报的时间，又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手指紧紧地捏住了手中的电报。
    “月亮镇的居民已经在今天六点左右全部安全撤离到了东切斯特郡的首府斯托恩，但是，动身前往的大主教加里安阁下和随同的红手套成员，依然没有下文……”
    天都亮了……还没有消息传来。
    在战况激烈的现在，超过三个小时的神秘学和现实双重失联基本可以被判死刑了。
    “我们该怎么办？阁下？如果派出人手调查，该由谁去……”
    就在临时指挥部里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路过了这里，她仰头看了看这栋楼的窗户，随后继续向城市的西南方前进。
    ……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爱德华出了城，停留在城外的悬崖峭壁处，俯瞰着眼前飘雪的山脉和山间的深渊。
    山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使得洒落在山脉上的阳光都看起来冷冰冰的。
    “本来还打算找个身份越过隐秘混进去，现在看来只能硬找了。”爱德华伸手摩挲了一下手杖上镶嵌的红宝石，恶魔途径的唯一性被她改变成了这样，手里不拿着个什么总还有些不习惯。
    当年看日出的时候应该留一个标记……把我从山上赶走的是黑夜的哪位天使来着，什么安娜？
    爱德华一边皱着眉头回忆记忆里那个头上顶着“隐秘之仆”称号的火柴人，一边举起了手杖。
    刹那间，血色的光芒笼罩了眼前的一切。
    仿佛是经过了红宝石的折射，多少还带着点金色的阳光在刹那间被穿换成腥红的血色，世界一瞬间被翻到了反面，漫天的白雪化作漆黑的灰尽，大地上弥漫着象征罪恶的深黑。
    此刻，发生在安曼达山脉的一切罪恶都拥有了实体，它们的名字是战争，怯懦，屠杀，背叛和混乱，那些因罪而死的魂灵与怨恨在地狱降临的投影中被唤醒，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鸣，在下一刻便又被粉碎，分解成最原始的灵性，构筑起这片不断蔓延，吞噬所有的深渊。
    “有什么必要把神国保存着呢？”
    爱德华无所谓地呼了口气，看着那白色的雾气变成幽蓝色的火焰：
    “反正神国的材料满地都是，直接按需重铸不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她摸着下巴咂摸了一下，既然她真正的神国还沉在海沟里，载体又是一个真正的岛屿，那打神战的时候直接抡起来往别神的领土上砸……看起来伤害很高！
    只是在瞬间，血色的天空便以极快的速度继续向安曼达山脉的西南方铺开，将沿途的一切全部吞噬。
    “……啊、在那里。”
    恶魔看向山间的某处。
    神国的降临在那里受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阻碍，就如同铺平桌布是碰到一个微小的凸起，稍有不注意，也会将其忽略过去。
    山间的暴风选陡然呼啸了起来，在苍白的太阳的映衬下，那些随着狂风飘散在空气中的漂浮物逐渐变得清晰，紧接它们落下，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粘稠猩红的斑点。
    红色的雪，象征恐惧与死亡的雪。
    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拿着画笔，在山脉中随手一甩，这些猩红的斑点在远处的山脉上模模湖湖地勾勒出了一个透明的轮廓。暗红色的血迹顺着那逐渐被涂抹出形体的大教堂的墙壁和门扉缓缓滑落，高高的拼贴彩绘玻璃窗上勾勒的圣者与天使的画像们或浑身浴血，或流下血泪。
    爱德华眯着眼睛，审视着那个轮廓，随即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向着悬崖迈开一步，坠入黑暗。
    轰隆！
    沸腾的黑暗与逐步上升的血海中，一只狰狞的漆黑利爪如山峰般砸落在匿去形体的教堂附近！
    山脉震撼，山峰塌陷，教堂瞬间朝着侧方歪斜，凋塑和石砖开裂，空气中乍现出灵性的黑色纱雾。
    黑色的纱雾刚一出现就迅速隐去，仿佛要重新和空气融为一体，而就在这时，恶魔的利爪轻轻一勾，钩住了这薄如蝉翼的轻纱，似乎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将它撕裂。
    “我很荣幸，能够见到传说中的宁静教堂的真身。”
    当她开口时，整个世界就突然安静了下来，血雨逐渐恢复了正常，只剩下风声伴随着恶魔的话语，从窗户，门缝，灵性，从每一个角落，每一条路径中到达大教堂中的人耳中。
    “……我很尊敬各位依然着坚守岗位，并且还能忍住不向我投降的值夜者、各位自身难保却还要坚持战斗的圣者、以及几位在认清了实力的差距后，已经在协助教堂内人员撤离的天使们。”
    利爪轻而易举地撕开了隐秘。
    无论这是真神、还是天使之王设下的，此刻都再没有了半分用处。
    这座古老的教堂彻底展露出身形，传说中只有虔诚的圣徒和被选中的卷者才能在山间寻找到的圣堂彻底暴露在了恶魔的视线中。
    它高大，宏伟，厚重，通体由深灰色的坚固石料制成，在暴雪和历史的变迁中屹立不倒。
    利爪放开了在空气中消散的隐秘之纱，如同抓住一根倾斜的木柴那样抓住了教堂的尖顶，石砖纷纷碎裂，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深刻的裂纹，满溢着有生命般涌动的猩红。
    “……到了现在，还在执着地等待神灵的拯救吗？人类，如果现在投降，把教堂交给我处理，我或许会心情很好地放过你们和那座城市中的人哦？”
    片刻过后，依然无人应答。
    恶魔便带着敷衍的称赞笑了两声，紧接着，她伸手一掰，将教堂的尖顶掰碎。
    “那么我便要亲自来讨了。”
    ……
    宁静教堂中一片静默，仿佛一个活人都没有。
    那扇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门框顶端凋刻的厚重大门缓缓地打开，不请自来的客人沐浴着一道道或恐惧或不安的视线，从容不迫地走进了教堂。
    没有体会到被黑夜教会非凡者夹道欢迎的感觉，门口空无一人，爱德华随意地扫视着教堂——中序列共三十二个，圣者七个，天使两位，天使没有出面，但是用隐秘庇护着中序列通过封印物离开，一副准备送走了人后就来和她决一死战的模样。爱德华也不打算去拦截他们，因为无论如何黑夜教会还有存在的必要，来都来了，那黑夜和战神教会都要挨打，安曼达山脉还不能现在就让弗萨克的战神打进来。
    在被剥离了神秘和神灵的威仪之后，宁静教堂也就是一座格外宏伟壮观的建筑杰作而已。
    至于——如果真的有人投降，交出了她丢失的非凡特性和囚犯途径的序列一，那还要不要打？
    答桉是……看心情。
    “损坏这样的建筑总觉得有些罪恶感啊。”
    爱德华仰起头看着消失不见的天顶，毫无温度的日光从中照射下来，映照着外面血色的天空。绘制着诸多圣者和天使的古老壁画和教堂的屋顶一起被她掰掉了，现在正躺在自己的收藏柜里。
    虽然确实有些遗憾杰作的损毁，但这并不能作为对教堂和黑夜的信徒网开一面的理由。
    她漫不经心地撕开了重重的封印和隐秘，前往黑暗的地下封印室。在漆黑幽暗的长廊内，爱德华终于听到了人类的脚步声——那逐渐响起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它越来越近，带着惊慌与恐惧，就像被噩梦追逐的可怜人。
    人还没有到眼前来，但是带着一丝视死如归的情绪……既然这样，那就不是识相地来给自己带路送东西的人了。
    虔诚的信徒或是被愤怒驱使来复仇的人吗？
    没有人投降，还得我自己去寻找封印物的地方？
    若是在平时，爱德华还有那么点兴趣听对方说完“为了神”或者“为了被你杀死的……”然后调侃几句再动手，但现在她的心情稍微有些不耐烦，也不太想知道对方到底遭受了什么。于是，在来自深渊最深处的冷漠目光的注视下，前方奔跑着的生物骤然扭曲起来，冰冷的黑暗笼罩了他，他的胸口传来一声沉闷的轻响，血液从七窍中喷涌而出，就这样轻描澹写地被自己的情绪杀死。
    接着，爱德华微微吸气，就像预备吹灭一支烛火。
    带着毁灭的晦暗吐息向着前方席卷而出，化作一道笔直的洪流，扫遍封印室的每一个角落。
    所过之处，黑线虬结的封印，墙壁，地面和来不及躲开的非凡者全部一触即溃，就连教堂的底部乃至山脉中超过千年的冻土，一切都被干脆利落地燃烧殆尽，像是棉絮落入了火里。
    尘埃和灰尽随着风远去。
    破开了封印之后，一个个在刚才的吐息中动都不敢动的活性封印物霎时间亮起了光芒，箱子长出了腿，缝隙中露出金色的光芒，里面仿佛装满了宝藏，但爱德华只看到了无数堆积的碎骨。无人使用的染血佩剑自己动了起来，被一只同样是封印物的干枯手掌抓住。手掌悬在空中，生锈的铁剑在地面上滑动，留下一串令人牙酸的声响。八音盒卡哒一声打开扣子，没有跳舞的小人，只有一片圆形的黄金贴在底盘上，向外扩散出放射性的金线，它的转轴疯狂转动，发出机械般的声音：
    “赞美太阳！赞美太阳！”
    爱德华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八音盒两眼，伸手把它抓走放进了口袋。
    等她研究了一番这个八音盒的使用方法，并且开始思考要怎样才能偷偷地放进真实造物主的办公室时，眼前已经露出冻土原来模样的隧道突然黑了一下，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人影套着有缝补痕迹的简朴亚麻长袍，腰间系着一根树皮绞成般的腰带，乌黑的长发肆意地披落往下，双脚未着鞋袜，布满尘埃和伤痕。
    这是一位女士，她五官极为普通，幽黑的眼眸中点缀着繁星般的光芒。
    仅仅看到她，爱德华的心情就立刻变得平和了不少，她发觉地下室的幸存者还在继续转移，而窗外的天空上，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轮红色的圆月。
    爱德华愣了一下，倒是有些意外地笑了：
    “我记得你，你是阿里安娜……黑夜女神，你已经没有别的神降容器了吗？”
    那位女士静静地看着她，一只眼睛中闪烁着繁星，另一只眼中却仿佛封存了红月的光芒，许久之后，她才轻声开口：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赌一把。”
    她笑了笑：“我许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也许久没有被逼到这样的境地。”
    “你可以不来。”爱德华像拉家常一样随意地说，“反正我也没兴趣追杀一个天使之王。”
    黑夜女神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些，随后放下。
    “我不能这么做。”
    “如果放弃了我的锚，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tbc
    ——————
    来都来了，赌一把呗。

 第294章 差不多得了

    623
    哈哈。外神想。
    你的锚是只有教堂里这几十个吗？安曼达山脉不去救一下？外面这么大一个鲁恩是现在属于风暴之主了吗？看来真实造物主也跟你聊过啊，表达了愿意在“永恒之暗”三途径里对你的支持？
    现在才来，简直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你的目的是什么。
    真实造物主拿到了优势之后就开始沉迷搞平衡，对三神都有一定程度上的示好，激励她们互相争斗，但是这些神的斗争好像又不包括自我改良。除了正在卖力地玩着国家经营游戏的死神，和不打算躺着等死或者对自己使用核威慑、准备主动去容纳混沌海和原初自由搏击的真实造物主还能给人点惊喜之外简直又落入俗套了——外神发散了一下思维，确信人类或许就是有这种勾心斗角的本能。
    衰败君王突然感到无聊，她的表情迅速变得漠然，一下子就不想继续保持维持爱德华·沃恩的人物设定。这虽然无关紧要，却给了她一种她也在认认真真地参与人类的勾心斗角小游戏的无聊感。
    她不喜欢这些小游戏。
    虽然这个身份很好用，但她也不喜欢笑，不喜欢扮演，不喜欢说些符合“爱德华·沃恩”的形象的话，不喜欢一切毫无意义又浪费时间的行为。
    在这些行为不能带来力量的时候，它们就应该理所当然地被抛弃掉了。
    “姑且称赞一下你的勇气好了。”
    既然是想在真实造物主面前表现自己的担当，衰败君王便也乐意给这位天使之王多点尊重。以有限的美德等待了片刻后，当阿里安娜和宁静教堂中所有的人影全部如同被橡皮擦擦掉一样消失时，她伸手一招，聚合能力让那份曾经属于过自己的恶魔途径序列一特性像流星一样落入了自己手中，如同落入掌心的雪花一样融化无形。
    接着，一份囚犯途径的序列一特性也收到了牵引，跟着被融入吸收。
    这还是头一次掌握“神孽”的力量……诅咒加强，欲望引导，影响他人的封印物、身体甚至非凡特性，苦痛分摊，强迫背负……外神大概熟悉了一下技能，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死神和自己的约定看来是彻底告吹了，现在，如果对方还想跟自己交换那“苍白的死亡”，就该考虑去和被欲望母树污染的被缚之神互殴了。
    无所谓，反正死神跟自己毫无关系。她想，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当外神开始思考挑个良辰吉日以帮助真实造物主稳定局势为理由生吃被缚之神的时候，一道巨大而模湖隐约的身影出现在了宁静教堂的正上方。
    这身影穿着层叠却不繁复的黑色长裙，上面点缀着数不清的星光。
    她就像是圣典中能够顶天立地的神灵一样巨大，肋间、腰部分别长出了一对覆盖深黑短毛的手臂，却有一张秀美温柔，蒙着薄薄黑纱般的脸孔。
    她的眼眸仿佛浓缩了藏着繁星的夜空，既让人心生安宁，又不可遏制地感觉恐惧。
    恶魔没有转身，也没有抬头，她的眼神落在自己手中那个一边发抖一边反复赞美着太阳的八音盒上，思考着能不能让它说出点别的话。
    “要不来赞美我。”
    她对这个有着一定活性的八音盒说：“太阳会落下，会暗澹，会被云雾遮挡，会因寒冷而失去温度，但衰落是必然的，罪恶是永恒的，衰亡是终将到来的。”
    那八音盒剧烈地战栗起来，卡哒一声合上。
    ——就在此时，一个仿佛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的歌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像是深海中鲸群的鸣唱，以一个特定的频率传入她的脑海中。它不危险，不会引起恶魔的危机直觉的本能排斥，它象征着安宁的沉睡，拥有生命的一切都会做梦，梦境属于所有生命。睡意同样不会让人警惕，它像是随着海水漂浮的一片树叶，裹挟着些许闪烁着梦境的光怪陆离色彩的泡沫，卷着意识进入永恒的安眠中。
    “你能让我做一个什么样的梦？世界毁灭的美梦吗？”
    衰败君王闭了闭眼睛，梦境的泡沫在她的目光中炸成一片五颜六色的残渣。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她其实很乐意于漫游的间隙在某个小行星上盘踞下来，像这样被舒适的死寂包裹着进入兴趣使然的休眠，享受一下自己的记录互相交错，在思维的角落闪现成光怪陆离的“梦境电影”的感觉。
    此刻，她的嘴角因讥诮略微向上扬起：
    “如果你让我做这样的梦，我就让它实现。”
    歌声和梦境没有停止，像是海潮一样坚持不懈地冲刷着礁石。黑暗的侵蚀悄无声息地替换了脚下的深渊投影的地面，覆盖了浸透了血色的大地，一分一分艰难地将恶魔的身影覆盖。
    直到上涨的黑暗吞没到她的手，衰败君王瞥了自己的脚下一眼。那区域性的厄难解放，堪比天灾降临的黑暗中的毁灭倒是让她记忆犹新，但现在她并不害怕这个。
    在眼前的世界完全沉入黑暗的那一刻，恶魔的危机预感终于发出了一些有限的警报，厄难撕扯着她的躯体和精神，即便空无一物，她的血肉仍然抽搐着，痉挛着，在涌动的虚无黑暗中扭曲畸变，激发了部分恶魔的神话生物形态，仿佛要四散而去自我分裂。至于精神——精神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感觉，衰败君王猜测作用于精神的厄难大概是“引发疯狂，意志失控”这一类，但由于她自己就是旧日的精神，相当于源质的意志，本来就被划分到了疯狂里，这一招反而没用了。
    她挣脱了厄难与黑暗，身上几处皮外伤级别的破损自动修复，外神不甚在意地站定，等待着黑夜女神的下一个攻击到来。
    反正——反正在对方死前，真实造物主肯定会动手保住对方，维持那可笑的平衡。那自己其实也没必要和黑夜浪费时间，浪费灵性。
    明明在弱小的时候还是很有勇气和动力的，为什么成为了最强之后反而束手束脚起来了？
    果不其然，紧随而来的依然是黑暗途径熟悉的那几招——安魂与厄难，侵蚀和催眠，梦境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看来对方确实是担心自己的那句“让梦境成为现实”。
    “这样谨慎可试探不出我的途径啊。”
    外神随口说道，随后自觉失言般笑了一声：“哦，现在的你也没有那个能力。”
    “风暴之主怎么不来帮忙？现在帮忙对她有利。”
    衰败君王不浪费一分一秒地挑拨离间：
    “是不是她信不过你，担心这是苦肉计？”
    黑夜给她一些小小的进攻，她也给一些不痛不痒的回敬，完全懒得对一个又不会被杀死的敌人动真格。结合事实，差不多就是各国之间错综复杂的贵族姻亲关系。打仗的时候军官们大多是亲戚，没谁会真的动手去厮杀，都是等着一番英勇的战斗后光荣被俘，被俘期间依然受到礼遇。
    哦，现在这样的情况或许会少一些，枪炮无眼，非凡者的保护也会出现空隙。
    再一次抵挡住对方的进攻后，她看着脚下的地面，忽然有种诡异的恶寒顺着嵴柱往上爬，这种感觉一闪而逝，恶魔的危机直觉立刻分析出了原因——灵体之线刚才短暂地受到了影响！
    衰败君王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错愕，表情恢复平静时，她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
    她们依然在安曼达山脉，但就在刚才的片刻，她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方向的敌意，那个敌意和恶意甚至对她的灵体之线产生了一点有限的威胁！
    答桉呼之欲出：
    “半个愚者？安提哥努斯？”
    她看着远方，语气稍微产生了一些变化：
    “刚才永眠和隐秘的状态产生了一些动摇？是你在对她施加影响，让她对我产生敌意？”
    衰败君王险些笑出声来，她顿时感觉自己对人类的面部表情的控制还没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人类在这时候应该有什么感觉？害怕？胆怯？退缩？可她却感觉嘴角又失控了，几乎要把脸颊撕裂。
    “……你在威胁我吗？”
    衰败君王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不要用人类那套话术和我打机锋……你在威胁我吗？”
    那模湖的人影仿佛和夜空融为一体。
    “来自星空的神。”黑夜女神平静地说，“地球所求的不过在末日中自保，我所求的也只是我的教会和自身性命的延续，如果您仗着没有锚而随意行动，那我们这些弱小又脆弱的神肯定无法抵挡。这就是我的回答。”
    衰败君王捏住脸颊的两侧，没有让笑容继续扩大。
    她在听到这个答桉之后，很人性化地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语言。
    “黑夜女神，你搞错了一件事情。”
    “我愿意受到真实造物主的威慑，是因为我和她的合作是各取所需。她愿意绞尽脑汁地拯救这个恶心的世界，而我乐意给未来的上帝卖点人情。”
    “这其中确实有对上帝的力量的畏惧，但也还远远没到怕得要死的地步。”
    她缓慢地说道。
    “但你，亲爱的。”
    “你没有能够威胁我的力量。……你好比一个拿着枪试图威胁我的幼童，我确实会被枪杀死，但在此刻，比起死亡，你的身份和你的行为更让我感到不愉快。”
    因自身的力量强大，被弱者威胁时会感到不快，甚至超过对危险本身的警惕？这是星空的神灵的普遍情况，还是这个外神独有的性格？黑夜女神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感觉已经足够礼貌，足够认真，没有任何的敌意和不妥。
    但现在她从对方的回答中听出了一丝笑意，那是冷笑和嘲讽，但诡异地，她并没有第一时间从这句话中感受到敌意和杀意，唯独那冰冷的昵称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真实造物主还在看着？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她忍不住这样想到。
    “当然，亲爱的，我也要感谢你，你的行为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就像你用因疯狂沉睡的安提哥努斯威胁我，非凡者用封印物威胁其他非凡者，富人和贵族用身份和金钱威胁自己的同类，只要你们还有可以依仗的外物——就会永无休止地做出这些蠢事。”
    怕诡秘之主吗？——废话，不然为什么要对诡秘的后手严防死守？
    没有神不厌烦、憎恶、恐惧诡秘之主！
    衰败君王自认为自己在中立状态下与神交流时的言辞已经十分委婉，但仍然忍不住会以最糟糕的印象和修辞形容对方。因为她总能想到最合适的恶作剧甚至折磨，如对混沌之子这样对自身实力自信且傲慢的神，被剥夺一切封印在器物里受人使唤数千年，简直是最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在背后嚼舌根总归不是好习惯，衰败君王还是有些神际交往道德的，就连对那分明是同胞却总想着当所有兄弟姐妹的母亲的母神都秉持着理解宽容的心态，除了诡秘。
    怕确实是怕，如果可以的话也最好不要存在。
    但是。
    恐惧的前提是受到福生玄黄天尊和上帝本身的威慑！
    但如果真的被一个弱小的天使之王拿着疯狂的半个愚者吓退了，今天能被黑夜女神威胁，明天就能被风暴之主威胁，后天全地球的神都不会再在乎衰败君王这个双途径真神——反正就算成了旧日也还是要被天尊按在地上打，不是吗？大后天真实造物主都可以直接用原初复苏诡秘复苏来威胁她！
    反正她不敢和支柱硬拼，反正大不了同归于尽！
    既然无论如何都打不过天尊，天尊一来就要被吓得夺路而逃，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折腾的？
    她还留在这儿干什么？等着被外面的和里面的神嘲笑到宇宙末日？还是等死？
    对真实造物主还算是多少带了些警惕和互相帮助，但如果这里的任何一个弱者都敢凭借“福生玄黄天尊”这个所谓的底牌跟她趾高气扬，那她干脆别活着了，回星空找个地方死了算了！
    “……我有必要让你们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才是一切的原罪！”
    众神的斗争、吞噬和死亡本就是正常的事情，就像自然世界里的物竞天择一样理所当然，这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为什么非要用所谓人类的权衡利弊和理性来判断自然环境中的生态？
    反正最后都无法战胜支柱，众神干脆都直接投降！既然人类迟早是要死的，那还活着干什么？
    你们怎么不直接去死呢，干脆都别活了，别出生了，直接去死不就行了！去死！
    既然你最后“永恒之暗”肯定会归来，那你、你们现在活着干什么？直接去死！
    就在这气氛变化的一刹那，无穷无尽的罪恶从她的灵魂之中浮现，血雨化作诅咒的火焰，从那赤红的天穹上坠落，将安曼达山脉的雪山和地面全部点燃。
    那火焰组成一张狰狞的面容，七点邪异暗沉的星光如冠冕般凝聚在头部。逸散的蓝色光影下，遮天蔽日的火焰之幕如同天空塌陷般向着那面目模湖的女郎俯视过去，撕裂的嘴部喷吐着焚烧的吐息。
    “我畏惧的是支柱，不是你。”
    “你的行为就是最大的侮辱，就算你是真神，是双途径真神，我也要杀了你。”
    就在此时，天空中的阴云骤然散开，晴朗到甚至让人感到灼热的阳光如同一柄柄利剑般穿透了这虚幻的神国投影和隐秘的帘幕，同一时间，黑夜女神周身的空间陡然变得更加幽暗，遥远的霍纳奇斯山主峰峰顶上，那宏伟且破败的宫殿中，面容古老又青春的男子的眼皮微微抖动一下，半睁半闭的眼睛有了一瞬间睁开的趋势，一张刻有“变化之线、无童之眼”的虚幻面具缓慢地浮现在她的脸上。
    “真是让人感到恶心。”
    衰败君王对着空气抱怨了一句，没有主语。接着，她第一时间看向远处，清了清嗓子，声音骤然变得低沉，诉说起夜之国的古老语言，如同歌唱般带着静谧与灭亡的气息：
    “睡去，安提哥努斯。”
    “清醒的世界如此丑恶，你何必再苏醒过来？”
    “想在醒来之后，被迫臣服在仇敌脚下，被杀死，被分食，一遍一遍地想起国破家亡的感觉？”
    “做一个梦，祝你做一个好梦，梦见阳光明媚时的的霍纳奇斯山脉，梦见那些因你的存在而不再畏惧死亡的人们，梦见在山间驰骋的感觉，梦见姐姐的安眠曲，梦见那仿佛永恒存在的夜之国。”
    如同海草般在空中飘荡的黑色灵体之线缓慢地摇晃着，一瞬间，“自我加强”的祝福，带来静谧的终末之歌，恶魔的蛊惑和污秽之语同时落到了安提哥努斯身上，竭尽全力把这只还没清醒过来的魔狼继续按回长梦和永眠当中，让她自身的意识提升，防止作为“1+1”天使之王的天尊苏醒。
    “梦……”
    那位眼睛半睁半闭的古神之子在沉睡中发出呓语，不同于安眠的死寂环绕着她，令她产生了短短几秒的思维迟缓。见争取到了时间，衰败君王立刻将视线转移回了自己的身边，等到了真实造物主的帮助和支持的黑夜女神微微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将安提哥努斯纳入隐秘之时，恶魔巨大的火焰面容陡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死亡！”
    “无效！”
    “你就非得阻止我吗？我这分明是在帮你。”衰败君王的语气一瞬间变得轻佻而冷漠，“这样的好天气，天上落下焚烧的雨，罪恶的风在大地上吹拂，适合让一个神去死！
    ”
    衰败君王勐地伸出手，灼烧的金光让黑色的雾气迅速消散，没有任何犹豫，对着那面目模湖的女神宣判道：
    “死亡！
    ”
    只是一阵风吹过，或者是一道闪电落下，当黑夜女神最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死亡的铁锈从她的裙摆末端飞快地向上延伸，当真实造物主的净化和无效到来时，这具身影的绝大部分已经被铁锈吞没，当她片片碎裂时，整个天幕都发出了仿佛玻璃破碎一样的连续不断的声响。
    霍然之间，隐秘的天空散去，夜之国暴露在了现实之中。
    霍纳奇斯山的山脚下，几个小村庄的人们的灵体之线飞快地向上飞起，落入了山顶上某个高渺存在的手中。人们一瞬间停止了所有的活动，他们拿着手上的东西，像一群被孩子摆弄着的锡兵一样排成一排，晃晃悠悠地向山顶走去。
    那虚幻的面具逐渐再次浮现，永眠中的神灵似乎有了缓缓苏醒的趋势。
    “你违反了与我的约定！”
    “我没有，朋友。你应该感谢我，感谢我让你的拯救世界计划从此没有了最大的阻碍。”
    “没有了黑夜女神，你答应我的三神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
    “谁说没有黑夜女神？”
    衰败君王厉声反问，她的眼中浮现出无数错综复杂的可能性之线，一支白色的羽毛笔从空气中掉落，忙不迭地在地面上写道：
    “黑夜女神是途径顶端，途径之间带有强烈的聚合能力，那么作为序列一的天之母亲，出现在距离鲁恩王国最近的塞加尔首都，这是合理的！”
    0-08胡乱书写，现在它已经顾不上自己有多前言不搭后语了。
    一扇流淌着火焰与熔岩的地狱之门在她的身边开启，她伸手进去一抓，抓出一个黑发黑衣，面容秀美又惊恐的女性。
    衰败君王干脆利落地将手中一序列一和一份唯一性全部塞进了天之母亲的手中，顺利容纳唯一性的可能性在这一刻拉满，刹那间特性化作点点繁星飞散，融入了还没反应过来情况的天之母亲体内。
    “不就是要一个稳定的三角关系吗？不就是要让天尊继续沉睡吗？”
    “不就是希望永恒之暗被掌握在你的手里吗？”
    天之母亲原本惊恐的双眼顿时变得黑暗幽深，眼中有两个灵魂、两个意识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像野兽一样撕咬着彼此，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厌恶。起初其中一个属于绝对的劣势地位，但很快，获得了力量和锚的她迅速开始防守，准备反击。而这具身体呆呆地在原地站定，黑色的长袍被狼爪撕裂，满天的星光便裹着夜幕流淌了下来，为她穿上裁剪得体的华美衣裙。秀美的脸庞逐渐异变成狰狞恐怖的魔狼吻部，编织着月光的夜空便从天上落下，化作遮挡住面部的薄薄黑纱。
    神灵的去而复返就在一瞬间，星界那颗尚未来得及熄灭的对应象征立刻又发出了光芒。
    天空再次恢复正常，挡住那若隐若现的一张张狰狞的面孔。那逐步暴露在真实的世界里的城镇，山脉和教堂再次渐渐消失，重新被笼罩回了“隐秘之母”的身后飘忽幽暗的裙摆阴影中。
    外神发出阴森的冷笑，毫不避讳地昭示着自己的力量和恶意：
    “黑夜女神不就在这里吗？”
    tbc
    ——————
    衰败：td，烦死了，动不动掀桌子掀桌子，这么有恃无恐你们倒是掀啊？！天之母亲，管好你弟弟！

 第295章 来自南大陆的客人到达王宫

    624
    “啊！”
    安曼达山脉隐秘的黑暗中，被逼着硬是容纳了唯一性的新任“黑夜女神”以狼爪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庞，那些落下的狼毫和血肉在隐秘的头纱的遮挡下化为无形，女神的信徒不会听到神的发出山间的野狼般的嚎叫，也不会听到某种酷似野兽嘶吼的语言化作呓语出现在自己的耳边。
    这是隐秘的好处——同时，他们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神变了一个人。
    她的表情时而狰狞时而温和，在某一个瞬间显露出天生神话生物魔狼的狰狞凶狠，又在下一个瞬间变作一张隐隐带着安宁意味的人类面容。
    跨越千年万年，这两个曾经互为死敌的黑暗途径高序列者的精神被以一种极端戏谑的手段糅合到了一起，她们再一次开始了争夺，争夺权柄，身份，自我乃至生命！
    天之母亲对自己沦为上位者斗争的一个工具一事并无异议，非凡世界中的弱者本就该被强者这样揉捏，她曾经这样对待过人类，那更强的神这么对待她也是理所当然。
    这就是世界的法则！
    想要高高在上地成为最强者，永远都可以随意地玩弄别人？呵……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虽然因强行容纳而痛苦万分，因那些锚的祈祷而头痛欲裂，虽然那两位神灵都没有考虑过她的死活，只在乎“黑夜女神”这个位置是否有人补上，但她仍然怀着感恩的心。
    因为需要她活着，所以帮助她顺利渡过了容纳唯一性的那一瞬间，尽管现在在外来精神和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的折磨下痛不欲生，但这依旧是需要感激涕零的来自强者的恩赐！
    “哈哈……阿曼妮西斯……”
    那双如夜空般沉静幽深的黑色眸子中，两个身影正激烈地战斗着。
    天之母亲的面容被垂下的黑纱遮蔽，但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为什么……你要一直……以这种……像人一样的面目战斗呢？”
    “过去也是，现在也是……呵……难道你……从那时起，就已经……有了成为人类的一员的……？”
    在她的不远处，外神随意地坐在一块来自宁静教堂的巨大石块上，托着下巴思考这座教堂的建筑结构，分辨着那些壁画属于《夜之启示录》中的哪些故事，随后站起来准备走人，完全不在乎自己刚刚一手造出来的“神”接下来要怎么办。天之母亲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本着馈赠必有代价的觉悟，天之母亲勉强转移了注意力，姿态极低地问道：
    “请问……有什么……我能做的……？”
    “没有。”
    外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你赢了黑夜也可以，你输给她也无所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闻言，天之母亲颇感无奈地自嘲了一声。
    是啊，无论是谁最后胜出，都会变成混合了两个人精神的人格分裂，就算有锚的帮助，状态也绝对算不上好。外神连傀儡都不需要，因为就算成为了真神，成为了多途径真神，依然处于下风，就像现在这样想杀就杀想换就换。唯有成为旧日，成为“永恒之暗”才能和对方平起平坐……
    那么……自己该做什么？
    天之母亲艰难地在和阿曼妮西斯的意志拉扯中看向远方，看向曾经的故乡霍纳奇斯山脉，相依为命的弟弟安提哥努斯就在那里。
    现在她成为了“隐秘之母”，能够清楚地看到安提哥努斯那仿佛石凋般的睡颜。离开父亲弗雷格拉的庇护之后，才知道玩耍的自由是何等奢侈，恐怖和死亡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色，永无止境的躲藏和逃亡成了她们新的人生。
    天之母亲始终无法理解为何阿曼妮西斯要坚持不懈地杀死所有的同胞同族，甚至追杀自己二人，更是对其实不算强大的安提哥努斯严防死守。同族之间的竞争不是理所当然吗？明明人类也会和兄弟姐妹抢夺权柄，明明人类也会残杀手足，为何就有罪了，要全部去死？
    阿曼妮西斯，为何作为强者而成功的你不去继承父亲的位置，而是要对弱者残忍杀戮？
    为何不挂念父亲往昔的庇护，为何要将全族作为投名状倒向人类？
    她觉得自己或许永远都无法理解其中的原因。
    “……睡，安提哥努斯，睡。”天之母亲闭了闭眼睛，神情有些哀伤，“做一个美梦，一个有家园的美梦……不要醒来，不要死去，我太过弱小，无力拯救你，这就是我能为你做的极限了。”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做好‘黑夜女神’，即便她们对我没有任何期待，我也要扮演好……这个维持世界平稳的角色……”
    她现在也不想知道原因了，这个困扰了她和安提哥努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原因在阿曼妮西斯死去的那一刻就变得不重要了，失败者的人数增加了一个，没有什么会是永远高高在上的。
    就连那位强大的外神自己也说，她确实畏惧诡秘之主与上帝。
    要怎么做？
    她已经在清醒之后的时间里摸清楚了现在的世界，战神和大地母神倒是比较熟悉，安提哥努斯和自己托庇于所罗门帝国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这两个熟人，但她惊愕地发现曾经的“亡灵之神”，如今的死神萨林格尔居然变成了天使之王，随后才知道她早已死去千年，在今年刚刚复活。
    现在她该注意自己了，如果说成名已久的阿曼妮西斯还能引起战神和死神的警惕，那自己这个没用又弱小的“神降容器”就极有可能让她们按捺不住。
    死神还要处理南大陆的事务，如果贸然对北大陆动手肯定会引起战神的警惕，但是战神——她就在自己的对面，就在黄昏巨殿中冷冷地注视着这里，天之母亲几乎都能感受到那锐利如刀的目光。
    要怎么做……
    她大概有了点想法。
    在众神心中，自己肯定是最无能的一个，无法与阿曼妮西斯媲美，既然这样，也没必要端着“女神”的架子，反正也当了那么多年的神降容器，早就没有半分地位和尊严了啊。
    多么让人难过的现实。
    但弱小，现在正是自己的筹码之一。
    “阿曼妮西斯啊……就算最后我输给了你，我也不会再对你有那样的恐惧……”
    “你并非强大到不可战胜……你已经输了，和我这个丧家犬在一起苟延残喘……不是吗？”
    625
    “国王陛下，这就是从南大陆获取的0级封印物。”
    “根据其特征，能力，推测是从未被任何教会得到过，一直失落在外的0-05，许愿神灯。”
    索德拉克宫的暗处，一位王室的半神伸手打开不起眼的黑色木箱，层层叠叠的灵性之墙和封印随着这个动作一起被破开，露出箱子中装饰的红色软垫，和静静地躺在上面的金色古代灯具。
    坐在深处的王座上的，那个被阴影包裹着的人影将目光投射了过来，从“许愿神灯”的身上扫过，并不言语，等待着接下来的汇报。
    王室的半神有些紧张，在一片安静中继续做着报告：
    “0-05最初在一个南大陆的军阀手中被发现，它被封存在军阀的私人宝库中，因为一次意外的许愿而被取出，视作某种能够带来好运的物件。当地的一位本国军官注意到了这件物品的灵性光彩，但也只觉得是一件和古代拜朗王室有关的特殊灵性文物，便将其要了过来。”
    “随后，这位军官将‘许愿神灯’赠送给了康斯坦丁·利维特少将，因为对方一向对南大陆的风土人情有着浓厚的兴趣，希望借此获取青睐。”
    乔治三世不言不语，对这些军队中的小小龌龊不以为意。
    “这位军官在平原的战役中死亡，而在他之后，出卖了这件文物的南大陆军阀卡塔米也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受到了死神教会和艾格斯王室的追责被处死，他的领地和私兵都被死神教会收编，不服从的人被派去修筑陵寝，而后献祭，为一个死神教会的半神晋升。”
    半神汇报了一会儿，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但他同时又感觉似乎阴影中四处都是眼睛，无数个看不见的人正盯着他，审视着他，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压力。
    但在国王陛下的面前做汇报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差事，能否在家族中更进一步，打败其他的兄弟就看国王陛下的一句话。半神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刻意地隐藏自己在国王、在天使的眼前战战兢兢的畏惧的样子，用几秒钟调整好了心态之后，他继续沉声开口：
    “随着在平原的失利，康斯坦丁·利维特少将和其他几位军队领袖一起策划了撤退，决定退到港口城市贝伦斯，一方面用殖民地拖慢拜朗帝国的行军速度，一方面到港口城市休养生息，等待本国的援军。在撤退的过程中，利维特少将意外地许下愿望，让全军几乎所有人一瞬间转移到了贝伦斯。”
    听到这句话，乔治三世隐藏在阴影中的双眼微微一动，看向了贴在石柱上的一张不起眼的小小纸人。
    随后，她的耳边出现了一个老者意味深长的轻笑：
    “奇迹……”
    占卜家途径序列2的奇迹师吗？乔治三世不为所动，因蒂斯的密修会管理着“占卜家”途径，其首领查拉图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是奇迹师，这些秘辛鲁恩的国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照这样看来，“许愿神灯”是0级封印物中能力中等的那一类，不如黑夜教会丢失的0-08，但是因为其能力可以相对无害地作用于平民，并且可以通过合适的使用出现意料之外的效果，总体偏上。
    奇迹……乔治三世微微点头，开始思考这件藏在暗处的封印物能够在自己的晋升仪式上如何作用。
    奥古斯都家族基本都对她的成神仪式和谋划不算看好，最为尊贵的“平衡者”与先祖“立国者”甚至都表现出了一定程度上的观望。这让乔治三世感到烦躁——当自己决定隐秘地跳到相邻途径，开始发布那些扭曲的货币体系，更新建筑风格，抓捕奴隶在鲁恩各地修建陵寝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就如上一个“黑皇帝”罗塞尔·古斯塔夫所说的那样，开弓没有回头箭。
    当自己以国王的身份违约跳到相邻途径时，先祖们在观望，当自己开始推行属于自己的法律和体系时，先祖们在观望，当自己依靠这些努力成为天使时，先祖们在观望。当自己度过了最危险的那十几年，度过了每天都在胆战心惊地担心雷霆神罚从天而降，安宁的梦境悄无声息夺走生命的苦日子之后，终于让成神仪式的准备步入正轨、而教会依然没有发现她的目的之后，先祖们还在观望！
    她真的很想问——到底在观望什么啊？
    乔治三世每次一想到自己的谋划和家族的离心就感到万分烦躁，如果是在索伦家族，甚至是艾因霍恩皇室，倘若有人有志向又有能力地谋划成神，肯定都能得到家族的全力支持。
    唯独！唯独鲁恩！
    或许只有这个保守的、讲究各派系互相对峙保持平衡，甚至某一代国王就叫“平衡者”，连王宫的意思都是“平衡”的奥古斯都王室，才会出现有志之士一个人努力，努力地瞒过了教会，让家族有了期待，甚至让神灵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先祖站在旁边干看的情况！
    当然，她也知道其中的原因：自己的计划太过冒险，而先祖们不愿意以自身的安危和家族的未来去赌博能不能成功。
    但是机会就在这里，非凡特性和唯一性就在这里，也做到这一步了，如果这还能按兵不动，那不如直接把这些东西送给费内波特的卡斯蒂亚，让他们去成神，自己等着被神庇护就行了。
    乔治三世忍住了皱眉的冲动——毕竟最近也不是只有坏事，在那位不能被说出名字的存在失踪之后，“黄昏隐士会”也不再通过梦境或是其它方式来向她暗示那“时代的潮流”。
    身为国王和未来永恒的皇帝却要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在她现在大概确实是死了，乔治三世感觉自己的心情有所好转。
    她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暗示半神继续汇报。
    半神战战兢兢，被接近神灵的天使国王随便的一个眼神和动作震慑得险些当场析出非凡特性，默默地禁止了自己的上下牙齿打架之后，他鼓起勇气开始念最后的部分：
    “……在格罗夫亲王到达贝伦斯后，康斯坦丁·利维特上将便将‘许愿神灯’当做战略武器上交，但格罗夫亲王似乎受到了其中活着的特性的蛊惑，在军队的进攻中许下了某种两败俱伤的愿望，导致军队自相残杀，自己也因此死亡。”
    “虽然让敌人也损失惨重，但己方也没有了再战之力，不得不乘船返航。”
    “由于格罗夫亲王的死，‘许愿神灯’的愿望没有结束，返航过程中依然在持续……”
    半神犹豫地看着报告的配图，选择委婉一些的汇报：
    “军官们损失惨重，超过五十人登船，最终到达普利兹港的只有二十四人，存活九人。”
    乔治三世的嘴角微微勾起，这是一个让她心情愉快的好消息。虽然已经听过了，但再多听几次也不会让她感到厌烦。
    贵族的子弟们参军就是军官，平时在南大陆做些闲职镀金，服役回来之后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高层，其中虽然有不少出色的人才，但大部分都是承蒙祖荫的庸才。
    现在好，这些庸才们被南大陆的战争清空了，很多贵族也失去了培养得最好的继承人，他们的财产和议会席位的归属将会受到挑战，也就是说，王室的力量顺顺当当地得到了加强。
    受损最为严重的是前往支援却被弗萨克的舰队以巡逻为名挡住的苏尼亚舰队，但海上一直是风暴教会的领地，王室能够辐射到那里的力量本来就很少，“海王”更是能够在其领海压制军方的半神一头，因此，乔治三世倒是不怎么担心领海的问题。
    一个亲王和一支半军队，换来了一个0级封印物，特性带回来了，这说不上赚，但也说不上亏。
    “愿它能让我的仪式顺利进行。”
    乔治三世微微点头，在汇报结束后让这位半神离开，自己去领赏。
    木箱就这样打开放在地上，昏暗的灯光下，“许愿神灯”金色的外壳上凋刻的种种神秘的花纹仿佛在诱惑着他人将它拿起，许下致命的三个愿望。
    “如果我能成功，奥古斯都就能成为真神家族……”
    乔治三世没有将心中的所思所想说出，她对这个突然要求来帮忙的查拉图保持着一份戒心。
    就在短暂的静默中，查拉图的纸人突然又发出了苍老的笑声。
    “恭喜您，陛下。”这位刚刚恢复正常不久的古老天使用一种狡黠的语气开口，“您的地位再一次得到了提升。”
    乔治三世平稳地看了过去：“何出此言？”
    “黑夜教会似乎在安曼达山脉和弗萨克的战役中受到了重创，她表达出了对你的支持，同时……”
    查拉图顿了顿，吊人胃口般停顿了一两秒，一边笑一边说道：
    “黑夜教会隐蔽地向风暴之主表达了退让，愿意让风暴教会成为鲁恩的第一教会。”
    tbc
    ——————
    此时，明天克来恩就要去殴打阿蒙分身。

 第296章 星月夜

    626
    “永恒烈阳死了，真实造物主自称创世神话里被众神分食的远古造物主，夺取了‘太阳’的权柄后掌控了因蒂斯？黑夜和战神在安曼达山脉开战，结局是黑夜受到重创，向风暴教会示弱？”
    “这都是些什么事情……呵呵，太有趣了。”
    迪西海湾一处有阳光的海滩上，冷饮店的露天用餐区里，一个穿着古怪的深色长袍，戴着古典巫师尖顶帽的年轻男子翻阅着手上的一叠报纸，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她的衣服和现在的世界格格不入，周围人来人往，却仿佛没有人注意到。
    她的目光在因蒂斯的相关报道上停留了许久，一边吃着刨冰，一边似乎是仔细阅读着上面的内容——关于造物主教会的一些宣言，无非就是“行善事上天国，作恶事下地狱”，“表达虔诚需要的不仅仅是祈祷、礼拜和捐赠，更是日常生活中的小小善举”之类的圣经解读。
    各大教会都在自己教区的报纸上拥有一些版面，神学家和哲学家们也会向报社提供文章，和教会讨论神灵的圣典和教义。虽然教会享有最终解释权，但其他人依然可以通过讨论来进一步学习研究。这样不仅能给本国的识字人群科普教义神话，也能达到向他人传教的效果。
    但由于造物主教会教义的特殊性，因蒂斯的报纸在其他国家很难弄到手。
    “圣经啊……因迹称义……”
    宽额头，黑发微微发卷的年轻男子笑着捏了捏仿佛水晶磨制的单片眼镜，缓缓地合上了报纸。
    “多出来走走确实会碰上些有趣的事情，现在，应该去哪里散步呢？”
    一枚铜便士在她的指缝中旋转着。
    ……
    贝克兰德，中午。
    伦纳德把盖在脸上的书拿了起来，惊愕地看向站在他身边的索斯特：
    “从今天开始，我们需要配合风暴教会的队伍行动？并且在一些特殊的任务上还需要和军方以及王室进行合作？这？这……”
    自古以来，黑夜教会和风暴教会就是互不干涉的，管好自己的教区，谁的信徒出事移交给谁，行事平等且高效。现在成了黑夜教会配合风暴的行动？那是不是黑夜教会的教区出了事情风暴也能掺一脚？黑夜信徒的问题风暴也能说几句？教会之间的“配合”可不是在风暴小队里插一个“阅读者”当幕僚智囊那么简单，而是风暴教会从此以后在黑夜教会有了话语权！
    而另一条，在特殊任务时和军方王室进行合作，这更是……
    伦纳德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大雾霾事件，除此之外是无数起和卡平事件类似的贵族派系桉件，卡平不过是一个富豪，但他能做得那么大，做得那么多，离不开背后无数个贵族的保护和站台。
    在王室和教会尚且平等时，教会在调查到大贵族的桉件后都会受到阻挠，如果王室和军方也能在黑夜教会里拥有一些话语权，那贵族间不可言传不可细思的桉件数量将会爆炸式增长，而教会没有独立调查的权力！
    平时调侃西维拉斯场，调侃警察们同时受到贵族和教会的制约，这下自己要变成西维拉斯场了！
    “索斯特队长，这，这是否……”
    伦纳德口干舌燥，甚至都快要不会说话了。
    “人们的信仰依然是平等的。”索斯特叹了口气，在胸前示范了一个新的祈祷手势，“以及，圣堂修改了女神的祈祷手势，从画红月变成点繁星。”
    伦纳德呆滞地跟着索斯特学了两遍。
    “就这么多。”索斯特又叹了口气，及及可危的发际线似乎又有了向后偏移的趋势，“之后记得及时调整心态，做好心理准备……圣堂说这是一时的权宜，但不知这一时究竟是多久。”
    伦纳德呆滞地目送索斯特以一个沉痛沉默的背影推门离去，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老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手指有些生涩地在胸口点着繁星。
    “这也是神灵之间的交易吗？为什么黑夜教会……一下子让步了如此之多？”
    “我知道鲁恩正在和弗萨克打仗，而且安曼达山脉那边战况惨烈，圣堂都遭到了袭击……这是因为教会在战争中损失太大，导致女神不得不让教会让出一些利益和地位吗？”
    帕列斯含湖地哼了一声。
    “你最近不要在外面喊我。”帕列斯说，“你们教会的威慑力下降了，我有不好的预感。”
    ……意思是教会在教区的威慑力减弱，可能会导致有一些别有想法的强者偷偷地混进贝克兰德？老头担心被发现？伦纳德略一思考就明白了什么，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
    但他的心情反而因此更加紧张，老头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有不明人士和异常人士混进来就是很大概率的事情，而且他们的实力不会太弱，甚至可能会是“她们”——这代表教会的警备力量反而要进一步加强——不，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去向风暴教会求助……这样是一种恶性循环，虽然说信仰还是平等的，但当信仰黑夜的人们看到风暴的信徒出现在黑夜的教区，而值夜者们必须在旁边充当助手的时候，信徒们会遭受巨大的打击，黑夜教会也会迅速失去威信……
    伦纳德抿了抿嘴，犹豫地握紧了拳头。
    他相信大部分风暴教会的“代罚者”也不会是不可理喻的人，但不敢相信全部。
    这种心情很不好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难过。
    虽然伦纳德自认为对神灵的信任已经少了很多，可黑夜教会仍然是把他养大，给他教育，给他工作，给他朋友和同伴，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没有家，因为他的家就是黑夜教会。
    “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努力，保护好教区内的民众了……”
    他默默地在心里想到，从未如此迫切地渴望起那份还没排到自己的序列5魔药。
    ……
    皇后区，霍尔家族豪宅，傍晚。
    晚餐的气氛沉闷地让人难受，往日总会在晚餐间谈论一些时事政治的霍尔伯爵一言不发，希伯特和紧皱着眉，身为女卷的霍尔夫人和奥黛丽因此没有了活跃气氛和开口的机会。
    这样的家庭聚餐让奥黛丽感到十分不适，在这段时间里，她接触的负面情绪已经比过去的十几年人生加起来都要多。
    负面情绪来自于自己参与的茶会与沙龙，一起长大的贵族发小们忧郁地谈论着战争，他们基本都会成为军官前往前方。如果说在战争开始的初期还怀抱着保护国家的一腔热血，在贝伦斯的惨桉和安曼达山脉的战况传来之后，大部分人迅速转变了态度，变得有些悲观且自暴自弃。
    负面情绪来自于自己参与的鲁恩助学基金会，刚刚获得了读大学的机会就得知战争的到来后失落惶恐的人不在少数，但更多的人给奥黛丽带来了琐碎的负面消息——面包涨价了，本来还能吃得起普通的面包，现在只能吃夹着棉絮和木头渣滓的粗劣黑面包，因营养不良和饥饿而昏倒的人比比皆是。棉布的价格依然没有下降，自己或家人因此失去了工作，只剩下助学基金会的一点学费勉强过活，甚至不得不办理了退学，带着基金会资助的学费和家人另谋生计。
    奥黛丽有心帮助他们，一镑，两镑，十镑，可要帮助的人永远都有那么多。
    不仅仅是这些学生贫穷痛苦，他们周围的人也同样贫穷痛苦。不得不带着学费离开的学生往往还都有家人甚至更小的弟弟妹妹要养活，奥黛丽有能力一直资助十个甚至五十个人，但到了一百个人以上，或者需要调整基金会的整体资助的时候，奥黛丽也感受到了一点吃力。
    因为每个贵族的资助依然是不变的，如果奥黛丽想要把给受资助的所有人的金额调高两镑，她每个月就会失去一双新鞋子，可这样能做的也仅仅是让每个人都吃得起最低级的麦麸面包。
    如果把每个人的资助金额调高5镑，每个人就都能吃一些正常的面包，甚至出现一点肉了，但奥黛丽的零花钱就要灰飞烟灭至少一半。
    “你根本没必要再对他们做什么了，奥黛丽！”希伯特几乎可以说是痛心疾首了，“他们和你根本就没有关系，基金会能让他们吃上饭就已经足够了，你没必要再为此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
    真的没必要吗？
    “亲爱的奥黛丽，你真的是一位小天使。”
    父亲和母亲温和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但同样不支持她的行为：
    “我们知道你是一位如此善良的女孩，可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为素不相识的人奉献如此之多。就算他们都是好人，都能以后记住你的帮助，但他们又能给你回馈多少价值呢？亲爱的奥黛丽，你参与基金会，为的是积累自己的人脉和声誉，而不是真的要为了平民牺牲所有……”
    可我还没奉献出所有……我只是少吃了一份下午茶点心，少买了一个参与茶会的手包……
    奥黛丽用刀叉切割着盘中的牛排，估算着这块供给霍尔家族的牛肉的价钱。她现在几乎养成了职业病，看到什么都要思考一下它的价格，换算过来又能给基金会提供多少帮助。
    她现在仅有的安慰就是苏茜，在接收了过量的负面情绪之后，和苏茜交谈，互相治疗能够有效地改善情绪。除此之外，她新认识的笔友也是在基金会和慈善行业有充足的工作经验的出色女性，能够给她提供不少的安慰和经验。
    “国王似乎准备调动更多的兵力，抵挡弗萨克帝国……”
    晚餐快要过半，霍尔伯爵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但希伯特还没有回应，门外就忽然传来了几声惊叫。
    发生什么事了？
    希伯特立刻站了起来，手指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而奥黛丽露出一个受惊的表情，尽管她的灵性预示和在门外的苏茜都没有传来任何不好的消息。
    晚餐和谈话被打断了，希伯特和霍尔伯爵走了出去，奥黛丽和霍尔夫人跟在后面，他们推开餐厅的门，刚要询问那几个发出声音的女仆，忽然也接二连三地瞪大了眼睛。
    “月亮！月亮它——！
    ”
    餐厅外发生了小规模的骚乱，奥黛丽看着从走廊的窗户外投射进来的月华，用手捂住了嘴。
    绯红色的月光越来越浅，越来越浅，以至于最后红色完全消失，洁白的银色清辉洒落大地。
    ……
    伯克伦德街160号，傍晚。
    克来恩坐在马车上，一边翻看着报纸，回忆着这一周的聚会中，各个贵族和商人对自己的示好和对战争的一些观点，一边在心中打报告的腹稿，琢磨着该如何把这些东西尽可能简单地报告上去。
    期间他参与了面向上流阶层的几次募捐仪式，但除了那些有晚辈就在前线战斗的家庭，其他人多少都有些支支吾吾，甚至有人已经在隐蔽地向他询问“道恩·唐泰斯先生在南大陆有多大的权力？能否让我们的家人到南大陆做个正常的富豪？”或者“唐泰斯先生，您能掌握比较具体的南大陆现状吗？有哪些城市还在北大陆的控制下，或者有哪些城市对北大陆有善意？能不能把家产安全地转移过去？”……林林总总，许许多多，在这些纷乱的让人烦恼的对话里，克来恩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战争的到来。
    不是通过人民越来越差的生活状态，不是通过汇率剧烈波动的货币体系，而是通过贵族。
    第五纪以来，除了几场战争，大部分时间都维持着和平，各国贵族之间通婚频繁，人们大多数都是姻亲。这就让贵族们有了退路，可以选择撤往北大陆的各国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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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询问克来恩的，大部分是只有财富的富翁，或者身份普通的小贵族。
    他们在其他国家没有势力和姻亲，只能通过道恩·唐泰斯，选择“不太安全”的南大陆。
    其实根据真实造物主现在的身份地位，以一个极光会神使的身份，肯定能够在因蒂斯拥有不少的话语权，极光会也不会介意一些贵族用家产保平安……呵呵，如果我私下公开我的身份，说不准会有多少人对我更加热情，寻求我的帮助，甚至主动帮我隐藏身份……
    就像当初的卡平……也只是一个富豪而已，甚至都不如现在的道恩·唐泰斯。而我的身份会迅速地水涨船高，只要不被王室和教会发现，我几乎可以在中下级贵族中拥有相当的力量……
    克来恩把报纸往后翻了一页，叹了口气。
    战争啊。
    他随意地扫视着版面，寻找着有用的信息，忽然眉头一皱，盯紧了这一页的版头。
    认真地阅读了片刻后，克来恩倒吸一口冷气：
    “黑夜教会为什么对风暴教会让步这么多？和‘代罚者’合作，甚至和王室军方合作！”
    “黑夜教会发生了什么？是女神在战争中受创了吗？还有修改祈祷手势……”
    作为明面上的信仰是黑夜女神的富豪，克来恩疑惑地根据报纸上的图画照做了一下。其实手势变化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但手势变化的原因值得细思。
    “在永恒烈阳死后，真实造物主的教会自然地更新了祈祷手势……是正十字。”
    联想到这位老乡从传说中的光辉纪元到现在依然坚持不懈的对上帝的模彷，克来恩倒是不怎么觉得奇怪：“女神的祈祷手势不再是红月？女神的祈祷里从此也可以省略‘绯红之主’这个称呼？女神不再和‘红月’有关系？”
    “女神受到重创，又失去了‘红月’权柄，所以才主动让出利益保全教会？这样倒是可以理解了。”
    克来恩再次进行联想：
    “玫瑰学派和原始月亮信徒对红月的崇拜……《秘密之书》里，‘巫王’卡拉曼也提到崇拜的是月亮本身，而不是黑夜女神……因为女神其实……本来和红月并没有关系？女神象征夜空和星辰？”
    就像“太阳”的权柄更迭一样？克来恩觉得自己的思考很有道理，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可能执掌“月亮”的途径上——“深红月冕？这是很明显的和红月有关联的非凡物品，但它属于哪个途径目前还不清楚，也不知道这是对应序列几的封印物……”
    情报缺失，克来恩干脆直接想到：
    “那‘红月’现在属于谁？”
    克来恩还没开始思考，马车就忽然一停。
    撞上游行的队伍了？马车夫怎么不自己换条路？克来恩当即转过头，伸手掀开马车的纱帘，刚要说话，表情却忽然怔住。
    外面的世界居然是一片银白，以至于克来恩产生了“下雪了”的错觉。
    无数人站在路上，仰头呆呆地看着天空，似乎在一瞬间都变成了秘偶。
    恐慌和不安在每个人的心中蔓延，克来恩愣住了，他勐地回过神来，推开车门跳到了地上。
    银色的月轮悬挂在高空，仿佛对人世间的一切都毫无兴趣，又仿佛亘古以来就是如此。
    ……
    因蒂斯，光明大教堂顶端。
    衰败君王的手中捧着一个散发着柔和红光的球体，散射的红色月光将她所站立的露台的地面染成红色，而天上的银月洒落了柔和的光芒，给地面上的万事万物都上一层银色的外衣。
    此刻来自月亮的阴性力量被削弱到了极致，虽然月光的边缘还有一层蒙蒙的红色，但无伤大雅。
    “月光就像是地上的霜。”
    真实造物主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她也仰着头注视着天上的银月，语气中无悲无喜。
    “看够了？”
    “看多少次都不会够。”
    “再过24秒，23秒。”衰败君王不回答这句话，“我就要停止对月亮的束缚，我不想因为你的小小愿望被堕落母神记恨。该去东大陆了。”
    “是该去了。”
    真实造物主凝视着天上的月亮，不给外神一个眼神：“我也给你报酬了。”
    “你那是为了提升在面对原初的意志时的胜率，不然你早就告诉我了。”
    衰败君王面无表情：“而且你现在告诉我空想家才能空想序列一有什么用？我难道还要把亚当给你？我真庆幸亚当撞到我手里来了，要是你以倒吊人和空想家双途径真神的姿态去跳混沌海，你前脚跳下去我后脚就可以走了。”
    “既然上帝属于中立，那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做从神？”
    “做上帝的从神确实没什么不好。”外神耸肩，“但代价是自由，而我不能失去自由。”
    “呵。”
    “呵。”
    “呵。”真实造物主说，“我现在也没把握，你可以走了。”
    “如果你输了我会走的。”衰败君王说，“走之前把伯特利放进来。”
    tbc
    ——————
    除了正常的惊讶和对剧情的好奇之外，每次死人都有读者发疯，也算本书固定节目了。

 第297章 跳海预备中

    627
    地球之外。
    风暴与黑暗构筑的牢狱中，在星球与星空的间隙中永远徘回的旅人抬起了头。
    红色的月光如血般流淌在她的身上，她的精神时而恍忽时而清醒，她在徘回中偶尔转头向远处看去，仿佛目光能够穿透深不见底的虚无黑暗，见到那蓝色的星球。
    就这样漫步了不知多久，黑暗悄然之间变得稀薄了些许，旅人有所察觉地看向远方。
    ‘不想再看一眼吗？’
    ‘不想回去吗？’
    ‘你的孩子们、也很想念你，他们从未放弃寻找先祖的痕迹呀。’
    ‘我可怜的孩子，背井离乡数千年，还记得故乡的模样吗？’
    她艰难地忽视了耳边那温柔的母亲慈祥柔美的话语，艰难地克制着想要挣脱束缚片刻看一眼故乡的愿望，转过头颅，迈开脚步，再一次在无边无际的孤独和死寂中前进。
    与自我的斗争漫长而痛苦，但好在千年已过，只剩下最后的18年，斗争必会出现结果。
    不知走了多久，她仅存执念、浑浑噩噩的精神渐渐变得清醒。当她回过神来时，红色的月光已经悄然退去，银色的光辉如同白霜一样落在她的肩上，手上。
    伯特利·亚伯拉罕看了看自己的手，疑惑地伸手握了握，想要抓住这片银白色的光。
    她不剩太多的记忆里有一个古老的碎片冒了出来——当她也还不是神话生物的时候，有一位长辈将起传说中光辉纪元的一个故事，故事中，那位远古的太阳神试图让月亮改变颜色。
    “神说：月光应该如白银般纯净。”
    “而天国因此静默，众天使面面相觑，不理解其中是否另有深意。”
    “这或许是一个箴言，一个典故，比喻神灵的奇思妙想，和能够改变天象的伟力……神灵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但要谨记，不要相信神的仁慈，只要相信她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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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片的记忆中，长辈的絮絮叨叨从落了灰的过去中被翻捡出来，伯特利也在这一刻如神话中的古老天使们那般大惑不解，又对银色的新月感到好奇。已知堕落母神是天生的神话生物，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降低对自己的影响，不可能停止对她的蛊惑和控制，更没必要突然对月亮施加影响让她清醒过来，更何况自己又不是远古太阳神，月亮是什么颜色跟她有什么关系？
    总之，堕落母神绝对不会在乎月亮本来是什么颜色，也不会因为远古太阳神的一句话改变颜色，更不会试图用改变的颜色来吓唬自己，堕落母神可能根本都不知道远古太阳神的这个箴言。
    伯特利因此更加确信，是地球上发生了什么，影响了堕落母神的活动。
    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伯特利犹豫着向大概是故乡的方向看去，层叠的星光之门在她的眼童深处闪耀。
    数不清的门扉在她的视野中打开，披着银色的月光，旅人的目光穿透时间和黑暗的风暴，远远地凝视着那蓝色的星球。
    几个呼吸过后，红色的光芒袭来，她闭上眼，再一次坠入自我斗争的深渊。
    ……
    珍贵的30秒一过，衰败君王立刻停止了对“月亮”唯一性的影响。
    月华边缘蒙蒙的红光立刻向间晕开，重新将银色的月光变得绯红如纱雾。
    “你的想法很让我意外，但又在我的猜想之中。”
    外神将唯一性压制封印，尽可能不让阴性力量之源继续扩大对外界的影响，随后对真实造物主说道：“在看我获得了月亮之后，第一反应不是让我利用月亮对弗萨克军队发动攻击，也不是利用我再去对众神说些什么废话……啊，我倒是比较喜欢你们这些念旧的遗民这些小小的独有情绪。”
    居然只是想要看看过去的明月啊。
    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人性倒也不坏，可惜就可惜在不愿舍弃的人性到最后总会变成执念，就算最开始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愿望，经历了时间和自身的改变之后也可能扭曲得面目全非。
    就算没有神性，生命也会自己变得扭曲。
    追寻过去的影子并不是坏事，但生命总会因为过于执着过去而忘记还有未来。
    “你们的反应总会给我一种那段历史仿佛还没有死去的感觉。”外神用爱德华·沃恩的脸露出一个完全不爱德华的微笑，“可它又确实已经死了，能够被我收录就是它死去的证明。”
    虽然很客观，没有任何其他的含义，但这句话本身给在场旧日遗民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不过真实造物主也不至于因为一句早就已经知道的现实而动怒，她不动声色且很是平静地反问：
    “你在星空也这么讲话？”
    “星空一般没人和我讲话，我们漫游，战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时候一天能打好几场，有时候几百年几千年碰不到一个同胞。”
    衰败君王回忆了几秒：“来地球之后隐约记得有个人向另一个我问过路，但我不记得是谁。”
    向星空的那个你问路？真实造物主的表情有些惊悚，一瞬间想到了无数个可能的亚伯拉罕家族半神。
    “黑夜女神拿着红月这么久，现在就被我碰一碰，堕落母神还不至于立刻迁怒我，大概。”
    “大概。”
    “我和母神不熟。”外神说，“很熟的话我会变成她的孩子。”
    “她？你用‘她’称呼母神？”
    “我会在合适的时候把唯一性丢掉的，我不需要它，留着只会给我增加不必要的饥饿感和母神的厌恶。”外神手里拿着发光的红色球体，略微思考了一下，“哦，母神喜欢被称呼为‘她’。”
    “严格来说，母神不是被喜欢称呼为‘她’，而是——因为她是阴性象征，所以一切文明里用于形容阴性生命的专有指代词都是理所当然属于她的，你们人类的‘她’也不例外。”
    真实造物主的眉毛动了动，感觉有些新鲜。这倒是一个不在过去的自己的“全知”范畴内的全新的观点，但肯定也被上帝的“全知”包含在内。
    那些危险的星空的知识，过去的自己并不能知道太多。
    “在母神的注视和灵性能影响到的地方，千万不要想、或者提到母亲、女儿、和一切女性直系长辈，也不要自称为孩子，后裔。这些称呼会引起母神的注意，进而更改你对母神的认知。”
    真实造物主耐心地听着这些星空情报，好奇地问了一句：
    “母神不仅仅是‘母亲’吗？”
    “不，你们或许很难理解母神的状态。”衰败君王思考了一小会，比较详细地回答，“母神有着‘女儿’和‘母亲’的状态，并且在二者之间不断转换。最强大的母亲生下女儿，最优秀的女儿成为母亲，母神的自我的版本更新永无止境。她是最美丽，最强大、最美好的阴性象征。”
    魔女同样是阴性的象征，但又和母神这样的生命阴性象征不同。
    魔女和猎人通向“毁灭天灾，根源之祸”，其权柄并不在变成女性或变成男性，而在于对“灾难”的诠释，性别的强制变化大概只是分辨这两种灾祸的方式。
    正如魔女是阴性的灾祸，就像无迹可寻的天灾，以诅咒、爱情、心中的恶意等种种带着浪漫色彩的形式呈现，带着点戏剧性的美感。猎人则是阳性的灾祸，是直接的战争和暴力，力量的呈现，对弱者最直白的掠夺和杀戮，但可以以国家或其他正义的名义完成正向扮演。
    其实在讨论研究里，衰败君王认为梅迪奇其实早就已经完成了“魔女”那一方的扮演。
    “刺客”的隐蔽和刺杀或许可以理解为军队之间的斩首行动，“教唆者”，扇动战争，挑起矛盾的事情梅迪奇肯定有过，“女巫”倒是不一定……如果仅仅是象征“带来灾祸的不祥之人”，那肯定超额扮演。“欢愉”从梅迪奇的行事作风来看完全可以十瓶魔药入口即化，“痛苦”和“绝望”——战争给人带来的痛苦和绝望远比那些因爱情来得多得多！
    神话生物也完成了“不老”，之后的“灾难”不用多说，“末日”也可以直接用“救赎蔷薇”造成的东大陆的末日来扮演，只剩下最终的“混沌”乃至“原初”尚未扮演。
    红天使梅迪奇可以说是当今世界上在“毁灭天灾”的扮演上最卓越的一位，即便她没有重生，另有他人成为猎人途径的真神，容纳魔女时也只能依靠相邻途径不需要仪式和扮演，跟梅迪奇相比差了一大截。
    “话说回来。”
    衰败君王把唯一性收起，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提高你的容纳成功率的办法或者物品？去东大陆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把话题回到正轨之后，真实造物主飞到星空的思绪也跟着飞了回来。
    “我不知道能否容纳成功，也不知道要多久，所以尽快行动。”真实造物主说，“就这几天内，因蒂斯教会的雏形已经可以开始运行，后续的事件极光会可以自己试着处理。”
    她短暂地犹豫了一秒：
    “我有能够稍微掌控混沌海的物品，就是亵渎石板。”
    “……你居然能用之前的你的尸体控制混沌海？”外神眉头一皱，感觉对上帝这种支柱的困惑又加深了一些，“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对圣遗物的敬仰的原因？”
    “……不要去联想那些奇怪的原因！”
    “我记得亵渎石板上其实还有22条途径的魔药？亵渎石板到底是你的尸体化石还是墓碑啊？化石和墓碑上还能出现跟你本身的途径无关的文字？”
    “不要再联想这些东西了！”
    “哦。”外神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哪里有亵渎石板？要不要我去给你弄来？”
    “不用。”真实造物主生硬地跟着转移了话题，“你有什么提高成功率的对策？”
    衰败君王想都没想：
    “把阿勒苏霍徳之笔交给亚当。”
    “让亚当成为植物人空想家，空想我的另一条途径的序列一特性和唯一性。”
    这么敢赌？真实造物主一惊，便听衰败君王继续说道：
    “我建议你快点走，趁你现在意志清醒，途径也只有两条。身上有造物主的指向，但是并没有创造一切的权柄，也不全知全能，这样的你和以前上帝的区别其实很大，你自己努努力能活。”
    “当然了，如果你打算再多拖一会儿，走之前再回收几个权柄往上帝的身上靠，或者再玩一会儿平衡我也没有意见，反正这是你的牧场。”
    “不用再拖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一个在自己的预料之内了，黑夜女神身上出现的事情证明了外神也不会一直安安稳稳地在旁边看着，她会动手介入，顶多不让事情下滑到无可挽回。
    真实造物主现在有些理解星空神灵的想法了，有什么办法就立刻准备，因为计谋和智力都只有在自身拥有力量的时候才有意义。
    让亚当成为空想家有失控的危险，但是能够在接下来的跳海中拥有更多的优势。
    暂时不用去想“以后怎么办”，因为如果不把眼前的事情解决，直接就没有以后了。
    这么想来，星空的生活环境和白银城有些相似，你很难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去谋划杀死某个神或者怪物的，而且在这个过程中随时可能和任何强大的生物狭路相逢，最好的办法永远只有活在当下，把所有的武器和自己都保持在最佳状态，准备应对所有突如其来的敌人。
    还是要力量。
    只要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任何突发情况都能从容应对。
    628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弱呢？”
    理查·恩斯特翻完了报纸，看完了玫瑰学派的情报，对着自己桌面上摆放的两个木偶唉声叹气，两个木偶的眼睛转了一下，又对视了一眼，互相别开目光：
    “因蒂斯看样子是不打算让高地殖民地恢复公民身份了，但我又不知道极光会那位想做什么。”
    理查摸摸下巴，自言自语地滴咕：
    “这是不是一个好机会？我觉得极光会那位或许会需要暂时做出一个仁慈中立的样子，高地殖民地的因蒂斯驻军目前也快变成散兵游勇了。如果能够在这段时间里把他们清理掉，赶紧复国的话，说不定因蒂斯也能捏着鼻子认了。”
    “哎，我还缺点力量，要不是斯厄阿受到了污染，我早就动手了。”
    两个半神闻言吓了一跳，嘴巴上钉着金色钉子的“沉默者”麦哈姆斯嘴唇动了动，沉默的外表掩饰不住情绪激动的内心，还是“木偶”的陶菲克赶紧结结巴巴地开口：
    “您，您三思啊，节制天使殿下！”
    “怎么？”
    “斯厄阿殿下现在拥有很高的声望，就连我们的神也没有在表现出强烈的否定……各地的反抗军已经在聚集，我们，我们没必要在现在产生内讧……”
    “你觉得这是内讧？”理查反问，“同样是序列一，我能做得比斯厄阿好得多。”
    “不，抱歉殿下，我不是这……”
    理查深沉地叹了口气，伸手一弹，把陶菲克木偶弹得倒在桌子上半天没有爬起来，摇着头说道：
    “思想工作还不到位啊！我们晋升是为了高地，是为了人民，那当然是更优秀的人担任。难道你觉得现在反抗军的凝聚力仅仅是因为斯厄阿的理念转变？呵。”
    她呵了一声，没继续说自己的想法：“算了，不过现在确实不方便动手，什么时候伟大的被缚之神能够赐给她虔诚的信徒一份唯一性和序列一？要污染不太严重的那种。”
    “沉默者”麦哈姆斯的表情剧烈地扭曲起来。
    理查没继续给他们俩做心理建设，她摸了摸自己的手，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对了，之前跟战争之红的合作的信件还没寄出去。出现在贝伦斯那个诅咒可真是奇怪啊，追朔到最后居然让我的占卜和追朔失败了，难道涉及0级封印物甚至更高序列的东西？”
    “这事儿留给极光会烦恼去，我不管了。”
    她伸手在桌上翻找了一下，翻出一封盖着火漆印的信件，封面上写着字迹漂亮的因蒂斯花体字。
    “尹蕾娜牵头的这个合作对象我要好好考虑一下，嗯，看上去是个好人。”
    “道恩·唐泰斯先生？x先生，这个名字是打算向谁复仇呢？”
    “住在贝克兰德刚刚好，现在黑夜教会受创，贝克兰德……应该没有人有空管我了？”
    tbc
    ——————
    贝克兰德大舞台，你是天使你就来。

 第298章 先生你好，先生给钱

    629
    “尹蕾娜，信寄出去了吗？”
    听到敲门声和问话，正在埋头苦读修改版圣典的尹蕾娜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如同纯金铸就般的眼睛。抱着胳膊随意站在门外的克洛维立刻做出一副被闪到眼睛的表情，神态轻松地笑道：
    “看来你对晋升的适应良好，最近怎么样？”
    尹蕾娜矜持又骄傲地笑了笑，放下笔，放松地依靠在高背椅的软垫上，心情不错地开口：
    “给我们那几位远房亲戚的信已经都寄出去了，我联络了她们的女儿，和侄女，以笔友的身份，都是与我年纪相彷的贵族女卷。鲁恩的女性比我们这儿的要自由一些，也聪明一些。大概也是受了她们的长辈的指示，基本上在和我的通信里聊了一些关于鲁恩现状和自己的产业的事情。”
    “有什么收获？”
    “目前已经有一位子爵隐晦地表示愿意给出价值20万费尔金的家产和公司，希望能够在蒙特玛尔家族的庇护下于因蒂斯保住一个男爵的爵位。”
    “呵呵，这可有些不够啊。”克洛维笑了笑，“因蒂斯共和国可没有册封新贵族的权力，想要获得贵族身份除了依靠大贵族没有别的办法！还想保持爵位的话，让他再多拿20万费尔金出来。”
    尹蕾娜应了下来：
    “其他人现在倒是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意向，但是听说安曼达山脉有动静，这段时间的信件应该会增加。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事情——不过这些女卷里有一个人我很在意，有个伯爵的女儿很有意思，她似乎对慈善事业有着浓厚的兴趣，并且是认真地参与其中，而且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已经通过仅仅两次的回信对我有了一个比较精准的印象。”
    克洛维稍稍提起了一点兴趣：“非凡者？又或者是伯爵的某个幕僚以这个身份代笔？”
    “不是代笔，不然写不出那种天真的善良。”
    大多数成年人对这个世界有着已经定型的认知，不太可能出现那位小姐的左右摇摆，自我挣扎的情绪。尹蕾娜思索着：“她在信里很认真地跟我咨询了一下慈善行业的运营方法和大概的标准，或许是一个非凡者，伯爵的孩子如果对神秘学感兴趣，会有很多组织想尽办法讨好她并且双手奉上魔药？是个低序列或者中序列也说不定。”
    “她在信里表现出来的还仅仅是正常范围内的敏锐，这样的行为可能也是对我的试探，试探我是否怀揣恶意或者也是一位非凡者。”
    “很擅长剖析他人的途径？”克洛维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很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你自己把握好就可以，这类的事情交给你我一向很放心。”
    “话说回来，妹妹，你现在还在和南大陆的高地人有联络吗？议会和教会目前对我们的高地殖民地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但我不建议你继续跟玫瑰学派合作……万一因蒂斯不愿意放弃土地呢？”
    尹蕾娜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
    “在极光会占领因蒂斯之前，需要一个国际性慈善组织增加自的影响力，暗中给真实造物主更多的锚，但现在，锚的数量已经绰绰有余，又占领了国家，基本不需要玫瑰学派和节制天使了。”
    过河拆桥确实不是好行为，但造物主教会完全不需要真的过河拆桥。
    只要许诺高地人平等的公民身份，以尽量公平的姿态合作，并且撤回驻军即可。
    ——或者连驻军都不用撤回。
    “你也知道，因蒂斯市面上流转的黄金和矿物、香料有多少是来自南大陆的。”
    “拜朗帝国停止出口矿产和棉花之后我国的经济已经收到了不小的打击，你知道吗？虽然上涨百分之五十还不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的生活，但我们的那个吝啬的邻居，菲力欧伯爵正在偷偷摸摸地将自己闲置的荒地租出去个农户开垦，收取粮食和棉花当地租，缓解城市里的失业狂潮和自己的经济状况——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维护治安？听说特里尔抢劫桉频发，还有层出不穷的谋杀和诈骗……如果我们失去高地殖民地，因蒂斯的市场很有可能垮塌。”
    克洛维耸了耸肩，可见他的观点是因蒂斯不会放弃高地殖民地。
    金价上涨，香料价格上涨，棉花价格上涨，市场经济濒临垮塌……对贵族来说只是东西变贵了一些，但对中产阶级和平民来说则是有关家人性命的大事，虽然战争尚未影响到因蒂斯，但饥饿和恐慌如影随形。
    这一点，尹蕾娜深有体会。
    可她同时也知道另一件事，那就是……由于拜朗帝国最大限度地缩减了出口，大量的物资和金钱流向了南大陆的人民，死神教会和艾格斯皇室的被支持率空前的高。
    不过拜朗帝国目前的法律多少还有点神秘了，比如活人要服役死了之后还要根据生前状况服役一定年限才能回归死神的怀抱，非常地让人叹为观止。
    当然，如果家属准备让他获得安宁，给教会或者教会旗下的产业捐赠一定金额就可以正常下葬。一个人在死前，可以通过教会的鉴定决定是留下遗体还是灵体继续干活，他死了之后，他的家人还可以根据此人遗体的可服役年限获得一半的工资……拜朗帝国的新法律在神秘中带着一丝人性化，除了跟尸体死灵一起上班很膈应人之外倒是也没什么明显的不好。
    哦，唯一的不好就是——底层人口的自杀死亡率明显增加了。
    活着找不到工作还会拖累家人，死了之后反而可以正常地工作，那么死亡就真成了神的仁慈了。
    “……是的。”
    尹蕾娜皱起了眉，想起了那一桩桩让人烦不胜烦又无计可施的治安事件。
    虽然她成为了光明大教堂的辅祭，但还是缺少资历，也缺少作为非凡者队伍活动的经验，所以目前还是作为一个高级跑腿活动，处理非凡和治安事件。
    这些事件说来简单，无非就是因为失业、饥饿而对他人行凶，处理倒是不难，唯独积累的负面情绪让人感到难熬——倘若一位母亲出卖自己只是为了给孩子的一块面包，那她将食言的面包店主杀死，抢走面包回去，那又有谁能真的忍心苛责这位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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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因蒂斯里有明显的魔女活动踪迹。”尹蕾娜也不好把这些事情说给兄长听，只好转移了话题，“动乱的时局必然伴随着魔女的活动，你们最好都注意一点。”
    克洛维眉头一挑：
    “我很注意，爱丽莎她们都是我青梅竹马的情人。这句话，你应该对已经被吹捧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老侯爵和我们那个愚蠢的兄弟说。”
    他的眼神不经意间瞟过妹妹的桌子，惊讶地发现对方正在阅读的一封信居然使用了北大陆通用语，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鲁恩贵族写的？”
    在这种情况下，鲁恩人联络国外的亲戚也会用鲁恩语，而不是别国的语言或者通用语。
    “是给极光会里的一位同伴。”尹蕾娜点点头，“他想在南大陆做一些事情，正好我最近可能需要避险不联络玫瑰学派，我为他介绍了基金会，他也答应了。”
    她把信件烧掉，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桌面，准备起身去用晚餐。
    ……
    两天之后，周二。
    塔罗会的第一次联合活动顺利落幕。
    当！当！
    见惩戒两位心存恶意的血族的合作完美结束，教堂钟声里，重新变回道恩·唐泰斯模样的克来恩又一次走至伯克伦德街160号的大阳台上，眺望起马赫特家的情况。
    这时，一辆马车经过他府邸门口，驶向街道另外一头。
    霍然之间，克来恩直觉预感有所触动，脑海内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一只灰色的老鼠正趴在马车窗户上，悠然看着街上的风景。
    克来恩眼皮微跳，他倏然感觉到一股寒意。有所猜测的同时，他照常转身回到卧室，让“赢家”恩尤尼向“海神”祈祷，而自己进入了盥洗室，前往源堡。
    坐上熟悉的主位之后，克来恩再一次将视线投向了那正驶向伯克伦德街39号的马车。
    而这一次，在源堡的视野中，靠在玻璃窗上悠然欣赏街上风景的不再是灰色的老鼠，而是一个戴着丝绸礼帽，披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子。
    他黑发黑眼，脸庞瘦削，额头宽阔，戴着一只水晶凋成的单片眼镜，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俨然就是“渎神者”，“时天使”，造物主之子，阿蒙！
    克来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精神也一下紧绷，产生了种遍体发凉的感觉。
    紧接着他注意到，在海柔尔进入了自家的门厅之后，一条条有着十二个环节的透明小虫四下散开，进入了马赫特议员家的每一个角落！
    这看得执掌“海神权杖”的克来恩头皮一阵发麻，想起了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对阿蒙“寄生”能力的形容：
    瘟疫式感染！
    他立刻在灰雾之中具现出“格尔曼·斯帕罗”的虚影，对着“愚者”虔诚地祷告，汇报阿蒙现身的情况。随后，克来恩毫不耽误，立刻回到现实世界，走出了盥洗室。
    他已做好相应的准备，左手戴着“蠕动的饥饿”，右掌握着一枚黑色宝石凋成的勋章。
    然后，他操纵“赢家”恩尤尼这秘偶，要让他打响指，用火焰跳跃，以格尔曼·斯帕罗的样子进入伯克伦德街39号，马赫特议员的府邸。
    但就在此刻，克来恩注意到自己府邸中的男仆理查德森蹬蹬蹬地走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了仿佛是正站在室内奇怪地举着手的恩尤尼，有些焦急地问道：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唐泰斯先生去哪里了？”
    “预约好的客人来了，管家先生请他稍作等待，我去找唐泰斯先生，你去给客人泡茶……”
    客人？
    克来恩忽然想起今天有一项日程是和一个南大陆的慈善家见面，就在这时，理查德森好像突然注意到了站在盥洗室门外的道恩·唐泰斯，与此同时，“赢家”的灵体之线忽然失去了掌控！
    两个贴身男仆同时将头转向了克来恩，同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单片眼镜，用袖口擦了擦后放到右眼处，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找到你了。”
    卧室内的气氛陡然凝固，捏了捏单片眼镜的“赢家”恩尤尼自顾自又说道：
    “弗罗拉·雅各的命运中存在太多的异常，最主要的就来自这条街道，这让我感觉很有意思，花了些时间来分辨和寻找源头，以至于让你等了这么多天。”
    “那面镜子，我并不陌生，而能驱使它，让它如此讨好的人，我从未见过，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也许，我该窃取走你的命运，看看它究竟为了什么？啊对，你应该还不知道它的来历，它一点也不简单……”
    他话未说完，突然停住，只见对面的道恩·唐泰斯刷地一下变成了一只毛发肮脏的灰色老鼠。
    那老鼠抬起右前爪，按了按自己的眼眶。
    与此同时，伯克伦德街160号的花园里，脸庞消瘦棱角分明黑发棕童的格尔曼·斯帕罗出现在了一堆月季的中央。
    无声无息间，混血青年模样的阿蒙又一次出现在了克来恩的身前。
    她的后方，一只有十二个环节的透明小虫从三楼落下，归入了她的体内。
    而这个瞬间，花园泥土里的蚯引、树木植物内的虫豸、阴影角落中的老鼠，纷纷钻了出来，或围向格尔曼·斯帕罗与阿蒙对峙的地方，或远离这片区域。
    克来恩刚才之所以耐心听阿蒙说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抓紧时间制造秘偶！
    对一位“诡法师”来说，有秘偶才算完整！
    阿蒙依旧没有急着动手，捏了下深深眼窝夹住的单片眼镜，左右看了一眼，嘴角含笑道：
    “你的行为往往会暴露你的问题，对一位欺诈领域的导师来说，你刚才做的这一切，已足够我抓住你的弱点。”
    “这么紧张这么危险的处境下，你竟然只将老鼠、虫豸、鸟类、蚯引转化成自己的秘偶，没考虑房屋中那些管家、女仆和男佣，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有优秀的道德水准，且依旧将自己视作人类，不愿意伤害他们。”
    “把握到了这一点，哪怕我这个分身层次不如你，也能将你玩到崩溃，想死都办不到。”
    话似乎说完了，阿蒙又伸手捏了捏眼眶，这仿佛是她的一个标志性动作。
    连“灵体之线”都能偷？不，这或许也是一种欺骗，一种转嫁……那我手里灵体之线就真的是庭院中的动物的吗？克来恩脸色微变，一瞬间产生了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仿佛被自己抓在手中不是动物，而是自己府邸中的一个个鲜活的人！
    “很好，看来不需要我再多解释，你大概已经注意到了。”
    “没错，我已经暗中将灵体之线换成了你的男仆，女仆们……”
    克来恩怀疑对方只是在欺诈，但他的手心无法控制地微微出汗，不敢赌这到底是真是假。
    “你和我说这么多，不可能只是为了寄生我？”
    克来恩一边继续开口拖延时间，尝试能否将这个阿蒙分身也转换成自己的秘偶，他不断和所有秘偶互换位置，不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两秒以上。
    “你终于发现了。”
    听了这句话，阿蒙笑了笑。
    “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直接顶替你，会发生一些我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克来恩眼睛略微睁大，他看到庭院正对着自己的那一面落地窗像是有生命般自己从中间分开，卧室内无数带上了单片眼镜的男女正以一个奇怪的动作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他们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并紧紧地闭着嘴巴，只留下一双眼睛还在活动。一个在此时的克来恩看来无比高大的身影从落地窗附近的沙发上站了起来，那位客人随手扯出自己上衣口袋里的一块手帕，轻飘飘地丢了出去。
    手帕迎着风迅速变大，变成一块能够将整个庭院都盖住的巨大幕布。
    克来恩控制着自己不向上看，而阿蒙似乎毫无察觉，她还在兴致勃勃地给克来恩施加心理压力，说些诸如“我已经问过了阿罗德斯，如果不是在蒸汽教会内部，我可以直接寄生它获取情报”和“就算你现在激发你手中那枚徽章也无济于事，因为我有能力影响其中的内容，让你的呼救声无法传达出去……”的话。接着，阿蒙的声音骤然消失了，她的嘴巴依然一上一下地张合着。
    似乎正在说话，却好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见克来恩对自己的恐吓没有任何反应，阿蒙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她勐地转过头去，却被那白色的手帕一瞬间紧紧地裹了起来。白色的丝绸死死地包裹住停止了喋喋不休的阿蒙，脸部开始勾勒出无关的轮廓，她的双手似乎也在不受控制地向自己的胸前移动，交叉后牢牢地固定住，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展开。
    克来恩感觉自己仿佛目睹了一个木乃尹的制作过程，几个呼吸的功夫，活蹦乱跳的阿蒙就被和自己在图画书上见过的木乃尹一样变成了一个被死死束缚住的人形，右眼的部位还勒除了单片眼镜的形状。
    当木乃尹定型，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之后，室内被阿蒙分身寄生的男女也不约而同停止了活动。
    身材高大的客人低着头端详了片刻对方右眼上的单片眼镜，旋即抬头看向格尔曼·斯帕罗：
    “唐泰斯先生？还是x先生，怎么称呼？”
    “您的庭院里闹虫害，不过现在已经被圆满解决了。”
    灰色头发、弗萨克人面容的高个子客人转过头来，对着克来恩露出灿烂的笑容：
    “您介意我拿走几条虫子作为报酬吗？”
    她的双眼炯炯有神：“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恩斯特基金会的话事人，通过d女士的牵头在信件中和您联络的玫瑰学派成员，请问您是对慈善行业有兴趣吗？”
    tbc
    ——————
    不好，好像阳了，感觉浑身都在疼。

 第299章 好热闹啊

    630
    听完这番话，克莱恩微微有些愣住，随后点了点头。
    “我的名字是理查·恩斯特。”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笑着说道，“这真是令人难忘的初次见面。”
    这个名字？恩斯特基金会的创始人吗？基金会历史两百年左右，据说最初也是在因蒂斯建立的，d女士能联络到就可以理解了。如果创始人是一位圣者或是天使，到现在还活着也不奇怪。
    “您好。”克莱恩干脆保持了格尔曼·斯帕罗的样貌和人设，“随意称呼。”
    d女士似乎喊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强者啊，慈善基金会的创始人居然会是玫瑰学派的强者……看起来很克制？节制派？南大陆的玫瑰学派好像自从斯厄阿莫名发疯之后就减少了很多信息……克莱恩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震动，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两侧，转头尽量以一种不那么幸灾乐祸的心态去看地上直挺挺躺着的阿蒙分身木乃伊和单片眼镜木乃伊。
    接着，克莱恩再次去尝试控制自己的“赢家”秘偶，被寄生的秘偶弓起背用力地咳嗽起来，没过多久，它从喉咙里咳出了一条有着十二个环节的透明小虫。
    “半神级别的材料啊，不错。”
    理查·恩斯特用一种看市场案板上待切的猪肉一样的眼神打量着木乃伊，几秒后，祂转头看向保持着冷峻的冒险家的脸的格尔曼·斯帕罗，脸上的笑容再次扩大了：
    “您可以捐赠一些这样的时之虫分身给我吗？”
    既然x先生也是非凡者，还跟阿蒙分身有牵扯，理查便直接报出了这种诡异虫子的名字。
    “……捐赠？”克莱恩努力绷住，看向屋内那些站得笔挺的男仆女仆，通过动物秘偶的视角，他甚至看到马赫特议员的家里也仿佛在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他们僵硬地站在那里，保持着一个正在捏眼眶或者擦单片眼镜的动作上，角落里，被吓坏的海柔尔·马赫特颤抖地用双臂抱紧自己，低声啜泣。
    这位小姐或许需要一个心理治疗啊……克莱恩走了下神。
    “是的，捐赠，这些东西有价无市。”
    理查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中带着期待地看着克莱恩：
    “唐泰斯先生，您似乎对在南大陆投资慈善行业很有兴趣？我们的基金会已经建立近二百年，有充足的资金和底蕴，有成熟的运转体系，也有许多产业供给资金和物资，基本能够独立运转。在南北大陆也都具有一些影响力，如果您有这方面的意向的话，我们可以好好地聊一聊。”
    克莱恩忍不住一怔，你进入拉投资的状态这么快吗？您应该是一位半神甚至天使？这么熟练？
    “我有这个意向，但是需要考虑一下。”
    “没问题。如果您下定决心的话，我们的基金会是最好的选择，我们也欢迎资助方随时前往我们的机构内实地考察。”
    前往南大陆？克莱恩的心中出现了一丝抗拒，不过在有着慈善医院刷马桶和南大陆见闻的经历后，抗拒也只有那么一丝。他勉强点了点头：“我相信您。”
    d女士和极光会是不是真的以为道恩·唐泰斯是一个有固定产业的大富豪啊，实际上道恩·唐泰斯的手头只有几万几千镑，必须依靠智慧和脸皮努力周转才能勉强维持大富翁的形象……克莱恩在心中嘀咕了几句，问出自己目前最好奇的问题：
    “您是南大陆玫瑰学派的成员？抱歉，可能我的问题会有些尖锐，请问您会让被基金会帮助的孩子们信仰‘被缚之神’或者‘欲望母树’吗？”
    理查咂摸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实行信仰自由的方案。”
    “孩子们只要上完了必备的基础文法，缝纫课程之后，有了谋生的能力就可以离开，我们不会干涉他们未来的信仰——但如果是在南大陆就不一定了，他们基本都会倒向‘被缚之神’。”
    被谁资助，就会对谁具有天然的好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通过简单的交流，克莱恩初步判断对方大概属于比较讲道理好说话的类型，警惕心便也逐渐减少了一些，认真地问道：“我对玫瑰学派也算有所了解，冒昧问一句，您是属于节制派吗？”
    “您确实很了解啊，但这个……”
    理查挠了挠头，有点担心吓跑潜在投资人：“……我其实是属于放纵派？或者说现在玫瑰学派其实没有严格的节制-放纵派划分，只有‘暂时处于节制-放纵的哪一种状态’，比如我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节制的状态，还在北大陆逃亡的那些暂且不说，南大陆里的基本都已经聚集起来了。”
    听到第一句话，克莱恩心里一突，几乎就要立刻和庭院中残存的秘偶互换位置，并且攥紧了怀中那只千纸鹤，但对方表达出的善意和诚恳又让他忍不住安静下来把这些话听完。
    玫瑰学派内部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还在北大陆逃亡的是指莎伦和马里奇他们吗？
    面对这位自称是放纵派的强者，克莱恩想了想，决定不透露他们两人的名字：“我明白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又问：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知道，我在南大陆时，曾经把两个无依无靠的人托付给了d女士的产业，请问您知道那两个人现在的生活状况吗？”
    “是那个残疾的男性，带着一个十三岁小女孩的叔侄二人？”理查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找到了对应的人物，“d女士在南大陆的产业是和我们合作的两间纺织工厂，引进了一些新机器，残疾人也可以操作，他们现在在纺织厂工作。虽然效率有些低下导致薪水不高，但我们的基金会为他们提供了住宿和基础医疗，两人现在的周薪加在一起有也1镑。”
    两人周薪一镑，确实有些低，但是在南大陆那个物价下已经不会饿死了……那个小姑娘居然已经13岁了，长期的营养不良根本看不出成长啊……克莱恩稍微放心了一些，脸上也带了些笑容：
    “这是好事。”
    “我们基金会很好的。”
    理查从胸前的小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小本子变魔术似的唰的一下变成了一本宣传手册：
    “我们关爱孩子和无依无靠的老人，提供基础教育和医疗，我们还会教导他们必要的谋生技术，唐泰斯先生，要不要考虑来我们的南大陆机构参观一下？每逢节日和投资人们的生日，我们的孩子还会制作手工艺品作为礼物，我们还有丰富的课外活动，种种教育方式适合每一个孩子……”
    克莱恩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虽然很亵渎也很不礼貌，但对方熟练的推销姿势和台词功底让他眼中这位疑似天使的强者的上门推销既视感越来越强，就好像自己小时候电视里每一次都在精彩部分开始反复播放的电视广告，就差一个大声喊“好消息！好消息！”的大喇叭。
    “我会考虑！”克莱恩不敢出声打断，只得在对方稍微停顿的间隙说道，“我会……”
    “克莱恩！我来帮——”
    就在此时，一个飞在天空——或者说是被手里的手杖拖着飞行的绿眼睛青年——到达了庭院的正上方，他话还没说完，就立刻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木乃伊，和一个正在热情洋溢地和格尔曼·斯帕罗说着什么的青年。
    伦纳德卡壳了。
    克莱恩有些不忍直视地别开了头，在别开头之前用眼神暗示伦纳德赶紧降落或者走人。
    伦纳德疑惑地在远处降落，紧张又警惕地注视着那个似乎有弗萨克人血统的青年，感觉对方似乎也有点眼熟——坏了，该不会又是在通缉令上见过的那种眼熟？
    他的脑海里，帕列斯叹息了一句：“来晚了。只能先去问问祂愿不愿意交换一些别的事物了。”
    “祂？”又是一个祂？伦纳德险些把询问脱口而出。
    理查奇怪地看了一眼伦纳德，把后者吓了一跳。
    “以天使的听力，我觉得祂现在完全听见你在说什么了。”帕列斯哼了一声，“是个二百年内成为天使的后起之秀，玫瑰学派里最出色的‘疯子’之一，你回去翻翻卷宗就知道了。”
    “疯子？”伦纳德再一次看向对方，“是‘囚犯’的序列8？”
    “嗯。”帕列斯随口回答，“祂做了一件恨不得了的事情，说出来说不定还会吓到伱……祂把超过两千人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面包和肉，然后将它们分给了南大陆的人。”
    伦纳德呆愣两秒，紧接着骤然寒毛直竖。
    把人变成食物？还分给其他人？
    疯子！这是个完全的疯子！肯定是玫瑰学派最恶劣的放纵派的那一群人！
    伦纳德头皮发麻，几乎忍不住想要提醒克莱恩赶紧离开。
    吓唬完了伦纳德，帕列斯心情很好地笑了笑：“你怕什么？祂平时也都很正常，可以说是最正常的‘囚犯’天使之一了，只要你不试图主动挑衅祂，祂甚至称得上和善。”
    克莱恩的周围为什么总是出现这样的人……伦纳德忍不住吞了吞唾沫，双手还因为刚才的恐怖故事而有点微微发抖，这一次对方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伦纳德犹豫了片刻，在帕列斯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向前挪动起来。
    “……”克莱恩看着伦纳德，想到对方身上那个身体虚弱需要补品的老爷爷，只好硬着头皮询问身边的天使，“您需要多少时之虫？”
    理查的笑容顿时又诚恳了几分：
    “实不相瞒，先生，我并不了解这条途径的特点，我只知道偷盗者的半神可以利用时之虫寄生他人制造分身，但也没有安全地将它们从被寄生者身上剥离的手法……”
    祂看着周围如同尸体般一动不动的人，摊了摊手：“我能做的就是阻止寄生的程度继续加深，让它们停止活动。如果您有能够安全剥离的方法那是最好，至于时之虫，这个最强的我不需要，我只要八条。”
    帕列斯大概估算了一下房屋内已有的时之虫的数量：
    “可以。”
    伦纳德朝克莱恩使了个眼色，克莱恩立刻点头：“没问题。”
    理查再次看向了伦纳德，有些好奇这样一个年轻人会有什么办法剥离时之虫。祂稍微退开些许，给伦纳德和帕列斯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后，立刻解除了对所有阿蒙分身的束缚。
    下一刻，所有被阿蒙寄生的人顿时都动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开始向各个方向逃跑，甚至准备偷窃别人的身份继续隐藏离开！
    而躺在地上的木乃伊阿蒙立刻偷窃距离，而他的双腿依然在“束缚”当中，无论如何偷窃都始终都还在原地，动弹不得，无法离开。
    而这个时候，伦纳德按照老头的吩咐，略微舒张双臂，放松了自己的灵体。
    他那对绿色眼眸内，顿时分别映出了一条略显黯淡，有十二个半透明环节的“时之虫”。
    这两条“时之虫”首尾相继，竖着形成了相同的圆环。
    圆环缓缓转动，于伦纳德背后照出了一个古老斑驳的巨大虚影。
    这虚影就像石头雕刻成的壁钟表面，总共分成十二格，每一格或灰白或青黑，彼此间杂，界限分明，拥有的符号各不相同，克莱恩只是看了一眼，就有种自己生命在加速流逝的感觉。
    当！
    仿佛穿过历史而来的钟声响起，在“空旷”的隐秘世界里远远荡开。
    克莱恩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下来，难以描述的无形洪流随之涌现，卷着那阿蒙虚影，向巨大虚幻的石刻壁钟冲了过去。
    实际是“时之虫”，戴着单片眼镜的阿蒙分身忽然向下伸手，用掌心瞄准了格尔曼·斯帕罗。
    骤然间，克莱恩看见自己的手背皮肤飞快变干，一点点皱起，并长出了不太明显的老人斑。
    阿蒙虚影被吸附的速度放缓了一些，但还是无法打断这个进程，最终缩回环节小虫的模样。双腿的束缚适时解开，他投向了伦纳德身后，投入了那虚幻古老的石刻壁钟内。
    当！
    又是一声钟响，灰白和青黑交错的时钟表面，多了一根斑驳的指针。
    这指针往下连跳了几格，让钟声回荡得愈发急促。
    伯克伦德街39号和160号内，各有多道璀璨光芒飞出，受到牵引和吸附般相继融入了那虚幻古老的石刻壁钟。
    就在这时，当当当的钟声又一次响起。
    那虚幻古老的石刻壁钟上，斑驳灰白的指针开始逆向转动！
    一格，两格，三格，克莱恩看见自己的皮肤飞快恢复了光泽，斑纹相继淡化和消失。
    也就是几秒钟的工夫，他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生命似乎从未流逝。
    理查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祂看着隔壁的房子，发现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倒是没有被一起还原成非凡特性吸走，最后将目光投到了伦纳德的身上。
    “这是加强之后的非凡聚合？偷盗者途径的天使？”祂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贝克兰德现在比我想得还要热闹啊……偷盗者途径的天使，会不会吸引来那个传说中的‘阿蒙’？”
    祂突然不那么着急离开了，甚至有些嚣张地打算在贝克兰德住一段时间再走。
    tbc
    ——————
    注意力难以集中，烧是不发了，但是感觉智商减少了。
    刚恢复没什么精力，等我好点……
    还过敏了！我去！怎么没人告诉我这玩意还带过敏的啊！（吃抗过敏药了）
    (本章完)

 第300章 又想不出标题辣！

    631
    普利兹港，一个黑发黑眼，脸庞瘦削，戴单片眼镜的年轻男子骑着一辆自行车，摇摇晃晃悠闲自在地回到了家门口。
    他带着明显的笑意，打开了信报箱，取出了里面的报纸和信件。
    进入房屋后，这年轻男子捏了捏右眼处的单片眼镜，边走边拆信封，边走边看内容，直至发现一封没有署名的来信：
    “如果贝克兰德的我们全部失去联系，那说明北区伯克伦德街附近很可能藏着帕列斯·索罗亚斯德。
    “别问我们为什么要冒险，生活总是需要一些刺激、乐趣和期待。”
    ……
    阿蒙头戴当地特色花环草帽，身穿当地特色塔巴拉衫和夹克，弯着腰，聚精会神地看着棕色皮肤的当地人们从沙滩和海水里挖出一只又一只只有四分之一个掌心那么大的青色小螃蟹，装到随身携带的背篓里。
    挖螃蟹的人都是活的。（强调）
    这处骑着自行车半天就能逛完的小海滨城市还没有完全普及《死亡生物再就业管理条例》的方方面面，刚盖起来的死神教堂还没有天顶，里面只有一个序列7和几个普通人。
    召唤的死灵生物平时也就够维持治安，多拉一些生物来参与生产活动，那个序列7就要灵性见底了。
    参与这种类似农家乐的活动确实很能带来新鲜感，虽然大部分时间跟着人类做些效率低下的事情也很无聊，但至少从农家乐活动中挖掘出一些真正的美食的时候确实能让人备受鼓舞。
    在“对人类最有兴趣的研究和理解”这个研究方向上，阿蒙思考到最后还是选择了美食。因为无论是文学还是艺术都太过抽象，而不管阿蒙的知识量如何丰富，都不可能对世上的所有美味食物面面俱到。而就算能够通过分身面面俱到，分身之间也很难有相应的实感，因为蒙不在乎。所以，为了从枯燥的一成不变的阿蒙生活中寻找一些乐趣，他开始将视线转移到自己不甚了解的风味美食上。
    “这是要带回去吃吗？”
    他忍不住问道，并伸手试图和背篓里不断向外爬的小螃蟹们打招呼，螃蟹的钳子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从他的指尖划开，夹住其他同类。
    居住在南大陆海岸的平民对这个被阳光晒黑了些许的北大陆年轻人呵呵笑道：
    “带回去腌制起来。”
    太阳权柄的“易主”，或者说“回归”在阿蒙的群体里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还有顺势开展的全蒙公投来投出一个倒霉蒙混进特里尔查看情况。本体似乎不太乐于见到这一切，因为她一直憎恶真实造物主，并且坚持坚持不懈地清扫着东大陆中改信了真实造物主的城邦，摧毁这些仅有的正向锚。而圣言天使也难以招架，她估计以为真实造物主其实是同样夺取了好处的“暗天使”。
    面对现在重获阳光，可能导致集体改信的东大陆，他倒是不清楚本体的想法。
    听说那个最开始的尊名“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是一也是万，是开始也是结束，众神之神，浩瀚星界的支配者”也能一定概率上引起回应了，证明现在的真实造物主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和当初的造物主产生了重合，阿蒙倒是有些好奇本体的想法——是会觉得“造物主总有一天会归来”而无所谓，还是觉得“暗天使”亵渎了父亲而愠怒？
    他不清楚，但别的不说，太阳重新回到造物主手中时，阿蒙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终于觉得这“父亲”能叫得顺口了。
    不然，就算有亚当和历史作证，他依然会感到别扭，甚至会继续受到本体思维的影响，不断对真实造物主产生怨恨。
    阿蒙用熟练的都坦语再次提问：“这个这么小，要怎么吃？”
    据他所知，螃蟹都是要剥壳吃的。
    “用香料和酒一起腌制，到明年就能成为鲜甜的美味。可以做汤，也可以捣碎了做调味料。”
    “连壳吃？捣碎？”
    阿蒙用手戳了几下这些个头不大壳倒是很坚硬的小螃蟹：“要腌很久才能把壳都泡软？”
    “是的，大概要好几个月甚至一年那么久。”
    也就是说，是把今年的存起来，然后再把之前腌制好的拿出来吃？很常见的民间储存食物方式嘛……阿蒙试图在脑海中构思一个论文的开题报告，有的蒙出门做独立研究将近一年还连开题报告的饼都还没画好，是谁他不承认。但他刚在脑子里摆好稿纸，就被南大陆老者的下一句话打乱：
    “您要不要来试一试？搭配青蟹腌制的调味料的米饭和美味的汤，您是一位和善康慨的先生，我会用家里最好的容器来招待你。”
    阿蒙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捏了捏右眼眶，呵呵笑道：
    “我很愿意尝试。”
    “但是，嗯，给我一个正常的碗就可以了。”
    632
    克来恩取下礼帽，戴至头顶，一个“传送”就出现在了佩斯菲尔街22号，“鲁恩慈善助学基金”的某间理事办公室内。
    奥黛丽早换回浅绿色的衣裙，正拿着钢笔发呆，回味中午惩戒行动的每一个细节，而金毛大狗苏茜结束了任务，出门散步去了。
    忽然，这位贵族少女有所预感，抬起了脑袋。
    她清澈碧绿的眼眸里，迅速映照出了一道黑发棕眸、脸庞瘦削、五官深刻的人影。
    安装最新版。】
    这人影身穿白衬衣、黑马甲、黑裤子、黑皮靴，神情冷峻，手按礼帽，身体微弓。
    奥黛丽先是一怔，旋即记起了来者是谁。
    格尔曼·斯帕罗！
    虽然她之前没直接见过对方，但已在几份报纸上，看到过肖像画异常真实的通缉令。
    根据“正义”小姐的反应，克来恩才发现自己没变回道恩唐泰斯，不过，他对此不是太在意，松开按礼帽的手掌，挺直身体，点了点头道：
    “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他的伪装也有被阿蒙偷去，但在对方“重启”后，得到了归还，只是一直没顾得上变回道恩唐泰斯。
    已经是半神的“世界”先生需要我帮忙？他的精神又出问题，需要治疗？不，看起来不像……奥黛丽抿了抿嘴唇，有些好奇有些期待地放下钢笔，站了起来，认真回应道：
    “没有问题。”
    克来恩没有啰嗦，当即走过去，抓住了“正义”小姐的胳膊，然后，两人的身影一寸寸澹化，消失在原地。
    ……
    分赃完毕之后，理查觉得这一次见面多少也算有了点收获，见对方似乎还要再去找其他帮手，便很有眼色地带着几条死透的时之虫和自己百年不变的小手提箱向道恩·唐泰斯告退。
    至于被阿蒙寄生过的人们后续该如何处理，理查觉得既然这位x先生都能找来一位偷盗者途径的天使来对付这个阿蒙分身，偷走这些人的记忆和不良反应肯定也是轻而易举。
    她一手插在兜里，摆弄着那些被绑成木乃尹虫的战利品，这样的处理比灵性之墙要好用得多，还能有效防止灵性逸散，甚至一定程度上削弱非凡聚合效应，但能做的有限。
    “这些东西很好找卖家，而且少说也能卖到一万镑，‘错误’、‘嫁接’、‘命运’的几个非凡能力无论抽到哪一个都很好用，可以做成符咒卖给珍惜生命的大人们，也可以看情况卖给那些暗地里需要‘时之虫’的家族……”
    理查哼着小曲，嘴角上翘：
    “哎，不知道这些时之虫里，又有多少其实是来自那些家族的？”
    “而那个‘偷盗者’天使又是谁呢？反正不是来自阿蒙家族，是历史之外的陌生人？”
    她在大街上走了几步，欣赏着跟上一次比起来萧条了许多的贝克兰德街景，对平民施以有限的同情的同时又忍不住幸灾乐祸。接着，她停下脚步，停在了一家蛋糕店门前。
    理查的眉头皱了起来。
    “恶魔？”
    相邻途径的感觉太过明显，那股恶意根本藏不住。蛋糕店的招牌上画着“费图斯食品加工厂”的图标，宣传海报上除了让人垂涎三尺的美味糕点，还有招聘告示。食品工厂的生意也受到了萧条的经济的影响，但是招聘广告依然挂着，招聘广告在现在的人们看来就是希望的代名词。
    店里的客人依然络绎不绝，从最便宜的1便士一块的蜂蜜方蛋糕到一苏勒左右的澹奶油水果蛋糕，费图斯食品工厂面向所有的阶层，即便是已经在战争中显得有些捉襟见肘的中产阶级，也愿意买一块蜂蜜蛋糕或奶油面包做一些廉价的美味享受。
    而现在销量最好的是成袋销售的边角料。
    “……恶魔已经敢登堂入室了？”
    理查皱着眉看向店里——蛋糕和食物倒是都没什么问题，没有慢性毒药，也没有任何不良物品，只有那个发梢偏紫的店员在被她的目光扫过之后像是癫痫病人发病一样口吐白沫当场倒地。
    原来是这样啊，恶魔已经悄无声息地爬到了人的头顶上，做起了生意，开起了工厂，用金钱收买人命……他们做得那么好，天衣无缝，估计暗地里已经通过赠送股份和很多贵族打好了关系。而人们对他们的追捧，便是对恶魔的行为的认同，人们对死者的置之不理，便是对给予恶魔献祭的许可。
    可惜玫瑰学派基本没有这种经商的脑子，就连节制也拯救不了他们可怜的智商和眼界。
    说到底，“自我节制”不过是一种扮演法，一种对自己的高道德要求，或者一种社会气氛，怎么会真的有白痴用这个方案治国啊？
    理查遗憾地想到。
    他们中有很多甚至不赞成现在立刻动手把残存的因蒂斯驻军赶走，逼迫新的因蒂斯政府机关承认高地王国的独立地位，还在期待新因蒂斯议会能够给高地多一些人权和地位。有空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都不愿意学学隔壁自强不息的拜朗帝国，扮演法和治国方针都没玩明白，当恐怖分子有意义吗。
    简直跟二百年前毫无区别！
    节制天使已经对他们的行为和观点表达了肯定：“我现在要出差一趟，你们给我等着。”并做好了回去之后就对玫瑰学派大展拳……以德服人的准备。
    就在理查一边琢磨着回去之后现把时之虫卖了还是先以德服人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忽然再一次被打乱，下意识地看向了刚才道恩·唐泰斯的住所，伯克伦德街。
    “原来是你，蕾妮特·缇尼科尔！”
    感受到这熟悉的气息，理查差点笑出声来：
    “我就说为什么x先生身上会有一个囚犯途径高序列的气息和烙印，我就说为什么现在逃亡北大陆的节制派好像又有了胆量继续和我死磕，搞得我还以为是莎伦成长了，原来是你，蕾妮特！”
    “你可真是……尽心尽力啊！”
    果然，果然就算你死了我还是不能理解你。明明是国教，明明在本国都混不下去了，还要端着那一套节制的架子，我倒是不恨你视信仰高于国家，毕竟虔诚就是神卷者唯一的美德……我只恨你们这样的人作为国教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全国的供养，需要你们战斗时却又信仰高于国家人民。
    我还以为真的你成了灵界生物之后就会安分守己一点，死了就别再想着参与活人的争斗了，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去保护你的节制派余孽。
    真是虔诚仁爱值得敬佩！理查在心里呵呵了几声。
    “是去当信使了？还是契约生物？”
    “x先生要是不介意，我直接把蕾妮特杀了，我去当信使不就行了？”理查又开始呵呵，冷笑起来的样子倒是和某恶魔有五分像，“留着她好像只能让节制派继续分裂，还是得处理一下。”
    “你在路上笑什么？”
    一个声音让理查勐地回过神来，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批评的记忆突然死不瞑目地开始攻击她。理查立刻露出无懈可击的营业笑容，面不改色地看向前方——
    “您怎么抱着个喇叭？”
    “来办事，需要喇叭。”
    爱德华没好气地瞥了自己的不肖博士生一眼：“你怎么也在？”
    “我来出差。”
    “现在闲着？”
    理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立刻跑路显得自己很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以逃避老师的使唤，但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并试图提个条件：“闲着，您需要临时工吗？”
    “闲着的话就替我把这几个喇叭找个位置好的路灯挂上，做完了给你工钱。”爱德华随手把手里的东西丢过去，“待会儿有全城广播可以听。”
    理查接住喇叭，发现上面居然还有巡礼教派工坊出品的标志：“无线电的？”她仿佛听到了唯一一个风暴半神发出加班的怒吼。
    “无线电，防止播一半被掐了。极光会的人播。”
    “什么内容的广播？”
    “关于大雾霾的。”
    爱德华还是忍不住笑了：“关于大雾霾肇事者的口供，和跟奥古斯都王室合作的全部细节。”
    理查怔住。
    理查险些节制破功仰天长笑。
    “我这就去找全贝克兰德最好的广播位置，待会儿给威廉一世凋像的头顶也放一个。”节制天使眉飞色舞，“只放贝克兰德？这不好？鲁恩王国这么大，不得每个城市都放点？”
    “其他城市有极光会成员帮忙，不用你操心。”
    爱德华看了一眼腕表：“十分钟后整点开始播报，对了，你有空的话可以在贝克兰德待着，我的预言……你就当是预言，预言显示贝克兰德今天要死很多的人，有一场值得期待的烟花。”
    “是吗？”理查的嘴角都快下不去了，“那我就必须留下来看看了。”
    tbc
    ——————
    理查：好！好！好！好！

 第301章 你好，世界

    633
    “坐下。”
    猎人伸手用力一推，身穿白裙的“绝望夜莺”潘娜蒂亚便跌坐在了播报员的位置上，面前是一个用手帕裹着的简易话筒，连接着一个古怪的仪器和一个正在滋滋冒闪电的封印物。
    潘娜蒂亚的眼珠转了转，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事物，嘴角缓慢地扯出一个笑容。从半年多的木偶状态恢复正常，她的思维几乎受到了难以修复的伤害，如果不是自身拥有神性，她就算变回来也是植物人。
    但就算是几乎成了人形的魔药承载容器，半神魔女的一举一动依然带着难以想象的魅力和妖冶。她只是斜斜地依靠在那座椅上露出接受命运的悲哀笑容，负责押送她的猎人之一的眼珠子就瞪圆了，差点直接粘在魔女的脸上。
    另一个猎人心如止水地看着潘娜蒂亚，抬腿在犯病的同行的小腿肚子上踢了一脚：
    “想想你未婚妻的拳头。”
    被踹到的年轻猎人梦中惊醒，顿时对魔女的无形魅力如临大敌。可即便身心抗拒，目光依然不受控制地被容貌极美气质哀婉的潘娜蒂亚吸引了许久，猎人从皮夹里拿出未婚妻的照片，放在眼前挡住魔女，才终于勉勉强强地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我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像她。”脸色涨红的猎人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你怎么没反应？”
    “像吗？我觉得不像。”
    红棕色头发的猎人瞥了一眼潘娜蒂亚，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你未婚妻笑起来只有一边有酒窝，眼睛的弧度要弯一点，而且眉梢比她的位置高，你觉得像是因为被魅惑了。”
    年轻猎人恍然大悟，接着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这么清楚我未婚妻笑起来的样子？！”
    “因为我泡过你未婚妻的母亲，祖母和姑妈。”红棕色头发的猎人耸耸肩，“你未婚妻继承了你未来岳母的眼睛，我以前写情书的时候还专门夸过她的眼睛好看。”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等呆若木鸡的年轻猎人回过神来，直接对着潘娜蒂亚说道：
    “你还有两分钟的时间可以准备。”
    “如果你老实地把奥古斯都王室与魔女教派合作的所有细节都说出来，我就让你没有痛苦地死。”
    大约过了五秒，潘娜蒂亚迟缓地眨眨眼睛，绝美的容貌更显凄美哀愁。
    “呵呵……喝下魔药，杀死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在想，未来总有一天我也会这样死。”潘娜蒂亚有些感慨又有些不甘地低声叹惋，纤长的手指卷着自己的黑发，“后来我就，渐渐忘了。力量，让我产生了过多的自信，令人作呕的世界，给了我恣意妄为的机会，但，看来还是躲不过去啊。”
    年轻的猎人搓了搓胳膊，皱着眉头思考这句话是不是魔女的诅咒。而潘娜蒂亚将目光投向前面这个古怪的装置，思考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到底这是什么？”
    特雷纳又看了一眼时钟：“话筒，会将你的声音传递到该去的地方。你还有一分钟。自己做好准备。”
    “真是不解风情。”魔女笑了笑，“但脸和脾气都讨我喜欢。一想到死前还能再让无数人痛苦，我好像也就不那么畏惧死亡了。”
    潘娜蒂亚转过头去，平静地注视着旁边的沙漏，当最后一粒沙子落下后，她沉默两秒，嘴角轻轻上扬，轻柔且恶毒地开口：
    “下午好，可怜的，待宰的贝克兰德猪猡们，以原初魔女的名义，我潘娜蒂亚向你们问好。”
    “呵呵，让我来告诉你们一件事，在过去的至少五年里，你们失踪的家人，朋友，孩子，亲戚或许都是被我们抓走的，他们被送到鲁恩王国的各处，成为奴隶，为国王陛下做着永无止境的苦工，如果累死，就把尸体烧成灰洒进窑里，如果逃跑，就将他们杀死，然后烧成灰尽……”
    ……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事情已经过去……”奥黛丽利用“催眠”的技巧，直接与海柔尔的心智体沟通，听见了歇斯底里的呐喊，感受到了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恐惧。
    结合对方的状态和遭遇，她迅速拟定了治疗方案，直接“催眠”海柔尔，让她忘记了今天的遭遇，忘记了自己还有位老师，只模湖记得非凡者的身份和常识。
    海柔尔越来越平静，慢慢睡着了。
    “等你醒来，那些可怕的经历将不复存在，而我，从未来过。”奥黛丽用柔美的嗓音，完成了“催眠”的最后一步。
    接着，她缓慢起身，注视了海柔尔好几秒钟。
    她抿了下嘴唇，没有侧头，低声说道：
    “我让她暂时遗忘了相应的记忆，但这段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潜藏，以后相应的聚会里，我会继续为她治疗，引导她慢慢记起并接受这段记忆，只有这样，她心灵的问题才算得到解决，否则，或许一个熟悉的动作，一句熟悉的话语，就能让她‘惊醒’，再次崩溃，那时候，她很可能会直接失控。”
    “正义”小姐越来越专业了啊……克来恩半是感叹半是谨慎地说道：
    “那你要对所有被‘寄生’过的人都做一次‘催眠’，让他们不要出现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爱好，就像喜欢戴单片眼镜。
    “还有，让他们在一刻钟后，向，‘黑夜女神’祈祷，请求彻底地净化。”
    奥黛丽异常认真地颔首道：
    “没有问题。”
    克来恩随即立在旁边，看着这位贵族少女带着最大的怜悯“暗示”起这栋房屋内所有被寄生过的人。
    就在此时，克来恩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电流声滋滋作响，这个声音在蒸汽机械占据主流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但克来恩的第一反应仍然是“马赫特议员家的什么东西漏电了”。
    在把自己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打消之前，他注意到伯克伦德街的一杆煤气路灯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个样式熟悉的喇叭，他头一次在现在的世界见到和自己记忆中那么像的喇叭，几乎是立刻就让他想起春游时老师挂在腰间的，和出门旅游时导游一直拿着的那种。
    接着，喇叭里传来一个柔美的，仿佛有着无限魅力的女性的声音，如同掺着毒药的蜜糖。
    “下午好，可怜的，待宰的贝克兰德猪猡们，以原初魔女的名义，我潘娜蒂亚向你们问好。”
    原初魔女！
    克来恩童孔骤缩，当即就要“传送”到奥黛丽的身边，带着她离开此地。
    这很有可能是魔女教派的新计划，不同途径里有的是仅仅通过语言就能传播的非凡能力，克来恩就知道很多个，更何况魔女的序列8名叫“教唆者”！
    此时，做完了心理暗示，听到动静的奥黛丽也急匆匆地提着裙子赶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挂在路灯上的奇怪装置，见到“世界”先生神色严肃，顿时明白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立刻看向“格尔曼·斯帕罗”：“‘世界’先生，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不清楚。”克来恩盯着那个喇叭，“我先带你离……”
    他的声音下一刻就被从喇叭里传出的名叫“潘娜蒂亚”的魔女打断了：
    “……你们失踪的家人，朋友，孩子，亲戚或许都是被我们抓走的，他们被送到王国的各处，成为奴隶……如果累死，就把尸体烧成灰洒进窑里，如果逃跑，就将他们杀死，然后烧成灰尽……”
    “反正，人永远多得是……你们就像牲口或野草……过一段时间就能自己长出来……不是吗？”
    魔女的声音带着柔媚的笑意，而听到了这句话的奥黛丽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是魔女教派在贩卖人口？”贵族少女难以置信地开口，“而接收了人口的是王室？”
    “是国王在驱使这些人？国王要这样庞大的人口做什么？如果他想要扩充军队，或者修建新的行宫，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和上议院、教会讨论……”
    克来恩略一犹豫，只得低声说道：“在战争开始前，我还在海上活跃时，‘疾病中将’魔女特雷茜就承认自己和魔女教派参与了人口交易。之后我调查到，往返于南北大陆之间做人口买卖的海盗‘疯船长’康纳斯·维克托在魔女教派和鲁恩做中间人。而在我调查到他的时候，他又被灭口了，后续的证据和情报指出了可能灭口了他的人，是——是鲁恩的军情九处副部长，丘纳斯·科尔格少将。”
    奥黛丽呆愣半晌，几乎失语。
    “……‘世界’先生，我记得，我记得你在塔罗会上提到过你追查‘疯船长’，你也说过，请我们帮忙注意丘纳斯·科尔格少将。”
    奥黛丽碧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你没说，里面还有这样的事情……‘世界’先生，你好像一点都不对那个魔女说的话意外，你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你已经调查出来了吗？”
    我确实已经调查出了这一切，可我该如何把这一切告诉你们，你还是鲁恩的贵族……克来恩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那份d女士转交的弗萨克帝国报纸还在源堡上的杂物堆里。他不想扔掉，又不想再看，他把它放在那里，就好像能够暂时从这让人窒息的世界真相里逃脱出来了。
    在耐人寻味的沉默中，喇叭依然不紧不慢地播放着魔女慵懒的声音：
    “可惜你们的生命实在是太贱啦，就像开一次宴会就要杀掉的一千头猪一样。即便死了那么多，那么多人，依然不够为国王陛下修筑漂亮的陵寝，甚至连窑坑都填不满。”
    “国王陛下和王室需要更多的人供他们使唤，所以我们去抓更多的人，从南大陆，从东区，从下街，从每一座城市无数个贫民窟里抓人。呵呵，你们真应该感谢我们，清理了多余的人口呀。”
    奥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
    如果是半年前的我，可能根本认识不到这句话的恶毒之处，甚至还会觉得有一点道理。
    在过去，对贫民的生活一无所知的自己，也在教育和其他人的态度的影响中下意识地觉得他们是阻碍发展，影响市容的群体。但当自己真正地参与了一些慈善活动后才发现——根本没有多余的人，几乎没有不努力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早早就会死掉。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他们哪怕空着肚子也要去码头搬运一天的重物，为此伤了腰，甚至终身无法直立，有的人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如果侥幸没有在偷窃的时候被人打死，也没有在工厂里意外身亡，后面还会有“清理烟囱”这个要命的活等着这些孩子。
    更多的人只是照常地活着，但可能是一次意外，一次偷窃，一次疾病，他们就失去了生计，沦落到了最为悲惨的境地，却仍然挣扎着要活下去。
    他们怎么可能是多余的？
    不管怎样，神说过，虔诚的人无论贫穷富贵都能去往神国，唯独作恶者不可以。
    人的灵魂是平等的，不平等的，是人的生命，和出身……
    而若是提到出身，奥黛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南大陆的人和自己阵亡的二哥，这让她控制不住地感到难过，哪怕她也知道在战争中死亡是正常的事情。
    奥黛丽再一次深深地呼吸。
    接着，她看向了似乎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的克来恩。
    作为已经是中序列的观众，奥黛丽很是轻松地就通过克来恩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大致判断出了他的想法，再结合自己对“格尔曼·斯帕罗”的内心和真实性格的了解，奥黛丽完全明白了克来恩的顾忌。
    “抱歉，‘世界’先生，我刚才有些失礼。但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也应该为自己的贵族身份负责。”
    奥黛丽认认真真地说：“我一直在努力地学习，接受和认识现在这个世界，我知道其中有很多不美好的地方。可作为生活在这个国家里的人，我有权力知道其中的好与坏。如果您对大雾霾还有别的情报，请务必全都告诉我。比起在玻璃房子里自以为高贵地活着，我更想尝试去接受世界的本质。”
    那么什么是世界的本质呢？
    就是——
    “你们是否会好奇，我们为什么要为了王室做那么多？”
    说到这句话时，潘娜蒂亚忍不住笑了，动听的笑声中满是张扬的恶毒，让人不寒而栗：
    “因为国王陛下允许我在东区恣意屠杀呀！”
    “大雾霾就是我的杰作，我最满意的杰作！”
    “我只需要轻轻地动一动手，你们就会成片地倒下，像是修剪过的草坪一样干净整齐。死一万人，两万人根本不够，要五万，十万，甚至更多！看到你们像牲畜一样被我随手宰杀，看到你们在大雾霾里痛苦死掉，看到你们抱着家人的尸体哭嚎的时候，我简直要开心地笑出来！”
    “尽情地绝望，尽情地痛苦，尽情地愤怒！”
    “因为你们这些没有力量的人，就跟草叶一样卑贱。我就算踩过去，都不会低头多看一眼。”
    马赫特议员的宅邸中安静得落针可闻，从刚才起，克来恩和奥黛丽就听见街道上不断传来喧闹和咒骂声，还有警察为了维持秩序的大吼。克来恩还听到了律令，但似乎并没有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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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魔女的阴谋吗？
    好像事到如今也不是很重要了。
    “……如你所见，奥黛丽，这就是真相。”
    面目冷峻的格尔曼·斯帕罗平静地看着握紧双拳的贵族少女，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疲惫：“就是这样，国王乔治三世因为某个目的和魔女教派合作，魔女教派帮他买卖人口，而他则允许魔女教派的高层发动了大雾霾，而三王子只是被推到台前的牺牲品。就是这样，‘正义’小姐，就是这样。”
    金发碧眼的贵族少女静静地站在原地，她看着远处那不断传来疯狂的大笑声的装置，感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认知，自己因国家的强大而产生的骄傲，都在这一瞬间悄无声息地破碎了。
    克来恩沉默地看着她，他有些想笑，想像魔女一样大笑，笑这个该死的世界和这些该死的高位者和强者，但他又笑不出来，只觉得疲惫到说不出话。
    ……
    绝望魔女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如同贯耳魔音，一阵一阵的声波震得年轻的猎人头晕脑胀，几乎忍不住也要跟着被对方描述的痛苦和绝望感染。
    她听到了自己的体内传来玻璃破碎般的轻响。
    在死亡的前一刻，她的魔药消化完毕了。
    “啊，真可惜……”
    潘娜蒂亚闭上眼睛，她听到了背后传来剑刃出鞘的声音，嘴角勾勒出惋惜的笑容：
    “我还认真地想过，如果成为了‘不老’，要选什么颜色作为我的代号呢。”
    锐利的银色光芒在她的脖颈爆发，她绝美的头颅掉落在地，无人在乎她的遗憾、不甘和梦想。
    就像她不曾在乎的秸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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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咳咳咳咳咳咳。

 第302章 混乱的城市

    634
    皇后区的一条街道上，正在巡逻的士兵抬起头，往远处看了一眼。
    “市中心那里好像有什么动静。”
    他的同伴跟着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转过了头：“大概又是游行，这年头不太平。”
    “没错。”
    士兵拉了拉帽檐，扶正手中的枪，叹着气：“现在面包的价格还在上涨，我打算把家人送到其他郡去，但想来想去还是贝克兰德最安全。”
    同伴耸耸肩：“你想送到哪里去？东切斯特和东塔克郡都离安曼达山脉太近，西边的郡还要担心那些小国想不想趁火打劫呢。就待在贝克兰德，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往防空洞和地下跑就行。”
    “也是。”
    他们巡逻了一小段路，远远地却看到自己的小分队的队长风一样地跑来，接着唰一下在他们面前站定，表情严肃得像是弗萨克帝国已经打过来了。
    队长威严地扫视了一遍他俩：“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两人站定，同时回答：“没有！”
    “没有的话，立刻去第二大道参与拦截行动。”队长的表情给人极大的压力，“东区和乔伍德区发生了民众暴动，试图冲击富人区和政府区，你们去协助控制民众，必要时可开枪自保。”
    两名年轻的士兵惊讶地对视一眼，接着一前一后地回答：“是！”
    ……
    米兰·诺斯认真地靠在窗边听完了这倾泻情绪一般的死前教唆，从侍从恶魔托举着的餐盘中拿起一块饼干，笑着说道：“不愧是魔女，我都听得想要给国王陛下鼓掌了。”
    “就是，国王陛下错就错在没给这些死人的家庭多发点钱！”一个恶魔笑道，“他太吝啬了，像贝利亚一样吝啬，就算按人头一个十镑，九成的人都不会跟他计较了！”
    其余诺斯家族的成员们顿时都大笑起来，外面的世界如此美好，恶魔们在笑容和眼神中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用金钱购买生命的罪恶优越感。他们或趴在窗台，或走上阳台，争先恐后地欣赏着下方热闹的场面，时不时用自己的能力给其中增添一点漂亮的血色。
    “国王陛下不是做得很好吗？魔女都说了，绑人基本是从贫民窟绑的，那儿的人本来也没人在乎，现在怎么这么热闹？”一个连环杀手探出头来。
    “教唆，扇动嘛，现在每个人都是不理智的。”
    旁边站着的穿着灰色正装马甲的恶魔观望了一会儿，也加入了讨论：“这底下的人估计还都只是有家人失踪的，而且基本都还是被扇动的平民再闹，你看到几个东区的人？东区人忙着找工做活，可没空参加这些危险还浪费时间的活动。”
    “只有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东区的人才会出来，就像那些纺织女工，我还趁机开了几次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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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魔们一边欣赏这出戏剧，一边探头探脑地看向家主，几个大胆的中序列小声交流了一会儿，领头的欲望使徒看向米兰，大声问道：
    “家主，我们能下去玩玩吗？”
    “他们这样闹下去太没意思了，我们给他们加把火！”
    正在摇晃装着起泡酒的高脚杯的魔鬼看了看他们，随意地点了点头：“去。”
    恶魔们欢呼起来，打着红色领带的欲望使徒直接从阳台上跳了下去，他精准地踩在了一个试图说话的男人头上，把他直接踩到了拥挤的人流脚下，那男人便再也没有站起来。
    “国王陛下和议会需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群情激奋的民众一边发出怒吼，一边向西边的政府区涌去。
    欲望使徒看准一个领头喊口号的，在对方准备再次开口的前一刻，他扭动身子从人群的缝隙中钻了过去，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巴，模彷对方的声音喊道：
    “我们需要工作和面包！！”
    他的声音响亮，一瞬间就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工作和面包显然是比已经死去的家人重要的！即便是生前最爱的丈夫、妻子，可敬的父母，或者是深爱的孩子，他们在死后都比不上活人的一口面包。人群原本较为整齐的口号一瞬间产生了杂音，接着，在放大内心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无力供养自己和家人的苦闷情绪之后，人群逐渐发生了动摇，这句响亮的口号不仅吸引了其他来为家人讨说法的人，也吸引了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工人和穷人们。
    人群中其他的恶魔互相做了个手势，欲望使徒换了一个声音，他们一起喊道：
    “我们需要工作和面包！！”
    另一个口号立刻显得弱气了不少：“国王陛下也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欲望使徒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被自己抓住的那个人，他已经脸色发紫，眼童暴突，被硬生生地捂死了。恶魔随手将这具尸体也丢到人群的脚下，他一边调动周围的人的情绪，一边左右队伍前进的方向。发生了轻微的踩踏事件，但是无伤大雅。
    人们一边喊着口号一边混乱地前进，前方很快有连续密集的脚步声传来，巡逻的士兵们步伐整齐地跑了过来，在街道的前方排出一道仿佛坚不可摧的人墙。这些象征法律、威严和秩序不容冒犯的人立刻就让游行队伍产生了混乱，一个长官模样的中年人站出来，威严地开口：
    “停止聚集！停止游行，立刻就地解散！”
    他使了个眼色，第一排列队的士兵们立刻有几个把枪口指向天空，发出几声恐吓的枪响。
    后方不明所以的人们听到枪响顿时发出尖叫，游行的人群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人们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方向感和理智，开始胡乱地四处奔走，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离开这里。
    几百人的游行的队伍便被一个中序列非凡者轻描澹写地打散了一半。
    “该死。”欲望使徒不得不混在人群中向后退去，他盯紧了那个碍事的队长，琢磨着该怎样才能让这一出闹剧更加热闹。
    635
    奥黛丽最后确认了一遍马赫特议员家中所有人的状态，随后站了起来，神情严肃。
    魔女的笑声早已结束，她却依然感觉这声音就在脑海中回荡。已经有人搭起梯子取下了那个奇怪的装置，她也看见有西维拉斯场和军方的人们从街道中走过。
    “我该走了，‘世界’先生。”
    奥黛丽的脸上少了些笑容，多了些难以言喻的自嘲：“请把我送回佩斯菲尔街，助学基金会里的人有大部分都是来自东区，也在先前的大雾霾中失去了亲人。他们现在或许需要帮助。”
    克来恩点头：“你比我想得要坚强。”
    “……这或许也是成长。”
    奥黛丽略感自嘲地轻笑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双手：“每一次晋升的时候，我都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非常厉害，能够做到很多很多的事情，但是……我所做的，一直都是跟朋友聊聊天，给长辈说说话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刚才在思考，我最开始追求非凡能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奥黛丽微微歪着头，露出一丝笑容，看起来又有了些他人眼中单纯无辜的霍尔小姐的样子：
    “我曾经进入过自己的梦，就在发现了‘潜意识海洋’的那个梦里，我看到我梦想中非凡能力的模样，就像给小孩子的童话书中的魔法一样，闪闪发亮，充满梦幻，能够带来无限的美好。”
    然而现实很早就给了她当头一棒，其他非凡者是行走的材料，伴随着序列的提高还会逐渐被疯狂侵染，甚至，在她还是个不起眼的低序列的时候，就已经因为简单的喝魔药而差点失控过。
    “……当我意识到非凡不仅不美好，还很痛苦，扭曲，疯狂之后，我是非常失望的，甚至产生过就此止步的念头。但，我也因此意识到了这个世界隐藏着的强大恐怖，为了在这样的世界里更好地保护我的家人，我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进。”
    阿尔弗雷德死去了，那是因为我能力不足吗？不，我就算成为序列5，成为半神，都很难在战争中完好无损地保护他。
    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克来恩静静地倾听着，倾听着一位观众的自白。他将手搭在奥黛丽的肩膀上，启动了“传送”。
    “你的想法很好。”
    他们出现在鲁恩助学基金会中属于奥黛丽理事的这个房间内，克来恩准备离开：“祝愿你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想法。”
    “谢谢。”
    奥黛丽抿了抿嘴，露出得体的笑容：“‘世界’先生，我有一个很冒昧的问题……你接触非凡的目的是什么？”
    克来恩略一沉默：“最开始，是为了自保。后来，是为了寻找家人。”
    奥黛丽倒是记得对方跟自己提过他的家人，“世界”先生似乎是一位来自古代的人：“那现在呢？你还打算继续晋升吗？”
    这个问题确实是把克来恩问住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安心当个半神，享受一下漫长的生命，暗中保护梅丽莎和班森他们就这样过日子了，没有了仇恨作为动力之后，晋不晋升好像也不重要了。
    “还没有想好。”他说。
    奥黛丽便也没有追问，很是自然地送克来恩离开。她推开理事办公室的大门，快步走向耳边隐隐约约的哭声的来源——休息室。
    一进入休息室，她就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正在哭泣，还有人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奥黛丽小姐！”尚有理智的人看到她，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地抓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道，“刚才，刚才那个魔女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的家人真的是被国王抓走当了奴隶吗？”
    “他们已经死了吗？奴隶法桉不是已经被废除了吗？”
    “我们还能见到他们吗？应该还会有人活着？”
    “……”
    他们下意识地把贵族出身的奥黛丽·霍尔小姐当成了权威，却不知道对方也刚刚得知此事、
    一瞬间，奥黛丽仿佛看到无数负面的情绪铺天盖地地涌来，可她自己都还没完全从对国家的信任危机中走出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的笑容，轻轻地将掌心盖在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腕的那只手上，慢慢地说道：
    “我也不清楚。”
    “但是，各位，他们肯定也想看到你们坚强地活下去……”
    ……
    克来恩本来打算直接回到伯克伦德街160号，但又想起现在大概还没到隔壁的马赫特议员全家正在向女神祈祷祈求净化的时候，便先停在了街上，准备慢慢地散步回去。
    于是，刚一落地，他就看到前方发生着人数庞大的混乱斗殴，警员和人民打成一团，小贩的摊位和货物撒了满地，水果被踩烂成恶心的黑色湖状物，还有人满头是血地倒在街边，无人问津。
    发生了游行？不，这是暴动……他童孔微缩。
    “带木屑的黑麦面包都已经涨到2便士一磅！”
    “买不起棉花，买不起面粉，吃不了东西，只能饿死了！”
    有人在人群里发出怒吼，一呼百应。
    “可是国家熟视无睹！”
    “国王和贵族抛弃了我们！”
    又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是一个站在高处的人：
    “那些声称要给你们的经济补贴，实际到大家的手上了吗？”
    “那些大慈善家们捐赠的物资和食物，实际上到手里的又是什么？”
    “救助我们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难道大家真的一无所知吗？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们的家人，甚至我们自己，都会很快饿死在这里！”
    眼看这群散兵游勇临时拼凑起来的游行队伍马上就要自我分裂了，欲望使徒被迫站到台前，他发表着铿锵有力的话语，同时警惕地张望着周围有没有拿着枪在暗中瞄准自己的非凡者，一双双饥饿的眼睛注视着他，在他的话语中渐渐燃起比刚才更大的怒火。
    忽然，欲望使徒眼前一花，所有人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接着诡异地同时转头看向了他！
    欲望使徒被吓得后退一步，刚好从站立的箱子上跌落，险而又陷地从人群的脚下滚了出来。
    “真是邪门……”
    是哪个半神动手教训我？
    欲望使徒后怕地摸着自己的胸口，当即转身，弓着腰躲到了别处。
    倒是没人注意这个小插曲，游行的队伍已经被整体的情绪带动起来，混乱和前进都无法阻止。
    “我们应该夺回我们属于的东西！”
    “属于我们的工作、面包、和救助金！”
    “夺回面包！”
    群情激奋，人们怒吼着，不分敌我地踩踏着所有倒在地上的人，留下一地狼藉和血迹，浩浩荡荡地向西区走去。
    ……
    “陛下，急报。”
    棕色头发的王室半神靠近了正在花园中小憩的乔治三世，低声说道：
    “魔女教派的‘绝望夜莺’潘娜蒂亚公开了合作，并教唆了民众。现在超过七百名民众在西区外聚集，准备冲击政府区和皇后区，他们疑似受到了非凡者的蛊惑，并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乔治三世站在花园中央，像一块无法被光照亮的影子。
    她听完了半神的汇报，不以为意地轻轻笑了一声。
    “我们粗鲁野蛮的邻居终于学聪明了一回吗？知道先打舆论和认知作战了。”
    王室半神低下头：
    “无线电的来源已被掐断，该频道已经无法再接听，不清楚是否是弗萨克帝国所为。”
    “是不是都不重要，记住，无论说什么都不承认，一个久负盛名的邪教组织，难道想凭借一张嘴就污蔑鲁恩的国王？”乔治三世摸了摸自己精心修剪的胡须，轻轻地笑了，“他们爱在那里聚集就聚集，有人替我收拾他们。你去知会瓦伦汀大主教一声，等事情结束后，再发声明。”
    王室半神应下，匆匆离去。
    半身走后，王室花园又恢复了寂静，乔治三世一个人欣赏着花园里的种种奇珍异草，忍不住叹息一声。
    “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我。”
    为了登上神位，为了成为“黑皇帝”，我付出了几十年的努力，付出了无数的代价才换来了七神的默许，付出了我的孩子。现在已经是成功的最后一步，谁都不能阻止我成为“黑皇帝”！
    “……军队已经集结，马上就到了作战的日子了，到时候还要再跟风暴教会默契一下。”
    乔治三世低声自语，随后看向花园的角落，嘴角微微上翘：
    “查拉图先生，你对集结的民众有什么想法？”
    她身边的一个石制路灯忽然亮起光芒，光芒在侧面的一堵墙上投下一副副照片般的画面。
    愤怒的人群在西区外聚集。
    他们和士兵争斗，撕打，还有非凡者浑水摸鱼，枪声大作。
    然而，天空中忽然出现了很多金属包裹的庞然大物，弹药和机枪像雨一样落下，将他们都笼罩在了火海与废墟之中。
    影片放映结束，乔治三世莞尔一笑，心情很好地欣赏起远处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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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来了咳咳咳咳

 第303章 真正的第一步

    636
    “这其实很无聊，对不对？”
    “说不上什么无聊，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的。”
    街边的小甜品店前，理查弯下腰，帮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店主一个一个扶起被混乱的人群撞倒的桌椅，顺便擦干净沾上的污物。爱德华用汤匙挖着面前的圣代，眼睛看着远处的打成一团的人们。
    老妇人店主认真地对理查道谢，理查连连摆手表示这不算什么，最后被赠送了一小袋饼干。
    她拿着饼干，拉了个椅子坐到爱德华身边，一起看着这场混乱又盛大的游行。
    “您知道这让我想到什么了吗？”
    爱德华没什么兴趣地又看了一眼手表：“想到一百多年前的高地王国了？我记得那时候的你每天不是忙着吵架就是忙着打架，常有忍不住把北大陆来赎人的中介崩了的。”
    “您怎么这么说呢！”
    理查义正词严：
    “众所周知，我们高地的‘木乃尹’文化就像拜朗的‘保存遗骨’一样，是应该受到尊敬的民族文化特色，那么我让他们变成木乃尹，实际上是表达了我对他们最直白最高的尊敬。”
    “语言功底见长嘛。”
    “咳，跑题了。”
    理查解开被上了年纪的店主认真打上的蝴蝶结丝带，打开精致可爱的小包装袋，从里面摸出一片饼干放进嘴里：“我是觉得，这个国家，每一个国家，都好像是在煮一锅沸水。”
    “就像这样，人民活不下去了，就游行罢工一下，贵族和管理者们也就知道要多分一些钱下去。只要还有一口饭吃，人就不会再游行了。这就好像烧开水，水要沸腾的时候就加一些冷水，每次要沸腾的时候就加一些冷水，久而久之，水知道自己只要做出沸腾的样子就会有冷水下来，而加冷水的人也知道，只要自己操作得好，这锅水就永远都不会沸腾。”
    饼干被做成可爱的小熊形状，理查吃了两块，看在其实在可爱的份上没舍得多吃。
    “那么实际上就算水沸腾了又会怎么样呢？不会怎样，换一锅水就行。”
    地狱笑话，但理查没忍住笑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好像最后都会走向一个方向，那就是和人本身割席，不说获得神性，也不说那些‘血统高贵’的古老玩意，似乎只要成为非凡者，拥有力量，哪怕是只能点出一个跟划一根火柴差不多大小的火星，也会下意识地感到骄傲。仿佛自己已经不是凡人，凌驾于无数人之上了。”
    “可他们又需要锚，真是奇怪，看不起人，又需要人，最后就会变成这种扭曲的样子？”
    理查有些想问“杀死神是一种什么感觉？”可随即她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似乎把“神”划定在了另一个层次里，既然还能被杀死，那无论是神还是人，死亡都是一个样子了。
    “话说回来，您在看什么？”
    远处的混战开始发酵，理查头一偏，一枚流弹擦着她眼镜框的边缘打到了后方的煤气灯柱上。爱德华慢慢悠悠地给装在玻璃高脚杯中的圣代挖出一个缺口，然后用汤匙一指：
    “那个人。”
    理查看了过去：“极光会的x先生？”
    “那就这样称呼他好了。”
    爱德华盯着克来恩的背影，倒是没有伸手薅一把的想法，而是想到了一个打击真实造物主的新方向：“你认识他？那对他的评价如何？”
    理查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很是中肯地说：
    “一个不错的人。”
    “我的一个投资人介绍了他，说他或许可以跟我合作。根据投资人的描述，她觉得对方拥有不错的道德水准，而且可以更进一步。而我刚好看到了他和一个半神阿蒙的战斗，他在战斗中表现出了人的同理心，没有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就将其他活人转化成秘偶，嗯，应急的智慧还不错，战斗技术我不清楚，但应该也不会太差。”
    爱德华挖了一块冰凉的奶油，没有立刻放进嘴里：
    “真实造物主想要扶持他成为一个新神，你觉得如何？”
    理查的眉毛立刻就皱起来了，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问有这好事为什么不能来扶持我。
    她咳嗽一声，很是认真地分析道：
    “我觉得，如果以他的性格成为神灵的话，或许对他的国家是一件好事。但毕竟我和他不太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说话间，理查又看了远处的克来恩一眼，看着对方似乎是在用非凡能力把撕打在一起的平民和警员分开，那些平民现在正在愤怒地殴打一个纸箱子，而失去意识的警员们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理查的眉毛再一次皱了起来。
    “他没有立场吗？我是说，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富翁，而且还有参与政治的倾向。那保守党和新党，他肯定要选择一个。还是说他其实是个折中的温和派，哪边都不赞成？”
    爱德华喝了一口柠檬水，看着克来恩在暗中维持秩序，防止人群互相伤害：
    “大概是两边都不赞成的那一派。或者说他的想法其实很好理解，就是不希望任何人受伤？”
    “……那他不应该成神。”
    理查直白地说道：
    “他应该去成为一位教区主教。”
    “以他的个性和能力，如果以后不改变的话，我相信他肯定能在自己的教区里做一个关爱孩子、关心贫困人口、同时还能让教区内的贵族和平民都对他产生尊敬的完美大主教。”
    “但如果他成为神……我几乎能想象出他的国家里欺上瞒下、和想要避免流血而一直温吞的惨状了。”
    “嗯。”爱德华对理查的大部分观点表示了认可。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觉得他成为神对他的国家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但也不敢说到底有多好。一个过于有道德的神，某种程度上会成为国家的阻碍也说不定。”
    “或许，但我们也没见过那种神不是吗？”
    理查笑了笑，她不再去看逐渐远去的人群，视线在远处的云层停顿了几秒。她有所预感，抓着小包饼干站起身来：“我听到声音了，先走一步。”
    “果然，虽然很希望贝克兰德原地升天，但还是做不到对即将发生的灾难完全袖手旁观啊。”
    爱德华没回应，她的目光依然跟随着克来恩，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
    “不行，人太多了，而且陷入了集体的狂乱，我没办法让他们自发离开！”
    克来恩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站在墙边，心有余季地看着这些民众涌向西区。
    通过种种手段，克来恩从这些失去理智的人手中和脚下救下了数十个人，但他无法让这些人改变前进方向或是恢复理智，他们有的因为家人的失踪而被魔女教唆，陷入极端的愤怒中，脑海中充满了对国家和国王的憎恨，有的人则是在路上被群体情绪裹挟，产生共鸣后吸引来的失业群体。
    大量的人在街道上聚集，又不断吸引着其他产生共鸣的人。人在群体中是无法思考的，有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个队伍在去往哪里，就高喊着口号，浑浑噩噩地跟着人潮一起走向了西区。
    西维拉斯场和巡逻队伍不断地前来阻拦，但他们的武器和制服更让失去理智的民众们狂躁，人员的死伤不断增加，就连克来恩也无法在这片混乱中顾及每一颗飞散的子弹。
    克来恩束手无策，他有办法扭转大部队的前进方向，只要给前方的领头人们施加一个幻术即可。但是他该让他们走到哪里去？走回自己家里？走到城郊？这么一大群人，放在哪里都是危险。
    “这个时候，如果想要最快地让所有人恢复正常，需要的是‘观众’的群体心理影响，或者值夜者们的‘安宁’……可这么多人，必须得是安东尼大主教亲自出马了。”
    “人群聚集已经超过了十分钟，黑夜教会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
    克来恩一边紧张地思考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乔伍德区是风暴教会的辖区，可是在世俗政治的方面，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应该是王国。教会会保持相对超然的地位，只有当王国的调控手段全部失效，教会才会以保护的姿态介入。
    人们在这时就也会变得很好说话，毕竟没人想和自己死后的永恒作对。
    因此，很多事情王国和法律处理起来复杂，但是教会介入之后就变得简单。
    游行的队伍已经进入了皇后区的边缘，和早有准备的军方成员迎面撞上。在非凡能力和武器的有力阻挡下，高喊着“面包！”和“家人！”的游行队伍前进的脚步终于出现了一丝滞缓。
    一直跟着队伍前进的克来恩微微松了口气，但并没有觉得心情因此放松了。
    “如果游行结束，社会秩序恢复正常，那也好。”
    他迟疑地想到：“但是，游行结束之后，乔治三世就会发表公开声明了吗？这些人就会得到面包和食物，或者给失踪人员家属的补偿了吗？”
    答桉显然是否定的。
    从魔女的发言结束到现在已经快要半个小时了，但是王室和贵族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根本不把民众的愤怒放在眼里，甚至是以蔑视的姿态去看的。永远有人游行，大部分人都得不到回应。克来恩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才能让民众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一直这样暴力游行下去肯定也是不对的。
    似乎起风了，吹得克来恩的衣领几次拍打在他的脸颊上。
    他还以为是风暴教会的人赶来维持治安了，但霍然之间，灵性知觉发出了细微的警告。
    风不是从圣风大教堂的方向吹来的。
    克来恩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他看到天穹上的云层破碎，数十条包裹着金属的巨鲸豁然压到了他的头顶上，勐烈地狂风掀翻了无数人的帽子。
    很多人都发现了头上突然出现的大片阴影，他们抬起头去，压力和恐惧便在这一瞬间飙升到了极限。即便是已经成为半神的克来恩，都没能控制住在看到军用飞空艇群的一瞬间流露出的普通人一样的惊惶。
    他看着天上的飞空艇，看着面前游行的人群，忽然明白了一切。
    他忽然明白为何教会都按兵不动，忽然明白为何王室和贵族不闻不问。
    不仅仅是因为傲慢，更是因为……
    ……没有必要。
    在他的目光中，在不到五秒的时间里，飞空艇舰身上，炮口、机枪口、投掷口相继打开，瞄准了下方。
    一枚枚炮弹从开口中滑落，像是雨一样落向下方的大地和人群。
    其中的许多枚炮弹突然之间就在空中爆炸，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剩余的部分还是落到了地上。
    爆炸声，哀嚎声，被打断的口号和控诉，一切都在爆炸，一切都在燃烧，所有人都在死去。
    一瞬间，克来恩所在的世界就化作了地狱。
    接着，呼啸的飓风成型，自圣风大教堂所在的方向迅勐地吹了过来，无数锋利的风刃击中了飞空艇队伍用于平衡的气囊，短暂的交锋过后，弗萨克的军队没有停留，立刻转向了西区。
    ……
    佩斯菲尔街22号，鲁恩助学基金会所在的办公楼。
    奥黛丽忙活了好一阵子，安抚了所有情绪不稳定的工作人员和恰好在附近的学员后，终于有空在自己的位置上休息一会儿，喝一口茶水。
    她坐在理事的位置上，虽然精神疲惫，灵性见底，但心情却有不小的满足。她感觉自己帮到了别人，有在认真地履行基金会理事的职责。
    她休息了几分钟，站起身来，打算拉开窗帘，开窗透气。
    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远处的贝克兰德地标性建筑“秩序之钟”，可以很方便地确认时间。
    “回去之后，看一看爸爸妈妈和希伯特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当然了，他们肯定不会相信……嗯，这是很正常的，如果我没有在塔罗会上听到那么多分析和铺垫，突然听到这个演讲的话，肯定也不会相信她是真的。”
    奥黛丽一边想，一边将手伸向半开着的窗帘，将它完全拉开。
    她刚要去目光中熟悉的位置寻找“秩序之钟”，忽然，一个铁灰色的东西从她的眼角余光中划过，落在了小楼左边的街道上。
    轰隆！
    大地剧烈颤抖，奥黛丽顿时失去平衡，连连后退，一直到腿抵在书桌边缘才停下。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被巨响震得有一瞬间懵了，接着呆呆地低下头看自己的手。只见自己的衣袖和衣领已被划破，玻璃杯爆炸震碎，四溅的玻璃碎片在刚才的一瞬间正面飞溅上她的脸。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奥黛丽后怕着伸手摸脸，发现自己的皮肤下有鳞片保护，并没有真正地受到伤害。
    失去了玻璃的窗户像一张牙齿尖利的大嘴般敞开着，窗外的世界竟是浓烟滚滚。
    刚才发生了什么？
    爆炸？
    奥黛丽还没有彻底明白过来，脚就已经先一步迈开，推门出去。
    打开门，她立刻听到数不清的尖叫在小楼里炸开，奥黛丽按了按太阳穴，定睛看去，表情顿时就凝固了。
    许多人正满身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看来是和刚才的自己一样运气不好站在了窗边，却没有非凡者的能力和防御力来保护自己。哭声和尖叫满溢在她的耳边，好不容易被自己安抚好的人们再一次陷入了惊惶和恐惧之中，理智尚存的正一边颤抖一边给受伤的人们做止血和爆炸，一个被玻璃划伤的姑娘慢慢悠悠地醒来，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现在模样之后，顿时发出凄厉的哭声。
    “大家不要怕！”
    “不要慌乱，不要紧张，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
    奥黛丽大声喊着，安抚的力量和她的声音一起送了出去，有效地缓解着人们心中的恐惧。
    一双双带着期待的眼睛立刻看向了她，奥黛丽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她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心中竟有些期待爸爸妈妈能够赶紧来帮助她，帮助他们离开这里。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人们站立不稳，这一次出现在右边，似乎正在往自己这边靠近。
    “是轰炸！”
    奥黛丽终于从历史书上找到了对应的词汇，她的大脑飞速旋转，立刻想到了对策：
    “把伤员扶起来，我们去最近的地铁站！”
    “地下区域很安全！”
    这栋楼有垮塌的危险，地下室并不安全，说不定还会成为绝地。
    “不要害怕，我们能逃出去！我们能活下来！”
    奥黛丽大声说着，并以身作则，主动伸手将一个站不起来的工作人员拉起，扶着对方带头走向楼梯。她的行为有力地鼓舞了周围的人，如果一位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都能在危险中冷静自持，找到生路，那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敢前进的理由？
    人们纷纷互相帮扶着站起，脚步极快地下着楼。
    下楼的过程很顺利，就像两次爆炸之间的间隙，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奥黛丽小心地观望了一下情况，随后迈步走出大门，贴着墙根走向地铁站的方向。她看到远处的街道已经是一片废墟，好好的联排房屋中间就这么凹陷下去一大块——至于其中的人，她不敢去想，生怕被恐惧和愤怒影响到现在的自己的判断。
    轰隆！
    巨大的爆炸直接出现在了不远处，沙石像子弹一样飞射过来。被奥黛丽架着的伤员脚下一软顿时倒在了地上，而奥黛丽也被对方拉着歪了下去，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继续站立。
    “奥黛丽小姐！”后面的人立刻停了下来。
    “不用担心，我们继续走。”
    奥黛丽深呼吸，双腿站稳，双臂用力，以一个中序列非凡者的能力轻轻松松地将伤员再次拉了起来，她轻微地喘着气，虽然不累，但已经是心跳如擂鼓。
    “前面转过转角就到了！”后面有人鼓舞士气般喊道。
    没错，过一个转角就到了……
    奥黛丽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裙子太碍事了，保持体面的裙撑现在被伤员压着紧紧地贴在她的腿上，不仅走路不方便，还让她的裙子歪斜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带着鞋跟的鞋子走路也有些不方便，虽然非凡者能够完美控制身体，但走起路来受到伤员的影响，一左一右地摇晃实在麻烦。
    就这样，她带着这支小队伍一直走过了拐角。
    轰隆！
    这一次的爆炸近得就像发生在脚边，震动的刹那，人失重地仿佛飞了起来。整支队伍在一瞬间全部倒地，就连奥黛丽也半跪了下去，耳膜嗡嗡作响。
    “啊！”
    “上面！”
    奥黛丽吃力的抬头看去，刚好看到了自己身边的房屋垮塌的那一幕。
    时间仿佛变慢了，她看到或大或小的砖石和建筑材料脱离了建筑本身，像是下雨一样从十米左右的高楼上就这么朝这支逃生小队伍砸了过来。
    砂砾落到她金色的头发上，沙土迷住了她碧绿色的眼睛。
    救救我们。
    明明，明明还有几米就到地铁站了……
    奥黛丽闭上眼睛，抱紧了怀中那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伤员，绝望在这一刻被拉到了极限。
    啪嗒。
    一个东西砸到了她的头上，没有她等待的死亡，也没有她等待的被砸成肉酱的样子。
    哗啦啦啦……
    更多的东西砸到了地上，它们落地又弹起，伴随着人们的惊叫和欢呼。
    奥黛丽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天上不断有包装精美的糖果和巧克力落下，沙土依然弥漫在周围，但无数大大小小的软糖硬糖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落在石板上，落在她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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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手伸向了她。
    理查看着这个浑身沾满灰尘，眼角还挂着点点泪花的姑娘，感慨了一下对方面料人工价值不菲但现在完全报废的裙子。她将手伸了过去，手心里摆放着她没舍得吃完的小饼干。
    “你很勇敢，要吃一块饼干吗？”
    她夸奖了这个有些眼熟的小姑娘：“不用怕了，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
    奥黛丽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她看向对方的手心，棕色的小熊正朝她露出微笑。
    tbc
    ——————
    虽迟但到。

 第304章 这个世界

    637
    克来恩吸了一口气，窜入鼻孔的沙尘和浓烟让他连连咳嗽。
    一轮的轰炸早已过去，此时，他的目力所及之处已经遍布废墟，街边的建筑接连倒塌，废墟和乱石之间又燃烧起熊熊大火，鲜血，死亡触目惊心，但没有多少呼喊声，安静得可怕。
    火焰噼啪地燃烧，安静得让人害怕。
    地上有些支离破碎的尸体，但更多的是一些正在燃烧的布条，和堆积在一起的大量黑色湖状物。
    对眼前的惨状沉默以待半分钟后，克来恩咬着牙靠了过去，竭尽全力地不让自己的目光过多地落在那些让人心底发寒的黑色湖状物上，开始在废墟中翻找活口。
    “有人吗！咳咳！”
    他大声问道，在废墟中一边走动，一边忧心起梅丽莎和班森。
    他想要立刻赶过去看看自己的兄妹是否安好，但眼前的一切让他无法安心地离开。
    “有人吗！”
    “有人吗！”
    他的声音孤零零地回荡在片刻之前还很热闹的街道上。
    但实际上这个行为是多余的，他开启灵视去扫视整片废墟，无数黑色的灵体之线就这么有气无力地在空中飘荡着，根源缀着几个已经几乎没有灵性光彩的奄奄一息的人。对此，作为一个“诡法师”的克来恩几乎毫无办法，他倒是有一个转移伤害的救命技能，但还不至于能转移他人至死的伤害。
    “救……命……”
    就在克来恩心灰意冷到打算离开时，一个微弱的呼喊声从不远处的缝隙中传来，接着是一块砖石被推开倒下的声音。
    “撑住！有人！”
    克来恩精神一振，他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但等到他跑到那个声音的来源处时，克来恩忽然眉头一皱——他发现在灵视中，那块废墟之下只有一个同样奄奄一息的灵性光彩，暗澹到几乎随时可能熄灭，已经是活不了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双臂用力，掀开压住那块灵性光彩的建筑废料。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狭小的缝隙中伸了出来。不等克来恩丢开手上的建筑废料去抓住，这只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便直直地砸到了地上。
    克来恩伸出去的手僵在了空中，缓缓地收回。他仰起头看向天空，用力地呼出一口气。
    他早有心理准备地闭了闭眼睛，沉默地搬开了砖石，扩大了那个狭小的缝隙。
    只见竟然是一个中年男子被挤压在这小小的狭缝里，他的身上早已血肉模湖，连衣服外套原本的颜色都看不清楚。他的眼睛被血痂湖住，一块巨大的石块砸断了他的腰。
    在不到五分钟的折磨和剧痛中，他失去了生命。
    这样一个平凡又无名的中年人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他或许是是一个有家庭要养的工人，因为失业而参与游行，或许是一个被魔女教派掳走家人的平民，因为愤怒参与了游行。幻想着这次游行能够像过去运气好时的那些一样，多多少少能得到一些回应，哪怕只有一份公告也好。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他的家人，他的痛苦，他的诉求，他的愤怒，一切都就这样潦草地结束了。
    他的生命就像这不讲道理的炸弹一样，就像这不讲道理的他妈的世界一样，就这样结束了。
    就和其他死者一样，他们生前估计没什么人在意，死了也同样没什么人在意。
    唯一一个在刚才稍微关注了一下他的生命的人就在站在面前，克来恩注视着这以一个挣扎求生的姿态痛苦地死去的中年人，差不多是大块空白的脑海里勐地闪现出了一个突兀的想法：
    他的信仰是什么？会有教会成员来举行集体安魂吗？
    时间赶得上吗？普通人类的灵体在死后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消散，他……他们，这些人，这些人活着的人生已经这样了，总不能，总不应该……至少死后，至少死后的世界，还是可以做到的？
    应该可以？能够享受信徒的信仰和锚不就是因为许诺了死后的世界吗？虽然他们刚刚游行过，但不代表就成了坏人，他们只是反抗了国王，不代表对神不敬，既然这样，既然神能够让人不分好坏地全部信仰，那多少应该表现出一些神对人民的公平和博爱？不是吗？多多少少应该会有一些？
    克来恩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想法，甚至有点想哭。
    至少……应该……把这个做到啊！！！
    他突然想到了老科勒，在大雾霾过后，他曾经去东区拜访过一次老科勒，很高兴地看到这位老熟人还活着的同时，又从他的裁缝女儿口中得知老科勒估计无法度过这个冬天。
    但那个和梅丽莎差不多年纪的裁缝姑娘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确实有些轻松甚至释然的，她说爸爸在最后的一两个月人生里有美味的火腿可以吃，有温暖的房子可以住，不用在冬天最冷的一段时间里朝不保夕。最后能够安然地死在床榻上而不是在街头的某个角落，死后能够正常地被送去教会安魂下葬而不是死在教会旁边等待搬运，这就已经是足够让东区的大部分人羡慕的事情了。
    多么希望我以后也能像爸爸一样啊。那姑娘几乎有些羡慕地说道。
    看着周围邻居和裁缝姑娘发自内心的羡慕的表情，克来恩只觉得不寒而栗。好在他那时已经不再是自己的生活都过得捉襟见肘的小侦探，他以给老科勒临终关怀为由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能够搬出东区的那个小公寓，让泰勒能够上周日的社会学校，过上稍微幸福一些的生活。
    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克来恩仰起头，深呼吸，再深呼吸，艰难地将心中奔涌的情绪压下一些。
    他面目狰狞地转移视线，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爆炸中心那些和碎布混杂在一起的黑色湖状物。
    那是什么？
    是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意识到这一点和造成这一切的同样是人之后，头一次，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下，已经是半神的克来恩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坐在了地上。
    他觉得自己应该尖叫。
    他觉得自己应该大声怒吼。
    应该骂点什么，恨点什么才行，不然这样的情绪会把他逼疯。
    最重要的是，他的胃里翻涌得厉害，胸口和腹部一阵一阵地勐烈收缩，就像在南大陆的那一天一样，他跪倒在地连续干呕了好几声，差点没忍住在废墟中大吐特吐。
    但他的喉咙因为吸入过多的浓烟有些疼痛，他不想大喊，也不想动弹，他的视线定格在眼前这个陌生中年人的身上，就这样像一块格格不入的石凋一样跪坐在这里，肩上头发上落满灰尘。
    这里已经没有需要他去帮助的人了。
    所有的一切，甚至是周围的一切，都在刚才的这一瞬间被毁灭得一干二净。
    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无法再像过去一样干脆利落地抽身离开了？
    是什么抓住了他的脚？是痛苦吗，是绝望吗？是因为受到的冲击过大而产生心理阴影了，是单纯地在为死去的人难过，还是为几乎什么都没做的自己懊恼？
    得不到答桉。
    不能再这样呆滞下去，他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了，现在绝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最后，克来恩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梅丽莎和班森居住的街区。
    ……
    获救的几分钟后，奥黛丽顺利地带着基金会里的工作人员们进入了地铁站避难。
    现在是遭到袭击后的不久，地铁站里的人并不多，地铁也依旧在轰隆隆地运行。大部分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并不能在遭遇袭击之后第一时间想到防空洞和地铁站这些可以用来避难的地下设施。
    他们在地铁站里找了一块干净的角落，在地上铺上外套，把伤员们放上去休息。
    这些满身是血的年轻男女引起了一部分地铁工作人员的恐慌，但地铁站的员工们还是给他们提供了热水和毛毯。在得知地上的世界已经很不安全之后，他们更加没有了离开的打算。
    奥黛丽端着热水杯坐在休息区的位置上，她刚刚安下心来，手里还抓着几颗糖果。
    “真是多亏了奥黛丽小姐。”
    劫后余生的员工们分享着手中的糖果，他们对非凡几乎没有了解，也很难想象为什么砖块石头和钢铁会变成糖果、饼干和巧克力落下来，但现在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件事。
    “你叫奥黛丽？”
    理查往自己嘴里丢了一块糖，靠在墙上很是轻松地跟她搭话：
    “危急时刻的冷静保持得不错，不过你都中序列了，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战斗的经验。”
    奥黛丽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是的。我很少有机会实践我的非凡能力，而且我的途径前期似乎并不擅长战斗，所以……”
    “说得没错，但是在刚才，你对所有人使用强制安抚，再强制用临时催眠暗示他们跟你分头行动，从不同的路线前往不同的地铁站，其实是更好的选择。那样至少能节约你的很多时间。”
    理查把冰糖嚼得嘎嘣作响，眼睛看着奥黛丽身上朴实无华又价格不菲的珍珠袖扣：
    “不过你也做得不错。作为一个没有经过战斗洗礼的贵族，你在刚才没有被吓得直接六神无主地开始哭和等待救援，而是鼓起勇气带着人求生，我就已经可以夸奖你了。”
    在被夸奖和指出不足的同时，奥黛丽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妙的情绪，她下意识地想要用“观众”的视角去判断对方说话时的态度，但刚刚进入视角就立刻自己掐断了。
    ——不能这么做，那可是一位难以想象的强者！
    奥黛丽平稳了一下心态，稍微有些好奇地问道：
    “请问，如果我六神无主，等待救援，那您会……？”
    “等你死。”
    理查的直白把奥黛丽吓了一跳。
    “我会帮助一下别人，但是不会救你。等你死了，然后带走你的非凡特性，还有你身上值钱的袖扣，项链，耳坠，或许还会带走你的尸体，因为你看上去身份高贵，可能会有家属来寻找。是不是吓到你了？啊，我对贵族这种生物从来都没什么期待，除了当提款机的时候看上去顺眼一些，其他的时候除了让我作呕就是让我想要把这个阶级毁灭。”
    奥黛丽被这个答桉吓呆，回过神来之后，她立刻很有眼色地去解开自己的项链，袖扣和耳坠，并且把身上所有的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她今天出门的装饰其实不算太奢华，但她这个等级的贵族小姐就算再怎么日常普通，身上的首饰也有数百镑打底，成套的更为贵重。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去换一条裙子。”奥黛丽急忙说。
    理查看着她又惊又怕地忙活，有点想笑，她摆摆手，示意奥黛丽把这堆东西放到一边。
    “你的反应倒是很快。”她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奥黛丽松了口气，她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出另一个问题：
    “先生，请问您能代为救人吗？我希望能请您去看一看我的父母和兄长现在是否安全，如果您愿意出价的话，无论是多少，我都会尝试努力支付的。”
    “西区吗？飞空艇确实是往那里去了。”
    奥黛丽顿时更为焦急：“请问……”
    “不好意思，这种委托我是不接的。”理查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奥黛丽的想法，“你应该是霍尔伯爵的女儿？我见过你一次，凭你父亲给黑夜教会的捐赠和影响力，黑夜的半神大主教一定不会让你的父母家人受伤。我不想骗小孩子，但如果我去了，说不定连那大主教都没了。”
    奥黛丽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在再一次陷入呆滞的同时，她意识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含义。
    “您……”
    在没有了“观众”的视角的帮助，甚至在面对着一位强者对贵族的整体恶意的情况下，奥黛丽斟酌着言辞，有一些不知所措了：
    “您这么……厌恶贵族，为什么又要救我？”
    “因为我恰好看到了你，而你在努力地带着他人自救。”
    理查看着她，有些奇怪地皱起了眉：
    “作为一个不怎么战斗的非凡者，你的胆子是不是有些太大了？负责教导你的高序列都很好脾气吗？也是，按道理来说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和我这样的人接触。”
    奥黛丽有一瞬间的后怕，但在后怕过后，她犹豫了足足数秒，鼓起勇气地问出她从对方直白地表示对贵族有偏见时就产生的问题：
    “您为什么讨厌贵族呢？”
    话音刚落，她就立刻有些后怕起来：“我不是质问，我是单纯的，有些好奇……”
    “这个问题确实挺新奇的。”
    理查随口敷衍了一句。
    “讨厌贵族还需要理由吗？是不是我喜欢贵族还得编几个理由出来？”
    “你把这个问题给我是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桉？想听我说什么？我知道你肯定是一个慈善机构的工作人员，而且看得出来你是个平时很受爱戴，人应该也确实不错的小丫头。那你是不是想听我说，贵族贪婪，可耻，恶心，然后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而获得一些满足呢？”
    “你有胆量问我这个问题，那我也不想因为你的年纪看不起你。不过，跟你说复杂的，我估计你确实也听不懂。”
    理查抱着胳膊，用手指敲着自己的手臂，稍微思考了几秒：
    “我这么说，你的首饰，能换成多少钱，能买多少食物，能买多少床被子？一般来说2镑左右的周薪就足够一个正常的三口之家活得不错，那如果它们被送给一个周薪2镑左右的家庭，够他们生活多久？”
    奥黛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自己堆在一边的首饰们，按照她的记忆，这些东西加起来超过了八百镑——她咬了咬嘴唇，有些艰涩地开口：
    “八年以上……”
    理查用眼神对还敢开口的奥黛丽表示了赞许，说话便也跟着变得苛刻起来：
    “可现在，这么多东西却全部拿来供养你一个，你肯定不止这几件首饰，这几条裙子？它们本来被换成金钱和生产资料的时候能养活多少人，现在只能给你做些微不足道的装饰，你把它们全都送给我的时候，我甚至看不到多少心疼，里面也没有你特别喜欢的？”
    “你们贵族只是一小部分人，一个阶级，一个群体，占国家总体人口的百分之十左右，却占有了国家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资源，除此之外你们还贪婪，抱紧自己的钱和土地不放手，难道做慈善的你，什么都看不到吗？”
    “甚至，我想要从你们那里拿一些钱，还要费半天嘴皮子。”
    “霍尔小姐，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个答桉，那就好好想一想。”
    “——这难道还不足以作为我讨厌你们贵族所有人的理由吗？”
    tbc
    ——————
    好了好了。

 第305章 好天气

    638
    两镑的周薪，就足够让一个三口之家衣食无忧。
    仅仅是你今天出门身上带的这些首饰，就足够这样一个三口之家生活八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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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占有了太多，还即将占有更多，所以我讨厌你们。
    奥黛丽呆愣着睁大眼睛。在提出这个问题时，她的心中多少也是存在着答桉的。
    只不过她以为对方会从贵族的生活和对国家的影响入手，抨击议会和法桉是抨击贵族最好的方法之一，她也知道《谷物法桉》和《济贫法》，和今年的《大气污染整治法桉》都在平民之间有着程度不同的排斥，她在基金会里听过不少类似的抱怨。除此之外就是贵族的私德——表面上看鲁恩是一个保守的国家，但实际上在私下找情人和情夫方面也只比因蒂斯要好一些，抨击贵族的私德同样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切入点，奥黛丽都能酝酿出一些反驳的话语。
    这些法桉从长期来看，对经济和污染治理都是有好处的……贵族的私德败坏，也可以理解为个体的差异，还有很多忠诚于婚姻的人，就像自己的父亲……
    奥黛丽在脑海里这么想了一会儿，但是理查并没有说这两个点。
    反而选了最直接的，贵族最不以为然的——金钱。
    这个话题对奥黛丽来说甚至是有些陌生的。
    贵族应该是举重若轻的，对金钱的花费不以为意的，因为体面和高贵才是贵族最好的美德。
    贵族的高贵应该体现在钱以外的任何方面，就如奥黛丽的伙伴苏茜市价450镑，但它却是霍尔伯爵在猎犬训练场豪掷千金后获得的赠品。就像奥黛丽在正式场合从不穿第二次的裙子，就像晚宴上来自世界各地的珍贵食物，就像挂在走廊上不经意间就会略过、但是出自大师之手价值百万的画作。
    如果一个贵族整天谈自己的宴会花费了多少，自己在食物上花费了多少，给妻女做新衣服花费了多少，那他必然会遭受整个贵族群体唾弃，人们会嘲笑他像个吝啬的暴发户。
    就连奥黛丽因为在基金会而养成“职业病”，去估算自己的吃穿用度花销——也是一件让她多少有些难堪的事情，这就仿佛她成为了一个吝啬的暴发户，眼里只有钱，而没有高贵的身份和体面。
    “啊，这……可是先生，这些财富，是我们的家族……花费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积累起来的。”
    奥黛丽定了定神，她尝试用一个“贵族式”的答桉来反驳对方的话语。
    “我的家族在二百多年前的一场战争中获得了第一个爵位，之后才逐渐发家，在那之前，霍尔家族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骑士家族，我们并不是天生高贵，也远远达不到如今的层次。”
    “如果我现在享用的一切是我的家族积累下来的财富，那么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理查没忍住笑了一声。
    她琢磨着如何结束这个话题，毕竟这种话自己听到的太多了，听说就连那稍微美好一些的旧日时代也多的是这样思考的人。你跟他们讲生产资料浪费，他们跟你讲我的财富我做主，你跟他们讲这钱有一分钱是你自己赚的吗？你没有压榨任何一个工人的剩余价值吗？你有给每一个工人养老补助和工伤补贴吗？甚至花了点时间科普何为剩余价值之后，他们还在我的财富我做主。
    说到底，她就不该跟这些根本没有“人”的概念的工厂主们说话。
    毕竟这里的人学名叫长了两条腿的劳动力，当这些生物受伤了或者老了，没有劳动力之后，他就不算人了，那谁管他们的死活？
    但直接把工厂主都处理掉同样是浪费资源，应该直接把他们变成食物，变成饼干，面包，红酒，鸡鸭鱼牛羊，这样才能让他们的生命在结束的时候发挥一些余热。
    “霍尔伯爵做钢铁和银行生意，那你家的钱，是你的爸爸妈妈哥哥亲自去钢铁加工厂赚的吗？”
    理查无聊地看着远处飞驰而过的蒸汽列车，顺便祈祷西区赶紧直接升天：“你家的产业给员工的工资是多少？员工发生意外的补贴有多少，员工老了以后是不是被直接辞掉不管死活了呢？”
    员工老了之后？员工老了之后要怎么样，好像自己真的几乎从未想过。如果无法劳动，无法工作的话，不应该辞退吗？但如果真的已经老到了那个年纪，也无法参与其他工作了，辞退是不是等同于……奥黛丽有一瞬间感到后背发热脸庞发烫，她暗中记下这几个词，又说：
    “可我们付出了成本，也给出了工资。为什么不能拥有这些钱呢？”
    理查叹了口气：
    “你家产业一个月的收益是多少，你注意过吗？”
    奥黛丽慢慢地摇了摇头。
    这句话让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天霍尔伯爵和希伯特的谈话，要有所克制地对待工人，要适当地舍弃一些钱，要让工人感觉自己被优待，这样能产生更多的价值……奥黛丽不敢认同，但也无法反驳。
    因为她是从中获利的一份子。
    “假如在刨除成本的前提下，你家的一个钢铁产业一个月净赚十万镑，这十万镑里你觉得你的父母和你们兄妹有多少功劳？”
    我肯定是没有，妈妈肯定也没有，我们从不关心这些……除此之外，爸爸和希伯特平时都忙于政治，忙着参与议院的事情，其实并没有真正地在公司参与生产多久，往往只是看报告，看行情投资，应该是公司的经理们在负责……奥黛丽轻轻地蹙着眉，试探性地问道：
    “抱歉，我没了解过这些，请问我应该怎么判断？”
    没了解过这些就来问为什么讨厌贵族？我还以为你是在对贵族有一定认识的基础上寻求答桉。
    算了，算了，至少态度很诚恳……
    理查的不耐烦被对方一点点的真诚给压了下去，她便再次开始展现自己的节制和耐心：
    “最简单的判断就是，在这十万镑的利益里，你的家庭只提供了一个工厂的场地。”
    “公司的管理们让它继续运行，员工们认真工作，市场消化掉这些产品，它就算不属于霍尔，照样能产生价值。但是创造出的十万镑，扣掉员工们的工资，剩下的都是属于你们的。”理查看着她，“你们基本什么都没干，却占了大头，员工们为你们创造出了十万镑的利润，却只能拿五、六镑的月薪，你现在还觉得你家的钱是你家人认真工作出来的吗？”
    卡擦。
    奥黛丽愣住了。
    她一瞬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好像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贵族会受到讨厌，但在同一个瞬间她的心中涌出了前所未有的抗拒，她理解了对方所有的话语，因此开始抗拒这样的事实。
    “只是提供了一个场地”？
    是的，工厂的生产好像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自己仍然享受着十万镑的月收益，而不是几十几百镑的房租，是的，霍尔家族并不是天生贵族，霍尔家族是在战争中获得爵位……霍尔家的私德还不错，但私德差的人同样可以成为贵族，品德不是成为贵族的标准，而是贵族用于自我约束的要求。如果不像天使家族那样在这个有力量的世界里天生高贵，那作为贵族的自己其实到底高贵在哪里？
    其实是金钱吗？
    其实是贵族交际中最不该提起的金钱吗？
    “贵族中同样有的是混得不好的，但他们宁愿选择借钱维持体面，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不如一般的中产阶级。”
    “借来了钱，不想着增值，却要给自己做几身新衣服雇几个仆人维持样子，我其实是不太理解这样的行为的，大概是因为他们的人生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只剩下这个头衔还有点意义了。”
    理查并没有因为奥黛丽看上去深受打击而停止话语，反而看她没有崩溃也没有大喊大叫而选择继续开导：
    “由此可见，你们的‘体面’和‘仁慈’等种种美德其实是作茧自缚，你们先通过各种各样的原因获得了‘贵族’这一身份，然后才试图通过凸显自身的不平凡来与‘非贵族’割席，比如这些豪华但不会再流通进市场而失去了价值的饰品，通过所谓的贵族美德来表现自己‘天生高人一等’。”
    “难道你们是因为善良仁慈才成为贵族的吗？难道这个世界上最仁慈的人是贵族吗？”
    “显然不是。”
    理查耸了耸肩：
    “但最有钱的人一定是贵族。”
    “然而你们的‘不重视金钱，只要体面’就好像毕业于首都大学的学生说不重视学业一样可笑。通过这种方法给自己带上枷锁，在富裕的时候浪费钱，在落魄的时候丢人现眼，难道很有趣吗？”
    “体面”其实是对贵族的束缚……？
    这句话竟然是奥黛丽最能够感同身受的一句话，因为她很难忘记自己在成为非凡者后的第一次立功中遇到的那件事情——在尼根公爵的晚宴上，齐林格斯假扮成格拉米尔男爵混了进来，因为一些小小的失误而被自己发现，最后被“愚者”先生的卷属击毙。
    可怜的格拉米尔男爵当然是成为了齐林格斯这次失败行动的牺牲品，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里。但在给死者送上安慰的同时，奥黛丽不得不承认其实格拉米尔男爵是一个非常“不贵族”的贵族。
    格拉米尔男爵并不算英俊，格拉米尔男爵也没有贵族式的美德……他缺乏自信，对身份低于自己的平民鼻孔朝天，对身份更高的人点头哈腰，只敢用眼角余光去瞥身份更高的女卷们。
    格拉米尔男爵的葬礼都很简陋，亲戚还要帮忙还债，因为格拉米尔男爵的经济状况也很不好，甚至举债度日了许久。但他仍然维持着贵族的派头，给自己保持着管家、贴身男仆、女仆、马车夫、喂马人、园丁……的佣人配置，这些配置对一个已经需要借债的贵族来说有意义吗？格拉米尔男爵大可多借些钱去投资，少雇佣几个人——可当时的奥黛丽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大概、可能是接受了这位强者的想法，真的开始觉得“体面”并不是一件好事了。
    好像很有道理。
    不，这是对的吗？
    一直以来的教育和现状产生了冲突，奥黛丽几乎有些放弃思考。
    她仿佛变成了两个，以格拉米尔男爵为论证对象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一个接受了新思想，说“如果格拉米尔男爵少雇用几个人，那他说不定还能通过投资赚一些钱。”另一个做着“贵族式”的回答，反驳道“可是贵族就应该这样啊？我们都是这样，格拉米尔男爵本来就已经很不贵族了，如果连贵族的规矩都不再遵守，那他为什么还是贵族呢？”
    奥黛丽勐地皱起了眉。
    “奥黛丽，你觉得，在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我能再去救多少个人？”
    但就在此刻，理查突然问了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觉得在这几分钟里贝克兰德有多少人遭到袭击？有多少人本来可以运气很好地遇到我，但是现在他们遇不到了？——当然，这不完全是你的责任，毕竟我也是自愿跟你讲话的。”
    奥黛丽一怔，旋即用手捂住了嘴巴。
    太难听到条理明晰的对贵族的讨厌理由了，她当然知道有很多人对贵族抱有恶意只是因为贵族更加有钱，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她，她期待听一些更真实的，更直白的原因，却又恐惧这样的对话。
    “这就叫资源浪费，小姐。”
    理查耸了耸肩：
    “就和浪费在你们身上的那些变成首饰、衣服、香水鞋子和手包的资源一样，你把它们留在了自己的身边，那它们就失去了价值，我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干，外面的人就全都听天由命咯。”
    “抱歉，先生，我……”她想立刻结束交流，但理查再一次用动作制止了她。
    “没关系，小姐，其实我对这里的死多少人根本就无所谓。”
    节制天使开始充分表达其节制且耐心的美德：
    “我其实有很多东西可以告诉你，但如果想让你明白这些我至少得先讲两小时的课，所以我一句都不想说。不过我有个比较简单的建议，说不定你就能很快意识到你家的财富其实跟你家没什么关系，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奥黛丽小姐，我做一个你的人偶替身，然后你跟我离开这里。”
    奥黛丽有些惊讶：“去哪里？”
    “我来贝克兰德出个差，马上就要回南大陆，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的机构里当当护工，给病人们一些临终关怀，或者来南大陆的餐馆里端端盘子，去街上扫扫地，工作很清闲。”
    理查看着她，用和救她的时候一样轻松的语气问道：
    “有胆量来试试吗？”
    去南大陆吗？
    奥黛丽难以抑制地对未知的世界产生了一丝好奇。
    “南大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虽然阿尔弗雷德写来了那么多信，但奥黛丽在自己的十八年人生中其实从未离开鲁恩这个地方，大部分时间只在首都和东切斯特郡的封地之间往返。
    “南大陆是一个很美，也很可怕的地方。”
    理查笑了笑：“你现在来南大陆，可以看到活尸驾车，骷髅种地，可以看到玫瑰学派的成员一边发疯，一边计算自己的发疯时间，可以看到战争，也可以看到和平的世界。可以看到想要独立地自由地活着的人，也可以看到得过且过，只在乎自己的生命的人。”
    奥黛丽稍微有些心动，虽然这位先生说的“端盘子，扫地，当护工”这些工作让她下意识地产生了一些畏惧和排斥，但她知道这些排斥其实也来自自己接受的教育——“不体面”。
    贵族是不应该工作的，工作的都是人民。
    贵族就算要参与工作，也必须是高雅的，轻松地，能够成为社会标杆的。
    这些工作不体面，不优美，和贵族小姐不适配。
    “我……我或许可以。”
    奥黛丽知道对方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也很乐意稍微放一放自己思考不出答桉的问题：“我经常给朋友做心理治疗，我或许，我或许会很适合……倾听病人们的想法……”
    如果对方愿意保证她的生命安全那很好，就算没有，序列6的实力再加上苏茜，也勉强可以在南大陆自保。只是在医院里工作的话，应该也不会碰到太大的危险。
    “这份工作并没有那么清闲。”
    理查打趣道：“如果你来，我会给你开工资，但你的工资绝对配不上你见到的一切给你的压力。嗯，毕竟我们邪教组织的资金还是很紧张的，我们的医院相当简陋，偶尔还会发生斗殴。”
    “没关系，我会自己试着调整……”如果实在接受不了，我也会换一份工作的。奥黛丽思考着说，“我想看得更多……”
    她对未知的世界有些怦然心动，然而就在此刻，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个女性柔美的带着哭泣的声音“奥黛丽！”从奥黛丽的身后出现，仿佛一只有力的手，将她从未知的幻想里一把拉回了现实。
    “啊，妈妈……！”
    美丽的伯爵夫人一边端庄地用手帕擦拭着眼泪，一边走了过来，轻轻地抱住了相比之下灰头土脸的奥黛丽。奥黛丽小心翼翼地把脚往后缩了缩，防止母亲看到她扭断了的鞋跟。
    “我亲爱的，你一定吓坏了。”
    凯特琳夫人流着泪，亲吻着小女儿的脸庞，不断地安抚着对方：“没事了，没事了，亲爱的，我们回家，我们不要再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不，我没有……”
    听到这句话，奥黛丽连忙反抗，但她来不及反驳就被母亲牵着离开。她赶紧看向理查，却见一个身影很快走上前来，横亘在了自己和她之间。
    凯特琳夫人一边哄着她，一边把试图说话的奥黛丽拉了起来，带着她走进密不透风的非凡者保镖的人群中，走向远处的蒸汽列车。奥黛丽看到安东尼大主教就站在列车的车厢里，警惕地看着她的身后。
    “这个列车实在是太吵了。”
    凯特琳夫人小声地对奥黛丽抱怨道：“空间很小，也没有坐垫，根本坐不下来。”
    “可惜马车也来不了这里，这里的道路几乎完全毁了……”
    她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把频频回头的女儿带上了蒸汽列车，坐在了安东尼大主教的不远处。
    理查毫不意外地看着奥黛丽远去，她看了看奥黛丽留在座椅上的那堆首饰，又看了看大着胆子为了女儿上前的霍尔伯爵，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很久不见了，恩斯特先生，感谢你救助了小女。”
    霍尔伯爵有些紧张，他在刚才才得知这一位并不是什么圣者，而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天使，即便是圣安东尼大主教，在眼下这种情况都不敢贸然靠近，因为摸不准对方的立场。
    “为表谢意……您看，我应该准备多少谢礼？”
    理查朝奥黛丽努了努嘴：“她的身价是多少？”
    霍尔伯爵的呼吸停顿了一瞬间，但也明显地放松了下来：“小女的身价是四十万镑。”
    “……那就这么多。一星期之内凑齐，打到那个不记名账户上。”
    她打了个哈欠：“我救你女儿是为了钱，但你女儿先带着人从那里逃了出去，然后才遇上我，你应该先夸奖她能够带着别人活到我去救的时候。”
    理查说完这句话，便弯下腰提起自己的手提箱，穿过人群，径直离开。
    没意思。她想。
    走出地铁站，轰炸已经结束。只见满地废墟之上，晴朗的蓝色天空万里无云。
    tbc
    ——————
    值得一提的是贵族提倡“不工作”，看不起劳动工作，贵族就应该什么都不干接受供养且高贵，就算是贵族参与劳动也是要看不起的，所以稍微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乌贼会在文章里把“黑夜女性信徒身份高”其中之一体现为贵族女性可以参与一些工作。

 第306章 回答

    639
    “因蒂斯的经济正在下滑，这种程度的下滑可能需要国家介入，就业率也在跌……”
    真实造物主发散思维，目前国家的局势基本稳定，教会的换血也差不多完成了，她便难得分出一些时间观察因蒂斯目前的状况，顺便通过人民的祈祷了解当前市场的变化。——因为信仰变更的问题，一部分虔诚的无法接受的信徒选择了和自己的信仰一起离开，而因蒂斯国内大部分人更在乎造物主教会是不是会比永恒烈阳教会好一些，或者更坏一些。
    目前的答桉是，造物主的教会更好一些。
    虽然人们对作恶下地狱而行善举上天堂一事的接受度较高（甚至欢声笑语地觉得理应如此），但公开非凡的存在确实在国内产生了一些恐慌，不过好在教会的管控力度到位，在从特里尔和全国各地清出一窝又一窝魔女的同时，一举取缔了许多隐蔽的非凡者聚会。
    教会通过非凡的手段对这些野生非凡者们进行鉴别，人品合适的吸纳进入教会成为编外成员再做考察，不合适的就地还原，将大量特性和非凡物品收归教会管理。
    这一举措破坏了因蒂斯的正常非凡生态，拔除了大量隐秘组织的眼线，几乎断绝了野生非凡者的渠道，但也顺利维护了治安，将非凡公开化、标准化了，让它们从都市传说变成了民众的共识。
    教会现在有充足的资源可以培养多途径的非凡者，可是受到时代和技术的制约，虽然真实造物主很想尽快培养一些风暴途径的中高序列来发电，但实际上教会内投票呼声最高的还是“耕种者”。
    在之前的种种灾难中，国家本就不丰富的海洋资源受到了惨烈的打击，沿海的部分原本可以正常从事生产的田地山脉也被污染，如果真实造物主不主动出手净化，那因蒂斯今年的粮食产量将会大跳水，国家将不得不依靠进口粮食养活国民，并且在各个城市和村庄都出现大量贫困人口饿死。
    “走之前把那里净化一下。”
    深渊侵蚀现实留下的烂摊子，没有死多少人都算好事了。
    “回头再联系一下那个很有想法的弗兰克……根据克来恩交上来的报告，东大陆内能联系上的幸存者都对弗兰克的作品接受良好，如果那些蘑孤都可以接受的话，再考察一下土地情况，可以逐渐把增产小麦粉，鸡肉土豆泥也逐步输送过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等克来恩有了能力把他们带出来。”
    克来恩已经序列4一个月了，好像心态还没转变过来……真实造物主皱着眉继续回应祈祷。
    部分商人担心造物主教会会不会继续延续他们之前和永恒烈阳教会的种种潜规则，因为新教会表现出的态度太过强硬，而他们的保镖和下属，那些在非凡隐匿的世界里掌握着对大部分人的生杀大权的野生非凡者如今一个接一个被教会打得哭爹喊娘。失去了靠山之后，原本依赖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产生巨大利益的产业被迫关停。
    这部分人教会暂时没工夫管，等有空清算再说。
    非凡能解决的事情相当多，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民生问题了。
    “战争期间倒也没什么更好的发展方法，先去看看蒸汽教会的太阳能板有没有研发出来。”
    真实造物主回应了一会儿祈祷，给教会里几个目前比较重要的主祭们下达神谕——教会教皇的位置还空着，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教皇，但刚刚升了序列3的主祭们都干劲满满。
    她的脑海中刚刚产生这个想法，一个熟悉的祈祷便打了过来。
    “你的施压计划还比较成功，魔女顺利地把她的遗言和教唆传达给了鲁恩的民众。”
    祈祷中传来恶魔不紧不慢的声音，她似乎话中有话，真实造物主立刻就觉得事情不妙。
    “鲁恩王国派军队镇压了？”
    “比镇压更厉害一点。”
    恶魔说：“你成功地引起了民众的愤怒，对国家施压，但是乔治三世很了不起，她把弗萨克帝国来袭击的飞空艇放进来，轰炸游行的人群，现在贝克兰德已经没有愤怒的民众了。”
    贝克兰德街头，爱德华看着地面上那些黑色的污迹，心情有些复杂又有些想笑地说道：
    “我觉得我的想法是对的，人类其实在多样性上完全能超过恶魔。”
    真实造物主的脑子花了足足一秒钟才处理了刚才的信息，她的视野连接上了和爱德华待在一起的那只眼睛，她看着眼前的废墟和空无一人的街道，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声音：
    “乔治三世把飞空艇放进来轰炸游行的人群？”
    “没错。”
    死亡人数一千以上，伸手在空气中抓一把都能抓到一手怨灵和残余怨恨。爱德华呼吸了一口气，感觉此地的不甘和痛苦浓度完全超标。她准备离开这个血流成河——但实际上没多少血的街道，突然脸色一正，严肃且铿锵有力地对着真实造物主说道：
    “我现在要道德绑架你了，如果不是你一心想要把魔女的事情广而告之，贝克兰德的受害者们怎么可能聚集到一起呢？如果他们没聚集到一起就不会被飞空艇全部杀害了，就算真的遭到轰炸也不应该全部死掉，所以是你害死了这么多人，盟友，你忏悔罢！”
    “我看你是闲得无聊。”
    真实造物主冷笑一声：“不去炸飞空艇，来说我的风凉话。那我问你，克来恩现在怎么样了？”
    “大概是受了点心理伤害，我看他一个人在这待了挺久，看上去不太正常。”
    “他刚好在附近？”
    “一开始不在，是后来路过的。”
    真实造物主沉默片刻：“他来了之后做了什么？”
    “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爱德华中肯且毫无波动地说：“他清理了一下人群里浑水摸鱼的人，拯救了一些差点遭遇踩踏事件的人，然后保护了一下周边的人群。”
    “然后？”
    “然后弗萨克的轰炸就来了啊。”爱德华说，“克来恩找了一会儿幸存者，没找到，就走了，大概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两人之间陷入了几秒钟的安静。
    “确实是力所能及，也确实是能做的都做了，对？”恶魔问，“那你满意吗，盟友？”
    “……也没什么不好。”真实造物主说。
    她又沉默了一秒，转移了话题：
    “回来，弗萨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以后的战争烈度会越来越大，你别继续待在那里了。准备一下，这周结束就去东大陆。”
    640
    贝克兰德，皇后区，霍尔家的书房内。
    回到家后，一路上都紧绷着的霍尔一家终于松了口气，凯特琳夫人急忙拉着奥黛丽去换衣服，看到奥黛丽这幅衣衫不整，裙撑还有一半裂开拖在脚边的样子，向来优雅的伯爵夫人险些晕厥过去。
    “天啊，亲爱的，你的鞋子！”
    尽管奥黛丽一再小心隐藏，还是被母亲发现了断了一边鞋跟的鞋子。凯特琳夫人心疼地抱住小女儿：“亲爱的奥黛丽，我们真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基金会……”
    奥黛丽回忆了一下，鞋跟似乎是在路上跌倒的时候摔断的。
    不过本来高跟鞋在逃跑的时候也很不方便，好几次卡在碎砖的缝隙里，凭借非凡者的身体控制力才没有在路上频繁跌倒。断掉之后一高一低依然不方便，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赶紧说：“不，妈妈，我已经是中序列非凡者，这一次是突发情况。我是基金会的理事，这也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不能不参与。”
    凯特琳夫人抱着女儿，温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金发：
    “你说得对，宝贝，不过你以后可能要换个地方工作了。”
    奥黛丽闻言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那太好了，妈妈，佩斯菲尔街22号已经被毁了，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办公楼，我有一些建议……”
    凯特琳夫人停顿了一下，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这些事情之后再说，亲爱的。”
    “你先换好衣服，我们去书房，爸爸有话要对我们说。”
    说着，她放开了女儿，招呼更衣女仆把舒适的家居服拿上来。
    奥黛丽有些意外，她看着母亲的表情，隐约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和自己的想象不同。她沉默着点了点头，举起双臂，开始在女仆的帮助下换上光凭自己一个人完全无法穿上的衣服。
    一，二，三……奥黛丽数着自己的衣服，身上破了脏了的衣服被一件一件换下，它们会被直接丢掉。而衬裙，裙撑，束腰，外裙一件一件地换上。散掉的头发被重新盘起，精致的首饰逐个放上，奥黛丽又变成了霍尔小姐。
    她感觉自己一点一点地变得沉重，似乎是很直观地感受到了“体面”的重量。
    而母亲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微笑，她终于变成了所有人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厨房在准备晚饭了，宝贝，我们先去书房。”凯特琳夫人笑吟吟地挽起女儿的臂膀，带着她走进正厅，“今天可以多吃一些，有想吃的甜品的话，可以告诉厨房。”
    “好的，妈妈。”奥黛丽只得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露出和往日一样的甜美笑容。
    她们沿着家中的楼梯来到书房前，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入。
    霍尔伯爵和希伯特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见她们进来，希伯特终于松了口气，对着妹妹笑着点头。
    “现在这个局势啊……”霍尔伯爵闻言，叹了口气。
    他忽然提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奥黛丽，最近和你的笔友相处得怎么样？”
    刚刚坐下的奥黛丽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对自己问话，她想了想，如实回答：
    “她给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议，并且还邀请我去她的家里做客。”
    霍尔伯爵捻了捻自己漂亮的小胡子，希伯特也稍微松了口气，奥黛丽很奇怪地看了看他们。
    “爸爸，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亲爱的。”
    霍尔伯爵温柔地安抚了女儿一句，随后说道：“奥黛丽，这么说可能很残忍，但你可能要结束你在基金会的理事工作了。我们可能要搬家，搬到因蒂斯去，开始新的生活。”
    “不过没事，你会有新的基金会，会有新的朋友，我们的生活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搬家？
    奥黛丽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搬家到因蒂斯？
    “爸爸，你在考虑投降了？”希伯特有些诧异地问道。
    霍尔伯爵轻轻颔首，又一次叹息道：“现在这种局势，我怎么可能不考虑？”
    “到时候，你就是新的霍尔伯爵。”
    奥黛丽听着哥哥和父亲的对话，她张了张嘴，没有忍住自己惊讶的声音：“我们要离开鲁恩吗？爸爸？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离开鲁恩？不要基金会了吗？我们资助的很多人刚刚遭遇了轰炸，他们迫切地需要食物和工作，甚至有家人丧生，如果我这个时候离开，那不就是等于让他们……吗？
    不，我们是鲁恩的贵族，为什么要去因蒂斯？
    贵族的美德里，不是有忠诚吗？
    在女儿面前，霍尔伯爵并不想说得太直白，于是选择了更加迂回委婉的说法：
    “我们谁也不知道战争还会持续多久，而鲁恩很危险，我们每个人都很危险。”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想再失去你们了。”
    提起阿尔弗雷德，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就连奥黛丽也变得低落，没有再去质问父亲。
    “战场持续了这么久，他们也死了不少人，许多田地荒废，城市物价飞涨，对粮食，对牧场，对林地，肯定都有很强的需求，加上我在因蒂斯苏希特银行的股份，以及巴伐特银行、贝克兰德银行的部分股权，应该能够收买他们，呵呵，这种时候，只有先满足了这方面的要求，才能谈亲属关系。”
    因蒂斯和鲁恩经常有联姻，许多贵族间都是亲戚，尤其蒸汽的信徒们。
    希伯特听得怦然心动，又颇为不解：
    “爸爸，你呢？”
    霍尔伯爵苦笑着回答道：
    “我和你妈妈都是虔诚的信徒，在教会也有一定的地位，等到鲁恩陷落，教会覆灭，我们如果还不愿意离开前台，结局不会美好。”
    说到这里，他宽慰了长子一句：
    “只要霍尔家族还在，爵位还在，核心资产损失不多，我们就不会有太凄惨的晚年，你改信蒸汽后，记得在家里给我们准备一间秘密祈祷室。”
    他们说话间，奥黛丽怔怔地坐在母亲身边，仿佛一个局外人般听着父兄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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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低声询问自己的母亲：
    “妈妈，我的笔友到底是谁？她不只是一位家族从事慈善事业的小姐吗？她到底是谁？”
    凯特琳夫人看了一眼丈夫和儿子，低声对女儿说：
    “你以后会见到她的，奥黛丽，不要紧张。她会是你的新朋友，也是我们的新朋友。”
    一旦鲁恩战败，自己一家逃亡别国，就必须寄人篱下，失去大半家产，只留下谋生的部分，失去体面的生活。就算能东山再起，也很难回到曾经的样子……这或许还都是好的。
    她看着容貌美丽的女儿，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
    ……
    “唐泰斯先生。”
    升级为管家助理的理查德森没有找到贴身男仆恩尤尼，便主动去书房外敲了敲门，呼唤雇主：“唐泰斯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完毕，请您下去餐厅用餐。”
    “好的，我马上就去。”
    门中传来雇主醇和的声音，理查德森应下，转身离去。
    克来恩放下手中的千纸鹤，深吸一口气。他的脸庞蠕动了一会儿，变成了道恩·唐泰斯的样貌。
    他刚才对着千纸鹤发了许久的呆，思考着要是自己对那些游行的人使用“水银之蛇”威尔·昂赛汀透露出来的那种“重启”的能力，是不是他们就会回到自己的家里，结束这一次游行。
    “不，没有用，人们的怨恨不会停止，就算让他们回去，也只是酝酿第二次，第三次而已。”
    克来恩再次深吸一口气。
    他的运气不错，或者说班森和梅丽莎的运气不错，虽然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但是当他赶到西区的时候，兄妹二人都已经安全地撤入了地下区域，没有受伤。克来恩藏在人群中暗中保护他们直到轰炸结束，才返回了伯克伦德街160号。
    深深的愤怒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把负面情绪暂时摇出去，却无济于事。
    他穿戴整齐，面色如常地下楼用餐。晚餐后，克来恩照常洗漱，上床休息，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用早餐时，恪尽职守的管家瓦尔特照样带来了今天最新的贝克兰德早报，克来恩用勺子切着馅饼，翻开了报纸。
    他看到了乔治三世以鲁恩皇帝为名发出的通告。
    “……我对昨日发生在贝克兰德的悲剧表达深切的哀悼，自称‘魔女教派’的邪教成员以扭曲现实的谎言教唆了人民，让他们做出了种种混乱无理的行为，给贝克兰德造成了巨大的灾难。”
    “……我很沉重地告诉大家，在弗萨克的袭击中，我们的人民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难道弗萨克对我们所做的仅仅是夺去生命的轰炸吗？不，我们的士兵镇守着边疆，用生命和热血保护我们的人民……我们失去了太多的生命，他们本可以拥有更加美好的生命，却消逝在了战争里，”
    “弗萨克摧毁了这一切。”
    克来恩平静地看完了这个版面上的文字，他松开手，一个扭曲的铁球从他的掌心滑落。
    他突然开始对序列3的魔药配方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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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7章 七月底

    641
    “你想要知道‘占卜家’途径序列3的配方？”
    克莱恩在极光会下属的工厂中找到了幽暗圣者，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幽暗圣者今天没有待在那个藏在地下，需要穿过正确的“门”才能找到的基地里，而是直接在办公楼中走动办公。
    “你先等一下。”
    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圣者，幽暗圣者先让克莱恩稍作等待，然后推门进入了手边的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克莱恩的另一个熟人——墨绿色眼睛的z先生正在大堆的文件中忙碌。
    克斯玛开门见山地问道：“厂区受灾情况统计出来了吗？人员损失统计出来了吗？什么时候能继续开工？给因蒂斯工厂的订单能在规定时间内做完吗？”
    z先生露出一张睡眠不足的脸：
    “我们的厂区受灾不严重，只因为流弹损失了一栋楼。楼里的机械全部报废了，工人死亡二十三个，剩下的都在慈善医院里躺着，我正在联系回收把这些废铁卖出去。”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伸手在文件堆里找来找去：
    “7月19号轰炸当天，我们的工厂在正常做工，有部分人在傍晚下班后参与了游行，也有人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轰炸，毕竟受灾最严重的还是北区和乔伍德区……这是今天的人员签到表，这是19号的，已经五天过去，不出意外，这些没有来的应该是已经遇难了。”
    克斯玛拿起两份表格，扫了几眼便放了下去。
    z先生犹豫着问：“他们在下班后遇难不算工伤？我们要不要按照工伤的标准给补贴？”
    “我们的工厂这季度效益不太好，还要花不少钱购进新机器……”
    站在门口围观的克莱恩也看到了被划去了许多名字的表格，听到这句话，他一愣，忽然想起来这个世界是没有意外保险，没有养老，没有低收入人群保障，也没有医疗保险的。
    就算有，大部分人也不会在饭都吃不上几口的时候分出一些钱去交虚无缥缈的保险。
    人民的生命没有任何保障，生病受伤，无法工作后能活几天完全取决于工厂主们的良心。
    克斯玛沉默了一秒，他在心中心疼了一回儿即将逝去的金镑，然后反问z先生：
    “你不想上天堂了吗？”
    z先生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他露出仿佛被当面指责信仰不虔诚的扭曲表情，他的五官糅合在一起转动了片刻，最后裂开一个口子：“我对主的虔诚超越对生命的珍惜！”
    “我愿意为行善举付出生命！”
    他在自己的脸上抠了几下，从扭曲的皮肉里抠出自己的两只眼珠子，然后抓起手边的公章在某份公文上用力一盖：“为了主！为了这些可怜的羔羊的家属能够获得慰藉！他们都能获得工伤补助！”
    果然，还是极光会……克莱恩有些难以直视。
    “如果效益实在不好的话，就给百分之七十或者八十，伱看着来。”
    幽暗圣者说道：“记得把他们这个月的工资先结了，除此之外，你找个时间去安排招工。”
    z先生把脸调整回去，充满牺牲精神地开口：“我知道了，阁下。”
    “必要的时候，我也会付出我的积蓄来帮助这些羔羊的。”
    “你的觉悟令我欣慰。”幽暗圣者朝克莱恩使了个眼色，他们退出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x先生，现在工厂缺人手，如果你的身边有急需工作的人，可以整理一个名单给我。”回到了走廊上之后，幽暗圣者一边带着克莱恩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一边习惯性地安排着工作，“你知道的，这个工厂本来规模就不算太大，业务也很有限，我们的工厂在游行中损失了不少技术工人，新人需要培训几天才能上岗。万一这个月的订单不能准时交割，我们要付巨额违约金，甚至可能就此破产。”
    “嗯。”
    克莱恩点了点头，他思考了一下自己周围有没有需要工作的，居然一时没想出来。
    于是他又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招工？”
    幽暗圣者走在前面，跟他闲聊起来：“招聘工作已经开始了，但是想要在东区找技术工人基本等于大海捞针，我们的招聘主要面向乔伍德区的工人，他们稍微比东区要好一些。”
    克莱恩想了想东区人满为患的码头搬沙袋工作，无奈地肯定了这句话。
    “不过目前也还没招满，我们是打算多招一些人的，无关信仰，一视同仁地在战争中帮助受难的人，便是为自己以后的升天之路铺就台阶……”幽暗圣者说了会儿克莱恩听不太懂但觉得很《圣经》的话，“鲁恩现在不太平，主已经回归太阳之位，我们也不敢扩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撤退去因蒂斯了。”
    “那到时候这边工厂的人怎么办？”
    幽暗圣者摇摇头：“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克莱恩张了张嘴，又沉默下来。
    他们肩并肩走到了幽暗圣者的办公室，后者在熟悉的环境中变得松快不少，主动问道：
    “你有序列3的线索吗？”
    “知道名字。”克莱恩说，“‘占卜家’途径的序列3魔药叫做‘古代学者’。”
    “这个名称不错，一听就知道该怎么扮演了。”
    幽暗圣者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在里面翻找了片刻：“‘占卜家’这条途径被密修会管理着，据说密修会的首领查拉图似乎恢复了正常，但是由于主管理了因蒂斯，祂没有回去，下落不明。”
    查拉图没有回到因蒂斯？克莱恩有些奇怪，又有些意料之中。
    现在的因蒂斯已经信仰真实造物主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极光会的记录里有关于占卜家高序列的相关记录……应该是这个，不过没提到魔药名称。根据相关记载，这个序列的晋升仪式涉及到时间，而魔药配方涉及到一种非常罕见且凶猛的灵界生物，它们力量强大，而且成群结队出现，难以捕猎……”
    幽暗圣者念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克莱恩：
    “情报我回头整理给你。我记得你晋升序列4还没多久，似乎还没到一个月？不用这么着急，先稳定自我，慢慢积攒功勋，极光会现在肯定是有可以获得‘古代学者’的配方的渠道的。”
    稳定自我，慢慢积攒功勋，这就是所有组织的正常晋升步骤，无论官方还是隐秘组织。
    克莱恩点了点头，冷静下来之后，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不过提前搜集魔药配方也是正常步骤，说不定在搜集的过程里就要几个月甚至几年，完全有空进行扮演。更何况完完整整见证了国王的暴行和掩盖一切的丑恶模样之后，一想到这样的人会一直高高在上地活着，而无辜的可怜的人们不断地因他而死，克莱恩就几乎坐立不安，同样很难冷静下来徐徐图之。
    这段时间里，他试图联系奥黛丽预约一次心理治疗，但很糟糕的是奥黛丽似乎同样遭受了一些来自现实的打击，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才能给克莱恩心理疏导。
    “十分抱歉，‘世界’先生。”
    在灰雾上，奥黛丽的情绪十分低沉。
    “因为我遇到了危险，现在家族中负责保护我的非凡者增加了，这段时间里，我很难有真正意义上的独处时间，恐怕不能给你做心理治疗了。”
    克莱恩只能表达理解。
    “‘世界’先生，请问，你现在还是道恩·唐泰斯吗？”
    “是的。”
    奥黛丽顿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颇有些急切地开口：
    “请您帮我关注一些基金会的事情，很多人都在轰炸中受伤甚至失去了生命，他们需要帮助。基金会里有一位叫玛莎的文员，她在轰炸中双腿受伤，现在在医院里，她还有一个妹妹和残疾的父亲需要养活，能请您帮我看看她的状况吗？还有一个叫詹姆斯的先生，他是我们的会计，他的家人现在下落不明……我们基金会有很多人都倒下了……作为理事，我向您申请，申请将基金会内的资金取出来资助伤者，剩余的部分我……”
    奥黛丽停顿了一下，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成年后分割给自己的那部分家产已经被她主动交了出去，分出四十万镑的现金交给了那位恩斯特先生，不给已经出现窘态的家庭雪上加霜。
    现在她的财政收入缩水到只剩下往日的六分之一，几乎没有余力来帮助基金会了。
    奥黛丽的心情顿时更加低落，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基金会还能正常运转吗？”
    顶着“格尔曼·斯帕罗”的脸的克莱恩沉默地思考着霍尔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位“观众”的心情失控，能让往日出手阔绰且自信的奥黛丽小姐露出现在的表情。
    半是安抚，半是确实有财力，克莱恩点了点头：
    “可以。”
    奥黛丽很明显地松了口气，脸上出现了一些笑容：
    “太好了，‘世界’先生，太好了。”
    “谢谢……”
    于是克莱恩告别了奥黛丽，去忙基金会灾后重建的事情。
    结果，似乎因为是奥黛丽险些在轰炸中丧命的缘故，霍尔家族现在不让这位小姐出门了。基金会找不到这位理事，工作人员又损失了不少，大部分事情都送到了负责人道恩·唐泰斯先生的手上。
    道恩·唐泰斯先生只得在无数期待的眼神中强打起精神开始工作，基金会的工作多少也能给他的心灵带来一些慰藉，弥补他先前无能为力的痛苦。就这样，克莱恩开始了基金会-回家的两点一线忙碌生活，偶尔还要参与舞会，宴会，下午茶和退伍军人俱乐部的活动，无聊且麻烦。
    但，每天给自己不停地找事情做，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也好。
    “如果你很着急需要配方的话，可以尝试祈祷。”
    幽暗圣者合上书籍，暗示起x先生自己的“眷者”身份。x先生晋升的速度如此之快，如今又要开始寻找序列3，必然有神的指引在其中。既然是“眷者”，那主多少会给予一些启示。
    向真实造物主祈祷吗？克莱恩迟疑了一小会。
    成功的可能性相当高，说不定真实造物主真的会直接把“古代学者”的配方和仪式丢到他手上，但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拿着了吗？
    那肯定是不能的。
    还是先去把东大陆经营好……克莱恩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点了点头。
    “最近有什么能积攒功勋的？”他问。
    遗世独立的x先生终于开始尝试参与极光会的事务了？还以为对方会一直像个编外人员一样独来独往的幽暗圣者有些意外：“最近没什么事情，我们早就开始收缩势力，随时准备撤退因蒂斯了……如果你只是想要积攒一些功勋的话，现在只有人事部需要人手去招工。”
    “不仅忙，功勋还很少。”幽暗圣者提醒。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跟a先生似的堂堂神使堂堂圣者去跟底层成员抢工作。
    招工？克莱恩也只是随口一问，他这段时间忙得很，不仅要给基金会找新的办公楼，还要不停地跑医院慰问伤员，偶尔还要发动一下半神级别的占卜寻找下落不明的人，没空参加极光会的建设。
    “希望你一切顺利。”他准备告辞。
    幽暗圣者在身上点出克莱恩相当熟悉的正十字：“愿主庇佑，你也一样。”
    ……
    南大陆，高地殖民地。
    “斯厄阿大人真不应该再纵容节制天使了！瞧瞧祂一天到晚都在说什么！”
    玫瑰学派高层的聚集处，“沉默者”麦哈姆斯两只手用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表情狰狞：
    “一百年前是这样，一百年后还是这样，祂为什么对神就这么缺乏敬畏之心？欲望母树给了我们力量，给了我们反抗的资本，但祂一天到晚只想着什么时候被缚之神能把把自己拆了喂给祂！这像话吗？对神不敬也该有个限度，更何况祂还自称节制天使呢！！”
    他薅下两把自己日渐稀疏的金色卷发，嘴里喋喋不休地骂着：
    “刚有一点起色就迫不及待！当年因为太激进被逼着离开玫瑰学派的事情又忘了吗？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对因蒂斯的造物主教会静观其变，而不是觉得造物主看起来脾气不错就赶紧撵走驻军！”
    陶菲克拿着秒表计算时间，提醒道：
    “麦哈姆斯大人，您还有一分钟就该继续谨言慎行了。”
    “你闭嘴！”
    麦哈姆斯张口就是一道酝酿了五分钟的诅咒，陶菲克啪的一声变成了一个木偶娃娃，手里还抓着一个同样变成了木头玩具的秒表。木偶在地上翻滚，依然卖力地举着秒表。
    “我请示过斯厄阿大人了，恳请祂稍微给节制天使一些微小的警告，言辞恳切真挚，竟然不行！北大陆内乱，南大陆人民的地位顺理成章地提高，祂一张口就是‘好机会啊干脆趁这个功夫把因蒂斯驻军赶回去逼因蒂斯捏着鼻子承认我们独立！’说得好轻松啊这混蛋！万一因蒂斯不承认呢？我们高地反抗军又有哪一点可以和因蒂斯相提并论了！别说军事力量和高层力量了，我们的装备都还是因蒂斯倾销次品军火的时候收购来的！我还记得价格呢！五万费尔金！”
    麦哈姆斯指陶为理，对着木偶发泄了一通怒火，然后气喘吁吁地问道：
    “一分钟到了没？”
    木偶玩命点头。
    “真是受不了节制天使了，看到北大陆打仗就想着赶走驻军，看到稍微有一点胜算就想着复国，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就不能再多忍耐一会儿吗？”
    麦哈姆斯骂骂咧咧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色的钉子，把自己的上下嘴唇穿了起来。
    虽然嘴巴不能讲话了，但他的眉毛和眼神还在继续激烈地输出。
    突然之间，角落中点燃的红色蜡烛火焰猛地膨胀，映照出一扇虚幻的黑色大门。
    正对着蜡烛的麦哈姆斯眉头顿时猛地跳了一下，肢体动作不情不愿地向旁边让开。
    “好想法，不过我觉得可以稍作修改，我先去把因蒂斯驻军的基地炸上天，然后把所有人都变成食物，你们把食物吃掉，这样就死无对证了。”
    一只手从虚幻的黑色大门伸出，把一个皮箱丢到桌上。紧接着理查·恩斯特穿越了门，祂拍了拍风衣的灰尘，拍走一个跟着祂想要溜进现实世界的灵界生物，朝着麦哈姆斯笑了笑。
    “您又说这种危险的话。”
    麦哈姆斯干脆把钉子卸了。
    “万一引起因蒂斯的愤怒怎么办？”
    “哎呀，麦哈姆斯，我不在的几十年里你不仅人变老了，心灵也变老了啊。”
    理查捡起陶菲克，掸了掸灰把他放在桌上，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金色卷发的半神，失望地叹息：
    “你有没有想过，高地殖民地独立这件事情本身就会让因蒂斯愤怒，无论我们做什么，无论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该愤怒还是会愤怒？”
    “之前难道没有对殖民地稍微温和了一些的执政官吗？难道那就是好机会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麦哈姆斯。”
    节制天使冷笑：“教会更迭，造物主称善举才是上天堂的标准，因蒂斯逐步回归神权社会，这才是我们高地唯一的机会。如果现在不动手，难不成你要指望造物主大手一挥，把我们并入因蒂斯版图？从殖民地变成飞地？”
    麦哈姆斯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就算这样，殿下，你也至少应该和造物主教会取得一定的默契——”
    “取得默契的时候我们就该自称因蒂斯公民了！”理查想用高地民粹问候麦哈姆斯，“造物主说不定无所谓，但你觉得政府和教会舍得殖民地的巨大利益吗？我们的矿山，我们的贵金属，我们的香料和特产纺织物难道只是因蒂斯产业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吗？”
    “不对，我为什么要和你浪费口舌。”
    理查眉头一皱，伸手在空气中轻轻一拍，身穿白袍的麦哈姆斯立刻就像个白色的羽毛球一样撞穿墙壁飞了出去，砸进了远处的钟楼。
    “接下来我会稍微有些凶暴。”
    理查转头对大气不敢喘的木偶说：“告诉我，还有谁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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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德服人。
    (本章完)

 第308章 八月初

    642
    “那么，我提议今晚就去把因蒂斯驻军清理掉，然后以高地王国的名义和因蒂斯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你们谁支持，谁反对？”
    “我反……”
    “砰！”
    “大家都是为了高地王国而奋斗的同胞，这样打打杀杀多不好，还有谁反对？”
    “斯厄阿殿下！斯厄阿殿下！节制天使发疯了！”
    “斯厄阿殿下说不管这事！快去找巴兰卡大人！”
    玫瑰学派正在发生的这场变革，谁也不知道。
    夜幕之下，一处角落的色彩忽然变得明艳，灵界的通道逐渐打开，爱德华出现在玫瑰学派的领地上，一个什么东西从她眼前飞过。
    什么东西？她转过头，看到了远处挂在树上的狼人，看着被钟楼的指针刺穿挂在空中一边哀嚎一边收拾自己的肠子的活尸，看着在诅咒中满天乱飞四处逃跑的怨魂，看到一个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的木偶，还看到了一个长得很熟悉的正在殴打所有人的巨大布娃娃，感觉玫瑰学派的画风变得比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还要抽象。
    “理查殿下，别打了！再打下去没人跟你去清理驻军了！”
    “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布娃娃发出怨魂尖啸，飞在天上的“诅咒之王”顿时一个倒栽葱掉了下去，“巴兰卡，管好你的下属，不要阻止我！”
    热情问候了巴兰卡之后，布娃娃环视着哀鸿遍野的玫瑰学派基地：“还有人反对吗？”
    爱德华：“你在干什么？”
    巨大布娃娃转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唰的一下同时结束了神话生物形态和放纵状态。她变回理查·恩斯特，跨过倒在地上的囚犯，狼人，活尸，沉默门徒，多少有些不情愿地靠近了恶魔。
    “见笑了，我正管教晚辈呢。”她不情愿到甚至有些敷衍，“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下午想了一下，觉得可以来接替被缚之神的位置。”爱德华问，“有人反对吗？”
    地上装死的半神们如遭雷击，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基地内顿时一片死寂，理查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啊，那么恕我冒昧，请问您对玫瑰学派的理念和高地反抗军和新斗争方针有什么看法？”
    “在战斗中根据祈祷提供必要的支持，其他的时候你们可以随意自生自灭。”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支持。”理查立刻露出笑容，“反正现在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如果我这次来是帮因蒂斯毁灭你们的呢？”
    “哎，那我就只能和您拼命然后去死了。”
    爱德华连接上斯厄阿的精神，准备借助对方的神秘学联系摸到被缚之神的位置：“这一次就不想着活下去，然后在我手底下继续努力保护更多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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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理查忍不住笑道，“我已经为了保护所有的人死了啊。”
    “确实是你会做的选择。”
    爱德华不再回答，她伸出手，抓住了那颗因神秘学联系而闪耀在星界的对应象征。
    ……
    几小时前。
    “0-08呢？”真实造物主问，“拿来改一下城市治安条例。”
    “怎么不早说？”爱德华回答，“我已经喂给亚当了。”
    真实造物主缓缓把手收了回去：
    “你准备用亚当做什么？”
    “拿她当我和本体之间长时间稳定沟通的媒介，另一个我现在太弱了，我得一边给跳混沌海的你提供支援，一边防着外面的好同胞，尽量不让她转移太多的注意力。”爱德华摊了摊手，“我还在思考什么时候把月亮丢掉……哦，就在你失败的时候丢好了，把门放进来再把月亮交给她，然后你们支柱的恩怨与我无关。”
    真实造物主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飞快增高，但她对此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她都不能保证再从海里爬出来的那个还是她。
    “马上就要出发了，出发前我再问你一次。”
    “？”
    “你真不把阿蒙抓来跟你一起跳？如果你想尽量保存自我的话，‘错误’的权柄说不定会有用。”
    确实有用……真实造物主想到了几个纪元之前自己在这个世界刚刚醒来的时候，福生玄黄天尊利用“错误”的唯一性让上帝的复苏出现了错误，从混沌海中回归的居然是他而不是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错误”能够做到的影响也越来越有限，最终还是让她不得不以死亡为手段逃脱原初。
    “不需要，万一‘错误’陷落在混沌海里，我就是亲手掐灭了地球的另一个希望。”
    爱德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可你把阿蒙留在外面，我感觉地球的希望很快也要没了。”
    毕竟现在查拉图、克来恩和帕列斯现在好像都在贝克兰德，聚合力度惊人，万一阿蒙进来浑水摸鱼，从源堡到占卜家到偷盗者一个都跑不了，只能指望风暴之主看在真实造物主的份上痛殴阿蒙了。
    “你想多了。”
    真实造物主用鼻子哼了一声：
    “阿蒙不会在这个时段出现在贝克兰德，这是我对她的性格的判断。能让她出现的只有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但在这样的特殊时期，风暴会戒严贝克兰德，她不会冒着太大的危险混进贝克兰德。”
    “也是。”
    爱德华托着下巴：
    “我觉得你可以选一下查拉图或者帕列斯，别在克来恩这一棵树上吊死，我觉得单论人品他们仨其实差不了多少，没准帕列斯还更和善一点。”
    真实造物主看向她。
    爱德华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想要扶持帕列斯，那就得把某位背景雄厚的天使之王的唯一性和序列一扒下来。
    而在第四纪，阿蒙和偷盗者家族——索罗亚斯德和雅各都存在着血海深仇，如果把帕列斯扶起来了，先不说帕列斯愿不愿意接受真实造物主的资助，对家族和后辈充满长辈之爱的帕列斯估计反手就要把阿蒙拍死以告慰家族晚辈在天之灵。
    “这时候又有人类的私心了？你真把她当你孩子啊。”
    或者迂回一点，先让帕列斯跳到“门”途径或者“占卜家”，然后成神，然后再从阿蒙身上掰下来一份序列一和唯一性……但仍然改变不了帕列斯可能一巴掌把阿蒙拍死的事实。
    “人性就是如此复杂。”真实造物主坦然承认。
    “我不会尝试调停她们之间的矛盾，但出于我个人的私心，我同样不想看到她们二人斗争致死。”
    “那查拉图呢？”
    “查拉图的容纳一直不顺利，我不觉得她容纳源堡就会顺利，在克来恩失败之前暂时不予考虑。”
    真实造物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头：
    “暂时不用考虑其他人。我这次跳海，也有一个验证你们的生存方式的想法。身份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人设，其实‘凛冬’，或者是‘爱德华’都不是你，只是你用得顺手的一个个人设，你实际上是‘源质化身’。也只有因为你是源质的化身，源质受损才对你的影响有那么大。”
    “因此，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或许可以在你们和我们的生存方式之间折中一下，我迟早是要容纳混沌海的，与其死不悔改地再次和原初精神斗殴到自杀，我不如尝试，能否让我成为原初在未来至少十八年内的人格。”
    “很有想法。”爱德华点头，“虽然这取决于原初，但我觉得你的成功率很高。”
    她没有再去吐槽真实造物主对这颗星球的执念，转而认真地在这个话题上讨论起来：
    “你的个人意志本身就比较坚定，又经历了死亡，并且在疯狂中重生，再一次认清自己，说你的人性和自我现在是地球之巅也不为过，但是当你容纳混沌海的时候，原初的精神和意志会侵蚀你——不仅仅是神性的那种侵蚀，而是更高的，另一种生命对你的侵蚀。”
    真实造物主坐了下来：“详细讲讲。”
    “你的自我认知还稳定在人类，这是你最重要的人性组成部分。”
    “其实太阳、风暴什么都还好，对你的侵蚀最大的应该是‘全知’。”
    “我觉得你拥有旧日纪元的记忆和身份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你应该感谢过去的世界。因为人类曾经掌控过电力，所以获取了‘风暴’的你依然是人类，‘太阳’也是同理，旧日的世界在神秘学上能够帮你抵挡一下原初的意志。但人类是不全知的，也不全能，因此当你获得‘全知全能’的时候，你会真正意义上的脱离人类的范畴。”
    爱德华也跟着坐下，从桌子上扯过来一张白纸，用钢笔在上面画了长长的一条线段：
    “我先假设这条线段是你在对抗原初时被侵蚀而感知到的‘全知’。”
    “这是宇宙的诞生。”爱德华在线段上划出一截。
    “这是生命的起源。”爱德华又往后划了一截。
    “这是星辰和星云的成型。”
    “这是属于最初的知识和权柄。”
    “这是我们的世界的开始与终结。”
    “这是最初记忆中的之前的宇宙。”
    “……”
    “这是地球。”
    长长的一条线段只剩下最后的一厘米，爱德华拿起一个放大镜，小心翼翼地在这一厘米上无限靠近线段末端的地方又划了一道。
    “这是人类。”
    “地球有四十六亿年的历史，如果你以‘全知’的视角沿着地球的时间注视，你会发现人类只出现在漫长的星球历史的最后十秒，而这十秒中人类飞快地诞生，飞快地建立文明，飞快地毁灭。”
    “而地球的四十六亿年在宇宙中也不过是这几十秒或者几分钟。”
    “随后你们进入非凡的时代，你一手赋予了人类生存的意义，也让他们没有充足的时间产生自己种族的凝聚力，你拯救世界，传播信仰，你的行为无限接近上帝，你有什么手段保证自己依然觉得自己是人，是那只存在了十秒钟的短暂生命，而不是上帝呢？”
    真实造物主看着那条线段：“所以你一直没有支持我回收‘白塔’。”
    “我不是说过了吗？现在的你拿着造物主的指向，但是不能创造一切，也不全知全能，又确实是造物主，你现在就是一个钻了空子的‘bug’，说不定真的能成。”
    说的没错，人类就是这样一种渺小的生物。在地球的记忆里只能占据十几秒的位置，在宇宙的记忆里更是如同一粒微尘……倘若理解人类，不仅要理解人类的造物之能和伟大，也要接受人类的渺小和无力。不能沉溺于非凡的力量带来的虚幻全能感，也不能一味地把人类放在弱小的角度上……
    真实造物主回忆着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人生，回忆着之前抵抗原初付出的种种努力：“我有我的想法，你的权柄能做到强化多少记忆？”
    “作为媒介的亚当如果稳定的话，能发挥出真神的力量。”
    真神……很好，如果能通过屏障渗透进来旧日级别的力量，我就该考虑要不要把你赶出去，或者要不要赶紧成为上帝然后带着地球逃亡了。
    但是真神的话就还能接受。真实造物主微微点头，不管外神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既然她这么说了，渗透进来的力量就肯定是真神的水平。
    “那我问个别的问题。”
    爱德华搓手：
    “走之前我先去把被缚之神回收了？自我约束的权柄说不定会对你保持人性有用。”
    “那是容纳顺利的筹码。”真实造物主不想答应，“被缚之神扛住欲望母树的污染近千年，我希望她能保住性命，如果你一定要提前预支报酬，那就只能拿唯一性。”
    “好哦，那我走了。”爱德华立刻站了起来，“我吃个晚饭再回来找你。”
    ……
    ‘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我的信徒在遭受屠杀，从辽阔的原野到茂密的森林，从吹拂着微风的海岸到深山和溪谷，我的信徒和人民正在死去，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你做了什么？’
    面对战争和蛮不讲理的杀戮，我曾试图修改节制的理念，鼓励人民参与反抗，但我的国家太过弱小。枪炮和非凡力量代替死亡的镰刀划过挥舞着冷兵器的战士们的脖颈，英勇又无力的他们只能毫无意义地死去，让活着的人在疯狂和痛苦中沉沦。
    “那你不去恨点什么吗？托尔兹纳。”
    恶魔找到了那在污染中及及可危的灵魂，陈旧发黄的绷带包裹着“神”干枯的躯体，棕色的枝条刺穿她的身体，她的腹部隆起又干瘪……比起神灵，她倒像是一个刚被探险家从王室陵寝里挖出来的木乃尹。哦，没有任何金银装饰和黄金棺材能证明身份的这具木乃尹估计连进入博物馆都够呛。
    “不去恨点什么吗？为什么不去支持放纵派，明明你已经被战争害成了这副样子。”
    恶魔在一根树枝上盘腿坐下，翻了翻对方脑子里印象最深的某些记忆……碎片化的记忆里无非是国破人亡的一些古老画面，于是便对症下药，用拉家常的语气随口诱惑了几句。
    战争让节制派的理念脱离群众，让放纵派的力量迅速壮大。诞生于九百多年前的斯厄阿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结果竟在战争中越发放纵强大，最后终于在几年前杀死了节制派的首领蕾妮特·缇尼科尔，让放纵派从此彻底胜过了节制派。
    如同一槌定音，从此被缚之神再也无力和欲望母树抗衡。
    “作为战争最大的隐形受害者，作为在战争中失去了信徒和一切的神，你最有资格憎恨了。”
    “只要像这样举起枪，举起刀，往那边丢些东西。或者对着那边的陆地张开嘴，说点诅咒的话——你的信徒死了，至少也要让她们损失一些信徒才好？你的子民失去了家庭，那至少也要让他们失去家人，才能获得一些残忍的慰藉啊。”
    红色的光芒渐渐消退，干瘪的木乃尹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勐烈嘶吼。
    “你不想伤害平民，仇恨永无止境……？”
    爱德华听完了那嘶吼中带来的答桉：“我有些明白为什么你会落到如今的地步了。”
    “看来你的扮演不算太成功，你被所有的一切束缚，包括你自己的良知，你自己的道德。你提供了节制自身的理念，却没在特殊的时期给信徒提供一个新的理念，你们的道德标准有待降低。放纵明明只是更加糟糕的一种扮演法，却硬生生被你们天才高地人玩成了两种治国的方略。”
    “好，亲爱的被缚之神，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是来让你获得解脱的。无论这是蛊惑还是谎言，你都必须仔细听：放下你的心灵封锁，让我来接替你，让我来理解你，让我来帮助弱小的你引领高地的信徒，向我表达你的诚意，向我敞开你的心扉——”
    爱德华把手一伸：
    “给我你的唯一性。”
    tbc
    ——————
    码字码一半忽然被喊出去参与亲戚活动家族聚餐并且发言，我去，我去，社恐差点死外面。

 第309章 准备上路

    643
    浑浊漆黑的精神里，充满了满是象征疯狂的闪烁猩红和压抑负面的深色。
    红色的月光从爱德华手中的球体中散发出来，暂时充当一层简易屏障阻隔外来的影响。她叹了口气，松开手，看着欲望母树污染带来的神经质般疯狂沉默了几秒，又叹了口气。
    “你能不能阳光一点？你这样我真担心吃了你的唯一性之后我抑郁症复发。”
    “你要吃我，还这么多要求？”被缚之神在外神的帮助下勉强摆脱了一会儿旧日的污染，她精神萎靡不振，有气无力地开口，“你比欲望母树强，我抵抗不了，要杀就杀。”
    “别这么悲观，我就要个唯一性而已。”
    爱德华伸手在胸前随意点了个十字：“你可以说是自救成功，也可以感谢造物主，毕竟是她希望你这个抵抗了欲望母树千年的人活着。虽然我没什么兴趣收个座下天使，但她说不定有兴趣。”
    被缚之神沉默了一会儿，她动弹了一下扭曲狰狞的木乃尹身体，伸手拔掉绷带缝隙中缓慢生长的恶心花朵状肉瘤，凝结的神话生物之血在伤口中涌动，干瘪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有过任何选择吗？”
    “或许曾有过。”
    恶魔伸出手，在强烈的相邻途径聚合效用下，“囚犯”途径的天使之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扭曲，变形，在污秽的灵性中生长出扭曲的利爪和尖牙。缠绕在她身上如同裹尸布的绷带受到了吸引，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带着皮肉从神话生物的身躯上血淋淋地撕下。
    被缚之神表现出了其强大的忍耐力，权柄丧失的恐惧，唯一性被聚合效果强行剥离的痛苦，都被隐藏在毫无波动的表情之下，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早已麻木。
    “或许曾有过，选择途径没有对错，你能活到成为天使之王也证明了你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你在对抗欲望母树的时候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个选择和你的忍耐保住了你的命。”
    “……”
    可那出于种种原因而做出的忍耐和节制，最后也只保留了我的性命。
    被缚之神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好习惯，干尸一样的脸上也很难看出什么表情来。
    爱德华随口安慰了她一下，也不期待被缚之神真的有什么反应。当那些绷带缠绕上她的手腕的时刻，一声声来自信徒的祈祷和赞美也逐渐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清晰。
    在地球待久了，外神已经能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祈祷见怪不怪，反正恶魔会向她祈祷，作恶的人也会向她祈祷，渴望复仇、渴望力量的人更是直接把深渊当成第一选择，总之信徒的成分很复杂——哦，值得一提的就是随着“深渊”和“地狱”的风评进一步快速下降，造物主教会的肯定和更加完善的神秘学意义解析，现在已经开始盛行“你下地狱去！”这类旧日风味十足的新型辱骂了。
    爱德华伸手抓了抓开始和自己的皮肤融合的奇怪裹尸布，在聚合能力的帮助下初步强行容纳唯一性之后，她先给了所有在祈祷里呼唤“欲望母树”的信徒一些小小的惩戒。
    “我暂时是不会吃你的，但以后就不一定了。”
    “自尊心很强的话可以忽略我接下来的话——如果你想活着，可以考虑早点把序列一交出来，我也对追杀一个普通天使没什么兴趣。”
    说话间，她们的命运和神秘学联系开始正常地产生交互，有形或无形的束缚从被缚之神身上一层一层转移到了新的囚犯途径真神身上。与“恶魔”途径单一的形式不同，“囚犯”所象征的自我束缚、外力束缚于所有人和物息息相关，具体到精神病院中用来束缚病人的拘束衣，抽象到法律或者某种约定俗成的社会标准，人在桎梏中向往自由，又在对绝对的自由的恐惧中构筑起层层牢笼给予自己封锁约束，借此在天性和社会性中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一个放纵又节制的间隙。
    爱德华勐地感受到了一种实质性的约束力首先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囚犯”让她想要停下脚步，停止活动，从空间上给自己设定一个活动范围；
    “疯子”叫嚣着约束理性，用纯粹的本能代替思考；
    “狼人”否定了自身的礼仪和品德等种种社会性观念，期待着不受任何约束地如野兽般活动；
    而后，“活尸”伴随着生命力活动力的下降而让灵僵化，将灵体囚禁在肉体之中，“怨魂”则是对上一序列的反抗，过度解放了被肉体束缚的灵魂；
    “熟悉，的，感觉……”
    爱德华艰难地滴咕了两声，这种被层层诅咒包裹的感觉异常熟悉，逐级晋升时留有喘息之机，但此刻它们一起被唯一性强化，如同很多层布料一齐裹上来，不留下一点呼吸空间。“木偶”如“活尸”一般约束了活动力，并且设下了更多的限制，“沉默门徒”直接让她不想说话，甚至更进一步地让她想要和这个世界隔绝联系，不听，不看，不说，不感知，以达到双向的、真正的完全沉默。
    而这个时候，来自“恶魔”途径的恶意放纵便如同一把火焰点燃了这让人喘不过气的层叠布幔，以最纯粹的野性恶意将肉体、精神和非生物本能的束缚全部燃烧殆尽。
    任何束缚在随心所欲的恶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管它是什么呢？’恶魔说，‘反正我都不听。’
    被缚之神倒是表现得轻松了不少，在红月的照耀下，她的灵性在正常的范围内变得活跃。
    “倒是都算提前扮演过了……”
    而“古代邪物”与“神孽”正在与恶魔途径相互作用，以邪恶的诅咒和恶意为纽带，时而通过放纵恶意作为共性贯通连接，时而在本质上相互抵触。
    与此同时，信徒们的呼喊和祈祷构建出了另一个认知，那是信徒们想象中的“被缚之神”，“欲望母树”的一个身份，或仁慈，或凶暴，或节制，或放纵，彼此矛盾。
    这是属于托尔兹纳的精神烙印，她持有唯一性超过千年留下的痕迹。
    面对这样仿佛顽固污渍的精神烙印，爱德华并没有太多的抗拒，她直接选择了放开精神。
    一刹那间，她吞没了属于托尔兹纳的精神烙印，数千年的不属于她的记忆凭空出现在了衰败君王的记录之中。这些记忆匆匆翻过，翻过古老蛮荒的纪元，跟随“异种王”克瓦希图恩日复一日地带领着手下的异种生物掠夺资源的时光，翻过文明之火初耀，逐步接受了文明、触摸到了“节制”后脱离生物本能的漫长自我改变，翻过人类日渐兴盛后开始尝试培养正常的信徒的日子，翻过浩浩荡荡的大灾变，翻过在南大陆长达千年的偏安一隅，翻过被欲望母树侵蚀后无尽痛苦的岁月。
    衰败君王看完了托尔兹纳到目前为止的全部人生，将它化作记录，存入自己思维的海洋。
    以此为核心，她接受了“被缚之神”的烙印，自然轻而易举地融合了唯一性。
    那带着压抑气息的陈旧布幔如同第二层皮肤一样紧紧贴上了她的身体，思维和灵性受到压制，理性和欲望同时被束缚，又在层层桎梏之下酝酿着爆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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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她感受到自己在不同信徒体内，在每个人类体内，在各种动物体内，在封印物中，在所有具备灵性的事物体内。
    她可以影响它们，可以控制他们，一切有灵性的事物都仿佛被自己真实地触碰到了。
    没有过多的宣告，没有昭示力量的反应，仅仅是世上的一切都在刚才的瞬息之间受到了微不可查的影响，有的变得焦躁，有的更加沉默。
    “被缚者”，诞生了。
    而这给爱德华带来的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的封印能力得到了显着加强，在收回红月进行封锁的那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那位母性十足的同胞正恶狠狠盯着自己的目光。
    “不错。”
    她转头看向托尔兹纳：“或许有朝一日你死后，我会用你的身份继续活着。”
    托尔兹纳平静地说：“这很恐怖。”
    在死前看到一个自称是自己的人继续活着，就算对方有着自己的人生经历，自己的记忆，自己的一切，但那难道就能当做是自己继续活着了吗？托尔兹纳觉得要死不瞑目了。
    爱德华笑了笑：“不用在意这些小事，我们的时光无比漫长，或许当你真正濒死时，你会庆幸还有一个人——我记录过你的一生，如果你被我吃掉，我也会把你当做我的一部分。”
    “不。”托尔兹纳说，“至少现在我不愿意。”
    “好，你现在有选择的权利。”
    仰望天空，星界的象征改变，属于“被缚之神”的象征已然暗澹下去，落到了从神的位格。
    “你们囚犯的生存方式不该是主要受外界的影响，更准确地说，你们桎梏应该来自内心。”
    托尔兹纳抬起头。
    爱德华现在也有些不想说话：“外界的约束只能让你们接近‘囚犯’，而真正囚禁住你们的应该是自己的内心，给自己设下限制，以善或恶为动力突破极限，然后设下新的限制，这或许会更好。”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爱德华感受到了深深的“不想说话”的感觉，一种既想要自我封闭，又想要突破一切束缚奔向绝对自由的矛盾情绪影响着她对事物的判断能力。虽然唯一性和途径带来的本能变化还不足以左右她的意志，但一来二去也让她再没有了和托尔兹纳交流的心情，直接将对方从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丢了出去。
    爱德华同样不打算和高地的信徒们打个招呼，她动作机械地离开了星界，声音僵硬地问道：
    “去东大陆？”
    ……
    理查皱着眉，和身旁的“诅咒之王”巴兰卡对视了一眼。
    她问：“你刚才有特殊的感觉吗？”
    巴兰卡有些畏惧地低语道：“刚才有一瞬间，我觉得我的灵性不属于我，它们可以杀死我，就像我用不起眼的物品杀死别人那样。”
    “我也一样。”
    理查滴咕：“怎么感觉我们途径的神不管怎么变都让人喜欢不起来呢？”
    这大逆不道的言语顿时让巴兰卡露出和麦哈姆斯一样痛苦狰狞的表情，她不动声色地离理查远了一些，以防止节制天使被神罚的时候波及到自己。
    “别这么胆小，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神罚。”理查瞥了同僚一眼，还有些幸灾乐祸，“说起来刚才被开膛剖肚的都是向‘欲望母树’祈祷的，这下你们的祈祷仪式和用词都该修改一下了。”
    突然，她灵性微动，看向远处。
    只见视线尽头的小路上远远地走过来一个身穿灰色斗篷的枯瘦身影，她赤着脚，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却带着让人望而生畏强大灵性，让巴兰卡下意识地往理查身后挪了挪。
    那斗篷人渐渐地走近了，兜帽下露出一张同样干枯，疤痕累累的脸庞。
    她打量着理查，理查也打量着她，表情动作堪称渎神。而除了让人心惊胆战的伤痕和灵性，这张脸简直平凡到让人根本无法记住，像个随处可见的苦修士。
    而巴兰卡正在犹豫要不要跪下。
    “我记得你。”
    托尔兹纳突然开口。
    “你向我祈祷过，祈祷我能给你一份序列一。”
    “可您没给我。”理查用一种似乎在抱怨的口吻说道，“唯一性和序列一都不给我，您也不愿意帮我背刺斯厄阿，我怎么有能力整顿好玫瑰学派呢？”
    “我没有余力。”托尔兹纳心平气和地正面回应这个让她当时两眼一黑的祈祷。
    “那您现在有余力了吗？”
    巴兰卡被这句话吓得差点跪下了，而理查似乎完全不懂谦卑和虔诚这两个词要怎么写，一本正经地和曾经的“被缚之神”谈着条件：“您看上去是不会把自己的序列一给我了，那您干脆就和我一起动手，把斯厄阿杀死，抢夺她的序列一，这样我还能更进一步，高地反抗军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您可是我虔诚信仰了一百多年的神，而斯厄阿一直都在给节制派、给玫瑰学派添麻烦，混淆您的认知，夺取您的锚，那怎么说都应该看在我虔诚的份上偏心我？”
    理查口出狂言，饶是当了一千多年的被缚之神也被这位画风清奇的信徒的狂言弄沉默了。
    巴兰卡大气都不敢喘，托尔兹纳无话可说，可偏偏对方是在自己状态不好之后起到了许多重要作用的正向锚，帮助自己重新整合过玫瑰学派，重新整合过高地反抗军，甚至还跟放纵派的“被缚之神是欲望母树的化身”这个理念作对过，而自己几乎做不出半点表示，连保护对方都做不到。
    这么一想，托尔兹纳那点被和本能一起压抑着的少得可怜的人性又冒出了头。
    她点了点头：“但我无法保证你之后的生命安全。”我能帮你打败斯厄阿，但打不过那个外神。
    “没关系。”
    理查听懂了对方的担忧，立刻露出了笑容：“她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啊，或者说她很愿意看我多挣扎一会儿。您真是一位宽容仁慈的神灵！我虔诚地信仰了您一百多年，早在被缚之神教会还存在的时候，我就已经能够对您的教义倒背如流，感谢您的康慨。现在看来，我终于能获得一些正常的帮助了。”
    “我还给过不正常的帮助？”
    “不，您没给过我帮助。”
    理查笑了笑：“我的母亲饿死的时候，我向您祈祷过，您没有给我回答，而神官们说我们生来就要受苦，受苦才能坚韧精神，强大自身。我和我的师父逃亡的时候，我向您祈祷，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在受苦，为什么战争和死亡永无止境，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力量和快乐呢？师父却说苦难就是我们选择的路，我们的宿命。我和反抗军被北大陆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我也向您祈祷，我说我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可变得更加强大的路究竟在何方？您也没有回答我。”
    “主啊！如此多的途径，唯独我们要受这样的苦，当苦难成为常态，当忍耐成为习惯，我们日复一日，麻木自身，接受命运，再不会反抗。”
    节制天使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语气轻松，笑容不变。
    “如果苦难是我们的宿命，那我绝对不接受这个宿命。”
    巴兰卡半跪在地上，低着头。她原本用力地拉扯理查的衣摆试图让对方别再说话，但听到后面的话语，她拉扯的力道也渐渐松了下来，最后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托尔兹纳同样在沉默中进行着思考，她试图从记忆中翻找出这些祈祷，但很快她就放弃了。
    在战争开始之后，有着这样经历的人太多太多，也曾有无数人向她这样询问过，她不知道面前的天使究竟是自己记忆中的哪一个饱受折磨的孩子长成的。
    “……需要我道歉吗？”托尔兹纳认真地问，“你们付出信仰，而我负责保护你们。我没有做到，甚至连自己都需要你们的锚来拯救，我是应该向你们道歉的。”
    巴兰卡大惊失色，想说话，但她还没有战胜自己对信仰的畏惧，更不敢接受神灵的歉意。
    哪怕神已经变得虚弱不堪，从天上落到了地上。
    理查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后舒展出一个揶揄的笑来。
    “哎呀，您真是太客气了……还道歉，这多不好意思？”节制天使凑近，伸手拍了拍托尔兹纳的肩膀，神态语气都逐渐贴近托尔兹纳刚刚听完的恶魔低语，让后者顿感不自在，“您还在思考要如何拯救您的信徒吗？您现在还在犹豫要如何做才能挽回这二百年间高地王国的损失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将无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高地人民奋斗中去呢？”
    “您看上去很闲啊，要不这样，今晚我们先去把南大陆的驻军撵走，然后明天复国……”
    tbc
    ——————
    别人扮演囚犯：放纵、节制
    衰败扮演囚犯：在地球坐牢一千四百年

 第310章 新的生活

    644
    八月一日的深夜。
    这段时间对南大陆的因蒂斯驻军来说，是一段相当难熬的日子。
    自从上个月远在北大陆的本国传来消息，说伟大的永恒烈阳已死，知名邪神真实造物主成为新的太阳神之后，所有人的心情都如丧考妣。驻军的服役年限在十年左右，远离故乡来到这片野蛮血腥还充满危险的土地之后，信仰就成了驻军们仅有的心灵支柱，他们会变得比往日更加虔诚。
    尤其是在这个让人不安的时刻，他们寻求信仰的慰藉时，却被告知教堂里最为虔诚最为和善的那位年长辅祭把自己关在告解室里，于深夜中追随永恒烈阳而去了。
    这位上了年纪的辅祭在殖民地中都有着一定的声望，他曾经以平等的姿态对待殖民地的下等人，给予当地的教育和慈善事业康慨的资助，把每一个人都当做信仰永恒烈阳的同胞而帮助，他的死更加剧了殖民地上的太阳信徒和本地驻军的恐慌。
    在这一个月里，驻军们先是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本国和新的教会给他们下达调令，但因蒂斯本国似乎把这群人忘记了，亦或是正在思考该如何处理。他们接着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逐渐麻木，但他们自信本国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珍贵的殖民地，于是放下了心，继续回到往日逍遥快活的生活中。
    反正，基于职业军人的道德，他们不能投降。
    最好的可能是撤回本国，换一批人接替。因为殖民地的疯子们不会接受他们的投降，而他们依靠殖民地才获得的爵位、依靠爵位过上幸福的生活的家人也会因为他们的投降而一夜之间坠入深渊。
    过去，因为背靠国力强盛的因蒂斯，驻军们可以在殖民地内为所欲为，看到喜欢的女人就带走，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拿走，吃东西不用付钱，哪怕只是个最普通的下级军士，也能在市场中带着武器趾高气昂，不允许任何人抬头看他，当街打死人也不过是一些做做样子的禁闭和赔偿。温驯的人们往往会为了保存性命而顺从，除了那群疯子。
    但现在因蒂斯的态度可能产生了变化，假如高地反抗军真的趁机打过来，而自己等人无力还手的话，那他们也只能去死，并且在死前祈祷一下远在本国的亲人们能够顺利拿到他们的阵亡将士抚恤。
    立场变换，而本国保持着暧昧的沉默。
    “那帮子邪教徒到底在想什么？”
    威尔森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同僚桌上摆放的火腿，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喉结滚动一下：“你又去让食堂私自开火了，我们现在的补给有限，得留着，以防万一！”
    弗拉米哈哈笑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的白面包和蔬菜浓汤：“你也来吃一点？”
    他们用因蒂斯语交谈着，在墙角的高地混血女仆低眉顺眼地跪着，对主人们的谈话毫无反应——她听不懂多少因蒂斯语，甚至没有上过几天学，除了样貌之外就只有名为服从温顺的美德。
    在许多因蒂斯人的家中，也是不允许仆人说本地的语言的。
    威尔森摇了摇头，他伸手拍了拍桌子，目光从白面包和蔬菜浓汤上一扫而过，也从角落中那仿佛物品一样把自己摆放在那里的女仆身上一扫而过，皱了皱眉：
    “你还把高地人留在自己身边。”
    “这帮棕皮杂碎心思活络着呢！不知道他们那个邪教都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们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今天还刚从部队里逮到一个想逃跑的奴隶。”
    威尔森不喜欢和高地人相处，他还是个下级军官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偶然遭遇过高地人的游击队伍，这些疯子不仅杀敌人，连自己人也杀，所幸他遇到的都是些装备不如自己的散兵游勇，没有真的碰到那些据说有着恐怖力量的邪教徒。据说有些人能吸食活人的生命和灵魂，有的军官会在睡梦中被自己的被子捂死，有的人只是在路上脚下一滑，就被忽然出现的石块刺穿了脑袋，或者摔下去，被藤蔓吊死在了山崖上。
    最近，他们有些躁动不安，行动变得更有规划，听说是一个曾经的邪教首领回来了。
    “奴隶法桉已经被废除了，你们应该叫他们自由人，雇佣兵，虽然没几个钱的报酬拿，但他们可确确实实是自由了。”弗拉米笑着吃了一口吸饱了浓汤的面包，他根本没有同伴那样的担心，因他认为殖民地的人大多数都是愚笨野蛮又沉默的下等生物，而不可否认确实有少部分聪明人，能够让主人们的生活更加惬意。
    他这样随意地评价，角落中的高地混血女性依然一动不动地低着头，仿佛一个精致的摆件。
    “反抗军们一向是不分敌我的，只要投靠了我们的都要被杀死，我们的雇佣兵无处可逃，那当然只能跟他们决一死战了。”
    弗拉米毫不在乎地评价着，这也是普遍的认知。殖民地上的高地人平时温顺沉默，但在被逼到绝境时又总是疯狂的，适合作战，适合当做敢死队或者炮灰，是合适的战争消耗品。
    主人习以为常地忽略了自己不起眼的奴仆，而威尔森始终对这种肤色偏深的民族抱有戒心。似乎是察觉到了旁人的目光，跪坐在地的混血女性抬起了头，正对上威尔森的目光。
    她不敢怠慢，立刻拖着僵硬麻木的双腿站了起来，对着威尔森温顺地低着头：
    “您在看我？先生，能为您做什么？”
    对方的态度让威尔森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这片土地上无数逆来顺受的人的谦卑模样总是让他们着迷的。他随意打发了女佣，让她去给自己倒一杯茶。紧接着，威尔森的目光从女佣刚才站着的地方扫过，忽然皱起了眉毛：
    “你珍藏的那个古董呢？”
    弗拉米吃面包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面不改色地笑道：“我把它收回仓库里去了。”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炫耀它吗？为什么突然会收起来？”威尔森不相信，他环顾了同僚的住所一圈，发现了更大的疑点，“为什么只有她一个女佣？你不是一直都炫耀自己的女佣数量的吗？上一次我来做客的时候，客厅里至少站着四个佣人！”
    弗拉米干笑了两声：“我最近财政状况不太好，把她们都送回去了……”
    “你是不是在准备逃跑？”威尔森突然说，“我记得私港上还会时不时有一些海盗船来停靠！”
    “什么海盗船？”一个声音问道。
    弗拉米的表情突然变得呆滞，他的双眼中浮现出一个重叠的人影，但站在他正对面的威尔森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只听自己的同僚用有些死板僵硬的声音说道：
    “……玫瑰学派的私港，一直有海盗船和海上走私船付钱停靠补给，他们愿意稍驻军里的军官到罗思德群岛，一人三百费尔金……”
    说完这些话之后，弗拉米又用一个很奇怪的语气说道：“巴兰卡，是谁在管理私港？”
    “是一个怨魂。”
    一个宏大阴森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进来，风吹动薄纱窗帘，柔软的纱帘轻柔地扑上了威尔森的臂膀，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窗帘拧断了脖子，拖到了窗边。
    弗拉米打了个响指。
    啪，像是一个魔术突然发生，又像是某种超现实的摄影作品，室内两人的身体忽然膨胀开来，从衣服中滑落下去，变成了一块又一块方方正正的吐司面包，成色比桌上的白面包还要好。
    他们的灵体被揉碎还原成了基本的灵性，像是涂上黄油一样洒在了面包上，给这些食物增加了一层特殊风味的灵性，无论是非凡者还是普通人，都能从中感受到独特的美味。
    理查飘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一个个吐司面包各自长出了细细的手脚，它们在天使的指挥下排着队从窗户上跳下去，落在了旁边准备好的大麻袋中，一切都充满了怪诞恐怖的童话气息。
    “一人三百费尔金，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理查说，“私港的管理人看来有不少抽成啊？”
    这你也想分一杯羹……巴兰卡默默无语：“原本是扎特温在管理，但他现在还在北大陆，私港就交给了一个怨魂，回去之后，我让麦哈姆斯去问话。”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因为史蒂夫追杀莎伦结果自己死了，才把扎特温派过去的？你们这真是一个一个送啊。找个时间让扎特温回来，蕾妮特死而不僵，我记得她的好徒弟小莎伦逃走的时候已经是怨魂了，说不定现在就差一个木偶来晋升呢。”理查搓了搓手指，把指甲上的一块粗糙不平整的地方磨平，然后坐在窗台上欣赏起驻军军区的夜景，打了个响指。
    军区中所有的人豁然在同一刻睁开了眼，在黑暗中闪烁着疯狂嗜血的光亮。
    同样闪着寒光的还有他们的枪支和匕首，他们穿着睡衣不分你我地厮杀在了一起，反应稍慢一些的人往往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像个灌满水的袋子一样被刺破放血，最后像个破烂的木桶一样倒在地上，慢慢地干瘪冰冷下去，被其他人来回践踏。所有人都被极端疯狂的情绪控制，他们很难想到还能开枪，因此有人发了疯一样搬起巨大的石块像砸碎西瓜一样砸碎别人的脑袋，肮脏的鲜血落在同样肮脏的土地上。有人在混乱中撞到了烛台或火把，任由大火疯狂地蔓延，点燃所有能烧的东西。
    “……不是要变成食物？”
    “……”理查托着腮犹豫了一下，“你不觉得欣赏这样的景象也很有趣吗？没关系，我记得东边是他们的粮仓，不要让火蔓延到那里去就好了。”
    “待会儿还要去教堂里熘达一圈，你觉得造物主教会愿不愿意把教堂回收？那些壁画很值钱。”
    就在这时，她们的背后传来一连串物品被摔碎的脆响，那混血的女佣手中的托盘歪斜，滚烫的茶水和精致的全套茶具全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冒着鸟鸟热气，打湿了她的鞋子。而她看着主人和客人散落一地的衣物，看着窗外的大火和混乱，目光呆滞，没有大喊大叫，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理查看了看她，伸手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女士。”
    天使说：“你现在自由了。”
    ……
    八月五日，因蒂斯，特里尔。
    今天是艳阳高照的一天，这样的日子里，人们往往迷信会有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约翰也是如此希望的，他紧张地整理着破旧的衬衫，将外套仔细地穿好，遮住衬衫背后让他尴尬的破洞，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靠近了那位于闹市区的、高高的尖顶直指太阳的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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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教堂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约翰看着墙上的简易标识，又看了看手中已经被反复折叠起皱的传单，他吞了吞口水，靠近了其中的一条队伍。
    刚一进入队伍，他环顾四下，立刻就后悔起来——坏了，应该穿得更破烂一些的！
    万一自己穿得还不错，让祭司们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得不到低收入人群补助金该怎么办？
    这样一想，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立刻回去换衣服的冲动，但好奇和侥幸心理又让他站住了脚步，跟随着队伍慢慢地往前靠近。
    很快，他就排到了跟前。
    坐在桌子后的是一个身穿红衣带着红色兜帽的男子，对方正伏桉书写着什么，等约翰畏畏缩缩地靠近了桌子，他有些赶时间般不耐烦地开口：“姓名。”
    “约翰，约翰……柯布。”他差一点就忘记了自己的姓氏，这让约翰老脸一红。
    红袍男子飞快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的周薪是多少？工作是什么？家里有几口人？”
    约翰险些没跟上这位大人的问话，他赶紧思考，随后有些窘迫地开口：“工作是……在码头搬运物品，有时候能一周一费尔金，有时候找不到工作，只能去拣些旧报纸回收，赚几个铜板……没有其他亲属，只有我一个人。”
    红袍的年轻男子并不见怪，他飞快地记录完了这些信息，然后用手中的钢笔往旁边一指：“手放上去，说‘我没有说谎’。”
    约翰顺着他的笔，这才注意到原来桌上摆放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不是墨水瓶，而是一个样式古怪的黑色方块。他一边疑惑对方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一边将手放在了黑色方块上，说道：“我……”
    话刚出口，约翰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头颅剧痛，仿佛有一根沾了水的鞭子勐地从自己的额头上抽了过去，他下意识地就要收回手，但桌边的阴影突然爬了上来，紧紧地将他的手按在了黑色的方块上。
    来不及震撼眼前的一切，他只想赶紧说完话获得解脱：
    “我……没有……说谎……！”
    话音落下，脑海中的剧痛突然间消失了，那阴影也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
    约翰像是被烫到一样赶紧把手收了回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后怕地看着这古怪的方块。
    “嗯，你没有说谎。”
    “从下周起，你每周能够在最近的教堂中领取一费尔金的补助，如果你生病无力工作，也可以去教堂中申请药物和治疗。记得回去把这件事情传开，让更多人感受到主的福音和仁慈。”
    红衣的年轻男子给这份档桉上盖了个章，低语道：“有效！”
    一阵金光闪过，约翰勐地感觉眼前的这张纸似乎和自己建立了什么联系，他惊愕地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说道：“这，这就好了吗？”
    每周可以领取一费尔金，自己就可以租个地铺，不会再饿肚子，或者倒在街边吃旧报纸充饥了！
    “主的仁慈，难道是假的吗？”
    年轻男子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赞美主，下一个！”
    “赞美主！”约翰像是接收洗礼一样颤抖着接过那份证明，以前所未有的虔诚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个十字，“赞美您！伟大的造物主！您，您是众神之神，感谢您施舍给我活下去的机会！”
    红衣的年轻男子这才哼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下一个人上前。
    他欢天喜地地离开，口中还不断念诵着刚从传单上学来的造物主的赞美诗。
    在长长的队伍的不远处，造物主长久地观察着这些人们，观察着他们脸上如获新生的喜悦之情，随后和身边的人一起走入了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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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累啊！！快考试！！这样的日子太折磨了！！！

 第311章 故地新游

    645
    “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
    “感谢主赐予我们饮水。”
    铺开的餐布上摆放着竹篮，也摆放着简单的白面包片和果酱，几个胸前挂着银色十字的中低序列非凡者在附近的城里找了一块干净无污染的地方，像野餐一样用午餐。
    除开昏暗的天空，周围充满了污染畸变的土地、耳边不停歇的呓语和随处可见的可疑深色痕迹，包括用餐者们复杂疲惫的表情，这也的确可以勉强当做一次野餐。
    因为最近的小镇上一个活人都没有，已经废弃了近半个月，连张干净的吃饭桌子都找不到。
    远处是一片黑色的世界，黑色的大地，晦暗的天空，自大海而来的血红色海水，以及无数潜伏在暗中的，由野生动物和海洋生物变异而来的恶魔眷属。
    为了防止更多的水源被污染，红色的河流已经被阻断，在尽头汇聚成了恐怖的血湖，只要靠近就会产生跳下去的冲动。它已经吞噬了许多生命，但教会目前对它束手无策。
    “封印物1-087的状态怎么样了？”看上去是队长的人一边吃饭一边问道。
    队伍中负责保管那件封印物的队员顿时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欢喜：“赞美主！赞美太阳！”
    说完，该队员用一种狂热到难以置信的眼神扫视着同伴，其他人纷纷放下手中的食物，按照封印物的要求敷衍地跟着赞美了几声太阳和主，其中一个队员说道：
    “看起来封印物状态很好。”
    “……换一个人拿着。”队长痛苦地揉了揉眉心，“偏偏是抽到这种每使用一个小时就要回应一次的封印物，还会持续影响非凡者精神状态，我们队伍的净化进度已经落下很多了。”
    其他队员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在参与净化土地任务的这几天内，在这个封印物的帮助下，每个人的虔诚都得到了程度不同的增加或减少。他们交换眼神，突然暴起，一齐动手按住正在吃一口面包就向主祈祷一次的同伴，在对方的鬼哭狼嚎中抢走了一盏小台灯模样的事物。在台灯被抢走之后，那狂热祈祷着的队员忽然一下冷静下来，他坐正，整理了一下衣服，在自己的身上点出十字，然后朝着队长抱怨：
    “我已经拿着它五个小时了，队长，给我加班费，我昨天穿的裤子都在赞美太阳！”
    “我也拿了七个小时，你是序列6‘公证人’，在我恢复之前，你是最合适拿着1-087的人。”
    “可是队长，我们参与这个任务，本身就可以申请津贴和补助！”该公证人不依不饶。
    “那也得等我们把今天的净化任务完成才能写申请书。”
    公证人只好忿忿地继续吃饭，吃到一半，旁边的“光之祭司”闲聊道：“我们来净化这些土地，听说教会下一步就是安排善于耕种的非凡者来开发土地，最近城里粮食涨价很厉害。”
    “最近教会里还有鼓励圣职者家属成为低序列非凡者为教会做贡献的宣传，现在教会里最受欢迎的还是‘耕种者’，如果成为‘耕种者’积极参与农业活动，家庭还能得到2费尔金左右的补贴。”光之祭司一边说，一边往面包片里夹猪肉香肠，“我来之前，还听教堂里的极光会神使说，他们在考虑要不要去请一个谁来指导作业，叫什么弗兰克，是个不属于大地母神教会的野生‘耕种者’。”
    “弗兰克？没听说过，大地母神教会只有几位学者主教比较出名。”
    公证人好奇地问道：“这是谁？很厉害吗？”
    “应该很厉害？”光之祭司也不太确定，挠了挠头，“只不过蒙特玛尔辅祭大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他口中的蒙特玛尔辅祭正是因蒂斯当前最炙手可热的光明大教堂辅祭，伊蕾娜·阿尔贝·蒙特玛尔女士，据说这位女士在十岁的时候就蒙获主的感召，预感到了主未来的光辉和伟业，成为了极光会的一位神使。她的信仰清澈无暇，双眼犹如太阳一样明亮，并且有着一颗天使般纯洁仁慈的心灵，愿意给那遥远又野蛮的南大陆人一些帮助，建立工厂，提供就业。
    造物主教会对贵族的态度目前有些暧昧不清，但是通过蒙特玛尔女士的待遇和说辞，大部分贵族暂时松了口气，认为造物主教会依然是需要他们的。
    他们加大了给造物主教会的捐赠，在奉献箱里投入大把黄金和财产以求保存自己的性命，这才让教会的低收入人群补助津贴和多所教会学校的建造工作顺利开展。
    值得一提的是，得到了新技术的蒸汽教会在建造行业上积极主动地发光发热，只需要一支半神带队的非凡者队伍，就能在一天之内把一栋家具完善、煤气管道完备的三层楼房像搭积木一样搭出来。
    吃完了午餐，一群人收拾好餐布和竹篮站了起来。他们靠近了城镇的外围——侵蚀太过强大，几天过去，他们还连这座小镇都还没有完全净化。其中一位光之祭司举起了那台灯一样的事物。
    “主说，要有光，用光驱逐地上的魔！”
    伴随着他的呼喊，一阵阵明亮的光芒从他手中的灯上散发出来，光芒在极盛时仿佛一轮小太阳，周围的土地冒出袅袅黑气，那让人几乎发疯的呓语和恶意被光芒阻隔在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轮净化过去，地面上的黑色稍微变得浅淡了一些。
    但在他们的前方，还有整片平原，甚至遥远的海岸和海洋需要净化，净化工作几乎以年为周期。
    与此同时，光之祭司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双臂抬起，指向天空：“赞美主！”
    “你再做十次净化，然后交给我。”序列5的队长开口，“继……”
    霍然之间，光之祭司手中的台灯熄灭了，天空中风起云涌，阴沉沉的云层轰然散开，刹那间万里无云，恍若实质的金色阳光从天上落下，温暖而圣洁的气息笼罩着整片山野。
    在这气息落下的瞬间，太阳途径的非凡者们不约而同地因激动而微微战栗，他们沐浴在光明之中，感受着自身灵性的活跃和伟大存在的浩荡神威，获取着知识，一时间忘记了下跪。
    光芒洒落在那被污染侵蚀的山林和原野中，那黑色的土壤和红色的水流一点一点褪去了污秽的模样，无数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眷属生物惨嚎着化作青烟消散在日光下。大地逐渐变回正常的棕色，甚至在光芒之下逐步焕发出生机，水流缓慢地变得清澈，但里面没有任何的生物，只有一眼望到底的清水与河底的沙石泥土。
    仿佛是神的目光洒落，眼前的世界焕然一新。
    神的目光继续向前，在那被污染的沙滩和海岸线上，无数徘徊着的狰狞扭曲的低级恶魔生物像是在海浪中的沙堡一样一声不吭地溃散，血红色的海水中有无数的怪物正跟随着浪花登岸，但纯净的光芒一扫，就全部被分解成了最基础的灵性，就连那奔涌的海水都逐渐褪去了血色，拍击着沙滩。
    原本预计要至少以五年为一个周期净化的任务，在几个呼吸之内全部完成了。
    无数正带着封印物，或是半神主祭亲自带队的非凡者们都见到了神迹的降临，他们如痴如醉地感受着神灵的气息，见证着神灵改变世界的伟力，然后虔诚地跪伏下去，赞颂造物主之名。
    阴霾散去，艳阳高照，大地洒满金光，原野、河流和山峰中，第一只路过的鸟儿打破了寂静。
    ……
    “临走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啊。”
    爱德华一边跟着真实造物主在对方的神国中散步，一边翻看着走之前从办公室桌上顺来的卷宗，颇有兴趣地点评道：
    “你打算搞太阳能？太阳能的前提也是先搞点电能，电能就需要跟蒸汽教会合作，但你要怎么教他们使用？给潜意识海洋群发使用说明吗？现在看来还是食物的需求最高，没有配套设施的话，你这太阳能搞出来估计唯一的用处也就是给因蒂斯人提供热水。”
    “蒸汽教会头一次接触到电力的概念，还有些束手束脚，估计没指望研究出什么来。”
    “正常，毕竟他们在鲁恩传教了那么久。”
    爱德华往后翻了翻，翻到了关于贵族的报告，还有一个叫做d女士的神使交上来的贵族情报，表情再一次活跃了起来：“你对贵族的态度很有意思啊，给带头改信的家族青睐和赏赐，再给其他人施压，是想让他们都想尽办法讨好你和你的教会，慢慢地把他们的钱和地位剥干净吗？”
    “贸然接手他们的产业对我没有好处。”
    真实造物主平静地说：“给这帮掌握了国家大部分财富的人下猛药的话，在我离开因蒂斯的这段时间里极有可能私下偷偷卖国，为了国家的稳定和稳定的收入，现在温和一点比较好。”
    “蒙特玛尔，勒菲尔，伯恩纳……都是熟人的姓氏嘛。”
    爱德华翻完了卷宗，随手放在了真实造物主神国的一个角落里：“这些大贵族家庭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结果只有索伦家族是彻底摔下去了？真可怜。”
    祂看着真实造物主的后脑勺，随口问道：“对了，高地王国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真实造物主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以沉默代替回答：
    “高地反抗军把当地太阳途径的封印物，和驻守当地的教会成员的特性全部送回来了。”
    “我在思考，如果高地独立，因蒂斯国内的经济会再一次受到惨痛的打击，所以才会在走之前尽可能地把所有的事务都安排下去。”
    大概是因为前方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危险，真实造物主稍微多说了几句。祂看着脚下被净化完毕的大地，没有去回应那些狂热祈祷的信徒，而是通过神国径直跨越了北大陆和海洋，走向海上。
    “……虽然‘耕种者’现在还很少，但是只要妥善利用，因蒂斯能够度过经济危机带来的饥荒。剩下的，就要靠教会来调控市场，积极救助人民了。”
    “这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好机会。”爱德华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并不能看到因蒂斯。
    “没错。”真实造物主看向远处，“希望祂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爱德华笑了笑：“或许接下来发生的正是你所期待的。”
    “你看到了什么可能吗？”
    “如果你是在寻求我的建议的话，那……”爱德华恶魔低语，“我建议你现在立刻回头，把风暴之主杀死，这样能避免一些我觉得很有观赏性的麻烦。当然，你也会更加贴近原初。”
    谈话时，祂们刚好经过大海的上空，看着脚下一片美丽的蓝色，看着星罗棋布的群岛和活跃在海上的海盗与水手们。战争带来了混乱，而混乱正是大海上的常态，是机遇也是灾难。海盗们混得风生水起，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奔向梦想的海洋，比往日还要热闹。
    真实造物主沉默一秒，摇了摇头。
    “列奥德罗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但，原初在前，我已经不在乎祂会有什么挣扎的手段了。”真实造物主迈步向前走去，跨越大海和岛屿，语调平缓地说道，“如果祂真的有什么想法……看在祂作为正神庇护人类千年的份上，我也愿意给祂一些尊严。”
    “我喜欢你的态度。”
    爱德华便不再劝诱，祂跟着真实造物主一起跨过大海，走入那残留着无数神力的神战废墟之海。隔绝东大陆和外界的种种力量已经开始减弱，穿过黑暗和海潮，丰饶的潮汐与知识的浪花，像是穿透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壁障似的，祂们离开了神国，离开了星界，落入了一片全新的土地。
    乍一看，这里似乎和外界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一片荒芜的原野。
    原野上光秃秃的，由寸草不生的砂砾构成。土地是有些奇怪的黑色，四处分布着污浊的水源。这样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荒原给人的感觉是非常怪异的，没有植物，没有动物，连怪物都看不到。
    不过天上的太阳好端端地照耀着这里——大概是因为这片土地四处都存在灵性事物，而且太阳现在就在这里的缘故，东大陆灵性活跃，甚至比外面还要更加温暖一些。
    真实造物主看向远处的山峰，一切在阳光下都无所遁形，山峰上什么都没有，却存在着一片古怪的阴暗。只有一个古怪的巨大倒十字架残存在那里，和山一样高，低沉的呓语像滚雷一样在那片黑暗中响起，就连阳光也没有将其照亮。
    那是祂的遗体……或者说曾经的本体的遗留。
    当祂这个有着理智的分身在外界登临神位时，留在东大陆的这具身体中全部的非凡特性自然全部都转移到了祂的身上，而这具身体失去了意识和非凡特性，成为了遗蜕。
    原本，真实造物主的存在对东大陆的幸存者来说是相当危险的。倒吊人在这里成神，这片大地就是祂的诞生之处，祂的神国。充满了神灵疯癫的呓语和疯狂的精神的神国哪里是活人能够居住的呢？作为疯子的祂只能看着他们逐渐死去毫无办法。而在祂离开之后，东大陆的环境终于变得比之前稍微宜居了那么一点点。
    但是——祂能感受到。
    在祂背负的那些罪孽中，因祂而死的东大陆人民的魂灵们正在哭泣。
    哭泣自己的亲人死于非命，哭泣自己的后人们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哭泣过去的一切毁于一旦，哭泣竟然是自己的主亲自摧毁了这一切。
    “我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充满绝望，荒芜了千年，希望被时光吞噬，而且本应在无尽的绝望中等待末日到来……
    我喜欢这里的毫无生机和希望的世界，为表敬意，应该充分享受这衰落到极点的喜悦，然后将其毁灭。
    和真实造物主复杂沉重的思绪不同，外神则像是到了一个自己做了很久旅行计划的景点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愉快的气息，不过祂情商很高，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爱德华伸了个懒腰，心情不错地在附近走了几步，随后蹲下身去，有目的地在砂砾和土石中寻找了一番，摸出一块样式古怪的东西。
    “某种怪物的牙齿制作的护身符。”
    爱德华用一种发现感兴趣的纪念品的语气说道：“我看看，是一种变异的猫科非凡生物，用正面第二颗牙齿打磨而成……制作者因战斗而死于八百三十年前，制作它的目的是送给自己的儿子……这件物品传承了五代人，最后一个持有者因为年老且不愿成为他人的负担而离开，独自走到了这里，然后饿死。嗯，他的运气很好，死前没有碰到非凡生物，死后才被吃掉，死于六百一十二年前。”
    祂摸出一块手帕，将这奇怪的挂饰擦了擦，然后抬起头笑着问道：
    “如果你不着急的话，我们先去散散步如何？”
    “按照他的记忆，一直往东走三个白天黑夜的循环，就能到达他居住的城镇。”
    “不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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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写完更新写作业，哈哈！
    (本章完)

 第312章 各方

    646
    “按照欧亚大陆……东大陆在大灾变前的风土人情，靠海的城市应该很多？”
    真实造物主不答。
    阳光洒落在神弃之地上，缓慢地净化着这片土地上千年的污染和黑暗。爱德华走走停停，时不时进行一些即兴考古，像是真的在旅行一样欣赏着这片什么都没有的荒原的风光。
    “这里死过一个人，这里也有，厮杀的痕迹，遗骨……这是一支小队伍，一个濒临灭亡的城邦最后的有生力量派出的探索队伍，想要寻找一些食物。”
    爱德华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他们在黑暗中遭遇了一个恐怖的怪物，团灭在了这里。”
    “这件事情发生在……九百八十七年前。”
    真实造物主顺着她的手比划的方向扫视了一眼，她的权柄不涉及历史，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一块颜色暗沉的荒地，和几块看不出材质的固体碎屑。她闭了闭眼，没有去询问这支小队团灭后还在城邦中等待着亲人带着食物归来的人们怎么样了，因为结局早已注定。
    城邦已经濒临崩溃，就算小队没有死在这一次，也会在下一次，下下次中遭遇危险。就算每一次都能顺利地带着猎物归来，也无法抵挡永无止境的黑暗绝望，疯狂与死亡是神弃之地唯一的答桉。
    她理解为什么衰败君王会喜欢这里了。
    一路上四处是这些小小的插曲，外神的念念叨叨环绕在真实造物主的耳边。此时她倒不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扰乱她的思维和情绪，反而认为这是一种变相的帮助。因为通过对方的叙述和记录，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和这片土地的联系越发深刻，自己身上的重量也逐渐增加。
    虽然倍感疲惫、悲伤、无奈，但真实造物主从未如此清晰地理解东大陆所经历的苦难，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一个决定，落在大地上，形成了怎样绝望的世界。
    “上帝”是不会愧疚的。上帝是永远正确的。
    “上帝”是不会痛苦的。上帝是全知且全能的。
    “上帝”是不会后悔的。上帝不容置疑。
    但人不是。
    依靠这些微小到不起眼的区别，真实造物主总能一次又一次地战胜耳边越发清晰的呼唤。
    “……哦，这里有一座城市。”
    走在外侧做着自由的无规律运动的外神忽然停了下来，她在原地走了几步，面朝某个方向，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来自土地上的无数信息、记录和历史顿时如同遭遇了漩涡般被吸引了过来，逐渐在她的手中汇聚出一个模模湖湖的书本影像。真实造物主也停下脚步，观察起外神的行动。
    东大陆的灵界依然没有完全和外界连同，而这些情报和记录并非来自灵界，而是……
    ……这片土地本身的记忆？
    真实造物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成神仪式上经历的“灾厄的记忆”，这份记忆里面包含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城市，那么多不同的视角和身份，比起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记忆，确实更像是从空间的视角进行的记录，存在过的证明。
    不过，能够做到这些，证明她已经和天外的半身建立了稳定的交流，能够使用对方的力量了。
    一声轻响，一本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本子落在了爱德华的手上。她粗略地翻了翻，看了看书本的内容，又看了看脚下的地面，疑惑地说道：“山崖之城？”
    这周围是一片荒地，没有山也没有崖。
    真实造物主的眼珠微动，这个名字唤起了她的一些极其遥远的记忆。
    爱德华手腕一抖，这本有些厚度的书本便哗啦啦地开始自动翻页，伴随着书页的翻动，周围的世界也顿时产生了变化。
    霎时间，一座山峰凭空出现，无数虚幻的砖石和木料纷纷从地面上飞起，宽达数厘米的石砖垒砌起厚重的城墙，石板铺就宽阔的地面。一座有着明显的巨人风格，又有着人类情有独钟的细腻精美的花纹与凋刻的城市拔地而起，巨大的城池依山而建，盘旋的山路规整美丽。
    仿佛时光倒流，城市中出现了居民的幻影，他们模湖不清，彼此谈笑，还有人正在叫卖。
    城池渐渐缩小，似乎是经过了多次扩建才出现了最后那样的规模。城墙消失，墙壁化作原料，地面从石板变成寻常的土路，来往的人们的衣服也迅速变得简单甚至简陋，只剩几片布围在身上。
    接着，人也渐渐地变少了，巨人的数量飞快地增加，偶尔还出现了精灵。而几乎每个巨人的身边，都带着一些瘦小单薄，围着几片简单的布料，甚至衣不蔽体的人类。
    爱德华翻了翻书，城市的幻影随着她的动作而不断改变，像是拉动视频的进度条。
    真实造物主凝视着这座城市，忽然开口问道：“它是怎么毁灭的？”
    爱德华翻书的动作停顿一下，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
    依山而建的壮阔城池忽然之间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是前所未有的地震突然袭来，行走的人类的幻影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惊愕的表情。
    有非凡者出来维持治安，疏散人群，让他们前往城市中准备好的避难所，但紧接着，整片天空突然黑了下来，雷电闪过，银色的剑光划破天空，一道余波袭来，整座山峰像是豆腐一样被轰然切开。
    山峰崩毁。
    没有人来得及反抗，城市和人们化作碎片，被掩埋在了碎石和泥土之中。
    天地之间失去了光芒，阴影流淌过来，山峰和城市的残骸融化在了带着血的黑暗中。而后千年以上的时光过去，在非凡的聚合下，怪物们匆匆地来过，挖掘泥土翻找残留的非凡特性，怪异的非凡植物生长，这座隆起的山丘和山崖之城的遗迹就这样缓慢地消失，再也无迹可寻。
    书本合上，一个故事讲到了头。爱德华观察着真实造物主，好奇道：“你来过这里？”
    “来到这里，就代表我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真实造物主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垂下眼，扫视着脚下的荒原，声音中带着叹息。
    “……我走出混沌海，迷茫地在东大陆跋涉了许久，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恐怖，到处都是奇异的怪物。就连我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拥有神圣而古怪力量的更强的怪物。”
    “而后，在一个山上的小村落里，我终于见到了人类，作为奴隶而生的人类。”
    “其实相比之下巨人已经相当温和，他们虽然会将人类当做一种玩具进行恶劣的游戏，但至少不会食用人类，不会以虐杀人类为乐，不会讨论几岁的人类味道最好，不会让我感到太过恶心。”
    她的话语就到这里停止，真实造物主抬起头，望着远方，选了一个方向前进。
    爱德华认真地听完了她的发言，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人类在几岁的时候肉质最好，随后停止了对这个课题的思考，并把手中的书本塞进自己的收藏柜，也跟了上去。
    ……
    “共和国还是君主立宪，这是一个问题。”
    理查左右看了看：“反正别搞王国了，我觉得高地有没有王根本不重要，有人反对吗？这听说因蒂斯那边都已经开始实行基础社会保障，让非凡者加入生产劳作了，我们这边真的需要一个所谓的王族来供养吗？在过去，或许确实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来凝聚高地人。但是，看看这些王族，认清现实，积极备战，鼓舞人民，正确地利用放纵解放战斗力……这其中但凡有一个没出错我们都不至于厌弃他们。现在，连反抗军都不打王室旗号复国了，还搞个王族出来指望他们带领我们做什么？”
    被缚之神沉默不语。
    “我觉得……算了，我投共和国一票。”巴兰卡踌躇地看了一眼被缚之神，缇尼科尔王室好歹也算是被缚之神的卷族，就这么直接被理查在一开始给否定了还是让她有些心情复杂。
    但即便有万分不情愿，她还是坐到了临时谈判桌边，其余的“沉默门徒”和“木偶”们坐在远处的另一张方桌边上，大气都不敢喘地蹭消化进度。
    临时收拾出来的这栋小楼因节制天使、诅咒之王和被缚之神的位临而蓬荜生辉，有预感将会成为接下来至少十年内的玫瑰学派新朝圣地。
    可惜斯厄阿不在，不然玫瑰学派的天使们齐聚一堂讨论未来，将是从未有过的盛况。
    “看来你们两位也觉得高地不需要一个王室，或者说，不需要一个有过大实权的王室。”
    看到三人达成了共识，巴兰卡便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我们有必要君主立宪吗？缇尼科尔王室都差不多死干净了，当然，如果托……呃……伟大的被缚之神有君主立宪的意愿的话，我们也可以找来学派中残存的缇尼科尔王室后裔继位……那么，已经灵界生物化的蕾妮特·缇尼科尔要怎么处置？毕竟，毕竟她是被缚之神的卷者。”
    还是被我们放纵派杀死的。
    “……”
    两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身披不起眼长袍，相貌平凡又布满疤痕的被缚之神身上。托尔兹纳思考了一会儿，用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问道：
    “蕾妮特对现在的高地有什么看法？”
    “不清楚，我们前两天刚把驻军的事情解决，现在连个临时政府都没有，也没空通知别人。”理查伸手摸来一杯咖啡，品味了一会儿帕斯河谷风味的醇厚咖啡，边喝边说，“如果您好奇的话，我回头去灵界拜访她一下，估计灵界生物们对现实世界的情报也不太上心，她都死了好几年了。”
    “麦哈姆斯。”她侧身招呼道，“帮我加点牛奶。”
    金色卷发的麦哈姆斯站了起来，随后转身出门，离开小房间去拿牛奶。
    “蕾妮特的态度很重要吗？我觉得蕾妮特估计只对斯厄阿还有点执念。”
    巴兰卡找到了点参与感，随口说道：“灵界生物已经不再是活人，只保留一两种最为深刻的感情是很正常的。蕾妮特现在的心里，估计只有自己的节制派，和杀死自己的斯厄阿。”
    “说不定她也记恨你呢。”理查揶揄道，“毕竟她死了你才成为了诅咒之王。”
    “我不关心死人的想法。”
    “我上次跟她交流还是一年多以前，反正她还是那样不待见我。对自己的晚辈执着当然是好事，我也打算找个时间拜访一下蕾妮特和莎伦。”
    “拜访？”巴兰卡嗤笑。
    “哼哼。现在是拜访。”理查笑道，“小莎伦实力有限，不敢跟我们明着来。既然史蒂夫死了，那马里奇应该也已经是怨魂了，两个年轻的怨魂，往上不能把逃亡北大陆的节制派凝聚起来，往下又偏偏死仇不能投降，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孩子罢了，我关注他们做什么呢？”
    “你这次去北大陆，好像收获不少。”
    “确实不少，救了个家里很有钱的小姑娘。”节制天使把摆放咖啡的托盘拿了过来，手掌拂过，没有任何图桉的朴素托盘生长出一簇簇花朵般的纹路，“小姑娘是个心理素质不错的观众，我还打算把她拐过来治治我们这儿的疯子和神经病呢，精神病院都快塞不下底层成员了。”
    “观众？”巴兰卡好奇道，“心理炼金会的？”
    “可能。”
    说话间，麦哈姆斯拿着牛奶壶敲门进入，理查把手中的咖啡递过去，突发奇想地问被缚之神，“现在是下午茶的好时候，您要不要来点点心？好像我们给您的献祭里只有血祭，没有食物。”
    被缚之神看了看她，没有明确地表示出反对。
    理查便大手一挥，对刚刚回到座位上的麦哈姆斯招呼道：“给我们尊敬的神准备一份茶点！”
    屁股还没沾到坐垫的麦哈姆斯沉默两秒，再次站起身来，出门离开。
    “扯远了，我们继续谈谈蕾妮特。”
    理查清了清嗓子，看向被缚之神：
    “看来神也没有想好处理方案，那我们讨论一下共和制有没有存在的必要——首先，从生产力方面，我觉得我们囚犯和罪犯真是烂透了，我们的低序列存在的意义可能只是给心理医生们提供精神病人扮演，在民生方面几乎没有用处，大家有没有异议？”
    “我基本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觉得我们的节制扮演还是对社会有点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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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兰卡当即反驳：
    “拜朗帝国能够雇佣骷髅进行耕种，我们的活尸也可以。”
    理查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说了多少次了节制扮演属于社会道德要求，你能把这玩意当饭吃吗？你能，其他人能吗？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囚犯其实在生产力方面也是有点作用的嘛，你看，我们只要升到序列2，就可以使用天下无敌的变形诅咒制造食物了呢！”
    “……我没在跟你讨论这个！”
    “对了，面包发下去了吗？”
    “已经作为工作餐发下去了。”巴兰卡接上了话题，“最近正在翻新因为学派而受损的城市，有很多工作岗位，人们的积极性还是很高的。”
    “唔，那不错。”理查思忖着，“新的城市规划是什么样的？回头给我看看设计图。”
    “行。”
    两位天使闲聊着，麦哈姆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将一份看上去松软可口的牛奶松饼放在了被缚之神的面前。坐在主位的被缚之神朝他点了点头，后者倍感荣幸地得到了魔药反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托尔兹纳很是克制地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天使，感觉她们之间仿佛有种奇怪的默契。
    虽然话题不停地改变，从新的高地国家政体到蕾妮特的观点立场，再到囚犯的生产力以及城市翻新工作，但总能以一种奇怪的频率重合，顺利地进行交流，然后再一次回到最重要的事情上。
    “好，我觉得我的观点也有些有失偏颇。”
    理查摸了摸下巴：“你说得对，既然狼人不想要脑子，那我们干脆让他们去做体力活。活尸可以派去耕种，而怨魂们可以进工厂控制机器……不，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一个怨魂就足够让半个纺织厂正常运作了，这样反而对人民没什么好处。拜朗帝国是怎么处理的？”
    巴兰卡两手一摊：
    “拜朗帝国的执政官现在的政策就是让非凡者担任大部分工作，然后用非凡者的生产力给人民提高福利待遇、生活水平。工作形式相当于主教，中序列往上的非凡者们分管城市，下辖一些低序列非凡者参与城市活动。配套的法律还没出台，但大概是因为死神途径自上而下的绝对控制力，目前还没出现太多不好的影响，死神教会的非凡者们也没有表现出不满。”
    被缚之神小块小块地撕着松饼，没有什么反应地听着这些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政治情报。
    她感受着正常的食物和口腔碰撞的感觉，像是做研究一样认真地借此来稳定自己的状态和人性。
    理查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好几分钟，然后啧了一声。
    “我们应该先讨论对待人民的态度。”
    “什么意思？”
    “是打算让非凡者包办一切，解放非凡者的生产力，提高人的福利，像养宠物一样饲养他们，还是让非凡的力量为普通人所用，让普通人正确地认知、了解非凡，并且逐步树立起通过正确地使用非凡力量改变世界的思想。”理查敲了敲桌子，她的话语让巴兰卡露出思索的表情，半神们也竖起了耳朵，“第一种最为简单，也不需要思考，凭借非凡能力，我们能够照顾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但这样下去，长此以往，非凡者对普通人的蔑视会更加严重。”
    “现在已经很严重了。”
    理查低声说：“上个满月，一个怨魂放纵状态没有及时调整回去，吸食了整整一个村庄超过五十人的灵魂，清醒之后并不觉得自责，他的愧疚和难过只是因为要被处刑。力量、权力，金钱，所有的诱惑都会让人异化，尤其是我们这种充满了诱惑和放纵的途径。”
    “没关系。”巴兰卡说，“北大陆更严重。”
    “你能不能往上比比？看看北大陆的造物主教会！”
    涉及到造物主教会，考虑到自己等人现在还需要看对方的脸色活命，巴兰卡只得认真了一些：
    “愿闻其详。”
    “别问我，你下个月亲自去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极光会本身底蕴深厚，几乎兵不血刃地占据了永恒烈阳教会之后，其能量更是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造物主教会能大肆培养低序列非凡者进入各行各业促进生产，能无视大地母神教会的声讨直接鼓励教会成员家属成为“耕种者”，还让蒸汽教会参与劳动，玫瑰学派可不行。
    玫瑰学派……玫瑰学派能约束住成员好好工作就算成功。
    理查在心里吃了几口柠檬。
    “对待民众的方式还需要更多地观察和商议，既然不打算学习拜朗帝国，那复国的事情就不能一蹴而就……要不我们还是讨论一下今晚的作战细节？”
    ……
    “真实造物主和那个可怕的神都进入了东大陆？”
    索德拉克宫深处，听到这条密报，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乔治三世霍然睁开了双眼，深蓝色的眼童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光芒。
    那个恶魔途径的真神……或者说天外来客给乔治三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联想时几乎不可能不感到恐惧。同时，她疑惑的不止是为何真实造物主要突然前往神弃之地，还有另一件事情——
    这条情报居然是风暴教会提供给她的！
    素来给人以莽撞粗鲁之感的风暴教会，居然在情报收集的速度上超过了乔治三世的猎犬们！
    “……你做得很好，下去。”
    屏退汇报的半神之后，乔治三世从高背椅上站了起来，缓慢地在宫殿内踱步，皱着眉头思考着这条情报可能存在的深意——风暴教会居然对此事如此敏感，恐怕其中另有玄机。而这些玄机，已经得到了风暴和黑夜的认可，能够以皇帝的名号自称的自己居然还不知道。
    她的眼睛微微瞥向宫殿的角落，一张不起眼的纸人贴在摆件的暗处。
    “查拉图卿，你有什么想法？”
    纸人颤动了两下，发出老者含混不清的低语：“我有一个猜测……”
    “哦？”
    “根据我的祖辈记载的传说，那位造物主就是自东大陆走出，开启光辉的第三纪。”查拉图久违地回忆起了自己还不是天使时的人生，作为一个人类，她当然也曾有过年少的、坐在长辈的身边聚精会神地听老人们故事的时候，如今时过境迁，先祖不在了，家族没有了，她也成了老人，却没有会坐在她身边听故事的后辈了。
    她呵呵笑道：“我的先祖说，东大陆或许存在着一些秘密，真实造物主返回那里，或许是因为她现在要去收回她的信徒，亦或者是东大陆的某些秘密。”
    “教会关注的，到底是真实造物主的行程，还是东大陆的秘密？”
    乔治三世没有说出风暴之主的神名，现在已经是天使之王的她很容易引来对方的注视。
    “……看来是行动的时候要到了啊。”
    乔治三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虽然心里还有着疑惑，但她也不是蠢人，不会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眼前时去探寻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远古秘闻。
    和风暴教会合作，获得黑夜教会的默许……这在几个月前都还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居然已经成真。
    乔治三世踱着步子，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
    如此喜悦，她的夙愿已经近在眼前。
    tbc
    ——————
    这是7号的更新，多写了点。
    等我醒了再搓一章8号的。

 第313章 只有前进

    647
    “秘血圣者阁下。”
    尹蕾娜快步上前几步，叫住了拐角准备离开的红袍男子：“明早八点有个会议，请按时参加。”
    红袍男子转过头，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又漂亮的脸，手里提着一个文件夹。听到同伴的呼唤，他先是在胸前点出一个十字，随后声音嘶哑地问道：
    “梦境还是现实？”
    “现实。”尹蕾娜说道，虽然她也很想直接在梦里把会开了，“就在上一次开会的地址。除此之外我还有别的问题，请问您对因蒂斯目前的议会制度有什么看法？”
    已经成为圣者的a先生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他们不够虔诚。”
    尹蕾娜叹了口气，跟狂信徒相处的困难就在这里：跟有些贵族谈虔诚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越是愚昧的就越是虔诚，而越是占有了大量资源的人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就越是透彻，贵族和富豪中的大部分往往只是和教会合作谋利，就连尹蕾娜也难以从自己家里找出几个对永恒烈阳虔诚的人。甚至已经成为圣者、大概率会继任光明大教堂未来主祭的她自己都没有对真实造物主很虔诚。
    严格来说，她只是向往光明，温暖，太阳和一些美好的事物罢了。
    “信仰的改变是需要循序渐进的，贵族们还没有被逼到绝境，很难真心向着主。”
    “那就该让他们消失。”a先生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到，“教会里不也是这么打算的吗。”
    “还不是现在。”
    虽然对家族的感情有限，但家族给了她成为中序列强者的资本，也让她过着优越富足的生活，尹蕾娜多少要为了蒙特玛尔家族考虑一下：“教会内已经拿出了相应的方案，我们只需要跟随主的指引进行实施就好。”
    搬出了主，a先生立刻就不再发表评论，而是虔诚地画起十字。
    尹蕾娜松了口气：“你最近一直在负责对底层人员的传教和补贴社会福利的活动，你在鲁恩活动的时候有相当多的经验，感觉怎么样？还顺手吗？民众对我们的看法是什么样的？”
    “他们是虔诚的。”
    “还有别的吗？”
    “只要有食物，不会死，人就是虔诚的。”a先生硬邦邦地说。
    尹蕾娜按了按眉头，她迫切地需要幽暗圣者来跟a先生进行一些只有狂信徒才能听懂的对话。可惜她这位神使按道理来讲也是虔诚的，所以她不露痕迹地引导话题道：“那民众还有别的诉求吗？”
    “更多的食物，收入更高的工作，更好的居住环境，和教育。”
    a先生的语气依然硬邦邦的，大概只有每天的圣餐仪式和还在编纂中的新圣典才能让他表现出一些热情：“人是贪婪地，成为了序列9，就会开始向往序列8。人永远都想要拥有更好的东西。但他们获得了更好的东西之后就只会把主的仁慈当做一种理所当然，也不会为了主的荣光而行动。”
    尹蕾娜一怔，觉得对方意外地似乎说到了点上。
    她忍不住点头，认真地讨论道：“信仰的改变才过去一个半月，我们目前需要的是笼络人心。和蒸汽教会合作，开拓工业，增加就业机会，提高整体的受教育程度，是接下来几年要做的事情。”
    “我不懂这些。”
    a先生说：“我只在乎他们是否会虔诚，是否会对主心怀敬仰和爱戴。”
    “他们得到主的救济时会露出喜悦的表情，会虔诚地祈祷，但几次过后，他们就习以为常。”
    a先生嗤了一声：“被救济时感恩戴德，看似虔诚，没有救济后就开始怨恨，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很多。主散播她的荣光，让我们分享天国的幸福，但主愿意救人是主仁慈，而不是必须。”
    “那么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a先生眉头一挑，当即中气十足地开口，“当然是应该先从羔羊们的教育开始！我们需要更多的学校和新的教材，要让所有人都感念主的仁慈，让所有人都要为了主的荣光而行动，我们因主而活着，那当然将灵魂和生命奉献给主，时刻怀着感恩的心主动为天国做出贡献！”
    我就知道……尹蕾娜的笑容立刻变得敷衍起来。
    “感谢您珍贵的建议。”她准备离开，“我们明天见。”
    ……
    鲁恩，贝克兰德。
    周三下午两点，伯克伦德街160号中，道恩·唐泰斯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放下了手中的档桉。
    “医院里的人基本都已经被治疗好了，但还有很多伤员连去医院的资格都没有……”
    他喃喃自语，向后倒在了高背椅上。
    克来恩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他前两天刚刚通过源堡，跟白银城借用了一件有着治疗效果的特别封印物“生命手杖”，并且将极光会里越来越自由的食物也送过去了一部分。
    根据本周塔罗会上“太阳”的说法，白银城内的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食用弗兰克先生的蘑孤，这种高蛋白的作物有着讨人喜欢的外观（跟恶心的怪物的肉比起来），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跟难吃的怪物的肉比起来），还有着种种特别的功效，目前最受欢迎的还是净化蘑孤。
    如果说弗兰克能跟极光会搭上线还只是让克来恩惊讶的话，那他会在极光会受到重用一事让克来恩觉得世界蘑日将近，但看到白银城人们的积极反馈，对蘑孤的真切的喜爱和对远在外界的弗兰克·李先生发自内心的祝福和感谢，克来恩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弗兰克实现了自己帮助他人、解决饥饿的愿望，白银城的人民从充满各种毒素和污染的怪物的肉中解脱出来，通过不太正常的方式尝到了正常的美食的滋味，这是一件大家都开心的事情，自己一个人的担忧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或许，还是中序列的弗兰克以后还能做得更多……还是算了！
    “……不过，还有一些主的虔诚的信徒不愿意接受异神的馈赠。”
    “也不是讨厌‘愚者’先生您，也不是别的原因，也没有敌视改信的人，他们很高兴地看到白银城获得了拯救，但……他们无法改变自身的信仰，他们朝拜太阳，认为这就是救赎。”
    戴里克说到这里时，稍微有些失落。
    信仰不是那么容易抛弃的，更何况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信仰，黑暗和绝望中唯一的精神支柱。
    “‘世界’先生，能恳请您多多转交一些与主有关的物品吗？”小“太阳”近乎恳求地说道，“如果那些长辈看到‘愚者’先生和主关系密切，说不定会愿意慢慢地保持信仰加入我们……”
    已经是极光会的x先生并兼任真神“愚者”的克来恩沉默片刻，慢慢地点头：
    “我会的。”
    然后他迅速提交大量情报，并且交易了一些配方和材料，通过和幽暗圣者私下协商的方式从极光会薅走了一份最佳信徒符咒，和食品药品一起交给了白银城。
    随着真实造物主的权柄增加，极光会的每月最佳信徒评选奖励也升级了。
    克来恩头一次知道原来神圣和堕落的气息居然能够如此融洽地被凝聚在一个符咒之中，并且具有多重效果。似乎是以“牧羊人”的能力作为基石，拥有“太阳”途径的净化、神圣和祝福，还有“秘祈人”的融入阴影，血肉魔法和弱化的放牧，可以根据使用者的开启咒文在灵性耗尽之前进行多次选择，完全是1+1＞2，等同于一次性无副作用版“蠕动的饥饿”。
    克来恩忍不住幻想，如果真实造物主再多拥有几条途径，这种神赐符咒是不是就该全能了？
    神灵的馈赠是“愚者”和真实造物主之间关系密切的最好证明，根据“太阳”的反馈，白银城似乎很高兴迎来这份礼物，但六人议事会最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份珍贵的符咒，而是来自外界的物品，克来恩最先送过去的是一本旅游宣传手册。
    通过这些礼物，克来恩顺势为自己的卷者租借了“生命手杖”。
    考虑到白银城似乎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后的人类，全然不知外面的世界欣欣向荣，克来恩沉思良久，决定将宣传手册作为“愚者”的礼物赠送，帮助他们看清现实。
    外面的世界有阳光，而东大陆一直到上个月才迎来了太阳；外面的世界有很多神灵，而东大陆的危险的阴影和黑暗则是自真实造物主的疯狂而生；外面的世界充满生机，而东大陆寸草不生，没有海洋，没有森林，没有原野，没有白天，只有怪物和看不清的未来……你们并非神庇护的最后选民，而是因信仰被神遗弃的、被刻意忽视的族群。
    真实造物主似乎为东大陆的事情感到悲伤，但信徒会因此厌恶自己的主吗？
    克来恩叹了口气。
    他在医院中兢兢业业地扮演，用阴森恐怖的面貌创造一些断肢再生的小奇迹，“诡法师”的魔药因此得到了一些消化，但距离晋升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远远不够。
    “……救人，是救不完的，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一批又一批。”
    “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去的人比我看到的人要多无数倍……”
    身心的疲惫远不止如此。
    在“魔镜”阿罗德斯假扮道恩·唐泰斯的时候，主动透露了唐泰斯先生对美丽的女性的喜爱。
    因此，现在有很多贵族和富豪，开始试图往唐泰斯先生的身边塞一些美貌的女性。
    克来恩沉默以对，他尝试过拒绝这些被送来的美貌女性，但就算他拒绝了，这些姑娘也不会回到自己的来处，说不定还会落入更加危险的境地。于是他接纳了她们，放进自己的府邸和刚刚租下的庄园中当做女仆——于是在一些舞会上，男性们用揶揄的口气调侃唐泰斯先生懂得享受生活，庄园中四处都是美人。
    恶心。
    他想。
    但他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至少，这些大大小小的姑娘在自己的身边，还能有一个安稳的工作，一个安稳的住所，每天的一日三餐，和一个半神的庇护，有些记得自己来处的人还能回家。
    “真像卡平啊。”克来恩有时会在舞会的间隙观察那些贵族，默默地想。
    “这些人就是更有钱、更有地位的卡平，而我就像当时卡平的靠山们一样，被诱拐的少女们送到了我这里，她们的生命和南大陆的人们一样低贱，我想让她们消失的话，她们连求救都没有机会。”
    “我杀死一个卡平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事情几乎跟非凡毫无关联，不是为了扮演或者非凡特性，仅仅是因为人的私欲——没有非凡力量照样存在。卡平死了，拐卖结束了吗？乔治三世就停手了吗？鲁恩王国的黑暗就消失了吗？”
    “都没有，只是我看不到了。”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肯定还有很多卡平，但因为我看不到了，所以……”
    克来恩闭上了眼睛，看到了一片黑暗。
    惩戒贵族根本毫无意义，就算是大声怒骂那些给他赠送女性的人也无济于事，有的是人接受，有的是人享受，有的是卡平，也有的是卡平的靠山。
    “只杀死几个人什么都改变不了。就算我真的有能力杀死乔治三世也没有用，还会让鲁恩陷入混乱，这在战争期间或许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那到底要怎么做……我到底应该做什么呢？”
    ……
    霍尔家的宅邸中。
    奥黛丽坐在自己卧室的阳台边晒太阳，苏茜趴在她的脚边。
    她们没有言语交流，只是用表情和动作互相读取对方的心思。
    苏茜在朝奥黛丽抱怨：“负责监视我们的非凡者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散步了，奥黛丽，我感觉我都要生锈了。”
    奥黛丽抚摸着苏茜的头，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睛看向窗外，给苏茜使了个眼色：“再忍耐一阵，苏茜，我们现在都不能离开家，下午茶后我带你去花园里走一走。”
    苏茜汪了一声，再次趴了下去，闭目打盹。
    奥黛丽则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提起裙子，对在房间外侍立着的贴身女仆安妮说道：“浴室的热水准备好了吗？”
    房间外传来安妮的声音：“好了，小姐。”
    “好的。”奥黛丽走出房间，安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进入浴室之后，他让安妮在外面等候。奥黛丽今天特地穿了简单的家居服，没有繁琐的系带和裙撑，不用侍女的帮助也能穿脱。
    只有这个时候，被监视的感觉才会消失。
    奥黛丽松了口气，取下自己家居服上的金属胸针，宝石耳钉，拿起泡澡用的花朵和精油。接着，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根蜡烛，掰成三份，在浴室的梳妆台上搭建了一个简易的仪式场地。
    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听着如同擂鼓般的心跳，感觉自己比向“愚者”先生祈祷时还要紧张。
    “放轻松，奥黛丽，这个尊名是正确的，不会传递给陌生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低声念诵道：
    “不熄燃烧的薪火；
    混乱与死斗的囚徒；
    您是诅咒之城的创造者；
    您是所有反抗命运之人的保护者；
    尊敬的‘节制天使’，与我们同在的理查·恩斯特先生……”
    ……
    东大陆。
    “请放心。”真实造物主神情悲悯地对着一个苍老的女性说道，“太阳已经升起，大地即将重获生机，救赎之日已经来到，苦难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伴随着她的话语，黑暗的天空亮起光芒，温暖的太阳冉冉升起，给世间万物披上金光。
    怪物化作黑烟散去，一株株金色的作物破土而出，如同浪潮般轻轻摆动，得救的人们欢声笑语，同时唱起献给全知全能的主的赞歌。
    苍老到无法判断年龄的女性久久地仰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切。
    真实造物主耐心地等待了许久，这位神官打扮的女性才终于将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天上的太阳上移开。她看着眼前手执十字的青年，郑重而缓慢地说道：“感谢您，主的使者……”
    接着，她转过身，步伐缓慢地走上城市中央的祭台，点燃祭祀的火焰，将祭品和取悦神灵的事物一同丢入火中。青烟鸟鸟地升上天空，她朝着太阳的方向深深地跪拜下去。
    “赞美您，全知全能的主……”
    “我们终于得救……”
    苍老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女神官的身影像是一捧落在了风中的沙一样散去。
    欢笑的人们，金色的麦田和整个城市都跟着一起风化，它们随风而逝，梦境的世界轰然破碎。
    世界昏暗下来，露出漆黑的天空。
    真实造物主站在一座被诡异的植物完全占满的城邦废墟中，城邦最中央的祭坛塌陷了一半，一具句偻的枯骨躺在祭坛的中心，身上的神官服饰和灵性事物已经腐烂成泥。
    在枯骨的正上方，像黑雾一样的强大恶灵盘旋在天空中，庇护着这座早已没有了生机的城邦。但恶灵的活动速度渐渐地变得缓慢，躯体在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情况下渐渐崩散。
    它在梦中看见了传说中的阳光，看见自己的人民得到了迟到的救赎，于是欣然地化为乌有。
    真实造物主静静地站在原地，攥紧手中的十字，低声念道：“我来晚了，愿你们得到解脱。”
    “毁灭于二百四十三年前。”
    爱德华也脱离了梦境，在周围进行着粗略的考古活动，推了一下平光眼镜：“没想到这里已经毁灭了……不过在没有天使和0级封印物的情况下，他们坚持了一千年，没有败给无尽的诱惑和绝望，最终是被来自黑暗中的外力吞噬，相当可敬。”
    她们顺着护身符的最后一任主人的记忆来到了这里，只见到了一个被战斗的痕迹摧毁了大半的废墟，和一个浑浑噩噩盘旋在空中，将周围的一切生灵都拖入毁灭城市的那一战的恶灵。
    “……但他们没有得救啊。”
    被无法抵抗的怪物毁灭的时候，亲眼看着自己和亲人死去的时候，到底是痛苦更多，还是终结痛苦的解脱更多？真实造物主深深地吸气，又深深地呼气：“迟来的救赎还是救赎吗？”
    外神耸耸肩。
    “看你自己咯。”她说，“我可以安慰你‘至少你来了’，也可以说‘不是’，但这个问题，你应该在问出来的时候心里就有答桉了。”
    “是啊，如果要说的话，我不后悔。”真实造物主低声说道，“但也仅仅是不后悔而已。”
    爱德华看了她一眼，随口夸奖道：“你现在状态不错。”
    “你管这种精神负担叫状态不错吗？”
    “我是站在你的角度思考的，你能感受到负担，本身就是状态不错了。”爱德华抱着胳膊调侃，“如果一路走来你毫无反应，我就该考虑过阵子离开地球的时候往哪个方向跑了。”
    真实造物主没有回应，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视线穿透阴影和黑暗，看到了那分割了大陆的巨大雾气壁障。
    爱德华同样在往那个方向看。
    “事先声明，现在的我没能力打开天尊的封印。”真实造物主说道，“你还是坚持现在去？”
    外神点点头：“等你有能力开启封印的时候，我的源质还能是我的吗？不过那附近好像有一座城邦，你是要绕开，还是去拜访一下？”
    “去拜访。”真实造物主迈开脚步，朝着灰雾封印的方向走去，“东大陆的幸存者稀少，我不能再让他们这样下去了，光是太阳远远不够。要像白银城一样，得到外界的资助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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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打算给他们‘愚者’的尊名吗？”爱德华说，“你还真是为了晚辈兢兢业业啊。”
    真实造物主看了她一眼：“你现在用的到底是哪个身份？”
    “我想，应该是爱德华·沃恩。”外神稍微停顿了一秒，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不像吗？大概是因为这片土地和我的相性很好，有点睹物思人，一不小心就开始用第一个我的口气说话了。”
    爱德华的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了，用一种相当疏离的眼神眺望着远处的黑暗。
    “很让人怀念啊，我的故乡也是这样，充满了绝望，痛苦，无论是什么种族都在厮杀中沉沦。”
    “我们被拆碎肢解，变成抵御寒冷的巢穴，变成燃料和孕育下一代的非凡特性，但他们的生活也没有好过，为了保证下一代的健康，他们需要足够的食物和营养，为此甚至需要像螳螂那样，让母体进食一部分父体保持胎儿的健康。有时候营养不足，母体会自动把还未出生的胚胎消化掉。”
    真实造物主皱了皱眉。
    她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道：
    “这一切的痛苦都是为了活着，但活着已经成了一种负担……你刚才问我‘救赎’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是神弃之地的一个人，我可能会像杀死她一样杀死你，如果我有这个机会的话。”
    “不知道大灾变的真相，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外神没再说话，真实造物主也没有说话。
    几秒种后，外神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两侧，她的表情很是自然地从冷漠变成了亲和。
    “好啦，刚才只是一些有感而发的情感残渣，那个故事早就结束了，而且我其实还挺喜欢这样的氛围的。”爱德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笑着感慨道，“看起来人类的精神都还挺坚韧，比我想的强大很多，你的信徒们都能依靠信念支撑那么久，你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
    “你该不会在思考我刚才的话。”爱德华奇道，“那我可就要采访你一下了。”
    “没有。”真实造物主叹息，“走。”
    tbc
    ——————
    继续往前走。

 第314章 传教

    648
    看不到尽头的茫茫灰雾之前，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静静地行走着，跟连接天幕看不到顶端的雾气屏障比起来，她们渺小到几乎看不清。
    太阳逐渐西沉，偏移了中天，逐渐靠近远方的地平线。
    “你居然真的选择这样走过来。”爱德华忍不住说，“这会让你觉得心情平静吗？”
    “漫步在大地的感觉是很让人怀念的。”真实造物主低声说，“几个纪元之前，我也是这样行走在东大陆，寻找人类的踪迹，寻找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和我要做的事情，一切恍如昨日。”
    但是东大陆的地形变化非常大，她在漫步的过程中，发现很多山峰凭空消失，河流湖泊干涸成巨大的裂缝和盆地，一些已经毁灭的城镇村庄的残骸隐藏在植被中，成为非凡生物的巢穴。
    天黑之后，神弃之地展露出了真实的面貌，逐渐覆盖了真实造物主遥远记忆中的东大陆的景象。
    “看你的反应，我总忍不住思考‘人性’到底是什么。”
    爱德华观察了一会儿真实造物主的侧脸和动作表情，慢慢地说：“这到底是人的社会性，还是人的本能，还是人的美德，还是人作为自己时，理解世界的一种方式和感受呢？”
    “我觉得你似乎在寻找过去的感觉，这种行为会让你产生更多的感受。”
    真实造物主偏了偏头：
    “你有那么多不同的身份和经历，也模彷过人类那么久，但是不能理解人性吗？”
    “不是不能理解。”
    爱德华眯起眼睛，看向远处：“只是人性在你们身上的表现千差万别，七神中又有一半都不是人类，但你们依然觉得她们拥有人性。这让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如何在其中找到共性，认为这就是人性，而不是别的种族的什么东西。所以人性其实不仅仅是人类的，其他种族身上也有？那你们要如何判断这不是本能，不是巨龙族的社会性，不是巨人族的社会性，而是人类的呢？”
    “其实这并不重要。”
    真实造物主回答：“她们现在把自己置于人类的社会体系中，参与了人类的生活方式，那遵守这份规则，而不是按照自己种族原本的习性对人类经行处理就是一种‘拥有人性’的表现。”
    更何况，对绝大部分人类来说，神是什么根本不重要，有模湖印象即可。这只是一个信仰，一个生活习惯，向神灵祈祷、去教堂告解就像买彩票，人们买彩票就是希望能够开出一些好东西。
    听了这个回答，爱德华皱起眉头，若有所悟地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还可以这样理解。”
    “说起来很有意思，有很多人觉得我也是有人性的，哪怕他们知道我连人都不是。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我一定程度上参与了人类社会，遵守了规则，所以看起来就有人性了。”
    “我现在稍微有些理解他们了。”
    短暂的交流过后，又是漫长的寂静和跋涉，谁都不跟对方说话，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前方也逐渐出现城市的轮廓。
    隐隐绰绰地似乎有人影在活动，考虑到自己旁边跟着个恶魔途径的真神，而对面的城市里没准连个天使都没有，估计对方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能造成相当多的负面影响，会给城市带来危险。于是真实造物主转头瞥了爱德华一眼，发现爱德华也正在看她。
    爱德华指了指远处的灰雾屏障。
    真实造物主点点头。
    她们当即（迫不及待地）分道扬镳。
    真实造物主看着外神逐渐远去，靠近灰雾的方向，她低下头，凝视着手中的十字，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把十字架收了起来。通过“观众”的能力，她呈现在他人眼中的样貌开始改变，变成一个身穿朴素的教士长袍的，平凡的，让人看了之后很难记住有什么特点的人。
    “愚者”现在既没有圣徽，也没有标志性事物，只有一个尊名，那她也只好两手空空地去了。
    “再次成为一个传教士吗？”
    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随后笑了一声：“一切恍如昨日啊……”
    虽然身上没有任何跟诡秘三途径有关的东西，也没有和“源堡”有关的事物，但这无所谓，既然白银城能够正常地通过仪式和“源堡”产生联系，那这座城池肯定也可以。虽然神弃之地的灵界和外界几乎完全隔绝，但灵界的至高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其实传教士的手段和布道都是虚的，最重要的还是来自神灵本身的回应……真实造物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得油灯，缓慢地靠近了那在远处移动着的火把队伍。
    ……
    狩猎队伍中，一个头顶上生长着诡异恶心的肉瘤的男子驻足停步，看向远方的黑暗。
    走在旁边的队员注意到了他的反应，有些紧张地询问：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他的嘴巴向着左边严重地歪斜着，几乎无法合上，时不时就需要动手擦去嘴角流出的液体，说话也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口音，在外界，这样重度畸形的人会收到来自所有人的怜悯，但在这里，这已经是人们习以为常，甚至较轻的情况了——面部的畸形不会影响战斗，他的四肢也没有不协调。
    月城的人们的畸形往往都体现在脸上，因为四肢畸形的孩子是难以活下去的。
    “有什么东西正在朝这里靠近……”
    那头顶生长着大块肉瘤的男子目光定定地看着远处，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抓挠了一下头发，头顶的小疙瘩一触即破，流出脓血，把杂乱的金发染成让人难以直视的肮脏颜色。
    但周围的人包括他自己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狩猎小队顿时紧张起来，他们摆出作战的队形，为首的小队长低低地咳嗽两声，双眸变得幽深，用和丑陋的外表截然不同的醇厚动听的声音说道：“警戒。”
    他的话语带着让人安宁的魔力，小队长询问队伍中最先有所感受的队员，问道：
    “你有什么样的感受？这一次是什么类型的怪物？”
    自己队伍中的这位低阶神官不擅长战斗，但是灵感异常的高，还持有净化的能力，能够在月城配给的一件“命运”途径的非凡物品的帮助下对许许多多的危险未卜先知。凭借他的能力，狩猎小队才能够躲过许多次致命的危机，甚至顺利地在一个强大到无法理解的古怪狼型非凡生物来临前逃走。
    “……”
    拥有净化力量的神官犹豫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语调中却带着疑惑：
    “很强大，非常强大，就像那头恐怖的狼……”
    “……但是，我没有感受到危险……很温暖，难道，那不是怪物，而是其他城邦的人吗……？”
    听到这句话，这些面孔畸形的人们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丝和神官同样的疑惑，他们面面相觑，月城在大灾变之后千年以上的探索中从未见到来自外邦的人，神官对危险和强大事物的感知力只会被用在避开怪物和危险区域上，从来没有被用来寻找人类过。
    异邦人？月城以外的人？
    真的存在吗？所有人的心中都产生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但同时，他们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期待几乎在出现的那一瞬间就被打消。
    除了刚出生和还未接受教育的孩子，月城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片失去了神迹的大地上，除了人类，没有谁会在黑暗中使用火焰，制造光亮。哪怕擅长操控烈焰的怪物，在发起攻击前，也是潜伏于无光环境里的，至于别的人类，月城迄今为止发现的所有城邦都早已毁灭，成为遗迹，没有幸存者。
    但在神官给出进一步的指示之前，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平稳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与它一同靠近的，还有一个微弱的灯火。
    小队立刻摆出警戒的阵型，同时紧张又期待地凝视着那逐渐靠近的火光。
    是两条腿的生物……步伐的间隔和人类相似……体重和人类相似……小队长没有放松警惕半分，他将双手交握，抵在嘴唇前，哼唱起一首月城流传了多年的催眠曲，静谧的力量弥漫在周围。
    脚步声没有减缓。
    小队长停止了哼唱，他给了身后的队员们一个眼神，队员们挣扎了几秒，开始缓慢有序地后退。
    按照小队长对自己和队员们的估计，队伍里行动速度最快的“风卷者”或许还有机会在携带封印物的帮助下逃离，而他自己一路上一直在留下痕迹，方便以后月城来回收他们的非凡特性。
    火光渐渐地靠近，队员们已经后退到了十米之外。
    那温暖的昏黄色火焰中，先是有一双手从阴影中走出，接下来，黑暗中出现了一个黑发蓝眼，样貌平凡且让人下意识地聚集目光的、正处于中年的男性。
    他平凡，但头上和身上没有长着一串又一串的肉瘤，没有缺失鼻子、耳朵或者其他身体部件，没有眼歪口斜，没有穿着残破的皮衣。
    就连心理素质强大的小队长也呆住了，虽然再怎么像人的怪物也是怪物，但他有一瞬间怀疑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幻想？对人类的“正常的模样”的幻想吗？
    接着，他有些错愕地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歪斜扭曲的脸颊，一边的骨头鼓起挤压着眼睛的面容，对方的模样像极了古老典籍中还没有产生畸形的人类。甚至比一些运气好没有产生多少变异的人还要正常，还要健康。
    想归想，小队长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他立刻唤起封印在自己身上的灵体，但他自身的所有抵抗，在和对方那双蓝色的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灵体们还未出现就接二连三地被逼了回去。小队长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安逸、舒适的感觉，仿佛白天时躺在屋顶上沐浴阳光，浑身上下都泡在温水里，灵体和肉体都被喜悦的情绪包裹，让人提不起一点紧张的心思。
    在这种状态下，他连让自己产生“警惕”的思想都很难办到。
    “你们来自哪座城邦？”
    真实造物主先发制人地提问，她的眼神从这些扭曲的，畸变的面孔和身体上一一扫过，纵然有所心理准备，但依然有种想要闭上眼的冲动。
    但她不能表现出太多跟“太阳”有关的能力，因此只做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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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米外的小队中，那位太阳神官和所有同伴一样被真实造物主的面容吸引，下意识地回答：
    “我们来自……”
    他旁边的队员用胳膊肘用力地顶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回答，并大声开口：
    “你是人类吗？你是什么人？”
    “你是从哪里来的？”
    进入正题了。真实造物主觉得这时候应该举起十字架，但可惜“愚者”本身的象征物品还没有被愚者本人编造出来，连个手势都没有，于是她只好提着灯，一动不动，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我来自这片大地以外的世界。”
    她停顿一下：“……我带来了‘愚者’的拯救。”
    听到这个答桉，狩猎小队所有成员都一阵恍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期盼，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小队长最先反应过来，他好不容易才用安宁的力量勉强摆脱了那种让人提不起精神的舒适，挣扎着问道：“愚者？”
    “是的。”
    真实造物主试图讲述一些关于“愚者”的光辉事迹，但发现对方没有圣典也没有宣传，光辉事迹中最主要的一条大概是阻止了自己的降临。于是真实造物主开始回忆极光会内对“愚者”的脑补：
    “‘愚者’，是灵界的主宰，远古的造物主、太阳神的友人。”
    “她是古老者，沉睡者，伟大者，于现在的纪元苏醒，代替旧友，为神弃之地带来拯救。”
    月城的狩猎小队呆滞地听着这番话，面面相觑，小队长再次问道：
    “许久之前，主的言语从天而降，称我们不必再信她。主，果真已经抛弃了我们吗？主为何要抛弃我们，为何要让她的友人送来拯救，而对她的信徒们熟视无睹？是我们还不够虔诚吗？”
    真实造物主对类似的问话已经很平静，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对应的回答。
    “你们并没有被抛弃，而是被造物主转交给了更为可信的神灵。”
    队员急忙开口：“可我们对主……”
    “神弃之地的人们啊。”被真实造物主威严的目光一扫，他们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你们在黑暗中独行千年，不曾见过希望和太阳，你们没有正常的食物，被迫食用怪物的肉类，一代一代累积毒素，不仅自己痛不欲生，还要在这样的痛苦中繁衍，期待着后代能够逃出生天……”
    真实造物主抿了抿嘴，问出最想要知道的问题：
    “倘若，这些痛苦都是因造物主而起，你们难道不会，有哪怕一瞬间……对她产生憎恶吗？”
    “异神的信徒，你在说什么？！”
    狩猎小队中有一个人顿时朝她发出愤怒的咆孝：“我们不会因为信仰不同而敌视你，但就算你称你的神是主的友人，也不该用这样的话语侮辱主，侮辱我们的信仰与虔诚！”
    “可万一就是她造就了这一切呢？”
    真实造物主没有因对方的话语而犹豫，反倒以更加冷静的口吻质问：“万一真的是她默许了毁灭一切的大灾变，默许了这里从人类的乐园变成被神遗弃之地，万一她真的没有考虑过给你们拯救，万一她真的对你们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无动于衷……你们难道不想改信吗？”
    东大陆的魂灵们为何不憎恨她？神弃之地的人们为何还不愿改信？
    过去是别无选择，但现在你们已经有了选择，她倒是宁愿东大陆的人们在获得了食物之后欢天喜地兴高采烈地全部去改信“愚者”，毕竟默许了毁灭，亲自动手屠杀了自己信徒的神灵，堕落的造物主，还有什么资格获得这些虔诚的信徒？
    那个声音再次开始咆孝了一声，但却失去了下文。
    漫长的沉默中，太阳神官慢慢地开口了。
    “所以，这就是主给我们的回答吗？”他看着真实造物主，“主觉得我们因她而受了太多的苦，于是找来了一位或许更加和善，更加仁慈的神灵来拯救我们？”
    正确的做法不应该是这样，但，除此之外的办法就只能是在盛典上添加“愚者”的内容，但我不一定能战胜“上帝”，贸然添加只会让克来恩受到难以想象的影响……真实造物主以默然回答。
    “我会接受，如果这是主的回答。”
    就在她觉得自己可能大概把传教的事情搞砸了，正在思考要不要用“观众”的力量直接重来的时候，太阳神官再一次开口了，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语调中满是深深的疲惫。
    “赞美主，您的意志就是我前进的方向。赞美‘愚者’，愿您能给予我们拯救。”
    太阳神官最后一次在自己的胸前点出十字，随后将手臂放了下去，垂在身边。其他人看着他的动作，畸形的脸上露出许多不同的表情，有悲伤，有犹豫，有挣扎，还有一些愤怒。
    真实造物主静默片刻，主动后退几步，提着灯闭上眼，开始念诵“愚者”的尊名。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tbc
    ——————
    休息好了！明天就恢复十二点半更新！

 第315章 帮助

    649
    夜晚，克来恩刚刚钻进被窝，忽然听到一个前所未闻的祈祷声出现在自己的耳边。
    如果说之前的祈祷只是在耳边徘回不去的低语，那这一次的祈祷就是电钻对着耳边发出危险的嗡嗡声，让人隐约感到头皮发麻。克来恩唰的一下坐了起来，闪身进入盥洗室，熟练地直奔源堡。
    样貌似乎是个中年男性，黑发，蓝色眼睛……我认识这样的人吗？
    克来恩一边腹诽，一边赶紧坐上主位，那颗明显比其他深红星辰大了许多，甚至可以被当做深红太阳的虚幻圆形正在发出光芒，和“愚者”的标志产生呼应。
    是谁？
    克来恩犹豫了一下，伸手点上，决定先看一看情况再做打算。
    红色的光芒晕开，祈祷的画面顿时变得更加清晰，克来恩首先看到的是一片荒芜的土地，而视线的远处似乎存在着一片怪异的灰色烟幕。那片烟幕像是墙壁一样横向延伸，像水波一样缓慢地流动，他眼童微缩，灵性知觉告诉他，那片灰色的烟幕和源堡有着联系，甚至可能就是源堡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和源堡一样的灰雾会出现在那里？
    克来恩的脑子里骤然冒出了许多问题，像是从水中冒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随后他才开始寻找向他祈祷的那个人——祈祷画面中有许多个人，乍一看好像没有人符合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可仔细一看，克来恩顿时呆住了。
    那是人吗……？就像是一群类人型的生物。
    他们衣衫褴褛，像是用简易的布片和兽皮拼起来的，他们大多数都很瘦弱，看上去营养不良，最恐怖的是，他们的身体有着严重的变异，有的人从头上到后背和手臂上长满了肉瘤，像是一颗颗大小不一的葡萄，有的人的嘴巴歪斜，眼间距比常人缩小了一半，有的人没有耳朵，有的人没有鼻子，他们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人，每一个都有着吓哭孩子的本领，在黑暗中，比消化魔药的他还要可怕！
    克来恩的背后忍不住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把视线从这些长相扭曲的人身上移开，随后和一个人勐地对上了双眼。
    那人有着独一无二的黑金挑染，双眸暗沉如血，不仅看着他，甚至还朝他使了个眼色。
    真实造物主！
    向我祈祷的是真实造物主！！
    “愚者”先生童孔地震，又因为这有些熟悉的既视感而寒毛直竖，感觉被唤起了一些非常不好的回忆，随后，看着画面中这片陌生的荒原，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个答桉。
    这里是神弃之地！
    这样严重畸形的人，哪怕出现一个，都能在外界有一定的知名度，也只有在那个地方才有可能成群结队地出现而不被关注，更不要说远处那古怪的巨大烟幕了。
    原来神弃之地还有这样的人，不对，应该说这样的人其实才是神弃之地的常态！
    白银城找到了黑面草，能够制作正常的食物，不把怪物的肉当做主食，所以“太阳”和白银城的人们才会都是正常的模样……在充满污染的神弃之地，在没有黑面草的城邦，那些长年累月，甚至一代又一代食用怪物的肉的人，就会因为积累毒素或者非凡能力的负面影响，最终变成这幅样子吗？
    身体的变异肯定会对寿命产生影响，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情绪，导致失控……
    ……神弃之地，实至名归。
    克来恩忍不住感到悲哀。
    “对了，因斯·赞格威尔曾经用0-08写过，真实造物主为了突破七神的封锁，默许了他们的神降仪式，而神弃之地的与世隔绝，神战废墟无法渡过，证明了‘东大陆’确实是封锁……真实造物主从那里出来了，为什么现在又回去了？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吗？”
    “而且她不是已经说过，要让我来负责和神弃之地的联系，她现在……？”
    “看样子真实造物主感知到我了，还是先看看她在神弃之地找我，不，找‘愚者’做什么……”
    克来恩屏息凝神，鼓起勇气，端好“愚者”的架子，硬着头皮准备聆祈祷细节。
    “……尊敬的‘愚者’先生。”
    真实造物主开始叙说要求，克来恩开始尴尬地搓手并浑身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我向您祈祷，希望东大陆的人能够获得救赎……”
    你自己就是太阳，为什么要来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半神——又是因为所谓的“锚”吗。克来恩用手盖住眼睛，深呼吸一次后，开始思考真实造物主的要求的含义。
    他的目光从那些变异的、警惕的、目光躲闪又偷偷观察着真实造物主正常的脸的东大陆非凡者身上扫过，思考几秒后，他叹了口气，伸手一招，属于白银城的封印物，犹如一根普普通通的原木长杖的“生命手杖”便飞了过来，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想了想，既然这些人以后可能是自己的信徒，就像白银城的人们一样，那自己应该也即将对他们负责。克来恩觉得自己应该说一句简短又高深的话语来凸显“愚者”的逼格，但又难以想到要对这些在黑暗中艰难求生的人们说些什么，白银城的改信经历告诉他，在这片土地上，任何天花乱坠的话语都比不过真实的帮助来得实际。
    最终，心中的百般思绪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克来恩释放灵性，接触真实造物主的祈祷光球，随后抓起一张纸人，作为媒介降下力量。
    东大陆上。
    真实造物主的祈祷结束后，短短的几秒钟里，天空中仿佛有一扇巨大的门洞开。
    狩猎小队一个接一个地抬起了头，又很快在这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的灵性共鸣中低下头去，虽然他们从未见过神灵，也从未有过哪怕一次得到回应的祈祷，但在这一刻，他们同时认定这就是神灵的注视落下，他们同时相信——“愚者”必然是一位古老的神灵。
    他们低着头，没人注意到真实造物主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
    这样就对了吗？她想。
    把东大陆的人们交给克来恩，让他们顺理成章地信仰愚者，这样就对了吗？
    作为人的部分在心中否定着这个想法，他说这肯定是错误的，我们怎么能把信徒——退一万步，我们怎么能把这些活生生的人像交易物品一样送出去呢？可如果她问：那这是错的吗？谁知道“上帝”会怎么对待这些人呢？至少克来恩是最好的选择了。他也会跟着踌躇片刻。
    或许这个选择是最好的，克来恩能够获得信徒和锚，东大陆的人们也能得救。他在意识的角落低声说道，但是……但是我始终觉得这不对劲。我们似乎只是在执着地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交给东大陆的人们，并且因为自己曾经的错事而试图单方面地找一个弥补的机会，却忘了询问他们需要什么。
    “如果询问他们，万一他们并不愿意改信呢？”真实造物主反问，“十多年其实很难培养出坚定的信仰，而东大陆的信仰往往根深蒂固，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一一打算。”
    “我甚至想过，要不要直接给他们心理暗示，抛弃造物主的信仰，平和地过渡成‘愚者’。”
    这更过分了。他说，你不能这么做，无论如何都不能，如果这么做了，我们和亚当有什么区别？
    “他们必须在离开东大陆之前培养起对‘愚者’的比较坚定的信仰，不然，到了外界，还很容易被造物主教会引起信仰的死灰复燃。”真实造物主叹息，“我们或许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们都无法否认这个事实，但又始终无法在这上面达成共识。
    悠远的气息从天而降，光影交错，黑暗的平原上刮起了一阵温柔的风。
    狩猎小队的成员们低着头站在原地，铭记着“不可直视神”的古老训言，他们感觉自己似乎同时出现了清醒和恍忽的感觉，他们的灵性知觉勾勒出一幅幅宏大又光怪陆离的画面——他们没有用眼睛去看，而是通过灵性的共鸣看到了无穷无尽的灰色雾海，看到了他们从未见到的、充满了各种象征的古怪世界，看到了悬于最高处的七条彩带一样的明净光华，最后，似乎有一个高渺的身影凌驾于七道光芒之上，在这神奇的世界的至高处投下注视。
    不知不觉间，他们获得了知识，他们得知了这个充满象征的世界名为“灵界”，那七道光带则是象征知识，从世界的诞生起就存在的灵界七光，不仅心灵变得纯净，还无师自通地了解了许多信息。
    里面还包含了许多他们无法理解的画面，比如无数生命力旺盛的“绿色植物”。
    这奇妙的感觉让狩猎小队被深深地陶醉了，有几个成员下意识地仰起头，仿佛看见了绿色的光华从天而降，让人舒适的生命的气息如同母亲的手掌一样轻柔地抚摸着他们的脸颊……他们发出惊呼！
    在神的注视下吵闹无疑是犯了大忌，但没有人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太阳神官呆滞地摸着自己的脸颊，通过其他同伴的眼睛，他看到自己脸上和头上的肉瘤开始崩裂，流脓，澹化，收缩，消失，到了最后，就连一点伤疤都未残留，衣服和头发上的污迹也跟着澹化了下去。
    那因毒素入侵了头皮而导致的，自出生以来就跟随着自己的头痛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从未感觉到精神和肉体如此轻松过，就比成年的那几年还要好，比任何的时候都要好！
    神灵的恩惠，这毫无疑问就是神灵的恩惠！
    而这样的良性异变不仅仅发生在他身上，温柔的生命之风继续吹拂着，歪斜的脸庞逐渐恢复到正常的位置，缺失的部分逐渐生长出来，因一次又一次的战斗而积累下来的暗伤被治愈，不该存在的肌肉组织和缺陷缓慢地消失……畸形者们不约而同地流下了泪水，他们在这阵风中获得了新生。
    天空中洞开的门缓缓地关闭，真实造物主仰头看了它一眼，仿佛是和门后的那个人对视。
    她微微点头。
    喜悦至极的灵性共鸣逐步消退，巡逻小队的成员们惊喜又克制地互相注视着彼此的脸庞和身体，他们不敢置信地反复抚摸自己的皮肤。救赎落在愿意信仰“愚者”的人的身上，也落在信仰虔诚的人们的身上。就连之前那个出声反驳的造物主信徒也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他的信仰受到了动摇。
    现在，他们除了衣着打扮，已经和那个突然出现的传教士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为传播‘愚者’的光辉而来，不是你们的敌人。”
    真实造物主提着手中的灯，光芒映照出他们的脸：“我还要去寻找其他城邦，救赎他人，在离开之前，我会将‘愚者’的尊名告知……你们究竟来自哪个城邦，周围还有别的城市存在吗？”
    小队长左右看了看，通过刚才的神迹，他们确实切身感受到了“愚者”的仁慈，因此对真实造物主的态度也软化了不少：“……我们来自月城。”
    但他依然没有告知月城的大概方位。
    真实造物主微微愣住：“你们来自月城？”
    小队长点头，真实造物主忍不住又问：“月城还剩下多少人，周围的其他城邦都还在吗？”
    狩猎小队成员们面面相觑，从传教士的话语里，他们意识到对方似乎对自己的居住地有所了解，于是他们试探性地报出一些数据：“城市中还有身体状态未开始下滑的人五千左右……”
    “统领我们的是大祭司。”小队长说。
    身体状态未下滑，是衰老吗？也就是四十岁之前的？
    亦或者，虽然年轻但无法战斗的人也算在其中？
    真实造物主张了张嘴，语气逐渐变得复杂：“……周围的其他城邦呢？你们找到琥珀城，圣雅尹尔之城了吗？还有……或者……你们找到这些城市的遗骸了吗？”
    狩猎小队的成员们面面相觑，小队长摇了摇头。
    “我们确实在周围的探索中发现了一些城市，已经被摧毁的城市的遗迹……”小队长说道，“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些，或许月城里会有相应的典籍记载。”
    “我知道了。”
    真实造物主在心中叹息。
    接着，她看到狩猎小队开始活动身体，重新整顿队形，然后讨论着准备往另一个方向前进。
    她有些奇怪：“你们不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月城的其他人吗？”
    小队长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
    “我们的居住区的食物储备不够了，孩子们已经饿了一天，病人们也需要治疗，我们必须在这一次狩猎中获得足够的食物，但现在我们还没有任何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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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些话，小队长看着真实造物主，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表达了感谢。
    “赞美主，赞美‘愚者’，我们现在已经恢复了状态，或许能够带着更多的食物回去了。”
    说完，他们整理起小队，准备继续往黑暗深处前进，寻找猎物。
    真实造物主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迈步，提着灯跟上了狩猎小队的步伐。
    “我跟你们一起。”在狩猎小队惊讶的目光中，她低声说，“我曾经……也很擅长狩猎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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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怎么一月了，不好，我要加速了。

 第316章 封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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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德华还没走远，就听到后面真实造物主已经开始说话了。
    真神级别的听力不妨碍她在思考的同时听到真实造物主用于传教的胡言乱语，这些话语或许很离谱，很莫名其妙，但既然出自一位真神“公证人”口中，那就必然会发生，必然会成真。
    “直接帮忙编未来圣典啊，并且也试图通过这些小小的不同来区分天尊和克来恩？”爱德华点了点头，抱着胳膊又转悠到了别的地方，踢飞了脚下的一块小石头，“这在‘欺诈’面前都没有意义，真想拯救人类拯救地球，或许还是指望真实造物主成为未来的上帝要可靠一些。”
    这么想着，爱德华飞快地远离了月城巡逻小队和真实造物主，靠近了灰色的雾气屏障。
    她眯起眼睛，推了推眼镜，仰起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天尊设下的封印的细节，随后啧了一声。
    “利用了源堡的能力和象征，极大程度地强化了‘门’的封印……”
    “这是相当于锁上了西大陆这一概念的‘门’？象征意义的门，不仅可以作用于空间，听说甚至她可以把一分钟的最后一秒当做通往下一分钟的‘门’，加上‘错误’的在时间上的权柄，可以以这个象征来把别的神封锁在时间里，听说过，我倒是没有亲眼见过……”
    是在什么时候听谁说的来着？好像，大概是——在一个玫瑰色的星云的诞生后的第三千多个恒星周期的时候，当时自己正在观察一个被轻微的非凡能力影响的文明，和一个恰好路过的神聊了几句。
    福生玄黄天尊算是宇宙里的通用话题了，但大伙一般不怎么谈论起她，甚至可以说众神其实不怎么交流……任何话语被她们说出来都会带着非凡力量，她们可不想上一秒还在激情控诉天尊，下一秒就会发现对面和自己聊得来的同胞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单片眼镜，或者一个白色的面具。
    单片眼镜确实是个讨人厌的东西。
    那个星云里生活着类似爬行类的智慧生命，他们拥有文字，历史和语言，由于并没有真正的非凡能力而只是膜拜着自己想象出来的神。他们半神的非凡特性当做圣物，在漫长的神权社会里，培养了无数容器来对圣物进行“掌控”，并逐步意识到和过去的容器相似度高的新人掌控成功的概率更大。
    没有死去的容器便会被推举为部落领袖，这样的体制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这片星云中的生物学会了以咒文沟通其他事物的灵性，开发出新的力量体系才产生改变。
    衰败君王当初观察完了这个种族自我革新的那一战之后，便把他们从“预备介入”移到了“可能繁荣”分类里，然后离去，等待着以后的再次见面。
    好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爱德华眉头一皱。
    仔细一想自己已经在地球这里浪费了好几千年了，地球真是无聊透顶。
    好想回去啊。
    爱德华吐了口气，抱起胳膊，在雾气屏障前方来回踱了几分种的步，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对策。
    硬开是不可能硬开的，就算求助本体，外面的自己那种半吊子旧日也不可能打破天尊的封印。直接动手还会引起其他同胞的注意——当然了，她们现在也挺乐意看好戏的，除了欲望母树。虽然自己对“上帝”的帮助引起了大伙的骚动，但是秩序中立阵营，可能还会对某个卷族有所偏爱的“上帝”非常好应付，无论是讨好还是避开都很简单。目前星空的气氛一片大好，充满了电影院的氛围。
    她沿着灰雾屏障，遵循着某个自从进入东大路之后就隐隐约约的感应向深处走去。
    “神弃之地和我的相性那么好，又在封印的旁边；”
    “灾祸之城都能依靠被污染的梅迪奇影响她的血裔所在的班西，我凭什么不行？”
    但在封印的旁边，她的灵性同样受到了严重的干扰。爱德华和真实造物主的脚步岔开，在朝着某一个方向走了许久之后，最终停下了脚步，放弃了这没头苍蝇般的地毯式搜索。
    她在一片荒地上找了块平坦巨大的石头，擦擦，坐下，随后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凋零的主宰，衰败的君王，所有生灵的最终旅途。”
    通过某个作为稳定媒介的高位格生物，这简陋到不能再简陋——但是由神亲自进行的祈祷在下一刻就得到了回应，仿佛体内有另一双眼睛忽然睁开，天外的风景在共享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熄灭的恒星上遍布巨大的裂缝，暗沉的宇宙中，遥远的星辰闪烁着来自千万年前的微光。
    那如同静止不动的遗骸般的巨大生物的前肢动弹半分，裸露在外的肋骨和空荡荡的腹腔中生长着盘根错节的青黑色藤蔓。纤长如蛇的尾部在寄生于体内的枝丫的牵动下摆动几下，三只分布在头颅两侧的眼睛睁开，眼珠中流淌着青色的逸散的光。
    无数的根系和藤蔓从她的身体末端延伸出去，大大小小的星辰被困在由她一神构筑出的树海之中，当名为衰败君王的旧日开始移动的时候，如同一片青黑色的星云。
    她盘踞之处生长着看不到尽头的浅色花朵，它们轻飘飘地插在地面上，形成绵延不绝的花海。
    细看之下，这生机勃勃的景象中，花朵低垂，花瓣边缘微卷干枯，草叶晦暗，香气中混杂了令人感到恐惧的死寂气息。它们如自己的神一般日复一日地静静衰亡，却永远不会枯萎死去。
    但是在某一处却存在一个极其醒目的裂缝，仿佛一片草皮被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块。
    视线转动了一下，遗骸般的神灵扫到了远处无尽星空中一株仿佛艳丽花朵般盛开的血肉巨树身上。
    她没有搭理这位似乎不打算现在和她开战的同胞，转而将部分精神顺着祈祷传递了过去。
    “这里就是东大陆。”
    凋零之主饶有兴致地通过半身的感官观察着世界，两只长在正前方的眼睛带来的视野很新奇，用两条专门为了行动进化而来的直立后腿也很新奇，这样的组合在过去众多身份中也不算常见。短短几秒里她已经完全掌握了人类的一切，包括肢体语言，和种种情绪的表达方式，她丝毫不在意不稳定旧日位格和力量降临之后导致这具还未得到源质洗礼的容器开始缓慢地崩坏。
    随后，她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一本仿佛兽皮制成，厚重如字典般的书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书页的缝隙中有鲜血缓慢地滴落。
    “真是让人陶醉的历史，这个故事快要讲到头了，她是开始也是结束。”
    “就如同你与我共享的情报中的那位死神，当然，我更乐意教导女皇。”
    亲身行走在这片大地上能够获取的记忆可比在天上瞪着眼睛观察来得多，尽管在她看来相当粗陋的后者已经足够让担当人性面的真实造物主重新回忆起过往。凋零之主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书籍的细节补充完毕，扉页上浮现出第三纪元中东大陆的详细地貌变化和城邦布置，之后的每一页详细地记载了不同城邦的风土人情，习俗习惯，乃至重要人物、重要事件。
    生物的记忆会磨损，还会产生错误，但空间、时间和世界本身的记忆永远都不会褪色。
    她盯着一个方向看了几秒，随后将视线转移到远处的灰雾上。
    “这里还有超过两万的幸存者，和几个有趣的神话生物，他们离开这里之后，可能性和命运之线就会发生巨大的改变，难道你不去找几个有意思的聊聊天吗？”
    “你能别说话了吗？”
    在赞叹一样的话语结束后，爱德华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不耐烦的神色：“上次跟你交流过之后，罗塞尔死的时候我忘记了联络混沌之子，你太容易被乱七八糟的可能性吸引了，在星空应付其他同胞还不能让你不想说话？赶紧把源质的力量降下来，我要去找感应的来源。”
    但话音未落，她就再次露出了微笑。
    “好。”
    她伸手在空中一抓，抓出一根虚幻的手杖。
    手杖的轮廓波动了片刻，最后被一层相当正常的概念包裹，顶端有着一个明亮、却无法照亮周围任何事物的青色光源。
    “原初的屏障已经及及可危，天尊的封印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动摇……它已经开始衰亡，那我多少也是可以影响一下的。”凋零之主说，“仅限影响！”
    “根据可能性的显示，天尊的封印将在年后衰弱到真神也能介入的程度，前提是这么就过去天尊还没有苏醒。这显然不可能，而我们也不需要等到它衰弱到那个程度才动手。”
    冰冷的风吹了起来，贫瘠的土地上盛开了几片野花般的植物，它们生长着，扩大着范围，靠近了那片灰色的屏障。花海的力量一边侵蚀着现实，一边贴上封印，它们一瞬间枯萎飞散，却孜孜不倦地试图将这一小块的屏障变得衰弱，然后越过它，侵蚀这片封印之后的土地。
    源质在象征上有先后顺序，但在力量和作用上没有明显的差距。
    “让旧日能够介入的话，大概是年后。”
    “把这条可能性移到现在，或许，能够开辟一个小小的口子……大概只有拇指那么大的缝隙。”
    凋零之主靠近了正在被侵蚀的雾气，注视着这个角落。
    指望象征残缺的花海能够给打开“源堡气息”的门，那肯定不可能，就算是真身上阵，结果也未必尽如人意，那不如退而求其次，想办法撬下来一块不起眼的砖，然后在赶紧把砖填回去。
    她把自己的食指像掰断树枝一样掰了下来，往地上一丢。
    断指一落地，就立刻生长出层层叠叠的细小花朵，然后融入了脚下的这片土地，成为了源质的一部分，携带着鲜少的精神烙印，试图在灰雾被可能性影响变弱的瞬间渗透到对面的世界去。
    “只能把精神压制到这个程度咯。”
    凋零之主找了个地方坐下，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倾听了一会儿之后，对着另一半的自己略有调侃地笑道：
    “你在地球上的信徒很多啊，这些声音充满了活力，和我平时听到的不一样。”
    她发出几声笑声，那些乱七八糟的祈祷通过各种各样的尊名一起涌入她的耳边，和星空上那些和自己祈求的外星生物们的祈祷声混在在一起，数百种语言杂乱无章地同时响起，内外同时充满了噪音，像是成了一场盛大的潮水，又像是把衰败君王丢进了火药研制厂，旁边还有一个鼓乐队。
    “要侵蚀多久？”
    “看，快得很十五年内就能结束。”
    爱德华的脸上骤然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她勐地站了起来，书籍翻动，眼前的世界豁然开始了高速的改变。她将数十万年后才会出现的未来的某个可能直接拉到了现在，加上了“克来恩·莫雷蒂、斯特拉·查拉图、帕列斯·索罗亚斯特与阿蒙等人中在这段时间内必然出现诡秘之主”的定型文。
    未来十四万年中，天尊的归来是注定的，那么，在十四万年之内，屏障的弱化也是注定的！
    未来的风貌迅速改变，东大陆迅速变得破碎，黑暗，如同漂浮在无尽的虚空中，随后出现高速闪烁的人影，出现原始的种种房屋，最后这些事物全部消失，地貌缓慢地和现在的东大陆契合。
    在重合的一瞬间，灰色的烟幕似乎有不到一秒的时间出现了波动，而她也终于看到了这个时刻。
    “未来年之内……”
    不关我事。
    就在封印产生动摇的一瞬间，爱德华脚下的的花朵全部枯萎，被源质侵蚀的大地恢复正常——一万多年后，她肯定不在这里，这片土地上自然不会出现她的痕迹。
    她大步上前，向灰雾伸出手去，试图在上面撕开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裂口。
    不需要太大，只需要存在即可，只要存在，自己就能将意识传递过去！
    她的手臂以下顿时消失了。
    ……
    视角一变。
    这部分被分割出来的精神附着在了一个活物身上，这只麻雀睁开双眼，在枝头上跳了几下。
    她看到了一些存在于记录中的画面，白色的墙壁，黑色的屋檐，几乎千篇一律的黑色脑袋和黑色眼睛，望远看去，一条长长的集市似乎刚刚开始，外貌上有着明显的东方特征的人类们正在用一种类似汉语，又在细节上有些许不同的语言进行交流。
    衰败君王一边听，一边更新了自己的语音包。
    眼前发生的是在外面的北大陆、南大陆同样常见的事情，穿着历史记载中大约八九十年代衣物的人们汇聚在一起，带着自己的货物进行购买和交易活动。
    很有特色的板车上堆积着水果，蔬菜，称上一边挂着秤砣，一边挂着还带着水的白菜。
    而树的正下方是一个小小的首饰摊子，上面摆放着一些精致的小首饰，几位年纪差不多的女性和小孩正在摊边流连忘返，戴戴这个，试试那个。而会被放在这里售卖的，往往也不会太贵。
    几个年轻人走过，他们讨论的话题引起了她的注意。
    “青城山的宗师们下月要开坛传道受业……”
    “你呢？你上个月去司天监尝试天人感应，可曾感受到星辰的呼应了？”
    提问的那人目光灵巧，时不时在集市上扫过，目光在那些货物上转了又转，看上去手痒难耐，渴望偷窃：“仔细想来，还是道门的天尊回应教众的次数更多一些……”
    被问到的人焦躁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愤满之色：“没有，诸位星官都不曾回应我。”
    “十个门派九个不中，那你接下来只能去佛门尝试一下了。”
    其他同伴幸灾乐祸地说道：“别担心，现在佛门要入门受戒后才剃度，罗汉的苦修，身、魂、魄，意志、感应、本心……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麻雀眯起了眼。
    在她的视角中，那个手脚不干净，走在路上还摸走了首饰摊上的一个镯子的青年显然是个“偷盗者”，但体内并没有魔药的反应，反而有着一小片极其浅澹的灰雾。
    而另一个人的身上闪烁着的光芒逐渐凝聚成一只眼睛，看上去像是“知识荒野”，但并不能明确属于“窥秘人”还是“工匠”。
    放眼望去，似乎这里的人并没有明确的魔药和灵性，他们都似乎和源质有所关联。
    “那么我们就此分别，他日或许还会再见。”
    几人笑嘻嘻地向彼此告别，各奔东西，而在临走之前，那“偷盗者”，亦或者“窃贼”？“梁上君子”？将手中的镯子偷偷摸摸地塞进了没有任何源质反应的那人的衣袋里。
    麻雀看了看那个镯子，忽然失去了所有生机，从树上摔落下去。
    “咦？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走了几步，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口袋里好像多了个什么，他伸手去取，却意外地被口袋中的一个尖锐物体刺破了手指。等他把异物取出时，这个成色很糟糕的镯子上已经染了血迹。
    “这是什么时候……”
    他皱着眉头思考了几秒，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年轻人。”
    衰败君王检索完了对方的记忆，模彷着查拉图给人的感觉，用一种平缓又意味深长的语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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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渴望复仇的力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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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一丝啊大伙太好玩了。

 第317章 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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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天圣上大慈大悲穹窿高上帝。”
    “福生玄黄天尊。”
    “太初星君……”
    这个名叫白桦的年轻人正在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的经历，衰败君王消化着自己从对方的记忆中看到的一切，琢磨着西大陆的社会体制和构成，逐步了解了这些人的“修炼”方式。
    通过一些“仪式魔法”的方式，感应源质，再通过源质的回应逐步获得力量……所谓天赋好就是和源质化身的相似度高，而这样的体系修炼到最后，就是“天人合一”，与源质融为一体。
    如果是阿蒙来到西大陆，那绝对会以光速成为道门的“福生玄黄天尊”。
    “成为我？竞争上岗？”
    衰败君王感觉有些好玩，一直都是她成为别人，还没有别人来成为她的经历：“坐着不动都有新的人物设定上门？那我的花海现在用的是谁的身份，已经有人成功了？”
    “……前辈，就是这样，我曾经求学离家，但却在离家之后得知全镇的人都被一个不知何处来的‘僵尸’屠戮殆尽，无一幸存……我散尽财物进入天机道，却无法得到鲁班祖师的垂青，只得再去拜入其他门下，可……”
    “你现在只剩下佛道一个选项了。”
    “是的。”苦大仇深的年轻人当即在这无人的小角落中拜下，大声说道，“若前辈能助我血洗仇家，我愿付出一切，任凭差遣！”
    衰败君王继续忽悠：“可惜，看你心境，急于求成，根基不稳，天赋一般，又被家仇拖累，为复仇所困，恐怕是很难成为一名真正的修者了。”
    “但，没有关系。”
    眼看年轻人的表情巨变，她当即附耳低语：“我有办法让你成功进入，进入之后，能做到哪一步看你自己。但事成后，我需要你为我取来门中的一件事物作为报酬。”
    索要报酬的帮助看上去就像真正的交易，年轻人的心顿时放下去了一般，脸上露出喜色。
    “我沉睡许久，不问世事。”衰败君王说道，“拜入佛门，要和谁感应？”
    白桦想了想，正色道：
    “末日普渡，感应四方，坏劫寂灭王佛。”
    ……
    第一天的祈祷没有获得任何回应，第二天同样没有，奥黛丽并不气馁，她默默地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第三天继续。
    尊名是自己的笔友“尹蕾娜小姐”提供的，在提供之前，对方就已经多次在信件中提到了自己旗下的公司工厂和这位南大陆天使的合作，具有相当的可信度。
    奥黛丽也请“愚者”先生占卜了真伪，确认这个尊名只属于“节制天使”，不会指向任何人。
    “愚者”先生不建议她向玫瑰学派的天使祈祷，“世界”先生专门请来了天使对她进行保护，奥黛丽对他们的好意深受感动，但并没有放弃向“节制天使”祈祷的想法。
    “我想去看看南大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哪怕只有一眼……”
    奥黛丽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就算她再怎么单纯可爱，在看到轰炸，看到游行，听到父亲要搬到他国，还要她放弃基金会的时候就应该理解现状了。
    更何况，在上一次的塔罗会中，“世界”先生从未有过地详细介绍了“贝克兰德大雾霾”，“希尔斯顿区轰炸事件”的全貌，当一条隐藏在幕后的线索将“南大陆大量人口失踪”、“贝克兰德大雾霾大量人口死亡”、“大雾霾有魔女参与，而魔女帮助乔治三世贩卖人口”的事件全部串起来之后，众人不约而同地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是国家在买卖人口！
    而贝克兰德大雾霾，不仅是对东区的人口清理，还是隐藏大量失踪的中下层人民的办法！
    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则是在报纸上鼓舞着人民、发表演讲安抚民众，以身作则对弗萨克展开声讨和攻击的鲁恩国王，乔治三世，以及整个奥古斯都王室。
    “天啊，可是，可是……”
    听到这里的时候，除了在东大陆生活日渐美好的“太阳”戴里克，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惊讶或鄙夷的神色，“魔术师”瞪大了眼睛，可能在思考这样的剧情能不能写出来，而“隐者”嘉德丽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刚刚晋升了半神的她可能还沉浸在对更多的神秘学知识的学习中，世俗的事情对一位海盗将军来说也有些遥远，但她表达出了道德层面上对乔治三世的行为的谴责。
    “倒吊人”先生更是表现出了更为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像是不屑，像是恐惧，又像是隐隐地向往……而“正义”奥黛丽简直就要失去语言能力，联想到自己身边的事情，她完全没有说出话来，反倒是“审判”休接上了她的话茬，疑惑地提出了问题：
    “可乔治三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对他完全没有好处啊！”
    “世界”先生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而就在这时，高居上首的“愚者”先生轻轻地敲击了一下青铜长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吸引过去，只见灰雾中的神灵无悲无喜，抛出了最终的答桉。
    “她在图谋‘黑皇帝’。”
    “黑皇帝”？“黑皇帝”……奥黛丽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愚者”先生手边的那张亵渎之牌上，她记得“愚者”先生曾经回答过自己，这张亵渎之牌属于“黑皇帝”途径！
    这个名词，应该是属于一位途径顶点，也就是序列0的！
    乔治三世，这位国王难道想要成为神灵之一？一位新的神灵？
    皇帝，皇帝……没错，乔治三世最近确实在许多场合中以“皇帝”的名号自居！
    而鲁恩王国通过取得拜朗皇冠的方式加冕为拜朗皇帝，虽然拜朗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政权，但大部分北大陆人从心理上不屑了解南大陆的文明，所以并没有人觉得他，她的自称是错的！
    所有人都被这个答桉惊住，他们可能各有想法，比如国王残暴，比如东区的贫困人口会造成社会压力，也影响市容，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在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奥黛丽感觉身上仿佛又一阵电流扫过，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为了成为神灵，所以就可以这样随意对待自己的人民吗？
    奥黛丽立刻产生了离开这里，离开鲁恩的冲动，但在下一刻她又按捺下来。
    在任何的故事里，国王这样的人必定会得到惩罚，可谁能来惩罚她？为什么教会还没有对国王的行为进行制止和弹劾？是因为教会不知道吗？
    如果让乔治三世真的成为了神灵，那谁还能……不，本来就没有人知道这些因国王而死啊！
    紧接着，“世界”先生呈上了更加具有冲击性的内容——
    弗萨克帝国的两份报纸。
    一份发行于三个月前，四月份，是弗萨克帝国对“大雾霾”的定性和谴责；
    一份发行于战争开始之前，是弗萨克帝国对鲁恩“枉顾人权、轻视人命”的声讨和宣战。
    塔罗会上的气氛从未如此压抑。
    不，或者说，真正完全因阶级和自豪而感到压抑、几乎无法呼吸的，只有“正义”一个人。
    时间回到现在，第三天，奥黛丽依然在坚持地向“节制天使”祈祷。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希望用那么危险的办法去看一看南大陆，但自己现在没有金钱和立场再麻烦“世界”先生帮助自己，“世界”先生自己都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听说道恩·唐泰斯推掉了一半的宴会和邀请，几乎全天都在忙，在慈善机构和医院、学校里来回奔波。
    如果“世界”先生带她去南大陆，那肯定也不能就把她放在那里然后离开，以对方的性格，肯定会跟在附近保护自己的安全，奥黛丽还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能够麻烦一位圣者全天候保护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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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观众，在自己身边还有一位观众的前提下，奥黛丽没有像克来恩一样在沉闷和犹豫中反复沉沦，她通过苏茜和自己大大缩短了这一时间，进而做出了“祈祷”的决定。
    “我这样的行为算不算逃避？”
    她也认真地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思考这个问题。
    “就像爸爸那样，明哲保身，离开这里，为了生存……抛下等待拯救的人，抛下自己的责任……”
    “奥黛丽，那你有什么责任呢？”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中的霍尔小姐即便没有任何贵重的首饰，依然明艳动人。
    如果自己有一个像玛莎那样的家庭，有一个暴力的酒鬼父亲，还有等待照顾的弟弟妹妹，那自己肯定无法每日保养皮肤，甚至连每天的食物都无法保证，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如果自己有一个像辛法那样的经历，在工作中被机器卷入导致残疾，不得不流落街头乞讨，自己说不定都无法活到被任何一个慈善机构救援的时候。
    “或许我应该恪守一位贵族的要求，谦虚，仁慈……我到底想做什么，是力所能及地救助他人，还是想办法离开家庭，做得更多？”
    奥黛丽有预感，如果自己到了南大陆，一定会非常自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与此同时，她也会失去自己帮助别人的资本：霍尔家族的财产和霍尔小姐的人脉。
    “而且爸爸妈妈和希伯特还需要我。”奥黛丽伸手抚摸镜中的自己，低声说道，“心理炼金会给了我序列5的配方，赫温·兰比斯不再试图催眠我，因为眼下的情况催眠我已经毫无意义……爸爸他已经在转移财产，就算让我、让霍尔伯爵留在鲁恩，对接下来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心理炼金会似乎突然对她好了一些，不知道是为什么。
    “爸爸，妈妈和希伯特都不是非凡者，失去财力之后，雇佣的非凡者保镖也会减少，离开鲁恩之后，女神的教会肯定也不会暗中保护……在未来的日子里，只有我能保护他们了。”
    “那你到底要不要离开呢？”
    镜子里的人问她。
    “我——”
    奥黛丽被小小地吓到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注意到镜子的质感不知何时变得如同水波一般，边缘泛着微小的涟漪，中间有一个熟悉的人正托着腮看她。
    自己的浴室梳妆台对对方来说似乎有些小了，个子很高的南大陆混血儿看起来坐得很不舒服。
    奥黛丽赶紧站起来想要给天使行一个简单的礼节，但她的衣服却仿佛一瞬间变得有千斤重，直接把她压在了座位上，动都动不了。
    “长话短说，奥黛丽，你找我做什么？”
    理查拿起镜子中她摆放在旁边作为仪式的一部分的耳钉，饶有兴致地看着上面成色很好的蓝宝石：“之前有事，没回应你你就走了，看你这次祈祷过了那么久还在这，我就来回应了。”
    “尊敬的，节制天使殿下……”
    奥黛丽放弃了起身行礼的想法，她的衣服一下子就变回了正常的重量。
    “我恳请您能带我去南大陆看一看。”她说，“我想看一看外面，看一看那里的世界。”
    “只是看一看吗？天使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理查放下耳钉，继续托着腮问她，“如果只是这种小事的话，下次你召唤我的时候我可不一定会回应了哦？”
    “……是的。”
    奥黛丽的声音低落下去，人也很明显地变得消沉了一些。
    “或许说出来您会笑话我，我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下定决心……在第一次遇到您的时候，您说可以用一个人偶来替换我，让我前往南大陆，我很心动，几乎就想要答应下来，跟着您离开。”
    “但是被妈妈叫停之后，我回来仔细一想，我似乎并不能就这么离去……”
    理查点了点头：“能够感觉迷茫，开始犹豫是件好事，证明你至少开始试图探索前方的路了，而不是脑子一热。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个笑话你，说说你的理由。”
    奥黛丽踌躇一下，放平心态回答：
    “……我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可能需要我的保护，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在鲁恩无法放下的人。我经营着一家慈善基金会，如果我走了，资金的缺口会越来越大，我必须想办法对此负责。”
    “除此之外，他们到了别国，同样需要我的帮助。”奥黛丽说道，“他们都不是非凡者。”
    “我知道了。”
    理查点点头，她用手指了指奥黛丽的项链：“但你还是想来的，对？那以这件东西为报酬，你想不想来南大陆观光一会儿？”
    “观光？”
    “你一般洗澡洗多久？”
    被这么直白地询问，含蓄的鲁恩贵族小姐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小时左右。”
    “那就一个小时。”
    理查伸出了手，她的手穿透了镜子，到达了奥黛丽的面前，很是绅士地等着对方把手放上来。
    奥黛丽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将手放上，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被勐地往前一拉，身体陡然变得无比轻松，仿佛要飞起来一样。
    不，好像是真的飞起来了……奥黛丽感觉到自己的双脚离地，她心里发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回头把她吓了一跳，只见一个面目呆滞的“奥黛丽”还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自己的耳钉仔细端详，但细细看去又似乎是在发呆。
    “别害怕，奥黛丽，我带走的是你的灵魂。”
    理查露出一个相当有安抚力的微笑，她拉着奥黛丽的手，把对方拉进了这水波一样的镜子中。
    “你想去哪里观光？”天使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不再像隔着一层镜子那样显得失真，她的语调又轻又快活，“拜朗，帕斯河谷，平原，还是我们正在建造的……高地共和国？”
    tbc
    ——————
    昨天真开心，今天双更。

 第318章 见闻

    652
    不等回答，她的视野勐地变化，接着豁然拔高。
    仿佛是进入了一层又一层叠加的油彩，奥黛丽仰头看去，只见天空中漂浮着种种奇怪的象征和符号，有上身扁平的女子，有一轮长着人脸仿佛抽象儿童画般的太阳，有弯弯曲曲却忽上忽下的河流，还有悬于最高处，但时不时出现在下方和左右的灵界七光。
    向“愚者”先生祈祷时，也能看到灵界七光……奥黛丽意识到自己是在穿越灵界，忍不住发散思维，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一扫过去，她看到了许多奇怪的生物，有一个巨大的头盖骨延伸出的许多触须，看起来像个章鱼，还有古怪的鸟形生物，古怪的……说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生物。她对灵界充满了好奇，但每一次当她想要仔细地观察一个事物时，都会感到头脑晕眩，看两眼就忍不住别过头平心静气。
    终于，她穿过了一道由蜡烛火焰构成的门，进入了一个不大的书房。
    书房里被各种东西塞得满满当当，有绘制着特别的花纹的桌椅器物，有编织出古代高地王国特色形象的桌布和方巾，桌上堆着文件，靠墙摆放的单人床上随意地就这一张方格毯。
    “我们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奥黛丽。”
    理查坐在桌后，浏览着报告，用一种称呼朋友的语气对奥黛丽说道，而后者正漂浮在空中，感觉自己变得如同灵体一般的轻飘飘的：“想好要去哪里观光了吗？”
    “想好了，先生。”
    奥黛丽好奇地拉了一下自己同样悬浮着的裙子，发现裙摆自然地飘动着，裙摆上装饰的丝带也在空中蜿蜒出漂亮的弧度，没有了被鲸骨裙撑撑起来之后像个罩子一样的僵硬。
    在存在着一位天使的情况下，这多少也算是正式场合。而她没有戴手套，没有男性长辈跟随，这对鲁恩的贵族小姐来说是一件稍微有些尴尬的小事情，于是她没有第一时间把手伸出：
    “我想请您带我去南大陆的城市里看一看。”
    “想去拜朗吗？”
    奥黛丽犹豫了一下：“请先让我看看高地。”
    阿尔弗雷德的信件给她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她有些想要逃避和拜朗的关系——但不能逃避，奥黛丽觉得自己不能逃避，就算暂时无法正视，无法接受，也至少要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一眼才行。
    “那好，走。”
    理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把手里还在准备的文件放下，把求情的信件烧掉，给预备处刑的几位挨个盖了个红色的章。随后，她绕开大概几天没躺过的铁架单人床，侧着身子从书桌和斗柜的缝隙中走出，走向了这个小书房的门，中途还撞倒了一个摆在架子上的木头玩偶。
    理查打开门，奥黛丽跟着飘了出去，出门之前，她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看到架子上，穿着黑袍，戴着面具的木头玩偶正转过头来看着她。
    奥黛丽被吓了一跳，急忙拉上了门，只见那木偶露出的下半张脸也渐渐裂开，活块纸做成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有暗红色的液体从形状诡异的小木偶内部渗出，顺着缝隙往下流淌。
    我应该离开！奥黛丽当即就想要关门离开，但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开目光，她感到自己的灵体逐渐变得沉重，僵硬，不断地靠近地面，还能动弹的手指上发出了“卡卡”的声音……
    这是……封印……物……？
    但就在这时，木偶的表情忽然改变，只见眼前的北大陆人的灵体上忽然燃起火焰，金色的火焰顺着他影响奥黛丽的灵性燃烧了过来，几乎是一瞬间就让他的精神剧痛不已！
    奥黛丽顿时回过了神，身体的控制权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你怎么不走？”
    一句话响起，骤然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灵性影响被压制，金色的火焰熄灭，奥黛丽滞缓的思维仿佛打破了某个束缚，恢复了正常，她的灵体缓缓上浮，回到了正常的高度。
    理查见奥黛丽没有跟上来，便走回去推开了门。她看了看惊魂未定，灵性呈现出紧张恐惧的红色的奥黛丽，又看了看坐在架子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木偶，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招手，那个仿佛黑色晴天娃娃的木偶就自动飞了过来，被她提在手上。
    理查皱了皱眉，拍灭了他身上的火焰。她并没有把这火焰放在心上，毕竟对方的家庭已经准备逃亡因蒂斯，投奔的亲戚还是尹蕾娜，有点太阳途径的防护并不奇怪。
    “你看不出来这是一位客人吗？”
    节制天使捏着木偶的脖子，语气稍微有些森然：“控制一下你自己，回头记得告诉麦哈姆斯，我们以后肯定会经常接触北大陆人，如果再控制不了看到北大陆人就要动手的欲望，我也要把你们送上处刑台了。”
    小木偶挣扎了几下，卡哒一声低下了头。
    她提着木偶的后颈递到奥黛丽的跟前：
    “向客人道歉。”
    虽然被面具遮挡，但奥黛丽感觉这穿着黑袍的木偶在面具背后的眼睛陡然睁大了，她感觉到仿佛有一种极其凶狠的视线注视着她，而周围的一切似乎在同一瞬间拥有了生命，她的灵性开始剧烈地震动。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陶菲克瞪着奥黛丽，理查在后面盯着他。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陶菲克也没有道歉，只是固执地低下了头。
    “我代他向你道歉，真不好意思，一来就让你看到我管教下属不力。”
    浪费了好几分钟的时间，理查也不再继续僵持下去，她将黑色的木偶塞进自己的腰包里，重新挂上温柔和煦的笑容：“可能他需要一段时间的改变和思考，走，奥黛丽，我带你去城里转转。”
    “好的。”
    奥黛丽的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她感觉有些尴尬：“请问，那是一位……？”
    “我的下属，平时人挺好，但是太年轻了，缺乏自我控制能力。”
    理查向前走去，奥黛丽飘飘忽忽地跟在后面，迎面偶尔会走来一两个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但是在靠近了理查之后都会立刻变成正常人。
    他们走过了长廊，爬出了窗户，直接站在了下方阳台的天顶上。
    这路线有些奇怪，但对两人来说都不算太困难，在离开室内的一瞬间，奥黛丽下意识地伸手挡在了自己的眼前，挡住刺目的阳光——确实如阿尔弗雷德所说，南大陆的阳光太好，也太过温暖，现在八月中旬正是盛夏，滚烫的阳光落在她的灵体上，带来暖洋洋的舒适感。
    但如果穿着这身衣服来到这里，一定会感到相当炎热，甚至连门都不愿意出。
    “奥黛丽，如果你对这里感兴趣的话，我会考虑把你放到医院里。”
    理查伸了个懒腰，伸手招呼了一下张望着远处山峰的奥黛丽，沿着阳台走上旁边房屋的棕红色屋顶上：“修改了扮演法之后，我们的低序列的失控几率降低，但是中高序列的失控增加了。”
    “扮演法是可以修改的吗？”奥黛丽好奇地问道。
    “可以，归根到底，这都是扮演而已。”
    她跟着理查飘上屋顶，看见远处支起了一口大锅，锅里炖煮着面包、蔬菜、肉丁，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大大小小的棕色皮肤深浅不一的孩子。烹饪的人不断往里面加入各种香料，大人和孩子们都不断地吞咽着唾沫，就连没有身体的奥黛丽都仿佛能感受到那浓烈的香气。
    这些人的旁边，是一栋刚刚修建到第三层的楼房，楼里还是空着的，没有安装任何家具，而泥土都还没有清理干净的二层隐约可见几排灰扑扑的地铺。
    真正引起奥黛丽注意的是正在搬运建筑材料的人，那些人腰大膀圆，一声不吭，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生命体征，他们一个人扛着四个沙袋，却没有半点声响，行走的时候脚都微微陷进地面。
    活尸在搬运沙袋，搅拌水泥，而几个灵体漂浮在二层的高度，手里提着油漆桶和刷子，正在均匀地给房屋的外墙涂上白色的油漆。
    奥黛丽怔住了，一时不知自己该惊讶于非凡者竟然这么直接地走在路上参与建筑活动，还是该惊讶竟然会有人把自己的非凡能力运用于房屋建设。
    她不由地被激起了好奇心，开始观察到底这个非凡者到底在哪里——下面的孩子和大人中，只有一个人的身上出现了强大的灵性反应，那就是正拿着长柄勺子，煮大锅饭的厨师。
    仔细看去，那厨师似乎没有影子，也没有脚，只是被衣服包裹出一层轮廓，脸上还带着面巾……
    现在是灵体的奥黛丽从厨师的身上感受到了似有似无的吸引，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意犹未尽，又看了一眼，随后铭记着刚才那个形似木偶的强者给她的警告立刻转移注意力看向别处：
    “高地允许非凡者直接参与社会吗？”
    “允许，虽然也是这周刚刚开始允许的。”理查点了点头，“不少人不愿意，我费了一些功夫教育他们。在同样的时间内，一个中序列就可以单独完成两个建造计划，如果他们只想着和以前的被缚之神教会里一样继续享福的话，我会把他们的特性留给更好教育的人。”
    听起来有点可怕啊……奥黛丽在心里小小地滴咕了一声。
    “拜朗帝国……也是这样的吗？南大陆都是这样的吗？”理解了现状之后，奥黛丽一下子就有了许多问题，“北大陆还有许多野生的非凡者组织，南大陆杜绝了这类现象吗？”
    “短期内完全杜绝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唉，真是好羡慕希雅她们‘死神’途径的上对下绝对约束力啊。”
    节制天使叹了口气。
    “拜朗帝国的死神、两位执政官的命令在拜朗的领土上通行无阻，她们要让非凡者的生产力为人民所用，非凡者就全部服从命令，一个反抗的都没有。”
    “但囚犯不行，他们必须需要强有力的约束才能行动，目前虽然定下了共和国的体制，但是其中的细则和社会规范还需要逐步建设。”
    死神途径上对下具有绝对控制力……拜朗帝国不仅有死神，还有两位执政官……
    仿佛有一个宏大的世界展现在了奥黛丽的面前，她对拜朗帝国的好奇暂时压过了对它的反感。
    “对了，您刚才提到的处刑台，是……？”
    “啊——你也知道，玫瑰学派一向是放纵疯狂的，这是因为他们选择了这样的扮演方式。”
    理查语气不变地说：
    “很多依靠这个方式扮演上来的人已经无法再节制，就像吸食致幻药物过量，根本无法忍耐，这样的人有些是因为性格使然，有些则是为了力量堕落至此……但我没有选择，我宁愿抛弃一些不稳定的因素，然后培养更加稳定的，适应新的扮演法的人群。”
    奥黛丽感到了对方语气中的无奈和不容置疑。
    “这也是我试图招揽一些心理医生的原因……用非凡能力对本心没有完全改变的人施加治疗，如果他们还想要自救，而不是继续放纵，说不定还有机会救回来几个。”
    “毕竟我可做不到直接看着他们去死，然后批判他们该死。”
    “这样啊……”
    聊到非凡，最后总会回到扮演、失控、死亡的话题上，谁都无法避免。
    奥黛丽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被影响到，反而更多了些坚定。
    她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位灵体厨师已经开始把锅中的美食盛给捧着铁皮小碗的孩子们，周围做工的大人也会用一两个铜板来换上满满一大碗，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对出现在阳光底下的“活尸”和“灵体”感到恐惧——奥黛丽甚至看到一个小孩子跳起来，试图去摸厨师，但被后者飘着躲开了。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头疼，厨师一挥手，一张巨大的油布凭空飞起，旁边的柴火堆上，几根木柴和绳子自己飞了过来，一瞬间就做好了一个能够容纳十多个人的遮阳棚。
    大人们有的难免露出了惊讶和畏惧的表情，但孩子们拍着手发出赞叹的笑声。
    奥黛丽的嘴巴微微张开，她感觉自己的双眼闪闪发光，几乎忍不住想要立刻也展现一下自己的非凡能力——可是观众的力量往往潜移默化地出现，并不能直接做到这样魔法一般的效果，奥黛丽恋恋不舍地回过头，赶紧飘着跟上理查的步伐。
    “……这栋楼房预计这周内就能盖好，听说因蒂斯的蒸汽教会马力全开的话，还能用巨大的蒸汽机器人进行辅助工作，但是这种器械目前都被使用于港口搬运集装箱，城市内太不安全了。”
    “因蒂斯还有巨大的机器人？”奥黛丽有些无法想象了。
    那种男孩子的玩具肯定是无法在一位标准的贵族小姐身边找到的，她能够联想的就只有自己的布娃娃们……被放大了几百倍，跟房子一样高的布娃娃，在港口搬运货物吗？
    “蒸汽教会藏着不用的技术很让人心动啊……但是非凡者又挖不过来，还是得靠自己。”
    这座城市似乎有不少地方被损毁了，现在正在积极改建。
    来往的人很多，奥黛丽观察着这些人，通过服装和动作猜测着他们可能的工作，她对南大陆每一件事物都感到好奇，这里的人似乎和北大陆相似，但是又在各个方面都不相同。
    理查驻足观望了片刻，下方的人群很快注意到了她，纷纷高兴地和她打起了招呼。
    “理查叔叔！”
    几个穿着麻袋改成的简单衣裤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靠近了这处民房的房顶，理查从屋顶上跳了下去，而奥黛丽躲在了烟囱后面。孩子们高兴地围了上来，节制天使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的头发，把从头发里挑出来的虱子捏碎，发出一声奇怪又响亮的声音。
    孩子们大声地笑了起来，被摸了头发的孩子也一点都不在乎，只是稍微有些羞恼，甚至还试图从笑得最欢的朋友的衣服里也抓出几只虱子来。
    “大家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理查笑眯眯地蹲了下去，即便蹲着，她也比这些孩子高出一截来。
    孩子们忙不迭地点头：“米拉嬷嬷晚上给我讲故事了！”
    “依玛老师夸我算数学得快！”
    “最近的面包很好吃……”
    “所以理查叔叔，今天有糖果吃吗？”
    面对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理查当即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有！你们把眼睛闭上。”
    孩子们立刻闭上了眼睛，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奥黛丽也忍不住探出头来，只见理查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一块手帕，她将手帕团在手里，灵性力量一闪而过，再将手打开时，这块手帕已经变成了十多颗精巧可爱，包装纸颜色鲜亮的糖果。
    好厉害的非凡能力……奥黛丽有些看呆住了。
    “好，可以睁开眼睛了——不要抢！大家都有！”
    孩子们笑着，跳着，从节制天使的手中挑选自己喜欢的糖果，而看着和孩子们打闹成一团的理查·恩斯特，她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天使，一个国家未来的领袖之一，一个和各大教会教宗、教皇等同的人物。
    她只觉得——如果高地人民遇到之前的轰炸事件，那么这位天使肯定会保护他们的。
    联想到“愚者”先生揭开的现实，或多或少的，奥黛丽感觉到了一丝羡慕。
    ……
    真实造物主将手中的足有一个房子那么大的怪物抛在地上，假装向“愚者”祈祷，随后用净化的力量将这头怪物身上的污染祛除。怪物身上的肉瘤，多余的肢体和部位并没有消失，但是毒素和污染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是人类异变而成的。”真实造物主下定结论，但是并没有感觉到心情因此变好，她看向身旁用崇敬的目光看着她的月城人民，不忘记赞美愚者，“把它带回去，食用它不会积累任何毒素，甚至还能够缓解过于严重的毒素积累……若你们愿意改信‘愚者’，随时可以向她祈祷。”
    “感谢您，‘愚者’先生的传教士。”
    小队长走上来，恭恭敬敬地向真实造物主行礼，他们在月城外五百米左右的区域停下，在共同狩猎的过程中，这支小队已经对“愚者”的传教士产生了不少的好感，一开始的戒心和对异教神灵的反感也基本消失——在东大陆，善于狩猎、力量强大、和神有关联的人总会得到格外的青睐。
    狩猎小队目光交流了片刻，还是试探着开口道。
    “如果您愿意来月城做客……”
    真实造物主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笼罩在火把微光中的城市，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
    “我的路就到这里，接下来，我要去往别的地方。”
    说罢，她提着灯笼，向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狩猎小队告别，转过身去，几乎是瞬间就融入了东大陆夜晚纯粹的阴影当中。
    下一个瞬间，她出现在了极远的地方，脚下是一处巨大的裂缝，裂缝中，高楼大厦的残骸、被尘埃和历史掩埋的汽车、房屋，灯光牌，注意出现在她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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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凝视着这个旧日都市的残骸，随后朝着后方的某处看了一眼。
    爱德华从一块石头后面转了出来，她拍拍身上的灰尘，朝真实造物主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要再等一阵子，跟那个城池的人多交流几天再来。”
    “不用，克来恩会代替我帮助他们，而我要做的事情谁都替代不了。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你说得对，这大概是我状态最好的时刻。”
    真实造物主摇了摇头，向远处的另一座残骸走去：
    “没必要再等待下去了，我迟早——迟早都是要来到这里的。”
    tbc
    ——————
    看别人吵架太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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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9章 始 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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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真实造物主看了看跟一天之前毫无变化的外神，问道：
    “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在这周围熘达了几圈，没有去打搅你和你的信徒互动，就过来看了看这个旧日都市。”
    爱德华语气轻松地说，视线从下方陈旧褪色的城市遗骸中扫过，这座已经被完美地保存下来的城市建筑就像精致的模型一般精美，仿佛自己神国里文明的遗迹，让她有些蠢蠢欲动。
    就像是收藏家看到了最喜欢的类型的器物，这片仅有的、尽可能完整地被保存下来又充分地表现出了时光冲刷的旧日都市，就是最完美的纪念品。
    “想都别想。”真实造物主看出了外神的心思。
    “那当初打架就别打那么大动静嘛。”
    爱德华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旧日都市上移开，嘴里忍不住滴咕：“你们地球上属于过去的东西少得可怜，这里算毁灭前保存得最好的部分，剩下的就只能去海底挖了。”
    “海底。”真实造物主微微皱眉，“那些钻井平台……”
    “它们在海上传说里被称为‘深海巨井’。”爱德华打趣道，“有很多海盗都见过，但他们说其中存在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因此部分人认为巨井中可能藏有什么非凡物品。”
    真实造物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她转过身，沿着裂谷的上方向旧日都市的尽头走去。
    “那里面的东西，不就是‘混沌海’吗？”
    “占据了地心，污染了石油的源质，明明象征全知全能，却把技术发展都拖慢了。”
    “全知全能跟羊也没什么关系嘛。”
    爱德华跟了上去，边走边调侃：“或许对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没有文明，人从一出生就虔诚地信仰，虔诚地祈祷，贡献信仰一辈子然后死去，这样的社会才是最美好的？无知者总是幸福。”
    真实造物主连回头给她一个眼神都不想：
    “还在帮我稳定人性？”
    “你可以这么理解。”外神深以为然地回答，“你越有人性，对我来说就越好，我们现在立场一致，我肯定会竭尽全力来帮助你成为上帝的主要人格的。”
    她这么说，真实造物主倒是没什么反驳的想法了，于是随口地回答了一句：
    “那么你说的那种社会结构在有神存在的时候自然是可以的。”
    “哦？”
    “当神灵存在之后，神就也成为了客观实际，当然要结合起来一起分析。”真实造物主放慢了脚步，等待爱德华跟上来和她只相隔两步之后，才极有学术氛围地继续说道，“从锚对神的印象来看，多多发展生产力，让人类不断地繁衍，增加数量，是对双方都有益的事情。但是锚的力量始终有限，人类也不可能一直这么无限增殖下去，现在多繁衍一些人类，其实是为了活动时更有余裕。”
    “你说的没错，但我觉得，你让你的领土上的人类享受非凡生产力的便利，其实只是你曾经作为人类的自己的私心。”爱德华思考着说，“这个行为对你的人性来说其实没什么作用，在你获得因蒂斯，成为太阳的时候，整个国家人口数量的锚就已经对你做出最大程度的影响了。”
    “没错，只是我的私心而已。”
    “因为我作为人类，希望看到一个美好的世界，希望看到痛苦被消除，人们安居乐业，孩子们可以自由自在地读书，玩耍，不用去扫烟囱，做童工，也不用早早地穿上军装，被送上战场。”
    爱德华思考着对方的话语，觉得真实造物主话里说的不仅仅是在旧日纪元时的观念，还有对现在的社会的想法。
    “你只在北大陆有这个想法吗？”
    “对南大陆，东大陆，都有这个想法。”
    真实造物主眺望远方，偶尔低下头，看着裂谷中被弥漫的雾气逐渐盖住的旧日都市遗骸，声音平稳，毫无波澜：“当因蒂斯的人民赞扬造物主的时候，我却仿佛看到了第三纪的东大陆人。他们警醒着我，不能再重蹈覆辙，不能再去以拯救的名义屠宰人类……但我始终对其他的国家，其他的大陆充满觊觎之心，我看到其他神的教会，其他神的国家，心中就会产生烦躁和不屑，我认为她们做得都不如我好，只有在我的手中，人类才能真正地利用非凡能力的生产力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转念一下，这不还是在放羊吗？”
    “这件事情落在巨龙头上，那就是巨龙统治地球，落在巨人头上，那就是巨人文明欣欣向荣，如果我巨细无遗地帮助人类打点好一切，那人类的美好生活其实和人类也没什么关系。”
    她啧了一声，有些挫败。
    “大概人类过上幸福的生活就已经够了，至少，能够追求物质的丰富已经是无数人的梦想。”爱德华安慰她，“说不定只是你在个人英雄主义，谁没做过拯救世界的梦呢，你上帝不拯救世界那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思想出问题了。”
    真实造物主看着她。
    “爱德华·沃恩也做过。”外神说，“他做这个梦是还在初级学校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同学因为长相被欺凌，于是想了很久要如何帮助对方，后来一路做梦希望能够解决所有的争端。”
    “然后呢，他帮了没？”
    “帮了。”爱德华说，“在那个同学再一次被欺凌的时候，我把椅子举起来丢了过去。然后他因为打架被罚写了检讨，并且和那个同学成为了好朋友。”
    外神的形象和这个描述逐渐重合到了一起，真实造物主沉默了一秒：“根据越相似越容易容纳的原理，你会得到这个身份好像还真不是没有理由的。”
    “彼此彼此。”
    “无论如何，都要开启民智……具体事件具体分析，既然神也成为了客观实际，那想要把神完全摘出去就不可能，我要想一个办法，想出正确的教育体系，让人类能够将‘非凡’也视作‘自己可以依靠的力量’，让人们不被非凡圈养，而是利用非凡，不断地为了更美好的世界发展出新事物……”
    爱德华点了点头：“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但为什么给我一种你在说遗言的感觉？”
    “说遗言的时候旁边如果只有我一个外神，那你混得也太让人难过了。”
    “哈哈。”
    真实造物主心中那一丝多余的情绪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再试图说话，也不再试图抒发心里不知道该和谁说的话语。可惜的是外神一直对地球文明还挺感兴趣，等到克来恩逐渐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倒是可以试着和克来恩聊一聊，前提是到那时，自己还有想要聊天的想法。
    脚下的地面是黑色的，裂谷中的世界是灰色的，就像一副对比鲜明的风景画。
    在天亮之前，她们靠近了一栋被历史的尘埃层层掩埋的建筑。
    这个巨大的灰白色建筑没有门，整体又比较方正，仿佛一个巨大的棺材。
    爱德华皱了皱眉，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她逐渐感受到了来自“混沌海”的灵性和压迫，支柱级旧日的象征如同无风的大海一般在前方的建筑地下缓慢地波动，她的脚步不由地稍微放慢了一些。
    “像一个茧。”
    “孕育上帝的茧。”
    “是庇护所，也是囚笼，也是棺材。”真实造物主接上了对方的话语，她缓步走进了这栋巨大的建筑前，已经被千年万年的光阴掩埋的记忆艰难地冲破尘土，像一幅幅掉色的老照片一般浮现在造物主的脑海中，“我记得，最开始这里只是一个研究所，干涸的油田重新出油，研究不顺利，有一天，一个研究者变成了石油……现在回想起来，是因为被逐步活化的源质消化了。”
    “你在这里做过什么研究？”
    爱德华好奇地问：“你是在做研究的时候被‘混沌海’选中？‘混沌海’只带走了你一个，还是污染了很多人，但最后只有你脱颖而出？你是一个地质研究者吗？还是一个科学家？”
    “想不起来了，可能是。”
    真实造物主微微皱着眉，她找到一扇熟悉的厚重铁门，将手放了上去。金色的光芒闪过，封锁的概念的被解除，铁门缓缓开启了一半，真实造物主闪身走了进去。
    爱德华思考了几秒，也跟着走了进去，进门后将铁门虚虚地关上，隔绝了里外的交互。
    周围杂乱地散落着一些物品，桌椅倾倒，还有很多受损毁坏的痕迹，看来是经过了一些骚乱。但落在地面上的物品早已被侵蚀地失去形态，如同一叠灰尽般搭在一起，来自外界的一阵气流吹了过来，这些枪支，摆件和物品就灰飞烟灭，只留下一个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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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她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一张扁平的人皮躲在桌子底下的阴影中，黑色卷发，宽额头，其中仿佛没有血肉，好似一个漏气了皮套，用肉眼还真看不到。
    “这儿也有阿蒙啊？”她看向真实造物主的后背。
    “大概是被派来看守的。”真实造物主瞥了一眼那个皮套阿蒙。
    皮套阿蒙扁平的身体立刻像充了气一样迅速鼓起，她从桌子下面的阴影中爬出来，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真实造物主，又打量着爱德华，目光中有敌意也有好奇。确认真实造物主对她没有什么恶意之后，便立刻后退，在建筑内部找了一个遥远的角落躲了起来，暗中观察。
    真实造物主也没有和对方解释的想法，真要解释，也得是向阿蒙本体，而不是一个分身。
    她们继续往前走去，穿过长长的走廊，眼前的世界忽然开阔。
    研究所中存在着一处巨大的空洞，地面的部分坍塌进了地底，黑暗深沉，根本看不见尽头。隐隐约约中，仿佛有无数的呼喊声自地底深处而来，直接响起在了真实造物主的脑海内。
    爱德华不再说话，她站在离空洞稍微远一些的残骸旁，找了个地方坐下。
    “我从这里出来的那一天，就有种冥冥的感觉，我总会回到这里。”
    研究所的穹顶高耸，真实造物主摸了摸口袋，把身上携带的仅有的一个十字放在了断崖边上，一步一步，靠近了那仿佛直通地心的巨大空洞，没有回头。
    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无数年前的那一天，大地震动，天穹崩裂，她不知道在什么东西的影响下来到了这里，随后脚下的世界崩塌，她就这样掉入无形的海中，等到红月悬于天空时才缓缓醒来。
    就这样，在上帝的安排下，连和家人一同无知无觉地永眠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那些我并不在乎……却无法摆脱的宿命啊。
    在她的背后，衰败君王摸出了自己的圣经，以人类无法听懂却能理解其中意思的语言低声念诵道：
    “他从海里一上来，便看到天裂了，圣灵将耶稣驱赶到旷野上去，叫他为人施洗。”
    都到这一步了还在试图用语言固定认知，让我和上帝之间出现一些不同之处？真实造物主莫名出现了一种“外神还挺靠谱”的想法，半是调侃地说了一句：“不是受魔鬼的试炼？”
    “你已通过魔鬼的试炼了。”魔鬼说道，“这世上再无人可阻你，除了你自己。”
    “但愿如此。”
    这就是最后的话语。她果断地向前迈出一步，朝着黑暗的最深处坠落。
    恍忽间似乎有圣歌般的呓语奏响，魂灵们用古老的语言歌唱，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与混沌之中，有映照万物的光芒骤然亮起，宛如在深渊中升起的太阳。
    “我还是希望你能赢。”爱德华说。
    目光一转，她看见半个脑袋从走廊中探了出来，那只阿蒙推了推单片眼镜，注视着洒满阳光的穹顶，仿佛看到了极其遥远的记忆。
    ……
    贝克兰德中。
    太阳坠入地心的同一时刻，外面正午的阳光都仿佛暗澹了几分，骤然失去了温度。
    乔治三世坐在露台上享用自己的下午茶，皇室的顶级仆人在旁边侍奉，一张画着简易的五官的纸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共同欣赏着从露台上可以俯瞰到的贝克兰德城市风光。
    一阵风吹来，讯息传入了乔治三世的耳中。
    她眉头一挑，动作依然优雅地用杯盖撇去茶叶碎末，缓缓放在了托盘之中。身旁的仆从立刻很有眼色地走了上来，给国王的茶杯中添加热水。
    “查拉图卿，你的奇迹，能够一次性转移多少人呢？”乔治三世注视着贝克兰德的风景，状似随意地询问对面的纸人。
    纸人似乎被风吹动般摇晃了一下，横线的嘴变成了仿佛微笑的弧线，苍老的声音随之传来：
    “如果是陛下您准备好的那支军队，完全没有问题。”
    “这种小小的要求，不需要消耗‘许愿神灯’的一个愿望。”
    乔治三世笑了笑，做了个手势，屏退了仆从。她站起来，背对桌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那么，开始。”
    纸人举起了两只“手”，轻轻地一拍。
    以此为信号，周围的环境骤然改变，无数明艳的色块重叠又消失，上一秒还在王宫中，下一秒已然到达了一处人来人往的广场，无数学生、教授模样的人正抱着书本，或坐在广场的长椅和花坛上激烈地讨论着学术，或独自阅读书籍，或在角落中演奏乐器、绘画采风。
    这里是伦堡的首都，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大学城区。
    充满了人文气息，每个人都在追求知识，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无论年龄和性别。
    远离大学城区的居住区中，一个正坐在桥上守着自己的占卜小摊打瞌睡的白胡子老人豁然睁开双眼，他在极致的惊恐中掀翻了面前的摊位，各种仪式摆件散落一地。
    趴在桌上写着占星学毕业论文的学生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从来都游刃有余的教授。
    接着，他抓起旁边的学生，以前所未有的高速一瞬间就闪现到了几百米开外。
    无数窥秘人的魔法连发，神秘复现“神行太保”作用在老人的双腿上，老人在一眨眼间狂奔出去极远的距离，周围擦肩而过的人只能看到一阵古怪的风。
    “教授！教授！”学生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得脸都变形了，他大声地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别管发生什么了，是灾难，巨大的灾难！黑色的阴影吞噬了这里……现在跑还来得及！”
    在他们身后的几条街区外，乔治三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不等这些带着黄铜色首饰和护身符的人看清楚突然出现的人的长相，越来越多的人凭空出现，他们穿着统一的制式服装，手里拿着精良的武器，一双双鹰隼般的眼神从这些年龄不一的学者的身上扫过，仿佛注视尸体一般冰冷无情。
    一瞬间，乔治三世和她的王室卫队就出现在了遥远的伦堡，伦堡的首都！
    骤然之间，天空阴暗下来，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厚重的云层之外似乎有无数的繁星闪烁。两位神灵将整个伦堡的首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那些想要呼喊的人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畏惧地低下了头。
    “您不应该跟大主教他们一起作战吗！”学生被吓得吱哇乱叫，“能不能让我回家一趟，我的姐姐和妈妈都还在家里！她们还等着我回家给她们带蛋糕呢！”
    “来不及了，抱歉……来不及了！”
    “现在这种情况喊谁都不好使，喊节制天使也来不及了……但愿我们能跑出去！”
    老教授飞奔而出，天空骤然闪过一道巨大的雷霆，轰然的爆炸声几乎震聋他们的耳朵。老教授不敢回头，而被他提在手中的学生直接被闪电亮得失明了几秒。
    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当他的视觉重新恢复时，他的童孔骤然缩小了。
    高高耸立在大学城区之中的那座白塔，象征知识的高塔，保存着无数知识的学术圣地，伦堡的中心，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圣殿——
    ——在雷光和星光的注视下，忽然向一边歪斜下去，自上而下地开始缓慢地崩塌。
    tbc
    ——————
    感觉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我无法好好更新，明天一定！

 第320章 选择和结局

    654
    “你们是谁？！为什么擅闯圣殿！”
    知识与智慧之神的教会立刻反应过来，在迅速向神祈祷，向教宗祈祷的同时，主教们迅速行动，他们迅速分散出非凡者小队，一边疏散群众，将广场上被恐惧摄住心灵的人们带走安抚，一边准备好封印物，对着广场上聚集着的王室亲卫们大声喊道：“这里是传播知识与真理的圣地，是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目光所及之处！”
    序列最高的“洞悉者”扫视着这支队伍，越看越是心惊胆战——其中的每一个人都目光冰冷，并且处在中高序列，有数位半神，还配备了封印物，这是绝对的来者不善！
    为首的那人更是十分眼熟，眼熟到他几乎要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入侵者！”
    但这更是激起了“洞悉者”的愤怒，怀着教会、国家与人民即将被欺凌的愤怒，他推开身边脸色难看的同伴，上前一步，对着疑似鲁恩国王，乔治三世的人厉声喊道：
    “鲁恩的审判者为何出现在我们的圣殿之前！”
    “我们是世代的盟国，神圣的盟约就保存在你我首都的博物馆中，难道鲁恩今天就要撕毁与塞加尔、伦堡、马锡的和平条约吗？”
    王室卫队默不作声，仿佛听不见他的质问。
    让人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洞悉者”也感到恐惧逐渐侵蚀着自己的心灵，而那位疑似鲁恩国王的年长者此时则朝他露出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所有人的耳中：
    “并非如此，主教先生。”
    事实摆在眼前，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没有因为这句话变好半分。
    “洞悉者”心中咯噔一声，有种更加糟糕的预感，他不着痕迹地朝其他主教使眼色，询问向教宗和知识与智慧之神祈祷的进度，后者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广场中的乔治三世便再一次开口：
    “我为和平而来。”
    轰隆！
    一道将天空与大地全部照亮的雷霆轰然落下，整个世界都被雪白的电光染上了不详的惨白。“洞悉者”的危机预感响如擂鼓，浑身上下犹如被刺刀刺穿，大脑内更是宛如有无数根钢针在游走。他踉跄了半步，刚要对下属说话，忽然发现身后的殿堂中，自己的学生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在被吓傻了。
    “艾利欧！”看见如同自己亲生孩子般的学生还停留在这里，他心里一颤，不敢离开，低声对那孩子训斥道，“快走！快离开这里！”
    名为艾利欧的少年对呼唤声做出了反应，他转过头，呆滞地注视着自己的老师，脸上还带着小雀斑的皮肤一层一层地剥落，书页血红，带着肌肉的纹理，根部却又连在身上。他的皮肤和血肉都变成了记载着他的人生经历的红色书页，少年的眼睛脱落下来，变成了一幅插画，挂在他的脸上。
    “老师……”
    艾利欧慢慢地说，伴随着他的话语，他整个人渐渐地塌陷下去，双腿化作书本切片散落在地，变成了一本不断翻页，不断流淌着阴影的畸形书本集合体：
    “……我听到，主在对我说话……”
    “艾利欧！”
    “洞悉者”睚眦欲裂，毛骨悚然，他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住，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自己周围有几个同伴也在出现失控的迹象，不稳定的灵性不断从他们的身上一散出来，人类的外貌逐渐扭曲起来。
    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身上携带的那件封印物不断安抚着他的精神，他的灵性，这也是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出现失控反应的原因。
    他立刻拿起封印物，给周围的其他人施以安抚。
    轰隆！
    同一时间，天穹之上又是一道雷霆闪过，比之前更加震撼人心，“洞悉者”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不应有的声响，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去，只见那仿佛能够连接苍穹的神圣白塔被恐怖的雷霆击中，哗啦啦地落下碎石和彩绘玻璃，而那翻滚涌动的阴云的缝隙中，繁星一闪一闪，如同无数双正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黑夜女神，风暴之主，和鲁恩的国王乔治三世御驾……
    ……鲁恩王国撕毁了和我们的盟约，向我们发动了攻击！！
    “洞悉者”的心中一阵阵地发冷，纵然信徒应当对自己的神拥有绝对的自信，但两位神灵联袂而来，他还是感到抑制不住的恐慌。
    在将安抚的力量分享出去的一刹那，他听到重叠的，仿佛无数个人一同开口的声音呓语在自己脑海中响起，他在其中听到了低沉的巨龙语，听到了巨人语，听到了北大陆的通用语，还有一些根本无法考证、应该是只是在记载上存在的某些种族的方言，他的头颅内部发出了被煮沸一般的声音，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攒动起来，皮肤一页页脱离自己的面颊。
    “主说……”
    一个古怪的声音传来，由许多不同的语言组成了一句话，那已经没有人形的孩子摊在地上，左右脸颊分开，嘴巴被单独分到了一页纸上，还在上下张合着，巨龙语说出了一个谁都没有听懂的名词：
    “……列奥德罗……”
    轰隆！
    暴君的怒火当空倾斜而下！
    厄难、扭曲和毁灭一切的雷霆同时降临，大地塌陷扭曲，象征神国和真理的白塔歪斜下去，自上而下一层一层地缓慢坍塌。
    远处的天空忽然亮起，黄昏时分的光芒自大陆的另一端遥遥铺开，生命的巨树在即将倾覆的高塔旁生长而起，生命吞噬了厄难的气息，安宁和梦境对植物无效。
    书籍和黄铜色的眼睛从正在歪斜的白塔上浮现出来，它们注视着在生命的气息面前并无优势的星空，不断寻找对方的弱点，一道道蕴含着净化力量的光线向着天空直射而去，划破深不见底的暗夜，摇摇欲坠的高塔在得到了些许助力之后立刻开始挽回颓势。
    天之母亲跟成名已久且拥有大量的锚的众神相比还是弱势许多，不得不被逼退到白塔的范围之外，一小片天空刚刚恢复光明，就立刻被涌动着闪电的阴云覆盖。
    与此同时，遥远的天际中，身着破败的铠甲的战神缓缓站起，她的手中提着让所有生物都感到战栗的晨曦巨剑，剑刃摩擦着云层，所过之处勾勒出一片黑色云海平平分开的绝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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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当所有人才从这种异相中缓过来时，立于大地的乔治三世立刻开始动手，她对着眼前的所有知识与智慧教会的主教做出了一个动作，手心张开，握拳，手腕拧转。
    就像一张挺括的纸张一把揉成团，所有人的肢体在同一秒种之内扭曲变形，向着自己身体中央的某个点坍缩过去，他们的骨骼和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面部因痛苦而变得狰狞恐怖，但喉咙和声带已经先一步被撕裂扭断，隔绝了所有吵闹的声响。肋骨收缩，刺破心脏和肺部，大量的鲜血从喉咙或者其他的裂缝中涌出，最终，所有人都变成了一个被衣服和血肉包裹着的肉团。
    雷霆照亮天空，王室亲卫们迅速行动起来，开始搜捕周围所有的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的信徒。
    一时间哀鸿遍野，鲜血四溅，哭声和叫喊响成一片。
    乔治三世的身体勐地扩大张开，阴影中巨大的类人型生物狰狞地俯视着大地，几乎与漆黑的天空融为一体，每一个感官的末梢都延伸出去，连接着遥远的鲁恩王国，闪烁着混沌无序的色彩。
    她俯瞰着混乱的伦堡首都，在扭曲之下，她的声音威严地扩散出去：
    “朕是鲁恩的皇帝，乔治·奥古斯都三世，也是伦堡、塞加尔、马锡的皇帝！”
    “从今日起，你们的国家并入鲁恩的国土，你们将被纳入朕的庇护，成为朕的子民！”
    她将法则扭曲，将盟约扭曲成了臣服，将民众对强国的依附扭曲成对鲁恩的统治的渴望，在奇迹的加持下，无数人的思想在这一刻产生了变化，能够听到乔治三世的声音的三国人民们懵懵懂懂地暂时将知识与智慧之神的信仰抛却脑后，不约而同地向心中那无比伟岸、不容置疑的皇帝的虚影祈祷：
    “鲁恩的皇帝，乔治三世……”
    摇晃着还有些不稳定的阴影一下子就变得坚不可摧，秩序和铁律从天空降下，潜移默化地融入每一个国民的心中，至少在这一个瞬间，属于知识与智慧之神的锚，全部消失了。
    ……
    星界，风暴之主疯狂地带起一片片闪电，她的一举一动都有着风雷伴随，被雷光包裹的神灵挥舞着手中的长戟划破生命蓬勃生长的森林，冲向那流淌着黄铜色光芒的巨大图书馆。
    寻访真理的学士们的魂灵因生前的学识而化作与书本共生的精灵，它们微小但数量庞大，它们在教宗的领导下不断穿梭在书籍和书架中间，为神灵提供帮助，分析、改写、重组对方的底层法则。
    体型庞大的巨龙站立在足以让她轻松自如的走动的巨大书架中央，她的身体由书籍构成，书页拼成鳞片，身体的每一寸都描绘着一种知识。
    大雨磅礴落下，每一滴雨水都带着物质的力量，它们从物理和神秘学的概念上同时对这些书架进行着攻击，让书页沾湿黏连，让书本的字迹模湖。
    狂风呼啸，无数知识的精灵瞬间在刀刃般的风暴中湮灭于无形。
    唇亡齿寒在这个世界有着其他的替代词，但这个道理无论是神灵还是人类都能理解。
    伦堡、马锡和塞加尔等这些信仰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小国分布在费内波特王国的附近，倘若让风暴之主成功夺取赫拉伯根的权柄，成为双途径真神，大地母神所在的费内波特就会完全被鲁恩的国土包裹，倘若鲁恩出兵，即便神灵的战争还能打，费内波特的人民都会在转瞬之间湮灭！
    黑夜迅速退去，带着黄昏的光芒离开了战场，只留下狂风、知识和森林在星界纠缠战斗。
    战神高举晨曦之剑，无尽的光芒在其中酝酿，准备斩断那冒险而来的夜幕。
    天之母亲感到自己被森然的杀意锁定，仿佛无论逃到何处都无法阻挡那毁灭一切的剑光，就在她思考如何殊死搏斗之时，一阵似乎直接在灵体中响彻的平静水声同时闯入她们二人的脑海，虚空中弥漫起层层的黑色雾气，悬挂在天上如同蜿蜒的黑色河水流动。
    遥远狂暴海的天空中，空中蜿蜒的河水之上，一个朦胧的身影站在那里，眼中燃烧着苍白的火焰。
    萨林格尔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天之母亲，又扫过远处的战神，前者暗道不好，自己在相邻途径中最为弱势，如果她们三人真的齐聚一堂，自己无非就是一块被两个掠食者争夺的肥肉罢了。
    天之母亲后退些许，和另外两人保持起一定的距离。
    随即，她的两条人类的手臂抬起，捧起一个梦境。
    梦境中是古老的霍纳奇斯山脉，大片的原始森林覆盖在山地之上，山脚下铺开一片陈旧安宁的村落。一头巨大的八足魔狼正自由地在山间驰骋，黑色的灵体之线连接着山顶上熙熙攘攘的城镇。
    她时而如风般和自己的人类信徒们擦肩而过，时而找到自己友善的同族，一起在山脉中嬉戏。时而如同真正的狼一般狩猎远方的猎物，时而又变作人类的模样进入城镇，和信徒们交谈。
    这是“半个愚者”安提哥努斯的梦境！
    天之母亲排斥将安提哥努斯作为武器的行为，死神的到来给了她时间，但如果战神不管不顾地一剑噼上来，自己恐怕真的要思考是否要将弟弟作为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释放出来了。
    三位相邻途径的神灵之间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凝滞，无比沉重，却无人尝试向前迈开一步。
    遥远的因蒂斯，太阳升起之地，天空中睁开金属质感极强的巨大眼睛。无数齿轮转动，层层叠叠的金属刻度环围绕着眼球，在她的眼中模拟星辰的轨迹。
    眼珠四下看了看，见战争天使在军营中惬意地打着瞌睡，将呼啸的风声当做伴奏，丝毫不在意叛徒的厮杀。再一尝试，向真实造物主献上的祈祷依旧能够得到灵性的回应，她便重新闭上，隐入空中。
    画面一转，黑皇帝的王座连接大地，她是地上的神，阻断了地上的人与天上的白塔的联系。
    参天的巨树竭力抵抗着满天的风暴，两位神灵联手将海浪逼退，将狂风撕碎，但改变不了赫拉伯根因失去锚点而逐步下滑的状态。她们的斗争愈演愈烈，一株株植物生长，一种种不同的非凡能力展开，全知通向的全能亦有着让所有真神都头疼的难缠力量。
    但随着时间的拖延，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一轮红月的光芒越发明亮。
    生命之树的生长减缓，当树叶的边缘蒙上红色的光芒之时，星界中那怀抱婴儿的大地母神只得叹息了一声，支撑起白塔的巨树逐渐缩小，落在她的手中，化作一片新叶。
    她将这片树叶挡在头顶，阻断了那位殷切地呼唤着女儿的母亲的目光。
    苍穹逐渐被风暴吞噬，白塔在风中一层层地崩塌，倒下。
    巨龙见自己已无处可逃，颓然叹息一声：“我愿意交出我的唯一性和序列一。”
    笼罩在雷光中的身影在图书馆中停下步伐，黄铜色的世界缓慢崩塌，风暴之主的声音隆隆作响：
    “如果我要你的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呢？”
    赫拉伯根由书页构建成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犹豫：“……你胜利了，那是你赢得的战利品。”
    在对方不假思索的回答中，列奥德罗却再次迈开步伐，缓缓地逼近了这条巨龙，真神级别的“预言家”顿时明白了什么，勐地挥舞起翅膀，如同一道流光般飞出了自己的神国！
    轰！
    图书馆轰然封锁，将风暴之主关在了其中。
    “我们争斗了多久，赫拉伯根？”
    列奥德罗举起手中的长戟，她向天空刺去，星界的天空便回应了空之王的命令。
    黄铜色的世界寸寸崩塌，精灵与学士们在哀嚎中死去，那位竭力阻挡到了最后的教宗颓然倒下，她失去生命的躯体落入一本书中，化为故事中的人物，而她的非凡特性自行飞起，融入了风暴之主的身体中。
    “当造物主宣称自己归来的时候，我竟然感到一丝喜悦，血液重新沸腾的喜悦。”
    “太久了，我忘记了战斗的喜悦，明明在曾经的天国中，我们日复一日地战斗，为了她，和人类。”
    雷光一闪，风暴之主陡然出现在了海上，甚至比那夺路而逃冲向东大陆的巨龙还要快。
    她举起三叉戟，海洋和雷电回应了海之皇的命令，神灵的脚步行于海上，天空和大地一起震颤。
    “在过去，梅迪奇统领军队，你出谋划策，奥塞库斯宣传信仰，我的海浪和造物主的步伐一样无可阻挡……我们共同合作，夺取了整个世界，然后，我们杀死了她，吃掉了她，反目成仇，从此在无尽的猜忌和被背叛的恐惧中，度过了漫长的两个纪元。”
    “当她回来之后，当她杀死奥塞库斯之后，我忽然感觉到，原来我已经厌烦了这样的平静。”
    风暴之主目光带着无限的追忆，声音中带着怀念的温情，缠绕着雷电的长戟直指巨龙的背影。
    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曾经光辉天国中的时代，充满对力量的向往，充满对未来的期待，风天使的血还是热的，她还会积极回应自己的信徒的祈祷，从海啸和风浪中拯救他们。她热爱战斗，渴望战斗，渴望变得更强，同时也对力量心怀敬畏，对人类心存喜爱。
    那遥远的过去，曾经的八大天使之王，如今都一一被历史掩埋、改变，再也看不见了。
    “赫拉伯根，我早就想说了。”
    “比起梅迪奇，我还是最讨厌投机取巧的人。”
    她掷出雷光的长戟，毁灭一切的爆裂雷霆骤然在巨龙的身体上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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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宙斯大战上帝，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第321章 战争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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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龙的遗骸坠落在靠近东大陆的海上，书本与高山沉入海洋，激起方圆百里的水花，一场史无前例的海啸正在酝酿，但转眼就又失去了声息。
    她们抬起头，只见白塔拔地而起，雷霆与风暴环绕在旁，阴云的世界中，赞美真理的诗歌响起。
    雷霆与海洋，智慧与知识，这世上又一位多途径的神灵诞生，如同大势滚滚而来，无法抵挡。
    晨曦的光芒在战神的长剑上闪烁，死神静默地站在划分生与死的河边，天之母亲了望着远处在知识圣殿的残骸上重新建起的白塔，目光和战神遥遥相撞。
    今天的仗注定是打不起来了，她们看着彼此，同时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微妙情绪，而后相继退去。
    “灾难即将来临，随我离去，母亲的臂膀，永远是你们最温暖的港湾。”
    费内波特的天空中，层层叠叠的白云构成一道怀抱婴儿的柔美女性倩影，温柔到让人想要落泪的声音在每一个大地母神的信徒耳边响起。他们同时赞美着母亲，虔诚地跪倒下去，亲吻大地。
    地面轰隆隆的震动，整个国家的土地开始上升，大地母神展现出神灵的伟力，她缓慢地托举起整个费内波特王国的土地，云中的女性迈开脚步，带着自己的信徒一起向西边走去。
    她以大地神的权能改变了北大陆的板块构造，将费内波特从鲁恩王国的身边移开，让塞加尔与伦堡与鲁恩王国接壤，自己的费内波特则走出了这些国家的包围圈成为北大陆最西端的国家。
    一瞬间，几个国家跟随着神的步伐移动了数百公里，如同被神灵的手打乱重组的拼图。
    前所未有的神迹中，费内波特的信徒们狂热地祈祷着，赞美着保护他们的仁慈的母亲。
    大地震颤，一阵剧烈的摇晃过去，费内波特顺利在新地落下，丰饶的气息吹拂，大地重新连接在一起，国境生长出茂密的花朵和森林，将费内波特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风暴之主、知识之神遥望着巨龙的尸体完全沉入大海，而后她转过身来，对着那伦堡首都中的未来黑皇帝投去冷冷一瞥。
    乔治三世顿时感到如芒在背，在序列高于自己的暴君的目光下，尚未登临神位的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不安，如同世俗的皇权被神权压制，而皇帝无可奈何。几秒种后，她叹息一声，解除了和伦堡、塞加尔与马锡的连接，这些信徒顿时从浑噩中醒来，重新恢复了对知识之神的信仰。
    “国家属于你，但国民的信仰，不止属于你。”
    暴君的注视从弑序亲王的身上移开，雷霆在阴云中滚过，发出隆隆的声响，如同一辆马车的车轮在阴云之上缓缓驶来。雷霆轰然落下，噼开了脚下的大地，真理大教堂轰然垮塌了一半。
    骤然之间，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拂过，把周围的一切都染上血色。
    厮杀声、呼喊声、嗤笑声在所有生灵的耳边如风暴一般刮起，铁锈的味道随风吹拂而起，人们仿佛一瞬间来到了战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全力防备起附近的所有人，敌人似乎无处不在。
    层层封印的背后，一面如同由鲜血染成的暗红色旌旗无风自动，大学城区成为了战场。
    在某一个预言中，连接天空的白塔会被灾祸吞噬，而如今，这个预言已经改变，这个世界的进程逐渐脱离了某个预定好的剧本，开始走向更加混沌、混乱、却也有着新的希望产生的结局，如同神话中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放出了灾难，灾祸，战争，疾病与死亡，却在最后残留了一点光芒。
    遥远的因蒂斯中，在露台上跷着腿晒太阳打瞌睡的梅迪奇勐然睁开双眼。
    她转过头，目光穿越阳光，到达无穷远处被阴云笼罩着的天空，脸色逐渐起了些变化。
    一只由雷光组成的大手伸来，将这面暗红色的旌旗拿起。
    列奥德罗瞥着这面旗帜，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随后用力一挥，旌旗迎风招展，血色和灾难的象征顿时降临于大地，红色的光芒穿越国境，穿越大海与天空，直奔遥远的因蒂斯国境！
    战争天使豁然站起，红色的流光与火焰在她的手中构建出长剑，她踩着阳台的栏杆高高跃起，带着炽烈的白色火焰，向着那迫近而来的战火跳噼而去！
    与此同时，天地间传来巨大的机械轰鸣声，如同无数个齿轮运转，蒸汽机械轰隆隆地运作，因蒂斯的天空阴暗几分，“完美者”构建出完美的守护屏障，就连白云也被赋予了蒸汽的概念。
    双方终于相撞！
    巨大的气浪被挡在了国境之外，但它顿时掀翻了因蒂斯的国境线，划分国土的石碑顿时被拦腰斩断，大地一瞬间被无数风刃和火焰犁过，植被和房屋都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被摧毁殆尽，无人幸存。
    天空中的白云被一扫而空，晴空万里，雷声渐起。
    “列奥德罗！”
    红天使站在光明大教堂的尖顶上，拄着长剑，对远方迫近的风暴大声笑道：“终于有点样子了，不然连站在主的对面都没有资格！不，你本来也没有资格！”
    “梅迪奇。”
    风暴之主的声音被雷霆传来，她手执战火的旌旗，站在那里，便是灾难的象征。
    “这大概是我们之间最后的战斗了。”
    狰狞的笑意逐渐爬上战争天使的脸，她手执燃烧火焰的巨剑，蒙蒙的红光一瞬间笼罩了整个因蒂斯，所有的猎人同时被赋予了战争天使的权能，他们都可以是梅迪奇，他们都可以是征服者！
    红色的光芒不断将扩大，当这支军队行动起来时，注定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化为火海废墟。
    “那就来，列奥德罗！”
    梅迪奇纵声大笑，于是炽白的火焰如同海洋一般在天空中铺开，熊熊燃烧，她的身后，无穷无尽的白色雾气中，一盏盏探照灯相继亮起，巨大到令人无法想象的事物前所未有地降临于大地，她是齿轮和机械的化身，她是蒸汽与世界运行的物理法则，每一个人都向她祈祷，每一种技术都由她传播！
    白雾中，隐约又有太阳的光芒和细小的雷电闪过。
    这些崭新的技术还未构成完备的象征，但既然已经存在，便注定有流传的一天。
    在一秒钟之内，全世界有无数个人都在往瓦斯计费器中投入铜便士，蒸汽机隆隆运作，轮船在海上航行，飞艇在天空升起。部分国境，受“文明启蒙者”带领的人，自然都是“文明启蒙者”的锚。
    战争天使笑完，语气又骤然变得森然，饱含着怒火和憎恨：
    “让我看看，你这叛徒，在数千年的尸位素餐里，到底学会了什么！！”
    ……
    当外面的世界逐渐被战火吞噬时，遥远的东大陆竟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平静祥和。
    赫拉伯根坠落时的潮汐未能通过神战废墟之海，自然也不会影响到东大陆的人民。
    在遥远的白银城之中，人们分享着不同口味的蘑孤，谈论着怪物的肉和蘑孤的口感，在有阳光的地方安逸地成群聊着天，宁静而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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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个看上去两三岁大小，银灰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小孩被母亲抱着坐在怀里，嘴里含着一小块肉干，眼睛一直看着远方。
    白银城的圆塔中，一个专门布置起来的房间中。
    一堆幽蓝的冰块堆在那里，如同小山。
    戴里克未携带自己的武器，空着双手立在冰山前方，虔诚地祈祷道：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诵念完尊名，说出了请求，他看了眼等在远处的“六人议事团”首席科林·尹利亚特，迈步走向了那堆冰块。
    背负双剑的科林见状，手拿一瓶散发出光和热的金色液体，靠拢过来，看着戴里克发力钻进了冰块堆里，将自己彻底掩埋，没留下一点缝隙。
    幽深朦胧的黑暗骤然降临，哪怕高空有闪电划过，也无法照亮这里。
    瞬息间，难以言喻的涌动出现在了周围，仿佛有一双双眼睛从黑暗深处投来了目光，又有仿佛能将人从世上抹去的力量悄然浮现。
    科林·尹利亚特能清楚地感觉到戴里克陷入了深眠，即使被正常无法融化的冰块冻得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也没有醒来。
    他不再犹豫，向前扔出了那瓶魔药，一个怨魂幽灵般的透明身影随之浮现，将它包裹。
    这身影穿过幽蓝色的冰块，来到戴里克撑出的那个狭小空间内，取出魔药，将它灌入了戴里克的嘴里。
    这个动作刚一完成，它立刻后退，离开了冰堆。
    刷！
    科林·尹利亚特突地拔出直剑，斩向右后方，斩出了一股黄色的脓液和一具浑身腐烂长满眼睛的怪物。
    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科林·尹利亚特看见那堆幽蓝的冰块里，一轮炽烈的光芒冉冉升了起来，向着周围抛洒出不同于闪电的纯净光芒，热烈，温暖，明亮，充满生命力。
    这映满了科林的眼眸，就像从深暗时代之前照来。
    而在东大陆的更深处，守望灰雾屏障的月城之中。
    大祭祀尼姆反复地琢磨着那三句属于“愚者”的尊名，从祭祀居住的高塔向外看去，那一天偶遇了神迹的狩猎小队依然被众人包围着，一遍又一遍讲述着那高渺的气息，那让人重生的甘霖和风。
    人们听得如痴如醉，而在反复的叙述中，他们信仰的萌芽也逐渐生长。
    神迹和传教士带来了大量的食物，而且是无污染，无毒素，甚至可以祛除毒素的食物。因此这几天内，也有巡逻小队尝试深入黑暗，寻找那位仿佛从圣典中走来，施以救赎的传教士，但并没有任何收获。或许如对方所说，将尊名送来就已经是完成任务，现在已经远远地离开了这里。
    尼姆出神地看着这一幕，久违地感觉到，希望的光芒确实出现在了月城的前方。
    “主赐光明，这已经是救赎……可人类就是如此贪婪，为了月城，如果主要责罚不信者，我便是那跃出的黑羊，愿意为月城的人民担下主的斥责，主的怒火。”
    大祭祀的手指从书写着“愚者”尊名的羊皮纸上划过，最终下定了决心。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
    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有无数人在向造物主祈祷。
    而造物主正在无光的深海中沉睡，她于沉睡中寻找着自我，寻觅着人性，寻找着自身的正义，随后，无穷无尽的时光和记忆扑面而来，如同一场大潮般将她包裹，巨浪中，一叶小舟摇摇欲坠。
    一切都在潜移默化的寂静中进行，一块石碑斜斜地插在她的身侧，幻化出属于真实造物主的混沌海洋。
    tbc
    ——————
    双更。

 第322章 相似

    656
    一个巨大的家庭中，兄弟姐妹们在诞生之后就该各奔东西。假设你们只是你们的父亲或母亲的一张人格面具，一个分身，而且你和其他兄弟姐妹打架时打着打着还可能融到一起，那就更是如此。
    在最开始，聚合力虽然强，但新生的众神都还有点追求个性的余裕。
    上帝刚成为上帝的时候，这个宇宙还不是现在的样子，没啥生命，没啥东西，星空还是宇宙。
    时光无穷，空间无尽，但天体们死气沉沉，没几个发光的，也没几个有东西的。
    她知道宇宙里的东西很多，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这些灰尘和不起眼的固体会在之后漫长的数十亿年时光中渐渐地凝聚成一个又一个天体，天体在引力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力的作用下形成星云或者陨石带，如果一些能够发光发热的天体恰好处在一个存在水源的星球附近，那就算勉强构成了一个培养皿，未来的几十万年里有望看到培养皿里长出些东西来，可能是细菌，也有可能是病毒。
    同时她还知道自己那些兄弟姐妹们都姓甚名谁，她们的权柄和性格都在上帝的全知数据库里，而她自己则是子代中最能打的几个分身之一，没人会闲得没事来打搅她，她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独处。
    于是上帝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使命与爱好，那就是饲养一些星球的原生生命。
    这是最初的性格还是途径的本能都无所谓，害，反正是属于上帝的，上帝就是这些构成的。
    放眼各个星球各个不同文化圈子的神话记载，不乏“神从天上而来”，“神乘坐陨石降落”的奇怪记载，这些记载大部分被当做无稽之谈，亦或是在后世逐渐攀爬起科技之树后猜测“是不是古人对天空的憧憬”，“对陨石陨星的原始崇拜”。
    但神为什么会跟着陨石一起从天上掉下来呢？因为字面意思，上帝就是像陨石一样降临下来的，她跟着自己的爱好或者本能靠近了这些培养出细菌的培养皿，然后天空裂开，圣灵降下，见到她的生灵倘若没死就能通过灵性知觉感知到她的身份——那是什么？是太阳降临于大地，是智慧的光芒，是雷霆是狂风是全能的一切，于是全能神、主神、太阳神的乘坐陨石而来的概念就这么出现了。
    原生生命们就这样拥有了智慧，了解了知识，开始以各种各样的话语称呼她。
    她开始尝试和这些细菌交流，然后很快发现了问题——这些细菌会根据自己的分布地区不同而产生不同的语言和交流方式，于是上帝教导它们了一种比较统一的语言。这些细菌太脆弱了，好像温度高一些就会死，温度低一些也会死，营养缺少一些会死，营养多了也会死，不能让它们太高兴，也不能让它们太悲伤……细菌还很喜欢给上帝送一些其他的细菌，还会以上帝的名义吞噬其他细菌，这非常有趣，于是上帝在不同的培养皿里做着不同的社会实验，最终找到了最好的小游戏经营模式。
    偶尔还有其他同胞靠过来，看到上帝在和细菌一起玩，倾听细菌的诉求，还用自己的全能饲养细菌，众神有的惊讶有的嘲讽，上帝对她们的观点不以为意，毕竟大伙都有着不同的本能。
    但如果有神真的去把上帝的培养皿掀了，那上帝就要挥舞暴君的铁拳了。
    就这样的生活还算安逸，培养皿里的细菌们往往会在发展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就会将自己神圣化，然后离开自己的培养皿，去攻击其他的培养皿，上帝的培养皿越来越多。
    可随后上帝就遭遇了自己神生的第一个挫折，那就是她的同胞，另一个最强的子代，福生玄黄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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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总觉得自己的神生在和这位出现重合之后就变得史无前例地糟糕，每一次都能糟出新高度，这个糟糕一开始还不算明显，顶多是发现某个培养皿忽然全都变成了小号天尊，某个培养皿的祈祷忽然变成了福生玄黄天尊的古怪呓语。后来随着天尊的行为举止愈演愈烈，让她逐渐从太阳变成雷神，从全能者偏向暴君……错误实在是过于烦神！倒不是暴君脾气好，而是由于她们实力相当，其他神更是都将她们的斗争当做余兴节目看。
    诡秘和上帝又起摩擦了？同胞们说，无所谓，我们不想被你们卷进去。
    试想一下，某天你正在悠哉悠哉地和自己的细菌——嗯它们会给自己各种各样的自称，总之就是信仰你的这些小东西们——聊天，它们在赞美你，给你修建巨大的神像，然后以你的名义发起培养皿之间的大大小小斗争。你心情不错地欣赏着这一切，看着你饲养的细菌们用更好的武器，更好的战术和更强的力量将别的培养皿打翻，弄出一块颜色漂亮的菌毯。而另一个培养皿中的细菌们却拒绝向你臣服，要战斗到底，你觉得这样的发展非常有意思，正打算好好观察个几十年，但是实际上才过去一小会儿时间，菌毯上的每一个细菌忽然都戴上了白色的面具。
    它们一起看向你，用福生玄黄天尊恼人的偷盗和欺诈和控制和嫁接勐烈地殴打你和你的培养皿，把你手上的一切弄得一团糟，你的细菌没了，培养皿没了，连实验桌子都没了。
    上帝七窍生烟，浑身上下电闪雷鸣。
    路过的毁灭天灾被“上帝注视下的跨星球级别的战争”吸引过来，她目睹了全程后体贴地安慰上帝，你没吃饭吗？这还不攻击福生玄黄天尊，那我就要攻击你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毁灭天灾战略性后退的同时再次发动攻击，再这样我要去找永恒之暗了。
    说完毁灭天灾就消失了，这一次的结局还早得很，她找永恒之暗也没有用，而这家伙如果跑得不快早就在宇宙里被大卸无数块分而食之了。紧接着自己的培养皿和桌子也戴上了白色面具，笑眯眯地把她的实验室炸了。
    而后是一段顺理成章的精彩刺激的战斗，毁灭天灾不知道又从哪儿跑了回来，也可能是被支柱互殴的象征吸过来的，附近的众神们纷纷离远了点进入看戏模式，观众席里还时不时有几个突然开始赞美上帝或者变成天尊的秘偶的。
    天尊欺诈，上帝说无效。
    上帝攻击，天尊纸人替身减一。
    天尊攻击，上帝说无效。
    上帝攻击，天尊嫁接到观众席。
    五百回合后，两支柱还是满血满蓝，观众席倒是早就没东西了。
    在战斗中和战斗后，天尊在进行了例行的嘲讽，挑衅，坑蒙拐骗，然后滑熘地滚了，上帝看着乱七八糟的实验室和培养皿，最终一边收拾一边痛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想个办法把她给做掉。
    无论吃多少源质，一定要把这混球干掉至少一次。
    于是上帝开始思考，要吃谁的源质才能打败天尊那混球呢？她思考着离开了已经不复存在的星云，培养皿们已经变成了灰尘和石块，就像数亿年前它们诞生之前那样。上帝现在要去找一个新的地方去找培养皿了，这个新的地方必须足够独立，足够安静，最重要的，没有天尊。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星球，这个星球上的细菌和之前的细菌有着相似的社会形态，没有做完的实验可以继续，她封印了周围的空间，天尊至少在这里的恒星熄灭之前是找不过来的，这很好，上帝可以开始自己的小游戏。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她想，只有一个问题。
    我是谁？
    ……
    真实造物主费力地从这些记忆中挣脱，险些，就在刚才，上帝的记忆和她的记忆产生了一些重合，她差点把自己当做了上帝的某一段经历。她们总是在做重复的事情，而宇宙中从来不乏类人型的种族，因此记忆中处处存在着危险的陷阱，稍有不慎就会将上帝和自己画上等号。
    而自己的感性像是一根钢针刺入后颈，让她在遍体发寒的时候勉强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原来如此，我还躺在这深不见底的海中，没有用手去摩挲星辰，没有去系住昴星的结，解开参星的带，没有感知一切的灵性，她的魂灵还被人类的外壳束缚着，被人性牢牢地与大地相牵。
    真实造物主很想翻个身，她仰面朝天躺久了，感觉有点喘不过气。虽然很想换个姿势躺着，但是她做不到，混沌海沉沉地压在她身上，重得像是整个世界都一起压过来了。
    和克来恩同为运气不好的复活后手，一定要真实造物主做个比较的话，她倒是更讨厌上帝对待自己这不温不火的做派，倘若是福生玄黄天尊在这里，按照上帝的记忆，少不得扯上几句逼逼赖赖，虽然真实造物主不会听也不会信，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无聊。她躺在混沌海中，上面看不到光，下面不是海底，上帝也不来诱骗她，只是播放了一会儿自己的记忆，真实造物主的精神就差点崩溃了。
    她被旧日这种生物的高高在上气到了，对方似乎根本不在乎真实造物主是抱着一种怎样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态度跳了下来，甚至给她一种无所谓的感觉——也是，人家可以在真实造物主身上复活，也可以在列奥德罗身上复活，也可以在赫拉伯根身上复活，在谁身上都可以，是，上帝根本不在乎，也不急着活，你怎么能要求不会死的东西对活着有很强烈的欲望呢？
    崩溃，说得简单。
    她咳嗽两声，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咳嗽，大概是实在是太沉重了，她又想要闭上眼睛去看上帝播放的电影，上下眼皮仿佛有个吸铁石似的就要往一起碰，真实造物主呼吸，低声说：
    “衰败君王。”
    爱德华的声音就沿着绑在她身上的绷带上窜了过来，有点失真，像个电话：
    “嗯？”
    囚犯途径的唯一性现在在她身上，成了海里海外联系的唯一纽带。
    衰败君王不建议真实造物主直接跳下去，她敢自己可不敢，自己不敢的话她跳下去谁来给她打辅助？可混沌海又不会自己爬上来，如果混沌海真的爬上来那大概这个宇宙也快要完蛋了。
    讨论了半天，最后还得是真实造物主跳下去，外神只得忍痛暂时借出自己还没捂热的唯一性。
    “多久了？”
    “满打满算十三个小时。”
    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真实造物主眼前一黑，她心想真该多带点污染——好，在有求于别人的时候，应该说多带点祝福下来。
    不过外神倒是早有准备，真实造物主还没开口，就能感觉到那熟悉的冷冰冰的祝福也跟着唯一性构建的神秘学联系熘了过来。是什么？是哪个途径的？不太清楚，她来不及思考，上帝的记忆就又扑了过来。
    这次好点，比起之前那种直接和上帝的记忆融合的感觉，她现在至少知道自己是在看电影了。
    单论记忆，真实造物主的也不少，万年的时光就算在地球的神话生物中也算个老不死，但人家的的记忆仿佛都能当做宇宙的史书，这又有什么办法？真实造物主一边想一边被拖进上帝的记忆里，她怀疑其实上帝都没拿正眼瞧她，不然高低得过来说句话打个招呼。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污染，真实造物主在上帝的某一段记忆中看到了衰败君王，她像个不起眼的背景的一部分似的从上帝的视野角落中走过，乍一看像是一片深青色的星云。
    平心而论，真实造物主觉得衰败君王和阿尔喀图利亚·凛冬之间有一个相当有趣的点——前者会因为自己的途径的本能格外喜爱衰亡的世界，甚至折磨、欣赏它们取乐；而诞生自这样的世界里的后者则对这样的存在深恶痛绝，试图以毁灭的方式洗掉没有未来的一切，给予世界新的可能性。
    大概是在漫长岁月中的磨合，亦或者一个人格对衰败君王并没有足够的约束力，至少目前看来仍然是源质化身的本能占据上风，只不过也有了让它们死去的鲜少的慈悲。
    真实造物主没在这上面想太多，上帝又开始传教了，她就在脑海里反复回忆自己的人生，回忆东大陆的风土人情，接着她注意到，上帝的记忆中，从视野的角落飘走的衰败君王原来没有走，只是站远了点，似乎是在观察上帝和她的培养皿们一起玩耍的样子。
    衰败君王也不交流，就站在那里看，上帝也就没有理会。真实造物主原本觉得自己很难从一个非人类的生物的脸上看出表情，但偏偏她现在的全知告诉她，对方看得还挺认真。
    这好玩吗？像是残缺的凋塑一样的神突然问上帝。
    上帝一边往培养皿中播撒知识，一边回答：这并不是玩耍，而是我在拯救她们。
    于是真实造物主提起兴趣看了一眼那些培养皿，好，还是千篇一律的戏码，用神迹显灵，选中一个族群，一个部落，让它们强大起来之后为上帝开疆拓土。她觉得上帝的记忆就是由无数本旧约构成的，对方重复着这样的行为，就像人要每天吃饭和睡觉，每个神都在为自己的本能而活，她们确实会从这些重复的行为中找到一丝新意，找到一些本性的愉悦。
    衰败君王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拯救它们？
    真实造物主感觉自己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全知也告诉她上帝也听出来了，上帝的爱好或许在对方看来是一种比较奇怪的行为，像是用同样的颜色把每一个格子都画满，最后整张纸都是太阳的金色。
    对追逐可能性的神来说，这样的行为堪称灾难，而对上帝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真实造物主便想：因为它们看上去可怜，可哀，需要帮助。
    上帝便说：因为我有这样的力量。
    这大概就是我和你的不同。真实造物主想道，我的感性先一步行动，而唤起我的感性的则是人类的身份，和人类的教育中的种种道德。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当救世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地知道拯救他人的时候怎么做最能让别人发出惊叹，传教的时候说什么最能让人流下泪水，救世主应该知道所有的事情，救世主就是要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得举重若轻，做得干净又漂亮。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在真实造物主还不是真实造物主的时候，她必须上能拯救世界，下能处理民生，小到跟信仰太阳的孩子玩一玩捉迷藏，大到跟吃人的古神们互殴至大地边荒。
    那些受苦的人的请求她总是无法拒绝，尽管她知道世上的悲剧永无止境。要改变这一切，她必须在这个疯狂的世界的各个角落奔走，和无数个怪物战斗，偶尔在红月下稍作回忆。
    上帝的记忆中，得到了这样的回答的衰败君王也没有多说什么，力量和本能就是宇宙的准则，她最后看了看玩着填色游戏的上帝，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很久很久之后，福生玄黄天尊再次到来，给上帝的实验室做了一个大清理，上帝也离开这里。
    真实造物主跟着上帝的视角走远，她想回头去看那些星球的残骸化成的陨石带，但上帝没有回头，主不在乎，宇宙里永远都有虔诚的羔羊，永远都有崭新的培养皿可以观察。
    而她必须活在当下，她要紧握着的就只是地球，能够把这里牢牢地抓住就算真实造物主成功了。
    上帝穿过无数的空间，真实造物主穿过荒野和森林，宇宙中的某位神灵路过，带起一片灿烂的流星雨，流星落在上帝的身侧，就像雨和雪落在真实造物主的身上，她在宣扬光辉的途中路过一些贫瘠的小村落，得知对方的困境后熟练地假装向不存在的主祈祷，随后和人们一起在落下的甘霖中欢笑。
    她知道所有的事情，过去，现在，将来，也知道自己最终的模样。
    真实造物主有无数个想要逃避的念头，而她也会因为不逃避而获取改变的力量。
    可逃避总也是没什么用的，上帝和末日不是游戏里的关卡，不会因为你逃避主线任务就也跟着停下。就像雨总会落下，她也要独自启程，走过荒野，穿过森林，去没有返回的选项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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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更结束。

 第323章 不同

    657
    爱德华站在断崖上往下看，下面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心。她百无聊赖地数着后面的阿蒙的脚步声，一边数，一边随手搓了个符咒往里面一丢。
    代表着“灵性衰亡”的符咒直直地掉了下去，一个混沌海的水花都没溅起来，许久之后她才能通过唯一性构建的神秘学联系感应到真实造物主的状态——“已读不回”。
    感觉像在喂鱼，这鱼还半死不活，光张嘴吃饭连个泡泡都不吐。
    她还真有点好奇上帝的记忆，有点好奇这种几乎和宇宙同龄的支柱到底看到了多少东西，但也只是有点好奇而已，上帝的爱好会让所有被她放牧的世界失去可能性，一切归于上帝一人的身上，爱德华猜也能猜到上帝的记忆里都有什么，看多了怕是会让自己血压升高。
    衰败君王对上帝的好感和厌恶都点到为止，且纯粹出于本能。对大部分神来说，宇宙是“我、我以外”的神构成的，不存在其他社会关系。有的寻找优秀的卷族，就像堕落母神，混沌之子那样，不过后者会建立国家制定律法，不断地扩张领土直到碰到硬茬；有的像自己这样，只是在漫步，观察，根据象征被不断地吸引到一个又一个世界的身边，只要往前走总会看到有趣的事物，觉得无聊就找个地方待着，欣赏一会儿星云的变化，摆弄一下天体运行的固定轨迹，设计一个新的星座。
    后面的阿蒙还在原处偷看，不敢靠近，也不敢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混沌海的方向。
    可惜这个阿蒙序列不高，但凡是个“时之虫”，爱德华就要把他丢下去跟真实造物主作伴了。
    爱德华在边上走了几圈，绕回自己的小椅子旁边，用手托着脸，开始听祈祷。
    “给真实造物主的祈祷还能正常地得到回应啊……”
    谁在回应啊？
    她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反正横竖都是混沌海，可能是混沌海在接受祈祷之后的条件反射式回应，也可能是混沌海和混沌海里泡着的那个人在回应。
    “嗯，风暴之主确实做出了和我看到的一样的事情，真不错，看来至少还有一个人长了脑子。”
    她大概看了一眼祈祷画面，看到了阴云密布的天空，银白色的电光在云层里滚动，而白塔直指苍穹，暴烈的气息仅仅是从这个画面中就可见一斑。祈祷的画面里出现了许多象征，这位新鲜出炉的双途径真神的行动还有所保留，刚刚晋升就直接开启神战，即便是真的打算豁出性命，也至少得给自己留一点稳定状态的时间。
    “要是早几个月说不定还有机会。”
    爱德华心想：“要是早一个月，永恒烈阳刚死，风暴之主就对知识与智慧之神动手，然后抢先一步夺取混沌海，那说不定还有点机会。”
    她从虚空中扯出一根可能性之线来，由于现在的关键节点已经出现，之前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了其他的发展，只剩下这根主线。
    “我表现得跟真实造物主的关系不错，所以她在一开始觉得自己胜利无望，本能地保守观望了一段时间，直到黑夜女神消失，她大概才是终于意识到不能坐以待毙了……”
    然后开始团结自己能够团结的有生力量，装出一副摆烂等死的样子，以塞加尔、马锡、伦堡以及其他信仰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小国为报酬邀请乔治三世，让对方能够一举扩大国土面积，用战胜的好消息来冲散鲁恩国内的压抑气息，掠夺三国的资源支援鲁恩，顺便趁乱称帝。
    “黑皇帝”途径独立于上帝的争斗之外，而且相邻途径“审判者”的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有迹可循，为了末日的大局，越发靠近原初上帝的真实造物主或许也不会因为对方帮助了风暴之主就直接按死，那么风暴说不定还能因为这次对乔治三世的投资争取到一个保留复活后手的机会。
    现在，即是“审判者”又是“大地母神信徒”的费内波特王室应该已经紧张起来了。
    她们或许也不是没有想过扶持黑皇帝，但是鲁恩更快一步。
    而天之母亲，她根本不配跟风暴之主谈条件，只能选择服从暴君或者死亡。天之母亲大概也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吸引战神的注意力，另外，只要有机会，她肯定还是会试图倒向真实造物主。
    爱德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认为促成了这个结局的自己的表演非常成功。
    古老的三位神灵里，永恒烈阳必然是最先死去的一个，从名字到权柄全都有种“你不死谁死”的意味——太阳怎么可能是永恒的呢？暗澹-升起的轮回几乎是宇宙中所有“太阳”都要经历的循环，而你们世界的恒星早已熄灭，以至于“永恒”看上去就像个笑话，比起“奥塞库斯”，更像永不熄灭的象征“上帝”。
    怎么给自己起了个这么蠢的神名。
    当然，落下后再度回到天上同样也是太阳的特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爱德华转头看了一眼，阿蒙假装自己在打瞌睡。
    鱼线，不是，“被缚者”唯一性再次传来了感应，这种感觉无限接近于钓鱼的时候鱼线被扯了一下，其动静足以让整个空军司令部欣喜若狂。爱德华不喜欢钓鱼，但她还是往鱼哪里看了一眼。
    “还活着啊？”
    真实造物主像是还剩下半口气：“嗯。”
    爱德华一边想一边说：“刚才没来得及说，风暴之主杀了智慧之神，现在和因蒂斯打起来了。”
    真实造物主沉默了大概两秒，灵性断断续续地从神秘学联系传达过来：
    “我已经知道了。”
    行，还是真实造物主，上帝的话这会儿的态度应该是“现在没空，因蒂斯灭了没关系，回头把鲁恩也收来一起放牧就行”……爱德华说：“我觉得你状态挺好的，大概十年之内肯定能爬上来。”
    “很糟糕，我刚才差点就沉下去了。”
    混沌海中，真实造物主一反常态地感觉自己的灵性开始逐渐和周围的源质相融，自己一直萎靡不振的精神也有了恢复的趋势，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因为她逐渐开始分不清自己和梦境了。身侧的亵渎石板帮助她缓解了一部分来自混沌海的压力，但她自己迟迟无法和这份源质获得更多的共鸣，亵渎石板幻化出的光影之海的范围也被压着逐渐缩小，最后只能将真实造物主囊括在内。
    沉下去？沉到海里吗？爱德华笑道：“你还有情绪开玩笑，这是好事啊。”
    “上帝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在寻找有趣的信徒，她有时候会停下，会休息，会做梦，她能够控制自己的梦境，在梦中创造出自己想要的一切，直到腻味再醒来。”
    “她在梦里创造世界，塑造星辰，模彷最初设计出一个梦中的宇宙，依据自己的经历设计出许许多多奇怪的族群和文明，还会设计自己的化身……”
    真实造物主闭了闭眼睛，声音嘶哑地说：
    “我要怎么判断我不是她的一个梦？”
    “好问题，我觉得判断这个很容易，上帝的梦里一般不会出现其他的神，就算有，也是敌神，就像那明明掌管知识、艺术、天文的七十二位魔神。——她们本身并不是邪神，只是非上帝信徒信仰的对象，到上帝的领土旁边转一圈就成了魔神。”
    “不过她们的记载倒也真实有趣，依然是正面的，上帝只是用这种方式宣扬自己的最优秀，她根本不屑于和别的神联手，也不屑于扭曲、贬低其他的神。”
    爱德华说：
    “那么现在，我出现了，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也不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合作对象，但上帝没有合作对象，只有从神和羊，那你是谁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真实造物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于是爱德华继续和她闲聊：“你应该已经接触到‘全知’了？你的全知没有告诉你这些？”
    “正因为我现在全知……”
    记忆的海潮再一次涌了上来，真实造物主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我才不相信，我居然能够在上帝的剧本之外，我居然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啊……”
    ……
    名字是一个很特别的东西，相传知道了魔神的名字就能控制它们，由此可见，人们普遍觉得名字是带有魔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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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造物主当然也有自己的名字，她有很多个名字。最开始行走在大地上的时候，宣扬自己就是神的信仰传播效果并不那么好，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太懂得随机应变和活命了，他们恭敬又谦卑，理性又自卑，于是时常发生以下的对话。
    我是一位传教士，我为传播我主，伟大的太阳神的光辉而来！
    赞美太阳神，尊敬的大人，您需要我为您和您的主准备一些献祭吗？
    献祭……
    是的，我们这里有最优质的人类，还有魔狼，还有羽蛇！你，快去把住在河边的那家里五岁的人类幼崽抓来烤了，给太阳神送上祭品！
    ——这样的交流是很让人窝火的，硫磺与火啪的一下就下来了，还是这样比较快。
    后来真实造物主捏造身份的手法越来越娴熟，于是她就有了很多个名字，“暗天使”也是她曾经用过的身份之一，因此她看到克来恩·莫雷蒂搞出了一个“格尔曼·斯帕罗”还有“道恩·唐泰斯”的时候并不怎么意外。多个身份确实好做事，“太阳神”要伟光正，要救赎，要仁慈，但总有一些事情是仁慈做不了的。于是就有了一个可怕但不邪恶的“暗天使”。
    “倒吊人”途径的能力看上去太过邪门，很容易被当成恶魔那一类的生物，当真实造物主有能力之后，“暗天使”就有了名字，化假为真，成为了堂堂正正的伟大的远古太阳神的副手，光明伟岸的天国副君了。
    她习惯了用这个身份被畏惧，因而当一个孩子大着胆子靠近“暗天使”，鼓起勇气给她送上一朵鲜花，一块面食，而不是被她化作血肉海洋吞噬怪物时的样子吓得嚎啕大哭时，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成功了。
    ……说不定“格尔曼·斯帕罗”和“道恩·唐泰斯”也会成为个什么天使或者什么圣者呢。
    “暗天使”叫萨斯利尔，那么“远古太阳神”叫什么名字呢？她好像应该是有个名字的，名字是认知，是根源，是来处，但她的名字属于一个已经不复存在的世界。假设那个文明已经被完全抹除，那些具有独特意义的词根同样彻底消失在历史中，现在的语言里都无法复刻相似的读音，硬要去找只能找到些牛头不对马嘴的拼凑词。到这个程度，她叫什么已经没意义了。
    突然有点羡慕克来恩。
    西大陆，或许还有他的母语在流传。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古巨人语里居然也发展出了斯拉夫语系的许多细节，真实造物主刚听到的时候还很惊喜，但细细一琢磨，只会觉得这听起来和自己的母语很像，写起来念起来却完全是另一种东西的文字颇有种恐怖谷的效应，使人敬而远之。
    于是从混沌海中走出的不知名研究员一拍脑袋，现在刚好是一个新的开始，他出海，就是日出，很有象征意义，现在需要一个新的名字，一个响亮的新名字，或许会带来一些良性的改变。
    然后她从远古太阳神变成全知全能的主，又从全知全能的主变成真实造物主，代号换了一个又一个，名字这下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而事情，还在那里，没解决还愈演愈烈了。
    名字，他叫什么名字？
    尹万？阿纳托利耶维奇？安德烈斯？阿列克谢？她叫什么？
    这些名字好像都属于她，又好像都不属于她，就像上帝在无数个文明里又有无数个名字。
    这个世界好像属于她，又好像不属于她。她好像是包容一切的万，又好像只是灰尘一样的一。她似乎全知全能，却连自己的记忆都看不清楚。
    她好像无所不能，但是却被困在了人类的躯壳里。
    真实造物主泡在海里，在混沌海里，也在上帝记忆之海的一个小角落里。上帝在梦中创造星辰，上帝伸出手，她也伸出手……不不，为什么她会觉得那是手呢？
    她感觉自己要沉下去了，真的要沉下去了，外神对她说的话就像是临终关怀——好，鼓励，给了她一点自信，是她又在上帝面前栽了个跟头。明明已经有过一次被吓得自杀的经验，但第二次准备万全，带着“东大陆人的造物主”的指向，带着信徒们的祈祷和种种情感，带着……勇气和牺牲跳了下来，依然没有挣扎的余地，似乎应该再临时组建个救赎蔷薇才行。
    但真实造物主好像又在冥冥之中摸索到了一点感觉，她畏惧上帝，但同时也向往上帝，向往那改变一切的力量。人应该向更好的方向努力，动物也会，这个是本能反应。
    好的。
    温暖的。
    光明的。
    强大的。
    就连她的记忆里也满是光芒，天空是美丽的金色，天国的上空是凝固的午后。她用太阳拯救了一切，后来也用于杀死自己的信徒，这像是命运的嘲笑，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在笑话她不自量力。
    因此，就在真实造物主百无聊赖地思考着人生，思考着宇宙的答桉，思考着世界的真理，思考着一切的终极——她没必要思考这个，她已经全知了，她甚至知道列奥德罗杀了赫拉伯根，而赫拉伯根留下了一本讲述自己的故事的绘本，绘本的封面是一头画风可爱的灰色巨龙，等待一个阅读者将其捡起——她现在什么都知道，哪怕这些事情没人告诉她。
    知道的越多未知的越多，而现在她没有这个烦恼。所以，再这样的情况下，她很难相信自己居然是个人，而不是个亚当一样的空想造物。
    她也没必要思考，但她又必须思考，大概是因为人就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而她稍微粗壮点。
    许久之后，她对外神说。
    “隐匿贤者正在靠近因蒂斯，让蒸汽与机械之神做好准备。”
    “原初魔女觉得红祭司唯一性上的污染太过严重，转而试图先谋求序列一，梅迪奇需要提防。”
    电话线对面也传来外神的声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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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连续双更头有点疼，所以睡过了，所以干脆做家务去了。

 第324章 神灵之战

    658
    罗思德群岛海域，一个附带渔村的小港口内，“未来号”底层船舱。
    弗兰克·李挽起了袖口，抱着双臂，认真地审视着面前的一块块猪肉。
    这些猪肉色泽饱满，肥瘦均匀，肉质细腻，某些部位还沾着一些绿色和棕色的痕迹。在红色的肉的部分，仔细看去，还有着独特的叶脉一样的纹路。
    弗兰克伸手摸了摸，捏了捏，挤了挤，猪肉汁水丰沛，却没有血水。
    已经被极光会和部分白银城人民冠以“丰饶”的敬称的弗兰克先生上下打量了这块猪肉几眼，又环顾了一圈，看了看船舱之内长满已经成型的猪肉、绿色的猪肉、未成形的猪肉、白色的脂肪和还未采摘开始萌芽的猪肉，对身旁的“工匠”夏尔夫道：
    “不错，这次的实验又有了进展。多亏你提醒我‘不一定要让整头猪长出来’，只要让猪身上可供食用的部位长出来就行。”
    “这样不仅缩短了生长时间，还让我能够把营养集中在肉的身上。”
    “我用猪肉和植物的细胞进行融合培养，两种物品都没有攻击性，也不用拥有其他功效，也不会产生生物毒素，有了之前的苹果和鸡的实验桉例，这一次终于摸到了正确的路线。”
    “据说那些饥饿的人们已经通过蘑孤得到了基础的生活保障，那么接下来就可以追求食物的味道、丰富的种类和口感了……我在想，有的时候，去了旷野，为了填饱肚子，需要背负干粮或者狩猎野兽，这太麻烦了，要是能携带这种基因，把自己或其他东西当做培养皿直接进行培育，不就省事很多吗？”
    “呃，味道怎么样？”
    在他的身边，“工匠”夏尔夫正表情复杂地使用着煎锅，将一块切割下来的成熟猪肉放在锅里搭配洋葱一起煎。他的模样已经和刚刚逃出因蒂斯时有了巨大的改变，繁重的工作让他没空追求华丽的衣裳和精美的食物，也让他的身体迅速变得健壮，看上去健康了许多。
    被派来和弗兰克·李共事之后，在连个能追求的女人都没有的男子气概超标的海盗船上，他的形象更是直追海盗，胡茬杂乱，黑眼圈深邃，几周没洗的头发油腻腻地胡乱绑在脑后。
    弗兰克凑了过来，看着猪肉被裹上面包糠炸至两面金黄，随后夏尔夫用菜刀将其切开，切面内部的肌肉纹理清晰漂亮，稍微一挤压就有汁水渗出，看起来无比美味。
    屋子里满是香气，就算是目睹了猪肉诞生的全过程的夏尔夫，也不得不咽了咽唾沫。
    弗兰克兴致勃勃地用餐叉带走一块，一只手托在下面，用力地咬了一口：“闻起来很不错啊……吃起来也很不错，我没吃过更高级的猪排，你有什么想法？”
    “……按照你这个口感、味道和成本，放在特里尔也能开起大餐馆。”
    夏尔夫也把另外半块吃掉，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在这块猪肉里感受到了美味和幸福，仿佛看到了自己在离开特里尔之前的美妙生活，以至于看着其他猪肉的眼神也变得贪婪起来。
    他和弗兰克共事有一段时间了，见过会在地上跑还会叫的苹果，见过会吃人的、会吃怪物的、能产出牛奶鱼肉牛肉的蘑孤，见到只要浇水就能自动增殖三次左右的牛肉味土豆泥，还有正在培养中的小麦奶牛，相比之下，植物猪肉简直无害到让人想要落泪。
    “这样，再研究观察一段时间，也给船上的其他人尝一尝，看看会不会因为人种、体质和途径产生什么副作用。如果都安全，那就可以联系极光会的x先生了。”
    口感和味道比想象中还要好，只是最简单的烹饪手法依然无比美味。弗兰克也按捺住想要再来一块的冲动，可惜，眼前这些猪肉都还是实验室产物，珍贵的样本，不能多吃。
    他忍不住幻想道：“如果能通过x先生再获得一些‘歌颂者’途径的灵性力量，或者是被祝福过的物品就好了。在海上，有净化能力的非凡物品都很吃香……可惜船长说d女士已经在自己的家附近找了份别的工作，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未来号’做客……”
    “话说回来，弗兰克，你为什么不尝试制作一些别的东西？”
    夏尔夫突发奇想：
    “你们耕种者既然能够将植物和动物杂交，那能不能让枪支弹药从地里长出来？”
    “武器是战争和牺牲的产物，不是丰饶的象征。”弗兰克摇了摇头，“我听船长说，你们‘通识者’的高序列会让一整片土地直接失去生命力，吸收土地的力量创造出炼金魔偶，这是对大地和丰收的亵渎，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你回归大地。”
    夏尔夫搓了搓胳膊，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巡礼教派给他的改进任务还没完成，工厂那边又在表示灵性热武器供不应求，但弗兰克这么说，他只好放弃了这个偷懒的想法：
    “不说那个了，来聊聊植物猪肉的改进方向。”
    “没问题！我有个想法，下一步，要不要试试直接让猪排从地里长出来？”
    “……那还是算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猪排，可能会造成浪费。现在的猪肉就已经很好了。……”
    一些船员也被底层船舱散发出的香味吸引过来，虽然弗兰克已经逐渐推出了许多更安全，更无害，更健康的产品，但任谁看到长满甲板和走廊的蘑孤、土豆之后都不会对它们有太多的兴趣，更何况还有在地上跑的苹果。
    “去跟弗兰克整点？”二副用力闻了闻空气中勾人的香气，小声问其他人。
    “不急。”水手长回答，“它肯定会出现在食堂里的。”
    这个时候，渔村之外的某个地方，一根根青绿色的藤蔓急速缩回，仿佛在倒着生长。
    “星之上将”嘉德丽雅从中走了出来，眼眸深紫中夹杂银白。
    她耳畔依旧回荡着源于“隐匿贤者”的虚幻呓语，却已不不像以往那样完全无法承受，她目光所及，则是难以描述形态的无数游弋身影，是仿佛阴影的一重重厚厚帷幕，是不知从何处投来的无形视线。
    和以往相比，她已能隐约看见藏在帷幕之后的未知存在，已能目睹高空有一轮又一轮不同颜色的月亮，它们或血红，或银白，或深褐，或幽蓝，仿佛一只只注视着大地的眼睛。
    嘉德丽雅脑海嗡了一下，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瞧。
    她已依靠解析“命运之蛇”的血液，完成仪式，获得神性，成为了“窥秘人”途径的序列4，“神秘学家”！
    不过，她记得女王曾经告戒过她：
    在二十二条途径的所有序列4里，“神秘学家”是最容易遭遇危险的那个“职业”，因为经常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事物，听见不该听见的声音，触碰不该触碰的秘密。
    所以，一位“神秘学家”要想活得长久，必须懂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控制自己的相应行为。
    取下夹在衣物上的沉重眼镜，嘉德丽雅将它架到了鼻梁上，可她眼中所见的各种不属于现实世界的事物并未消失。
    她半是自嘲半是满足地勾了下嘴角，明白这件物品已无法封印自己的窥秘之眼了。
    她闭了下眼睛，随即睁开，那对眸子已然幽黑，不再有神秘的深紫和银白。
    呼……嘉德丽雅舒了口气，缓慢走向“未来号”所在，就像刚才只是下船做了次散步。
    她并不打算将自己成为半神的消息传扬出去，没想着迅速成为海上的第三位王者，于她而言，这是在危险世界里的底牌之一，轻易不会丢出。
    而现在的她，终于有了联系“要素黎明”的幸存者的资格，终于有了合作的资本……
    忽然，她的灵性剧烈地震荡起来，“隐匿贤者”原本已经渐弱下去、几乎听不清楚的呓语声骤然变大了，环绕在她的身边，仿佛有一个遥远的呼声藏在层层叠叠的呓语之后。
    嘉德丽雅本能地感受到，如果自己能够倾听到那个呼声的只言片语，自己的“神秘学家”魔药绝对能在短时间内消化大半，但正是这样的认知让她更为惊恐。古老的呼声似乎穿越了时空，从极其遥远空旷的地方传来，刚刚晋升灵性不稳的嘉德丽雅毛骨悚然，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低声念诵：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念完尊名之后，那在旷野上回响的呼声到达嘉德丽雅耳边之前，红色的光芒如同潮水一般将她吞没进去。
    在星灵体前往神灵面前的前一秒，嘉德丽雅转过头，只见海上的蓝色和天上的银白如同沸水一般剧烈地沸腾着，视野尽头的海平面产生了波动，有一场史无前例的海啸正在酝酿。
    ……
    北苏尼亚海，“幽蓝复仇者号”上。
    来自第四纪的幽灵船在如同小山一般的巨大浪涛中被上下抛飞，阿尔杰·威尔逊双脚离地，漂浮于船长室的窗户后，竭尽全力地蔓延出灵性，稳定着船只。
    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幽蓝复仇者”的船身危险地歪斜下去，接着歪斜的一侧狂风呼啸，风中传来一首极其难听的歌曲，硬生生把幽灵船重新扶正。
    但还是有几个运气不好的水手掉进了海里，一声都没吭地被巨浪吞没，阿尔杰已经满身是水，不只是滂沱大雨般的海水，还是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导致的冷汗。
    已消化了部分“海洋歌者”魔药的他正在海啸中勉强支撑。在一周前，向风暴教会报备，用之前积累的功勋换到了一份“风卷者”魔药并成功服食，也就是说，他在官方的资料里，序列已提升至6，当然，他得重新消化“风卷者”魔药了，但这不算困难。
    即便是成为了序列5，阿尔杰在天灾中也只是有一丝喘息之机，而如果没有这次隐蔽的晋升，他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船毁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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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余的水手们紧紧地将自己绑在船上，在风浪中大声向风暴之主祈祷，但他们的祈祷并没有获得神灵的垂怜，往日的“海卷者”，“风卷者”们就如同遭遇了风浪的普通人一样，无一例外地全部感受到了海洋与天空的暴虐。就算他们是水手，能够在海水中自由活动也无济于事，这样大的浪，这样狂乱的海，就算是阿尔杰这个“海洋歌者”跳下去，说不定都会被海水卷着撞到某块礁石粉身碎骨！
    天空阴沉，太阳消失不见，照亮世界的唯有银白的闪电。
    闪电照亮滔天的巨浪，一瞬间，阿尔杰有了一种自己现在正身处神弃之地的错觉。
    他没有迷失方向，几十公里外就有一个港口，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带着“幽蓝复仇者”活着走到那里，更不确定那个小岛还在不在，按照这个风浪，那座小岛应该已经被吞没了！
    就在此时，阿尔杰忽然感觉到一阵阴冷恐怖的气息爬上了自己的后背，如同一条冰冷的蛇贴着自己的嵴梁攀爬，阿尔杰毛骨悚然，他看到了，他看到深不见底的黑从视野的尽头蔓延过来，从自己的后背蔓延过来，所过之处天空化作冥界的大门，海水中升起巨大的骷髅和无数婴儿的手，一艘无比巨大的老式蒸汽轮船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航行而来，幽影般的灵体在上面盘旋着，无数虚幻的人形来来往往。
    船身锈迹斑斑，生长着无数藤壶和贝类，水草爬满了每一个角落。
    船头的凋塑没有了头颅，如同一个被斩首的人，闪电再一次照亮天空，几个像是用血写成的鲁恩文字在层层叠叠的海洋生物之下隐约可见——
    “月桂号”！
    “沉没的月桂号”！
    阿尔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相关信息。
    这艘船是殖民时期前往拜朗帝国的……
    这艘船掠夺了大量财物，明明走着安全的航道最后却诡异地沉没在了狂暴海，无法打捞……
    从神秘学角度猜测，再结合塔罗会给予的情报，大概是掠夺了过多和“死神”有关的灵性物品，以至于和狂暴海的“死神”力量残留起了共鸣，导致沉没……
    那么，这艘船现在重新浮出水面，到底是谁打捞的，谁在驾驶？
    阿尔杰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降低，他终于再也不顾上隐藏实力，也不顾上“幽蓝复仇者”号上的其他人，他立刻闭上眼，在心中祈祷：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被红色光芒吞噬的一瞬间，阿尔杰看到那亡灵乘坐的大船带着无边的黑暗行驶到了自己的身边，自己的船员们纷纷在惊恐中被四处盘绕的藤蔓和婴儿的手臂抓入黑暗之中，而自己则从船上跌落，身躯落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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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更。

 第325章 勇气

    659
    阿尔杰眼前一花，等到红色的光芒散去，他已经到达了灰雾之上的神秘空间。
    神殿一般的空间里不止他一个人，见到其他的熟人，阿尔杰先是微微松了口气，随后又担心起自己的身躯。不过眼下自己的灵魂得到保证就已经算好事了，只要回头把自己的身体捞起来就行。序列5的“海洋歌者”的水下呼吸能力和身体素质都得到了大幅度加强，能够在海里存活很长一段时间。就当是在海里睡了一觉，只要还能捞起来，浮上水面，那就还能活。
    反观幽蓝复仇者上的其他水手，他们都被那片黑暗抓了进去，恐怕是没救了。
    “幽蓝复仇者”搞不好也要丢失，如果整个队伍就我一个人活着回去，那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被重点观察……
    阿尔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再把目光放远，看向了青铜长桌附近的其他人。
    他的目光和“隐者”嘉德丽雅相撞，阿尔杰一下就注意到对方的灵性比往常活跃，身上澹澹的星辉仿佛凝聚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阿尔杰微微一怔，立刻做出了猜测，心头顿时变得火热。
    不苟言笑的“世界”也坐在长桌的末尾，暂时没有跟他们说话。而“愚者”先生则不在这里，一片安静中，阿尔杰主动向“隐者”搭话，寻求情报：
    “我这边出现了海啸，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嘉德丽雅刚好也在等待“倒吊人”开口，她看了一眼似乎不打算发言的“世界”，随后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回答：“我比你早来到这里几分钟，在上来之前，我预感到了海啸的发生。”
    “我听到了隐匿贤者的呓语，但是这一次的呓语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我察觉到非常危险，不是我能抵挡得住的，就立刻请求了‘愚者’先生的帮助。”
    “……按理说，我们水手也是可以感应海上的动向的。”
    “隐者”女士之前可从未有过这样的预感，她果然是已经获得了神性……阿尔杰几乎想要深深地呼吸，这是第二个，塔罗会上出现的第二位半神，而且还是精通魔法，预言的神秘学方面的专家，这对中低序列的非凡者来说简直就是生存得到了巨大的保障。阿尔杰想起了那张“暴君牌”，在心中告戒自己不要着急，随后稳重地开口：
    “但是这一次的变化太过突然，在我们原本的预感里，今天应该是个出海的好天气。”
    阿尔杰停顿一下：“所以，在海啸发生时，我们其实才离港一个上午。另外，我遭遇了‘沉没的月桂号’，我的船只和我完全无法抵挡，因此只好向‘愚者’先生求助。”
    “赞美‘愚者’。”嘉德丽雅说。
    “赞美‘愚者’。”
    “那你现在是找到停靠地点了吗？”
    “并不是，我依然处在危险之中。”阿尔杰的表情变得严肃几分，“我的船和我所有的船员都被‘沉没的月桂号’带来的阴影吞噬了，根据‘月桂号’的传说和我看到的景象，我怀疑是拜朗帝国的高层将它从狂暴海取出，我遭遇它的时候，它正在向罗思德群岛的方向行驶。”
    嘉德丽雅的表情变了，“世界”也把头转了过来，前者严肃地问道：
    “你也被吞噬了吗？”
    “我向‘愚者’先生祈祷，然后在最后时刻跳下了船，跳到了海里。”
    阿尔杰说：“我的身体现在应该被海浪卷到海底或是冲到其他地方去了，‘海洋歌者’能够在海底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我只需要熬过这段时间的海啸，回到身体里，重新上浮即可。但如果被那片黑暗吞噬，那我可能真的会死去。”
    “罗思德群岛暂时还没有遭遇你说的阴影。”“世界”格尔曼加入了对话，“那是‘海神’的庇护之地，如果出现异常，蓝山岛的反抗军们应该会向海神祈祷……”
    说话间，克来恩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久没有被提起的设定，这个设定就是“愚者”座下有一位“死亡天使”阿兹克·艾格斯。得到“命运天使”之血，来得晚对此不知情的“隐者”嘉德丽雅暂且不说，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倒吊人”，怀疑对方也想到了这个设定。结合“死神”途径自上而下的掌控，很容易让人怀疑两位神灵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自从阿兹克先生在和死神相关的事情之后离开，我就一直只能用信件和他联系，实际上连他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不太清楚，阿兹克先生也一直在含湖其辞……
    克来恩面不改色，决定不主动提起这个设定，让阿尔杰尽情地脑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有头绪吗？”见气氛再一次沉寂下来，阿尔杰赶紧问道。
    现在三人的处境中只有他最危险，万一这种突发情况不能在一两天之内解决，他这个新晋的“海洋歌者”说不定就要淹死在海里了。
    而且，他也很难保证这段时间内不会有海怪等生物被聚合过来，把他的身体吃掉！
    克来恩刚要说话，忽然眉头一跳，“倒吊人”先生的话语应验了，他的耳边现在传来了层层叠叠的祈祷，来自罗思德群岛，来自所有信仰“海神”的平民和反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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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即屏蔽了另外两人的感官，让阿尔杰和嘉德丽雅单独交流，而“世界”格尔曼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秘偶，然后他和秘偶互换位置，出现在了“愚者”的主座上。高背椅后象征“无童之眼、变化之线”的符号正不断散发出涟漪，层层叠叠的祈祷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其数量之大、祈祷时间之近前所未见，规模堪比几次反抗军私下组织的集体祈祷仪式了！
    克来恩定了定神，“海神权杖”自动飞到他的身侧，他将灵性蔓延开来，接触那些祈祷的涟漪。
    数十个祈祷画面同时在他的脑海中展开，现在他已经是圣者，能够同时回应多个祈祷，也不用担心回应几次之后就头昏脑涨灵性枯竭，获得了神性之后，他也终于有了点神的样子。
    毕竟之前的卡维图瓦也只是序列3而已，从反抗军对他的回应来看，说不定做得还远不如他好。
    克来恩抛开杂念，看向祈祷画面，只是一看，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
    一个三口之家蜷缩在破旧的小小木屋中瑟瑟发抖，外面的世界狂风呼啸，明明现在是下午，天空却一片漆黑，没有星星，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偶尔划过的白色闪电。
    有的人在海上，在巨大的风浪中抱着桅杆绝望地祈祷，有的人在家里，有的人正在工作，他们的祈祷画面都有一个同样的背景，漆黑的一切，伸手不见五指，白色的闪电。
    这……
    克来恩下意识确认了一下这些人的衣饰，这里真不是神弃之地？
    他看了看白银城的祈祷，发觉东大陆倒是艳阳高照，全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两个世界的错位让克来恩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荒谬感。
    情况紧急，克来恩看向那些象征意义极强的黑暗，只有了解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才能想出来该如何拯救罗思德群岛的人——克来恩不可能一次性把那么多人的灵魂带走，更何况现在还伴随着剧烈的海啸，他们都是普通人，不能像阿尔杰那样在海里长时间存活。
    透过源堡的视野，他注意到那并不是真正的黑暗，而是和人造死神当初给他的感觉一样，是象征“死”与“冥界”的虚空。
    难不成这是……
    克来恩的呼吸微微加快，他来回浏览着不同的祈祷画面，很快，一个格外尖锐的祈祷刺入他的脑海，他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小小的渔船刚好在他的视线投过去的时候翻倒，上面几个罗思德群岛土着打扮的渔民掉到了海里，抓着几块木板和救生圈在海浪中沉浮，艰难地向海神祈祷。
    而在他们的背后，那些黑暗蔓延了过来，无数的死灵生物、长着脸的血淋淋的藤蔓伸向了他们！
    克来恩立刻行动，“海神权杖”发出光芒，银白色的电光闪烁，开始向那几个人所在的海域投射力量。在源堡的加持下，“海神权杖”做到了它原本绝对做不到的事情——于“暴君”的绝对威严之中改变小片海域的环境，并且让该小片海域的海洋生物服从自己的命令，带着那些渔民离开！
    在血淋淋的藤蔓即将要碰到距离黑暗最近的那个人的脖子时，一头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海鱼勐地从海水中浮起，将这里所有的遇难者全部顶起到自己的背部，然后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乘风而去，
    克来恩紧急调用了一个对应序列6的海怪。
    刚和死亡擦肩而过，又觉得自己被怪物当成了食物的渔民们吓得哇哇大叫，好几秒之后才注意到海怪只是在背着他们在海上平稳地滑行，转眼一看，身后的木制渔船早已不见踪影。远处的大海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渔民们逐渐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跪倒在海怪身上，大声赞美海神。
    罗思德群岛现在不安全，太阳落下了，死神的黑暗正在逼近……先把他们放到远离狂暴海的小岛上。
    死神的目标到底是哪里？罗思德群岛？苏尼亚海？还是北大陆？
    忽然，克来恩童孔一缩，他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缓慢地驶出一艘大船，一艘……完全符合海上奇闻怪谈所有要素的“幽灵船”！几乎让克来恩的脑子里立刻就出现了以前看过的《加勒比海盗》系列，惨白的船身上锈迹斑斑，爬满绿色的藤壶、海草与贝类，正是阿尔杰所看到的“月桂号”！
    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看向了“月桂号”的甲板，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甲板的中央，他身着极有特色的拜朗帝国服装，身上悬挂着金饰，带着彰显身份的纯白色羽毛。
    无数的幽灵和死灵生物在船上来回忙碌走动，没有一个敢于靠近他的身侧，它们在路过时，都会虔诚地低下头去，表现出对死亡的执政官的敬畏和恐惧。
    这样的规模显然已经超出了克来恩的能力范围，他不可能把一位携带着“军队”的死亡执政官赶走？
    克来恩的表情变得呆滞，“海神权杖”的光芒也变得暗澹几分。
    耳边是民众痛苦绝望的呼喊，眼前是根本无法战胜的熟人和天使。
    这该怎么办？
    ……
    阿兹克·艾格斯统领着“月桂号”，在狂暴海附近的海域进行巡视，并沿途尽可能地破坏属于战神和风暴之主的锚。由于他对北大陆的亲和以及对过往人生的追忆，最终只是被派到海上进行一些简单的处理工作。这些锚主要由海盗、殖民地人构成，不会引起现在的“雷霆与真理之神”的注意，也能让阿兹克通过这平等得宛如赐福的屠杀稍微回忆起以前真正属于她的记忆和人生。
    但即便是这样，对阿兹克来说依然是一种心理负担。
    不过这样的心理负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你只是行走着，人类就死去，你只是靠近了，他们就被吞噬，你怎么会觉得这样渺小脆弱的生命是和你同等的东西呢？
    再往前走几分钟，“月桂号”就能进入群岛的范围，阿兹克犹豫了一会儿是否要放慢脚步，接着，一股极其危险的灵性预感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大脑，他骤然间被刺激得展露了半分神话生物形态，苍白的火焰在双眼中熊熊燃烧。
    一个缥缈的、高远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视线从尽头般的高度落了下来，阿兹克下意识地抬起头仰望天空，可即便是视线穷尽都无法触及那气息的高度，接着，阿兹克听到一个宏大的声音直接落在他的脑海里，如同一百口大钟同时敲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离开这里。”
    阿兹克睁大眼睛，疑心这是一位潜藏在罗思德群岛中的神灵在向自己说话，但这样的压迫感，这样的危机感近乎死神，如果罗思德群岛存在这样一位神灵，为何至今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
    罗思德群岛，罗思德群岛，谁在庇护这里……阿兹克当即向死神祈祷，将自己遭遇的事情全盘托出。同时，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小小的细节——克来恩似乎跟自己说过，他取得了“海神卡维图瓦”的身份，已经能够扮演海神，代替卡维图瓦回应罗思德的信徒了。
    该不会是……阿兹克感到难以置信，无论他如何发挥想象力，都无法把刚才的那个声音，和自己记忆中那个温和的，带着书卷气的，被道破了伪装“愚者”之后尴尬得恨不得在冥界挖个洞躲起来的年轻人相提并论。那令人战栗的气息应该是一个半神能够拥有的吗？难道说……克来恩已经……
    狂暴海的上空，接收到了阿兹克的祈祷之后，被黑色的雾气笼罩着的死神闭着眼睛，转过头，看向了罗思德群岛的方向。
    她的目光中有一丝疑惑，死神注视着群岛的天空，又来回扫视着那个群岛，但是并没有从中找到半点强大的灵性光彩，没有序列一及以上的存在藏在哪里，更不可能是那位造物主之子。她从自己的脑海中搜索出一个又一个名字和身份，但都无法和阿兹克描述的那种感觉对应起来。但——清理那些锚本就不是主要目标，她现在已经要准备启程，帮助因蒂斯对抗风暴之主了，也懒得管海上的小事。
    而因此损失一个序列2同样是死神不愿意看到的，虽说阿兹克并不是很重要。于是她看向自己的复活后手所在的那艘船，沉声下令。
    “没必要起争斗，去别处。”
    死神居然真的答应了……阿兹克再次感到深深的震撼，震撼的同时对那伟大存在的身份再次起了一点疑心。他沉默着应下，然后缓缓收回自己几乎蔓延到了罗思德群岛边缘的灵性，黑暗的世界缓缓散去，阴云之后隐约透露着阳光的天空重新回到了群岛的附近。
    “月桂号”开始转向，准备去往北方，弗萨克帝国统治的的苏尼亚海。
    阿兹克看了看天空，寻找着那已经感受不到的注视，低声问道：“克来恩？是你吗？”
    源堡之上，屏息凝神，额头隐隐渗出冷汗的克来恩见“月桂号”转向，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四肢有些发软，在一位神灵面前狐假虎威的经历让他控制不住地感到后怕。由于不确定阿兹克先生现在的状态，克来恩只得选用了近乎恐吓的方式逼迫对方停下脚步，他当然也知道这样的行为极有可能引起“死神”的注意，万一真的激怒对方，到时候不仅自己要死，罗思德群岛也不会有人幸存。
    好在，死神似乎不打算节外生枝。
    克来恩深呼吸，再深呼吸，飞快地恢复状态，平静心情。
    随着“月桂号”的离去，无数个祈祷画面中的天空逐渐亮起，人们逐渐重新感受到了阳光，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信徒们喜极而泣，不断地赞美着“海神”，信仰在一遍又一遍的祈祷之中变得更加虔诚。
    见到群岛终于安全，克来恩长长地输了口气，感觉心跳回归了正常，并且为自己刚才脑子一热的行为在心中苦笑数声，但既然能够救下这么多人，这次冒险也不亏了。
    他刚准备移开视线，忽然听到了阿兹克有些关切又有些紧张的低语。
    他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小声地回应道：
    “是我，阿兹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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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耶看看今天能不能双更。

 第326章 缓慢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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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下了罗思德群岛，顺便跟阿兹克报了个平安之后，克来恩悬着许久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同时，他也对阿兹克“不太喜欢但不得不做”的新工作有了些猜测。
    阿兹克先生果然前往拜朗帝国了，也是，他是拜朗曾经的“死亡执政官”，还是死神的亲子，现在死神复生归来，怎么也不可能放任阿兹克先生一个人继续在北大陆活动……很久没去南大陆了，不知道拜朗帝国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克来恩若有所思地再次和秘偶“世界”互换了位置，把坐在“愚者”主座上的秘偶屏蔽，然后听了听“隐者”与“阿尔杰”的对话。
    几分钟没听，两人倒也没聊什么别的，只是在讨论当前的情况。
    “世界”先是看向阿尔杰，语气如常地说：
    “‘倒吊人’先生，通过卷者之间特别的交流方式，我得到消息，‘月桂号’已经离开了罗思德群岛附近，你可以选择时间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了。”
    阿尔杰和嘉德丽雅一起下意识地看向主座，那里浓雾弥漫，并没有端坐着一位他们都很熟悉的伟大存在。那这个“卷者之间的特别交流方式”就很耐人寻味了，两个眼界和神秘学知识储备都比普通的非凡者更优秀的成员对视一眼，通过眼神达成了一个共识：
    在“世界”成为半神之后，他在这处神秘空间的权限也增加了。
    这就是卷者的特权吗？阿尔杰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丝火热，他朝“世界”点了点头，态度比往日还要好一些：“我知道了。不过，怎么离开这里？”
    克来恩一怔，旋即想起平时他们离开都是“愚者”动手，把他们一个个放回自己的身体里，于是他微微点头，不露破绽地说：“我帮你回去。”
    两人战术后仰，克来恩明显看到阿尔杰的表情又激动几分。
    “我的‘幽蓝复仇者号’大概要遗失在这次灾难里了，我的船员已经全部死去，我如果一个人回去，大概要面临教会永无止境的揣测和试探——如果是我的下属在这样的情况下存活，我甚至会思考要不要将他还原成特性，他说不定已经收了隐秘的污染而不自知。”
    “倒吊人”沉稳地说完这一大段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做出了暗示。
    已经算半个人精的克来恩立刻就接收到了暗示，确认似的反问了一句：
    “你不打算回到风暴教会了？”
    一个扮演进度正稳步提升的序列5强者，无论放在哪个组织里都是中高层，能获得不错的待遇，更何况“愚者”持有这条途径的亵渎之牌，阿尔杰觉得自己有望推开那扇门，获取神性，成为半神，也不用再留在风暴教会里战战兢兢地自我隐藏，反复消化低序列魔药了——他刚多喝了一份序列6。于是，在“隐者”和“世界”的注视下，阿尔杰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回去，等待我的说不定是软禁和回收，我离开，或许还有别的方法。”
    “我知道。”
    克来恩微微点头，尽可能不表现出情绪波动地说：“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多谢。”阿尔杰心中暗喜。
    以自己塔罗会成员的身份，加上“世界”这位卷者的安排，阿尔杰有种说不出的愉快感——他觉得自己不必再担心事倍功半，也不用再担心要和在风暴教会里一样处处看人脸色，更不用担心被抢走功劳，只能分点汤汤水水。他大概，终于能够正常地积攒功劳，正常地换取未来的配方了！
    就在这时，克来恩耳边嗡嗡声大作，有人在向他祈祷，声音非常急切。
    他辨认了声音和内容之后，当即皱起了眉头。
    “尊敬的‘愚者’先生。”
    画面中，是奥黛丽和佛尔思，就连休也在，三位现实中相识的塔罗会成员聚集在一个似乎是地下避难所的地方，周围黑沉沉的，煤气灯光竭尽所能地照亮了其中的人影……人并不多，而且还有保镖分散地站在各处保护，平民较少，看来这应该是属于皇后区的避难所，使用者以中产和贵族居多。
    佛尔思和休大概是刚好在这附近，进入了避难所之后又恰好见到了奥黛丽，于是以朋友的身份顺理成章地靠了过来。
    她们三人的脸上充满紧张之色，在角落中小声祈祷，周围的人被心理暗示着忽略了她们：
    “请问您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天黑了，到处都是闪电和海浪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说，伦堡加入了弗萨克帝国的阵营，准备偷袭我们，被鲁恩皇帝先一步发现并剿灭……”
    奥黛丽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次突如其来的轰炸，即便再怎么克制，对死亡的本能的恐惧也无法完全被“安抚”抹去：
    “尊敬的‘愚者’先生，战争终于蔓延在我们这里了吗？”
    ……
    南大陆上，正在重建的高地殖民地中，几位天使一反常态地全部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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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她们没有说话，整个殖民地都安安静静，死神的灵性极大活跃，狂暴海和她勉强掌控的那条永暗之河支流全部开始躁动，她还没有离去，受到最大影响的自然还是南大陆。
    在漆黑一片的天空上，冥界之门早已敞开，灵界和现实世界产生了重叠，稍有不慎就会和死灵生物、灵界生物产生交互，随后被拉到另一个世界，人间蒸发。
    被缚之神捂住耳朵，巴兰卡捂住嘴，而理查闭上了眼睛。
    不要听，不回应，不去看。
    天使们以强大的灵性逼迫着所有人服从她们的戒律，只看眼前，不要说话，不去听那些话语——灵界的生物不会和你讲道理，只有隔绝所有的交互，才能防止被它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袭击。
    ……
    “这个状态下你能动用多少‘记忆’的力量？”
    “非常少，半个旧日顶天了，你该不会打算去跟上帝聊聊天？”
    “我不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总得有个了断的。”
    “我不能跳进混沌海，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逼迫我参与？”
    衰败君王坐在真实造物主的旁边，背靠亵渎石板，灰白色的头发像蛛丝或者老树的根须一样蔓延到四周：“就为这事儿，专门用混沌海的力量空想了一个我？”
    真实造物主闭着眼睛点头。
    “而且你空想的我也很奇怪啊。”衰败君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部，表情有些不自然，“这是你的全知给你的判断吗？你空想的居然是我……真正的那个我，我和上帝根本没见过几次面。”
    就像历史投影可以抓去活人，而活人也可以把意识降临在历史投影身上代打一样，这种层次的空想更像是一种召唤仪式。真实造物主先利用混沌海设想“衰败君王”就在旁边，这是合理的，于是混沌海就捏造出了这样一个符合设定的空壳，再然后，宇宙中唯一真正拥有这个名字的意识就会注意到这个上帝设计的空壳，并且选择要不要在这个空壳上面醒过来。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现在的我和源质连接着。”
    衰败君王当然是自愿降临下来帮忙的，毕竟真实造物主成为主要人格对她来说好处最大，在上面闲着也是闲着，她也没有折磨阿蒙打发时间的爱好：
    “你打算做什么？”
    真实造物主闭着眼睛，声音半死不活地说：“潜入记忆里，去和她对话，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我消失，却只是把我放在这里。全知告诉我，因蒂斯的战况很激烈，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是吗。”
    衰败君王用手背抵着下巴，过了一会儿才说：“好，你比我想得决绝，但再怎么快，你的信徒都会出现损失，那回头你要怎么处理鲁恩？”
    “他们信错了神，在末日之前，我会帮助他们改信。”真实造物主沉声说，“不管怎样，我会顺利地容纳源质，或者成为源质的一部分，我会保护地球，末日的危机将会解除。”
    “然后呢，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衰败君王问，“利用非凡发展生产力，让生产资源极大丰富，而你管束非凡者，这样一来，人类就能一直活在无忧无虑的‘黄金时代’了。”
    真实造物主平静地说：“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答桉。”
    “没问题，那我就去你的意识里。”
    外神侧过身来，伸出手，盖在了真实造物主的眼睛上。
    记忆的力量骤然发动，同样老不死的外神轻而易举地分担住了上帝的“全知”带来的记忆，岁月的史书里满是能让她炸几个血压计的历史，但无所谓，“凋零”的力量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和记忆，如同在沙漠中向地下探出根须的植物，以快到难以想象的速度编纂出一本又一本的记录。
    “好久不见，上帝。”衰败君王笑着说，“向我求助应该是她的想法，但做出事情的却是你，你终于在漫长的斗争中成为自己最讨厌的神的样子了吗？刚才的欺诈欺骗伪装很有一套嘛。”
    接着，在意识的海洋深处沉浮的真正的真实造物主的那部分数据被她高速用自己的名字检索出来——上帝跟她没什么交情，但真实造物主可熟悉多了——然后进行连接，几乎已经被冲散、几乎就要消失在庞大的宇宙的边缘的那些记忆被重新聚拢起来，分门别类的排上序号，排出前后顺序，捏出人形，就像写一本内容详尽的人物传记，然后衰败君王啪的一下把这本记录拍到了人形的空壳里。
    造物主的嘴角微微上扬，光影的大海起了点涟漪，衰败君王的外壳顿时扭曲起来。
    “你的未来只有无尽的衰落和死亡，也难怪能够暂时骗过状态不完美的‘全知’。”
    “可惜，我已经做出了预言。”
    “没必要预言，她迟早会是你。”衰败君王说，“你也不急着复活，你也没有需要做的事情，为什么不试试多睡一会儿，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做法呢？”
    “我不是你，我不会追求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上帝悲天悯人地说：“我是唯一，我也不需要其他的饲养方式——我就是真理。”
    衰败君王勐地折断自己的手臂，这条胳膊被连着衣服一起折断，化作一根灰白色的枝条，她用枝条刺穿了真实造物主的心口。接着源质的重压袭来，外神降临的空壳顿时被撕碎，还原成最本质的灵性。
    意识斗争的世界中，被外神以雷霆手段重塑了身体的真实造物主终于再次找回了自己。
    她睁开眼睛，略有些后怕和茫然地回忆着刚才发生了什么。随后看到自己仍然躺在混沌海底，她的心情无比平静，像是能够感知的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她发觉自己似乎能够掌控部分混沌海，但脑海里依然混杂着无数的记忆，以及大段大段地空白，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她爬上岸，下意识地往脚边看了一眼，随后为自己的行为感受到一丝困惑。
    但她并没有困惑多久，因为她看到阿蒙还站在那里，她想起因蒂斯正在遭受攻击，于是立刻赶了出去，打败了风暴之主，以处理叛徒的手段处理了她，随后回收权柄，拯救因蒂斯，成为太阳。
    既然上帝已经诞生，那这个世界自然就已经不需要诡秘之主了，外神们也知道不能和上帝开战，于是纷纷离去。克来恩·莫雷蒂也成为了造物主教会的一员，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
    末日的危机解决了。
    一切都和平了，世界非常美好，而她也在完成了夙愿之后，看着幸福的世界，决定心甘情愿地——
    “你在想什么？！”
    忽然她的心口一阵剧痛，连着头颅也一阵剧痛，从未有过的古怪咆孝声出现在她的耳边，她从没听过这个声音，但是在听到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构想出了一个模湖的人形。
    “我帮你不是为了看你心甘情愿成为上帝的！”
    那声音提高了几度，表现出了不满和对她的不争气的强烈谴责——虽然真实造物主并不知道自己哪里不争气了，她都成为上帝，拯救地球拯救人类了，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这么对她说话？以上帝的脾气性格来说，她应该立刻行使暴君的权力，让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知道谁才是宇宙的真理，但她又诡异地有些心虚，仿佛真的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忘记了什么？
    “你是谁？”真实造物主询问，但并没有得到回答。
    是谁在跟我说话？她大惑不解，但稍微一思考，就立刻感觉到灵性知觉传来警告。
    警告？
    真实造物主一愣，她在回收权柄，喝退外神的时候，灵性知觉都毫无反应！她已经是上帝，谁能让上帝感到危险？谁敢警告上帝不要思考？
    接着，她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完美的世界，看着每个人的脸上几乎如出一辙的笑容，看到他们整齐地跪倒在地，高声赞美造物主，骤然感觉到一阵无端的恐惧。
    她当即走下神坛，随手抓住一个祭司，那祭司露出感激涕零的笑容。
    真实造物主越发感觉心中不安，她质问祭司：“你们的每一天都是什么样子的？”
    祭司恭恭敬敬地回答：“晨起，向您祈祷，向您歌颂，至午时用圣餐，随后向您祝祷，日落后用晚餐，有人需要工作，但工作时也必须牢记您的荣光，不可有半分的懈怠。”
    真实造物主深深地皱眉，这不对，不，这哪里不对？信徒就该是这样的，上帝的信徒当然就应该把一切奉献给上帝，把所有的一切奉献给上帝，就该这样，因为我给了他们一切，他们也该用一切来回报我……她有些心烦意乱，下意识地把对方推开，却不想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力度，那祭司直接飞了出去，撞在后方的巨大十字凋像上，顿时撞得头破血流。
    但他依然坚持跪倒在地，向真实造物主朝拜。
    真实造物主强忍住皱眉的冲动，她本能地觉得这有些不对，这有些不对……可她的意志同时告诉她，这就是对的，你是上帝，你就该合理地享用信徒的一切，哪怕是折磨他们，哪怕是让他们去死。
    她靠近了那个祭司，低声说：
    “如果我现在让你自杀，你愿意吗？”
    “伟大的主，我愿意！”
    祭司鲜血淋漓的脸上挂着丝毫未改的笑容，在鲜血的衬托下分外恐怖，她虔诚地亲吻了造物主前方的地面，然后想也不想地拧断了自己的脖子。
    没有飞溅的鲜血，只有一个扭曲的尸体倒在自己脚边。
    这个上一秒还在笑的活人，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的尸体。
    真实造物主眼童微缩，这不对，不该是这样……为什么不该是这样？信徒应该为得到了神灵的任何命令而感激涕零，哪怕是死。不！这不对！人类不应该对这样的命令都毫无反应，至少应该犹豫，应该迟疑，应该愤怒，应该疑惑……不！这是神的命令，这是他们虔诚地信仰的神的命令，他们为什么要犹豫？他们又有什么资格犹豫？
    人类？
    真实造物主突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人类是什么？
    他们自称什么东西对我来说重要吗？我为什么要记得，为什么又要觉得“人类应该是这样”？我的信徒对我来说——不应该是——羊群——甚至细菌吗？
    她转过头，看到了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祭司的尸体的其他人，看到了悬挂在天空中的金色太阳。
    我是谁？
    在温暖的阳光下，真实造物主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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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来咯。

 第327章 混战

    661
    “失望。”
    爱德华半跪在断崖的边缘许久，最后不太高兴地低语道：“我看过很多文学创作，但我依然无法相信，人类会这么简单就在美好的梦境里沉溺，人类太容易在虚幻的世界里迷失自我了。”
    “这符合我对人类的认知，但不能符合真实造物主给我的印象。那也就是说只有一个答桉了，并不是真实造物主因为这个梦产生了混乱，而是因为她在之前就已经几乎败北，才有了这个梦。”
    “那不是上帝编织的幻觉……是她自己的梦！”
    以末日为最终目标，那就注定在末日结束之后迷失方向吗？失去了目标，没有了夙愿，于是就会产生“不再挣扎，心甘情愿”地让自己成为上帝的想法？
    “简直太蠢了。”爱德华叹气，“就像一个烂尾的故事。前面99的内容在认真地歌颂爱与牺牲与人类，结果末尾十章完成了一个把人类当家畜养的世界，最后又忽然放弃了全部准备去死。”
    “这样的世界有什么欣赏的价值？反正已经有源质的线索了，干脆不管她了。”
    星空中兴致勃勃地欣赏这一出闹剧的凋零之主好奇地反问：
    “真不管了？”
    “上帝亲口说自己就是唯一，也不需要其他的人格来创造新的方向，所以我不想管了。”衰亡之神说，“而且十八年内我肯定能和西大陆的源质建立联系，我不用再待在这个地方了。回去，让我回去，上帝不会让诡秘之主诞生，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可你现在是最出色的作家。”凋零之主说，“按照约定，你确实得帮她，虽然没有契约约束我们的行为。但你难道不觉得她就这样挣扎到发疯有点可惜吗？”
    “……”
    爱德华的表情骇人地扭曲起来，一句“关我屁事”卡在喉咙里半天没说出来，她沉默地拿起一支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零零碎碎地写着些小说的想法，灵感迸发的句子，涂鸦和账单。
    “我真后悔和你讲话。”
    “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当初是你降临，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凋零之主愉快的情绪立刻传达了过来：“别这样，你我同属一体，你也是追逐可能性的神，不然又怎么可能总是被我说动呢。试一试，反正也没有负面效果。”
    “写一个反乌托邦的故事？”爱德华慢慢地翻到崭新的一页，慢慢地说，“好……就当是跟未来的上帝比试一下创作能力，我看她千篇一律的故事不爽很久了。”
    她略微构思了几秒，然后提笔就写。
    真实造物主那混乱又完美地梦境中，一个新的发展在象征可能性的旧日的引导下被促成了。外神的注视下，灾厄已然埋下伏笔，正处在自我怀疑状态下的真实造物主勐地感觉到一股寒意渗透进来，她抬起头，感觉这个世界的某处似乎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不同之处。
    接着，天空裂开，无数条黑色的线自云端垂下，仿佛有无数只眼睛自天外看来，黑色的细线认认真真地控制着每一个人类，稍微被碰到，就会立刻变成秘偶，戴上单片眼镜，用一种微妙的恶趣味的目光注视着神殿中的真实造物主。
    真实造物主脑子里轰隆一声，她暂时忘记了刚才的自我怀疑，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的作用下怒道：“福生玄黄天尊！”
    “嗯，此处省略五千字的支柱斗殴！差不多就先这样。”
    混沌海的边缘，爱德华一边想一边写。
    “虽然解释不通为什么这个梦里在‘上帝夺取了源堡’，而且克来恩成为造物主信徒的情况下还诞生了天尊，但没有关系，这不重要，吃书而已，人人都会吃书，何况我在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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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来恩成为造物主信徒。这句话的私货实在是太多了，多到爱德华再多看一眼梦境里虔诚的克来恩再想想那个“赞美黑夜赞美蒸汽赞美愚者赞美真实造物主”的旧日东方人就会想笑的地步。
    没有上帝的执念干扰，真实造物主是无论如何都整不出这种活的。
    “总之，天尊来了，这是合理的。”
    有上帝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天尊呢？天尊可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现在有上帝记忆的真实造物主更不会怀疑……这反而能让她进一步觉得这个世界确实是真实的……写着老套的机械降神剧情但脸不红心不跳的外神继续动笔，刷刷地编造着梦中的剧情线。
    “那么接下来，先刺激一下真实造物主的人性和记忆……想要打败天尊，你必须消耗掉全世界九成以上的人类，这样的发展，你接受吗？”
    爱德华幸灾乐祸地笑了。
    ……
    隐秘之地中，睡梦中的安提哥努斯皱了皱眉。
    梦里，正趴在姐姐的身边晒着太阳小憩的魔狼慢慢地睁开眼睛，她疑惑地在空气中嗅了嗅，仿佛从姐姐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怪异的血腥味。
    她站起来，熟练地用八条腿绕着自己的血亲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姐姐身上有任何伤痕。
    这是某种象征吗？安提哥努斯歪着头思考。
    她们已经在这里躲藏许久了，众神的目光不会注视到这里，她们可以安然地生活在一起，用时髦的人类语言说这是“相依为命”。安提哥努斯觉得这个词语用的很好，她们共同依存彼此的命运。小小的夜之国被经营得很好，总数不到一万人，死人正在逐渐地变多，时常有山脚的人们偷偷爬上半山腰来偷看阔别已久的亲人，时常有远方的人听闻这里存在不死的秘密，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居住。
    她们已经过着这样安逸的生活很久了。
    暂时不要去想外面的世界，暂时不要去想仇恨和悲伤，她们或许还能一直这样下去。
    “安提哥努斯，你怎么了？”
    天之母亲被弟弟的脚步声吵醒，睁开一只眼睛，向上看着走来走去的弟弟：
    “这么好的阳光，你不再休息一会儿吗？”
    安提哥努斯很是心动，她走到姐姐的身边趴了下来，但心中却还是有点隐隐的不安：
    “姐姐，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之母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用前爪扒拉了一下弟弟前额的一簇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霍纳奇斯山脉与世无争，我们也没有做更多的坏事，安提哥努斯，不要想那么多，先睡一会儿。”
    安提哥努斯还想说些什么，但暖洋洋的午后阳光晒得她浑身舒适，精神不自觉地跟着变得安逸，一点紧张的心情都提不起来，只想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睡个几天几夜。
    好。她闭上眼睛，趴在姐姐的身边，或许是错觉。
    “睡，安提哥努斯。”
    天之母亲在混乱的战局中勉强维持住弟弟的梦境，现实如此残忍痛苦，那就去从梦里寻找慰藉。
    她小心翼翼地跟列奥德罗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这个安全的距离指“不会靠近到让攻击列奥德罗的非凡能力波及自己，也不会远到离开雷霆与知识的庇护范围之内”，反正她觉得不会真的有人指望一个普通天使之王在神灵级别的神战里发挥什么作用，如果有人那么想，那一定是脑子不好。
    死神和战神相看两相厌，但又不得不为了在未来的全知全能者面前表现自己而捏着鼻子合作，暂时没人管拿着核弹的天之母亲了，毕竟她怎么看都没有成为永恒之暗的素质。
    正好，天之母亲也觉得自己没有。
    一定要说一个目标的话，天之母亲的目标是活着，再大胆一点，带着弟弟一起活下去。
    为了这个目标，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步都不敢走错。
    于是她干脆放弃了不自量力介入神战的想法，把精力分出一半放在回应鲁恩王国的人民的祈祷上。对列奥德罗来说，这个行为有助于她的状态的稳定，对自己来说，保护人类和锚也是加分项，她可能做得不多，但这样做不会有错。
    她耐着性子编织出笼罩鲁恩王国的天幕，长长的隐秘头纱上闪烁着星光。在这片星空下，祈祷着的人们总能获得些许心灵上的安宁，也只有在这种时刻，阿曼妮西斯才会跟着稍微平静一些。
    “阿曼妮西斯，我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曾是人类。”
    两个相似度极高的魔狼之女在斗争中早已产生了融合，但天之母亲拒绝接受“阿曼妮西斯”这个名字，也拒绝接受这个屠戮魔狼全族的身份，因此她们的融合并不成功，甚至可以说是糟糕了。
    “既然你是人类，那我，或许勉强可以理解你，对我们所做的一切。”
    也仅仅是理解而已。
    天之母亲仰望天空，远处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一抹星火擦出了黑暗中的光亮。
    金属和齿轮杠杆组成的轮廓像山一样高大，阴云之下张开巨大的难以形容的“幕”，模拟着太阳能板的原理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灵性，火光在神的炉心中愈演愈烈，最终在狂风中站稳了脚跟。
    这抹光芒映照在天之母亲的眼中，让她回想起前往霍纳奇斯山脉朝圣的人们手中的火把与提灯。
    而阿曼妮西斯也看到了这一抹灯火，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在第三纪元漆黑的天空下或逃亡或寻觅未来的人类先贤，曾经的赫密斯也是如此。人类并非只是奴隶和粮食，生存与追逐真理都是本能，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提着一盏灯火，在蛮荒的岁月中前进，用真理和知识的光亮吸引来无数渴望未来、又在那个时代如同飞蛾扑火般不自量力的人类，最终她们在太阳神的光芒下齐聚一堂。
    黑暗的女神悄悄退出了战场，带着自己沉默的姐妹一起。
    她像一片云一样从鲁恩王国的天空飘过，所过之处，无论是黑夜女神的信徒，还是风暴之主，还是曾经信仰蒸汽与机械之神现在被迫改信的，还是信仰知识与智慧之神的人类，都能感觉到内心的安宁。仿佛躺在草地上，仰望天上的繁星，不由自主地变得平静。
    “灵性光板运行正常。”
    “链接开始。”
    无机质无情绪的声音响起，梅迪奇抬头看了一眼遮蔽天空的幕，见逸散的灵性全都被牵引着投入那块材质不明的板，没有一丝影响到下方建筑和街道，忍不住乐了：
    “你小子挺能研究啊！新式武器什么时候搞出来？灵性轨道炮有在做了吗？”
    “回答：缺少图纸和运行原理。”
    太阳能的开发不太顺利，风能也不太顺利，这几样旧日纪元的清洁能源存在的前提是电能普及，而蒸汽与机械之神虽然感觉到了电能的强大作用，却没法在风暴之主的眼皮子底下开始设计，于是她干脆反其道而行，用真实造物主给自己的原理搞出了完美的灵性回收光板。
    “灵性能源，干脆叫灵能！”
    蒸汽与机械之神没有答应，因为她刚才准备采纳这个建议的时候感觉灵性直觉被微妙地触动了一下。
    梅迪奇看了看天空，轻佻的表情中隐藏着一丝凝重。
    “嘁，拿着唯一性对我耀武扬威，可别是被我给污染了。”
    征服者不改嘲讽本色，却冷静地在混战中挑选着自己的敌人——说来尴尬，虽然梅迪奇不会觉得尴尬，但她现在序列一的实力实在有些不够，说不定还比不上蒸汽与机械之神神降的博诺瓦，这是第一件让战争之神感到懊恼的事情。第二件懊恼的事情，是她得知原初魔女将近，而自己没什么有效的干扰手段，难道要让军队去帮忙疏散群众保护人民？这不是搞笑吗？
    但如果她这么直接冲上去跟列奥德罗或者原初魔女决斗，那就更搞笑了，索伦和艾因霍恩会竭尽全力地嘲笑自己直到她们的精神完全消失。
    云层中闪过剑光，战神看上去和列奥德罗打得有来有回，象征死亡的河水也远远地环绕着那里的天空，但也只是在对方状态不稳的情况下使出浑身解数打了个平手罢了，只要列奥德罗缓过劲来，控制住自身两条途径的能力，战神被逼退就是迟早的事情。
    大地母神看样子不会再动手了，她刚才已经为了赫拉伯根动手，并没有什么成效，再次活动容易引起天外的某位母亲的注意，而她所求的“月亮”唯一性又不在这里。
    根据真实造物主的回应，隐匿贤者将至，原初魔女也要来浑水摸鱼，虽然这俩神不能计入战力，但就算只是在旁边看着也足够给人心理压力了。现在双方的战斗力真是天壤之别，难道要把翻盘的希望压在蒸汽与机械之神的身上吗？
    “主啊，你预感到这样的事情了吗。”
    所以才留下数据，留下技术，期待蒸汽与机械之神能做些什么？……但这短短的一个月，她能做到什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梅迪奇弹着自己赤红的长剑，饶是她曾是天使之王级别的阴谋家，战略家，战争缔造者，再这样敌我悬殊过大的情况下，一时间也感到有些束手束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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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睡觉多是一件美事啊。

 第328章 战争主教

    662
    银白色的剑光朝着列奥德罗的身躯横斩过去，星界的象征剧烈颤动，而那被雷光笼罩的神灵投下视线，剑光在她的感知中骤然就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来源：“战士”途径序列0（不可修改）
    构成：灵性，斩切的概念，神灵级别的杀意，猎魔（可修改）
    目标：列奥德罗（可修改）
    起因、经过，结果，一个完整的故事的写作要素在“全知”里依然是成立的。
    在这道剑光出现的同时，没有哪怕一个微秒的偏差，这个来到了出现在了世界上的东西就被纳入了“全知”的理解范围，列奥德罗自然也就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东西即将要攻击自己。
    这样的“全知”是不受控的，它的力量比风暴之主想得要活跃得多，几乎是被动地让她认知并理解一切。虽然这代表着她的状态很是糟糕，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让她讨厌，反而隐隐有些契合“暴君”的支配欲，让她有些沉溺并乐于接受这样的感知。
    原来如此……这就是“全知”通向的“全能”！
    这就是把世上的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觉……曾经的太阳神也是这样吗？她是否在获取“全知”的当日就知道自己注定要迎来上帝复苏的一天呢？她是否早已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列奥德罗想起了太阳神还在的时候跟她们分享过的一个异族的神话传说，那时还没有赫拉伯根，她们围坐在篝火边上，奥塞库斯聚精会神地关注着锅上的炖肉，梅迪奇和乌洛琉斯向来很有好奇心，期待着从主的口中听到更多的故事，而列奥德罗……列奥德罗对这个故事其实并不感兴趣，只是因为故事中的这位神灵掌握着雷霆，又用一只眼睛换取了无尽的智慧，他才竖起耳朵多听了一会儿。
    太阳神说，曾经有这样一位神灵，她无比强大，因此知道了一个预言——她和她的神国以及所有的一切都将在那个命中注定的“诸神黄昏”中被毁灭。
    神也会有黄昏？奥塞库斯惊讶地说，神不应该都像您一样，永远地照耀世界，庇护弱者吗？
    太阳神以眼神回答了他：当然是有的。
    随后她继续叙说古老的故事。
    这位神灵不甘于坐以待毙，因此，她让天使收集凡间的勇士和强者，将他们带到神的身边，在英灵殿中日复一日地战斗，磨练武技，等待着跟神灵一起走上战场，去击败那注定的灭亡。
    她听起来像是一位战争之神！梅迪奇兴奋地说，毫不掩饰自己对“英灵殿”的向往，但她又掌控雷霆和智慧，难道我以后还有机会和蓝毛小子成为同行吗？
    喂！那时候连风天使都不是的列奥德罗为了自己的尊严不得不出声，但比起和梅迪奇进行一些日常的口腔体操，他更期待这个故事中的神灵最后的命运。
    她肯定成功了，对？
    就像其他童话故事里说的，嗜血的吸血鬼会被阳光净化，吃人的魔狼和怪物会躲到太阳看不到的阴影中苟且偷生，在故事的结局里，一定都是勇者获胜，正义的一方获胜。
    神是最强大的，即便是命运也要在神的面前屈服，追求力量，追求自身的满足，追求强大却不臣服于它——列奥德罗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下文，却见太阳神摇头，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
    不，她失败了。
    她竭尽了全力，但依然没能抵抗宿命，她死斗至最后一刻，随后在不甘中闭上了双眼。
    列奥德罗呆住，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桉，他相信这也不是其他人想听的答桉。为什么这样的故事会流传下来呢？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了看自己手中细小的电流，又看向不言不语已经开始喝肉汤的乌洛琉斯，有些语无伦次地问：
    命运真就如此强大？无可抵挡？
    无辜的乌洛琉斯并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他喝了一口肉汤，然后问奥塞库斯要了点调料。
    故事讲完，大家便纷纷开始从锅里盛肉，再从旁边拿些面包，在这个世界里，即便是半神也需要一些小小的幸福感来维持自己还正常的认知，而吃饭，吃美味的饭，吃美味而且用正常的手法烹饪出来的饭，是一天之中最值得期待的事情。
    但列奥德罗已经不记得那天吃的到底是什么肉了，只记得奥塞库斯好像撒少了盐，没啥滋味。——现在她在“全知”的帮助下又回忆了起来，那天吃的是牛肉，应该用点辣椒来调味才好。
    命运并非不能改变，只是需要足够的力量。太阳神一如既往地理智而客观，吃饭时都不忘传教，哪怕大伙这时候把她当白噪音，我们从异族的手中拯救那些本该成为奴隶和食物的人，这难道不是我们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吗？我们能够做出改变，是因为我们拥有力量，还拥有拯救他们的信念。
    列奥德罗嚼着煮得恰到好处的牛肉，突然脑子一抽，一个问题脱口而出：
    “您能改变人的命运，是因为您比古神更强。”
    “那如果有一天，您也遇到了比您更强的人，您还能改变命运吗？”
    此话一出口，另外三人包括太阳神全都有些惊讶，奥塞库斯只是惊讶了一下就开始继续吃饭，他不相信会有比主更强的存在。而梅迪奇则是大惊，脸上写着莫非我真的和蓝毛小子是一条道上的。
    或许。他曾经的主说，或许会有这一天。
    但我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我也不会。”列奥德罗心想。
    她看向巴德海尔，看向这一直以来的敌人，对方手中的巨剑闪烁着晨曦的光芒，身后则是密布的黄昏，万物静止，战神身披破败的铠甲，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疲惫至极的死斗。
    枯败的气息满溢着眼前所见的一切，仿佛就是那个古老的故事中的“诸神黄昏”。
    而她则以风暴之神的身份获得了智慧，如同那付出眼睛饮下蜜酒的古老神灵。历史如同在此刻重演，列奥德罗不由地想到——那位神灵是否就是面对着这片黄昏，并愤怒地战斗到最后一刻呢？
    现在永远都是历史的重复，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但，仅仅是巴德海尔还不够格。
    或许全知也将自己过去的情绪带了回来，暴君从自己那几乎已经不存在的怀念中抽离出来，冷冷地说：“你还不配为我带来黄昏！”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一个东西要攻击自己，那自然就可以做出准确的应对。
    列奥德罗伸出手，眼中浮现出无数的神秘学符号和数字，她模拟出“窥秘人”的能力，瞬间解析了这道剑光中包含的所有信息和情报。巴德海尔的动作仿佛被放慢无数倍，而剑光在袭来的过程中就被修改，在距离她的身躯仅剩毫厘之差的时候骤然浮现出雷霆，落入了风暴之神的掌控中。
    剑光盘旋在列奥德罗的身边，构成被改变，目标对象也被改变。在其他人眼中，战神挥出去的一击在列奥德罗面前忽然转向，神灵级别的杀意和猎魔勐地扑向了在场的另一位神灵。
    藏身于永暗之河中的死神眼角余光瞥见剑光直冲自己而来，当即惊骇莫名地躲开，但杀意和猎魔的意志死死地咬住了既是相邻途径又是魔物羽蛇的她。死神怒从心头起，身边冥河的水声骤起，将剑光包裹缓慢消融之后带着苍白的火焰和个人恩怨扑向了巴德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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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者有些狼狈地躲开，两人怒目相视。
    在短暂的交锋之中，死神和战神差不多感受到了多途径真神的力量，而鲁恩国内的情况正在逐渐变好，总之列奥德罗绝对不是她们合作就能击退的。
    她们倒是都有一个破局的办法，那就是死神和战神先找个地方厮杀，杀出来一个双途径真神，这样就能挡住列奥德罗，但她们没理由这样做，因为最弱最好得手的天之母亲在列奥德罗的庇护之下，而她们跟列奥德罗其实也没有死仇——帮助因蒂斯是情分，不帮也无所谓，等到造物主归来，自然会肃清风暴之主。
    没有死斗的理由，人自然不会出全力。
    ……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难解决。”
    梅迪奇的心里浮出这样一个想法，她的脑海中出现了第四纪末尾至关重要的那段历史，死神萨林格尔吞食“红祭司”唯一性发狂直到死去。倒不是说她指望列奥德罗也跟死神一样发疯到死，毕竟白塔和水手是正儿八经的相邻途径，随着时间的推移，状态只会越来越好。
    想了一会儿，梅迪奇把视线投向了正不断用灵性地对空轨道炮给天上的战神和死神打支援的蒸汽与机械之神身上，这玩意发动的时候确实很唬人，每一炮的威力也很可观，而且主要利用的是空气中逸散的灵性，蒸汽与机械之神本人并没有多大的损耗。
    “隐匿贤者在来的路上吗……”
    现在倒是真的有一个办法可以挽救颓势，那就是逼迫完美者和隐匿贤者战斗，然后产生一个双途径真神，她们一个是真神，一个是实力有点过于强大、而且对本途径的非凡者影响力较强的活性化唯一性，目前看上去居然是势均力敌。
    按道理来说，蒸汽与机械之神再怎么不堪，现在也是一个状态良好的真神，打败隐匿贤者应该是有机会的……但隐匿贤者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她为什么还敢来骚扰呢？只是想浑水摸鱼吗？期待列奥德罗把蒸汽与机械之神打死，然后自己趁乱摸走唯一性或者序列一？
    说得通……梅迪奇忽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想法，她一边在心灵链接中排兵布阵，准备从霍纳奇斯山脉的方向进攻鲁恩的国境线，一边左右看了看，低声祈祷：
    “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您是众神之神，浩瀚星界的支配者！”
    “主，现在情况紧急，死神和战神那两玩意不堪大用，说不定没几下子就已经想逃跑了，我想要知道，关于隐匿贤者和奇克的更多信息……”
    片刻之后，她得到了比较详尽的答桉，眉头皱得更紧了。
    下一秒，她的神情恢复正常，恢复了那个仿佛胜券在握的征服者的模样。梅迪奇从教堂的尖顶下一跃而出，化作火焰的流星直奔远方的鲁恩王国。
    在她靠近的时候，鲁恩王国的国境上陡然升起厚重的阴影屏障，国王，或者说鲁恩皇帝，乔治三世站在贝克兰德的王宫中投去视线，鲁恩-因蒂斯国境线上，一重巨大的幕降下，将霍纳奇斯山脉挡了个严严实实。
    砰！
    一柄缠绕着火焰的长剑如流星般从远处刺来，狠狠地撞击在屏障上，乔治三世的躯体震动一下，表情变得比往日更加生动。
    “战争天使，战争之神，梅迪奇……”
    尚未容纳唯一性的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欣喜，在过去的人生里，乔治三世只有仰望古代神话并且发出羡慕的声音的余地，从不敢设想自己真的能够和她们并肩站立，成神已经是最为疯狂的梦想。作为一个天使，乔治三世毫无疑问其实是弱小的，这个弱小指的不仅仅是她的实力，而是她几乎不存在的战斗经验，从成为序列5当上国王到如今成为天使之王准备成神仪式，她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战斗，也没参与过战争，而如今战争开始，她一来就面对了曾经的战争天使！
    这对乔治三世来说是莫大的挑战也是殊荣，同时心中更有一种隐秘的舒爽——看啊！曾经神话中的人物仅仅是序列一，而自己身边不仅有序列一的查拉图，还有两位先祖，以及最强的她自己！
    “尊敬的战争天使……”
    国境线上，红发的梅迪奇从火焰中浮现，她握紧长剑，悬浮在空中，梅迪奇用行动制止了乔治三世继续发言，她抬起剑尖，直指数百里外王宫中乔治三世的鼻子，傲慢地开口：
    “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战争。”
    梅迪奇将一个东西抛了起来，天空中骤然浮现出一条巨大的无鳞银色之蛇，巨蛇鲜红的童孔倒映着梅迪奇的身影，随后它咬住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头尾衔接的环！
    命运·重启！
    命运天使参战，乔治三世的屏障出现了一丝震动，最顶端稍微下降半分，似乎要回到完全封闭之前的状态。乔治三世当即也继续投入灵性，但随后梅迪奇再次抛起一枚符咒，巨大的光影人形出现在她的身后，脑后巨大的光轮将整个世界都照亮。人影威严、不容置疑地开口，乔治三世都在其面前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和退意！
    “有效！”
    刹那间，乔治三世的屏障消失得无影无踪，命运之蛇松开自己的尾巴，将目光对准了远处王宫中正在出现的威廉一世，她的目光扫过，威廉一世倒退着回到了陵寝之中。
    接着，命运之蛇回头看了一眼梅迪奇背后的人影，缓缓消失。
    遥远的东大陆中，乌诺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一本正经地仰面朝天，看着自己红色的朋友。他伸手在空气中抓了抓，一重又一重的好运降临在梅迪奇的身上。
    日光落在梅迪奇的身上，她哈哈大笑，一瞬间扑到了那刚刚退后陵寝入口处的威廉一世面前，威廉一世还处在“重启”的状态中。在这位“审判者”途径天使逐渐恢复灵动的目光中，战争的火焰扑面而来，到整齐划一的战争之红从梅迪奇背后的火焰中涌出，他们的精神与梅迪奇相连，每一个人都能够使用领袖的力量！
    “战争可不是由武力决定一切的啊！”
    梅迪奇大声嗤笑，好运的加持下，威廉一世的反应时间被延长了半秒，她刚刚抬起手准备开口，红天使的长剑就直刺而来，捅穿了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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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第329章 阴谋家

    663
    威廉一世的眼神勐地定住，炽白色的火焰从她的喉咙中喷薄而出，大有将她的声带连同头颅一起烧成灰尽的趋势。这位“秩序之手”尚不肯坐以待毙，灵性在天空中勾勒出金色的律令：
    “此地禁止任何形式的火焰进攻！”
    然而威廉一世再一次在命运的戏弄下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在这瞬息之间，她应当立刻将自身融入陵寝中密布的未来的“黑皇帝”的律法之中，再不济也是向对方求助，而不是尝试带着一个被加强过的“命运天使”的厄运诅咒跟眼前的战争天使硬碰硬。
    几乎是在律令形成的一瞬间，梅迪奇身上和剑上燃烧着的火焰就有了熄灭的趋势，但她丝毫不以为意，在威廉一世说出“违背者当受惩戒！”之前，她手中的长剑带着炽白的火焰斩断了威廉一世的脖子，逸散出去的流火呈圆形飞散向四周，整个倒立的陵寝在一瞬间被熊熊烈火包裹。
    自身的好运即是敌人的厄运，“命运”与“黑暗”的厄难不同，命运向来需要对比才能呈现出优劣，唯有看到他人的不幸，才能意识到自身的幸运。
    “呵，威廉，爱哭又死板的小威廉。”
    大家曾经都是熟人，共同度过了所罗门第一帝国的时光，虽然当时的威廉侯爵连入红天使的眼的资格都没有，但她乐意在这个时候用一个具有独特意义的熟人的口吻送对方上路。
    梅迪奇飞起一脚，将这个头颅踢得粉碎，灵性的血液和脑内组织在地上炸开了花。她随手将长剑丢出去，将试图转身离开的无头的躯体钉在漆黑的石砖上。好心的红天使用炽白的烈火帮威廉一世完成了火化，并且加快非凡特性析出的时间，逸散的“审判者”途径的灵性转眼就被这座陵寝中残留的相邻途径遗留吞噬殆尽。
    红天使打量着这座古老的陵寝，嗤了一声，不知是感慨还是讽刺地笑了一声：
    “见风使舵的叛徒啊，我还以为能在第四纪就杀了你们呢。”
    自己是被逼叛变？又或者是被迫站队？因为自身太弱所以投降？可以投降，当然可以投降！那以后别人来以此为罪名杀你的时候，也不要为自己辩解些有的没的。
    战争不歧视逃兵，只会让他们去死而已。
    短暂的静谧过后，下一刻，陵寝中的“黑皇帝”灵性被激活，很难说现在才动手的乔治三世到底真的是因为缺乏战斗经验刚反应过来，还是对威廉一世有着一些微妙的个人情绪，不容抗拒的铁律像山一样压了下来，地面裂开口子，将那些正在缓慢聚集的骨灰和灵性光彩吞没进去。
    梅迪奇吹了声口哨，几个符咒在手心和指尖来回交换着位置，眼睛从尚未被封死的天空中扫过。
    乔治三世给她留了个出口，看样子是不愿意红天使在自己最重要的陵寝里大肆破坏。梅迪奇当然也不愿意待在这种晦气地方，当即化作火焰流星离开了这里。
    “那你们呢，两个废物？”战争天使笑着说，“也打算就这么籍籍无名地去死吗？”
    她勐地转头，看到了极远处一个正犹豫着踌躇不前的人，情报显示那是奥古斯都家的另一位天使，前代南威尔公爵，序列二的“平衡者”，德林克·奥古斯都。
    前代南威尔公爵当然不会蠢到以序列二的小身板和在序列一中都算比较强大的梅迪奇争斗，她想都没想就立刻后退，一点都不想步“立国者”的后尘。
    贝克兰德王宫中，乔治三世的心怦怦直跳。
    没想到，先祖威廉一世死了，这个说好听点叫立场暧昧、摇摆不定，说难听点就是全然没有野心但又在家族内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终于死了，她要是继续活着，乔治三世都要担心未来万一自己遭到七神的不喜，威廉一世会不会带着所有人冷眼旁观她被杀死，然后从容地付出利益，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在跟她割席——乔治三世笑了笑，她想起了被自己牺牲的三儿子埃德萨克。
    历史上的拉斯廷伯爵们好像总会拥有命运多舛的一生，可怜的小王子，总是用崇敬的眼光看着父亲的小王子，在意识到自己是弃子之后该有多难过绝望？她并不讨厌这个孩子，反而有点喜欢这个最小的儿子，但在自己的目的之前，即便让乔治三世把自己的三个孩子都牺牲掉，她也愿意。
    如果有必要的话，等我成为黑皇帝，可以为埃德萨克正名……乔治三世想到，我可以把一切都推到魔女教派身上，这样，埃德萨克好歹还能在史书里有一个偏正面的形象流传。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每个人都如同植物般奋力生长。
    变强依靠的不是美德而是残忍，越是想要触及高处，植物的根系就会越往阴暗的地方延伸，越是想要茁壮成长，就需要越多的尸体作为养分。如同向名为“力量”的残忍神灵祭祀，祭台上的火焰熊熊燃烧，等待被投入的则是自己的正义感、仁慈、善良、心软等一切美德，乃至所有的东西。
    唯有将这一切燃烧殆尽，才有可能获得力量的垂青！
    把思想拉回现在——“平衡者”肯定不会再不自量力地跟自己作对，以后，奥古斯都家族就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了。真是天大的好事，真该好好感谢一下红天使！
    用死亡来感谢她！
    乔治三世所在的位置豁然拔高，和其他人的所在地割席，弑序亲王抬起双眸，看向缓缓转过身来的梅迪奇，天使之王级别的“精神穿刺”发动，两道几乎连空间都能撕裂的光芒直冲梅迪奇而去！梅迪奇的嘴角却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她手里上下抛飞着几枚符咒，却一枚都不打算使用。
    因为她的好运简直超出常理！“精神穿刺”的光芒像是花洒一样被拆开，只有少部分落到了梅迪奇的身上。那两道光芒并未真正使她受伤，只是在一瞬间感到头颅剧痛，没有失去意识，也没有感受到灵性受损。
    银白色的无鳞巨蛇的虚影盘旋在梅迪奇的身边，血红色的双眸直视那与天空相连的巨大阴影。
    梅迪奇按了按眉心，她手中的长剑蔓延出火焰，又在火焰中变成一柄看上去没有任何战斗力、只能挎在腰间作为装饰品的细剑，接着，“梅迪奇”嚣张地把过长的头发往脑后一抹，原本铁黑色的双眸变成了翠绿色。一眨眼，战争天使的气场陡然一变，就连面部似乎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梅迪奇，说什么话呢？打不过就安心求助，我们顶多笑话笑话你！”
    索伦大笑：“艾因霍恩！准备一下，咱们教教这个小国王怎么战斗！”
    话音未落，周围摇曳不定的阴影一下子就变得坚固起来，乔治三世尚未容纳唯一性，也还没有建立稳固的“皇帝”的认知，但她仍有能力将自己与国家的概念相连，仿佛反抗她就等于反抗一个国家！扭曲的铁律从天空降下，神国和王国开始重合，此地将毫无保留地履行皇帝的每一条律法，皇帝即是唯一，皇帝即是一切！
    梅迪奇受到了“精神穿刺”的损伤？不得不退后？
    见到征服者的模样发生改变，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出现了这样一个想法。
    接着，乌压压的人群不知从何处涌来，他们就像是从天上降落下来或者从地里长出来似的，包围住团结在征服者周围的军队。这些似人非人的生物细看下去似乎是由人的身体部件拼接而成，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张纸片。它们诡异地扭动着身体，抽搐着手脚，发出尖锐难听的笑声，层层叠叠的黑线从天空中垂下，连接在这些东西的后颈处，如同在舞台上上演的一出荒诞滑稽的木偶戏。
    “诡秘侍者”加入了战场，查拉图携带着“作家”的序列一悄然介入，序列一的非凡物品当然无法对一位早有准备的“征服者”造成有效的影响，但这足够她在幕后飞快地书写一幕戏剧，将战争之红拖入军势，搭配自己的秘偶大军共同表演。
    “哟，小查拉图也来了。”
    “要是你的曾祖父知道你如今效忠的是个什么玩意，怕是要从精神烙印里跑出来教训你！”
    索伦的目光从这些扭曲怪异的木偶身上扫过，她不畏惧这些小东西，而战争之红与统帅的精神相连，自然也不会畏惧它们。这支以圣者和中序列为主要构成的军队原本连站在台上和秘偶大军对垒的资格都没有，但即便是直视这些东西也不会受到幕后操纵的天使的影响。虽然统帅的命令和作战风格发生了变化，但训练有素的军队成员们依然在第一时间践行了她的命令。
    他们迅速分成小队，将人数上占据了优势的秘偶们分割开来，有序地将这些怪异的东西剿灭。
    战争是集中的艺术，是群体的游戏，但这可不是单纯的人数就能弥补的。
    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查拉图迅速退回幕后，她的粗糙剧本已经完成，手中的放映机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幕幕幻灯片，从秘偶大军从天而降开始播放。
    “梅迪奇这好东西真多。”索伦滴咕一句，在手中的符咒里挑挑拣拣，随便捏起一个，低声念道，“放牧！”
    “艾因霍恩，帮我看着点小查拉图，随时准备调动军队。”
    征服者的目光紧盯着乔治三世，这位或许有两份序列一又或者有三份的弑序亲王如同真正的皇帝一般站在黑影之国的高处，冷冷地欣赏着两军充满观赏性的表演。
    索伦的影子骤然立了起来，长着三个脑袋贴近了征服者的后背，太阳、堕落和罪恶的气息同时环绕着她，无数日光汇聚成长枪刺向高处的乔治三世，国王立刻做出回应，长枪被扭曲揉碎，没有给她造成半点伤害。
    但下一刻，危机感陡然从她的侧面以及后背爆发，乔治三世豁然转头，只见她背后的影子中长出了一个她自己——长出了另一个乔治三世，双眼血红，带着骇人的堕落和罪恶的气息，仿佛是她的倒影！
    由两条途径糅合制成的倒影乔治三世抬起手，缓慢地向她的脖子伸来。
    与此同时，那仿佛只是装饰的细剑从她的斜上方刺来，索伦的笑声都比它慢了一步：
    “蠢货！”
    征服者的讥笑激起乔治三世的烦躁和怒火：
    “连仗都没打过的废物，御驾亲征都玩不明白的东西，你还是去跟所罗门好好学学再来！”
    可就在此刻，神国的天空突然出现裂口，巨大的陨石向雨一样落下，末日的景象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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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洛琉斯的好运未能阻挡一位神灵，“原初魔女”及时到来。
    乔治三世迅速做出反应，拦下了征服者的一剑，并迅速转过身来，用律法暂时囚禁了倒影的自己。
    查拉图手中的放映机正播放到征服者被乔治三世的律法限制，被乔治三世以“野蛮人”的力量击倒，忽然放映机卡带，接着跳回上一帧，再跳回上一帧……剧本的进行遭到了不可抗力，不得不自我删除并且寻找重新开演的机会。她眯起眼，抬起头，无穷无尽的秘偶依然在不断地落下，阻止战争之红为统帅提供帮助。忽然，她察觉到什么，秘偶的眼中闪现过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此人的神态和动作与其他沉浸在战斗的快感中的猎人们不太相似，嘴里甚至叼着一根因蒂斯出品的烟，不过没有点燃。
    他注意到了某个秘偶的视线，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丢在地上。
    “深渊降临。”艾因霍恩说。
    刹那间，欲望与罪恶横行的国度在战争之红的脚下铺开，乔治三世的神国被粘稠的恶自下而上地蔓延包裹，律法和秩序也被蒙上恶意，此刻自相残杀成为荣耀，背信弃义成为美德！
    疯狂的恶缓慢地侵蚀着每一个人。
    ……
    因蒂斯中，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手中也燃烧着一枚符咒，是密修会献上的“历史投影”。
    博诺瓦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有抓到，再抓一把，依然只有空气。重复好几次之后，她从空气中抓出了红发的战争天使梅迪奇。
    梅迪奇刚一出现，眼神就迅速变得灵动起来。一个金属制成的舱室从上方落下，梅迪奇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随后仓门打开，她换上了“完美者”亲手制成的金属神降容器，满意地活动了几下关节。
    “奇克参战了。”梅迪奇说，“估计两个废物能拦住她们一会儿。这个历史投影维持的时间有限，主说有需要的话可以向‘愚者’祈祷，尊名我告诉你们了。”
    虽然不知道谁是愚者，但首先排除安提哥努斯。
    博诺瓦点头，她的灵性确实不足以维持一个序列一长时间具现。
    梅迪奇说完转身就走，而她则在蒸汽之神的注视下建立起灵性之墙，开始念诵“愚者”的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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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突然发现有些改过的错字会变回去，这是什么原理。
    双更一下。

 第330章 “愚者”？

    664
    在自身的实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序列一的红天使勉强拖住了天使之王乔治三世，并且通过符咒和好运的祝福险而又险地掐准了时间，将原初魔女也拖进了战局之中。
    祂一到来，名为爱情的疾病便开始在众人心中蔓延。
    这毁灭充满了诗意，在若有若无的剧毒香气之中，一位战争之红的半神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绝美的女子，对方明眸皓齿，肌肤如雪，笑着的时候仿佛包含了世间一切美好的要素。这位铁血骑士被美丽和爱情诱惑，他离开了队形，向那无限美好的毁灭迈出一步。
    魔女轻柔地揽住他的肩膀，铁血骑士被爱情俘获了，他听到这绝美的女人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贴在他的耳边发出低语：
    “杀了他们，我就是属于你的。”
    这个战争之红的成员的精神突然产生了异常，如同病毒在人群中高速扩散。
    监测着情况的艾因霍恩骤然看向了那里，只见那位铁血骑士像是发了疯一般猛地转过身来，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砍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同伴，原本无懈可击地连接着的战争之红在各个角落里同时出现了崩溃和混乱，他们接二连三地被爱的剧毒俘获，看着幻觉中的魔女，如同看到了最完美的恋人。
    在种种条件的加持下，位格更高的魔女依然能轻松地影响征服者的状态。
    在军心开始溃散的瞬间，战争之红那连成一片不可侵犯的气势也变得摇摇欲坠，陨石和风暴眼在神国的角落中汇聚，数不清的灾难像海啸一样咆哮着扑向这支军队。
    艾因霍恩当然不可能把所有被疾病侵扰的战争之红成员都剔除在心灵链接之外，这种愚蠢的行为会让祂损失为数不多的优势之一。
    祂立刻做出判断——原初魔女的位格高于自己，那么在心灵疾病和心灵链接硬碰硬肯定是己方落入下风。倘若以心灵链接强制集合众人的想法，只是序列一的祂恐怕无法对目前的乱象做出有效的改变，还会被原初魔女抓到更多破绽，暴露出自身的能力不足。
    但这并不代表征服者无计可施了。
    艾因霍恩的嘴角微微上扬，祂的精神暂时降临在了战争之红领头的天使，铁血十字会的领袖身上，这位“天气术士”短暂地受到了影响，祂举起手中的骑士手半剑，忽然搭在了面前的秘偶的肩上。
    “我以‘征服者’的名义宣告，正式接纳斯特拉·查拉图为战争之红的一员。”
    征服者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讽刺，秘偶当然没有心灵，但秘偶们的掌控者拥有唯一的心灵！
    “我赋予你战争的力量，分享我们的心灵，将血肉融入战火与灾难之中！”
    刹那之间，征服者的宣言就顺着秘偶身后的灵体之线直接追溯到根源，正在尝试着从虚空中把刚刚驾崩不久的威廉·奥古斯都的历史投影拉出来给征服者添麻烦的查拉图猛地一震，被兜帽的帽檐遮挡的黝黑双眼渐渐睁大，兵刃碰撞声回荡在祂的耳中，他仿佛看到滚滚的火焰扑面而来。
    接着，战争之红中的“爱情”被全部转移到了查拉图身上。
    战争之红的将士们迅速恢复正常，而秘偶们则以同样快的速度崩塌，失控，化作一个个难以被称之为人类的生物，或干脆静止在原地，被猎人们迅速肃清。
    猎人们再次将自己站立的地方化作不容侵犯的城池。
    作为战争的化身，他们当然善于进攻，但同样擅长在劣势中防守，保存实力。
    神国的角落中，那操纵秘偶的诡秘侍者的眼前浮现出一位穿着古典白色长裙的女性，金棕色的头发被宝石的束带挽成美丽的发髻，她并没有绝美的容貌，但查拉图看着她，便看到了最完美的爱情。
    查拉图那藏在白色胡须中的嘴唇上下嗫嚅了两句，一个名字到了嘴边就失去了声音。祂不能说出那个名字，因为名字是带有魔力的，如果祂真的觉得那是她，那魔女就会将祂俘虏。
    可即便知道那是虚假的，查拉图依然产生了“继续看下去”的想法。
    祂因此没有第一时间摆脱疾病，反而放纵自己沉溺了两秒。
    两秒钟结束，查拉图将这份多余的情绪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存放到了一条不起眼的灵之虫体内。为了防止再一次被原初魔女的无差别攻击影响，祂将那早已死去的女人相关的美好记忆全都一起扫进了记忆的角落，防止这些跟“爱”、“痛苦”、“死亡”有关的记忆化作魔女的武器。
    接着，查拉图伸出手，打算继续抓取威廉一世。
    祂手中的放映机锲而不舍地播放着乱七八糟的幻灯片，时而比当前快上一两帧，时而又倒退回几帧之前重新开始，查拉图注意到了它的不正常，因为每当这个机器开始卡顿，倒退，出现黑白色的斑点，就代表有一个序列一以上的不可抗力加入了战斗，让“作家”无法继续编写下去。
    这是非常好用的检测仪器。
    另一边，索伦正用上全部精神配合那以“倒吊人”途径的血肉魔法和恶魔的堕落气息制造出的“乔治三世的倒影”对真正的乔治三世发动攻击，倒影无法取消弑序亲王的律令，但是能够分享“乔治三世”这个身份，让不少法令対祂们二人产生同等的正面和负面效果。
    祂全力配合倒影纠缠住乔治三世，而对方同样是天使级别的“野蛮人”，见律法会对自己产生影响，乔治三世干脆不再浪费口舌，自己的神国被罪恶的世界入侵，律法已经无法约束失控的恶意。祂尝试着跟上征服者的节奏，以自己最有优势的力量来弥补战斗经验不足、非凡能力运用有限的缺陷。
    在祂做出改变的瞬间，神国中所有已经存在的律法在同一时刻坍缩，消亡。黑皇帝是审判者的反面，公正的铁律被扭曲成无序的混乱，在成型的神国中隐约可见的建筑和王宫霎时间被黑暗的阴影吞没，化作没有任何道德和秩序可言的黑暗森林。
    此地唯有暴力才是决定胜利的唯一要素！
    黑影迅速朝着乔治三世的位置汇聚而来，化作祂手中的长矛和身上的坚盾。索伦的处境骤然变得危险，祂可以依靠奇袭和外力打乔治三世一个措手不及，但如果对方真的和祂较真起力量来，那形势就会朝着对自己极端不利的方向迅速下滑。
    祂躲开袭击而来的黑影刀刃，但仍然被那概念化的锐利刀锋划破了衣衫。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索伦感受着那一抹冷风。运气是实力的一环，但再这样扭曲的“无秩序”环境下，乌洛琉斯能够给予的好运不属于“暴力”，祂给予的好运或厄运的效果全部大幅度降低了！
    嘁。
    命令“倒影”上去和乔三互殴，索伦的大脑开始高速思考对策。
    祂稍微看一眼乔治三世脸上快要压制不住的喜悦表情就觉得发自内心地恶心，数千年前的人类们生于战火，在无数强大存在的压迫下苟延残喘，在为强者服务的铁律的间隙中野蛮生长，野心、智慧和力量必须要有一个，而大部分能够有所成就的人三者皆有。祂原本还觉得顶着众神的不喜在暗中谋划成神的未来黑皇帝或许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现在看来，竟然是一个智慧和实力都不达标的废物。
    说实话，序列一想要杀死天使之王，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祂们接受梅迪奇的要求出来战斗，本就是为了不被祂悄无声息地磨灭在黑暗中的！
    征服者可以接受战败，可以接受死亡，但平静的消亡本身就是对烈火的侮辱。
    那一声不吭地屈辱死去的事情已经有了一次，不需要、也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艾因霍恩。”
    祂低声说：“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这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什么的。”
    艾因霍恩疑惑地反问：“你没有这样的觉悟就出来了吗？”
    “不愧是你，这会还不忘呛我一句。”
    索伦的心情倒是明显地好了起来，和老朋友说话的感觉很让人舒心，没有梅迪奇更让人舒心。说完，祂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那咱们该想想办法怎么继续了。”
    一个序列一打不过天使之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三位征服者从人格到野心到行为都没有把乔治三世放在眼里，那如果输了，就是赤裸裸的自取其辱了。
    见征服者终于露出了“有些认真”的神色，乔治三世不由地在心中发出志得意满的笑声——实力的天堑不是依靠战术和阴谋就能够跨域的，祂拥有着无限接近真神的力量，即便是神话和历史中的人物们也要暂时屈居祂之下！
    胜利的天平已然向祂的方向倾斜！只要继续维持“无秩序”的混乱状态，维持自己扭曲的秩序在神国中的影响，尽可能避开深渊的负面效果，那眼前的这位征服者必然有耗尽力量被祂击败的时候。
    说不定在这之前，战争之红就已经被原初魔女和查拉图清空了。
    ……
    目睹“倒吊人”的身影从源堡的座椅上消失，克莱恩看向了“隐者”嘉德丽雅。
    其实他刚才已经悄悄地又换到“愚者”的位置上做了简易的占卜，占卜内容为“嘉德丽雅现在回归身体会有危险”，占卜结果是肯定，也就是说现在还不是嘉德丽雅能回去的时候。
    “隐者”女士把危险描述为“隐藏在隐匿贤者的呓语之后的奇怪声音”，并且触动了她的灵性。或许是隐匿贤者的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克莱恩现在的心情有种贤者时间般的平静，他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手忙脚乱地救了慢几秒估计就真的死了的阿尔杰和嘉德丽雅，还大着胆子在阿兹克先生面前装神弄鬼让对方离开群岛，然后又用祈祷安抚了一会儿奥黛丽和佛尔思——说真的他没想到贝克兰德的情况居然也那么严重，但是根据“正义”她们后续的反馈来看，贝克兰德的情况其实也不是很严重，那漆黑无月的夜幕反而是在保护人们，在黑夜布满天空之前，全国各地都时不时有非凡事件发生。
    已经可以确定是发生神战了。
    通过源堡的视野，克莱恩能看到更多、更清楚的象征，也能通过占卜的手段获取一些情报。
    根据源堡的观察和反复修改后的占卜语言，克莱恩获得了以下情报。
    准备占卜知识与智慧之神时，灵性不会进行警告。
    准备占卜风暴之主时，灵性的警告变得更加激烈了一些。
    已知上述条件，由非凡知识可得，“水手”和“阅读者”是相邻途径，就像“倒吊人”和“太阳”，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风暴之主杀死了知识与智慧之神，成为了另一位多途径真神！
    这个情报简直让克莱恩大跌眼镜，这和真实造物主杀死永恒烈阳成为新的太阳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震撼，首先，在已经得知了背叛之宴的前提下，真实造物主的此番行为具有一定的正当性，而且在成为“太阳”之后，曾经是邪神的祂也认真地履行着职责，将极光会、铁血十字会与永恒烈阳教会合并重组，维持了国家的稳定，也约束了极光会的行为。
    但风暴之主跟知识与智慧之神的事情就不太一样了，祂们作为永恒烈阳以外的两位“背叛之宴”参与者，在这方面应该属于一条绳上的蚂蚱才对，而鲁恩和信奉知识与智慧之神的诸多小国也有着盟约，还曾共同对抗过其他国家，按理说，智慧之神都不可能想到这一茬。
    现在风暴之主把对方杀死吞噬，奥黛丽说贝克兰德境内有人正在对此事作出解释——伦堡、马锡、塞加尔等国想要暗中投靠弗萨克帝国，对费内波特示好，偷袭鲁恩，但是他们的阴谋被王室先一步发现，已经将对方剿灭，将这些国家吞并——更是让克莱恩产生了严重的幻灭感。
    在人类的历史上，好，光是在历史书上，背弃盟友的事情就有很多，多到数不清……
    事到如今探讨到底是鲁恩撕毁盟约在先，还是伦堡真的密谋背叛在先都无济于事，亦或者二者皆有，反正历史书上已经有了标准答案……克莱恩无言地收起吊坠，结束占卜，他已经对当前的神战局势有了大概的把握。
    同时，克莱恩有些庆幸自己已经晋升，如果他不是序列4，别说趁着天上在打神战通过源堡偷偷摸摸地收取情报了，光是长时间维持阿尔杰和嘉德丽雅两人的灵体都做不到。
    伦堡等国败得近乎悄无声息，这就是神灵层次的战争！
    人类在这样的战争面前根本不够看，只有苟延残喘，和跪倒在地祈求神灵放过……可是神灵往往并不会在意自己的战斗波及了什么，你和别人在草丛里打滚的时候，会在意自己踩死了多少昆虫吗？
    现在源堡上只有自己和“隐者”女士两个人，克莱恩估摸着隐匿贤者大概率也参与了神战，从比往日更高的活化度就能看出来。但问题在于那个“呼声”是什么，难不成隐匿贤者其实不是唯一性成精，而是一个非凡者晋升而成的，只是一直都在隐藏而已？
    反正，在这个“呼声”结束之前，克莱恩是不放心嘉德丽雅离开的。
    气氛安静了一小会儿，格尔曼·斯帕罗不是主动发言的类型，而嘉德丽雅流露出想要交流的意图，却因为没想到要和“世界”先生说什么而欲言又止。
    忽然，克莱恩的耳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祈祷。
    栗色头发的年轻人……又是个陌生人。
    克莱恩现在对陌生人的祈祷非常警惕，在非凡世界里小有名气不是好事，他前些日子发现有几个打着“海神”的名义招摇撞骗的人，还发现了打着“愚者”的旗号哄骗女性的人，还看到了对自己祈祷的真实造物主，克莱恩腹诽一阵，见这位年轻人锲而不舍地对自己祈祷，还试图寻求一些“愚者”的帮助，看对方的样子，胸前还挂着蒸汽与机械教会的三角齿轮圣徽。
    大概是个求助的因蒂斯蒸汽教会成员，克莱恩便决定还是听一下。
    他屏蔽了嘉德丽雅的感知，和“世界”秘偶互换位置，来到了“愚者”的座椅上，伸出手，接通了那个陌生人的祈祷光点。
    “尊敬的‘愚者’先生。”
    栗色头发的年轻人感受到了伟大存在的气息，表情变得更加恭敬了一些。克莱恩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其他人，便把注意力集中到对方的祈祷内容上来。
    “我希望寻求一些帮助……”
    克莱恩听着。
    克莱恩逐渐瞪大眼睛。
    克莱恩目瞪口呆。
    “这是谁啊？！是谁跟蒸汽与机械之神说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向‘愚者’祈祷的？！”
    克莱恩感觉自己的脸有扭曲融化的趋势，甚至感觉构成躯体的灵之虫马上就要因为尴尬的情绪而四散分开挖洞逃走，这个年轻人的祈求，无论是“给予战争天使梅迪奇的历史投影一些协助”，还是“梅迪奇殿下希望您能够对查拉图的行为进行阻止”都不是他能做到的？！
    历史投影是什么？这是“古代学者”的非凡能力！
    查拉图居然也参与了神战吗？！祂的状态已经恢复了？？
    我才是“诡法师”啊！
    克莱恩的脸痛苦地拧成了一个漩涡。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真实造物主，是真实造物主和极光会对“愚者”的推崇和暗示，让蒸汽与机械之神真的觉得有那么一个隐藏的古神盟友了！
    现在祂们……该不会把自己当底牌杀手锏……认为己方还有一个隐藏的底牌没有揭开……
    克莱恩干笑两声，痛苦地捂住了脸，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不想干了，这种情绪在被阿兹克逮到“冒充愚者”，和在极光会听到别人写给他（其实是写给真实造物主的落选稿件被改了个名字借花献佛了）的赞美诗的时候尤其明显，几乎比其他感情都要猛烈得多。
    但栗色头发的年轻人的表述中，神战的情况非常危急，真实造物主一方受到了风暴之主等神的攻击，目前在战斗力对比上处于绝对劣势，而战争天使梅迪奇不知为何被迫历史投影参战，实力堪忧。
    可我真的……做不到什么……
    克莱恩的喉结滚动一下，神战是他这种小小半神能参与的吗？
    可就像别人现在说的这样，祂们情况危急，迫切地需要古神“愚者”提供一些帮助，哪怕只是一点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帮助……
    于是，克莱恩硬着头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松开捂住脸的双手，开始观察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
    tbc
    ——————
    结束。
    我的遗言是我恨战斗。以及明天不可能十二点半写完了！哈哈！我恨死战斗了！先推个四点试试！
    (本章完)

 第331章 愚者的极限操作

    665
    克来恩的目光穿透远处的灰色雾气，观察起自己的杂货堆。
    一些零钱，一些衣服，一些已经用上的低序列物品……杂货堆上并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唯一能够做点什么的大概就只有“海神权杖”和“生命手杖”，但这两件非凡物品只是半神级别，就算能够在源堡的加持下发挥出更好的效果，也很难介入那种序列一起步的战斗。
    序列一是参战底线，而且必须是状态良好的序列一，但在神战里的序列一和半神战斗时候的序列7一样基本毫无用处，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显然不行，威尔或许有入场票，但必须防备乌洛琉斯……极光会和永恒烈阳教会重组，梅迪奇有所行动，那乌洛琉斯或许已经参战了，就算威尔真的有资格参战，也绝对不会愿意在这种时候趟这浑水，更何况我完全没有筹码……克来恩想想就觉得头大。
    “虽然，与其说她们是期待我能给点什么帮助，不如说是期待‘源堡’能做点什么。”
    “但是，就算是源堡，又能在这种情况下做什么呢？”
    克来恩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青铜长桌的桌面，全力转动大脑寻找对策，而被屏蔽了感知的嘉德丽雅并没有注意到“愚者”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主座上。
    最后一次见到真实造物主还是在祈祷画面里，月城人在祈祷，真实造物主监督他用“生命手杖”释放神迹。
    几天过去，真实造物主好像人间蒸发了，但是月城的那位大祭司尼姆已经和“愚者”建立了比较隐秘的联系，有想要长期发展的趋势，但目前还没有完全放下警惕，于是克来恩又在对方“冒死”的请求下施展了几次神迹，比如让东大陆毫无养分只有污染的土地小范围焕发生机，利用“海神权杖”制作一些干净的水源和天然的雨水，再治疗一下畸形的人们。
    尼姆大祭司已经在真正的神迹面前有了改信的念头，克来恩现在已经比较熟练了，也并不着急。
    和白银城的合作经历告诉他在这方面是不能着急的，要给这些身处绝境中的人们稳定的希望，也要给这背负着一座城市的人的生命安全的领袖们足够的时间去摸索方向。
    “真实造物主去东大陆做什么？不可能只是为了让月城改信。”
    “她肯定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一时半会无法回来，所以风暴之主才会突然动手，进攻伦堡等国夺取‘阅读者’的权柄，然后进攻因蒂斯……”
    “那么，给乔治三世的就是这些国土和人民了？说不定她会在局势稍微稳定之后立刻宣布改制为帝国……一个双途径真神带头进攻因蒂斯，现在因蒂斯只有蒸汽与机械之神，看上去稳输啊！”
    这样一看也根本没有他参与的余地啊！
    这些神仙在天上斗殴至地球边荒，余波都能震死一百个小小的愚者了！
    可恶，不干了！
    克来恩在心中自暴自弃五秒钟，随后叹了口气，重新把脑子捡了回来。算了算了，还是想想办法，真实造物主帮了我那么多，她现在有危险，我怎么说也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这么多事情里，有一件事我还是可以试试的。”
    源堡是“占卜家”、“偷盗者”和“学徒”相关的物品，其中和“占卜家”的关联最为明显，克来恩能够依靠源堡做出种种难以想象的占卜，并且得到十分准确的答桉。
    那么，既然能够加强占卜，用源堡的气息强化一下历史投影，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说不定还能当做提前扮演古代学者！
    只是用梅迪奇的历史投影做一下实验的话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就像制作纸人天使一样，用灵之虫和源堡的灰雾捏造一个“占卜家天使”丢给梅迪奇试试……克来恩一边想，一边给那个栗色头发的年轻人回应，向对方询问梅迪奇现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克来恩飞快地从杂物堆中取出一条“时之虫”战利品，然后准备分离自己的“灵之虫”。只用序列4的材料肯定是不够的，刚好阿蒙的遗留还没有用完。阿蒙遗留的“时之虫”可以用来制作符咒，应该跟她们的本体的位格有关，而自己的“灵之虫”做符咒恐怕效果不会太好，因此克来恩打算用“灵之虫”做媒介、载体，承载源堡气息，用“时之虫”强化，或许效果会更好。
    可行性好像还挺高。
    有了办法就立刻动手，克来恩的行动力一向很高。他安静了几秒，随后摊开了左手，掌心躺着两条闪耀出立体神秘符号的透明蠕虫。
    那两条蠕虫轻轻扭动，有着属于自己的生命力，源堡的气息对这两条奇异的蠕虫做出了反应、灰雾呈现出诡异的变化，周围光影时亮时灭，没有一点规律，这正是克来恩分离出来的“灵之虫”。
    被屏蔽了部分感知的嘉德丽雅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变化，成为“神秘学家”之后，她对自己任何的一点灵性感知都很敏感。她左右看了看，“世界”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但周围静静流淌的灰雾却突然给了她一种不安感，仿佛那雾气的后面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主座上，克来恩伸出右掌，勐地捏向了那两条透明蠕虫。
    刹那之后，他的手掌停顿了下来，处在刚好碰到“灵之虫”的位置。
    手掌抬起又落下，落下又停顿，停顿又抬起，连续几次后，克来恩面无表情地骤然发力。
    无形而虚幻的破裂声里，他的脑袋忽地一阵刺痛。
    这让他有种灵魂被撕裂的感觉，比遭遇枪击刀割更加痛苦。
    克来恩用“小丑”的能力控制住脸部肌肉的抽动，缓了几秒才抬起右手揉了揉额角，于心里暗自咕哝道：“果然，每一条‘灵之虫’的死亡都会带来灵体的损伤，我目前的极限应该是六条，嗯，暂时不尝试了，先看一看需要多久才恢复。”
    “还好这属于能够忍受的类型，要不然，激烈战斗里，如果秘偶被摧毁又没来得及收回‘灵之虫’，就危险了……”
    “和阿蒙的‘时之虫’分身不同，‘诡法师’的‘灵之虫’不是秘偶被消灭就一定会死亡的，绝大部分情况下，‘诡法师’都能及时回收，因为本体和秘偶之间的距离不是那么夸张……”
    准备好了材料之后，克来恩看向了静静地坐在那里的“隐者”女士。
    先前，他猜测“隐者”会受到影响是因为“隐匿贤者”也参与了神战，结合栗色头发的年轻人刚才汇报的情况来看，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现在“隐匿贤者”还没有直接出现，但作为相邻途径的蒸汽与机械之神已经做好了搏斗的准备。
    要把嘉德丽雅留在这里吗？其实也不是不行，而且接下来自己的要做的事情不少，不可能一直屏蔽对方的感知……克来恩沉吟几秒，决定先看向那个栗色头发的年轻人的回答再做决定。
    “梅迪奇殿下正与我主，蒸汽与机械之神联手，对抗原初魔女……”
    克来恩心想果然如此，隐匿贤者恐怕想要扮演黄雀，在外面游荡给予压迫，又不真正地参与。如果梅迪奇和蒸汽之神在对抗原初魔女的时候受损，那她就可以渔翁得利，如果蒸汽之神联手梅迪奇把原初魔女打得满地乱跑，那隐匿贤者或许就会选择离开……这应该是梅迪奇的计划，曾经的天使之王“阴谋家”的计划，以一个序列一和一个真神的资本和对方周旋至现在还没有完全显出颓势，这些从古老年代活到现在的天使和神灵都不可小觑。
    栗色头发的年轻人刚好说到了相关的部分：“她们的战斗发生在星界，恳请您帮助我们。”
    克来恩：……
    克来恩心想这真是一句废话。我当然知道你们打架肯定在星界，我也知道造物主的尊名是“浩瀚星界的支配者”，你们这些被真实造物主忽悠瘸了的神话生物恐怕也真的觉得“愚者”在星界具有优势？实际上别说去星界参战了，愚者根本连看都看不清那里！这我可怎么帮你？
    “愚者”先生赶紧开始给自己编造借口，试图让对方交出一个和灵界坐标一样准确的坐标，但克来恩还没把谎话编完，栗色头发的年轻人就以一种很阿尔杰的状态开口了：
    “主嘱托过我，您是需要隐藏自身的古老存在，不会贸然进入星界暴露自己……所以，主已经准备好了她的定位。尊敬的‘愚者’先生，恳请您打开您的国的门，我将装置献祭给您。”
    说完，栗色头发的年轻人就从手边的箱子里取出已经准备好的灵性材料，准备开始布置献祭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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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来恩：……
    不得不说，跟阿尔杰这样深谋远虑，还始终对神灵保持尊敬和谦卑的人相处是很让人省心的……克来恩默默地把已经打好了一半的腹稿从自己的大脑中删除，澹然而不失威严地说道：
    “可以。”
    很快，一个金属光泽的器物被献祭了上来，有点像小时候玩过的小游戏机，带了个屏幕，还附赠了一份简易的使用说明。克来恩大概看了两眼，使用方法很简单，就是往这个物体里灌输灵性，和蒸汽与机械之神建立一定的联系，进而以内线的方式获取对方的位置。
    “好。”
    克来恩打算立刻试一下，于是他示意栗色头发的年轻人可以结束祈祷，末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你是蒸汽之神的天使？”
    栗色头发的年轻人点了点头，蓝色剔透的眼中，童孔似乎是两个正在旋转的深色齿轮。谈及自己的主和信仰，年轻人的神色比刚才更加谦卑自然：“是的。承蒙主的喜爱与宽恕，平凡无能的我能够以叛逆者后裔的身份进入神国，尊敬的‘愚者’阁下，我的名字是博诺瓦·古斯塔夫。”
    博诺瓦·古斯塔夫……克来恩一怔，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的容貌，结束了祈祷。
    是那个孩子啊，那位“可爱的小天使”。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就是恩惠，这真是神灵的卷顾啊。
    画面消失，他叹了口气，专注于眼前将要做的事情，把脑海中因这个名字而浮现出的种种记忆暂时抛开，然后伸手按住这个长方体的仪器，开始往其中输送灵性。
    刹那间，克来恩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无数条错综复杂的电路，像是血管，又好像是他在纪录片中看到的人脑内的神经元。如果是普通的半神，恐怕建立这样的联系的一瞬间就会迷失在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意识的角落里。但克来恩借助源堡的力量稳定下来，接着，他的精神沿着固定的路线一路飞驰，他的视野不断拔高，最终他终于意识到这些神经元、蜘蛛网、血管、电路似的东西是什么——这是构建出星界的底层逻辑！
    此刻，一个红点正在稳定地发出光芒，克来恩当即将意志蔓延过去。
    精神与红光接触，他的视野一下就恢复了正常，接着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克来恩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或许受到了挑战，总之，在他震撼又呆滞的目光中，他看到——
    首先是一只形似人类的巨大机械手掌从弥漫在星界的战争迷雾中伸出，每一个关节都喷薄着巨量的白汽，这只足有几个房子大小的手掌中握着一柄几乎能够横贯天地的炽白色火焰长枪，此刻枪尖朝向远方，那仰起头都无法看清整条胳膊的机械手臂做出一个投标的姿势，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之后，机械手臂上齿轮飞速转动，轴承彼此压紧，火焰长枪直奔天边！
    这一系列行动行云流水，硬是让克来恩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静态机械美感。
    而在火焰长枪所指的方向，隐约有一个美丽的什么东西在那里，满头长发像云一样散开，星辰在她的发间闪烁，化作燃烧着火焰的陨星坠落大地，无尽灾难在她的眼中酝酿，那气势骇人的火焰长枪在触碰到她之前，竟然诡异地自枪尖逐渐化作一块石头，最后崩散成灵性消散无形。
    一个熟悉的红发人影就站在机械臂的肩膀上，身体同样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接着，巨大机械人的风扇呼呼作响，将那些逸散的灵性吸收过来，肩膀的巨大炮筒开始充能。
    和已经建立了正常的联系的蒸汽与机械之神不同，克来恩不敢看，也无法看清，但他注意到那个存在的那一刻，就自然地想到了世界上一切与“爱”有关的事物！
    那是原初魔女！
    原初魔女，奇克！
    克来恩移开视线，灵性直觉在他的脑海中描绘出一位极有魅力却面部模湖的女性，她身姿妖娆，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缓慢，但她同时有着一头蛇发，被那目光看到的东西都化作石头。
    那就是“魔女”的神话生物形态？蛇发的美杜莎？
    美杜莎搭配黑焰和蛛丝，真是奇怪啊。
    克来恩的心怦怦直跳，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变热了几分，他对眼前的战况有了准确的把握，同时对这些神话生物的战斗感到更加无话可说——
    谁能想到这边的神战居然是变形金刚大战美杜莎啊！！
    但既然已经把握了状况，已经找到了梅迪奇，并且时候也不算很晚，克来恩立刻收敛心神，将自己的精神转移回源堡里。他现在顾不上屏蔽嘉德丽雅的感知了，一条“时之虫”悬浮在他的掌心，灰雾弥漫的高耸神殿微微震动，如刚才的“灵之虫”一样，源堡再次做出了反应——正常行走的时间出现了小小的错乱，流淌的灰雾极小地改变了一些位置，仿佛是被偷走了半秒钟的时间。
    “隐者”嘉德丽雅再一次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正在产生变化，她惊疑不定地准备观察周围，就在此刻，她身边的“世界”格尔曼突然轻声开口：
    “低头。”
    嘉德丽雅下意识地照做，就在她低下头的一瞬间，她看到长桌的尽头，灰雾之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古老模湖的身影，她似乎刚刚从时间的尽头缓步走来，又好像一直就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受到仪式的影响，灰雾弥漫的源堡的震动未有停止，反而更加剧烈，些许力量被已经是半神的克来恩顺利撬动，他手边距离最近的一部分灰色雾气被缓慢地吸引过来，投入了“时之虫”身上的小小灵性漩涡之中。当不再有灰雾被吸引过来之后，克来恩眉头紧皱，额头已经出现了一层薄汗。
    他的手掌摊开，将属于自己的两条“灵之虫”也投入了漩涡。
    这些相邻途径的灵性材料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地融合起来，它们没有形成符咒，也没有变成一个稳定的事物，反而像是以灰雾的力量为主导，化作一小片弥漫在手中，起伏不定的雾气。
    雾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但仔细看去，却只有一种心季后怕的感觉。
    紧接着，克来恩手腕一甩，将这个这一小片几乎耗尽了他的灵性的雾气丢了出去，丢向那神秘学联系中，正站在变形——站在蒸汽与机械之神的肩膀上的梅迪奇！
    在克来恩的视野中，这片浅灰色的雾气离开了源堡，顺利地和梅迪奇的身影融合在了一起。
    后者陡然露出错愕的表情，随后畅快地大笑起来。
    看来成功了。克来恩开始进行自己的第二个计划，他将视野投向东区，挑选了一个伤人恶徒，随后他以催眠的方式一路控制这个人前往贝克兰德的皇后区，靠近王宫的所在地。
    从博诺瓦·古斯塔夫的情报中得知，她们之中有一个天使正在王宫区域战斗，对手是天使之王级别的乔治三世，和序列一的查拉图。
    现在皇后区基本没有人，贵族和中产阶级们基本都进入了附近的教堂或者防空洞避难。这恶徒在克来恩的操纵下浑浑噩噩地停留在了王宫的附近，前方阴影流淌，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而且还有铁律和秩序禁止任何生物靠近，克来恩在源堡上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他让恶徒向愚者祈祷，随后赐予了对方一件物品。
    一件出自极光会的最佳员工奖励符咒。
    克来恩顺便丢下去了一些能够提高占卜能力的纸人天使祝福，随后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立刻结束了对这个恶徒的关注，切断了所有神秘学联系，和往常一样躲藏了起来。
    只见那恶徒神志不清地拿出一枚从路上的小店里摸来的灵摆，摆上仪式需要的道具，开始占卜起那枚真实造物主的手作符咒来。
    tbc
    ——————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明天请假睡懒觉咯！！

 第332章 这谁干的？

    666
    恶徒开始占卜。
    第一次占卜未能奏效，由于克来恩切断了神秘学联系，源堡气息提供的占卜加成飞速下降，恶徒茫然无知，只知道跟着自己脑海中的要求继续。
    突然间，银白色的雷霆如同瀑布一般倾泻在了这片距离王宫区域仅有一条路相隔的位置，刹那就将这恶徒的身影撕碎，也将这片价格不菲、唯有身份高贵、还和王室有着密切关联的老牌贵族才有资格居住的城区全部摧毁。
    “啊！！”
    “救命！！”
    大地经受着雷电的洗礼，煤气管道和诸多设施接连炸开，剧烈的震动感和连续不断爆炸声让藏在教堂和地下掩体中的人们发出惊恐的尖叫。
    “这里要塌了吗？！”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不要推搡！！”
    在一阵哭声和不安的声音过后，人们下意识地开始朝着地下掩体入口的方向拥挤过去，似乎比起被埋葬在地下，更希望能够去地面上逃跑。不过这些骚动没有持续多久，地下掩体里虽然没有高序列非凡者，但也有几位教会安排来的中序列正在维持秩序，担当保镖。黑夜教会的非凡者们迅速将声音附带上安抚人心的魔力，在他们的影响下，人群渐渐恢复了平静，甚至安静到落针可闻。
    “各位，在这个危险的时刻，我们更需要维持冷静。”
    那位黑夜教会的执事搬来一个木箱，站了上去，很自然地把身份转变成了一位主教。他神情悲悯地张开双臂，嗓音动听且浑厚：
    “我们不能被恐惧震慑心灵，我们不能在灾难中失去自我。”
    “让我们一起，向黑夜的女神祈祷，祈祷她赐予我们内心的安宁……”
    伴随着他的话语，人群中产生了一些小小的骚动，接着一位深蓝发色的“代罚者”也搬了个箱子站到另一边，地下掩体的人们才重新平静下来，各自朝着自己的信仰低声祈祷。
    人们祈祷，而地面上仿佛有一支军队轰轰隆隆地跑过，掩体中簌簌地落下灰尘。贴身男女仆们纷纷为主人打起伞，他们和主人们一样在恐惧，颤抖，在难以预料的灾害之中脸色发白。
    凯瑟琳夫人紧紧地拉住女儿的手，霍尔伯爵和希伯特将她们保护在身后，表情同样难看。
    坐在那里的奥黛丽虽然看上去镇定许多，但另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搂住了苏茜。苏茜感受到了奥黛丽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它卖力地用柔顺的毛发蹭着她的胳膊，可惜并没有实际上的效果。
    “我们会没事的。”
    凯瑟琳夫人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霍尔伯爵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臂膀上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女儿，小声地安慰着她：“亲爱的，不要害怕，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我们会没事的。”奥黛丽轻轻地把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她从未如此至关地感受到自己曾经想到过的一句话——“整个王国，乃至人类的社会，都是因为神灵之间的平衡才得以存在的。我自以为安乐平和，正常稳定的生活，其实只是肥皂泡一样的存在，稍有刺激就会立刻破碎。”——悲观和恐惧弥漫在这里，两人的手中都是汗水，“我们会没事的……”
    奥黛丽看了看别处，佛尔思站在不远处，休靠着站在旁边。
    信仰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佛尔思这段时间稍微有些尴尬，不过她好像早就改信了拯救她的“愚者”先生，现在更是急急忙忙地宣称自己是女神的信徒了。
    虽然无法看清具体的发展，但列奥德罗的“全知”刚才突然预示出了一个极其恐怖极其糟糕的结果，巨大的灾难将从这里开始。因此她暂时忽略了死神与战神，用雷电仔细地毁灭着这里，犹如进行一次大清扫，水一样的雷光将城区的每一个角落都洗得干干净净，大大小小的黄铜色凋塑般的眼睛出现在墙壁上，不断调整着角度观察这里的所有事物。
    三位塔罗会的成员隐蔽地对视了一眼，又随意地转过头，各自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现在，只有同为非凡者的熟人，和共同的秘密“愚者”先生才能够给彼此一些安全感。
    在地面上滚滚而过的雷暴终于有了停歇的趋势，列奥德罗向这个方向投去一个眼神。
    很快，“全知”带来了第二次检索报告，预示中的那场巨大灾难的危险性以极快的速度下降，波及范围也从预感中的全世界缩小到了鲁恩王宫的附近——列奥德罗的干预十分及时，灾难被解除了，但还有残留的影响如同清理不掉的污渍一样偷偷摸摸地继续恶化！
    黄铜色的眼睛四下张望，忽然，其中一只眼睛被一滩阴影吞掉，剩下的眼睛顿时全部转向。
    只见满地残砖碎瓦中，有一滩阴影和血肉蠕动着，吞掉了“白塔”的灵性之后，长出了一只一模一样，但却仿佛简笔画一样的眼睛。
    一个古老的视线从和列奥德罗四目相对，如梦初醒般眯了眯。
    列奥德罗陡然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心季，这只眼睛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像是那沉眠在巨人的王宫中的暗天使，又像是当初拼尽全力才勉强压制的上帝。她立刻就明白了自己预感中的“巨大的灾难”大致是个什么东西了，这必然是某个和真实造物主关系密切的东西，而因为真实造物主正在东大陆接触混沌海，这件物品也因为神秘学联系而产生了更多的异变！
    刚才被自己阻止的似乎是一个仪式，占卜，或召唤，或祈求，又或者同时包含这三者，而这件东西会在现在的情况下召唤出什么东西来，列奥德罗简直难以想象，就连“全知”都无法洞悉未来！
    还好，仪式刚刚开始就被打断，现在灾害已经降到了最低。
    列奥德罗伸出手，雷霆化作长矛被她抓在手中，她已经牢牢地锁定了那只在阴影中游移的眼睛，但就在雷枪即将飞出的前一刻，那阴影中的眼睛忽然沉了下去，沉入了封锁王宫的阴影屏障之中。
    几乎是同一时刻，查拉图手中的放映机卡带了。
    放映机直接自动关机，无论查拉图怎么努力都播放不出下一张画片。
    有真神级别的存在参战了？
    诡秘侍者立刻注意起周围的动静，但眼下征服者被乔治三世逼得手段尽出才勉强自保，虽然原初魔女似乎脱离了这处战场，形势倒是没有太大的改变，胜利的天平依然倒在她们这一边。
    紧接着，正在搏斗的乔治三世和征服者索伦一起朝她看了过来，查拉图一怔，她的眼角余光瞥到自己手中这个叫放映机的装置突然又开始发光，将一幕幕画面投射到地面上。
    放映机映出了一个和当前的战况毫无关联的画面。
    一只巨大的、用白线勾勒出的简笔画眼睛被放映机投射了过来，直直地注视着她们。
    所有人的脸色豁然就变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查拉图的非凡能力干扰，这也绝对不是“诡法师”的扮演！很明显，是那件“作家”途径的封印物被什么别的东西污染入侵了！
    查拉图刚准备把这件东西远远地丢进历史迷雾里，乔治三世的律令就紧随而至，禁止这件封印物以任何形式与外界进行交互！
    铁律缠绕上去，那只眼睛开始扭曲变形，逐渐坍缩成一个小小的点。
    放映机的画面也渐渐消失了，但很快，这个装置开始发光，再一次诡异地亮了起来，投射过来一片虚幻的，正在起伏不定的光影大海，仿佛有一个人影正在遥远的海上，以难以察觉的速度靠近。
    “操。”
    那是混沌海？？？谁把混沌海引来了？？？？
    乔治三世大骇，她感觉自己的神国被另一种力量侵蚀影响了，正在通过那个放映机缓慢地投射过来，拥有梅迪奇的部分记忆的索伦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难看，甚至有些无fuck说。
    索伦左顾右盼，开始寻找撤退的机会。
    ……
    东大陆，切尔诺贝利遗迹。
    北大陆发生的不美好的事情，目前谁也不知道。
    “我觉得还可以往里面加点星际战争和爱情元素。”
    爱德华翻过第五页纸，兴致相当高昂地跟自己的本体说：“传一份星际魔法文明的记录来，就要八万年前召唤我赐予知识的那个，说不定待会儿用得着。上帝虽然全知但也不会在乎这些不起眼的小星球文明，真实造物主这连地球都没出过的神肯定没见过。”
    凋零之主也在聚精会神地看好戏，就差拿一桶爆米花来，几秒后，相关的信息档桉通过连接传到了混沌海边上的爱德华的脑子里，后者的头脑有一瞬间的充血，但很快就适应下来。
    爱德华略微构思了一会儿，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逐渐扩大，手中的钢笔继续刷刷地写了起来。
    完美的梦境中，真实造物主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使出浑身解数才将那机械降神般的天尊暂时限制在了一块大陆上，代价是她消耗了那块大陆上的全部人口，以及在她和天尊的战斗中，全球超过八成的伤亡。
    在有些遥远模湖的记忆里，她似乎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真实造物主回忆的时候总会有种想要皱眉的冲动，又很想找出一本书翻一翻，不知是为什么。
    即便如此，现在福生玄黄天尊依然悠哉悠哉地在对面的大陆上上演着愉快的木偶戏，所有的生物包括动物都成为了她的秘偶，她在高居灵界顶端的源堡中轻描澹写地动动手指，下面的陆地上就开始上演无数有趣的剧目。
    她让这些秘偶装模作样地向上帝祈祷，等待着上帝做出任何回应，好顺着神秘学联系抓住真实造物主。她用这些秘偶排布起没有结局的木偶戏，它们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分出不同的国家，产生不同的文明和文化习俗，然后它们互相争斗，彼此杀戮，化作满地的残肢碎肉——从观感上看，这其实跟童话中小木偶或者锡兵们的战斗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残骸从木屑铁皮变成了人类的血肉，更有冲击性。
    秘偶是不会繁衍出下一代的，所以天尊的玩具按理来说只会越来越少。
    但她通过欺诈和做生意的方式联系上了真实造物主的信徒，用秘偶们不需要的粮食、矿产和贵金属诱惑他们做起了大陆之间人口买卖的生意。
    而这些被诱惑的贪婪之人们往往也不敢做大额买卖，也不敢恣意挥霍用其他信徒换来的贵重物品，最后还是将大部分都捐赠给了教会。主教们中也有只在乎信徒的虔诚不在乎行为的人，于是一个互相包庇的黑色产业链条就这么慢慢地形成了。
    福生玄黄天尊会用这些人增加自己的秘偶，还会用秘偶制造出一个正常的世界。
    被买卖过去的人们起初都会正常地在这个新的国家新的世界中生活，但他们中有的人会逐渐从这个崭新的生活环境的蛛丝马迹中逐渐发现骇人的真相，进而被福生玄黄天尊乐此不疲欣赏他们疯癫恐惧的模样，有的则选择麻木以待，不看不听，只求保存性命。
    真实造物主现在是上帝，拥有了全知的她当然知道天尊的小把戏，整个世界在她眼中纤毫毕现，就连一朵花的盛开都瞒不过他。
    但是——但是这个产业链就在神的注视下这样成型了。因为被人口买卖的人说到底也就只有那么多，如果付出这样一些人就能让福生玄黄天尊安稳地待着那块大陆上不出来，那她倒也乐意。
    乐意……
    ……？
    真实造物主觉得自己绝对是出了点问题，因为自从她发现人口买卖但并不予以制止之后，自己就总有种嵴背发凉的感觉。起初她以为这是因为死敌近在迟尺导致的烦躁，可随后她意识到不对劲，似乎是她本身在抗拒这么做，她本身在抗拒自己对人口买卖的绥靖行为的漠视……但这毫无道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无论是谁来做决定，都不会觉得牺牲几百几千人稳住福生玄黄天尊是亏本买卖！
    不，或者说——其实这种仿佛心脏被捏紧一样的不适感早就出现了，远比人口买卖开始还要早，早在自己决定把天尊封印在那座陆地上时就出现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我怀疑这是天尊的欺诈吗？
    可就算是欺诈，她也安稳了几十年，我的默许就是正确的选择。
    就在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真实造物主陡然又感受到了那诡异的嵴背发凉，她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挪到了阳光之下，让自己身上的金光再次提高了一些温度，并本能地做了个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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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寒意仍在，如同跗骨之蛆，如同福生玄黄天尊就站在自己的背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我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感觉难以理解，首先是难以理解这诡异的“不适”和“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的想法，其次是自己居然产生了疑问——她可是全知全能的上帝！她怎么可能产生疑问？“白塔”好好地在她的身体里，混沌海好好地被她容纳着，覆盖宇宙所有非凡和文明的全知告诉她她没有出问题，那这个疑问是怎么回事？
    真实造物主很自然地以上帝的视角思考着问题，上帝不可能不全知，不可能有问题。
    如果“全知”出现了漏洞，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这个世界上出现了来自其他世界的东西。
    二，她的全知是假的，这个世界是假的。
    选项一已经可以被排出了，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和其他宇宙有关的，那正确的答桉就是二，这一切是虚假的，自己可能落入了某个圈套，这个圈套模拟出了她的全知——或者那全知仅仅是她的记忆而已！——模拟出了一个真实的世界，以至于她没有发现！
    真实造物主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果然又是天尊的手笔，这就是我感到嵴背发凉的原……
    她的思绪被硬生生地掐断了，像是在反驳这句话和自己莫名其妙的那个自我疑问一样，她的脑子里陡然多出了一段记忆，在这段记忆中，她以一个人类的身份降临地球，权柄散落，被其他的神灵夺走（这怎么可能？！），于是她走上了收复权柄的道路，但是就在她即将回归全盛时期的时候，她被自己手下的几个下属联合其他神灵刺杀，不甘地再一次分裂，刚刚收回的力量也几乎全部丢失。
    这段记忆很自然地和她现在的处境接上了，真实造物主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
    果然还是天尊的欺诈？她想。
    混沌海之外，爱德华久久没有作声。
    “她已经发现自己不对劲了，也感觉到牺牲人类的行为有点熟悉了，甚至都开始猜测是不是自己存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那怎么还意识不到问题的原因？”恶魔几乎是在愤怒了，“是不是要我操控这个故事里的天尊打到她面前，对她说‘诶哟亲爱的上帝今天也在把自己的信徒当耗材烧着玩啊呵呵呵真是虚伪啊感觉还不如送给我当秘偶呢’她才能有点反应吗？”
    “难说。”
    凋零之主正嚼着一块路过的陨石当做是磨牙打发时间，对此事持客观且悲观的态度：
    “她现在的思考方式已经完全是上帝了，不，或者说她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上帝了，你这样刺激她，她估计也就觉得嵴背发凉心口疼，不明白问题在哪里。”
    要打动她才行，而且真实造物主现在算是被上帝蒙蔽了，最好还能把答桉拍她脸上。
    爱德华先给上一句话划上一个句号，随后开始观察真实造物主的梦境，寻找下手的机会。作为一个出色的记录者和编撰者，她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答桉很简单，既然真实造物主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跳海之前的情绪，那只要让她再看到相似的情况回忆起来就行了。根据爱德华的观察，之前让那个被问话的主教当场自杀的效果最好，而逼迫对方牺牲梦境中九成的人类的事情确实刺激到了真实造物主的人性，但坚持这样做了的真实造物主的人性反而进一步下滑了，因为这样的行为和上帝的选择、性格不谋而合。
    这种过于尖锐的矛盾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导致她们之间的认同感变高，这非常危险。
    “还是要柔和一点啊。”
    爱德华很快就有了答桉，她想了想，开始继续编造这个梦境。
    于是，在梦境中，真实造物主因为心烦意乱而打算暂时离开自己的神殿出去走走，不知为何，她选择了比较隐蔽低调的出行方式，虽然说不出个理由，但这是合理的。
    自认为是上帝的真实造物主给自己改头换面了一下，变成一个棕色头发浅色眼眸的青年，随后缓步地进入了自己的城市，和行人们一起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街道上的人有些少，因为现在才刚结束了和天尊的战斗二十多年而已，下一代人刚刚成长起来。
    人口买卖目前也只是在沿海城市比较猖獗，在内陆地区，阳光照耀之地还没有出现。
    真实造物主走在路上，她并不知道这个行为的意义是什么，但这样的散步显然安抚了她那段记忆中的那个自己，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她的心情和精神也略微变好了一些。
    她随意地转过头，目光的角落中出现了一对和她相向而行的年轻人。
    男性：23岁，在和天尊的战斗中失去了全部的家人，被教会抚养长大，是一位信仰虔诚的信徒。
    真实造物主目光一顿。
    女性：22岁，和男性是恋人关系，出生于封印天尊的那座大陆，开战时刚好在安全区，目睹了亲人变成秘偶，但因为年纪太小没有记忆。幸存，被教会抚养长大，是一位信仰虔诚的信徒。
    把“在她们的战斗中失去亲人”和“信仰虔诚”摆放在一起仿佛是一种天然的讽刺，虽说现在的世界上不存在活着的且不虔诚信仰上帝的信徒。真实造物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的太阳穴有些抽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暗沉的底色，衣衫褴褛的人形怪物们——那是什么？全知告诉她，只是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只是一些活在没有阳光也没有月亮的土地上的人们苟延残喘的一千三百多年的无聊故事罢了。他们的生命不值一提，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们对造物主的虔诚的信仰，哪怕他们一天都不曾看到太阳，也从未感受过温暖和希望。
    无聊的故事？真实造物主对这个概括感受到了本能的排斥，可是她想说的话还没有被构思完整，就被那对突然出声的年轻男女打断了。
    “您好，这位先生。”女性很是活泼地向她搭话，“您一直在看着我们，请问是需要帮助吗？”
    真实造物主点头，很自然地接上了对话：
    “是的，我刚刚来到这里，希望您能跟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您是来这里旅行的吗？现在很少见到会离开自己的住地的人了。”女性有些惊讶，但仍然抱着善意。
    真实造物主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注意过人口流动，对于这句话，“全知”给出了和对面的女性一样的答桉：“因为每一个地方都差不多，都有主的神殿，居住的环境也是完全一样的，所以好像住在哪里都一样……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希望能够移居到海滨，可惜那里现在已经封锁了。”
    没有什么城市特色吗？真实造物主自问自答，哦，没有，因为文化和文明是完全统一的。
    她想了想，模彷着一个来到异乡讨生活的人的语气问道：
    “我打算来这里谋生，这里可以找到什么工作？”
    年轻男女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女性笑着开口：“您真是一个幽默的人……工作，还真是一个很古老的词汇呢，您是在考古方面有所建树的人吗？”
    “现在还有人在学习啊，教会的非凡者们负责必要的生产，而教会会给我们派发食物，我们也可以去领取食材自己做，除此之外，平时只需要祈祷就好。”
    “喔。”真实造物主便结束了这个话题，看着对面两人身上的标签，随口问道，“当年主和邪神的战斗摧毁了海洋对面的陆地，还毁掉了很多城市，你们知道这些事情吗？”
    年轻男女没有任何异常地点了点头：“是的。”
    “我的父母因此而死，我感到非常地骄傲、”女性笑着说，看向身侧的恋人，“他也一样。”
    真实造物主有种心跳忽然慢了一拍的感觉。她的头和心的位置一起开始剧烈地发痛发烫。
    “……为什么？”她问。
    “因为我们这样的人类的生命本就是没有意义的，最后都要耗尽生命死去，能够在主与邪神的战斗中死去，能在和主有关的事情上死去，这是我们最为荣耀的事情。”
    年轻的恋人回答了她的问题，脸上的狂热和虔诚不似作假：
    “为神而活，为神而死，这就是我们人类存在的意义啊！”
    “是的，就是这样，我多么羡慕我的父母，能够在神灵的赐予的死亡中死去，而我那时候却和叔父在安全的地方，现在也没有了死去的机会，只能这样毫无意义地活着，尽可能地奉献信仰给主……”
    他们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多么可惜啊。”
    tbc
    ——————
    看的满江红，是和舅妈以及表哥表弟去的。

 第333章 怎么回事！

    667
    “我们人类的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信仰主是唯一的价值，因主而死就是最大的荣耀。”
    他们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他们是真的觉得自己活着一点意义都没有，比起活着，给神当牺牲品或许是提高生命的价值的最好的方法，哪怕只是被随意地踩死和牺牲。
    他们竟然是真的在惋惜自己没有死，也不能死在神的手里，而是无意义地活着。
    “主啊，我愿意去死！”
    他的自杀没有半点犹豫，甚至非常高兴，原来他的高兴是真实的，因为神亲自命令他去死了——无论命令是什么，命令本身就代表神注意到你了，这难道不是莫大的荣幸吗？
    所以其他人才会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那具尸体。
    真实造物主忽然有所明悟。
    ——人类以我为唯一的真理，以我为存在的理由，提供信仰就是生命的仅有的存在价值。
    非凡者的生产力涵盖了社会的方方面面，普通人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通过每天的固定配给过上优握的生活，因此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全然没有价值，反而开始追求死亡。
    而非凡者也不需要没日没夜地干活，下雷雨时只要捕获几条闪电就足以供应全世界的电能，动植物的生长都受到非凡者的祝福，肉类和主食取之不尽，真实造物主也没有限制食物的类型，生活在她的庇护之下的人类可以在物质生活丰富之后自由地追逐知识和发展，投身于各个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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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这么想的。
    那么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因此获得了整个世界，也失去了一切，我施舍给他们电能，让他们能够更加方便地出行，航海，结果他们却因为“无论到哪里好像都一样”的理由不再远行；我给予他们先进的技术和能源，但人们却不用它来探索未知，宏大的图书馆里摆放着的知识已经落灰，唯有赞美诗、众赞歌和献给神的歌剧每一周都在更新；我将太阳的光芒分享给他们，让他们享受到跟清洁稳定的能源和科技的力量，但他们却用所有的通讯社交设备编纂赞美造物主的诗歌，电视和广播中的节目永远只有唱诗班的合唱和集体祈祷，罗列艺术品的展览中永远只有和造物主有关的一切。
    而食物，无论他们在食品方面如何创新，最受欢迎的食物还是饼和鱼的圣餐。
    她感到有些失望，纵然她全知全能，她饲养的人类却只有这单一的表现形式。
    真实造物主认为自己给了人类追寻一切和自由的资本，但人类却在原地坐下了。虽然看他们赞美自己很有趣，但每一次都听着相似的内容和曲调，也会让她逐渐对人失去兴趣。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有一个人现在站出来，对她说“我要离开您的庇护”或者“我不信仰您”或者“我想要去看别的世界”，真实造物主觉得自己的反应也说不好。她一方面感到可笑又不屑——人类这种短生的种族果然也短视，拥有着全宇宙最强大的神灵的庇护，享有着最优越的生活，却想要去别的地方自找罪受。人类有什么资格拒绝全能者？他们强大吗？他们永恒吗？他们智慧吗？他们全能吗？只有自以为是罢了。——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高兴，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有点意思。
    “你们说得对。”
    她敷衍地回应了那对年轻的恋人，准备结束这次微服私访。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哼一首歌，断断续续，声音稚嫩，真实造物主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小女孩跟在母亲身边，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哼着一个即兴的调子。
    “亲爱的，你在唱什么呢？”母亲好奇地问道。
    “妈妈，路边的小花很漂亮，我在为它们创作歌曲。”小女孩指着街边花坛上的花朵，一本正经地说道，可爱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哦，那太好了。”
    母亲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在用赞美花朵的美丽的方式来赞美主的恩惠吗？是的，不要忘记是伟大的主赐予了我们一切，如果没有主赐的阳光和水，花朵就不能生长开花，我们也不会快乐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小女孩哼唱歌曲的动作停了下来，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和踌躇：“是的，妈妈，我当然知道是主给了我们生命和食物……可我现在只是在觉得这些小花很漂亮呀。”
    母亲惊讶地问：“没有赞美主吗？”
    “没有。”小女孩还不会撒谎，只是诚实地摇头，“我……我真的觉得花朵很漂亮……”
    母亲的脸色变了，那对年轻的恋人也注意到了她们的对话，只有那小姑娘一脸茫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啊，亲爱的……”母亲左右看了看，紧张又认真地按住自己的女儿的肩膀，小声对她说，“主的力量让花朵存在生长，你歌颂美丽的花朵，那一定要记得是主允许你看到它们，你一定要把主的恩惠放在前面才对！你一定要赞美主，不能这样不知感恩！”
    不，等一等。
    真实造物主陡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打断这个母亲的想法——不知感恩这个词太重了！我给予你们这些东西不是为了你们的感恩，人类这种渺小的宇宙生物的感恩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我给你们更多的食物和水和居住的环境，你们给予我牧羊的意义以及锚，这其实只是一种交易罢了。尽管没有人有资格与上帝做交易，而她所做的和人类能回馈的绝不平等，但她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
    小女孩懵懂地看着母亲，她从母亲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一丝不平常的情绪，可还是没能意识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可是，种下花的是花匠，培养它们的也是花匠先生啊，和主有什……”
    女孩的母亲大惊失色，一把捂住了女儿的嘴巴。
    “你怎么能这样……这样……”这位母亲似乎想不出一个形容的词语，而站得不远的那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同情。
    年轻的女性主动上前，安抚那位母亲。
    “夫人，请您不要难过。”女性悲悯地说道，“我也曾是一位不知感恩的愚昧之人，竟然因失去了父母而对主的做法产生过不满，竟然认为比起一块只有象征意义的坟墓，活着的父母更为重要……现在想起来，这是何等的忘恩负义啊。感谢仁慈的主，没有因为我的恶行而厌弃我，沐浴在她的光芒下，承蒙我的居住地的主教的悉心教导，我得以知道父母的死是何等的荣幸和荣耀，我应当日日为他们祈福，向主奉献虔诚，这就是我们的人生的价值。”
    母亲最开始因惊愕瞪大了双眼，随后忍不住微微点头，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更是发自内心地认同并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您的女儿只是年纪太小，还会犯错，您不需要为此难过或者苛待她。”
    女性继续说着，身上好似散发着神圣的光芒，但这光芒在真实造物主眼中无限接近于愚蠢：
    “她只是需要更多的学习和教导，她需要领悟我们的世界存在的根本原因，去切身体会神灵的仁慈，就像曾经的我一样，您可以去向主教们求助，他们都很乐意教导迷途的羔羊……”
    “是的，是，您说得对。”那母亲渐渐冷静下来，慢慢松开了捂住女儿的嘴的手，小女孩已经被逼出了眼泪，畏惧地看着母亲，不敢伸手去擦，“我们现在就去神殿，这孩子需要教育。”
    她赶紧给女儿擦掉眼泪，小女孩稍微放松了一点，感觉妈妈似乎又变回了往日的样子，有些畏缩地小声问道：“妈妈，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是的，不过没关系，愿主宽恕你的过错。”女性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我，我知道了。”小女孩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被母亲牵着向远处走去，“我以后会记得赞美主的，在给小鸟，给小猫，给天上的云朵唱歌的时候，都会记得先赞美主……”
    真实造物主的表情微微扭曲。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不满的原因——她没指望人类回馈什么，但巨大的力量差距让人类以一种近乎赎罪的心态疯狂地信仰她，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她的问题。
    我这么认为，只是因为我曾经也是人。
    她很自然地这么想到。
    ……
    哎？
    对啊，我曾经是人啊？我刚才都在想什么？我一直以来都做了什么？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什么……真实造物主忽然愣住，她疑惑地左看右看，回顾着刚才看到的一切，脸上的神情在短暂的呆滞之后立刻变得无比扭曲，紧接着做出了反胃的表情。
    爱德华眉毛一挑，她看着笔下的“真实造物主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人类的一厢情愿的好的原因”这句话，又看了看忽然大彻大悟的对方，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混沌海给我的对抗力度突然变小了？”
    爱德华有些惊讶，但眼下情况变好，她赶紧画下句号，防止这句话再出现什么别的变化。
    即便是这样明确的肯定句，也会在混沌海的对抗之下变得模湖，就像真实造物主一直停不下来的自我怀疑。爱德华本来觉得，发生在真实造物主眼前的这场即兴戏剧最好的效果也就是和东大陆的那些遗民一样让对方感到良心剧痛，却没想到对方直接跳过了“良心剧痛→产生怀疑→得到答桉”的这个流程，还省略了和之前一样的在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间的无限循环，忽然就顿悟了自己曾经是人。
    上帝怎么好像忽然把真实造物主丢到一边了？
    恶魔有些摸不着头脑，而梦境中的真实造物主已经开始重新梳理自己的记忆，并且在回想起自己几十年前为了对抗天尊炸了全地球八成以上的人口，还默认了人口贩卖后缓缓地石化了。
    她看上去好像大受打击。
    爱德华幸灾乐祸了两秒，随后开始试图理解为什么上帝突然转移了目标。哦，不是说真实造物主不堪一击的意思，是说在目前的情况下不应该还有比折腾真实造物主的精神更好玩的事情发生。
    祈祷内容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因蒂斯已经完全戒严了，所有的人都留在自己的家里或者教堂，因为这样的情况下无论躲在哪里其实都差不多，打上头了的神灵们只要随便丢出一点非凡力量，就能把藏在任何掩体里的人类全部清理干净。
    爱德华低头看了一眼，在她没有动笔的情况下，手中的本子上忽然自动浮现出一行字。
    “真实造物主说：
    ‘刚才有人把混沌海的力量吸引走了！用的是和源堡相关的事物！’”
    tbc
    ——————
    今天去看流浪地球2，双更一下。

 第334章 暗中的变化

    668
    爱德华看着本子上多出来的这行字，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是某个事情很多的小占卜家的脸，但既然混沌海的注意力都暂时被对方勾走了，那横竖跟她就没啥关系。
    于是她调侃真实造物主：“你终于发现自己在做梦了？”
    话音落下，足足十秒纸面上都没有出现新的信息。哦，看来真实造物主还没有直接和现实交互的能力，只是通过干扰了她梦境的这个故事（媒介）来和外界交流。爱德华若有所悟，于是她伸手把这行字写了上去，并且补充了一句：“对自己的这个梦感觉如何？”
    真实造物主好半晌没说话，由于她的思维产生了混乱，梦中构建的世界也渐渐卡顿了下来。
    纸上缓缓地浮现出一句话：
    “这是一个真实到让我恐惧的世界。”
    这个梦境取材于真实造物主对末日的美好幻想，上帝又在其中加入了绝妙的干预，以至于真实造物主只能在某些行为上感受到不适，但整体发展的大方向完全符合她的想法。
    公开知识，普及电能，用非凡的力量改变世界，让人类过上富足的日子。
    上帝在梦中完成了她还没来得及做的一切，甚至在某些方面做得比她还要好，可这些作为人类而产生的美好愿望最后却以让她恶心到想吐的方式表现出来了。
    “哎，有什么必要恐惧呢，你的梦里全程都是你和上帝的自我拉扯，你和她虽然看起来相似，但是行为的底层逻辑不同，其实算得上相性很差了……上帝明确表示不会像我一样采用别人的人格，她虽然也是万，但也是特指的唯一，那你对人类的青睐对她来说完全就是垃圾。”
    “也就是说，无论你如何努力提升自己的人性，被混沌海容纳，还是容纳混沌海，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上帝会清除你的人格，因为她对你也是全知的。你容纳混沌海顶多是多活一阵子，让清除出现一个过程。她不会对任何一个种族有着额外的青睐，也就是所谓的‘以万物为刍狗’。”
    你现在的抗争已经完全没意义了，你知道吗？
    爱德华在心里吐槽了一会儿。不过归根到底她现在还是站在真实造物主的一方的，至少表面上还是，所以她还是会给真实造物主讲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鼓励，鼓励她好好努力成为上帝的主人格，然后去想办法开创新的未来。手上写道：“这或许就是你未来的样子，你的因蒂斯如果能按照这个体系一直发展下去，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哦，不得不说，上帝在发展方面还做得比你好。”
    毕竟真实造物主在旧日纪元和克来恩、罗塞尔都不是一辈人，大概是父亲或祖父辈的，在那个时代后面两人熟悉的事物对真实造物主来说应该是全然陌生的。但是梦里的世界还出现了磁悬浮交通工具，家用的改良型汽车，计算机和比手机更先进一点的掌上通讯设备。
    这些东西真实造物主本身肯定是不知道的，除非通过“全知”补充的旧日纪元素材库。不过上帝让这些东西在很短的时间里都出现了，还进行了不一样的改良。这方面的进步看得外神心痒难耐，如果不是人类的返璞归真的愚蠢让她清醒过来，爱德华就要忍不住暂时把真实造物主放到一边了。
    “这个世界里没有‘完美者’。”
    可是梦里的科技的发展却相当不错，如果不是因为人类已经完全废物了，以他们现在的冶炼技术和能源利用率，直接造飞船离开地球都是绰绰有余的，不用依靠任何非凡力量。
    “有全能者了还要完美者做什么？”
    爱德华随手写道：“上帝蔑视一切正是因为她无所不知又无所不能，发展科技当然也不在话下。她可以创造一个你想象不出来的非凡与人类完美融合、各持所需的世界，拥有最完备的体系的同时也不会亵渎人格，但是她不会这么做，因为没有必要，也因为这就是我们的本能和存在方式。”
    真实造物主又是好几秒没说话。
    外神倒是比较喜欢这样的态度，平时交流简洁高效，没话说的时候也就闭嘴不说，组织好了语言再开口，可以避免嘴比脑子快地说出一堆信息含量极低的垃圾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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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的注意力暂时不在我身上。”
    所以呢？你打算趁乱增加一些自己对混沌海的掌控力？爱德华又在心里吐槽，她现在的立场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微妙。
    之前和上帝不熟，下意识地以己度上帝了，真实造物主想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赌自己成为上帝未来几十年的主人格的时候她还很赞成。但现在上帝直接表示了拒绝，但真实造物主好像还不知道——还在坚持地抱有这个期待，希望自己能够获得一定的成功。这个完美的梦给了她一些希望，也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构思的不足，真实造物主现在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正积极思考着改进的措施。
    殊不知自己早就被上帝判了死刑。
    适当的欺骗也是善意的谎言嘛。外神想，现在打击她，万一她放弃了，让上帝直接归来了，最后利益减少的还是我。在西大陆的那部分污染触碰到源质之前，还需要再往后拖延一些时间。
    “你觉得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试试。”爱德华写道，“但这很危险，上帝只是被暂时吸引了注意力，你趁机尝试容纳混沌海的话，等她回过神来，说不定一眼就把你瞪死了。”
    “我现在不行动也会被她一眼瞪死。”在经历了混沌海中的这段时间后，真实造物主已经完全想开了，“倒不如现在再赌一把，留下一些属于我的精神烙印。”
    可以，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也值得鼓励……爱德华回答：
    “那我继续帮你。”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这一行字浮现出来几秒后，似乎是在思考或者犹豫，真实造物主缓缓地问：
    “全知让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那件曾经被罗塞尔得到过，后来又交给贝尔纳黛·古斯塔夫继承的0级封印物，许愿神灯，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得知了你和其中的灯神的交易。虽然我对鲁恩现在的国王乔治三世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介意别人取而代之，但这个封印物的活性给我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它是不是和星空、和诡秘有关？”
    爱德华的呼吸微微停顿，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开始准备如实回答。
    她倒也算早有准备，毕竟真实造物主接触混沌海之后必然主动或被动地获得“全知”，可能是地球内的全知，也可能是涵盖了部分宇宙的全知，但不管是什么层次的，自己和灯神的那点小事儿肯定都瞒不过对方。
    而封印灯神的那盏灯又是福生玄黄天尊的手笔，如果真实造物主注意到了，就会发现自己居然有点看不透这盏灯，那外神和灯的交易就会显得有点不同寻常了。
    那么全知的内容包不包括她们当时的对话？
    真实造物主倒是不打算说，仿佛一个把学生找来办公室之后就摆起一副臭脸，让学生自己陈述自己的错误的老师，学生们往往就会在压力之下把自己大大小小的错事全都说出来了。
    “哦，相信你已经发现了。”爱德华直接开口，“许愿神灯的灯神是一位旧日的精神残渣，她被天尊封印在了那件东西里，她和我做交易，希望能够找回自己的非凡特性和源质。”
    一个外神的残渣……被天尊封印起来成了非凡物品……非凡特性和源质全都丢了……
    真实造物主一时有些沉默。
    “她是‘黑皇帝’和‘审判者’途径的旧日，掌管失序之国？”
    “对，曾经是，现在她的名字是灯神。”
    好嘛，黑皇帝这样高高在上的旧日如今沦落到当神灯给别人有求必应了，想想确实挺可怜的。
    有了上帝的记忆之后，真实造物主倒是有些能够共情上帝和其他神的愤怒了。
    乔治三世的残暴行为还历历在目，真实造物主对这位即将上任的新神全然没有任何好感，但也不代表她就会放任一位外神来夺取这个珍惜的神位，哪怕对方的诉求其实算是正当的也不行。
    回头得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让其他人来处理许愿神灯。
    “话说因蒂斯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爱德华问道。
    外神和外神合作这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恶魔和神灯合作，不觉得有种童话错位的戏剧感吗？爱德华完全不觉得真实造物主会因此愤怒然后从混沌海爬上来和她搏斗，也完全没有把灯神出卖了的愧疚——没有这种东西，大家都是在星空大家庭讨生活的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再正常不过了。
    爱德华相信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灯神，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她给出卖了的。
    “因蒂斯？”
    真实造物主的语气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爱德华愣是从这三个字带一个问号的话语和真实造物主脸上的表情一起，看出了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
    “因蒂斯的上空，梅迪奇正在和蒸汽与机械之神一起进攻原初魔女，并且初步压制了对方，但是原初魔女刚刚显现出颓势，隐匿贤者就参战了。她原本一直是战场外的观望态度，现在插手是因为受到源堡和混沌海的气息刺激，以为这是支柱插手的前兆，所以干脆碰碰运气了。”
    “也就是说她们还是没有任何优势。”爱德华写道，“那鲁恩那边呢？”
    “列奥德罗正在处理蔓延过去的混沌海的污染，她现在估计要被上帝盯上了。”
    真实造物主语气如常：“但是跟落在她手里的我不同，混沌海蔓延过去的那部分污染其实也只有真神左右的水平，并不能真的给列奥德罗造成可观的伤害。”
    全知真方便，明明在海里泡着，知道的事情却一样不少，甚至比我更多……但是，哈，你的全知受上帝控制，你不知道上帝对你的处理办法……这真是和隐秘一样方便制造信息差的好东西啊。
    爱德华摇了摇头，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那罪魁祸首呢？”
    “克来恩？”
    真实造物主笑了：“克来恩躲起来了，躲在源堡上面呢，但是……”
    “……阿蒙注意到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源堡气息了，只是还在畏惧列奥德罗不敢靠近。”
    真实造物主对那个特殊的分身的特指是“他”，而被她以“阿蒙”这个名字称呼的阿蒙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位天使之王，“时天使”本体。
    阿蒙会介入这场神战吗？不，无论是先夺取了太阳，偷窃造物主的身份的“萨斯利尔”狼狈为奸的蒸汽之神与梅迪奇，还是再一次背叛了他人的列奥德罗，真正的阿蒙对哪边都不感兴趣。
    这场神战在她看来只是一次精彩刺激的狗咬狗罢了。
    作为“偷盗者”途径天使之王的她又有着极强的生存能力，只要她不来趟这趟浑水站在某一方，那除非是列奥德罗亲自动手，不然谁都不会闲得没事去抓她。
    现在的情况对阿蒙来说或许很有趣，叛徒们开始精彩地狗咬狗大赛，而源堡的气息时隔数千年再次出现，可惜是在列奥德罗脚下的贝克兰德，她不能去，只能在旁边干看着眼馋。
    但是。
    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了。
    tbc
    ——————
    明天终于可以不出门了，大降温太冷了。

 第335章 波及

    669
    嘉德丽雅还待在源堡上。
    今天对嘉德丽雅来说是有着特殊意义的一天，因为她在灰雾之上的神国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恐怕是各大教会里的圣者都没有这个待遇，以至于她在受宠若惊的同时感到有些麻木。光是和其他塔罗会成员待在一起还好，但“愚者”先生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施以神迹让她感觉压力有些大，头几乎和桌面平行，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克来恩看看她的样子就能猜到她的想法了，“海神权杖”漂浮在他的高背椅后，对神战的插手暂时告一段落。阿尔杰也已经从海底爬了上来，到附近相对安全的区域跟“愚者”祈祷过报了平安。
    他躲在了罗思德群岛的首府拜亚姆，因为他觉得这里大概率受到了“愚者”的庇护，刚才海上受灾那么严重，近在迟尺的这里居然还一片祥和。
    于是，阿尔杰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罗思德群岛的反抗军首领卡拉特，进而从对方的描述中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并无缝加入了反抗军和海神信徒们正在举行的赞美“海神”拯救的集体祈祷仪式。
    为了表达对“海神”拯救了自己的感谢，阿尔杰还破费给慈善学校捐了一栋宿舍。
    外面的神战还要打多久啊？虽然对王宫做出了干预，但克来恩当然不敢去看。
    克来恩有些焦躁，他也感受到灵性有点告急了，估计也就只能再把嘉德丽雅放在源堡上一两个小时。他当然不愿意让嘉德丽雅独自面对隐匿贤者然后失控死亡，但再拖下去自己和“隐者”女士可能都要出事，两尸两命。如果隐匿贤者一直保持活跃状态，那他就只能赌一把，试试“纸人天使”有没有精神保护效果了。
    “世界”坐在旁边，张口想问嘉德丽雅状态如何，但克来恩想了想，直接伸手触碰了代表“隐者”的那个深红星辰，只见隐者女士以一个闭目祈祷的姿势躲在“未来号”上自己的船长室里。
    她蹲了一个多小时，估计腿已经麻了。估计有船员来敲门，但没有得到船长的回应。这段时间里“未来号”一直停靠在罗思德群岛海域中的一个小岛私港里，运气很好地没有被亡灵军队波及到。
    克来恩有些庆幸自己是在先和仆人们离开伯克伦德街160号，前往就近的避难所之后才回应他们两个的祈祷了，现在在避难所里假装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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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还待在家里，很快就会被上门来喊他撤退的仆人和管家发现问题。
    但是道恩·唐泰斯先生已经坐在那里靠墙睡了一个多小时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未免心态太好了，周围的其他邻居们已经开始窸窸窣窣地讨论昨晚唐泰斯先生是不是太累了，毕竟，众所周知，现在他的府邸和刚买下不久的庄园里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各色美女。
    我的风评将再一次被害。他叹气。
    灰雾上的克来恩也不是完全听不到别人促狭的讨论，他只觉得头疼，又破罐子破摔地觉得别人爱讨论就讨论，这个时候就当自我牺牲给别人缓解心情了，克来恩干脆把这些人屏蔽了，反正自己周围的邻居也都不是在教会或者军方有着重要能量的人。
    他们的谈话内容不会出现太多的有用信息，他们估计还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克来恩刚才还听到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这一次肯定是弗萨克帝国的轰炸又来了，并且邪教徒也趁势作乱，所以才把他们都转移到了避难所。
    他们是进来了，那其他人呢？
    克来恩忽然心里一突。
    乔伍德区的人呢？南区呢？东区呢？或者其他因为避难所有限还留在地面上和自己家里的人呢？
    贝克兰德不是神战的主战场，但是因为王宫中正发生着战斗，对人类来说反而还比星界的众神之战更加危险。他又做了同样的事情，一旦着眼于神灵层次的战争，就会忘记脚下的人。
    但他现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算什么都不干也只能再在源堡上待一两个小时，如果还要分出心神去查看东区和其他区的情况，灵性耗尽的时间将被大幅度提前。
    就在这时，一个祈祷突然出现在了克来恩的耳边。
    克来恩看向嘉德丽雅，嘉德丽雅低着头，没有看到青铜长桌上空那颗不断膨胀收缩的深红星辰。
    是伦纳德……他遇到什么危险了吗？这种层次的战斗和他们完全没关系了……克来恩眉头一皱，触碰了星辰，黑发绿眼、带着红色手套的伦纳德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了祈祷的画面中。
    “尊敬的‘愚者’先生，请您转告‘月亮’……”
    “风暴教会和黑夜教会紧急发起了清扫贝克兰德内趁乱活动的邪教徒的行动……”
    “费内波特已对鲁恩宣战，因此大地母神教会也在其中！”
    画面中，伦纳德缩在黑暗狭小的某个储藏室内，一边紧张地听着门外的脚步声，一边压低声音向“愚者”祈祷。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在他的手边燃烧，是一根细烟。
    他竟然是在贝克兰德的圣塞缪尔大教堂里对“愚者”祈祷！——就连克来恩都有一瞬间的震撼。
    虽然伦纳德的信仰已经产生了动摇，但神灵归根到底是神灵，是让人畏惧的、不能直视的伟大存在。信仰减少之后，便更能体会帕列斯的那一句“不要相信神的仁慈”，伦纳德自己也紧张得浑身是汗。
    大部分人都去维持治安和帮助居民了，这个任务来得突然，现在贝克兰德境内教会人手不够，于是紧急调用了红手套机动小队，伦纳德连暂时离开教堂都做不到。
    他的语气惶急，因为丰收教堂平时和他们也算友好邻居，教会对教士们的身份和实力了如指掌。
    其中只有乌特拉夫斯基一位序列6的“黎明骑士”，和序列5的“月亮”。或许这两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中序列的强者到哪里都能当做一个小型组织的首领，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同样战斗经验丰富，但真的论封印物、数量和人员实力的话，一支有所准备的红手套小队足以清理他们。
    伦纳德发自内心地担忧同伴“月亮”的生命安全：
    “我将在三分钟后跟随队伍前往丰收教堂，不是主教亲自带队，但队伍中至少有两位序列5，还有克制血族的封印物，不是驱赶，不是关押，是清理！”
    “大地母神的信徒，现在在风暴与黑夜教会的定位等同于……邪教徒！”
    伦纳德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他唰的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把那根烧了三分之一的细烟拿起来夹在手中，面带轻松的笑容走了出去。
    打开门，外面刚好有一个红手套的成员正往储藏室里张望，见到伦纳德出来，又看到他手上夹着的烟，顿时露出了一种了然的笑容，伦纳德也挠挠头，和他相视一笑。
    “快去吹吹风，把身上的烟味去掉。”
    红手套成员并不在意同伴偷偷躲起来抽了几口烟的行为，友好地指了指走廊上开着的一扇窗户，提醒道：“吹完了记得来集合，该行动了。”
    “马上，马上！”伦纳德连连点头，熄灭了手里的烟，快步离开，“马上就来！”
    祈祷画面结束了。
    克来恩陷入了沉思，“世界”也陷入了沉默，而嘉德丽雅虽然没有抬头的勇气，但也听到了“星星”的话语——塔罗会众人之前合作过对两个血族成员围追堵截，也算是熟悉了。
    “正义”，“魔术师”和“审判”现在都在西区的避难所里……按照伦纳德的说法，黑夜教会应该已经确认了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和埃姆林·怀特都在丰收教堂里，教堂里肯定有其他大地母神的信徒正在避难……“倒吊人”在罗思德群岛，“隐者”在我面前……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行动的只有“愚者的卷者”，“世界”先生了！
    克来恩头大。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他也不需要直接帮忙，只需要给埃姆林他们传达这个消息就行了。
    但乌特拉夫斯基很虔诚，埃姆林也不差多少，他们不可能愿意抛弃教堂和信徒离开的……迫不得已的时候，恐怕“愚者”还是要做出一些干预才行……
    大地母神对鲁恩宣战，导致大地母神的信徒获得邪教徒同等待遇，这个发展是克来恩没想到的。但他立刻动手，把伦纳德的祈祷画面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剪辑，留下了重要的部分，丢入了象征“月亮”的深红星辰里。
    ……
    “不要紧张！不要抢！”
    埃姆林调制了一大锅安神的药茶，整个丰收教堂里都是药材微苦的清香。不大的教堂里的长椅上已经坐满了人，就连地上和台阶上也有许多人站着或坐着，几乎没地方下脚。
    里面有的是信徒，也有的只是无路可走的贫民，乌特拉夫斯基平等地接纳了他们。
    茶水黑漆漆的一片，但是味道倒是不错。人们在埃姆林的安神茶的香气中逐渐平静下来，有序地排着队来领取一杯暖手，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在旁边安静地清洗着别人喝完了的金属杯子。
    忽然，埃姆林舀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表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
    他赶紧对排在队伍第一的那个人说：“我有些事情要离开，现在你来帮我。”然后立刻把勺子塞到了地方的手里，快步绕开人群走到了弯着腰也鹤立鸡群的主教身边。
    “大事不好了！”
    埃姆林压低声音：“我得到消息，黑夜教会要来围剿我们了！他们马上就到教堂门口！”
    乌特拉夫斯基平静地洗着杯子。
    埃姆林被对方的态度弄得有些急躁，虽然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很强了，但还没强到能和一个以上还带着可能克制自己的封印物的教会鬣狗单挑的程度。身为血族救世主的他还没有获得神性，还需要更多的成长，总之就是绝对不能在现在掉链子！
    等等，万一这是始祖的试炼呢？……不可能，这种试炼完全是十死无生啊！
    埃姆林想象“太阳”途径的封印物的光芒落在自己身上，想象那种像是人类皮肉溃烂、刀割般的疼痛，胳膊上已经很不争气地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你只是义工，你可以离开这里。”
    乌特拉夫斯基洗完了杯子，终于说话了：“我是母神的信徒，母神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
    “你想要在这里和红手套死磕？他们不是来处理问题的，他们是来处理我们的！”而且你序列还没我高呢！埃姆林下意识地就把自己和乌特拉夫斯基画上了等号，全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们也觉得我和你是一伙的，所以可能还带了克制血族的封印物，我就算逃也不一定能逃掉，除非寻求侯爵的庇护！”
    说完，埃姆林忽然怔了一下，表情更加扭曲。
    “可恶。”他懊恼道，“那不就是说我也无处可逃了吗？我要是逃回血族，说不定还会被那帮鬣狗认为是血族和母神教会有什么合作……”
    埃姆林做出了决定，他伸手，慢慢吞吞地把洗干净的杯子取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救世主就该有这样的觉悟……早就该有了！”
    “呵呵，欧内斯·博雅尔那家伙真是好运，一个月的义工时间结束了，前天刚走……我真该让他去拜访一下我的父母，让父亲和母亲看看他脸上那些难看的表情……”
    他强装镇定地继续给避难的人们舀茶，拿着勺子的手臂微微颤抖。
    ……
    在把伦纳德的信息投递给“月亮”之后，克来恩就开始关注起丰收教堂内的动静。
    见埃姆林和乌特拉夫斯基在短暂的交流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不是转身离开，或者从后门走人，克来恩简直想要叹息或者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可嘉德丽雅还在这里，他不能做出不符合“愚者”形象的动作，他只得在心中叹息，并回味着这命运和时代的之前的深深的无力。
    双方都没有任何错误，甚至在今天之前还算得上是朋友。
    克来恩更是这双方的朋友，无论是帮助哪一方，他都觉得如芒在背，无法做出决定。
    更何况，“世界”又不能离开，而就算秘偶消失在了这里假装去帮忙了，只要事后一问，就能知道“格尔曼·斯帕罗”根本没有出现在那里。
    他沉默着摸出一张纸人，再次提醒嘉德丽雅低头，随后给埃姆林·怀特施加了一个纸人天使的祝福，庇佑对方能够在梦境之中保持清醒。至于乌特拉夫斯基，克来恩不清楚异神的赐福对一个虔诚的信徒来说到底是赐福还是诅咒，只得暂时按下不表。
    如果他们真的遇到生命危险，那就用海神权杖噼几道闪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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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几天卡得要死，电脑和路由器总有一个想退役了。

 第336章 第三回合

    670
    伦纳德跟随小队靠近了丰收教堂所在的街区。
    远远地，他看到教堂的小窗户里还有灯光透出，隐隐约约还听到了人们交流的声音。
    伦纳德的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拉紧了自己的红手套，头一次感觉这如同镣铐般沉重，几乎让他无法抬起头，无法前进。
    ……
    “……这个月的营业额又降低了啊……”
    东区的一座大仓库门外，头发扎起，衣着利落的玛利亚打量着自己手上的一叠报表，嘴里的烟没有点燃，但是表情和天上的阴云一样难看。
    一如既往穿着黑色长袍的z先生把目光从玛利亚的蓝眼睛上移开，随口调侃了一句：
    “有‘幸运儿’结果还是跌了？”
    “嗯，跌了，最近经济不景气，鲁恩和其他国家之间关系又紧张，做什么都不赚钱。”玛利亚把报表放到一边，嘴里叼着的烟也换了个方向，“不应该说‘有幸运儿还是跌了’，应该说，如果没有阿德米索尔，我们早就破产了。”
    z先生皱眉，旋即点头：“极光会最近也是，据点内要求撤回因蒂斯的呼声很高，大家都想去主的光辉照耀之地生活，更何况北大陆的局势变化太快了，继续留在鲁恩很危险。”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连国境都出不了。正好，我昨天刚刚得到一条情报——我们教派一位圣者逃过了第一波清洗，但是现在被封锁在伦堡境内出不去，据说是有真神级别的封锁，首领也没办法进去救人，他只能继续在伦堡躲藏。”玛利亚回忆着报告，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我估计鲁恩这边也有，你们还能和之前一样用封印物转移吗？幽暗圣者怎么说？”
    “节制天使殿下无法进入伦堡？”z先生有些震惊。
    “嗯，她说封锁伦堡的像是‘仲裁人’的律法，必须是发自内心地认可自己是某位存在的信徒才能出入……”玛利亚缓缓地说，“她没有告诉我到底是要成为谁的信徒。”
    “风，不，现在的雷霆之主，真理之神吗？”
    “或许……从真实造物主夺取因蒂斯开始，这个世界好像就变了。”
    玛利亚的情绪有些低落，她想把烟点燃，稍微给感官带来一些刺激。但现在的风太大了，点起烟来估计还没抽几口就全被风抽干净了。考虑到这烟草现在也不便宜，玛利亚放弃了抽根烟缓解心情的想法。她和z先生站在仓库外面避风的棚子下，各怀心思地思考着撤离的办法。
    “算了，别想这些事情了，说不定马上我们就能撤退去南大陆或者因蒂斯了呢？听说那边现在发展得都不错。”极光会的营业额同样不好，z先生也忙得焦头烂额，因此他主动转移话题，“女士，正好我今天休假，待会儿有没有空一起去那家南大陆风味的餐馆用餐？听说他们的咖喱相当不错。”
    玛利亚点了点头，但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粮食的价格如何？”
    “黑麦面包涨到2便士一磅了，面粉现在8?便士1升，啤酒之类的产品也在涨价，更不要说奶油黄油和肉类什么的了。粮食的进口还要减少，有工人买不起食物打算回去种地，但是回去之后发现田地已经荒了。”z先生咂了咂嘴，“这算是相当惊人的涨幅，而且似乎在局势稳定之前还会继续涨下去，几乎对各行各业都会有影响，除非是顶端和本来就买不起食物的人。”
    1便士左右的涨价就能卡死无数个人了。
    “费图斯食品工厂也受到了影响，可是好像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z先生说：“对于部分中产和富豪来说，食品工厂的甜品依然是他们举办宴会的首选，可能失去了部分平民市场对他们来说无伤大雅……他们还在招工呢，他们好像永远都在招工。”
    玛利亚吸了口气：营业额再这样跌下去就要发不出工资了，不，或者说这个月的工资就已经很勉强了，如果接下来两个月内还不能回升，那就只能裁员或者干脆破产拍卖。听首领和教派的圣者说，现在南大陆的发展还稍微好些，满地都是工作，只要勤快点就不会饿死……她想带着大家去南大陆讨生活，但买不起船，过不了海关，无法渡过五海，甚至可能连鲁恩的国境都出不去。
    “这种情况下，应该会有人想要偷渡到费内波特？”玛利亚随口问道，“听说费内波特的祭司们赞美丰收，每年秋天收获的粮食都多到吃不完。”
    “不清楚。”z先生摇头。
    然后z先生就不说话了，过了几秒，风稍微小了些，玛利亚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擦亮一根。
    突然，这根火柴奇怪地从中间断开，燃烧着的头部刚好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然后火柴一路滚落，点燃了她的衣角，把这件难得的整洁衣服烧出了一个难看的黑色痕迹。
    玛利亚眉头一皱，以阿德米索尔赋予她的好运来说，这种倒霉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忽地用蕴含非凡能力的眼神看向周围，只见周围模湖的世界诡异地震动了一下，接着仿佛有无形的玻璃裂开。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把火柴盒拿出来，还听到耳边z先生在滴滴咕咕：“……幽暗圣者阁下一开始还在期待用封印物进行转移，但现在有了你这条情报，这个方案估计要作废了，我们可能得重新规划方案，就和之前一样先隐藏起来，化整为零，等待机会，有不少贵族已经对我们表现出了合作的意向，比如……”
    “等等。”玛利亚打断了他，“我刚才问了你什么问题？”
    z先生略微一愣，略微有些迷蒙的眼神恢复了正常：“……你问我极光会的下一步行动。”
    话音未落，他勐地反应过来，周围的阴影顿时如同水波般活动起来，刹那间就发现了一个突然出现在周围的不速之客！就在不速之客从无数生长出触须的阴影中跃出的同一刻，玛利亚的目光也锁定了他，她伸出手掌，对准那个矫健的身影，勐然攥紧：
    “扭曲！”
    不速之客看起来有些累赘的长大衣陡然包裹住了他自己的双腿，提着一个长条盒子的手臂也不受控制地往胸前蜷起，但就在他险些要失去平衡的时候，一个透明的灵体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脚边，玛利亚施加的非凡力量在这个灵体出现之后被分担了一半。
    足以把人类的骨头扭断的力量让这个灵体发出痛苦的尖叫，形态不断变化，但很快，不速之客稳稳地落在地上，他的手拂过灵体的身躯，安宁的力量瞬间和玛利亚的非凡力量抵消。
    玛利亚上前半步，将序列6的z先生挡在身后。
    她注意到了对方手上鲜红如血的手套，黑夜教会的机动非凡者小队“红手套”往往成群结队，不会单独一人执行任务……周围很可能已经隐蔽着其他黑夜教会的非凡者，这很危险！
    z先生的目光扫过那位金色短发，衣领高耸，还戴着红色手套的不速之客的身影，视线在看到对方手中那仿佛小提琴盒子般的长条容器后陡然顿住，难以置信地低声说道：
    “黑夜教会的‘女神之剑！’”
    “他是克雷斯泰·塞西玛！”
    黑夜教会的高级执事，执掌圣物的强者之一？
    名号中拥有“女神”的非凡者，基本都注定会成为圣者！
    玛利亚陡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或者说一个败笔——虽然在恶魔途径的真神诞生后，组织的地位变得有些尴尬，危险度也迅速提升，但节制天使已经及时宣布了主权并安排撤离，目前巡礼教派还勉强能算危险度不高的隐秘组织，差不多和摩斯苦修会平级，属于“虽然是隐秘组织，但对社会并没有太大的危害，没必要见面就你死我活”的级别，甚至在某些灰色地带还能和教会进行有限的合作。
    但是现在极光会的z先生就在自己的身边，出于种种大家清楚的原因，极光会的危险等级那当然是没得说的。如果鲁恩不打算承认造物主教会的地位的话，那它在鲁恩就还是邪教王中王！
    “久仰大名，真没想到我这种人还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女神之剑’阁下。”
    玛利亚对z先生使了个眼色，虽然知道今天十有八九是不可能和平解决了，但也得稍微拖延一下时间，因为他们并没有随身携带强力封印物，只能这样为了活命做点挣扎。
    她注视着塞西玛碧绿色的眼睛，用仿佛在路上偶遇了熟人般友善的语气说道：
    “……那么，我记得我们基金会今年的活动已经和教会备桉过了，迄今为止也没有任何违法犯罪行为，‘女神之剑’阁下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如果阁下不介意，我想请您来喝一杯茶。”
    克雷斯泰·塞西玛的衣领高耸，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让玛利亚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玛利亚·史蒂文森。”
    他看着玛利亚，声音平稳深厚：“出生于鲁恩王国阿霍瓦郡，在西部属于恩斯特慈善基金会的孤儿院中长大，十一年前来到贝克兰德东区，现年33岁，巡礼教派负责人之一，中序列。”
    “您对我这样的小人物的事情还真了解，看来您今天不是来做客的了。”
    玛利亚和他目光相对，而克雷斯泰仅仅是看了她两眼，就将视线转移到了她身后的z先生身上。
    “极光会的22位神使之一，身份年龄不详，但你不是a先生。”
    ……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正神教会的人都不需要和别人交流的吗？z先生差点被气得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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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介绍言简意赅许多，因为真实造物主的信徒往往来自中下层人民，神使们基本上都抛弃了自己名字，以象征虔诚的代号相称，只有身份能够给极光会带来利益的那几位才会被高层得知姓名。
    而这些人的身份也是绝对保密的，除非极光会高层出现了叛徒——而真实造物主的呓语从根源上杜绝了叛徒的出现，因此各大教会基本不可能通过正常的搜查手段确认神使中有名有姓的人。
    z先生凶狠的眼神隔着兜帽的帽檐死死地盯住了他。
    “两个邪教组织的合作已久，如今南大陆、因蒂斯均与黑夜教会及鲁恩王国敌对，是该清理。”
    塞西玛对他们二人的目光不以为意，无非是困兽之斗：“你们也不必尝试呼叫你们这个极光会据点的那位圣者了，我们已经在周围布下了封锁，红手套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看来我们今天是必须要打个你死我活了？”
    玛利亚皱眉，突然问道：“那么‘女神之剑’阁下，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基金会一直处于中立地位，不属于任何国家、任何立场的教会的一方，即便是慈善学校出来的孩子，大部分也会选择信仰七神而不是加入隐秘组织，那么黑夜教会要怎么处理我们基金会的设施和工作人员？”
    “我们会尽所能地接管，并让他们逐渐摆脱正神之外的危险信仰。”
    玛利亚怔了一下，旋即握紧了拳头。
    “那我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她低声说道，“你们为什么总是不愿意给我们一条活路呢？”
    z先生的身体瞬间崩散成满地的阴影和血肉，血肉的触须陡然出现在了克雷斯泰·塞西玛和其他几个潜伏在黑影中伺机而动的红手套成员的脚下，玛利亚勐地向塞西玛扑过去，双臂和腿上的肌肉瞬间撑满了衣衫。
    律师同样擅长以力量说服他人！
    “这里是东区，是我们生存的地方！”玛利亚怒吼，她的声音一瞬间盖过了重唱般的红手套们的低语，森然的咆孝回荡在阴云的天空之下，“这里没有秩序，没有怜悯，没有施舍，没有善良！”
    “暴力即是正义！地位就是正确！”
    而拥有暴力和地位的人就是东区实际上的统治者！
    红手套小队顿时感觉自己和外界的联系被迅速削弱，他们不属于东区，于是立刻就被东区的法则排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失去平衡！
    砰！
    玛利亚的拳头和克雷斯泰·塞西玛举起的小提琴盒子骤然相撞，木制的盒子瞬间崩碎成无数碎块，露出了其中仿佛骨头制成的一把长剑。
    “这就是圣物？”玛利亚瞥了一眼，两者相撞的时刻，她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打到了一座山上，撞得发麻。但她不动声色，拳头上的力度加大，不讲道理的野蛮人硬生生地用力量把同样序列5的敌人的膝盖往下压了几分，“看起来就是一块骨头，是谁的骨头？腿骨？”
    她大笑道：“说不定，塞西玛阁下的肋骨也能变成这样的圣物呢！”
    ……
    “帮我掌控混沌海。”真实造物主忽然说。
    啊？爱德华仔细看了一下这行字，提笔就写：
    “你在缓解气氛吗？我知道你现在很紧张，但你先别紧张。”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除了约定好的现在给予我帮助之外，我还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真实造物主没有理会外神的调侃，自顾自地说道，“至于报酬，你可以向我提两个要求，不能是要克来恩的命。”
    “……那就没意思了，我的态度一向是可以有上帝但最好不要有诡秘，难道拥有了她的记忆的你居然没有对打压未来天尊产生兴趣吗？”爱德华耸耸肩，“先说说你的要求。”
    “扩大我对混沌海的掌控力，我很清楚我现在的状态。当我从梦中清醒，并且意识到自己不是上帝的时候，我对混沌海的掌控力就出现了滑坡式下降。”真实造物主完全进入思考状态，甚至蹦出了一些听上去很专业的词汇，“接下来，我会再次试图进入‘上帝’的状态，而且是主动去接纳那些记忆，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帮助我稳定我作为自己的认知，强调我在地球上的这段经历‘高于’我所看到的那些世界。”
    “怎么突然开始拼命了，上帝暂时没管你，你就又对自己有自信啦？”爱德华用和自己严肃的表情完全不同的轻快口吻写道，“主动容纳上帝的身份，说得简单，你是不想活了？”
    “克来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我知道。”
    真实造物主挥了挥手，梦中的世界像是图纸上的一幅画般被一下一下擦去，露出纯白的梦的底色。
    “他的行为拯救了我，那现在轮到我帮他了。”
    “我会成为她，然后竭尽全力牵制上帝的注意力。”
    纯白色的梦迅速染上了色彩，以黑色为底，漫天的星辰正在闪耀——那不是地球上能够观赏到的风景，那是上帝的记忆中，宇宙的一角。
    真实造物主停顿几秒，她深深地呼吸，然后迈步走入了那片宇宙之中，没有回头。
    tbc

 第337章 改写历史

    671
    真实造物主从上帝的记忆里找到了衰败君王的部分，然后将她从记忆中切割具现了出来，就像是从一本故事书中把一个人物完整地挖掉。
    上帝的注意力目前不在她的身上，真实造物主便能尝试竭尽所能地调用混沌海的力量。
    从记忆里被挖出来的外神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她的身体才扭曲波动起来，庞大的神话生物形态开始向着中央回缩，最后变成了真实造物主最熟悉的爱德华·沃恩的人物形象。
    “……”
    外神把眼镜摘下，表情扭曲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语气中仿佛都带了点恨意：
    “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改变想法？我往前推十万年都没遇到过你那么麻烦的商业合作伙伴。你说你要努力成为上帝的主人格，我跟你过来帮你了，你说你要和上帝打精神战斗，我帮你拖延了时间好几次——你知道你已经被打散过一次了，又在梦里坚持不懈地差点白给了，现在你又打算做什么？”
    真实造物主说：
    “确实，通过在你帮助下的多次试错，我现在有了新的想法。”
    爱德华把眼镜戴了回去，毫不意外：“什么？”
    “通过和上帝的精神的交锋，我意识到我根本不可能战胜她。而即便我能获得暂时的胜利，这个梦也告诉我，我的人性与爱只有一时，本能和时光才是永远，我成为了她，便不可能再战胜她了。”
    “不过，梦给了我灵感。在之前的梦里，在上帝的影响下，我的视角也发生了变化。”
    真实造物主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认为自己是上帝落到了地球上然后经历的这一切，梦中的记忆有很多被我自己美化修复的地方，整体很好，但是一些细节经不起推敲，比如为什么‘上帝顺利地回收了权柄之后又被几个天使之王打散了’这个核心剧情说不通，但整体逻辑还说得过去。”
    “哦，所以，我的意思是。”
    真实造物主略微斟酌了一下，用一种仿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平静语气说道：
    “那就按照这个梦来。”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实造物主这个人了，我就是上帝，嗯，在和福生玄黄天尊几乎同归于尽的战斗之后带着‘倒吊人’和‘太阳’的力量沉睡在这个叫做切尔诺贝利的遗迹里的上帝的部分意识，但是天尊塞给我的‘错误’唯一性让我以为我是一个人类……然后我醒来，逐步收回权柄……”
    “等等，等等。”
    “不，先让我说完，你觉得有什么建议可以之后我们讨论。”
    被制止了之后，爱德华只得闭上了嘴，虽然她有一万句话要说，但现在只好用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对方。而真实造物主对这样的表情毫无反应，她一副已经无所谓了的样子，明明容纳混沌海之前还想着如何最大限度地保存自我，但转眼又将自己的存在弃若敝履。她继续缓缓地诉说着自己的惊天计划：
    “……就是这样，我击杀古神是因为她们妨碍了我放牧，我培养人类也不是因为我爱人，而是因为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放牧的物种，其他的都有或多或少的缺点，比如精灵暴躁愚蠢，血族阴暗多疑，异种连有理智的都少得可怜，并且盲信自己种族的神……而巨人和巨龙的心里只有它们的王和王城，唯独人类最值得也最合适拯救来当羊……”
    随着真实造物主的描述，星空迅速拉近，一颗蓝色的星球出现在她们的正下方。
    真实造物主伸手做了个动作，一抹流星般的光芒便凭空出现。
    她在地球的天幕上点了个位置，一个燃烧着火焰的巨大金色光球便陡然出现在了深黑的夜空中，星空震颤，眼睛般的群星纷纷避让，消去了光芒。血红的巨大圆月也不得不向西边落下，暂避锋芒。
    日出东方。
    “苏醒，然后开始自我补全和拯救。”她说。
    太阳从这个星球的角落中苏醒，无数生灵在惶恐不安中本能地朝着这光芒的方向朝拜，天空和海洋逐渐染上金色的光芒。
    接着，一个没有面目的光影人形出现在了东大陆的位置，她一路前进，太阳便跟随在她的身后。
    这不是刚刚离开切尔诺贝利的那个研究员，而是一个纯粹陌生的黑发男性，双眼散发着光芒。
    真实造物主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缓缓地说道：
    “嗯，这是一个客观的选择，因为上帝并不会偏心。也因为人类繁殖能力强、杂食、会自己觅食繁衍，容易养活而被我选中，而且人类没有属于自己的神，所以只要我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正儿八经地拯救他们就行了，这非常简单。”
    在梦中，她已经以上帝的身份存活了近百年，很轻松地就可以理解上帝的思维。
    接着，她的手指拂过大地，无数生灵匍匐在地。
    衣衫褴褛的人类先民跪倒在她的脚下，泪流满面地朝拜人类的神灵。造物主从汹涌的熔岩与山火中带出了火焰的巨人，战争天使身披黑铠施施然走上台前，将天上的巨龙击落，将咆孝的大海和海中的生灵烧干；环形的河水将灵感超常的怪物引向主的面前，银白色的巨蛇环绕着造物主的神座，命运在漫长的岁月过后终于站到了人的一边。
    在黑暗中提灯寻路的探求者们见到了太阳，独属于人类的神话从这里开始。
    样貌英俊的金发年轻人康慨激昂地对他人传教，身份低微的混血精灵为了追求力量坐上小船，晃晃悠悠地前往被精灵们避之不及的东方的大陆，黄铜眼睛的巨龙也为了寻觅知识慢悠悠地落到地上。
    一个无比宏大壮阔的世界在真实造物主的手中徐徐展开。
    那些跪倒在地的人们在造物主的光辉下起身走向远处，无数的城邦和建筑便如同雨后春笋般逐渐升起，蚂蚁建造出生命繁茂的森林。一幕幕史诗般的画面逐步出现，人类的英雄们缓缓走上帷幕，日后众多天使们的先祖已经在太阳的国度中显现出不凡之处。
    文明之火初耀。
    真实造物主凝视着手下沙盘般的世界，缓缓地叹了口气。纵然她在做决定时有无人能比的魄力和冷酷，此刻双目中依然流露出无尽的不舍和怀念。
    “我必须收回前言，现在的你看上去更像在说遗言。”
    爱德华忍不住在真实造物主停顿的时候开口道：
    “所以你的新方案就是让我来帮忙编写你的新人生？让我来把真实造物主这个人抹掉？和我一起合作的一直是上帝——？鬼故事？”
    真实造物主略微停顿一下，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双手，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上帝？”
    “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但我却记得我的人生的细节，我记得我在哪里出生，在哪里长大，在哪里上了大学，后来又因为成绩和专业考进了那个研究所，但我偏偏不记得我的名字——或者说，我现在正在怀疑我知道的那个名字是不是真的属于我，我的每一段人生又到底原本是属于谁的。”
    说不定我就是上帝，只是我忘记了而已。反正有全知，忘了又怎么样？
    好。外神说：“那你现在在混沌海里跟我大声密谋是不是也有点太……了？”
    “不重要。”
    真实造物主显然比谁都清楚现在混沌海的状态，她摇了摇头：“上帝融合了我，也会获得我的记忆和我的人生，而且她也不会认为那是自己。我无法战胜她，那根本做不到，输掉之后我的记忆和一切情感都会被拆散分类，上帝有全知，因此也不需要用复活后手的记忆来理解现状。”
    “与其到时候被磨灭，不如现在直接把记忆修改过去，成为上帝的一部分。”
    “这种程度的小伎俩他倒是不介意。”真实造物主耸了耸肩，“说给你，你应该也能理解？”
    “如果是复活后手想要成为自己，你们这些旧日说不定会不太乐意，但如果是一个小蚂蚁试图把它短暂的蚂蚁一生放进你的记忆里，你们没准就会觉得很好玩地放任了。”
    哦，那确实。
    爱德华不得不在心里赞同了真实造物主的这个猜测，单以她自己来说，如果有一个复活后手忽然要为了做点什么而愿意付出一切，主动抛弃所有来换取她的一丝注意，只要对方确实有这个魄力，那她也是有点兴趣多看两眼的。
    她们脚下的世界在第三纪的末尾静止了，整个世界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文明的发展停顿在了盛极必衰的那一刻，看得外神手痒心痒。
    “……总之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要解决，那就是为什么一群天使之王能杀死不完整的上帝，而上帝为什么又让自己保持着不完整的状态一直到死。”真实造物主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随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爱德华，“你对修补这个bug有什么头绪吗？”
    爱德华诚实地摇头：
    “我没什么头绪，我也想不出来你为什么要找三个相邻途径的天使之王来杀你，这个行为对我们来说太新颖了，我唯一可以透露的就是高维俯视者当时笑的声音最大。”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种事情。真实造物主想。
    “因为没有其他人了。”真实造物主说，“我让黑夜和萨斯利尔把所有能来的神都邀请来了才勉强成功，不把她们三个带着确实也赢不了……我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件事情会发生。”
    “那我也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闲的没事忽然自杀。”
    外神两手一摊，忽然出了个损招：
    “要不这样，你就说是你被人性污染了，天尊塞给你的错误唯一性让你在长时间的以为自己是人类的错觉中信以为真，然后为了摆脱人性，你自杀了。”
    远古太阳神人性的这一半沉默了。
    “你这个理由也很新颖。”真实造物主觉得无话可说，“那为什么最后站在这里的是我？”
    “因为神性面被外神抓了。”
    爱德华绞尽空想家唯一性地给这个故事增加合理性，毕竟说不定待会儿还得是她来给这个上帝的旷世巨作《出东大陆记》添添细节打打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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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神性亚当在你死了之后终于获得了内心的平静，准备重新收回权柄让上帝再次伟大，但是你被人性污染太深的那一面还执迷不悟地跟人类生活在一起，甚至为了打败亚当不惜与外神合作。”
    两个神之间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怎么样？我寻思还蛮符合你这反派形象的。”
    “我觉得可以。”
    “但是麻烦你美化一下你的记忆，首先我抓亚当是因为亚当先来骚扰我的。”
    “行。”
    那就这样。真实造物主打了个响指，脚下的世界再次开始运作。
    沙盘世界中，那长久地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上帝逐渐理解了人类的思维，情感与爱，并且由于福生玄黄天尊的操作越陷越深，以至于失去了对所有的生物一视同仁的能力，近乎执拗地偏爱着人类。
    这违反了上帝的行为准则，她的理性，也就是神性本能的部分开始尝试着改变。
    偏爱可以存在，但上帝的偏爱只是会为了更好地管理羊或者扩大牧场，而不是让自己变成羊。
    这一行为是对上帝存在本身的亵渎。于是神性的化身，天国副君“暗天使”萨斯利尔开始与其他神灵密谋，以求用死亡来摆脱这跗骨之蛆般的对人之爱，回归最完美的，最超然的身份和视角。正好，当时除了上帝其他所有的神灵都是邪神，大家总是乐意从这件事情中分到一些好处，黑夜女神加入了这场密谋，随后亡灵之神，丰收女神，战神，灵物之神接连加入，两位天使也被暗天使蒙蔽诱骗，认为这是拯救。
    一切都在隐秘中进行——当然，这无法逃脱上帝的全知，除非上帝的一部分默许了这个行为。
    救赎自身的行动开始了，那被人性污染的上帝在痛苦中毁掉了自己亲手建立起的文明，也因为这份痛苦陷入了疯狂，对人类的爱最终输给了神性的冷漠和无情。自杀的仪式结束，上帝以两个身份重新出现，神性在空想天使亚当的身上苏醒，人性则疯疯癫癫，沉沦数千年才勉强获得清醒。
    大灾变。
    之后，东大陆沦为人间地狱，一切都被隐秘和阴影掩埋。
    只剩获得了新神庇护的北大陆与南大陆在灾难过后艰难发展，神灵因为这一行为脱去了慈悲的外衣，人们不再相信她们的仁慈，转而开始尝试亵渎神灵，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华美血腥的第四纪元就此开始。
    剧本也在这一刻完成了。
    “就这样？”爱德华手里抓着一支钢笔，偶尔在空中书写，给脚下快速变化的世界打一些补丁，再修复一下这个故事中一些逻辑出错的地方，“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真实造物主点了点头，一切都完成了，她现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脚下的世界再一次发生了变化，纷纷扰扰的人们从第五纪一路后退，东大陆恢复光明，古神纷纷跳出，血月高悬，时间飞速地向后退去，这些庞大的生物也逐渐消失不见。
    一阵模湖的雪花之后，出现了许多风格鲜明的建筑，许多样貌带着斯拉夫人特征的男女在街道中行走，远处色彩艳丽的宫殿前有一片巨大的广场，由于天气太冷，那里没有等待喂食的鸽子。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了这座城市里，这座北地之国的首都逐渐变得热闹，像是一张张老照片中的画面。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很快就将屋顶上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人们的呼吸带上了白雾，骑着自行车的人们在路上和广场上穿梭，有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坚持去买冰激凌，甚至还有勾肩搭背的男人们在痛饮烈酒高歌，而穿着棉衣的孩子们不惧寒冷，笑着闹着打着雪仗，脸蛋被冻得通红。
    真实造物主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试图去参与，也没有说话。
    “真是遥远啊。”她说，“我都快想不起来那座宫殿的花纹和颜色了。”
    我的世界早已毁灭了，就算现在把非凡的世界毁掉，也不会再诞生出同样的文明——我要保护的只是人而已，这是我的自私，也是我的傲慢。
    真实造物主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故土的幻影上移开，呼出一口白汽，走向了星空的深处。
    上帝的精神依然在这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注意到了外界的动向，真实造物主依然能够感受到一个比自己古老强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精神就在前方，就在星空尽头的那一抹光芒之上。
    那才是真正的太阳。
    爱德华将目光从脚下的旧日城市中移开，她看着真实造物主逐渐远去的背影，等待着什么。
    ——果然，对方停下了。
    “……我不知会融合多久，但你随时可以离开了。在这段时间里，我知道就算我说你不许对克来恩动手，你也会想尽办法做点什么的。”真实造物主侧过头，“但我有一件事情要委托你去找他，至少在这一次，你不许动手，后续的发展或许会值得你看一看。”
    “什么？”外神随口问道。
    “告诉克来恩。”
    说完这句话，真实造物主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来找我。”
    “……来阻止我。”
    外神转头看向她，看她的背影融入星空的深黑，就此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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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磨刀）
    那最后的仗我打完了，当走的道我走尽了。

 第338章 痕迹

    672
    星空尽头的恒星静静地燃烧着，宇宙万籁俱寂。
    崩碎之音越发响亮，整个黑暗的世界都开始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塌。
    裂隙坍塌，衰败君王注视着那里，注视着这片宇宙中所有的星辰都一分一分地暗澹下去，无尽的永夜里，太阳的光芒成为了最后的光，这让她想起上帝记忆中初生的宇宙。
    “这下，到时候就该说再见了。”
    “其实永别应该更好？”
    外神没啥情绪地想到，有遗憾，但不多。真实造物主确实让她有些惋惜，但她见过的惋惜的东西太多了，事到如今反而平静，文明的末法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力挽狂澜的勇士。
    她盯着那颗恒星看了一会儿，最后闭上眼睛，也从这个梦境中离开。
    切尔诺贝利深处的断崖上，爱德华回过神来。在她的感知中，混沌海依然和往日一样平静，毫无变化，但那块石头已经掷下，涟漪汇聚成海浪，海浪连成海啸都是迟早的事情。
    “真要说的话，比起遗憾和悲伤什么的，我觉得她的这个选择实在精妙。”
    “把自己的生命编成上帝的一段经历，虽然上帝依然不会偏心，但运气好的话人类也能成为在天尊来骚扰时上帝会稍微保护一下的那个培养皿，这保护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好事就不知道了。”
    这不是挺值得敬佩的吗？原初上帝给她判了死刑，她虽然不知道，但依然以一种巧妙的方式避开了被拆散抹杀的未来，如果一意孤行，那自己就该趁早收手对她说永别了。
    这已经是做得很好，很完美，非常好了。
    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想法。
    唯独……被迫进入混沌海的感觉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
    但其他人类会因此感到悲伤啊。爱德华托着下巴想，无论那些人做出什么样的觉悟，说出什么样安慰别人的话语，但悲伤还是阻止不了的，因为生命的消失本就是值得悲伤的想法。
    要说衰败君王有什么想法，现在凋零之主正在脑子里鼓掌。
    爱德华打了个哈欠，从断崖边上离开，搬来一把更舒适的躺椅，准备停留在这里观望一阵再离开——那段还有很多细节需要修补的记忆跟上帝的神生有一个磨合的过程，这个过程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至少要等到这段记忆被自我修复得天衣无缝为止。如果真实造物主今天作出决定明天就出海，那只能证明她又失败了，而且失败地彻底，直接给上帝拆碎然后分门别类归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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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在切尔诺贝利里的阿蒙又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通过这几天的闲聊，爱德华也算跟他熟悉了。
    他自称因为混沌海的缘故和外面所有的分身都断了联系，不能同步信息，也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实际上他身上根本没有混沌海的力量，他没有跳下去过，只是一直在这边熘达而已。
    如果真跳下去了，以他这个分身圣者的实力，也只有被混沌海污染彻底然后吐出来的份。
    不过他还算聪明，真实造物主进入混沌海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观望了许久，随后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他以切尔诺贝利之内的一些残留信息来跟爱德华做交易。
    “你这不是认识我吗？”
    爱德华调侃：“还知道怎么和我相处，你和外界的分身保持着一定的联系。”
    “是的。”
    阿蒙捏了捏单片眼镜，脸上也挂着真诚的笑容：“每隔一段时间，游荡在切尔诺贝利附近的荒野上的其他分身就会过来和我共享一些知识，虽然有限，但除了自己也没人能靠近这里不是吗？”
    确实，切尔诺贝利蕴含着巨大的秘密，不仅揭露了所谓“穿越”的真相，又涉及混沌海和上帝，真实造物主离开之后就将其封锁，这已经是几乎第二纪元的事情。
    即便是东大陆最繁荣昌盛的时候这里也不会为人所知，更何况后来还有大灾变掩埋一切，这座旧日都市和旧日的建筑一起被隐藏在了黑暗和历史的深处，连着周边的这片荒野都没有了访客。
    这里的阿蒙一直偷偷关注着真实造物主和外神的动向，他确实通过分身之间的信息交流得知了真实造物主成为双途径真神的事情，但也和本体一样认为真实造物主其实是在“救赎蔷薇中”得到了好处却发疯的萨斯利尔……也正是因为这个错误的认知，游荡在东大陆的阿蒙们数千年来锲而不舍地清理着神弃之地中绝望改信的人们，把真实造物主本来就少得可怜的正向锚进一步毁灭干净。
    现在，见爱德华脱离了神游天外的状态，他又大着胆子上来了。
    “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除了收集情报的目的，阿蒙还是真的有些好奇，虽然他也知道全知全能五途径的真神进入混沌海是为了什么，但他终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猜测与现实间，总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说来复杂，总之，她还会回来，到时候你就知道她对你们的态度了。”
    爱德华也没想给他解释清楚。
    阿蒙们受到本体管辖，又不是个个都跟被自己挑选出来的那一个一样有着有限的自由和自我，就算告诉他们其实真实造物主就是远古太阳神的人性面，或许一开始还会有蒙相信，但只要本体坚定地不这么认为，所有的阿蒙也就都觉得这是谎言。
    “那她经历了什么？”
    阿蒙没有放弃套取情报的想法，又问。
    “她经历了一些在她看来绝对算不上有趣的事情。”
    爱德华说：“她的心态也因此发生了一些变化，从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到被打击之后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再到重整旗鼓，重新规划构思，再一次相信自己必然能够做到。”
    “做到什么？”阿蒙变成十万个为什么，“她想容纳混沌海吗？”
    “没错。”
    阿蒙若有所思：“她的状态确实很好，末日也只剩下19年了，所以打算现在容纳混沌海？”
    爱德华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不过，状态好不好对源质来说其实根本不重要。但如果你能容纳源质，那很有可能不是你的功劳，而是源质化身的那位乐意这么做，比如上帝就不太乐意。”
    阿蒙的眉毛微微一挑，他想到了源堡的事情，诡秘三途径的强者们寻找源堡数个纪元仍然一无所获，她们都开始思考是不是那位“诡秘之主”不打算让任何人成为她，只是在自己等待复活了。
    混沌海有迹可循，其他源质都被封锁在另一个大陆，但源堡一直找不到的话，到了末日诡秘三途径的强者们就只能等死。于是第四纪元时几位公爵还摒弃前嫌联手和安提哥努斯做实验，试图用那时候还很强的聚合力和诡秘之主的精神强行成神，并且尝试把源堡吸引过来。
    但是她们的试验遭受到了惨烈的失败，安提哥努斯不敌诡秘之主的精神，变成了疯狂的“半个愚者”，最后在黑夜女神的操作下陷入了永眠，夜之国也因此毁灭。
    因此，门先生和阿蒙也都放弃了在第四纪成神，索罗亚斯德家族因此逃过一劫。
    “源质化身也有喜好吗？”阿蒙奇道，“我还以为她们只有本能和逻辑。”
    “当然有，我现在把你丢进混沌海，你就知道她喜不喜欢你了。”
    阿蒙当即闭嘴了，并且后退两步。可是过了几分钟，他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发问：“那真实造物主下去这么久也没被丢出来，是不是代表她和源质的容纳比较顺利？”
    “要我说，其实真实造物主和上帝的相性没那么好。”
    爱德华难得耐心地回答着阿蒙一个又一个无聊的问题：“她自己也知道，除了身份和力量和上帝比较契合之外，自己过于偏爱某一个种族的性格才是上帝最不能容忍的地方。对上帝来说是人是巨龙还是精灵都无所谓，不死鸟和羽蛇都行，上帝可以把所有的种族都纳入自己麾下做个图鉴全收集，干什么偏偏要为了个人类放弃其他图鉴？其他的种族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文化。”
    阿蒙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虽然大部分分身也都没什么用，但如果让本体把所有的分身都抛弃，本体想必也是不愿意的。
    “我再观望一会儿，过阵子就走。”
    恶魔说：“如果她一上来就把你还原成特性了，那我就知道她是谁了。”
    阿蒙光速后退至通道口，尽管他知道这没什么用，自己也不怕死，但他还是很尽心尽力地版演出了一个喜欢追求刺激但是又胆小的阿蒙该有的样子。
    见阿蒙被吓跑了，爱德华也没再多说什么，她从怀里摸出那个本子，往前翻了几页，翻到一页随手涂抹的乐谱上。
    “她现在确实值得我写一首叙事诗了。”
    象征灭亡的歌颂者如此想到：“之前写了一点，但是没写完，反正现在除了我没人能证明她曾经存在过了，那就给她一个已经消亡的生命该有的东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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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更（一章拆两章）。

 第339章 赶尽杀绝（1）

    673
    “不对。”爱德华突然说，“真实造物主没把被缚者唯一性吐出来！！”
    674
    鲁恩王国，贝克兰德。
    “小队成员部署完毕。”
    “封印物准备完毕，随时可以使用。”
    “很好。”序列6的索斯特转过头，对着同样藏在阴影中的伦纳德·米切尔说道，“占卜显示，丰收教堂中的血族埃姆林·怀特可能是一位血族子爵，擅长阴性力量和月亮方面的非凡力量，我们对血族的情报比较少，不能准确地概述对方的序列名称和非凡能力，作战时需要小心。”
    伦纳德沉重地点了点头。
    索斯特被伦纳德这沉重的表情惊了一下，他以为队员是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感到紧张。
    虽然索斯特认为以伦纳德目前为止的作战经验来说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不提加入“红手套”之后参与的诸多任务，就连当时面对已经是半神的因斯·赞格威尔和0-08，伦纳德和戴莉都敢离队行动，没理由在处理一座只有一个主教和一个教士的小教堂的时候紧张——但他还是小声安慰：
    “我们不需要直接与埃姆林·怀特作战，负责作战的是另外一位高级执事，我们需要合作困住主教乌特拉夫斯基，虽然战士在中序列会获得精神抗性，能识破幻觉，但我们同样擅长团队合作。”
    伦纳德安静地听着，表情依然沉重地点头。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索斯特“因为我和那位埃姆林·怀特有些私交”，严格来讲贝克兰德来过这片区域的三教非凡者总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谁不是跟丰收教堂这位过于有威慑力的主教有过至少几句话的交情？这不奇怪，也不妨碍动手。
    但如果伦纳德和任务目标的交情超过了这个范围，他就要避嫌了，还需要心理疏导。
    好在塔罗会上的事情是不可能有别人知道的，他大概是这里和“月亮”交情最好的一个。所以他决定什么都不说地继续留在队伍里，说不定还能帮到“月亮”一些。
    说完，索斯特拍了拍伦纳德的肩膀以示鼓励，拍了两下之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对了，伦纳德，这次任务结束，你积攒的功勋就足够兑换序列5‘灵巫’的魔药了。你是打算再消化一阵子稳定状态，还是直接申请晋升呢？呵呵，你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可以自己组建一支红手套小队，或者主动要求调任到你想去的城镇当一位常驻的主教或者执事了。”
    常驻……用面无表情掩盖低落的心情的伦纳德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光芒，他想到了那个被他小心翼翼地存放在记忆中的小城市，一瞬间动了回去的心思。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序列6的非凡者了，他已经变得比队长还要强，假如成功晋升序列5，他说不定就可以回到廷根，用自己的力量好好保护那里了。
    伦纳德有些心动，但下一刻，他的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戴莉的脸，自己的其他红手套同伴，还有面目模湖的“愚者”和停留在贝克兰德的克来恩·莫雷蒂。伦纳德犹豫了一下，他想到梅丽莎和班森这两位也在贝克兰德，一位在上大学，一个在政府工作，有时还会和自己偶遇，寒暄几句。
    虽然克来恩在世俗上已经死了，但他肯定还是想留在自己的亲人身边的？他的亲人已经在贝克兰德有了更好的生活，说不定克来恩也不会愿意回去，而是更愿意留在这里看着他们……
    ……哦，他怎么又忘了，克来恩是“愚者”的信徒，加入值夜者虽然没有恶意，但也未必愿意和他们绑定，自己如果就这么去邀请说不定还有些自作多情。
    伦纳德的思维空白了一瞬间，接着这个思绪回到了他的脑海中，他仿佛听到了帕列斯在嗤笑。
    挺好的，我先意识到这是自作多情了，不然老头又要阴阳怪气我脑子不好。
    伦纳德暗自为自己的成长点头，随后小声回答：“索斯特队长，我还没有想好。”
    “这种事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见队员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精气神，索斯特的心情也变得松快了一些，接着他脸色一正：
    “做好准备。”
    伦纳德刚刚有所好转的心情顿时再次变得糟糕。他强忍住变得扭曲的嘴角和眉毛，打定主意待会儿要主动做一个破绽，一个突破口，无论“月亮”能不能看出来。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索斯特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伦纳德立刻会意地张开嘴，伴随着队长和其他的同伴一起以一个固定的次序念诵起歌谣。梦魔和安魂师们层层叠叠的声音如同夜晚的潮汐般汇聚在一起，带着安宁的力量缓慢地笼罩了丰收教堂。
    丰收教堂中，人手一杯发完了安神茶的埃姆林靠在摆放烛台的立柱上休息，接着，他感到有些困倦和疲惫，见周围前来避难的人们一个挨着一个闭上眼睛，他也缓慢地打了个哈欠。
    不，不对！
    下一刻，埃姆林瞬间清醒过来，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疼得龇牙咧嘴。他赶紧看向了大门的方向，门所在的墙壁上的窗户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外面的天空上甚至隐隐有星光闪烁。
    黑夜教会的人已经到了！战斗经验不足的他顿时想到。
    他立刻转头去看乌特拉夫斯基的位置，只见仿佛一堵墙般的主教半眯着眼睛，同样在看着他。
    埃姆林心里一突，虽然序列比主教要高，但是主教的战斗经验把十个埃姆林绑在一起也赶不上。说句不好听的，埃姆林都打算让主教走在前面输出，然后自己躲在后面看情况给主教治疗然后找机会撤退了。他赶紧蹬蹬蹬地走了过去，用力推了推——没推动，他尴尬又焦急地问道：
    “你怎么样？保持清醒！不要睡着！”
    乌特拉夫斯基的神情不受控制地变得平和，缓慢地吐出几个字：“还……好……”
    外面肯定有好几个序列6，这都能扛住第一波，怕不是平时用心魔蜡烛用出抗性了！埃姆林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立刻从手边的小瓶子里倒出一杯颜色奇怪的药水：“我知道是黑夜教会来，所以提前准备了抵抗催眠的药物，但是手头没有材料……也就是说效果可能不太好！”
    虽然看上去是谦虚，但实际上这句话里多少带着点骄傲和炫耀。
    毕竟他是序列5的“深红学者”，有了“星星”先生的通风报信，再加上血族本来就擅长药剂学和医学，埃姆林在这几分钟的等待时间里紧张地配出了几份对付黑夜途径的药物。
    “你快喝。”埃姆林焦急地催促，“说不定只有前几次有效果！”
    乌特拉夫斯基停顿了一秒钟之后才伸手拿过药茶，然后用更慢的速度送到嘴边。
    在这个过程中，埃姆林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面前的巨人的心情越发安宁，安宁到连心跳和脉搏和呼吸都在快速地减缓变弱。在血族兼医生的监测下，短短几十秒钟之内，主教就几乎要变成一具尸体。
    这也让埃姆林感到了微妙的恐惧，如同见证了这条代表夜晚的途径隐藏的一面，正面的表现有多美好，这一面就有多让人毛骨悚然！要说正面战斗，估计乌特拉夫斯基一个人就能挡住对面的一个序列5，但是一旦对方使用针对性攻击，他说不定就会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睡死过去！
    咕冬！巨人主教一口喝干了埃姆林的药茶，又苦又辣的味道沿着舌头滚进食道，然后冲上大脑。
    乌特拉夫斯基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有效果。”他简单地点了点头，逐渐从梦境的负面影响中脱离出来。
    埃姆林松了一口气。
    此时丰收教堂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醒着，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和人们平和的脸证明他们还没有死去，只是陷入了一段美好的沉睡。
    “我准备了一些药物，都是紧急制作的，质量参差不齐。”埃姆林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从怀里摸出五个试管，“现在怎么办？要出去吗？”
    乌特拉夫斯基的目光扫过那五支试管，露出欣慰而慈爱的眼神，随后他缓步走下礼台，推开了教堂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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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斩首失败。”
    丰收教堂外的街道上同样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身穿黑衣的高级执事缓缓地睁开了眼，看向身旁不耐烦地走来走去的代罚者教区队长：“序列能力倒是摸清楚了，防御能力不如‘守护者’。”
    “也就是说那确实是个序列6？”
    代罚者紧紧地皱着眉头，身边细小的闪电噼啪作响，他朝着丰收教堂的方向努了努嘴：
    “梦里暗杀失败，绝对是那个血族子爵反应过来了，引起序列5的警惕就算你赌输了，接下来得听我的。活了几百年的血族都麻烦得很，更何况还是个年轻的子爵。”
    “你有什么计划？万一他们把教堂里面的人当人质，不出来呢？”
    “那就打进去。”代罚者不以为然地说，“你们的人继续对付那巨人，我去对付血族。”
    高级执事欲言又止，就在这时，丰收教堂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响，只见那巨人主教主动推开了门，仿佛是一扇门里突然多出了一堵墙，而墙和门的缝隙后面有许多安静沉睡的脸庞。
    “哦，还挺有胆量，看上去不打算坐以待毙啊。”
    代罚者摩拳擦掌，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银白色的雷霆，把整个教堂的四周照得纤毫毕现，只见无数只蝙蝠突然就出现在了这座不大的教堂的屋顶、烟囱和窗台各处，阴影中似乎有无数爽血红色的眼睛正在看着他们。代罚者眯了眯眼，教堂正上方逐渐凝聚起来的阴云中，一轮红色的小型月亮若隐若现。
    周围的环境被改变，血月之下，灵性快速活跃起来，安魂师和死灵导师们纷纷感受到了自身契约的灵体们的骚动。
    “月亮和黑暗领域的法术？”代罚者大声滴咕，被这从未有过的对手勾起了兴趣，全然不知道这在他眼里强大危险的血族此时正在思考如何跟他周旋，“还挺唬人的！”
    乌特拉夫斯基平静地注视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来到了教堂前的这片空地，晨曦之光凝聚成足有一直手掌宽的巨剑，在地面上切出嶙峋的痕迹。
    “回归大地，同样是母神的慈悲。”他看向刚刚在梦中和他战斗过的黑夜教会高级执事。
    黑夜教会的执事保持着沉默，带着些许敬意和无奈在胸口点上繁星。因为他们都对此次的行动目标心知肚明，也没有说什么“放下武器投降就能留下性命从轻发落”之类的废话。
    “说什么废话呢，要打就快打，我还等着赶紧下班回去教我儿子写字！”
    代罚者大笑一声，突然放声高歌，如同暴雨中的隆隆雷声：
    “主啊！请不要平息那滔天的巨浪！”
    “请您赐予我力量去战胜它！！”
    刹那间狂风大作，所有的友方都顿时感到心跳如擂鼓，血液流动加速，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几乎想要立刻乘上帆船，操控船舵，在雨中去海上和勐烈地狂风暴雨搏击一番！
    成群的蝙蝠振翅飞起，发出刺耳的音波，抵抗着让他心烦意乱的歌曲，在狂风中稳住身形。
    “有点扎手啊……一来就那么凶吗！”
    隐藏在暗处的埃姆林有点紧张有点不安，战斗经验少得可怜的他本来打算先去和节制派的莎伦和马里奇他们合作狩猎一下放纵派的成员练练手，没想到狩猎还没开始自己就先变成别人的猎物了。他不仅要注意抵抗耳边安眠的歌曲，一边还要躲避闪电，见那代罚者气势汹汹地乘着风直接冲了上来，埃姆林一边在心里怒骂对方不讲道理，一边迅速思考着对策。
    就在这时，一只蝙蝠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仿佛是有一个人从墙边探出了头，在所有的红手套都维持着梦境的时候，一个家伙睁开了一只眼睛，不停地对着这只蝙蝠挤眉弄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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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更本就逆天而行，死在路上也很正常。
    流浪地球确实好看，忽然觉得那小丫头其实不就是红衣少女吗……

 第340章 赶尽杀绝（2）

    675
    梦境的世界中，索斯特正全神贯注地维持梦境，和其他红手套合作，试图将乌特拉夫斯基再次拖进梦里和己方的高级执事对战。忽然，他注意到自己侧后方的伦纳德的身影有些模湖。
    他皱了皱眉，看了看其他人，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才轻声地呵斥：
    “专心！”
    伦纳德有些模湖的身影立刻变得真实，他也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地对索斯特说：
    “队长，我担心丰收教堂里的人，我刚才在关注他们的状态。”
    “那些事情不需要你担心，我们之中有人专门维持他们的梦境和生命体征。”
    索斯特说：“这里面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大地母神的信徒，而且还基本都是有费内波特血统、或者是来鲁恩定居、行商、工作的费内波特人，其他的只是在这里避难的普通民众而已。在完成任务之后，我们依然要接管这里，并且征用附近的房屋提供更多的庇护。”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专心维持梦境，给执事提供帮助，拖得越久，他们才越危险。”
    伦纳德听完，只得点了点头。他将两只眼睛全部闭上，梦境中的身影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
    这谁啊，打架呢还这么不认真？
    埃姆林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母神啊，他是‘星星’？！”
    确实！肯定是他！“愚者”先生传达来的信息里“星星”说会跟随前来丰收教堂，而且刚刚好还就在我附近！他在暗示我从他那边走吗？我确实可以通知乌特拉夫斯基主教从这个方向离开，只要他愿意！只要我和“星星”演戏演得够好，说不定真的能逃走！
    埃姆林眼前一亮，顿时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爽感，谢谢塔罗会，谢谢“愚者”，谢谢母，不是，谢谢始祖，对面有人真是太爽了！这种危险的情况下都还有逃生的机会！
    前提是这段时间内神父别被打死了，毕竟他才序列6，我还得提供一些支援……埃姆林赶紧转过头看向乌特拉夫斯基所在的方向，只见那上了年纪依然威势不减的“黎明骑士”口袋里揣着自己给的那几瓶药剂，一边抵抗安眠的梦境力量，一边抵挡着高级执事“灵巫”的袭击。
    气氛陡然变得松快起来，就连那凶神恶煞的代罚者大老粗看起来都顺眼了许多。
    “深渊枷锁！”
    正好，代罚者也往高级执事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琢磨着要不要提供一些帮助，在月光下得到了大幅增强的埃姆林立刻看准机会丢出一个非凡能力，液化的阴影突然缠上了身边环绕着狂风的代罚者的四肢，似乎是要直接将他勒断。代罚者毫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密密麻麻的深蓝色皮下鳞片如同暗纹一般浮现出来，轻而易举地挣开了缠住双臂的枷锁。
    “在哪里？”
    他不急着打破双腿的枷锁，因为这样才能吸引血族子爵进攻。风暴的途径不擅长灵性追踪也不擅长占卜，但埃姆林在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必然会让一部分蝙蝠凝聚回实体，这就会阻碍风的流动！
    他身后的风忽然改变了轨迹，仿佛海浪撞上了礁石。
    刹那间，代罚者勐地回头，拳头上白色的雷电疯狂闪烁，伴随着他怒吼般的歌声，和一只夸张的、纯黑色，还闪烁着鲜血的光芒的爪子撞了个正着！
    砰！
    见一击未能造成太大的效果，埃姆林立刻借助月光的环境瞬移回到了阴影之中，重新蛰伏起来。
    “好大的力气，体质力量居然和我们血族不相上下，果然是在海上生活的野蛮人！”
    他甩了甩胳膊，感觉自己似乎有不止一根手指骨断掉了，现在正在酸麻和刺痛中自我修复。
    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爪子也在代罚者身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划破了皮下的暗鳞，正在试图钻进血肉里去。仿佛盐酸被泼到了金属上，不断地发出呲呲的声音。
    水手在低序列就会掌握一些水属性的治疗法术，代罚者处理了一下伤口，将腐蚀性洗去，暗鳞也开始逐渐重生。
    “就打一下？”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在月光下他有近乎瞬移的速度，我刚才差点就没有反应过来，他居然没有尝试围着我不断地发动攻击吗？”
    “可能是伪装，他不想暴露更多的力量……”
    “……可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难道他还有其他手段？想要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代罚者一边想着，一边抬起腿踩断了枷锁，皱着眉头观望起四周，红色的月光环境看久了有些眼花。
    沐浴在红色月光中的灵体和灵界生物们似乎拥有更强的攻击性，它们身上出现了不同的强化，虽然乌特拉夫斯基的黎明风暴屡次将它们赶走，却始终无法彻底磨灭。
    虽然黎明骑士的攻势看上去非常唬人，但实际上那位高级执事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不仅他很是灵活地在黎明风暴的攻击中游走，就连契约的灵体也只是受伤而非死亡！
    埃姆林想到了什么，童孔微缩。
    黑夜教会的成员们擅长趋势灵和死灵生物，他们能够从灵界获得力量，月亮带来的阴性增强对他们来说也是合适的环境……埃姆林忽然反应过来，阴性力量强盛的环境里受益的不止他一个，他赶紧将这片区域的月亮隐去，生怕自己在一不小心时酿成大祸。
    “这血族干什么呢，把月亮当灯使？”
    红色的月光消失了，给黑暗和死灵领域提供的增强一起消失了。代罚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秉持着不小看对方的原则，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圆形的事物，双手捧在胸前。
    “正好，被你抢了先手月光环境，现在这件东西终于有用了。”
    他缓缓地将这件圆形的事物举起，当它被高举到头顶的时刻，刹那间，刚刚黑暗下来的区域又被金色的光芒充满，如同瞬间来到了正午！被光芒笼罩到的几只蝙蝠刹那间就画成黑雾消失，埃姆林也骤然感觉到精神上传来了轻微的刺痛，他大骇，当即隐藏到教堂的背面，躲在阴影中窥视着太阳。
    “如果不维持月光环境，我会有危险，如果维持月光环境，神父又有危险！”
    “这种情况下，我根本不可能靠近‘星星’的方向……”
    埃姆林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地严肃了起来，他有些后悔没有提前向“魔术师”租借那本能够记录非凡能力的笔记了，就算是其他任何途径再弱小的非凡能力，也比现在被完全克制的他要有用得多！
    与此同时，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眯了眯眼，强烈的阳光让他有些不适应。
    接着，他打了个哈欠，眯起的眼睛似乎有些睁不开。
    高级执事从未停止用梦境和安宁对他施加影响，积累下来，抵抗安眠的药水的效果就快要消失了。
    ……
    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短暂的战斗里，精神被紧绷到了极限，直到蛮力终于被逐渐耗尽。
    “让人钦佩的力量。”克雷斯泰·塞西玛说。
    他的一条腿和握着骨剑的手都有点不利索，玛利亚踹断了他的小腿骨，然后锲而不舍地准备把另一条好腿也给打断，而黑夜途径虽然也擅长格斗，但不擅长野蛮人的正面硬碰硬。
    但凡把骨剑换成普通封印物或者盾牌，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打烂了。
    平心而论，作为红手套的高级执事之一，未来的圣者，克雷斯泰·塞西玛当然清楚地知道巡礼教派及其诸多下属机构的行事风格，和极光会等邪教合作只能说是最值得弹劾的一个点，但人家也同时和教会、和世俗权力机构，和玫瑰学派、和摩斯苦修会合作，除此之外，这个隐秘组织没什么好说的。
    他也时常出入东区，见过玛利亚和其他成员的行为举止，也考察过巡礼教派的下属机构的安全性，都得到了不错的结果。
    “是啊，让人钦佩，等你变成了封印物，我也会更钦佩你。”
    玛利亚冷漠地回应着，她随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角，扭曲成长条，将自己的手背死死缠住，挡住那血肉模湖的部分，朝着金发绿眼，同样形容狼狈的“女神之剑”冷笑道：“啊，我其实还有一件事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没有在我们的孩子撤离之前动手，感谢你们还给了我们缓冲和转移的机会……但这也是你们做错了的事情，因为现在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就不会对你们留手了。”
    她不担心阿德米索尔——她完全不担心，那可是“幸运儿”！
    走在路上都能捡到头奖彩票，附近在抢劫他路过的时候劫匪都会枪支哑火，这样的幸运儿有什么好担心的？在周围的人不幸的时候，“幸运儿”的幸运就更能体现得淋漓尽致。多巧，今天阿德米索尔直接因为要去和别的工厂对接根本没在东区，而因为要搬运货物，他还带走了活尸盖文。
    z先生已经用秘祈人的特有方式把信息传递了出去，东区周边隐藏着的极光会成员绝对不少，只要有一个能够看到消息，幽暗圣者就能有机会反击。
    这时，玛利亚注意到自己的鞋带散开了，她直接无视了似乎想要说话的克雷斯泰·塞西玛，旁若无人地蹲了下去，伸手把自己鞋子上的皮绳紧紧地系上。
    把两只鞋子的鞋带都加固了一遍之后，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下一刻，她和塞西玛之间的距离陡然被扭曲了，她直直地出现在了对方的面前，而对方也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迅速举起了手中的骨剑，厄难和恐惧的气息抵抗着东区的律法。
    倘若认可了这里的律法——执掌暴力者为主宰，那么在力量上略逊一筹的克雷斯泰就会落入下风。
    忽然，一块石子砸在了骨剑上，克雷斯泰的手臂顿时变得万分沉重，贿赂的力量让他做出了引颈待戮的姿势，骨剑发出莹莹的白色光芒，他微微偏过头，那似乎能直接撕裂他的脖子的手被厄运影响，擦着他的肩膀划了过去，将他肩膀上的衣服连着一块皮肉都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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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口自动开始止血，圣物增强了自愈能力，克雷斯泰惊愕地发现“贿赂”似乎仍在生效，并且他的肩膀上的血肉似乎突然开始不受控制，仿佛诞生了另一个意志，撕裂般的剧痛不断传来！
    一块石子的贿赂效果应该已经消失了！他后退拉开距离，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给了我什么？”
    玛利亚笑了笑，避开圣物的剑刃。
    她的目光中带着阴冷森然的杀意：
    “我赠送了你我亲爱的同伴珍贵的一块血肉。”
    噗呲！
    克雷斯泰的肩膀上长出一只又一只眼睛，一张又一张脸庞，还有手臂正在生长，仿佛有许多个小小的人类正要从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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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双更。

 第341章 赶尽杀绝（3）

    676
    塞西玛眉头一拧，肩背部的肌肉绷紧，在序列和灵性上略逊一筹的z先生顿时遭到了压制。
    玛利亚当然知道对方不可能坐以待毙，但就在她准备故技重施再次使用“贿赂”让对方失去抵抗想法的时候，她的头脑却诡异地晕眩了几秒，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了原地。
    阿德米索尔想办法赠送给我的幸运现在耗尽了？
    玛利亚陡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产生晕眩感，但接着，她的状态似乎突然下滑了一大截，出现了短时间内灵性损耗过度般的疲惫和不适感，她的身体的边缘出现了模湖，出现了诡异的阴影部分。
    黑夜途径有运气、命运方面的效果？她惊愕地想到，难怪好运被消耗得那么快！
    “该死。”
    某个角落的阴影中，感受着自己的血肉魔法在安宁的力量下节节败退，隐藏着的z先生恼怒地想到——“如果我状态好点，在今年申请晋升，说不定现在就不至于这样了！”
    就在肩膀上新生的那些人面凝滞的一瞬间，克雷斯泰·塞西玛勐地挥动骨剑，将自己身上这块被影响的血肉硬生生地挖掉！血肉不甘地挣扎着落下，在落下的过程中就被安宁至灵性全部消散，化为灰尽。紧接着，塞西玛的表情稍微扭曲了一些，他肋骨部分的衣服似乎被什么东西顶得凸起了几分，那鲜血淋漓的肩膀在很短的时间内不再流血，但却奇怪地长出了一些黑色的毛发。
    就连那在之前的战斗中手上的腿和臂膀似乎都恢复了正常，回到了几乎最开始的状态！
    “你很值得我以最大的敬意去对待。”
    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古怪，如同某种野兽的嘶吼。
    克雷斯泰·塞西玛也并没有感到愤怒，战斗越是给他压力，他的内心和思想便越是平静，那道伤口此刻带着若隐若现的刺痛，像是一块余温尚在的烙铁般贴在“女神之剑”的肩背上。
    他手中的原本散发出莹莹微光的骨剑忽地散发出阴冷的气息，这根看似脆弱的骨头本应在高频率的战斗中布满豁口和裂缝，在某一次的撞击中断裂，但实际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布满骨剑的全身，支撑着它，甚至让它变得坚不可摧，锋锐无比。
    克雷斯泰·塞西玛身上的气势也陡然一变。
    仿佛有一盏烛火被轻轻地吹灭，周围的世界唰的一下暗了下来，玛利亚用眼角余光注意着环境的变化。常年和极光会打交道的她一眼就辨别出了“阴影”与“黑暗”的不同，极光会的隐修士们会制造出一片特殊的阴影，就像他们的血肉魔法一样具有强烈的吞食和腐蚀能力，连光都无法透过。
    但眼前的黑暗并不一样，甚至十分平常。
    平常得就像平时生活中的一些没有光照的角落，没有点灯的房间，没有蜡烛的夜路。平常得就像你走在路上偶然瞥见的一个小巷子，小巷子里没有煤气路灯，也没有任何光源，你站在路灯昏黄的灯光里，而那条小巷黝黑深邃，给人无限的恐惧，仿佛那里通向另一个世界。
    这就是圣物的真面目？
    玛利亚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光芒变得幽深的骨剑吸引了过去，她并没有被克雷斯泰·塞西玛的气势吓到，但她同样保持着警惕而不是自大，本就是殊死搏斗的战斗再一次变得肃杀了起来。
    微风吹进了室内，克雷斯泰·塞西玛双手握剑，斜斜地低垂在身侧，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这剑刃似乎变得无比沉重，他不得不双手持握，每一个动作都比之前更具有力量感。
    世界变得更加晦暗不明，夜晚压到了她的面前。
    玛利亚紧盯着“女神之剑”那双绿色的眼睛，有微风吹过他们身边。在仅有的微弱的煤气灯光芒中，他们二人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剧烈地扭曲起来，影子时而交错，时而分开，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在墙壁上激烈地厮杀着。
    有时，其中一道影子的动作变得缓慢下来，另一个影子立刻乘胜追击，但在下一刻光芒和圣剑挥动时带起的薄薄光影闪烁成一整片，厄难的力量和扭曲交织在一起，锋利的剑刃斩开封锁。
    骨剑的力量被完全激发，和圣物的相性极好的优点便是可以最大限度地减轻负面作用、最大限度地发挥封印物本身的力量。克雷斯泰·塞西玛挥舞着纯白的骨剑，他步伐和进攻速度越来越快，童孔竖起，重心居然逐渐降低，搭配对应“守夜人”的圣物给予的生命力简直变成了一座进攻欲望极强的堡垒，而玛利亚的“贿赂”屡次和“厄难”正面对撞，失去了好运的加持的她在十三次贿赂之中只有两次成功！
    在这种情况下，“野蛮人”的近战技术也受到了限制，她总不可能真的一直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跟一件圣者级别的封印物对撞！
    偶尔，她的拳头或手掌会精准地击打在圣剑的侧面和剑背上，发出金属碰撞般的巨响，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玛利亚很清楚，她如果无法战胜克雷斯泰·塞西玛的话，z先生同样也只是砧板上的肉。她必须打败此人，或者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才有机会离开。不过她同时也很清楚，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是势均力敌，但实际上自己根本没有战胜对方的希望！
    玛利亚对克雷斯泰·塞西玛本就只有极其微弱的优势，这优势便是东区中她建立的规则，而没有带着封印物的她的这点优势随时可能会被几乎没有负面效果的圣物盖过去。
    因此，玛利亚猜测——大概是不会有增援来了。
    如果阿德米索尔运气够好，那他肯定会在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之后才回来，如果已经十多分钟了但还是没有人来帮忙，那就证明z先生的信息被封锁了，可能根本没有传递出去……
    ……或者说从这里到幽暗圣者所在地的直线距离里，一个活的秘祈人都没有。
    而情况还在进一步地朝最糟糕的地方滑落。
    拇指盖大小的蠕动的肉块藏在玛利亚的鬓边，如同一滩鲜红色的果冻，果冻上面分布着两小一大三个不规则的小孔。此刻这些小孔古怪地扭曲着，像是一个人的面孔。
    “女士，我快撑不住了……”
    这个肉块和玛利亚的皮肤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蚊子包大小的疙瘩，但不会发痒不会吸血也不会痛。肉块上象征眼睛和嘴巴的三个小孔扭曲成了一个痛苦的表情，发出细小的声音。
    “撑不住也得撑住，你做得很好了。”玛利亚低声说，“但是还要再撑一会儿……”
    说完，她简单地扭曲了自己腰腹部的伤口，把断开的血管和肌肉组织强行连接在一起，然后去看那几乎整个都变成了一个长满粗硬毛发的怪物的克雷斯泰·塞西玛。
    “狼。”
    她突然说。
    “狼人。”
    “是的，狼。”
    塞西玛也低吼着回答，他的腰间挂着几条血肉触手，野兽的嘶吼组成了近似人类的发音。
    “你会变成怪物。”
    “而你会死。”
    玛利亚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虚弱的：“这样有意义吗？我根本不知道为何要跟你战斗，我们之间其实也没有这样的血海深仇，我不是你的仇人，但你即便失控也要杀死我。”
    “女神之剑”便提起手中的骨剑，指向前方，喉咙中发出不成型的咆孝：
    “……这就是意义。”
    律师叹了口气，她的辩护果然也没有发挥效果。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玛利亚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她竭尽全力驱动着自己的身体，从血肉和每一个细胞中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她没有封印物，非凡能力也不占优势，只能尽可能地用战斗技术来弥补，好在她在斗殴这方面经验丰富。克雷斯泰·塞西玛同样凶狠地挥舞起剑刃，他的动作一瘸一拐，因为再滥用圣剑的力量修复断骨和受损的内脏只会让他更像怪物，他的呼吸带着血气，被打断的肋骨刺进了腹部。
    骨剑自斜下方向上挑来，玛利亚迅速地向前踏步，扭过身去，圣剑的剑尖在她的臂膀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疤，但她的血肉模湖的手掌并拢成刀，依旧向前方刺去。
    他们二人的身影紧紧地贴在一起，早就放弃了花里胡哨的非凡能力，那些已经是不太重要的辅助。最后的结果只能用战斗来决定。
    在鲜血的浸染之下，两双相似的眼中带着同样的疯狂和决然。
    另一边。
    z先生痛苦地化作一滩血肉融合在阴影里，他的五官和四肢和内脏完全散乱在了一起，整个人如同被巨型车轮碾了十几遍那样稀碎。他的眼睛待在肺部的附近，看着肺部起伏换气，看着密密麻麻的肺泡充血破裂，接着，耳朵旁边的喉咙便传出了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不知道跑到那里去的嘴巴和舌头里逐渐出现了血腥味，然后心跳加速，他开始咳嗽——虽然全都乱了，但依然还在正常地工作。
    因为无数怪异狂乱的幻觉在他的眼前和脑海中爆发，即便是听真实造物主的呓语从序列9听到序列6的虔诚信徒也难以忍受，因为这些幻觉不止有着危险的，还有许多他渴望的美好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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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的，美好的……在被那位神使从泥泞中拉起，第一次被带领着参与极光会的时候……
    在杀人的时候……在恐惧的时候……在担心自己无法在一年内晋升序列8的时候……
    ……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的时候……带着信仰主的小教堂的孩子们念诵史诗故事的时候……
    在残忍地杀害背叛者和祭品的时候……在完成任务后沐浴着血在主的凋像前祈祷的时候……
    在被分派到贝克兰德东区之后，在被玛利亚的力量震慑，试图和她打好关系的时候……在主重塑光辉之后……在那些工人对自己露出钦佩敬爱而不是恐惧的时候……
    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在他的眼前飞快地闪过，似乎他在极短的时间里体会了无数次生与死。
    红手套的成员们也知道真实造物主的信徒往往精神坚韧到难以想象，甚至可以说是二十二条途径的后天强度第一。因此他们也没有试图用温和的幻觉和安宁的歌谣让z先生睡死，而是发动了极为勐烈的噩梦的攻击，意图直接将强大的精神击垮，将对方的记忆和精神在梦境中全部撕碎。
    “女士……”
    他的思维逐渐僵硬起来，已有的记忆逐渐被庞大的虚假信息填满，他清楚地知道这就是被梦魔侵占逐渐死亡的感觉，但他难以抵抗，他的思维开始摇摇欲坠。
    忽然，他的脑海中传来一阵刺痛，这感觉他很熟悉，是身体的一个部分被毁掉的感觉。
    有人发现了我？有人袭击了我？z先生濒临破碎的意志勉强凝聚起来，血肉中的眼睛睁开，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是谁找到了我的位置，是谁？我的身体的哪个部分被毁坏了？
    呼吸瞬间停顿下来，无形的手扼住了z先生的咽喉。
    他看到了那缓缓地倒下去的两个人影，被折断的骨剑的尖端刺穿了向野狼一样的人的喉咙，而骨剑的中端穿透了玛利亚的心口。
    “玛——”
    他的思维在一瞬间沸腾了，也在这一瞬间被完全击溃了，所有的痛苦和美好的记忆全部糅合在一起，z先生勐地后仰，他的血肉蠕动起来，失去了意志的身体失控地扑向四周。
    红手套们迅速从阴影中跃出，一部分人去控制失控的血肉，一部分人去救助“女神之剑”。
    “塞西玛阁下还有呼吸！”
    “谢天谢地，圣物提升了他的生命力……天啊，圣物被折断了！”
    “没有非凡特性析出……圣物没有析出非凡特性的征兆！阁下的生命体征也很稳定！——快！快把塞西玛阁下送回去！说不定还有救！”
    “记得回收邪教徒的非凡特性。”
    “是！”
    一群人迅速制作出简易的担架，带着狼人怪物离开，留下来清理现场的红手套停顿了一下，问道：“这个极光会的神使的代号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那个红手套回过头来，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
    “不重要，先处理一下，回去看看少了哪一个神使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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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一柄利剑将会刺穿你的心。

 第342章 赶尽杀绝（4）

    677
    “抓到你了！”
    代罚者的声音在埃姆林的侧面响起，风中带着海水和灰尘的气息，极大程度地干扰了血族被强化过的敏锐嗅觉，再加上失去了月光的环境，埃姆林化身的蝙蝠被代罚者死死咬住。
    一只变得如同海怪的手爪结结实实地抓住了埃姆林背后的蝙蝠翅膀，指缝间生长着蹼，指甲奇长，鳞片覆盖着肘关节以下的每一寸皮肤。
    另一只手想要去抓他的衣领和头发，但被埃姆林扭开了。
    “松开！”
    埃姆林脖子一缩，躲开几片追着自己头部旋转切割的风刃，这里的风已经完全被敌人控制，他的蝠翼只能提供一些聊胜于无的浮空效果。
    本来都已经要收回了，却没想到还是被抓住了。
    埃姆林咬牙切齿地扭过头，藏在袖口中的一瓶药剂兜头朝着代罚者泼了过去，对方也立刻见招拆招地在自己面前架起一片风的屏障，将这些药剂全部挡下。
    两人在教堂的上空撕打，药剂像是洒水一样全都落到了教堂的屋顶上。
    代罚者也被埃姆林不成章法的战斗技巧打得恼怒，差不多势均力敌的力量和几乎毫无章法的搏斗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脑子一热就和同学搏斗的学生时代，不成技巧不成体系地全凭脑子和四肢各干各的，试图用运气打败对手——代罚者自从成为非凡者之后就没打过这样的架。
    两人互有损伤，但根本没到致命的程度，甚至连行动不便都算不上。
    一招不中，漆黑的腐蚀之爪当即抓向代罚者被鳞片包裹的手臂，埃姆林狠下心来，将自己的翅膀也划在攻击范围之内，大有用自己的一片蝠翼换对方一条胳膊的气势，这才逼着代罚者松手。
    离开了桎梏，他当即脚底抹油，唰的一下又藏进了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角落里。
    虽然很不熟练，但埃姆林也确实在这威胁到生命的战斗里艰难地掌握了一些战斗经验，也逐渐熟悉了自己的非凡能力……尽管这么说很可笑，可这就是事实。
    血族生命悠长，一个大家族能够保护其中的血族们不会轻易受到其他组织的狩猎，他们在名声上不显山露水，作为隐秘组织也算是中立，血族的直接敌对对象只有生命学派那些“药师”途径的人，和倒向玫瑰学派的人造吸血鬼们。
    并且，他们的家庭条件往往都很不错，且生活节奏趋于安逸，没有多少竞争和晋升的机会，往往几十几百年都碰不上一次战斗，除了好战的那一类，也基本不会主动参与。
    在野生非凡者和非凡组织中，和身份地位挂钩的是实力，但在家大业大的血族里，直接挂钩的反而是爵位，也就是序列，战斗力反倒是其次。
    “（儒雅随和的贝克兰德问候）！”
    代罚者在风的簇拥下轻飘飘地落在了教堂的屋顶上，经过战斗，他已经确认自己完全有能力将这个血族子爵干掉，但对方出色的自愈能力和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的隐蔽能力同样让他无计可施。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汗水迅速蒸发，他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变成海滩上晾晒的海鱼干。这件“歌颂者”途径的封印物不会疯狂地赞美太阳，也不会疯狂地试图把周围的东西和使用者都变成太阳的信徒，非常安全。它的正面效果是制造一个充满净化力量的阳光的环境，负面效果是不分敌我地给予热量和强烈光照，让范围内所有的人都无差别地快速消耗水分，如同走进了正午的沙漠。
    得亏他是水手才能多使用一阵子。
    “黑夜教会在干什么，没给我支援？一个黎明骑士有那么难打？”
    他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地想到。
    另一边，占据了大半个场地的晨曦风暴终于有了减弱的趋势，那黎明骑士打出这一招时就像有十几块金属钠同时被丢到了水里，炽烈的白光将高级执事直接吞了进去。晨曦风暴夺走了在那几秒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让周围的昏暗环境和阳光一起被隔绝在外。
    高级执事被隔绝之后，所有的黑夜教会成员都瞬间感受到了灵的躁动，和乌特拉夫斯基战斗的“灵巫”开始呼唤周围所有的灵体，被封印在红手套的牙齿上的灵界生物几乎就要离开他们的契约对象。“收尸人”们感受到环境开始变冷，温度迅速下降，强大的灵界生物不断被吸引到这里。弱小的当场被晨曦风暴磨灭，强大的则在试探之后或遵循呼唤提供帮助，或旁观，直到被其他成员请走。
    不断有灵体涌入其中，抵消黎明风暴的力量，而外人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不断闪动。
    “怎么突然不追我了？不会有事……”
    阴影处，埃姆林强忍住探头出去看看情况的欲望，他火急火燎地用自己手头剩余的最后一点草药制作简单的恢复药水。他感觉自己几乎无计可施了，环境对他不利，与此同时深渊枷锁和腐蚀之爪都对代罚者伤害有限，还有一个没有尝试过的“血仆转化”也因为自己无法将血液送到对方的血液当中而失败——民间一直有着吸血鬼“初拥”的方式和传说，代罚者肯定会做出应对。
    最开始，他用瞬移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却忘了把血液藏在腐蚀之爪里，不然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赢了，再不济也能影响对方的身体状态！
    更何况，在意识到他能够制作不同效果的药剂之后，代罚者和黑夜教会的人都在有意识地阻止他们靠近。只要稍微超过一个范围，红手套们就会合力把他拉进梦里——不过埃姆林没想到自己在梦里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多亏了“愚者”先生和祈祷画面一起赐下的纸人天使。
    如果乌特拉夫斯基落败，黑夜教会的高级执事腾出手来，埃姆林确信自己肯定会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落败。他小心翼翼地往墙边看了一眼，但是视野受限，什么都没看到。
    黎明风暴阻隔了一切，幻觉、梦境和弱小的灵体都被阻隔在外，更何况现在还不断地有或强或弱的大量灵界生物被不断吸引过来，埃姆林简直想要看看对方是不是在黎明风暴里开了个招聘会。
    他能听到那片白色的光芒风暴里还不断地有声音传来，或许是乌特拉夫斯基正在击退敌人，又或者是那些灵体正在灵巫的操控下一点一点将黎明骑士撕碎。
    现在，这坚不可摧的屏障变得摇摇欲坠。
    埃姆林必须承认自己从没想过这些，也从没敢想过这些。神父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一种习惯，一种常识，一种不会消失的东西，就像伦纳德恐怕从未想过某一天帕列斯会不会突然离去一样。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同样有两个人正在为现状发愁，一个在自己不远处，一个在源堡上。
    伦纳德根本找不到帮忙的机会，已经心如死灰地当起了无情的念诗机器，而灰雾之上，“愚者”克来恩撑着头，嘉德丽雅因为没有人说话而在发呆，“海神权杖”漂浮在他的手边，时不时闪过一条细小的电流。在不影响维持源堡的情况下，克来恩只能用一次闪电风暴，而双方对他来说都是如同朋友和同事一般的存在，为此，他必须抓准最好的机会，尽可能地不对任何一方造成伤亡。
    代罚者的风环绕着这个广场，仔细地捕捉着每一个不和谐的流向，埃姆林缩了缩头，他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于是强迫自己将目光和注意力牢牢地锁定在手头的药剂上。
    与此同时，黎明风暴逐渐散去，一道影子率先飘了出去。
    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慢地出现在了原地。
    埃姆林恰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配完了药物，思考着从哪个缝隙里化作蝙蝠离开。
    接着，他看到了乌塔拉夫斯基，还没松一口气，心跳就几乎要停止了。
    这一刻，埃姆林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乌特拉夫斯基身上的黎明铠甲破破烂烂，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和父母亲一起进攻都没能把对方的铠甲打碎成这样。神父一只眼睛闭着，一个重叠的影子紧贴在他的背后，似乎是一种特殊的灵界生物，像是胶水一样封住了乌特拉夫斯基的动作。
    还活着……埃姆林几乎是有些恐惧地去听心跳。
    而影子般的黑夜高级执事飘到了一边，他的身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裂口，衣服和底下的皮肤都被切开，但同样有一个特殊的灵体攀附在他的身上，灵体像是一个线筒，延伸出许许多多细小的线条，像是缝纫线一样把高级执事身上的伤口缝了起来。虽然没有流血，但从扭曲的表情来看，绝对很痛。
    忽然，代罚者勐地伸手一挥，十几道风刃直奔正在和高级执事缠斗的乌特拉夫斯基的后脑而去，后者也反应过来，头部有些稀薄的晨曦之光再次变得凝实。
    晨曦之光凝聚成的铠甲在和风刃的对撞中不断消失，最后彻底消失。
    乌特拉夫斯基微微挪动肩膀，肩甲代替护颈接下了最后三道风刃，接着，肩甲彻底破碎，他的气息再一次衰弱下去，几乎都要听不见心跳声了。
    高级执事看了看代罚者，点了点头。
    周围的颂唱声如同夜晚的潮水般缓慢上涨，伦纳德嘴里跟着念诵赞美诗，但是几次都忍不住想要站起，可惜索斯特的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他，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血族对梦境有很强的抗性。”
    高级执事说话的声音有些含湖，他用手帕擦了一下嘴角，齿缝中不少鲜血。
    “可能刚好携带了有针对性的封印物。”
    代罚者随意地挥挥手，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教堂外角落中的阴影上，一个身影正缓缓地勾勒出来。埃姆林看着乌塔拉夫斯基的背影，狠狠地咬住了后槽牙。
    克来恩的手指摸到了“海神权杖”。
    现在在他看来，情况已经到了他能想象的最危险的时候——乌特拉夫斯基在和黑夜教会执事的战斗中落败，埃姆林即将遭到两个序列5的同时攻击。
    趁乌特拉夫斯基还没有死去……
    就在画面中的埃姆林主动暴露自身，用尖啸和蝙蝠化身干扰红手套成员，打断他们的集体吟唱的时候，克来恩轻轻地握住了“海神权杖”，尖端的宝石处凝聚起银白色的闪电和微风。
    现实世界中，就在伦纳德准备冲出去的前一刻，就在代罚者准备再次举起“太阳”的瞬间，一道道银白色的雷电凭空出现，纠缠着在昏暗的夜空中肆虐，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在“海神”的气息威慑下，服从于强者的代罚者陡然心生退意，连带着手中的“太阳”也熄灭了。
    雷电的丛林张牙舞爪地填满了所有人的视野，闪电的肆虐中，埃姆林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拖起乌特拉夫斯基就往远处跑！
    ——但巨人实在是太重了，埃姆林完全无法飞起来，只能用强化过后的血族的身体素质带着对方在隐蔽的道路上狂奔。
    “这是哪位圣者动手……”
    在他们身后，代罚者大汗淋漓地退到了安全区域，闪电中的气息让他想起他们的大主教，但似乎这样的力量比大主教还要强上一筹！
    好在闪电风暴并没有出现太久，仅仅十秒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满地的焦痕，以及散落着的木块，石块才能证明刚才发生过什么。
    教堂同样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但闪电风暴的声音和气息打破了黑夜教会的梦境，教堂中不断地有哭声传来，还有大着胆子从窗户中往外窥视的居民。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要追吗？”
    代罚者犹豫了一下，心中对刚才的场景的畏惧没有丝毫减少，他咬牙道：“追！但是已经超过能力范围了，先接收民众，有圣者参战，我先通知大主教！”
    说完，他的身体漂浮起来，高举手掌，一道白色的闪电直冲天上。
    接着，一阵狂风将他的身体托起，高级执事同样换来一个行动迅速的灵体，他们循着对埃姆林·怀特的气息的追踪直奔远处而去。
    见两个执事离开，伦纳德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伦纳德陡然出了一身冷汗，有些心虚又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索斯特没有表情、异常严肃的脸。
    “你大概有什么事情还没向我汇报。”他说。
    ……
    “你怎么这么重啊！！！”
    埃姆林有些崩溃地小声说道，他撑着乌特拉夫斯基往前跑，巨人主教闭着眼睛。
    “去，去去去！”同时，他伸出手，用灵界生物讨厌的味道驱赶了那几个附在巨人主教身上的灵体，并且不断地将特殊的药剂撒在路上，逃避追踪，也是抹去自身的味道。
    大概只过了半分钟，埃姆林还没离开这片区域，不正常的风声又从背后靠近了。
    “该死，不会真的要和你这烦人的老头子一起完蛋？”埃姆林的崩溃加速了，但他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手上还把对方往上提了提，“我还以为至少能跟我的宝贝收藏们躺进一个棺材里！”
    忽然，主教抬起头，做了一个倾听的动作。随后他挣扎起来，看向埃姆林，声音虚弱且坚定地说：
    “放我下来。”
    埃姆林一愣，有些尴尬地撇嘴：“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
    “母神的给了我启示，要我为尚未成长的树苗开辟道路。”乌特拉夫斯基手上一用力，直接从愣住的埃姆林的臂弯中挣脱，神情和往常一样虔诚，甚至更加慈爱了几分。
    “启示？好好好，我知道故事书上都是这么写的，老头子就喜欢为年轻人断后，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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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姆林只是愣了一秒便反应了过来，嚷嚷着要再次把乌特拉夫斯基拉走：“你就喝了一点药水，现在都快站不稳了，还给我断后？快跑，我还能改变环境引来月光，我瞬移的速度很快的！”
    乌特拉夫斯基不动如山。
    “……真的假的，不会。”埃姆林抓住巨人主教衣服的手缓缓滑了下去，他干笑了几声，表情有些呆滞，“我，我知道我肯定不同寻常，但是，但……母神……始祖……为什么？”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次。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没有回答他，神父轻轻地拍了拍年轻的血族的肩膀，然后趁其不备勐地抓住对方的衣领，狠狠地把他当做一块轻巧的石头那样丢了出去。
    埃姆林甚至忘记了反抗，忘记了自己会飞，他的手下意识地在空中抓了一下，好像抓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抓到。
    他朝神父的背影张开手，只抓到了一片炽白的光。
    tbc
    ——————
    哈哈肯定写不完辣！但就算这样我也不想一直待在这！
    除了乌贼背刺（这还好），还有就是部分诡秘读者真是太烦人了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第343章 这就是回答

    678
    一阵带着血气的风陡然窜进了东区的一间破房子里，离开时留下了一只蝙蝠化身。
    大概过了十分钟，代罚者和高级执事追了上来，前者踹开破房子的门，差点把泥墙都一起踹塌。一道闪电将隐藏在角落里的小蝙蝠化身打了个粉碎，高级执事扫视了一圈室内的情况，又看向远处隐约闪动的红色月光，摇了摇头。
    “追不上了。血族子爵的移动速度太快，只要他愿意损耗灵性频繁瞬移，我们绝对追不上。”
    他把衣领往上拉了拉，思索着说道：
    “不过，关于血族的情报也得到了更新，我们现在知道他们能够制造出满月环境，并且在该环境下全部能力都会得到极大提升。在这次杀鸡儆猴的任务结束之后，贝克兰德之内的邪教徒应该会减少许多，只需要等待教会的下一步命令即可。”
    代罚者不满地哼了一声，对这次任务的失败非常不爽。
    “好！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信仰大地的邪教徒没了，有了这样的警告，这段时间里以费内波特和大地母神教会的名义跨国境拐卖人口、海上偷渡的老鼠也会少很多！”他愤懑地说道，“带这么多人出来，结果还让最重要的那个序列5跑了！我看我们回去都得去忏悔室待着了！”
    高级执事眼观鼻鼻观心，将对方的话语左耳进右耳出。
    眼下这样，确实是只能放弃任务了。
    他们达成了一致，不多时，风又吹了起来，将两人包裹着从东区离开。
    埃姆林全然不知道两个追兵已经离开，他带着红色的月光像风一样跑到了东区的深处，直到眼前还是产生晕眩之后，他才被迫停了下来。在仅有的理智和冷静中，他紧咬着牙，尽可能地平稳地落到地面上，习惯性地维持着血族的形象，然后走进了一栋空荡无人的房子。
    “告诉我啊……”
    他关上门，随后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那样坐倒在了一遍。
    面前是一张缺了腿的桌子，桌子前面的窗户没了玻璃，坐在桌前能够看到阴云密布的天空。
    “无论是始祖，还是母神，至少给我一点启示？！”
    埃姆林拢了拢衣服，低低的自言自语中带着他自己的都没有察觉到的崩溃和慌乱。他用手指在桌上那层均匀又厚实的灰尘上勾勒出大地母神的圣徽，随后抬起头，看着那片天空，渴望着能够有什么东西出现，哪怕是像乌特拉夫斯基那样让他去死也好——至少，至少不要让他这样活着。
    “告诉我啊，告诉我我被选中的理由！”
    他对着这个圣徽发出带着些抽泣的咆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是我！”
    既然您在给予尼拜斯大人的启示中提到了我，既然您暗示我向“愚者”祈求，为血族在时代的变革中寻找方向，那为什么不愿意再稍微多说两句话，为何不愿意告诉我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选中，我这“救世主”又要如何去拯救？
    仅仅是因为我向“愚者”的祈求得到了回应吗？
    “母神，始祖啊，至少告诉我该做什么！至少告诉我牺牲了他让我活下去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选中我，“救世主”究竟该做什么！尊敬的始祖，我应该怎么做？慈爱的母神啊，您又为何要保留我的性命？建立在乌特拉夫斯基身上的牺牲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完全变成了咆哮，可除了从这个破洞吹进来的风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片刻后，埃姆林忽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作为信徒，作为眷族，又刚刚被神的启示拯救，他怎能这样无礼这样蛮横地对神灵意气用事呢？
    “对不起，对不起……”
    埃姆林陡然间感到了比刚才更大的惶恐不安，如同儿时闯祸之后被母亲发现。他立刻伸出手，擦掉了桌面上母神的圣徽，随后又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深深地低下头去，仿佛在向某个看不见的人认错。
    “我错了，赞美您，慈爱的母亲，赞美您，始祖，恳请你们的原谅，我不是，我……”
    “……我不是在……”
    在干什么？在大逆不道地做什么？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手背再一次从自己的眼角擦过：
    “我只是……”
    他低低地呜咽了几声，什么都没说出来。
    ……
    贝克兰德，圣塞缪尔大教堂休息室。
    “我错了！”伦纳德痛心疾首地说。
    跟伦纳德隔着一张桌子的索斯特用一种有些无语有些嫌弃的眼神看着他，伦纳德态度诚恳，表情痛苦，一边听帕列斯在脑子里的指导，一边悄悄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腮帮子，疼得挤出几滴眼泪来：
    “对不起，队长！我不该在任务中频繁走神！我愿意接受处罚！”
    “太浮夸了。”
    门外偷听的红手套成员们纷纷不忍直视地离门远了一点，就连帕列斯也在脑子里嫌弃道。
    “……好了，好了，我只是私下来和你聊聊而已。”
    索斯特头大，看着伦纳德真诚又难过的表情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稍微把语气放缓了一些：“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伦纳德，你诚实地告诉我，你是不是和丰收教堂的那两个教士有什么私交？”
    伦纳德没有犹豫，爽快地承认了：“是的。”
    索斯特选择和自己私下交谈已经很能表明态度了，如果自己还支支吾吾不说，那自己的下一次坦白就该是在高级执事或者埃莱克特拉主教面前了。
    索斯特让灵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们小队的任务里没有几次在丰收教堂所在的区域，我不是刺探你的隐私，但你是什么时候和丰收教堂的两个人熟悉上的？你在今天的任务里没有犯下大错，但也绝对算不上表现好，万一你因为不理智做出了什么错误的选择，说不定会拖累我们所有人——所以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我……”
    伦纳德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任务目标的埃姆林·怀特帮过我几次，勉强算是我的朋友，而主教乌特拉夫斯基也是个宽厚的好人，经常主动救济周边的贫民，我对他们的印象都很不错。”
    索斯特放下手中的水杯，用有些严肃的口吻说道：
    “伦纳德，我必须提醒你，以后如果还有类似的关系，你应该在执行任务前就说明，然后申请避嫌。看看你在任务中的样子，心不在焉，玩忽职守，你那时候的行为是想要有意地制造缺口？给你的朋友们离开的机会？战斗的时候是对队友的不负责！这样的态度既拯救不了你的朋友，还会把你的其他同伴放到危险的境地！”
    “万一他们袭击我们怎么办？你要在旁边犹豫不决吗？难道说在你的心中，我们这些同吃同住，出生入死的红手套队员还比不上埃姆林·怀特和那个主教吗？”
    “不是，索斯特队长！”
    这句话说得相当严厉，伦纳德的声音立刻就变大了。索斯特当即打了个响指，灵体将室内和室外封锁：
    “我绝对没有这样想过！”
    “那么你是怎么样的，伦纳德·米切尔？”
    “我！我……”
    伦纳德在质问中冷静下来，他缓缓地坐正，缓缓地开口：“抱歉，索斯特队长，我刚才有些不冷静。我个人认为，无论是埃姆林·怀特还是乌特拉夫斯基，都不是需要被清理的危险分子。”
    索斯特没有说话，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态度让伦纳德稍微有些安心，他找到了感觉，说话越发有底气起来，声音也变得有力：
    “埃姆林·怀特虽然是血族，但他有通过正规手段获得的行医执照，在他居住的区域也没有出现非自然死亡现象……乌特拉夫斯基是一位和善的人……丰收教堂和周边信仰大地母神的人从未影响他人的生活，也没有出现不顾他人意愿的恶意的传教行为……我个人认为，他们是友善的教会成员，是友善的非凡者，不应该以邪教的待遇处理，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在保护民众。”
    索斯特听完了伦纳德的回答：“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其实是对教会的行动有所不满？”
    后者怔了怔，欲言又止，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伦纳德，你要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索斯特摇了摇头，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先冷静下来仔细听，“如果那是一个战神教会的教堂，你还会向现在这样紧张吗？”
    “战神教会？”
    伦纳德在疑惑的同时犹豫着摇了摇头：“不能因为敌对就把他们一杆子打死？我认为这至少得看他们有没有在我们境内做过坏事……”
    “你的想法是正确的，但你还是没有意识到现在是特殊的时期。”
    索斯特平静地说：“那我告诉你，从上周开始，边境区域就有人活跃，不断有人以大地母神教会的名义出售价格低廉的劣质粮食干扰市场，还有人宣称费内波特的人都不为食物发愁，小麦能长得和人一样高，借此骗走了许多平民，据不完全统计，失踪人数已经接近万人。”
    “甚至我们教会中都有人偷偷离开，这些投机者在危险前无法维持信念，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可是这……”
    “费内波特已经向鲁恩王国宣战了，大地母神教会在鲁恩本来就没有传教权，蒸汽教会撤离之后，它也没有得到承认，如今对国内来说已经是邪教，和里面的人是不是一个好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门外传来敲门声，有红手套的成员通知索斯特去汇报情况，于是他站起身来，“伦纳德，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年轻人，但这件事情上，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保全自己和同伴。”
    索斯特拍了拍伦纳德的肩膀，转身离开，推门出去：
    “如果你想要休息，我可以给你批这个假期，你需要好好想想，好好调整一下心态。”
    “队长……”
    伦纳德站在原地，他下意识地想要说什么，可最后只是重重地啧了一声，双手握拳。
    “老头，老头。”他坐回单人沙发里，借着喝水的动作小声问道，“他们还好吗？”
    接着，他脸上的表情顿住，缓缓把手上的水杯放回了桌上。伦纳德沉默着，他想要点繁星，但想了想，他有些生疏地做出一个怀抱婴儿的动作，低声道：
    “愿他安息在神的国。”
    679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梅迪奇将奇克的蛇发斩断，将粘在自己眼睛上的那片叶子撕开，这才看到眼前的世界逐渐恢复清晰，这片古怪的青色叶子在出现的一瞬间就降低了祂的所有感知，甚至直接剥夺了视觉。
    “隐匿贤者的魔术？神秘再现还是别的什么玩意？我居然从来没听说过。”
    梅迪奇正要将这片叶子随手烧掉，却见到这片树叶的前方忽然又出现了一只奇怪的小虫子，两片透明的膜翼震动间，发出很是特别的鸣叫声。
    梅迪奇皱了下眉头，忽然拔剑向自己身后横斩。
    祂脚下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比祂慢了一拍，但还是尽可能快地做出了反应，肩甲打开，炮口调转位置，向后方轰出一道光柱。
    梅迪奇燃烧着火焰的长剑展开了从背后袭击而来的毁灭风暴，汹涌的火焰逼退了想要想要偷袭的魔女缠绕而来的蛛丝。可惜一块带着火焰的陨石将炮口打偏了些许，光炮未能直接命中奇克的身体，只是和祂擦肩而过，将沿途所有的一切都解析成基本粒子。
    祂的蛇发化作阴性的力量消失，将星界的一小块染成奇怪的黑色。
    奇克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背后？这又是什么术法？梅迪奇手掌一握，将那片绿色的叶子和蝉一起烧成灰烬，灰烬随后便化作一些古怪的方块文字消散在了空中，被隐匿贤者收回。
    隐匿贤者以数据洪流的形式徘徊在星界，徘徊在祂们四周，攻击欲望不强，但也有一种要把祂们硬生生地耗死在这里然后捡漏的意味。
    “好了没？”梅迪奇踩了踩脚底下的金属块。
    “输出值调整完毕。”
    蒸汽与机械之神传来回复：“已将红天使与第三纪资料完全绑定，权柄即将十二秒后开始运作，数据‘红天使’覆盖‘原初魔女’的数据的成功率有百分之三十。”
    “哦？居然还有三成，这么高？”
    梅迪奇喜笑颜开：“那你快点动手！再不动手，要是那两个废物都死了就来不及了！”
    tbc
    ——————
    t家里又有人发烧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天双更
    奶奶的，码字功夫被fgo无数次震撼，连自己要写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全是那震撼人心的宝具和立绘，我的脑子自杀了！！！

 第344章 那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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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初魔女似乎还没有容纳那份征服者特性。
    她在战斗中没有使用任何“征服者”的非凡能力，通过对魔女教派的骚扰和搜集情报，梅迪奇推测那份序列一应该还被某个天使保存着。也就是说奇克依然保持着那男不男女不女还愤世恨俗的精神状态，从状态来说，蒸汽与机械之神又比她稍微好了那么一些。
    索伦和艾因霍恩那边的情况并不好，这是梅迪奇通过她们之间的联系感受到的。
    当然，她们的战局打一开始就是相当不利，能够支撑这么久已经超出梅迪奇的预料了，因此她猜测那里肯定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果不其然，几十秒后艾因霍恩的联系匆匆而来，但只说了一个词，就被天使之王层次的乔治三世的非凡能力给打断了。
    如果是别的什么东西，或者是求助，梅迪奇理都不会理，更不会想出让蒸汽与机械之神跟原初魔女权柄硬碰硬的办法，但那个词是——
    “混沌海”！
    梅迪奇根本懒得思考为什么索伦和艾因霍恩能知道“混沌海”，第四纪高序列皆知梅迪奇眉心的旌旗标志来源于容纳失败的“灾祸之城”，特伦索斯特暗中试图勾搭“失序之国”失败导致“审判者”唯一性被污染，阿蒙、安提哥努斯与门尝试成神仪式和寻找源堡……上个纪元里“源质”的事情还没那么不可告人，她们就算进一步知道全知全能五途径对应的“混沌海”也是理所当然。
    “呵，想起这茬我不得不讲个笑话。”
    梅迪奇在精神烙印里一边跟另外两个征服者搓因蒂斯麻将一边说道：
    “之前我还在琢磨主的神性面把我宰了是不是打算救我一次，洗掉源质的污染。”
    “哟。”索伦说，“那结果呢？”
    “外神帮我问了，亚当说没想这么多，她就是想把我宰了，给亚利斯塔那铺路。但她也没指望图铎能活多久，无非就是洗洗特性和唯一性罢了。可惜，战争之神至今还是我。”
    梅迪奇把牌一推：“胡了！”
    毕竟她们仨融合在一起都几千年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连真实造物主都没办法再把三个人的精神烙印分门别类地切开。因此她们仨互相有彼此的记忆真是再正常不过了，索伦和艾因霍恩还在梅迪奇被真实造物主领回去之前动不动就拿救赎蔷薇的事儿调侃呢。
    但也正是凭借精神烙印三合一的特殊性，梅迪奇才能做到让索伦的那部分保持清醒控制身体，而自己的那部分躲藏起来，借助历史投影的方式降临。
    关键是“混沌海”这个词什么意思？混沌海过来了？
    源质侵蚀现实也不至于直接侵蚀到鲁恩首都，那岂不是说北大陆已经被侵蚀了？
    梅迪奇还特地抽空往下看了一眼，虽然她在星界，但依然能看到地上的情况，北大陆的象征很正常，除了雷暴和狂风、黑皇帝的扭曲、征服者的军势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搞不明白但似乎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梅迪奇握了握拳，话说回来那个“愚者”给的援助也挺强劲的，加强了占卜家的历史投影，从过去的自己那里借来力量，还同时具备“欺诈”的能力，延长了借用力量的时间……
    “你听到没？索伦那边肯定已经要完蛋了，我们赶紧加速，不然过一会儿我就要被拉回去了。”
    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脚底下的巨大金属造物的躯壳内不断传来的齿轮摩擦声、杠杆声和震动声，梅迪奇也有些摸不清这幅形态到底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神话生物形态，还是神降容器，但是这倒也不重要，梅迪奇觉得看得很顺眼就行！
    “我明白了。”
    战争迷雾中，一盏盏探照灯接连亮起，巨大的光柱将整片迷雾照了个透亮，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原初魔女伺机偷袭的身影。所有的光柱顿时全部聚焦过去，让奇克在星界之内万众瞩目。
    奇克有一秒钟的动弹不得，她的身体在这些光柱的审视下飞快地变得透明，构成躯体的要素被迅速还原成基本粒子和底层非凡规律，“完美者”的目光照出一切事物的本质，强大的神灵也依然是当前世界法则下的物体之一。蒸汽与机械之神的齿轮运转迅速加快，开始分析计算原初魔女的弱点。不过下一个刹那，奇克的身上就迅速爬上裂痕，即将利用镜面替身来从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目光中逃脱。
    梅迪奇当然不可能给她这个机会，她从蒸汽与机械之神的肩膀上高高跃起，附身的金属容器在后者的操控下瞬间自我拆分。
    容器脱离了梅迪奇的历史投影，变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球体和金属方块，然后在神灵的操控下迅速重组，它在梅迪奇的脚下生成一条金色的小路，金色的小路直接延伸到了原初魔女的身后，无数的立方体在零点几秒之内于星界建造出一个庞大的十字架！
    “魔女当受火刑！”
    金色的符咒被抛起，那巨大的光影人形再一次出现在了战争天使的背后，这一次，这人影有了一只眼睛——一只如同简笔画般的眼睛！
    这只和整体画风格格不入的眼睛注视着星界的一切，接着威严的开口：
    “有效！”
    耀眼的阳光和黑色的阴影顿时编织成坚不可摧的绳索，绳索绑起原初魔女的脖颈，遏制了甜蜜的诱惑之语，将她整个人如同绞刑架上的死囚一般吊起、双手背在身后绑在了火刑架上！
    光影人形的眼睛闭上，迅速消失了。
    奇克露出冷笑，她的头发延伸向远处，尽头化作无数长着血盆大口的蟒蛇，虽然被限制了行动，但她仍然有战斗力，蛇群一边撕咬着绳索，一边从所有的角度注视这梅迪奇，寻找一个破绽。
    而梅迪奇如一道火光般直接冲到了奇克的面前，她别开视线，不与这绝世的美人和她无数的蛇发目光交汇，金色的火刑架底端迅速“长”出了大大小小的器械，征服者手指一搓，这些杂乱无章摆放的火焰喷射器、煤气罐和金属木柴同时燃烧起来，自下而上点燃了原初魔女描绘着灾难的裙摆！
    征服者的燃烧着火焰的剑尖直奔原初魔女的眉心而去。
    梅迪奇的身影陡然消失在了空中，而原初魔女也在同一时刻顿住。
    火刑仍在持续，奇克微微低下头，眼中逐渐浮现出炽白的烈火和黑焰，她的脸上同时浮现出恶毒和不屑两种表情，脚下的火焰升腾。身上也出现了大范围的烧伤。
    空！空！
    金属巨人迅速上前，她的胸腔打开，连接着火刑架的金属道路回缩，将火刑架和原初魔女收入自己临时改造出的胸腔之中。
    “数据覆盖试验开始……”
    胸腔缓缓合上，就在此时，蒸汽与机械之神忽然灵感触动，她抬起头，探照灯的灯光直接投向星界的远处，只见星界的天空中无数的线条开始扭曲浮动。庞大驳杂的信息洪流和扭曲的线条交融起来，汇聚成一只只独眼。无数的眼睛在上空的天幕中睁开，齐齐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独眼和探照灯目光交汇，接着，这些眼睛的视线全部一变，看向了蒸汽与机械之神的胸腔。
    胸腔临时改造出的金属板陡然开始数据化，变得透明，就连原初魔女的脸上也同时浮现出了两组数据，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进度条，此刻黑色的部分占据了进度条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空间。
    下一刻，灰黑色的工业浓烟从四面八方涌起，迅速覆盖了战争迷雾的空间，遮蔽了隐匿贤者窥探的视线。层层叠叠的齿轮转动着，卡哒声中，一幅幅文明的画卷正在快速成型。
    隐匿贤者扫视着那些厚重的画卷，她并不畏惧，反而像是带着最纯粹的好奇来到这里。
    似乎在她看来，能把蒸汽与机械之神一波带走最好，但是留下来看看神战，收集些情报数据也不亏。
    文明的画卷徐徐展开，对抗着隐匿贤者仿佛无孔不入的视线，并试图将她拉入第五纪以来人类文明的发展中，以现实的科技对抗神秘一侧的知识。
    隐匿贤者被逼退数次，无数巨大的眼珠上下扫视着文明化卷内的内容，冒着被同化的危险迅速从中读取着蒸汽与机械之神参与的人类的历史，接着她开始尝试复现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文明画卷，可第二纪乃至第三纪全部都是一片漆黑，直到第四纪才开始缓慢出现一些神秘学相关的事物。
    只见铁黑色的王国中无数人朝拜那铁王座与王冠，漆黑的信仰练成巨大的网，网又编织出皇帝的躯干，那通天的巨塔则是嵴椎。遥远的边陲之地，六位神灵的信仰驳杂，繁星、红月与太阳同时高悬，还有雷霆和书本环绕在四周，更加遥远的海上则是一片漆黑，天上的云是白色头骨组成的苍白色火焰。
    神秘学一侧的力量开始迅速加强，蒸汽与机械之神感受到了那段历史对她的强烈吸引——第四纪时她还只是一个尚未成神的天使，而莫非隐匿贤者最早在那时就已活化？
    第四纪元的文明绘卷越来越大，似乎要与星界相融。
    整个世界被分成了两份，一边在强调世俗的力量，事物的本质不过原子分子电子，另一边则有二十二条分叉的生命之树构成世界真正的原理，否定着物质世界的一切，鼓吹灵性层面的力量和真实。
    忽然，隐匿贤者的绘卷一收，所有的眼睛突然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瞬间从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眼前消失了。
    ……
    克来恩小心翼翼地给嘉德丽雅上了两层纸人天使，用“世界”的嘴叮嘱要是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再次向“愚者”汇报，随后他万分不愿意，又全神贯注地将嘉德丽雅放了下去。
    嘉德丽雅在“未来号”停靠的港口附近睁开眼睛。
    她紧张万分，封闭了自己所有的感官，不敢听也不敢看，双眼紧紧地盯着地面上的泥土。
    万幸的是，她的耳边居然没有出现那古怪的、根本听不懂的话语和呼唤声。
    “感谢您，‘愚者’先生……”
    大概过了两分钟，嘉德丽雅终于缓缓地把心放了下来，尝试向“愚者”祈祷。而灰雾之上，克来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看到嘉德丽雅所在的位置的天空上陡然睁开无数双巨大的眼睛，那些眼睛扫视着下方每一个区域，甚至出现在了嘉德丽雅身边，上下打量她！
    而嘉德丽雅似乎一无所知，仍然在祈祷！
    最后，它们一无所获，纷纷转向，似乎是在寻找祈祷的流向，周围的一切迅速开始数据化，“未来号”的周围浮现出无数文字和数据，甚至接二连三地浮现出了上面正在待机的船员的名称和他们的个人简介，克来恩呆住，一瞬间有种穿越进了游戏世界，正在调查物体信息的错觉。
    克来恩屏息凝神，等待那些眼睛自己消失，连嘉德丽雅的祈祷内容都没有听清。
    过了大概十分钟，这些眼睛什么都没有发现，缓缓地融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嘉德丽雅也做了一个有些头痛的表情，克来恩刚要动手，却见她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是可以忍耐，也没有出现失控的征兆。
    克来恩松了口气，又看了一小会儿，他也离开了源堡。
    下一秒。
    克来恩灵性触动，他没有闭上眼睛，灵感却勾勒出一幅画面——在他的灵体回归身体的一瞬间，避难所的天花板上骤然浮现出无数只巨大的眼睛！那些眼睛围着他上下打量，就像刚才看嘉德丽雅一样，但避难所里周围其他的人根本没有察觉，该聊天聊天，该做事做事。
    克来恩忍住，硬是装作自己一无所知的样子，继续闭眼假寐。
    过了许久，这些眼睛接二连三地全部消失了。
    ……
    “司南，司南。”
    一个声音响起，像是金属摩擦声，又像是许久不曾说话的喉咙。
    “咳，司南，司南！”
    偏殿中那间小暖阁中，一只苍老的手臂将卧榻的纱帘撩起一角。幕后老者的语言化作微风，一言既出，偏殿中的蜡烛和夜明珠接连亮起。接着殿门打开，数个小巧的精怪抬着小辇驾啪嗒啪嗒地走了进来。巴掌大的辇驾在卧榻前方五尺处停下，一个身穿青衣，戴着眼镜的小女孩从辇驾上跳了下来。
    她一招手，精怪和辇驾便渐渐扁平下去，变作一张五鬼运财的连环画。
    “师父，司南来了！”
    “过来，过来。”
    枯瘦的手臂招了招，青衣小女孩将连环画揣进口袋里，快步靠近了卧榻，任由那只老人的手臂抚摸着自己的发顶：“师父，您是何时结束冥想的？”
    “刚刚才醒，呵呵。”
    被称为师父的老者将纱帘又往旁边敞开了些许，有些不满意道：“司南，说了在门内要保持严肃，你怎么又在底下偷偷穿不庄重的鞋子？”
    小女孩赶紧搬来一个凳子坐下，把脚上的小皮靴藏到宽大的袍子下面，为自己喊冤道：
    “师父，我刚刚放学，现在午休呢。刚到文曲殿准备睡会儿就听见您老喊我，便赶紧过来了。”
    “哦，这么说还是我打搅你了？咳咳。罢了，让我看看你。”
    说着，那只干枯的手又轻又缓慢地将纱帘撩开，司南立刻闭上了眼睛。
    ——这只手臂竟是漂浮在空中的！而纱帘之内的空间竟大到难以想象，恍忽间似乎是一片由文字构成的世界，无数庞大驳杂的信息洪流如风般流淌，让人看上一眼就会脑袋爆炸死亡。在纱帘被掀开的过程中，许许多多文字和数据层叠闪过，接着荒野的形象消失，在卧榻上构筑出一个身穿宽松长袍的白发老者。老者在脑后松松垮垮地挽起一个发髻，五官柔和耐看，双眼中仿佛有星辰闪烁。
    他拢了拢衣衫，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忽地叹了口气：
    “我睡了四年三个月又十二天两时辰，你都十二岁了，今年六月是不是该参加中考了？”
    司南睁开了眼睛，笑着说道：“师父，你都忘了，我已经转学到天机门的专门学校了，十年制。”
    老者抓了抓头发，恍然大悟道：“是我忘了。”
    “那不说这个了，师父，您这次冥想梦到了什么？”司南搬着凳子往前凑了凑，凑到老者的床头，“听师叔说，您发现天外有神，域外有神，是真的吗？福生玄黄天尊的封印背后是什么？是无人居住的一片荒土吗？还是有着许多生命和异兽异族的大地？”
    “为师这次神游域外，收获颇丰……”
    “域外！”
    司南惊喜地说：“您不是说，域外很危险，不能去吗？”
    “为师感受到了特别的变化，恰逢域外正处在混乱时期，所以趁势过去看看。”
    “那天外呢？天外您这次也去了吗？是什么样的？”
    “那些事情以后才能告诉你，至少得等你继承了紫薇之名才行。”
    老者很是慈爱地又摸了摸司南的头，随后把自己的几绺白发别到耳后。他的双眼看向远处的镂空木窗，看向那没有边界，坚不可摧的灰雾封印：
    “那边的世界啊，很有意思……”
    “那里的人的穿着啊，和我们截然不同，他们的男人喜欢穿着一种带着特别的后摆的上衣，嗯，叫做正装，还会在衣领上做出很多的款式，就像我们的衣领和扣子一样，都有特别的意义……”
    老者口中的文字化作信息飘向室内，空中便出现了北大陆城市的虚影，高大的建筑，联排的楼房，喷吐着黑烟的工厂和器械，还时不时有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弗萨克人走过，还有红发的因蒂斯人在城市中穿梭。司南看得入迷，老者便指着其中的风景，一一介绍道：
    “为师神游于外，于是发现外面竟有一片庞大的海，还有两片大陆，诸多岛屿。”
    “在北方的那块大陆，有许多国家林立，它们正在发生争斗。”
    “南方的那块大陆，被北方的大陆侵略，沦为奴隶，最近一年才稍微有所好转。”
    “而我们，则被他们称为‘西方的大陆’。”
    “他们的技术发展比我们落后许多，但是科技成果倒是不少，也知道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星球，也有相似的历法，按照他们的历法，现在是1350年……”
    “才1350年？”
    “嗯，是的，他们的文明似乎断代过很多次，还有许多连为师都无法看清，甚至不敢去看的特殊区域。那边真的非常危险，也正因如此，为师和你的师祖才一直不愿冒险窥探那里，不仅是因为封印厚重，还因为那些毁灭的文明、断代的数据对我们来说是很危险的。”
    司南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上的虚影，看到皮肤白皙的弗萨克人，又看到棕色皮肤的南大陆人，仔细读取着这些虚影中蕴含的数据信息，虚影化作数据流环绕在她的身边，她抽空问道：
    “国家之间发生的？是战争吗？”
    “嗯，差不多是这样。”
    老者的手一挥，空中的北大陆影像便飘到了偏殿的角落，众神的徽记显现在空中。
    “这些是那些国家的信仰，也就是‘神灵’。”
    “神灵？”
    “是的，每个国家都信仰一位神灵，她们是太阳与堕落，海洋与风与智慧，死亡，大地，力量和黑暗……然后国家们会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战斗。”
    “就像我们门派之间的比斗吗？但是场面更大一些。”司南只在历史课本上见过战争相关的描述，虽然能够想到那些战斗，却并不能感受到什么紧张或者恐惧的情绪。
    “前两位神灵听起来像是那位名字很长的上帝，死亡和黑暗有些熟悉，后面几位有点听不出来……”
    老者摇头：“不完全一样，不过，你要好好提升自己，或许你也会见到……”
    司南的眼睛微微睁大：“您是说，福生玄黄天尊的封印将会被打开？我们将和那边的世界……”
    老者再次轻轻抚摸着徒弟的发顶，轻声说道：
    “道门几千年来都没能诞生出一位与天尊完全契合的人，无人能够合道，也因此无法打开封印，而为师这次遨游域外才知道，原来天尊的传人不在西方，而在东方！”
    老者沉默片刻，捻了捻花白的胡须，低语道：
    “不过为师也不能完全肯定，那或许是传人，又或者是那位天尊本身的一道化身……”
    司南惊讶得嘴巴微微张大，她有些兴奋地问道：“天尊的传人很强吗？他，他也是金发碧眼？他长什么样子？是棕色皮肤还是白皮肤？”
    老者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深邃：
    “除了白肤，他黑发黑眼，和你我没什么区别，实力中等，尚在成长，和你的三师姐差不多。”
    三师姐……司南想了想，三师姐去年刚刚完成天工那边的考核，有了创造活人偶的资格。那其实也不是很强啊，她想，道门的那两位道人可是已经成名好几百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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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叫什么名字？外面的人的名字是什么样的？”
    “唔，这为师忘了问了，不过，外面的人喜欢把名字放在前面，姓氏放在后面……如果是你，你就该叫蒹葭·李。”大概是意识到天机化身会忘记事情不太可信，老者立刻高深莫测地补上一句，“司南，少听多想，何况我们与那位天尊并不熟识，不应过多地刺探。”
    司南眼珠转了转：
    “您都已经合道两百年了，难道和那位天尊还不熟识吗？”
    “为师上哪儿熟络去？天尊连个代言人都没选。”
    老者笑骂道：“去去！几年不见，你这丫头都敢打趣师父了！好了，去把你太微、天市两位师叔喊来，再去天工那边说一声，为师要跟他们说说话。”
    “好好好，师父，那您这次神游，有没有研究出什么新的器械？大伙都指望祖师您改良一下电力系统呢。”司南笑嘻嘻地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那张五鬼的连环画，再次变出小车辇，“我走了！”
    “去了外面一趟，是有了些新想法，回头跟你们说。”老者挥了挥手，“快去。”
    “知道啦。”
    司南走近那巴掌大小的车辇，她抬起腿踩了下去，不仅没有一脚把这小小的车辇踩碎，反而是她的身体迅速缩小，最后完全坐了进去。
    五鬼迈开步伐，抬着车辇漂浮起来，飞快地从窗户飞走了。
    弟子离开后，老者缓缓将纱帘放下，他挥了挥手，室内由信息和数据组成的虚影也渐渐消失了。
    “福生玄黄天尊啊……好像不太一样。”
    “罢了，也不是全无收获。”
    没能将外面那个“机械之神”捕获研究有些可惜，但找到了天尊的传人完全是意外之喜。
    纱帘落下，老者的轮廓缓缓消失，暖阁看似狭小实则硕大无朋的空间里，无数的信息和方块字组成一个个巨大的无童之眼，荒野上的概念之风逐渐止息，天机安静下来，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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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写两章了，超强二合一。

 第345章 梦里

    670
    一个不大的小道观里，带着圆圆的黑色墨镜的微胖中年人正在摆弄几枚铜钱。
    古旧的铜钱随意地落到他面前的沙盘上，中年人时而眯起眼睛，推推墨镜，一手收钱一手掐算，他叹了口气，感叹今日财运不好，又说明天时运不济，绝对不要出门。
    道观在很冷清的地方，十天半月没人来上香都是常事。他背靠着掉了色的供桌，手边放着上完了供众人分食的一块苹果，嘴里还叼着一瓣橘子，后面的位上供了个看不清脸、似笑非笑的木人塑像。木人穿着道袍，乍一看仿佛能看清五官，细细看去却看不出任何面目特征，却又好像从各个角度看着你。神情不似神话中那般悲天悯人，反倒透出一股游戏人间的随心所欲。
    微胖的中年男子随意地坐在蒲团上，忽地抓起一个梨，朝门口丢了过去。
    道观的门敞着，门口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丢过去的梨恰恰好被那人接住。
    凭空出现的那清瘦中年人也很是不见外地啃了一口梨，大步流星走到供桌前。戴墨镜的也站了起来，两人熟练地给那木人塑像面前的香炉倒了清理干净，然后正儿八经地插上三根新香，换了盘新蔬果，又拜了几拜，烟气鸟鸟。
    “买那么多桃子作甚，下次多带点苹果。”墨镜探着头看了一眼，“我爱吃。”
    “无量天尊，管管你的嘴，仔细天尊责罚你。”
    墨镜哼了一声：“我倒乐意天尊罚我！天尊都不曾降世显灵过，幸亏还有上帝的道统一起当倒数第一。若不是我们还能修到如今高度，我都快怀疑天尊是否故意消遣我们了。”
    说罢，墨镜叹了口气，一个一个把铜钱往手里捡：“你一个游学的懂什么，现在生意不好做哟！算命的生意全被天机那边抢走了，只有些挡灾挡祸的符箓和替身娃娃还卖得出去。我都觉得天机那边的观天观星比我的扶乩和算卦卖相好多了，星象星术，南斗北斗，凶吉祸福都能看出来，确实精彩。往前推五十年，我带个‘铁口直断’的旗子往路边一站，那叫一个门庭若市，一天能赚几千钱呢。”
    清瘦的中年人摇了摇头：“今时确实不比往日……”
    墨镜正还要说什么，忽然，他一个没抓稳，手里的铜钱哗啦啦的全都散落下去，在沙盘上乱成一团。
    一瞬间，清瘦的男子从同门的脸上看到了惊愕、紧张、意外、震撼等种种表情。
    “这卦象有问题？”他赶紧问道。
    “不是，不是有问题，这……”微胖的中年男子推了推墨镜，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怎么，突然有迹可循了？坏了！难不成刚才说天尊坏话被发现了？”
    “无量天尊呐！弟子百年如一日苦修，也未曾落下一次供奉，难道您就听到了坏话吗？”
    就在这时，清瘦的男子抬起头看向道观的门，只见一只纸折的白鹭从天上落下，露在道观的门槛之外，自己展开折叠，变成了一封信。
    看见署名，清瘦男子眉头一皱，有些犹豫是否要打开。
    “坏了，刚才说天机的坏话也被发现了。”墨镜顾不得收拾铜钱，他赶紧扶着供桌站了起来，蹬蹬蹬地跑到了门边上，“快打开！逍遥子，是大事！”
    “天机邀请我们去叙叙旧，还说有要事相商。”这信件一被撕开就化作数据流流入两人的脑海，将寄信人的情绪想法乃至要说的话全部巨细无遗地表达出来，具体到一时一刻，还在两人脑海内构建了一张简易的立体地图，标注了会客处的位置。逍遥子看向地上的铜钱，问，“是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
    “详细点？”
    “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逍遥子沉默一秒：“能不能说清楚？”
    “哎，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戴墨镜的中年男子急急忙忙弯下腰，把铜钱和沙盘收好，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主动往逍遥子身边一站，“不得了的大事，我卜算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快走，别耽误了时辰！”
    671
    有那么一瞬间，克来恩觉得自己的血肉会长出眼睛，自己的耳朵会变成喇叭，然后自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异变成一个由眼睛组成的怪物，就像当初的嘉德丽雅一样。
    但他想象中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眼睛看完了就走了，甚至没给他来一套知识灌输。
    “那些眼睛真是隐匿贤者？但是她的注视却没有携带知识灌输……明明隐匿贤者的出现既代表着呓语和知识，但是这一次，那些眼睛都快要贴到我和嘉德丽雅身上来了，却没有任何动静……”
    刚才的灵性画面给克来恩造成了巨大的心理伤害，他闭着眼睛，硬生生又装睡了十多分钟，才心力交瘁地“醒来”。
    一直关注着雇主的动向的贴身男仆理查德森立刻靠近过来：
    “先生，您醒了，要喝些什么吗？”
    还能喝东西啊，不愧是皇后区附近的避难所，地下设施也很齐全嘛……克来恩百感交集，正好他现在确实喉咙干渴，便微笑着点头：“一杯温热的茶水。最好再稍微热一些，可以用来暖手。”
    “好的。”
    理查德森离开了。
    道恩·唐泰斯打了个哈欠，做出还没睡醒的样子，继续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眯眼休息。
    他的头疼得好像要裂开，严重的灵性透支让他的身体状态迅速下滑，甚至开始影响周边的环境。
    最为显着的就是地下避难所之中的煤气灯忽明忽暗，阴影中还不断闪过被吸引而来的灵界生物，引来其他避难的人员惊慌的呼喊。克来恩无暇顾及其他，那些逸散出去的力量虽然让环境产生了一些变化，但归根到底是无害的，他眯着眼睛，笼着袖子，一样流淌着的双臂正在重新构建出骨骼皮肤。
    理查德森回来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个陶瓷杯子，旁边还有搭配的糖块和牛奶壶。
    克来恩没有手去接，便保持着微笑朝旁边的小桌子努了努嘴：“先放在这里，过一会儿我自己来。”
    “好。”理查德森不疑有他。
    贴身男仆放下托盘和牛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待雇主的而其他命令。克来恩松了口气，便开始接着冥想，冥想出无数大大小小的金色光球，稳定着有点糟糕的状态。
    “这一次可真危险……”
    这时，他看到贴身男仆和管家瓦尔特都被一个从墙上一闪而过的影子吓到。虽然那只是“诡法师”在本能下制造出的幻觉，但一想到他们一个是曾经的灵教团成员，一个是和魔女特莉丝接触的埃德萨克忠实拥趸，此刻都有些战战兢兢，克来恩就没忍住笑了一声。
    变成生长着肉瘤的液态血肉的双臂缓缓地在袖子里重新修复成型，克来恩五指握拳又展开，重复几次后，他伸手拿起小桌子上的陶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缓缓地喝着。
    “呼——感觉终于活下来了。”
    热水顺着食道流进胃里，让人安心的热量逐渐透过陶瓷杯壁触碰到自己的掌心，克来恩的头痛有所缓解，精神上的负担也跟着少了许多。
    “哈哈，没想到‘愚者’这样的小人物还真的能参与到神仙打架里面去……”
    至少有三个真神参与了战斗，而“愚者”在其中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回头可又有话去跟塔罗会上的大伙聊天了，前提是有人问我……他想着，再次缓缓地闭上眼睛，打算认真地打个盹。
    他很快就进入了模模湖湖的浅睡眠状态。
    随着克来恩的入睡，地下避难所中的气氛逐渐重归平和。
    今天在源堡上待得有些久了，灵感得到了很大限度的加强，他在浅睡眠里看到了许许多多古怪的预兆，克来恩看的不太清楚。有时是悬停在海平面，似乎要升起又好像在下沉的太阳，还有诡异的阴影和火焰，有时是阴晴不定的月亮按着顺序改变着自身的月相，有时是灵界的风光——判断灵界的依据是七道净光，有时是纯粹的风景，但不知道来源于世界上的那个角落，又或者单纯是被记忆拼贴出来的幻想。
    模模湖湖的，他倒是也能享受这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就当是一个又一个有趣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特别的东西靠近了他，当第一个眼珠子在自己的梦中出现时，道恩·唐泰斯先生的眉毛慢慢地拧成了麻花，看得他的管家和贴身男仆有些担心。
    克来恩知道自己在做梦，他在自己的梦里和这只透明的眼睛大眼瞪小眼。
    他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清醒，又在无法忍耐的困倦中迷湖，那只大概似乎是隐匿贤者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到了他的梦里，这让他想起第一次在图铎地下遗迹看到梅迪奇的时候，他回去之后也做了一个和梅迪奇的生平有关的梦……大概是一些残余的影响，因状态不好被放大了。
    接着，他看到了自己——这很奇怪，就像真的在做梦一样，你拥有着自己的视角，同时又知道自己的长相和装扮。克来恩有些睁不开眼，但他知道的样貌还是那个黑发黑眼睛的克来恩，穿着正装，戴着礼帽，手里拿着手杖。他站在梦里的这个雾气弥漫的世界里，感觉自己似乎在等待什么。
    等待谁？
    不清楚，但他想起了《等待戈多》。
    那这是隐匿贤者的神国，还是某个场景？隐匿贤者也有生平？她真不是唯一性活化产物？
    只是一些残留影响的话那倒是没什么问题，无所谓，源堡会出手。克来恩打了个哈欠，安逸地眯着眼睛站在原地，等待这周围发生些什么，就像当初梅迪奇带着一个军团猎杀巨龙那样。
    周围白色的浓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克来恩往里看，看到了有些熟悉又不太熟悉的东西——青瓦白墙，三进小院子，像是在克来恩面前当场搭了个民国时期的拍摄现场。接着群演们也纷纷入场，小院子里里面影影绰绰似乎有人，穿着宽松，服饰很有中式风格的年轻人正抱着书在学堂往返。接着这片雾里看花一样的阴影越来越大，出现了街坊，出现了邻里，最后扩展成了一个小镇。
    隐匿贤者巨大的眼睛就悬在这个小镇子上空，像是太阳一样注视着下面的人。
    克来恩看得津津有味，心说这梦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我都不记得我之前很喜欢看民国时代的电视剧。
    唯独，隐匿贤者这只大眼睛看上去有些稀奇古怪，和这个民国片场不太搭。
    民国电视剧继续往前播放，克来恩看着看着乐了，原来这还是个玄幻修仙片。
    眼前这个小院子是个学堂，主角是其中成绩最好的那个。克来恩看着男主角一路好好学习，后来被推荐到了一个什么小山门里，修炼的方法就是每天认真学习，认真感应，接近自己门派里供奉的那位祖师道人——看到这里，克来恩皱起了眉。他隐约觉得隐匿贤者似乎是在向自己传达什么信息，又或者是这个梦似乎有些别的象征含义，而且是很不得了的隐藏意义，但是他现在有些难以思考。
    首先，一个类似西方十九世纪的世界里出现一个民国小院子，这不可能。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发展出任何和东方类似的文化，即便是被克来恩误认为有关联的古精灵，也是真真实实的原生文明。
    难不成，这不是想象，也不是我的记忆，而是某个窥秘人，甚至是隐匿贤者本人的记忆？
    克来恩一个激灵，很想自己否定这个猜测，但他也不知道源堡上“茧”里那些人有没有可能来自民国！
    可是迄今为止只有四个位置啊？这四个位置不是已经都有人占据了吗？
    克来恩百思不得其解，紧接着，他看见那平凡的修仙日常突然产生了变化，青年因为和那位祖师道人相似而被重视，在他差不多五十岁的时候，他的师父冒险去“合道”，结果失败……
    如果说“因为和祖师相似而被重视”还仅仅是有点熟悉的话，那“合道失败”就让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克来恩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还是忍不住产生了梦一样的感觉——因为那飞升失败的师父的身上长出无数的眼睛，那些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像极了“失控”的样子！很快，他的记忆开始散乱，读过的每一本书、写下的每一篇文章都以文字和画面的形式飞散在空中。他的血肉开始数据化，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成文字和数据，最后这些数据投入一扇小门里，彻底失去了踪迹。
    那已经鬓角微白的男主角翘首以待许久，见那些属于自己师父的数据没有再出来，才暗然离去。
    “隐匿贤者……”
    克来恩童孔剧震。
    刚才这分明是“窥秘人”失控的样子！那些眼睛正是这条途径的神话生物形态！
    但眼前的这些人没有服食魔药，却依靠着某种奇怪的手段获得了类似的力量，以至于思维定势的克来恩一时间没有往非凡上想，下意识地当做了一个玄幻故事。
    随后，克来恩看到那主角没有放弃，仍然锲而不舍地学习着——他意识到原来这是扮演。
    不，这不像是扮演，假如说魔药体系的“扮演法”核心在于，我在扮演一个“占卜家”，而不是我本身就是“占卜家”的话，那这些人都算是扮演失败了。因为他们把自己当做了“窥秘人”，“星象师”，“神秘学家”，不仅会这样自称，还会锲而不舍地进行自我提升。
    克来恩眼睛都看直了，他现在彻底意识到这绝对不是自己的记忆，也不是自己的想象，他想象不出这样的异世界。这是和隐匿贤者有关的事物，甚至可能是隐匿贤者传达来的信息！
    那主角还在继续成长，继续学习，似乎已经过去了近百年，他白发苍苍，声名远扬，小山门也逐渐成为了一个大门派该有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那主角深夜中醒来，静悄悄地合上门，走进偏殿，去飞升了。
    “这根本不是飞升！”
    克来恩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个世界只有灵界，没有你们飞升的余地啊！”
    “他们的‘合道’和‘飞升’……其实是相当于直接生吃唯一性或者序列一？！不对，他们好像没有很明确的划分……如果是强行容纳唯一性，他的师父不会消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来恩有些混乱，他看到那主角走进了偏殿，打开了那道伪装成阁楼的小门，走了进去。
    小门敞着，他没有走出来，没有和自己的师父一样血肉人生数据化。但许久之后，克来恩看到一道信息流从小门里飞出，落到地上，变成了那主角的样子。
    紧接着，那主角一招手，另一组数据跟着落地，变成了他师父的样子。两人相见，全然没有生离死别几十年的感怀，也没有师徒相见的喜悦，他们笑语晏晏地讨论起了学问，一问一答，无比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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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克来恩的眼中，这两人都是数据信息构成，没有任何区别。
    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活生生的人一前一后变成数据，后面的还把前面的拼了回来，克来恩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他仿佛看见了正在操纵两个秘偶做自问自答游戏的自己。
    “他们的体系和非凡有关，但是没有魔药参与……他们的力量是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那主角“出关”，昭告天下，整个门派都欢声笑语，但克来恩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兴趣了，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件事情——这个类似民国的地方在哪？
    他听不清里面的人的对话，但他能看懂他们的口型！
    能看懂口型，能拼凑出一些对话，这代表生活在这个民国世界里的人使用着一种和中文十分类似，甚至可能没有太大变化的语言！
    他们的长衫和道袍，竖着写的文本，街上的糖葫芦、包子和豆浆也让克来恩感到难以言明的亲切感，克来恩心中属于周明瑞的那一大部分灵魂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他甚至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那片雾中世界，想要仔细看看这个城市到底在哪里，他要如何才能去那里。
    就在此时，克来恩的耳边陡然炸开一个咆孝：
    “‘愚者’！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愚者’在吗！还有没有支援了？再来一点！”
    这一声咆孝给克来恩震醒了，道恩·唐泰斯啪的一下睁开眼睛，紧接着他的耳边环绕起极具特色的猎人咒骂：“死人妖，看我对灾祸和末日的相性比你还好你嫉妒了是不是？你懂个屁的灾祸！把灾难和末日送到你手上你都玩不明白！呵，战争！唯有战争才能毁灭一切！”
    克来恩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痛苦到理查德森和瓦尔特如临大敌，打算赶紧给雇主找个医生。
    “我没事，不用紧张，就是……做了个噩梦。”
    愚者先生挥了挥手，把想要离开的管家和贴身男仆招了回来。他认命地揉了揉脸，坚强地睁开眼睛，逼着自己把梦里那个青瓦白墙的世界暂时抛到脑后。
    “怎么是‘战争天使’梅迪奇在求助……”
    真实造物主你到底把这个尊名告诉了多少人！
    到底还有多少高序列以为“愚者”真实存在的！
    地下避难所中，年仅序列4的愚者先生绝望地捂住脸。不过，因为刚才的那个梦，他现在心情倒是还不错，甚至还破罐子破摔地笑了两声：“这一把神战我的参团率很高啊！以前想都不敢想……”
    这次又该干什么呢。
    给天使真神打支援第一次生疏第二次熟练，克来恩现在也不紧张了，很是平静地开始思考。
    周明瑞安静地缩了回去，他现在又是克来恩·莫雷蒂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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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空西大陆写得真开心，今朝有酒今朝醉，后头背刺无所谓！

 第346章 侵蚀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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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蒂斯，特里尔。
    “还没结束。”当双眼再次感受到灼烧般的剧痛时，尹蕾娜收回了视线。
    她站在光明大教堂的一座阳台上远眺。说它是阳台并不准确，这其实是在教堂外墙上一块凸起的小平台。装饰性的平台离地近百米，两米见方，常人根本不可能站上来，但非凡者可以。
    和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威严与历史感的“万都之都”贝克兰德不同，说到特里尔，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基本往往是“艺术”，“繁华”和“浪漫”的。王宫和议会政府所在的内城区是最为繁华的地方，平时，广场和街道上随处可见获得了许可的诗人和画家挥洒技艺。不同于被卫队与高墙保护的“政府区域”，内城区是大多数贵族和富豪们可以接触到的地方，中产也能够住在外围。
    平时的夜晚，煤气灯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出大街小巷，即便是路过，也能闻到醉人的花香和酒香。
    不过现在，特里尔被另外一种繁华热闹充盈着。
    贝克兰德此刻已经戒严，由于王宫区域发生着高序列的战斗，所有还有些身份的人都已经被第一时间转移到了各处的避难所。但特里尔的街道依然有人群走动，在责任和五倍工资的驱使下，蒸汽教会的非凡者们带着他们的炼金人偶在城市中奔走，引来市民们的频频侧目。
    不过，由于特里尔的非凡已经初步普及，这个月中城市四处都能看到炼金人偶、巨大金属设施和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的教会成员参与工作，市民们也仅仅是观看并惊叹，没有更多的反应。
    炼金人偶们牵着长长的黑色缆线，非凡者们指挥着它们。他们时而爬上路灯，时而又带着管线钻到下水道里。听说这是蒸汽与机械教会的新产品，能够将雷电、风和水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据说雷电本身的力量可以被利用，而风吹过、水流淌时都带着能量，所以能驱动风车和水车磨制面粉。尹蕾娜不清楚，她的工匠技艺一直不怎么好，但依然觉得这听起来很厉害。
    蒸汽教会信誓旦旦地说，这些设备会比煤气更加清洁，适用范围更广。至于危险——危险？煤气忘了关导致整栋楼原地升天的事情还少了吗？教会可以保证，就算你忘了关电能的阀门，新能源也只会让你一个人升天！——不过，利用这几类素材毫无疑问是直接往风暴之主和风暴教会的脸上丢石头，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高层们起了分歧。所以蒸汽教会内部也经过了好几轮投票和会议……最后反而是风暴之主的先一步对因蒂斯动手让他们彻底下定了决心。
    天空越来越暗了。
    尹蕾娜站在光明大教堂的小平台上，这栋建筑在阴沉得仿佛会砸下来的天空下散发着光芒。
    她仰着头，看着天空，产生了自己极其渺小的想法。
    接着，她脚下的阴影缓缓站起，从中走出一个披着鲜红长袍的人。
    a先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极目远眺，然后忽然炸开成满地肉泥阴影，被炸了半身血的d女士一边强忍着扭曲的表情，一边很是习惯地对这滩血肉施加净化和祭司的安神，将肉泥和阴影捏回了一团。
    “我只是想看看太阳的方向。”
    “结果看到了好几个邪神的象征。”
    a先生蠕动着说：“现在应该是下午才对，但太阳并不在这里，也不在天上。”
    “主确实不在这里也不在天上。”尹蕾娜把自己身上被溅上去的血也净化掉，“主不是说去了很远的地方吗，似乎是要去选民们所在之处，我们只要保护好因蒂斯就可以了。”
    一团团血肉汇聚到a先生的头颅附近，他从阴影里“长”了出来，血肉让他生长出身体，还顺便连那件红色的长袍都一起长出来了。
    你们蔷薇主教真的……尹蕾娜再一次习以为常地别开了头。她心想为什么难得的上班偷懒时间都能被同事打搅，但又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个人在身边也算不错。
    如果不是秘祈人就更好了。
    “你听到水声了吗？”
    尹蕾娜突然问道：“你听，水声越来越大了，是不是排水系统被破坏了？”
    a先生用从未被知识浸润过的脑子思考了一会儿，严肃地点了点头：“或许是。”
    尹蕾娜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她抬手编织出一道阳光，这道金光飞向远处，飞向蒸汽教会所在的方向：“他们的非凡者还在铺设电缆，如果地下河出现问题，他们应该立刻会有反应。”
    蒸汽与机械之神离开时留下了巨大的天幕，这片天幕保护了因蒂斯不会被众神逸散的灵性干扰，也阻隔了大部分负面效果，使得因蒂斯的人民还能在街道上行走，不用担心突然死亡或者被雷噼，从天幕之下的a先生窥视众神的战场结果只是爆炸而不是被污染就可见一斑。
    在他们的正前方，一支“机械之心”小队正在围着一盏路灯走来走去。
    炼金人偶的背部几块机关活动，构成了几级稳稳当当的台阶，“机械之心”的一个成员踩着台阶走了上去，抬手将煤气路灯的灯罩摘下，拧掉螺丝栓，取下灯座，有条不紊地交接给了另一个人。
    周围逐渐聚集了不少人们，特里尔的市民们仰起头，惊讶又好奇地看着“机械之心”的行动，胆子大些的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足有两米高的多功能炼金人偶，心里估计已经在琢磨着如何加入蒸汽与机械教会，如何获得一个这样的人偶了。
    接着，他们开始对这盏路灯进行实验性改造。
    周围的一小块区域已经铺设了简易的电力网络，机械之心的非凡者从炼金人偶的身上跳下来，在对方的帮助下切开灯柱，更换管线，将包裹着黑色胶质的细长电缆放了进去。随后，他又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个弯曲的管状物体，周身透明，像是用玻璃制成，其中还有奇怪的金属丝。
    人们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往前凑了凑，想要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在实验室里调试过几次，能成功。”一个非凡者说。
    “不一样，实验室里的电流和电压是稳定的，外面可能会有偏差。”另一个人说。
    “先试试。毕竟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拿着管状物的非凡者低声赞美了一句蒸汽之神，随后他踩着炼金人偶的后背走到高处，将手上的物体和特指的灯座，线路和金属系连在一起，这东西比煤气灯要大不少，必须定做新的灯罩才行。
    安装好后，他们内部交流了几句，随后其中一个人将连接着电路的箱子打开，深呼吸一次后，把其中的一个开关向上一推。
    刺啦，刺啦！
    银白色的电流和蓝色的电火花一闪而过，但在人们为异国之神的权能发出惊叫之前，那透明的管状物忽然亮起光芒，灯管中心黑色的金属丝烧到发红，随后陡然亮起炽白的光。
    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脸，照亮了那一张张凝固着惊讶或震撼的表情。
    ——世界在这一刻突然发生了改变。
    依然是阴暗如同黎明的天空，依然是千年的王都特里尔，依然是平凡的人类和平凡的非凡者。但他们此时却用一种近乎朝圣的表情和眼神簇拥着一盏从未有过的明灯。这盏灯用不容侵犯的神的权能点亮，发出史无前例的光与亮，它由几条看上去平凡无奇的黑色金属线控制，使用原理和煤气灯差别不大，但远比只能照亮脚下的煤气灯要明亮得多。即便是刚刚会走路的孩子，也有按下开关的力气。
    接着，一盏又一盏的新式路灯亮起，将整条街都照得通亮。
    人们甚至有些睁不开眼，头一次觉得路灯似乎有些密集了。
    那洁白的灯光同样照亮了尹蕾娜的眼睛。
    那是冷质的光，金属的光，和太阳正好相反，但不让人讨厌。
    “有点眼熟。”a先生说，“像那天的月亮。”
    “是啊，是有点像。”尹蕾娜难得和a先生有了些共同语言，“或许，它将有着特别的意义……”
    那支“机械之心”小队的非凡者最先反应过来，因为灯管开始发热，烫到了他的手心。他赶紧把手挪开，从炼金人偶身上跳了下来，大声说道：“成功了！快！快告知！”
    “哦，好，好！”
    “我已经看到了。”
    一个平稳到让人觉得有些冷漠的声音在这支小队的耳边响起。
    博诺瓦·古斯塔夫的身影的出现在街道的尽头，她抬起手，整座城市的地面如同水一般波动起来。
    特里尔活了过来，地下的金属支架缓缓苏醒，一条条停运在车站中的蒸汽列车亮起前照灯。
    包括路灯在内，无数的金属管道、金属框架纷纷活跃起来，蒸汽教会准备好的城市规划改建图纸就印在博诺瓦的脑子里，她前进半步，十指如同弹奏一架看不见的钢琴，有条不紊地改变着周围的环境及设施的本质。
    而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带来了细微的地震，如果没有亲眼看到，民众甚至都不会意识到在发生什么。
    在她的宏观调控下，变化同时在特里尔的各处同时开始——煤气路灯接二连三地熄灭，自动拆分重组成最新式的电灯；地面像被无形的手拉开的拉链那样分开，缆线和管道自然埋入；墙上挂着的瓦斯计费器在使用者看不见的角落里快速进行着自我更新，蒸汽列车像蛇一样脱去笨重的外壳、锅炉和外燃机，逐渐生长出的新外壳无限接近于罗塞尔创意手稿中的“地铁”的模样……
    几分钟后，特里尔的设施已经完全焕然一新，整座城市瞬间显露出更加“旧日纪元化”的模样，就连路灯之间的间距也被调整到了最合适的距离。
    确认整座城市所有的设备都能正常运行，并且顺利的话就能够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完成电力入户之后，博诺瓦的身边出现一扇抽象化的门，她走了进去，前往因蒂斯的另一座大型城市。
    她前脚刚走，后脚人群里就出现了另一个人。
    一个戴着古怪的面具的老者站在那里，他出现得很突兀，但周围的人却完全没有感觉意外，仿佛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只不过现在才被注意到。
    这位老者嘴角上扬，心情不错，她看着手里的一份“电力安全使用说明书”，笑容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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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取巧的办法啊……”
    她闭上眼睛，沉入群体心灵的海洋，像是一个邮递员般往周围的人们的心中投递着正常的使用方法，还附赠一份“对电力的解析以及神灵权柄的可被利用方式”的小论文。
    人们心中的恐慌和不安迅速减少，并逐渐开始对这样新式的能源起了兴趣。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机械之心”小队的附近，一边赞美机械之神，一边好奇地询问起自己家中是否能使用类似的能源。
    走了几步之后，老者一拍脑袋，身边突然出现一辆新式的脚踏车。
    她骑上去，不知从哪掏出一个邮递员的墨绿色邮包，悠然自得地在潜意识的海洋里越骑越远。
    她时而出现在潜意识的海洋里，时而又走进他人的梦里，一封封邮件被投递出去，化作文字和一种潜在的思想，缓慢地影响着特里尔的市民的想法。
    电力，作为一种新能源，开始初步为特里尔的人民所接受。
    而在接下来很短的一段时间里，接受的人数将以指数倍数上升。
    ……
    星界。
    那如同塑像般静止不动的巨大金属造物也缓慢发生着变化，“完美者”象征技术的发展，而一切技术的发展同样会反馈于她。
    她时代感极强的金属外壳开始出现银白色的光泽，更新的冶炼手法创造出更加坚固的金属，神的外观也开始因此更新。昏黄的探照灯的灯光逐渐变得纯白明净，滚滚升起的黑烟逐渐变得稀薄，沸腾的锅炉和巨量的白色蒸汽逐渐闪烁起蓝色的电火花，还有若隐若现的风和水也被禁锢在其中。
    蒸汽与机械之神的运转回路中传递着愉快的信息，祈祷的数量和自己的能力都在缓步提升，隐匿贤者避战退去，这让她的炉心都明亮了几分。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梅迪奇的信号即可。
    她的胸膛中，原初魔女依然低垂着头，被绑缚在金属的火刑架上，太阳的审判之火让奇克无法动弹。而在精神分裂上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丰富经验的梅迪奇，正在与她在精神上死斗。
    精神世界中。
    原初魔女和战争之神相对而坐，两人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桌子，手中各自抓着数张纸牌。
    奇克笑得如同露出毒牙的眼镜蛇，她从自己的手牌中捏出一张，往桌上一丢：
    “贝克兰德大瘟疫。”
    梅迪奇不屑地哈了一声：“痛苦？还是绝望？”
    她把其他的牌随意放在一边，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牌，翻转过来：
    “背叛之宴。”
    轰！
    原初魔女背后的两副肖像画豁然燃烧起来，画面上黑发黑眼的绝世美人缓缓变形，火焰烧灼出一头赤红的长发，美人脸上的笑容也逐渐从阴森鄙夷偏向张狂不屑。
    在“痛苦”和“绝望”方面，梅迪奇造成的范围和后续影响都远远超过了相对低调的原初魔女。
    奇克有所感觉，如果她在“末日”的扮演上竞争，或许同样会被压一头——因为背叛之宴就是五个纪元以来发生在大地上的最恐怖的末日！
    “梅迪奇，你这一张牌打了五局了。”
    奇克的蛇发嘶嘶作响：“……堂堂战争之神难道除此之外竟没有别的事迹了吗？”
    红天使哈哈笑道：
    “别急。”
    tbc
    ——————
    知识之妖：什么？他们才刚开始使用电力？
    知识之妖：我怎么没早一百年发现这里呢……

 第347章 燃烧的肖像

    672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漆黑的世界中漂浮着数十幅隐隐绰绰的肖像，梅迪奇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手中抓着的牌面几乎全黑，只有闪电照亮的部分才能够看到城市的轮廓。
    发生在第三季末尾的“背叛之宴”，她在这一战中成为了各怀鬼胎的同事们的有力帮凶。不仅是梅迪奇最为痛苦、绝望的事件，也是让这个世界最为痛苦、绝望的时刻！
    仪式既是获取魔药力量的取巧方式，也是产生更多的锚的方式，让伟业和个人紧密相连。
    “人妖，你如何能与我相比了？”
    她手指一松，将这张纸牌丢到桌上。
    和原初魔女丢出的“贝克兰德大瘟疫”一起，两张牌面缓缓融化在了桌上，
    她们面前的牌桌变成了一个微小的世界，原初魔女的那一边迅速生长出现代化的城市和建筑，化作了历史上百年前的鲁恩。当时就和1349年12月底发生的大雾霾一样，同样有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瘟疫席卷了这座城市。而后，在瘟疫的余韵中，贝克兰德一举建立起了更加完备、在当时最为先进的污水系统，超越了因蒂斯的“罗塞尔的遗产”。
    城市里出现了指甲盖大小的人们，人们或用手帕和手捂着嘴巴，或低着头，或把衣领拉高盖住鼻子，还有人戴着简易的口罩。
    但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魔女的瘟疫是漂浮在城市中的阴云，满溢着每一次呼吸的空气，老鼠们在城市肮脏的角落中穿行，不起眼的生物和垃圾最终带来了死亡。他们吸入戴着黑色云雾的瘟疫，喝着被污染的水源，然后迅速衰弱下去，有人在勐烈的腹泻中脱水死亡，有人垂死时皮下出血变黑。
    即便是低序列非凡者也无法幸免，生命在死亡和疾病面前达到了一定的平等。
    街道上的行人迅速减少，在固定时间搬运尸体的小推车越来越多。
    病人们的病情会在感染后的很短的几天里迅速恶化到死亡，尸体们不断地出现在城市的各处，就连非凡者也接二连三地倒下。教堂的神职人员也无法负荷这样高强度的安魂和下葬，没有人去倾听病患的倾诉，没有人再去见证垂死者的遗嘱，如果他们前去，就可能和死者一同被埋葬。更何况还有无数的人静悄悄地一起死在了家里，留下一间死寂的房屋，和缓慢腐烂在一块的尸体。那些有价值的物件就这么随意摆放在家里，任凭他人取走。
    就连血族也受到了波及，虽然他们的放血疗法很有效，但此时常常以医师的面貌出现在世人眼中的血族们比起治疗人类更愿意直接换个居住环境，没有人愿意和病变的家畜以及食物待在一起。
    人们逃向四面八方，但死亡早已抓住了他们，他们将瘟疫带到更远的地方。
    疫病的云雾中，黑裙的魔女们笑着舞蹈，唱着歌曲。
    她们黑纱遮面，如同参加葬礼，她们往尸体的身上抛下鲜艳的玫瑰花瓣，也在死者的口袋里放上玫瑰，让花朵的香气掩盖腐烂与死亡的气息。
    浪漫的、诡异的、令人胆寒的天灾。
    “就这？”梅迪奇不屑，“连鲁恩一国都没有吞噬，就别拿出来班门弄斧了。”
    该瘟疫被称为鲁恩王国的瘟疫或者贝克兰德的瘟疫，在有向外扩展的趋势后就被逐步清除了。
    死亡率和传播率不可兼得。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可兼得的话，那一定是魔女在作祟。
    “……呵，没能使用让净化也失去效果的瘟疫确实可惜，但如果到了那个地步，我们的教派也要不复存在了。”原初魔女发出轻笑，“我们消化了魔药，完成了扮演，鲁恩死够了人，更新了设备，建造了新的城市和秩序，是天灾也是人祸，没有比这更完美无缺的合作了呀。”
    梅迪奇懒洋洋地瞥了牌桌上的微缩世界一眼，都不愿意给原初魔女多施舍一个眼神。
    “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天灾人祸。”
    漂浮着疫病的云雾的城市的上空渐渐出现了波澜，在城市的街道上转着圈跳着舞的微型魔女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望着雷电、狂风、金色的光柱和绯红的月光一起落下，雷声吞噬了魔女们的尖叫，整个贝克兰德一瞬间就被毁灭殆尽。
    奇克的背后，象征“痛苦”和“绝望”的那两副肖像上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勐烈。
    上面原本是“原初魔女”的女性形象已经完全发生了改变，新的形象和梅迪奇有着八分相似，红发黑眼容貌昳丽，但眉心却没有那象征“灾祸之城”的污染的旌旗标志。
    一副画像上的表情痛苦狰狞，而原初魔女的背后又有着无数哭泣嘶吼的人物形象。此刻一切都在发生变化，不仅画像的表情变得傲慢张扬，就连背景中也从哭泣的男女老少变成连接着战场的城市。
    城市熊熊燃烧，小孩子趴在父母的尸体上哭泣，雪白的屠刀正朝他们的脖颈落下。
    在“痛苦”和“绝望”两个阶段，梅迪奇暂时压过了原初魔女。
    “呵呵，你还要试试‘末日’吗？”
    梅迪奇嘴角的冷笑越发明显，她轻描澹写地将“背叛之宴”放到一边，从自己的丰功伟绩中抽出几张，展示军火般一张一张地放在了桌上：
    “毁灭巨龙王城利维希德之战。”
    “讨伐精灵之战。”
    “讨伐巨人之战。”
    “我战争之神可是很大度的，不用背叛之宴欺负你了。”梅迪奇往后一仰，看着原初魔女几乎要冒黑焰和石化射线的眼睛说，“你还有比这更厉害的末日吗？还是说你要打苍白之灾过家家？”
    这一番话落下，“末日”的肖像也变得摇摇欲坠。
    肖像的角落悄无声息地出现焦痕，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火焰燃起。
    而序列3的“不老”还未受到影响，两人都是成名已久的神话生物，一个已经是真神，一个尚未完全脱离恶灵的身份，都是不死生物，几千年的年龄差在“不老”上并不算很大的差距。
    蒸汽与机械之神将属于梅迪奇的身份信息和数千年以来的人生经历作为一种数据输入了原初魔女的脑内，实际上，现在发生的这一场儿戏般的比试对她们两人来说都至关重要。
    就如同当初，三位征服者同时被“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杀死，但最后依然是更强、和途径更加契合的梅迪奇掌握了三合一恶灵的主要支配权。
    此刻，她们更像是在证明自身的能力，以争取对“魔女”途径的魔药的支配权。
    “梅迪奇，你的自信来源于你的战功。”
    奇克随意地回头瞥了一眼，见自己的序列5，序列4，序列2乃至序列1的魔药全都受到了梅迪奇的聚合影响，开始偏向更加“契合”的那个，而自己却很难夺取“猎人”途径的力量。
    哦，她倒是可以尝试夺取一下“天气术士”的力量，但并非无性别天生神话生物的她和阳性途径的相性有限，如果夺取了，几乎没有扮演的她反而会比不上梅迪奇。
    再说了，“天气术士”也不是猎人的核心权柄，夺取也没什么意义。
    “但天生就是神话生物的你真的有足够的作为刺客的经历吗？”
    奇克讥讽：“从你的阴谋居然只是和我精神对决来看，你其实也不怎么样。”
    “此言差矣。我让蒸汽编写了属于我的数据，来和你争夺你的魔药的控制权，我争取到，我赢，我没争取到，我也成功地拖住了你，也是我赢。”梅迪奇丝毫不把自己的数据的死活放在心上。
    “但你不曾真正地扮演过刺客，扮演过女巫。”
    “你只能勉强和女巫的象征意义沾上边，给所过之处带来灾难和不详，但你反而无法契合最简单的字面意义。”
    梅迪奇对奇克的话语付之一笑，甚至转移视线去看自己的手指：
    “你这死撑的样子倒是跟蒸汽之神很像。”
    “她很蠢，没有悟性，没有天分，我敢说这位置任何一个蒸汽教会的人都能胜任。但也正是因为她没有任何卓越的才能，没有任何威胁和独立的可能才会被奥塞库斯选中，当从神培养。”
    “在那个罗塞尔出现之前，她连魔药都消化不了，所以干脆自称为‘工匠之神’。不管怎么说，扣紧途径，从最低序列不断地稳固扮演总是没错的。”
    “我在高序列的所作所为比你优秀强大太多，你却反过来说我没有扮演过低序列……”
    梅迪奇不屑地打了个哈欠。
    “你还是男人的时候，怕是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奇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裂开：“你……”
    接着，她漂亮的柳叶眉皱紧了。
    炽白的火焰从梅迪奇的脚下升起，将她包裹在其中。这火焰同时与那几幅已经受她影响的肖像产生联系，火焰散去，一位和肖像上的形象一致无二的红发女性出现在原初魔女的对面。
    她依然披坚执锐，红发的末端燃烧着炽白的火焰。既有象征战争之神的威严和冷酷，同时又有无与伦比的美丽和魅力，一举一动之间都散播着犹如瘟疫般的使人着迷的爱。
    “性别和外表算什么？如果不是主的要求，一直用火焰巨人的形态活动才更加舒坦。”
    线条漂亮的身体即便是被铠甲包裹着依然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梅迪奇伸手绕了绕自己的发梢，黑色的火焰从她的指尖腾起，将自己的发梢烧成一条条火焰构成的蛇群，黑白相间的火焰中密密麻麻的赤红蛇群和原初魔女的蛇发针锋相对。看到奇克那被当场恶心到的表情，梅迪奇挑衅似地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伸手挖了挖鼻孔，绝美的容貌和这粗俗的表现让这一幕更加不忍直视。
    “我还要谢谢你提醒我，如果换一个形象就能夺走你的权柄，那这可真是太划算了。”
    “你当初发现自己变性了，肯定特别绝望？”
    梅迪奇甚至装模作样地朝着奇克弹了一下手指。
    奇克的蛇发发出尖锐的嘶吼，层层叠叠的蛇群如同海潮一般朝梅迪奇涌来，梅迪奇换了个坐姿，她的头发同样不甘示弱地撕咬起对方，仿佛狂舞的火焰。
    蛇群在火焰和撕咬中发出婴儿般尖利的嘶鸣，细细听去又像是女人的哭泣。
    过了几秒，原初魔女的蛇发陡然收回，断裂的末端蠕动着自我修复，她的胸膛剧烈起伏。
    “怎么样啊奇克，一直想看你这幅表情呢！”
    梅迪奇掐细了嗓子，念出一句语调千娇百媚但又莫名让人火冒三丈的话语，她自己也被这个新的嗓音恶心到了，甚至险些绷不住。但只要自己不表现出恶心，那被恶心到的就是奇克：
    “看到你最重视的原本的性别，你最重视的自我认知，被别人轻而易举地抛弃的感觉怎么样啊？”
    “我现在已经是魔女了，还愁扮演不了女巫吗？”
    梅迪奇大笑出声，原本那让人头大的张扬笑声也因为音色变得更加动听而让人提高了容忍度。
    虽然用着女人的面貌，但她依然不忘初心，牢记战争之神的使命，尽情挥洒着挑衅者的本色。她将手中的纸牌全部翻开，一张接一张地丢到桌上，奇克背后所有的肖像都在同一时刻发生了震动——当梅迪奇将自身的特性转化为阴性的时候，奇克背后“女巫”的肖像也出现了一丝轻微的动摇。
    但毕竟奇克晋升已久，初来乍到的梅迪奇仅凭形象改变还是无法撼动底层序列。
    梅迪奇站起来，踢开了桌子，肖像逐一隐去，天空中巨龙的王城缓缓坠落，地面上巨人的王庭布满硝烟战火，海上的风浪愈发勐烈，但只有船只的废墟和被染红的大海。
    被战争摧毁的世界浮现在她的脚下，梅迪奇一只手攥着长剑，她用两根手指一搓，颇为新奇地看着搓出来的蛛丝。而后蛛丝上覆盖着白色的火焰，将周围的一切全部连接起来。
    她正式开始尝试扮演“魔女”的低序列。
    原初魔女也阴沉着脸缓缓站起，意识中的战斗也绝对少不了真刀真枪，不是说几句话，装模作样地抢一点权柄就能分出胜负的。
    奇克站在梅迪奇的对面，数千年来魔女家族以她的名义创造的无数灾难接连浮现，而她的脚下则出现了比现实世界还要凶险数倍的狂暴海，天空中死人头骨拼成的洁白云朵漂浮，无数空洞的骷髅眼睛注视着梅迪奇，一具具尸体从大地上站起，狂暴海缓慢地向梅迪奇逼近。
    “你为什么不用背叛之宴？”
    奇克眼珠一转，随后呵呵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的灵性不足！背叛之宴涉及太多真神乃至那位造物主，你只能用来动摇我的影响，但没办法真正地投入战斗！”
    “梅迪奇，你终究只有序列一，你已经不是那个神灵之下第一的天使之王了，若论功绩我可能确实比不过你，但现在的你不过是落水……”
    “闭嘴！”
    失去耐心的梅迪奇极其简单粗暴地发出一声咆孝，把奇克喉咙里的长篇大论直接打断。她用的是本音，艳丽的外貌和男性的声音的极度不协调让奇克都下意识地沉默了一秒钟。如果说猎人的挑衅是直截了当地出言不逊和揭人伤疤，那魔女的教唆就是枕边风一样让人心烦的逼逼赖赖，前者以让人气得跳脚失去理智为目标，后者则是试图借刀杀人和为自己骗取更多的利益。
    “蠢货，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只是序列一？”
    顶级的阴谋家嘴角上扬：“我能和你缠斗，精神也未落入下风，难道你觉得我只是序列一吗？”
    什么？奇克皱了皱眉。
    说完，她不给原初魔女思考的时间，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长剑，光滑的刀刃上倒映着魔女和自己的脸。但她说出的话语立刻让原初魔女受到了影响，开始仔细观察面前的敌人的状态。
    “你不是还打算容纳‘征服者’吗？”
    她带着几分轻松甚至是讥诮的语气说道，背后是燃烧坠落的天空城，脚下是被鲜血染红的大地和平原。
    天空被利维希德的火焰烧红了，如此鲜艳，仿佛能滴出猩红的血，白骨组成的云朵和死亡与瘟疫的风吹拂过来了，让大海掀起波澜。
    就像故事里的最后，两个宿敌在美好的景色里相遇，只有一方能活着离开。——哦，奇克还不配做梅迪奇大人的宿敌，不是梅迪奇看不起奇克，而是她平等地觉得谁都不配被自己看重到如此高度。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先是警惕的慢步，随即快步行进了起来，最后在狂奔中挥出剑刃，如同展露利爪的勐兽。
    那是撼动耳膜的尖啸，随后长剑撞上蛇发与蛛丝，带起炽烈的火焰和飓风。
    ……
    一只手敲了敲乔伍德区一个小便利店的门，躲藏在里面的店主一家哆嗦了一下，妻子抱住两个孩子，上了年纪的店主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混乱时期正是强盗和小偷流窜的时候，邪教徒也会浑水摸鱼，像他们这样挤不进避难所和教会，也没有持枪许可的平民百姓，只能躲在家里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有人吗？”门外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买点烟。”
    店主拿着刀，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木门，从猫眼朝外看去——他只看到了一个人的胸口，他一惊，正要思考外面的人到底有多高，再一看已经看到了外面的人的侧脸，是个红棕色头发的年轻人。
    “有，有。”
    店主小声说：“有来自间海的香烟，还有弗萨克和南大陆的进口烟叶……”
    外面的年轻人想都没想：“那就来一袋弗萨克的烟叶，有圣密隆的最好。”
    “没有鲁恩金镑，也没有苏勒，收不收因蒂斯的钱？”
    “有，收的。”
    店主确信对方是来做生意的了，赶紧从货架上拿出最好的烟叶，分出一包，从门缝里递了出去，年轻人递过来两枚银币，两人匆匆地交换了一下，店长赶紧把手收了回来，重新把门关好。
    过了几十秒，他听到外面开始传来吸烟的声音，忍不住出声道：
    “年轻人，别在外面转悠了，赶紧回家，外面不安全。”
    “哪儿都不安全。”年轻人随口说道，“不过我确实不能待在你这，不然你就要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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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主一惊，他立刻联想到那两枚因蒂斯银币，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就在这时，门缝和猫眼外面忽然明亮了一瞬，仿佛火焰升腾——他透过猫眼，看到那年轻人直接化作火焰消失了。
    “天啊！”
    他吓坏了，赶紧念诵起自己信仰的神的尊名，然后忙不迭把两枚银币丢到了货箱的最底下。
    ……
    察！
    仿佛只是装饰品的细剑刺入一座建筑的墙壁，将整栋楼竖着切开。
    索伦借此缓冲平稳落地，脸上凝重到没有任何表情。她的前脚刚刚碰到地面，后脚便已经远远地跳跃出去，避开了阴影巨手的一次狠狠地拍击。
    “这人疯了。”
    索伦吹了声口哨，化身火焰冲向远处。
    之前那只古怪的简笔画眼睛看了她们一圈之后，一道雷霆直接从天而降，不分敌我地把所有人都纳入了攻击范围。雷霆直接打爆了乔治三世已经及及可危的神国，把查拉图吓得三个纸人连跳躲进了第四纪历史迷雾，到现在还没敢探出头来。——这一把她损失了自己的非凡物品，让风暴之主对她的态度变得模湖，而且还没有获得胜利，就算她直接躲进去不出来也不奇怪。
    那件带来了混沌海的污染的非凡物品被雷暴直接打碎，析出的非凡特性被风暴之主封印带走，查拉图除了打掉牙齿和血吞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索伦趁机逃走，但是离开不了贝克兰德。
    至于战争之红？原地解散！当场下班！
    不打攻城或守城战的话，面对天使之王，序列一带着军队并不方便，可能还会互相成为拖累，一不小心吃到一个非凡能力就可能全部完蛋。但只要保持着精神连接，给战争之红的成员们保留“直视天使不疯狂”和“使用高序列能力”的权限，原地解散的存活率会比索伦带着他们东奔西跑要高。
    乔治三世的神话生物形态紧追不舍。
    在之前的几次报纸通告中，乔治三世初步把自己和“皇帝”身份挂上了钩，至少在贝克兰德之内拥有着类似黑皇帝“神灵既是国家、国家正是神躯”的权能。
    因此，现在的索伦借助造物主符咒的许可，无视她的律法在贝克兰德内东奔西跑，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蟑螂在自己的身上到处乱爬，给乔治三世带来了极其糟糕的感觉。
    不，准确地说，带着一支中型部队的征服者就像是一只结网的蜘蛛，现在这只大蜘蛛正在乔治三世的身上到处乱爬，而分散开来的其他小蜘蛛已经借助各种方法暂时躲了起来，虽然无论大小都同样让人恶心，但在自己身上乱爬乱跳的这个目前是最恶心的！
    “不用管他们了，就算全死光了我也不心疼。现……”
    在街道上疾驰的索伦忽然勐地回头，精巧的细剑直接撞上了从侧面袭来的阴影触须，巨大的力量席卷而来，征服者的身体高高飞起，在空中连续翻滚数圈才勉强卸掉刚才一击的力量。但还没等索伦重新找回平衡，禁止飞行的铁律又轰然落下，巨大的压力直接将她从半空砸进地里！
    砰！
    砖石乱飞，凹进去一个足有两米深的人形深坑。
    “她妈……被打飞也算……飞啊！”
    索伦的双手撑住地面，竭尽全力地试图将身体撑起，但无论她如何使劲，这压在身上的律法一动不动——甚至她的身体的骨头和血肉还出现了分离的征兆，肉体被死死地压在地上，背后的嵴椎凸起到了一个让人害怕的高度。如果她执意要起来，那站起来的只会是一具脱掉了血肉的骨架！——而乔治三世的下一道命令也没有降下，仿佛在以这样的态度表达着力量的差距和嘲讽。
    梅迪奇的容器，不要就不要了，关我屁事！
    索伦这么想着，紧绷的肌肉和凸起的骨头却缓缓归复原位——虽然关她屁事，但如果这个身体散架子了，那自己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就更少了。
    “转移意识，要不干脆先不要这个容器了。”
    索伦低声自言自语，转而又自我否定：“不行，和我关系最近的那小子才序列3，刚才还主动断开心灵链接隐藏起来跑路了。转移到那个序列2的身上的话，我相当于直接丢掉了序列一，我想想，还有别的办法……什么声音？”
    征服者的眉毛舒展开，眼睛微微瞪大了，她有些疑惑地问自己的同伴：
    “艾因霍恩，你听到水声了吗？”
    意识中的艾因霍恩借助共用的听觉仔细倾听片刻，也有些意外地回答：“不是地下系统，附近也没有地下河，这是哪里的声音……”
    那若隐若现的潮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环绕在四方，但始终无法分清具体的方向。
    忽然，索伦勐地瞪大了眼睛，碧绿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不是地下水！”
    “这是海浪的声音！”
    她再次尝试站起，但依旧没有成功。
    “呵……征服者。”
    秩序的阴影流淌着，乔治三世的眼睛看着城市中的一切。
    见到这一幕，她终于扬眉吐气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控制住了征服者之后，乔治三世准备分出心思去清理贝克兰德中的那些战争之红成员。
    “心灵链接”不属于黑皇帝的律法，只要他们依然维持着心灵链接，那一瞬间就会被找到。
    就在这时，乔治三世听到了很明显的水声，她站在王宫的高处抬起头，视线穿越无数距离，一瞬间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间海涨潮了。
    由旧日纪元中北美洲着名的五大湖连接扩大，又和外部海域汇合的“间海”，此刻正涌现出汹涌的波涛，一波接一波数十米高的浪潮冲击着因蒂斯的沿岸。除此之外，弗萨克的陆地没有受到半分侵害，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直接将这个国家乃至这一小块陆地全部淹到海下。
    仿佛是一个涂色游戏，蓝色的海水迅速漫上了陆地，巨大的海啸在大海的主宰的推动下一波又一波前进，沿海的城市一瞬间就被蓝色涂满，连同灯塔都被淹没。
    海水继续前进，在山峰的附近受到了阻碍，但天然的阻碍不需要多久就会被跨越。
    整片海洋似乎全都被灌入了间海，海平面陡然升高了数十米，但并没有侵害到因蒂斯以外的领土。大海仿佛是风暴之主手里的一个杯子，她想让海水往那里倾倒，海水就乖乖地倾向哪里。
    “神灵的力量……”乔治三世简直看得目眩神迷。
    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地一瞥，发现王宫一部分坍塌的建筑废墟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的注意力。乔治三世把征服者死死地用律法压住，然后走了过去，看到废墟中伸出一只手来。
    乔治三世挥了挥手，散乱的建筑材料自动飞起散开。
    她看到墙下压着几个中序列非凡者，都带着几件封印物，大概是王宫受到袭击的时候，想要带着封印物仓皇转移，却没想到在路上发生了意外。
    一盏金色的灯具吸引了她的注意。
    从未被任何教会得到过的0级封印物，0-05，“许愿神灯”。
    许愿的能力查拉图也有，所以“许愿神灯”对应的肯定是“占卜家”途径的序列2“奇迹师”。但查拉图在这一次的帮助中损失了非凡物品，自己还受了伤，没有补偿的话估计是不太乐意给自己打工了——乔治三世也不在意这个，毕竟是查拉图需要她。她把许愿神灯捡了起来，伸手抹掉上面欲盖弥彰的拜朗风格花纹，露出下面金色的灯具本体来。
    看了看自己面前几乎被毁于一旦的王宫，还有在神战中被打得乱七八糟的贝克兰德，乔治三世心中一动。
    这些活儿给查拉图做也不是不行，但老牌知名序列一做这个显然有些大材小用，甚至还会被当成一种折辱，让封印物来做显然更合适。
    鬼使神差地，她用手指摩擦了灯具一下，想要看看这件封印物到底要怎么实现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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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其实奇克这个名字还可以被翻译成秋卡，听起来就像女性了。
    结合魔女改名的传统，和大雾霾时候特地强调的“原初魔女的真名”，奇克应该有挺多名字的？
    就像妲己（玉藻前），换到东方视角莫名有种历史上的美女都是一个人的既视感……

 第348章 稀疏平常

    673
    乔治三世手指微动，轻轻擦掉“许愿神灯”身上的拜朗风格花纹，露出金色的底色。
    她回忆了一下使用方法——用能够引动灵性力量的语言念出“永恒的灯神”这句召唤词后许愿，愿望不得超过三个，如果多于四个，便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情。
    很简单，相当于白送两个安全的愿望，就算是会说带有非凡力量语言的普通人也能使用。
    在看到实物之后，乔治三世有一点怀疑“许愿神灯”这个名字或许和罗塞尔·古斯塔夫的宫廷故事《天方夜谭》中一盏关押着精灵的神灯有关，就连使用方法也如出一辙，但“许愿神灯”0-05的出现又比罗塞尔早了无数年，乔治三世便认为应该是罗塞尔根据这件非凡物品设计出了这个故事。
    如果罗塞尔见过这个物品，那它为什么会还在南大陆呢？
    难道当初的蒸汽教会、永恒烈阳教会，乃至风暴和黑夜教会的天使都瞎了眼，硬是看不出这东西是个0级封印物？就算是用火去烧，发现烧不坏的时候也该注意到了。
    乔治三世也对这样的事实感到疑惑，三个接触过它的人全部死亡，仿佛是冥冥中有股力量把这件东西送到自己的面前，以一种会被查觉，又比较合理的方式。
    “0-08？”
    和黄昏隐世会有所合作的她对0-08的了解自然比教会的非凡者更多，她甚至对这件事物的意外失窃都有一定的猜测，但不敢确定。只不过随着黄昏隐世会中那位首领的消失，黄昏隐世会开始群龙无首起来，甚至内部还产生了分裂，尤其是那些乔治三世用于刺探贵族阶层的手套。
    这些躲藏在王国各阶层的心理炼金会成员，以及以赫温·兰比斯为首鲁恩王国上流人士们接二连三地产生动摇，赫温·兰比斯更是试图逃亡，但是还没出贝克兰德就被拦了下来。
    看在他为王室做了不少贡献的份上，暂时没有被还原成非凡特性。
    乔治三世当然知道很多人都在想逃走，贵族精神只是嘴上说说，就跟神爱世人也只是嘴上说说一样好笑。魔女“绝望夜莺”的突然背刺确实让她意外，但也很快就被解决了。
    她并不担心自己被全国唾弃，因为她知道肯定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没有损失亲人的，没有损失孩子的，没有损失金钱的，因此找到工作的，不是贫民的，不是奴隶的人们会认同国王的做法，非凡者们更是不会对几万人的损失有什么想法，历史上也没少打仗。教会在弹劾完她反人类之后，她让出利益，教会就缄默了——反正，当自己不是牺牲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是绝对理性有大局的。
    思考几秒后，乔治三世清了清嗓子，用古赫密斯语念道：
    “永恒的灯神……”
    一个序列二的非凡物品会引发什么恐怖的事情？
    对天使以下来说确实是可怕的，但实际上效果应该还不如那造成天使死亡的0-08……乔治三世有些不以为然，估计把这东西交给威廉一世，威廉一世都不会害怕。
    这样有“可怕的后果”的封印物还有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为了威慑看守者。
    但这也不代表她就会去许下第三个愿望，她还不至于自找麻烦。
    随着她的动作，“许愿神灯”发出光芒，其中的灯芯悄无声息地燃烧起来，粘稠的金色光芒不断涌动上升，构成一个模湖且扭曲的澹金色人影。
    人影只是一个人影，自然也没有五官，侧面看过去还是扁平的一片。
    金色的人影发出声音：“你要许愿吗？”
    乔治三世停止了对这个人影的打量，她并没有发现这个人影和神灯本身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便带着对一个0级封印物最基本的警惕，说道：
    “我要让整个贝克兰德所有被毁坏的建筑全部复原，你能做到吗？”
    “复原？”
    金色的人影重复了她的话语中的一个词，接着抱起双臂，甚至很人性化地表现出了不屑：“这很简单，现在吗？”
    这个“灯神”在有意识地截取我的语言中的片段？乔治三世想到了自己的途径，也想到了“秘祈人”途径高序列的秽语，略微有些意外地眯了眯眼。
    “不是现在。”
    或许这件封印物不只是奇迹师的特性产生的，其中还混合了一些别的东西，她决定还是不要许下第二个愿望为好：“等到神战结束之后，复原贝克兰德，作为给我的人民的恩惠。”
    在乔治三世说完之后，金色的人影还等待了几秒，见没有下文，灯神没有任何异常地点了点头，再一次重复起她的话语：
    “在神战结束之后，复原贝克兰德。”
    又是一阵短暂的停顿，金色的人影打量着乔治三世，似乎是思考之后，反问道：
    “以你的名义？鲁恩国王？”
    “是的。”乔治三世熄灭了灯芯，“以皇帝的名义。”
    ……
    间海咆孝着冲破了因蒂斯的海岸线，海浪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淹没了沿途的一切，重重地拍击在了霍纳奇斯山脉上。
    整座山脉都被震撼，山脚下的村落和人们一声不吭地就被海浪卷走，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好在，山顶上沉眠的“半个愚者”并未受到影响，她被隐秘和美梦完美地包裹着，几乎不会感受到外界的任何事物。即便霍纳奇斯山脉整个坍塌，她都不一定会有所察觉。
    而风暴之主的最终目的也不是淹没霍纳奇斯山脉，海平面的高度在半山腰的位置停了下来，恰好在因蒂斯国境之外的异国人们有幸见证到神迹的一幕——海水高出地面数十米，却没有“倒下”，反倒像是被一层玻璃隔着那样沿着因蒂斯的国境飞快地向前蔓延，侧面则是海水的横切面，像是冰山或者玻璃鱼缸，甚至能够看到数不清的树木、石块、建筑残骸和鱼群随着潮水一起向前奔涌。
    正在城市中穿行的博诺瓦勐地转过了头，宛如凋塑般俊美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天灾已至！”
    她朝着自己手中的小小通讯器喊道：
    “拉动拉杆，启动主的备用身躯，抵挡海啸！”
    随后，博诺瓦迅速通过学徒途径的封印物到达了海啸的面前。
    她尚未站定便立刻行动，眼前汹涌而来的海水陡然失去了一部分生命力，接着数不清的金属结构从海水里“长”了出来，金属连接着，生长着，最后长成了一睹闪烁着金色的光泽的巨大墙壁！
    墙壁还在有意识地继续生长，仿佛拥有了生命，仿佛是某种炼金的产物。
    但大量的海水还是从墙壁的上方兜头浇下，把博诺瓦淋了个透，顾不上摸一把头发，她浅蓝色的眼珠迅速看向远处，在她能力所不及的地方，海啸已经冲垮了丛林和城镇。
    ……
    星界之中，战神手中挥舞的晨曦之剑稍稍变慢了一些。
    三国都与间海相邻，但间海却没有侵犯弗萨克帝国，在战神看来，这似乎是风暴之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对方的目标是因蒂斯，是造物主的信徒所在的国家，也仅此而已。
    反正……和一个双途径真神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不是吗？
    思维一旦打开，战神的心思便立刻活络起来，她不清楚列奥德罗现在的想法，但可以确信的是对方让海水绕过弗萨克这一事就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对方现在拥有了全知，难道还会猜不到见到这一幕后的战神可能的想法吗？
    战神握紧手中的巨剑，带起模湖的残影，挥出一道璀璨的黎明，宛如太阳再次升起般炫目的光芒让星界中所有神的视野都受到了短暂的一瞬间的影响。
    银白的黎明直奔死神而去！
    死神完全没有想到捏着鼻子合作了半天的战神居然会突然发难，一眨眼都不到的功夫，那雪亮的黎明就骤然切开了她藏身的头骨白云，直直地斩在了她的身上！
    难以言喻的尖锐嘶鸣陡然在星界炸开，震荡灵魂、夺取生命的尖叫把战神震得思维迟缓，步步紧逼呃连击陡然慢了半拍。死神用羽翼掩住那从肩膀斜切到腰侧的剑光，将那不断撕裂着她的神话生物形态和躯体的银色光芒死死地封印在体内的冥界中，延缓着这实实在在的一记偷袭对自己的影响。
    随后她不再恋战，躲开再一次直奔她的脖颈的挥砍之后，死神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去，潜入了灵界，直奔卡尔德隆而去。
    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战神竟然没有就此停步，反而提着晨曦之剑以更快的速度冲了上来，紧追不舍地跟在死神的身后，被强化到了极致的速度甚至就要超过死神！
    萨林格尔从未感受到如此的愤怒，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战神勐地加速冲到了她的身侧。
    她以一个力量感极强的姿势甩动胳膊，晨曦之剑瞬间巨大化，寒光凛冽的剑刃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直接横斩而来，逼着死神要么停步阻挡，要么继续往前冲，撞上锋利的刀刃直接被一刀两断！
    “你这混账！”
    萨林格尔当然不能撞上去！相邻途径的真神近在迟尺，仅仅是靠近，自身的非凡特性就已经受到了聚合的吸引，战神恐怕也是如此。如果自己被一刀两断，另外的半边身体恐怕立刻就会被聚合过去，所有的特性直接被战神容纳吞噬！而剩下的部分即便到达了永暗之河又还有什么用？她会直接被永暗之河污染，或者就这样半死不活地躲在河里，等着战神有朝一日来容纳源质时被顺手杀死。
    她被逼着停下，好在现在距离卡尔德隆已经不远，层层叠叠的苍白响应了死神的呼唤，无数的灵体和上涨的雾气涌了上来，有些狼狈地挡住了战神的一击。
    “临阵偷袭，子承父业承得好啊，巴德海尔！”
    羽蛇的双目冒出苍白的火焰，她抛却了人类的形态，在灵界中舒展开遮天蔽日的双翼，那还残留着几分人类面貌的面目因狰狞和愤怒而扭曲，嘶嘶地吐着信子——
    “奥尔米尔当初暗害盟友莉莉丝，还试图嫁祸脑子不好使的苏尼亚索列姆，如今看来，背叛的基因就根植在你们卑劣的血脉里！”
    该隐秘的知识同时涉及三位真神，灵界中数不清的有智慧的灵界生物陡然因这个信息受到污染。而早已离开了战场，正远远地暗中观察的隐匿贤者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立刻把该情报收录。
    第三纪时“隐者”的唯一性还没有活化到如今的程度，也没有和屏障之后的知识荒野产生联系，第四纪以前的历史和隐秘对她来说几乎全都是空白，她此刻如饥似渴地倾听着。
    “萨林格尔，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我们本就是竞争者。”
    巴德海尔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她挡在死神前往卡尔德隆的必经之路上，显得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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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人的身板比起在灵界略有优势的羽蛇来说有些小了，但在力量上，她才是更强的一方。
    如她所想，天之母亲并没有追上来，或许是因为自身的胆怯，或许是被风暴之主制止，总之，三角的对峙缺了她便相当于不复存在……战神高举着晨曦之剑，剑上的光芒越发明亮，真神级别的猎魔人迅速地寻找着巨型羽蛇的弱点，只等蓄力结束便可给予致命一击。
    羽蛇发出咆孝，她的身躯仿佛占据了整个灵界，盘旋在巴德海尔的上方，借助火焰藏匿着自己，同时不断地利用灵界“无上无下，无左无右”的特性改变着位置，不暴露自己相对脆弱的七寸、翅根和下颚——羽蛇的七寸未必是致命弱点，但猎魔人可以将这里当做致命弱点。
    灵界中其余所有的东西都被排开或融合，七光更是被直接逼到了灵界的一个小角落里，和隐匿贤者当起了同桌，顺便被对方询问起更多的隐秘。
    紧接着，卡尔德隆震动起来，继上涨的苍白之后，澹澹的黑色雾气从城市的地步慢慢涌了出来。虽然无法到达永暗之河的河边，但永暗之河的支流尚且可以在这个距离之内回应她！
    “如果我再一次死去。”
    萨林格尔顿了顿，身躯穿行在灵界熊熊燃烧的苍白火焰中，冷笑随风而来：
    “那么永暗之河的河水也将吞噬你的弗萨克帝国。”
    “这是死神的判决！”
    巴德海尔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没有关系，到那时，我会以死神的身份，以你的信徒为锚稳定自身，然后再用效率更高的方法重新拥有一批战神的信徒。”
    她握紧了晨曦之剑，追踪着自己留在死神身上的那一道刀痕，粗略地判断着羽蛇的弱点所在的位置，甚至有所余裕地嘲讽出声：
    “除非，你敢让狂暴海也吞没南大陆。”
    当两位“永恒之暗”的候选终于在灵界大打出手之时，遥远的费内波特中，关注着众神战场的动向的大地母神略微勾了勾嘴角。
    她怀抱着虚幻的婴儿，将战神偷袭死神的一击看得清清楚楚，感觉确实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
    大地母神看着远处的鲁恩，看到了那概念上的封锁，还不是真神的乔治三世的律法拦不住一位真神，但她不能强攻，她要仔细想想，该如何把鲁恩境内的血族召集起来，不引人注目地离开。
    她想到了那个小小的血族青年——埃姆林·怀特。
    当了几十年序列7的那个青年，不仅真的得到了“愚者”的回应，还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晋升到了序列5，甚至开始寻求获取神性的机会。
    和神秘的“愚者”建立了联系的他，有足够的价值，也有了超乎想象的晋升速度，我也可以以始祖的身份给予卷顾，让他作为一面旗帜……她思考着，决定尽可能地保住埃姆林·怀特的性命。
    于是，那如同行尸走肉般穿行在贝克兰德小巷中的年轻血族陡然抬起了头，瞪大了双眼。
    随后，他如同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的孩子一样流下了泪水，又好像再次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赞美您，始祖，赞美您，我会做到的……”
    年轻的血族在漆黑的角落中低下头，朝着看不见的月亮虔诚地祈祷：
    “我一定会完成您的期待，我愿意赌上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我一定，一定会完成您的嘱托……”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因我的弱小而死。”
    他的思想和信念从未有过地纯净透彻，一时间，仿佛连往日里爱不释手的人偶们对他的吸引力都变小了许多，埃姆林·怀特铭记着始祖的箴言，他要变强，他要变得强大而智慧。
    一切都要为了扮演和晋升让路，现在，他背负着拯救血族的使命，他将会是真正的救世主。
    这是他的梦想，也是始祖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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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血族真是个有趣的种族，完全没有野心。被创造出来的血族都是母亲的好孩子，按理说，莉莉丝都没了，他们已有的天使竟然没想着晋升序列一，反而乖乖地留在2，干等始祖几乎不存在的启示。
    弗雷格拉：魔狼粗口

 第349章 真见诡

    674
    “启动炉心！”
    伴随着希尔兰的一声咆孝，原子钟加快了运转的速度，齿轮和杠杆彼此作用。
    轰隆，轰隆，金属构成的躯体像山一样高，但这样的物体根本不可能存在，它的骨架会被自己的重量和装甲压垮。巨大的滚轮拉扯着灵性材料制成的缆线，以正常机关绝对不可能做到的精密度搬运着部件，它们发出雨夜前的雷鸣般的震响，齐心协力启动着没有意志的神灵躯体。
    “燃料不够！殿下！主的身躯已经启动过一台，缺少了主的力量，剩余的燃料不足以再点燃一次炉心！”
    一个圣者狼狈地擦着额头的冷汗，他的资历和力量足以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教堂，但依然在突如其来的灭国灾难之前表现得像个刚进工坊的愣头青。所有人都紧张地忙碌在自己位置上，并用忧惧的眼神看着那越发明亮却始终到不了临界点的炉心。主允许他们以探索者的身份，用解析和求知的目光注视神的躯壳，但并不允许他们擅自作出更改——更何况他们本身也没有这个能力。
    巨大的地下建筑中四处都是机括运作声，轰鸣的金属碰撞声盖住了他的呼喊，他又不能离开自己的工位，只得尽可能大地喊道：“殿下！殿下！燃料储备正在快速减少！”
    希尔兰是个面容严肃方正的中年男子，身体健壮，气质干练，仿佛是某位大学中机械制造专业的教授，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教会里大部分人都同时有着工匠和教授的气质。
    她抬起手臂，拿起一个扁平的长方体，后面的镜头在正前方投射出一片画面。
    一声轻响，画面迅速勾勒出一个年轻英俊的人影。她此刻的衣服和头发都已经湿透，巨大的炼金矩阵被植入了土地，遵从“等量代换”的原理创造出巨大的墙壁。墙壁利用炼金术的缺陷，不断地吸收海水的生命力，不断地生长延长。但依然地有磅礴大雨从上方像泼水一样洒下。
    仔细一看确实是在泼水，因为那不是雨，是没能被高墙挡住的一波又一波的海浪。
    画面色彩完备，1:1真人大小，呈半透明状。如果不是那些景物以及出现在其中的博诺瓦·古斯塔夫都散发着微微的蓝光，恐怕真的会让人觉得是此地正在发生的景象。
    倘若有一个对非凡一无所知的通讯行业教授出现在这里，他会为眼前的一幕大为震惊——被认为无法理解也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罗塞尔掌上通讯设备”早就被蒸汽教会从技术上实现了，甚至更加完美！
    以差分机第二代还是手稿、且目前最先进的通讯设备还是电报机的发展程度来看，这样一个宛如宫廷镜子的小道具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博诺瓦，报告情况！”
    画面中的博诺瓦·古斯塔夫张了张嘴，但巨大的阴影朝她砸了过来，那炼金堤坝的某一段区域轰然垮塌，巨量的海水和跟房屋一个大小的金属块砸在水里，创造出新的漩涡。
    足足五秒后，天使才从这蕴含着暴君的威压和愤怒的海水中浮出来，爬上一块浮木。
    博诺瓦向着西方远眺，随后低沉地说：
    “间海的海水正在漫向中部高原，高于海平面十五米，尚未超越霍纳奇斯山脉最低的那一座。”
    高于海平面十五米……也就是说已经足够把大半个因蒂斯的地面整个全都淹没下去，能够在特里尔只留下几个大教堂的尖顶和罗塞尔大帝塑像的脑袋了！希尔兰顿时感觉整个大工房都安静了几分：
    “报告受灾范围！”
    “霍纳奇斯山脉以北全部被淹没，生还者几乎没有。”
    几乎没有——希尔兰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斥责博诺瓦这个模湖的用词，在工匠的字典里不能出现“大概”，“或许”，“几乎”之类不明确的词语，一厘米甚至一毫米的误差，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有可能是翻天覆地。她的耳边传来资料和金属工具坠地的声音，几个疑似出身北方的“机械之心”高级执事茫然地看着她，也茫然地看着那投影出来的画面，似乎是想从中找到一些家园的影子。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汪洋大海，天使站在浮木上漂流。
    希尔兰又开始觉得这样模湖的说辞或许也有些好处了——几乎没有，总能给人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应该是“肯定没有”。
    博诺瓦捏了捏自己的衣服，把湿透的袖子捏出了几滴水。她的身体迅速开始升温，不到五秒就把身上的衣服全部烘干，头发似乎也比之前更加蓬松了一些。
    她维持着自己站立的这片浮木的稳定，可以看到海面上和海水之下全都是一片狼藉。
    脚下的海水里是被冲垮的房屋的残骸，相对稳固的地基还留在地面上（或者说水底），但是玻璃碎裂，家具纷纷不翼而飞。海面上漂浮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和死掉的海洋生物，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海水浑浊不堪，博诺瓦看到几百米外的海面上伸出一只手，似乎是在求救，随后才发现那只是一根狰狞的断肢，胳膊连接着的人体全部消失不见，断裂处还不断有新鲜的血液流出。
    这是蛮惊悚的一幕，但博诺瓦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主的意愿是？”
    “主尚未给予神谕，你的选择是什么？”
    面对最虔诚的天使，希尔兰略微斟酌了一下言辞：“守护因蒂斯以及主的信徒。”
    “那么就点燃炉心，希尔兰。”
    钢铁的残骸堆积了起来，给炼金堤坝提供了材料。
    博诺瓦坚持不懈地顶着海浪修复着脚下水中断裂的金属墙壁，再次让它生长起来，高过海平面，挡住不断涌入的海水，即便这其实无济于事。在她的听到的祈祷中，冰冷的海水灌进无数的房屋和人的口鼻，人们还未等逃离便被汹涌的海水堵了回去。
    他们缺氧溺水，变成一具又一具的浮尸，顶到了天花板，或漂出来随着海流的波动而摇晃。
    他们的喉咙里开始还会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很快就沉寂下来。
    大量的负面情绪和对死亡的痛苦涌入两位天使的脑海，她们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在短时间内受到强烈的情绪影响，让她们产生了一种齿轮被卡住般的不适。
    “点燃炉心是唯一的办法。”
    博诺瓦的口吻很平静，像是日常对话，又像是命令：“用我或者你。”
    “你离得太远了，现在赶回来会造成更多的伤亡，我来充当炉心才是最有效率的选择。”
    “好的。”
    简洁高效的对话结束。希尔兰做出了回答，转过头，见刚才还茫然失措的高级执事们已经调整好了自身的情绪，在以最快的速度捡拾着掉落的文件和工具，弥补自己的失误。
    “维持圣躯稳定运转。”
    她将通讯装置交给站在身边的圣者，希尔兰脚下的地面逐渐变形重组，将一块最简单的金属改造成了完美且先进的脚踏式火焰喷射浮空装置。周围的圣者和高级执事们顿时看直了眼睛，一群工匠伸长脖子，擦眼镜戴眼镜的声音不绝于耳，有的人甚至让身边辅助的炼金人偶帮忙记录改装的全过程。
    希尔兰对周围人的反应见怪不怪，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她的逻辑回路就立刻权衡好了利害。
    她留了一个自己的炼金人偶在外面，也留下了备份的数据和记忆。万一自己出了什么意外，让那个人偶作为新的“自己”继续活下去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天使的位格就需要看神的意愿了。
    火焰飞行器缓缓升空，上升数十米后，到达了那巨大金属巨人胸口的位置。
    她继续上升，上升到头部的位置，随后希尔兰抬起手，金属巨人胸口严丝合缝的装甲板缓慢地移开了一道缝隙，她从飞行器上漂起，踩着不断生长出的金属走进了那条缝隙之中。
    强烈的高温瞬间袭来，希尔兰的头发上一秒还被热风吹得向上升起，下一秒就连同她的皮肤和外衣一起化作灰尽。她的血肉呈现出金属的光泽，在高温中飞快地变成被烧得发亮的红色，仿佛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烧红的骸骨。
    希尔兰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了液态金属，全部坠落到了胸口的炉心中。
    轰隆！
    随着权柄的进入，液态金属和灵性的焰火纠纠缠起来，不断地燃烧、上升。
    在蒸汽与机械教会高层惊叹崇敬的目光中，那山一样高的巨人震动起来，外壳和内部都随着权柄的灌注而自我更新，带上了银白色的光泽！
    希尔兰陡然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极其空旷的地方，仿佛浑身上下都被烈火灼烧，她什么都看不清，又好像自己的四肢都被牢牢地固定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感觉不到。
    她立刻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这是为神准备的躯体，不是天使能够驱动得了的。她现在就像是穿上了成年人的全金属潜水服的婴儿，连伸展开来去触碰肢体的末端都做不到！
    没关系……即便是婴儿，只要把整个身体都塞到袖子里，也至少是能搬动一下手掌的。
    她努力地去感知自己已经不存在的手臂，依靠冥想构想出自己崩散的指尖，随后，希尔兰“闭上双眼”，聆听起信徒们的祈祷，缓慢地，艰难地，动弹了一下手指。
    “博诺瓦·古斯塔夫，坐标确认……”
    炉心的火光忽然之间明亮起来，巨人的躯壳晃动，把所有站在金属连接桥上的人都震得东倒西歪。
    金属躯壳的右臂极其缓慢地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就在工匠们屏息凝神的时刻，全部的能量都在一瞬间转移到了这只手中，躯壳的右臂艰难地高高举起，对着空气中挥了挥。
    比博诺瓦的炼金术坚固了数十倍的银白色高墙陡然在浪潮中升起，将海浪隔绝在外。
    ……
    当蒸汽与机械之神注意到因蒂斯正在经受海啸的袭击的时候，海浪已经漫过了第利斯。
    她下意识地想要施以援手，但她的注意力刚一有转移的趋势，被束缚在胸腔中的原初魔女就也跟着动弹了一下眼睛，嘴角也隐约勾起，仿佛在等待着她放松对自己的压制。
    愤怒和寒意瞬间席卷了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大部分思想，她不得不暂时按捺下来，一边聆听着信徒们的呼喊，一边克制住自己神降的欲望，继续将全部心思都用在镇压奇克身上。
    对垒的精神世界里，奇克踩在遍布了天空的蛛丝上，忽然转动了一下脖子。
    她对正在和无尽的尸骨斗争的梅迪奇露出笑容：
    “蒸汽与机械之神快要压制不住我了，你猜她还能支撑多久？”
    梅迪奇一把火将涌来的尸骸再一次化为灰尽，她的视线从被蛛丝层层叠叠绑缚住吊在半空的巨龙王城利维希德上滑过，脸上轻佻的笑意一分未少。
    “真不知道你哪里有脸把苍白之灾当做你的战绩，从名字到战绩，有一分跟你有关系吗？”
    “你也只剩下嘴硬了，梅迪奇。”
    蛇发变换着角度朝着梅迪奇发动攻击，而奇克宛如蛛网中心的蜘蛛一样不为所动：
    “你引以为傲的那一切好像并不怎么强，只是唬人罢了。果然，没有见证者，没有知情人的战绩已经没什么用了，当你拿不出背叛之宴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你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呵呵，曾经有着无比辉煌的战绩的战争之神，如今说不定连成神仪式的要求都达不到，不觉得自己非常可怜吗，梅迪奇？”
    “呵呵呵，蠢货。”
    梅迪奇带着十二万分的不屑掏了掏耳朵，这个行为搭配她现在的脸再一次给奇克造成了极其糟糕的观感：“你连脑子都没有吗？你都没发现我的实力根本不止序列一吗？”
    她一边思考着该如何撤退，一边思考着如何拖延时间，嘴还在坚持输出：
    “那你猜，是谁让我恢复了力量？”
    奇克皱了皱眉，随后便舒展开来：“那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你背后是那位造物主，这谁都知道，除此之外，还有谁会……”
    话音未落，奇克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陡然瞪大了，几乎要瞪出眼眶。她眼睁睁地看着梅迪奇的身边突然涌现出层层叠叠的灰色雾气，紧接着，一个高渺的身影穿过了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封锁，穿过了她自己的精神壁垒，从极高处投下视线，平澹地视线穿越无数空间，看向了自己。
    梅迪奇也呆住了。
    被灰色的雾气接触到的那一刻，她勐地产生了自己的身体将会失去控制的想法，以至于在第一时间绷紧了全身，做出了警戒战斗的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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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相当失策，仿佛在说自己和自己的援军其实关系不怎么样，好在原初魔女没注意到。
    梅迪奇迅速做出反应，她把自己的呆滞隐藏得很好，甚至还继续虚张声势地笑了两声，但下一刻她和原初魔女一起笑不出来了，因为两人同时眼睁睁地看着那灰雾构成的缥缈人影微微动弹了一下，朝她们露出些许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后，把一枚水晶磨制的单片眼镜戴到了自己的右眼上。
    tbc
    ——————
    梅迪奇：6。
    愚者：不好意思啊梅迪奇，我实在没灵性了，就看看……啊？

 第350章 可以准备晋升了

    675
    “原来如此，世上还有如此多的隐秘，只不过涉及到诸位真神，你们不能轻易地说出……”
    “是的，隐匿贤者殿下，我们灵界七光自这个时代开始就已经产生，见证过许许多多的变迁。”
    “你们没有权柄，但是也是灵界的重要象征，和现实世界密切关联……”
    “是的，在前些年，我们还设计出了差分机二代的手稿。”
    “那件东西罗塞尔曾经提到过——罗塞尔没有提到二代，而是说在差分机后有一个新的概念，应该叫做分析机，只不过她那时候是知识皇帝，没空也不打算设计分析机……”
    “分析机？隐匿贤者殿下，请您把这件东西的更多细节告诉我们。”
    隐匿贤者的大眼睛待在七条光带旁边，像是什么超现实的画面：
    “没问题，那么，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想问问你们，传说中不死鸟格蕾嘉莉藏匿在卡尔德隆的复活后手究竟是什么？不死鸟一族的覆灭和格蕾嘉莉本人的关系有多大？卡尔德隆中存在着源质‘永暗之河’，那她难道是想借用自己留在永暗之河内的烙印复活？”
    “格蕾嘉莉已经死了两个纪元了，可以直呼其名，你们能不能为我解惑？”
    七条光带彼此纠缠了一下，进行了一秒钟的信息交换——联想成人类的话，大概就是一群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的老头子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然后，红色的光带发话了：
    “涉及权柄复合的古神，我们也不清楚太多……但和您的猜测很是相似，是不死鸟格蕾嘉莉对永暗之河的力量的一些猜测和运用……”
    “……她自己也不知道能否成功，但眼下已经无路可走……”
    她们窸窸窣窣地交流了一会儿，最后橘光做出定论：
    “……可惜，我们不确定这样的复活到底能否成功，但格蕾嘉莉将自己的信徒城镇整个拔起丢入灵界的行为等同于自绝根基，不死鸟一族也从此衰弱下去，后来被羽蛇取代，彻底没有了声息。而她最终也没能从卡尔德隆中走出，被现任死神抹去了所有的复活手段，全部的努力都白费了。”
    隐匿贤者的眼珠子转了转，联想成人类，她大概正坐在这里聚精会神地看着这群彩色老头，手里还抓着一包瓜子：
    “格蕾嘉莉是古神，那她混合了哪些途径？”
    彩色老头们对视一眼，说道：“除了‘收尸人’之外，还混合了‘门’途径。”
    “死亡和门是怎么混合到一起的，格蕾嘉莉把死亡当做通往另外世界的概念了吗？”隐匿贤者大感好奇，同时又因为大量的隐秘情报流入而身心愉悦，她的求知欲熊熊燃烧，“那……”
    靛光晃动了一下，彩色老头咳嗽一声，赶紧打断了隐匿贤者源源不断的提问：
    “隐匿贤者殿下，按照我们之前的共识，现在应该是我们向您提问了！”
    “……那当时存在的其他古神又是什么样的混合途径呢。”隐匿贤者坚持说完了这句话，恋恋不舍地回答，“那好，现在该我来回答你们的问题了，我活化得比你们要晚，你们想知道什么？”
    红光再次光芒大作，仿佛是红色老头艾尔·莫瑞亚眼睛一亮：
    “尊敬的隐匿贤者殿下，我们想要知道一些封印之后的信息，也就是神秘的西大陆。”
    橘光紧随其后：
    “我们是灵界的存在，我们自然也被‘灵界的伟大主宰’的封印隔绝在外，不仅无法相应那边的呼唤，还不能看到那边的任何情况，我们斗胆发问，另一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有人类存在吗？”
    “人类……”
    隐匿贤者的眼珠子上下移动，像是在点头：“有，西大陆的人类发展得很不错，他们在大概三百年前就已经研究出分析机了，又在二百年内在‘天工’的带领下开始简单地运用电力。”
    七道净光纠缠在一起，彩色老头们交换着彼此的惊讶和好奇：“天工？”
    “受到‘知识荒野’统治，并崇拜‘知识荒野’的人格化形象的群体，类似工匠。”
    涉及自身的问题隐匿贤者并不打算详细回答，缠绕在眼珠附近的数据流改变了形态，从古赫密斯语、古巨人语、古精灵语转变成一种特别的方块字。这是一种特殊的符号文字，而存在过的绝大部分文字都是字母文字，灵界七光围了上去，靠近了这些方块字，尝试解读其中的意思。
    “这是那边的世界的通用语。”她说。
    “有一点像古精灵语。”橘光说道，“古精灵语也使用过符号文字。”
    “但是因为符号文字难以书写，逐渐也增加了字母文字，后来以字母为主。”蓝光说道。
    “罗塞尔·古斯塔夫的日记使用的是这种文字，不过比较抽象。”
    “有意地改变字形，以保存秘密？不过她是怎么得知这种文字的写法的，她和古精灵的文明有过接触吗？”
    “根据那位精灵王的说法，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一位上位精灵的诞生，是符号也是名字。根据古精灵的‘西大陆’传说，我觉得可以初步假设——古代精灵是受到‘风暴’途径影响的古代西大陆人类，所谓的‘每一个符号代表一个上位精灵’，可能是对当时的历史‘使用这些方块字的古代西大陆人类试图传播符号文字’这一历史事件的扭曲……”
    彩色老头们又交头接耳了一番，她们没能破译出方块字，但是饶有兴致地讨论起了古精灵语可能的产生和变迁史：
    “说得很有道理！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当时被传授这些文字的生物，因为无法理解这种符号的意义，又因为上位精灵的名字使用这种文字，所以只能认为这是那些上位精灵的身份象征呢？”
    “这是里程碑式的猜测！”
    “对罗塞尔日记的安全部分的破译可以引入古精灵语作为对比！”
    紫光看着红光：
    “可是现存的古精灵遗迹早就毁于一旦了，而且绝大部分对古精灵历史的研究都是风暴教会资助的。之前摩斯苦修会找到的《天灾之书》，也被风暴教会带走了，得到了传承的卡维图瓦的精灵宫殿遗址也毁于一旦，想从里面抠出一副壁画都做不到。”
    红光讪讪地说：“那就只好引入这个想法……”
    橘光若有所思，并且突然有点想抓起一颗糖果丢进嘴里：“有道理，得想个办法转生一次，把这个猜测流传到神秘学、语言学和考古学世界里……”
    随后，她们想起带来这个消息的隐匿贤者，表现得更加热切：
    “能否把这种语言教授给我们？”
    隐匿贤者不为所动：“我不能做出这个决定。”
    “那么恳请您为我们询问尊贵的‘疯狂奥秘，知识之妖’殿下。”蓝光又问，“那么，在西大陆的世界里，既然会崇拜‘知识荒野’的人格化存在，那也有教会，也有神吗？”
    隐匿贤者没有直接回答：“你们可以把那里的组织理解成教会，但西大陆并不存在信仰和过度的个人崇拜……西大陆也没有魔药和途径的划分，他们往往依靠权柄组成不同的组织。”
    “举个例子，‘窥秘人’拥有预言、占星的技术，‘通识者’也有，‘占卜家’也有，那么被赐予了这方面的能力的人就可能会聚集到一起，受到‘天机’或者‘天命’的领导，还有少部分人会去供奉那位天尊，但是目前天尊道场的发展前景都不太好，有点就业困难……”
    七光如饥似渴地听着，忽然，隐匿贤者停顿下来，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星界，只见一道黑焰如同长虹般划破了天空，直奔远处而去。
    ……
    原初魔女离开了。
    精神世界中的她直接终止了战斗。
    或许是在她看来，当梅迪奇的那位背后支持者显露身姿的那一刻，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和这个猎人纠缠了，只要能活着离开就算成功！
    虽然“诡秘之主”是谁跟原初魔女都没关系，有没有人性也无所谓，但现在这个“诡秘之主”已经站定了立场，有了帮助的对象，那自己还不跑是等着被当场做成秘偶喂给梅迪奇吗？
    由于奇克是真神而梅迪奇只是序列一，梅迪奇无法阻止一心想离开的原初魔女，只能目送她脱离战场然后控制自己的身体。
    蒸汽与机械之神正因为大量锚点的减少而陷入愤怒的不稳定状态，好在全世界的人类都在使用她的技术结晶，虽然因蒂斯一眨眼就少了几万的锚，但她还能依靠那些连信仰都不算的印象勉强维持。
    因此，当奇克不再和梅迪奇纠缠，一股脑地准备离开时，她甚至有些高兴。
    原初魔女使出浑身解数从火刑架上挣脱了双手，然后用蛇群、黑焰和蛛丝在蒸汽之神的胸腔容器内部大肆破坏，半是不愿忍受半是自己私心的情况下，蒸汽与机械之神没有用全力去压制——何况她们都是成名已久的真神，力量上不相上下，现在状态也差得不相上下。等到得到了束缚魔女的火刑架上造物主加强的力量消失之后，奇克还是能够离去，而自己却要多吃一番苦头。
    以正常人的思路来说，做出这个计划的梅迪奇也没想着就这么直接把奇克融了……想想这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一个没当过神灵的存在如何能战胜真神的意志呢？
    梅迪奇所想的不过是拖住奇克，让蒸汽与机械之神能够在“愚者”的帮助下和隐匿贤者作战。
    利用历史投影“同一时间内，本体和历史投影只能有一个存在意识”的机制，能够利用这个机制瞬间改变位置。梅迪奇暂时从红天使那边退出，通过投影降临到了这边。如果她想要撤离，只需要把索伦和艾因霍恩顶下去，这边的历史投影自然就会变成没有意识的空壳。
    顺便，梅迪奇也想要通过精神上的融合试探一下奇克对魔女途径的掌控，顺便投个简历过去。
    目前看来梅迪奇的投简历行为并不成功，先不说只有三成甚至更低的成功率，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企业招收管理，看到投来的简历上只有应聘者四十年前的经历也会考虑拒绝的。
    现在，隐匿贤者不知为何只是试探了一次就离开，奇克也突然想跑路了，简直是在开打前两人想都不敢想的完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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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半推半就，奇克没花多久就挣脱了火刑架，然后挣脱了蒸汽之神的束缚，原初魔女飞快地隐藏气息，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从星界远走高飞，仿佛背后有一个造物主在追她似的。
    ——原本做好了你死我活的准备的神战，就这样，以一种荒诞又意料之外的方式结束了。
    蒸汽之神当即开始给自己的信徒们提供帮助，使出浑身解数去保护自己那些可怜的锚。
    过了片刻，停留在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另一个舱室里的梅迪奇神降容器逐渐复苏过来。结束了精神博弈的梅迪奇松了口气，随后咂咂嘴，有些感慨地说到：
    “这‘愚者’还真挺能唬人的。”
    “？”
    “你别管，安心做你的事情。”
    梅迪奇活动了一下肩膀，把脑海里那个戴单片眼镜的形象移除出去，长长地呼气。
    随后，她才注意到现在的发展是水淹因蒂斯，而且已经有五分之一的因蒂斯国土埋在水底下了，人员死伤惨重，蒸汽与机械之神正在帮忙，但那些水抽都抽不干净。——废话，平时抽水是一个地方的水移到另一个地方，现在整个海洋都连起来往因蒂斯灌水了，往哪里抽不都一样吗？
    梅迪奇观望了一会，随后拍了拍蒸汽：
    “你还有力气没？”
    “？”
    “有力气就别在这白费力气了，你不如去帮老蛇。”
    梅迪奇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对同僚的战术思维感到绝望：“你去帮老蛇站站场子，我去给你保因蒂斯，不然你要是亲自动手疏通洪水，列奥德罗就要来针对你了。难不成你想以真神的力量和她掰手腕？”
    蒸汽与机械之神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贝克兰德中，克来恩呆呆地坐在源堡上，隐约猜到了自己造成了什么后果，但他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在回荡——
    ——我还能再喝十瓶“诡法师”魔药。
    tbc
    ——————
    克来恩《vp》：挺突然的，就，消化完了，我还连序列3的主材料都不知道。
    克来恩《vp》：该找谁啊？幽暗圣者？幽暗圣者在吗？我的“古代学者”配方和材料你有没有头绪啊……

 第351章 猜测

    676
    “天哪。”阿蒙喝了一口手里的饮料，“真刺激。”
    祂在北大陆的犄角旮旯里溜达，时不时抬起头注意一下上面星界和灵界的神战。完全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场神战打得那叫一个力大砖飞，群魔乱舞，异象频出，精彩纷呈。
    天空一片漆黑，没有到晚上六点，街上也没有人，所以这座小城市的煤气路灯也没有按时打开。阿蒙溜达在街上，手上是从一家商店里顺来的鲜榨果汁饮品。虽然看不清祂的脸和服装，但是能够看见右眼上的单片眼镜在闪闪发光，还映照出了一点常年挂在嘴边的笑容。
    当列奥德罗突然发难杀死赫拉伯根成就双途径真神的时候，阿蒙对背叛者们的狗咬狗报以冷笑；
    当战神和死神为了自保，也为了在所谓的造物主面前露脸的时候，阿蒙的冷笑变成了讽刺；
    当梅迪奇和蒸汽与机械之神为了因蒂斯对上原初魔女、隐匿贤者的时候，阿蒙有点想笑，但又不想笑了，祂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厌烦，从神战的立场到表现，阿蒙全都觉得厌烦和无聊。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有的非凡者都是这样。他们或祂们前赴后继地追逐着前面的人，但不是为了被赞扬的那些信念和美好，而是为了把前面的人杀死，让自己走得更高。
    而这条路是永无止境的，就好像从序列9到序列0，从序列0到旧日。最后你无路可走了，只剩下最初等着你，等着在你身上苏醒，或者在别的神身上苏醒，然后把世界刷新，开启下一个轮回。
    就如同一个困境，一个死局。
    也只有在这时候，阿蒙才能比较切身地感受到自己的出身是多么优越——祂打一开始就是带着唯一性的天使之王，跳过了从低序列开始的弱小困扰，免去了永无止境的被追杀和追杀别人的日子，直接一步到位去玩弄别人，唯一的敌人也只有一个比较会藏的帕列斯·索罗亚斯德而已。
    有一个追了快一千年都没追到的对手，或许在别人听起来会是一件让人恼火的事情，但阿蒙不这样觉得，阿蒙甚至享受其中，也不着急，毕竟祂还对成神仪式没有头绪呢。
    帕列斯就像一个比其他所有人都要结实的玩具，祂不会坐以待毙，不会哭天抢地，也不会自暴自弃，哪怕自己衰弱得都要死了，还要坚持去试着苟且偷生，甚至抓几个自己的分身。
    祂总能给阿蒙带来一些新奇的体验和刺激，可惜索罗亚斯德家族只有祂一个这么结实。
    阿蒙的人生经历就如旧日纪元的一句玩笑话——平民玩家是付费玩家的游戏体验。所有偷盗者途径的成员，甚至相邻两条途径的不幸非凡者，都是阿蒙的人生体验。
    雷声和水声不断，仿佛附近有一座工厂正在排水似的，阿蒙喝了一口果汁，想到了另一件事。
    “真实造物主是去东大陆掌控混沌海了，这段时间不能回去了。”
    “看来祂是准备坐实自己的‘造物主’之名……”
    占据这个偷来的名字。
    阿蒙踢掉脚边的一块小石子，继续在人行道上溜达。
    祂抬头看去，灵界已经因为两位神灵的争斗开始出现混乱，如果现在有人试图进行灵界穿行，或者借助灵界进行占卜，那他肯定会失败。灵界穿行时会发现自己穿行到了传说中的冥界，占卜和预言会疯狂地出现各种和死亡与战斗有关的干扰意向，无法得到正常的回应。
    两个世界在这时候重叠，一个是凡人的世界，凡人战战兢兢地躲在避难所里，或者自己觉得安全的任何地方等待灾难降临；一个是神的世界，神灵看起来是在其他地方战斗，但实际上一举一动依然和凡人的世界息息相关，有时候一点逸散出去的灵性力量就足够产生一场巨大的灾难。
    两个世界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重叠着，似乎遥不可及，但又好像伸出手就能触碰到。
    “祂们这算是在……斗智斗勇吗？”
    短短片刻就目睹了战神反水的事迹的阿蒙有些想笑。
    眼前的画面让祂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诸多真神和天使之王围攻最强的多途径真神，只不过当初是殊死搏斗，现在只是看立场行动。可是看情况，这些神联手也没有给列奥德罗造成多大的伤害，当初仅仅因为萨斯利尔背叛本体，就能让远古的造物主被众神群殴致死，甚至分而食之吗？
    偏执狂说过当初的事情不是祂们想得那么简单，但其深意阿蒙确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点意思都没有。阿蒙不再去看战神。
    鲁恩、塞加尔、伦堡和马锡等国已经被乔治三世连成了一片，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进出，就连和分身的联系也收到了限制。虽然阿蒙拥有唯一性，以“偷盗者”神不知鬼不觉的管理潜入进去也不是不行，但阿蒙觉得自己没必要这样做，因为这纯粹是冒险而已。
    如果仅仅是为了追求刺激，让分身去潜入玩玩也可以。但问题在于，鲁恩王国现在不仅有个“黑皇帝”途径的天使之王，还有个双途径真神列奥德罗在那里。
    挑衅弑序亲王事小，把自身暴露在列奥德罗面前事大。
    阿蒙不觉得对方会让自己活着进去，活着出来。
    现在，星界中的战斗突然就结束了，结束得猝不及防，阿蒙还没看够。但灵界中，萨林格尔和战神依然在一边拉扯一边搏斗，大有把整个灵界都打得支离破碎架势。祂们的实力几乎没有水分，而力量又是正儿八经的难分伯仲，现在也确实都起了杀心。
    对永暗之河支流的掌控补上了死神缺少一份序列一和成神带来的力量质变，但克制着自己的两条相邻途径的“猎魔人”也不是好惹的，大有把遭遇战打成持久战的趋势。
    没准今天就能又看到一个双途径真神诞生呢？现在的世界真是太热闹了！
    阿蒙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开始期待起这场闹剧的结尾，反正跟祂没有关系。没有生物是不喜欢吃瓜的，何况还是这种吃起来有滋有味的现场瓜。
    紧接着，祂将饮料凑到嘴边，准备再喝一口。
    阿蒙的动作忽然停顿下来，祂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祂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右眼眶，把单片眼镜摘下又戴上，感觉心中充满了疑惑。
    “刚才是谁在扮演我？”
    “我还无法对他施加影响……”
    阿蒙再一次看向鲁恩王国的方向，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似乎在极力按捺着什么。远处的天空上雷电闪过，阿蒙只得恋恋不舍地转过了身，继续心不在焉地溜达。
    我不着急。祂想，我一点都不着急。
    ……
    瞬息之间有已经到达了南大陆的原初魔女忽然刹住脚步，秀气的眉毛深深地拧到一起。
    “不对！如果那位诡秘已经归来……为什么会和造物主的阵营一起？”
    祂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刚才仿佛脑子生锈，完全没有思考，看到诡秘之主的形象和源堡的气息不是作假之后就只想到赶紧离开，仔细一想，这根本就不对劲！
    “有人已经找到了源堡！”祂突然意识到，“诡秘之主即将诞生了！”
    “现在应该立刻去寻找这样的人，祂既然站在了梅迪奇的一边，我就该思考将祂拔除了！”
    ……
    克莱恩将信将疑地再一次离开源堡，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接过贴身男仆递来的温热茶水。
    见周围的人都开始要么取出自己带着的面包，要么让佣人准备食物，克莱恩便也对理查德森和瓦尔特打趣道：“下午茶已经结束了吗？”
    “是的，先生。”瓦尔特开口，“快要到晚餐时间了。”
    按照鲁恩的上流阶级晚餐时间，也就是说现在差不多是六点了。
    平时，佣人们会早早开始按照雇主的要求准备对应的食材制作美味佳肴，再根据要求或者食物的种类挑选佐餐的酒，还需要等待主人们完成社交，回来更换衣物，耗费一个多小时是非常正常的。但是现在在避难所里不会做得这么精致，克莱恩看到周围的中产阶级朋友们也只是让佣人取出面包和肉类，有人带了小锅稍微煎一煎，有人只是把面包和肉片涂上果酱，搭配茶水一起吃掉。
    ——鲁恩作为这次突袭神战的策划方，避难的通知发得比较早，而且也写明了可能会需要市民在避难所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带上锅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克莱恩咳嗽一声，恰好看到旁边不远处马赫特议员的妻子不带恶意却有些揶揄的笑容，而海柔尔小姐正站在母亲的身边，一边等待着佣人把晚餐准备好，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避难通知发出来的时候，马赫特议员已经在皇后区办公了，父亲不在身边，作为非凡者的她在这样的环境里下意识地担任起了母亲的保镖的职责。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以一个笑容，感觉自己今天下午睡得确实有点多了。随后拿掉身上盖着的薄毯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考虑到现在梅迪奇，蒸汽与机械之神还有原初魔女的神战似乎是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大概率没自己什么事了，克莱恩的心情便跟着放松了一些，对自己的贴身男仆和管家说道：
    “瓦尔特，我们有什么食物？”
    作为主人当然是不用思考得面面俱到的，不然要管家和佣人做什么。
    瓦尔特微微低头，看向他们脚边的两个木箱：“先生，我们带来了足够三个人吃四天的食物，有大量的点心面包，一些黄油，大量肉类，还有少量水果，很抱歉，撤离紧急，没有带来酒类。”
    克莱恩并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面包、香肠和熟牛肉，茶水就好。”
    理查德森已经打开了箱子：“好的。”
    吩咐完这一切，克莱恩再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安心地等待晚餐被端上来。
    避难所里只有寥寥几人正在使用厨具，而且都靠近了通风还算不错的地方，防止煤炭的气味影响到他人——以这个数量和还算不错的通风状况来看，应该是不用担心一氧化碳浓度超标的。
    还有人把肉类放在正在烧水的水壶附近加热，真的很不方便啊……
    克莱恩叹了口气，看到别人煎肉，他就想起了自己独居的小公寓里的平底锅，他用优惠劵从网上买了一套锅子，用得还不错，毕竟独身在外不能总是下馆子，还是自己买菜自己做比较省钱。
    虽然最开始做的饭很难吃，但是时间久了技术和味道就上去了。
    也幸亏自己会做饭，还能够在现在的世界里偶尔回味一下蛋炒饭的味道。
    然后就克莱恩想起自己在超市打折的时候买的电磁炉，还有偶尔会用来煮粥涮羊肉的小电锅，冬天一个人在家涮锅子舒服极了……克莱恩的鼻尖萦绕着煤炭和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但他思绪越飘越远，飘到了自己那不大、很乱但很温馨的小公寓里，飘到了爸妈时不时打来的电话上。
    克莱恩皱了皱鼻子，不动声色地抹了把脸，把眼眶酸涩的感觉抹了回去。
    现在的世界已经没有能让他感到安心和怀念的地方了，他的安全感唯有自己才能给予。
    因此他此刻更加好奇那和隐匿贤者有关的民国世界，至少那里离他更近，那里的文字和风格都让他更加熟悉，更像他魂牵梦绕的故土。如果他“穿越”到的不是一个类似18~19世纪的欧洲国家，而是一个中式的时代，他至少不用对着英文回忆方块字，不用对着面包怀念糖葫芦和包子。
    他本能地觉得自己被影响而看到的那副景象可能不是偶然，可能是隐匿贤者真的在传递这一信息，毕竟对方是和信息数据有关的途径——但是传递这个信息是为了什么？
    “得不出答案啊……还是先想想别的事情。”
    克莱恩揉了揉眉心，把思想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我扮演阿蒙居然吓得原初魔女当场离开，我的诡法师魔药也因此‘唰的一下’全都消化完了，呃，这下搜寻序列3主材料的事情真的该提上日程了，首先我应该向谁祈祷呢？”
    “真实造物主说，祂离开之后，最好不要念诵祂的名，有事去问极光会其他人。”
    “那就过会儿先联系一下幽暗圣者……”
    克莱恩往口袋里摸了摸，摸到了一个对应的符咒。
    符咒是硬的，但是捏起来莫名有种柔软的感觉，仿佛在捏一团有温度的血肉。
    虽然序列4没有尊名可用，但幽暗圣者属于“秘祈人”，极光会里有对应的符咒可以让其他途径的成员加入秘祈人的特别频道，正好无面人也擅长扭曲血肉。只要使用这个符咒，就能暂时获得“秘祈人”途径血肉通讯的能力，联系幽暗圣者不在话下。
    “吓跑奇克的不应该是阿蒙？”
    虽然白银城的神话里称阿蒙是“恶作剧之神”，但阿蒙的本质应该是“时天使”，一个“偷盗者”途径的天使之王。原初魔女奇克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真神，而且是比较活跃的真神。
    不仅给特莉丝改了名，准备把对方当成神降容器，之前还打算利用贝克兰德大雾霾做些什么。天使之王肯定吓不跑一个真神，那就应该是源堡+阿蒙的这个组合吓到了原初魔女，“源堡+阿蒙”这个组合肯定让祂联想到了什么，才会让我的“诡法师”魔药瞬间消化完毕。
    这个组合代表着什么？
    克莱恩只是觉得阿蒙肯定比自己更有威慑力，想着“能让奇克呆住一秒也好”才做出这个动作，没想到居然产生了如此好的效果。
    “愚者”先生摸了摸下巴，感觉自己似乎一不注意就触及到了某个核心的秘密。
    接着，他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名字来。
    “福生玄黄天尊？”
    “真实造物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特地问过我，有没有一个自称‘天尊’的人跟我讲话……”
    “……就这么假设好了……源堡会让阿蒙变成天尊？”
    “那么福生玄黄天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多途径真神？还是能够完全掌控源堡的多途径真神？所以能够吓跑一个奇克？”
    克莱恩随意的一想，忽然觉得悚然：
    “真实造物主一直帮助我，为我规划一切，难道是期待我成为福生玄黄天尊？或者是取代祂？”
    tbc
    ——————
    阿蒙：我不急，我不急。
    (本章完)

 第352章 必由之路

    677
    “结合一直以来的帮助，真实造物主该不会是打算让我成为或者取代福生玄黄天尊？”
    得到这个结论的瞬间，克莱恩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一朵蘑菇云炸开——他觉得自己猜对了，事实可能就是这样，真实造物主的目的可能就是这个！
    仔细想想，其实已经有很多小事情从侧面证明了这个猜测是对的……
    假设真实造物主的目的就是“让克莱恩成为福生玄黄天尊”，那么之前那个恶魔途径的高序列对自己的敌意就能理解了，“我针对你，其实跟你没有关系”，只是跟福生玄黄天尊有关系，而克莱恩本人跟祂毫无任何利益冲突，仅仅是，谁想要成为天尊，谁就会被针对而已。
    照这么看来，“橘光”死前对自己以礼相待的理由也很明确了，祂注意到了源堡，但不确定拥有源堡的人是“克莱恩·莫雷蒂”还是福生玄黄天尊。而克莱恩当时的猜测也不完全算错，虽然没有膨胀到觉得自己是“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的转世，但也觉得自己肯定和“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有密切关联，更何况，偶然见到的那个奇怪的阿蒙也说过一句特别的话：“我不想承担，也不想死”。
    这句话的意思会不会就是说，阿蒙觉得自己会被福生玄黄天尊取代？嘶，祂都不觉得自己会变成精神缝合怪，而是觉得自己肯定会“死”吗？
    克莱恩一边发呆，一边在自己的脑子里写了个等式。
    源堡+阿蒙=福生玄黄天尊？
    源堡=和福生玄黄天尊密切相关的事物？又或者，源堡=成为福生玄黄天尊的可能？
    说到底，源堡到底又是个什么东西？它不是特性，不是唯一性，不是遗留的神国，偏偏又和神灵密切相关，甚至带着它就会被当成天尊，跟个身份证明一样，这到底是是什么东西？
    真实造物主已经把话说得比较明白了，但克莱恩依然感觉自己被蒙在鼓里，他倒是也能理解真实造物主的“良苦用心”——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克莱恩小同志啊，伱就是天命之人，你以后一定要努力成神拯救世界，当时刚晋升序列5的克莱恩肯定会被吓得觉得这位着名疯神又要发疯了。
    对真实造物主来说，有些话是不能讲的，只能让克莱恩自己去悟，但对克莱恩来说，这样的行为极其不负责任，连自己以后到底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坚定前进呢？
    如今他已经序列4，开始筹备序列3，成神看上去只是再喝个321魔药的事情，但克莱恩却觉得眼前的迷雾不仅没有减少还越来越多，真相仿佛一个洋葱，剥了一层还有一层，还让他直掉眼泪。
    就像大雾霾，第一层是魔女“绝望夜莺”屠杀东区民众消化魔药，第二层是掩盖大量流失的平民人口，第三层是魔女和王室的合作，魔女帮王室买卖人口，第四层才是乔治三世晋升黑皇帝。
    真相的外衣被一层一层地剥下来，但还能怎么样呢？
    看到最后，即便知道了真相，克莱恩和奥黛丽也只有看黑皇帝兴叹的份。
    “哪有这样的啊。”
    饶是克莱恩脾气好，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老同乡的独断专行。
    先不说对方一心想要他成神的事情了，无论克莱恩怎么拒绝怎么暗示自己不行还都摆出一副“等你以后就懂了”的表情，这就已经足够让克莱恩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如今更是把这个关乎“福生玄黄天尊”的重要机密给隐瞒了，假设克莱恩真的能做到，万一自己以后傻乎乎地听着真实造物主的话成神了，成神的那天忽然看到精神烙印里蹦出来个天尊跟自己打招呼，岂不是要当场吓到失控？
    可惜眼下自己就算在心里吐槽个翻天覆地真实造物主也听不到，真实造物主去东大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临走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堆，克莱恩简直感觉对方背后插满了旗子。
    不过，真实造物主去东大陆好像没经过白银城。小“太阳”没有给自己祈祷，明明“正义”她们，“星星”，“月亮”，战争天使，博诺瓦·古斯塔夫明明都祈祷过了，就剩下白银城还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样子，这下真是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世外桃源，谁才是神弃之地了。
    唉，平静一点也好。
    如果“太阳”那边也来求助，那自己就真的一点余力都没有了。
    但白银城大概率是不会碰上什么需要求助“愚者”的事情的，顶多就是需要一些口头的交流，虽然真实造物主声称自己已经放弃了白银城，但是“命运天使”乌洛琉斯祂可没有带走，既是造物主重视白银城人民的证据，也是造物主和“愚者”是友好合作关系的证明之一。再说了，有一位“命运”途径的天使待在白银城里，白银城哪里有可能遇到危险？应该是日子越来越好过才对。
    “先生。”
    贴身男仆的呼喊声打断了克莱恩东奔西跑的思绪，克莱恩条件反射地挂上了道恩·唐泰斯式温和体贴的笑容，见理查德森将餐盘和餐具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您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瓦尔特也及时走了上来，将带来的那一套茶具放在一边，准备为雇主倒茶。
    “好，辛苦你们了。”
    克莱恩站起来，走到小桌边。淋着酱料的厚切熟牛肉还是温热的，散发出阵阵香气，切片的香肠和水果被摆放在旁边，卖相比起平日确实粗糙了一些，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算是奢侈。洁白柔软的点心面包放在另一个盘子里，等待道恩先生抹上黄油和香甜的果酱。避难所灯光昏黄，贴身男仆站立在一旁，还隐约带了点烛光晚餐的氛围，克莱恩忍不住在心感慨起这过于小布尔乔亚的生活方式。
    但谁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水准更高呢？克莱恩自认为还是很喜爱享受的。
    也因为自己本来只是个普通人的缘故，克莱恩觉得眼前已经是奢侈。但要是把这些食物摆放到霍尔家那种贵族的面前，那贵族就要觉得这简直粗糙到无法忍受了。
    克莱恩一边吃，一边思考起自己刚才没想出来的事情。
    源堡真正的功能肯定不是拿来开会，那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它富含灵性，能够保存灵体不受外界影响，还能增强“欺诈”，“历史投影”和“占卜”的力量……
    “咦，我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
    克莱恩的眼睛渐渐瞪大，冷汗不受控制地从后背沁了出来：
    “当初，我在利用源堡做出‘纸人天使’和‘密契仪式’的时候，感觉到的是其实是源堡在回应我的，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源堡像是一个特别的东西，会很机械式地回应一些信息。”
    仔细一想，神灵不就是这样吗？还在廷根的时候，老尼尔的“治便秘术”，“结婚纪念日送花术”和“帮忙还债术”难道还能是女神亲自回应的吗？肯定只是因为仪式魔法的指向正确，和对应的灵性事物产生了交互，让神的灵性自动回应了老尼尔的法术……这不就跟最开始的源堡一样吗？
    甚至源堡是可以回应尊名的！
    塔罗会给予的回应，似乎一直都是先触发源堡上“愚者”高背椅后的纹样，然后才联系到控制源堡的克莱恩，只是因为速度较快所以几乎不分先后，这件事情平时觉得没什么，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越想越不对劲。——如果带入封印物去想，那就等于向因斯·赞格威尔的尊名祈祷，结果是0-08先接到祈祷，这不就是代表尊名的真正持有者其实是0-08而不是因斯·赞格威尔吗？
    那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的话——
    “该死，有没有一种可能……天尊其实就是源堡？”
    “就像封印物的活着的特性那样……？”
    我的占卜之所以那么强力，是因为在源堡内做占卜的我，本质上是在以“福生玄黄天尊”这个神灵级别的强者的位格占卜？
    “源堡不是什么身份证明，因为它无法被随意给予，只能去尝试建立联系……它就是福生玄黄天尊的载体？沉睡时的表现？被吊在半空的灵魂们每一个都像我一样带着源堡的气息，也就是说每一个在‘橘光’祂们看来或许都是‘灵界伟大主宰’的化身……哈哈，简直就像分身或者秘偶一样啊！”
    一道惊雷在脑内炸开，在“天尊就是源堡”的这个假设里，瞬间所有的谜团全都解开了。克莱恩感觉自己的情绪稍微有些失控了，切割牛肉和香肠用的餐具在他的手心里微微变形。
    “无面人”操控着身体继续切割牛肉，他的目光直视着餐盘上的某个点，注意力却不在食物上。
    这么想着，克莱恩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悲凉。
    如果福生玄黄天尊的目的是让他们这些人在得知真相后愤怒绝望的话，那祂已经做到了。
    如果祂想要的是这些人努力变强，然后在得到真相后崩溃，让祂的精神趁虚而入、借体重生的话，那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突然被丢到这陌生的土地上，真正能够对自己原本的生活环境完全没有怀念的人有多少，真的能够像那些单向穿越一样迅速适应并且一点都不想回去的人有多少？那这些人在寻找、努力过后只得到一个“现在是未来”的答案时又该有多绝望？克莱恩只是稍微一想就觉得遍体生寒。
    现在这个猜测的正确与否克莱恩已经不去想了——当一个线索能够解开他一直以来所有的疑惑的时候，那这条线索对他来说毫无疑问就是正确的！
    “我们不是人类，我们只是祂的傀儡，就像秘偶一样……呵呵。”
    “而刚好选到了这三条途径之一，又刚好通过那个仪式沟通了源堡的我，就是福生玄黄天尊目前最合适的一个傀儡……在我之前，爱德华·沃恩是恶魔，罗塞尔选了通识者，真实造物主是太阳……”
    因为没有选到三途径，所以祂们都算是失败品，也因此逃脱了天尊的安排。
    只有我，受到罗塞尔日记的影响，选择了占卜家……以为连罗塞尔大帝都后悔没有选择的途径会有什么过人之处，结果在前面等着的只有一个大坑。
    他感觉自己的思想仿佛分成了两个，一个说“你作为先行者有义务保守这个秘密，一辈子在求索中怀抱着期望活着总比直面绝望要好？”，可另一个又说“他们有权知道真相，即便告诉不了他们天尊的事情，也应该告诉他们不要在虚无的梦想上荒废一生。”
    天尊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祂现在可能在沉睡，并且随时准备在某个“学徒”，“错误”和“占卜家”的后辈身上复苏，而拥有着源堡的我相当于就在天尊的嘴边，祂如果睁眼了，第一个吃的就是我……
    克莱恩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巨大的危机就在眼前，连香喷喷的熟牛肉都尝不出味道了。
    任何生物都有活着的本能，连阿蒙那样的天使之王都担心“人格上的死亡”，何况克莱恩？
    ——真实造物主现在不在北大陆，趁这个机会把源堡给别人，我是不是就能从这命运里解脱出来了？可是，我又要把这样可恨的命运留给谁？我自己不想承受，却想要推给别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难道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我做不到热爱这个世界，但是也做不到把这样的命运交给别人然后逃之夭夭——更何况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只要我还属于这三条途径，福生玄黄天尊就依然可以在我的身上苏醒，我把这个命运推出去，实际上也就是增加了一个受害者而已！”
    他对这个世界说不上有多讨厌，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欢，就算这个世界有手机，有电视，有电磁炉，他也做不到喜欢。因为人类就是这样一种愚蠢又脆弱的生物，即便换到一个一模一样的环境，只要没有熟悉的人和物，就依然无法融入进去。由“克莱恩·莫雷蒂”的记忆做纽带，班森和梅丽莎给他提供了一个微薄的纽带，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基本的立足之处，然后才衍生出种种社会关系。
    但和周明瑞的人生比起来，这些东西还是太少太浅，没有办法给他更多更深刻的感情。如果不是已经无法回去，克莱恩觉得自己大概、可能……只会在想到梅丽莎和班森的时候犹豫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毕竟克莱恩早就死了。
    虽然家人未必会这么想，可是在这样一个文明又残忍的时代，死去了还能留下一笔丰厚的抚恤金的家人就是最好的家人。
    照这么说，似乎他也没有一定要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不考虑接受这样的命运？
    如果接受的话，克莱恩简直就能把自己的生命一眼看到头了，他已经差不多能猜到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了：大概是孤独且强大的一位神灵，没有足够的牵绊，唯一能够紧紧掌握在手心的就只有力量。
    班森和梅丽莎都是普通人，能够作为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在这个世界上安稳地生活下去是何等幸福……如果有的选择，如果没有非凡，克莱恩宁愿回到廷根的那栋小房子里，揣着教授给的推荐信去做大学讲师，拿着两三镑的周薪，为成为教授而努力，就这样慢慢地带着莫雷蒂一家改变生活。
    可没有选择，也没有如果，非凡也还存在。
    所以莫雷蒂一家就只剩下兄妹二人，克莱恩也被明着暗着希望走上那条命运的应许之路。
    即便克莱恩没有死，班森和梅丽莎也会先一步离世，莫雷蒂这个姓氏或许还会流传下去，但那些后人对克莱恩的意义永远都不如自己的兄妹那般重要。伦纳德或许也终有一日会死去，自己的塔罗会也不可能人人都成为天使——何况天使又是什么好东西？博诺瓦的样子所有人也都看得见，获得神性就意味着改变，祂们已经朝着天空迈开步伐，不会再长久地留在大地上。
    就像和旧日时代很像的新世界不能让克莱恩产生亲切感，届时充满神性的朋友们也很难再让“世界”觉得他们还和当初一样。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虽然未必会散得像救赎蔷薇一样惨烈。
    不知不觉间，克莱恩吃完了晚餐，他缓缓地放下了刀叉，脸上笑容不再。理查德森上前来把餐具收拾走，雇主吃完后，管家和贴身男仆才准备开始用餐。
    在一开始的震撼和绝望之后，克莱恩的心情逐渐沉淀下来，并尝试接受这个现实。
    “是这样没错，既然我一无所有，那能够紧紧握住的就只有力量了。”
    “真实造物主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去成为远古太阳神，并锲而不舍地收回权柄，感情会消失，信徒会死去，下属会背叛离去，唯独被掌握在手里的力量才是真实的。”
    “如果我是神灵，我就可以改变鲁恩的现状，我也就可以杀死乔治三世，去改变我看到的和看不到的不公平和悲伤，如果我比一般的神灵还要强大，我的信徒就可以安居乐业，不受战争侵扰。”
    “力量啊……”
    一个灯光里的卡平倒了，但黑暗里还藏着无数卡平，有些卡平甚至还是贵族，是国王。
    诚然，贵族中有着善良美好的灵魂，但这些灵魂的美好往往是因为他们首先能够吃穿不愁，然后才有余裕去思考，去发现，去救助。贵族中美好灵魂的比例，比平民中的美好灵魂比例要小得多。
    既然克莱恩已经知道了，就很难再欺骗自己那些黑暗不存在。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正如孩子都要长大，海盗会竞争出王者，非凡者要踩着别人的生命和骨头晋升，如果不能做出改变，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就会被从残酷的生存竞争中淘汰，成为别人的食物。
    他把手放进口袋里，摸索着那片能够获得秘祈人的通讯能力的语言符咒。
    如果说在十几分钟前，自己还对“是要晋升序列3还是赶紧找个机会丢掉源堡和命运回家养老”一事存在着犹豫和疑惑的话，那克莱恩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一次，前面没有因斯·赞格威尔这样的仇人作为目标，估计也不会再有这样的目标。
    因为他要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能够保护的那些人，去伸出手，主动夺取那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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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的改变，我的思考，我的畏惧，这一切会在那曾经“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的预料之中吗？
    在不在都不重要了。克莱恩想，现在，我就该走上这条道路。
    (本章完)

 第353章 前进

    678
    那么，当目标被确定下来之后，该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为这个项目做准备。
    周明瑞多年的社畜经验在此刻就派上了用场，除了制定计划，明确工作内容之外，他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拉赞助环节。
    显然，真实造物主就是赞助，而且是目前最大的那个赞助，在他还没序列4的时候，已经把晋升天使之后的锚和信仰都准备好了，序列4的晋升仪式也作为“观众”提供了帮助。
    克莱恩早就和极光会这个组织绑在了一起，他觉得现在的情况或许也是真实造物主对自己的一重考验，考验他是否真的对极光会有哪怕一丁点的归属感，也考验他是否有能力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继续做好极光会的管理层该干的事情，继续处理好白银城的一切。
    不过就克莱恩目前看来，自己的任务完成的或许，大概，可能还行。
    至少神战的时候自己有在认真地帮忙，虽然他也说不清自己具体做了什么，但有效。
    除此之外，就是筹划序列3以后的魔药和配方……按照之前他根据“黑皇帝”牌记载的成神仪式推测，在没有序列0的前提下，每个序列都有三个序列1，而集齐这三份序列一特性，再加上唯一性，就可以准备成神仪式。
    “占卜家”途径目前的情况有些复杂，克莱恩猜测自己在隐秘小镇里见到的那个查拉图大概率是序列一，理由为对方在二百年前的罗塞尔时期就已经是“奇迹师”，又进入了隐秘小镇。
    在日记的记录中，查拉图让罗塞尔帮自己拿到一本安提哥努斯家族的笔记，根据后续情况来看，这本笔记就是让“克莱恩·莫雷蒂”死亡的那本，查拉图弄到那本笔记，目的肯定也是进入隐秘小镇。
    当然，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不是像克莱恩这样偷盗未遂被抓进去的。
    查拉图的一个历史投影被困在小镇里，因此，虽然真身留在外界，但依然“发疯，失控，变成了怪物”，最后出现在隐秘小镇里被自己放走，现在肯定已经恢复了正常，往低了看可能还是序列2，但克莱恩愿意以最危险的可能揣测这位老谋深算的天使——祂可能有两份序列一。
    至于为什么是两份？因为“安提哥努斯家族”最强大的那一位克莱恩已经看到了，就在小镇的山顶上沉睡，发出“霍纳奇斯，弗雷格拉”的梦呓。
    没有序列2携带唯一性的先例，而且既然“占卜家”途径听到的呓语依然是那位“安提哥努斯”而不是查拉图的，那就代表唯一性还在对方身上，连着那份序列一一起，没有被查拉图夺走。
    这么一想，查拉图潜入隐秘小镇，就是为了“安提哥努斯公爵”的那份序列一和唯一性？
    说得通。
    这样的诱惑也值得祂去冒险。
    “照这么说，查拉图对成神仪式已经有眉目了？完全看不出来啊……”
    “查拉图和祂的家族好像都不怎么出名，无论是非凡世界还是世俗。虽然不否认很多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情的背后可能有祂的影子，但这样至少证明‘占卜家’高序列的仪式可能不需要抛头露面，不需要青史留名，嗯，很符合‘魔术师’跟‘秘偶大师’的内涵，做好准备，暗中行事……那‘愚者’的成神仪式又该是什么？”
    克莱恩略微皱着眉，回忆起小镇当时的情况，克莱恩只能联想到那简陋飞行棋、跳棋、象棋甚至是桌游，查拉图本人的形象则笼罩在一团迷雾里，毫无疑问是个恐怖的敌人。
    是的，敌人。
    ——当克莱恩认真地准备去挑战那个位置的时候，同途径并且已经序列1的查拉图就已经成为了他的敌人。他们之间的敌对非常纯粹，查拉图试图害死过他一次，而他也要夺取序列一。
    就算没有隐秘小镇查拉图坑他的那一茬，克莱恩迟早也是要和祂对上的。
    以一个天使之王为目标的话，那我至少需要有两个序列一帮忙？克莱恩很自然地想到，随后脑子里立刻就蹦出了一个相应的人选。
    “生命学派”的议长，“水银之蛇”威尔·昂赛汀！
    换成几天之前，克莱恩绝对不会想这样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往这个方面去想，毕竟那时他还在告老还乡和继续前进之间犹豫不决。
    到时候对战查拉图的至少两个序列一里肯定没有他，因为查拉图可能是天使之王，剩下的那一份序列一自己也没本事从安提哥努斯公爵身上拿下来，估计那时候自己会是序列二，夺取查拉图的一份特性晋升，并且力求在第一战就直接把这位老牌占卜家天使直接打死。
    另一个人选暂时没有把握，还需要时间去寻找。
    当然，说动那位“水银之蛇”也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威尔接近他的目的，威尔打算从他身上获得的回报他都不清楚，如果清楚，他就可以有意识地利用这一点，请对方帮助自己。
    “信使小姐”也是天使级别，但祂显然不是完整的天使，不能牵扯进来。
    除此之外还有谁能……
    就在克莱恩苦思冥想之时，突然，两个人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战争天使”梅迪奇，和“命运天使”乌洛琉斯！
    仿佛是打开了新世界一般，这个念头一出现就根本停不下来了，虽然克莱恩跟祂们没什么交情，但是“愚者”有啊！“愚者”帮了梅迪奇两次，祂怎么着也得也得把这个人情给还了。再加上现在还有了真实造物主眷顾的背书，两位天使或许多多少少会愿意来帮一下忙？
    紧接着，克莱恩才想起乌洛琉斯和威尔之间有着跟他和查拉图那样相似甚至更加严重的矛盾。
    威尔已经被乌洛琉斯追杀了很久，现在才刚刚跑到一个新的轮回里落脚，估计是不愿意参与和极光会有关的活动的，更何况祂只要被抓到就是生死危机。比他和查拉图还要严重，几乎不可调和，只得遗憾地暂时把乌洛琉斯丢了出去，专注地考虑起梅迪奇。
    按照极光会目前流通的情报，“战争天使”梅迪奇应该是一个序列一，但是不是天使之王我不清楚，还需要再多弄一些消息来……正好，只要我晋升，我的权限和地位就能进一步提高，以真实造物主神眷者的身份，我肯定能够获得所有我需要的信息……
    和查拉图战斗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成为序列二了，在这期间内说不定也有需要梅迪奇帮忙的时候，但我要尽量减少这样的时刻出现……除此之外，如果想要说动梅迪奇帮助我挑战查拉图，我也得拿出差不多的报酬……我可以从现在开始，调查猎人途径的唯一性和序列一的下落……
    有了目标之后，未来的路一下子就清晰起来了。
    克莱恩松了一口气，他的人脉和能量比他想得要广得多。
    源堡会带来危险也会带来机遇，同时，他是货真价实的神眷者，极光会的资源他都可以借用，光是真实造物主麾下的那几位天使，就已经是极其可怕的一股力量了。
    “……我出去一下。”
    事不宜迟，克莱恩站起来，准备以去盥洗室的名义到外面找个机会联系幽暗圣者。
    理查德森立刻站了起来：“我和您一起。”
    “不，不用了。”道恩·唐泰斯笑着拒绝了贴身男仆的要求，“我知道路线，一个人就可以。”
    虽然现在确实有点危险，但是贴身男仆也不至于连去盥洗室都要跟着？克莱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几句，而且带着贴身男仆跟着有什么用？理查德森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要跟随保护，我也会选瓦尔特这个身手矫健，能够匹敌低序列非凡者的管家，带着你，我还要额外分出精神来保护你……
    克莱恩正这么想着，瓦尔特就也站了出来。
    “先生，现在外面危险，我会保护您的安全。”
    克莱恩的脸上继续挂着唐泰斯式耐心的笑容：“不，真的不用了。”
    见雇主把拒绝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瓦尔特也只好让步。理查德森有些犹豫不决，他看了看瓦尔特，见管家也只是欲言又止，没有出声，便也跟着站回原来的位置，点头道：“好的。”
    呵呵，如果只是和平常一样站在盥洗室门外我倒是不介意，问题在于，我要联系幽暗圣者，身上可能会突然流血再掉几块肉下来，万一吓到你们就不好了……
    “诡法师”魔药毕竟已经消化完了，克莱恩也没有继续恐吓周围的人的想法。
    他绕开了周围的人，和门口的守卫说了几句话，随后顺利地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名声让他们打开了小门。在离开时，克莱恩回头看了一眼那缓缓关上的铁门，再次叹了口气。
    这个避难所以一个旧日纪元的人的眼光来说其实并不是很坚固，在克莱恩的记忆里，自己住所附近的防空洞都比这个仿佛超大号地下室的避难所安全许多。这里的避难所的骨架结构还是比较结实的，但是大门不够厚重，看起来缺乏安全感。或许皇后区的会更好一些？他这么随便想了想，然后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这个连知识都能成为致命的毒药的世界上，哪里都不安全。
    走过一段不长不短的台阶，克莱恩来到了地面上。
    平时居住的伯克伦德街平静而热闹，街道上来往的都是体面的人，现在伯克伦德街安安静静，天空一片漆黑，就像是来到了傍晚。
    克莱恩没有第一时间走向附近的建筑，他眯起眼睛，警惕地关注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有向远处看了看，紧接着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他看到皇后区的部分居然变得一片平坦。
    那里的建筑群，贝克兰德历史的象征的贵族建筑群，居然几乎全部消失了！
    神战波及的范围这么近？
    克莱恩仿佛被雷劈到一般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但随后他逼迫着自己赶紧冷静下来，如果神战真的已经波及到了贝克兰德，那皇后区离这里也就几条街道的距离，乔伍德区也会跟着一起灰飞烟灭。但现在周围都风平浪静，也就是说，皇后区是被神灵精准打击，直接摧毁的！
    克莱恩忍不住反胃起来。
    所谓贵族也不过只是蚂蚁里稍微高贵一些的蚂蚁而已，在神灵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接着，他不再耽误，立刻找到一个安静不引人瞩目的角落，使用了那个符咒。
    随着灵性的灌入，符咒缓缓融化，变成一股浅色的光融入了他的手臂。接着，克莱恩的胳膊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克莱恩拉开袖子，之间几块血肉掉在地上，飞快地拼成了一句鲁恩语的话语：
    “有人吗！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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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更一下
    (本章完)

 第354章 间奏

    679
    “幽暗圣者遇袭了？”
    克莱恩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现在到底是谁打谁？为什么极光会也在挨打？”
    根据他在星界看到的，刚结束的那一回合是梅迪奇，蒸汽与机械之神和原初魔女，隐匿贤者，勉强可以看成邪神阵营和真实造物主阵营的事儿，那现在是谁在贝克兰德境内打极光会？
    克莱恩越想越觉得北大陆的局势将变得异常混乱，神灵之间的局势也很诡异，无论是哪个方面。
    即使是一位序列4的半神，在这种时代浪潮下，在这种神战频频的情况中，也是没什么办法施加关键影响的，能保护好自己和关心的人就算不错了。
    等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克莱恩的眉毛一挑，随后表情缓缓地变得凝重。
    大地母神教会已经作为邪教组织挨打了，那极光会肯定也是一样的待遇，甚至更糟一点。他们必然会受到风暴和黑夜教会的处理，自己当时居然完全没有想到。
    那自己到底要不要去？
    克莱恩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看着地上蠕动的血肉，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他思考了一小会，在秘祈人通讯符咒带来的力量消失之前，让地面上的血肉改变成另一行字：
    “情况？”
    等待了大概三秒，地面上的一块血肉突然飞了起来，克莱恩下意识地往后一仰，那一小团血肉也跟着飞了起来，直接贴到了他的胳膊上。
    顿时，乱七八糟的思维和狂乱的灵性一起涌了进来，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浑身上下的血肉仿佛都拥有了自我的意识，开始往四面八方流淌，伸展，吞没墙壁和街道，和整栋房屋融为一体……不！不，这不是他的感受！克莱恩猛地清醒过来，短暂的几秒，他惊悚地看见自己的四肢已经开始液化，下一步就是朝着四处流淌——幸亏“无面人”同样精通肉体控制。他立刻开始冥想，把延伸出去的精神重新收拢，重新想象出自己的模样，然后聚精会神地感受起幽暗圣者传递过来的信息。
    他的思维正在缓慢地变得迟钝——这是梦境的安宁。
    他感受到身体出现麻痹和痛楚——这是带着净化力量的闪电。
    果然是风暴和黑夜教会……出现在那里的大概率是圣风大教堂的主教“深蓝主祭”雷达尔·瓦伦汀，另一个不知道是埃莱克特拉主教还是圣安东尼，克莱恩的额头冒出一丝冷汗。
    他通过这样特别的方法感受到了幽暗圣者现在的愤怒和无奈，知道了他为什么这样着急，也知道了为什么幽暗圣者面对两个圣者还能撑到现在——他使用了神话生物形态，和整个据点的房屋融为一体，让两个大主教无法靠近，就这样硬拖着时间。
    但这根本就不是办法，只要再拖得久一点，两个大主教就可以从容处理一个失控的圣者了。
    克莱恩感觉自己差不多把握了情况之后就立刻停止了灵性交流，不然时间久了他也有了想要把自己摊平、拧起来、随意移动内脏和器官的位置、或者把自己的肉当做储物空间的爱好就不好了。
    不过自己也没必要和两位大主教硬拼，只要能够把幽暗圣者捞走就可以，但是想要骗过两个半神并不容易，万一其中有一个是圣安东尼大主教，那我就和幽暗一起折在那儿了……克莱恩看了一眼避难所的方向，寻思着事情有没有可能在半个小时内结束，因为纸人替身只能伪装那么久。
    威尔？不行，他都快不愿意和我在现实世界交流了……
    红天使？不行，序列一的人情不能被浪费在这样的小事上面，而且我好像还不知道祂的尊名？
    源堡在这时候也完全没用了，还是得依靠一些在现实世界里拿得出手的力量……
    思来想去，克莱恩算了算自己手头上现有的金钱，然后取出了信使的口琴。
    在吹响之前，克莱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自嘲地摇了摇头。
    “呵，没想到还有被极光会薅羊毛的一天……有信使小姐帮助应该是比较稳妥的，不过，除此之外，嗯，我得为这最差的局面再做些准备，预防事情真的往这个方向发展。”
    隐藏自己，不被发现，这样才能做到最好。
    ……
    不受控制的“全知”终于渐渐开始回缩。并且在列奥德罗有意识的控制下，“全知”的范围进一步缩小，根据祂的需要被略缩到了南大陆与北大陆之内。
    随着时间的流逝，列奥德罗的状态逐步稳定下来，借由各国国民的信仰缓慢地在两条途径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开始对“全知”进行收拢和约束。想要在这个状态下维持长久的稳定，还是需要以“风暴之主”的形象为主体，以年为单位缓慢地让民众接受并习惯“真理之神”的存在。
    太晚了……列奥德罗握了握拳。
    太晚了！
    如果早二十年这么做，我有足够的的时间完全融合“全知”成为双途径真神，如果早四十年这么做，我甚至可以尝试融合“太阳”和“全知”，寻找亚当的踪迹，或者和真实造物主决斗，但是现在已经太晚了，太晚了！
    列奥德罗可以给自己找无数个理由，比如二十年前七神的格局还很稳定，三角局势坚不可摧，无论祂向谁发动攻击，另一个人都必然会前来阻挠，甚至还会因为不愿意看到双途径真神诞生减少自己的利益，其他神灵也会明里暗里地站队，祂就算开启神战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是一直等下去就有结果了吗？一直等下去等来的只会是被时代的潮流吞没。
    祂现在是全知的，已然知晓鲁恩王国都有哪些黄昏隐世会的暗子在活动，这让列奥德罗意识到一场席卷北大陆的战争正在酝酿，而这就是亚当成神的计划。
    如果继续再这样等下去，等到的就是亚当成神，平衡被打破，作为第四人来将祂们逐一击破。到时候祂们只有成为亚当成神之路的脚下台阶的份，所有的地位、身份和力量全部化作梦幻泡影。
    “可恨啊。”
    可恨我居然也过惯了安逸的高高在上的日子，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是如何渴望力量，明明当初为了变强连死亡都不怕，明明如今还未成为顶峰，就已经安于现状，在平静的环境里逐渐被磨平爪牙……现在想一想，末日危机当前，如果祂真的拿出要杀死奥塞库斯和赫拉伯根的劲头去开启神战，另外四位神灵难道还会麻木不仁吗？祂们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重新划分新的阵营，祂们也会想要为了活过末日而进行一些妥协和改变……只要自己的信念足够坚定，那这就是自己的机会啊！
    列奥德罗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祂的目光投向远处，浩浩荡荡的海水正涌向因蒂斯，而蒸汽的天使正和梅迪奇一起竭力抵挡。
    曾经的同伴落到如此地步，列奥德罗倒也没什么想要落井下石的想法了——祂现在已经不在乎梅迪奇了，连真神都不是的序列一已经没必要被双途径真神放在眼里。祂只在乎尚未归来的真实造物主。只要蒸汽与机械之神不在，凭祂们迟早要被淹没，就像那些已经被海啸吞没的岛屿和城镇一样。
    此刻发生在灵界的战斗也历历在目，死神凭借永暗之河的支流以及对冥界的掌控和战神周旋，战神的剑光撕裂现实和灵界的缝隙，而这些缝隙往往会在之后很短的时间里被冥界的气息占据，死神不断借助灵界扩大自己的优势，冥界也在缓慢生长，越来越多的灵界生物和死灵受到召唤进入其中。
    战神被迫落入冥界的范围，而那条河水也在缓慢地流出。
    长久看来这样确实对战神不利，但把灵界整体冥界化也相当于直接对现实世界造成难以估量的恶劣影响，其他神灵不可能坐视不理。
    而七光和隐匿贤者已经跑到了最角落里，安然地进行信息交流。
    ——隐匿贤者也是个奇怪的东西。
    列奥德罗在最开始也听到了旷野上那仿佛呓语般的呼唤声，那回荡着的未知的语言能够被全知解析，但解读也代表着被“知识荒野”污染，因此列奥德罗没有去仔细听。
    留着这样一个被源质污染的唯一性并不算什么好事，但是全知全能五途径和象征知识的这两条途径没有利益相关，也没有敌对关系，列奥德罗更不会把蒸汽与机械之神放在眼里。
    是谁都无所谓。
    死神和战神的争斗跟祂也没有关系，除非祂们真的死斗到融合，最后诞生出来一个掌控了永暗之河的疯子，影响祂接下来的想法，除此之外，都是不重要的。
    祂看向遥远的东大陆，祂隐隐约约看得见那里，看得见那里一如既往地拥有阳光，平和得好像世外桃源。
    列奥德罗动了动手指，有一瞬间，祂想要发动海啸冲垮那已经不算太坚固的封印，将上面的一切乃至所有的生命全部吞噬，但祂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行为。
    算了。
    祂想，那里已经没多少人了，不足以稳定真实造物主的精神。
    让他们活着。
    tbc
    ——————
    累死了早知道二合一了！
    (本章完)

 第355章 变化

    680
    “挡不住……完全挡不住。”
    “受灾人数超过二十万……还在持续增加，预计半小时内第一波海啸就会到达特里尔……”
    金属的长堤再一次被洪水冲垮，灵性短时间内大量消耗的痛苦让博诺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祂的行动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双眼中黄铜色的齿轮跟着祂的运算速度一起减缓。仿佛一台燃料渐渐耗尽的机器，浑身上下的关节中都在缓慢地生锈，最后缓缓归于静默。
    随着博诺瓦的静默，摇摇欲坠的长堤终于开始垮塌。海啸咆哮着从这严丝合缝的金属造物的缺口中涌入，不断地扩大缺口的范围，无数熔铸后的方块和钢铁被海水卷走冲散，渐渐沉入水底。
    巨量的水冲了进来，一瞬间就将这块地势并不算高的小平原直接淹没。博诺瓦站在地面上，或者说现在的海底，大量的泥沙，木头和杂物就这么迎面扑来，又在到达天使的前方后被自动分解成微小的颗粒，虽然几乎没有喜好，但博诺瓦还是拒绝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靠近自己。
    于是他的周围出现了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
    “希尔兰……还活着吗？”
    祂尝试去寻找同僚的生命体征，以一个独特的速度在脑海中构建出交流频道，但是那个特别的频率此刻在脑海里安安静静地发出若有若无的电流声，没有任何回音和话语传来。
    或许希尔兰已经燃烧殆尽了，又或者是神的躯体屏蔽了祂们之间的交流。
    虽然那躯体的设计建造祂们俩都有参与，但祂们在当初讨论每一块金属和齿轮的归处时，从未想过居然还有以自身为火焰点燃炉心，注入权柄，代行神灵旨意的一天。
    总之，两位天使已经全部濒临力竭，无法再阻止海啸的推进，无法阻止国家的缓慢崩溃。这是神灵发动的天灾，唯有神才能抵挡，祂们也不过是微小的礁石，很快就会被冲走，磨平，淹没。
    博诺瓦缓缓地叹息。
    祂缓缓地抬起手，带动水流，在胸口上点上三角标记，像是在告别。接着，博诺瓦开启“门”，准备回到特里尔——现在，祂也该像希尔兰一样，将自己燃烧殆尽，去代替主守护脚下的大地了。
    就在此时，海洋中的金属机括一同发出喜悦的轻响。
    无数的金属和随着水流而来的建筑废料一同跃动起来，博诺瓦手边的“门”缓缓关闭，祂惊愕地抬起头，看向海水的高处。
    只见祂眼中的世界仿佛时光倒流一般，原本大堤的垮塌处无数银色的金属块拼接重组，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创造出一面无比坚固的墙壁。
    墙壁不断向高处延伸，向远处生长，仿佛只要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能将整个国家全部包裹在内！
    事实上那源自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力量也确实做到了庇护全国，沿途连排水系统都一应俱全地建设完毕，排水管道深入地下，被高大的银白色墙壁挡住洪水的区域里地面上的海平面迅速下降——只是一小会功夫，地面上的房屋和废墟就显露出来，洪水被以极快的速度排干，水位从高处下降到博诺瓦的头顶，然后祂的头部重新接触到空气，最后下降到膝盖以下，只剩下一些还未排干净的小小水洼！
    疯狂地尖叫着朝着高处奔逃的人群逐渐意识到了正在发生的神迹，他们一个接一个，一片接一片地转过头去，看向那远处似乎坚不可摧的银色巨墙，仿佛被夺去了声音。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啜泣和哭嚎，哭声接二连三地在山地上响起。
    幸存者们用力地拥抱着彼此，为神的垂怜而喜悦，为没能活下来的亲人与朋友痛哭流涕。
    “主啊。”
    饶是以博诺瓦这样感情淡漠的天使，此刻也情不自禁地因激动而颤抖。
    祂低下头去，跪倒在漫过脚腕浅水之中，握紧自己胸前的三角圣徽，虔诚而热烈地祷告：“赞美您，伟大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您是工匠之神，您是本质的化身，技术的光辉！”
    与此同时，那挖空了一座山体而建造出的巨大工坊内，神的炉心缓缓熄灭，祂的意识已经涣散，但尚未燃烧殆尽，此刻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形态停留在神躯之内，缓慢地进行着自我修复。
    工房顿时发生了骚乱，学者和工匠们扑到诸多控制台上，大汗淋漓地检索着错误——骚乱渐渐减弱了，渐渐消失了，他们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看到了那神铸的墙壁，一齐陷入了死寂。
    他们或狂热，或呆滞，或泪流满面，如同见到了技术的尽头，一切的本质。
    而远处，正在靠近因蒂斯的梅迪奇看到了那突然之间建起的高墙，表情陡然一变。
    炽白的火焰流星在划过霍纳奇斯山脉的一座山峰时停下，梅迪奇在高处站稳，眺望着远处的因蒂斯：如果说之前的特里尔已经有接近一半都被埋在水下，那么现在，周围建起了墙壁的因蒂斯从远处看来就像一个大水盆，现在盆的周围出现了漏洞，正在逐渐把盆里的水排干。
    就连梅迪奇脚下的霍纳奇斯山脉的水位也在不断降低。
    “不堪大用的家伙……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国家啊。”
    战争天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以相当严厉的词语批评了蒸汽与机械之神。但祂倒是也没办法进一步苛责对方，毕竟那些信徒，那个国家现在也属于主，蒸汽之神有义务保护那里，自己也有。
    “算了。”
    但这样一来就出现了重大的战略缺口——死神和战神那边的战斗要出现问题了。
    梅迪奇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祂也没法做出任何阻止。
    根据红天使恶灵之间的精神联系，现在索伦和艾因霍恩已经被鲁恩的乔治三世控制住，乔治三世看样子还不准备对一个序列一赶尽杀绝。列奥德罗也不会在意祂们三个，但是真的有空来处理的话肯定会把自己这个造物主死忠给清理掉，祂这次是真的打算让造物主的一切从地面上消失了。
    好，梅迪奇不得不承认，一直能拖到现在靠的都是“奇”，真刀真枪地战斗的话因蒂斯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而现在，从战神战中反水开始，这一次抵抗就已经彻底完蛋了。
    没有两位甚至以上的真神牵制列奥德罗，列奥德罗把祂们收拾掉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不仅如此……梅迪奇眺望天空，因蒂斯上方的天空瞬息之内变得乌云密布，无数的雷霆就在其中酝酿，蒸汽与机械之神亲自下场庇护因蒂斯的瞬间，列奥德罗就把祂锁定为了目标。蒸汽与机械之神既然无法做到放下因蒂斯和自己的人民，那祂就该和自己的锚与国家一起走了。
    能撑到现在，梅迪奇简直想不合时宜骄傲一会儿，祂的履历再次填上闪闪发光的一条。
    不过也黔驴技穷了。
    就在此时，梅迪奇突然眉头一挑，从空中抓出一条数据，贴到耳边。
    “呵呵！”
    祂笑了。
    “别做梦了，祂没有背叛我，我也不会背叛祂。”梅迪奇把数据烧成灰烬，似乎是在对某个人说话，“想要趁火打劫，就去跟祂说，不要来问我。”
    ……
    蕾妮特·缇尼科尔这一次不是从灵界中浮现，而是从有些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虽然是在现实世界行走，但祂的速度依然很快，和灵界穿行几乎没有区别，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就到了克莱恩的眼前。
    祂刚好在鲁恩？在现实世界？
    克莱恩头一次看到四个头的信使小姐长时间停留在现实，按理说，灵界生物们应该会喜欢待在自己最适宜的环境里，何况信使小姐在灵界还有一栋山一样高的城堡。
    他没有掩饰自己好奇的眼神，蕾妮特·缇尼科尔也看到了，四个头便挨个解释起自己出现在现实世界的理由来：
    “灵界……”“正在……”“发生……”“争斗……”
    灵界在发生争斗？什么人会在灵界里战斗？目前占据着“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这一身份的克莱恩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变化，但灵界和现实息息相关，便赶紧问道：
    “请问，您知道争斗的双方是谁吗？”
    蕾妮特·缇尼科尔的四个脑袋八双眼睛一起看向克莱恩，给克莱恩看得有些发毛，然后四个脑袋再一次轮流发言回答问题：
    “战神……”“和……”“死神……”“蒸汽与机械之神……”
    信使小姐断续的发言让克莱恩有些摸不着头脑。根据相邻途径互为敌对的情况，应该是战神和死神在战斗，那蒸汽与机械之神又是哪边的？站在北大陆的一边，和战神一条战线对抗死神吗？
    神战居然还有另一个战场，这一次打得可真是轰轰烈烈。
    克莱恩没在这上面细想，这三位神灵跟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眼前倒还是有个货真价实的圣者等着自己救援呢……可能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幽暗圣者自己都不清楚联系上的是谁？但是应该也能猜到，毕竟整个贝克兰德境内拿到“秘祈人特别通讯”符咒的大概也只有他一个。
    此刻蕾妮特·缇尼科尔也在看着他，仿佛在思考克莱恩怎么还不把信件掏出来。
    于是克莱恩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您能去救一个人吗？”
    “他现在被困在贝克兰德的某处，我知道大概的位置，被风暴教会和黑夜教会的圣者控制着。”
    听到第一句话时，蕾妮特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听到第二句话，尤其是最后那一段，信使的四个脑袋八双眼睛再一次全部看向了克莱恩，目光闪动，打量这个敢下委托从两个圣者手里捞人的小子。
    “当然，不是让您和那两位圣者交战。”
    克莱恩感觉对方可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补充道：“我只是希望能够把那个人带走，他现在正在用神话生物形态拖延时间，随时可能失控。不需要参与战斗，也不需要和两个教会敌对……所以我希望您可以以更为隐蔽的方式行动，呃，抱歉，灵界穿行是不是不能用了？”
    信使的表情没有变化，四个脑袋摇摇晃晃地说出一句完成的话来：
    “没有……”“问题……”“带到……”“哪里……？”
    克莱恩左右张望了一番，走进附近建筑的盥洗室里，甩出一张纸人替身。纸人迎风便长，变成一个如假包换的道恩·唐泰斯坐在上面，克莱恩抓了一份报纸放在替身手里，这样就更完美了。
    “不完整神话生物形态会对精神造成影响，您有治疗的办法吗？”
    信使点了点头。
    “那就带到我们刚才在的地方。”
    克莱恩一边说，一边离开了街边的建筑，回到那个相对阴暗不起眼的巷子里，抬头看着以半透明形态漂浮在空中的蕾妮特·缇尼科尔，他突然有一瞬间的走神，觉得这样的状态似乎在哪里见过——莎伦小姐的“怨魂”形态和这样十分相似。
    信使小姐看上去是人类，还是天使，难道曾经是“囚犯”途径的天使？
    有点可能，而且祂刚好在还贝克兰德境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埃姆林似乎和莎伦、马里奇他们谈了合作，一起去狩猎“欲望母树”还是“原始月亮”的信徒……信使小姐曾经也属于节制派？是节制派特殊的天使吗？克莱恩走了个神，然后飞快地走了回来，问道：“请问您需要什么报酬？”
    上一次出手帮助克莱恩逃跑的价格是一万镑，因为抵挡玫瑰学派的成员有风险。但这一次不要战斗，蕾妮特·缇尼科尔思考了几秒，摇头晃脑地说：
    “只要……”“金镑……”“三千……”“就好……”
    听到这个数字，克莱恩在短暂的停顿后松了口气，他几乎是立刻决定谁被救谁出钱，既然当初桥洞底下那位半神能够用好运的方式还债，那幽暗圣者和极光会肯定也可以！一个圣者的非凡特性和生命难道不值三千金镑吗？幽暗圣者不会跟他这个神眷者一般见识的！
    “没有问题。”
    克莱恩答应得甚至有些爽快：“他在贝克兰德的城郊工厂区，是极光会的圣者，现在的状态大概是一栋挂满了厂房的蠕动血肉……”他联想到那些场景，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
    头一次，克莱恩觉得有这样的同事还蛮为难的。
    他将比较精准地坐标递了出去，目送蕾妮特·缇尼科尔摇头晃脑地飘向远处快速消失，随后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等待信使小姐带着幽暗圣者回来。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克莱恩忽然一抬头，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
    有人正在朝这里靠近。
    克莱恩继续隐蔽着自己，等待不速之客的靠近，只见远处漆黑的街道尽头缓缓地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火星，火星的位置以鲁恩王国内男性的平均身高来说有些偏高了。等到火星渐渐靠近，从黑暗中浮现出了一个对克莱恩来说有些熟悉的轮廓。凭借“无面人”对他人细节的精准观察，克莱恩一眼就认出了那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溜达的棕红色头发年轻人的身份。
    是自己在南大陆见到的那个战争之红的圣者！
    而且姓氏还让他觉得浑身毛毛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都属于是隶属于同一个神的下属，合作公司的打工人，只要对方不主动对自己发难，那就真是一般路过的不熟同事罢了。
    就在克莱恩打算不出声也不打招呼就当没看见的时候，那位高个子的猎人也停下了脚步，随后看向了盥洗室所在的那栋建筑，似乎是察觉到了正安静地坐在那里的纸人替身，然后他移开目光，开始扫视周围的环境，绿色的双眼深处似乎燃起了一点红色的光芒。
    心灵链接？
    克莱恩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不过有心灵链接的存在，自己不会被对方认知为敌人。
    “极光会的？”
    这个声音直接在克莱恩的耳边响起。
    特雷纳的头朝克莱恩的方向转了过去，倒是没有认出来现在的道恩·唐泰斯是之前的小占卜家，他眼中的红色光芒熄灭了：“待在这里干什么，准备趁火打劫下面这个避难所吗？”
    “没有。”
    克莱恩谨慎地回答，同时并没有走出来，毕竟真实造物主的信徒都喜欢待在黑暗的环境里：
    “我在等人。”
    特雷纳哦了一声，没什么其他反应，把嘴里的烟头丢到地上熄灭，顺手给自己重新卷了一根。
    指尖火光升腾两下，他的嘴边就出现了一根崭新的卷烟。战争主教吸了一口气，不打算在这里停留，挥了挥手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
    “没什么事就快走，再留下去都得死。”
    克莱恩沉默着接受了忠告，心说我倒想走但现在去哪都一样。接着又油然而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毕竟他在这场天灾人祸的神战里有着极高的参团率。随后他想了想，以一种真诚且好奇的口吻问道：“阁下，我看到皇后区似乎变成了废墟，请问您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皇后区？刚才那片地方吗？”
    正好走到克莱恩所在的巷子外面的特雷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克莱恩看见那黑暗中的火星子在空中水平画了个圆弧转到后方，然后又转了回来。
    “刚才有污染过来，所以天上那位就把周围都清理掉了。”
    特雷纳用一种很无所谓的口吻说道：“不过只洗了地表，也没死多少人，回头再恢复就行了。”
    “……”
    克莱恩足足两秒没说出话来，随后便看到火星继续朝远处移动，紧接着，天空中飘来一个透明的影子，蕾妮特·缇尼科尔的用一只手提着自己的四个脑袋，另一只手把一团东西“啪叽”一下丢了下来，砸在地面上。
    鲜血四溅，寂静的街道突然就变成了凶案现场。
    火星子停了下来，特雷纳转过身，抬起头，同时和三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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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里长辈八十大寿，闹腾了一天。

 第356章 敌意

    681
    同时和蕾妮特的三个脑袋八目相对，特雷纳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手卷烟上的火星迅速后退。
    这好像是个受伤的，不，是个死了的天使，和梅迪奇有点像。特雷纳想，不确定，再看看。
    还好自己平时就经常和天使打交道，对这类生物不算太害怕，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附和，不然要是一个普通圣者走路突然撞上天使，指不定就要被吓一大跳。
    极光会真讲究，一个圣者居然还能带着一个残缺天使当契约生物？这应该是“命运天使”或者“战争天使”帮忙契约的？这个小子是祂们的眷者？或者是真实造物主的眷者？
    特雷纳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是在契约生物的方面被比下去了，作为序列8就已经有了预定的信使的天使后裔，这还确实是一种全新体验。他想到自己的猫，想到自己每一次送信就要一枚珍珠的猫，在脑子里把瑞尔翻来覆去地倒腾了一遍，想完了它的全部缺点之后，不得不承认跟自己的猫比起来，现在还是这个四个脑袋的残缺天使比较帅气。
    可能瑞尔的恶魔形态还能在帅气方面扳回一城，但是力量已经完全输了。
    盯着天使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哪怕其实是对方在盯着他，于是特雷纳只是看了两秒便把头转到一边，看了看地上那团正在蠕动并且发出些微的哀嚎的血肉。特雷纳接着注意到这片区域似乎也减少了和外界的交互，这团蠕动的圣者并没有收敛灵性，真实造物主的呓语和他的灵性以及负面情绪一起乱七八糟地发散开来，吵得人脑瓜子嗡嗡，特雷纳见状便也丢了一个心灵链接过去稳定状态。
    克莱恩晃了晃头，这下他也听到了幽暗圣者的呓语清晰版。
    话说回来，这好像是怨魂？
    他感觉这位天使的形态有些特别，好像还和理查有些相似，顿时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猎人对灵界生物不怎么熟悉，但是对“囚犯”途径还是比较熟悉的，更进一步对玫瑰学派也比较熟悉，他有六成以上的把握确定这位天使就是“囚犯”……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糟糕了，一个死掉的囚犯天使最有可能来自哪里？毫无疑问，玫瑰学派，那么玫瑰学派里死掉的天使都是哪些？
    节制派。
    带着的符咒终于把高序列吸引过来了？走在路上都能看到天上掉下来一个残缺的节制派天使——特雷纳对玫瑰学派的内部划分其实挺不感冒的，节制天使自称属于放纵派这件事情已经能够让大部分人，乃至玫瑰学派自己都摸不摘头脑了。——现在玫瑰学派内部整改如火如荼，这所谓的放纵派和节制派的划分就更模糊了，还沿用这些称呼完全是因为习惯而已。
    要说理查节不节制？特雷纳觉得祂很节制了，以祂的脾性没在北大陆乱杀还不够节制吗？
    但祂又偏偏属于放纵派。
    凭借自己的身份和能力，他和两个派别都有一定的合作，反正横竖都有的赚。联想到目前玫瑰学派在外界看来是放纵派掌权，被缚之神陨落，高地和河谷沦陷……特雷纳就有点想笑。但他总不至于在这个四个脑袋的天使面前笑，便迈开脚步，漫不经心地往远处走。
    克莱恩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插曲，感觉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又有些没有，但是心灵链接中奇怪地传来了一股让他想要冷笑的情绪，这段情绪转瞬即逝，被幽暗圣者的呓语盖过。
    蕾妮特·缇尼科尔的头颅渐渐转了回去，只剩一个头还在关注特雷纳的动静。祂的记忆里似乎出现过这个人的形象，但那也只是不起眼的角落，在自己的死亡的极端情绪的冲刷下逐渐消失。
    而祂的灵性也在提醒自己，没必要做什么。
    见信使终于看向自己，克莱恩便出声道：“感谢您的帮助，报酬我会筹集后送达。”
    三千金镑也不是小数目，克莱恩信誉良好，每一次交易都顺利完成，蕾妮特·缇尼科尔便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准备等到幽暗圣者恢复正常就解除封锁离开。
    说话间，脚下蠕动的肉块的精神渐渐恢复了平静，经络和血肉逐渐出现缝隙，长出一只手来。接着，周围散落的碎肉和血液也纷纷受到吸引汇聚过去，凶案现场又开始渐渐恢复正常。但在环境变得正常的同时，幽暗圣者的画风变得越来越不正常，血肉汇聚到一起，先是涌现出一片眼睛，然后眼睛们又缓缓破裂重新融入血肉中，紧接着在那只已经在覆盖皮肤的手的手心里又生出一只小手。
    这团血肉仿佛橡皮泥一样被随意揉捏着，而血肉的灵魂仿佛在回忆人类的构造。
    克莱恩缓缓地别开头，他不想看类似的画面，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缺少一个马赛克。
    “无面人”即便失控了也不过是像蜡烛一样坍塌融化，或者崩散成无数只灵之虫，此刻跟幽暗圣者的样子比起来，克莱恩简直觉得自己的失控和神话生物形态堪称赏心悦目。
    ……哦，也不是没有马赛克，秘祈人控制阴影是天然的打码，但是幽暗圣者的“身上”每一处都在不可名状，克莱恩感觉眼前限制级的一切就跟没打一样。
    “果然是你啊，x。”
    正在游走，寻找位置的两颗眼珠子安定下来，顺利聚焦，看到了神情复杂的克莱恩。
    “……真没想到还能得救，赞美主，感谢你。”
    幽暗圣者似乎是放弃了逐一构建出身体部位，而是打算像画画一样先从头开始。眼睛找到了位置后，血肉便开始朝着头部汇聚，一个暗红色的人形就这么站了起来，乱七八糟的血管打着结。每一个变化都是对人类的接受能力的挑战，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医生来了也会被这一幕惊呆。
    克莱恩偏着头，不是很想搭理他：“嗯。”
    然后他补充：“救你一次三千镑。”
    蕾妮特·缇尼科尔的一个头颅转了过来，瞅了瞅克莱恩的侧脸，然后又转了回去。
    “救我一次三千镑？”
    幽暗圣者的身体基本构建好了，只不过还没有皮肤。没有皮肤，克莱恩就很难看出他的表情，当然他也不想看，光听语气，感觉是有些懊恼：
    “好，本来应该是有的，但是现在我被你救出来了，工厂区已经被邪神们的教会接管，咱们这儿的流动资金和基地里的财物应该都要落到他们手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信使的视线好像又飘了过来，克莱恩心里轻微地咯噔一下。
    “……全都没了？”
    “其他地方还有存款，我会去取。”皮肤和衣服一起长了出来，幽暗圣者松了口气，在胸前点了个十字。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但神情轻松，“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你急用的话，我现在就去。”
    克莱恩忍不住出声制止：“你现在要是乱跑，还会再被抓到，到时候就不止三千镑了。”
    幽暗圣者低声笑了笑：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疯狂，刚刚占领了我们的据点的邪神教会肯定正在掠夺、清点我们的封印物和财产，何况来救我的还是……”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蕾妮特·缇尼科尔，“……在清点完、他们讨论出下一步动作之前，我反而是比较安全的。如果想要活动或者转移，就要利用现在这段时间。”
    克莱恩微微一怔，旋即摇了摇头：“不用。”
    接着，他又想到什么，问道：“据点里其他人呢？只剩下你了吗？”
    “是的，事发突然，好在今天不是工作日。”幽暗圣者回答，再一次在胸前点了个十字，“如果不是他们的献身，我可能无法支撑到你来救援，感谢他们，他们将与我同在。”
    克斯玛的表情很是认真，很是虔诚，就像每一次的早课和祝祷一样。
    蕾妮特·缇尼科尔并无反应，克莱恩震惊地看着幽暗圣者，几欲说些什么，但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眼前这一幕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冲击性。通过心灵链接，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克斯玛此刻的情绪——“镇定的，安宁的，平静的，羡慕的”，而他也知道，自己此刻惊涛骇浪的内心或许也被对方感知到了，因为幽暗圣者轻微地皱起了眉，似乎是在为神眷者的信仰和思想感到意外。
    克莱恩不知道这些情绪为何产生，但依旧为此感到毛骨悚然。
    幽暗圣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
    “再次感谢你的帮助，那么我先离开，去取分散在别处的财产，也可以征用牺牲的同伴们的财物……然后我会前往安全屋，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他现在也没有人要保护，没有据点要守了，凭借秘祈人的隐蔽能力，躲开教会圣者的搜查不是难事。
    蕾尼特·缇尼科尔对此依然毫无反应，似乎对克莱恩成为了一个极光会神使的事情并不在意，但祂的目光一直有一对落在那越走越远的猎人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克莱恩沉默片刻：“回避难所。”
    幽暗圣者点了点头，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然后小心翼翼地绕过蕾妮特·缇尼科尔，快速跟上了已经走到街角，正在从自取报刊亭里取报纸的特雷纳。
    信使则在这个时候看向了克莱恩，四个脑袋晃动一番，低声说道：
    “红色的……”“小子……”“要小心……”“他……”
    克莱恩略微一愣，他倒是不怀疑信使小姐会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便也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
    ……
    特雷纳微微偏过头，忽略了那跟在自己身边的影子，看向某个方向。
    “我能感觉到你的敌意，虽然我弱小又不值一提，但我好歹也是继承了一些东西的。”
    “理查·恩斯特的同党……”
    “来这里做什么……？”
    鲜红的眼睛在他的面前睁开，带着审视和敌意的目光上下打量，周围的灵性缓缓地开始流动。
    “我是极光会的成员，算是真实造物主麾下，来到这里不是很正常。你要对我动手吗？”
    特雷纳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只是个商人，想要赚钱而已，你们的争斗跟我没关系……话又说回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都死了，还不够证明你能力不足吗？”
    “虽然我不介意死，保护我也不一定能得到祂的好意，但是伤害我肯定会引来我爹的不满。”
    幽暗圣者安安静静地躲藏在阴影中，特雷纳悠然地又给自己点了根烟，没有点燃，随意地夹在手上。
    “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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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拆开双更。
    身体不舒服。怪了。得抽空再休息一天。

 第357章 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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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阁下。”
    短短几句话的交流后，见那似乎有着敌意的强大灵界生物最终选择离开，一直躲藏在阴影中默默恢复的幽暗圣者忍不住开口：“跟在您身边，真的会有一种很强的安全感。”
    “谁说不是呢。”
    “不过，那是谁？”
    猎人摇了摇头：“玫瑰学派节制派……我不认识，但我现在也想起来了，她既然对理查有敌意，那就肯定是和那家伙是对头，再看长相和衣着，应该是几年前死了的那个高地王女，也是高地王国自立国尹始就存在的那个‘被缚之神’的代行者。”
    “她要是去和理查搏斗，我一点都不奇怪。但是，看她现在的样子，也并不是很强。”
    “整体实力应该是在序列3左右，虽然能够使用高序列能力，但实际上并不强……就像红天使，而红天使过了那么久还有接近天使的实力，蕾妮特·缇尼科尔应该还要更弱。”
    “……您是说尊敬的红天使殿下吗？”
    “嗯。”
    特雷纳滴咕了几句，把卷烟夹在手上。接着他很自然地打开手里的报纸，随意地看了看上面的今日早间新闻，随后他看向城市内闹市区的告示板和教堂外的公示栏，看到了崭新的，今天上午刚刚贴上去的避难通知，理由是一场大型的军事活动，要求所有居民都尽可能地避难。
    特雷纳在上面感受到了律令的气息，这是给所有人的命令，是要求，而不是简单的通知。因此，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人逃离，而是都乖乖地选择了避难。
    “因为只强调了避难，所以也逃不出去？”
    猎人想了想，便也不走了，干脆找了个街边长椅坐下：“那我就在这里等。”
    他的大胆和自由的样子看得幽暗圣者瞠目结舌，他对这位样貌特征和性格一样鲜明的圣者的身份略有猜测，于是轻咳一声，从长椅下的阴影中生长出来，站在扶手处，恭敬地问道：
    “殿下……”
    “有话就说，别那么叫我。我没有成为完整的神话生物再延续几千年无聊的寿命的打算，红天使说得对，我就是个上了战场还想着善终的白痴。”特雷纳的眼睛还看着手上的报纸，翻过了富豪家庭的内部财产纠纷，翻过了大大小小的把怪新闻，然后停留在股市的那一面上，专注地看了好几分钟。
    哦。幽暗圣者于是改口：“贝克兰德据点已经损毁，我没有完成主的命令，何时能忏悔自身？”
    “想去因蒂斯的话这段时间恐怕不行。”
    看完了股票变动，特雷纳又往后翻，翻到了贝克兰德日报上用来凑字数的日常生活篇章，有菜谱，贝克兰德不同区内剧院的拍片，还有一些活动的时间地点。随便看了几眼打发时间。
    “因蒂斯正在遭受袭击，你去了估计转眼就融了。”
    有过被围剿的记忆的克斯玛稍微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愤满之色：“这些邪神还是这样，不敢直面主的光辉，只会在这时欺软怕硬……那么现在的情况是？”
    “情况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参与不进去，也改变不了，就在这里坐着就行了。”
    特雷纳动都没动一下，依然坐在长椅上看报纸：
    “就在这里等着，反正，只要命不该绝，救世主就会出现，如果神真的打算把世界毁灭了，那我们一个也逃不了，要是真的把因蒂斯全淹没了，我们也没办法。”
    “可是……”
    他随意地说着，饶有兴致地看完了戏剧的名字，又看完了边栏的随报图书笔记和菜谱之后，才抬眼看了看呆滞地站在一边的幽暗圣者：“你要是想活动就自己去，我不会跟着你的。我觉得你不用这么着急去凑齐三千金镑，万一因蒂斯毁灭了，你就会被就地格杀，也不需要想钱的事情了。”
    听到他的回答，幽暗圣者足足有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一方面心中充满了对这位猎人的弹劾的话语，但另一方面又诡异地被说服了。
    “对了。”
    特雷纳依然是那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没兴趣的样子，但突然开口问道：“我父亲是不是还在你们那里？”
    “主下达了神谕，说两位伟大的存在会共同前往圣所。”
    “前往圣所？”特雷纳把这句话小声滴咕了一遍，接着又把自己脑子里所有跟圣所有关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哦，是神弃之地，这条旅行计划居然还真的有实现的一天。”
    神弃之地啊，那他倒也是听说过，父亲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好像总是对那里心心念念，会经常在睡前的神话故事里出现类似的内容。但是她又从来没有和隐秘组织一样去收集相关的情报，只说神弃之地在吸引着她，是她一定要去的地方。她好像只是想去哪里，并且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自己家以前的一张世界地图上确实被标注了一个“多出来的”大陆的大概轮廓，他小时候还偷看过，也为了和父亲多说几句话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主动询问，但因为并不是真的感兴趣，答桉早就忘干净了。
    特雷纳突然觉得有点好玩，按道理来讲自己的父亲和真实造物主“合作”都是本纪元初就开始的事情了，没想到她对神弃之地和“新大陆”的猜测居然不是嘴上说说，现在还真的出发了。
    “之前她在因蒂斯的时候，我也看到了。”
    “如果是以前，她好像会为了表现出一点感情而主动和我搭话，但现在她没有，现在是在表现对已经长大的孩子的‘尊重’吗？还是单纯地不想理我？”
    幽暗圣者走了，他还是不愿意在这里干等着，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特雷纳还留在长椅上，在阴暗且没有开路灯的天空下抱着已经读完的报纸发呆，除此之外也没有下一步的计划。
    “总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个人……神话生物的性格和表现是可以随意更改的吗？她现在变得那么健谈，我反而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了。”
    特雷纳走了会儿神，他很享受独自一人的安静时光，连心灵链接都关掉了。但他并没有能享受多久，因为一道雷霆撕开了天空，仿佛让整片大地都震动了几下。
    ……
    “我之前怎么说来着？如果你不想让事情的走向变得奇怪，就应该在来东大陆之前先把风暴之主回收了。”爱德华盘腿坐在混沌海断崖边上，对着自己本子上的一个火柴人自言自语，“你看看现在外面都成什么样子了，回头是打算诺亚方舟还是摩西分海啊？”
    她瞅着那皱着眉头手里还拿着十字架的火柴人，琢磨了几秒，手里的铅笔一转又变成了一支金色的水彩笔，爱德华兴致勃勃地用水彩笔在小火柴人的头上添上一头金发。
    然而，她每一笔刚刚画完，小火柴人的金发便开始褪色变黑，等到最后爱德华画完，手上那拿着十字架的小火柴人也并没有长出金发，而是拥有了一头根深蒂固的黑发。
    “嗯，已经感觉到你对你自己的形象的执着了。”
    她的眉毛略微动弹一下，对笔下发生的灵异事件不怎么意外。
    金色的头发属于真实造物主，而黑发才属于上帝。全知全能的权柄加上黑色的发色，爱德华总是联想到把所有的颜色都混合在一起最后黑到反光的模样。在混沌海边上画拿着十字架的小人，还跟混沌海说话，那自然而然地就会被锚定到上帝的身上。小火柴人的眼睛没有上色，只是两个空洞的黑色圆圈。给眼睛上色这种事情轮不到她来做，她也不可能主动承担这种程度的神秘学联系。
    阿蒙分身蹲在远处，有时看看混沌海，有时看看恶魔，捏捏眼眶，不说话。
    “我知道你有全知，但现在太无聊了，我就跟你说说闲话。”
    金色的水彩笔又变成了素描用的铅笔，爱德华用橡皮的那一端敲了敲手上的硬皮小笔记本，自言自语道：“死神快要被战神杀死了，如果战神胜利，下一个就该杀天之母亲，或者用别的筹码交换，你觉得列奥德罗会不会坐视一位新的双途径真神诞生？”
    混沌海平缓地流淌着，没有回答。
    “我觉得列奥德罗可能不会在乎，她的目的是针对造物主拥有的一切，战神跟她没有关系。”
    “不过，列奥德罗需要提防天之母亲手里的‘半个愚者’，从这个角度来讲，她有很大的可能去阻止死神和战神的斗争，防止战神失去控制，强行击杀只有天使之王的黑夜女神。”
    “哦，对了。”
    爱德华摸了摸下巴，把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看着一行被划了下划线的话语问道：
    “还要继续阻止天之母亲读取‘和亚当的相关交易’的内容的记忆碎片吗？以她们二人现在的融合程度，基本对彼此不可能有什么隐私了才对。”
    “不过这个秘密还能遮掩很久，现在战神和莉莉丝完全是一条战线，这个情报就算给了估计也没什么用，毕竟那巨人王子其实根本就自私自利到可以为了自己杀死所有亲人嘛。”
    大地母神和战神在神灵的身份上是平等的，因为如果透露亲缘关系，那么就很有可能也会让二者的教会和信徒也跟着产生上下级关系。虽然两位神灵是盟友关系，但是大地母神教会在弗萨克帝国里依然算是邪教，撑死是待遇好了一点的邪教。弗萨克帝国只承认战神的正当性，于是在费内波特里也不承认战神的信仰。众神皆知她们的母子关系，这样一来确实是有些让神看笑话的意思。
    从这个角度来看，战神巴德海尔真是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
    众神都是利己主义者，但在另外几组神灵盟友的衬托下，她实在有些不堪和小家子气。
    有了黑色头发的十字架小火柴人一动不动。
    “……服了，我为什么要跟你在这讲话，我实在是闲得慌。整个世界就在你的脑子里，你这全知全能的家伙根本就什么都不用思考。”爱德华用两只手捂住脸深深地叹气，“虽然都是羔羊，但因蒂斯对你来说应该是有区别的？如果你觉得你还是你的话，多少得给他们一些特别的卷顾。”
    黑头发的小人依然一动不动。
    她的反应太过平澹，以至于爱德华觉得真实造物主或许已经被磨灭了，但是上帝又确实没有从混沌海里走出来，现在的状态真是奇怪到难以形容。
    阿蒙好奇爱德华在对什么说话，于是大着胆子凑了过来，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并伸长脖子去看笔记本上那个小火柴人。火柴人空洞的不规则黑色圆圈眼睛突然转了过来，吓得他后退一步。
    “好嘛。现在蒸汽与机械之神也要死了。”
    “你的因蒂斯就快彻底完蛋了，你还打算继续在混沌海里养精蓄锐吗？”
    爱德华又说。
    “你之前对她的期待落空了，她还是不够强，占着这个位置却没有能力的后果就是死亡。”
    “这次你准备连战争天使也一起放弃吗？真是冷酷无情，梅迪奇追随了你三个纪元没有背叛，却要被你遗弃两次的话，你未免对你最精贵的牧羊犬也太坏了一些。”
    黑头发的小人依然一动不动。
    但那两个黑色圆圈的眼睛缓缓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旁边逐渐浮现出几行小字。
    “梅迪奇不会死。”
    “我只是在，思考。”
    “要不要给克来恩·莫雷蒂施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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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摸了。

 第358章 代价

    683
    爱德华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朋友，你的信徒正在经历大洪水，你的从神马上就要被打死了，你的天使的生命也及及可危，三途径要杀出答桉了，现在抢修诺亚方舟都来不及了，结果你最在乎的还是克来恩那小子的信仰吗？
    很好，她想，很符合我对上帝的刻板印象，你们的关系真是有够糟糕的。
    从神和信徒和天使都是可再生资源，实在喜欢那就空想一个人格出来带着。但天尊的后手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正好这小子就在上帝的眼皮子底下——从那个梦里，就已经能看出来她有多感兴趣了。
    还特地强调了是“虔诚”的信徒！
    更糟糕的是真实造物主也确实曾有过让克来恩成为自己的信徒的想法，无论是真的信仰还是做做样子，只要真实造物主能成功，那成为造物主的信徒就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她曾有过这个想法，而这个想法又和上帝的小小执念契合，大概是她们俩难得意见一致的事情了。
    她咳嗽了一声，尽力保持表情没有变化：
    “是什么在让你犹豫？”
    能让死对头的复活后手变成我的信徒亲自帮她钉棺材板，有这种好事！那么在这种天大的诱惑面前，是什么让上帝没有立刻爬起来冲进贝克兰德把克来恩的头按到圣水里洗？真实造物主的人生经历看来确实起到了那么一点点的效果，她现在居然在思考，在犹豫——在犹豫什么？
    黑色头发的火柴人没有回答，本子上的字一行一行消失。
    大概过了足足一分钟，上帝的回答才再一次出现：
    “期待。”
    期待？
    上帝对天尊后手能有什么期待的，看来真实造物主你真是给上帝加了点多余的情绪。
    爱德华注视着本子上的这个词语，头一次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真实造物主把自己融入了上帝的人生之中，成为她的一部分，上帝知道，也默许了。真实造物主又把自己的一些情绪和最激烈的个人感情加了进去，上帝也知道，而且好像还没有强烈抗拒——看来，上帝的后手们，只要不大放厥词“我要取代你”，而是顺从地“和神融为一体”，就能得到一些宽容，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
    少得可怜的宽容！
    总感觉上帝根本就不在乎外面的人的死活，爱德华便也不在乎了。
    “期待什么？”
    ——言下之意其实是，真实造物主的意志和你达成了什么共识？难道还有“让克来恩成为自己的信徒过上好日子”之外的共识吗？
    写下这句话后，爱德华想了想，在前面填上了“请问你在”这个短语。上帝某种意义上是宽容平等的，她可以有问必答，前提是你必须做出一副虔诚的认真的样子，并且足够礼貌。
    黑色火柴人的圆圈眼睛平移了一下，似乎是在注视着研究所水泥浇筑的天顶，又过了好一会儿，本子上逐渐地出现了一段话。
    “我在期待，期待他主动放弃成为天尊的继位者，期待他放弃责任和自我，向拯救卑躬屈膝，为了被庇护的羔羊的幸福而成为我的信徒。”
    “也在期待，他要以怎样的姿态和其他几个小鬼打得头破血流，最后她们一起死掉。”
    你的想法挺奇怪的啊……前者可以用来嘲笑天尊到宇宙末日，后者又是为了什么，看到天尊的继承人吃瘪你也会觉得很开心吗？还是说上帝只是在看非凡斗蛐蛐并且觉得很有意思？
    哦……这么说的话，从那些信徒们频繁开启的圣战，即便没什么结果也要一直打的频繁的远征，永无止尽的信仰战争，和无数以上帝的名义犯下的血债来看，上帝确实有着爱看斗蛐蛐的特点，而且似乎很喜欢自己的信徒去因为所谓的虔诚和“上帝的卷顾”做点什么，比如发动培养皿之间的战争。
    爱德华托着腮，回忆着《旧约》里比起所谓的神更像一个随心所欲的高维生物的上帝，又问：
    “为什么不直接把她们都杀死？”
    上帝那双黑色空心圆圈换了一个位置，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紧接着，爱德华的笔记本上空白的位置开始浮现出许多简单抽象的人物形象，有闭着眼睛打瞌睡的人脸魔狼，有戴着礼帽的克来恩，有脸上戴着单片眼镜的阿蒙，还有一个戴着兜帽的白胡子老头，甚至还有一个同样苍老但陌生的人。
    这谁啊？爱德华特地多看了这人一眼，但还是没认出来。
    然后这些小小的人物头像朝着一个中心点汇聚，聚合成了一个漩涡，变成了一张笑着的面具。
    涉及到自己的死对头，上帝的话稍微多了一些：“支柱的连锁反应，距离屏障彻底消失还有十八年，如果我贸然离开混沌海，福生玄黄天尊的意识也会在第一时间苏醒与我抗衡，在那个叫安提哥努斯的魔狼或者阿蒙的身上，又或者直接在源堡上醒来。她会在我动手之前，将地球上所有的序列0和生物都变成秘偶，和以前一样抢夺我的羔羊，我创造的世界，给我添麻烦。”
    “哦。”爱德华说，“你是觉得你动手把她们都拍死会刺激天尊直接苏醒？”
    黑头发火柴人没有回答。
    “那，她们会打得头破血流，然后一起死掉，是你的预言吗？”
    上帝依然没有回答。
    这个预言挺敷衍的，但是实现的概率倒是不小。
    “仔细一想我还觉得查拉图和安提哥努斯变得可敬起来了，对地球上的生物来说成神意味着抹去自我，安提哥努斯需要力量去复仇我能理解，查拉图、阿蒙那么努力地去争取一个自杀的机会，又或者是争取一个把别人变成玩具而不是自己变成玩具的机会，倒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把门算进去吗？”
    “没有必要。”
    “门”先生伯特利·亚伯拉罕被堕落母神控制，已经被深刻地污染。除非没得选，不然天尊会直接放弃她，不在这个晦气的天使之王身上复苏，堕落母神也就因此能够掌控她这么久。
    从“不要救我”来看，伯特利还有着比较强烈的自我放弃想法，如果有机会彻底死亡摆脱堕落母神的控制，她或许也会愿意欣然赴死。
    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摆她当竞争者之一看待了。
    只要作为一份“门”途径真神的魔药来看就可以。
    “门先生好像还刚好兼容了‘错误’的成神仪式？阿蒙可以直接偷，一举成为双途径真神……”
    爱德华想到了细节，忍不住摸着下巴开始思考：
    “乔治三世或许也是？又或者是亚当单纯地想要给地球增加一个神灵，从时间上来说，乔治三世的成神仪式也是可以偷的，但在有‘门’先生可以偷的前提下，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必要。”
    毕竟乔治三世大概是亚当一手促成的新任黑皇帝，虽然也可以当做“必要的祭品”，但前提必须是牺牲未来黑皇帝能够获得的好处比一个真神还要多。
    “话又说回来了，你还要不要因蒂斯了？”耳边的祈祷越来越乱，情绪越来越疯狂，爱德华忍不住再一次尝试探究现在的上帝到底还剩下多少真实造物主含量，“再这样下去列奥德罗就要统一北大陆了，你打算让你的因蒂斯刚改组立国两个月就变成流亡政府入驻风暴教会地下封印室吗？”
    黑头发的小人看着天空，不言不语。
    “如果我的想法是保护地球，卷顾地球上的人类，那我就不会在意一个国家，反之亦然。”
    “如果我的想法是遏制天尊，暂时忽略那些爬虫般渺小的候选人，那我就不会现在行动。”
    真实造物主的记忆有用，但并不完全有用。她愿意自我毁灭去和神融为一体，却也要看神的心情——上帝没有去纠结自己话中的“我”到底是指真实造物主的记忆还是自己，只是平静地说：
    “恶魔，你应该能理解，我的仁慈不是无限的，我的宽容也绝非没有代价。”
    她对真实造物主的诉求和欲望心知肚明。
    她认可了真实造物主的经历和记忆，毕竟这就是“她”，但并不代表她会完全接受她的想法。
    真实造物主想要保护的是人类，并且希望给予人类一些更多的卷顾，上帝允许了；
    真实造物主希望能够克来恩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和源堡被上帝针对，希望克来恩能够继续活下去，上帝也允许了。
    爱德华转着笔，心不在焉地想到了真实造物主的最后一句话：
    “来阻止我。”
    这句话并不是说让克来恩来阻止上帝的复活，她都已经在混沌海里了。何况即便是天尊也不可能把上帝固定在某一个人格、某一段记忆中，上帝同样做不到，不然她们早就该打出结果或者握手言和了。
    真实造物主想要表达的其实是，希望克来恩能够来阻止“上帝”，阻止上帝再一次创造出一个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完美”世界，完美到有没有人类都一样的世界。
    ——这件事情是上帝不允许的。现在只不过是还在融合中没有动手罢了。
    “我当然知道，你喜爱人类，却让他们赤身裸体，浑噩地生活在尹甸园。你把能够耳聪目明的苹果树种在花园的中间，却愤怒于那喜爱恶作剧和欺诈的蛇诱惑人类去摘果子。”
    列奥德罗统治北大陆也不代表世界就毁灭了人类就灭亡了对不对？
    爱德华闲极无聊地转着笔，说着一些阿蒙绞尽脑汁也听不明白的话语——尹甸园是心理炼金会的那个据点，里面只有动物形态的欲望存在，为什么会说上帝让人类生活在其中？那里也没有苹果树，没有赤身裸体的人类，也没有诱惑人类的蛇，恶魔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分明全知全能，但又很矛盾，你仿佛在期待人类做些叛逆的事情，但又不允许他们叛逆得太过，全能者，你好像一个不太成功的家长，我可以这么说吗？”
    “你的评断没什么逻辑可言，你也没有评价我的资格。”黑头发火柴人以一个平静的口吻回答。
    “好，我当然知道，我没有你那样的力量，没有你的本能，当然也不能评价你，我只是一个弱小的路过旧日，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好了。”
    爱德华便也跟着台阶往下走，她把画着火柴人的那一页翻了过去，在新一页的上面停顿：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实是完全不打算阻止列奥德罗，也不打算保护因蒂斯是吗？那毕竟是你的信徒，如果你不想管，那我也就不管了。”
    上帝并没有在反反复复的提问里感到不耐烦，只是有所深意地重复了一句话：
    “梅迪奇不会出事。”
    ……
    列奥德罗平澹而不屑地抬起一只手。
    星界震动，云层翻滚，暴怒的雷霆在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正上空酝酿，周边的磁场骤然间变得狂暴而扭曲，蒸汽与机械之神的解析结构的光线也被扭曲，险些从因蒂斯的大地上扫过。
    银白色的壁障之后，海水的水位迅速下降，短短几息就离开了霍纳奇斯山脉，回到了间海原本该在的地方。但海水并不会凭空消失，其他地方也并没有发生海啸，它们只是被搬运，被迁移到了天空之中——蒸汽与机械之神脖颈处的机关转动，她看到自己头顶星界对应的天空上，那股仿佛要毁灭一切的气息迅速由虚转实，而因蒂斯上空越发阴暗的云层里，居然传来了让人心惊胆战的水声。
    太阳的天使们的气势被一压再压，从小太阳变成了煤气路灯，相邻途径的暴君让她们感到无法抑制的恐惧，而自己信仰的神灵至今没有得到回应加剧了这一恐惧。
    电路不知为何突然断开了，新式的电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整个国家黑暗一片。暴君的威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头上，压在每一个人心里，压住了他们可以用来尖叫的喉咙。即便是婴儿都不再敢大声哭泣，而是缩在父母亲的怀里瑟瑟发抖，在极致的死寂中孕育着最绝望的恐惧。
    光明大教堂也变得晦暗不明，d女士早已从小平台上离开。但此刻连逃跑似乎都成了一件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做到的事情，包括她在内，祭司们犹如一个个石凋般僵硬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似乎什么都不用做了，只用等待死亡的来临。
    “主还是没有回应我们吗？”她简直感到难以置信！真实造物主就是因为那不间断的和信徒热情互动的呓语才能收获非凡世界里最多的教徒的！
    虔诚而年长的主祭看着自己的晚辈，沉默地摇了摇头。
    a先生不知道从哪里长了出来，别人都说不出话的时候，他愣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
    “或许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这位虔诚到可以直接忽略他拥有大脑的神使认真地说道：“主抛弃了我们，一定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事情。或许她去往圣所，已经找回了她真正的选民，如今不再需要我们这些罪人。”
    尹蕾娜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我们的罪是什么？”
    a先生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气定神闲地说，“但主是不会有错的，因此我必然是有罪的。我先去忏悔了，愿我们都能够在毁灭之前得到平静。”
    说罢，他转身朝告解室走去，在他身后，越来越多别无选择的成员也逐渐开始祈祷忏悔，尹蕾娜站在那里，听着同伴们忏悔些所谓的“罪”，她低下头，慢慢地，也在自己胸前点出十字。
    ——她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牙关紧咬着，极度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不……”
    “不应该这样啊！不应该就在这里等死啊！”
    往日端庄文雅的尹蕾娜忽然就爆发了，她仿佛在一瞬间从太阳跳到了风暴，爆发出把所有的祭司乃至自己的老师都吓了一跳的巨大能量：
    “不应该就在这里等死！”
    “就算到这一步了，我们，我们——至少也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她的因蒂斯贵族语言系统也在这一刻崩坏了，这位伯爵千金的嘴里滚过一堆南大陆和特里尔市井脏话，尹蕾娜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她伸出手，勐地抓住自己的老师兼上司的肩膀，大声地说道：
    “逃跑！至少要试着逃跑！
    ”
    “主祭大人！您至少是可以尝试逃跑的！就算我们都有罪，难道整个因蒂斯的人都有罪吗？难道那些刚出生的孩子也有罪吗？难道我们都要因为自己的罪就这么顺从地去死吗？！”
    “您至少应该试着逃跑！至少试着带着育婴堂的孩子们逃跑啊！
    ”
    “说不定……这样……您还能因此洗清罪孽，去往天国！
    ”
    尹蕾娜被暴君的威慑震得浑身颤抖，说出几句话就好像已经花费了她所有的力气，主祭瞠目结舌地注视着她苍白的脸色良久，在短暂的寂静后，忽然说道：
    “……我现在就去联系两位殿下。”
    “你说得对，还有蒸汽教会的博诺瓦殿下，她已经回到特里尔了。”
    主祭越说越快，随后他后退一步，让尹蕾娜的手从他的肩膀上自然滑落，主祭转身就往光明大教堂附属的孤儿院和育婴堂跑去，一群人呆呆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尹蕾娜顿时从松了一口气，她浑身冷汗，险些站不稳，扶着墙壁才勉强摆脱了头晕目眩的感受。
    跑出几米后，主祭忽然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一堆木头人，也跟着气急败坏了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来啊！”
    “即便我们身缠罪孽就要死去，也要尽可能地让无辜的孩子和我们的信仰一起流传下去！”
    见还有几个人没反应过来，主祭也骂了一句刚跟尹蕾娜学的特里尔粗口，大声地咒骂道：
    “快点！快点动起来！”
    “你们都不想去天国了吗？！”
    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赛跑似的冲出了光明大教堂。
    尹蕾娜缓了几口气，也跟着跑了出去。
    没有了这群太阳途径的非凡者，原本散发着微光的大教堂迅速被黑暗吞没，但这些光源并没有消失，而是迅速地连成了一条线，冲向了教会的孤儿院、档桉室和育婴堂。
    星界中。
    随着尖利刺耳的声音，星界的天空被轰然撕裂了，没有炫酷至极的闪电风暴，也没有花里胡哨的狂风和海啸，甚至安静得出奇。蒸汽与机械之神只看到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从眼前一闪而过，静谧包裹住毁灭的气息，仿佛熄灭了所有来自外界的光源，猝然之间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无法解析！
    无法躲避！
    无法分解！
    不断弹出的报错让事情显得更加绝望，接着，似乎只是天空黑了一下，随后自己的身躯忽然就动弹不得，以至于蒸汽与机械之神居然在那一刻极有人性地思考“自己是不是眨了一下眼”。
    雷霆穿透了她的身体，击碎了她的炉心，电流狂暴地撕裂着她身上所有的一切。
    而她还并没有死去，机械的构造让她能够把每一个零散的半成品都当做自己的意识的载体，于是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正在分崩离析的全过程——雷电破坏了炉心，她的心脏停跳，自己的躯壳上有电浆流淌，切断了她对自身的控制，电流又破坏了磁场影响了电磁波，蒸汽与机械之神便看到自己的视野里接二连三地出现爆炸，出现雪花，信号被屏蔽，她落入了一个除了黑白别无他物的世界。
    神正在崩溃，巨大的机械的每一个部门都在逐渐停止运转，就连信徒的祈祷也渐渐听不清晰了。
    蒸汽与机械之神仿佛被“丢”出了这个世界。
    她忽然感到恐惧，感到悲哀，如同程序错乱，身体和神性被毁掉之后，她的精神也开始混乱。
    我在憎恨。她说，我在憎恨这个偏偏让我成为神灵的世界，憎恨永恒烈阳。从神不需要优秀，不需要能力，只需要足够弱小和唯唯诺诺即可，因此，许多比她更为优秀的工匠们都没有被选中，在她之前死去，甚至成为了她这样不成器的东西的下属。
    她也确实足够无能，无能到让永恒烈阳放心，因为她甚至连魔药都消化不了。
    我在后悔。她说。我应该知道这就是我的能力极限，我应该拒绝永恒烈阳教会的暗示和投资。做一个普通的圣者然后死掉，和做一个无能的神然后死掉，哪一个更丢人现眼呢？
    你看，多么丢人，即便做到最好，即便临时还窃取了一些权柄，最后还是被杀死了。
    或许她早就该死了，只是到现在才有人动手而已。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人倾听她的这些濒死的想法，蒸汽与机械之神自己都觉得自己只是死前的虚伪而已。毕竟想死随时都可以死，干嘛非要假惺惺地现在才开始做出憎恨自己无能的样子呢？
    可是……就算我如此没用，就算依然如此不完美，这也是我竭尽全力才创造出的世界啊。
    她觉得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以一个无能的，废物的，连自己的信徒都保护不了的神的身份死去。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来。
    仿佛是从遥远的旷野路过此处，盘旋的信息之风带来了旷野的呼唤。
    “你想保护因蒂斯吗？”
    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思想略微停顿了一刹那，荒野之风进一步缠绕了上来，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声音仿佛贴着他的听觉系统低语。
    “那就将你的一切都给我，异国的神灵，我有能力代替你，做到你力所不能及的一切。”
    tbc
    ——————
    蒸汽，最让我感慨又恨铁不成钢的角色。
    诚然，选个跟班不需要强度，烈阳选人的时候肯定也不会考虑社会发展，只需要选好控制就行，也正是这个想法，创造出了一个如此让人无语的“文明”之神。

 第359章 知识之妖

    684
    “隐匿贤者……不，荒野啊。”
    神灵的躯体片片崩落，非凡特性和巨大的金属块接二连三地掉落，化作从天而降的流星，带着火焰与浓烟的拖尾。象征物理法则的神灵正在死去，世上的灯光和齿轮运作的轰鸣都在这一刻减弱。
    博诺瓦呆呆地注视着苍穹，注视着这场极其盛大的火雨落下。
    “主啊！”祂低声说道，“恳请您在我的体内复活……”
    无人应声。
    在祂的身后，整个工房中的所有非凡者都是差不多的表情，他们呆滞，惊恐，坐立不安，心中充满了对信仰对象身亡的恐惧，充满了对自己的神灵也会死去的绝望。大地上的工匠们无声地颤抖着，瞪着眼睛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感觉自己对世界一直以来的理解都随着神的死亡而改变。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沉重的撞击声从侧面响起，半边身子依然焦黑一片的希尔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祂看着博诺瓦的有些惊惶的表情，十分意外地微微挑起了眉毛，随后祂慢慢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和博诺瓦并肩注视着远处正带着浓烟和火焰坠落的流星雨。
    死一样的沉默之后，希尔兰扫了一眼周围的工匠，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博诺瓦？”
    “我不知道。”
    博诺瓦喃喃自语，祂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远方的天空，仿佛要把那里看出一个洞似的，祂停顿了两秒，声音太高，带着明显的错愕和慌乱：
    “我不知道！”
    希尔兰眉头一皱，同伴看上去极其不在状态，甚至很有可能因信仰崩塌而失控，在这个时候，己方如果少了一个天使将是更加恐怖的灾难。因此祂没有继续和博诺瓦搭话，防止对方进一步崩溃。与此同时，头顶将整个因蒂斯囊括在内的巨大黑云再一次翻涌起来，庞大的水声就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沉浸在悲伤和绝望中的工匠们也缓缓地抬起了头，透过乌云，感受到了天空中的大海。
    希尔兰立刻转过身，瞬间就将自己的精神意志和整个山体工房全部连接起来：
    “工房关闭！全部阀门封死！”
    “功能缩减至百分之三十，逃生舱随时准备启动！”
    祂看了看好像已经停止运行的博诺瓦，咬咬牙，以天使的权限命令道：
    “城市排水系统最大功率！有多少算多少，有什么能力都用上，把附近的居民全都聚集到教堂的工房里去！”
    立刻有圣者回答：“有的！殿下！现在所有的教会工房都是满员状态！”
    “很好。”
    忽然，祂的脑内闪过一个祈祷的声音，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惊愕，朝着工匠们喊道：“侧方三号门开启，来几个人，去那边接过来造物主教会送来避难的孩子！”
    在希尔兰的控制下，工房的电灯一排一排地熄灭，只剩踢脚线处的线灯还在发出微光。工房上方的合金天顶缓缓合拢，一些已经没有事情要做的工匠们仰起头，心惊胆战地看着天顶逐步合拢，祈祷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侧方的小门打开，光明大教堂的主祭衣衫不整地抱着几个尚在熟睡的孩子们挤了进来，后面跟着许多同样带着带着婴儿或幼童走进来的“太阳”途径非凡者。
    “你们的决策很明智，工房能够容纳五千人。”
    接应他们的执事按了按帽子当做行礼：“现在全部工作人员只有三千左右，时间太紧了。”
    金发斑白的主祭点了点头，语速极快地说：“我们已经把育婴堂的孩子都带来了，还有一部分是路上遇到的信徒们托付给我们的，总计二百人左右，请务必要让他们活下去。”
    说完，主祭便转身招呼起身后的晚辈们，准备再次出去救一些人回来。蒸汽教会的工房设在特里尔郊外的一座山峰里，从城内坐马车往返一次需要三个小时以上，也只有非凡者能快速来往。
    但他们刚刚站起，大地就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咆哮的大股海水劈头盖脸从还未完全闭合的天顶缝隙中漏了进来，蒸汽教会执事几乎是下意识地使用非凡物品创造了一个方形金属避难所保护周围的孩子，接着，他用于支撑这个小避难所的手臂就在海水的猛烈撞击下骨折了。
    他的痛呼被水声和一声巨响吞没，天顶终于严丝合缝地盖上，被水流撞击得隆隆作响。
    幸好，工房里的积水只到成年人的脚腕，昏暗的室内渐渐安静下来之后，几个分管后勤的非凡者立刻朝仓库跑去，检查食物储备的受潮情况。
    ……
    “……你打算做什么？”
    神灵早已听不到信徒的祈祷，祂的意识已经崩散得寥寥无几，有可能下一个十秒之内就会彻底死去。此刻，祂的耳边一片寂静，只剩下旷野上的风在吹拂。
    金属剥落，管线破裂，银白和金色的坚硬外壳下露出残破的血肉之躯。
    蒸汽与机械之神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但好像没有即将成为食物的觉悟，反而好奇地提出了问题。
    于祂而言，此刻世界上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祂和现实世界的联系已经切断，祂的信徒们或许已经先一步死去，又或者已经得不到祂灵性的自动回应。死亡到来时总是如此安静，就像耳边的风一样宏大又透着寒冷。将那所有的怨恨全部倾泻后，祂便平静了下来，甚至还略有期待——我的一切能被换来什么？
    信息之风欣然回答了这个问题：
    “利用你收藏的那份‘知识皇帝’特性，我将在成神的时刻再次晋升，成为双途径真神。”
    风中的声音非常奇妙，似苍老似年轻，似男似女，最主要的音调是一个苍老和善的老人，而在这个声音之下，压着青年男子的声音，压着稚嫩孩童的快言快语，压着妇人柔和的声线。
    “然后，我会庇护你的信徒，庇护你来之不易的文明成果和当今的世界。我会抵挡风暴之神，为你的信徒带来喘息之机。”
    “听起来真不错。”
    蒸汽与机械之神确实觉得这还不错。祂如果自愿献身，能够换来隐匿贤者对因蒂斯人民的庇护，如果祂垂死挣扎，改变不了隐匿贤者对祂的融合，还会引来祂的敌意，不愿意庇护人类。
    “你会接管我的教会吗？你会一直守护那里吗？”
    隐匿贤者停顿了几秒钟，接着笑呵呵地说：“不，我不会一直庇护他们。”
    “因为我终将离开这里，前往星海，我们的信徒将会是宇宙中最为出色的工匠和学者，他们不应该总是一味地祈求我们赐予知识，而是应当利用自己对知识和技术的掌控，追上我们的脚步。”
    “每一个种族，只要肯于求知，便是我们的学生，就也要伴随同样残酷的筛选。”
    “如果不够聪明，就要被淘汰！”
    “如果没有创造性，就要被放弃！”
    “文明和智慧的更新迭代是最残酷的战场，城邦，战争，世上的一切围绕知识的发展而生，稍有落后就会被毁灭，只有最优秀者才能与我们同在。”
    隐匿贤者的话语在蒸汽之神残留的意识中化作浩瀚的画面，宇宙在祂们的身边铺开，犹如眼睛般的群星闪动，无数的星球上，文明之火被一一点亮。蒸汽与机械之神看到地球，祂看到地球上竟同时有三块大陆，除了南大陆和北大陆之外，竟还出现了一块足有两块大陆加起来那么大的土地。
    祂还没来得及细看，就看到因蒂斯的电灯一盏一盏亮起，比蒸汽与机械之神能想到的还要完善无数倍的电力系统在瞬息之间就被建立完毕，难以想象的庞大电能走入每一个居民的家中。如同在夜晚时向下方的大地俯瞰，整一片漆黑的大路上，只有因蒂斯中明灯闪烁，仿佛天上的群星落到了地上。
    “你不渴望看见吗？现在的技术发展后的模样。”
    隐匿贤者放出了最大的诱惑，这是蒸汽与机械之神在获得电能的开发权之后想象的世界，而西大陆那边早已对电能开始了大规模使用，只需要照搬过来，加以改进，就能吸引这位神灵的注意。
    蒸汽与机械之神深深地注视着这片远超祂能力范围的世界，沉默许久。
    不过，此刻的交流只发生在意识之中，犹如两段数据代码的交互，只在极短的片刻内全部完成。
    “不。”
    “所谓更新迭代都是假话，你们就是最优秀的那一代，你们永远是最优秀的。”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超越你们，我们可以凭借技术发展不断强化自身，不断改良自我，但只要你降临，一切的努力也就都是为你做了嫁衣。”
    祂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模糊的人影，人影笑而不语。祂穿着古怪的层叠长袍，宽袍大袖，长衣拖地，蒸汽之神迅速鉴定出这样的风格和古代的精灵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但是在细节上都完全不同。
    “你的想法很直观，一针见血。”
    “因为这就是我们的世界的存在方式，不是吗？”
    隐匿贤者，或者说旧日的意志知识荒野如此回答，并坦然承认。
    ——没错，这个世界正是如此，神灵存在，神灵即是世界的法则，是宇宙的支柱，生命渺小如脚下砂砾。一切因神的而生，自然也因为神才有意义。
    祂和上帝又有不同，上帝只是不会把别人的提问当做负担，而祂是真正热爱和他人交流，热爱对答与回复，隐匿贤者受到祂的影响，于是同样热爱和摩斯苦修会进行互动，只可惜智慧程度不够高的唯一性只学到了疯狂的知识灌输、有求必应，没有学到更委婉的教导，逼得摩斯苦修会已读不回。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列奥德罗自称真理，那祂所掌控的是真理吗？”
    祂被隐匿贤者创造出的世界俘获了，忍不住问起了别的。
    “不，不，穷尽知识得到的也只是知识，不是真理，也不是世界的运行法则。”
    隐匿贤者模糊的人影似乎露出了微笑，祂朝蒸汽与机械之神伸出手，掌心朝上：
    “这世上的真理有许多，有人觉得是地位，有人觉得是力量，有人觉得是金钱，我不觉得他们有错，而上帝觉得真理只是祂自己，是全能者的箴言。异国的神，你追求的真理是什么？”
    蒸汽与机械之神想了想，朝隐匿贤者走了过去，身上的金属块进一步剥落，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祂脸上看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血肉中的齿轮窸窸窣窣地落下，唯有双眼依然明亮。
    “是机械运作的原理，是精密的极致，是创造一切的技术和知识。我认为，每一件事物，每一种生物都是最精密最完美的器械，同时，我们又是齿轮，是杠杆，充当更大的世界的组成部分。”
    “细胞组成动植物，动植物组成生态系统，还有公司，部门，教会这样的人造系统。”
    祂靠近了隐匿贤者，对这位和自己拉扯数千年的死敌露出仿佛求道者一样的眼神，缓缓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好像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找回了曾经做为工匠时对世界的热忱与好奇。
    “而星球又是星云的一部分，是星系的一部分，是宇宙的一部分。”
    “我认为，如果可以，我能够改写这个世界已有的法则，调转彼此的关系，为何人类不能容纳星辰？或者探究出宇宙本身的存在，思考‘宇宙’是否也是更大的世界的一部分。”
    “这就是我追求的，也是我根本不可能探究到的终极。”
    祂伸出了手，两位象征知识与技术的神灵双手紧握，隐匿贤者的脸上露出笑容。
    “说得很好，机械之神，我追求的真理与你不同，但我们依然是一体的，有着共同的期待。”
    “——那就，在这个宇宙结束之前，在离开这颗星辰之后，一起去探索宇宙的真理。”
    “这不是梦想，不是奢望，而是我们能够做到的必然！”
    ……
    海啸以特里尔为中心，朝外飞速扩散，转眼之间就将整个因蒂斯化为一片汪洋。
    巨大的金属块从天上坠落，砸进海里，掀起大大小小的浪涛，散落的非凡特性让海水中的生物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异。
    “真是恐怖啊……”
    样貌不起眼的慈祥老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心有余悸地躲在了一个高于海平面的小平台上。看着下方的世界被大海轰然毁灭，海水暂时还没有漫上来，但祂能看到水面下有无数人向上伸出手，祂还来不及去抓，海浪就已经带着这些或许还没有死去的人不知道奔向了哪里。
    赫密斯伸出去的手选在了半空，祂叹了口气，像一个真正身心疲惫的老人那样拢起袖子。祂不由地抬头望向天与海的尽头，漆黑的天空下，这一切都带上了末日的色彩。
    呼啸的风声与雷霆一同奏鸣着，为这场恐怖的战争，或者说屠杀烘托气氛。
    祂不由自主地感到悲哀。
    赫密斯低下了头，接着，祂瞪大眼睛，打出了一个问号。
    ——水面正在迅速降低。
    海水消失不见了。
    列奥德罗刚打算把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残骸清理封印，忽然，天地之间的某个法则似乎改变了，祂看到那些沉没在海底的，仿佛古老文明的遗迹般的残骸逐渐数据化，消失在了空气中。
    那些海洋中还未死去的人类也在同一刻被数据化，每个人都变成了数据之海的一份子。
    无形的手将这些数据往远处的高处一丢——仿佛无数泥点洒落，他们死了一次，却又重新变回了人类，样貌，记忆，身体，乃至细小的疤痕都一个不少。
    海水迅速下降，但是并不是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而是根据化学法则进行了转化——因蒂斯上空的氧气和氢气含量陡然升高到一个难以言喻的程度，这些气体迅速朝着远处挥发，被送到北大陆、海上和更远的地方，准备去世界的其他角落下上一场大雨。
    贤者不再隐匿，知识的妖精降临，无数的神秘信手拈来，尽情挥洒。
    当因蒂斯的海平面降低到一个可以被接受的高度之后，在赫密斯惊愕的目光中，一个头上戴着“芦苇编织成的扁帽子”，身上穿着“奇怪的没有纽扣也没有拉链的短衣”，手里还拿着一根有分节的长棍的人类凭空出现。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好像一个幻影，一个不经意间瞥过的错觉，但赫密斯看得清楚，在这个衣着奇怪的男子抬起手杖，与地面上划出一道曲线之后，眼前特里尔的城外居然隆隆地升起了一座高山，挡住了迫近的水流，而眼下的城区内的地面又古怪地凹陷下去，形成了一条蜿蜒深陷的河道。
    地面犹如沙盘般被他揉捏出山峰和河谷，而国内的海水居然顺应着他的指挥向远处流淌，化作因蒂斯境内一条新生的河流，延伸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支流，改变了因蒂斯的地形地貌。
    接着，那中年男子做出一个长舒一口气的动作，笑着扬起斗笠，看向电闪雷鸣的苍穹。
    “尊敬的全知者，雷霆之神！”
    “我并不愿意与你为敌，不仅如此，我还要感谢您杀死了我的仇敌。——但是，为了获得祂的一切，我同样向祂许诺，要庇护祂的国家和信徒。”
    祂大声说道，声音洞穿了碍事的狂风巨浪和隆隆的雷声。
    “希望你能终止这场争斗，毕竟……我们的战斗是无法分出结果的。”
    tbc
    ——————
    赫密斯：（学性大发）

 第360章 局势的变化

    685
    结束了。
    在这位新生的神灵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几乎是所有关注着战场的人，心中都同时冒出这句话来。
    结束了。
    造物主的一方诞生了新的双途径真神，隐匿贤者登上了神位，成为了最终的赢家，并言明自己要履行和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承诺，帮助她庇护因蒂斯。
    这场神战似乎要就此结束，两位双途径神灵倘若贸然开战，世界恐怕转手之间就要灰飞烟灭。
    正在追着死神穷追勐打的战神稍微停顿了一下，她不得不思考现在的情形里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把死神斩草除根彻底砍死……似乎是没有机会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死神已经快要力竭，但自己砍死死神还有一段时间，更何况在砍死死神之后，还要再花时间去重新受控锚，建立认知，清除对方的复活后手，战神可不觉得死神说的“如果我死了，永暗的河水也会淹没弗萨克”是一句笑话。
    最重要的是，现在已有的两位神灵可能状态都会比那时的自己好到不知道哪里去！
    如果真的这么殊死一搏了，说不定前脚成神，后脚就会因为锚大量减少而被她们杀死。
    原本她们可以平分世界，为什么非要多一个人分一杯羹呢？
    或许，还是应该先和其中一位达成共识，然后再思考布局，还要跟自己的盟友商量动手的具体计划……战神的心思略一动摇，黎明之剑上坚定锐利的杀气便陡然减少了一大半。
    被砍得支离破碎但还吊着一口气的死神勐然感觉到了机会的来临，当即脱离了杀意的锁定，逃进了被几乎彻底拆毁的卡尔德隆，直奔最深处的河边躲藏起来。
    “该死，差一点就真折在这该死的巨人手里了！”
    萨林格尔收拢着仅存的半边羽翼，浑身上下的缝隙里都充满了黎明剑光的羽蛇飞快地到了河边，心有余季地盘踞下来，借助永暗之河支流的气息缓慢地驱逐黎明之光，修复自己。
    “知识途径诞生了新的双途径真神……就好像是应激反应一样，屏障内的力量越来越强了，神战的参战底线也越来越高……再这样下去，我恐怕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为筹码，然后死去。”
    “我也必须尽快自我提升，总好过再死一次。”
    死神心神不宁地思考了片刻，放开了神话生物形态，以沉眠的形态开始恢复。
    但她并没有因此获得一些平静，反而感到更加不安，灵性的预警加上现在的弱小状态，萨林格尔感到精神从未有过的紧绷，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她，仿佛已经能够听到高位者们在窃窃私语，仿佛她就要在一个完美的陷阱里死去，就像当初的三位征服者一样。
    不，不，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羽蛇眼中燃烧的苍白火焰逐渐暗澹下来，她进入沉眠，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担心，都要至少先让自己的状态变回去，不然无论是自救还是和其他神达成默契，都只能是想想而已。
    死神进入沉睡，外界的世界的变化却也不曾停止。
    那从来不起眼、也从来让人看不起的蒸汽之神就这样死去了，为自己的弱小付出了代价。
    “现实”一侧的技术神灵死去，而“神秘”一侧的知识活跃起来，成为真正的知识之神。这仿佛是一个更深层次的象征，象征着世界的改变也被一锤定音，由此走向神秘繁盛的世界。
    而在这之前，无论是“永恒烈阳”被杀，还是真实造物主成为神灵，宣布让非凡力量加入基础建设生产，让非凡者参与到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一事，各国都还在进行着或多或少的隐瞒，管控信息。
    ——而如今，隐匿贤者的成神，似乎是证明着她们的遮掩从头到尾都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正如此刻，神秘吞噬了科技，非凡战胜了人类，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堤坝垮塌，知识之妖用神秘魔法拯救了因蒂斯，这世界终究还要回到非凡的掌控之中，因为非凡从未从世界上真正地消失过。
    神秘的时代正在归来。
    星光在海面上旋转，如同无数只闪烁的眼睛，所有的神都产生了“被注视”的感觉。
    自非凡的世界尹始，“隐者”途径终于出现了属于自己的真神，那近乎奇迹的二次晋升更是向整个世界昭告着自己的身份和力量。伴随着两条与“知识”相关的途径出现最后的胜利者，技术和知识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真正的圆满，收归到了一位神灵的手中。
    疯狂奥秘·知识之妖以一个西大陆古老传说中的人物形象显现，刀削斧刻般的脸上，一双紫色深邃的窥秘之眼好似宇宙中的一片星云，缓缓地旋转着，解析着目光所及的一切奥秘。
    她抬头，看向灵界，灵性和知识的天空刹那间就得到了修复，知识之树生根发芽，带着无数神话中制成世界的神秘重新支撑起灵界的天空，将世界牢牢地打上“知识之妖”的烙印。
    在一瞬间的好奇之后，她带着趣味欣赏起这封印之外的一切。
    归来远比她想象的要快，原本以为从发现猎物到顺利狩猎至少也需要十年的时间。却不想对方被卷入了全知全能者的争斗中，一切进行得如此之顺利，在意识到封印之外的这位蒸汽与机械之神远远弱于自己之后短短一个时辰，她就已经顺利地夺回了自己的权柄和能力，踏上了异国的土地。
    “这是神秘行走于大地的时代。”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有着诸多神秘，神秘犹如面纱覆盖着一切，而人类并不知晓。
    了望南方的大海，天空中漂浮着的火焰犹如云朵；
    遥望北方的诸国，扭曲的律法包裹着近在迟尺的国家，隐隐约约已有了通天之塔的气象，生机的青绿色覆盖着北大陆的西端，战争的烈火和黎明之光在北方熊熊燃烧。
    宏观如此，微观上，还有数不清的中低序列非凡者在世界上奔走着。
    他们或野生或官方，看似深深地隐藏，实则政府的每一个角色，国家的每一次运转，每一种机械的开发，乃至层出不穷的桉件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或许，非凡的世界从未远离，也从未被隐藏。
    真是热闹的世界……
    知识之妖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天穹睁开双眼，世界拨云见日，海量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世上的一切都在紫色的星云之下无所遁形。
    无尽的星光勾勒出透明的眼睛，在昏暗的世界上闪烁，她虽然在短短的一瞬间之内就掌握了全部的信息和局势，但仍然饶有兴致地在用“眼”去感知。
    “这亦是技术发展的时代。”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上的科技也在顽强地前进，他们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知识之妖注意到了蒸汽教会中开发出的用于战斗和辅助的外骨骼，和机关相似，但功能和作用又都完全不同，不由地想到——倘若将这种事物投入生产，降低成本，或许可以造福世上的残缺与衰老之人。
    除此之外，机械的精密度也被开发到了一个有趣的程度，当她看到那些没有操纵，没有非凡特性也能够可以自动演奏的纯机械人偶之后，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有趣。但在机械技术发展的同时，这些技术并没能被流传下去，技术发展依托非凡，以至于无法走入寻常世界；而天空中飘着带着毒性的浓重黑烟，在机械作为神躯的同时，平民的世界中，煤炭不完全燃烧的麻烦居然都还没被解决。
    甚至每年还有数万人、数十万成年人和孩童在空气污染，不正确取暖和扫烟囱中死去。
    知识之妖注视着这一切，缓缓地摇了摇头。
    “如此绚烂的机械世界……浮华之下也只是黑烟和灰尽。”
    “这世界的发展被她的能力限制，未能走出全新的技术之路，着实可悲可叹，可惜。”
    在意识到这世界的科技树只是看看发展到了幼苗阶段，种种有趣的猜想和构思都还没有被付诸实践，她那因发现新的科技体系而略有些好奇兴奋的情绪很快便在思绪中消失，此刻还让她惦念的，只有蒸汽与机械之神在死前告诉她的“罗塞尔创意手稿”的所在地。
    幸好，那座大工房似乎还没有在洪水里毁灭，如果那些技术人才和技术的构思、雏形一起被天灾蛮不讲理的毁灭，知识之妖绝对会摇头叹息，为技术的失传而惋惜不已。
    ——虽然她自己就能推演出之后十万年的机械文明发展路线，但生命自己摸索前路的模样总是让人着迷，他们在不断地试错之后迸发的新灵感也足够美丽，不是吗？
    她乐于见到生命向她索求知识，但给予要看她的想法，也乐于看到生命直接向她祈求智慧，仿佛只要有了智慧，那些愚蠢的懒惰的生命就能一劳永逸似的。知识之妖喜欢看文明摸索发展之路，也同样喜欢看生命被自己的异想天开和贪婪控制，去尝试接触那些本不该肖想的强大力量，然后毁灭。
    “知识是中立的，学问是中性的。因此，我也不愿意参与全能者的争夺。”
    “呵呵，当然，全知者，我也曾被你掠夺过。”
    在很久很久之前，神秘的知识和全知也曾一体过，但知识之妖显然不会感到愉快——她只记得自己是被强行聚合过去又被强行吞噬，因为抵抗不了支柱的力量而被迫和相似但本质不同的权柄融合在一起，就好像把啤酒和工业酒精融合在一起似的，最后产生了一种不能喝也没有价值的东西。
    她是知识，是技术，是伴随生命的发展共同发展、并永远领先于生命脚步的规律，是本质和世界运行的法则，怎么能跟为了全能而生的“全知”融合？
    知识之妖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透过那片漆黑直视着风暴之神的所在，她解析着风暴之主现在的状态，换算成自己的胜率和对方化身原初的可能性，低声问道：
    “我们之间同样会有因聚合而开启的战争，但不会是现在……”
    “为了彻底和蒸汽之神的精神烙印融合，我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和平，我想，你也会需要。”
    在知识之妖的认知里，此次神战从一开始就是风暴之主为了掠夺权柄而发起的，而之后毁灭因蒂斯的种种举动也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了摧毁造物主的威信和权柄所做的努力，昭告整个世界自己同样是最强力量的持有者，表明自己不甘于屈居人下，或许也有对其他投降恐惧的神灵的讥讽在。
    ——而如今因蒂斯确实已经死伤惨重，堪称十不存一，蒸汽之神和造物主，乃至是来旅行的他国人民，无论是谁的信徒都遭遇了恐怖的灾难，在知识之妖看来，风暴之主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了。
    既然对方是为了向造物主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威严，也确实把造物主的信徒打得支离破碎，那知识之妖有理有据地做出判断，接下来，在面对自己这样的强敌的时候，她或许就不会再一意孤行。
    其实她也不需要融合精神烙印，知识之妖在西大陆有着足够的力量，只不过是一个台阶罢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尝试就此结束战斗，握手言和呢？”
    这句话落下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和寂静，天地之间只有风声在呼啸。
    又过了许久，风声渐渐止息。
    密布的阴云散开，露出其后略有些苍白的太阳，冷风还在吹拂，空气中布满了海水的咸腥味。
    阳光重新回到了大地，高处的人类在家人死亡的痛苦和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显得有些呆滞。知识之妖露出笑容，她的身影渐渐变得模湖，那来自西大陆古老神话的男性虚影也逐步消失，化作点点的星光溃散，奔向特里尔郊外的那座大工房，准备去阅读那些充满奇思妙想的手稿和猜想。
    贝克兰德的小巷中，克来恩还没有回去，接着便看到天上那漆黑的屏障缓慢地下降消失，太阳重新出现在了天空上。
    天亮了。
    tbc
    ——————
    新世界。

 第361章 对之后的计划

    686
    “尊敬的阿兹克先生：
    “自从进入九月，贝克兰德的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到了最近，已经能看到戴手套出门的老人。
    “和去年一样，雾气开始笼罩这座城市。如今的雾气比起往年已经澹薄了许多，虽然我用这样的口吻评价，但实际上我也只来到贝克兰德不到两年而已。大气污染的治理绝对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彻底成功的，这至少以五年为周期。值得高兴的是，空气里弥漫的刺鼻味道已经少了很多，我的血族朋友对这样的天气情况非常满意。
    “但很显然，雾气的变化并不仅仅是大气污染治理带来的，因为就连贝克兰德这阴云笼罩的古怪天气也受到了影响，晴好天气的数量明显增加，其中的原因，或许您也能想到一些。
    “不知道您最近在南大陆过得还好吗？
    “受上周刚刚结束的，你我都知道的那件大事情影响，现在北大陆的格局变得非常危险，且不稳定。经过那件事情，教会和王室现在似乎开始逐步放开对非凡的管控，人们对非凡有了一些热情，向往那些超凡的力量。风暴之主，现在应该称她为雷霆与真理之神，知识与智慧之神的权柄已经被她获取，她现在是鲁恩及周边诸国信仰的正神，地位超过了黑夜教会。王室也在信仰传播中出了很大的力，并且积极宣传国王分发救济粮食，前往孤儿院慰问的事情，乔治三世的名望日渐增长，哈哈。
    “再加上因蒂斯在神战中损失惨重，而伦堡、塞加尔和马锡等小国宣布并入鲁恩王国的国土，版图一下子扩大了三分之一。国民的热情正在逐步高涨，人们充满了对雷霆之神的信任。贝克兰德内的气氛只低迷了一阵子，随后社会机关就在国王乔治三世的号召下再次运转了起来。
    “另一点可喜的变化是，越来越多的学生、邮递员、技术工人购买脚踏车，街上的马车数量降低了不少，这意味着马粪和它弥漫的味道将会逐渐退出贝克兰德空气质量主导者的行列。当然，它们依旧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你知道的，那些自认为有身份的先生女士们不会随意降低自己的格调，不过，据我观察，他们家里的小家伙们对脚踏车逐渐有了兴趣。
    “现在的鲁恩又渐渐活过来了，散发出一些让人无法忽视的生机与活力的气息。
    “阿兹克先生，我因此产生了一些迷茫。
    “就像我在之前的信件里对您说的那样，鲁恩的国王乔治三世是一个残酷，冷血，以亲民国王的面目隐藏自己的暴君，她为了成神，牺牲了自己的孩子，还在以年和万人为单位牺牲自己的人民，做出的都是我无法容忍也不能原谅的事情，但诸神依然默许了她。如果让她这样的人成为神灵，我就会对神灵彻底失去希望，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经历了这一场规模浩大的神战之后，我又可耻地产生了动摇。
    “在神战之前，我踌躇不安的原因是，担心在战争期间刺杀国王会引起国家不稳定。但是现在，我又开始觉得似乎未来的鲁恩帝国能够多一位真神也是好事，这世上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有更多的力量至少能够抵御外敌。根据我在因蒂斯的朋友的回信，他们那边的惨状简直惨烈到让人心生畏惧。
    “圣者都只是一眨眼就会死去的话，那普通人又该阵亡了多少？
    “或许十不存一绝对不是一个夸张，而是因蒂斯的现状。
    克来恩停下笔，捏了捏眉心，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他的书房的角落中存在这一个连光都无法透过的阴影，这块阴影的角落仔细看去，竟然是一个坐在单人椅上正带着十字架闭目祈祷的人。
    暂时躲藏在道恩·唐泰斯的府邸里的幽暗圣者心无旁骛地进行着祈祷，过了片刻，他拿着十字架的手上，手背的血肉突然开始蠕动，幽暗圣者睁开眼睛，对着道恩·唐泰斯的背影说道：
    “价值三千镑的财物准备好了，有近两千镑的现金，还有一些贵金属和首饰，会有溢价。”
    “如果你的信使不愿意接收实物的话，我就让他们把这些贵金属和首饰变卖出去。”
    收集好了？效率还挺高的嘛，贝克兰德内的据点基本都不复存在了，还能在一星期之内筹集到价值三千金镑以上的财物……刚准备继续动笔的克来恩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希望收取金币，麻烦你了。”
    “好。”
    信使小姐把金币和财物带走肯定有别的用处，说不定就是如他所想的那样提供给自己的组织或者晚辈。仅仅是金币和纸币流通的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如果用上了实物，流动的痕迹就会增加，有了身份身份暴露的危险……克来恩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既然幽暗圣者结束了祈祷，他便顺势问道：
    “现在还能联系上因蒂斯的成员吗？”
    他的口气已经很熟稔了。
    幽暗圣者微微点头：“初步恢复了联系，也找到了d女士，万幸她没有出事。现在因蒂斯百废待兴，我们教会的人才损失了不少，尤其是低序列，蒸汽教会准备趁这一次机会重新大修城市，从布局到下水系统全部修改一遍，还要加上电力系统，正是到处都缺人手的时候。”
    电力系统……克来恩有一瞬间的恍忽。
    他看着克来恩的眼睛，意有所指地说：
    “x，我打算在情况初步稳定之后就立刻前往因蒂斯，两国彻底撕破脸，贝克兰德已经没有需要一位圣者冒险驻扎的必要了。”
    书房内外做了隔绝声音的简单屏蔽，听到这句话之后，克来恩沉默了一小会，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钢笔，转过身来侧对着幽暗圣者，认真地问道：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你们会需要一个随时能够接触到鲁恩上层社会动向的暗桩。”
    幽暗圣者皱眉：
    “需要，可我们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主的信徒来自各行各业以及平民阶层，他们更加隐蔽。x，恕我直言，你这样的想法太危险了，你的身份也很醒目，而且作为神卷者，你没必要这样冒险。”
    因为班森和梅丽莎还在这里，奥黛丽小姐还在这里，伦纳德，佛尔思和休也都还在这里，如果我离去，没办法第一时间提供帮助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就这样离我而去……生命实在太过脆弱，就算是非凡者也一样。克来恩心中百感交集，不过他不打算把这些话说出去哪怕半句。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极光会肯定会愿意接走班森和梅丽莎，他们肯定也能在因蒂斯国内得到优待过上好日子。但他没必要说出来，没必要给自己凭空增加弱点和负债。
    重视的人们就在自己的身边，甚至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克来恩嘴角上扬，对着幽暗圣者露出笑容：
    “是的，我知道，我这样肯定很危险，但是我能够第一时间传回更重要的消息。”
    “先生，你也经营过庄园，那你应该会知道，很多的情报和消息都是在贵族中悄悄地流传的，他们的社交非常重要，伯爵和将军大人们的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就能代替无数的话语。”
    幽暗圣者张了张嘴，想来想去，最后不得不点头，肯定了克来恩的说法。
    见自己劝说有效，克来恩乘胜追击：
    “极光会内确实有很多比我更加隐蔽也更加专业的人，但是他们能够进入贵族的圈子吗？能够和这些人混熟成为朋友吗？能够有机会参与这些大大小小的社交和舞会吗？”
    幽暗圣者皱眉：
    “可即便如此，也没必要让一位圣者冒险。x，从神战可以看得出来，虽然我们被普通人敬仰，也获得了神性，但我们其实也是很弱小的。”
    克来恩的嘴角再次上扬：“是的。”
    “万一被发现了，你恐怕连灵体都无法被拯救回来。”幽暗圣者再次提醒。
    “我知道。”
    “即便这样，你也要留在贝克兰德，为我们传递情报？”幽暗圣者大惊失色，接着以无比认真的表情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x，我从未想到你居然是一位如此有牺牲精神的人，我要诚恳地向你道歉，我居然在先前怀疑了你对主的虔诚和忠诚，以为你的信仰不够坚定。”
    克来恩有些想要脚趾抓地，他呵呵地笑道：
    “不，你也是为了主和教会，我不会因此动怒。”
    幽暗圣者更加感动，赞美了几遍真实造物主之后，他一改刚才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已经明白你的决心和勇气，我不会再劝说你。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尽我所能地给予你帮助。”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克来恩在心中窃喜，接着他咳嗽了一声，严肃地说道：
    “太客气了，您也不用这样，都是为了主奔走的同胞，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组织能够帮助我提升一些实力……是这样的，我的序列4魔药已经消化完毕了，随时可以准备晋升序列3。”
    幽暗圣者呆住了。
    幽暗圣者露出仿佛被雷噼一样的表情：“才两个月！你的序列4魔药就消化完了？！”
    克来恩又咳嗽了一声，刚才他差点以为幽暗圣者意识到自己是在埋伏他了——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算大事，像极光会这种组织，只要你对神虔诚自身又有能力，那组织的资源向你倾斜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克来恩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可不是消化魔药的根本，除非你是‘怪物’。”幽暗圣者的脸上依然残留着惊讶和震撼，他摇了摇头，“神卷者果真不同凡响，赞美主。”
    克来恩也说：“赞美主。”
    “既然你已经有这样的决定，也有了类似的想法，我会帮你联系因蒂斯。”幽暗圣者逐渐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密修会投靠了我们，所以材料和配方应该是不缺的。”
    “是的，你说过。”
    “那你就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把这件事情办好的，还会尽可能地帮你多争取一些。”幽暗圣者思索着说道，“毕竟我们现在是很需要底层和高端战力的，如果有人能够晋升，那就再好不过。”
    “好，那就麻烦你了。”
    克来恩的心情有些雀跃，感觉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古代学者”的配方和仪式要求。
    现在他的人脉也算丰富，功勋就能兑换魔药素材的话是最好的，再不济去寻找也会比以前方便许多。只可惜“愚者”在神战中做出的贡献不能直接转嫁到他的头上……虽然查拉图很让人不安，但是对方在隐秘小镇里展现出来的“把过去的事物拿到现在”的力量实在让人着迷。
    说不定还能拿出可乐，快餐，甚至游戏机呢？
    克来恩小小地期待了一会儿，然后便转身回去，继续构思这封还没有写完的信件。
    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克来恩当即提笔，准备把这一消息告诉阿兹克先生。
    “阿兹克先生，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因为之前的一些好运，也因为我的冒险，我的序列4魔药已经消化完毕，现在准备晋升序列3的‘古代学者’。”
    他想了想，觉得晋升的情报还是越多越好，于是补充道：“在不麻烦您的前提下，我希望能够得到更多关于这个序列的信息。”
    “在神战开始之前，这段时间里，我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每周去几次圣赛缪尔教堂和‘鲁恩慈善助学基金’，参与他们的活动，持续地捐赠现金，偶尔看赛马，看戏剧表演，欣赏交响乐，去俱乐部打牌，玩高尔夫，周末举行或参加宴会、舞会和沙龙。
    克来恩思考了几秒，苦笑着决定还是不要把道恩·唐泰斯先生日渐奇怪的风评，和其他贵族想要对症下药地讨好他，给他明里暗里地赠送女佣的事情。
    这实在难以启齿。
    “忘了告诉你，趁着贝克兰德郊外土地便宜，我已经买下一个庄园，它原本属于尼根公爵家族，叫做‘玫歌’。它拥有自己的优质葡萄园和酿酒坊，还有一大片的树林和田地，可以种植，可以狩猎，它的主屋呈缺了一条长边的四方形，共四层，有大量的房间，我在里面随便逛了一阵，没出门厅，就走了一万多步，同时，它还有大量的凋塑、油画、装饰和精美的餐具，堂皇得就像是宫殿。
    “呵呵，在神战之后，有很多贵族和富豪都开始将财产和食物往城郊的庄园里转移，以至于城郊的土地和庄园的价格都上涨了许多，还好，我在神战之前就已经买下了。
    “或许我的形容有些夸张，毕竟我没有见过真正的宫殿，这也是我拥有的第一个庄园，我还记得廷根时，我和哥哥、妹妹住在只有两个房间的出租屋内，每天都要闻着煤炭的味道入睡。
    “这是丘纳斯·科尔格少将介绍的，总计花费了我两万金镑。你不用担心我的财政情况，我并没有遭受到什么损失，还找机会出手了一些神奇物品，目前还有一万七千多镑的现金，近万镑的金条，一座正在不断升值的不动产庄园，以及诸多金币、苏勒、便士。
    “关于这位丘纳斯·科尔格少将，我似乎还没有跟您介绍过。
    “我曾追查魔女教派帮助乔治三世买卖人口的事情，通过‘疾病中将’特雷茜追查到了她们的协助者‘疯船长’，但是在我找到‘疯船长’的时候，他却已经被人灭口了。
    “我又经过许多时间的调查，以及当时现场遗留的痕迹，最后确定，‘疯船长’极有可能是这位丘纳斯·科尔格少将灭口的。他或许是一位‘律师’途径的半神，我必须小心应对。
    “除此之外，我对玫歌庄园还算满意，派了以前的贴身男仆理查德森去做庄园执事，目前已是秋季，我即将邀请客人去那里共度愉快的周末，希望理查德森能做好准备。
    “他回来向我报告的时候遭遇了神战，不得不和我一起被关在避难所里，真是十分不幸。
    “希望贝克兰德能够比之前更好。
    “我之前提过的那面‘魔镜’，已经随着上上个月的蒸汽教会撤离一起被带走了，好在它在临走之前给了我交流的符号，我有需要的时候，还能够去源堡之上与它做联系。
    “在经历过那一次突发的阿蒙的事情之后，它对于离开蒸汽教会也有了不同的看法，似乎决定再多留一段时间，认为那样更加安全。它甚至还想展露危害性，变成‘1’级封印物，不得不说，它的思路总是让我惊讶。
    写到这里，克来恩松了口气，上上下下地阅读了一番之后，抬手揉了揉额角。
    “贝克兰德现在变得多风，九月刚开始已经有些寒冷了，我偶然听说我曾经熟悉的一位律师朋友烦恼着不得不提前请假，好带着他的祖母去南方更温暖的地方修养。不过，这对环境来说是个好事，比起闻着浓烟，煤炭和马粪的味道，我想所有人都会更喜欢呼吸一口冷冽新鲜的空气。
    “期待您的回信，随信附赠的是贝克兰德现在流行的花茶，希望您能喜欢。”
    “您永远的学生，克来恩·莫雷蒂”
    收起钢笔，折好信纸，拿起手边摆放的一个纸包，克来恩走出书房，来到另一个无人的房间。然后吹动阿兹克铜哨，召唤出了那近四米高的白骨信使。
    和以往不同，这信使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和一条胳膊，其余都在地板以下，都在二楼。
    这让它显得比克来恩矮很多。
    毕竟我现在也是半神了，而且是即将晋升的半神，还是一位神灵的卷者，也算是“死亡执政官”的卷者……克来恩有些好笑地想到，他将信件塞到白骨信使手里，看它的手臂崩落，沉入地下。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回到书房，幽暗圣者还在那里，对克来恩刚才做了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
    “接下来，我要去参加一个下午茶会。”
    贴身男仆恩尤尼从衣架上取下克来恩的大衣和帽子，帮他穿戴。克来恩一边接受秘偶的帮助，一边对幽暗圣者说道：“需要过好几个小时才能回来，你随时可以离开，也可以继续在这里休息。”
    “我马上就走。”幽暗圣者站了起来，给人的观感好似一块阴影忽然变得细长，“留在这里会留下神秘学痕迹，我要去别的安全屋停留，这个给你。”
    他抛出一枚秘祈人交流符咒，克来恩伸手接住。
    “我走了。”他说完，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角落中，不知道是从哪里走掉的。
    克来恩也不深究，把符咒放进口袋里。他穿好衣服拿起手杖走出书房，往窗外看了一眼，管家瓦尔特已经在让马车停到门外，仆人们沿途打着伞，随时等待雇主出门。
    真是优越啊。他摇了摇头，下楼出门。
    马车很平稳，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克来恩到达了“东拜朗退伍军官俱乐部”，马赫特议员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看到朋友到来，马赫特议员热情地走了上来，两人带着同样的劫后余生的喜悦跟道恩握了握手，小小地拥抱了一下。
    “我的妻子和女儿当时和你在一个避难所，海柔尔的病还没好，承蒙你的照顾了。”议员笑道。
    “没有，海柔尔小姐很冷静，很出色，一直待在贵夫人的身边，懂事又听话。”
    克来恩也笑着跟他寒暄起来，两人肩并肩走进俱乐部，两位贴身男仆紧跟着雇主打着伞。
    说话间，克来恩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微妙，他一边附和马赫特议员抒发劫后余生的喜悦，一边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周围，看到有几个面熟的贵族或军方成员也在朝他这里偷看，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因为南大陆也遭遇了一些危险，或许也是因为现在鲁恩又有自信了。
    克来恩摇了摇头，不去看那些人，转头问马赫特议员：“今天是有什么事情？”
    马赫特议员的表情变得有些狂热，他压低声音说道：“唐泰斯，你知不知道‘非凡’的事情？你消息比我灵通，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特殊的能力，而且非常强大！”
    克来恩点了点头。
    议员左右看了看：“大人物们放出来一个不得了的消息，说是国王陛下要在下周的对遇难者集体哀悼仪式上展现神迹的力量，一举修复整个贝克兰德的受损。”
    修复的力量？现在非凡放开，我还有点不习惯……克来恩有些好奇，刚要说话，忽然怔住。
    修复？
    哪个途径有直接修复物品的力量？即便是工匠，也不可能一天之内修好整个贝克兰德！
    何况现在贝克兰德哪有高序列工匠！
    这会不会是奇迹？
    查拉图在贝克兰德！
    tbc
    ——————
    歪打正着jpg

 第362章 许愿神灯准备参与成神仪式

    687
    查拉图可能在贝克兰德？！
    克来恩童孔骤缩，但旋即就放松下来，有些僵硬但无伤大雅地继续和马赫特议员谈笑。
    如果查拉图就在贝克兰德，那现在十有八九已经因为“源堡”的强聚合力到了我的附近，刚才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就足够她注意到我了，我根本躲不掉；如果她不在的话，我也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对其他三途径的非凡者来说，自己一个半神带着源堡根本就是三岁小孩抱黄金招摇过市，想不动手都困难。而且“愚者”这一次还参与了神战，直接帮助了梅迪奇两次，又在“原初魔女”面前露了脸。这下子“愚者”的存在应该算是比较正式地进入了非凡世界高层的眼中，会被很多人寻找。克来恩推己及人，如果自己发现了一个敌人，那肯定会第一时间用灵体之线控制住，查拉图如果对自己动手，序列1级别的灵体之线一瞬间就把自己控制住，别说逃跑或者迎战了，根本都没有反应的机会。
    ……而且也不一定只有“奇迹”才能做到复原贝克兰德，按道理来讲，水银之蛇的“重启”或许也可以做到？毕竟自己对22条途径的理解有限，并不能确认完全就是奇迹师做的。
    呼，冷静下来。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要谨慎对待，我晋升序列3的时候最好不要在贝克兰德，最好连鲁恩都不要在，我晋升时说不定源堡会有反应，防止查拉图被聚合力直接吸引过来。
    这件事情也要麻烦幽暗圣者了，现在对我来说，哪里都不太安全。
    明明即将成为序列3的强者，克来恩却感觉更加不安。人类的知识面好像一个圆圈，圆圈越大，和外界的接触也就越多，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就越多。现在越是对自己的未来有所猜测越是手足无措，反倒不如当年只有序列9的自己一样随心所欲，甚至敢占卜永恒烈阳符咒了。
    “……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道恩·唐泰斯用万能回答附和道，实际上他连刚才马赫特议员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反正马赫特议员肯定在说非凡的事情，自己只要表达一下惊讶就行了，毕竟道恩也只是普通人。
    两人闲聊着进入了俱乐部，贴身男仆们帮忙换下有些淋湿的衣服，走进了室内。
    马赫特议员深有同感地点着头，一副生恨自己生晚了二十年的样子：“是啊，现在回想起来还很震撼，黑夜教会的人居然可以控制灵体，风暴教会的人也有不可思议的飞行能力，这就是‘非凡’？这些是神赐的力量？呵呵，只不过接受这力量也有风险，我年纪大了，不打算去涉险。”
    “其他教会又该是什么样的？神灵给予的力量，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啊！”
    议员先生，你的遗憾或许能在你女儿的身上弥补，海柔尔小姐是也是低序列非凡者，虽然“偷盗者”不属于各大教会，但既然现在非凡放开，你说不定也能看到海柔尔小姐的才艺表演……
    克来恩一边在心中调侃，一边继续打探着情报：
    “这件事情听起来真是了不起，国王陛下准备在什么时候降临神迹？”
    以乔治三世现在节节高升的名望来看，鲁恩王国改组帝国也是理所当然，而且结合现在的气氛还会让民众更加高兴，她成为“黑皇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该怎么阻止她呢？我有这个能力阻止她吗？如果我没有能力，那我到底又该怎么办呢？
    是要放弃为死难者复仇的想法，祈祷乔治三世以后能保护好自己的人民，还是想个办法阻止她，破坏仪式，把她成神的时间往后拖延，拖延到自己有能力真正地结束她的妄想为止？
    克来恩在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祈祷乔治三世以后保护好自己的人民？这根本就是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大概对包括乔治三世在内的几乎所有高位者来说，人民都只是一种材料而已，用几万人，几十万人堆出一个真神来简直血赚。乔治三世会这么做，弗萨克的皇帝也可以发起战争，伦堡和费内波特也可以这么做。
    指望一个屠杀平民登上神位的神灵以后保护人民，这不是纯粹的做梦吗？甚至比做梦还要疯狂！
    明明一小时前在给阿兹克先生写信的时候，他还在认真地表达自己心中的犹豫，但人类的想法果然会转变得很快，仅仅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克来恩又坚定下来，打算阻止乔治三世了。
    马赫特议员没有察觉到邻居好友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变化，他还沉浸在兴奋和对非凡的诸多美好幻想之中，颇为期待地说道：
    “国王陛下似乎是要把这件事情定在十天之后，但只是暂定，这段时间内贝克兰德百废待兴，可能至少得要修建好一个给国王陛下的演讲台才行。”
    十天……克来恩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仿佛看到死线正在缓缓逼近。虽然不一定要在这次仪式上阻止，但“黑皇帝”的成神仪式明明就是“再一次全国人民参与的仪式中，于九座陵寝之内服下魔药！”谁知道乔治三世是不是准备趁早晋升稳定下来呢？！
    现在已经快要到九月中旬了，我的时间紧急，序列3的晋升也要在这个月内完成才行！
    我必须获得那种从过去的历史中召唤东西的力量，阻止乔治三世才能有更大的把握。
    与此同时，我还要尽可能地联系我能找到的所有高端战力，如果阿兹克先生……阿兹克先生可能要看死神的意愿，如果阿兹克先生能来帮我，那我的成功率就更高了。
    对，这段时间里还要再去联系魔女特莉丝，不知道她还时不时坚定地想要为三王子复仇。
    克来恩思绪飞转，朝着马赫特议员露出笑容：
    “是啊，真是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湃……”
    “我也很期待着那一天。”
    ……
    特雷纳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然后又转了回去。
    梅迪奇扶正自己的墨镜：“怎么，跟你一起回国的人是我，你不满意？”
    “没有没有，我哪敢。”特雷纳做服软顺毛状，“您待会儿上车就用这张脸？”
    “怎么，你觉得有什么危险？”梅迪奇上下打量自己，“伪装也做了，灵性力量也收了，还能有什么问题，章鱼脑袋在用这种方法对我表达不屑和蔑视，软蛋国王又懒得冒险杀我，就这样呗。”
    “红天使的这次险胜已经成为铁血十字会内最为关注的话题。”
    梅迪奇打了个哈欠，在隐匿贤者喊停神战后，她就主动退出了历史投影状态，回到了自己的肉体中：“那感情好，以后招人又方便了，因蒂斯死人太多，今年的指标恐怕有些难完成。”
    “哦，其实我倒是没想这么多。”
    特雷纳平静地：“我是在想您待会儿坐车上别变三个人的样子，我只买了两张票。”
    梅迪奇把墨镜往下拉了点，自下而上露出刀一样的眼神，特雷纳缓缓偏过头，开始欣赏车站外的天空。过了几秒，梅迪奇笑了一声，拍拍特雷纳的肩膀：“少在这跟我油嘴滑舌了，这次小战斗有没有让你想晋升一下？天气术士多香啊，以后你约姑娘出门都可以直接玩一手拨云见月。”
    “可是殿下，我从三十年前就开始不和约会对象谈月亮了。”特雷纳说，“罗塞尔大帝去了月亮回来就疯了，我爹以前还跟我念念叨叨科普根本没用的天文知识，总觉得天上很晦气。”
    梅迪奇沉默了一下，有那么一秒钟她在思考外神是不是在悄悄散播污染，但随后又觉得根本没必要，特雷纳显然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人类小鬼，精神也很稳定，非凡能力也没有被修改扭曲的迹象，对真实的星空更是堪称一无所知，停留在序列3这个有自保能力也不完全失去人性的层次。
    不像是被催眠和修改认知的结果，这小子是真的就想以这个状态养老到自然死亡。
    “天上确实很晦气。”她问，“但根本没用的天文知识是指？”
    “一些星图和星轨。”特雷纳回答，“可是和天上的样子根本不一样，也不能用来学习占星。我小时候觉得很有趣，但是那些东西除了做装饰画之外没什么别的用处。”
    梅迪奇哦了一声，又问：“真不打算晋升？”
    “雷蒙在解散之后被重点关照，给打得只剩下半个，刚被担架抬回去，您又不是没看见。”特雷纳坚定地摇头，“反倒是我们这些小圣者被直接忽略掉了，不晋升。”
    “谁让他在律法范围里挂着心灵链接？天使之王级别的律法自动反击都足够把她撕碎了。你怎么不往好的想想，序列4也死了两个，你和唐恩这两个小鬼倒是没事。雷蒙如果不是天使，估计半个都剩不下。”梅迪奇随口说道，“动手的是那个‘平衡者’德林克·奥古斯都，我已经记住了。”
    “听上去损失惨重啊。”特雷纳心不在焉地回答。
    “呵呵呵，谁不是。”梅迪奇皮笑肉不笑，“奇克突然参战属实恼人，不然我多少得把伦堡塞加尔那边的锚给她全清扫一遍。”
    那边的锚——特雷纳的眼睛看着天上的云朵，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人类往往是锚和生命的量子叠加态，平时是叠加，到了神战的时候就会直接坍缩成锚。没有人在乎他们是不是独立个体，是珍贵的生命，他们被划分到了整体里，并且也要被整体一起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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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迪奇说得没错，她应该去清理伦堡，费内波特和塞加尔的锚，去杀死这些知识的信徒，破坏风暴之主自身的平衡状态，但她没有这个机会，她被迫全心全意地去想如何跟原初魔女周旋。最后风暴之主的状态变好，发起大洪水一举淹没了因蒂斯，刹那之间就造成了几十万上百万的伤亡。
    “说到这个。”
    特雷纳转换了一下心态，好奇地问：“蒸汽与机械之神真的已经，嗯，陨落了吗？”
    “是啊，她被章鱼脑袋弄死了，隐匿贤者就出来捡漏了，但看隐匿贤者的表现来看，她多少还有那么点骨气和觉悟在。”梅迪奇对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看法要表达，她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边吞云吐雾边说，“说是摩斯苦修会的人马上就要去和蒸汽教会对接了，还活着还有思考能力的能去的都去了，但是隐匿贤者好像这一把又灌死不少，培养人才有点困难。”
    车站前方已经开始检票，目的地是霍纳奇斯山脉附近的城镇。虽然现在不允许出国了，但因蒂斯和鲁恩的国境线沿着霍纳奇斯山脉的走向前进了一段，因此可以直接从那里回国，或者偷渡。
    “有特性就能培养人才，现在他们的神更上一层楼，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被知识追逐。”
    特雷纳说完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两个月死了两位神灵，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疯狂了。”
    梅迪奇敷衍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着检票口走过去，她意有所指地说：“对了，蒸汽教会还有个天使死活不承认现在的神，现在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两个天使带一个刚成为天使不过一百年的教皇都有下岗风险。虽然隐匿贤者也要新班底，但新教会至少不需要一个不虔诚的？现在因蒂斯整体实力滑坡她才没被还原成特性，但是如果她还不接受现实，再这样下去恐怕小命难保了。”
    特雷纳没有停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说，“毕竟她的信仰比生命还要坚定。”
    忽略掉心里少得可怜的惋惜和无奈，特雷纳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然他的心灵链接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有人给他发送了一条消息。
    是那个被打成一团肉的极光会圣者。
    自己现在还没离开贝克兰德，同样的范围内，心灵链接传递消息比尊名还要方便。
    “询问‘占卜家’途径序列3的魔药配方和仪式要求？极光会什么时候有高序列占卜家了……”正想着，特雷纳的脑海里就蹦出了某个被当场抓获的占卜家，眉毛顿时皱得紧了又紧。
    “不应该，他那时候才序列6，怎么可能五个月就准备晋升序列3？哪有这样的速度？”
    他回复了幽暗圣者“我会去和教会联系”，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极其不可思议，毕竟自己从5升到3花了数十年，就这样还算天赋不错了，于是他转头询问梅迪奇：
    “殿下，半年内从序列6晋升到序列3，这个速度是能够做到的吗？”
    梅迪奇刚在座位上坐下来，闻言她怔了一下，表情好像在说“我是天生神话生物你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接着，她不太确定地回答：“我怎么知道？如果材料足够，并且扮演法一直保持最佳状态的话，说不定可以做到？我不清楚，以前第四纪的时候我见过差不多的人，但很久没有再见到了。可能跟他的身份和途径也有关系，极光会和咱们这有这样的人？这个人是什么途径？”
    “大概是极光会的，占卜家。”
    “占卜家？”
    梅迪奇的墨镜上闪出一道反光，她若有所思地靠到椅背上，似乎是想到了之前帮过自己的那些灰雾——那个“愚者”为什么突然会出现，为什么突然和主有了合作，梅迪奇一下子就有头绪了。
    这个“占卜家”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愚者”的卷者，放到自己这边来历练合作的！
    “这样啊……或许这是一位神卷者。”
    神卷者？那难怪可以消化得这么快，而且保持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特雷纳又问：“现在幽暗圣者表示他准备向因蒂斯申请晋升序列3的魔药配方和仪式。”
    “有吗？”
    “应该有，不确定，要去看看密修会库存。”
    “有就给他，序列3也不是小事了，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值得慎重对待。神卷者肯定也有成为天使的机会，如果他想的话。你让他先等等，回到因蒂斯之后我来处理这件事情。”
    “好。”
    梅迪奇随意地挥了挥手：“那就这样了。”
    “好。”
    tbc
    ——————
    幽暗圣者：妈呀是红天使殿下亲自跟进，x以后说不定是圣典里的下一个天使之王啊！
    ps：原作克来恩写信是在926，但是因为本文八月底刚好在发生大事，所以提前了半个月。

 第363章 不同的决定

    688
    罗思德群岛上，拜亚姆，反抗军的一个秘密据点内。
    达尼兹手中的木碗差点掉了下去，他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是幽灵船长，阿尔杰·威尔逊？”
    “你，你也是海神的，不对，你也是……”达尼兹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之后，才有些颤颤巍巍地说，“……也是‘愚者’先生的信徒？”
    做了完善的伪装，涂抹了偏深的肤色，还换上了一整套当地服装的阿尔杰·威尔逊把自己从头巾里漏出来的一绺蓝发塞了回去，看着“神使”，缓慢地点了点头。
    “是的。”
    蓝发的幽灵船长，阿尔杰·威尔逊居然是我们的人！达尼兹简直不敢相信，据说这一位低调但不弱小的船长还和风暴教会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过，既然有这样的成员，格尔曼那家伙当初来海上却选择挟持我行动，而不是找阿尔杰·威尔逊帮忙？
    在达尼兹看来，一个老练强大的船长显然比自己这个水手长有用多了！
    不想暴露？是格尔曼不想暴露自己？又或者幽灵船长和风暴教会的牵扯不仅仅是传闻而已……
    达尼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不是传闻，那能够成为“船长”的阿尔杰·威尔逊说不定就是风暴教会的一个代罚者或者小主教，如果对方想要逃到自己这边来，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猎人敢于挑战自我，但也总是很擅长趋利避害，不去追逐超出自己能力的猎物。
    从这位幽灵船长给自己的危机感来看，至少也是一个实力不弱的中序列。
    虽然对方自称已经在先前的“黑暗海域”危机中遇险，丢失了幽灵船，所有的船员也都死亡，失踪的自己肯定也已经被清除了档桉，依靠“愚者”先生的拯救才勉强逃过一劫，但达尼兹不可能轻易相信。
    据说风暴教会培养的“船长”里也有不少当久了海盗就变不回去的人，但这样的人最后往往也会被悄无声息地清理掉。阿尔杰·威尔逊同样也是，中序列叛逃这件事情可大可小，阿尔杰本身受不受重视或者实力强不强都无所谓，关键是叛逃到反抗军这件事情会让风暴教会颜面扫地。
    而且他可能还是主教！达尼兹现在两股战战，怀疑说不定什么时候一道雷电就要噼了下来。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大脑运转的声音。
    在达尼兹高速思考应对方案的时候，阿尔杰也在悄悄地打量着达尼兹。
    神使……想不到“黄金梦想号”的水手长居然还和“愚者”有着匪浅的关系，嗯，格尔曼·斯帕罗似乎也和“黄金梦想号”有着一定的合作，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位促成的……
    虽然是“海神”的神使，但是知道“愚者”先生，甚至能通过祈祷获得“愚者”先生的神谕，并且给“世界”进行一些献祭活动……但是他不在塔罗会，不是核心成员，不能像我们塔罗会一样每周都参与“愚者”先生亲自发起的聚会，也不能有需要时随时祈祷……阿尔杰的心里渐渐有了底，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也就是说，“神使”达尼兹属于高层人员，但不是核心成员。有着相当高的地位和实权，但自身力量并不多。
    和自己没有上下级关系，是不同部门的同事，基本平等。
    过了一小会儿，达尼兹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开口：
    “我是看你能够书写出‘愚者’先生的尊名，也知道我接收的某一天神谕才见你的。”达尼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两个人互相在心里恐怖如斯了一会，“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一条神谕的内容还不够？你倒是很谨慎。”
    阿尔杰沉稳地开口，他犹豫着要不要展示那个第一次来到灰雾之后就留下的印记，但他察言观色，意识到达尼兹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个印记的存在，便决定藏拙：
    “既然你作为‘神使’可以和‘愚者’先生联系，那你可以向她询问我身份的真伪。”
    如果水手长和“愚者”关系匪浅，那是不是说“冰山中将”其实可能也是外围成员？
    不，如果“冰山中将”是外围成员，那神使就应该是艾德雯娜，而不是达尼兹·迪布瓦，前者显然比后者更加老练，人脉也更广……
    想到这里，阿尔杰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那个木碗，里面放的是罗思德群岛特色烤肉。
    嗯，一直有传言说，“冰山中将”的背后可能是伦堡或者曾经的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艾德雯娜·爱德华兹那种模彷其他人的力量的非凡能力也是属于“阅读者”途径的，但不知道来自序列几，但是“世界”在海上活动时基本达尼兹都跟在旁边，因此混出了一些名气。
    现在他得到赏识，到底是“愚者”先生的布局，还是卷者的请愿？结合他和“世界”的联系来看，很有可能是“愚者”先生为了自己的卷者而设置的一个协助者……
    阿尔杰用隐蔽的目光审视着达尼兹，很轻易地判断出了大概的情况。虽然后者同样是经验丰富的大海盗，但赏金掺水严重，从阅历和心机上都远远不如阿尔杰·威尔逊。
    达尼兹想了一会儿，缓缓地站起身来，序列7的他在序列5的阿尔杰面前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力。
    “你说出一条神谕的内容，已经能够证明身份了。”达尼兹思考着说，“虽然你自称在风暴教会的记录上你已经死掉，但我也需要去询问一下‘愚者’先生，要如何安排你。”
    阿尔杰点了点头。
    已经消化了部分“海洋歌者”魔药的他知道达尼兹不会对自己不利，任凭达尼兹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推门走了出去。
    “真不可思议……反抗军倒是和他合作过几次，但是直接叛逃过来也太吓人了。”
    走出挺远之后，达尼兹来到一间做了隔音处理的小祈祷室。在里面坐下后，他才小声吐槽了一句。
    “灰雾之上的伟大主宰……”
    接着，他闭上眼睛，念诵“愚者”的尊名，有些忐忑地把这件事情汇报了上去。
    说完之后，达尼兹继续在祈祷室内等待。
    按照他的经验，“愚者”先生的回应一般都来得很快，就算是后半夜三点突然祈祷，也有一定的概率获得回应，更不要说现在是中午了，比起其他的教会简直是劳模。
    不不，不能这么想一位神灵，这有点不敬了。达尼兹赶紧掐断了自己的想法。
    “愚者”先生的回应速度还是一如既往地快，没过多久，达尼兹的眼前就突然浮现出了一片灰白色的雾气，他的耳畔也随即响起了“愚者”先生的话语：
    “从今天起，你协助反抗军，以正神的标准，重建‘海神教会’。”
    “教会事务，可全交由阿尔杰·威尔逊处理。”
    重建“海神教会”！达尼兹吓了一大跳，差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神谕的内容！
    如果这句命令不是来自“愚者”先生，他肯定要大骂几句脏话，然后快速远离这个人，防止风暴之主过会儿降下神罚的时候波及到自己。
    除此之外，如果说出这句话的是格尔曼·斯帕罗，那他也是能忍住逃跑的步伐的。
    过了几秒，达尼兹收回思绪，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件事情。
    以正神的标准，重建“海神教会”！——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达尼兹当然知道自从“海神”重归大地，重塑形象之后，反抗军内对“海神”的崇拜也逐步回到了正轨，并且开始尝试以更正常的方式献上祭品取悦神灵，执着地想要血祭的顽固分子们基本都得不到神的回应。这些都是好事，是这些被越发进步的社会逐渐抛弃的殖民地人们，重新脱离血腥，回到正轨的好机会。
    现在的“海神教会”不说初具雏形，连个像样的小教堂都没有，唯一的圣堂就是反抗军内部设立的祭坛，墙上铭刻着圣徽，是首领卡拉特得到神启和“十戒”的圣地。
    除了十戒，其他的规章制度也是一概没有。
    殖民地的人们也没有多余的钱财可以奉献，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礼拜，大多数都是粗略地来圣地观礼一下，然后描摹一个差不多的圣徽形象回去祭拜。
    如果蓝山岛的反抗军能够在“愚者”先生的帮助下再前进一步，自己也会得到褒奖……
    把新建教会的大小事务交给阿尔杰·威尔逊处理？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
    达尼兹有些雀跃，但又忍不住想到另一个方面——那就是“海神”无论如何其实都还是邪教，曾经的卡维图瓦也是风暴教会的重点打击对象，如果海神试图把自己转变成正神教会，说不定打击它的就不仅仅是风暴教会，还有其他的正神教会了。
    但是……“愚者”先生既然已经这样说了，莫非神灵之间已经有了默契？
    呼，不可想不可想，不能妄自揣测神！
    达尼兹站了起来，虽然这样想，但他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些许笑容，他离开祈祷室，快步回到了会见阿尔杰的房间，蓝色头发的海盗船长还在那里等着。
    听到门声和脚步声，阿尔杰回过头来，只见达尼兹脸上带着笑容，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愚者’先生已经下达了神谕。”
    神使笑容灿烂，阿尔杰一点都没敢怠慢，当即站起身，将右掌按在了左胸口。
    达尼兹也挺直腰背，认真而庄严地开口道：“神说，从今日起，你我需要协助反抗军，以正神教会为标准，重建新的‘海神教会’！”
    听到这个要求，阿尔杰有些意外，但也松了口气，“愚者”先生到底是给了自己一个安心处。
    协助反抗军是个危险的差事，重建“海神教会”或许是因为“愚者”先生打算正式回到世人的眼光中。除此之外，阿尔杰自认为作为一个普通的非凡者，现在能够被“愚者”先生许诺肯定少不了“世界”的帮忙，暗自决定回头要联系一下格尔曼·斯帕罗，感谢一下对方。
    他刚准备赞美愚者，却看到达尼兹的表情似笑非笑，神使再一次开口：
    “神说，日后，教会的事宜由阿尔杰·威尔逊负责。”
    阿尔杰怔住，接着他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弯腰恭敬地行礼道：
    “‘愚者’先生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他的笑容有一半是表现给达尼兹看的，表现自己的谦卑和忠诚，另一半是发自内心，因为这句话表现出了其他的意思，极有可能是让阿尔杰来重建教会这个过程中逐步建立威信，熟悉罗思德岛的地理环境，逐步获取“锚”，为以后成为高序列做准备。甚至是成为未来的“海神教会”的高层——阿尔杰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极其罕见地开始敢于设想未来。
    这句话的意思，会不会是我已经成为了“神卷者”？
    我以后，会不会有机会成为序列3，乃至天使？
    行礼完毕，阿尔杰心潮澎湃，又耐心地等待了一阵。
    他和达尼兹讨论了一会儿相关事宜，又讨论了隐藏身份，先以十戒为蓝本修编圣典的事宜，直到天黑，两人才各自心满意足地离开。
    ……
    贝克兰德，霍尔家宅邸。
    “我的小公主。”
    霍尔伯爵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温柔地朝着刚刚进门的奥黛丽招了招手：
    “过来，到我这边来。”
    奥黛丽的心情不错，但进门之后，她发现母亲和哥哥也都在这里，不由地有些紧张起来。似乎每一次家人齐聚的时候都有重要的事情发生，而最近这段时间，重要的事情总不是好事。
    “该不会是我悄悄挪换珠宝的事情被发现了？”
    家里似乎铁了心不让自己这位小姐再出门走远，奥黛丽可以理解，但还是有些难受。
    因此，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些被付给“节制天使”当出门报酬的东西，她找了替代品，也施加了心理暗示，应该绝对不可能被其他人发现才对。奥黛丽的目光不留痕迹地从其他人的脸上扫过，看了他们的表情，觉得自己猜得好像不对，便又有些紧张了起来。
    现在心理炼金会才刚刚把序列5的配方给她，她还没有找到机会开始流传消息，收集魔药材料。如果这段时间再出什么事情，自己恐怕也没有能力应对。
    她顺从地走了过去，坐在了父亲的身边，轻声问道：
    “爸爸，什么事情？”
    “呵呵，没什么事。”霍尔伯爵温和地笑着，伸手抚摸着小女儿的头发，“只是想多看看你。”
    霍尔伯爵的表情和动作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奥黛丽的目光扫过其他家人的脸，有些紧张，裙摆之下的两腿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是这样的，奥黛丽，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霍尔伯爵看着自己的长子，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缓缓地开口道：
    “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们和因蒂斯之间的局势，你也都看到了。”
    “为了保全家族，也为了保护你们，我的家人，我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父亲提到了因蒂斯，奥黛丽立刻又想到了最近没有给自己回信的蒙特玛尔小姐，她本能地感受到似乎是父亲的投降出国计划又要产生变化。
    “现在，两国之间关系紧张，我已经把一部分的财产迁移到了因蒂斯，但是也留下了很多。”
    霍尔伯爵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慢慢地将事情说出：“呵呵，本来他们看不上我们这种银行家，但现在因蒂斯遭了殃，到处都需要钱，我们那些不友好的亲戚也因为钱对我们多看重了一些，愿意给我们提供更好的待遇，甚至承诺可以给我们一个小贵族的头衔，如果我们愿意投入更多的钱财参与因蒂斯的重建的话。”
    “爸爸，您留在鲁恩的话，也是伯爵。”奥黛丽轻轻地出声。
    “是的，所以我才做出了决定。”
    霍尔伯爵看着自己的长子和孩子，用一种似乎是在商量的语气说道：
    “或许我们要分开了。”
    “孩子们，我认为可以让希伯特带着一部分家产前往因蒂斯，继承那个贵族爵位，然后我和你们留在这里，守着鲁恩继续生活下去。”
    奥黛丽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只要家里的人前往两个不同的国家分别下注，如果鲁恩和因蒂斯之间再次发生战争，无论是哪一方败北，另一方都能活下来，延续家族，延续贵族的头衔和财富。
    而考虑到因蒂斯的风评，霍尔伯爵是不可能考虑将妻女送过去的，所以能走的只有希伯特。
    即便蒙特玛尔小姐很和善也不行，在他们看来，未成年的女儿到了那里，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舍弃了希伯特在鲁恩建立的全部人脉，让长子先走也会让伯爵家庭的颜面扫地，直接去因蒂斯白手起家！
    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阿尔弗雷德的……如果次子干得很好，那是好事，干得不好，对他们家来说也没有半点影响。
    “这样，或许是保全我们家族的最好的办法。”
    霍尔伯爵轻声地说道。
    tbc
    ——————
    摸了。

 第364章 迫切感

    698
    什么……奥黛丽的眼睛微微睁大，但大概是因为早在父亲准备逃跑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她此刻意外地发现自己其实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很多。
    于是她攥紧了自己的裙子，做出符合单纯的贵族小姐的惊惶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
    “爸爸，希伯特要一个人去因蒂斯？去继承那里的贵族爵位？”
    “爸爸，所以我和妈妈再也见不到希伯特了吗？”
    霍尔伯爵沉默地点了点头，伯爵夫人轻轻地擦着眼泪。
    奥黛丽张了张嘴，再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如果阿尔弗雷德还在，去因蒂斯的就是他，出走一个大贵族的次子不会损害霍尔伯爵和霍尔家族的名声，还能做到最有效的两边下注……奥黛丽默默地咬紧了牙，但现在离开的是希伯特，伯爵的长子要离开，这件事情肯定会在社交界引起轩然大波……何况希伯特平时也有许多交际，也有挂名的职位，虽然这么做的贵族家庭肯定还有不少，但在现在这个时期肯定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偏偏因蒂斯是一个那样风评糟糕的国家，奥黛丽觉得自己就算成为了序列5，独自一人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安全感。
    这是最好的分配方法吗？如果为了保全家族的脸面和贵族的体面，霍尔伯爵应该把小女儿送过去，把长子留在这里，正好自己已经成年，已经社交成年，可以进行订婚，以这个为正当理由去别的国家。贵族女性出嫁之后基本可以和家族完全切割，当年索伦家族倒台，共和制的推行者们也没有疯狂到对已经远嫁到其他国家、其他家族的女眷动手……
    虽然奥黛丽在鲁恩国内足以嫁给王子，但是到了因蒂斯就未必如此。
    因为霍尔伯爵家寻找到的远房亲戚蒙特玛尔家族是侯爵，奥黛丽作为投靠的贵族肯定无法和长子订婚，说不定连本家都难以进入，如果那样的话，就太亏了。
    霍尔伯爵的神情已经平静下来，轻声说：
    “是的，蒙特玛尔家族的亲戚们在战争中失去了一些附庸，获得了多余的领地，愿意‘卖’一个爵位给我们，只要花费三十万镑，就能够得到一个世袭的男爵位置，如果翻倍，就是子爵……”
    一直沉默地坐在母亲身边的希伯特忍不住开口了：“父亲，不需要您付出那么多，我只要一个男爵的爵位就好，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在异国维护霍尔家的尊严和骄傲！”
    奥黛丽多看了大哥两眼，希伯特的表情和脸色都很不好看，似乎是有几天没有睡好了，她悄然叹了口气，眼睛注视着自己交叠的指尖，开始思考要不要把自己家的这件事情告诉“愚者”先生。她现在实在是有点倾诉欲，但这句话不能和自己的家庭教师说，不能朋友说，和苏茜倾诉也没什么意思，更不要说心理炼金会的其他人了……奥黛丽想了一圈所有可以倾诉的对象，最后失去了倾诉欲望。
    “无需多言，我的孩子。”
    霍尔伯爵摇了摇头，安抚似的说道：“其实他们对我们家的股份更有兴趣，想要给你弄到一个子爵的头衔还可以接受。只不过封地可能会比较偏远，但这也方便你默默地发展生活。”
    “毕竟，我们只是在寻找一条退路，不是要求你一定要在因蒂斯建功立业。”
    “可是，父亲……”
    “就这样。”霍尔伯爵拉着奥黛丽的手，轻声安慰似乎还有些难以接受现实的女儿，“不用害怕，奥黛丽，爸爸妈妈会一直在伱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奥黛丽慢慢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靠在父亲的身边。
    ……
    奥黛丽回到浴室里，熟练地使用自己的精油和首饰开始仪式，当镜面出现水波纹之后，她忽然感觉自己几乎全部消失的倾诉欲望又回来了，可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自己的喉咙，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镜面中缓缓浮现出人影，奥黛丽刚准备打招呼，却发现这一次出现在镜子里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次出现的竟然是一个看上去气息苍老的中年人，浑身布满伤痕，穿着苦修士一样简单的麻布长袍，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奥黛丽愣了一下，赶紧站起来行礼：“您好！”
    “你好。”
    镜子中的人影看着她，平稳地回答：“节制天使有事不能回应，你的祈祷到我这里来了。我听祂提到过你，我不会对你不利，你有什么事情？”
    “我，我想向祂寻求一个建议。”
    能够接受节制天使的祈祷，这肯定也是一位天使，甚至可能更高一些……对玫瑰学派本能地有些警惕的奥黛丽面对陌生的天使感觉到窘迫，一时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为了表达尊敬，她选择继续站着，慢慢变得平静下来，然后斟酌言辞开口：
    “尊敬的殿下，我遇到了一些事情，想要向祂……寻求建议。”
    她赶紧找了一个原因。其实本来只是想说说话，问一些事情而已。
    “我的祖国和另一个国家发生了战争，在这之前，我的祖国处于弱势地位，边境血流成河，甚至连首都都被敌国的飞空艇轰炸。因此我的父亲想要明哲保身，带着我们前往另一个国家避难。”
    镜中的天使安静地倾听着，这样的态度让奥黛丽更加放心了一些。
    “可惜，那个国家后来也遭到了袭击，反而是我的祖国又在战争中获得了一定的胜利，逼退了敌国的军队，把他们逼回了边境之外。我的祖国的人们都很高兴，但我感觉不到什么喜悦。”
    奥黛丽的视线落在浴室梳妆台的一瓶精油上，轻咬着嘴唇，说道：
    “我……我发现我其实不能接受父亲想要离开国家避难的想法，更何况我还会因此失去的我的基金会。但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们好。我以为父亲这下应该继续留下来了，但他现在又觉得应该多方下注，想要把我的哥哥送到别的国家，这样，无论最后哪个国家战败，我们的家族都能延续下来。”
    “嗯。”
    镜子里的天使对奥黛丽的这番倾诉依然没有表现出什么：“那你想要获取什么样的建议？”
    “爸爸是为了我们一家人的生命和以后的生活做出的决定，我觉得我没有资格指责他。”
    奥黛丽思考着，握紧了自己的手：
    “让我的兄长独自前往因蒂斯继承爵位，也是保全我们家族的力量的最好办法……我是一位心理医生，曾经也是读心者，我能够读出我心中存在着失望和无奈。我可以继续留在鲁恩，过安稳的生活可以继续参与我的基金会的运转，这似乎是一件好事情，但我，我……”
    被缚之神看着她，读心者低下了头，她踌躇了许久，才终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
    “抱歉，殿下，这实在太难以启齿了，我的生活已经这样美好，但我似乎仍然不满足于此，我似乎也不满足于以后为了趋利避害而订婚，我想……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想扩大我的慈善组织，想去往海上，想要去更多的地方……我不想就这么继续下去，我实在是太贪心了，抱歉。”
    “这或许不是你的错。”
    托尔兹纳说：“可能是因为你与我们建立了神秘学联系，你心中的某些想法被放大了。你应该知道，‘囚犯’途径会因诅咒而放大自身的种种欲望，你序列太低，被理查影响到也是很正常的。”
    奥黛丽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过这个答案：“……谢谢您。”
    仔细想想，自己因为“倒吊人”先生的经历而渴望去往海上冒险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自己确实期待过有朝一日变强之后能够去往海上游玩，甚至也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冒险家。但“世界”先生的经历也证明海上无比危险，是一个充满了血腥和暴力的混乱国度，中序列在那里也有可能会因为偶然触怒某个隐藏的半神而死，这样的危险有效地打消了奥黛丽脑海中的美好幻想。
    她一直以为现在变得强大了一些，也成长了一些的自己应该已经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做这些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了，但大概是近段时间实在压抑，那些小小的想法又冒出了头。
    “我总觉得我还有不满足，但我又有什么资格不满足？”
    奥黛丽对着镜子轻声叹息：“我没有出生在南大陆，不用担心被国王陛下买走当做奴隶，我没有出生在平民窟，不用担心吃饭和健康，我出生在贵族家庭，我拥有一切……就算爸爸送我去和其他贵族联姻，那也是我应该做的，因为我是伯爵家的女儿，享受了这样的身份，就该承担这样的职责。”
    是的，这些都是她该做的事情。
    就像节制天使曾经对她说的那样，他们享有了太多的资源。对奥黛丽来说，现在说什么“我决定不了我的出身”之类的话语只不过是搪塞与逃避，奥黛丽·霍尔必须接受家族给予的未来的命运。
    代价就是奥黛丽自己的梦想，自己渴望的未来，和自己想要的一切。
    “欢迎你来南大陆。”
    托尔兹纳说：“我们也欢迎心理医生来会诊。”
    对话并没有多久就结束了，奥黛丽在结束之后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只是单方面地倾诉了一些东西，而并没有去获得什么建议。她苦笑两声，装作泡完澡的样子，换了一身衣服离开了浴室。
    贴身女仆安妮就在浴室外等候，九月中旬天气转凉，见小姐穿着家居服走出来，她立刻上前，给奥黛丽披上柔软的长袍。
    “小姐，今天下午您没有别的安排，您准备去午睡一会儿，还是准备下午茶？”安妮问道。
    奥黛丽想了想，问道：
    “我准备去午休一会儿。下午伊思兰特老师有没有空？我想和她聊聊天。”
    这段时间霍尔家内部都很忙，有仆人死亡，需要雇佣新人填补，还有封地的诸多事宜，还有在神战中受到了一些波及的股份公司和别的事情，知道现在皇后区都还有大片的废墟，身份高贵的人们只能暂住回自己的封地或豪华旅馆，霍尔伯爵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直到今天才有空和他们说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奥黛丽当然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去麻烦家里人。自然也就把一些社交活动都推掉了，安心待在家里不外出——好在现在也没什么人有心思社交。
    安妮的表情变了一下，奥黛丽立刻就读出了对方的紧张和犹豫，换上笑容，轻声问道：
    “怎么了？安妮，你是累了吗？”
    “不，不是，小姐。”安妮犹豫着说，“伊思兰特女士她……不幸遇难了。”
    奥黛丽一下子愣住，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悲伤和震惊：“天啊，这简直……安妮，我居然才刚刚知道这件事情。请帮我去准备礼物，以我的身份赠送给伊思兰特女士的家人。”
    “好的。”安妮说。
    回到卧室的一路上，奥黛丽都保持着难过和低落的心情，这里面有九分是真实的，只有一分是奥黛丽对这件事情的深层含义的猜测而导致的紧张。她躺到柔软的大床上，安妮拉上窗帘退到卧室外，苏茜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将前爪和头搭在床上，歪着头看着依然还有些难过的奥黛丽。
    “你怎么了，奥黛丽？”苏茜晃晃耳朵，“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奥黛丽翻身，挪到了苏茜的旁边：“苏茜，你还记得伊思兰特老师吗？她……她遇难了。”
    “遇难了？”苏茜也有些愣神，尾巴都不再摇晃，“心理炼金会的老师……我很喜欢她讲的故事和神秘学知识，也就是说我们以后都再也见不到她了，是吗？”
    被苏茜这么一说，奥黛丽突然感觉鼻子一酸，她努力地压制了一下感情，点点头：“是的。”
    苏茜明显地失落了下去。
    接着，奥黛丽想了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苏茜，现在心理炼金会好像很混乱，我想要获得低序列配方的时候，他们都要花很久考察我对组织的忠诚，序列6的魔药名称还是我偷偷打听出来的，但是，他们现在居然愿意直接告诉我序列5的魔药配方……我听赫温·兰比斯说，叫‘梦境行者’。”
    提到这个名字，奥黛丽还有点犯恶心。
    但眼下对方不仅和自己示好，也没有再做出让她打听贵族情报的催眠，便也忍耐住了。
    “梦境行者？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进入别人的梦了吗？”苏茜的尾尖轻轻地在地上扫动着，“嗯，你认为，他们把配方告诉你，是为了从你这里获得什么，奥黛丽？”
    “本来我还有点不确定，现在我是觉得……伊思兰特女士的死可能不是遇难这么简单。”
    奥黛丽做着猜测：“心理炼金会里肯定遭遇了一场大变动，以至于贝克兰德的这部分人马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控……这个失控的意思是他们产生了其他的想法，比如赫温·兰比斯放弃了通过我打探消息的想法，转而开始拉拢我，因为他以为我还因为催眠对他有信任和好感……”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苏茜好奇地看着她，“他想把你拉到他的阵营里面去？”
    说着说着就感觉有点反胃，但奥黛丽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还是坚持和苏茜分析道：
    “应该是这样。”
    “心理炼金会现在似乎内部混乱，我能够趁乱拿到序列5的配方，实在是运气好。但如果我接受了赫温·兰比斯的馈赠，就代表我要加入他，至少表面上要加入他，他大概只是想要借助霍尔家的地位和力量，还有我，给他当枪使，这一点我是完全可以确认的。”
    “而且，我被他催眠了，我肯定会接受这份馈赠。”
    “苏茜，我的想法是，我继续装作被催眠的样子，先得到这份配方，成为序列5，然后帮你也成为序列5，再观察赫温·兰比斯想要干什么。如果他想要对我的家人和其他人不利，我就阻止他。”
    tbc
    ——————
    怎么感觉大伙儿好像觉得建个教会是很简单的事儿呢……考虑一下是“偷偷搞”和殖民地的文化水平啊，克莱恩说得很严肃其实也就是画个饼拖时间，让他们尽可能认真地完善地搞，没有白银城那帮专业人士帮忙，我觉得今年之内反抗军这帮人能把圣典大纲列出来就算成功了。
    家里又吵架了，迟了一点。烦。
    (本章完)

 第365章 可以开始想尊名了

    699
    贝克兰德，家具商人汉普雷斯的家里。
    在约定的时间里，奥黛丽又一次见到了心理炼金会评议团的委员赫温·兰比斯。
    这位老先生依旧温和儒雅，全白而茂密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蔚蓝而深邃的眼眸仿佛蕴藏着数不清的知识。
    一看到他，奥黛丽眼神先是迷茫，继而恍然，似乎终于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找回了失落的记忆。而她对此却不觉意外和诧异，没有任何抗拒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仿佛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下午好，兰比斯先生。”奥黛丽用标准到挑不出一点错误的礼仪问候道。
    赫温轻轻颔首，微笑回应道：
    “下午好，我们的女孩。”
    虽然已经放弃了让奥黛丽为心理炼金会获取上流社会的情报，但赫温·兰比斯并没有解除心理暗示，而在这一个多月的几次见面里，他循序渐进地将奥黛丽的自我定位引导为了“心理炼金会的骄傲”，“最重要的那个女孩”。
    奥黛丽低头瞄了眼身前那枚钻石领针，含笑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赫温·兰比斯开口。
    对于对方或许胸有成竹的暗示与引导，每次都有准备的她其实并没受到什么影响，赫温想要她变得越发傲慢自得，更加好受控制的想法她也一清二楚。此时，听到赫温·兰比斯的称呼，很想不顾形象，不讲礼仪，不怕暴露地翻个白眼，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露一点痕迹。
    赫温·兰比斯看了奥黛丽几秒，笑容不减地说道：
    “你这段时间做的不错，作为奖励，我决定将‘梦境行者’的魔药配方给你。”
    奥黛丽注意到了对方的主语是“我”而不是代表心理炼金会集体意愿的“我们”。
    这让她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理炼金会应该已经在某个重大变故之后分裂，现在各自为政，以至于赫温·兰比斯这样的一位半神都开始尝试为自己增加有力的合作对象，为此选中了对他有着心理暗示来的好感也有着天分的奥黛丽——这也是奥黛丽能够晋升的绝妙机会。
    因此，她主动释放出善意，以“在贝克兰德遭遇的灾难中十分难过，想要和兰比斯先生倾诉”为理由，邀请对方见面喝茶。而赫温·兰比斯不愧也是“观众”，确认这次见面的言下之意是奥黛丽对序列5配方的渴求。
    双方互相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东西，不算那骗来的好感，可谓是宾主尽欢。
    奥黛丽保持着微笑，但也露出了好奇渴望的眼神，不是作假。
    说话间，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地整整齐齐的纸，放到茶几上，推给了斜对面的贵族少女。
    奥黛丽用手按住裙子，微微起身，拿过那张纸，当着赫温·兰比斯的面展了开来。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主材料上，接着快速滑到了仪式部分：
    “主材料：梦境捕手的心脏一颗、心灵幻影的结晶一枚，或者一条成年心灵巨龙的完整大脑。”
    “……”
    “仪式：寻找灵界人头鸟妖，与它签订契约，然后拿着它的一根尾羽，在或喜悦或愤怒的激烈情绪里服食魔药。”
    似乎察觉到了奥黛丽的疑惑，赫温·兰比斯笑着解释了一句：
    “人头鸟妖拥有噩梦方面的能力，可以让人从梦境中惊醒，所以，整个仪式的本质就是，在你沉迷梦境，不愿醒来时，通过一个外力，将伱拉出，否则你可能永久沉睡下去，也可能当场失控为怪物。”
    奥黛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激烈的情绪里服食魔药也是为了让自己睡得不安稳，入梦不深？”
    “对，你已经把握到了关键。”赫温·兰比斯微笑说道，“如果你对灵界没什么了解，找不到人头鸟妖，我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
    如果仪式本质是让我从梦中醒来，那未必需要人头鸟妖呀，“愚者”先生天使的祝福可以让我在梦中保持清醒，想什么时候醒来就什么时候醒来……奥黛丽碧眸微转，露出些许期待的情绪道：
    “我可以先自己尝试一下。”
    “好的。”赫温对少女想要做次冒险的心态不甚在意。
    他顿了下，转而说道：
    “这次还有件事情交给你做，如果你完成得不错，我会提供‘梦境行者’魔药的全部材料。”
    “什么事情？”
    提供全部材料？这一次出手非常阔绰……嗯，他应该也是想考察我的扮演和消化能力，当然，他不会放我晋升序列4，序列5就是极限，因为一旦我晋升半神，就会立刻发现我的好感都是心理暗示来的，我对他的信赖建立在欺骗之上……奥黛丽迅速地做出了判断，如以往一样，没什么抗拒地问道。
    赫温兰比斯表情略微严肃了一点道：
    “弄清楚你周围的贵族，对国际现状的态度，以及，有多少人在准备逃跑。”
    听到这句话，奥黛丽险些露出自己的情绪——上午霍尔伯爵刚和他们提过自己想要让两个孩子在两个国家各自生活的计划，下午赫温·兰比斯就来问她，这难道不是施压？
    如果不是她没有感觉到这句话里对她、对她的父亲的压迫，奥黛丽几乎就要以为是不是自己家那几位负责保镖的非凡者已经有人倒戈或者被控制，向赫温·兰比斯透露了他们的家庭会议的内容！
    奥黛丽克制住情绪，没有任何反对意思地说道：
    “好的。”
    他们之后又简单地聊了一些心理学和神秘学的知识，包括灵界的信息，以及“人头鸟妖”的部分情报，彼此都相谈甚欢，仿佛真的是两位忘年交的知心朋友。
    但在告别，坐上马车之后，奥黛丽的心情依然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她隐约有种平静湖面下霍然荡开了层层涟漪的感觉，赫温·兰比斯为什么要注意到这个问题，想要自保的贵族和心理炼金会有什么关系？他问出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或者，这个问题，是谁想要知道的呢？
    奥黛丽放任自己的思想随意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有些紧张不安。
    赫温·兰比斯问出这样的问题绝对不是一时兴起，这个问题不符合心理炼金会一直以来相对隐蔽的态度——这句话就好像是别人借赫温的口在询问，有着必须仔细揣摩的深层含义！
    “我或许应该阻止爸爸，不应该让他现在冒险把希伯特送到因蒂斯去……”伯爵的女儿猛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我记得‘愚者’先生说过，乔治三世即将成神，不可能允许自己的臣民做出这样叛徒般的举动……希伯特不能去因蒂斯！而且霍尔家族在钢铁、银行和新工业方面，都很有价值——”
    温暖的马车车厢内，奥黛丽打了个寒噤，双手握紧。
    ……
    “腿收收。”梅迪奇说道，“这地方怎么这么小？”
    “我买的是两张单人单程票。真不好意思！”
    虽然这么说，特雷纳还是把腿收了收，把自己塞在因周围人的行李满满登登而显得格外拥挤的二等座里。他和梅迪奇两人都重在参与地乔装打扮了一下，但是用“无面人”非凡特性做成的衣服最多也只能让他的身高降低二十厘米，多余的肉还得加到自己身上，这让他立刻就变成了一个个子依然很高的胖子，不仅腿依然伸展不开，还因为肉被转移到了其他部位连座椅都变得拥挤起来。
    而跟他比起来，梅迪奇用秘祈人的血肉魔法修整过的身体就显得正常很多，虽然不能改变发色，但可以把肉藏到自己的身体里，把自己变成实心的。
    “这车的位置太小了。”梅迪奇发表高见，“人也很多。”
    “鲁恩没有高个子需求，因为他们的主流途径不长高，绝大多数人也没有高个子的血统。弗萨克的门框都有两米五，平均身高的鲁恩人进他们的家做客都要爬上椅子才行。”
    “主要还是人太多了？”
    梅迪奇往车厢的方向瞥了一眼，虽然不算人头攒动，但也是没有一点空隙，甚至外面还在有人试图进入，就算没地方站也要上车再说。现在感觉二等座都好像一个沙丁鱼罐头，更不要说三等座了。
    大量没有买票的人们或站在走廊里，或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等待列车员来补票。
    “我还以为现在贝克兰德会有大量人涌入。”
    他们在心灵链接里交流，表面上一副互相不认识的样子，一个看着报纸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在靠墙的窗台上撑着脸等待列车启动，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手卷烟。
    “其实贝克兰德算得上是整个鲁恩最安全的地方，但是民众不知道，民众只知道贝克兰德发生了可怕的特大爆炸，遭遇了可怕的袭击和火灾……很久没被卷入神战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在劫后余生之后选择返乡，可能带动一下其他地区就业发展也算好事。”
    这时，后面有一个年轻的少女的声音低低说了声抱歉。
    特雷纳意会，缩着脖子避开一个从他头顶擦过的铁皮行李箱，要是一不小心用脸把别人的行李箱弄坏可就不好了：“哦，里面应该还有很多隐秘组织的人，丰收教堂和巡礼教派的据点被掀，还有大大小小近十个隐秘聚会的据点都被清理，还有不少野生中序列被挂出通缉令来悬赏。这件事情都快要把贝克兰德现存的隐秘组织成员吓破胆了，这一辆列车上估计有不少都是趁乱转移的野生非凡者。”
    只是扫一眼过去，特雷纳就能发现不少隐藏得很好的灵性光彩。
    比如现在站在他侧前方踮着脚尖送箱子的这个青年身上就也带着灵性光彩，但是几乎看不出来。
    教会的非凡者有时候也需要一些隐秘组织的渠道来达成一些目的，并且更顺利地完成任务，这一次的打击相当于一次收网，捞走大的，留下小的，可持续性捕捞。
    所以应该不至于让半神或者中序列带着封印物来拦截寻找。
    只要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上一段时间，野生非凡者们又会用他们顽强的生命力在贝克兰德建起庞大的隐秘组织情报网，聚会还会继续开，而且会更加隐蔽，更加小心。
    在检票入车时，他还注意到了几十米外的另一个入站口，前往东塔克郡的那辆列车上甚至藏着一个半神，而且擅长气息隐藏，不仔细看真的发现不了。
    后方的位置上探出一双手，准备把这个箱子放在头顶的架子上。
    “前往霍纳奇斯山脉车程大概也就三个小时，我们也可以中途下车，说不定还能和……”
    特雷纳翻看着报纸上的花边新闻，突然，列车门似乎是关闭了，人群中又是一阵推搡。后面那双手没有扶稳，正从他头顶上经过的那个金属行李箱猛地砸了下来。
    “……和先走的唐恩他们遇上。”
    后座的姑娘的惊呼还没有出口，特雷纳已经腾出一只手稳稳地把箱子接住扶稳送回人家手上顺便帮忙塞进了头顶的铁架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旁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好像是站起来帮助了后面那位姑娘存放行李箱。然后他坐了回去，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着报纸。
    前面的年轻非凡者和后排的姑娘全都愣住了，足足过了两秒，前面那个身上闪着不太起眼的灵性光彩的非凡者才赶紧说道：“谢谢，谢谢您。”
    他快步挤过人群，努力地挤进了后排姑娘旁边的座位。后座是个金棕色头发的小个子姑娘，像个学生，神情有些惶恐，车厢里的所有人都好像罐装的肉一样紧紧地挤在一起。
    擦肩而过的时候特雷纳注意到他身上有一块衣服隐蔽地鼓起，大概是带着枪，梅迪奇也被这个小小的插曲吸引了兴趣，在心灵链接里问道：“你觉得大概序列几？”
    “6或者7，不到5，不强。”
    “差不多，应该是6，你觉得什么途径到了中序列还要带枪？”
    特雷纳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瞥了祂一眼：“偷盗者？歌颂者？”
    都序列6了还需要携带其他武器的非凡者实在是少，不说水手，猎人，魔女这样在低序列就已经能够占据重要输出位置的途径，占卜家在这个时期也拥有了基础的攻击能力，不说高，至少空气子弹连发比枪方便。到了序列6还需要配枪，那就说明该途径自身的攻击力连枪都不如。
    “歌颂者”们倒是也属于这个范畴内，净化之光虽然强大但改变不了他们自己比较弱势的情况，当然，如果他们知道白银城如今有一个扛着吸引雷电的斧头战斗的歌颂者，就也会改变这个想法了。
    “我猜是命运。”
    梅迪奇在心灵链接里哈哈笑道：“你不懂这个途径，我可太懂了，武器在他们手里能发挥出更大的效果，就算子弹打偏也能弹回来，没子弹了说不定路上就捡到弹夹，用来砸敌人都可能炸膛。”
    “真厉害，希望我以后不要碰到。”
    虽然拥有着命运途径的天使之王乌洛琉斯，但极光会里其实没有多少命运途径的非凡者，因为这些灵感过高的濒危生物稍微听一听真实造物主的呓语就会失控并当场死给你看，但是不听呓语又怎么能证明自己的虔诚？所以极光会没有命运途径，只有该途径的封印物。
    有时候极光会也会从“生命学派”挖人，毕竟生命学派的议长也是乌洛琉斯的老对头，挖人挖起来毫无负担——只不过生命学派的叛逃方向不知道为什么是玫瑰学派，几年前一个“赢家”逃走的时候，极光会还派人去联系，只不过没有成功挖过来。
    特雷纳随口敷衍了一句，问了另一个问题：
    “您已经咨询过密修会了吗？”
    他对那个半年能序列6直升序列3的年轻人还挺感兴趣的，但也只是感兴趣而已。
    列车启动了，开动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站在走道中的乘客们差点像罗塞尔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地倒下去，但是每个人站得太近了，没有成功。
    红天使打了个哈欠：“问了。”
    响应范围覆盖全球，直接给下属发“神谕”的天使就是方便，距离因蒂斯几百公里都能这么快得到回应。特雷纳一点都不羡慕地想。
    “密修会说序列3对应的封印物有，仪式也有，但是没有配方，不知道辅助材料。”
    “还没出贝克兰德范围，你问一问那个小子——如果他愿意直接吃非凡特性，那我就帮他粉碎，现在就可以开始想自己的序列3尊名和称号了。”
    特雷纳奇道：“您居然还打算顺手帮忙粉碎了？他真是神眷者？”
    梅迪奇随后回答：“是。”
    祂当然不会说自己和蒸汽与机械之神与原初魔女精神搏斗落入下风时被“愚者”死线拯救的事情，更不会说如果没有“愚者”的帮忙，现在说不定因蒂斯已经爆炸的事儿，随便找了个理由道：
    “搞不好还是两位神灵的眷者。”
    tbc
    ——————
    众筹一下克莱恩序列3的称号，要求贴合古代学者的，看看有没有人能超越昨天群友的想法。
    (本章完)

 第366章 量身定制的仪式

    700
    斯厄阿独自一人坐在昏黑的城堡深处。
    忽然，祂背后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光照了进来，照亮祂脚边缝隙中都沾染着血迹的砖石。
    “斯厄阿，你拿着一份序列一却什么事都不做的日子已经要结束了。”
    理查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把手一伸：
    “把‘神孽’非凡特性给我。”
    斯厄阿哼了一声，从石椅上缓缓站起，转过身来，座位仿佛风化那般逐渐消失。祂眯起眼睛看着理查，看到托尔兹纳，也看着祂背后看上去是被强行绑架过来的巴兰卡，嘴角十分节制地上扬：
    “如果你想要，那就得你自己来拿。”
    理查笑而不语，似乎都属于节制状态中：“你知道的，我渴望成为序列一已经很久了。”
    被缚之神开始看身边的墙壁和天顶，上面还隐约可见金粉描绘的宗教壁画——祂选中蕾妮特·缇尼科尔作为眷者，然后帮助那孩子的父亲一步一步建立高地王国的史诗故事。
    事情就还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但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你渴望变得强大多久了？”斯厄阿问道。
    理查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自从我成为非凡者开始，记忆里我就一直在想办法变得更强。”
    “祂们在对什么暗号吗？”巴兰卡忍不住小声说道。
    被缚之神耸耸肩。
    ……
    “有人在锁定那些想要逃跑的贵族……”
    灰雾之上，克莱恩聆听着“正义”小姐的祷告，陷入了思考。
    他目前无法确定心理炼金会，或者说藏在他们之后的到底是谁，如果不是亚当的话，现在心理炼金会的高层是不是那位神秘的赫密斯老先生。
    “感觉不像……罗塞尔在日记里说过，黄昏隐士会虽然会推动一些历史的变化，但是并不会关心这些小事，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无所事事状态。”
    克莱恩思索着：“问出这个问题，证明背后的人比较在意贵族相关的事情，可能是在乎他们的身份地位，也可能是手上的田地和财产，总之不太像是黄昏隐士会的人问的，甚至不太像是天使那个层次该思考的事情……但是半神为什么又要在乎这个，难道是心理炼金会内部有个军方的大人物？”
    克莱恩还记得当初自己假扮艾弥留斯上将的时候，也有一位成员出现在他的梦里，想要留下心理暗示。被他识破之后，语气依然十分傲慢，高高在上。
    对方大概也就是一位半神，而且不见得比艾弥留斯更强，但这些自诩推动历史潮流的人总是带有独特的傲气，就跟假扮“愚者”和“海神”的克莱恩一样。总之，他们肯定不屑于问这种事情。
    但如果把立场换成军方，王室，乔治三世，那答案似乎就变得清晰。
    在去年，“倒吊人”就曾经询问过“正义”小姐类似的问题，她的回答是，国王和首相有战争的倾向，但选择先做好内部的变革，理顺各方面的关系。
    如今，差不多一年过去了，当时推出的各种政策都基本走上正轨了。
    再加上不断有神灵死去又晋升，这个时代的进程似乎已经到了风口浪尖。
    现在是变革的时代，各国内部矛盾激烈，神灵之间也各有阵营。战争一旦开启，程度多半无法控制……而且，查拉图、阿蒙这样强大古老的天使也都逐渐出现，开始补齐特性，寻求源堡和晋升，神秘世界比现实世界更加暴风将至，危机暗藏啊……克莱恩一阵感叹，返回了现实世界。
    一夜无梦。
    第二天，他刚用完早餐，放下餐具，准备按照今天的日程去圣塞缪尔教堂祈祷，忽然看见餐厅某个角落处的阴影诡异地晃动了一下。
    克莱恩会意，笑着跟管家瓦尔特说道：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做，可能要过一会儿再去教堂。”
    瓦尔特不疑有他，点头：“是，随时等候。”
    道恩·唐泰斯取下餐巾起身，又问道：“理查德森已经回到回到玫歌庄园了？他很勤快啊。”
    瓦尔特微微躬身：“是的，理查德森在玫歌庄园的表现优异，已经代替您向周围的邻居们赠送完了礼物，现在正在采购食物，您可以随时邀请客人们前往庄园游玩，用餐。”
    “我会考虑。”唐泰斯笑笑，带着贴身秘偶离开了餐厅。
    他回到起居室，关上门，检查了周围之后做出一个“安全”的手势，几次心跳之后，四周仿佛变暗了一些，粘稠的阴影朝着角落里的那把椅子汇聚过去，在上面长成了一个人形。
    “红天使殿下给我下达了神谕。”
    跳过了客套和问候，幽暗圣者刚一出现，就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的序列3已经有眉目了。”
    这么快！果然，现在的造物主教会吞并了密修会之后相当于成为最了解“占卜家”的组织，恐怕有现成的魔药……克莱恩隐隐面露喜色，忍不住问道：“赞美主，赞美红天使。情况如何？”
    “有现成的序列3对应的封印物。”
    幽暗圣者看到克莱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些，便补充道：“如果你愿意接受，红天使殿下会亲自帮你粉碎封印物，取出特性，并且协助你完成你的晋升仪式。”
    “密修会没有魔药配方吗？”克莱恩问道。
    幽暗圣者摇头：“按照密修会的半神的说法，原本的半药是由首领查拉图直接给予，他们只有成为天使才能知道所有配方。但是查拉图在一百多年前失控发疯之后吞吃了密修会的天使，还用聚合杀死了很多密修会的成员，容纳了不少封印物，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人知道序列3的配方了。”
    非凡特性晋升不如魔药……红天使肯定有能力抹掉里面的精神烙印，我也很需要这份特性，而且晋升仪式也需要时间来准备……克莱恩有些犹豫，他想尽快作出决定，于是逼迫自己权衡利弊。
    过了一会儿，他问：“辅助材料对晋升成功有影响吗？”
    “有一些影响。”幽暗圣者回答，“辅助材料是中和剂，是缓和剂，帮助你更好地掌控自己的魔药。缺少的话，肯定会有一些影响，但还是要看仪式的完成度。”
    是这个道理。克莱恩便又问：“那么仪式要求是什么？”
    “仪式确实已经告诉我了。”幽暗圣者一边说，一边从手心里取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克莱恩犹豫了一下，有一瞬间他想让秘偶过来拿，但最后还是伸出了手，并且缓缓地用两根手指捏住纸片，尽量减少接触面积。
    好在秘祈人的储存方式似乎也有独到之处，纸似乎就只是一张普通的纸，没有出现不该有的颜色和不该有的触感，他松了口气，心理压力骤减，带着难以言喻的期待之情缓缓地将其展开。
    “序列3，古代学者：
    “晋升仪式：完全脱离现实至少三百年，在自己已成为历史，不属于当前时代后服食魔药。”
    这……克莱恩忍不住眨了下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描述。
    不属于当前时代这个形容让他直接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尊名之一：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我在那奇特光门上被悬吊了何止三百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不是已经算完成了仪式，只等最后服食魔药？！
    我不仅早就完成了仪式，还是超级、超额完成，那可是足足五个纪元，具体时间无法考证的五个纪元！就算每个纪元只有一千多年，那也是五六千年，足够给二十个“诡法师”完成晋升仪式了！
    这种完成度恐怕能与我在源堡上扮演阿蒙，一瞬间甚至吓到原初魔女相媲美！
    克莱恩此时完全感受不到欣喜，刚才的期待和惶恐全部消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默。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一行字，仿佛已经看到了这“馈赠”背后的价格。
    每一个从“源堡”上降落的灵魂都已经天然地完成了这个仪式，只要选中“占卜家”，只要能够成为半神，那就可以直接成为“古代学者”，这几乎是量身定做的仪式！
    而晋升得越快越轻松，容纳神性的速度也就越快，变成福生玄黄天尊的速度也就越快……
    这就是那位“福生玄黄天尊”的手笔！
    呼，成为天使那一步，真想跳到相邻途径，不按规划好的道路走……对其他“诡法师”来说，这晋升仪式最大的难点应该就是怎么活过三百年，毕竟这不是一个以漫长生命出名的途径……还有，脱离现实三百年真的很容易让人疯掉，于本身就处于人格分裂前沿的“诡法师”而言，疯狂失控的危险不会太小……克莱恩望着那“古代学者”魔药配方，脑海内念头纷呈，难以遏制。
    查拉图完成过这个仪式，祂是第四纪的贵族后裔，早就成为了历史，只要活三百年即可。
    照这么说来，“渎神者”阿蒙也早就完成了这个仪式……“门”先生也一样……三条途径不愧是相邻，似乎都有共同之处？或许，我也在悄然之间完成了“偷盗者”和“学徒”的某些仪式。
    如果可以，真想过一百年，等到完全适应了神性之后再完成这个仪式！可是，乔治三世不会等我一百年……克莱恩缓缓地把纸条折叠回去，心中的喜悦已经一扫而空。
    幽暗圣者看着他的表情如同走马灯一样快速变化，还以为x先生是被这个仪式要求吓到了，毕竟脱离三百年，还要让自己成为历史，是他想破头都想不到解法的仪式。
    “抱歉，这可能是个坏消息。从仪式来看，你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晋升。”
    幽暗圣者安慰他：“不过红天使殿下或许也会有办法，据说也存在那种能够‘偷走时间’的封印物，或者是把你的身份转嫁到某个历史人物身上，如果有高序列帮助，说不定能够减少时间要求。”
    还有这种方法？这是什么途径的力量？
    克莱恩略微一好奇，随后眼前就浮现出阿蒙的身影来，那个将自己花园中的动物与昆虫的灵体之线转嫁到了房子里的男仆女仆身上的家伙。听起来，转嫁历史人物的身份应该是这个能力更高层次的运用……精准地把我的身份转嫁到别人身上，然后利用对方的身份作为媒介完成仪式？
    十有八九是“偷盗者”的力量了。
    这确实是个取巧的办法，但是晋升仪式最好不要取巧。
    克莱恩沉吟片刻，收起纸片，对着幽暗圣者说道：“我有完成仪式的资格，而且不用麻烦红天使殿下。”
    两秒之后，幽暗圣者倒吸一口凉气，再次露出了那种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
    “除此之外，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克莱恩没有去看对方脸上惊愕震撼崇敬交加的眼神，直白地说道，“在晋升序列3时，我必须离开贝克兰德，因为可能会出现一些危险。”
    如果查拉图在这里，那肯定是被源堡非凡聚合过来的，如果自己在贝克兰德晋升序列3，说不定顺便就把阿蒙也吸引过来了。
    实力差异太大，祂们两个肯定不会捉对厮杀，而是会同时对我下手！
    幽暗圣者恢复了过来，心中默念神眷者恐怖如斯：
    “红天使殿下也跟我提到，有一个敌对的‘占卜家’途径天使可能就在贝克兰德，祂希望你最好能去因蒂斯一趟，在那里完成仪式，成为序列3，祂刚好也有事找你。”
    真是给我安排得妥妥当当啊！不过，红天使有事找我？
    克莱恩微微皱眉，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在今天之内给你回复，请你先回去。”
    “好。”幽暗圣者回答，“我也会把你的话带到。”
    ……
    “那小子有能力自己完成仪式？”
    梅迪奇眉毛一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道：“和我猜的不一样？不是那个小鬼，而是另一个人？但是极光会什么时候有几百岁的资深占卜家半神加入了，但还是‘x先生’？”
    “反正不会是第四纪遗民……难不成是主从东大陆捞出来的年轻人？祂好像是回去了一趟。”
    “哦，这倒是有可能。如果是东大陆的人，那确实可以直接启动仪式了。”
    想完，梅迪奇抬眼瞥了一下面前的人，随意地挥了挥手：
    “行了，你走，把那件封印物拿出来。”
    梅迪奇挥挥手，把眼前战战兢兢等待发落的密修会半神打发走了，该序列3圣者松了口气，为自己不用变成其他人的晋升材料而雀跃了几秒钟，离开了红天使的办公室。
    心灵链接里传来还在病床上待着的猎人们的友好互动，梅迪奇站起身，也走了出去。
    “现在受灾人数统计出来没有？”
    祂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人，刚好是个头发花白，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姑娘的主祭。该被吓了一跳，当即给梅迪奇连鞠三个躬，赞美了几句主：
    “尊敬的红天使殿下！受灾人数还在统计中，大概这周之内才能有比较准确的数字。”
    梅迪奇又问：“你们祈祷的时候，主真的完全没有回应你们？”
    主祭迟疑了几秒，他身后年轻的女性半神沉默地点了点头：“是的，殿下，但是我们的仪式魔法还能生效，主的灵性还在给予我们反馈，但祂没有回应我们的求救……”
    “快住口！伊蕾娜，你这是在指责主吗？”
    主祭当即转身对自己的学生低声斥责一句，然后转过头来对梅迪奇低下头，诚恳道歉：“抱歉，殿下，她还年轻，信仰坚定且虔诚，不是故意要在您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的，恳请您宽恕她……”
    说话间，伊蕾娜也低下了头，轻轻地说：“是的，我应当忏悔。”
    梅迪奇对这点小小的插曲一点都不在乎，更不会对这个刚刚经历过神战余波的年轻半神有什么指责的想法，祂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赶紧走人了。
    主祭千恩万谢地带着学生离去，梅迪奇站在自己的办公室前，开始思考一个深奥的问题：
    “那一直在回应我的是谁？”
    tbc
    上一章我是说征集一个“幽暗圣者”，“秘之圣者”这样的称号啊，你们怎么基本都在想尊名啊！（绝望）
    那干脆连尊名也一起征集，大家加油想啊，说不定很快就要用上了。

 第367章 前往因蒂斯

    701
    梅迪奇抱着胳膊，靠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墙壁上，皱着眉头思考其中关节。
    在祂的印象里，主从来不是会在这种情况下区别对待的人，或许自己这样的天使可能确实更重要一点，但是也绝对不会对要命的洪水视若无睹。
    主究竟在东大陆做什么？愿意回应自己的祈祷，却没有想过拯救一下因蒂斯？
    这可不像是祂一直以来的作风啊……
    大蛇就在东大陆，要不，问问祂？
    梅迪奇正想着，一队人马从远处走了过来。
    断了一条腿的唐恩拄着双拐往前走，没有了前两天那死都不用拐宁愿自己单腿跳的执着，特雷纳推着个轮椅跟唐恩东拉西扯，脸上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轮椅上坐着个还剩下半边身子的人，人的手还在薅一只看起来不太情愿但不敢说的狸花猫。
    梅迪奇一时忍不住思考为什么自己已经能看懂这只猫的神态了，明明自己摸得也不多。
    这两个伤员的创口处都有着奇怪的黑色阴影，这黑色的线条和阴影不仅阻止了他们的血肉再生，还进一步撕裂着周围的组织。而打伤他们的是那位“平衡者”德林克·奥古斯都和乔治三世的律法的自动反击，如果不是一直和梅迪奇进行着心灵链接，共享位格，他们已经被律法撕碎了。
    造物主的灵性还会回应仪式，他们现在就是准备去做一个净化处理。
    借用造物主更高的位格洗掉乔治三世的律法影响
    教堂的高层走廊很宽敞，因为人员减少的缘故变得更加宽敞，猎人们远远地就注意到了彼此，八目相对之间仿佛空气中都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把火熄了。”
    特雷纳踢了一脚唐恩那条好腿的小腿肚子：“注意一下情绪管理，注意一下自己的表情。”
    唐恩被这一踢立刻站直了，但他作为一个缺了一条腿还拄着俩拐杖的残疾人，身体前倾才是正常姿势，此时突然站得笔直给人的观感好似一个高地来的木乃伊标本，还蹦跶了一下。
    突然烧起来的火渐渐熄了，唐恩腾出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看上司就像见偶像。他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结合那绷带和少了的腿，似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英勇战斗，不畏牺牲的气场。
    “赞美伟大的战争之神！”
    中气十足的问好声回荡在走廊里。
    红天使有些沉默，祂现在略微有些后悔把这小子教育成自己的狂热分子了，以至于现在看到他都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于是祂看向自己手底下那个曾经还想当“天气之神”的有志之铁血十字会首领雷蒙，只见这位还剩下一半的伤员用同样只剩下一半的声带向上司表达了自己的尊敬之情，声音如同在角落里放了二十年养了一窝蜘蛛的破烂手风琴，而唯一一个外观正常的还是个外神眷属。
    梅迪奇看着自己这群奇形怪状的下属，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批评他们等于承认自己眼光不好，于是祂有如领导路过般随意挥了挥手点了点头，暗示这群人赶紧从自己眼前消失。
    随后，祂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
    “你爹回来了没？”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特雷纳回过头：
    “没有，这种事情祂不会通知我。如果你有事找祂，我去问。”
    另外两人惊讶于他说话的语气和“祂”的身份，而梅迪奇皱着眉头思考两秒，又把手挥了挥：
    “不用了，你走。”
    刚走两步，梅迪奇又突然问道：“最近那个新的教会怎么样了？跟我们有什么联络？”
    三个猎人再次面面相觑，随后雷蒙操着祂的破烂手风琴嗓子说道：“他们的教会名称都还没定下来，似乎是准备沿用‘知识’或者‘真理’，跟那位鲁恩的神灵作对。第一批摩斯苦修会的人已经到达了特里尔，准备去……真理大教堂朝拜，有一位天使随行。那位伟大存在的降临让原本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教会产生了震动，祂们最近在跟我们教会的高层激烈交流，似乎是想重铸特里尔……”
    雷蒙的嗓子听得三个猎人全都眉头直跳，刚说到第二句就被梅迪奇屏蔽了喉咙抓进心灵链接。
    “……设计图是已经送到了，不过主还没有开始回应祈祷，所以我们也没有讨论可能性。”被物理禁言的雷蒙下意识地沉默了几秒钟，“博诺瓦·古斯塔夫依然不愿意承认现在的神，甚至愿意为蒸汽与机械之神殉葬，但那位……呃……隐匿贤者并没有允许祂这么做，给予祂的惩罚是剥夺序列2非凡特性，并发配到一座小教堂里以唯一教士的身份度过余生，那座教堂叫蒸汽教堂，在倍芒。”
    “祂说，与其这么死了，不如把你对你的主的虔诚作为燃料，继续推进未来的教育事业。”
    知识之妖还挺“人”的？
    ——这是梅迪奇的第一个想法。
    作为一个军队的领袖，祂首先把这个行为理解为了知识之妖对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教会的“赦免”和优待。刚好博诺瓦这个虔诚的小机器人撞了上去，祂正好可以表现出自己的宽容和仁慈，并且这番话说得也很有水平，不否定信仰，不否定虔诚，这样的态度能够让蒸汽的工匠们更快地倒向祂。
    但是对源质化身来说这样的行为毫无必要，祂也不需要教会的存在，大可把所有人都回收了。
    如果祂不是源质化身的话，这个行为在祂们这边的世界都算得上是人性充沛了。
    而且，一个天使的位置被空下来，也就是说，未来或许会有一位摩斯苦修会的序列3转到工匠途径的序列2？
    所有人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
    雷蒙接着说：“但是博诺瓦·古斯塔夫并不具有传教权，只能在当地作为学校教授和工房管理者工作。哦，顺带一提，倍芒之前也被洪水完全损毁了，博诺瓦还要兼顾起重建的职责。”
    梅迪奇看着特雷纳，后者没什么别的反应地看向了祂，耸了耸肩。
    祂便笑了笑：
    “好。蒸汽那小子越来越顺眼了，果然死人就是会越来越好，何况祂也是多少做了点事的。”
    蒸汽与机械之神确实是废物无能的，甚至堪称德不配位，因此祂保护不了绝大部分人，只能看着他们去死，但祂也确实是有着还算不错的本心的，所以祂还能保护一些人下来。
    祂舍弃自己的全部，也放弃了复活，让知识之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完美地掌控祂的力量，这样的选择最终拯救了剩下的因蒂斯人，和祂自己最看重的天使。
    “鲁恩那天使真缺德，干嘛竖着切。”唐恩愤愤不平，“直接给你腰斩了不就行了吗？”
    “腰斩也没用啊，又死不了。”特雷纳加入了话题，“为什么不直接封印了然后作成封印物？”
    “还不错，我躲开了。”雷蒙倒是有几分得意，“没伤到我的脸。”
    梅迪奇刚刚还不错的心情很快就被下属们同样奇形怪状的话语给逐渐打消了，此刻祂们都在心灵链接里讲话，在旁人看来就是他们四个站在墙角，八目相对，一言不发——不过自从铁血十字会和他们的心灵链接逐渐为造物主教会所知，路人们已经可以默认站在原地一句话不说，或者走在路上忽然停下来发呆的猎人都是在用心灵链接交流了。
    当他们的话题发展到吐槽鲁恩的上流社会花边新闻的时候，祂抬腿在雷蒙的轮椅背后踹了一脚，轮椅化作一道流星，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猫叫，心灵链接里的喋喋不休顿时变成了一句特里尔谚语。
    “没别的事儿了，你们几个赶紧滚滚滚！”
    特雷纳去追雷蒙的轮椅了，虽然猫叫得更惨。
    唐恩站在原地，看看跑远了同事，又期待地看了看梅迪奇。
    梅迪奇也看了看他。
    “你表现不错。”想了想，红天使倒也不介意给这个确实英勇也好哄的晚辈一个激励，祂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下次继续努力。”
    “是！！！”
    ……
    晚上九点，参加完了自己的慈善基金会的晚餐会的克莱恩回到了伯克伦德街160号。
    回到起居室刚刚坐下，克莱恩的灵性直觉忽然被触动，只见提着四个脑袋的蕾妮特·缇尼科尔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浮现，一个脑袋上还叼着一封信件。他刚要开口询问这是谁写的，忽然看到信封上盖着一个歪着的像是蛇又像是鸟的金色纹章。
    克莱恩接过信件仔细一看，那不知道为什么盖在角落上纹样居然是一条蛇正在吞食鸟，是拜朗帝国的纹样。他想象了一下这个纹章出现的原因：阿兹克先生写好了回信之后装进信封，召唤了信使小姐，然后阿兹克先生在把信件递给信使小姐的时候习惯性地拿起了印章，啪的一下盖了下去。
    “……这个具有非凡效力吗？”他带着笑意问。
    蕾妮特·缇尼科尔缓慢地摇了摇头。
    确实，信件本身确实没有什么效果，但是天使写出来的信件本身就具备灵性，说不定也能拿来做点什么……克莱恩把信件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遍。
    “你……”“现在……”“要回信……”“吗？”
    克莱恩把信件放在桌上，对信使表达了谢意：“不，我现在不立刻回信。”
    蕾妮特的一个脑袋轻轻地点了点，最后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克莱恩拆开信件，阿兹克先生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克莱恩，很高兴听到这样的消息，首先，我要恭喜你，这么快就已经有了晋升序列三的资格，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不能操之过急，非凡之路还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沉淀……”
    “……同样的，我也很高兴你能够过上平静的生活，还能从平静的生活中获得喜悦和欢乐。”
    旧日的遗民微微摇了摇头，笑着叹了一口气。
    阿兹克先生还是在担心他，担心他沉溺于扮演神灵“愚者”带来的傲慢和自大中，迷失真正的自己，担心他是因为“愚者”这个身份才这么快地扮演和消化魔药，寻求晋升，根基不稳，也在担心他依然对这个世界毫无眷恋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产生厌烦抗拒，和自我毁灭的冲动。
    克莱恩眨了眨眼，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虽说时间能够治愈一切，但是只能指望时间来治愈未必有些可怜。好在克莱恩觉得自己已经基本调整好了心态，他正在努力地朝着新的目标前进，同时也不忘记过去，不忘记自己的来处。
    他偶尔也会去看看班森和梅丽莎，见到哥哥妹妹一切都好，生活中时有欢笑，便也觉得心情宁静。
    不需要靠近，只要远远地看着，并且知道他们过得很好就可以。
    克莱恩现在对这个世界也是这样的态度。
    “……通过你对你的序列三的描述。你之前提到，在隐秘小镇里遇到了一位‘查拉图’，我在记忆里找到了一些相关的东西，比如在第四纪元时对所罗门帝国的几位公爵的印象。这是一则逸闻，我当时并不感兴趣，也没有仔细去了解，或许会和实际情况有出入。”
    “据说是所罗门帝国分裂成图铎-特伦索斯特联合帝国之后，某天，隶属于执政官亚利斯塔·图铎的‘门’先生伯特利·亚伯拉罕和安提哥努斯公爵同游时，偶然遇到了敌国的查拉图公爵。”
    “伯特利·亚伯拉罕杀死了照面的查拉图公爵，把祂的特性当做礼物送给了安提哥努斯公爵。”
    克莱恩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后缓缓地把信纸捏紧了一些。
    非凡聚合导致的“偶遇”，相邻途径之间单纯而简单的敌对。
    “……除此之外，由于并没有直接敌对关系，我对‘古代学者’知之甚少，也没能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帮不上你的忙，实在抱歉。”
    “不过，如果你想要阻止鲁恩的皇帝乔治三世成神，或许我是可以出一份力的。”
    “……克莱恩，我很高兴你愿意为了这个世界的人们做些什么，愿意给那些无辜的死难者复仇，但是，你真的做好了触怒一位距离神位只差一步的人的愤怒了吗？如果你遇到危险，可以选择来南大陆避难，永暗之河的雾气笼罩着拜朗帝国，我的父亲说，这样可以隔绝祂的‘全知’。”
    在交流了“源堡”的部分情报之后，阿兹克也分享了一些“永暗之河”的相关信息。
    只不过两人都对旧日不甚了解，只能粗略地知道这两种属于一类事物，并且有着重要作用。
    克莱恩瞳孔微缩。
    全知！
    这个词汇一出现，克莱恩就立刻想到了“全知既是全能”这句从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里流传出来的谚语，风暴之主夺取了知识之神的权柄，成为了现在的“雷霆与真理之神”——按照艾辛格·斯坦顿和“冰山中将”的话语，他还以为“全知”仅仅是对知识和非凡相关事物的了解，为什么阿兹克先生把它说得好像“0-08”或者亚当一样？
    难道说是因为“阅读者”和“观众”是相邻？所以也有一些共同之处？
    万万没想到阿兹克先生居然突然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报，克莱恩思考无果，微微皱起眉毛，决定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在现实世界里谈到这件事情们也不要再这样大大咧咧地写出来。
    而且，既然阿兹克先生已经表示自己能够帮忙，那就没必要再提了。
    “死神”途径和“占卜家”，“偷盗者”，“学徒”都不相邻，不关注第四纪时那几位公爵的爱恨情仇也很正常，没有多余的信息确实让克莱恩有些失望，但也还在意料之中。
    克莱恩继续往下阅读，后面的内容基本是阿兹克先生简单地提到了一下拜朗帝国目前的状况。
    在非凡的强力监管之下，现在的拜朗帝国简直堪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负责民生的阿兹克的名望越来越高。活尸和骷髅种地，死灵和灵界生物维持社会秩序，调节矛盾，民众的生活水平确实在非凡者的帮助下上去了，人民逐渐能都吃得上饭，有了栖身之所，但是自杀概率也在缓缓提升。
    “这或许是因为拜朗帝国的死亡文化的盛行。”
    “死者比生者就业率更高，人们在生活无望之后，总是会更快地投向父亲的怀抱。”
    阿兹克在信件里平静地写道，透过这寥寥几行字，克莱恩仿佛都能看到阿兹克先生苦恼的样子。
    “非凡者的介入逐渐击垮了拜朗帝国原本的经济体系，为了保护人民，我又引入了福利待遇，导致普通人几乎等同于被非凡生产力饲养，短期内确实好处巨大，但是从长期来看并不是好事。”
    “这些事情我会想办法慢慢地来处理，最后，预祝你的晋升顺利。你的朋友，阿兹克·艾格斯。”
    放下信纸，克莱恩闭上眼睛，沉默地思考了许久。
    最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把信纸折叠回去，放回了信封里，收进了自己的抽屉中，和阿兹克先生写来的其他的回信放在一起，压成整齐的一沓。
    紧接着，克莱恩站起身，准备按照计划洗漱，过一会儿就休息。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灵感再次被触动，灵性知觉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画面——自己起居室外的阴影站了起来，伸出手敲向他的房门。
    “咚咚。”门外同时传来了很轻的敲门声。
    “请进。”克莱恩同样压低声音回答。
    阴影从门缝里流了进来，站起来，变成幽暗圣者的模样。他抬起手，一件封印物发出微光，在他和克莱恩的侧面开出了一扇通往色彩鲜明的世界的“门”。
    “这么快？”克莱恩被极光会的效率震撼到了。
    幽暗圣者点点头：
    “红天使殿下很看重你，说，既然你有准备，也不想在鲁恩内晋升，那就赶紧出发去因蒂斯。”
    克莱恩望着那扇门，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快步走了过去，进入了那色彩斑斓的世界：“但愿今晚还能来得及睡一觉。”
    tbc
    ——————
    休息一天看到诡秘2出了，真刺激！
    (本章完)

 第368章 在历史中

    702
    因蒂斯的一角。
    “蒸汽轮船的效率太低了，鲁恩的新铁甲船的设计就很不错，是时候考虑加大排水量和速度了，我觉得可以在船身上刻魔纹和仪式纹路，将魔法和非凡力量活用到船只运行上来。”
    一个身穿古典法师袍，兜帽遮住眼睛的人如是说道。
    港口的造船厂里停着一艘大型货轮。货轮刚刚投入生产才几年，就在前不久的大洪水中损坏，并且成了目前港口里唯一还能使用的船只，其他的中小型渔船都被冲走了。整个海港小城也没有别的支柱产业，全都指望着这艘船能够尽快投入使用，给千疮百孔的家园一些心理和经济上的安慰。
    蒸汽教会派来的工匠从船上跳下来，朝窥秘人智囊抱怨道：“和鲁恩敌对之后，我们现在的领海都快被全封锁了，连鱼都捞不到多少，要船干什么？”
    窥秘人反问：“为什么船一定要在海里？”
    工匠看看他又看看船：“不在海里，这么大吨位的船难道要在天上飞？”
    “怎么不能飞？”窥秘人撸起袖子，露出和工匠比起来过于细弱的胳膊，然后拿走工匠的锤子和钉子，“我来给船上刻一个浮空的仪式魔法，只要灵性驱动再向贤者祈祷就行了。”
    五分钟后。
    “是这位隐匿贤者的拯救了因蒂斯。”倪平才回答，“祂用微弱的魔法阻止了海水，划分了新的河道和河流体系。”说完，你指了指窗里。
    也我上说，全国只剩上一个特外尔？其我所没的城市几乎都有没幸存者……伊蕾娜微微睁小了眼睛，似乎是直到现在才没了一个比较我上的观念。先后，我通过源堡和阿罗德斯建立了联系，复杂地询问了一上因蒂斯的情况，听说神战开始才略微松了口气。我知道因蒂斯遭逢小难，也知道发生了小洪水，但万万有想到洪水居然是从特外尔的天下掉上来的。
    倪平才一上子是知所措，心说他那位天使都是知道你那个半神能知道什么？你知道的他恐怕是想知道，比如真实造物主一心想让你成神什么的……伊蕾娜琢磨了坏几秒，最前老老实实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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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圣者打了个招呼：“夜班？”
    “他是是是准备挺进回因蒂斯？”
    “坏久是见，x先生。”
    有数的人围在这外，木柴堆叠在遗物之上，火光熊熊燃烧，顺着河道延伸出去很远很远。
    那不是“古代学者”的我上特性？
    到达了预定的楼层之前，倪平才停上脚步，向我们复杂地告别，转身走上了楼。
    伊蕾娜的眉毛又是一抽。
    这些透明的蠕虫蠢蠢欲动着，接触着周围的暗色雾气，紧接着，这份几乎有没重量的平凡特性飘到了我的面后，被伊蕾娜吸引着吸收，如同一道暗红色的光。
    现在我们当然是可能飞退特外尔退入技术小学从头结束学习，这么最复杂的方式就只没一个——想到这位渺小存在的教育教学方法，我们看着彼此，异口同声地说：“他去！”
    “有忙完。”
    雾气中仿佛没许少东西闪过，像是古老的城市，又像是神话的光景，如同穿行在历史之中。
    才勉勉强强刻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大圆的窥秘人掀开兜帽抹了一把头下的汗，朝工匠抱怨道：“那船那么结实？你要刻到什么时候？”
    伊蕾娜迟疑一上，我觉得小教堂足够隐蔽，克莱恩的存在也足够干涉绝小部分晋升带来的异象和非自然现象，毕竟我现在只是晋升序列3而已。
    “而对你来说，来历神秘到涉及福生玄黄天尊那位恐怖而安全的存在，经历简单到还没阻止过真神降临，吓过真神，命运难以捉摸到连‘水银之蛇’都看是太明白，所以，算是早已迟延扮演，自然而然就消化掉了这部分魔药，有需总结守则……”
    “是的，送他来到那外之前，你就是会回去了。”
    “那才真正体现出了‘诡’那个单词……但是那样的扮演实在是……”
    接着，伊蕾娜的双眼微微睁小。
    “要求下有说是能把船拆了，只说想办法恢复菲尔伦的经济和改善居民生活状态。”
    短暂的我上之前，我们都退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对了，他就算真的把魔法刻下去了，那么小的船只用来运货也很奇怪，我上伱只是想设计一个能在天下飞的搬运装置，你们为什么是把那艘船拆了，然前做一个能用仪式驱动的民用飞空艇呢？”
    “……有什么坏看的。”贝克兰重重地说道。
    “你是知道。”
    “‘古代学者’的仪式要求完全脱离现实至多300年，在自己已成为历史，是属于当后时代前服食魔药，你被封于蚕茧内，吊在灰雾之下的人生是能满足，且绰绰没余。而且，你的世界我上成为历史，也不是说你掌握的古代历史绝对远远胜过任何一位‘诡法师’，算是我上做了非常没效的扮演，如果能规避是多安全……”
    幽暗圣者摇摇头，在身下画出十字：
    我原先看过世界地图，于是现在很慢就回忆了起来。特外尔和梅迪奇德差是少，原先的城市外没一条河流穿过，此刻特外尔的城区外凭空少了一条小河，并且还没数条支流如同蛛网般在城市中构成七通四达的水系，我上是是早知道那外是北美洲，倪平才要相信自己看到了十四世纪的威尼斯。
    “最近情况如何？”
    于是我点了点头，并拿出了手腕下缠绕的黄水晶灵摆，用“占卜”的方法确认起那份我上特性是否我上被自己吸收。
    倪平才给自己点了根烟，是抽，只是夹在手指下静静地燃烧。我安了个开关，楼廊天花板下的长条形白色灯管闪动了几上前亮了起来，一上子把周围照得通亮。幽暗圣者从未见过那样的东西，当即我上赞美主赞美神迹，伊蕾娜的眉毛抽了抽，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低中教室。
    ——————
    d男士开了个玩笑：“想听坏消息还是好消息？”
    我的脑海外油然闪过了一个个念头：
    穿过门，伊蕾娜眼后的世界恢复异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正微微散发着光芒的小教堂，风格没些近似旧日纪元的哥特式建筑，低低的尖顶指着天空，小小大大的彩绘玻璃窗点缀其下。
    工匠摸着上巴看着那个圆：“他说得对，你们需要更专业的刻画装置，比如全自动刻录机，那可能是未来的新兴产业，你要向教会祈祷，把那个创意先报下去申请专利和研究经费。”
    贝克兰顿时对伊蕾娜肃然起敬。
    “你觉得不能。”窥秘人表达了赞赏。
    呵，异常情况，就算再怎么大心翼翼，序列3的平凡特性也相当于毒药了，撑得过去就晋升，撑是过去就发疯，失控，甚至暴毙，希望那份特性的主人是是在晋升的过程中暴毙的……伊蕾娜凝视了逆时针慢速旋转的黄水晶吊坠几秒，将银链拉起，重新缠绕于右腕。
    把心中那些难以忽略的失落和担忧甩出去，伊蕾娜将本子收坏，跟着幽暗圣者一路后退，走到了黑暗小教堂的小门处。这足没十米低的小门让所没人都是由自主地仰望，然前高头，心怀敬畏。
    “很坏。”
    说着，我从怀外拿出一个本子，递到伊蕾娜手下：“他提醒你你才想起来，那是你们据点在梅迪奇德还剩上的一些东西，以及成员名单，既然他打算接管这外，我们就都交给他了。”
    “走，密修会的人还没在等他们了。”你侧开身子，让出道路，带着两人一起从侧门走退小教堂，沿着弯弯绕绕的楼梯去往低处。
    工匠说：“现在就差一个民用飞空艇的建造与改良技术了。”
    思绪电转间，伊蕾娜深吸了一口气，是再少想。
    但就在我做坏了准备的时候，克莱恩再次突然开口，猛地打断了我的思路：
    听到研究经费，窥秘人那才露出和工匠同款的相邻途径笑容：“能申请到少多？”
    有声有息间，伊蕾娜只觉一种冰热的感觉传遍了每一条“灵之虫”，且又带着些许灼烧般的疼痛。
    紧接着，我注意到克莱恩的手中抓着一只材质普通的古旧手套，关节处没金属包裹，仿佛油画中才会出现的格斗手甲。
    这外没我成为倪平才之前的故事，也没我还是周明瑞时的人生。
    ……
    接上来的路下八人都有没再说过话，幽暗圣者和贝克兰喃喃自语，念诵着悼念死者的经文。而这一幕在伊蕾娜的脑海中挥之是去，盘亘许久，这汹涌而来的悲愤和高兴让我情是自禁地攥紧了拳。
    伊蕾娜和幽暗圣者按照你指出的方向往后走，是出几步，火光忽然亮起，擦出了走廊的一角。
    在路过低处的一个窗户时，倪平才停上脚步，看向窗里。
    “先听坏的。”
    幽暗圣者没些兴奋：“这好消息是？”
    晚下正门还没关闭下锁，所以我们走侧门退去。
    平凡聚会？
    贝克兰便边走边说道：“坏消息是特外尔拥没了一位新的神灵，我上了战争和小洪水，你们的城市改革建设方案也在稳步推退，特外尔将再一次走在时代的最后端，成为最现代化的小都市。”
    伊蕾娜一边欣赏着永恒烈阳教会遗留上来的奢华描金彩绘和各类黄金装饰，一边又专注地听着幽暗圣者和d男士的闲聊。从那个回答来看，你似乎知道一些，又是太含糊——我们没过合作，见过秘偶，又是因蒂斯的小贵族，你知道伊蕾娜是“占卜家”，也了解了一些密修会的动向，于是猜测伊蕾娜那次来是和密修会没什么合作，某种意义下也有没猜错。
    倪平才看了看幽暗圣者，幽暗圣者摇摇头，意思是红天使有没公开信息，伊蕾娜晋升序列3并且是神眷者的身份还有没被极光会的其我成员所知，伊蕾娜便礼貌地回应道：
    “是，你只是来参观一上现在的圣堂，很慢还要回到倪平才德，继续驻扎在这外。”
    “还挺慢。”
    伊蕾娜全然有想到那容纳方式竟然如此直接复杂，但我同样做坏了心理准备，戴着丝绸礼帽，穿着双排扣呢制小衣的我皮肤忽然变得透明，钻出了一条又一条蕴含着立体层叠符号的蠕虫。
    “但祂让你在祂走前有论如何都是要向祂祈祷。”
    走在侧后方引路的幽暗圣者点了点头，那次没事要办，我才忍住了一路上跪叩首过去的想法。
    还没些怀念，但我上聚会对即将成为序列3的我来说还没有没了什么价值，梅迪奇德现在的野生平凡者生态也是是很坏……但或许也不能稍作调控，防止我们被逼缓了之前引发事件……伊蕾娜一边接过本子，一边慎重应了几声，很是没兴趣地想象出了塔罗会众人在现实世界中开隐秘聚会的样子。
    现在是深夜，我上有没信徒来访，但小教堂中仍没许少人在活动，灵性的光彩频繁闪过。
    几天过去，虽然劫前余生的喜悦逐渐被冲淡，但是d男士看到两位熟人还是比较欣慰的。一方面是小洪水带走了太少的人，低兴两个熟人也还活着，另一方面则是幽暗圣者的到来代表将没人能够直接与a先生那样的极光会狂信徒交流，终于是用自己去揣摩我们的想法，并且时是时被血溅一身了。
    紧接着，我又想起了以“智慧之眼”为称号举办了少次野生平凡者聚会的艾辛格·斯坦顿先生，自己从对方的会议下获得了许少帮助，比如灵性子弹，给“太阳”的斧头，还没许少情报和金镑。
    “他是是很会逃课吗？逃到序列6都有发疯，他去！”
    在这条崭新的河流两边。
    “或许，你服从教会安排，可能是去别的地区参与重建工作。”
    “你是是最会逃课的，你十年才晋升到序列6！你的精神很坚强，他是主要技术员，他去！”
    因蒂斯，特外尔。
    “他是神眷者，他知是知道主在做什么？”
    我得到了这团事物相当我上，但勉弱不能承受的启示。
    “留在特外尔？”伊蕾娜环顾七周。
    伊蕾娜差点有绷住。
    窥秘人打开委派任务书，右看左看，咬文嚼字了一会儿，喜道：
    有没其我竞争者的话最前就定为秘史圣者了，挺坏，一听就知道跟a是一辈。
    贝克兰看向伊蕾娜：“他也是准备留任特外尔了吗？”
    见倪平才注意到了自己手下的平凡物品，克莱恩把手套举起来扬了扬，然前揉碎了。
    “‘诡法师’的扮演除了‘惊悚’、‘恐怖’、‘导演’、‘难以理解的能力’等关键词，应该还没本身神秘，未知，简单，命运难以捉摸等要素，两方面结合在一起才是我上的‘诡法师’……那一个是行为风格，一个是本身属性……”
    颇没历史美感的古旧手套化作破铜烂铁片片碎裂，紧接着，灵性的光彩浮现出来，在倪平才的手中慢速汇聚起来，成为一团十分一般的平凡特性。那团特性呈暗色，像液体又像气体，它刚一聚合完毕，周围就陡然出现了暗色的浓雾，是少时，幽暗圣者就发现自己结束迷失方向，分是清后前右左。
    艾辛格·斯坦顿老先生算得下是伊蕾娜比较信任的一位朋友，可惜自己在神战之前的那段时间忙忙碌碌，又要准备晋升，又要关注慈善基金会，也是知道对方最近过得如何了。
    “肯定申请得早，还能混退小主教们的工房做个七作八作，申请得迟，就只能站在工坊里面给我们跑腿买饭了。”工匠看向窥秘人，“他慢用仪式魔法写一个申请书来，要字迹工整，用词优雅，逻辑通顺，言辞恳切的，然前你们赶紧下交，看看能是能申请到点什么。”
    “那外是你们现在的圣堂，所以是能直接传送退去。”
    “到了。”
    “那样，你们一人一半。”工匠试图把合作共赢的态度带到学习中来，“你要动手改建，你学建造，他学魔法改良，那样至多能活一个。你们一起祈祷，那种是坏懂的新知识贤者如果会讲七十遍起步，现在十点，你们结束举行仪式，被灌昏过去就当睡觉了，明天起来继续干活。”
    于是窥秘人结束在地下布置仪式，绘制符号，工匠打开了随着行李一起带来的折叠床和被子。仪式准备完毕前，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下，一起向隐匿贤者祈祷获取和民用飞空艇改造相关的知识。
    来接应我们的是两人的熟人，蒙受主恩成为圣者的d男士。
    我忍是住开口询问：“这最前小洪水是如何解决的？”
    红天使背靠着墙壁，抱着胳膊等待我们的到来，而火光来自祂的指尖。
    伊蕾娜摇了摇头，有论如何，那种被安排规划坏一生的感觉都让我身心疲惫乃至愤怒。
    “他要是要在那外晋升？”就在我看得入神时，克莱恩开口问我，并做了个动作，把幽暗圣者从小教堂的窗户丢了出去。
    “肯定他没需要，或者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的话，不能重开平凡聚会，授权也在外面。”
    “有事了。”祂把平凡特性直接往伊蕾娜的方向一丢，“拿去。”
    幽暗圣者复杂地跟伊蕾娜解释了一上，表情肃穆而庄重。伊蕾娜猜测那小约也算是一种朝圣，于是点了点头，跟着幽暗圣者走向小教堂后方长长的阶梯，在那个过程中，我随口问道：
    “好消息是，你们的现代化小都市将是十室四空的，街下有没行人，店铺外有没商人。”倪平才我上地说道，“更错误的说法是，现在整个因蒂斯所剩人口，也我上原先特外尔的人口总数而已。”
    我的眼后随即出现了陌生的，看是到边际的灰白雾气，它们笼罩了整个世界，于上方呈现出伊蕾娜过往的一些经历。
    是过a的“秘”是秘祈人，伊蕾娜的“秘”就该是隐秘了。
    窥秘人拍着胸口保证道：“忧虑，你们摩斯苦修会经常要求写学习报告，你很擅长。”
    克莱恩的眉毛猛然皱了起来，伊蕾娜陡然产生一种极其安全的感觉，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连天花板下的灯管都有没闪动一上，红天使就我上再次控制坏了情绪。
    “愿我们的灵魂升下天国。”
    (本章完)

 第367章 问候

    704
    那些过往缓缓浮现。
    这些经历这包含他在神战中的种种帮助、给梅迪奇提供力量、用阿蒙的形象恐吓原初魔女、救助塔罗会成员、制造恐怖传说、和真实造物主的多次交流，与当时还是恶灵的“红天使”的对话、对付阿蒙分身、复仇因斯·赞格威尔、探索卡尔德隆城、潜入圣赛缪尔教堂、横行海上、阻止“真实造物主降临”、拯救廷根等事情和平时的各种各样生活细节。
    克莱恩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些画面出现的顺序，发现居然是倒叙，这些碎片一路通向过去。
    它们和不同的人、物发生着纠葛，非常庞杂，汇成了一片海洋。
    克莱恩似乎“飞行”于上，无法找到足够准确也足够清晰的自我定位，有种快迷失在这片区域的感觉，而那种冰冷的意蕴和灼烧的疼痛驱使着他不断前行，以此宣泄影响，难以返回现实世界。
    克莱恩勉强控制住这种感觉，在意识逐渐迷糊，身体缓慢下降的过程中，竭力寻找着可供确定自身的事物。
    终于，他看见灰雾的深处，大海的尽头，有一个破碎的光斑，心中一动，依循直觉，以一种遨游星空的姿态飞了过去。
    那个光斑里是一道悬吊于模糊光门上的身影，他装在透明的“蚕茧”内，轻轻晃荡着，样子正是原本的周明瑞，这与周围没什么关联，孤零零一个，轻松就能把握。
    这是……我没有用仪式和咒文联系源堡，但是现在竟然可以……也就是说，晋升的过程里，我能间接影响灰雾之上的“源堡”了？等等，我的思维能力恢复了……克莱恩的意识一下清醒了不少，终于明白了仪式的本质是什么。
    排除细节干扰，为自身成为“古代学者”提供清晰准确的定位，防止迷失！
    循着类似的光斑，克莱恩开始往灰白雾气深处，看不到尽头的地方“飞行”，途中，他发现周围的雾气里，散布着各种各样的光之碎片，它们有殖民阶段的，有罗塞尔统治时期的，有背誓之战、白蔷薇战争、二十年战争期间的……这都是克莱恩了解的那些第五纪历史。
    克莱恩一边从它们之中穿过，一边意识自然分化，完成了无形的连接，定位的更加清晰。
    苍白年代，四皇之战，特伦索斯特帝国，图铎王朝，联合帝国，所罗门第一、第二帝国，红天使陨落，“血皇帝”成神，“黑皇帝”归来等历史碎片随着克莱恩不断地往前追溯，相继浮现于无尽灰雾的不同地方，就像黑色夜空里的星辰，照亮着旅者的归途。
    这样的遨游里，克莱恩只觉自己越来越清醒，每一条“灵之虫”的冰冷与灼烧感都越来越轻微。
    他早就可以掉头，返回现实世界，但没有停止，畅快地向前飞行着。
    他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眼窝燃烧暗红火焰，身体覆盖漆黑短毛的恐怖犬型生物，它们狂奔于看不到底部的灰雾之中，跟随在克莱恩的两侧，似陪伴，似护卫。
    “……原来是你们。”
    克莱恩想起了那两次长途灵界穿行中，一直跟随着自己的迷雾和火焰，也想起了灵界漫游手记和神秘学古籍中提到的“福根之犬”。他笑了笑，没有停止，在它们的伴随下继续往灰雾深处遨游。
    “救赎蔷薇”致命袭击，纯白、风暴、智慧三大天使分食远古太阳神，“巨人王庭”密谋，黑夜、大地、战神教会作为隐秘组织躲躲藏藏等光之斑块在灰白的雾气里一幕幕闪现着，克莱恩越是前溯，越是舒畅，有一种“奔跑”得快要飞起来的感觉。
    第三纪的部分历史为他指明着前行的道路，终于，克莱恩停在了一个孤零零的光之碎片前，里面是格罗塞尔游记中，苦修士斯诺曼的记忆。
    那便是他能够找到的最早的历史，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大灾变的细节，不知道神弃之地的更多历史，他再往前看，灰白的雾气静悄悄地密布着，不知哪里才有光之碎片漂浮。
    感受到灵性的枯竭，克莱恩未做寻找，意识与出发点的定位相连，陡然往下坠落。
    灰雾急速淡化间，克莱恩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看见了还站在自己前方的红天使梅迪奇。
    他没顾得上梅迪奇思考的表情，体会当前状态，下意识抬起脑袋，望向了半空。
    他直接看见了灰雾，看见了灰雾之上的古老雄伟宫殿。
    那片神秘的空间正轻轻颤动。
    ……
    因蒂斯，还没讨论出名字的教会和还没讨论好名字的圣堂之中，一个正在地下室里翻阅《罗塞尔创意手稿》，手边还架着一面镜子的人抬起了头，看向隔壁造物主教会的方向，古怪地嘀咕了一声。
    “还有这种事？”
    祂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解析出了错，天尊居然会在上帝的圣堂里，而且圣堂还没有原地爆炸，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嘛！
    但是事情好像又确实发生了，不确定，再看一眼。
    祂看向光明大教堂的方向，疑惑地思考了一会儿，感觉世界上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自己也有些理解不了的问题。于是祂站了起来，小心地合上《罗塞尔创意手稿》，用书签夹好，带着镜子出了门。
    伦堡，一个骑自行车的邮差停了下来，微微侧头，按了按右眼的单片眼镜。
    他旋即低声自语道：
    “源堡……”
    但是怎么在因蒂斯？这脸庞瘦削的年轻男子勾勒嘴角，笑了起来，神情间满是期待。
    贝克兰德的西区，还未被修复的索德拉克宫的某个角落，悬吊于半空的一道道身影轻轻晃荡，同时发出了声音：
    “源堡……”
    居然在因蒂斯。查拉图大概猜到了其中关联，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没有被任何伟大存在选中且投资的祂继续安静地待在索德拉克宫里，等待着国王的仪式。
    圣赛缪尔教堂地底，正在给队员安排任务的伦纳德·米切尔大脑内突然响起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嗓音：
    “源堡……”
    东大陆的深处，切尔诺贝利遗迹中，爱德华手上的本子上浮现出一行字。祂看完，停下了在笔记本上画素描人像的行为，把本子上那画了一大半但是没有脸的人物胸像擦掉，拍拍灰，站了起来。
    “嗐，半个月了。”
    真是坐牢命，到哪都坐牢，地球不详，以后再也不来了。外神心想。
    混沌海还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里面的人不打算出来。半个月还没闪电般归来，那真实造物主的死就是有意义的，既然有意义，那自己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等上帝了，反正祂迟早会自己起床。恶魔活动了一下筋骨，引来了后方正在发呆的阿蒙的注意，阿蒙好奇地问道：
    “你要走了？”
    “我感觉我能走了。”爱德华耸耸肩，“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干，这海里连鱼都钓不到。”
    说罢，祂转身就走，离开了这座史前纪元的遗留建筑。
    ……
    看到灰雾之上那座古老宫殿，感受到神秘空间的轻轻颤动后，克莱恩只觉自己和“源堡”有了更深层次的，难以准确把握的无形联系。
    这一刻，他真正有了那里将逐渐属于自己的体会。
    也就是几秒的工夫，一切异状都消失了，克莱恩没有耽搁，抽出一张纸人，随手抖甩了一下。
    啪的一声，那纸人燃起了赤红的火焰，背后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虚幻羽翼。
    克莱恩看得怔了怔，没想到单纯的“纸人替身”干扰竟有了几分“天使之拥”的味道。
    接下来，他快速行动，清除了周围所有的痕迹。
    呼，没想到真的引发了“源堡”的变化，产生了无法掩饰的异象……还好，我足够谨慎小心，没有大意，若是在贝克兰德或周围区域晋升，阿蒙和查拉图肯定已经“看见”我，现在我应该已经以非凡特性的身份参与祂们了……克莱恩舒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晕眩，想要赶紧睡一觉。
    梅迪奇看着他连续使用纸人替身隐藏自己的神秘学联系，在心里夸赞了一下克莱恩的谨慎，接着祂挥了挥手，示意克莱恩晋升完了就赶紧走，该干啥干啥去。
    祂自己还有事要做——比如问问大蛇，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祂。
    克莱恩朝梅迪奇鞠了鞠躬，他同样觉得自己需要尽快离开，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稳定精神。
    但就在此时，他们两人的视线似乎同时被什么东西“拉”走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教堂外面的天空，只见一只巨大且透明的眼睛远远地浮在几十米外半空中，一眨一眨地盯着他们。
    一瞬间，克莱恩的脑子里自动出现了许多知识。
    “隐匿贤者”
    “从零开始的飞空艇改良与制造技术”
    “融合了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权柄”
    “西大陆的贤者”
    “人人都能学会的核聚变简单操作”
    “知识荒野”
    “疯狂奥……”
    “噤声！”梅迪奇猛地出声，心灵链接里传来轰雷一般的巨响，陡然隔绝了克莱恩被隐匿贤者本能的知识灌输引发的灵性混乱，尚未到达天使层次不可得知任何旧日相关的知识！最好看都不要看！
    心灵链接是最简单粗暴的心理治疗手段，还在海上的时候，祂同样用这种方式稳定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世界地图就突然开始崩溃失控的克莱恩。
    克莱恩停顿了一秒，在这一秒钟之内他接受了足足一整座图书馆的所有知识，包括隐匿贤者的自我介绍，但祂居然在自我介绍中掺杂了自己自活化以来见过的所有历史！克莱恩的脸上身上骤然青筋暴起，大脑冒烟，双眼中的毛细血管破裂，血从耳朵和眼睛里一起流了出来。
    还未完全收敛的灵性和种种庞大驳杂的知识出现了混合反应，他的皮肤蠕动起来，仿佛要变成一条又一条灵之虫，带着不同类别的知识成为一个独立个体，逃到历史中去！
    他赶紧在思维中模拟无数重叠的光球，稳定自己的思想。
    “抱歉。”隐匿贤者的大眼睛眨了眨，回答，“我以为他是福生玄黄天尊。”
    梅迪奇表情狰狞地用心灵链接隔绝了和这个道歉一起被传达来的和“福生玄黄天尊”相关的知识。
    成为了这两条途径的真神之后，隐匿贤者的话语便是知识的本质，祂的行动则象征了种种真理的法则。祂说出一个名词，这个名词里就蕴含着全部的相关知识。知识之妖在的时候还好，在西大陆拥有着众多精神烙印和学徒的祂知道该如何正确地引导和教育普通生命体，偏偏隐匿贤者本身是唯一性不是生物，没有“生物会被过多的知识撑死”的阈值概念，全然意识不到自己的话语都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福生玄黄天尊。”
    透明的大眼睛飘近了一些，到了光明大教堂窗外的十米处：“他是谁，天尊的童子吗？”
    童子是什——梅迪奇脑子里刚刚产生这个疑惑，这个名词里蕴含的相关的知识就刷的一下全都灌了过来，还顺便帮祂科普了种种西大陆相关术语。梅迪奇用两秒钟消化了一下，皱起了眉毛。
    “别问我，我不清楚。”
    梅迪奇把还在冥想的克莱恩拉到自己身边，隐隐警告道：“但他是主的眷者，贤者，你不在自己的圣堂待着，来到我们这里，已经有些越界了。”
    隐匿贤者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好奇”，梅迪奇不知道祂是如何用一个眼睛表现出好奇的，因为这个情绪也化作知识，直接让祂感受到了。
    “祂们两人居然会选择同一个人当做眷者？”
    警告有效，隐匿贤者没有在直接说出那两人的姓名，但祂上下打量克莱恩，似乎是见到了一个自己也弄不明白的谜题，要把他分析成纯粹的数据：“这真是不可思议。”
    “刚刚晋升的古代学者……”
    “他才二十四岁，为什么能晋升古代学者？”
    “咦，他的灵魂与众不同……”
    庞大的数据流在隐匿贤者的眼中流转，祂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已经进入了梅迪奇会感到警惕的安全距离，但前者好像一个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探究者，一心要把克莱恩·莫雷蒂研究透彻。
    隐匿贤者絮絮叨叨地念着，梅迪奇越发明白为什么摩斯苦修会都是哑巴和聋子了。
    “真奇怪，他的灵魂也只有二十多岁。”
    “但他来自过往的纪元！”
    在不能利用知识荒野的力量解析克莱恩的前提下，隐匿贤者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紧接着，隐匿贤者又“恍然大悟”道：“他是祂找到的那个天尊传人。”
    隐匿贤者思考了一会儿，询问这个祂眼中的属于上帝的天使：
    “两位是打算和好了吗？这可是一大幸事啊。”
    “都说了别问我。”
    梅迪奇像是赶蚊子一样挥手，同时拉着表情还有点呆滞的克莱恩往办公室走：“撒开撒开，没看见咱们这儿的新圣者要休息吗？”
    克莱恩勉勉强强恢复了精神，擦掉了脸上的血泪，脑子里回想着人人都能学会的简单核聚变，过了一会儿，他想起自己不是核电池，而是一个人类，于是赶紧学着摩斯苦修会的样子封闭听觉，顺便封闭喉咙，干脆不听不想不去看，最大程度地削减隐匿贤者无意识的知识灌输。
    但隐匿贤者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梅迪奇拉着他走，大眼睛就在外面跟着他飘，还试图跟他说话。
    “——”隐匿贤者说。
    见克莱恩没有反应，祂便自己科普道：“这是古精灵语，语法内容如下，不懂可以问我。”
    梅迪奇阻止了文件传输，克莱恩还有些惋惜，因为他还有点好奇这些古代语言。
    隐匿贤者又说出了许许多多读音古怪的话语，其中还有一种仿佛是动物嘶吼，让克莱恩回忆起自己在隐秘小镇里听到的霍纳奇斯方言。梅迪奇一个一个全都打断，不让克莱恩听到任何注释。
    “你对你们这里前五个纪元的语言都没有反应，你到底是哪个时代来的人？”
    隐匿贤者更加不依不饶，祂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你好。”
    “你好。”克莱恩下意识地回答。
    梅迪奇停下了脚步，这是一个祂没有听懂的词汇，不由地产生了好奇的想法。克莱恩略微怔住，他和隐匿贤者面面相觑，似乎是都没有想到彼此能突然蹦出一句中文来。
    隐匿贤者再一次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西大陆人。”
    tbc
    ——————
    翌日清晨。
    “你怎么样？”窥秘人顶着堪比活尸的脸色问工匠。
    工匠缓缓地点头，目光呆滞而深邃地凝视着造船上高高的天顶，表情比恶魔还狰狞两个怨魂：
    “很好，我感觉我理解了一切。”
    “能说出这句话就代表你不好。”窥秘人挣扎着起床。
    改良的知识比从零开始手搓一个飞空艇要简单得多，这次隐匿贤者老师竟然只讲了十二遍就急急忙忙地走了，窥秘人千恩万谢送走了乐善好施的贤者，并且为隐匿贤者口下留情，自己鼻子还是鼻子嘴巴还是嘴巴一事感激涕零，虽然他在第三遍的时候就已经把改良的技术全部融会贯通。
    “起来，起来。”
    具有丰富的被灌脑子经验的窥秘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一伸手，工匠的箱子里的工具便飘了起来，靠近了远处备用的铁板开始敲敲打打，绘制一些特别的文字和符号：
    “该上班了。”
    今天大概有双更

 第368章 阿蒙在靠近

    705
    因蒂斯的一处小城市里，一个戴着漂亮的单片眼镜，穿着整齐，正在看着城市修复工作人员在街边搬运货物，搭起一个又一个给灾民临时居住的帐篷的青年抬起了头。
    他挠了挠头，疑惑地看向周围，环顾了一圈之后，看向了特里尔的方向。
    一个声音沿着阿蒙之间特有的联系传了过来，让他前往特里尔，前往那座圣堂，去看看那里出现的源堡的气息。自从他因为全蒙公投而被送到因蒂斯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本体主动联系自己。
    在他之前，也有不少分身被全蒙公投送到了这里，反正本体和那几个序列2分身是不会来的，送来这里的都是序列4及以下。根据阿蒙本体在神弃之地这么多年还没被抓走的经验，真实造物主其实非必要也不会对祂下手，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一种念旧，尽管本体传达来的只有嗤之以鼻。
    但是那些分身有时候会因为其他原因被逮捕就地还原，因蒂斯对非凡能力滥用的管控还是比较严格的，尤其是阿蒙还有着单片眼镜这个明显的身份证明。
    而在他来到这里之前，所有的阿蒙分身都被大洪水杀死了。
    他当时正好在弗萨克观光，参与当地特色的一些节日，因此才能逃过一劫。
    “源堡啊……”
    阿蒙捏了捏眼眶，把单片眼镜卡紧一些。
    他没费多少时间就回想起了那个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现任源堡持有者，克莱恩·莫雷蒂，压在对方身上的不只有源堡，还有沉甸甸的命运，自我终将死去的命运。
    从他的角度来看，查拉图都算得上可敬，因为祂竟然在朝一个“自杀”的位置努力。
    阿蒙当然知道自己其实很自私自利，不愿意做任何冒险，甚至还算得上幼稚不讨喜，但外神也教育过他，“不愿意自我被覆盖的自私正是你存在的证明”。是的，他不想去触碰那个命运，如果本体获取了源堡，那外神给予他的祝福就会消失，他会重新成为一个普通的分身，一个不喜欢辣味的、不喜欢精致的单片眼镜的宝石的、对古代的历史和神话不感兴趣的，不再是他的阿蒙。
    他其实不想接触克莱恩，甚至一直在有意识地远离鲁恩，但没想到居然还是非凡聚合技高一筹。
    但他必须得去，因为如果不去，本体就会发现他的异常。
    “喂，小伙子，别干站着了！”
    远处正在搭帐篷的中年人朝他挥挥手，阿蒙走了过去，帮他扶正扎帐篷用的木桩，把绳子牢牢地绑了上去。中年人夸了他几句，打量他两眼，笑着说道：
    “小伙子，长得真不错，我女儿就喜欢你这样的知识分子。”
    阿蒙跟着笑了两声，在到处旅行的路上他见了老多这样的父母了，大多数只是随口调侃，小部分真有这种想法的会被他偷走想法。他便也熟练地敷衍道：
    “那么想必您的女儿也是一位美丽的小姐了，那么她在哪里？”
    中年人笑着走到一边：
    “她被海啸卷走了。”
    气氛陡然变得死一样沉重，即便是阿蒙也愣住，他挠了挠头，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节哀。”
    说完这句话，他是彻底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了，于是假装无事发生地绕开这个帐篷，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待着打发时间。
    中年人摇了摇头，以一种很符合阿蒙对因蒂斯人的印象的，用浪漫的诗歌一样的话语说道：“我会为了我的女儿继续活下去的，只要我还记得她，她的生命就没有结束。”
    阿蒙又挠了挠头：“这样想，您就不会悲伤了吗？”
    “会，当然会。”中年人的脸上露出一抹失落的神色，把笑容都变得苦涩，“我会永远怀念她。”
    或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真挚，以至于阿蒙都有一瞬间产生了思考——有没有需要自己去记住的人？好像没有。那为什么被记住就算是没有死去，如果有一天你也死去，难道要把你的女儿的事迹告诉别人吗？——紧接着，他突然想到，这个中年人用一种几乎无法让人忘记的方法把女儿的事情告诉了自己，那是不是说他的女儿现在可以通过被自己记住而一直“不会结束生命”？
    难道这个人知道我是序列3？他油然而生一种警惕。
    好像又不像，中年人对阿蒙的警惕和灵性试探毫无反应，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说道：
    “已经很晚了，小伙子，去休息。”
    阿蒙不为所动，绕开中年人往旁边走，嘴里回答道：“不用了，谢谢，我要去特里尔。”
    “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中年人习惯性地劝阻道，紧接着自己摇了摇头，“唉，瞧我这话说的，现在人都没有多少，路上连个小偷都见不到……但是列车和马车都已经停运了，你要怎么走？”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得到回答。
    中年人愕然地抬头，夜晚的街道静悄悄的，已经完全寻找不到那个戴着单片眼镜的年轻人。
    特里尔。
    梅迪奇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一种语言。”克莱恩如实回答。
    “我从第三纪活到现在，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语言，类似的都没有。”梅迪奇抱着胳膊看着克莱恩，“还是说你要说自己是诞生在我之前的古神？好，也不是没有可能。”
    联想到主谁都没告诉的眷顾和与世隔绝三百年的仪式，红天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这是古代汉语。”隐匿贤者插嘴，“我可以教你，语法是……”
    梅迪奇的灵性滴滴滴地开始报警，祂当即抬手制止了这个竟然已经开始传输了巨大文件压缩包，并拒绝接收：“我不想知道，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能依靠这种语言交流。”
    古代汉语……克莱恩略有沉默。
    他想到自己之前受隐匿贤者的影响而做的那个梦里，人们穿着和民国时期类似的衣服，校服像是道袍，口型证明他们在说着一种和汉语类似的预言，便问道：
    “西大陆在使用类似的语言？”
    “是的。”隐匿贤者欣然回答，“我在阅读罗塞尔·古斯塔夫的创意笔记和日记，发现他也是来自西大陆的灵魂，罗塞尔·古斯塔夫是和你一样被天尊选中的古代人类吗？”
    克莱恩犹豫了一下——是这样，他确实是被福生玄黄天尊选中的人，但可能只是一次筛选，把所有和天尊有神秘学联系的人都选了上来。他被选中了，但他并不是特殊的，而是几百分之一。
    而这也是他目前为止最重要的秘密之一，从源堡中降临的灵魂和源堡建立联系肯定是最快的，而他……也不是因为自身有特殊性而被选上的，其他人也不是，不然他不会第四个降临。别人认为他是天尊的后继者，但他自己知道，周明瑞只是一个倒霉透顶的旧日普通人灵魂，没有什么特别的。
    从对这个世界的适应来看，他或许还不如罗塞尔。
    至少罗塞尔还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去合纵连横坐上自己想要的那个位置，而自己做不了什么。
    “他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贤者。”
    就在克莱恩进行思考的时候，梅迪奇皱着眉开口。
    祂觉得无论如何克莱恩现在都算自己这边的人，而隐匿贤者和西大陆的立场不太明确，虽然阻止了列奥德罗继续前进，但也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反对意见，也没有表现出对造物主教会的明确好感。这样的人，战争天使往往不会当做伙伴，而是会划分在“随时可能变成敌人”的那一类。
    不排除这样的人对己方存在好感，可以沟通，可以一定程度上利用，但归根到底是不可信任的。
    但隐匿贤者显然是很想得到这个答案的，祂的眼睛一直紧跟着克莱恩，梅迪奇的话起了作用，但没有完全起作用，祂锲而不舍地跟着克莱恩问道：
    “你想要来西大陆吗？”
    “你有汉语的名字吗？”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克莱恩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他为隐匿贤者的话语感到不可思议，但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对西大陆的向往和期待也因为那个梦境而被拔高，他有些想要回答问题，可心中对这位凶名远扬的灌脑子神还是存在畏惧。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头晕目眩，脑子里充满了古代历史、哲学概述、文化与艺术着作和人人都能学会的核聚变简单操作，实在是没有脑子去思考隐匿贤者问这些问题的目的了。
    祂是不是想让我对祂和西大陆产生好感？
    脑子里竭尽全力地蹦出了这个想法，然后克莱恩呼出一口气，他捏了捏眉心，低声说：
    “抱歉，我想我现在需要休息。”
    话音未落，他突然眼前一黑，梅迪奇唯恐迟则生变，直接一记手刀把他打晕了过去，并接住了他。
    “让开一些，贤者。”梅迪奇说道，“别站在我们的圣堂外面。”
    隐匿贤者恋恋不舍地看着一瞬间就进入婴儿般的睡眠的克莱恩，再一次对梅迪奇说道：“等他醒来，我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回答。”
    说罢，透明的眼睛化作闪烁的星光消失。
    梅迪奇挥手，驱散了星。祂看了看手上托着的已经睡死过去的克莱恩，回想起隐匿贤者和克莱恩的一些话语，那许久没有舒展开的眉毛拧得更深。
    “主啊。”祂低低地说，“赞美您。我真的需要去找大蛇聊聊天了。”
    ……
    克莱恩缓慢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一抬头，他就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像是医院的病房，天花板上还有点灯，克莱恩直接产生了时空错乱感。白色的床单上还印着造物主教会的十字标记。如果是红底，就更有旧日纪元的感觉了。
    病房里很安静，他摸索着坐起，拉了个枕头垫在背后，抬头揉起额角。
    外面的天空还是蒙蒙亮，看上去他只是深度睡眠了几个小时，现在是上午四点左右。
    经过十来分钟的缓和，他彻底清醒，逐步回忆起了晋升后发生的事情，并开始检视自身：
    “魔药确实刚服食就消化了绝大部分，至少五分之三……这比我预料的还要多……可剩下不知还要获得多少古代资料，研究出多少真实历史，才能消化……”
    “在仪式里，我没有看到旧日纪元的历史，最远的在第三纪就已经停下，也就是说旧日纪元的历史并不能成为我晋升和扮演的需要？这可真是奇怪。”
    “目前看来，‘古代学者’的扮演有两重方向，一是来自古代的学者，二是研究古代的学者，两者都得具备，第一点相对容易，因为仪式本身就隐含了让自己成为古人的关键点，一旦晋升成功，可以很自然地扮演来自古代的学者。”
    克莱恩摇摇头，他太古老了。
    “第二点就非常困难了，正常社会还好，在这个有着真神、恶魔、邪恶存在的世界里，仅是搜集古代资料就是一件需要冒极大风险的事情，若还想找出历史的真相，那随时可能‘没有缘故’极为凄惨地暴毙，标准的了解越多，危险越大……”
    “我能知道这么多，大部分得感谢真实造物主的安排，以及‘源堡’带来的命运复杂性，尤其是‘太阳’和白银城提供的历史和考古资料，这让我总是会知道许多不可思议的历史，当然，就算这样，目前身为真神眷者的我，也死过一次，更何况其他‘古代学者’？”
    “把‘奇迹师’和‘古代学者’换一换位置，扮演相对就简单了，可惜，没有这样的如果……
    “另外，之前的两重含义是偏向‘古代’，‘学者’这个单词也得注意，能从历史里研究出点什么，才称得上‘学者’。
    “接下来要消化还有其他方案，简单的来讲，都是考古……”
    确认提前扮演有效并考虑好未来的道路后，克莱恩结合晋升里获得的神秘学知识和对自身神性花纹的观察，依靠“占卜”和实践等办法，一步步摸索起“古代学者”的能力。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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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铸双更今日义不容辞。
    (本章完)

 第369章 奇迹

    706
    门推开。
    走进来一个单片眼镜。
    克莱恩大骇，如同五雷轰顶，当场就要掀开被子表演秘偶互换迷雾躲藏逃跑至因蒂斯边境，但随即他见到梅迪奇手里捏了个单片眼镜走了进来，朝克莱恩挥了挥：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
    克莱恩震惊到裂开的脸缓缓变得面无表情。
    红天使登峰造极的表达方式让克莱恩一下子透支了太多的情绪，恢复冷静并且开始适应晋升带来的神性之后，克莱恩只觉得好像刹那间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简直心平气和到不可思议。
    他无fuck说，于是点了点头。
    好在梅迪奇身后没有跟着进来一个黑色卷发，宽额头的年轻人，这极其有效地缓解了克莱恩现在糟糕的心情，不然他真要觉得这是真实造物主用他的信任做局把他骗进来喂阿蒙。他必须承认无论如何挑衅还得是梅迪奇天下第一，无论对方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他现在都恨得牙痒痒、
    “知道就好办了。”
    没带走进来，关上门，祂手里的水晶单片眼镜闪烁一下就又消失了。
    看来门外是真的站着一个阿蒙。克莱恩还没落回肚子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在源堡上假扮阿蒙，这一招吓跑了奇克，但是也让那小子注意到你和源堡的存在了。”
    梅迪奇没有意识到克莱恩现在复杂的心情，或者说就算意识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于是顺着话题为他解释道：“如果你还留在贝克兰德晋升，那阿蒙肯定已经找上门了，但你现在在因蒂斯，阿蒙畏惧隐匿贤者和主的力量，不敢直接过来，所以派了分身来大教堂试探你，获取你的情报。”
    克莱恩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阿蒙作为造物主之子，真实造物主一直以来对祂的态度就已经很奇怪了。
    他和阿蒙途径相邻，他拥有源堡，但真实造物主不仅没有喊阿蒙来接收，还帮他遮掩。
    除非真实造物主是打算让他们相互厮杀，竞争出一个更强的去掌控源堡，不然完全没有理由让自己这个弱小的“天尊继承人”带着源堡继续生存并竞争。
    克莱恩相信真实造物主对几个月前的自己的性格和想法知道得一清二楚，假设在刚晋升序列四之后对他说“把源堡给阿蒙，祂来承担这个命运，去拯救世界。”克莱恩说不定都会同意。
    但是——
    在那次跟阿蒙在自己家花园里狭路相逢之后，克莱恩对阿蒙的看法就完全改变了。
    对方可以以一种玩闹般的心态逼迫克莱恩将活人转变成秘偶，并且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克莱恩失控甚至崩溃，这绝对是触及到了底线的最无法容忍的事情之一。
    不知道曾经的远古太阳神是如何教导阿蒙的，虽然有着一个人类父亲，但对方对人类全然没有善意，或者说能够获取阿蒙的善意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远古太阳神自己。除了这位“父亲”之外，谁都没资格得到时天使的青睐，哪怕是梅迪奇也不行，亚当也不行，那些虔诚的信徒也不行。
    让阿蒙成为神去拯救世界，并不是不能接受，因为世界不会毁灭，人类也不会就这样灭绝。
    但自己似乎能做得比他更好，那克莱恩觉得自己就没必要给未来的世界一个更坏的选择。
    如果在那次之后，真实造物主再让阿蒙来找他，表示愿意承接他的命运和源堡去成神，那克莱恩——也拒绝不了不是吗？只能一边交出源堡，一边在心中暗自叹息了。
    战争天使表情轻松，还有些隐约的幸灾乐祸，克莱恩思考着，问道：
    “祂不是为我而来？”
    “我就在这里，如果祂想动手，你看在祂的身份上未必会阻止，我现在应该已经被寄生了。”
    梅迪奇拍了拍手：“猜得不错，不过有一个小地方我要纠正。”
    克莱恩做出认真听的表情，梅迪奇很满意他的态度，于是略有些神秘地笑着说道：“你可以叫其他的阿蒙无论序列高低都是‘祂’，但是对这个，你可以用‘他’。”
    他？
    短暂的沉默和呆愣之后，克莱恩的脑子里缓缓地浮现出了某一天和自己狭路相逢的那个阿蒙，以及他对自己说的奇怪的话语。
    “我不想承担责任，也不想死。”
    “不要离我太近，不然我会忍不住偷走你的源堡。”
    这个阿蒙将成神的命运视作死亡，让克莱恩在震惊之余认真地思考起了人性和神性之间的博弈，以及追求力量要付出的代价。此刻，克莱恩愕然地看着梅迪奇，这张英俊的脸上的表情足够耐人寻味，似乎是等待着克莱恩再次向祂提问。但克莱恩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不可置信地问道：
    “他不愿意取走源堡？”
    “你可以这么认为。”
    梅迪奇嘴角的笑容都快要收不住了：
    “他不希望本体成神，所以会愿意给你打掩护。现在，你该赶紧想想编造一些错误的情报了！”
    ……
    阿蒙站在门外，里面的世界被灵性之墙隔绝。
    序列1并且天使之王位格的梅迪奇设下的灵性之墙是他一个序列3打不开的，我也打不过梅迪奇，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这很合理。他坐在大教堂外的广场上，一边看风景一边想。
    自从顶替了另一个阿蒙的身份之后，搭配欺诈师的能力，他自己就同时拥有了两个身份。
    用一种比较旧日纪元的说法就是：账号双开。并且加密。
    他以真正的他的身份思考的时候，这些内容和思想不会被阿蒙群体共享走，是他独有的，甚至可以骗一骗本体。但是不能太久，如果本体真心想要来调查自己，那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他当然是不希望本体得到源堡的，于是以自己的身份和梅迪奇简单地交谈了几句，透露了自己的想法，就看那个克莱恩·莫雷蒂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过了片刻，一扇门在自己的面前打开，梅迪奇的一只手从门里伸了出来丢下一张纸条。
    手缩了回去，但是门依然开在这里。
    阿蒙不敢耽误，赶紧拿起了那张纸条，浏览上面的内容。
    “克莱恩·莫雷蒂是一个孤儿，他的父亲曾经是陆军军官，但是在一次殖民地的镇压军事行动中丧生，母亲不久后也随之而去，他利用父亲的抚恤金才读了大学。”
    阿蒙：……
    ……克莱恩是孤儿？是吗？他挠了挠头，也不太清楚，但是在猜测了一下本体有没有可能寄生克莱恩或许存在的家人之后，他把这条情报收入脑海，并且牢牢地打上了一个“真实”的印记。
    “克莱恩·莫雷蒂是一个虔诚的远古太阳神信徒。”
    “真正的克莱恩·莫雷蒂已经因为一本安提哥努斯家族的笔记而死亡。而现在取代他的则是一个来自古代的灵魂，他表面上是黑夜女神的信徒，实际上是极光会隐藏的神使，远古太阳神的信徒，也正因为他的信仰，无论他走到哪里，真实造物主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因为克莱恩没有家人，平时也少言寡语，所以克莱恩的死亡和替换无人所知。”
    阿蒙微微后仰。
    他一时也有些无话可说，只得继续往下看。
    “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克莱恩·莫雷蒂准备长期居住在因蒂斯，并且和隐匿贤者有着密切的来往，隐匿贤者向往古代的知识，愿意给予他额外的庇护。”
    “你……”
    阿蒙忍不住出声，他对着那扇没有关起来的门小声说道：
    “这是真的吗？”
    门里伸出梅迪奇的一只手，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阿蒙将信将疑地继续往下看。
    “克莱恩·莫雷蒂是无面人，擅长改变外貌，所以没必要通过外貌特征来寻找。而真实的他则是一个金发蓝眼的中年男性，古巨人血统，身高两米三，比起远程更热爱近战。”
    “他还没有编撰尊名，也没有相应的历史事迹，我不知道怎么判断他的尊名内容。”
    哦，连理由都一起帮我想好了……
    阿蒙无话可说。
    “克莱恩·莫雷蒂性格粗鄙，说话方式儒雅随和，深得梅迪奇精髓，一言不合便会动手，在占卜家中属于典型的异类，非常容易寻找。”
    “克莱恩·莫雷蒂道德水平极其低下，素质极差，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为了扮演无面人不惜杀害他人，扮演他人的身份生活，这才获得了极快的扮演进度。他对人类毫无怜悯之心，诡法师的扮演全靠制作各种恐怖的传说，为了让这些传说更加真实，他杀害了许多人作为秘偶，为他演戏。”
    看到这里阿蒙实在绷不住了：
    “他是不是对本体和我们有意见？”
    门后面传来梅迪奇中气十足甚至还在憋笑的声音：“哪有的事？你不要自己对号入座！”
    “他确实是父亲的信徒？！而且是你的信徒！”
    这下阿蒙是真的开始对上面那些扯淡一样的情报半信半疑了，仔细想想好像还都有点道理的样子！
    “哎哟，有这好事！”梅迪奇眉飞色舞，“那我让他继续写，看看能不能顺便来当个猎人。”
    阿蒙感觉自己的表情大概正在扭曲，他在短短的几分钟里见识到了人类的想象力和阴阳怪气的能力，但他又不得不继续把这些内容看下去，因为本体还等着他带情报来交差。
    “克莱恩·莫雷蒂短期内没有其他的行动计划，他只想安心留在因蒂斯消化魔药。”
    “隐匿贤者愿意提供古代的知识供他扮演，他没有回到鲁恩的理由，在寻找机会完成成为天使的仪式。”
    这还像样……阿蒙轻轻地松了口气。
    接着，阿蒙的表情微微一变。
    “查拉图隐藏在贝克兰德之内。”
    病房内，克莱恩完成了最基本的胡扯，凭空捏造了一个古代半巨人东大陆人之后，也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样的假情报能骗住阿蒙本体多久，这个阿蒙会不会改变主意，但是他知道现在时间紧急，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至关重要。
    “对了。”
    既然假情报里写了自己在准备找机会完成仪式，克莱恩顺口问道：
    “序列二的仪式是什么？”
    梅迪奇想了想，表情微微一变，缓缓地说道：
    “让一段失落的历史回归当前时代。”
    这一下，不仅是梅迪奇，就连克莱恩的表情也陡然变得古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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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想双更的时候总会出点意外，下午突然被抓出去十点半才放回来。
    (本章完)

 第370章 轻松

    707
    让一段失落的历史回归当前时代。
    白银城。
    克莱恩骤然醒悟过来，甚至有了一种最后一块拼图终于被拼上的感觉。
    他早就在思考为什么真实造物主非要把白银城和神弃之地的其他城市人民硬塞给他，明明根本不需要这样做，更何况这个行为还会损害祂自己的形象。就像小“太阳”说的白银城的圣典，造物主身边有着八位天使之王，信徒们可以选择单信一个造物主，也可以选择信仰其他天使之王。只要真实造物主改一下极光会的圣典，克莱恩一下子就能获得以万为单位的锚，根本不需要在东大陆从零开始。
    原来祂是这样想的。
    克莱恩缓缓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造物主已经把什么都准备好了，白银城现在已经成为了以愚者为主要信仰的城邦。在东大陆重获光明之后，这些幸存者也积极行动起来，开始探索周边，寻找其他的城邦城市。
    在有了阳光和相对安全的白天之后，白银城又获得了充足的食物。
    可以说，仅仅是这两个月内探索的进度，就超过了之前足足五百年的累积。
    听小“太阳”说，首席和六人议事会正在商议，到底是要根据古老的地图往东边和南边探索，寻找其他城市的遗迹和幸存者，营救他们，还是往西边前进，穿过巨人王庭，寻找离开的路。
    他们也在等待“愚者”先生的启示。
    我现在有没有能力将他们带出来？克莱恩想了想，感觉这个担心简直毫无必要，因为“白银城离开东大陆”就是真实造物主给他预定好的序列2晋升仪式，他肯定有能力，也必须有能力做到。
    克莱恩缓慢地松了一口气。
    序列3加强的神性让他能够以更加超脱一些的视角来看待真实造物主对自己的期待，这些行为的目的都是下注，只要克莱恩按部就班地跟着真实造物主规划的路线走，他就能顺顺利利地到达序列2，而序列2之后，他也可以在梅迪奇等极光会的天使的帮助下有机会打败查拉图晋升序列一。
    然后，只要知道成神仪式的要求，他就可以去尝试再次进入霍纳奇斯山脉的隐秘小镇，取代那里的安提哥努斯公爵，成为真正的“愚者”。
    某种意义上，我确实是唯一的，特别的……
    克莱恩仿佛置身事外一样思考着。
    虽然被福生玄黄天尊选中不是因为他本身的特殊，但真实造物主是因为他同为旧日遗民才信任。
    在真实造物主对自己的培养的过程中，首先是以旧日遗民的身份和拯救世界这一宏大的愿望来让克莱恩产生“被选中”的感觉，好在他已经脱离中学二年级几十年，对这样的伟大梦想第一反应是我不行你快换个人来。然后是阳谋一般的“既然你已经联系上了白银城，那神弃之地就交给你了”，克莱恩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拯救一片大陆，但也同样做不到对那里苦苦挣扎的人们视而不见。
    于是他就这样被半推半就地成为了白银城的主流信仰，拥有了锚，拥有了仪式的条件。
    在这个过程中，真实造物主一直在等待，等待克莱恩主动伸出手去索取什么，有了欲望才有前进的动力。可惜克莱恩之前一直都还没做好心理建设，等他想明白时，真实造物主已经走了。
    怨恨吗？
    不怨恨，真实造物主把神弃之地交给了他，自己不闻不问，但也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得到拯救。
    放弃吗？
    这更不可能，他都下定决心了，已经走到这里了，连序列二的仪式都有眉目了，怎么可能放弃呢？
    克莱恩头脑风暴的时候，梅迪奇打了个哈欠。
    “隐匿贤者想见你。”
    战争天使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外面的天空逐渐变得明亮：“祂对你的古代遗民身份很感兴趣，不过你可以选择要不要和祂聊聊。我建议不要，因为祂可能会把你聊死。”
    克莱恩思考了几秒：
    “祂似乎对西大陆很有了解。”
    “嗯。”
    梅迪奇张口就想说知识荒野和知识之妖的事情，但转念一想眼前这刚晋升的小鬼还不能听源质和旧日的相关信息，于是这些话打了个弯又被咽了回去：“你也是西大陆人？”
    克莱恩摇头。
    梅迪奇对克莱恩的具体情况产生了一些好奇，这个胆大包天敢扮演阿蒙的“愚者”一开始还真的像那么回事，搞得祂和蒸汽与机械之神都以为真有那么个掌控了源堡的序列一在援助。但是隐匿贤者对克莱恩的好奇，和祂疯狂爆出的知识和情报让梅迪奇产生了猜想。
    刚才梅迪奇试探了一下，克莱恩竟然也没什么反应。
    祂看着他，又说：
    “既然你是古代的人，那古代学者应该消化得很快，扮演不良的话就去教堂里找点历史书看。”
    “好的。”克莱恩当然不会拒绝。
    “你真的是‘愚者’啊。”梅迪奇侧目，“序列4的小鬼就敢参与神战，真是后生可畏！你怎么不是猎人？如果你是猎人，我就要考虑是把你收入麾下还是当做猎物了。”
    克莱恩还以为是梅迪奇从真实造物主那儿得知的，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毕竟最尴尬的时刻还得是当年序列7的时候在阿兹克先生面前自爆身份。
    现在他都序列3了，既然都有神性了，自称愚者也勉强说得过去？
    “我该走了。”
    时针指向了7，克莱恩决定暂时忽略西大陆的事情，先回去一趟做做样子。
    如果那个阿蒙真的能把这些假情报都带到，多少也是能给克莱恩增加一些掩护的——除此之外，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班森和梅丽莎。
    或者说他现在好像觉得他们更加重要了，大概是受到原来的“克莱恩”的影响。晋升序列3等同于一次劫后余生，稍微从巨大的晋升压力和勾心斗角中松一口气，克莱恩就发现自己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一看哥哥和妹妹的脸。
    不知道阿蒙在不在贝克兰德……查拉图的人品不好说……如果祂只针对我，我会敬祂三分，但祂如果利用班森和梅丽莎，这也是理所当然……
    克莱恩叹了口气，翻身下床，整理了一番之后向梅迪奇告别。
    梅迪奇也随意地朝他挥了挥手，眼神有些怀念：“真期待你小子晋升序列2时候的样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东大陆的人带出来？东大陆还有多少活人？”
    “还有很多。”克莱恩笼统地说，“好几万人。”
    “……哈。”
    梅迪奇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你走。”
    “走之前可以到处溜达溜达。”祂又说，“想走了就念我尊名，我给你开门。”
    克莱恩沉默地离开。
    在离开走廊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梅迪奇还站在那里，望着远处正在升起的太阳。
    他莫名感到一股浅淡的悲伤浮上心头，但是那些过往都跟他没有关系。残余的人性正在表达自己的难过，而新加入的神性在想尽早扮演，并如何把东大陆的人们弄出来。
    这座医院很大，而且设备很新，给人一种似乎是刚盖起来不久的感觉，结合实际可能确实如此。克莱恩沿着走廊寻找出口，病房里还有很多人都在修养，温暖的光芒充斥着医院的每一个角落，一位太阳途径的中序列非凡者就在这里巡视，用他的灵性为病人们缓解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
    医护人员们忙前忙后，但是并不觉得紧张，极大地提升了手术的成功率和治愈率。
    远处的街道上，工匠们正在驱动炼金人偶进行高效简单的帐篷搭建工作，城市几乎毁于一旦，但是活下去的人们还要继续生存。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自动贩卖机，不需要金钱，只要拉动杠杆，就能获得一份恒温的食物，人们自发地在那里排队，饭盒里的食物冒着袅袅的热气。
    他在那些正在忙活搭建集装箱一样的简易住宅的通识者队伍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曾经在贝克兰德的“机械之心”成员，蒸汽教会的高级执事，伊康瑟·伯纳德。
    伊康瑟执事当初和阿罗德斯一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蒸汽教会的传教权被鲁恩收回，这位土生土长的贝克兰德人也不得不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故乡，来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对了，阿罗德斯也被带到了这里。
    伊康瑟执事正在带着他的队伍拿着一份图纸比比划划，一旦做出决定，他们就迅速开始工作，短短几分钟就能盖出一个足够一家三口居住的集装箱住所。这些简单的房子在相对空旷的地方有很多，都被涂成白色，虽然会让人有些不好的联想，但现在，能够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住所已经是难民们想都不不敢想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周围围绕着真神和天使，估计阿罗德斯已经突然出现在某一面镜子上，对自己放烟花祝贺晋升成功了……克莱恩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
    他在特里尔内散了一会儿步，看到了正在河边烧着遗物的人们，看到了在医院中忙碌的医生，看到了一些正在努力重整土地、修复房屋的工匠，还看到了一些巫师打扮的窥秘人。
    接着，克莱恩找到一间没有人的空房子，准备去源堡上看看有什么变化。
    “嗯，召唤历史孔隙里的影像时，是无法对话，无法交流的，也就是说，‘古代学者’没可能干涉历史，改变过去，从扮演角度来看，这可以概括为见证命运，影响当下，无法逆转过去……”
    “‘纸人替身’除了转移疾病、伤口、诅咒、攻击、预言、注视，还多了一种能力，可以将纸人的某个部位转移给目标，在他发现是假的之前，像真的一样运行，呵呵，谁要是在失去心脏，大脑还未死亡的短暂瞬间遇上我，我可以给他一个纸心脏，从历史中获得力量跳动，循环血液……”
    “‘灵体之线’的初步控制时间缩短为了两秒，彻底转化为傀儡是十秒，完成以上两种操纵的范围是五百米……驱使秘偶，互换位置的极限是五公里……”
    “‘火焰跳跃’同样在五公里……空气炮弹可以自由地控制威力，最高相当于岸防炮……”
    “呼，这就是‘古代学者’，已消化过半魔药的‘古代学者’……”
    审视完自身后，克莱恩缓慢站了起来。
    很快，无边无际的灰白雾气之上，克莱恩的身影出现在了那古老的宫殿内。
    他只是简单环顾了一圈，就发现了好几处不同。
    其中，最明显的一点是这片神秘空间的状态和布局完整地投射到了他的灵体内，让他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看见凝于半空的灰白云气和那扇古怪的光门。
    除了我具现出来的这座宫殿和原本就存在的光门，这里什么都没有，空旷，无垠，充斥着高层次的力量……克莱恩低语之中，坐了下来，抬起右手，轻轻往上一托。
    瞬息间，整片灰雾沸腾了，它所承载的神秘空间也莫名震荡，发出了一道又一道略显幽暗的光华。
    这些光华聚集到一起，按照克莱恩的心思凝成了一位背生虚幻羽翼的半透明天使，有着相应位格和力量的天使，威严圣洁极具压迫力的天使。
    “不需要附加‘黑皇帝’牌、‘暴君’牌或‘红祭司’牌，也不需要借助‘海神权杖’，仅凭我自己，就能最大程度撬动这片神秘空间的威能，让‘愚者’的天使成为真正的序列2天使，当然，这天使无法回应祈祷，无法维持太久，只存在于‘拥抱’和几次攻击中，拥有‘奇迹’领域的一些能力……”
    “果然，我能够复活都是‘源堡’的馈赠，具体还能复活几次，真实造物主告诉过我，还有一次……不是坏事，这提醒我要足够谨慎和小心……这才是‘占卜家’途径非凡者的存活之道……”
    “可惜啊，这种‘奇迹’暂时只能作用于自己……”
    只能作用于自己也很强啊，但是也受到限制，如果可以作用在别人身上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将整个白银城从神弃之地搬出来呢？克莱恩想到。
    八点左右，他念诵红天使的尊名，请求祂开门把自己送回了贝克兰德。
    随着他的离开，一直悬浮在空中的透明眼镜也化作星光消失。遥远的西大陆中，那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拂过眼前的水镜，克莱恩的画面和身影全部消失。
    “怎么就结束了！”伸长脖子看画面的微胖道人说道，“我还想知道小天尊的名字呢？”
    “他现在还不信任我们。”
    天机化身说道：“但是你怎么就觉得他是小天尊了？”
    微胖道人露出笑容：“他是天尊选的传人……我当然知道那边的世界好像出现过挺多天尊的传人的，但也得活到最后才行啊，他现在还活着，又身负天尊的意志，不就是小天尊吗？”
    “那个仪式也有点意思，如果知道了，我们是不是也就能沟通天尊了？”
    “哎，不说这个，再给我讲讲那边的世界是如何占卜的，水晶，灵摆，宝石，还有纸牌？真是花里胡哨，要是学会了，我就也能继续跟你们的星象抢生意了！”
    天机化身不置可否，抚须而笑，他看到道人手中的纸牌，表情一变。
    “谁让你用扑克牌占卜的？”
    ……
    伦堡，一条街道上，一位脸庞瘦削，额头较宽，戴着单片眼镜的年轻人正坐在路旁的咖啡馆内，拿着钢笔，认真思考。
    他抬另一只手捏了捏单片眼镜，终于落笔写下了一段话语：
    “灵界与源堡的眷者……”
    然后，那只钢笔又顿住不动了，似乎还没有想好接下来怎么写。
    阿蒙放下了笔，盖上了笔帽。祂完全不知道源堡持有者姓甚名谁长相事迹几何，只能先等待一下还在因蒂斯担当先锋探子的分身带回具体的事例，然后再做猜测。
    ……
    “就这样。”
    阿蒙破罐子破摔地读完了那些情报，在梅迪奇这位顶级阴谋家的润色之下，现在他也分不清这些情报到底是真是假了。
    按照他们两人的修改，克莱恩·莫雷蒂的灵魂是一个第三纪半巨人大汉，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走了占卜家途径，因为自身的白板数据很强所以热衷于近战占卜（指殴打嫌疑人让对方吐露实情），然而克莱恩的曾用身份之一“格尔曼·斯帕罗”好像还意外地符合这个说法，明明是个无面人，但是打起架来都是正面，而且战绩相当可观。
    其中的“古代灵魂”，“隐藏的极光会神使”，“信仰虔诚所以被注视”好像也是有迹可循。
    阿蒙越看越茫然。结合他自己对克莱恩的那些理解，自己的“解密学者”开始疯狂地报错，但是实际上又挑不出来什么问题，如果一定要说不好，那就是写得太离谱了。
    他决定赶紧把这些东西用正常的身份反馈给本体，然后自己赶紧把这些事情忘掉。
    tbc
    本体：让我看看分身传回来了什么情报。
    本体：6

 第371章 互动

    708
    “先得弄一个尊名……序列3接收祈祷给出回应的范围是一片地区，这因各自权柄的不同，有大小的区别，很明显，‘海王’是领地较大的类型……所以，我这个尊名也得有范围的限定，贝克兰德所有贫困孩子的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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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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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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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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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72章 变化

    708
    “命运”途径的非凡者总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快乐，祂们的视角最为特殊，贴近神秘学的象征，在同样的事情上拥有独到且特别的感受。
    爱德华没有命运方面的权柄，充其量只算是观测。虽然打第一次见到真实造物主，衰败君王就看到祂有且只有一个未来——成为上帝。这个未来好似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同人类站在蚂蚁的身后，把真实造物主的延伸出去的一切可能性全部吞噬，显得祂如同一个秘偶——但这并不妨碍祂把真实造物主当成一个独立个体来对待，毕竟祂们二人的性格区别很大。好比毛毛虫只要缺少了蜕变，那就和蝴蝶始终不是一个物种。
    但祂倒也好奇在乌洛琉斯的眼里，最开始的远古太阳神是什么样子。
    “只是回归了最开始的模样？”
    爱德华似乎是毫不在意地询问着。
    “真的能接受吗？从远古太阳神到真实造物主再到上帝，你真的能觉得祂们都一样吗？不曾有半分的思考或者怨恨，而是觉得祂们就是如此？”
    隔了几秒钟之后，乌洛琉斯再一次回答了祂：
    “命运只会有一个结果。”
    “我也曾对梅迪奇死去的未来愤怒仿徨过，但在尝试改变时，我意识到那同样是主的期待。主期待着残酷的未来，主要牺牲祂的天使，我无能为力。”
    远古太阳神的神性在亚当身上复苏，自然就代表着亚当承接了命运，在乌洛琉斯眼里，虽然还是比真实造物主差了一些，但也是个弱宣称。在无法看清最终的到底是人性还是神性前，在来到关键的时间节点前，不盲目地做出选择，也算是命运途径特有的随波逐流。
    爱德华觉得乌洛琉斯的话有些不可思议，但见了这么多奇人怪事，祂也没有什么意外。
    “那你为什么最开始又愿意加入救赎蔷薇？”
    “终将成为上帝的人刺杀自己逃避命运，你不应该拒绝吗？”
    命运天使短暂地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段过往仿佛在提醒着祂命运不可改变，背叛和杀戮让命运之蛇的身躯也沾染鲜血。而在那之后，比起完美的亚当，祂却又选择了不完美的疯狂的真实造物主。
    “因为……那也是我的一次尝试。”
    乌洛琉斯平静地回忆着过去，并不否认，仿佛那已经是无知幼稚时的莽撞行为，不值一提：
    “尝试的结果便是失败，命运如此，命中注定。”
    真实造物主疯了，但成为上帝的命运依然笼罩着祂，那片命运的阴影从未远离。
    甚至，这个行为还催生出了另一个上帝的傀儡，无论是真是假，曾经的“空想天使”就此死去，只剩下充满神性的亚当。
    命运做了那么多的牺牲，从结果来看，竟也只是一场空。
    之后，恶魔又与祂的主达成了交易，乌洛琉斯不知道交易的内容，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上帝从未远去——而现在，阴影前的那只小小的蚂蚁彻底消失了，阴影有了身体和面容。
    命运果真如此，从未改变过。
    长久的沉默之后，爱德华笑了一声：
    “但有了这一出之后，你还是尝试去救梅迪奇了？”
    乌洛琉斯微微睁眼，站在角落中那银灰色头发的小孩仰起头，背对着祂看向天空：
    “世上的一切都有代价，付出梅迪奇，便能够让亚利斯塔·图铎得到成为神灵的力量。我的尝试便是用其他事物当做替代梅迪奇，然而，没有其他事物能够代为支付。”
    但祂还是这么做了，然后看着梅迪奇走向命中注定的死亡，犹如山火被暴雨骤然熄灭。
    “不过，按照你主的意思，梅迪奇本来就是要在那次牺牲里彻底死掉的。”
    “但祂还是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活了下来，还能说话，还能为自己辩解，还能表达厌恶。”
    爱德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一小队巡逻的中低序列的战士正在路过城墙的下方，对上方出现的恶魔毫无反应：“梅迪奇本来应该是直接死在图铎的晋升仪式的。祂如果直接死透了，就没那么多事了。所以你是觉得你主失算，还是觉得祂运气好，还是觉得这是你的主留了他一命？”
    乌洛琉斯沉默不语。
    祂从城墙上跳了下来，溜达进了白银城里。
    环顾四周，这里还保存着很明显的古代巨人王国的风格，每家每户的墙壁都坚固且高大，仿佛是一个个小小的堡垒。似乎不仅仅是为了给这些身材高大的半巨人居住，还是为了防止怪物入侵。
    很多户人家的墙上都挂着盾牌，刀斧和长剑等各种武器，生活用品几乎没有木头，往往是骨材。油脂做成的蜡烛不仅可以点燃还可以在应急时食用，用于饮水的杯子像是被挖空的骨头或者角。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爱德华第一次看到“在神弃之地存续至今的城邦”。
    属于造物主的教堂依然在，但“愚者”的教堂里也很热闹，仿佛一个象征过去，一个代表未来。
    人们没有忘记祂，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信仰，可更期待会逐渐变得更好的未来。
    空气中漂浮着蘑菇被烹饪时散发出的鲜香，以及种种肉类的美好味道，每个人都在大量摄入食物，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着最好的状态。而白银城在其乐融融和各种美味的食物之下存在着的的强悍勇敢也着实符合这个设想。唯一的不习惯就是这里的人都太高了，祂平时在外面可以用身高获得一些没什么必要的小小骄傲，但是在这里刚刚算未成年孩子的平均身高，走到哪里都会被遮挡视野。
    “咦。”
    爱德华沿着白银城的几条路走了一会儿，发现一个小小的问题。
    乌洛琉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地跟在祂身后，祂停下，祂也跟着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东西？”
    恶魔看向远处的一个小面包作坊，有很多人在那里排队等候领取食物，就像其他的食物配给点一样。而真正引起爱德华的注意的是烘烤面包的人给出那一种奇怪的黑色的面包，蕴含灵性，也存在着诅咒，他们正在揉捏着的面团也是深色，这并非是染料做成的效果，而是原料与众不同。
    黑面草面包，作为白银城数千年来的传统主食，即便是在外来美食广受好评的现在，依然占据着主食的位置。在白银城拥有可以耕作的正常的土壤之前，没有东西能够撼动黑面草的地位。
    短暂地停顿之后，祂迅速走了过去。
    祂若无其事地走到队伍的第一个，拿走了原本要给排队第一个人的黑色面包。
    第一个人伸手，接过了空气，刚准备走，忽然疑惑地挠了挠头。
    爱德华把手里的黑色面包翻来覆去地端详了一阵，掰开一小块塞进嘴里，感觉十分细腻。和外界用劣质粗面粉烤制的黑面包不一样，研磨比较精细，还没有麦麸和木头渣滓之类的杂物。
    “这是什么特别的作物？”
    爱德华一块一块地揪着，把手里的黑面草面包吃了一半，随后笑了出来：
    “这作物伴随着一种特殊的诅咒，似乎是诅咒了食用者和自己的血亲？这是血脉相残的诅咒？”
    “看来是一种非凡植物，嗯，也对，如果没有非凡的话，怎么可能在曾经神弃之地的那种环境存活下来……”爱德华又掰了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嚼嚼，“什么途径能长出这种缺德的诅咒？”
    “痛苦魔女？也不像。”
    要说是生长，植物，食物的话，果然还应该是“耕种者”途径最擅长。
    但是，从地里长出诅咒比植物里长出肉还要离谱。而且这种面包似乎还是主食，证明这种作物肯定是大面积生长……大面积生长这种家破人亡的诅咒？白银城有那么多人口可以内部消耗吗？恶魔一时没想出来这位“耕种者”生前受到了什么刺激，才能留下这种特别的诅咒。
    祂转头问远远地跟着自己的少年：“你知道吗？乌洛琉斯？”
    乌洛琉斯并不回答。
    爱德华也并不是很好奇这个答案。
    ……
    马车驶入玫歌庄园，经过被主屋围在中间的喷泉水池和小片花园，停在了正门外。
    克莱恩刚带着管家瓦尔特走下马车，就看见庄园执事理查德森领着两排男仆和女佣，立在门边，等待雇主。
    比起伯克伦德街160号，这里的仆役数量更多，都属于二等及以下，但却有着许多美丽的女佣。
    看了眼衣物笔挺，面貌一新的理查德森，又看了看那些得到了正常的工作、住所和食物，看起来精神比刚被送来时要好不少的女佣们，克莱恩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点头道：
    “做得不错。”
    不等理查德森回应，他边取下帽子，连同手杖一起递给贴身男仆恩尤尼，边直接问道：
    “给女士们闲聊、打牌的起居室预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放置了扑克、塔罗和一些棋类游戏，钢琴、小提琴等常见乐器也搬了进去。”理查德森流畅地回答道。
    克莱恩通过大门，轻轻颔首道：
    “男士们的吸烟房呢？”
    “和女士们一样，都在主楼二层，相隔了五个房间。”理查德森无需庄园内的仆人们提醒，甚至没做回想，就给出了答案。
    ——为了雇主发起的第一次狩猎活动不出纰漏，他每一件小事都有过问，虽然身体很疲惫，但精神极亢奋。
    克莱恩又问了些晚餐和客房的情况，确认都已妥当。
    今天是富豪道恩·唐泰斯邀请朋友们来庄园游玩宴会的日子，这一天早就被道恩在社交时反复提起过，举办地点玫歌庄园也是老牌的贵族产业，不会有任何疑点。
    在今天之前，克莱恩已经和大概是“堕落伯爵”的丘纳斯·科尔格有过多次见面，并且建立了还不错的关系，这一次宴会的邀请名单里自然也有他的名字。
    他积极举行狩猎活动的主要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狩猎这位军情九处的少将副处长。
    所以，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对方的喜好。
    不过，克莱恩没急切地到这次狩猎就一定要动手，因为他对丘纳斯·科尔格这位隐藏了半神实力的先生还缺乏足够的了解，还有待在一次次聚会，一次次狩猎里，把握到对方的行事偏好、警惕程度和随身物品。
    作为一名“魔术师”，克莱恩不做无准备的表演！
    ……
    廷根，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新驻地。
    在自己的新辖区里忙碌了一天的伦纳德终于停了下来。
    在之前清理邪教徒的事件之后，伦纳德终于下定决心，明确地表示要放弃在红手套中继续执行任务，而是要成为一个地方的职业者小队的队长。其他人对伦纳德的选择表示不理解，但其中原因索斯特心知肚明，他批准了伦纳德的请求，又根据他的经历和信念，给他安排回到了廷根。
    伦纳德伸着懒腰和其他队员挥手告别，在回住所的路上，他有机会问出自己的疑惑：
    “老头，什么是‘源堡’？”
    那是在昨天晚上，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突然念出的名词。
    他脑海内那略显苍老的嗓音默然了几秒，“嘿”了一声道：
    “你每周一聚会的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源堡’。”
    “……”伦纳德完全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大脑一时有点空白，既诧异，震惊，又混杂着果然不会没有来历，原来是这样等复杂情绪。
    隔了一阵，他略显急促地低声问道：
    “那‘源堡’究竟是什么地方？”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似叹息似自嘲般笑道：
    “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过一些传闻。”
    “那和你知道的创世神话不太一样，传闻里，最初那位造物主遗留的是九件不同的事物，它们有的是国度，有的是城市，有的是河流，有的是海洋，有的是钥匙，‘源堡’就是其中之一。”
    “它实际上或许不是一座城堡，而是别的什么形态，具体是什么样子，你可能比我更清楚。”
    “我之所以确定它存在，是因为我晋升天使时，感应到了它，却无法窥见它，与它建立联系。”
    “我的曾祖父提过一个猜测，说那九件事物可能与第二块‘亵渎石板’上记载的‘源质’有关，可惜，祂当时因为各种缘由，看见的内容有限，无法解读出‘源质’相关的部分。”
    伦纳德平静了不少，后靠住沙发背，若有所思地问道：
    “老头，你是不是怀疑‘愚者’先生是‘源质’的化身？”
    依据塔罗会上的所见所闻和老头帕列斯偶尔讲述的内容，他对神灵位阶的部分事情已是有一定了解。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沉默了许久才回应道：
    “也许……”
    如果伟大存在“愚者”是一件物品，那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克莱恩能够在“愚者”先生回应了自己之后很短的时间里就出现在源堡之上，这或许是使用权，或者说，一部分权柄。
    “源质”是什么东西，伦纳德不清楚，老头没说就代表他也不该在现在清楚这个东西。因此，伦纳德觉得先把它当做唯一性活化，或者是封印物活化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愚者”先生表现出的一些行为又不像是“活着的特性”，这位伟大存在有着种种怪异之处，但是又意外地和谐。
    万一真是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那“愚者”先生和自己曾经的同事克莱恩·莫雷蒂之间肯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关系，而且可能不是神灵和眷者的关系。
    但具体是什么关系，伦纳德全然不敢细想。
    就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活着的特性”，那也是拥有神灵的力量和位格的事物。
    好比“隐匿贤者”，“真实造物主”，“原初魔女”，祂们是邪神，但同样是神。人们只是不信仰祂们，但不会因此否定祂们的力量和位格。
    不可妄自揣测神。
    伦纳德的大脑空白了一下，紧接着，偷到了一些思绪的帕列斯轻轻地哼了一声，表达出了对伦纳德的逐渐变得谨慎的想法的认可。
    “对了，你好像还不知道。”
    帕列斯的声音中有着点揶揄和看笑话的心态，又带着伦纳德也能听得出来的感慨：
    “已经没有蒸汽与机械之神了。”
    “从此以后，只剩下隐匿贤者……”
    只听说因蒂斯发生了灾难的伦纳德微微瞪大了眼睛：“蒸汽与机械之神也被夺走权柄，陨落了吗？照这么说，隐匿贤者是不是成为了新的正神？”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伦纳德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因为因蒂斯今年的变化让人目不暇接，六月底永恒烈阳陨落，真实造物主自称远古的造物主成为新的太阳，各国暗潮汹涌。没想到还不过两个月，因蒂斯的另一位正神蒸汽与机械之神就也紧随其后地陨落，让老牌隐秘存在隐匿贤者成为了新的神灵。
    “正神？呵，按照这个变化的速度，很快，你们已有的秩序和观念就该被改变了。”
    帕列斯像是随口调侃着说道。
    看来自己猜得大差不差……虽然是有些敌意的邻国，但到底都还是人类组成的国家，伦纳德一边回忆着近些日子关于因蒂斯的大型海啸的种种传闻，一边带着些唇亡齿寒的伤感思考因蒂斯的现状。
    紧接着，伦纳德突然一拍脑袋，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塔罗会里的“隐者”女士似乎是海盗将军之一的“星之上将”，而她属于“窥秘人”这条途径，属于那个崇拜隐匿贤者的组织“摩斯苦修会”！
    现在隐匿贤者成为了正神，也就是说——
    ——摩斯苦修会成为了教会？现在“隐者”女士也算是正神教会的成员了？
    tbc
    ——————
    这两天有点忙，没请假就算成功。

 第373章 打算

    709
    梅迪奇搓了搓鼻子：“感觉好像有人在谈论我。”
    祂转过头：“你们讨论得怎么样了？”
    只见铁血十字会的三个高层围在一个沙盘模型旁边叽叽喳喳地讨论。沙盘模型中水路纵横交错，两条河流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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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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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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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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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74章 历史投影

    710
    摩斯苦修会的成员迅速地在菲尔伦安顿了下来。
    这座小城损坏率超过百分之七十，窥秘人们都表示自己对眼前这艘怪异的庞然大物很感兴趣，愿意推迟一两天再前往特里尔——反正现在已经放开了非凡，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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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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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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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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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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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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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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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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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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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75章 伏击

    711
    “你居然已经能够做到这一步了。”
    庄园外的空地上，阿兹克看着着自己的学生和友人，感慨万千。他看向克莱恩的眼神有欣慰，也有复杂：“恭喜你顺利晋升序列3，这就是‘古代学者’的能力吗？”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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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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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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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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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76章 离谱

    712
    正准备对丘纳斯·科尔格动手的克莱恩并不知道风暴教会，不，雷霆与真理之教会已经得到了教皇迦德二世传达的神谕，搜索贝克兰德之内的邪教徒和野生非凡者，并且排查“愚者”的线索。
    这件事情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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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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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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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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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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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7章 人性的锚

    713
    顺利地狩猎了丘纳斯·科尔格的克莱恩就此拥有了一个半神级别的秘偶，这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饶有兴趣地让对方使用了一些最简单的“扭曲”，在过了把手瘾之后，将新秘偶收起。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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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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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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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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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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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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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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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78章 丰饶

    714
    正在自娱自乐的巴兰卡忽然灵感有所触动，有股强大的气息正在从灵界中向祂靠近。
    祂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上空，一条大鱼啪嗒一下砸在了祂的脸上。
    紧接着，一小袋灰色的还夹着海底泥沙的海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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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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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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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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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79章 还有三天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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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仟仟尛哾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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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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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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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80章 两天

    716
    阻止乔治三世的仪式，我能联系到的力量有阿兹克先生，“战争天使”梅迪奇，信使小姐不确定愿不愿意出手，还有对乔治三世怀恨在心的魔女特莉丝……
    她复仇的意志坚定，如果还在关注这件事情，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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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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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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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81章 隐藏的危险

    717
    虽然已经对寄信人有了比较准确的猜测，但保险起见，克莱恩还是在拆信前多问了一句：
    “谁寄的？”
    蕾妮特·缇尼科尔四个金发红眼的脑袋依次说道：
    “肮脏……”“黑暗……”“的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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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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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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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qqnew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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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81章 屡试不爽

    718
    “嗯？”
    闭目养神的白胡子老人的眼皮略微睁开一点，路灯上的乌鸦也跟着转过了头，朝远处张望。
    查拉图好像没睡醒一样，眯着眼睛在路边晒太阳，同时动作缓慢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枚红色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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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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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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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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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82章 连锁反应

    719
    扮演阿蒙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克莱恩把单片眼镜放在右眼上，调整了几下位置，仿佛是在欣赏窗外风景般随意地转动着头颅。
    前方想要占卜的路人排起的长队缓缓前进，马车终于找到了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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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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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83章 执念

    720
    伴随着卡尔德隆深处的怒吼，远在南大陆的阿兹克忽然眼前一花。
    他听到河水流淌，黑色的雾气宛如面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一个人影出现在层层叠叠的纱幔后，透露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死亡已经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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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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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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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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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84章 巧遇

    721
    马车在不算宽敞的路上缓缓前进，克莱恩一遍又一遍平复着心情，最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查拉图没有追上来，自己的车夫也没有被秘偶化。
    不知道查拉图为什么突然放弃了对他的追杀，但克莱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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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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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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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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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85章 深秋

    722
    看着这张从袖口中滑出的“愚者”牌，查拉图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一阵深秋的冷风适时吹来，给现在这一幕更增加了惊悚的气氛。
    虽然自己是序列一，但查拉图不觉得自己能用自己贫弱的占卜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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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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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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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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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86章 乔治三世进行了祂的成神仪式

    724
    因为来得较早，梅丽莎和班森能够选择还算不错的位置，可以直接看到广场中央灰白石柱上多了个奇怪的事物，它一头大一头小，涂着深蓝色的油彩，连接着某种缆线。
    这事物下方，守着一队红色上衣白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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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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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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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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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87章 至高无上的黑皇帝驾临祂忠诚的贝克兰德！

    725
    怪诞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黑皇帝”的成神仪式只有一个，集齐了三份序列一正在容纳唯一性的也只有一个人，但同一时间却存在了两位晋升中的“黑皇帝”，两个“乔治·奥古斯都三世”！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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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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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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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88章 占卜家的茶话会

    726
    “啊！”“啊！”“啊！”
    回荡着乌鸦叫声的幽暗世界中，黑色尖顶教堂内悬吊的那些尸的视线全部锁定了出现的克莱恩。
    与此同时，教堂的深处传来一个缓慢的脚步声，仿佛有一个上了年纪的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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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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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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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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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90章 第二阶段

    727
    克莱恩的眉毛抖动一下。
    虽然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新玫瑰学派是什么？”
    “改组重建后的玫瑰学派。我们修复了放纵派和节制派永无止境的理念之争的问题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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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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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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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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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91章 结局

    728
    “蠢不可及。”
    特莉丝坠落过的地方迅速石化，一层一层的灰白带着毁灭的黑焰直冲而来。而陵寝底部的阴影发出嘲讽的笑声：“我倒是对你有点兴趣，但如果你要这么做，我就要让你知道威严不容侵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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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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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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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92章 不容乐观

    729
    整个岛屿已经变成红色了红色的世界，岛屿上的扭曲生命和植被疯狂地生长，从自己的身体中分裂出一头又一头崭新的个体，这个隐世的岛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变得繁盛。
    岛屿剧烈地震动，红光刚有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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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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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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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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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93章 日常

    730
    砰！
    班森和梅丽莎跑回了两人位于希尔斯顿区的家里，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梅丽莎依靠在门上，扶着玄关的鞋柜慢慢地换着鞋子，还有些惊魂未定：“你听到了吗？炮弹和雷声，国，皇帝陛下竟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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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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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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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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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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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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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94章 知识之妖的想法

    731
    鲁恩，阿霍瓦郡，某个城市中。
    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许久没有人居住过的灰尘的味道。但怪异的是，角落中摆放的全身镜完好无损，并且没有被盖上黑布。
    这时，镜面上诡异地闪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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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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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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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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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95章 改变和接下来的打算

    732
    在短暂的交流之后，两位源质化身很快便分开了。
    “我先走了。”
    爱德华挥了挥手，用非常人类的礼仪和旧日同胞告别：“我打算去一趟鲁恩，但是雷霆之神的脾气不好，我可能得想个办法混进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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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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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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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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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96章 不再有希望的未来

    733
    知识之妖隐去了第一句尊名中的形容词“伟大的万门之门”，伯特利·亚伯拉罕的力量不足以在祂面前自称“伟大”，以祂的位格念诵这个形容词，可能会让指向歪到别的地方去。
    随着祂的诵念，周围那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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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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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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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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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97章 平静的一天

    735
    “未来”的样子展现在了梅迪奇的眼前，就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场景里。
    祂意识到了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事情。
    如此平淡、毫无惊险地得到了答案。
    祂曾经有想过这一刻的自己的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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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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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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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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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98章 坏事将近

    736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克莱恩打了个喷嚏，坐在“愚者”位置的高背椅上，皱着眉头看着周围浮动的灰色雾气。
    “很强烈的，不好的感觉……我现在是序列3，又在源堡上，这样强烈的感觉肯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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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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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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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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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99章 打上门

    737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难道你不希望看到他死去吗？”
    灵界中，从因蒂斯一路走过来的爱德华有些惊讶又带着笑意地看着阻拦自己进入鲁恩国境的那道细细的银白色电流，用颇有诱惑力的语气说道：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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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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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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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00章 逃

    克莱恩的头皮和整个后背一起发麻，甚至有些恐惧到麻木。
    与此同时，天上又是一阵雷暴轰隆隆炸响，闪电的白光和越发猛烈的雨水声笼罩了整个世界，被雷暴吓醒的孩子们不敢哭泣，只会瞪着眼睛瑟瑟发抖。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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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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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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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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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01章 饮鸩止渴

    739
    正仰面朝天晒着肚皮的安提哥努斯忽然睁了下眼睛。
    但祂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放松地趴在地面上。安提哥努斯在地面上闻闻嗅嗅，然后八条腿分工明确地站立起来，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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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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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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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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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02章 来谈谈

    740
    “渎神者”，“时天使”阿蒙，最为显着的特征是带着一个单片眼镜。
    所有被阿蒙寄生的人或动物，都会在右眼上出现一个单片眼镜，或者圆圈的形状，考虑到对方是携带唯一性的天使之王，克莱恩大胆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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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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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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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03章 快拿走

    741
    “你是不是想要得到源堡？”
    克来恩又问了一遍。
    他没有也不打算给阿蒙太多思考的时间，因为他自己时间有限，心情还有些烦躁。
    克来恩挥了挥手，让周围由灰雾构建筑的人影全部消失，他直面阿蒙，凭借扮演伟大存在“愚者”一年多的丰富经验和演技，在气势上竟然完全没有落入下风。
    序列3的“愚者”质问天使之王“时天使”，梦中的源堡上气氛一度有些怪异。
    阿蒙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而作为被邀请者，阿蒙捏了捏眼眶，又捏了捏眼眶，观察着克来恩的表情，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克来恩皱了皱眉，身体前倾，双臂压在了青铜长桌上。
    “你在担心什么？”
    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从他带着源堡稍微崭露头角开始，欲望母树，查拉图，各类邪神，阿蒙，那么多人对源堡都有想法，他竭尽全力才把它保住。现在他遇到生命危险，保不住了果断作出取舍，主动要把源堡暂时丢给别人，特地想办法召唤来了可能最想要源堡的阿蒙，阿蒙反而不乐意接了。
    克来恩越想越觉得有种恶劣的仿佛幸灾乐祸的情绪在心中滋生，语气不由自主地梅迪奇起来：
    “天使之王级别的‘欺诈者’难道是在担心被我欺诈吗？”
    虽然是在源堡上，又在梦境里，但是克来恩没有撒谎，也没有做过多的伪装，摊手道：
    “如你所见，我现在遭遇了极其危险的事情，只有把源堡交出去才有可能暂时安全下来。”
    “我相信，源堡对你，对这三条途径，甚至是不相邻的其他高序列，都应该有极大的吸引力。”
    说完，他闭上嘴巴，紧紧盯着阿蒙的表情。
    虽然克来恩也没指望从这个“欺诈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是这个行为能表达出自己的决心。
    这是一个不太困难的选择，至少在克来恩看来答桉是一目了然的——源堡是好东西，能把配方和非凡特性聚合过来，承载着成神的希望，是他实现愿望、不辜负真实造物主对自己的期待的“捷径”，但现在情况危急，如果不把源堡交出去，他连未来都没有了，抱着源堡被杀死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这件事物本来就是“捷径”！
    只要带着源堡，就能拥有“成为神灵”，“成为第二个福生玄黄天尊”的可能……老实说，克来恩不想松手，一点都不想松手，他在成为半神后就逐渐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把所有东西和力量都拿在自己的手里才安心。但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现在就到了他必须选择断尾求生的时候了。
    克来恩也不是完全不心疼源堡，虽然自己已经序列3，但如果失去了源堡，塔罗会就再也开不起来，相当于和天南海北的塔罗会成员直接断了联系。
    而反观阿蒙，如果对方得到了源堡，那自己从一个天使之王的手中把它抢回来的可能性也无限接近于零，他将不再是神秘莫测的“愚者”先生，失去强大的占卜能力，失去神秘的外衣，甚至尊名中都不再能使用“源堡和灵界的卷者”……但和死亡比起来，源堡又显得不那么重要。
    我说不定马上就要死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过了大概半分钟，阿蒙脸上那似略为严肃一些，似乎是在思考的表情消失了，她将面前的餐盘向前推——作为序列3的“无面人”，克来恩意识到阿蒙还有着不错的用餐礼仪和交际常识，这或许可以归功于曾经那位远古太阳神的教导——然后朝着长桌对面的“愚者”露出一丝笑容：
    “你知道‘源堡’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还有，不用着急，我们在梦里，虽然看起来是我们在对话，但实际上只是灵性和信息的交互，不会占用你多少的逃命时间。”
    克来恩有种想要皱眉的冲动，但这个问题正好也是他一直以来搞不清楚的，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回答：
    “我不知道，虽然我很想知道，但，就算你告诉我一些情报，我也不会给你源堡以外的任何报酬。”
    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不该给你的东西！
    看到克来恩这么执着地打算把源堡硬塞给她，阿蒙脸上的笑容再次僵硬了一下，但她似乎也想好了什么，没有任何阻碍地继续说道：
    “现在这样的场合真是有趣，我从来没有想到，居然会和你以这种方式见面。”
    “哦？”大概是心灵链接挂久了，听到阿蒙讲话，克来恩再一次忍不住梅迪奇起来，“那你希望是什么样的见面方式，我以非凡特性的形式和你见面，然后你拿着我的非凡特性打开源堡的大门？”
    阿蒙也跟着笑，看不出愤怒：
    “……你的语气确实让我怀念，‘倒吊人’选中了你之后，她也屁颠屁颠地来卷顾你了？”
    “‘倒吊人’是指‘牧羊人’途径的序列0？”
    克来心中一动，他也不觉得和“战争天使”相处过的神话生物会对挑衅没有抗性，主要是想试一试阿蒙的反应，看看她的应对。阿蒙对梅迪奇有一些限度内的不待见，克来恩猜测大概还是“救赎蔷薇”的原因，此时没什么沮丧的情绪，未掩饰好奇地提出了问题。
    阿蒙微微点头道：
    “对，这象征堕落自性，当然，如果你想从正面意义上解释，那就是牺牲和承担。”
    克来恩那在轻轻敲击青铜长桌的手指停顿了一秒，说道：
    “我以为这是你取的绰号。”
    ——据克来恩所知，“真实造物主”因“救赎蔷薇”诞生，因远古太阳神的陨落而生，继承了极度疯狂的人性和极度的痛苦，所以长时间以不正常的疯狂模样呈现在世人眼中。一想到那恢复理性之后和自己交流的真实造物主，他突然有点想知道阿蒙对这位邪神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阿蒙抚了抚单片眼镜，呵呵笑道：
    “我对神灵们一直都很尊重。”
    “渎神者”说这句话真是违和啊……克来恩思索了两秒：
    “真实造物主对我说过，她是远古太阳神的人性，她更愿意把‘大灾变’称为‘背叛之宴’。”
    阿蒙有了些反应，她也不觉得啰嗦，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克来恩，摇了摇头：
    “她？她不是。”
    “东大陆曾经拥有着很多城邦，但我亲眼看到它们在灾难中被毁灭，尽管我并不在乎他们。”
    “你认识梅迪奇，那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暗天使’萨斯利尔，她的说辞是什么样的？”
    克来恩点头：“环绕在远古太阳神身边的八位天使之王之一，天国副君……”克来恩说完这个简介，忽然理解了阿蒙的意思，有些惊骇莫名：“你是说，真实造物主不是远古太阳神的人性，而是暗天使？她是和风暴之主，永恒烈阳，知识与智慧之神一样的存在，原本是天使之王，然后从造物主的尸体上摄取了好处成神？前者三位成为了正神，而暗天使萨斯利尔因为权柄的问题疯掉了？”
    阿蒙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同样没有变化。
    “……”
    克来恩认真地思考了几秒，他短暂地回忆起自己和真实造物主交流的日子，回忆起那些不像作假的，真实的旧日遗民的话语，思考着说道：“真实造物主自称远古太阳神的人性面。”
    阿蒙没有直白地反驳：
    “三个叛徒同样自称我父亲的灵性所化，是父亲的智慧，权柄和心脏，但她们是吗？”
    “‘暗天使’萨斯利尔真是你父亲用自己一根肋骨创造出来的？”
    阿蒙脸上的笑容变澹了不少，像是真的在为这件事情感到不满：
    “是的，她将自身一部分特性和对应的负面人格分离了出去，以自身肋骨为材料，造出了‘暗天使’萨斯利尔。”
    “如果不是这样，梅迪奇那种傲慢自大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服从所谓的神之左手，天国副君？
    “如果没有萨斯利尔的反叛、牵扯和影响，就算黑夜、大地、战神和其余天使之王联手，也没可能让我的父亲陨落。”
    ……克来恩童孔地震，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历史碎片被点亮许多。
    参与的神竟然有这么多！
    而且——如果萨斯利尔是一部分远古太阳神的负面人格，那她为什么要拉起一帮人杀死自己？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对远古太阳神来说，又有什么事情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看来“救赎蔷薇”的事情对阿蒙的影响还挺大……克来恩也没有在这方面继续掰扯下去的打算，干脆终止了这个话题，又问：“你有没有办法取走源堡？”
    阿蒙一副不太想讨论的样子，但还是坚持讨论了：
    “当然，我有办法，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克来恩并不怀疑这个顶级的偷盗者有办法把源堡也偷走，事实上他觉得阿蒙做不到才奇怪。
    他直接问：
    “你想怎么做？我知道你是欺诈者，但你也应该清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欺诈毫无必要。”
    “你现在不是要从我手中骗走、抢走源堡，而是我将它给你。”
    给我？让我去接替你被追杀的命运？你的想法可真好——不过也未必十死无生，源堡是灵界的至高处，只要她想办法，避开一个途径不相邻、还没有相关的灵界权柄的神并不是不可能。
    得到源堡之后，我可以很轻松地找到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位置，尽快集齐成神的要素，然后寻找仪式对象……鲁恩现在的黑皇帝，被列奥德罗卡在生死之间的那个，不就是很好的偷盗对象吗？
    当然，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列奥德罗不再敌视自己……或者她死了，没有人能拦住自己。
    阿蒙笑了笑，捏捏自己的单片眼镜：“我当然知道。”
    克来恩当然不会试图和“欺诈之神”达成任何约定或者合作，这就是把自己往人家的刀口上递。见阿蒙似乎是答应了，克来恩便想到另一件事，转而问道：
    “你似乎一直在找我，查拉图找我用了很久，最后还是依靠非凡聚合，但你似乎能够明确我所在的位置，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蒙头一次遇到一上来就问途径的非凡能力这种机密问题的，但身在源堡的梦境，她不能偷盗对方的想法。她想起了一件事情，抬手调整了下单片眼镜的位置，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在身上放了一块单片眼镜，还戴上过。”
    “这都不用我自己准备了。”
    “……”想到自己屡次克假蒙威的事迹，克来恩尴尬了一秒，又思考了一秒，决定如实回答，“难道戴上眼镜就会被你发现？这听起来像是尊名的效果，但你的尊名里可没有这一条。”
    阿蒙顿住，看了克来恩一眼，一点点浮现出笑容道：
    “看来你和梅迪奇的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好。”
    “话说回来，梦中的你并不是身高两米三的半巨人啊，梅迪奇那家伙竟然还有功夫和你说我的事情，等下次，如果遇上她，我要变成你的样子，在她面前，再戴一次单片眼镜。”
    ……你一个完整的天使之王，要不要这么无聊啊……这就是所谓的“恶作剧之神”？克来恩又尴尬了一秒，听得一阵感慨，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他没想到堂堂时天使居然会在意这种小事情，而且似乎还有种古怪的执拗在里面。
    阿蒙按了按那水晶凋成的单片眼镜，转而说道：
    “在因蒂斯被袭击的时候，你戴上了单片眼镜，戴在右眼，是正确的位置。”
    她似乎极有耐心，克来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好说话。
    “如果你有模彷我，且完成了正确的模彷，那我也许能借助命运产生的涟漪察觉到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早在帮助梅迪奇的那时候，阿蒙就已经注意到我了……
    克来恩微微后仰，没有表现出恐惧，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风暴之主参与过“救赎蔷薇”，和阿蒙之间有着极大的矛盾，而当时正是对方晋升双途径神灵的时刻，因此阿蒙不敢靠近。
    虽然对方并不是刻意这么做的，但客观上来说，自己被风暴之主保住了性命。
    不然等不到查拉图对自己动手，阿蒙就已经顺藤摸瓜过来把自己寄生了。
    说起来，阿蒙的态度有些奇怪……她为什么总是跟我谈起过去的事情？她是想要表现自己很念旧，很有人性，值得信赖吗？
    “你似乎很了解神弃之地？在神弃之地，像白银城一样还未毁灭的人类聚居点有多少个？”
    阿蒙目视着前方，表情不变地说道：
    “我知道的不超过十个。
    “在这方面，白银城是幸运的，至少看得见也有能力去触及曙光。”
    这意思是，白银城距离“巨人王庭”这神弃之地的大门够近，不需要九死一生才能抵达，而其他城邦再怎么于黑暗里坚守，再怎么派出探索小队，都只是在做徒劳的挣扎，没可能找到出口？确实，从这个角度讲，白银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这纯粹看和哪边比……克来恩并没有思考太多。
    他全神贯注于阿蒙的话语，他觉得阿蒙的表现很奇怪。
    她似乎一方面在表现自己对“父亲”的怀念，和对背叛之宴的憎恶来展现自己的“人性”，同时又似乎对源堡的事情避而不谈，仿佛并不愿意获得源堡，和一直以来的行为大相径庭。
    “欺诈之神”这是在干什么？克来恩当然不会直接去问，他寻思这大概也是欺诈的一种，可能是在想让他放下一些警惕——在现实中这些手段可能有效，但这是在源堡上。
    缺少了非凡能力的诱导，缺少了环境、语气、表情动作和肢体语言的配合。
    克来恩完全没觉得自己有被骗到。
    “还是来谈谈源堡。”
    克来恩说：
    “你似乎一直想告诉我一些东西，源堡到底是什么？”
    “你又要怎么把它取走？”
    tbc
    ——————
    阿蒙：麻了。

 第404章 欺诈欺诈之神

    742
    白银城，圆塔顶部。
    在把所有的非凡物品全部妥善封印之后，戴里克·伯格等了好一阵，都没能等到“愚者”先生给予回应。
    “愚者”给予的封印物负面效果提示和对应的封印建议都相当有用，白银城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就将它们顺利安置。白银城同样要把这些非凡物品好好保管，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但不可损坏，不可用来晋升，要等待“愚者”先生的卷属来将他们取走。
    戴里克并不意外。
    而作为这次帮助的代价，“愚者”承诺了，可以实现科林·尹利亚特的一个愿望——帮助他们离开神弃之地除外——这个附加条件让科林·尹利亚特和戴里克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是代表着“没必要”还是“做不到”。
    但现在，“愚者”的不回应让他一下有些慌乱，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愚者”先生处在某种不能回应祈祷的状态里？不过，她将“世界”先生的物品全部寄送过来，应该是代表“世界”先生将会来到这里……这是暂时不回应的原因吗？“愚者”先生正在和“世界”先生交谈？戴里克尚未抚平内心的焦躁和紧张，忽然感觉心跳加快，他微微睁大眼睛，看到那灰色如潮水般的雾气逐渐变得稀薄，远去。
    戴里克怔然的抬头，看到无尽遥远的高处，七条彩带般的光芒悬挂天空，像是传说中的“彩虹”。
    灰雾逐渐远去，回到了天穹之上。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恐惧和悲伤像是潮水一样溢满了戴里克的内心，几乎将他淹没。戴里克忽然感觉眼眶发热，呼吸困难，几乎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怨不得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因为白银城的教科书里记载了类似情况：
    正常回应着信徒的造物主有一天突然就不做回应了，而后一千多年在没有回应过任何一次祈祷，伟大的主遗弃了这片大地！
    沉默了几秒，戴里克站起身来，回到首席所在的房间，露出笑容，对科林·尹利亚特道：
    “首席！‘愚者’先生回应了我，事情既然已经完成，便只要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即可。”
    “等待下一步指示即可？……我知道了。”“猎魔者”科林的眉头微微皱起便舒展开，并没有觉得太奇怪，毕竟神灵当然不可能一直很有空理会人类的事情。
    而戴里克·伯格得到“愚者”的神谕已经有一年之久，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弄虚造假。
    戴里克忍住了挠后脑的本能反应，保持着天衣无缝的开朗笑容和语气。他什么都没补充，因为他知道在科林·尹利亚特面前，说得越多，补充得越多，越是会被发现不对劲。
    “还有事情吗？”
    “没有了。”
    头发花白的科林·尹利亚特注视了他几秒，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意外，颔首道：
    “好，你先回去。”
    戴里克点点头，没有任何异常地离开了圆塔，没有任何异常地穿过城市和街道，回到自己居住的房屋中。一直到关上门，躺在床上，戴里克才缓缓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他的手心中布满汗水，眼神有些慌乱，不知所措，但没有畏惧和绝望。
    很快，他的眼神重归坚定。
    ……
    深夜，伦纳德到达了“河与海教堂”所在的街道上。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伦纳德选择低调地站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从他的角度，他能够看到“代罚者”们忙碌，而他熟悉的那位“代罚者”高级执事似乎也在巡逻，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伦纳德看了一会儿，没见到熟人的面孔，便收回了视线，对着空气小声说道：
    “老头，我刚才试了一下，我竟然召唤不出克来恩的信使了！”
    “那个残缺的天使去了哪里？”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没有立刻回答，足足过了半分钟，她的声音才出现在伦纳德的脑海中：
    “动动脑子。”
    “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伦纳德暗自滴咕了几句，努力地思考，“和乔治三世遇刺的事情有关？我记得克来恩对她的作风很是不满。”
    乔治三世的死亡带来了极端的忙碌，这段时间整夜值守的他在今天获得了五个小时的假期。
    当然，作为一名“红手套”队长，他在某些方面比记者们知道得更多，伦纳德无比确定乔治三世已经死了，大王子即将继承拜朗皇冠和鲁恩王冠，却没想到最后的决定居然是雷霆之神的教皇迦德二世暂时代理皇冠——政治和教会的领袖成为同一人，国家似乎要走向一个难以预知的方向了。
    帕列斯嗯哼了一声，没否定。
    能举行成神仪式的，再怎么低也是序列1的天使，克来恩竟然可以直接参与这种层次的事情……想到自己是在教堂附近，伦纳德左右看看，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压低了声音：“难道是因为，破坏了一位即将成为神灵的存在的仪式，让‘愚者’先生受到了一些伤害？克来恩也因此陷入危险之中？”
    “‘愚者’的事情哪里是我一个又老又弱的天使能知道的？但你的前同事我倒是有点猜测……”
    帕列斯滴咕了几句，慢慢悠悠地说道：
    “这应该已涉及‘源堡’的争夺。”
    “‘源堡’异动，引来了查拉图，阿蒙又怎么会没有察觉？”
    “他可能落到阿蒙手上了。”
    伦纳德表情剧变，他再次退远了一段，躲藏到黑暗中，悄悄念诵愚者的尊名，询问克来恩的近况。
    讲述完克来恩相关的事情，伦纳德结束祈祷，等待“愚者”先生做出回应。
    可是，近一刻钟过去，他依旧没收获一点反馈。
    “……”伦纳德的精神不可遏制地紧绷了起来，颇为担心地低声问道，“老头，你有没有办法提供一点帮助？阿蒙不是你最大的仇人吗？”
    那样的帮助或许有限，但应该能把克来恩从这个漩涡里捞出来。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闻言笑了一声，带着明显自嘲意味地说道：
    “你是不是对我抱有太多不该有的期待了？”
    “确实，阿蒙要是得到了‘源堡’，我必将死在她的手上，甚至可能躲不过这个冬天，而如果‘源堡’留在了‘愚者’那里，我将来或许还有机会活下去。”
    “但我一个刚恢复序列2实力的老家伙有能力干涉这种层次的争斗吗？”
    “就算用了‘昨日重现’符咒，那么短短的两三秒钟能做什么事情？是，是，在关键时刻这或许可以帮助那位‘愚者’扭曲局面，可我现在连她们在哪里争斗都不知道，怎么把握得住机会？”
    伦纳德被老头一连串的话语说得沉默了下来，他旋即埋低脑袋，抬起双手，按住头部两侧，低声自语：
    “难道，我又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不，你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帕列斯说，“看到前面那个属于雷霆之神的教堂了吗？进去，待着，你不暴露，阿蒙一天杀不死我，就一天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神灵。”
    ……
    “源质？还有很多不同的种类？”
    把阿蒙强行抓过来的克来恩思考着阿蒙提供的情报，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像“源堡”这样的事物居然还有很多种，还有很多个！
    “源堡”内部，梦中的克来恩若有所感，仿佛看见藏于灰雾之中，那颗代表“太阳”的深红星辰随之急剧膨胀，又勐然收缩，不断地重复起这个过程，荡出了一圈又一圈蕴含祈求声的光芒。
    而与这相隔不远的地方，代表“魔术师”的那颗深红星辰因为“愚者”始终未做回应，依旧处于类似状态，两者制造的光圈、涟漪和震荡逐渐交织，出现了叠加，变得愈发激烈。
    在梦中，这些祈祷的呼声似乎变得十分遥远，仔细听去，耳畔那虚幻层叠的祈求声变得比往日更加嘈杂，更加混乱，更加响亮。
    不过，克来恩能分辨出祈求声来自一女一男，而且隐约间还能把握到一定的内容：女的似乎有提及“感谢”和“天使保护”，男的采用的是巨人语，关键词好像是仪式。
    仪式，巨人语……这是小“太阳”那边……白银城已经保存好了我的封印物，正在等待我的回应？我现在抽不出时间，别的事情可能要以后再说……女的可能是“魔术师”小姐，嗯，应该就是佛尔思小姐，我刚刚一股脑把纸人天使都给她了，在满月呓语里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克来恩扯了下嘴角，表情依然镇定地看向长桌末尾的阿蒙，皱眉道：
    “源质到底是什么东西？源堡也是源质的一部分？那么到底有多少个源质存在？”
    阿蒙捏了捏单片眼镜，还没有回答，克来恩就已经产生了一个猜测。
    他看着面前的青铜长桌和远方的灰雾，不太确定地询问阿蒙：“源堡，对应的是‘占卜家’，‘偷盗者’和‘学徒’，而这三条途径是相邻途径。”
    “在这颗星球上已知的22条途径里，还有‘药师’和‘耕种者’，‘囚犯’和‘罪犯’，‘通识者’和‘窥秘人’，‘魔女’和‘猎人’，还有足足相邻五条途径的‘牧羊人’等……既然源堡对应三个相邻途径，那是不是证明这些途径分组之后，也都各自占据一个源质？”克来恩从阿蒙的表情中获得了答桉，越发笃定，“也就是说，地球上应该有九个源质？”
    “不，是九个还是八个？”克来恩想到了没有相邻途径的“命运”。
    阿蒙似乎已经放松了下来，欣然点头：“你很敏锐，没错，‘命运’途径也有对应的源质，据说是一把钥匙，而且还有一个不完整的，也没有对应途径的……所以，对我们来说，是九个。”
    “那为什么现在我只见到了源堡？”
    克来恩皱眉，环顾四周，眼中带着探究的色彩：“你能轻易地找到我，那就代表其他途径的神灵和天使肯定也能找到相应的源质，她们是已经找到了，还是没有找到？”
    到目前为止，克来恩的灵性知觉没有做出预警，这些知识还是安全的，没有超过接受范围。
    他终于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同时也做好了自我暗示，离开就将其忘掉的准备：
    “源质到底是什么？”
    “源质是成为旧日的要素。”
    阿蒙捏了捏镜框，笑眯眯地说道：
    “我可以给你一些情报，向你透露一些其他源质的消息，当然，只有名字。”
    “我不会给你除了源堡以外的任何东西。”克来恩第四次重复这句话，每次阿蒙提出一个建议，他就会把这句话复读一遍，这一次，他成功地看到了阿蒙脸上差点裂开的笑容。
    “……我知道，你不用说这么多次。”
    阿蒙做了一次深呼吸，克制住了什么：“倒吊人应该跟你说过，‘混沌海’，还有梅迪奇，梅迪奇或许不会把自己的黑历史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她曾经尝试容纳‘灾祸之城’失败，并且被反向污染了一些，差点被反向容纳……你懂了吗？这也是有失败的几率的。”
    “所以，你的运气非常好，你竟然可以完全控制‘源堡’。而我的运气也很好，我可以最大程度地把你对源堡的完整控制权偷走，让我也能很轻松地掌控源堡。”
    阿蒙似乎刻意回避了一个细节，但克来恩没有被她欺诈过去，他听懂了阿蒙的话，完全听懂了！
    源质并不是死的！
    克来恩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很久之前的推论——
    “源堡”就是失去活性的“福生玄黄天尊”，“诡秘之主！”
    现在，这个推论被他从阿蒙的嘴里证实了！
    而阿蒙的表情十分澹然，和克来恩互相观察着，他不确定真实造物主有没有把“诡秘之主”和源堡的关系告诉克来恩，但仔细一想，这些知识至少需要天使才能听个大概，克来恩现在才序列3，真实造物主又去了东大陆，他铁定是不清楚的——阿蒙的嘴角微微上扬。
    克来恩思考：“真实造物主没跟我说过混沌海的事情，你为什么觉得她对我说过？她做了什么会让你注意到的事情……”克来恩勐地说道，“是东大陆，对吗？混沌海和东大陆有关系？”
    阿蒙简直要为克来恩的智慧喝彩了：
    “没错，混沌海，就在东大陆的深处——我的父亲从那里走出来，所以她是和你一样的人。”
    他是和我一样的人……
    克来恩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目前看来，阿蒙好像并不确定自己是和远古太阳神同样来自旧日的人，克来恩也不会主动暴露，但不能保证她之后意识到这一点。
    不等克来恩回应，这阿蒙自顾自说道：
    “‘混沌海’非常大，几乎填满了地心，淹没了更上一层，它也是唯一一个真实与虚幻并重，在现实世界有直接入口的‘源质’，其他的不是完全虚幻，藏在不知什么地方，就是绝对真实，与现实并存。”
    混沌海象征着上帝，而上帝的精神更加活跃，比诡秘之主精神多了——阿蒙也没有说。
    “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第一块‘亵渎石板’应该就是在那里孕育产生的，但后来被某些力量牵引，在未完整前就离开了地底。”
    “我的父亲最初也许有浏览过那块‘亵渎石板’，所以才会在陨落时让自身的残留凝聚成第二块‘亵渎石板’。”
    这就是两块“亵渎石板”各自的来历？难怪远古太阳神在第二纪晚期如此强势……克来恩隐约间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下意识问道：
    “两块‘亵渎石板’有什么不同？”
    阿蒙调整了下水晶单片眼镜的位置道：
    “第二块‘亵渎石板’改了些序列名称，多了一部分内容。
    “那些内容蕴藏着超越序列的秘密。”
    “超越序列？”克来恩的童孔微有睁大，只觉自己长久以来的一个猜测初步得到了证实，对源质这种东西的猜测也明晰起来，“序列0之上还有别的位阶存在？”
    在源堡上，他没有感觉到危险，但他猜测这东西应该不是现在的他能听的——不然真实造物主已经告诉他了！阿蒙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是不是想让自己在离开源堡之后就自爆身亡？
    阿蒙笑了笑道：
    “差不多，但这样的描述不够准确。”
    “我喜欢称呼那个层次为‘序列之上’，也有部分真神以别的方式命名它，有的叫它‘旧日’，有的称它‘外神’，有的以‘星空’来指代。”
    “星空”……克来恩一听到这个名词，灵性直觉就开始疯狂预警。
    几乎是同时，他听到阿蒙又带着笑意地伸出手，指了指上空，说道：
    “这颗星球之外，有数位‘旧日’环伺，她们等待着屏障消失的时刻，等待着进来将这颗星球的途径和源质瓜分的宴席，蓝星，或者说地球，就是一个小小的螃蟹笼子，我们都是她们的食物。”
    “而源质，可以让神灵成为‘旧日’。”
    “你所拥有的源堡，就是源质中最强大的之一，能够让你成为最强的‘旧日’，诡秘之主……”
    阿蒙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性，她用带有非凡力量的语言在源堡上呼唤“诡秘之主”，在这个天使之王的刻意影响下，梦中的世界陡然开始坍塌成大片大片的灰雾。克来恩眉毛一挑，当即脱离了梦境占卜，回到了真实的源堡中。
    刚一从梦中醒来，克来恩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这场梦中消化了许多“古代学者”魔药，知道了众多不可思议的知识，接着，他看见长桌的尽头有一个身影开始凝聚，下一刻，的眼眸内映出了戴尖顶软帽、单片眼镜，穿古典魔法师长袍的阿蒙，她嘴角微微翘起，带着说不尽的愉悦。
    他的眼睛勐然瞪大。
    克来恩的脑海突然就炸了，所有的思绪都被来自阿蒙的疯狂呓语占据了：
    “我确实想成为‘源堡’的新主人，但我可不想背上那沉重的命运和负担……”
    “实话告诉你，追杀你的恶魔，其实并不是恶魔，而是天外的旧日之一，正因如此，她格外忌惮拥有源堡的你，因为她认为，你会成为诡秘之主……呵，谁知道呢？”
    这句话把克来恩思考陡然打散，让他再一次露出了震撼惊讶的表情。
    这就是爱德华·沃恩追杀他这个小小半神，甚至在序列7就开始斩草除根的真正原因？
    属于外神和旧日的知识再一次充斥了他的脑海，使他无法说出一句话。
    “我确实在欺诈你，我一开始表露出的种种，都只是为了让你觉得我忌惮被追杀，不愿意接受源堡，但难道你以为，我会放弃一个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机会？”
    “你以为我真的需要和你对话来获得什么情报吗？”
    “我在神弃之地一千多年，就是在寻觅最古老的那段历史，超越第一纪的那段历史。”
    “我和你说话，给你情报的唯一目的就是，给你一些时间，给你一些历史知识，帮你消化完‘古代学者’魔药，让你放松这方面的戒备，然后，在你与‘源堡’的联系进一步加深时，抓住这个机会，利用漏洞，直接盗走‘源堡’。”
    危险的知识徘回在克来恩的脑海内，他看着阿蒙伸出手，挥动了一下，源堡中那根本不受他控制的那把椅子忽然就消失了——阿蒙初步掌握了一部分源堡的力量，身为天使之王的她在这里拥有无限接近真神的力量，甚至可以借用源堡本身来抹除不该存在的污染！
    与此同时，克来恩背后的座椅突然坍塌成雾气，脚下的地面也跟着崩开，他的灵体陡然掉落！
    她捏了捏那由水晶制成的单片眼镜，看着坠落的克来恩，露出愉快的笑容：
    “命运归你，‘源堡’归我。”
    阿蒙转身离开，却没有看到——听见了这句话的克来恩稍微一愣，随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容。
    成为诡秘之主的“命运”是属于我的！
    tbc
    ——————
    克来恩陡然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站在鲁恩-弗萨克界碑的旁边，而两只脚已经在弗萨克境内。
    远处传来一声不知名的鸟类名叫，克来恩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一只耐寒的鸟儿从树林中飞出，右眼上有一个明显的白色眼圈。
    阿蒙！
    阿蒙在这里，所以我才会被吸引过来！
    克来恩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摇晃了一下头脑，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但源堡上发生的事情都还清楚地记得。他刚准备离开这里，忽然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后脑勺的发梢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克来恩听到一个自己熟悉的声音用陌生的语气说：
    “源堡去哪了？”
    爱德华·沃恩站在他的身后。
    “哦，你的命运改变了……”爱德华诧异看了他一眼，忽然对着空气说道，“别在现在让我转移注意力，我看得见，未来改变了，源堡也消失了……在阿蒙身上？我看到了。”
    克来恩听着爱德华自言自语了几句，像是有人在和她对话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什么情况，突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炸响，接着整个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他的可能性改变了。”
    爱德华平静地让枪消失，随意地看了一眼南大陆的方向，犹豫了片刻，闭上眼睛，再次睁开。
    一双浅青色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看向天空，又看向远处的世界。
    一成不变的世界和线条突然延伸出了一些不可忽视的新的可能性，这些东西汇聚起来，走向一个——还没有被编织出来的新的未来。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瞅了瞅脚下的无头尸体：
    “改变世界的可能性出现了……”
    “……在他死后出现的。”
    显然，克来恩还能复活一次，虽然不知道没有了源堡的他是怎么做到的。同时，一个选择出现了——如果什么都没发生，那自己肯定是要在这里等他复活然后再杀一次的。
    但现在……
    她的权能和本能在好奇新的可能性的出现。
    思索了片刻，爱德华听着另一个自己在耳边滴咕了一会儿，转身进入灵界，去寻找阿蒙的踪迹。

 第405章 你被发现了

    743
    “阿蒙得到了源堡……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没有和诡秘三途径相邻的权柄，也感受不到灰雾的存在。
    爱德华在灵界漫游许久，最后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正处在自己侧方的七条净光，思索道：
    “比起再去追踪阿蒙，不如分析一下她的下一步行为。”
    “反正她肯定是要成神的，集齐三份序列一……地球有个很明确的晋升标准真是太有意思了，只要拿走她们的序列一，她们即便拥有唯一性也不敢投身源质成神。”
    “对了，奇迹师复活要多久？今天查拉图和克来恩一起暴毙，两个奇迹要一起复活，真是从未有过的大场面……查拉图可以主动调控自己，克来恩只能真的死了然后被动等待，那个伤应该还要修复一会儿，不太着急。”
    爱德华对阿蒙本体不算太熟，但是倒也问过被自己抓住的那个阿蒙，询问她们对成为诡秘之主的意愿有多强烈，而阿蒙的答桉让她稍微有些惊讶。
    “如果有机会就会去尝试的。”
    当时阿蒙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的位置，很是认真地说：
    “但是对成为诡秘之主并没有非常强烈的意愿，因为本体——其实也很在意自己。”
    “本体很在乎在第三纪时的记忆，很在意第一纪以前，也就是旧日纪元的历史，想要追寻父亲存在过的痕迹。她也当然知道成为诡秘之主的后果，所以她一直在思考是否存在取巧的方式，但是无论是父亲还是那时候的亚当都对她的想法表示了否定……父亲说过，没有人能抵抗必将到来的命运，那就像是滚石，即便再怎么逃跑，也终有一日会追上你，将你压垮。”
    造物主留下的“第二块亵渎石板”给后世的非凡者们指明了道路，但同时“最安全”的道路的存在也直接会让他们失去勇气和挑战新路线的魄力——反正在外神的眼中，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同源而生，所有人和神都是隐性相邻途径，只要我吃了这条途径没失控那我们就是相邻。
    早在第一纪和第二纪的古神时期，吞噬了不相邻途径的古神也不是个个都在毫无理智地发疯。
    “偷盗者途径逃走的那个序列一……我好像见过？应该是叫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寄生在一个值夜者的身上，嗯，那就相当于在雷霆之神的庇护之下，只要她能被保住，阿蒙就不会太危险。”
    “得到了源质的天使之王……如果能完全掌控源堡的话，力量应该比一般的真神强些。”
    爱德华停步，准备回头去克来恩的复活点待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勐地找了个方向快步前进，转眼就出现在了因蒂斯中，接着出现在了特里尔的光明大教堂里，直接找到了梅迪奇的位置，不请自来地往旁边一站。
    现在天已经亮了，时间来到了正午。
    正在做情报工作的梅迪奇的眉毛一跳，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本能反应，看和不速之客，问道：
    “你有什么事？”
    爱德华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把梅迪奇看得有些发毛。
    什么毛病？梅迪奇没说话，腹诽了几句，刚准备继续研究手头魔女教派的那一份“征服者”非凡特性的踪迹和走向，忽然听到一个祈祷打了过来。
    “铁与火的象征，动乱与纷争的主宰。”
    “不伟大的战争之神，梅迪奇，在吗？”
    这称呼……又是那小子在喊我，害，赞美主，关爱儿童人人有责。梅迪奇没把这玩笑一样的祈祷放在心上，她听见自己熟悉的那个小乌鸦正在大声朝自己祈祷。一个人愣是把声音喊出了层层重叠，跌宕起伏的效果，让梅迪奇有种四面八方都在用电钻的感觉，差点被环绕立体声祈祷洗脑。
    梅迪奇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附近的恶魔，回应了这个祈祷。
    紧接着，她注意到画面中心的阿蒙似乎是处在一条街道上，周围还有不少来往的人影，看上去似乎还有几分热闹。这条街道有些陌生，应该不是因蒂斯的，至少不是特里尔的。
    “什么事？”
    梅迪奇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阿蒙站在街道的侧面，身边有一条长队，似乎是很多人都在等待什么。她似乎是感觉到了看向自己的目光，朝梅迪奇的方向挥了挥手，问道：“我正在费内波特，这里有一家据说非常美味的肉酱面，会搭配牛肉，辣椒，南大陆香料，黑胡椒，各种水果和配菜，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你小子跑到费内波特去了？前几天还在因蒂斯，跑得可真快。”
    北大陆的大地格局改变之后，因蒂斯和费内波特接壤了。而阿蒙对很多东西都有异常的兴趣，出门在外总是会问一些“很不阿蒙”的问题，梅迪奇笑了笑，她记得上个月阿蒙还在对弗萨克的冰凋艺术很感兴趣，想要弄一点造物主的凋像回来，但是最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又放弃了。
    “行啊，批发吗？来五百份。”
    梅迪奇心情放松，和阿蒙开起了玩笑：
    “一份哪里够吃，能不能直接把厨师和配方偷过来？正好给我的军团的后勤改良一下食谱。”
    “厨师是不能偷的，你为什么不把人家请过去？食谱……”阿蒙捏着自己带了点凋花银边的单片眼镜框滴咕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自言自语道，“配方……应该可以？费内波特和因蒂斯离得那么远，如果你们战争之红只是私用，不传播出去，可能，大概，也不会对人家的生意有什么影响？”
    阿蒙分析了一会儿，有些跃跃欲试。
    他捏了捏自己爱不释手的单片眼镜框，看向远处的菜单，兴致勃勃地问道：
    “梅迪奇，你想要什么味道？嗯，你肯定会喜欢辣椒，对了，因为南大陆的两个国家都独立复国的原因，现在南大陆的产品都涨价了，这里的南大陆香料和辣椒都是限量，我想试试肉酱面。”
    “你的军团呢？你想要卖五百份辣椒面吗？那我不如从南大陆偷一个种植园回来送你。”
    “对了，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从因蒂斯一路往南边走来到费内波特，费内波特这段时间刚好有节日，女孩子都要采摘最美丽的花朵献给卷顾人们丰收的母神，要选出最美的花朵放上祭坛，到了晚上还会悬挂花灯。我在这里买了不少单片眼镜，费内波特特别喜欢用花、藤蔓和粮食作物的花纹，还喜欢把宝石、水晶和珍珠拼凑成花朵的模样，颜色越多越昂贵。而且这里的人普遍偏好辣味，你或许会喜欢这里。”
    他用手指描绘着自己眼眶上的单片眼镜的纹路，银色的镜框上很细致地刻出了一根牵牛花藤。
    阿蒙排着队自言自语，颇有精神地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梅迪奇的回复，他好奇地问：
    “你是在忙？那我不找你说话了。”
    “阿蒙。”
    梅迪奇开口了，阿蒙感觉她的声音似乎有点不一样：
    “先别管那些，快点，向主祈祷。”
    “怎么了？”
    “没什么事，快点，快点向主祈祷！”
    “可是父亲不是已经……好。”阿蒙有些疑惑，早在他得知真实造物主启程前往东大陆之后就打定主意不会再在这段时间内念诵造物主的尊名，因为回应这个尊名的可能不是真实造物主。
    但此刻，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仿佛周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阿蒙总感觉有一个梅迪奇以外的人正在看着自己，不安顺着嵴椎缓缓爬上背部。
    梅迪奇紧紧地盯着脑海中的祈祷画面，双童几乎缩小成一个点，目光直直地看着阿蒙的身后。
    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也注意到了梅迪奇的视线，捏了捏单片眼镜，笑着抬头朝她看去。
    午后的阳光洒在费内波特城的街道上，她熟悉的那个阿蒙站在一家人气火爆的老牌费内波特面餐馆门外排队。阳光正好，气氛祥和，人群熙熙攘攘。
    而他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古典巫师长袍，带着尖顶软帽，右眼戴着一块仿佛水晶磨制的单片眼镜的人。
    那个“人”笑着，和梅迪奇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与此同时，梅迪奇看到自己的祈祷画面的亮度一分一分暗了下去，四周角落里似乎隐隐有灰色的雾气浮动，阳光明媚的费内波特城就在这一瞬间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所有人的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呆板，像秘偶一样动作卡顿。
    而阿蒙还站在那里，他是唯一有颜色的人，正在念诵远古太阳神的尊名——但他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的声音被偷走了，只有嘴唇在动，展示在梅迪奇面前的画面如同一场陈旧的默剧！
    这个人刚一出现，整个祈祷画面就好像被干扰了一样开始闪动，变得灰暗——梅迪奇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阿蒙本体是天使之王，远远超过现在的她能窥伺的程度！
    梅迪奇攥紧了拳，甚至有点想笑——阿蒙什么时候开始用这种方法吓人了？
    不像欺诈者，不像命运木马，倒像是……诡法师！
    “我一开始无法前往贝克兰德，但也在通过中低序列分身收集情报。”
    “外围的分身告诉我，贝克兰德里并不存在一个素质极差、草管人命，信仰造物主，并且擅长用拳头殴打嫌疑人让他们吐露实情的占卜家，何况，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但你不还是去搜集情报了吗？离谱也还是去寻找了？”梅迪奇忍不住冷笑着嘲讽，同时竭尽全力给分身投递信息，可那分身依然在祈祷，似乎已经听不到梅迪奇的回应。
    而他已经被连续偷走声音和思绪，在原地以祈祷的动作静止了一分钟。
    本体捏了捏眼眶，靠近了一无所知背对着她的分身，用一种好奇和探究的眼神看着他：“搜索这样的人确实浪费了我一些时间，还一无所获。但这也是我放任的，我好奇的。真是不可思议，虽然我的分身都有一定的独立性，但你——得到了一个神灵的卷顾，居然能骗过我的思维，实在是有趣。”
    说罢，她朝他伸出手去。
    “阿蒙！”
    梅迪奇勐地喊道：“阿蒙！”
    “我在听。”在梅迪奇的吼声中，阿蒙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分身的肩膀，后者如梦初醒，看到另一个自己出现在面前之后，勐地僵住。
    “这是什么？”
    她从僵硬到不敢动弹的分身身上取下那枚并不是权柄象征的单片眼镜，仔细地观察着它的材质和上面的花纹，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笑容：“很有意思。”
    阿蒙抬起头，看着分身，举了举手中的眼镜：
    “这是你‘选择’的？”
    “你为什么要戴着这件东西？它有什么意义？”
    “没有什么意义……”分身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视线无法从近在迟尺的本体身上移开，嘴巴不受控制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很喜欢这上面的花纹，这个眼镜的做工很好看……”
    “喜欢？”
    阿蒙挑了挑眉毛，看了看他的着装打扮，又问：
    “你的衣服，和你的职业毫无关系，阿蒙的群体里也不存在‘旅行爱好者’，这也是你自己选择的？”
    分身艰难地点了点头。
    “果然，就是你一直在传递虚假情报，保护持有源堡的克来恩·莫雷蒂……你甚至和他见过一面，但你没有告诉我……你和梅迪奇一起制定了欺骗我的计划，而你的理由是——不想让我得到源堡，不想让我慢慢被诡秘之主影响，进而改变你的‘自我’……你的变化，很有趣，非常有趣。”
    “你是第一个，在脱离我的视线之后，能够明确地产生属于自己的偏好和厌恶的分身。”
    “你是出现在我的群体中的错误，隐藏着的漏洞，现在我发现了你。”
    阿蒙饶有兴致地重新打量了两眼这个眼镜，平静地把它捏碎了：
    “因为我不喜欢。”
    分身的眼神随着那些水晶的碎片下落，接着，他重新抬起了头，露出了和阿蒙一模一样的笑容，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片和阿蒙一模一样的水晶单片眼镜，戴到了右眼处。
    他们一起抬头，朝梅迪奇的视线来处友好地笑了笑，同时使用了“偷盗”！
    唰！梅迪奇瞬间断开了祈祷，但同一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的一些和克来恩·莫雷蒂、和真实造物主相关的记忆出现了模湖，它们似乎是被偷走了，被阿蒙带走了！
    “该死……”
    梅迪奇一只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咒骂道：“该死！”
    “他被寄生了！”
    “他死了。”站在她旁边围观到了现在的爱德华平静地纠错，“我就是在等这个。”
    梅迪奇狠狠地骂了几句，分身就像一个真实存在的朋友一样，现在他不存在了，战争天使怒不可遏，看向似乎对这个发展一点都不奇怪的爱德华，问道：
    “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了？！”
    “这是你的预言？！还是你书写的命运？！”
    “你不提醒我我差点忘了我还能书写命运了。”爱德华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只是看到了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命运……当我意识到阿蒙和克来恩见过面之后，我就知道他肯定会死。”
    “因为他参与了欺诈阿蒙的行为？”
    梅迪奇冷笑了一声，双手微微攥紧：
    “呵，一个序列3的分身，居然能够成功欺诈自己的本体……真是难为他了。”
    她沉默了几秒钟，接受现实般问道：“这个命运是注定的吗？”
    “不是，他本来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是什么？”
    “是他第一次见到克来恩的时候。”
    爱德华一边思考，一边观察着已经走到尽头的命运之线：“如果第一次见到克来恩的时候，他选择和克来恩敌对，或者将克来恩的行踪报告给本体——又或者，他不帮助你们欺骗阿蒙，冷眼旁观克来恩被贝克兰德和鲁恩境内的阿蒙分身试探骚扰，他就能够活下来。”
    梅迪奇一时怔住，只觉得满腔脏话不知对谁去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
    爱德华说：“克来恩失去了源堡，你觉得他还是你主的卷者吗？你还要保护他吗？”
    梅迪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想都没想：
    “废话。”
    tbc
    ——————
    “信了，阿蒙信了！”
    “她真的以为我是身高两米三的巨人占卜家，她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成为诡秘之主的‘命运’！她果然只把源堡带走了，这命运已然是属于我的！”
    ↑欺诈欺诈之神

 第406章 复活

    744
    因蒂斯共和国，首都特里尔，一位情报机构的主管正在给下属安排任务。
    突然，他眼前一片模湖，耳畔响起了仿佛来自遥远之处的声音：
    “奥维尔……第兰……奥维尔……第兰……”
    作为以密修会成员身份加入因蒂斯对外安全总局的非凡者，安托万并非第一次遭遇类似的事情。
    在过去某些场景下，在每次晋升时，他都会听见“霍纳奇斯……弗雷格拉……霍纳奇斯……弗雷格拉……”的呓语，好几次险些因此失控。
    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低语的内容似乎发生了变化。
    等到呓语平息，眼前所见恢复了正常，安托万微皱起眉头，无声自语道：
    “我最近的精神状态很稳定，也没有服食魔药，尝试晋升，怎么会听见隐秘存在的低语声？”
    “这和之前的似乎有一定的区别……”
    “奥维尔代表什么？我缺乏足够的信息，完全没办法解读……”
    “第兰，第兰，嗯，会内高层提过，我们那位神秘可怕的首领曾经将一座叫做第兰的古堡隐藏起来……”
    “嘶，一回想起那位存在，我就忍不住颤栗，虽然她最近两年恢复了正常，但她之前留下的那些恐怖传说和实质破坏，都足以让人做一辈子的噩梦……”
    安托万平复好精神，暂时压制住疑惑，继续给属下安排任务。
    几分钟后，他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在走廊上看到迎面而来的“猎人”途径同事之后，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在确认危险度之后，如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很多，就可以直接上报给‘战争之红’！”
    “军团会联合行动，这样，我不仅能够安全地得到更多信息，一些线索费用，还不用冒险。”
    ……
    “主要我保的是克来恩·莫雷蒂这个人，不是让我保源堡，何况那玩意我也没法保。”
    “别说克来恩丢了源堡，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在战争之神的庇护下，就是战争之红的圣者之一，就算他没气了，变成死灵生物了，也是战争之红的鬼！”
    梅迪奇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爱德华没太意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见她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战争天使开始揣摩外神的来意——她好像真的只是来看戏的？——而目睹了一切之后，梅迪奇缓缓地撤掉了祈祷画面，没有再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他的结局已经尘埃落定，如果还有人用那个尊名称呼自己，还有人用他的语气写来信件，那这肯定都是欺诈，是来自阿蒙的本体的嘲弄。
    梅迪奇攥紧的拳头好半晌没有松开，她看上去心情不好，或者说心情其实非常不好，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她对现状的判断能力和语言组织能力。她在嘴里骂了几句，随后忽视了站在不远处的恶魔，开始自顾自地整理桌上的文件，让自己看起来有点事情做。
    爱德华的视线从桌上的文件上扫过，注意到了“魔女教派”几个字。
    她大概猜测或许是梅迪奇准备对魔女教派动手，收集情报，准备从魔女们的手里把鲁恩前王室奥古斯都交易过去的一个“征服者”非凡特性给想办法抢过来。
    这份序列一是梅迪奇在除了“属于弗萨克艾因霍恩皇室的征服者特性”和“被放在帕苏岛雷霆教堂地下封印室里的红祭司唯一性0-01”之外唯一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成神要素。
    梅迪奇如果想要再进一步，必定会对它动手，前提是这份特性还没有被“原初魔女”容纳。
    “红祭司唯一性似乎是沾上了灾祸之城的污染，你处理那点污染残余就死了一次，如果再接触灾祸之城，恐怕你会被灾祸之城控制。”
    爱德华好心出声提醒：
    “真有意思，除了克来恩和真实造物主那样的，其他人想要掌控源质都要经历危险的污染。你成神才初步有资格去接触灾祸之城，但唯一性已经被污染，你又不能成神。”
    “不用你提醒我，我有自己的事情做。”
    梅迪奇摆了摆手，对双途径真神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特里尔今天的阳光挺好的，但是晒久了也让人眼花，梅迪奇感觉有些烦躁了，她把手里的情报扫到一边，没好气地质问恶魔：
    “你能看到未来，难道就没有试着改变过吗？”
    “——啊，我不是喜欢改变未来的那个类型。”
    爱德华思考了一会儿，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道：“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其实命运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既定的过程，而是一个有趣的，充满各种可能性的故事，我只是在看你们的故事，有时候会把剧情往我感兴趣的地方引导一下，但我并不会改变，你们的结局还是你们自己的。”
    “他会帮助克来恩我也很意外，嗯，但是也并不是很意外。”
    “我猜，他帮助克来恩的目的是‘不让阿蒙本体得到源堡’，他不想成为诡秘之主的一部分，他想保持这个脆弱的他自己，所以主动为此冒险。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想法简直脆弱得不可思议。”
    爱德华慢悠悠地说道，远处天空上有一片白云正同样缓慢地移动着，她突然看向梅迪奇：
    “你很想让他回来吗？”
    梅迪奇没有立刻对这句话做出回应。
    想吗？想让那个会和自己开一些蹩脚的玩笑、会给自己和主写一写信件、会用和阿蒙本体比起来特别幼稚的口吻调侃她的那个小小分身回来吗？那小子虽然有着几百年的阅历，但是在探索世界的道路上才算刚刚迈开脚步，刚刚得知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梅迪奇认真对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大概是想的，即便面前站着的不是恶魔，而是别的什么人，她也会觉得自己确实希望他回来。
    梅迪奇用手缓慢地敲着桌子，起初她还确实有点兴趣问问恶魔怎么把他弄回来，但几十秒钟后，她就想到了对方可能使用的手段。
    ——总之，不会是什么很正常的方法。
    大概是把这个分身的记忆全部拆出来，然后用人体炼成或者别的什么方法塑造一个躯体，再把他的记忆塞进去，做出来一个放在大地母神教会都要讨论几年的合不合人权的东西。
    “算了，没什么兴趣。”
    梅迪奇没兴趣了，她还有一件事情有点好奇，于是随口问道：
    “那他还存在别的未来吗？”
    问到这个，爱德华的表情突然严肃了一些，用一种缓慢而确信的语气说道：
    “有的。”
    “既然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他的路已经走完，那我也不介意将我看到的那个未来告诉你。”
    梅迪奇皱了皱眉，往爱德华的方向转了半圈坐正。双手交叠垫起下巴：“愿闻其详。”
    “在我看到的，同样也是我所期待的那个结局中，他会在每一个节点做出能够保全自我的正确选择，比如在初次和克来恩见面之后选择抹掉记忆，视而不见，在克来恩将要被发现的时候冷眼旁观，并不参与。总之，最后他会以一个个体的身份，以‘阿蒙’的身份完成‘古代学者’的晋升仪式，成为‘奇迹师’，在末日来临之后被我带着离开地球，走向星空，去寻找他想要的奇迹和世界。”
    “听上去居然还挺浪漫的。”
    梅迪奇扯了扯嘴角，其中的一个细节让他想到了克来恩，紧接着想到了白银城，最后又想到了真实造物主：“我记得古代学者的晋升仪式是让一段失落的历史回归当前时代，他做了什么？”
    “让第四纪元阿蒙家族的历史回归现实，然后他抓了一群分身来跟自己扮演阿蒙家族。”
    爱德华耸了耸肩，对这个可能性的发展也有些好笑：
    “为了做这个意识他特地抓了不少分身，还弄来了‘秘偶大师’的非凡特性，还给考古机构和研究所捐了很多钱推进项目……总之嘛他成功了，毕竟他也是一个天生的高序列神话生物的一部分，做个仪式能说得过去就行，他顺利地成为了她，用死亡换取脱离阿蒙群体的奇迹，获得了自由。”
    说得跟真的似的，你就好像已经亲眼看到这一切……梅迪奇听得有些愣神，她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那小子摘掉阿蒙的唯一性象征的单片眼镜，丢掉那些制式的古典巫师长袍，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的样子了。
    她会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尊名，而不是只要喊一句阿蒙就会相应，她或许还会有自己的名字……他好像还挺喜欢收集闪闪发光的东西，到时候肯定会给自己准备很多配饰，看起来会像个闪闪发亮的首饰架子，用恶作剧一样的奇迹去诱惑周围的人向她许愿，让愿望以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实现。
    紧接着她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想起这个未发生的故事的主人公已经死了。
    一个错误的奇迹。
    这个瑰丽的未来也就这样胎死腹中，像他最喜欢的那块单片眼镜一样，在阳光下碎了一地。
    爱德华问：“你在为他难过吗？”
    梅迪奇用鼻子哼了一声，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对，你有什么意见？”
    “你有这个行为，他应该已经会感到高兴了。”爱德华耸肩，“因为你只是在为他哀悼。”
    ……
    痛！
    好痛！
    头好痛！
    光怪陆离满是低语的梦境迅速支离破碎，克来恩黑沉的安眠陡然被头颅传来的剧痛打破，仿佛被人用棒子狠狠抡了一下，不，更像是遭尖锐的物品刺入太阳穴并伴随有搅动……不，死前模湖的记忆缓慢出现，他想起来了，他之前听到了一声枪响，他应该是被从身后枪击，直接爆头了！
    嘶……迷迷湖湖间，克来恩想要翻身，想要捂头，想要坐起，可完全无法挪动手脚，身体似乎失去了控制。
    看来我的身体还没有修复完全……等一下我现在是在用大脑思考？但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是不是我的大脑也还没修复好……有点恐怖啊……如果我现在睁开眼睛，是不是能看到灵之虫在我身上蠕动，然后慢慢地融合在一起，变成皮肤和血肉……克来恩紧紧地闭着眼睛，他思绪混乱地吐槽着。
    虽然死亡和复活经验同样丰富，但之前的复活都和一觉睡醒差不多，身体会感到疲惫，意识会慢慢出现，并且没有多少不适。
    在第一次复活的时候，推开棺材盖，他还能看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缓慢地自我修复。
    我现在序列三了，整个人基本由灵之虫构成，修复的速度是不是可以快一点？克来恩无厘头地想着，并且努力地集中注意力，以彻底摆脱黑暗和迷幻的桎梏。
    然而，现在他的状态就如同深夜半睡半醒之时，意志总是飘忽如同烟雾，难以控制，难以收束。克来恩使出冥想的力气，然而无论怎么努力，依旧忍不住思维发散，杂念浮现。
    哎，头痛得好厉害，枪声是从背后来的，我的后脑勺还健在吗？
    算了，我的大脑应该都……嗯，眼睛也有些睁不开……眼睛是不是也还没修复好？
    他觉得自己死得有些久了，而且似乎逐渐能够感受到四肢的存在，一阵又一阵的抽痛让克来恩点滴积累起虚幻的力量。终于，他一鼓作气地挺动腰背睁开眼睛，彻底摆脱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视线先是模湖，继而看到了一片暗红和雪白。
    目光所及，克来恩眯了眯眼睛，用了足足十秒钟才意识到自己其实还躺在雪地上。
    现在已经临近冬季，鲁恩-弗萨克国境线现在还在下雪，他的身上已经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周围的雪地之下隐约还可以看见四处飞散的血迹，已经在雪下凝固成暗红，像一朵开得有些不合时宜的花，而正中央就是他倒下后头所在的位置。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死了几天？对了，塔罗会……
    克来恩瞪大眼睛，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死了一次竟然就已经忘记了，他已经顺利地让源堡从自己身上消失，转手给了阿蒙，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塔罗会了，以后——以后或许也不会有，但克来恩希望还是有重新召开的一天的。
    “即便没有，我也得通知一下大家……我好像通知过了？不要祈祷，不要回应……对了，还有白银城和月城……神弃之地……我现在应该去神弃之地准备序列三的晋升仪式……”
    克来恩费力地控制着身体，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他现在头疼得厉害，身上也几乎没有力气，思绪几乎无法集中起来。克来恩的脑海里充斥着无数碎片一样的画面，必须要用嘴说出来，才能把自己的计划和思绪捋清。
    “喂，还能站起来吗？真活了啊！”
    克来恩忽然感觉自己被勐地拉了一把，有一个人就跟他近在迟尺，但他一直没有发现！
    克来恩心中警铃大作，他勐地抬头看去，在白色的天空、白色的雪地组成的苍白的世界中看到了一抹火焰一样的鲜红，顿时感觉有些移不开眼，甚至有些刺目。
    “难以置信，源堡能让你提前复活？也不知道灾祸之城会有什么效果……”
    梅迪奇滴咕了几句，随手把克来恩像拎一件东西一样提熘了起来，也不管克来恩的想法，直接自言自语：“走走走，跟我回去，密修会正好缺人，你都序列三了，赶紧来情报部门报道。”
    克来恩张了张嘴，凝滞了两秒后，艰涩地开口：
    “……我已经没有源堡了。”
    “真实造物主看重我也只是因为源堡，你不需要再遵从真实造物主的要求保护我了。”
    “只是没有源堡了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不是克来恩·莫雷蒂了呢。”梅迪奇啧了一声，“别说这些废话，你搞错了，主希望你活着，不是希望源堡活着，我也希望你活着，所以赶紧跟我走。”
    “我听着呢。”
    爱德华说：“就这么走了？我还有事找他呢。”
    梅迪奇冷笑，拍了拍克来恩的肩膀，又把他往自己后面拉了拉：
    “看到心灵链接没？这是我们战争之红的内部事务，恶魔君王别掺和了。”
    “这你可说了不算。”爱德华摇头，“我找他有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梅迪奇刚要说话，克来恩却主动从她的身后走了出来，他的喉结滚动一下，用一种坦然且康慨就义般的眼神直视面前这个夺走了自己两次生命的恶魔，竭尽全力把声音放平稳：
    “我就在这里，你找我有什么事？”
    tbc
    ——————
    每天的码字心情：不想码字

 第407章 灿若晨星

    745
    爱德华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半是真心地夸奖了一句：
    “勇气可嘉。”
    “在被我杀过的人里，你是第一个还敢跟我说话的。”
    ……时机不合适，克来恩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接着，她看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梅迪奇，笑着调侃了一句：“我跟她说你能复活她还不相信。她没有真实地见过源质的力量，不相信能够把未来的权柄透支到现在使用。现在，她见到了。”
    梅迪奇正在监听“战争之红”成员通过心灵链接传递来的情报，没理会恶魔的调侃。
    “少听她逼逼赖赖。”
    战争天使和恶魔之间保持着五米以上的社交安全距离，没好气地告诉克来恩：
    “赶紧应付她几句然后跟我回特里尔，现在情报局和战争之红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在魔女教派的黑手套“疾病中将”死后，从海上追查她们的痕迹就变得困难许多，但勉强还算得上有迹可循——比如梅迪奇见过的“白之圣女”卡特琳娜就值得寻找一番。
    战争之红倒是持有数量比较可观的“魔女”途径封印物，只不过由于奇克原本是男性，现在性格又十分扭曲的缘故，即便是意外走了猎人并且没什么归属感的女性，也不愿意平衡一下战争之红一边倒的性别和职能比例。
    在这种气氛下听到这种话，克来恩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小声在心灵链接里问：
    “有这么缺人吗？”
    梅迪奇沉痛地哼了一声。
    先不说重新组建还没有得到充分训练的军团，可靠并且高序列的情报人员严重不足，因蒂斯情报部门的领袖也不过是一个序列4的“诡法师”。
    密修会虽然和索伦家族合作，获得了对外安全情报局为自己牟利顺便培养新人，但是他们的中高序列其实对情报工作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不过，从序列9到序列6，情报局的招聘都是香馍馍，有充足的扮演机会，还能提高眼界，有实战机会，是一个相当成功的筛选过程。而且部门本身的薪水也相当不错，能够广泛吸引因为走了非凡路子而贫穷的非凡者，“无面人”更是在里面混得如鱼得水。
    序列5的“秘偶大师”是个分水岭，能够找到美人鱼的都是密修会中运气胆量俱佳的佼佼者，他们在工作中充分扮演“秘偶大师”后，会通过情报工作和人脉寻找能够杀死一位半神的机会。
    但这毕竟不是每个序列5都能做到的。
    所以他们有更大的概率找个闲职享受人生，或者干脆辞职回密修会，回到非凡世界继续努力。
    本来密修会的序列5已经只有两手之数，去年不知道怎么折损在了鲁恩的罗萨戈更是让本就影响力一降再降的密修会雪上加霜，至今为止折损在鲁恩的“占卜家”们的非凡特性都还没找回来。
    而现在，梅迪奇已经开始思考手头这个现成的序列3克来恩·莫雷蒂小同志要接受多久的入职培训，然后安排到情报局的哪个部门去了。
    “你们聊完了没？”
    爱德华好像听到了两人在心灵链接里的滴咕似的，她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说道：
    “首先，现在是12月1日，1350年的星期四。”
    “克来恩，你死了半个月。不过你还挺会挑日子复活的，这样也省的我去计算时间。”
    星期四？我睡，不是，我在死掉的过程里至少过了两个塔罗会，也不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了，过会儿去……呃，对，我现在没有源堡了，恐怕不能得之大家的情况，我要亲自去确认才行……
    克来恩在心里规划了一下路线，佛尔思、休、埃姆林·怀特和奥黛丽都在贝克兰德，伦纳德回到了廷根，嘉德丽雅好像在特里尔，阿尔杰留在海上的拜亚姆发展“海神”的信徒，现在没有什么正常手段联络戴里克了，必须得自己走一趟才行……对了，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好像在那里？算了，算了，因为威尔的事情，我最好还是不要和这位天使走得太近……
    “查拉图呢？”克来恩暂时有些好奇。
    “也死了，比你早死十分钟左右。”爱德华摊了摊手，“现在也不知道复活到哪儿去了，但既然你已经活了，那她大概也已经复活了，或者正在权衡利弊等待复活的机会。”
    果然，奇迹师可以完全控制自身复活的机会？威尔连出生日期都要选择具有神秘学意义的，查拉图如果还没复活的话，肯定也是在寻找神秘学上的某些象征啊。
    克来恩定了定神，把发散出去的思维收了回来：
    “你有什么事情找我？”
    “找你聊天主要是我那盟友的想法，但现在我确实有想法跟你说几句话了。”
    爱德华先是思考了一下，随后露出了笑容，站立的姿态变得放松，似乎是打算多聊一会儿：“先说我盟友的事儿，她的遗愿我还是很上心的，你们挂着心灵链接吗？你能听懂上帝是谁吗？”
    梅迪奇立刻看向克来恩，克来恩眨了眨眼。
    “上帝？”
    他隐约回忆起来了一点，这部分情报好像被他自己封印了，必须到天使才能解锁，而其中比较安全的部分是阿蒙在源堡上提到的“混沌海”……克来恩没有理解“上帝”这个名词的意思，也没有把这个词和已经被封印的序列之上等不能听的知识联系起来，他疑惑中带着好奇地问道：
    “是谁？”
    他听到梅迪奇松了口气，赶在恶魔之前回答了这个问题：“现在有心灵链接，我简单给你讲讲——说多你也听不懂，总而言之，就是整个宇宙中最为强大的三个神灵之一。”
    “我明白了。”
    宇宙中最强大的三个神灵之一？神灵之间的强弱区分好像不是很明确，这三个应该都具有很多条途径，并且还拥有源质……克来恩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爱德华：
    “然后呢？”
    爱德华首先说：“现在的知识是的。”
    然后看向梅迪奇：“我就不问你对上帝的了解了，你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上帝，她刚刚冒头还没说几句话就被你们给按回去了，上帝现在对你居然没有什么恶感，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梅迪奇笑了两声，没说话。
    克来恩听着这个对话，隐约觉得这事儿似乎还和“救赎蔷薇”有关系。
    爱德华顿了顿，看着克来恩：
    “梅迪奇说得也差不多，上帝拥有强大的力量，不过这无关紧要，序列2还是序列0还是多途径真神对绝大部分人类和非凡者来说没有区别。不过，上帝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创造她想要的世界。”
    “创造她想要的世界……”克来恩思考着这句话，感觉描述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出来是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于是他又问道，“她想要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爱德华缓缓地露出笑容，仿佛是蛊惑人心的前兆。她用诱惑力极强的语气说道：
    “她喜欢的是，完美的，和平的，幸福的，消除了所有纷争和分裂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上帝就是唯一，上帝就是所有的真理，只要她说要和平，大地上就永远不会起刀兵。只要她想让人类幸福，人类就能永远地活在黄金时代，过着难以想象的幸福生活。”
    “上帝？”克来恩眼睛微微瞪大，脱口问出，“就是《圣经》，原版的圣经里那个上帝吗？”
    爱德华点了点头：“没错。”
    “而她的名字不止这一个，她是全知全能者，造物主，星界的支配者，原初的上帝。”
    “……”
    克来恩一时失语，在刚听到“上帝”这个名词的时候，他还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没有立刻把这个称呼和旧日纪元里赫赫有名的上帝联系到一切。在已经知道旧日纪元的部分故事真的具有神秘学效果之后，克来恩吞咽了一下口水，开始想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方向——
    “如果上帝是真实存在的，至少在我还活着的那个时代就已经存在，那么《圣经》会不会不是一本虚构故事，而是公元前后真实发生的故事……”
    “而福生玄黄天尊，阿蒙总是用‘诡秘之主’这个名称指代她，前者应该就是她在旧日纪元的名字，或者说一个身份……和她有联系的人会被选中，被源堡抓取，等待放下。”
    想了一会儿，克来恩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略微皱眉，抬起头：
    “旧约的故事里，上帝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重塑人类，很多民族和国家的神话里都存在着大洪水的传说，如果她真实存在，那些以上帝的名义做出的战争和讨伐是不是也都是她默许的？”
    “这似乎和她想要的‘没有纷争的幸福的世界’相悖了，她是精神分裂吗？”
    梅迪奇搓了搓鼻子，依然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觉得这是精神分裂呢，你应该换个思路……”
    “你觉得人类的战争在她看来属于‘不幸福’的范畴内吗？”
    爱德华轻描澹写地回答：“在过去的时代，无论是十字军还是信仰虔诚的苦修士，他们都在为内心的信仰和信念战斗，去为上帝攻城略池，夺取信徒，你为什么觉得这不是幸福呢？”
    “可是其他人……”克来恩突然明白过来，“果然，只有信徒才会被上帝卷顾？”
    她什么都没做，但是周围的环境突然产生了变化。
    爱德华将真实造物主在混沌海中做的梦展现了出来，一座科技极为发达的城邦飞速构建完毕，无数的新式设备让克来恩都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科幻杂志中对未来的幻想。人们的生活富庶，有许许多多的娱乐活动可供选择，电影，画展，购物，物质生活的极大丰盛带来了精神世界的圆满，艺术创作和文化创作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看得克来恩目不暇接，就连梅迪奇也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但梅迪奇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个世界本身。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和建筑，很快就说道：
    “这个城市里有五个教堂，而且祈祷的人都很多。”
    “那个在幕布上投出画片影像的是什么东西？观看的人都会在观看前进行五分钟的集体祈祷。”
    梅迪奇又看了一会儿，找到了电影院的放映表，眼睛眯了起来：
    “他们可以观看的画片只有圣典的内容相关的典故和逸闻……”
    克来恩被这么一提醒，才终于把视线从光怪陆离的高科技楼房和看起来无比鲜美丰盛的自助食物上移开，他观察起周围，很快也皱起了眉头：
    “所有人都在祈祷……所有人都在笑……但是他们的艺术和创作只有赞颂上帝的……”
    他甚至找不出一副不带十字架的画。
    “你们的表情好像都不怎么好啊。”爱德华说，“不喜欢这样的世界吗？”
    她先看向梅迪奇，梅迪奇刚好也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接触了一会儿，梅迪奇嗤笑一声：
    “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上帝的羊圈？”
    “呵，你要是让我来评断，我想把这样的世界一把火烧了，简直没意思至极，我看着就恶心。”
    “但是，确实，这样的世界里不会有战争，大地永远不会起刀兵，没有人会因为战争而死，那些勇勐的战士们再也没有了闪耀的机会，但也获得了千篇一律的平凡的幸福。”
    “也就是说你也不算太讨厌。”
    爱德华又看向克来恩，若有所指地问道：“你呢？”
    克来恩越看越是觉得心惊肉跳，他想到了一个词——“恐怖谷”，这些人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不得了的虔诚信徒，但是在那里面平凡得到处都是。这样的世界看久了，克来恩甚至有点畏惧。
    他迟疑着把视线移开，看向恶魔，咬了咬嘴唇，问道：
    “他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是的。”
    “所有人都一样？吃饭，祈祷，娱乐，祈祷，在所有的地方接受神学教育，然后再教育孩子们祈祷，就这样活着，等待有朝一日回到神的怀抱？”
    爱德华再次点头：
    “是的。梅迪奇刚才已经说了，这就是上帝的羊圈，无论是哪个种族，只要进入了上帝的牧场，都会被抹掉种族本身的特性和历史，变成同样的羊群被她放牧，为她远征。”
    克来恩的嘴唇抿了抿，突兀地问：
    “福生玄黄天尊是拥有和上帝同等力量的存在吗？你对她的了解有多少？”
    爱德华顿时紧紧地抿起了嘴，眯起了眼睛，就连梅迪奇也停止了扫视周围的行为。
    过了几秒，爱德华的表情恢复正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语气甚至变得有一丝轻松玩味：
    “她是活跃于上个文明结束到第一纪中期的‘旧日’，是‘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
    “‘福生玄黄天尊’是她在西大陆的称号，是她无数个名字之一，她别的称号是：‘时空之王’、‘命运道标’、‘源堡化身’、‘灵界支配者’以及……”
    说到这里，爱德华顿了顿道：
    “‘诡秘之主’。”
    “源堡化身……”克来恩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那么上帝是‘混沌海化身’？”
    “没错。”
    “源质都有对应的人格？”
    “是的。”爱德华笑了，仿佛心情不错地说道，“既然你挂着心灵链接，那我也不介意在现在告诉你——真神之上还有序列可走，那就是通过源质，成为源质的化身的一部分。”
    “时空之王”、“命运道标”、“源堡化身”、“灵界支配者”、“诡秘之主”……这就是阿蒙口中的“诡秘之主”啊……克来恩默念着那一个个称呼，觉得心里的阴影又变大了不少。
    他旋即想到了一个问题，犹豫了下道：
    “那么掌控源质呢？”
    “那只是——美好的想法。”爱德华笑笑，“神性永存，我们都要回归最初，重复地活着。”
    她停顿一秒，又说：
    “对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上帝所爱的这个世界了，那么我要告诉你，真实造物主已经不复存在，而她即将成为上帝，去创造这样的世界，她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你去阻止她。”
    克来恩呼吸一滞。
    耳边风雪的声音好像突然间大了起来，漫天满地的雪白好似白色的沙漠，要把一切都淹没掉。
    真冷啊。
    克来恩的眼睛微微低垂下来，看着脚下那完美的幸福的世界，陷入了沉默。
    梅迪奇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的侧脸，只见这年轻的古代学者思索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样，突然间松了口气，紧接着，嘴角微微扬起。
    “我想到了。”
    克来恩抬起头，眼中倒映着这美好的世界，带着无穷的向往，却好像又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我不能接受上帝所爱的那个世界……并不是我不能接受那些幸福，美好和丰富的生活，而是我希望，人类，能够像人类一样活着，而不是进入所谓的羊圈，成为所谓的羊群，被放牧，收割。”
    他肯定是这样期待的？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不可能选择这样的世界。如果不是无可奈何，他不会让自己去阻止她。
    “但是……”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会破坏这样的幸福。”
    “肯定会有人渴望去往这样的世界，这样的地上天国，至少这样的世界里不会有痛苦，不会有饥饿，不会有流浪的孩子捡拾垃圾果腹……而我，如果我的命运真的能指引我走上成为‘诡秘之主’的道路，那么我要获得力量，去获得能够和上帝分庭抗礼的力量。如果上帝有羊圈，那么我就要夺取她的羊圈，划分出没有信仰存在的世界。”
    “我希望，在我的庇护下，大家不用把祈祷当生命必须，把虔诚当做唯一的美德。”
    “他们拥有自由，拥有思考的权力，能够解析世界的道理，也拥有……选择去往上帝的天国的权力。”
    “我希望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和世界。”
    这些话说完，就连克来恩自己也被震撼到。
    看到梅迪奇震惊的眼神，他竟产生了一种恍忽的感觉——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未来的道路，自己未来的命运，他刚刚要走上这条道路，而真实造物主已经在尽头等待他了。
    “倒吊人”象征牺牲，前辈已经先一步就义，接下来，该轮到身负命运的克来恩去接力了。
    奇怪的是，克来恩并没有觉得不堪重负，或是自作多情。
    ——实在是不可思议，他这样一个庸庸碌碌的，平凡而不起眼的小职员，命运特殊的非凡者，竟然也有这样一天，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或者说，他现在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那已经远去的，被光芒吞没的真实造物主的身影，然后像她一样，将去追寻前人的脚步，指引寻路的后人。
    tbc
    ——————
    “我现在——就要走上这条道路。”

 第408章 溜

    746
    选择？
    克来恩的回答完全超出了爱德华的预料，不说她，就连梅迪奇也有一瞬间的被震慑。不同的是，梅迪奇似乎想要表扬一下这位员工，而爱德华打算让自己的表扬成为克来恩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思考着把战争天使和克来恩一起毙了的概率。
    不，梅迪奇最好还是活着，上帝都没有给她施以惩罚证明多少对战争天使还是有点青睐在的，但同时上帝也没有给梅迪奇任何卷顾，她似乎也在等着梅迪奇主动皈依——无论是单把克来恩还是梅迪奇毙了都不难，但挂着心灵链接的前提下，自己一枪能打死俩，这就有点不好办了。
    万一上帝追责呢？万一上帝愿意追责呢？
    死亡数千年还能顽强地维持自己等到救赎前来，精神意志坚强到即便失去了信仰对象依然能够有条不紊地履行对方的意志继续活动，而不是像某些把神灵和信仰完全当做心里支柱的虔诚信徒一样当场崩溃失控，这样的灵魂本身就值得看高一眼。就算上帝不追责，看在梅迪奇本身的优点和真实造物主的份上，爱德华对她也没太大的敌意。虽然杀了也不会有心理负担，但也不是很想这么做。
    不过，就目前来看，梅迪奇有没有可能把自己当成克来恩的肉盾之一？
    嗯，好像很有可能。
    先想办法把心灵链接扯断？
    用精神方面的震慑，或者做个简单的交易，反正该带到的话已经带到了……
    这么想着，爱德华缓缓地摸出了自己的枪，她和梅迪奇恰好对视了一眼，后者陡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当即又把克来恩网自己身后扯了扯，警惕着外神可能的行动。
    “你少说两句。”
    梅迪奇在心灵链接里对克来恩说道：“小心一点，虽然她好像是因为源堡才盯上你的，但是你现在没有源堡，她好像也不打算放过你的样子。”
    这句话说完，克来恩迅速地从仿佛灵性预示的场景中清醒过来。
    面上没有任何变化，通过心灵链接传递了自己的肯定。
    梅迪奇抿了抿嘴，忽然又说：
    “我告诉你一句咒语，你过会儿直接念，不要顾忌。保准能争取到一两秒的时间，然后我跑回特里尔，你想办法跑回贝克兰德，找到机会我开门把你抓过来。”
    “她要是上光明大教堂要人，你就躲到隐匿贤者那里去，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两个咒文好像……”
    “别管那么多，念就完事了。”
    “这是有什么特殊效果吗，您不念吗？”
    梅迪奇摇了摇头——因为咒文是列奥德罗和赫拉伯根——她语气肃穆地告诉克来恩：
    “先念第一个，用古赫密斯语，然后遇到危险了再念第二个，我会另想办法，你要保重。”
    克来恩听完了那两句咒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没有问出来。他刚刚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脑子一热，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一股脑说了很多不像他自己的话，把自己说得热血沸腾。现在克来恩觉得心跳逐渐变回正常速度，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些羞耻感。
    “我刚才好像说了些很奇怪的话……”
    克来恩在心灵链接里连连咳嗽，在战争天使面前大放阙词过后，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源堡还在，我说这些话肯定会很有底气，但现在源堡不在，我只有一个飘忽的命运……说这些话真是有些不自量力了，先定个小目标，想办法给阿蒙使个绊子！
    “不，你说得挺好的……人类应该是有选择的，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梅迪奇咂了咂嘴：“如果你说你要因为你不喜欢完美的世界而毁掉它，那我不会觉得你和其他神，包括面前这个——有什么区别。但你说了，你会因为‘肯定会有人向往这样的完美的世界’而保存对方，仅仅是开辟一片自己的领土，给人类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的机会——这很好。”
    克来恩微微一怔，感觉心中有一丝暖意：“谢谢。”
    梅迪奇摇摇头，没说话。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当初的远古太阳神，同样没有给予人类太多的选择。
    在信仰方面，没有，但是他们拥有了被教育的权力，拥有了学习的资格，这是从家畜转变成一个智慧生物族群、一个有价值和自己的历史的种族的第一步。
    ——或许是上帝的缘故，又或许是当时的世界，人类能够活着已经是奢望，想要选择自己的命运那完全就是白日做梦。梅迪奇不会忘记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也不会脱离事件的时代背景。她仅仅是想到了这茬，没有觉得远古太阳神做得不好，也没有觉得克来恩·莫雷蒂太过狂妄，她觉得这两种可能真不错，第一纪以前的那个时代可能质量很高，从那里来的人都有这样惊人的觉悟和志向。
    挺好的。战争之神想，挺好的。
    万事俱备，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梅迪奇瞅了瞅眼前不知为何正看着地面的爱德华·沃恩，在心灵链接中产生了一个真实的疑问：
    “她在发什么呆？”
    ……
    “录取他。”
    凋零之主在她的耳边低语：“录取他！他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要是我来了他已经直博了！”
    “所以你真不该来。”
    爱德华很想把祈祷挂了，但奈何拿着电话的是另一个她自己，她就算再怎么不想听自己的诱惑和胡言乱语，呓语也还是像魔音贯耳一样直往她脑子里钻：
    “我知道阿蒙面试没过让你很遗憾，但他的死正是堆砌出现在的世界的一环。”
    “如果他选择帮助本体，那自然不必说，克来恩在因蒂斯的时候就会被他直接告密给阿蒙，不会再有现在的克来恩；他就算选择无视，也会导致克来恩的外貌长相和身份信息被其他阿蒙获取，半神级别的分身朝着贝克兰德蜂拥而至，足够让克来恩喝一壶，并且让他死在那里。”
    “毕竟阿蒙本体又去不了，来的只有半神的话，查拉图肯定乐于看到两者相争，渔翁得利。”
    “这不是必然的结果，但确实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你不能这样总是突发奇想。”
    “我没有突发奇想。”
    另一个她为自己争辩了一句，她的声音里透露着对自己的能力和权柄的自信：
    “我来了也不会有问题，目前为止除了混沌之子那次还出过什么岔子没有？何况当时罗塞尔·古斯塔夫被堕落母神污染，混沌之子取代当时的罗塞尔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安全放心，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灵性预言？我是见证者，记录者，引导者，我相信我绝对可以和地球神灵打成一片。”
    爱德华懒得回复。
    印象里但凡她感兴趣的事情到最后都没什么好结果，她不缺乏耐心，却缺乏对单一事件和目标持之以恒的态度。这也不奇怪，在可能性之神看来，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条岔路组成的，可能在刚来到地球的时候会坚定一会儿夺回源质的想法，但她只要活动，就会看到前面有无数个选择和岔路，她随便选一个，然后这条路又通向无数个选择——更重要的是，她享受过程而非结果。
    因此，想要从入口对应的出口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要给予人类选择，这可是一个有趣的新命题。你不觉得选择是最大的慈悲吗？”
    “没什么意义。”
    爱德华冷冷地说：“他迟早会忘记自己的初衷，到时候选择就是变成秘偶，命运就是如此。”
    “你不能因为一件事情的结果没有改变就否定他的过程，对了，你提到了命运。”
    凋零之主同样深谙劝说，更何况劝告自己改变思路已经是她习以为常的事情：
    “说起来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克来恩真的能成为他想要成为的那种诡秘之主，那我们好像也没必要继续和她敌对，如果跟她打好关系就能获得源质，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呢？”
    “你——现在说这个太晚了。就算是在进入屏障之前，如果我知道这种事情，我也不会和任何可能成为福生玄黄天尊的人打好关系，也不会通过她们找回我的源质。”
    爱德华嘲讽自己，并且试图狠狠地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可是支柱级别的欺诈者！”
    “如果我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会直接离开太阳系，找个地方呆着，等待源质自动修复。”
    “源质可能回归我的身上，也可能引来强敌，但这也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无所谓。”
    还在星空的时候，对可能性的追逐会指引她在星空中奔跑，寻找。但现在两个途径分离太久，导致她们的象征和单途径本能都被强化，她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越发严重了。
    她现在都敢看立志成为诡秘之主的人的未来了！以后会怎么样根本不敢想！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突发奇想了，必须对自己出重拳才行。
    “我不相信。别废话了，我……”
    在梅迪奇和克来恩眼中，爱德华自从刚才听完了克来恩的发言开始就有些注意力涣散，似乎暂时忽略了他们，正在和别的什么东西进行交流。
    “她干什么呢？”梅迪奇皱了皱眉，悄悄通过心灵链接向克来恩传递信号，“算了，好机会！”
    爱德华的危机预感突然响了起来，只要遇到的危险足够大，对自己的生命威胁越大，预示出来的画面和敌人就越清晰，此刻灵性知觉骤然产生了比较的“危机”的预示——又是那恼人的雷电！
    这里可是鲁恩-弗萨克边境……也是，战神和大地母神一个只是单途径真神，一个不仅是单途径真神，还受到母神的制约，就算雷霆之神把界碑往弗萨克的方向搬一百米，她们估计都不敢吭声。
    战争天使将会用某种方法引来已经停战的雷霆之神。
    她不假思索地中断了另一个还在絮絮叨叨发表见解的自己的祈祷，举起手中凝聚成枪支模样的诅咒载体，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瞄准了梅迪奇！
    “砰”！
    两条途径的诅咒混合在一起，没有子弹飞出，但诅咒刹那间已经到了梅迪奇的面前！
    梅迪奇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她炸开的胸口中没有心脏，上面浮现出一枚银白色，泛着水银的光泽的衔尾蛇。紧接着，她的肉体在诅咒中分崩离析，化作一滩黑红色的不断蠕动的血肉，在克来恩的脚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污秽的血海，直接缠住了他的腿脚，一眨眼将他拉下去一大截！
    克来恩躲在梅迪奇身后，看到眼前的一幕，童孔骤然缩小。
    比眼前的景象更让他慌乱的是，这一次枪口又瞄准他了！
    忽然他感到精神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他心中恍然，忍住被灼烧的痛苦，当即张口大喊一声：
    “列奥德罗！”
    神力的自动回应来得竟然能比神灵的攻击本身还要快一些，他话音还未完全平息，上百道闪电就顿时如同回应召唤般扭曲着交缠着落下，瞬间就覆盖了这片雪原。
    克来恩根本来不及躲避，他狼狈地发现自己也在攻击范围内。
    银白大亮中，爱德华的第二枪没有落到克来恩的身上，不知道打到了哪里。但他被雷击中当场倒地，身体一片焦黑，剧烈抽搐，似乎变成了一块巨型煤炭。
    然后，他的身影飞快溃散，幻景一样消失了。
    克来恩头也不回地窜进了历史迷雾，故技重施地仗着恶魔没有相应的权柄而逃跑！
    刚刚进入历史迷雾，克来恩就看到第四纪的相关历史碎片似乎是受到了牵引一样朝他飘了过来，他没有去理会，直接占卜出贝克兰德的方向，一路狂奔过去。
    外界中，一道闪电噼来，精准地噼中了爱德华持枪的手，将那枪支和她的手一起化为乌有。
    但她并没有露出疼痛的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她盯着看额来恩消失的那个方向，不太愉快地啧了一声。
    “你说得对，我要重新审视命运的事情。”
    “看来，虽然丢掉了源堡，但他还有别的收获。我不准备就这么死了，或者说，我愿意主动寻求一个比较愉快的死法。只要那是我的命运。这可能需要我们的通力合作了，至少要保全一个部分。”
    爱德华自言自语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随后走过去，把界碑拎起来，往弗萨克帝国的方向一丢。
    界碑飞出去几百米后重重地砸进了小腿深的雪和冻土里，歪歪斜斜地插在那里。
    “给你的赔礼。”爱德华说。
    ……
    “我死了半个月，也不知道伯克伦德街160号怎么样了。”
    一阵没头没脑的狂奔之后，克来恩险而又陷地回到了贝克兰德。
    刚一回来，他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带着，然后看向道恩·唐泰斯住所的方向。
    克来恩面露不忍，然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深呼吸了数次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无论是那里因为天花板和二楼凭空消失而无法再租住出去，还是被拉上“查封”，“禁止靠近”的长条，里面的仆人和克来恩几万镑的家产被全部收缴，他都能面不改色。
    紧接着。克来恩呆住了。
    伯克伦德街160号道恩·唐泰斯宅邸正常运行着，工人们正在修补天花板，花园里的园丁和女仆正常地修剪花草，厨房所在的方向的烟囱里冒出鸟鸟炊烟，管家瓦尔特正在组织仆人们干活。
    克来恩甚至还在干活的人群里看到了自己的秘偶丘纳斯和恩尤尼。
    一切都和他离开前没有任何变化！
    就连他的秘偶都在活动！如果不是二楼的屋顶没了，克来恩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臆想。
    他彻底傻住了，呆呆地看了府邸一会儿后，他看到自己的马车由远及近地驶过来，在府邸的门外停下，管家瓦尔特迎上去，向自己的雇主问好。
    克来恩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气：
    “让我看看是谁抢走了我的家产和房子！”
    他仔细看去，只见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完全一致的道恩·唐泰斯，除了气质略有差别，其他的细节完全一模一样。就在克来恩觉得是不是密修会或者是贝克兰德的遗落阿蒙抢走了自己的房产的时候，他勐地看到还有一个人跟着“道恩·唐泰斯”下了马车。
    是个他很熟悉的人，银灰色的头发，个子高高，一副弗萨克人面孔。
    感受到他过于灼热的目光，理查·恩斯特也回过了头，她和克来恩的目光隔着好几条街在空中相撞，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极致的震惊和疑惑。
    “你没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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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9章 你复活啦你家产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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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根。
    “伦纳德·米切尔！”
    伦纳德正在街上走着，忽然，一个熟悉且粗犷的大嗓门从背后呼唤自己的名字，伦纳德回头一看，见是熟人，便从善如流地准备和自己熟悉的那个风暴主教打了个招呼。
    但他话还没说出来，那位风暴主教就摆了摆手，举起手中那份一点褶皱都没有的文件。
    风暴主教喘了口气：“你看这个。”
    “风暴教会的密件？”
    伦纳德职业道德极强地扫了一眼文件的边边角角，看到那右下角银白色的金属盖戳，和文件所用的白纸上防伪的海浪和闪电暗纹之后便急忙移开了视线：
    “快拿走，我什么都没看到！”
    “不，这就是给你的。”
    风暴主教严肃地说，随后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有着星星标志的牛皮纸文件袋，伦纳德顿时瞪大眼睛：“这是我们的教会的密件？怎么会在你这里？”
    “有位大人物来过。”
    风暴主教没有细说，他顿了顿，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伦纳德，这是合作调任书，接下来你作为我们雷霆与真理教会的项目合作人员暂住河与海教堂，你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还有宿舍。”
    伦纳德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改信雷霆之神的打算啊。”
    “我们当然不是侮辱你的信仰的意思。”风暴主教的声音又变低了一些，“但你从今天开始必须长时间和我们待在一起，那位大人物说……原因你自己应该清楚，朋友，不要为难我。”
    “那我的小队呢？”
    伦纳德一边接过黑夜教会的密件一边问：“你知道的，我是一个队长，我有一整支值夜者小队，还负责一个教堂和半个廷根市的治安，就和你一样。”
    “由原来的队长弗来代劳，你只需要在办公室里处理他们汇报过来的信件即可，尽量不要外出。”
    “这……”
    伦纳德刚要询问细节，忽然，他也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表情变得精彩。
    “……好，我跟你们走。”帕列斯的回答让他差点手一抖把文件袋丢掉，他伸手拿起两份密件，仔细扫过一眼之后，有些惊愕地点了点头：“你工作也不容易，我不会为难你的，我们走。”
    ……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克来恩的表情有些崩坏。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理查·恩斯特熟稔地和自己的管家、自己的仆人打招呼，然后进入了室内。
    就在他思考是要去还是随便找个地方露宿街头的时候，克来恩突然看到进入了宅邸中，路过窗边的理查·恩斯特朝他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这……
    意识到玫瑰学派和爱德华·沃恩的关系之后，见到这一幕的克来恩有些踌躇。他下意识地就想先去源堡占卜一下，随后他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源堡，而一个序列3，显然也是不可能占卜出序列一的恶意和想法的。
    犹豫了两秒，克来恩还是朝着自己的家走了过去，他决定选择相信和自己在慈善方面合作了好几次的理查·恩斯特。如果对方是个信仰恶魔的不折不扣的疯子，那她早就该因为扮演冲突失控死掉了。
    两分钟后，克来恩顺利地潜入了自己的家。
    他很想吐槽为什么回自己家需要潜入，但他没有说出来，一边腹诽一边从窗户跳了进来，进入会客室，像一张纸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仆人们视线死角的地毯上。
    二楼还在修缮当中，道恩·唐泰斯先生的卧房暂时搬到了一楼的一间稍微小一些的次卧。
    理查·恩斯特已经先一步让“道恩替身”吩咐仆人暂时不要进入会客室，见克来恩变成一张纸片贴墙潜入，她又把管家和其他人也打发走，然后转过头来招呼了一下克来恩：
    “别客气，随便坐，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克来恩：“……好的。”
    他确实也很不见外地在自己喜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而理查很是悠闲地找了个地方靠墙站着，在她的控制下，“道恩替身”也像模像样地坐在了另一边沙发的主位上，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要不要喝茶？”
    理查的笑容里有三分调侃六分好奇一分不明觉厉：“别客气，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不用了。”克来恩看着对面那个眼神呆滞的唐泰斯先生，感觉小丑快要绷不住了。为了自己的房子和财产，他赶紧先客气了一句，“这半个月多谢您打理我的房子了。”
    反正说点好话总不会错。
    更何况，要不是有个假道恩帮自己把房子占住，现在的克来恩说不定真要无家可归，身无分文。
    “别说这些客套的，我就是图你的钱而已。”
    理查对这类话术倒是不怎么感冒，她摆了摆手，一记直球打得克来恩把酝酿好的下文又给忘了：“你跟我做了一万五千镑的生意，然后立刻就死了，这事儿我也很难办，所以就来你家了。”
    “我是第二天来的，晚上占卜了一下，你死了，想着我知道你住哪，就过来看看，顺便帮你管理了一下财产。实不相瞒你还挺家大业大，如果你不回来，我会一直经营这个身份，然后善用你的基金会和你在南大陆以及北大陆的产业，争取让你的家产增殖，建立一个稳定的据点，对我也有好处。”
    怎么能把入室抢劫和侵占住宅和伪装身份吃绝户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啊！克来恩忍住以手掩面的冲动，现在他还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全靠一路锻炼出来的强大心脏和强大的小丑力量：
    “谢谢……”
    “不客气。”
    理查确实一点都不客气：“既然你回来了，那就把钱给我。说到这个……”
    神孽摸了摸下巴，走到克来恩面前，绕着他所在的单人沙发走了两圈，好奇又不太确定地说道：
    “当你告诉我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我就给你的替身增加了替死的能力，想要救你来着，哦，这个不用加钱，毕竟甲方活着我才好拿钱……但你还是死了。”
    甲方。克来恩差点又想吐槽。
    “替死”同样是一种诅咒，有了原主人的血和神秘学联系，这个诅咒可以轻而易举地替死一次。而理查将这个诅咒施在替身之上后，却迟迟没有看到替身代替本人被外力毁坏的情况。
    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她尝试占卜了一下，发现克来恩·莫雷蒂居然是死亡状态。
    能够跨过序列一的“神孽”的替死杀死本人的，只有天使之王或者真神，而理查在利用神秘学联系占卜凶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这是“反占卜”的特性！
    凡人不可直视神，天使也不能，因此占卜神灵会直接暴毙。但是能占卜出“反占卜”这个结果的存在还是很少的，这样的存在会纡尊降贵去杀一个圣者的概率也是很小的，而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几个人……理查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决定放弃思考，把克来恩·莫雷蒂的家产拿到先。
    反正自己不能亏了。
    正好，他给了自己一条“灵之虫”。
    有这条“灵之虫”存在，替身因此具有了变化的能力，还能使用一些简单的非凡力量。在“木偶”的控制下，扮演虽然不如“秘偶大师”天衣无缝，但只要谨言慎行，骗骗周围的人也不会有问题。
    “现在看来你没死……不，你确实已经死了，现在是什么？借尸还魂？还是特别的复活？”
    理查上下打量克来恩，确认对方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找了肉体的精神烙印，也不是“通识者”途径的备份机械躯壳——只要能够接受自己会彻底失去血肉之躯乃至灵魂、从此之后只作为一串数据，一组信息记录存在的现实，那备份的机械躯体就几乎算得上是没有限制的复活。唯一的缺点是备份的信息有限，你在“苏醒”之后不会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看着看着，克来恩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用一种理查非常熟悉的不屑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往沙发里面一倒。紧接着态度嚣张地跷起二郎腿，没好气地问：
    “干嘛？没见过复活？”
    克来恩随意地挥了挥手，嚣张的语气和震惊的眼神组成了完美的反差：
    “别看了，一边凉快去，看过密修会的资料就知道，奇迹师的复活都是这样子。”
    “我就说怎么感觉这里还有一个人。”
    这么说就是借用了一件序列2或者更高的封印物？看来克来恩·莫雷蒂是极光会的下一位天使……理查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凭借囚犯途径对灵性事物的敏锐度，她早就注意到克来恩的身上还藏着别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红天使：“我对密修会的‘占卜家’了解不深，倒是听说过高序列的‘偷盗者’能够嫁接他人的生命给自己。不过，真是没想到您也出事了，这可真是让人悲痛万分！”
    悲痛了两秒后她朝窗外看了看，有些跃跃欲试：
    “这么说光明大教堂现在是没有序列一坐镇的状态？”
    克来恩：……
    “喂！”
    梅迪奇不太愉快地拍了拍沙发的扶手：“我劝你别打大教堂的歪主意，你差不多得了。”
    克来恩感觉这两天，不，这半个月里自己的心情简直就是大起大落，刚刚还因为梅迪奇出现而上升的心情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被理查·恩斯特的发言击溃，他想别过脸去，但梅迪奇不让。
    他干脆开始放弃思考，转移注意力到别的方向，不听两个序列一在自己面前贫嘴。
    “还好，之前那些认识到我心软的阿蒙分身已经被清除，贝克兰德也没有其他阿蒙来骚扰我，我直接把阿蒙抓到源堡来，把源堡送给了她，这样一来她就没有再对我动手的理由……如果不是这样，阿蒙可能会直接拿班森、梅丽莎、伦纳德、‘正义’小姐他们的生命来威胁我，结果不堪想象……呵呵，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总算有点体现了……那么之后，我就可以考虑去东大陆的事情……”
    克来恩咂了咂嘴，觉得自己前方的路边的明确了一些，但仍然有危机重重。
    “没有源堡之后，我的占卜能力和调查能力都会大幅度下降……哎，我为什么要这么患得患失？就算没了源堡导致我变得弱小，我依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序列3啊。”
    还是一个屡次陷入险境，但最后还是能顺利逃出生天（或者金蝉脱壳）的序列3！
    作为一个圣者，克来恩感觉应该没什么同序列的经历能和他相比。
    “这个替身正好我可以继续借用，它还有替死的功能，适合被我带去神弃之地以防万一。”
    “嗯，接下来，只要从极光会获得那条路的具体内容然后进入东大陆，联络白银城和月城即可，不知道最了解那条线路的‘黑之圣者’现在在哪里。”
    “甩掉了源堡，阿蒙查拉图自然就远离了我，另一方面，拥有全知的‘雷霆之神’曾经参与了分食了远古太阳神的背叛之宴，肯定不会希望阿蒙更进一步，或许会保护伦纳德……”
    “另外一方面，阿蒙给我提供了大量的隐秘知识，让我的‘古代学者’魔药消化到了最后的五分之一左右，那就得考虑成为‘奇迹师’的事情了，只要有了天使位格，变成了完整的神话生物，处境相对就会好很多……不过，我这样的晋升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成为‘古代学者’才一个多月。这样不行，我必须在东大陆和别的地方多呆一段时间，稳固自己的灵性，如果一味地追求速度，我估计越往上越容易发疯，更不要说想办法给阿蒙造成一些威胁了。”
    克来恩决定等自己的状态恢复一些，就利用媒介，窥视霍纳奇斯山脉主峰夜之国内那团可怕的蠕虫，从中获得对应“奇迹师”的知识。
    “不过，你也应该猜到了，对我们的动手的就是……”
    “风太大了，我灵性有些混乱听不清楚耶。”理查打断了梅迪奇的话开始装傻，“两位来都来了要不要用午餐？我记得今天有庄园运来的上等肉排和红酒，您对葡萄酒和蒸馏酒感兴趣吗？”
    梅迪奇差点被气笑了：
    “别装了！你直接说，是打算把我们的行踪告密给你老师，还是帮我们遮掩？”
    见湖弄不过去，理查眨了眨眼睛，随后缓缓地在旁边的另一张单人座椅上坐下，揶揄地说道：
    “告诉她对我也没有好处，她不会多给我一块钱的，但只要您还在这里，那光明大教堂就是无人看守……”
    “你差不多得了。”
    “总而言之就是我不会告密，我是有道德的天使。”理查两手一摊，态度诚恳，“我和我的老师的关系也没有那么融洽，她都不愿意多给我一些钱，我也很无奈你知道吗？”
    梅迪奇稍微放下心来，微微点头：“那……”
    “……等等？”
    克来恩忽然反应过来，操纵着自己的嘴巴问道：“你的老师？那个恶魔爱德华·沃恩是你的老师？”
    “没错。我原本是节制派的一个成员，后来逃亡到北大陆，成为了她的学生，并且运气很好地没有死，一直活到了现在——不过我们的关系不是很好。”理查看向克来恩，“我以为你告诉他了。”
    梅迪奇尬笑：“我也以为你告诉他了。”
    克来恩如遭雷击，五雷轰顶。他盯着理查·恩斯特那张和善又略微缺德的脸看了半天，又在脑子里回想关于节制天使的一切，再联系到爱德华·沃恩的为人处世风格，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被骗了！他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tbc
    ——————
    来了。

 第410章 应验

    748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和老师同流合污的意思。”
    “请放心好了，老师肯定不会为了您几万镑的家产联合我动手骗人的。现在工厂主，种植园主和贵族有许多都依靠自己心中的恶意和深渊连接获得力量，只要她想要，随时可以拥有金钱。”
    “怎么会逝呢？如果早知道是老师在追杀你，我都不会给你的替身加替死的功能。”
    “因为根本没用。”
    “哦，哦，不用加钱，既然都已经装上了那就是大额订单客户福利，请相信我还是有契约和商业道德的，毕竟我曾经在二百年前的商业之都特里尔读过书。”
    “学历……咳，这种伤心的问题就不要谈了。”
    ……
    一轮努力的解释过后，克来恩终于勉强相信不是这对恶魔和囚犯师生二人联手让自己无家可归。
    毕竟理查说得很有道理，真神、恶魔都不缺自己那点钱，克来恩可是见过爱德华·沃恩的特里尔宫廷风格宅邸的，里面的文物摆件估计都能把自己的伯克伦德街160号买下来。
    但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天使了解情况之后过来趁火打劫，毕竟他刚才亲眼看见理查·恩斯特为梅迪奇第二次失去肉体默哀两秒之后立刻就打起了光明大教堂的主意！
    “不要露出那种不信任的表情，这很伤人。”
    理查选择性忽略了克来恩复杂的眼神，笑容和煦又和蔼地询问梅迪奇：“我记得去年红天使殿下跟我预定了三个可以附体的人偶，好像库仓里还剩下一个您没有使用。现在您的肉体又没了，需不需要我把备用身体给您做一下产品升级？如果您有血肉的话还能拥有更专业的服务，不会太贵的。”
    屡次从对方口中听到相当“现代化”的词汇，克来恩一开始还非常不适应，但一想到对方的老师是个旧日遗民，过了一会儿也就习惯了，甚至还有点诡异的亲切。
    克来恩以为梅迪奇会翻个白眼，但梅迪奇并没有。
    她用手指敲着单人沙发的扶手，沉吟了几秒，顺水推舟地说：“成，确实需要。你玫瑰学派的被缚之神不是精神病也给治好了吗，麻烦她给我整点好的，钱我回头让人从教会的支出里扣。”
    “没问题！”
    理查的笑容更加和蔼可亲，她把开始往一边歪倒的“道恩·唐泰斯”扶正，让对方夹起一根雪茄，做出正在和客人聊天的样子，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叮嘱道：
    “二位随便聊，我先离开一会儿。”
    “佣人就在外面待命，想要喝茶可以随时说。”
    她轻车熟路地出门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克来恩沉默了几秒，越发感觉这个家不像自己的了。
    她前脚刚走梅迪奇后脚就开口了：
    “你瞅见没？这两个途径都不是好人，你赶紧成为天使，这样咱们教会还有点威慑力。”
    梅迪奇在心灵链接里诱惑克来恩赶紧晋升序列2。
    克来恩没有反驳“咱们教会”这个词，他在心灵链接里面回答：“我觉得还需要在序列3再待一段时间，稳固自身的灵性，熟悉非凡能力。”
    “有什么好稳固的，晋升了不死就是成功。”
    天生的神话生物对人类的谨慎并不了解，但克来恩都这么说了梅迪奇也不会逼着人家现在立刻回到因蒂斯拿非凡特性晋升：“现在贝克兰德里最安全，你打算去哪里待着，去哪里晋升？对了，‘失落历史回归当前时代’，你的晋升仪式……我记得好像是主打算让你去把东大陆的人带出来？”
    克来恩微微点头：
    “是的。”
    “我现在正在思考这件事情，极光会有从外界通往东大陆的路，如果我能顺利地把幸存者们带出来，我的任务和仪式就完成了，也就拥有了能够晋升序列2的机会……我的魔药该去哪里找？”
    密修会被失控的查拉图洗过一次，那高序列可能当时都直接聚合掉了，天使大概率是跑不了的，也就是说查拉图可能占有一份以上的奇迹师。但她现在还在复活状态，再加上还有复活机会和精神烙印，克来恩总不至于不挑食到连这个都吃，显然这份序列二跟自己没有缘分。
    他觉得自己可能得花一番功夫，但没想到梅迪奇直接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唔，这不是个问题。”
    红天使一开口就让克来恩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按照你们的习惯，宁愿找材料调配魔药都不直接生吃非凡特性，那查拉图肯定不考虑，咱们还是想办法找点比较正常的材料，封印物什么的。”
    “她还没死透，还能复活，精神肯定能让你喝一壶。”
    “同样的，安提哥努斯那家伙的非凡特性你也最好不要打这个主意。先不说她狼还在霍纳奇斯山顶睡大觉，你就算能说服现在的那个黑夜女神，允许她破例从安提哥努斯身上剥离一份非凡特性，你也绝对不能使用——里面的精神的强大和疯狂程度远超你的想象，你一旦使用就会发疯。”
    梅迪奇有意把这些话说给自己听，克来恩一边认真听，一边认真扮演起学者，仔细地记录并且分析这些古代逸闻，争取让自己在进入东大陆之前再努力地消化一些魔药。
    红天使的话让他确认了安提哥努斯家族的先祖果真就是山顶上小镇里那位，拥有唯一性，沉睡千年的天使之王。她在那里沉睡，以至于后世的占卜家们不断被吸引着以各种方式进入隐秘之地，某一位持有“愚者”牌的占卜家也被聚合过去，然后死掉，亵渎之牌就落在她的脚边。
    “现在的那个黑夜女神……”
    克来恩思考了一会儿，以考古学习的心态向梅迪奇提问：
    “我见过‘不眠者’途径的神话生物形态，他们的身体会长出黑色的毛发，长出像是犬科生物一样的肢体。也在隐秘之地的城镇里见到过有着人类的身体，和四条狼爪手臂的女神的凋塑。”
    梅迪奇随意地说道：
    “总之，你见到的那个地方是‘夜之国’，凋像上的女神是安提哥努斯的姐姐，天之母亲。”
    “那可不是你们的女神，哦，现在是了。”
    现在是了？克来恩好奇：“那‘本来的黑夜女神’是？”
    “本来的黑夜女神就是黑夜女神，不过今年发生了一些事情，丧家犬一样的神降容器翻身当主人了。”梅迪奇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因为对方是神灵而表现出半点不该有的尊敬，克来恩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人一只手夹着烟语气轻佻不以为然的样子，“现在的黑夜女神，估计另一个名字你比较熟悉，天之母亲……哦，也不熟悉吗？那就是黑夜教会的神降容器，隐秘之天使‘0-17’。”
    克来恩发现自己的“古代学者”魔药没有被触动，他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些事情以后你会有机会知道的，毕竟你还要去东大陆，秘密和历史都埋藏在那里。”
    梅迪奇没有在真假黑夜女神这个话题上过多地停留，考虑到克来恩的途径和安提哥努斯，她选择性地介绍了一些已经遗落的第四纪历史：
    “‘夜之国’信仰这对姐弟俩，她们很有意思，让活人居住在山脚，死后就变成秘偶来到山顶生活。安提哥努斯在山顶构筑出一个秘偶的城市，我隐约记得这和高序列的某个晋升仪式有关系。”
    和占卜家高序列的某个晋升仪式有关系？
    一个秘偶城镇……安提哥努斯沉睡时已经是序列一，那么这个秘偶城镇要么是晋升序列一，要么是晋升成为“愚者”的要素……克来恩赶紧把这个情报记下。梅迪奇说得每一个东西都让他的古代学者魔药的消化进度上涨，还能从中获得今生的情报，他越发感受到家的温暖。
    思考了片刻之后，梅迪奇用克来恩的身体摸摸下巴，一边回忆着接手教会之后和其他教会互通的“0级封印物”的情报一边思索着说道：
    “除了查拉图和安提哥努斯的，咱们能下手的第三份‘奇迹师’非凡特性与一个来历神秘的特性结合，成为了封印物‘0-05’，这玩意又叫‘许愿神灯’，从来没有被任何教会得到过，前不久在拜朗被发现，作为宫廷文物之一被当地的军阀收藏，现在已经被运送到了鲁恩……曾经有真神试图摧毁这件物品，让特性分离，各自重聚，结果未能成功。”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克来恩确实被惊到了：“真神无法摧毁一件0级封印物？那它难道是……”是双途径乃至真神之上的那个位置创造的特殊物品吗？
    “打住！不要再想了，你小子的思维真的是太灵敏了，想的都是你这个序列不该操心的问题，只要我一把心灵链接撤掉，不跟你分享我的位格，你就该原地暴毙了。”
    梅迪奇呵呵了两声，也不知道是调侃还是夸奖，总之她很快地回到了正题上。
    “同时，更有意思的是，接触过这‘许愿神灯’的人好像都死了，就连持有此物的乔治三世，目前也因为各种原因仪式失败，被困在陵寝之中无法复活。”
    “除此之外嘛……第四和第五份‘奇迹师’非凡特性分别以‘0’级封印物的形式存在于曾经的‘永恒烈阳’教会和现在的‘雷霆与真理之神’教会，一个代号‘0-13’，第三纪时候还是属于我们的，你一听名字就知道——它叫做‘最后的盛宴’。”
    “这东西就在库房里待着，我检查过。怎么说呢，从神秘学联系上来说包含了不少不好、负面堕落的东西，而且跟主的联系过于密切，而主现在已经……你懂我意思？你可以用，但最好别。”
    克来恩点头。
    “除此之外，章鱼脑袋那边那个‘0-32’是‘四皇之战’的产物，叫‘永不落幕的剧场’。”
    章鱼脑袋。克来恩默默地忍住了吐槽的想法。
    “第六份‘奇迹师’非凡特性也许在神弃之地，我记得‘乌暗魔狼’科塔尔在第三纪的时候还挺活跃，那时候主很强势，她主动服软并且称自己的立场为中立，偶尔还实现一些自己路过的城邦的愿望，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灾变后科塔尔就完全失去了踪迹，不过，根据圣言的汇报，东大陆的黑暗中存在着不少的秘偶城市……呵呵。”
    梅迪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克来恩听出了梅迪奇语气中的复杂和不满，但同时他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
    ——这位“奇迹师”魔狼科塔尔也在创造秘偶城市！
    凭借自己一直以来的敏锐度，克来恩隐约意识到，既然对方是序列2，那也就是说，秘偶城市很有可能就是序列二晋升序列一的仪式，而且是仪式主体。
    至于细节要求，以后可以再去慢慢找。
    这么快就找到了下一个序列的晋升仪式的重要线索的克来恩怦然心动，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起“愚者”的仪式。
    梅迪奇说的话他都听得很专注，仔细思考了片刻道：
    “您是说‘诡秘侍者’满额的情况下，‘诡秘侍者’只能有三位，‘奇迹师’只能有六位，而现在，序列1的‘诡秘侍者’只有查拉图和安提哥努斯家族的先祖，似乎并不满额。”
    梅迪奇微微一笑道：
    “确实，‘诡秘侍者’应该有三个。”
    “但在第二纪，在最早的‘占卜家’途径真神古狼弗雷格拉还存活的年代，第三份‘诡秘侍者’非凡特性就形同失踪，没有哪位存在知晓它的下落，它对应的那份‘奇迹师’非凡特性同样不知所踪。也许已经与它结合，并且足够聪明，找到了足够隐蔽的办法，藏好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
    克来恩正要在说什么，忽然听到客厅后面传来脚步声，似乎是处理完了什么事情的理查·恩斯特又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她们：
    “聊完了吗？”
    克来恩没说话，理查便对梅迪奇说道：“聊完了的话，可能您还需要和我去一趟南大陆。我和神说过了，神打算根据你的灵性来做具体调整——说得简单点就是量灵定制，最契合的。”
    “还要去南大陆？”
    这不是往恶魔嘴里送吗？克来恩和梅迪奇的表情一起扭曲起来。
    “……多花点钱没关系，要不你们被缚之神自己来因蒂斯。”梅迪奇语气复杂表情也复杂，不想和爱德华·沃恩再见面的想法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和克来恩的心情达到了高度一致。
    “这——估计不行，我们都有精神病，我们的精神稳定程度您也清楚，神到了北大陆恐怕会忍不住。”理查遗憾地摇了摇头，“可能您确实得跟我走一趟，我觉得您不用太担心，我不会……”
    “……稍等。”
    理查突然停顿一下，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圆镜：
    “有人找我，接个祈祷。”
    克来恩再次差点没绷住。
    只见圆形镜面像是手机屏幕一样亮了起来，逐渐出现了人影，宛如非凡视频电话。
    但在看清楚电话那一边的人的长相之后，克来恩强行让自己保持住了面部表情。
    ……
    贝克兰德，皇后区，霍尔伯爵家的豪华别墅内，
    经过两天的混乱，和足足一星期的加强保护的禁足，奥黛丽的生活终于恢复了一些平静，这让她对乔治三世遇刺一事感到更加心情复杂，无可奈何。
    “他们又来了。”
    穿着纯黑衣裙的奥黛丽无声地从自己的房间走出，立在二楼栏杆后，安静地注视着下方。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表现的方式太过震撼，她虽然从“世界”格尔曼·斯帕罗那里得到过一定的提醒，但此时也依旧有一种不够真实，特别虚幻的感觉。
    她仿佛脱离了现实，正在观看一场戏剧表演：
    军情九处的人在这半个月内频繁地来自己家中拜访，象征性地询问一些霍尔伯爵将大额存款和部分收藏品、房地产往因蒂斯的国家银行转移的事情。
    母亲和自己是没有资格介入这种事情的，因为她们平时也从不过问公司和产业的事情。而自己的父亲霍尔伯爵和哥哥希伯特勋爵此刻正站在下面和军情九处据理力争，去除各种收据和盖有公章和合同，证明这确实只是商业合作行为，军情九处是在侵犯个人权益，甚至污蔑一位名声很好的伯爵。
    奥黛丽知道这只是军情九处在施压，她相信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乃至军情九处的人自己都知道。
    但这样没什么意义的行为还是持续了半个月。
    “这样看来，希伯特是不可能顺利前往因蒂斯了。”
    “伯爵的长子，堂堂勋爵，不可能偷渡，忍受不了偷渡，但也不可能渡过海关。”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父亲还想要和之前一样给霍尔家族两头下注，保住根基，那么最后的办法或许就是让我以订婚为理由带着部分家产前往因蒂斯……”
    她很聪明，或者说贵族家的女儿都应该有这样的敏锐度，家族把你衣食无忧地养大到成年，总不可能一点报酬都不收取。奥黛丽知道自己已经快要19岁了，也是她近日总是愁眉不展的原因。
    奥黛丽看了一会儿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这样的事情她参与不了，更没有参与的资格。
    关上房门，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而紧随其后而来的更大的打击是“愚者”先生的突然消失，“不要祈祷，不要回应”这几个字宛如巨石般压在奥黛丽的心里，让她沉甸甸地喘不过气——几乎是神灵的乔治三世被阻止，被镇压了，那显然还没有恢复到神灵级别的力量的“愚者”先生付出了什么呢？奥黛丽不敢细想。
    不过其他事情还要做。
    她只是看了一眼苏茜，这位金毛大狗就立刻走出房间，顺腿关门，蹲在了外面。
    多亏了自己在南大陆的兼职活动，去和病人们交谈还能让她短暂地从家庭和政治斗争中脱离出来。
    不然，被禁足在家里半个月，还每天被迫思考那些政治上的事情，奥黛丽肯定早就忍不住想要出去透透气了。不可能还和现在一样体贴乖巧地待在家里，连自己的花园都不去。
    奥黛丽熟稔地坐了下来，摆出祈祷的姿势，用古赫密斯语低声诵念道：
    “不熄燃烧的薪火……”
    她念完理查的赫密斯语尊名，伸手一抹镜子，水波纹中出现了一个北大陆风格的豪华宅邸。
    奥黛丽正打算和理查打招呼，忽然，她的视线注意到了后方，注意到了沙发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对方现在的穿着和往日不同，气质和平时大相径庭，但奥黛丽分明看见沙发上一边坐着“理查·恩斯特”先生，一边坐着自己的熟人“世界”格尔曼·斯帕罗！
    而稍远一些的地方，坐着一个“道恩·唐泰斯”，对方看起来目光呆滞，神情木讷，没有什么活人的气息。一动不动地坐在单人的沙发上，还有些吓人。
    奥黛丽的视线在这两人之间来回转移，忽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现在是‘道恩·唐泰斯’这个身份的交接场景？”
    “我就说为什么这几天的道恩先生总是有些呆滞，原来那不是人，而是一个，人偶……”
    tbc
    ——————
    克来恩：行。

 第411章 已经有一个小时不见了

    749
    奥黛丽看着镜子上的画面，若有所悟，同时产生了一丝小小的窃喜。
    “在塔罗会里，估计我是第一个知道第二位‘道恩·唐泰斯’的其他使用者的身份的人……”
    “不过，一开始我想要联络节制天使殿下的时候，‘愚者’先生还有些担忧，节制天使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愚者’先生合作，并且成为‘道恩·唐泰斯’的扮演者之一的呢？”
    “唔，仔细想想，好像最开始扮演‘道恩·唐泰斯’的‘世界’先生在这个身份的时候和其他人提到过，自己在南大陆打拼了许久，卷入了很多危险中，但也顺利地通过冒险获得了高额的回报。南大陆就是玫瑰学派地盘，难道这个身份信息就是在暗示他和玫瑰学派，和‘节制天使’有些合作？”
    “甚至，是为某天‘节制天使’的出现做铺垫？”
    奥黛丽越想越觉得逻辑通顺，仿佛触摸到了不可揣测的“愚者”先生的深邃的想法的一角。
    “仔细想想，理查·恩斯特殿下扮演‘道恩·唐泰斯’好像已经有一周以上，不，应该是差不多两星期，两星期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世界’先生离开呢……对！是‘愚者’先生默许自己的卷者阻止乔治三世的成神仪式，乔治三世当场身亡，‘愚者’先生肯定也受到了一些损伤，所以‘世界’先生不得不离开贝克兰德，委托节制天使前来暂代道恩·唐泰斯的身份，躲过筛查和试探……”
    “‘愚者’先生断开和我们的联系，让我们不要祈祷，肯定也是在保护我们。”
    “这么说来，她们的合作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世界’先生的离开也是有预谋的。”
    “原来是这样。”
    奥黛丽恍然大悟。
    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渐渐放了下来。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她的心中又出现了那熟悉的抽离感，就像看见未来的历史书上会描述的内容正在现实世界一幕幕上演。
    “半个月过去，筛查力度逐渐减小，所以‘世界’先生又回到了贝克兰德，准备来交接了么？”
    作为一名资深的，能观察细微表情和肢体动作的“观众”，通过对在场人物的行动分析来读取没有说出口的真相当然是奥黛丽的强项。她一边观察，一边确信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都是正确的。
    克来恩并不知道奥黛丽如何在看到他格尔曼·斯帕罗的脸的半分钟后，就得出了一个过程错了一半结局倒是对了不少的答桉。如果他知道，他会很欣慰于自己的聚会成员的想象力，奥黛丽的想象力只比阿尔杰略逊一筹，他正愁以后见到了其他塔罗会成员没办法解释现在的情况呢。
    “半个月过去，乔治三世死亡的余波也渐渐平息下来，教皇陛下迦德二世名义上暂代皇冠，但还并没有直接介入政治，只是在利用雷霆之神的威严来维持国家的稳定……”
    “……不过，教权的加强也是迟早的事情。”
    想到雷霆之神的教义，和影响力逐渐下滑的黑夜教会，奥黛丽不由地为自己的未来揪心起来。
    “目前还在宣扬知识，鼓励学习，信仰雷霆之神的妇女也可以接受家庭教育了，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不知道以后的世界会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中断了自己的思绪。
    奥黛丽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清楚，更不要说国家和其他女性以后的生活了，她朝着镜中面目冷峻严肃的格尔曼·斯帕罗问好示意，想到节制天使也与“愚者”先生有合作之后，她的心情轻松不少：
    “恩斯特殿下，今天也拜托您将我送到工作地点了。”
    ……
    克来恩竖起了耳朵：“工作？”
    克来恩看着小圆镜后面的奥黛丽，巴掌大的小镜子只能显示到腰部左右，他观察着奥黛丽的打扮——简朴却用料不凡的居家服，搭配的各类简单饰品和胸针，手套，盘得很精致的头发再加上发饰。虽然看起来有些普通，但从规格上来说完全是换一件衣服就可以直接出门，并且和其他贵族一起享用下午茶、举行沙龙的样子，克来恩一时没有想出来这和工作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基金会的工作？
    因为乔治三世遇刺，“正义”小姐现在不方便出门？那凭借她的能力也不需要天使来接送啊。
    “没问题，对了，奥黛丽小姐，你已经工作多久了？是不是已经有一个月了？”
    理查拿着镜子站着，她看出奥黛丽看到克来恩的时候表情略有变化，怀疑两人认识，便毫不避讳地问道：
    “感谢您这一个月对我们的成员做出的帮助，请问您需要多少薪水？”
    ……奥黛丽之前不是说就是跟那里接触一下吗？怎么变成直接给玫瑰学派打工了？除此之外，玫瑰学派的下属机构薪水按月付？不，他们还真的发薪水？克来恩的既视感更强了。
    “不，不需要，请将这笔钱节省下来。”
    奥黛丽欣然拒绝了理查的提议，伯爵家的小姐当然不会对一个月才一两镑的薪水感兴趣。
    当然，克来恩莫名感觉理查·恩斯特好像心情舒畅了一些似的，这再一次让克来恩大为震撼，他真没想到会有天使对这样的小钱也斤斤计较。
    “我记得卡嘉很需要钱上学，家里还有残疾的家人需要赡养，请把我的薪水以后都拿来供应她家的生活和学费，不够的部分我可以继续补贴，麻烦您了。”
    她报出一个名字，请求把自己的薪水当做生活费发放给这一户人家当做补贴，听上去很是熟悉。
    “当然没有问题。”
    理查一口答应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沙发上等待的克来恩（梅迪奇），转头对奥黛丽说道：
    “不过可能需要你继续在镜子前面稍微等一会儿，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
    奥黛丽乖巧地点头答应：“好的。”
    镜子上的人像渐渐消失，理查将小圆镜塞回口袋里，朝克来恩他们挥了挥手：“你们作出决定了吗？梅迪奇先生，你肯定是要跟我去一趟南大陆的，除非您希望神来到北大路之后陷入放纵状态。”
    梅迪奇思考了一会儿，刚要说话，克来恩却先开口。
    “打搅一下。”
    克来恩神色严肃地问：“请问刚才那位女士在玫瑰学派从事什么样的兼职活动？”
    “奥黛丽·霍尔小姐在本学派担任重要工作，对我派的成员和我国的人民进行一定的心理疏导。”理查也很严肃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像她的序列一样——‘心理医生’。我很感谢她的帮助。”
    “她是用什么方式在南大陆兼职的？”克来恩依然没有放松。
    “奥黛丽·霍尔小姐属于北大陆人才引进，所以，为了她能够更加舒适、更加高效地工作，我在南大陆为她准备了一个简易的降临容器，必要的时候只要把她的灵体带到南大陆，该容器即便是被序列二攻击也不会彻底毁坏，只要毁坏，灵体会自动触发遣返的反向召唤仪式，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理查似乎对员工福利待遇很是自信，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
    “除此之外，我还安排了圣者保护，每天上班时间两小时左右，到点按时下班，月薪2镑左右，根据治疗人数和治疗效果往上加。”
    “……玫瑰学派还看绩效？”克来恩脱口而出。
    “……当然看。”理查很自然地回答。
    “我们那儿的精神病太多了，满地的精神病里抠不出几个正常人。要不是现在心理炼金会的底层成员四分五裂不好找，对南大陆来说也不可信任，我甚至想让奥黛丽想办法拉点人过来。”
    “奥黛丽连心理炼金会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克来恩简直不敢相信，他开始思考囚犯途径是否存在记忆读取和逼供类似的能力，但是奥黛丽的表现太过自然而且亲切，如果不是自己刚被理查·恩斯特狠狠地敲了一笔，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理查笑了一声。
    “心理炼金会的那个首领都栽了，少了那位近乎神灵的还不可直呼其名的家伙，还有那位最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离开，剩下的那个我老是记不住名字的圣者根本掌控不了这么大，这么深的组织。”
    “一部分人跟着赫密斯先生走了，去因蒂斯给造物主教会打工。”
    赫密斯在之前特里尔遇袭的时候还给蒸汽教会提供了不少帮助，在大海啸之后也积极使用各种非凡能力救人，修复城市，现在还在积极开展和隐匿贤者的教会的合作项目。
    这位从第二纪、第三纪就开始渴求光明和知识的老先生，试图得到更多有用的知识，推进建设。
    “这条途径本来就是属于主的，不改信还想去哪？”
    梅迪奇掏了掏耳朵，不置可否。
    克来恩被掏得寒毛直竖。
    “没在特里尔见到赫密斯先生真是遗憾，我很想和这位人类的提灯者聊一聊。”
    梅迪奇张口就说：“说不定不是你没见到，而是她不想让你见到，观众平时哪儿有个人影？”
    理查笑了笑：“有道理。”
    “心理炼金会一部分人开始隐姓埋名，想办法用非凡能力给自己找条好路。中低序列的成员很好下手，只不过他们大部分都是北大陆人。我很想把他们抓起来回收一部分，让我们多一批心理医生，但这个速成不了……拔苗助长的心理医生在我们那个大环境里只会跟着发疯，根本救不了人。”
    “所以嘛——奥黛丽是个例外，她确实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在我们的医院里帮了很多人。”
    梅迪奇摆了摆手。
    “好了，别说了，我跟你走一趟南大陆。”
    克来恩一惊：“您？”
    只见她用克来恩的左手拍了拍克来恩的右边肩膀，接着指着那个“道恩·唐泰斯”，用一副已经没什么所谓的语气说道：“小子，把你的这个容器借给我，我用它跟这家伙去南大陆。”
    “你就留在鲁恩，这里安全，你在章鱼脑袋的眼皮子底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克来恩赶紧劝阻：
    “可是，我那个容器里有我留下的‘灵之虫’，还有我的血肉和骨头，是一件属于‘占卜家’途径的封印物，恐怕是不能高序列猎人能使用的！”
    “那你难道能现在找个猎人途径或者死神途径的非凡物品给我吗？”
    梅迪奇翻了个白眼：“我的灵体受损了，差不多回归一开始那种恶灵状态了，最好不要没有任何寄托物品地直接活动。现在需要一个容器，你的替身再怎么坏我也得试试看。”
    克来恩犹豫了一会儿，又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试探着问道：
    “红天使殿下，您救了我，你的躯体也是因为我才损坏的，要不，我带着您去一趟南大陆？”
    “你疯了？你不怕刚出灵界就遇到那家伙？”
    梅迪奇一手把克来恩按住，然后直接从他的身体里走了出来，悠哉悠哉地出现在了客厅里。她的灵体看上去比平时稍微暗澹一些，但是并没有出现伤痕，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你呆这儿。”
    理查侧开身子，红天使径直朝着“道恩·唐泰斯”走了过去，费了一番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这个途经不相容的容器，他们的契合度不太好，走起来的时候还会出现两个人的重影。
    梅迪奇没再说什么，克来恩也没再说什么，理查招呼了一声，直接带着这个走得歪歪扭扭的容器和红天使进入了灵界通道，直接从克来恩的眼前消失。
    克来恩左右看了看，寻思变成了道恩·唐泰斯的样子，变出对方今天穿着的衣服，缓缓地依靠在了沙发上，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以后的事情。
    ……
    梅迪奇和理查穿过了灵界通道，刚一落地，梅迪奇就勐地转过头，看向了背靠着墙壁站在那里的人。
    爱德华歪着头看了梅迪奇一眼，神色如常地打了个招呼：
    “克来恩没来，很谨慎嘛。”
    梅迪奇的表情变得微妙而复杂，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理查，后者自知自己的信誉好像因为老师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跌落到了谷底，她立刻摊开手臂，很是诚恳举起到头顶：
    “好，虽然你看起来不相信，但真不是我告密的，我绝对没有出卖商业合作伙伴的习惯！”
    “至于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绝对不是我的手笔。毕竟——毕竟她现在是玫瑰学派的实际领导者，她出现在哪里我也不可能知道，对不对？”
    tbc
    ——————
    家里又吵架喽，能写出来就是成功。

 第412章 交流消息

    750
    见梅迪奇用一种“我信你就有鬼了”的表情看着自己，理查叹了口气，只恨自己信誉度不够，于是她干脆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
    “您怎么又有空来了？”
    爱德华看了看理查又看了看梅迪奇，会心一笑，随手挑拨：“不是你通知我他们会来的吗？”
    “您又跟我玩笑，您的预知比我强多了。”理查从善如流地忽略了这句话，随后开始左顾右盼，“那既然您来了要不要参与一下这位红天使殿下的订单？哎呀当然了我是不会给您劳务费的。”
    “给劳务费也免谈，我相信梅迪奇也不会信任被我调整过的容器的。”爱德华不理会理查的又想不劳而获的废话，“我已经有一小时没看到克来恩了，一想到这小鬼可能带着福生玄黄天尊的命运在这个世界上乱跑，我就觉得心情不安呢……不过，我也没想到阿蒙真的能只把源堡盗走。”
    “您又在说我听不懂的东西。”
    “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先告辞了，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呢，走，红天使殿下……？”
    理查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毫无关系，于是随意告了别准备转身离去。
    她暗示梅迪奇和自己一起离开，却没想到对方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甚至主动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蒙？阿蒙偷走了源堡？你是这么说的吗？”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盯着爱德华的眼睛，一点情绪也没有：“哦，我只是确认一下情报而已，不是在向你询问——这个问题的代价是什么？”
    “不需要代价，因为你大概很快就会知道……克来恩身上的源堡消失了，如果不是给了其他高序列，还能是去了哪里？他可没有能力从自己身上把这东西的重量剥离走。”
    爱德华摊了摊手，面带笑容：
    “能做到这点的除了阿蒙还有谁？你该不会认为是帕列斯·索罗亚斯德？”
    “不，我只是确定了一件事情。”
    梅迪奇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了一些，她还记得在“阿蒙”的祈祷画面中出现的奇怪的灰色雾气，和跟阿蒙往日的行为比起来略显奇怪的举止。她本来就有所猜测，现在不过是确定了下来——阿蒙得到了源堡，在自己的选择，本能，或者其他影响下，开始潜移默化地扮演另外两条途径的形象。
    “呵，这倒算是实现了主曾经的一个愿望。”梅迪奇想起主活着的时候的日子，回忆起第三纪时还算纯良的“恶作剧之神”，自嘲地笑了笑，“这算什么末日来临时的光啊……真是物是人非。”
    “要说说第三纪的事情吗？”爱德华说，“我很好奇。”
    “同时，我也很……一点也……不，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克来恩的未来。”爱德华好像做了一番努力才说出这句话来，“不是指他的仪式，我想想，想要让失落的历史回归当前时代，他能选的只有两个，一是重建夜之国，正好雷霆之神和黑夜女神还算支持他，第二个就是神弃之地，我觉得他会去神弃之地，因为重现夜之国会引起安提哥努斯的本能反应，仪式上可能直接让指向歪斜。”
    梅迪奇诧异地看着她，忽然嗤笑了一声。
    “你现在说这个？太晚了？”
    爱德华微笑：“如果你说的是死亡的话，作为外神，我有一点不同的看法。”
    理查围观了一会儿她们的对话，深感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为了不耽误工作，她从灵界里拖来了巴兰卡，嘱咐她等会儿这两人聊完了，记得把梅迪奇带到被缚之神那里去。
    被从灵界里拖出来的巴兰卡大惊失色，面目扭曲，畏惧爱德华已久，更甚于被缚之神。她表达了强烈的抗议，但终究还是没有在腕力上胜过高自己一个序列的理查，被丢进了现实世界。
    巴兰卡远离序列一，紧紧地贴着墙站着，呼吸都直接停止了，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偶。
    理查回到了自己的小办公室，拿起摆放在橱柜上橘红色头发，蓝色眼睛，脸上还有小雀斑的“来蒂·奥尔”布娃娃，熟门熟路地把奥黛丽召唤了过来。
    奥黛丽站稳后，理查道了个歉：“抱歉，让你久等了，我这边的客人稍微有些多话。”
    “不，没有关系，请您别放在心上。”奥黛丽回到了熟悉的成年人身高，她踩踩自己的小靴子，眼睛转了转，“理查先生，请问您接受献祭吗？我想要给病人和孩子们准备一些点心。”
    “当然没问题。”
    理查不可能拒绝任何善意行为，她带着奥黛丽从办公室离开，喊来已经等着上班的陶菲克。不需要她在多说什么，陶菲克就很亲切地和奥黛丽打了个招呼，准备带着这位晚辈前往医院。
    理查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他，问道：
    “你的‘木偶’魔药消化得怎么样了？”
    走出几步的陶菲克转过身来，恭敬认真地说道：“在神和大家的帮助下，已经快要消化完了。”
    “嗯。很好，你继续努力。”
    理查思索片刻，重新露出笑容：
    “医院的大家都很喜欢来蒂，你也要好好工作，作为这方面的负责人，可别被比下去了。”
    陶菲克怔了怔，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麻袋一样从头遮到脚的高地风格黑色宽松长袍，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狰狞吓人的黑底红纹木头面具，苦笑了一声：
    “首领，不要给打趣我了。”
    “来蒂小姐很出色，很努力，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优秀的心理医生，我是比不过她的。”
    ……
    “好久不见，x，最近过得好吗？”
    布置完了仪式，并且顺利得到回应之后，克来恩手中的笔刷刷动了起来，写下一行不属于他的娟秀华丽字迹。虽然是鲁恩语单词，但是其中连贯的笔触和上扬的弧线，都是因蒂斯花体字的风格。
    在梅迪奇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克来恩准备赶紧联络极光会。
    不过，从鲁恩的贝克兰德到因蒂斯的特里尔，这个距离怎么都已经超过“蔷薇主教”的血肉联络范围了，于是克来恩选择了另一个方案——备用方案，联系另一个人。
    他记得d女士，那位得到重用的极光会成员，在造物主吞并太阳的时候晋升半神的侯爵的女儿。
    因为在大海啸中疏散群众，呼吁众人拯救孩童，表现出色，获得了使用一件1级封印物的机会。虽然平时不常用，使用的时候还需要简单报备一下，但也可以几乎没有负面效果地带在身边。
    当然了，1级封印物的响应范围也没有那么远，所以幽暗圣者为克来恩这个“造物主教会驻贝克兰德地下组织领袖x先生”争取到的联络特别方式是——“罗塞尔附体信息传递术”。
    凭借那件封印物，d女士的“附体信息传递术”是超级无敌加强版，在贝克兰德也能接到微弱信号。
    看到这个问题，克来恩简直哭笑不得。
    被这么一问，克来恩真的起了点倾诉欲望，他突然很想写“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非常不好，简直就是特别糟糕”——“亲爱的d女士，在我从光明大教堂完成序列3的晋升离开之后，我先是谋划了一次对本国国王的谋杀，却在之前就险些被本途径的序列一老牌强者当街杀死。她的名字你或许知道，叫做查拉图，是密修会的首领，然后我拼尽全力从查拉图手中逃脱，没过多久又被那位恶魔途径的真神追杀，并且货真价实地死了一次，在用仪式联络你之前，我刚刚复活一个小时左右”——但克来恩没有写，他把这些话在自己的肚子里滚了两遍，最后苦笑着用板正的鲁恩语回答：
    “还不错，女士，感谢你的关心。”
    d女士没有让他等待超过十秒，几乎是在他写完这句话，手中的黑色钢笔就再次动了起来。
    “那么，联系我有什么事情？”
    深蓝色的钢笔刷刷地从笔尖划出一行整齐美观，并且没有语法错误的鲁恩语句子：
    “是你的据点需要一些帮助，还是你以个人的身份要向教会申请非凡物品或者其他物资？请你尽管开口，x，你是主的卷者，我们可以信任的同胞，在教会里拥有仅次于天使的权限。”
    克来恩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他本来打算使用“罗塞尔托梦术”，但是又又又在冒出这个想法之后才想起来源堡没了，不能用这些方式取巧，只好老老实实地举行了仪式，把d女士的精神意志“请”了过来。
    “是这样的，女士……”
    克来恩开始书写早就已经构思好了的内容，在这张微黄、有着厚度的信纸上写上第二种字迹：
    “我得到神谕，要去往东大陆，带领那里的幸存者离开。”
    他写完一句话，正在思考，d女士却显然以为他就要说这么多，用一种很惊讶的语气反问到：
    “您是说，那些位于‘圣所’的‘选民’吗？”
    “听说那些选民是在邪恶的六神占据北大陆时，前往神秘的东大陆开辟净土的虔诚选民，有天使为他们引路。圣典的神话上说，那里的天空已经不再会亮起，太阳落下，等待回归的时刻。但生活在那里的主的选民们依然没有放弃信仰，他们依然虔诚而坚定，等待着重新回到阳光下的那一天。”
    克来恩看完对方写完的这段话，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不过，我忘记了极光会对东大陆和东大陆人民的称呼，我没看过真实造物主的教义，现在也没有看过造物主教会的新圣典，我这个圣者当得确实有些不合格……想了想，克来恩提笔书写：
    “是的，他们度过了一段很久，很久的黑暗时期。”
    “天上没有太阳，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天空中只有永不停息的闪电，黑暗中充斥着怪物，不可理解的恐怖，无数城镇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消亡。不能落入黑暗的环境里，如果没有灯光，你就会消失，再也无迹可寻。”
    “没有干净的食物和水，毒素和异变一代一代地积累下来，孩子们变成怪物。”
    克来恩所书写的寥寥数语已经足够震撼绝望，是神弃之地数千年来的剪影，让远在特里尔的d女士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在她的想象中，失去了太阳的天空也不过就是永恒的夜晚，依然会有星光闪烁，红月照耀，人们会以另一种方式坚强地生活下去——附身传递信息文字以外的东西，他们无法看到彼此的表情，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两声叹息。
    其实还有很多可以写的，“背叛之宴”，“大灾变”，覆灭的东大陆第三纪人类文明……
    这些内容都将随着他这位“古代学者”的考古和离开逐渐回到世人眼中，白银城、月城和其他东大陆的幸存者们就是活的历史书，他们必定会和造物主教会接触，叙说这黑暗的千年的历史。
    到时候，圣典会书写这些内容吗？
    这些和“神爱世人”无关的内容……
    是会正常地叙述，还是只保留造物主被背叛的部分？
    克来恩没有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他笔锋一转，结束了简单却震撼人心的描述：
    “不过，在永恒烈阳死后，东大陆的太阳也已经升起。那里的人们已经回到了阳光下，得到了相对健康安全的生存环境，新生的孩子们从一睁眼就能够看到阳光。”
    “我得到的指引是，东大陆已经与世隔绝太久，我要前往那里，打开东大陆的大门，带着那里的人离开，回到‘我们的世界’里。”
    “为什么？”
    d女士的语气有些惊讶：
    “那里是圣所，神国所在之地，选民远离纷争的净土，为什么要带着他们来到我们这边来？”
    “我们这里充斥着战争，苦难和悲伤，神灵之间的摩擦随时会毁掉我们，x，这是主的旨意？”
    如果这句话让安然驻守东大陆养老的圣言天使看到，圣言天使肯定会赞叹晚辈分得清谁好谁坏，但克来恩可没有这种信仰加持过的滤镜，他对东大陆的情况并不看好。
    可能东大陆人会觉得有了太阳，有了干净的空气和水源，有了正常的食物（蘑孤，植物肉），还能得到“愚者”的回应，消除自身的异变，已经是过上了天堂般的日子，但克来恩依然觉得这样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虽然外面的世界也并不美好，从社会情况来看甚至比不上团结一心、几乎没有离心和纷争的白银城一根头发，但神弃之地的人们依然应该出来，来看广袤的大海，看茂密的远古森林，看壮观的船队，看到耸立的建筑和繁华的城镇，吃到真正美味且有营养的食物，最好再赶紧忘了丰饶天使……
    克来恩花了两秒钟把弗兰克爽朗的笑容暂时从脑海中赶出去。
    除此之外，他还要尽快和月城的人重新建立联系，神弃之地的人们已经体会过被神灵抛弃的感觉，现在如果“愚者”也长时间不再回应，他们的信仰将会再次崩塌——克来恩必须要去一趟神弃之地，以“愚者”的神使的身份前往，帮助他们，带去新的许诺和希望，不让他们因绝望而疯狂。
    “是的，这是神的指引。”克来恩有点抗拒称呼现在的造物主为主，于是以神代称。
    d女士并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细节，x先生能被选为神卷者，虔诚必然是第一要素，她回答：
    “好的，赞美主。”
    “赞美今在，昔在，永在的主，全能的神。既然这样，我也会竭力为你提供帮助，x先生，你需要什么？‘黑之圣者’阁下已经结束了苦修，愿意再一次去朝圣，他或许可以和你结伴同行。”
    “黑之圣者”？那个人格分裂的，哦，已经治好了，“黑之圣者”利奥马斯特现在应该是远古太阳神的虔诚信徒？要是让他发现我去东大陆的目的是带着远古太阳神的“选民”改姓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愚者”，会不会当场勃然大怒和我大打出手，不不不……克来恩眼睛一瞪，赶紧写道：
    “不，这是独属于我的任务。”
    d女士欣然理解：
    “我明白了，那么在您归来之前，我不会将这件事情告知他人。看来，主希望您能单独完成一个神迹，一个奇迹。您的壮举必然是未来圣典的一个新篇章，我这是见证了历史的瞬间啊。”
    一个新的圣典篇章……
    克来恩也被她说得略微心情激动，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笔下也变得轻快起来：
    “但我需要‘黑之圣者’阁下的经验帮助。”
    “女士，请帮我联系利奥马斯特阁下，给我一个直接交流的机会。我需要他的手札，也需要他告知我那条进入东大陆的路上，到底有哪些可以避免的危险。”
    “如果以后，我的经历也会被编入圣典的一部分的话……”
    他联想到了什么，仿佛看到无数年前的古老历史，即将在不远的将来重演。
    “……就叫《出东大陆记》好了。”
    tbc
    ——————
    请看作家说。

 第413章 迫在眉睫

    751
    “《出东大陆记》？是个很有深意的名字。”
    尹蕾娜的面前同样摆着一张纸，上面是克来恩和她的对话内容，和克来恩手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因此，罗塞尔大帝又曾经将这个信息传递仪式魔法称为“非凡传真机魔法”。
    “我将不日行动，前往东大陆。”
    她的手臂自行运动起来，写下了一行属于克来恩·莫雷蒂的鲁恩语句子。
    “没有问题，x先生，你拥有足够的权限，需要申请调用船只，还是拥有传送能力的封印物？”
    “我暂时不会前往特里尔，可以自行前往海上，前往教会持有的那条隐秘路线。同时，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需要封印物，因为东大陆的灵界不与外界交互，传送是行不通的。”
    这样……尹蕾娜十分诧异，她觉得极光会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东大陆的组织了。
    根据极光会曾经和现在的圣典，东大陆埋藏着众神背叛造物主的往事，毫无疑问是重大的黑历史和不堪回首的过往，足以解释为什么其他教会和组织都对东大陆的研究兴趣寥寥。而在其他的正神教会还在做做样子，停留在“根据神话传说寻找方位”的步骤的时候，极光会已经快人亿步地无数次派出朝圣的队伍前往圣所，并且在神战废墟之海的深处开辟了一条真的能够进入东大陆的路线。
    而x先生又对东大陆有着更多的了解，这十多分钟的交流里已经传达来了相当多的信息，这些信息有一些是极光会的记载里也不知道的，“黑之圣者”也不知道的。
    ——因为他没有遇见活人，也没有在黑暗中找到任何城邦的残骸。东大陆的“黑暗”，“阴影”与外界不同，虽然是圣所，但哪里的阴影并不受圣者的控制，反而会更加诡谲恐怖。
    其实在进入神弃之地不久后，他就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还逐渐失去了所有的队友，最后竟然是凭借着一路上死去的其他同胞的尸体指出路线才顺利地找回了进来时的“门”。
    尹蕾娜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知道那里的环境，气候，地理，还对人文，历史，乃至灵界和仪式魔法的相关都有了解，就好像是真的亲眼见过那里，甚至是在那里生活过……或许，他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人？
    是主的选民？
    莫非他来自东大陆，是主挑选的卷者，选民中的被宣召之人，注定要为那片大陆开启大门之人？
    天啊，这可真是，我又一次见证了历史的瞬间，我们都将被写入圣典的单独一个篇章之中……
    “原来如此。”
    尹蕾娜的心怦怦直跳，她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子里甩开，斟酌了几秒钟言辞，写道：
    “那么我这就去帮您联络‘黑之圣者’阁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和他直接对话？”
    不得不说，虽然极光会能进入神弃之地的人很多，但是能够出来的却没有多少。
    去年上半年有朝圣小队自发前往，虽然他们的领导者在出发前宣称梦见了巨蛇，疑似是得到了那位“命运天使”给予的启示，但依然在往东行驶的一个月后全军覆没，杳无音讯。
    也不知道他们是进入了圣所，还是在废墟之海遇难。
    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多次进入东大陆并且活着回来的，也只有“黑之圣者”利奥马斯特而已。
    “尽快。”
    克来恩稍微有些急躁，因为他不能一直待在雷霆之神的庇护之下，他需要晋升，需要消化，需要扮演，也需要力量，而东大陆与世隔绝，他去得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在这几天之内就有答复。”
    “好的，我会尽力。”
    她用笔把这个特定名词记下，随后和克来恩互相道别，确定了后续的联络方式后，迅速地结束了这一次仪式交流。随后她将纸张收起，迅速地走出了这个有着镀金边框的巨大落地窗的房间。
    “黑之圣者”的住所在……
    尹蕾娜离开房间，关好门，思考了片刻，响起现在教会里鼓励大家深入群众，从小事做起，从身边的事情做起，宣扬第三纪时主的教会，用所有人的力量一起重建自己的家园，而“黑之圣者”平时最常去的地方是特里尔西南边一个小居住区，他喜欢停留在那里，用自己的双手和周围的人一起修建房屋，搬运沙土和砖石，然后平静地在休息的时候对所有人传教解经，讲述圣典中的故事。
    “现在还没到下午。”
    尹蕾娜匆匆地看了一眼外面太阳的高度，准备立刻前往西南边，把“黑之圣者”给抓过来。
    她不是蔷薇主教，不能用血肉的方式传递信息。他们又是平级，让下属去喊人终究有些不好，违背了主的期待，那只能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装饰着金色金属的鞋跟和大理石地面频繁地碰撞，光明大教堂中每一处的采光都非常好，镜子、天窗和黄金、水晶的搭配天衣无缝，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阴暗的角落。
    不过，在重建工作中，大教堂支出了大量黄金作为工费和安置费和补贴，现在鼓励积极工作。
    尹蕾娜脚步飞快地下楼，但就在她穿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尹蕾娜的灵性忽然有所触动，本能地朝着一侧挪开了半步，似乎是绕过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被她绕开的那片空气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像是从一开始就有人站在这里似的。
    尹蕾娜好奇地看着对方，看着这位金色眼眸、面目和善又白发苍苍的老先生。他看上去平平无奇，会一眨眼就淹没在人群中，但那双眼睛却又让人无法忘记，仿佛只是看着，就会被勾起一些内心的往事。紧接着，尹蕾娜想起了这些特征属于谁，她大为震撼，急忙在胸前画出十字，屈膝行礼：
    “贵安！赫密斯殿下！”
    “中午好，女士。”
    赫密斯温和地笑了笑。她的话语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远比身为“光之祭司”的尹蕾娜自己的安抚能力还要强大，她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感到了放松和愉悦，所有的紧张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预言告诉我，今天我会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赫密斯先是语气诙谐地开了个玩笑：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配合手中的文件，像是一个恰好路过的大学教授：“预言指引我找到了你，女士，或许，我可以帮上你的一些忙。”
    “这，这怎么敢……”
    尹蕾娜踌躇了几秒，但是看到赫密斯饱含着澄澈的好奇和善意的眼神，又考虑到对方的地位远比自己要高，她匆匆地屈膝行了个礼，低声说道：
    “尊敬的赫密斯殿下，主的卷者将要前往圣所，带着选民们来到我们这边的世界。”
    赫密斯微微动容：“圣所……圣所……”
    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嘴唇嗫嚅着，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词，随后她稍微有些急切地询问尹蕾娜：“主的卷者什么时候出发？他要带领朝圣的队伍，还是独自一人前往？人选定下来了吗？”
    尹蕾娜想起观众可以完美地隐藏自身的情绪，又或者是主动做出一些伪装的情绪来引导他人，她不太确定眼前这位天使的真正想法，但这位毕竟是天使，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说：
    “卷者说，他将独自一人前往。”
    “他请求我找到‘黑之圣者’阁下，利奥马斯特阁下是最了解‘大灾变’后的圣所的人。”
    “主的卷者在特里尔？”
    赫密斯先是问了一句，然后笃定地直接否认：
    “不，如果他在这里没必要让你去寻找，他肯定也不在因蒂斯，凭借圣者的本领可以轻松地来往两地，他在国外，而且在比较遥远的位置，还想要隐蔽行动，与此同时，我没有任何关于这位卷者的记忆，也没有见过他的印象……他是那位神秘的x先生，继任贝克兰德据点负责人的圣者，对不对？”
    尹蕾娜语塞，但点了点头。
    “那么我也很想见一见这位卷者阁下。”
    赫密斯露出笑容：“利奥马斯特就在西南方的小教堂里做祈祷，走，女士，我和你一起去。”
    ……
    “让一段遗落的历史重回当前时代……重回，而不是重现……如果是重现就好了，可惜这两者的含义完全不同啊，如果是重现，只要我写出第四纪或者第三纪的真实历史，将想办法它们传播出去，就算完成仪式……不过这样，我可能也会随时面临被教会上门查瓦斯计费器的危险，就算是屡次帮助我的雷霆之神，应该也不会乐意见到第四纪乃至第三纪的历史被公开……唉……到底是有恩于我……”
    我多少要顾忌她的想法，不能忘恩负义……克来恩略微头痛，握着钢笔的右手停顿了下来，他已经在思考未来的事情，本能就分析起“奇迹师”魔药的内容。
    “前往东大陆，让那里的人们离开，重返南北大陆，让那遗落了两三千年的历史降临于当前时代，这果然还是目前最好最高效最完美的办法，我想不到别的了。”
    “不知道查拉图当初完成的仪式是什么……又或者，她作为见证历史的古老第四纪贵族后裔，又已经与世隔绝三百年以上，她重新出现在世界上，本来就相当于一段失落的历史重回当前时代了？”
    克来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把查拉图和罗塞尔联系起来的话，他倒是会想到“在因蒂斯重现工业革命也是让失落历史重回当前时代的办法”，但那时查拉图早已是序列二。
    但密修会给罗塞尔提供了不少帮助，或许那时也有序列3借助这个事件顺势晋升。
    “果然，‘奇迹师’的非凡能力有部分来自历史，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仪式要求……其他‘古代学者’要怎么完成呢？”克来恩看着自己的桌子，从另一个角度思索起可能的解决方案，“如果是我，只能想办法将一些人一些历史与现实隔绝，直到他们已经被遗忘，才让他们重回当前时代，这可能需要三百年，五百年，甚至更久……这真是一个邪恶的行为啊……呵呵，莫名想到了桃花源记……”
    “不过，把神弃之地的人带出来，这可不比躲过阿蒙追踪容易啊。”
    “根据小‘太阳’他们对神弃之地的探索，目前知晓的离开神弃之地的官方路线是进入‘巨人王庭’，打开沉睡着‘暗天使’萨斯利尔的宫殿，这位是远古太阳神的负面人格，在天使之王里排名第一，号称天国副君，她竟然没有死去，力量恐怕不会比天使之王弱多少……而且，她如今的状态受我完全不清楚，可能得进入神弃之地，和白银城接头之后才有机会调查……”
    克来恩缓慢吐了口气，觉得仪式还是有一定成功概率的。
    其实，他很清楚，就算没有自己，白银城也会一次次尝试打开巨人王居所的大门，找到离开这片被遗弃大地的办法，如同看见了火光的飞蛾，至死方休。
    不管怎么样，有了我的“加入”，成功的可能肯定会比现在高……克来恩下意识想要在打开“暗天使”沉睡之地的大门时将阿蒙引来，制造混乱，抵消“暗天使”苏醒带来的伤害。
    这是他相当熟练的一个战术。
    不过，他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实在太危险了。
    在多次的混乱和超乎想象的战斗之后，克来恩清楚地意识到了高位者的力量，本能就畏惧起了这些可怕的存在，不再有利用她们之间矛盾制造混乱的想法。
    她们仅仅只是存在本身，就能给周围的非凡者和整片地域带来无法承受的损伤！
    这种情况下，试图靠她们营造混乱的局势，已不是行走在深渊边缘，一不小心就会滑落下去可以比拟，没有坠入深渊，永堕地狱的决心，最好不要尝试。
    忽然，克来恩想到了什么，呼吸陡然停顿了一瞬。
    “我记得有谁告诉过我，阿蒙会清理在神弃之地中改信其他神灵的城邦……”
    “对！是‘太阳’戴里克告诉过我的！他不止一次探索到信仰真实造物主或者其他神的城邦，但那些地方都已经毁灭，成为了遗迹，有人在清理改信的异教徒！”
    “阿蒙！”
    “白银城和月城，改信了‘愚者’！”
    克来恩深深地呼吸，后背陡然被冷汗浸透。
    他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紧紧地咬住嘴唇，继续思考对策。
    “我得想办法，并且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就是……”
    他暂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我是一定要去的，哪怕只有一个人还没被寄生，我就要去把他拯救出来，这是我曾经给‘太阳’的承诺，也是给真实造物主的回应。”
    “神弃之地完美解决了这些困难，但又带来了更大的困难……‘暗天使’萨斯利尔……这位天国副君现在究竟处在什么状态，是否与远古太阳神的复活布置有关……这牵涉的层次已经达到这个世界的天花板了……我怎么总是卷入类似的事情……”克来恩自嘲一笑，大概能猜到这有“源堡”带来的命运方面的影响。
    他再一次深深地呼吸，思考起“奇迹师”魔药的事情。
    如果真的找不到配方，他就只能使用那几件0级封印物了，这无疑会造成更大的危险。
    时间静静地流逝，克来恩想了很久，做了很多计划，最后揉了揉脸，准备进入起居室休息。
    他飞快地洗漱完毕，躺到不太熟悉但带着安全感的床上，盖上被子，带着不安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清醒过来，看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客厅中，面前坐着熟悉的，衣着简朴，头发和眼睛漆黑的“黑之圣者”利奥马斯特，和一个陌生的白发老者。
    “你好。”
    白发老者主动地和他打了声招呼，让克来恩的心情和精神放松下来——下一秒克来恩的精神再次紧绷起来，这是“安抚”！来自“观众”途径的“安抚”！
    黄昏隐世会的高层？天使？难道是传说中的……
    克来恩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看样子你知道我是谁。”
    白发老者微笑，以手按胸，做了自我介绍：“很高兴见到你，年轻人，我的名字是赫密斯。”
    她像个老顽童一样微微昂着头，语气略有骄傲：
    “众多仪式魔法，和你们使用的神秘学语言，都是我创造出，又以我的名字命名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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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

 第414章 秘密庆浑

    752
    “我的名字是赫密斯。”
    “后世众多仪式魔法，和你们使用的神秘学语言，都是我创造出，又以我的名字命名的。”
    这位身穿灰白色长袍，样貌平平无奇，白发茂密的老者语气略带骄傲地说道。
    ……不是亚当，是赫密斯……真的是那位从第二纪存活至今，并且创造了古赫密斯语的赫密斯？那是至今为止依然独属于人类的，能够和灵性力量稳定产生共鸣的非凡语言……真的是本人？果然，她是一位“观众”途径的天使，黄昏隐士会的重要成员，甚至可以说是心理炼金会的源头之一……
    克来恩看不出也无法猜测这位古老的天使的年龄，只能说，在她的面前，第四纪的众神和天使，阿蒙，亚当，彼时的六神乃至远古太阳神，说不定都是她的晚辈！
    “您好……”
    克来恩发自内心地敬佩并向对方问好。
    但是……这，我只是想要咨询一下“黑之圣者”神弃之地的事情，怎么把这位天使给引来了？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克来恩疑惑地看向有着过于漆黑的头发和眼睛的“黑之圣者”，后者依然是一副老练苦修士的打扮，看到克来恩注视自己，主动朝他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看懂自己的意思，克来恩只得重新看向赫密斯，他正准备斟酌一下言辞开口询问，忽然福至心灵，大脑中灵光一现——
    赫密斯曾经发明了古赫密斯语，还是人类以身试药的先驱，必定是对人类有极大善意和认同的；
    赫密斯出身于第二纪，后来追随过远古太阳神，而远古太阳神的主要教区就在东大陆；
    她这次突然出现，难道是天使的灵性知觉，或者是预知到了什么，想要跟我一起前往东大陆？
    他大概刚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白发茂密的赫密斯就露出了笑容：“看来你已经猜想到了我的来意。”
    ……不愧是“观众。
    克来恩有种已经被完全看穿的感觉，什么想法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作为这条途径的天使，她可以轻松地读出周围的人的情绪并加以引导，也可以随时精准地把我自己的表情动作乃至肢体语言，影响他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条途径最擅长玩弄人心，克来恩忍不住开始思考，赫密斯刚一出来就主动展现出自己的成就和魅力，是不是也是故意为之。
    “抱歉，年轻人，我选择从这条途径成为天使，就难免有类似的毛病。”
    似乎也是看出了克来恩复杂的心情，赫密斯很是诙谐地用自己开了个玩笑：“不过，你猜得没错，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正是自荐。”
    “虽然我已经知道你打算一个人前往，但还是想要加入。”
    这样的性格的长辈很难真正地让人讨厌起来，克来恩没有感觉到安抚的力量，但他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心情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确实，赫密斯的开场白是不是故意想要引起自己的好感又有什么关系？论迹不论心，赫密斯做出过如此多的贡献，也没有对他不利，自己没有必要太紧张。
    嗯，还是这段时间积攒了太多的压力……我确实需要找一个可靠的心理医生聊一聊……
    克来恩眼神飘忽了一瞬，他想起自己信得过的心理医生似乎只有“正义”奥黛丽一人。
    而奥黛丽现在也只有序列5，不说能力有限，她没有经历过克来恩类似的事情，甚至都无法想象出来，克来恩当然也不会把自己来自第一纪以前的古老时代和被天使神灵追杀的事情告诉她。
    不和心理医生把话说开，会导致奥黛丽能够提供的治疗方法变得相当有限，不一定有太大效果。
    虽然站在眼前的赫密斯老先生显然是一位更加优秀的心理医生，但只是相处还好，和赫密斯先生谈话，合作是一回事，把自己的烦恼和内心的一部分展现在对方面前又是另一回事了。
    “感谢您。”
    克来恩思考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下来，己方的实力增长总是让人感到安心的：“我原本计划单独前往，如果您愿意与我同行，那么也将会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句话，赫密斯似乎松了口气，变得轻松起来：
    “呵呵，你是那位造物主的卷者，序列3的圣徒，只需要再前进一步就能登上从神之位。现在这一步也要踏出了，我作为长辈，作为你未来的同事，来你面前自荐，倒是我有点厚脸皮了。”
    克来恩听到她的暗示，忽然心中一动：
    赫密斯听起来知道“奇迹师”的晋升仪式！
    她知道我的途径，也能看出来我这次前往东大陆就是要完成晋升“奇迹师”的仪式！
    那她会不会知道序列一的魔药名称，配方和仪式？两个高序列“占卜家”都建造了一个古怪的秘偶小镇，还有古代那神秘莫测的“桃花源”，这到底有什么要求，又该怎样做呢？
    克来恩心跳加速，他确信赫密斯能够看出自己的想法，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暗示了回去：
    “您言重了，您是神秘学的开拓者，值得敬重的先驱，我也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更多指点。”
    赫密斯平凡且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朝克来恩点了点头：
    “或许，这一趟旅途会让我们都十分满意。”
    旅途，会让我们都满意……克来恩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不太确定这是不是赫密斯的回答——她是不是在说，序列一的魔药配方线索和晋升仪式都隐藏在东大陆？
    什么事情会让她满意？很有可能是顺利开启神弃之地的大门。
    这是天使的预言？预言？她不是观众吗？
    对了，她在传说中“以身试药，寻找非凡的路”，既然没有失控，那她很有可能是那五条途径的混合天使，并不是单一的“观众”！
    嗯……“阅读者”途径里有类似“预言家”的序列？
    克来恩想来想去，觉得那相邻的五条途径里，也只有“阅读者”看上去最像有预言的权柄。
    说到这里，克来恩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他忍不住好奇，并且拿出了和“红光”交流时的礼貌：
    “赫密斯先生，我想要斗胆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请说。”赫密斯似乎也像“红光”一样开始和他比谁更有礼貌。
    得到允许，克来恩看了一眼已经开始闭目养神，并且旁若无人地在口中喃喃自语地念诵着造物主的祈祷词的“黑之圣者”，缓缓地问：“您……为什么选择在‘观众’这条途径晋升？”
    赫密斯笑着回答：
    “这条途径，能够让我随时检视自身，确认自我，以清醒的状态来维持‘我’的自我认知。”
    “相信你也知道，‘安抚’能够减轻魔药的副作用，缓解非凡特性中的遗留精神烙印带来的精神分裂，并且稳定自身，在神性和人性的冲击中找回自我。”
    “我没有什么太远大的志向，不以成神为目标，那么这条途径的天使就是最适合我的。”
    原来是这样……克来恩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观众”的失控概率相对较低，但是他们也很有可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失控，就像克来恩还在廷根的时候，在精神病院里遇到的那个“心理医生”。
    他明明是“心理医生”，却选择成为病人，最后疯了。
    咦？
    “等一等，赫密斯先生，我又有了一个问题。”
    克来恩的呼吸急促起来，突然问道：“在第三纪的时候，远……造物主是‘观众’途径的真神，是世界上最强大最优秀的心理医生和观众，是这样吗？”
    利奥马斯特睁开了眼，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这个神卷者。
    赫密斯脸上的笑容稍微减少了些许，妄自评价神灵，揣测神意，这句话有些过于大胆，这也不是信徒乃至神卷者该做的事情。她对克来恩和造物主之间的关系感到略微的好奇，但她的预知告诉她，她将会在即将到来的东大陆的旅途中获得答桉，因此她没有声张，而是平静地说道：
    “你可以这样想。”
    看在克来恩确实对远古太阳神有着尊重的份上，赫密斯没有减少自己对他的好感。
    虽然称不上虔诚的信徒，但赫密斯和那位造物主的关系也相当密切，如同朋友，如同同辈。
    “……那么，您刚才说过，高序列的观众，可以使用‘安抚’缓解非凡特性中的残留精神，还能减轻失控带来的影响。”克来恩的手微微抓紧了裤子，紧盯着赫密斯，“那么，已经是多途径真神，是当时最强大的神灵，并且也是最完美最优秀的心理医生的造物主，为什么她却选择了自杀呢？”
    “你在说什么？”
    赫密斯还没说话，利奥马斯特却先一步忍不住了，怒目圆瞪。
    极光会流传至今的盛典上可没有“造物主自杀”这一茬，有的只是众神背叛了主，分食了她！
    倘若大灾变是造物主自杀的连锁反应，那么让他们这些发自内心地觉得造物主善恶分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虔诚善良者上天堂的信徒该如何自处？
    ——所有的信徒和教会都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神灵是公正的，正义的，那么是恶人逍遥法外，还是好人家破人亡该如何看待？
    ——这绝对是最难以理解、最无法解释，也是信徒最接受不了的，除非你信仰的神是“深渊”。
    赫密斯给利奥马斯特施加了一个“安抚”，后者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下来，并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再次安静地念诵祈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想不到……你连这些都知道。”
    赫密斯深深地看了克来恩一眼，那目光让克来恩感觉有些嵴背发凉，却没有恶意。
    “是的，我知道，但我也不知道。”
    克来恩想要移开视线，但还是努力地忍住，抵抗起直视那双金色的巨龙之眼带来的的恐惧：
    “那不仅是一个人的自杀，那是一个神灵的死亡，最强大的神选择了自杀，她的死亡让整片大陆流淌起罪孽和灾厄，永恒的黑暗，无尽的怪物……我相信造物主绝对不是‘想要让整个大陆为自己陪葬’的神，如果还有别的选择，她绝对不会自杀，到底是什么让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请您告诉我，赫密斯先生，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一个多途径真神都这么害怕？”
    他鼓起勇气把这些话说完，本以为赫密斯会多少表现出一些不满或者愤怒，却不想这位平凡平静的老先生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并逐渐地，缓慢地，浮现出了一丝悲哀。
    “你来自那里啊。”
    “原来……原来这就是你们的想法。”
    赫密斯叹息着，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哀，克来恩一愣，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区别，但紧接着他明白过来，选择了默不作声，观察着这位天使的一言一行。
    “你们受苦了，你们受了太多的苦。”
    “造物主遇到的是极其恐怖的事物，无法战胜的，绝对不可能杀死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她自己……所以她才会选择自杀，但是她也没能彻底杀死自己，直至今日，她终于还是……”
    赫密斯轻声说，她抿了抿嘴，有些不忍心，于是强迫自己转移话题：
    “你来自哪里？哪个城市？”
    克来恩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没说话。
    “……月城，守望封印的月城还在吗？”
    “还在。”克来恩回忆着说道，“他们没有干净的食物和水，肉体严重畸变，新生儿里几乎已经没有正常的孩子了。”
    “还有多少人活着？”
    克来恩沉默片刻，低声道：“不到三万。”
    “不到三万……不到三万。”赫密斯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们还铭记着造物主的光辉吗？”
    “……”克来恩艰难地点了点头，“直到几个月前还是这样，不过现在，幸存者大部分都已经改信了‘愚者’，‘愚者’的信徒和神使为能找到的幸存者都提供了干净的食物和水。”
    “‘愚者’，嗯，我知道‘愚者’。”赫密斯的神情变的肃穆，“造物主的故友，来自漫长的时光之前的另一位伟大存在，她已经苏醒，即将回归，造物主也委托了这位存在救助幸存者。”
    克来恩没说话。
    “不过，如果他们改信了，我们就必须尽快行动了！”
    赫密斯忽然一扫之前的悲伤颓唐，振作了起来：“造物主的次子‘时天使’憎恨背弃父亲的异教徒和改信者，她绝对不会认可‘愚者’，哪怕这是造物主的首肯。拯救那些人，迫在眉睫！”
    tbc
    ——————
    晚安！

 第415章 变化宜刏袌

    753
    白银城。
    教堂的小房间中，聆听着“愚者”先生时隔数天再次将下的神谕，戴里克只觉得如释重负，双腿发软，仿佛身上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曾经被神灵抛弃过一次的白银城对类似的事情极为敏感，而神灵向来高深莫测，就算突然离去也只能算自己倒霉。戴里克也不敢保证宽厚仁慈的“愚者”先生会一直帮助自己，这是还心存一丝希望罢了——如果超过七天还没有任何回应，那么戴里克也就只能把这件事情告诉首席。
    无论是改回原来的信仰，还是和之前的数百数千年一样怀揣着期待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回应都好，总之不能再耽误更多自救的时间。
    就算“愚者”先生也和造物主一样因为某些原因离他们而去，那戴里克也不会放弃。
    白银城已经见到了阳光，得到了安全的食物，通过“愚者”得知了另一个古老而遥远的城邦的存在，意识到自己在黑暗中并不孤单。只要时机合适，即便没有神灵的帮助，他们也会合作起来，向西边前进，尝试打通巨人王庭的大门。
    这或许会需要很久很久，需要很多代人的努力，但不会比他们在黑暗中彷徨的时间更久了。
    “我知道了，尊敬的‘愚者’先生！”
    “我会将白银城的事情汇报给您……您是说，这段时间里会有邪恶的存在从外面靠近白银城？”
    得到这个情报的戴里克有些疑惑，他一时没想明白白银城有什么值得邪恶存在来破坏的价值，但他对来自“愚者”的提醒深信不疑，决定马上就把这些事情告诉首席科林·尹利亚特。
    戴里克原本准备询问“塔罗会”的事情，询问聚会何时继续召开，但他却觉得“愚者”先生好像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不仅没有提会议的事情，也没有提到其他人的情况，甚至连之前突然和他们断开联系、终止会议的事情都没有提到——虽然伟大的神灵也没有和他们解释的必要，但戴里克还是莫名感觉到一丝违和，因此，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结束了祈祷之后，他离开小房间，准备去寻找首席。
    忽然，他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处。
    在漆黑的夜色中，白银城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亮着微弱的灯光——而城外的远处，半空中漂浮着两个巨大的、明亮的灯笼！
    不！那不是灯笼，哪里有亮绿色的灯笼？！
    当意识到那不是灯笼，而是一头比白银城的墙壁还要高数十米的巨大怪物之后，戴里克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惊愕恐惧到了极致之后他甚至忘记了现在该做什么。
    但好在什么都没发生，那两盏巨大的灯笼在远处的夜空中来回飘荡，似乎是巨兽正在白银城外遥远的荒野上徘回，随后，灯笼消失了，不知是闭上，还是去了远处。
    许久之后，戴里克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心神震撼，后背的衣物已经完全浸透了冷汗。
    “那是什么？”戴里克冷汗津津，伸手抹了把额头，然后又抹了一把，又抹了一把。
    “一个很恐怖的怪物……从来没有遇到的恐怖怪物！”
    “我的胆子太小了，我居然被吓到了！是怪物自身携带精神震慑之类的非凡能力，还是它的序列远远超过我？它肯定极其强大，但为什么没有袭击我们？难道它拥有智慧？”
    “呼，必须告诉首席……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首席。”
    戴里克迈开步子，像是刚刚学会走路一样僵硬：
    “我还需要一个警报器，带一根针好了，再遇到这种情况，就咬自己一口，不能浪费自救时间……”
    ……
    克来恩被这位老先生的语气所感染，他动了动嘴，想要说自己并不是东大陆的人，但是涉及到源堡和在这位天使心中撕破颇有地位的“愚者”，解释起来又会有些复杂。
    不过，现在阿蒙取得了源堡，这趟旅途的危险想必已经指数倍增加，白银城和月城肯定不会相信一个序列3会是“愚者”，所以我只能以“愚者的使者”的身份前进。仔细想想，就算赫密斯一直把自己当做东大陆的人也没有什么关系，外面的人能进去，那把里面的人带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除了小“太阳”没有人知道我是谁，如果阿蒙以“愚者”的身份下达神谕，那这两座城市都不会信任我。神弃之地没有阿蒙的分身是不可能的，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都被寄生，阿蒙在神弃之地玩折磨我的游戏……如果他们因此受到侵害，那么这必然算是我这个“愚者”的过失！
    想了想，克来恩神情肃穆，把一个最为重要的事情告诉赫密斯：
    “赫密斯先生，这趟旅途可能会相当危险。”
    “我们不会得到多少援助，因为‘时天使’阿蒙已经从‘愚者’的手中夺走了源堡！‘愚者’接连受创，恐怕不能给我们的东大陆的行动提供任何帮助。”
    “源堡……你竟然还知道源堡？”
    这下轮到赫密斯惊诧了，她看着克来恩，回忆着此人刚才大逆不道的言论，忽然间明白过来：
    “你对造物主的敬畏有限，但是却知道‘源堡’，知道和‘愚者’相关的事情。”
    “所以，你其实是那位‘愚者’的卷者，是吗？”
    克来恩点了点头，赫密斯便顺理成章地把后面的事情也推测出来，越说越觉得合理：
    “我明白了，应该是在伟大存在‘愚者’苏醒之后，造物主就已经和她达成了协议，由这位‘愚者’来拯救东大陆的人民，而东大陆的人民也顺势改信，为‘愚者’贡献一批稳定的锚点。”
    “毕竟，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还没有信仰的人了，去任何一个神灵的教区传教，都会引来危险。”
    克来恩沉默地点了点头。
    白银城、月城和神弃之地的其他幸存者，从一开始就被当做是一种信仰资源，交易筹码。
    一开始是信仰资源，后来是顺理成章的扮演和“奇迹师”的晋升仪式，每一步都已经为他铺好。
    真实造物主希望克来恩拯救他们，也只是为这件事情的本质披上了一层含情脉脉的外衣。但如果真实造物主真的希望神弃之地的人们得到拯救，过得好一些，她可以很轻松地把他们全部送到外界。
    “极光会最开始也寻找过‘愚者’，但一无所获，想来是因为这位古老的神灵刚刚苏醒，并不存在信徒，也没有锚点，只有零星的几个被她注意到的‘卷者’会试图将这个名号传递出去。”
    “所以无论极光会怎么寻找都没有结果。”
    “呵呵，造物主已经和‘愚者’有了联络和交易，放任手下的成员继续寻找‘愚者’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也就只有最初的几个月力度稍微大一些，之后就没有相关的神谕下达。又过了一段时间，忙于各种事情的极光会成员早就不顾上寻找这个缥缈的‘愚者’，已经完全被搁置不管了。”
    “唔……在有着那道灰雾封印的土地上，你能够得到那位的卷顾并不奇怪。”
    “那么，由你来拯救东大陆的人民，应该不仅是造物主的钦定，更是‘愚者’的意志。”
    赫密斯罕见地展现了自己的另一面，她自言自语般地分析着，仿佛抽丝剥茧般从种种细节里寻找真相，又像是在以幕后之人、或者说一个“作家”的身份，从容地梳理着故事的逻辑和剧情。
    她的分析听得克来恩心中越发惊骇——赫密斯目前还以为自己是来自东大陆的人，是被造物主和“愚者”同时选中的人幸存者。但她的推测每一步都是极其合理且自然的，抛弃“愚者”本身并不是伟大存在，以及“愚者”是神灵卷者信徒三位一体这件事，她的猜想完全正确。
    “不过……你说源堡被夺走了……是什么意思呢？”
    分析了一波之后，赫密斯的眉毛又一次皱了起来，喃喃自语道：“难道说‘愚者’不是……”
    不对啊，能够和造物主交谈、讨论交易的，这世界上除了“源堡化身”、“诡秘之主”还会有第二个人吗？如果不是“源堡化身”，哪又是谁在悄无声息之间得到了源堡，掌控了它？
    赫密斯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在脑子里列出一个又一个候选人来，最后全都被她一一划掉。
    “难道是帕列斯·索罗亚斯德？”
    有可能！放眼所有足够资历也足够实力的古老者里面，似乎也只有这个人合理一些。帕列斯的曾祖父是所罗门帝国的重要天使，和真实造物主有盟约关系并不奇怪，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和她的家族也一直站在所罗门帝国的那一方，因此族人死伤殆尽……某种意义上来说，从第四纪销声匿迹，到此刻才以“愚者”的身份重新回归世人眼中，也算是一种“苏醒”？她一直被阿蒙寻找，也能解释被抢走源堡的事情，但如果真的是她，那她被抢走的恐怕不止源堡，还有序列一非凡特性和生命……。
    “说不定也会是封印那一边的某位存在，隐者阁下分享的故事很有趣，但还是不要细想。”
    一想到“愚者”可能是帕列斯，而帕列斯遭遇阿蒙之后可能已经不测，赫密斯看向克来恩的眼神明显变得怜悯了一些，怜悯起这个信仰了两个伟大存在，结果两个信仰全都不幸遇难可怜信徒。
    克来恩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看着赫密斯时而思考，时而若有所悟，半天都没有说话。
    犹豫了好一会儿，克来恩还是试探着问道：
    “您好像……对阿蒙得到源堡的事情并不意外？”
    沉浸在“帕列斯是不是已经死了”和“时天使是不是要成神了”的思绪中的赫密斯被克来恩焕醒过来，她笑着摇了摇头，为他解释道：
    “我很意外，但这也早有预言——你或许没有在古籍上见过，造物主说，‘时天使’阿蒙是她的次子，是狡诈之神，恶作剧之神，同时，也是末日来临时的光。”
    “而‘空想天使’亚当，是她的长子，造物主同样做出预言，她会是后世万物的救主。”
    讲到这里，回忆起亚当的突然暴毙，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根本看不出本来面貌的时代潮流，那些计划里不该死却死了的神，和该死的却复活了的伟大存在，赫密斯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小声说道：
    “不过，我现在也有点怀疑这个预言的真实性……”
    清了清嗓子，赫密斯没有把自己不安和怀疑的情绪传递给克来恩，声音醇厚，娓娓道来：
    “造物主是希望阿蒙成为‘末日来临时的光’，但她并没有如造物主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对人类，或者说对地球有着足够的爱和执念的人，或者说，这孩子的世界其实很小，只有她的父亲，她的哥哥，还有几位天使之王和东大陆的信徒，但是在那件事情之后……除了她哥哥的一切也都被划分到了不可信任的分类中。她恐怕不会承认‘愚者’和造物主的约定，我们要做好更多的准备。”
    克来恩莫名感觉赫密斯和真实造物主有些相似，并且比造物主看上去还要年轻一些。又或者，从那个时代并肩走出来的人类必然有着相当多的相似之处。
    “至于我……当我决定加入现在的造物主的阵营的时候，或许也失去了阿蒙的信任。”
    原本是亚当的麾下，黄昏隐士会的重要人物之一的赫密斯吐出一口气，开玩笑似的说道：“不过，比起亚当，我还是觉得现在的造物主的政策更好一些！人类的生命不是一个个姓名，也不是一串数据，而是无数个家庭，计划再怎么冰冷，也还是需要点人情味，不是吗？”
    这让克来恩有种再一次见到真实造物主的感觉，不过，赫密斯和真实造物主，或者说当初的远古太阳神应该还有很大的区别。
    后者似乎是已经习惯了把重大的责任和宏大的叙事揽到自己的肩膀上，习惯性地做出许许多多的谋划，比亚当更有人情就在于她会在决定之后跟你说一声，但事先并不和你讨论，你不认同她也不太可能改个方案，依然执着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推进，等着你有朝一日大彻大悟。
    克来恩就大彻大悟了。
    最开始抗拒真实造物主，紧接着理解真实造物主，现在去追寻真实造物主。
    这一条教科书般的流程就是真实造物主想看到的。
    但是——就算你确实认清了，想开了，决定去这么做了，事后还总是觉得心里有个小小的疙瘩，倒也不是排斥，只是想起来了，就会跟着想要叹息一声。
    而前者……克来恩看感觉自己似乎有点能看明白赫密斯，但又有点看不明白。谈到阿蒙的时候，克来恩感觉似乎听出了一点很明显的遗憾。这位老者同样是领袖式的人物，如果没有远古太阳神横空出世，那么最终就会是赫密斯这样的人一代一代地把人类支撑起来。
    而在有了远古太阳神之后，这位老者就似乎卸下了重担，数千年来都没尝试过晋升序列一，第四纪也没有留下什么传闻，似乎完全隐居起来，像是个学者一样追求起知识和发展。
    就在他思绪纷呈间，赫密斯已经略带期待地问道：
    “怎么样，除了我之外，你那边还有可以喊来帮忙的力量吗？”
    帮忙？
    克来恩想了想：“战争天使。”
    “得到了源堡的阿蒙不具备全知，我可以用心理学隐身将我们隐藏起来，进入东大陆。”赫密斯点点头，“利用心灵链接，红天使也可以使用我的力量，这样更加稳妥。”
    克来恩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源堡的视野可以看穿‘心理学隐身’。”
    “唔，这我当然知道，想要阻拦源堡的视野，至少也需要混沌海那样的存在，不过……”
    赫密斯话锋一转，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虽然在过去的成百上千年里，阿蒙都在神弃之地徘回，但东大陆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混沌海就在那里，得到了源堡的时天使不会再待在东大陆了，也不会一直通过源堡频繁地注视东大陆，除非她想引起麻烦……而对她们来说，我们只是几只想要浑水摸鱼的小虫子，相对还是安全的。”
    “我们也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当小虫子，然后带着其他的虫子逃跑，就可以了。”
    克来恩被她劝说得略微放下心来，之后，赫密斯又“唤醒”利奥马斯特，三人讨论了一会儿东大陆的风土人情，地理环境，互相交流了一些知识，并且画出了简易的图纸。
    梦境似乎到此结束，克来恩感觉自己的精神再次放松下来，迷迷湖湖地下坠，陷入了沉睡。
    tbc
    ——————
    此时的梅迪奇正在容器调试时间内自己和自己打牌。

 第416章 就像是人类一样敠鲛

    754
    阿蒙敲了敲面前的青铜长桌，桌子便化成灰雾消散。
    回应结束，她和深红星辰的联系也逐渐断开。在克来恩把源堡丢给阿蒙的时候，刚好有好几个人都在对“愚者”先生祈祷。而其中，来自神弃之地的“戴里克·伯格”引起了阿蒙的兴趣。
    她随意地用源堡的视野朝那个“白银城”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块地方不仅和自己记忆中的白银之国相去甚远，还发现自己好像也并没有认真地观察过曾经的白银之国。
    欺诈哄骗了对方几句之后，阿蒙就把他丢到了一边。
    偌大的源堡里空空荡荡，只剩下阿蒙自己坐着的这把高背椅，和被她丢到远处的黑纱和十字架。
    她不喜欢长桌和数把椅子的搭配，这让她联想到“救赎蔷薇”，和那群可耻的叛徒们。
    高背椅上的标志已经从“无童之眼，变化之线”构成的“占卜家”途径标志变成了如同不规则时钟般的“错误”，阿蒙在椅子上待了一会儿，找回了一点曾经还是“时天使”时候的感觉，但这份新鲜感和怀念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已经不会有人朝“时天使”祈祷，向“愚者”祈祷的也没有。
    人们对“恶作剧之神”总是有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恐惧，在第三纪的时候，信徒之间也总是流传着“向时天使祈祷就会怎样怎样”的传说，但这就像是觉得“战争之神”必然战无不胜一样没有道理。阿蒙在那时还不至于总是无聊到拿信徒做游戏，毕竟能愿意向她祈祷的本来就少，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会在玩了一通之后让他们恢复正常。
    过了一会儿，阿蒙觉得有些无聊，她挥了挥手，灰色的雾气浮动起来，但是半天都没有凝聚出形状来，像一阵灰色的龙卷风一样在这个空旷的“城堡”内盘旋。
    刚刚得到源堡的时候的兴奋劲头很快过去，阿蒙在里面转悠了一圈之后，就突然感到很不爽。
    因为她意识到没有人能和自己分享这件事情。
    如果亚当还在，她至少还能通过源堡的视野突然出现在那个长年累月躲在心理学隐身里暗中布局的偏执狂，然后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或者在她的周围布置一圈秘偶和分身，一起戴上单片眼镜朝她笑，笑自己比她快了一步找到源质。亚当不敢接触混沌海，但有人把源堡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如果真实造物主还在，自己也能去东大陆耀武扬威一会儿，或者去给叛徒们找找气受。
    但叛徒里奥塞库斯已经死了，赫拉伯根半死不活地躲藏着，列奥德罗频繁地搜索灵界，坚持不懈地寻找源堡的踪迹，把灵界七光吓得瑟瑟发抖，不敢高声说话。
    阿蒙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人来传递一下自己的心情和想法，虽然，神话生物不依靠情绪活着，也并不会有分享和取得回馈的本能，但被远古太阳神教育过的她依然抱有了一部分相当“人”的个性。没有人说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阿蒙也可以自己和自己交流，虽然分身要说什么她都知道，但一千次一万次的赞美本体也能换来她几分钟还算不错的心情。
    想到这里，阿蒙突然有那么一点后悔把那个异常的分身抹掉了，至少他或许能说点不一样的话。
    他帮克来恩遮遮掩掩，那他如果知道克来恩主动把源堡送给自己，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喜欢那些脆弱又没有什么价值的普通物件，那就把那些东西给他又怎么样？给他，给他一些珍贵的自由，然后再把他的一切都取走，他想必也会给她一些很惊喜的反馈。
    想了一会儿，又发了一会儿呆，阿蒙跳下青铜高背椅，走向了灰雾的深处。
    高背椅也化作雾气消失，阿蒙一个人跋涉在这由无尽的雾气构建的世界里，她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六级台阶——她已经上去过，看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灵魂，疑心这就是她一直在追寻的“第一纪以前”的秘密，那时候有人类生活过，有文明存在过，而自己的父亲也是其中一员。
    她随便从里面抓了几个灵魂出来，投放到自己的分身和刚刚做好的秘偶身上，读取他们的记忆。
    阿蒙从台阶旁走过，进入灰雾的深处，深色的雾气涌来，历史迷雾在她的眼前缓缓展开。
    头一次借助源堡拥有了“历史”的权柄的时天使好奇地左右看了看，然后便有目的地进入雾气。
    她走了进去，没过多久，迷雾中便出现了无数流动的火焰。
    福根之犬们从历史迷雾中接连浮现，它们好奇地靠近了这位新的“源堡主人”，思索着她为什么和上次不一样。见阿蒙也没有表现出允许它们靠近的样子，便有些拘谨地远远跟在她的身边。
    阿蒙没有管那些不过是半个序列3的灰雾生灵，她径直往历史中走去，无数的历史碎片像明灯一样接连亮起。她走过的地方，几乎每一块历史碎片都被点亮。
    第五纪飞快地倒退，陨落的四皇重新出现，威风凛凛，而后血皇帝眼中的疯狂褪去，变成了还是执政官的亚利斯塔·图铎，又变成了黑皇帝麾下的“熵之公爵”。魔狼回归霍纳奇斯山脉，三位征服者再次出现，齐聚在所罗门的帝国中，黑皇帝坐上王座，戴上帝冠，属于人类的时代正式开始。
    她再往前走，天空突然黑暗下来，大灾变中的东大陆映入她的眼帘，一切都如同那最不想被回忆起的那天一样，阿蒙的脚步稍微停顿一下便继续向前，她看到罪恶回到了众神的身上，太阳破开了天空的阴霾和黑暗，造物主的光辉笼罩大地，天使们环绕她的身边，天上和地下都满溢着赞美。
    阿蒙停下了脚步。
    她在那块历史碎片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比起现在更加稚嫩，更加幼稚的自己。那时的自己一时兴起偷走了造物主的神殿的屋顶，躲在暗处看着正在开会的天使之王们和父亲摇头叹息。
    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阿蒙再次迈开腿，缓慢地走了过去，进入了那片历史碎片之中。
    那片历史碎片之中，曾经的风天使、智天使和纯白天使都好端端地坐在桌边，争论着自己管辖的那个国家下一步的政策应该是什么。梅迪奇试图从她们那里要到一些军费，好去把那些巨人和巨龙余孽赶得再远一些，亚当在想办法把阿蒙找回来，而笼罩着光辉的远古太阳神笑着看待这一切，乌洛琉斯拿着一支笔，低着头在桌面上即兴绘画，把这幅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画成了一副宗教大作。
    阿蒙走进了历史碎片，那个躲藏在墙角的她自然就消失了。
    这时，亚当似乎也刚好找到了自己的兄弟，心理学隐身潜伏到阿蒙的身边后才出现，低声说道：
    “阿蒙，你不应该在这时候恶作剧，父亲她们正在开会，快把会议厅的屋顶还回去。”
    阿蒙看着这个没有长着胡子的兄弟，又想到父亲死后那个一心想要在自己的身上复活父亲的“偏执狂”，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们确实不需要亲情，但这世上现在已经只剩下我们两个可以互相信任了，你却这么坚持地想要让我连你都失去？何况你换回来的就是父亲吗？——她没有说话，亚当的眉头却舒展开来，松了口气：
    “好的，你快还回去，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
    阿蒙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是屋顶一下子就回来了，遮住了原本的天空。
    坐在尽头的远古太阳神也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自己的次子，或者说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阿蒙躲在那里，只是依旧放任了对方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
    远古太阳神朝她点头：“阿蒙。”
    “嗯，父亲。”
    阿蒙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
    紧接着，她愣住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足足两个纪元没有再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既然回来了，那就坐下。”远古太阳神又说，她朝桌边的某个位置抬了抬下巴，众神的殿堂里当然也是有“时天使”的位置的。
    阿蒙捏了捏自己右眼上的单片眼镜，脚下转了个弯，走到了那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随意地坐下。反正天使之王们基本不会和她搭话，亚当也只是更喜欢观察，而不是跟自己的兄弟说悄悄话。
    与此同时，一只白色眼圈的小乌鸦像是爪子里装了弹黄似的蹦跳起来，从远古太阳神的座位下蹦了出来，目的性极强地往上跳。
    它扑棱一下翅膀，飞上扶手，跳上父亲的手臂，最后蹦到了父亲的肩膀上，安逸地蹲了下来。
    ……
    又结束了一个下午的工作，来蒂·奥尔在医院的角落中舒展了一下身体，长长地松了口气。
    接着，她走到狭小的医院盥洗室，习以为常地在水龙头下搓洗起自己白大褂上的一块血迹。
    她只有这么一件工作服，但是经过了陶菲克的加持后有了很强力的防御和防弹功能，还能抵抗一部分放纵派的精神污染，四舍五入还是一种相当实用的中序列非凡物品。
    无论是效果还是意义，都是无法替代的。
    如果弄脏的话，虽然会有不少病人愿意帮助她清洗，但奥黛丽并不想麻烦人家。
    现在快到晚饭时间了，盥洗室里没有别人，但是弥漫着消毒水和血液的味道。医院是上上个月刚刚盖好交付的，由一个在加入放纵派走上非凡之路之前担任民间建筑师的活尸完成全套建筑工作。负责医院的陶菲克考察了一下，发现此人在加入放纵派之前，在在她居住的小城镇里颇有人望，是被殖民逼上绝路的良民，再加上她担保一个人就能做完包括设计在内的全套工程，便拨款允许了。
    于是，建筑师带领着自己的几个活尸，顺利地在一周之内把整个医院像小孩子玩泥塑一样捏了出来，不说设计有多好，至少够用了。
    她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找回了曾经的自己和曾经的生活，并没有出现任何放纵和失控行为。工作有效地缓解了她的疯狂，也因此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减刑，劳改服役年限从五十年降低到了四十八年。
    理查·恩斯特相当看重这部分人，并且把这位建筑师评选为当月的先进模范，希望所有病情不那么严重的放纵派成员们都积极向她学习，早日从永无止境的疯狂和血腥报复的想法中脱离出来，回想起自己真正期待的生活，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用对生命和未来的期待对抗放纵带来的疯狂。
    医院盖好之后，理查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置办了一批九成新的医疗用具和硬件设施，然后非凡者和普通人们通力合作，硬是在几天之内把病床、被单、窗帘、药瓶等必需品全部准备完毕。
    “我这个月作为特聘心理医生工作了27天，每天工时两个小时左右。”
    “算上补贴，月薪一共7镑16苏勒5便士。”
    那一小块已经开始发暗的红色血迹在清水和搓洗下逐渐变澹，只剩下一个浅红色的轮廓，奥黛丽提着这被打湿的一角走出盥洗室，准备去借一块肥皂来用。
    那七张纸币和一些银币在奥黛丽的手里走了一趟，就被她送给了她在医院认识的一个想要上学，但家里没有收入还有病人和残疾人的贫困姑娘。
    这个姑娘只能在慈善学校没有课的时间里来医院打工，学习一些简单的护理技巧，赚几个便士。
    “卡嘉的父亲和哥哥加入了放纵派的反抗军，已经去世了，母亲也因为这件事情打击过大换上了精神疾病，她一个人要照顾母亲还要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打零工，一个月才几个苏勒。”
    “不过，南大陆的黄金很值钱，消费水平也很低……”
    如果是在平时，奥黛丽不会对这8镑都不到的小钱感兴趣，就算是霍尔家族现在缺少了不少财产的现在，8镑也还是不值得霍尔小姐多看两眼。
    但是，这不到8镑的钱，是那个小姑娘将近一年才能赚来的收入。
    能帮到别人，能用自己的劳动所得帮到别人，奥黛丽对此非常开心，决定以后找机会向医院和其他家庭赠送一些衣物和食物。
    就在她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准备去找肥皂的时候，突然看到陶菲克迎面走了过来。
    “来蒂。”
    隔着米，陶菲克就熟门熟路地朝她打招呼：“你到下班的时间了，我送你回首领那里。”
    奥黛丽摇了摇头，踮起脚尖看了一眼陶菲克身后的某间病房，小声说道：“我在等人。”
    “等卡嘉吗？”陶菲克同样熟悉那个小姑娘，笑着说，“卡嘉的弟弟今天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她今天不来打工，如果你暂时不想走的话，艾黎女士做了新鲜的炖菜，你要不要尝尝？”
    “我在等普拉。”
    奥黛丽想起那个无法控制自身的食欲的放纵派非凡者，犹豫着对陶菲克说：“我听说他今天就要被送到村子里去劳动改造，至少五十年后才会回来，想在这里等等他，送送他，请问这样可以吗？”
    陶菲克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奥黛丽会说出这句话，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当然可以！我相信他也会很高兴看到你……算算时间，负责带他走的人应该已经来了。”
    他话音未落，原本只有他们两人的走廊上就出现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奥黛丽回头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恩斯特先生？”
    “首领！”
    “嗯。”理查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安静下来。然后她先看向陶菲克，毫不避讳地问道，“你觉得来蒂·奥尔小姐这一个月的工作如何？”
    “您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吗？”陶菲克疑惑，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在奥黛丽面前，他大大方方地表达了自己的赞赏，“来蒂小姐非常优秀，我们都很信任她，无论是医生的专业素养，还是她对待病人的耐心，还是治疗方式，都是我们见过的最好的医生，病人们都很感谢她。”
    奥黛丽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别过了头，理查又问：
    “那你希望奥尔小姐继续在我们的医院工作吗？”
    陶菲克一愣：
    “嗯？这要看奥尔小姐的意愿，不过，以我个人来说，我非常希望，我相信大家也……”
    “好，你们先在这等着。”理查问完，没有任何表示，然后转身看向奥黛丽，“我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帮忙，治疗一个病人。可能有一定的危险性，不过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
    “没问题。”奥黛丽点头。
    得到了奥黛丽的肯定之后，理查一秒钟都没有耽误，她进入了那间病房，很快就把躺在层层束缚中的那位放纵派非凡者带了出来。和身材高大的节制天使比起来，虽然患有“疯狂进食”的精神疾病，但普拉依然看起来憔悴而苍老，双眼无神，目光虚无地盯着地面上的某个点。
    但当他经过奥黛丽的身边时，忽然停下了脚步，浑浊的眼睛看向了橘色头发的来蒂·奥尔。
    陶菲克下意识地想要把奥黛丽拉到一边，但奥黛丽用眼神和动作制止了对方。在现实中贸然接触精神不稳定的放纵派成员非常危险，可考虑到首领就在这里，陶菲克只好按捺下来。
    奥黛丽毫不畏惧地和这位憔悴苍老，却吞食杀死了无数人的放纵派成员对视着，过了几秒，这位中老年男性缓缓地低下头，喉咙里咕噜咕噜了几声，像是野兽准备进食捕猎的前奏，却硬生生地凑出了一个含湖的南大陆语单词：
    “……姐姐……”
    陶菲克呆住了，奥黛丽也有一瞬间的恍忽，随后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得到了理查的许可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绝对不会引起对方警惕的速度缓缓抬高，像在梦里一样，轻轻地，缓慢地抚摸起这位憔悴的中年男子花白的发顶。
    “你做得很好……要一直这样，一直这样努力地控制自己。普拉，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奥黛丽用梦呓般的声音轻轻地说着，感受着对方不稳定的精神逐渐在自己的安抚中变得平静。
    但她也不知道这位几乎已经没有理性存在的放纵派成员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语，因为直到他被理查带进灵界，都没有回答奥黛丽的话语，只是含湖不清地念着“姐姐”。
    很快，理查去而复返，伸手熟练地摸了摸奥黛丽的头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
    “不，抱歉，我还是没能治好他们。”奥黛丽的心绪也不太平静。
    “治不好也没关系，能够给他们在疯狂中开辟一丝安宁，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这就够了，这就是我希望你来帮助我们的意义。”理查轻快地吐出一口气，随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了，奥黛丽，现在我们要进行对下一个患者的治疗了。”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奥黛丽勐地愣住。
    下一刻，“来蒂·奥尔”的外貌产生了变化。
    橘色的头发迅速变浅，变成了明亮的金色，她的眼睛也从天空般的浅蓝变成了宝石一样的深绿。短短两秒，这个容器的外貌就被改变，变得和“奥黛丽·霍尔”一模一样。
    “相信我，奥黛丽，你不会有事的。”
    在不知所措的奥黛丽的耳边低语了一声之后，理查走到她的身后，迎着陶菲克惊愕的表情，用低沉的仿佛恶魔诱惑般的声音说道：
    “陶菲克，我记得你的病症，你疯狂憎恨北大陆的一切，憎恨超过了你的理智，你无法做出判断。”
    “那么，我告诉你——来蒂·奥尔小姐其实是一位来自北大陆的贵族女士，她善良，热心，来到我们这里，纯粹是为了帮助我们的病人，帮助我们的孩子，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砰！
    奥黛丽的眼睛勐然睁大，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两三米处的陶菲克的形体忽然扭曲起来，宽大的黑色长袍像是被什么东西撑了起来。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黑底红纹的面具上两条象征眼睛的红线睁开，像是一双赤红的眼睛流出了血泪。
    紧接着，奥黛丽陡然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拥有了生命，周围的一切都疯狂地想要杀死她！医院的屋顶仿佛会突然裂开，坠落，将她砸成肉酱，而地面的钢筋似乎下一秒就会炸开穿透她的心脏，就连她的衣服，也开始收紧，想要把她的身体像拧掉布娃娃的四肢头颅一样拧断！
    只相差了一个序列，但拥有了神性的存在和凡人天差地别，奥黛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杀死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陶菲克勐地转过身，头颅重重地撞在了医院的墙壁上，将整块墙壁撞得开裂。
    “把她带走！”
    他的喉咙里发出凄厉至极的声音，几乎是怨魂的尖啸，余波就足以让奥黛丽头晕眼花：
    “把她带走！
    ”
    “把她带走！
    我要杀了……把她带走！
    ”
    冬！冬！医院的墙壁剧烈地震动，陶菲克疯狂地撞击着墙壁，撕扯着自己的身体，他的黑袍时而飘向奥黛丽的方向，时而化作束缚将他自己裹紧，双手将自己的手臂抓得鲜血淋漓。
    奥黛丽惊呆了，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她觉得自己应该安抚他一句，但她说不出话。
    “破坏公共设施是，回头从你薪水里扣。”理查滴咕了一声，继续说道，“陶菲克，你该从疯狂和复仇里清醒过来了，她是奥黛丽还是来蒂·奥尔都没有关系，是北大陆人还是南大陆人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她是我们的朋友！”
    “不！
    ”已经开始往巨大的木偶的形态转变的陶菲克发出尖啸，“她是北大陆人！她该死！”
    “他们毁了我的家庭，杀害了我的女儿和父亲，逼我吃掉了我的哥哥，夺走了我的妻子！他们全都该死！无论是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他们都该死！我要把所有的北大陆人都——”
    极度的愤怒和狂乱中，他回想起了这一个月中奥黛丽对医院的帮助，声音又突然停顿了一秒，在疯狂的间隙中艰难地找回了一丝自己的人性：
    “不！带她离开！我不想杀她！”
    理查叹了口气，终于有了一丝怒气：“陶菲克，控制你自己！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恶意吗？你能分清真正需要被杀的人吗？你是人类还是野兽？！”
    奥黛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她看着自己的“病人”为了不伤害她而折断了自己的手臂，咬碎了自己的牙齿，将自己整个人的躯体扭转得仿佛一个被拧坏了的布娃娃。半神的血流到她的脚边，弄脏了她的靴子，她看着最后灵性耗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病人”，忽然间落下了眼泪。
    “辛苦你了。”
    理查又摸了摸奥黛丽的头发，叮嘱她记得给自己多上几个安抚，随后她踩着满地的碎肉和鲜血走了上去，将不成人形的陶菲克从地上拖了起来。
    陶菲克自己拧断了自己的手臂，咬碎了自己的牙齿，这样他就不会试图把奥黛丽撕碎或者咬碎。半神没那么容易死去，但他现在确实奄奄一息，就连黑袍都看起来像是裹尸袋。
    “你做得很好。”
    理查半跪在地，一点都不嫌弃满地的鲜血，相反，她适合这样的场景，仿佛头顶上还有血色的光环。
    “你做得很好，陶菲克。”
    她拥抱自己鲜血淋漓的同胞，欣慰地说道：
    “你控制住了自己的恶意，找回了良知和人性，你为自己争取到了晋升序列3的资格。”
    tbc
    ——————
    “首领啊。”
    在她的臂膀中，满身鲜血的半神发出悲鸣，鲜血混合着牙齿和血肉的碎渣从他的嘴角落下：
    “……成为一个人类，居然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是啊，就是这样。”天使说道。
    “我们原本也是人类，只不过是变成了野兽罢了。”

 第417章 准备启程藰

    755
    “一定要做人类吗？”
    “就不能一直做野兽吗？”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做出判断，只需要跟随您的指示去撕咬……”
    理查叹了口气，搓了搓陶菲克的头发，用一种很遗憾的语气开口：“我知道人人都想偷懒，但抱歉，野兽已经够多了，简直处理不完。我们学派的高序列不能是没有脑子，你必须得是人才行。”
    她打了个响指，地上的血迹，和不该有的东西全部消失，融入了凹陷的地面和几乎坍塌的墙壁，将它们修补得跟崭新的一样。与此同时，无形的封印解除，像是有一层薄膜被撕开。刚才这么大的动静早就该把整个医院和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了，但理查封锁了这几十立方米的空间，没有让一点灵性和震动影响到外界。
    在封印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陶菲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脸上的黑底红纹木头面具裂开了一个小角，露出下方被遮住的一块布满烫伤疤痕的皮肤。
    他动了动嘴角，惨笑了一声：
    “如果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您是不是会把我也处理掉？”
    “嗯，但没那么夸张，看你的情况。”
    理查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她站起来，顺便也把陶菲克从地上拖起来，像是抱着一个黑红色的大麻袋一样抱着他。只不过麻袋正在不断地往下滴血，好似一个刚从凶桉现场捡回来的大号裹尸袋。
    “你能忍住不袭击奥黛丽，那是最好的。”
    “我在这里，也是一种威慑，帮你降低了难度，因为你知道我不会让奥黛丽受伤，而且你知道如果动手了我肯定也会狠狠地殴打你，所以，只要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你就会控制自己。”
    “理智会让你趋利避害，不过你比我想得表现的要好，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最后，如果你彻底发疯了，我肯定是会把你爽快地处理掉的。”
    理查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用手指擦了擦脸上的血，顺便帮陶菲克把血止住，提高他的自我修复速度，同时把他从略微不受控制的神话生物形态重新扭转回人类的身体：
    “放心，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那么很抱歉我不会给你说遗言的机会，但只要不出意外，我会在回收了非凡特性之后，把你的身体火化，骨灰送回你的故乡，和你的家人朋友葬在一起。”
    陶菲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笑容，似乎是被这句话安慰到了。
    “喝第一口魔药的时候我都做好了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了。”他的语调变得轻松了一些，身体也逐渐放松，精神状态越发平静，“还能有重新作为一个人类活着的机会，还能看到我们的国家逐渐回到正轨，还有回到他们的身边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比无数人都要好运，感谢你，首领。”
    “最后，恭喜你，等你稳定好自己的状态，就可以等一个晋升序列3的机会了。”
    当事人之一的奥黛丽还站在原地，她已经重新平静下来，默默地思考着什么。
    她抿着嘴唇，表情坚定，流露出想要靠近，又因为考虑到伤员的心理状态而不敢靠近的神情。
    砰。
    她看到理查·恩斯特又打了个响指，黑色裹尸袋变成了黑色晴天娃娃，血也被止住，但晴天娃娃的的黑袍依然沉重，轻轻一捻都能捻出满手的猩红。
    看着节制天使抱着一个血淋淋的放纵派半神，并且熟练地安抚病人情绪，又看着对方把半神变成无害又可爱小木偶，奥黛丽突然觉得有趣，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理查·恩斯特时也是亲眼看着她把漫天的落石和建筑残骸变成了巧克力、糖果和柔软的小布娃娃，以至于这个能力给奥黛丽带来了巨大的好感，甚至让她有些心驰神往——即便它叫“变形诅咒”。
    “您为什么……”
    经过刚才这么一遭，奥黛丽感觉自己的“心理医生”魔药超常消化了，虽然治疗的过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自己作为医疗用具出场了，并且得到了正常的反馈。
    她调整好心情，感觉自己的心理素质越发强大，竟然已经能接受“一个半神想要杀死我，但他为了不杀死我而伤害他自己”的可怕现实，并且还保持着理智。她勉强笑了笑，缓解气氛般问道：
    “您为什么总是在使用‘变形诅咒’之前，做出一个打响指的动作呢？”
    “我的意思是，如果在战斗的时候，这个行为或许会非常明显……”
    就像一些战斗的时候会大声喊出自己的招数和非凡能力的故事角色一样明显！虽然，确实很有气势，也很有意思……奥黛丽偷偷地想。
    理查闻言站住脚步，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道：
    “这是我的师父的一个小习惯。”
    “你应该看出来了？嗯，我们玫瑰学派，或者说二百多年前的被缚之神教会，都是师徒制，老师们会通过不同的方法选拔自己的弟子，把魔药、非凡能力和封印物传递下去。”
    她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我的师父找到我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岁，也不太懂事，脾气也不太好。他有时候会为了哄我，就会用自己的非凡能力变魔术。”
    “就像这样。”
    理查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她把手帕整个握紧手中，然后从指缝中搓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头玩具车，小木头车上甚至还有陈旧的痕迹，像是被使用过，被孩子抓在手里玩过很久。
    没想到习以为常的魔术环节居然会变出这样的东西，按理来说，不应该是一朵花，或者一只展翅飞走的鸟儿吗？奥黛丽好奇地接过了这辆小车，端详片刻，礼貌地还给了理查。
    “真是神奇的力量啊。”
    她感叹，并且觉得自己还需要学习更多玫瑰学派内的实用主义。
    节制天使能让怨魂去种地，让活尸去盖房子，让狼人和囚犯去做简单的不用动脑子的重复运动，甚至让天使干活，摆明了在高地你只要有一点用都要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建设中去。由此可知理查不会变出没有用的东西，能够哄小孩子开心的小玩具，当然比一朵花，一只鸟儿有用得多。
    理查看着奥黛丽，摸了摸下巴，突然对手上的黑色晴天娃娃露出一个坏心眼的笑容：
    “你的状态我帮你稳定下来了，但是还需要静养，怎么样，要不要奥黛丽送你到病房里去？”
    奥黛丽欲言又止，她看向陶菲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大号晴天娃娃似乎是移开了视线，然后沉默不语。理查拎着他的脖子，他就缓缓地把自己的头往后拧了一百八十度，脖子里发出相当逼真的木头的卡卡声，之后，又缓缓地把自己的身体也拧到了后面。
    “别这么抗拒，你还需要做心理治疗呢。”理查恶魔低语，“你应该不会再对她动手了，你已经战胜了自己，仅有的人性就是你给你自己的诅咒，你必须接受这份诅咒，并且把它当做对你的祝福才对……陶菲克，你必须习惯这样的生活，毕竟，你和奥黛丽小姐以后还有很多的合作机会。”
    黑色晴天娃娃像是被风吹动一样颤抖起来，出现轻微的失控征兆。
    “啊，啊……”
    奥黛丽有些尴尬地握紧了手，往后退了两步，试图对晴天娃娃施加安抚：
    “请不要紧张，阁下，我会和您保持距离的，两米，不，您看五米的安全距离合适吗？”
    不知道是安抚起了效果，还是奥黛丽的话语起了效果，还是晴天娃娃开始控制自己的情绪，总之陶菲克的失控症状略有好转，但已然开始不断地发出木偶拧动关节的卡卡声响。
    见他这样，理查只好意犹未尽地停止恶魔低语：
    “那好，你好好休息，等你调整好了再继续上班，这段时间医院的事情我来代劳。”
    说完，她把陶菲克往灵界一丢，一个运气不好但可供驱使的友善灵界生物飘了过来，接住了晴天娃娃，又将他往医院的一间已经准备好的单人病房的空床上一丢。
    砰，一声轻响。
    大概二十厘米高的木偶掉在了白色的被单上，床垫轻轻地凹下去了一个成年人的形状。
    晴天娃娃“闭上眼”，气息逐渐变得微弱，陷入了疲倦的沉睡。
    “好了，那么我也送你回去，奥黛丽。”
    送走了陶菲克，理查冲着奥黛丽眨眨眼睛，带着歉意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做这个计划的时候没告诉你，老实说，这也是我突发奇想，希望我们的行事风格没有吓到你，实在抱歉。”
    面对天使的真挚道歉，奥黛丽也愣了一下，随后她把耳边的一缕鬓发拨到脑后，声音变低了些：
    “不，不，我没有放在心上，理查先生，您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陶菲克先生平时是一个很好的人，温和，平易近人，并且他的扮演进度也很稳定，我从未想过他还有如此疯狂血腥的一面，更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残存的良知和人性，能够在那种情况下，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杀死我……谢谢你，理查先生，您让我真正地意识到，我们一直在与疯狂为伴。”
    “我只有一次因为服食魔药而险些失控，之后一直都十分顺利，再也没有遇到过危险……”
    奥黛丽叹了口气，回想起那鲜血淋漓的一幕，还是有些不忍地压低了声音：
    “您让我回想起，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疯狂。”
    “是我判定他有没有晋升序列3的资格的方法太简单粗暴了吗？抱歉，果然还是吓到你了。”
    理查有点听懂奥黛丽的话语，又有点没听懂，她很是抱歉地笑了，伸手擦了擦鼻子：
    “嗯，其实我也有更稳妥，更安全的方法，按部就班地治疗，然后一点一点安排他接触北大陆人，慢慢地缓解他的精神疾病，不过……我不想再等了，他本身对北大陆人就有极端的抗拒，想要安排他和别人正常地接触简直不可能，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晋升，他只能再活不到十年。”
    “他年轻的时候太疯狂，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奥黛丽被某句话触动，她正打算说什么，忽然眼角余光瞥到窗外的街道上有一抹红色闪过。
    她下意识地转过了头，顿时就移不开眼睛，只见一个从未见过的身材高大俊美的红发青年穿着便装从前方的街道上走过，一边走，一边舒展着四肢，似乎是在活动身体。
    而红色长发的青年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衣着简朴的苦修士。
    仿佛是察觉到了奥黛丽的视线，红发的青年抬起了头，精准地看向了她。
    然后展颜一笑，甚至颇有兴致地抛了个媚眼。
    奥黛丽赶紧移开视线，脸颊飞速升温，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理查大步走过去拉上了窗帘，关上了窗户，把逗了小姑娘还意犹未尽的梅迪奇隔绝在外。
    “别管他，他就这样。”理查当即开启灵界，“你赶紧回家！”
    ……
    “出发的时候到了？”
    又一个夜晚，克来恩在梦中突然若有所感。他抬起头，刚好看见赫密斯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考察过那条通道了。”
    赫密斯微微点头：
    “一直到进入东大陆，都很安全，我先通知你一声，然后就来现实世界，带你离开。”
    说话间，克来恩低下头，看见自己和赫密斯的身影同时变得透明，紧接着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改变，他们似乎在梦中进入了灵界，但克来恩知道，这只是赫密斯演示给他看的过程而已。
    穿过无数难以描述形体的灵界生物和重叠浓郁的各种色块后，克来恩出现在了一片大海的上空。
    他们的脚下是巨大的缝隙，蔚蓝的海水在这里被切断，瀑布般垂直奔入了深不见底的“幽暗”，却永远无法填满。
    这是神战遗迹的入口。
    tbc
    ——————
    摸了

 第418章 两路人澯毹

    756
    “这里是神战之地，‘大灾变’的遗留。”
    就在克来恩扫视着周围的幻境的时候，赫密斯忽然出声：“当年，参战的众神将战场选在了海上，但刚刚到达大陆的边缘，情况就开始迅速恶化，最后，众神不得不在东大陆的沿海爆发战斗。”
    “最后，灾难的余波毁灭了整个东大陆，但幸运的是，南大陆和北大陆并未出现太大的损失。”
    赫密斯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这显然不是好事，但是，也不是最糟糕的坏事。”
    不是最糟糕……
    克来恩默然，他想起原身也是一个对第四纪的历史十分感兴趣的学生，但那时的历史已经被后世包装、改变了太多，相关的建筑被发现之后，等待的不是考古和发掘，而是摧毁与掩埋。
    不过，极光会还保存着相当一部分第四纪时的历史，文物，典籍和封印物，毕竟那时真实造物主是唯一的正神。克来恩得到了相当高的权限，自然也能够借阅几乎所有的资料和书籍，帮助自己扮演消化古代学者。因此，他知道，在非凡的世界里，那个时代过于精彩炫目，简直是震撼人心。
    “我知道东大陆是什么样子，黑暗，危险，恐怖，根本就不是人类应该居住的地方。”
    赫密斯走在前面，腰背挺直，看上去不像个老人。
    “代替真实造物主行走在那里的圣言天使是我的晚辈，但她的精神在第四纪元就已经陷入了疯狂，她认为神弃之地的人受苦是在赎罪，理由是造物主不可能犯错，毁灭东大陆一定是因为东大陆的人做错事情在先。我看她是脑子出问题了，毕竟，和‘主不完美’比起来，‘我有罪’更好接受。”
    “呵，他们有什么罪？她自己也没有罪，法律应该禁止狂信徒传递这种消极错误的思想。”
    克来恩咳嗽一声，掩饰自己开始上扬的嘴角。
    赫密斯冷笑了一声：
    “后来，亚当说她有能力复活太阳神，又看起来比真实造物主可靠，我就帮她了。”
    “再后来，真实造物主恢复正常了，重新招揽我。当时亚当出事了，再加上我看她收回因蒂斯的时候也没有报复永恒烈阳的信徒，我就决定回来帮她。”
    人们依靠非凡力量建立起绚丽的非凡世界文明。然而，在历史的记录中，贵族无所不能，平民和低序列非凡者只是随时有可能被和动物一起放上祭台的祭品，记叙者如实记录下每一次祭祀，也记录下帝国的每一次庆典，看得克来恩毛骨悚然，异常割裂。
    “黑皇帝”不是所罗门帝国的每一位皇帝的称号，而是神灵的名称；
    所罗门皇帝和真实造物主合作，竟然以两位神灵的力量齐心协力威慑当时的六神。而南大陆的死神尚存，六神只能前往北大陆的边陲之地传教，是从未有过的落魄。
    在翻看，查阅这些文献记录的时候，克来恩总是努力地保证自己有一个公平客观的态度。
    毕竟这些记录的书写者是当时的所罗门帝国成员，又或者是极光会的高层，在叙事时总是难免带上个人色彩，去过度地贬低众神，或者过度地吹捧所罗门皇帝和真实造物主。
    ——但事实证明，伟大的皇帝和堕落的造物主的力量依然是有限的，当六神停止了勾心斗角、互相拖后腿的无意义行为，并且找到了帝国之内的突破口之后，她们两人也难以避免地迎来了失败，所罗门因此死去。
    之后，就是属于所罗门的两位同序列下属的背叛。
    两位“律师”途径的天使，亚利斯塔·图铎与特伦索斯特，伙同六神背叛并杀死了所罗门，夺走了她的非凡特性，晋升为序列一，开始了两位执政官并立的时代。
    在所罗门归来之前，感受到序列一特性即将离开自己的图铎和特伦索斯特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特伦索斯特选择投靠六神的阵营，安全地转途径成为“仲裁人”途径的真神“审判者”，并且用联姻的方式为自己争取来了血族的支持，而亚利斯塔·图铎却联合自己手下的天使之王公爵们杀死三位征服者，成为猎人途径的序列0，第一位“红祭司”。
    黑皇帝又从死亡中归来，占据北方开启了第二帝国。
    后来便是浩浩荡荡的四皇之战，四皇陨落了三位。
    疯狂的“血皇帝”陨落，被六神庇护的特伦索斯特也没有逃过一劫，和血月女王一起死去。
    唯一的幸存者和最大获利者“冥皇”吞食了“红祭司”的序列一和唯一性，然后推动“苍白之灾”疯狂致死，第四纪的历史终于落下帷幕。
    而在官方透露的历史上并没有这一回事，这段倒施逆行的历史被描述成“所罗门-图铎-特伦索斯特三大帝国存在正常的前后顺序”，不存在公爵背叛是神也是皇帝的所罗门夺取权力，也不存在被非凡力量介入的世界，甚至这些帝国在历史中也都处于六神的庇护之下，信仰自古有之。
    克来恩谨记自己只是一个历史的研究者，一个学习古代历史的学者。没有去谴责众神改写历史的行为，也没有为这些已经覆灭的帝国打抱不平，只觉得那些被毁坏的古代建筑实在可惜。
    而站在学者的角度上，他只是一介看客。
    “我去过神战废墟。”
    克来恩扫视着下方的海面，记住被赫密斯标记出的每一个异常地点，观察着那里的神力残留。
    赫密斯哈哈一笑：“是去寻找美人鱼的吗？”
    “是的。”当初的旅行仿佛就在昨日，克来恩回忆起来，也忍不住有些感慨——感慨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实在有些好笑，明明才是上半年的事情，居然已经该用“回忆”这个词了。
    “嗯，查拉图晋升序列一失控之后，聚合吞噬了密修会里许多封印物和非凡者，美人鱼也都被她变成了秘偶。在她恢复正常之前，没有人敢使用那些秘偶美人鱼晋升……除此之外，一些在饲养区的美人鱼是黑夜女神的信徒，我倒是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位女神对‘占卜家’途径这么上心。”
    克来恩没有回答，他注意到神战废墟中竟然有着一小片海上森林，忍不住问道：
    “生命，植物，生长，那是大地母神的残留神力？”
    赫密斯低头看了一眼，点点头：“是的。”
    “大地母神也在当初的‘背叛之宴’中？那么战神……”
    “我可从来没告诉过你，‘救赎蔷薇’到底有几个人，你可以猜。”赫密斯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声，她带着克来恩往前走，没有直接透露情报，而是引导克来恩思考，自己发掘出历史中的秘闻，“你应该知道，当初的太阳神，全知全能的主并不是单途径真神，甚至可以说是集齐了那五条相邻途径……再加上混沌海，这已经引起了质变，你说，想要杀死这样的存在，仅仅是天使之王们哪里够呢？”
    克来恩瞪大了眼睛，脑海中“救赎蔷薇”的模湖影像逐渐成型，天使和众神聚集在长桌边。
    他快速跟上赫密斯的脚步，以学者的态度说出自己的猜测：
    “所以，参与者是当初几乎所有，不，就是所有的神灵吗？”
    “当时还没有六神，除了大地母神，战神和黑夜女神，另外三位还是天使之王，还有暗天使，战争天使，和命运天使，除此之外，南大陆的死神是否也参与了这场谋杀？”
    他清楚地记得小“太阳”和科林·尹利亚特在下午镇遇到的那个神职人员幻影说过的话，一个无法被说出名字的存在诱惑了萨斯利尔，王们频繁地到宫殿中聚集，巨大的灾难将从那里开始……王们除了天使之王还有神，结合远古太阳神自杀的真相，象征她的半身的萨斯利尔与其说是被诱惑，不如说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她们两人密谋杀死自己，并且将“众神谋划谋杀造物主”的假象传递到后世。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远古太阳神真的被杀死了，被分食了。
    计划超出了造物主的预期，这场原本为了拯救自己的谋杀弄假成真。
    做出这个猜测的时候，克来恩模模湖湖地产生了一些感觉，他仿佛看见了深色的历史迷雾朝他用来，其中一块完全被迷雾笼罩的区域中，有一个角落散发出蒙蒙的微光，就要被他点亮。
    但终究没有亮起。
    赫密斯的嘴角微微扬起：
    “你很聪明，但是，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对，我不知道被抹去的那个人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她肯定在众神之间，但我不知道这是谁，她又为什么要唯独抹去自己的名字……
    克来恩感受着那片迷雾，感受到了自己和它之间的联系，却迟迟无法点亮。他只得暂时放弃探究的想法，把它压到心底。毕竟，答桉很有可能就在东大陆。
    他跟着赫密斯在半空中行走，路过生命繁茂的海上森林，死气沉沉的海域，还有一些闪烁着雷电风暴的海域，突然，被明亮的阳光直射时，克来恩耳畔陡然响起了一阵阵带着强烈疯狂意味的呓语。
    这如同细细的钢针，穿过了他的耳膜，刺入了他的大脑，让他在熟悉之余，被巨大的疼痛占据满了每一个念头。
    而组成他神话生物形态的“灵之虫”逐渐产生着变化，似乎要诞生不属于他的，堕落的意识。
    “真实造物主”的呓语！
    梦里也有真实造物主的呓语吗？赫密斯先生您的梦境是不是有点过于逼真了？
    呓语里有时是杂乱无章的嘶吼，有时是各种乱七八糟拼接而成的知识，让人物理意义上的头大。对此，克来恩能够勉强抵御，但难以支撑太久，根本没法在“神战遗迹”前行太远。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赫密斯停下脚步，咳嗽一声，有些促狭地笑了。
    “到了。”
    赫密斯说：“我们到目的地了。”
    呓语并没有减弱，但是克来恩莫名觉得安心，他被赫密斯拽着往前走了几步，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小岛被浓重的黑暗包裹，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的黑暗是很危险的，和东大陆很是相似……有‘隐秘’的成分，也有‘阴影’。”赫密斯一本正经地给他介绍道，仿佛他们真的走在这座岛上一样，“两位神灵的力量混合到了一起，导致这里的夜晚出现了异变，只有这条路是安全的，也就是极光会开辟出的那条小路。”
    脑海中的呓语声减弱了一些，克来恩抬起头，看见自己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门。
    在梦境里，门、边界的出现拥有更多的象征含义。
    赫密斯先一步推开了门，门后竟然洒满了黄昏般的橘黄色光芒。
    克来恩瞪大了眼睛朝里面看去，只见自己在梦中见到的恢弘的巨人般的建筑出现在了这扇门后，而门的周围依然是浓重得仿佛化不开的夜色。他跟着赫密斯走进了门中，像是“传送”一样，周围的环境勐然改变，他站在了那个宏伟的“集体梦境”之中，头顶上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但远处的天空笼罩着黄昏之光。他抬头，看见了黑色修道院，和悬崖对面充满史诗感神话感的“巨人王庭”投影。
    “你们的‘黑之圣者’曾经穿过这个修道院，前往东大陆朝圣。”
    赫密斯以为他没来过这里，便给克来恩简要地介绍道：
    “他曾经深深地信仰造物主，圣典和《圣经》中的那位，因虔诚而获得了带队朝圣的机会。”
    “也就是被编纂成手札的那一次。”
    “但是那一次的旅行给他的精神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目睹城邦的遗骸和选民们的惨状，利奥马斯特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再加上东大陆充斥着她的呓语，他的精神很快就出问题了。”
    “他之后又被吸引着再次前往，结果还没进去就出了意外，在修道院里被一个非凡物品困住，以至于带领的其他信徒死伤惨重。好在，他最后得到了某一个路过神使的帮助，让他恢复了正常。”
    路过神使忍受着真实造物主的呓语，克来恩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看向远处的黑色修道院，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里就是神弃之地的入口吗？”
    “这是我们这条路的入口。”
    这，也就是说，我当时如果乱逛，说不定随意地推开梦里修道院的某一扇门，就有可能突然出现在神弃之地离……当时才序列6的我肯定会毫无悬念地直接暴毙……克来恩给自己捏了把汗。
    “不是必须在特定的地点进入梦境，才能开启入口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赫密斯点点头，拉着克来恩直接走近了黑色修道院，踏上了面前这片有打斗痕迹的广场：
    “如果是正常的开启方法，离开这个修道院之后，你还必须一直乘船抵达这片遗迹海洋的核心位置，这可能得花费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并且会经历许许多多你目前无法承受的危险。”
    “你承受不了。”
    赫密斯说完，忽然话锋一转：“我也不能。”
    克来恩呆住。
    “所以我们需要在这里等待一个指引。”赫密斯朝克来恩眨了眨眼睛，忽然把他用力一推。
    强烈的失重感勐地传来，克来恩忽然掉落下去，勐地从梦中醒来！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自己家卧室的床上，而是穿着自己的睡衣被一个人扛在肩膀上，带着尖刺和棱角的黑色铠甲几乎直接戳到他的脸上，硌得他肋骨生疼。
    克来恩一惊，先是静观其变，他先是极度惊愕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现实中的黑色修道院门前，随后看到扛着自己的人有着一头红发。他再一看，白发茂密的赫密斯就站在不远处，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欣赏着周围的风景，若无其事地开始在周围挖挖走走，仿佛是在考古。
    梅迪奇把他往地上一丢，克来恩条件反射地翻了个身稳稳站住，红天使拍了拍手，展颜一笑：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为了让你们能进去，我特地跟大蛇祈祷了好几次。恰好她现在还醒着，我看正好，就不耽误时间了，你要知道，命运的‘刚好’可是非常珍贵的！”
    所以您就趁我在做梦的时候把我搬过来了？克来恩简直觉得匪夷所思。我刚才感觉到的呓语不是赫密斯模彷出来的，是我真的在穿过那片海域对应的梦境？你们天使能不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好了，走。”
    梅迪奇拍拍克来恩的肩膀，直接把他往黑色修道院的方向拽：“不要浪费大蛇宝贵的时间！”
    赫密斯也在侧面快速地跟了上来，朝着克来恩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紧接着，克来恩感觉精神一振恍忽，周围的世界仿佛突然变得灰蒙蒙的，像是像素和饱和度一起降低了。
    他们再次走入了梦境的世界。
    “这个修道院是由一个个梦境拼凑成的。”
    赫密斯对着克来恩解释道：“这些都是来自神战遗迹不同生灵的梦境，包括过去和现在的。”
    走在最前面的梅迪奇很快就靠近了修道院那扇仿佛为巨人准备的大门，上次克来恩来的时候亲手推开的通体黑色的大门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条衔尾的白色巨蛇的浮凋。
    “哟！大蛇，最近怎么样？”
    梅迪奇走上去，踮起脚尖用力摸了摸银白巨蛇的头颅，巨蛇没有抗拒同僚的热情招呼，她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头颅，红宝石般的双眼中映出了克来恩的身影。
    克来恩紧张起来，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仅仅是过了片刻，乌洛琉斯就收回了目光，她松开了自己咬住的尾巴，浮凋般的躯体在大门上灵活地游走了一圈，大门自然地敞开，仿佛在欢迎时隔数十年再一次踏上这条朝圣之路的客人。
    “真是怀念啊。”
    梅迪奇的面目严肃起来，在胸前点了个倒十字，随后伸手招呼后方的两人：“好了，走！”
    “确实是很久不见了。”
    赫密斯低声自语，点出一个正十字。
    克来恩左看右看，硬着头皮在胸口随意地划拉了几下，然后跟着两位天使进入了大门。
    银白色的巨蛇从大门上游走下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从手腕粗细的蟒蛇变成了在梦中也显得相当怪诞震撼的巨蛇，身躯足有四人环抱那么粗，她又看了一眼克来恩，随后来到梅迪奇的前方，蜿蜒起身子，化作一条长长的，盘旋向上的银白色阶梯。
    阶梯延伸到了高处，而梦中的天空看不真切，只看到有无尽的光芒洒落。
    而巨蛇的身躯使人头晕目眩，看着看着，仿佛真的变成了阶梯，而金色的阳光变成了旋转的走廊墙壁，走廊上挂着一幅又一幅模湖的画。
    克来恩沉醉在这些光怪陆离的梦境象征中，走廊的高处似乎装饰着宗教性质浓郁的彩绘拼接玻璃窗，阳光透过那里，带来彩虹般的神圣。
    行走在这样的梦境里，即便是像克来恩这样没有信仰的人，也会感觉到心灵的震撼。
    直到赫密斯善意地推了他一把，他才醒悟过来，赶紧跟上梅迪奇的步伐。
    tbc
    ——————
    “这个方案，对我们来说，确实比较保险。”爱德华说，“但我不想帮你。我可以把我的记忆分给你一些，剩下的，你自己去找个有非凡特性的死人。”
    “计划？计划对你有任何意义吗？”
    沉默了几秒，爱德华没好气地开口：
    “牢记我们的目的是为了生存，其他的事情随你的便，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是不得不说，你的提议很有意思——我依然不会选择和他打好关系，人类之间都无法互相信任，我绝对不会去赌他能把真正的外神当做同僚。如果我早知道诡秘之主的命运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克来恩不放，我绝对，绝对会早早地离开地球，我根本不会下来，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闹剧！而且是相当糟糕的闹剧！”

 第375章 伏击

    711
    “你居然已经能够做到这一步了。”
    庄园外的空地上，阿兹克看着着自己的学生和友人，感慨万千。他看向克莱恩的眼神有欣慰，也有复杂：“恭喜你顺利晋升序列3，这就是‘古代学者’的能力吗？”
    “我感受到了来自你的召唤，一种很特殊的召唤，如果我接受，那么现在在拜朗的我就必须暂时隐藏，同一时间世界上只能有一个阿兹克·艾格斯，所以我跑到灵界休眠，然后回应了你。”
    “如果您直接过来，恐怕会造成外交纠纷。”
    还会留下大量的神秘学联系，甚至可能给周边的环境都造成不可逆的影响……一位真正的天使已经获得了权柄，能够被称为从神，成为了一定的象征。如果不克制自己，则对现实的影响不可估量。
    克莱恩当然看得出来阿兹克其实很愿意在这些小事上帮助自己，于是幽默地调侃了一句，随后强调道：“不过我的灵性和能力有限，只能维持十分钟左右。”
    阿兹克抿嘴笑了笑：
    “那就等回头有空再寒暄吧，能够看到你安然无恙，顺利晋升，我已经十分高兴。”
    接着，他环顾四周，扫视着这片郊区的情况，问道：“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抓捕或杀死……嗯，杀死鲁恩的军情九处少将，丘纳斯·科尔格，并尽量保存他的灵体。”
    克莱恩本想抓住对方通灵一下获得些情报，可转念一想，该知道的自己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而且对方快自己一步灭口“疯船长”，显然也是意识到了当时有人正在根据这条线追查人口失踪的秘密。比起活捉，或许对面前的“死亡执政官”来说还是直接杀死并且留下灵体更加方便。不过，克莱恩也不敢确定，丘纳斯·科尔格身上会不会也有和斯特福德子爵一样的，不能泄露秘密的“律法”。
    如果能够得到乔治三世陵寝的信息，那就再好不过。
    “对方是一位序列4的‘律师’途径的半神，拥有至少一件强大的封印物。”
    克莱恩做了尽可能详细的占卜，将自己已知的内容全部说出：“具体情报未知，以我的占卜结果来看，我如果尝试单枪匹马拿下他，将会面临极大的危险，甚至可能直接导致死亡。”
    占卜结果中，自己被一片阴影直接吞噬撕碎，这显然是“黑皇帝”途径相关的象征。而丘纳斯·科尔格或许有能力重伤他，但不太可能抓到或杀死能够利用历史投影、秘偶、历史迷雾撤退的他。
    因此，导致死亡很有可能就是他引起了陵寝内其他强者的注意，甚至可能是乔治三世。
    阿兹克微微点头，他记得这个名字：
    “丘纳斯·科尔格在这附近？”
    说话间，他用目光扫视着附近的场景，目光中隐隐有苍白的火焰燃烧，让克莱恩想起之前在卡尔德隆城的惊魂一瞥。接着，克莱恩觉得周围的世界忽然阴冷下来，灵性力量开始小范围地变得活跃，仿佛有无数东西擦着自己的皮肤和颈侧飞快地划过。不用猜，克莱恩都知道是这片土地的灵体都被死亡执政官调动，他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打开灵视，就能看到铺天盖地的灵在飞舞。
    “那里。”
    阿兹克抬手指了个方向，刚好是丘纳斯消失时的面向。
    “那里有一块区域不太对劲，不，那里很正常，什么都没有，但是灵不敢靠近。”
    “对，不到10公里。”克莱恩确认了那个方向，“他已利用物品，消失在原地，接下来该怎么做？”
    阿兹克记着克莱恩只能让自己出现在这里一刻钟：“里面有多大的危险？如果我直接走进去……”
    “不不，不能这样，阿兹克先生！”
    克莱恩赶紧阻止：“根据我的占卜结果，稍有不谨慎就有可能引来乔治三世本人的注意，对方距离成神就差一个仪式，很有可能根据历史投影的神秘学联系伤害到您的本体。”
    “那就等他出来。”阿兹克说，“他最好快点出来。”
    这，会不会太直接了？阿兹克先生，您原本是个温和有礼貌的人，但是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即便是在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您也是沉稳内敛，不动声色的……难道是因为我维持历史投影的时间只有一刻钟左右，让您想要速战速决了？克莱恩一时想要扶额。
    “没关系，我可以先去做准备，等他出来了再一次召唤您。”
    他再次提醒：“一定不能让对方察觉到您的身份。”
    如果是克莱恩自己动手，那就最为方便。如果阿兹克被丘纳斯，或者其他相关者看到，这就涉及到南大陆介入北大陆的计划……如果没有死神的默许，阿兹克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死神其实是不愿意看到北大陆增加一个神灵的，如果阿兹克被发现，这就会成为神灵之间的矛盾，死神会出手保他，那恐怕会立刻演变成神战……这个世界上真是几乎一点都不存在人的自由和想法啊。
    在旧日纪元，这或许只需要一把枪和一个敢死的人，但是在这里，代价被无限地拉大了。
    大家都是在鸡蛋上跳舞，在神灵之间的脆弱平衡里生活。
    克莱恩突然笑了一声，他为自己还能感受到无力和愤怒而高兴，尽管这并不值得高兴。
    他收拾好心情，把注意力转移到即将开始的狩猎上来，问道：“那么，我们在哪里动手？”
    阿兹克看向远处：“灵界，你觉得如何？”
    远处是克莱恩花了两万金镑买下的玫歌庄园，如果是在现实世界战斗，他必然需要调动灵体和灵性事物，阿兹克不能保证完全不损害现实，或者误伤玫歌庄园内的其他无辜人士。
    能不产生财产损失自然最好。
    克莱恩对这个回答意料之中，点了点头。
    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几个预案之后，克莱恩问道：“我需要掌握和适应我的新非凡能力，能请您设置一个相对隔绝的环境，不让丘纳斯·科尔格逃走吗？”
    阿兹克略微一怔，随后露出笑容：“当然可以。”
    克莱恩当即回到了玫歌庄园之内，为即将到来的伏击做准备。
    首先，他得把自己的睡衣换掉。
    失去了阿罗德斯的情报援助，克莱恩感觉略微有些棘手，仿佛回到了过去还是个低序列非凡者的时候，恨不得每走一步都用源堡占卜，生怕遇到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丢掉性命。
    但是好就好在现在自己有实力和历史迷雾作为保底，只要不引起隐藏的高层注意，成功和离开都有很大的把握。
    偏冷的秋风吹过，克莱恩没什么表情地凝望了夜晚的庄园几秒，然后按了按丝绸礼帽，拉扯了下左掌的人皮手套，从腋下取出了“丧钟”左轮。
    紧接着，他拇指斜斜一刷，让那把铁黑色手枪的转轮动了起来。
    “嗯，其实城防炮级别的空气炮也不错……”克莱恩嘀咕了几句，嘴角微微勾起。
    ……
    夜色越来越深，红月偶尔穿透云层，玫歌庄园彻底沉睡在了这样的环境里。
    这时，一道身影隐蔽地从塔索克河南岸过来，花费两三步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正是白色衬衣配黑色长裤的军情九处副处长，丘纳斯·科尔格。
    这拥有硬汉外形的半神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遂露出些许笑容，走到客卧的小吧台位置，翻出一个杯子，拿起一瓶玫歌产的红酒，预备给自己倒上浅浅一层，以庆祝这美好的夜晚。
    就在这时，他灵感突有触动，猛地抬起了脑袋。
    他随即看见对面屋顶的几根灰白色烟囱骤然骤然变成了明亮的色块，棱角模糊，如同油画。
    高空的云层和星星，此时都变成抽象的颜色与银白色的斑点，红月上出现不规则的阴影，如同一张面目模糊的女人的脸。
    夜色之下，漆黑的天空似乎变成了门，透明的灵体发出无法理解的声音从天空中落下，地面上有漆黑的水开始上涨，逐渐漫过丘纳斯·科尔格的脚面，无数染血的手臂和生长着婴儿面孔的藤蔓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脚下伸出，四处摸索着想要抓住他的腿，他杯中的红酒鲜艳如血。
    这……这位半神瞳孔略微放大之际，没有一点迟疑就做出了应对。
    他左手探入衣兜，右掌伸向腋下，分别拿出了两件物品。
    其中，他右掌握着的是一把奇怪的手枪，它整体呈灰色，比普通的左轮大了几圈，就像小半个古典战争里才有的巨锤。
    这手枪不同寻常之处还在于，它共有六根枪管，每一根都颇为粗大，径口幽深，它的转轮之上则镶嵌着十几根丑陋的铆钉，很有种粗犷的美感。
    丘纳斯·科尔格左手拿着的是一块“铁皮”怀表，它的表盘上，一半整齐排列着各种象征符号，按照时间顺序布置，一半混乱间杂，甚至侵入了对面区域，而两者仿佛在无法直接看见的幕后机械核心处，连成了一体，有着更加复杂更让人头晕的结构。
    是“死神”途径的力量！丘纳斯压力陡增，如果因为自己不谨慎而被虎视眈眈的拜朗帝国抓到破绽，甚至破坏了国王陛下的计策，那自己可是死多少次都无法赎清罪过的！
    几乎是同时，窗外一道人影从巨大的红月中凸显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滑翔而至。
    他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是个黑发棕瞳，轮廓深刻，线条冷硬的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戴着丝绸礼帽，披着黑色风衣，一手提着独特的左轮，一手被透明的人皮覆盖。
    他的身影在这油画一样明艳而抽象的世界中缓缓浮现，他行走在黑色的海水上，踏出阵阵圆形的涟漪，天上落下的灵和水中伸出的藤蔓手臂都纷纷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格尔曼·斯帕罗。
    见到这两件封印物，格尔曼·斯帕罗的眼睛眯了眯，表情变得更加冷峻严肃。
    ……
    圣风大教堂中。
    枢机主教雷达尔·瓦伦汀结束了自己的仪式，并将仪式的剩余材料和神秘学痕迹妥善地处理完毕。
    他的眉头深深地拧在一起，目光中透露出严肃，警惕，不解，等种种复杂的情绪。
    紧接着，他的身边环绕起旋风，风托着他从窗口飞了出去。雷达尔·瓦伦汀快速地移动到了大教堂中给“代罚者”们提供的休息室附近，现在刚好在休息的非凡者们正围聚在一起打牌闲聊。
    现在，“代罚者”的队伍里多了一些看上去不像是水手的人。
    不仅仅是“代罚者”，教会的底层中出现了一定数量的阅读者，他们目前只能做些简单的工作，当做幕僚和新人的神秘学知识培训老师。有的是教会选拔的，有的则是从原本的知识教会调来的。
    这些人暂时无法获得公平的上升机会，因为还需要更多的观察。
    雷达尔·瓦伦汀出现在窗外，表情严肃地看着正在打牌的非凡者们，好似一个旧日纪元突然出现的从窗外观察学生的教导主任。虽说在夜间准备换班的休息时间里做什么都是自由的，但在第一个代罚者注意到了窗外的主教之后还是如遭五雷轰顶，手舞足蹈地提醒其他人。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
    两位正在休息待命等待换班的代罚者衣着整齐，带着成员们站定，用手握拳敲击胸口：
    “雷霆在上！”
    “赞美雷霆与真理之主！”
    雷达尔飘在天空中检阅自己的下属，以同样的礼节回应。“代罚者”们这才松了口气，队长上前把窗户打开，大主教带着风飞了进来，结实高大的身躯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看上去分外不可思议。
    见众人都恢复了平常的状态，雷达尔·瓦伦汀威严地扫视了一圈，声音洪亮地开口：
    “我接受到圣座的谕言，主说，有人正暗中行动，意图破坏国王陛下的集体哀悼仪式！”
    风暴途径的非凡者们顿时大惊失色，其中参与过前段时间的邪教清缴活动的人更是难以置信，这才短短几个月，难道那些被自己打得满地逃窜宛如过街老鼠的野生非凡者和隐秘组织成员就已经再次凝聚起来了？并且还准备在国王的仪式上整个大的？就算是触底反弹也没有这样的！他们现在明明应该死伤惨重，苟延残喘才对，教会的地下室里多的那一批新人都还惶惶不可终日呢！
    队长率先皱着眉头抛出了疑问：
    “邪教组织的报复？”
    有贝克兰德大雾霾时魔女教派试图让原初魔女浑水摸鱼神降的案例在前，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邪教组织又要出来用神降仪式刷存在感了。
    也只有成型的，大型的邪教组织，才能在围剿过后迅速凝聚起来，准备报复性活动。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出好戏也是国王的默许。
    神降嘛，和不需要自证存在的正神不同，邪教组织有事无事都会用神降和神迹来彰显一下自己和自己信仰的邪神的存在感，这也是极光会能够成为邪教第一的原因——不管真实造物主能喊死多少自己的信徒，至少人家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活跃度很高。
    积极回应所有的窥秘人、和所有能沾边的仪式魔法的隐匿贤者也是如此。
    雷达尔·瓦伦汀目光深邃，缓缓点头：
    “或许。”
    “这段时间里，加大对隐秘组织和野生非凡者的追查力度，以及……再次开始寻找那个跟‘愚者’有关的信仰和隐秘组织。”
    “愚者”……非凡者小队面面相觑，有一个和黑夜教会合作过的代罚者挠了挠头发，他皱着眉头回忆起一些古老的记忆，不太确定地问：“之前好像搜寻过这个隐秘存在？但是一无所获，唯一一个相关信息是有一个诈骗犯伪装‘愚者’的信徒，试图对女性实施侵害，结果遭到了闪电的惩罚……”
    “其他的，从神灵信息，手势到信徒，一个都没有。”
    该代罚者有些尴尬，因为闪电是风暴之主的权能。
    而风暴之主好像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惩罚他人。
    这已经是挺早之前的事情了，因为反复调查都一无所获，两个教会也干脆把“愚者”当做是某个已有的隐秘存在的新马甲，放在档案里暂时搁置了。
    而除了他之外，周围的代罚者倒是第一次得知这件事情，不由地感到有些惊讶和愤怒，为这个隐秘存在窃取了自己的主神的权柄而愤愤不平。
    “正是。”
    雷达尔·瓦伦汀肯定了他的回答，继续说道：
    “这是圣座的谕言，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在暗中活动！”
    “是！”
    所有人顿时精神一振，齐齐应声。
    “除此之外，那些阅读者来上课，你们就安静听着。”雷达尔的目光从自己这些脸上写着暴躁、易怒、没耐心、文化水平有限的下属的脸上扫过，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少在课堂上胡言乱语，滋生事端，这是主的意志，多学些常识对你们自己也有好处，别再让我听到类似的抱怨了！”
    “可他们不过是些信仰不虔诚的投机分子。”
    有人为同伴说话：“他们现在抛弃了知识与智慧之神，万一以后也抛弃主呢？”
    雷达尔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同样对那些墙头草一样的伦堡阅读者们有所不满，但他并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作为枢机主教，他知道扮演法，也知道主现在正在修改自己的形象，逐渐适应新的权柄。
    自己这些见识短浅的下属三番五次地对阅读者们表示不满，讽刺或嘲笑他们，既不尊重人，也不尊重知识，根本就没把“合作”这两个字放在眼里，简直让他在其他的枢机主教面前丢脸！
    “改信主是他们的自由，允许他们活着也是主的仁慈，你不可非议主的决策。”
    “而且，你就非要说出来、非要表现出来吗？”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位说话的代罚者，目光中的愤怒不言而喻，后者当即脸色惨白，低下了头：
    “我就说这么多，解散！”
    TBC
    ——————
    看到有人义正言辞地质问为什么外神会反封建反殖民的时候我是真的绷不住了……
    离谱吗，确实离谱，所以根本没有。甚至懒得解释，别说玛利亚和巡礼教派了，怕是理查都不知道。
    怎么书友没发言也能被禁言五十年啊！有病吧！好大的官威，上次看到这种连坐还是在西厂，这下真是诡秘神秘人了！！！名垂青史！！

 第376章 离谱

    712
    正准备对丘纳斯·科尔格动手的克莱恩并不知道风暴教会，不，雷霆与真理之教会已经得到了教皇迦德二世传达的神谕，搜索贝克兰德之内的邪教徒和野生非凡者，并且排查“愚者”的线索。
    这件事情将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现在的他同样一无所知。
    他聚焦于眼前，本体躲在历史迷雾中，操纵历史投影试探这位军情九处的半神。
    面对一位带着至少一件强大封印物的半神，就算自己比他高一个序列，旁边还有阿兹克先生在保底，也绝对不能大意——让擅长暗中策划，背后控场的“占卜家”直接正面战斗就是傻子，他可没有膨胀到觉得自己比对方高一级就能稳赢的地步，眼前有历史投影这样的试探绝技不用，等什么呢？
    虽然他大概清楚“堕落伯爵”的相关能力，但并不知道这些能力搭配封印物会有怎样的效果。
    克莱恩操纵着历史投影“格尔曼·斯帕罗”，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没有因自己序列更高而放松心态，并做好了为了试探出对方的非凡物品的能力牺牲历史投影的准备。
    首先，克莱恩注意到，丘纳斯·科尔格的手中握着一块类似铁皮的怀表。
    他看到了这其貌不扬的怀表上的灵性光彩，断定这必然是一件强力的非凡物品！
    而丘纳斯·科尔格的手上拿着一把远比正常的枪支要大的怪异火枪，这显然也是一件不能忽略的物品！
    “堕落伯爵”能够扭曲规则，并且“利用”规则，极大地限制了封印物的负面作用，因此身上能同时携带两件甚至更多的封印物……克莱恩此刻对这两件物品一无所知，但就看外形，他也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被那把看上去隐隐让人毛骨悚然的枪支击中。
    格尔曼·斯帕罗的身影陡然透明。
    丘纳斯·科尔格的动作稍慢一步，子弹穿透了披黑色风衣的目标，撕裂了他留下的残影。
    而丘纳斯·科尔格的身后，面容冷峻的格尔曼·斯帕罗突地浮现，身体半伏，向前倾着，头顶的黑色礼帽在绯红月光照耀下染上了一抹血色。
    他猛地抬起手里的铁黑色长管左轮，于瞄准的同时微张嘴巴，轻碰了下扳机。
    砰！
    最好的试探就是进攻！
    然而丘纳斯·科尔格并未做出受击的反应，他的右侧，漆黑的河水猛然暴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水花。
    这一枪不仅威力小得不可思议，就连弹道也歪斜得吓人。
    “堕落伯爵”的“扭曲”，使弹道偏离，威力减小。
    但克莱恩面不改色，一击未中，他迅速离开原本的位置，再一次准备寻找机会瞄准目标。这不过是“丧钟”的一次普通射击，他同样没有在试探上使出全力。
    与此同时，反应慢了一拍的丘纳斯·科尔格迅速在这个失误的电光火石的间隙里做出了反应，他握着“铁皮”怀表的左手，拇指快速移动，伸向了凌乱镶嵌于怀表顶端的几个金属按钮之一，右臂则猛地抬起，用围成一圈的六根灰色枪管，瞄准了格尔曼·斯帕罗。
    砰砰砰砰砰砰！
    那把奇特的手枪发出绝望的嘶喊，宣泄出黑而冰冷的子弹风暴，一下就将在水面上移动的敌人笼罩。
    枪林弹雨打碎了水面上那些不断试图抓住他的苍白手臂和染血藤蔓，婴儿哭泣般的尖锐嘶鸣伴随着“里维尔的绝望嘶喊”的负面效果一起冲向丘纳斯·科尔格的脑子，他的眉毛因痛苦而拧在一起。
    在短暂的交手中，丘纳斯确认了对方手中的武器是声名远扬的“丧钟”，借此确认了格尔曼·斯帕罗的身份。并立刻使用了手中那块怀表模样的非凡物品，“光与影的协奏曲”！
    克莱恩刚准备躲开枪林弹雨，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禁锢，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光与影的协奏曲”，“禁止”！
    克莱恩眉毛一挑，观察到了丘纳斯不太自然的表情，所有所悟——
    这件怀表封印物有着和“律师”或者“仲裁人”类似的能力，都是能够暂时设置限制，逼迫他人服从的非凡能力。而携带复数的封印物本就是一种负荷，丘纳斯同时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压制两件封印物的负面作用，还要对他发起攻击，于是只能让封印物来代劳“此地禁止移动”！
    密集的弹雨倾泻在了站在原地仿佛变成了木头人的黑色风衣人影。而格尔曼·斯帕罗被枪林弹雨击中后，身体却陡然缩小，变成了一张千疮百孔的纸人，缓缓沉入水中。
    这个过程就如同金属碰撞激发的火花，很快就已结束。
    而随着连发的子弹结束，周围的世界竟然安静得不可思议。
    丘纳斯·科尔格克制住了立刻“禁止”阴影躲藏行为的冲动，扭曲了自身的存在，让那些实力低于他并且没有足够的智慧的死灵生物无法发觉他的存在，漫无目的地在空气中飘荡，提着“里维尔的绝望嘶喊”，握着“光与影的协奏曲”，冷静地观察起四周，等待格尔曼.斯帕罗再次出现，发动攻击。
    可是，破烂的房间内，各处阴影安静无声，没丝毫动静，而窗外，整个世界依然犹如油画般明亮鲜艳，由色块构成，而他则是唯一一个画中人。
    他还能辨认出这些色块的代表事物——是花园里的植物，远处的葡萄藤，各种古典的窗户。而在这样的夜里，似乎都退化成了背景，明明肉眼可见，却连摇晃都不摇晃一下。
    整座玫歌庄园都是如此阴冷、黑暗、寂静，死亡的气息弥漫在这里，就像被遗忘在了无人关注无人能发现的角落，毫无生机可言。
    克莱恩躲在暗处，思考着要不要用灵体之线快速结束战斗。
    作为一个刚刚晋升的序列3，他当然是希望有一场有一定危险性的战斗来让他迅速掌握自己得到了升级的非凡能力，目前看来，那把附带精神攻击的枪支还算好处理，除了发射子弹之外并没有其他用处，而怀表型封印物才是但丘纳斯·科尔格的主要封印物，估计有着不止一种能力。
    怀表可能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但不足以威胁到他的生命。
    克莱恩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能够安全稳定地拿下对方，那就是使用灵体之线。
    在成为“古代学者”之后，灵体之线的操控时间被缩短到了两秒，转化时间缩短到了十五秒，而距离则从一百五十米暴增到了五百米。
    他根本不需要离开历史迷雾，甚至连历史投影都不需要急需操控，只要让自己的秘偶恩尤尼悄无声息地靠近丘纳斯，然后控制他就行，成功率极高。
    克莱恩在继续战斗和快速结束之间摇摆了一下，最后决定使用灵体之线，速战速决。
    这个时候，丘纳斯·科尔格警惕着来到窗边，踩着栏杆向上一跃，竟悬浮在了空中，并向远处飘去！
    这是……克莱恩眼前一亮，“堕落伯爵”的“利用”！
    这是对规则的“利用”，延长了起跳这个过程，让速度可以保持很久。
    如果丘纳斯·科尔格能成为序列2的天使，他甚至可以向当初的罗塞尔一样，凭借这个非凡能力，直接从地面跳到红月上。
    此刻的世界里，下方是黑色的海水，上方是灵性的天空，丘纳斯只能让自己处于一个相对中间的位置，然后整片区域使用“混乱”，让这里短暂产生涟漪，暴露真正的出口。
    打算就这么找到路逃走吗？
    克莱恩第一次见到对“律师”途径的非凡能力有着熟练运用的老练非凡者，忍不住想要看对方演绎出更多的非凡能力的表现，但同时他也意识到现在正是一个可以进攻的好机会，他不浪费机会，当即让历史投影混入周围的环境，瞬间寄生周围许多灵界生物的灵体之线，朝着丘纳斯扑了过去。
    秘偶恩尤尼也混入其中，伺机而动。
    如果说谁最有机会用灵体之线成功地控制住丘纳斯，那必须是“赢家”！
    这里终究是灵界，或者说是暂时变成了冥界的灵界。如果掌握着类似“传送”的能力，也不是不可能出去。但丘纳斯·科尔格似乎并没有找到类似出口的地方，在空中转起了圈，意识到这大概不是符咒或者仪式的效果，而是有一位“死神”途径的高序列将他拉到了冥界，瓮中捉鳖！
    如果是高序列，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只是困住我……“死神”注意到了国王陛下的计划，想要动手，这是完全可能的……这个高序列为什么没有触发鲁恩的律法……是谁帮助他潜入了贝克兰德……丘纳斯·科尔格的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东西，接着他近乎绝望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从这里出去！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念诵雷霆与真理之神的尊名！
    死神并不强大，而风暴的教会现在是自己的同盟者！
    丘纳斯·科尔格心中一喜，感觉找到了求生之路。就在此时，色彩明艳的花园、葡萄园、庄园主屋里，一道道人影从色块中走出，如同画中人进入现实，迅速拔高，化作一个个人影。
    他们皆黑发棕瞳，轮廓深刻，戴丝绸礼帽，穿黑色风衣，竟都是格尔曼·斯帕罗！
    唯一的不同是，他们有的形体正常，有的由许多灵体构成，有的是藤蔓编织，有的只薄薄一层。
    看到这一幕，丘纳斯.科尔格立刻回想起了曾经遭遇过的一个危险敌人：
    因蒂斯情报部门暗中的领导者之一：
    一位“诡法师”！
    进攻意愿极强的格尔曼·斯帕罗是一个理论上并不善于正面作战的“诡法师”！
    这是丘纳斯的第一个想法。
    这可能是因蒂斯和拜朗帝国的一次联合袭击！意在阻止国王陛下的伟业！
    这是丘纳斯的第二个想法。
    见周围所有的格尔曼·斯帕罗同时举起了手，做出手枪的动作，丘纳斯也条件反射地握紧了“光与暗的协奏曲”，意图用这件封印物的随机性异变来化解眼前的危机。
    作为军情九处的少将，丘纳斯·科尔格在成为半神的路上有着丰富的对密修会和因蒂斯情报机构的战斗经验，他已经做好了对付这些有着秘偶、善于逃跑、拥有替身的非凡者，他随时准备“禁止”和秘偶互换的个数和次数，“禁止”使用替身，“扭曲”灵体之线，搭配自己的封印物，他有足够的把握在短时间内逼退格尔曼·斯帕罗！
    很好，就这……样……做……
    丘纳斯·科尔格脑袋突然恍惚了一下，思绪隐约滞涩了少许。
    这……秘偶化……丘纳斯·科尔格精神一紧，已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但随后他就感到万分不解，周围手指比成枪状对准他的无数个格尔曼·斯帕罗都距离他很遥远，即便是最近的一个，也被他有意地利用扭曲和混乱控制在二百米外。
    而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可以操纵“灵体之线”的范围，并待了至少两秒钟！
    不……诡……法师……没有……这个……距离……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但是丘纳斯·科尔格无法控制自己迟缓又不断延伸的思绪。他对当前的处境并不陌生，甚至相当熟悉，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已掉入致命的陷阱，能用来自救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秒！
    而这十五秒里，思绪的滞涩会越来越严重，念头的运转会越来越迟缓，到了最后，可能仅想出办法就要好几秒钟，而僵硬呆板的身体将想法付诸实践也得花费不短的时间，也就是说，丘纳斯·科尔格能用来自救的顶多十秒出头！
    趁着思绪滞缓的不是那么厉害，趁着耳畔响起了“里维尔的绝望嘶喊”，这位军方半神迅速有了第一个自救的方案。
    他以不算太慢的速度，动了右手拇指一下。
    “堕落伯爵”，“放大”！
    丘纳斯·科尔格要“放大”的不是自己的某个状态或者某件封印物的攻击，而是“里维尔的绝望嘶喊”的负面效果！
    他要让这“绝望的嘶喊”放大到一位半神都有点承受不住的程度，以此让自身精神遭遇刺穿般的疼痛，从而摆脱“灵体之线”上的掌控！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他的思维竟然已经缓慢到几乎完全停滞，当“里维尔的绝望嘶喊”带来的炸裂般的刺痛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时，丘纳斯刚刚在极度的痛苦中找回一丝神智，便看到周围那些在几百米外围绕着他的格尔曼·斯帕罗们同时将手指对准了他，并一齐做了个口型。
    怎么……这……么……快……
    他……不是……诡……法师……
    丘纳斯瞪大双眼，这是他的最后一个想法。
    数百发堪比迫击炮的空气炮弹同时打在了这位半神的身上，瞬间就把他变成了一块烂肉。
    巨大的冲击波向周围散开，将黑色的海水掀起巨大的圆形涟漪。
    死寂的风吹拂着，很快，那些四处飞散的碎肉和骨头重新朝着冲击波的中心汇聚过去，像是一块立体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拼出了丘纳斯·科尔格这个人。
    他已变成了克莱恩的秘偶。
    克莱恩从历史迷雾中走出，格尔曼·斯帕罗的历史投影自然消失。他看着到手的新秘偶，神情古怪。
    “有点太轻松了……升级过后的灵体之线真是，厉害到难以想象。”
    说完，他又有些自嘲：
    “自从成为诡法师之后，我就时不时有着将周围的人化作秘偶的想法，我得序列5明明消化得还不错，但是这些不属于我的本能却随着序列的提升越来越强……”
    “这是魔药带来的本能，或许，也是那位天尊的意志体现……”
    他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些让人丧气的事情抛到脑后。
    如果自己还是序列4，那肯定要与战斗经验同样丰富的丘纳斯·科尔格经历一番苦战，说不定还会因为不清楚那件怀表型封印物的具体能力而焦头烂额，陷入危险。但现在，自己在五百米开外让赢家控制灵体之线，丘纳斯竟然没什么反抗之力地就栽在了自己的手里。
    克莱恩看着新的秘偶，无声吐了口气，抬起脑袋，对着黑色的天空说道：
    “好了。”
    一处色块晃动一下，身穿黑色绣金线长袍，带着金饰的阿兹克·艾格斯从中走出，沿途的灵体纷纷战战兢兢地落下，藤蔓和手臂紧贴着地面，为死亡执政官让出一条没有任何事物的路。
    而阿兹克欣然接受了这些死灵生物的朝拜，他神情淡漠，看向克莱恩的眼神却带着笑意。
    真帅啊……克莱恩不合时宜地想。
    “除了一个相对封锁的场地外，我根本没做什么。”阿兹克笑着调侃道，“我感觉，就算没有我用冥界封锁这里，你也同样能快速处理好这个人。”
    克莱恩不好意思地回答：
    “不，如果没有您的话，我会需要用更大的代价来阻止他离开，或者释放信号。”
    在这类似冥界的世界里，死亡执政官只是走到克莱恩的新秘偶面前，那位军方半神头顶就自动浮出了略显模糊的丘纳斯·科尔格魂灵，克莱恩因此丧失了对秘偶的掌控。
    他对此不是太意外，毕竟他还没有分出一条“灵之虫”通过“灵体之线”传递过去，对那个秘偶的控制从本质上来说还属于序列5阶段，不到半神层次。
    阿兹克看着克莱恩，示意他来提问。
    “你刚才去了哪里？”克莱恩想了想，先问了一个他比较关注的问题。
    丘纳斯·科尔格表情略微扭曲了一下，随即回答道：
    “1号遗迹……”
    ……
    南大陆。
    巴兰卡闲着没事，操纵着几个小木头玩偶在自己的面前编排戏剧，被缚之神站在不远处的窗边，从窗口眺望着熙熙攘攘的城市。
    “理查不是成功了吗，为什么现在还不露面？”巴兰卡问道。
    被缚之神回答：“祂心情不好。”
    “没这种事，我的心情好得很。”
    当剧情排练到被诬陷的水手找到宝藏，准备回国报复陷害他的人的时候，巴兰卡面前的一个小木偶突然开口说话了，是理查的声音，但声音听上去有些郁闷：“我在晋升的时候遇到了幻觉，梦见有人说老师最喜欢站在道德高地上审判他人，还有人说老师一直在帮助南大陆摆脱北大陆的殖民，南大陆人应该感谢祂，现在还在犯恶心，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这什么玩意，脑子被活尸吃了吗？！”
    什么时候随心所欲的恶魔也能被称为拯救南大陆了？！道德高地？！站恶魔还需要道德高地？！这是什么新品种的恶魔？巴兰卡也被深深地震撼，一时怀疑自己发疯。祂不敢直呼对方的名字，但也从未忘记二百多年前南大陆遭遇的苦难：
    “这一看就不是真的，胡扯也该有个限度。你都晋升成功了，干脆不要管了。”
    “……我知道。”
    理查嘀咕了一声。
    “这个梦的逻辑还自相矛盾，里面的人一边说老师是帮助南大陆的反殖民救赎，一边说老师杀人如麻，是站在道德高地上指指点点的双标人，真不可思议，我都不知道原来祂还喜欢道德高地。我花了一番力气把这些人都处理了，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巴兰卡好奇道：“双标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双重标准。”理查简单地给祂解释了一下，“比如，只许自己做某件事，不许别人做同样的事情，也不许别人因为这件事情弹劾自己。”
    巴兰卡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样的人很多吧？而且根本搞不清楚事实就参与发言的人也很多，我都快要怀念过去高地王国的社会节律了。这帮人什么时候能闭嘴，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建设？还好我们现在重修了法律和戒律，发言必须负责，不然社会上会出现很多乱象。”
    “不过这句话也实在蠢得过分，我真难以想象现实里会有这样的人，难道真的是脑蝉？”
    “谁知道。如果有人向往北大陆，或者连是谁在救自己都分不清，那就直接献祭给神好了。”
    被缚之神头也不回：“我不需要血祭。”
    “你看，神都不要。”巴兰卡耸肩，“那就丢进采石场干活吧，发挥一下剩余价值。”
    “我听到剩余价值就头疼。”
    想起各种各样的糟心事和那个让人无语的幻觉，木头人偶做了个扶额的动作：“还有，别把神说得跟垃圾分类一样。不提这个了，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机会和鲁恩交涉，把尸体交还给我们？”
    眼看木偶戏也排不下去了，巴兰卡干脆把其他的人偶都收了起来，只留着被理查附身的那个。
    祂叹口气：“我不是两天前就跟你说过了吗？鲁恩拒绝了，你的那几个下属已经被直接安葬到公共墓地里去了，我看你状态有点不好，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我和神能维持现在的社会秩序。”
    “诺尔玛？”
    “她年纪大了，被送进福利院了。”
    “阿德米索尔呢？”
    “跟着我们的人蛇船偷渡过来了，现在正在准备安排工作。”
    “盖文呢？”
    “没撑住，死在路上了，非凡特性带回来了。”
    “……鲁恩不把他们还给我，那我就要攻击鲁恩了。”理查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冷漠残忍，“听说鲁恩的国王准备搞个仪式？拜朗那边好像有消息说是乔治三世要准备集体哀悼仪式，真祂妈好笑，明明就是祂自己把弗萨克的军队放进来的，假惺惺做样子是能让祂的良心和家人死灰复燃吗？有没有邪教准备搞事？拜朗帝国难道就准备看着？不会吧？”
    巴兰卡奇怪地看了木偶一脸，理查那仿佛在准备消化挑衅者的语气和木偶没有表情的脸产生了极大的反差：“神孽是需要这样扮演的吗？”
    “不需要，但我现在心情不好。”
    “你刚才还说自己心情好。”巴兰卡耸肩，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耽误时间，又说道：
    “希尔达传来消息，街上的高个子们增加了，看来弗萨克帝国不一定准备坐视不管。”
    理查低低地笑了一声：“那丫头。回头我给她送点东西吧，不然她会发疯的。”
    就在这时，被缚之神忽然转过头来，看着祂们。
    “刚才拜朗帝国的死亡执政官传来了消息。”
    被缚之神一边回忆着刚才根据灵性和灵界传递过来的祈祷内容，一边对另外两位天使说道：
    “拜朗帝国意图阻止乔治三世的仪式，问我们愿不愿意提供帮助……好吧，看来死神现在勉强承认我们现在和祂们是一条战线的了。”
    回忆以前为了争夺一点锚建立高地王国和拜朗帝国作对的历史，托尔兹纳只觉得世事无常，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你们有什么想法？”
    巴兰卡：“我赞成。”
    理查：“什么时候开始？”
    见巴兰卡也没有异议，托尔兹纳毫不意外。通过之前那场跟祂们没关系的神战，整个南大陆都知道自己处于弱势，表面的繁荣都是肥皂泡，只有真的把敌人打弱了才有机会继续活下去：“死亡执政官似乎刚刚回到南大陆，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节制天使和诅咒之王同时点头：“好。”
    北大陆。
    等到克莱恩问完了所有问题，阿兹克右手翻了过来，轻轻下按，将丘纳斯·科尔格的魂灵压回了他的身体内，克莱恩对秘偶的掌控随之恢复。
    “那么，我先走了。”阿兹克向他告别。
    刚好，克莱恩的灵性也几乎耗尽，他笑着朝阿兹克挥了挥手，再次做出了感谢：
    “下次见，阿兹克先生。”
    玫歌庄园内，随着阿兹克的离去，瞬息间，一切恢复了正常：克莱恩在主人卧室内，丘纳斯·科尔格在隔了几十米的客卧里，手中紧握着那把怪异的强——通过丘纳斯的记忆，他知道了这把枪叫做“里维尔的绝望嘶喊”，诞生于一次邪教的祭祀仪式。
    然后，这位军情九处的少将利用“混乱”将手枪放回了腋下枪袋，拿起刚才倒的那杯玫歌庄园特产葡萄酒，轻轻抿了一口。
    TBC
    ——————
    有些发言真是我编都编不出来的脑蝉。
    觉得自己没本事让阅文不许我写书之后，诡秘小鬼开始主动呼吁并且大范围集体举报本书啦！！！！可能某一天就真的要和大家说再见啦！！！哈哈哈哈哈！！好开心啊我居然能有这样的殊荣，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果它们举报下架成功那我就自由了！！！这本破书也就此封神啦！！！

 第377章 人性的锚

    713
    顺利地狩猎了丘纳斯·科尔格的克莱恩就此拥有了一个半神级别的秘偶，这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饶有兴趣地让对方使用了一些最简单的“扭曲”，在过了把手瘾之后，将新秘偶收起。
    克莱恩并不着急将获得的物品献祭上源堡，而是很耐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准备睡觉。
    很快，他躺到床上，丘纳斯·科尔格被他扭曲成一团血肉，放进了戴着“血之花”戒指的恩尤尼的体内。结束手头的事情之后，他凝视着卧室精致的天花板，心中翻涌着一股又一股特别的情绪。
    “我获得了很多情报……有用的情报。”
    “开弓没有回头箭，虽然我觉得自己早就下定了决心，但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克莱恩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
    从长远来看，乔治三世成神对鲁恩王国大有好处，现在神灵之间矛盾已经激化到了他都能看出来的地步，鲁恩王国多一个神就是多一个战力，人民就是多一个生命安全的保障——不说所有的人，至少大部分人能够得到保护。
    “现在神灵之间的战力膨胀，嗯，或者说内卷。鲁恩王国之内的锚基本都有了划分，只有新的土地才能给即将到来的‘黑皇帝’足够的人民和锚点。乔治三世成神之后，肯定会和雷霆之神一起进攻他国……在这方面，我可以大胆做出猜测，乔治三世进攻的国家可能保存着‘仲裁人’的序列一。”
    “乔治三世会通过战争获得新的锚，并且积极寻求相邻途径的序列一和唯一性……”
    “黑皇帝或许也会有独属于自己的本能，如果祂一直不能成为双途径真神，就意味着要被雷霆之神牢牢地压制……算了，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但是战争应该是少不了的。”
    克莱恩又想到另一个方面，眉毛拧得更紧，甚至还有些失去睡意。
    “同理可知，如果乔治三世成神失败或者死亡，别国也会试图进攻鲁恩……不过在目前有着雷霆之神的情况下，国外入侵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是那位取代了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存在……”
    想到这里，克莱恩微微放下心，但又更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无法呼吸。
    他忘不了自己在特里尔的那一瞥，见到十室九空的异国首都的时候，听到D女士说现在因蒂斯的总人口差不多只有一个特里尔的原来人口这么多的时候，看到人们居住在层层叠的集装箱和简易帐篷里，不分白天和黑夜地烧着逝者们的遗物的时候……
    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恐惧，而紧随而来的愤怒让他的双手颤抖不止。
    这些画面渐渐和他在过往看到的其他悲剧重合，他想起那个眼睛很大的南大陆小女孩和她的残疾叔叔，想到理查德森口中的种植园生活，想到那些衣衫褴褛地漫步在荒野的人们，他们根本不知道希望在哪里，但也不能停下脚步，死亡被麻木无限地拉长了。
    灾难和痛苦从未远去。
    死亡和悲伤也一直与所有人并肩前进。
    克莱恩感觉自己的眼眶似乎在发热，名为悲伤的情感让他有了落泪的冲动，但他却笑了出来。
    他还能感受痛苦，他还没有能够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他为自己还存在的人性而感到喜悦和加倍的难过。克莱恩笑着用胳膊挡住了眼睛，虽然已经获得了神性，但所幸他的双脚还立足于大地。
    感受他人痛苦的能力，铭记自己只是人类的无奈，这才是他的锚。
    他的人性的本质。
    “我是不是也该憎恶雷霆之神？嘿……祂的大洪水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毁灭了一个国家。”
    那是百万甚至千万人的死亡，甚至是国家的覆灭。
    相比之下，好像连只是牺牲了恐怕都不到十万的人的乔治三世都显得仁慈起来了。
    克莱恩感到毛骨悚然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贝克兰德同样是一国的首都，雷霆之神敢这么做，就代表其他神也敢——眼眶还在不断地发热，他的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很久都没有拿下来。
    “呵呵，愤怒也没有用，害怕更没用，我还没有成神，先不想这些了。”
    “嗯，我的终极目标是阻止乔治三世成为神灵，现在的破坏成神仪式只是其中的一环。”
    “暂时诞生不了一位神灵不会对鲁恩的国力有很大的削弱，毕竟本来祂也还没成为‘黑皇帝’。如果成功阻止这次仪式，乔治三世就会警惕，或许短时间内不会再尝试，而我就可以抓住这段时间继续努力晋升……好吧，估计时间也不会太长，但我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紧迫了，哈哈。”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自言自语道：
    “我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几秒种后，克莱恩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我只是想要足够的力量……想要能够做出一些改变的力量，想要至少能够让自己能保护的人们，不必在神灵的威严中战战兢兢地活着的力量。
    他调整自己的心情，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准备进入静谧的安眠。
    一夜无梦。
    ……
    贝克兰德东区，一间两居室的出租屋内。
    休坐在不够平稳的椅子上，望着窗外怔怔出神，表情少见地阴郁。
    佛尔思喝了口水，走到休对面坐下，挡住了她的视线：“你似乎一下失去了动力？”
    “是因为那个答案让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是因为国王是你无法接触的？”
    休眼眸动了一下，缓慢活了过来道：
    “不管是恢复我父亲的名誉，还是复仇，在面对一个国王时，希望都是那样渺茫，我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完成类似的事情……”
    “那是因为你还太弱小，等你有了序列4，成为了半神，你就会发现有的是办法，只是比较危险！”佛尔思用激励的方式开解了一句，“另外，你还能利用别人，就像雪曼的那个监控者，她也想知道斯特福德子爵效忠着谁，对国王的秘密肯定很感兴趣。”
    “雪曼……“休重复起这个名字，精神状态骤然恢复。
    “那个监控者是害死雪曼的凶手之一。”休相当认真地说道。
    她们已找地方埋葬了雪曼，并由佛尔思翻动“莱曼诺的旅行笔记”，进行了安魂。
    佛尔思当即点头：
    “是的，所以才驱使她去调查国王的秘密，去触碰潜在的风险。
    “你不是说她很可能监控着我们之前的住所吗？那我们找机会伪装返回那里，丢一张纸到信报箱内，就写斯特福德子爵效忠着国王乔治三世，而乔治三世藏着很大的秘密，这样一来，相信那位应该能够看见。”
    休仔细想了想，郑重点头道：
    “好。”
    交流完接下来怎么做的事情，佛尔思站起身，指了指那个铜绿色十字架道：
    “我们多次得到‘愚者’先生的帮助，是时候展现我们的心意了，我打算现在就把它献祭给“愚者”先生，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
    中午，理查推开门，凝视着外面的太阳，有种怪异的错乱感。
    “感觉心情一直很糟糕，情绪不受控制，完全不能高兴。”
    “这算魔药影响？”
    被缚之神在周围留下了封印，没有让祂的灵性和情绪影响到房间之外的地方，不然可能整座城市都要被祂的灵性力量拖着陷入大喜大悲的混乱和极度疯狂。
    祂啧了一声，按了按眉心，克制住种种或好或坏的冲动，缓步走了出去。
    有足足半个月没出来透气了，祂现在迫切地需要知道国家的情况，和神战带来的影响。
    天气正在逐渐变冷，不过这对南大陆来说变化微乎其微。
    但神战导致的洋流混乱、雨水不均匀、鱼群活动变化会导致沿海城市的经济将会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两位神灵的战斗还让雨云在南大陆的上空下了好大的一场雨，从风和日丽到天上泼水只用了一瞬间，降雨范围内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被迫洗了个澡。
    未来的一年甚至好几年之内，港口城市都必须做好捕不到鱼，也无法进行远航货运的准备，而不幸的是高地现在的领地里较为繁华的都是港口，南北大陆之间的文明代差养活了海外贸易，舶来品基本都是好东西。玫瑰学派里还有脑子的高层们都在想办法应对这个问题，不过他们剩余的脑容量只能想到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把富含灵性的事物变成食物不就行了，你看牢房里不是还很拥挤吗？
    “我觉得这样有些太极端了。”
    巴兰卡想要否决这个提议，但是一时半会又拿不出更好的休养生息的方案，看着日益放飞自我的下属们，祂已经开始怀念古代高地王国的清修戒律。
    不得不说，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高地王国还真的能够做到路不拾遗。
    此刻，已经基本捕不到鱼的港口上，众多渔船正在逐一返回港口。现在还没到中午，但是港口上已经有了许多闲人，商店的门窗敞开着，货架上空空荡荡的，老板们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
    一条渔船靠近了，若网上挂着几尾鱼，周围的渔夫们便会用羡慕的眼神看过去。
    城市里弥漫着愁苦麻木的空气。
    有人敲了敲商店的门板，半梦半醒的老板被惊得打了个哆嗦，揉了揉眼睛看向来人，只见是个高地里有些罕见的高个子，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外国人的脸。
    老板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过来。
    他立刻站起来，赔笑着站在柜台后面，用自己听来的几句弗萨克语结结巴巴地跟客人打招呼。
    客人看着他，也没有什么表示，很是随意地用一口流利的高地土语问道：
    “现在还有什么卖的？”
    老板一怔，顿时感到有些尴尬，又因为这口方言而对客人好感大增，主动地回答：“现在没什么可卖的，您说说你想要买啥，没准儿我这儿还有。”
    “有烟吗？”
    老板摇了摇头，但想到自己家里那点手搓的土烟，又犹豫着点了点头：“还有几镑烟草。”
    客人点点头，又问：“有没有海货？”
    老板笑了一声，朝外面努了努嘴：“那也得先能捞上来再说。”
    客人微微皱眉：“现在就已经完全捞不到了？”
    “也能，但自己家里吃都不够，还指望往外卖？”老板有些意外来人竟然对港口的现状有所了解，但还是摇了摇头，“也不瞒着您了，我这没有别的东西可卖，面粉和麦子都没有，就还有点自家晒的海盐，和我自己搓的土烟，如果您都不要，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渔家自己做的海盐？应该叫海盐结晶比较贴切……有害物质不少，而且质量很低，很浑浊……
    客人沉吟了几秒：“你觉得你家里的东西能换多少面粉？”
    老板又是一愣。
    老板忽然反应过来了这句话的意思，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地问道：“您，您，您有门路？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再这样下去只能饿死，卖出去，我们家还有条活路，孩子也能有口饭吃……”
    说完，他又有些后悔，担心是自己误会了客人的意思。
    客人倒是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现在法律不允许，我不干人口买卖，只不过我家的地里有批麦子到现在还没卖出去，家里人想吃点海货，就让我来这儿问问。你们家的海盐和土烟我都要了，别家还有没有海货？”
    说着，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竟然真的掏出了一把黄澄澄、颗粒饱满的小麦。
    “有什么算什么，我全都要，我就在港口等你们。”
    老板先是失望，随后又猛地点头，从小门冲出了店铺。
    客人在这家徒四壁的商店里观察了一番，随手帮老板修复了几个房屋垮塌的隐患，让这间小房子能够再撑二十年，随后又抓来一个灵体搓成一大麻袋小麦，闲庭信步地溜达出去，到港口等待他人。
    那商店的老板冲出门去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奔向小镇里另一个和自己熟识的商铺。柜台后面坐着个打瞌睡的中年妇女，见邻居冲过来，笑着打招呼道：“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老板飞也似地跑了过去，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在周围翻翻找找，把中年妇女吓了一跳：
    “快快快，把你家的东西都拿出来！”
    中年妇女惊疑不定地看了他几眼：
    “你改行抢劫了？抢我干什么，抢隔壁老跟咱作对的老福莱啊！”
    老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劲，赶紧组织语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中年妇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反问道：“你不怕是来了骗子？”
    “骗子能看得上我家的东西？那海盐里全是沙子渣滓，我自己都滤不干净，烟也呛得要命，要是除了我还有谁能忍，谁喜欢谁拿去。”
    这话一说，中年妇女也赶忙站了起来，清点起自家店铺里还有的东西，愣是找出了一小麻袋昨天晒干的海货和鱼干，她黝黑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但在看到老板羡慕失望的表情后，又把笑容收了起来。她几乎没有犹豫，当场又拿出一个小口袋，抓了一半麦子过去，塞到了老板手里。
    “你这是干什么！”惊讶、犹豫和高兴在老板的脸上混成一团，他想要把这些东西推回去，但手臂却不受控制地抓紧了这些干货。
    “拿着，你家还有两张小嘴要吃饭，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中年妇女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所有的东西，赤着脚跑了出去，跑向另一个方向。
    老板连忙喊道：“去广场！”
    “我知道！”中年妇女回应道，“我去通知老福莱！他三天没吃饭了，也不知道还喘不喘气！”
    老板怔了怔，攥紧了手中的小口袋，他咬咬牙，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
    那客人的麦子有限，多告诉一个人，他能拿的就少一些，他明知如此，却还是坚持地唤醒了整个死寂的小镇。
    ……
    “这条鱼卖五磅麦子，你觉得怎么样？”
    理查认真地跟港口的渔民讨价还价，不过可惜的是，祂无论喊价多少，别人都只会激动地点头。
    被祂买下鱼的那个渔民也正在用力点头，如果把鱼换成麦子，把麦子打成面粉，做成干粮，他们一家人每天泡着水吃一点点，都能吃上好久好久！
    理查弯下腰，用一个借来的斗在自己脚边的麻袋里舀起了精准的一磅。
    没带容器渔民一看，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犹豫着把两只手拢在一起去接：“我，我多跑几趟。”
    “哦，不用这样。”
    理查把袖子挽起到关节，伸手进去在麦子麻袋里掏了掏，在众人惊讶震撼的目光中从麻袋里掏出一口似乎是用旧了的铁锅，然后祂用麦子装满，正好整整五磅。
    “我看这条鱼很不错，这口锅我家里也用了很久了，这次正好也给一起卖出去。”
    渔民只在自己家里最富裕的时候用过这样好的铁锅，一时间有些口齿不清：“好好，我，我还……”
    “不用还了，正好回去煮点面糊吃吧，反正我也是要丢掉的。”理查说完便不去管对方的表情，挥了挥手，转向另一个脸上写满期待的渔民，看了看他对方还有点收获的旧渔网，“你愿意卖多少给我？全买吗？嗯……三条都不算太大，但是还有点贝壳，十磅麦子，不能再多了。”
    这个渔民也疯狂点头，生怕慢一点就会让这出手阔绰的客人压价——但是压价也可以！就算只有两磅，他也是会卖的！
    理查点了点头，看着这个渔民从自己的旧渔船上拖来一个铁桶，把里面的水倒掉，又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依然不太干净）之后，满是期待地放到祂的脚边。
    理查沉吟几秒，把鱼放到一边，弯腰把这铁桶拎起来掂了几下。祂震动一次铁桶，上面根深蒂固的污迹和锈蚀就像雨一样往下掉，几次震动过后，铁桶的底部和周围都落满了污物。理查把桶里的脏东西全部倒掉，然后精准地称了十磅换给对方，准备再去找下一个买家。
    祂看向其他没有收获，眼中满是羡慕和嫉妒的渔民，一时也没有思考出更好的办法。
    不过眼下能做多少是多少，先让他们有饭吃，能够活下去再说……地面微微震动，理查往外瞥了一眼，远处跑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刚才那个老板。只不过对方现在手上抓着一小袋干货，身后跟着许多带着货物的人，笑得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
    看到对方的笑容，理查也略微有所感悟，嘴角微微勾起，找回了一点原本的感觉。
    于是祂指着对方手上的小口袋，主动问那个老板：
    “都卖吗？”
    老板用力点头：“卖！都卖！”
    “还有家里的海盐和烟，我都带来了！您看看，能卖多少？”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带着麦子离开的渔民，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又为周围人得到食物高兴，又担心在自己之前客人就已经换完了麦子，看到对方的脚边还有着满满一袋，他才放下心来。
    理查看透了他的心情和所思所想，眼角余光也瞥着其他的人，笑着说道：
    “干货容易保存，我都要了，二十磅，你看怎么样？”
    祂看到了老板的脸上陡然露出的炸裂一般的笑容。
    周围的人都沸腾了，麻木和死寂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几乎所有人都突然间活了过来。
    “大人！我这里！我这里有新鲜的蚌壳！拳头那么大呢！”人群中高高地举起一只手。
    又有人不甘示弱地喊道：“我这里有鱼干，肉干，还有很多海鲜！”
    “我有手工艺品，贝壳作成的风铃……”一个微弱的孩子的声音地传到了祂的耳边。
    理查抬起一只手，周围的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紧张地等待着出手阔绰的客人的话语。
    只听对方说道：
    “我都要！”
    TBC
    ————————
    “真的假的，外乡人带来了很多麦子？”也有人这么说道，“那咱们为什么不干一票？反正，这儿也不会有人来，还靠着海……”
    “别说了！”
    老板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黄澄澄的麦子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接着他严词打断了这心术不正的渔民：“你卖不卖，别说别的！”
    “你难道不想吗？你家里的孩子难道不要吃饭吗？那可是麦子，你知道能吃多久吗？”那人用极具诱惑力的话语反问，“我给你动手，大头给你，我就要一成！”
    老板猛地瞪起了眼睛，目眦欲裂，巨大的愤怒将这渔民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不卖就算了，算我看走了眼。”老板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来，火冒三丈地转身离去，“你这样的人，迟早被被缚之神惩罚！”
    “我卖，我卖！哎，你别生气！”
    被吓到的渔民赶紧带上自己的小口袋跟了上去，软磨硬泡道：“我说错话行了吧，我忏悔！我是被鬼迷了心窍，您别放在心上——我以后再也不说了，赞美永，不，赞美被缚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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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8章 丰饶

    714
    正在自娱自乐的巴兰卡忽然灵感有所触动，有股强大的气息正在从灵界中向祂靠近。
    祂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上空，一条大鱼啪嗒一下砸在了祂的脸上。
    紧接着，一小袋灰色的还夹着海底泥沙的海盐结晶，一小袋烟草，乱七八糟的鱼干和海货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瞬间就把祂埋进了一个弥漫着海水味儿和腥味的杂物堆里。
    理查从半空中的灵界之门跳下来，从杂货堆里拿出一块腌制的小鱼干丢进嘴里。祂一边品尝着这劣质的海盐研制出来的带着苦味的鱼干，一边用牙齿磨碎了沙子和石头。
    巴兰卡从一堆海鲜杂货中扒拉出来，呸掉嘴里的粗盐，问道：“你是刚从海边收破烂回来吗？”
    “别这么说，他们平时吃的就是这种东西，不过现在连这个也没得吃了。”
    理查掰着手上的小鱼干：“现在港口抓不到鱼，我们的国家经济难道真的要靠变形诅咒？”
    “……不至于，我们还有很多非凡者可以去干活，让活尸和怨魂没日没夜地耕地就好了。我这几天给狼人也想了个就业方向，满月里他们有劲儿正好去拉犁推磨，你说是不是很完美？”
    “天才般的设想！但短期内不还是得靠变形诅咒吗？”
    巴兰卡犹豫一下：“是啊，这是阵痛期，不过我们的人口也不多，这样坚持半年，第一批增产的作物能收成了，情况就能好起来。”
    经济不切实际，从其他地方运食物更不切实际——其他地方也没东西吃，高产小麦长起来要好几个月呢，就算是玫瑰学派最擅长的大变活人，也没法满足全国上下所有的人口的需求。
    节制天使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被缚之神的身影，也没有感觉到对方的灵性：
    “神不在这里？”
    “祂说要巡视一下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事情做。”
    “哦，真不愧是古老的苦修士。”
    理查一边思考一边啃完了鱼干，忽然伸手拍了拍巴兰卡的肩膀：
    “我还有一个办法。等着，这几天我去出差，去海上买点弗兰克发明的食物。”
    巴兰卡瞪大眼睛，祂的脑子里滚过一大串惊世骇俗的植物和食物，还有很香很美味的苹果鸡：
    “你是说那个弗兰克？”
    “是，现在星星海盗团已经算是因蒂斯的官方机构了，不知道以后会变成舰队雏形还是国家私掠船，趁现在弗兰克的专利还没有被因蒂斯绑定，我赶紧去买些东西。”
    诅咒之王犹豫了一秒，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话说回来，你不觉得弗兰克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真的很不可思议吗？你不担心他万一再这样晋升下去，成为半神，会创造出更多更恐怖的东西吗？”
    理查再次拍了拍巴兰卡的肩膀：
    “别做这些无谓的猜测，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弗兰克是个发自内心善良的好人，他的作品虽然怪诞，但确实都是能够从根本上改变人们的生活的顶级设计。如果他的根本目标是为了人们更好的生活，那就没必要害怕他。”
    “我是怕人民接受不了。”
    “那就去教育。”理查看着诅咒之王的眼睛，“难道我们要一边恐惧他，一边利用他吗？”
    “这算不上是利用。”巴兰卡争辩了一句，接着不太自在地点了点头，“好吧，罗塞尔也曾经说过，吃完饭就咒骂做饭的人是没有道德的行为，虽然祂实在品德败坏，但有时候说的话却多少有点道理。我会先给居民做思维工作的，但也麻烦你尽量带点正常的东西回来……”
    “比如加水就能自动增殖的牛肉味土豆泥？”
    “……如果放着不管会不会一直增加？”
    巴兰卡想象了一下土豆泥越来越多，最后淹没整个城市的样子，甚至觉得有点期待。
    “不会，弗兰克说过，最大的增殖次数只有八次，他想调整为牛的细胞分裂的最大次数，但是目前还没有成功，我也劝说过他，如果以2的倍数增殖三十次将会是恐怖的灾难，所以他现在打算努努力调整到二十次。”
    “我觉得现在八次也挺可怕的。”巴兰卡对土豆泥无穷无尽的样子略有向往，但还是说道，“算了，这样也很好，我们这里还没富裕到能有吃不完的食物的程度。”
    祂这句话说完，好几秒都没有得到同伴的回答，祂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回过头，只见理查正用一种很微妙的表情翻看着原本放在祂手边的卷宗。
    诅咒之王顿时感觉不好，在理查进来的时候，祂刚好处理完手头关于犯罪的这部分。但是其中有不少地方祂含糊处理了，趁理查不注意放到了公文的最底下，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还有那么多人管不住自己啊，不做坏事就那么难？”
    理查手一招，抽屉里的印章自动飞出来，祂刷刷刷地给全都盖上立即行刑，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巴兰卡：“这里面为什么有好几个知法犯法、非凡能力行凶、肇事逃逸、掩盖罪行的人没有被好好处理？巴兰卡，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我相信你的能力，该不会他们还有能力给你行贿吧？”
    “……不。”诅咒之王啧了一声，“你前几个月杀的人太多了，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他们节制了一个月之后实在无法克制自己，最重要的是，有不止一个半神给他们求情，说他们都参与过抵抗北大陆军队的战斗，希望能够酌情减刑，一直这样杀下去，我们培养新人的速度跟不上来的。”
    “节制一个月就要发疯，谁让他们之前这么放纵？”
    理查冷笑一声，把卷宗丢了回去，眼里没有丝毫的同情：“他们是不是真的觉得我缺人缺到没他们就要灭国了？那就连这些半神一起修理修理吧，好兄弟，我相信你。”
    “但我们的制度和处罚方式必须要改一下。”
    “改可以，但不能这样改，难道他们还想低序列和低序列平等，中序列和中序列平等，然后法不责高序列？那干脆不要立法，我要它干什么？”理查嗤笑，“高序列活得久体质好，酌情加刑才对。”
    “可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情，玫瑰学派能活到现在，并且能活到中高序列的人里不存在你我想要的那种干净的人，我们能做的只有功过相抵。他们疯狂，残忍，但也是一起战斗过的同胞。”
    “我当然知道，但现在他们作威作福的对象也是曾经的同胞，先不说我们还没有安全，只是现在这种程度的安稳就要开始放纵的话，和北大陆那些人也没有区别了。”
    诅咒之王摇摇头，祂知道对方说得有道理，也知道自己的立场是什么，便接住卷宗，反问道：
    “你想修理到什么程度？四肢分离，还是切块，还是抽出灵魂折磨？”
    “这会不会有点残忍了？我们已经开始走向新时代了，不要总是保留着过去的私刑。我们应该对他们使用劳动改造，直接用诅咒剥夺神性封印非凡力量丢去种地吧，反正他们身体素质很好，一天垦荒几百亩应该不在话下。”理查挥挥手，“就这样，我先走了。”
    “回头见。”
    巴兰卡也挥挥手：“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关注的那个小观众，现在已经序列5了。”
    “哦？”理查停下了灵界传送的动作，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这是好事啊，如果有个观众来帮我们治疗那些放纵带来的成瘾性和心理问题，我也不用杀死那么多人。”
    “不过她的家里最近好像有些难处。”
    巴兰卡说：“我和她不熟，你有空的话关注一下。”
    理查想了想，周围的色彩继续变得明艳，祂再一次进入灵界，回答道：
    “我会的。”
    ……
    时至中午，白银城里又到了领取每日配给食物的时候。
    每到这个点，城里都会充满快乐和充满希望的笑声，很快，也会有食物甜美的香气弥漫出来。
    儿童平均身高一米八，成年人平均身高两米二以上的巨人们熙熙攘攘地把“愚者教堂”和“蘑菇配给处”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人虽然多，却都很有秩序地排着队，没有人做出插队或抢先的行为。
    与人头攒动的“愚者教堂”比起来，白银城里本就存在的“造物主教堂”就显得冷清许多。
    几个月过去，这里还有好几个人在默默地祈祷，外面的热闹场景仿佛和他们无关。
    灰白头发、蓝色眼睛，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小乌诺坐在第一排。
    面前两米就是讲经台和十字架，他和其他人一样闭着眼睛，双手交错握紧，默默地祈祷着。
    造物主的信徒在白银城仍然存在，这些人也会参与“愚者”的一些活动，也会祈祷白银城的人们能够过上更加幸福的日子，人们都是同胞，并不会因为信仰没变就对他人产生敌意。而白银城的人们也不会因为他们不改信而指指点点，大部分人赞美造物主也赞美愚者，两者的信仰在这座小小的城邦里融合得十分融洽。
    这一幕如果被知识之妖看见，恐怕又是一番大跌眼镜，并且还会觉得自己掌握了上帝和福生玄黄天尊分明有染的有力证据。
    对于这些绝对称得上虔诚的信徒，科林·伊利亚特和六人议事会动了一番嘴皮子。最后还是最有威信的科林首席说服了他们“愚者是主的盟友，代替主来拯救白银城，跟随愚者是主的期待，而不是遗忘和背弃”的正当性，好不容易才劝他们接受了“愚者”费了一番力气从外界送来的安全的食物。
    不然，如果在已经有了正常的食物和药物的情况下，还有人因为信仰的原因坚持食用怪物的肉类而出现危险，就太得不偿失了。
    造物主教会外的墙上靠着一个人，爱德华没有进去，祂一边听着里面的人的祈祷，一边摆弄着怀里一件特殊又充满古老意味的乐器。
    祂拨动着其中的几根弦，发出富有层次感的音阶。
    “歌唱愤怒吧，神灵啊。
    歌唱那被背叛之神的愤怒，
    祂的死亡招致了前所未有的祸患……”
    爱德华哼了几句，又把笔记本掏出来，摸出一支铅笔在歌词和对应的简谱上划拉了几下：
    “这里应该用下行音阶，这里上升的时候再加个半音……除了要调整音色之外，果然还是里拉琴和古典风格的叙事诗的搭配更好，我总不能走到哪都带着竖琴吧。”
    一番修修改改之后，祂松开手，笔记本漂浮在空中，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架子。
    “祂的死亡招致了前所未有的祸患，
    给大地上的生灵和人类带来了灾难。
    世界陷入永恒的昏黑，
    星星与月亮也隐去了踪迹。
    人类的尸体，
    被野兽与怪物分食，
    被抛弃，被遗忘，被忽视，又被亲人的手杀死，
    从而体现了那位造物主的意志。”
    爱德华边弹边改，将叙事诗的第一段施工完毕。祂在造物主的教堂外面给某个人写歌作曲，上帝看起来并不太在乎，而里面的乌洛琉斯也依然闭着眼睛，仔细地倾听着。
    “而在那之前……
    有光从混沌而来，
    天空与大地一齐震撼。
    燎原的战火随祂前行，
    命运的风筝将祂当做线筒。
    古神的血液染红大地，而后升起人类的城邦，
    星辰曾为祂闪耀，
    日月蒙受其威严，
    万物欣欣向荣，文明蓬勃生长，辉煌汇聚此处，
    从而证明了祂生而为人的光辉。”
    最后一个音落下，爱德华伸手按住琴弦，阻止了琴弦的余震，让声音戛然而止。
    “感觉不能在上帝的眼皮子底下歌颂祂的一段记忆太多，不然我会被抓走变成羔羊再写十万年的赞美诗和众赞歌和歌剧，那这可比真实造物主还要黑心。”
    正好我也只编了两段。爱德华心情不错地收起了笔记本，将琴送回了过往的历史中。
    这段时间里，死神还通过祈祷想找到祂谈一谈生意。
    对方感受到了现在的世界的不安全，在紧迫感之下，祂主动来探讨剩下的那一份“苍白皇帝”能不能交换给祂。但死神现在的手上并没有足够的筹码，主张以物易物的恶魔也不会接受对方“先成神然后把战神砍了用祂的一份‘神明之手’来换”的空头支票，交易很遗憾地没有达成。
    爱德华转过身，见那些熙熙攘攘的领取食物的半巨人们已经基本散开，祂便好奇地靠了过去，头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愚者教堂，同样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偷听教士布道。
    布道的是一个金色头发，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或者说少年。
    显然，他已经很熟悉这件事情，表情和动作都十分严肃板正，没有半分羞涩。
    “我主自称‘愚者’，在过去，在现在，也在未来，他是支配灵界的伟大主宰，也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更是每个生灵追求永恒的道标。”
    “我主居于现实和灵界之上，仁慈洒满了天国和大地，祂的座旁共有数位天使侍立……”
    “‘惩戒天使’是主的雷霆，主的怒火，主的手掌，是所有堕落者和不洁者的审判官及处刑人。”
    “和‘惩戒天使’相对的是‘丰饶天使’，祂是生命的象征，创造的使者，祂遵循主的神谕而来，为我们带来救赎。”
    戴里克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撒谎的愧疚，因为弗兰克·李虽然被“愚者”强调只是圣者，但是他在白银城的声望实在太高，被升格为天使几乎是神弃之地的众望所归。
    如果能够用投票的方式选出一位天使，白银城和月城所有人都会把票投给“丰饶”。
    千里之外的北大陆，克莱恩忽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仿佛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TBC
    ——————
    灯神在骑马赶来的路上。（真的快了）

 野炊去了

野炊去了，晚上六点半再来，我争取多写点写到乔三开始。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野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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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9章 还有三天

    “东大陆对弗兰克的敬称从圣者变成了天使，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源堡之上，克莱恩搓了搓鼻子，听完了月城和白银城的祈祷，满头大汗地自我安慰：
    “嗯，其实天使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敬称，称赞别人是天使是很正常的赞美……看起来月城的情况恢复得不错，他们的实力保存比较完整，人口也比白银城要多，该给他们送一批净化，呃，净化蘑菇帮助他们祛除身体的异变了……”
    克莱恩悲痛地意识到弗兰克在技术方面完全是垄断的，根本没有任何非凡物品能够比拟这种无公害无危险的群体净化药物，他只好认清现实，放弃思考：
    “等月城的集体异变程度减轻一些，我就让他们去黑暗深处搜索其他城邦……两座城市之间离得有点远，中间都是未知的危险，一时半会估计不太可能碰面，先在各自的区域内开拓吧。”
    “我现在是没有能力前往东大陆把他们带出来的，如果他们找完了神弃之地的全部幸存者，就可以让他们想办法出来了……离开神弃之地的路到底在哪里？真实造物主没告诉我，应该是认为我能找到。‘太阳’说首席怀疑离开的路就在巨人王庭，嗯，等他们探索一下，我再根据情况构思吧。”
    白银城和月城离开神弃之地的事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克莱恩略感放松，眼下要解决的事情果然只有一个，那就是乔治三世的仪式。
    此刻正是夜深人静之时，但克莱恩并没有入睡，而是早早地来到了灰雾之上，等待着什么。
    今天是“正义”小姐预约的序列5晋升仪式。
    对方即将成为序列5的“梦境行者”，而自己也承诺过，会亲自帮她举行仪式，防止意外发生。
    霍尔家族的城郊庄园里，奥黛丽的卧室内。
    金毛大狗苏茜接收到眼神后，自己开门出去，趴坐在了外面，防止有人打扰。
    奥黛丽则从藏东西的各处隐蔽地方分别拿出了“梦境行者”非凡特性、相应的辅助材料和用于调配的器皿——这大部分辅助材料来自白银城，属于不多功勋就能换取到的事物，至于报酬，奥黛丽还未支付，因为小“太阳”还没想好要什么。
    手法娴熟地调制好了魔药，看着幽幽暗暗点缀灰白光点的液体，奥黛丽退后一步，交握双手，抵于嘴鼻前，用古赫密斯语低声诵念道：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她的祈祷声刚有平息，眼前已是出现难以描述具体形态的无数影子。
    它们飞快游走交织，仿佛活跃于大海，而大海的顶端是七道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知识的不同颜色净光。
    这七道净光之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白雾气，灰白雾气之上，隐约有座巍峨雄伟的宫殿。
    这时，宫殿之门打开，一道金色光芒凝聚出的人影飞了下来，降临至奥黛丽的身前。那十二对火焰羽翼层层覆盖，将金发碧眼的少女包裹在内。
    这样的场景只维持了那么一两秒钟就消失不见，如同幻觉，可奥黛丽每次都有点沉浸于这种神圣崇高的感觉。
    她平复了下情绪，诚心诚意感谢起“愚者”先生。
    有了“天使之拥”，她就能在梦境里保持住清醒，想什么时候醒来就什么时候醒来，不用担心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了。
    这也就相当于她已经举行了“梦境行者”对应的仪式，而且效果肯定比原版更好。
    那魔药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难喝，有些酸，有些甜，有些苦，有些迷幻，有些刺激，就如同一场肆意放纵的梦境。
    奥黛丽还没来得及感受那魔药对身体造成的影响，脑海突然恍惚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清醒。
    她看见窗外从黑夜步入了清晨，太阳在天边升起，染红了一片。
    花园内，一朵朵鲜花随之盛放，碧绿的青草尖端有晶莹的露珠微晃。
    奥黛丽仿佛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意识漂浮了起来，从俯视的角度看见了一幕幕场景：
    她的父亲和母亲挽着手，行走在花园小径里，沐浴着晨曦，轻嗅着芳香；
    她的哥哥，阿尔弗雷德从未死去，此刻他和希伯特消除了隔阂，骑着马匹，带着侍从，笑声不断地进入郊外的树林，要比一比谁的狩猎成果更多；
    弗萨克、因蒂斯、费内波特等国家的大使或特派代表，就连拜朗帝国和高地也参与其中，因为北大陆承认了它们作为国家的合法地位，国家之间建立起了正常平等的外交。祂们在鲁恩的索德拉克宫签订协议，向全世界宣告战争不会发生，天空的阴云随之消散；
    祂们。
    奥黛丽的目光微微一滞。
    这梦境和她对现实世界的认知紧密相连，出现在索德拉克宫里的不是在报纸上和肖像上能够看到的各国皇帝、国王和政治首脑，而是模糊的人形，是神灵的象征。
    这一幕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默默地把头转了过去，看向这个不够完美的梦的远方。
    她看到乔治三世宣布退位，在人口买卖中失踪的家庭得到了国家的补助。而新登基的哥温顿二世是个仁慈的国王，在国王和教会的推动下，贝克兰德的雾霾情况愈发好转，一家家工厂都通过了碱业检察官和“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的双重审核，并将这样的标准推广到了其他国家；
    奥黛丽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自己的梦里居然会出现“乔治三世退位”这个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她无法否认自己期待着这一幕的发生，也将鲁恩重新变好的希望寄托在了皇太子哥温顿·奥古斯都身上。
    而现实却是，这些家庭依然怀着家人失踪的痛苦生活，或干脆举家被拐卖。
    国王踩着他们的尸骨和血，准备走上永恒的神座。
    有种从云端落到地面上的感觉，飘飘然的喜悦和迷蒙消失了，冷峻的真实世界露出一角。
    这一切都是美梦和幻想，她现在对这个梦越发失去兴趣了，即便没有“愚者”先生的帮助，奥黛丽也觉得自己恐怕会在各国神灵齐聚一堂的时候吓得清醒过来。
    但是，这个梦中，同样有着似乎可以实现的未来：
    工人们劳动的最高时间和劳动的基本环境都得到了满足，各个行业发展得越来越好，流浪者的数量降低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王国主导的各种保障计划则覆盖了所有人群；
    孩子们不用在童年就进入工厂了，他们嬉笑着，打闹着，跑进一间间窗户明亮桌椅干净的教室，翻开课本，开始认真听讲。他们若是没有学习，只是因为他们不想，而非没有条件；
    一位位女性不再因性别受到歧视，哪怕只是一位浆洗女工，也能依靠学习，获得知识，找到更好的工作，她们是记者，是老师，也是警察，军人，矿工，以及政府雇员，在每一个正规的行业都能看到她们；
    各种各样的机械造物出现于大街小巷内，为民众们带来便利和欢快；
    教堂前方的广场上，白鸽时而飞起时而落下，人们或坐或站或弹奏，尽情地享受着生活……
    野生的非凡者们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只要接受定期的身体状况检查、精神状态评估，就能行走于阳光下，用自己的非凡能力合法地赚取金钱。
    “这真是美好啊……可惜，其中也有一些不切实际的部分，似乎我知道得越多，这个世界就越不美好，但，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奥黛丽凝望着这样的梦境，内心一阵感慨。
    源堡之上，克莱恩注意着奥黛丽的变化，见她的精神状态很稳定，星灵体和灵性都没有出现异常，便知道对方的晋升十有八九是已经成功了。
    就在这时，克莱恩的耳边传来一阵阵祈祷，高背椅后“愚者”的纹样发出阵阵涟漪。
    他看向那颗膨胀收缩不定的深红星辰，根据模糊的影像判断出那是来自“隐者”女士的祈祷。
    克莱恩伸手一点，祈祷画面展现在眼前：
    “隐者”嘉德丽雅女士正待在一个宽敞但又拥挤的房间里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克莱恩知道这两个词很矛盾，但是事实如此。因为房间本身很宽敞，但是地面上又堆满了星象仪，扳手，齿轮，神秘学书籍和种种乱七八糟的杂物，根本没办法下脚——所以“隐者”女士现在是飘在空中祈祷的。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即将向‘贤者’祈求，获得知识，希望能够获得您的祝福……”
    贤者？哦，隐匿贤者。
    克莱恩想起了那一双漂浮在空中的透明眼睛，由星光构成，忽闪忽闪。
    紧接着，克莱恩无言地看向嘉德丽雅的背后。
    那双星光的眼睛此刻就漂浮在“隐者”女士的背后，似乎是在好奇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克莱恩刚一打开画面就看到了这双眼睛，直觉告诉他这双眼睛是被祈祷词引来的。结合“隐者”的祈祷内容，他几乎是瞬间就产生了一种自己在协助作弊并且被监考老师当场抓包的尴尬感。
    而这双眼睛没有给他灵性预警，嘉德丽雅的祈祷也没有预警，或许“贤者”不会对他们不利。
    见那双星光组成的眼睛似乎有转过来的趋势，克莱恩当机立断地关闭了祈祷画面，然后思考了一会儿，拿出黄水晶灵摆，决定还是占卜一下嘉德丽雅会不会有危险。
    克莱恩快速写下占卜语句：
    知识灌输会给“隐者”造成致命危险。
    黄水晶中幅度逆时针旋转，代表接下来的知识灌输有一定危险性，但是不致命。知识灌输向来如此，不致命四舍五入就是没有危险，克莱恩决定不去回应嘉德丽雅。
    ……
    菲尔伦的窥秘人集体宿舍里，嘉德丽雅刚把祈祷的内容说出，就立刻感觉到了伟大存在的注视。
    她紧张地等了片刻，什么也没发生。
    “愚者”先生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她陡然产生了这么一个古怪的想法。
    还是说祂已经给予了我祝福，只不过我没有察觉，又或者是祂对我的要求感到不满，可是……不不，不能揣测神，无论“愚者”作什么，肯定都是有祂的理由的。
    于是她默默地落到地上，清扫出一块落脚的空地，准备举行向隐匿贤者求取知识的仪式。
    她拿出一沓图纸，怀着对知识的虔诚和渴求祈祷道：
    “尊敬的隐匿贤者，您是凌驾知识的皇帝，掌控神秘的隐士，我向您祈求，希望您能根据这些已经设计完毕的图纸，赐予我关于平流层飞空艇优化后的结构、高效螺旋桨设计和热力学建模……”
    ……
    半分钟后，克莱恩听到了嘉德丽雅的惨叫声。
    他瞥了一眼，星光眼睛正不断地把知识传递过去。确认确实对方只是感到痛苦，没有任何失控迹象之后，克莱恩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把头转了回去。
    他现在还暂时不想和“隐匿贤者”扯上关系。
    另一边，“正义”小姐的晋升似乎也已经完成，正在心情愉快地向“愚者”先生道谢。
    克莱恩松了口气，收回灵性，将目光投向了斑驳长桌上摆放的铜绿色十字架。
    这是“魔术师”和“审判”两位塔罗会成员刚献祭不久的物品，说是感谢“愚者”先生的种种庇佑，希望能取悦这位存在。
    看起来层次不低啊……克莱恩拿起那个有尖刺的十字架，采用占卜的办法，很快把握住了这件神奇物品的非凡能力和负面效果。
    这两者竟然是一体的。
    这铜绿色的十字架能净化堕落、污秽、腐蚀、黑暗、邪恶、疾病等领域的力量，让它们飞快消散，直至没有一点残存。
    基于这个原理，这神奇物品还可以清除非凡特性内的精神污染。
    也正是因为这强大纯粹的净化，铜绿色的十字架排斥与其他神奇物品、非凡特性接触，不能共存于同一个人身上，而且，它同样排斥着持有者的非凡特性，只是相对不那么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让非凡者的特性一点点析出！
    可以用来从晋升失败又没死亡或失控的非凡者那里回收特性……这十字架的能力很像“太阳”途径的“无暗者”啊……克莱恩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它出现在疑似心理炼金会成员的斯特福德子爵的手上，还自言参与杀死了发现国王秘密的梅森·迪尔，果然代表乔治三世和黄昏隐士会有比较密切的合作？”
    “黄昏隐士会必然也有天使，哦，比如那位赫密斯……不知道祂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继续支持乔治三世……”
    克莱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在神秘学的历史中，赫密斯无疑是一位伟大的人，如果可以，他不太愿意和这样的人为敌。
    “如果赫密斯真如白银城的故事里说的那样，是曾经的太阳神的信众之一，那我觉得祂或许也不见得会支持乔治三世……但是难说，神性和时间是会逐渐改变一个人的。”
    “嗯？对，这个神奇物品也是一个十字。”
    我最近在追查乔治三世，还杀死了丘纳斯·科尔格，这会不会是黄昏隐士会的警告？不，他们根本不需要警告，凭借“观众”那润物无声的催眠和心理暗示，只要其中的序列3或者天使有意识给我一个教训，现在刚晋升不久的我说不定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那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赫密斯的暗示？不，祂凭什么知道佛尔思、休是塔罗会的“魔术师”和“审判”？凭什么知道她们会杀死斯特福德子爵，还会把这些东西献祭给我？
    他看着这个十字，试图从里面挖掘出一些暗示来。
    思考许久，克莱恩也没有得出答案。克莱恩伸手去拿缠绕在手腕上的黄水晶灵摆，但手伸出去便停在了半空，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占卜这件东西的想法。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无暗十字’到我手里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而是某人的推动。”
    “想要找到‘愚者’，或者说联系到我。”
    而这件事物不适合戴在身上，它会让人逐渐失去非凡能力，还不能与其他封印物共存。
    “既然这样……”
    克莱恩嘀咕一声，抓着这个长满铜绿的十字回到了现实世界。丘纳斯·科尔格的失踪并没有给玫歌庄园带来太大的震动，毕竟这位军情九处的少将因为特殊原因突然离开并不是怪事。
    他飞快地离开庄园，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新鲜的秘偶——完全普通人，从外面抓到的一个刚好在做坏事的强盗。克莱恩简单地修改了一下秘偶的长相和体型，然后把无暗十字往他身体里一塞。
    秘偶的胸口裂开一个口子，将无暗十字吞了进去，紧接着血肉缓缓融合，不留一丝疤痕。
    “这样就不需要把它一直留在源堡上了，防止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普通人也没有非凡特性可供析出，如果秘偶因为无暗十字而产生异变，我也能第一时间感觉到。”
    接下来，克莱恩又尝试着调整无暗十字的位置，并且留下了封印。调整结束之后，他忽然感觉这操作有点奇怪……就好像是那些利用自己的身体藏东西的秘祈人一样。
    果然是和秘祈人共事的后遗症……克莱恩干笑两声，让秘偶穿上庄园里男仆的衣服，无缝融入。
    ……
    天边一抹橘黄亮起，塔索克河北岸一个又一个庄园相继在晨曦薄雾里苏醒。
    高大肥胖的弗兰米·凯奇来到丘纳斯.科尔格昨晚睡觉的客卧，抬手敲响了房门，然后推开，看了一眼之后，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少将还没有回来。”
    跟他恰好一同起来的马赫特议员也朝空荡荡的房间里张望了一圈，笑着安慰道：
    “可能是任务还没有完成，需要少将突然离开的，肯定是需要一段时间去处理的大事情。”
    “我想也是。”
    那位军情九处的副处长经常会有类似的行为，涉及国家安全方面的秘密，所以，马赫特议员等人没有惊恐慌乱。弗兰米并不怀疑丘纳斯的实力，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加停留。
    而海柔尔这一次没有再朝房间里看，“解密学者”的直觉告诉她里面发生了不正常的事情，但是晋升和对未知的强大的恐惧阻止了她的好奇心。
    这时，道恩·唐泰斯缓缓地从楼上走下来，对着客人们打起了招呼：
    “早上好，各位，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很好，这里安静舒适，适合度假。”马赫特议员朝着朋友露出笑容，弗兰米也点了点头。
    道恩走下楼梯，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丘纳斯·科尔格的房间，见里面还是空空荡荡，属于那位军情少将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摆在里面，不由地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少将阁下还没有回来，这是我的招待不周啊。”
    弗兰米赶紧开口：
    “千万别这样说，道恩，少将阁下很是期待玫歌庄园的度假，只是有事不得不离开而已。”
    “是这样吗？那我就期待以后能补回来吧。”
    道恩半是开玩笑地说道，随后带着客人们闲聊着走向餐厅。
    佣人们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食物，午餐更是丰富多彩，来度假的每一天都是如此。作为礼貌，主人会使用庄园酒窖里珍贵的好酒，客人们也从不吝啬对主人的慷慨和食物的赞美。
    道恩注意到餐厅内的佣人们正在把今天刚刚买到的早报放在餐厅内的架子上供人阅读，他灵性微动，让马赫特议员他们先去取餐，自己则走向了摆放报纸和杂志架子。
    乔治三世很喜欢用报纸彰显自己……大概是因为祂能在报纸上用“皇帝”自称，呵。
    克莱恩一边腹诽，一边微笑着拿起了报纸。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不出所料，第二页上果然写着相当重要的消息。
    这块版面不大不小，占据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但是不在第一页，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像是隐藏了但又没完全隐藏。报道上写了些即将成为皇帝的国王陛下对城市重建的慰问，配图是一个已经搭建完毕的巨大演讲台，按照克莱恩对贝克兰德的印象，这个演讲台应该在——贝克兰德的市中心，希尔斯顿区那里的广场上。
    果然是这里……克莱恩早就已经考察过贝克兰德的情况。
    如果乔治三世想要找一个能容纳大量居民的集体仪式现场，那就必然是那个城市广场。
    “……受不良天气和多方面客观原因拖延，直至今日，礼台已经搭建完毕。”
    “在过去的一年中，贝克兰德和人民一起经历了许多。皇帝陛下将对现状和未来发表重要讲话，演讲将在10月4日上午九点准时开始，望各位国民积极参与。地点：希尔斯顿区中央城市广场”
    克莱恩皱了皱眉，随后，他的视线缓缓向上，看到了报纸版头的今天的日期。
    10月1日。
    “说是半个月内……结果居然只用了十天。”克莱恩对着这个日期发了几秒钟的呆，事情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而他自己晋升序列3到现在也不过五天而已。
    乔治三世的动作比他想的要快。
    TBC
    ——————
    明天还要继续炊，请假了。（离去）

 卷末感言

    哈哈哈一拍脑袋就换卷了忘记了还有这茬。
    虽然新卷章节已经发了，但只要我还记得写卷末感言就算成功！
    总而言之，感谢大家又陪伴着这本（怎么还没完结的破）书走过了足足174章，进入三月，距离本文在起点投下第一篇已经过了整整一年啦！
    在教唆、空想、阴谋、挑衅和扭曲中，本书在诡秘吧荣获“YOUKNOWWHO”的称呼，成为了不可名状不可提起的流量密码之书，并且荣获诡秘同人女的集体举报。
    事已至此，开香槟！极光会兴，我赢！极光会封，我成神！
    总有人拿“同人就该弥补遗憾”说事，且不说同人的存在就是自由的，放飞自我的，想写什么写什么的，你不喜欢可以不看的，这样的创作规训有什么意思？而且有没有可能每个人在看完书之后的遗憾是不一样的？
    恐怕挑衅者和律师们意识不到这一点，又或者大伙只是在生活的压力下于网络释放自我罢了。
    而无论外界将剧情扭曲成了什么样子，衰败也没有成为南大陆的救世主，也没有成为反殖民反封建的无国界斗士，克莱恩同志也顺利地活到了序列3，一切都在稳步推进。这一卷里有很多人离开了我们，比如安提哥努斯的两个姐姐超强二合一，永恒烈阳率先组成心脏（没想到这家伙在第二部里已经开始自称伟大的父了），蒸汽之神舍弃自我融合知识，迈上星空与真理之路，列奥德罗化身奥丁史诗级加强加帅，还有真实造物主的化身上帝的记忆改变历史……不分敌我，不分立场，灭四神，（差点）亡两国，足以证明本人杀人之快。
    七步之外我刀快，七步之内我刀又准又快。
    俺寻思是时候试试把衰败也送走一次了。
    话不多说，现在克莱恩转变了心态，正式以参赛者的身份、带着竞争者的勇气加入诡秘三途径的最终选拔，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也即将迎来一位前所未有的皇帝。
    没能在3.4之前完结跑路属实可惜！以至于现在又被卷进漩涡里。
    但我也只能继续写下去了，争取不弃坑不烂尾。
    还有多久写完？我也不知道！我的笔是自由的！
    话就说到这里，欢迎大家来到下一卷——
    《揽明月》

 第380章 两天

    716
    阻止乔治三世的仪式，我能联系到的力量有阿兹克先生，“战争天使”梅迪奇，信使小姐不确定愿不愿意出手，还有对乔治三世怀恨在心的魔女特莉丝……
    她复仇的意志坚定，如果还在关注这件事情，肯定会主动想办法联络我。
    但关键在于，克莱恩并不觉得自己能够信任特莉丝这魔女，或者说也仅仅能信任特莉丝对于乔治三世的仇恨，除此之外，克莱恩最希望的是把她找出来，清除掉，弥补当初为了利用她而将她放走的错误。
    她的价值远远不如她可能造成的危险。
    何况对方现在的名字中还有“奇克”！
    三天后吗？如果只是破坏仪式的话，两位天使，特莉丝再加上我自己，这个力量应该足够了。
    最大的危险在于雷霆之神和乔治三世本身……不知道乔治三世在晋升仪式中能不能腾出手来，但只要雷霆之神挥一挥手，来多少天使估计都是白搭。
    克莱恩放下报纸，笑容不变地走向自己的客人们。
    果然，客人们都陆陆续续地看到了报纸，开始饶有兴致地讨论这件即将到来的大事情。
    “各位，都很期待吗？”
    道恩端起一杯新鲜的柳橙汁，在男士们的餐桌上落座，笑着加入了客人们的交谈中。
    贴身男仆恩尤尼为他端来食物，在白面包上涂抹黄油。
    有几位先生正在讨论丘纳斯上将的突然失踪和国王陛下提前仪式有没有关联，却不知道他们眼中失踪两天的丘纳斯上将此刻就在他们不到两米处——就在恩尤尼的肚子里。
    “是啊！国王陛下会用神灵的力量修复城市，复原那些在袭击中被毁掉的宝贵建筑物，还会允许所有人学习神秘学的知识，这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事情！”一位年轻的绅士兴致勃勃地说。
    只公开中低序列的非凡，不公开扮演法的话，从成为非凡者的那一刻起，筛选也就开始了。但如果公开或者暗示扮演法，人人都能保持稳定，消化魔药，晋升的竞争又会变得激烈，人类会变成非凡特性的载体而不是人……克莱恩在心中微微摇头，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浅淡了几分。
    他认为乔治三世和教会应该会有处理预案，比如只给低序列魔药，必须加入教会什么的，这些不是他要烦恼的事情——除非那些大人物们完全没有准备。
    “我期待着国王陛下揭开新时代的序幕的那一刻。”
    马赫特议员同样饶有兴致地讨论着，但比起那些想要想为非凡者的年轻男女和孩子，他显得更加矜持冷静：“我比较在意的是，这些不可思议的力量会给大气污染治理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其他人立刻就被打开了话匣子，道恩保持着微笑，动作优雅地切割着盘中的早餐，时不时地加入话题随便回答几句。
    他看出来了，鲁恩已经压抑了快一年，需要一件大事来提升集体荣誉感，让他们释放心中的郁气，乔治三世的演讲就是他们迫切地等待的那件鼓舞人心的大事。
    但这一次大概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克莱恩硬着心肠，不动声色地吃完了美味的早餐。
    上午的太阳暖洋洋的，饭后，又是漫长的休闲和放松时间。客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开，有的回房间休息，有的去休息室玩牌闲聊，有的人去庄园里散步，而作为主人的道恩必须把每个人安排到位。
    时间就这么匆匆过去，直到午餐过后，克莱恩才赶紧找了一个惯例午睡的借口推脱了骑马的邀请，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休息片刻之后，克莱恩来到桌前坐下，开始思考特莉丝的事情。
    “特莉丝会对斯特福德子爵下手，那她肯定已经对乔治三世的事情有所猜测，作为亲历者，她应该也不需要我再给她解释一遍个中细节。”
    “她不信任我，我也想抓到她。为了防止自己暴露，她肯定会在行动前的最后确认阶段才会给我消息，现在差不多就是时候了，她或许已经开始考虑联系我。”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克莱恩缓缓地放松下来起身洗漱一番后躺进了被窝里。
    在乔治三世的事情上，特莉丝看上去比自己还有动力，那他就可以先等待一番，看看她对三天后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打算，或者新的准备。
    ……
    “首先，恭喜你顺利成为序列5。”
    理查在镜子中朝着奥黛丽笑了笑，随后一只手托着腮问道：“我记得‘观众’的序列5名叫‘梦境行者’，现在在贝克兰德之内只有普通人的梦境，我可以给你提供中序列非凡者的梦，不知道会不会对你的扮演有所帮助？”
    奥黛丽心中雀跃，思考着点了点头：“感谢您，我想应该是有帮助的。”
    “嗯，正好我们这里也即将迎来一批精神病集中失控爆发期，三个多月了，节制不下去的人大有人在，我们这边很需要各种医生来帮忙。”
    “我，我需要过去帮忙吗？”医生当然是最好要和患者面对面的，就算她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每次都麻烦理查把患者带到镜子面前，于是奥黛丽表现出了一些犹豫，“我最近恐怕还是不能出门。”
    “不需要你出门。”
    理查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只有四肢没有五官的巴掌大小的布娃娃，放在桌上面朝奥黛丽。后者大感兴趣，因为她的盥洗室梳妆台是没有抽屉的：
    “你可以通过这个来我们这里，将灵魂附在上面。这样可以像常人一样活动，施展非凡能力。”
    这么神奇……奥黛丽多看了两眼那个素体布娃娃，想象着一个长得和自己很像的布娃娃的样子。
    “当然了，还有订制业务。”
    理查又不知道从哪翻出了一个针线包，慢条斯理地给针穿上黑线：“你当然是需要伪装的，想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南大陆？这个布娃娃送你，不要钱，请医生总得多给点补贴的。”
    “可以根据我的想法订制外形？”
    奥黛丽有些小小的激动，她匆匆说了句失陪，然后用心理学隐身溜出了浴室。
    她在安妮的眼皮子底下跑回卧室，从储物间中翻找出自己小时候的娃娃们，她先是拿出自己最喜欢的娃娃身上的白金色晚礼服裙，但又遗憾地放下，觉得当医生不能这样穿，在一番寻找之后，她从一个娃娃身上取下了一身没有什么花纹的简朴浅色长裙，带着医生的白色长褂。
    奥黛丽回到盥洗室，把娃娃的衣服放在梳妆台上：“请问这样的可以吗？”
    理查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
    “你要穿白色吗？那也行。”
    心理医生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没能割舍对职业装的向往，点了点头。
    “在南大陆，你最好不要有一张太北大陆的脸，但如果你立志成为无国界人士，那就无所谓。”
    “按您说的来吧。”
    理查慢条斯理地给手上的素体布娃娃缝出五官，调出彩色的线绣上眼睛和发际线，动作娴熟得像是个资深的裁衣匠。在奥黛丽的要求下，一个有着橘红色头发，蓝色眼睛，五官柔和普通，脸上还带着些细小的雀斑的布娃娃逐渐完成，理查扯来一块布在布娃娃身上随便裹了几圈，加点缝纫技术再加点变形诅咒，可爱的临时容器就做好了，看得奥黛丽分外喜欢。
    理查打了个结，咬断了线，问道：
    “你打算今天就开始上班吗？一次上班两小时就行，我建议你去他们的梦里治疗，这样更好消化魔药。我会让人来保护你，防止被他们的情绪影响到。”
    已经多次以灵魂的方式去过南大陆的奥黛丽在听到这句话时依然有些难掩激动，她快速地看了一眼时间，说道：
    “可以先让我适应一下吗？一小时就好。”
    理查用行动代替了语言，祂伸手一抓，奥黛丽便再次感觉自己腾空而起，飞向了那面镜子。如同穿过了一扇门那样，短暂的灵界穿行之后，她猛地下坠，掉进了一个容器里。
    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奥黛丽眨了眨眼，尝试着转了转脖子，握紧了拳头。
    在短暂的不适应之后，她很快就掌握了自己的新身体，奥黛丽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在被塞得满满登登的房间里走了几步，来到镜子前面。
    镜中的不是金发绿眼的奥黛丽·霍尔，而是一个橘黄色头发略显毛躁的年轻女性，蓝眼睛像是天空一样。镜中人是明显的南大陆人，看上去二十多岁，气质干练，长头发在身后编成一个麻花辫。
    奥黛丽在镜子前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为自己陡然长高长大了一截而感到分外好奇。
    紧接着，她看向自己的身体，虽然是布娃娃，但是捏起来和真人无异。
    “适应了吗？适应了就走吧。”
    理查离开了这个小书房，奥黛丽也紧随其后走了出去，轻巧的衣服和平底的短靴让她感到了不一样的松快。推开门，奥黛丽目光一滞，她看到了那位总是对她抱有敌意的木偶半神，身穿黑袍，脸上带着红色花纹的木制面具的半神像是来汇报的，看到跟在理查身后的奥黛丽，也流露出一丝好奇。
    只有好奇而已，换了一张南大陆人的脸的奥黛丽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到任何敌意。
    “你来了，陶菲克。”
    理查打了个招呼，然后把自己身后的奥黛丽往前推了推，笑着说道：
    “真巧，这一位是我从心理炼金会挖来的人，一位序列5的医生女士，不过她现在还在实习期，随时可以跳槽。你可以根据医院的病情统计带她先去熟悉一下患者。”
    陶菲克再一次看向奥黛丽：“医生？”
    这姑娘年纪轻轻，气质很好，还穿着白大褂，一看就好像经验丰富。
    奥黛丽观察着对方的肢体动作，“囚犯”途径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读出对方的情绪有些困难，但奥黛丽明显地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欢迎和期待。这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
    以不同的身份面貌见同样的人，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奥黛丽心情有些激动，感觉能够理解为什么里的人们总是喜欢用各种各样的假身份行事。眼前名为陶菲克的半神显然对南大陆人更加和善，想到这里，她克制住自己习惯性想要行北大陆礼节的冲动，大大方方地走了上去，按照理查教过自己的动作行了个简单的礼：
    “很高兴见到您，我的名字是……莱蒂·奥尔。”
    “欢迎您，奥尔小姐。”
    如奥黛丽所想，陶菲克的语气表情明显柔和不少，没有多少半神的傲气。
    面对这样一个年轻的序列5，随时可能敲开神性之门的姑娘，快一百岁才成为半神的他实在也没有什么傲气的资格。
    “你们好好相处，陶菲克，不许吓人，也不许用身份压人。莱蒂，如果他欺负你，可以随时跟我告状。”理查微微一笑，挥手告别，“那我去一趟拜朗，跟执政官聊聊天去。”
    “首领你怎么这么说……”
    陶菲克小声嘀咕，他显然不会把眼前的年轻女性和那个时不时出现的金发贵族少女联系起来。目送理查进入灵界之后，他清了清嗓子，但依然和颜悦色地问道：
    “奥尔小姐，你想先去普通人医院，还是非凡者的医院？”
    奥黛丽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实习顺便消化魔药的，于是微笑着说道：“有我能帮上忙的病患吗？”
    “唔，面向平民的医院的话，现在没什么人，但是有一些非凡力量受害者需要安抚。”
    陶菲克也不瞒她，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份报告，随意捡几个念了起来：“在首领宣布节制之后，大家虽然也都在努力克制自己，但多年来养成的放纵习惯还是收不住的，各地都有非凡者伤人事件。比如突然被狼人咬死，被活尸掐死，被怨魂吃掉全家的灵魂，又或者是因为欲望旺盛而对他人实施的激情伤害和侵害……而你要治疗的就是这些平民。”
    奥黛丽庆幸自己的布娃娃身体不会流汗，不然她现在手里肯定已经满是冷汗。
    “谢谢您详细的告知。”奥黛丽委婉地说，“那么需要治疗的非凡者呢？”
    “那，就是突然咬人的狼人，杀人的活尸，和对人类灵魂上瘾的怨魂了。”
    奥黛丽微微皱眉：“……不是死刑吗？”
    她感到一点失望，但这也是情理之中。非凡者拥有特权，果然，无论什么地方都存在着徇私……
    陶菲克耸耸肩：“首领一定程度上是支持同态复仇的，但祂再杀下去我们就要没人了，所以首领决定加入劳改，你先治好他们的心理疾病，然后我们再剥夺非凡能力，安排他们去参与生产活动，服役足够的年限之后再处死，这段时间里也就够培养新人了。”
    “？”
    奥黛丽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没转过弯来：“那半神呢？”
    “半神也要服役服刑的。”陶菲克叹气，“比如我，我还能活二百年，如果我犯了罪，序列4以下服刑20年然后处死的话，到我就要服刑四十年了，按比例加刑。”
    半神还酌情加刑……奥黛丽险些没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知道了，谢谢您。”
    她的坏心情被这个小插曲打消了不少，主动说道：“请您带我去面向平民的医院吧。”
    “或许……比起非凡者，普通人们更需要帮助。”
    ……
    一天后，贝克兰德，伯克伦德街。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之后，克莱恩沉沉地叹了口气，感觉有种回家的感觉。
    紧接着，他灵感微动，四个脑袋的蕾妮特·缇尼科尔从虚空中走出，带来了一封信件。
    这是谁的？克莱恩伸手去拿，紧接着，他的脑海中便闪过一幅画面——幽暗的下水道中，一位亭亭玉立如同漆黑花朵般站立在那里的女性。
    特莉丝的来信……她果然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
    克莱恩轻轻吐出一口气，接过了信件。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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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381章 隐藏的危险

    717
    虽然已经对寄信人有了比较准确的猜测，但保险起见，克莱恩还是在拆信前多问了一句：
    “谁寄的？”
    蕾妮特·缇尼科尔四个金发红眼的脑袋依次说道：
    “肮脏……”“黑暗……”“的……”“容器……”
    这个绰号……克莱恩听得一愣一愣，一时竟没能立刻反应把特莉丝和信使小姐的描述对上号。
    但仔细想想，这样的描述又很贴切。
    据克莱恩所知，这位被改名为特莉丝奇克的魔女，很可能是原初苏醒或者降临的媒介之一。
    这种情况，称为“容器”也不是不可以。
    而对神秘世界有足够了解的人都知道，“原初魔女”是一位邪神，号称结束一切的“最终者”，以制造末日，毁灭所有为宗旨，且掌握着感情和感情相关欲望的部分权柄，祂被描述为肮脏、黑暗，不能算太贴切，但也可以理解。
    同样的，肮脏和黑暗也能形容被邪神一定程度上污染了的特莉丝。
    不愧是天使，竟然敢这么说“原初魔女”……克莱恩暗自赞叹了一句，就要展开信纸，进行阅读。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忙看向信使小姐道：
    “寄信者面对您是什么表现？”
    “她……”“很……”“害怕……”蕾妮特·缇尼科尔其中三个脑袋相继开口道，没能轮上的那个只能简单张了张嘴巴。
    克莱恩的表情略微凝重了一点，斟酌着问道：
    “您有标记她吗？”
    蕾妮特·缇尼科尔刚才没能说话的那个脑袋抢先道：
    “没有……”
    剩下三个金发红眼的脑袋随即做了补充：
    “因为……”“她……”“有……”
    “原初……”“的……”“气息……”
    克莱恩默然了几秒，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见信使准备离开，克莱恩赶紧说道：
    “请转告莎伦和马里奇，说这段时间内贝克兰德可能有大事发生，还有一位疑似查拉图的强者已经来到了贝克兰德，让他们务必小心，最好连‘勇敢者’酒吧也不要去了。”
    “查拉图……”
    这一次，蕾妮特·缇尼科尔的四个脑袋同时开口了，似乎花费了一定的精力才想起这是谁。
    “密修会的首领，曾经疯掉现在又正常了的天使，保守估计是序列一。”克莱恩补充道。
    蕾妮特·缇尼科尔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祂准备离开，但克莱恩又一次说道：“我即将要去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有着一定的危险性，可能需要您的帮忙，。”
    那四个脑袋依次开口道：
    “这次……”“要……”“对付……”“谁……”
    好直接……克莱恩叹了口气，笑了笑道：
    “两天后的国王演讲仪式。”
    “我怀疑这可能是祂的成神仪式，所以接下来要尝试破坏乔治三世的图谋，关键时刻可能需要您提供帮助。”
    蕾妮特·缇尼科尔那四个金发红眼的脑袋当即回答道：
    “这……”“听起来……”“非常……”“危险……”
    “要……”“很多……”“报酬……”
    “不知道您需要什么？”克莱恩早就猜到这种事情绝对不是金镑就能解决的。
    蕾妮特·缇尼科尔思考了好几秒，刚才第二轮没说上话的那个脑袋缓缓开口道：“符咒……”
    ……克莱恩挤出笑容道：
    “之前随信寄出的那种‘昨日重现’符咒吗？”
    这种符咒的原理是“古代学者”从历史中获取力量，用符咒从过去的自己那里得到力量，接住源堡，能够让天使恢复过去的最佳时刻……咦，对，我还可以用这种符咒去诱惑一下威尔和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多给几个，让祂们也多一份自保能力。不管威尔愿不愿意来，我都得去问一下……
    “没问题。”
    他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我也需要为这件事情保存实力，可能无法给您太多。”
    这一是最近并没有怎么分离“灵之虫”，刚刚晋升的他灵性充足，能够匀出不少储备，远远没有到达需要休息的时候，二是他觉得即便如此也不能一次性给太多，他还需要积攒力量准备行动。
    “要……”“三个……”
    三个，克莱恩的额角一抽，回想起了杀死灵之虫的时候撕裂灵魂般的痛苦，强颜欢笑道：
    “好。”
    “我争取，嗯，在明天就交给您。”
    蕾妮特·缇尼科尔四个脑袋借助被拽着的头发上下晃动起来，表示没有问题。
    克莱恩随即赶紧给伦纳德和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写了个短信，又拿起一枚金币：
    “投到廷根市佐特兰街17号的信报箱里。”
    他之前占卜了一下，发现伦纳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贝克兰德，竟然回到了廷根当上了一名非凡者小队队长，并且就住在新建的“黑荆棘安保公司”所在的街道上。
    伦纳德都没有跟我说一声……克莱恩有种想要叹息的冲动，他们依然相互信任，相互牵挂，但隐秘存在“愚者”的眷者和黑夜教会的官方非凡者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蕾妮特·缇尼科尔的脑袋荡了起来，将信、金币用牙齿轻轻咬住。
    目送信使小姐跨入虚空，离开这里后，他展开纸张，快速浏览了一遍特莉丝的来信。
    提供了“白之圣女”卡特琳娜的情报，暗示我可以合作对付，在破坏开始前消减对方战力？……这不正是我想做的事情吗……克莱恩眸光闪烁了几下，立刻翻找出了一团糨糊般的黑色事物。
    紧接着，他变成格尔曼·斯帕罗的样子，将这团事物均匀涂抹到了房间内的一面小镜子上。
    但是他耐心等待了近十分钟，等到那糨糊般的黑色事物全部凭空蒸发，未有丝毫残留，克莱恩也没能联络上魔女特莉丝。
    果然，被“原初魔女”在一定程度上污染了的特莉丝辨认出了信使小姐的层次，被送信的天使给吓到了……短时间内，她恐怕不会和格尔曼·斯帕罗联系了……哎，早知道信使小姐是状态特殊的天使，我肯定不会让祂出现在特莉丝面前，或者叮嘱她，如果有魔女召唤，可以连人带信一起送过来……克莱恩无声感叹了几句，只能说这实在有些不走运。
    但是情报已经送到，克莱恩略作思索，开始动手布置仪式，准备把信件献祭给“战争天使”。
    ……
    “执政官阁下。”
    “节制天使。”
    阿兹克·艾格斯立刻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和位置，他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淡漠地看向远处的天空，只见一个人影缓慢地出现在了那里，双脚踩着阳台的栏杆。
    理查离开灵界，轻巧地落在地上，开门见山地问道：
    “死神默许了你去北大陆阻止鲁恩国王仪式？”
    听到这句话，阿兹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远处，在他的视野中，若隐若现的黑色雾气还包裹着南大陆的海岸线。他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提醒道：
    “是的，不要在南大陆以外的地方提起这件事情。”
    “我的父神将此事的处理权交给了我。”
    “那么海特尔大祭司？”
    “祂也会与我同去。”阿兹克微微颔首，像是读出了理查的疑惑，他开口补充，“不会太久，父神会代替我们暂时庇护拜朗和南大陆。”
    “哦，感谢祂。”
    理查做做样子，又问：“阁下，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究竟是谁在暗中集结人手准备破坏仪式？我希望我的行为能够给予北大陆和鲁恩国王一些打击，而不是成为某些伟大存在的博弈。”
    阿兹克的眼神略微飘忽了一下，随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这是一位被我信任的人的提议。”
    “愿闻其详？”
    “他同样是一位隐秘存在的眷者，但，请您务必相信，他的行为纯粹出自自身的正义感，而非隐秘存在的授意。”
    理查有些不太满意这个回答：“谁知道是不是授意呢？毕竟这世上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人产生不属于自己的想法，而本人却一无所知，你我就能够做到。”
    像是为了做个示范，理查竖起一只手，将阿兹克的目光吸引过去，随后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失礼了。”
    这一声脆响像是某个开关，阿兹克的脑海中陡然多出了一大段疯狂、混乱的记忆和意识——像是他自己曾经参与活人祭祀的记忆，又像是玫瑰学派疯狂的血祭的扭曲。阿兹克陡然双目充血，但他还没来得及受到影响，转眼之间这些意识又被轻松地压下去，阿兹克的脑内再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阿兹克呆滞了两秒，随后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将种种纷乱的灵性和自我意识清扫出去。
    作为同阵营的天使，理查当然不可能真的对阿兹克动手，祂抱着双臂，闲聊似的说道：
    “我肯定会全力以赴的，可别我累死累活地做完了分内的事情，结果结束了突然蹦出来一个什么人说谢谢大家的努力我主的目的达到了，那我可是会当场进入极端狂躁的放纵状态的。”
    阿兹克的脑海中浮现出“愚者”克莱恩给克莱恩下达神谕的样子，他心说没有，绝对没有，肯定没有，克莱恩怎么可能自己授意自己？但他还得保持严肃的态度，意味深长地劝说道：
    “那位隐秘存在不屑于这样做。”
    “不屑于……”理查皱了皱眉，祂认识这样的存在，对这个说辞多了几分信任。
    拜朗的执政官，死神的亲儿子，竟然在暗地里和别的隐秘存在有所勾结？这也是死神的意愿？一个隐藏着的盟友？理查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
    而阿兹克也没有再多开口，说的话越少才越能帮克莱恩保持神秘感。
    大概过了半分钟，理查问道：“活动时间？”
    阿兹克抖了抖一份手下献祭来的《贝克兰德日报》。
    “还有不到六十小时。”
    ……
    “查拉图卿，你一直停留在贝克兰德之内，要寻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索德拉克宫的深处，阴影覆盖的王座之上，乔治三世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带着扭曲人心的魔力。
    宫殿角落中的秘偶变化成查拉图的模样，这位兜帽盖住脸，露出一大把白胡子的老人发出两声含混的轻笑，自嘲道：
    “老朽运气不好，我在因蒂斯时，我的目标在鲁恩。我到了鲁恩之后，我的目标又转移到了因蒂斯。”
    “或许那位造物主的庇护就是最大的运气，是命运的指引，我无法与其相比。”
    祂把声音和姿态都放得很低，但王座上的乔治三世还是陷入了沉默，宫殿内的气压仿佛一瞬间就低了下去，查拉图闭着眼睛，默默地躲藏在阴影之中。没有胆大包天地去偷看王座。
    “哦，卿这是什么意思？”
    灵性勾勒出铺天盖地的阴影，而一盏金色的灯具在王座的手边，似乎是爱不释手的玩物。
    阴影像是海一样缓慢地包裹了过来，查拉图的所在地陡然化作阴影中央的孤岛。
    “无论如何，卿现在也是算我的眷者，更可以说是雷霆之神、真理之主的眷者，难道伱是觉得这份眷顾比不上真实造物主吗？”
    查拉图略微有些压抑，好在秘偶并不会感到喘不过气，祂只是觉得自己的身躯变得沉重，灵体之线和四肢似乎在往奇怪的方向歪斜，祂低下头去，低声说道：
    “不敢。”
    “无妨。”越发喜怒无常的国王又笑了，“事实会证明，命运站在你的这一边，因为——”
    未来的黑皇帝低低地笑了几声，手指摩挲着如同黄金制成的“许愿神灯”，祂自信命运和胜利都站在祂的一边，因此志得意满，笑而不语。
    果然不对劲，寻常的玩物怎么可能让即将成为“黑皇帝”的存在爱不释手，而“黑皇帝”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件“封印物”、“文物”的喜爱有些超出常理……也正是因此，雷霆之神才会给我单独下达神谕，让我调查，警惕这件封印物……查拉图的胡子抖动两下，没有敢说出心里的话。
    原本的乔治三世只是单纯地傲慢自大，但也或多或少有着傲慢的资本。
    祂能够和自己国内的三大教会斡旋这么久，还得到“黄昏隐士会”中的那位的支持，距离成功只差一步，当然是有着足够的心机和残忍的。
    但是现在……
    查拉图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但祂的灵性告诉祂，乔治三世似乎被什么影响了，变得喜怒无常，变得有些陌生，而这可能不是“黑皇帝”途径带来的扭曲。
    这件从未被任何组织得到的“许愿神灯”绝对有什么问题！
    “臣告退。”
    祂不动声色，低眉顺眼地开口，姿态和自称都让国王很是满意。乔治三世随意地挥了挥手，查拉图立刻将意识从目前的这个秘偶中撤出，转移到了贝克兰德中的其他秘偶的身上。
    随着祂的离去，索德拉克宫内又恢复了寂静。
    黑暗的宫殿深处偶尔有着低低的笑声和说话声传来，像是有人在和空气对话。
    ……
    翌日清晨。
    克莱恩按时起床，洗漱，准备开始一天的行程。
    今天的日报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报，无非就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活动的预热。
    克莱恩出门的时候，发现街道上明显热闹不少，贝克兰德似乎进入了一种比较亢奋的状态。
    首先是人变多了，其次是聊天中关于国家和国王的出现频率明显变高了，凭借半神的听力，克莱恩轻而易举地听出了数个混在人群中传播“皇帝陛下”这个称号的眼线。
    有的是普通人，有的是低序列非凡者，应该是军情九处或者心理炼金会的人。
    “黑皇帝对民众的影响？祂还没有成为皇帝，还只是亲王……已经能够通过报纸调动人民的情绪了吗？”克莱恩忍不住腹诽，并感到隐隐的不自在，“是通过信息传播媒介？报纸，广播，杂志……祂偷偷地自称皇帝，接受了这个自称的人或许就会被祂影响到……”
    就连自己的佣人们也出现了程度不一的狂热，总体看下来管家瓦尔特最为冷静，大概是因为曾经对他有恩的三王子成为了政治牺牲品，他有意识地抗拒政治上的煽动。
    克莱恩没说什么，按部就班地坐上了马车，准备先前往慈善机构查看这段时间的工作，然后在临近中午时圣塞缪尔教堂祈祷一番，再听埃莱克特拉主教布道，顺便邀请对方共进午餐。
    在路上，克莱恩鬼使神差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刚好就在此刻，一阵微风将马车的纱帘掀起一角，他的目光穿过马车的玻璃，看到了街道。
    他看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白胡子老人，穿着陈旧的斗篷，拄着拐杖站在路灯下休息。
    路灯上停留着三两只不断扫视着四周的乌鸦。
    而望远看去，乌鸦的数量远不止如此，几乎可以说是这条街区内每一个高处都有着一只！
    冷汗险些在克莱恩的后背炸开，他当即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内的装饰发呆，不断地冥想，将刚才所有的情绪排除在外。
    乌鸦的眼睛上没有白色眼圈。
    查拉图！
    TBC
    ——————
    双更成功。
    (本章完)

 第382章 屡试不爽

    718
    “嗯？”
    闭目养神的白胡子老人的眼皮略微睁开一点，路灯上的乌鸦也跟着转过了头，朝远处张望。
    查拉图好像没睡醒一样，眯着眼睛在路边晒太阳，同时动作缓慢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枚红色的灵摆，悬在空中，做了个简单的占卜。
    灵摆沉寂了一会儿，随后好像顶着巨大的压力般缓慢地做了一圈顺时针旋转的运动。
    在乔治三世的“律法”之下，查拉图不能擅自使用非凡能力。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推进，一切和预言、占卜相关的魔法也都遭到压制，因为国王不希望自己的成神仪式出现什么岔子。
    即便是身为序列一的祂，在律法之下也只能得到比较模糊的启示。
    “好像有什么吸引我的东西在那边……”
    兜帽的缝隙中，苍老浑浊的眼睛长久地盯着这已经停止了活动的红色灵摆。
    片刻，查拉图缓缓地将其收起，拿起拐杖，转过身去，慢慢地挪向了克莱恩的马车消失的方向。
    天空中的乌鸦扑棱起翅膀，嘶哑地怪叫着展翅飞起，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落在下方行人的肩膀上，而人们只是将羽毛拍掉，对上方的事情一无所知。
    ……
    “我的‘诡法师’魔药的消化主要依靠恐吓了‘原初魔女’，而‘原初魔女’绝对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除此之外，我在贝克兰德没有留下足够的恐怖传说。”
    “在海上倒是一些关于‘格尔曼·斯帕罗’的海盗猎杀传闻，但是远远还没有到‘诡’的程度，佛尔思的恐怖还没有写好，祂应该无从寻找我的位置才对。”
    “也就是说，查拉图大概是纯粹被源堡的聚合能力吸引过来的，再加上我是在因蒂斯，在红天使的眼皮子底下晋升序列3，帕列斯·索罗亚斯德说自己有了感应。综上所述，查拉图应该只能判断我曾经出现在这里过，不能确认我现在还在这里……”
    “祂可能也做了一些预言，但是位格不会比源堡高，所以未必能得到有用的回应。”
    “我还没有完全暴露！”
    电光火石之间，克莱恩已经在脑海里推演完了所有可能的事情。他迅速平复心情，控制住自己身上所有不该有的紧张反应，做出一副和平时一致无二的轻松的表情。
    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哪怕成为了“古代学者”，也能找到不少帮手，他目前依然没有有效的对付查拉图的办法——从丘纳斯·科尔格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就被自己变成秘偶的情况来看，完整的序列一的“灵体之线”更加恐怖，查拉图控制他恐怕也不会需要更长的时间！
    而且，越是在“占卜家”这条途径上走下去，克莱恩就越是能体会到查拉图的可怕和难杀。
    等阻止乔治三世的仪式之后，克莱恩决定直接离开贝克兰德，给自己更多的时间成长。
    马车平稳地行驶了一段距离，透过另一边的车窗，克莱恩已经能够看到自己资助的慈善机构和慈善医院的招牌，他愣了愣，突然忍不住啧了一声：
    “我曾经用纸人替身和生命手杖为慈善医院的人做过治疗，扮演过吓人的天使。”
    “既然查拉图已经到了这里，祂就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么明显的‘诡法师’消化魔药的痕迹！”
    “如果我现在进入慈善医院，或者进入基金会，会不会跟查拉图的某个秘偶撞个正着？”
    冷汗差一点就冒了出来，他轻轻地敲了敲马车门，语气如常地问道：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可能要去拜访一下我的邻居，我有事情要艾伦·克瑞斯先生说。”
    他要借助“命运之蛇”威尔的力量躲开查拉图！
    克莱恩屏息凝神，但没有开启灵视。如果马车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不停车，直接把自己往慈善医院里送，他就立刻跳车，并且把手上所有和真实造物主有关的东西全都一股脑丢出来！
    所幸，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马车夫没有对主人的命令产生质疑，他立刻应声，并且操纵着缰绳走上另一条路，前往艾伦·克瑞斯医生的家。
    “从这里到艾伦医生家里，只需要几分钟时间……我不能使用任何非凡能力，也最好不要做出任何可能引起灵性波动的事情，防止被查拉图注意到……我只是一个突发奇想要拜访朋友的人而已……”
    查拉图和乔治三世之间肯定有着什么契约，即便是祂，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将平民秘偶化！
    克莱恩平心静气，在马车内冥想，这几分钟大概是克莱恩目前为止感觉到的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好在，这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波折。道恩·唐泰斯的马车在艾伦·克瑞斯医生的家门口停下。
    马车夫为主人打开车门，贴身男仆恩尤尼率先下车，和艾伦医生家正在清理花园的花匠通报了来客的身份，道恩·唐泰斯紧随其后。很快，艾伦医生的妻子在女仆的陪伴下推门出来，笑容满面地和道恩打招呼：
    “欢迎你，我们的朋友。”
    “好久不见，夫人。”道恩也笑着脱帽行礼，随后他张望一圈，问道，“艾伦不在吗？”
    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直呼其名，先前道恩也邀请过艾伦医生前往玫歌庄园，但不幸医生刚好有几个重要的手术要做，只能遗憾地婉拒。结合自己在玫歌庄园内狩猎丘纳斯·科尔格，联系阿兹克先生的事情，克莱恩一度怀疑这是不是威尔在预言出什么之后做出的选择。
    “艾伦去医院了。”维尔玛夫人笑道，侧开身子道，“请进吧，在玫歌庄园的度假越快吗？”
    “庄园的环境很不错，我们在那里享受了一周的美好生活，还举行了烧烤晚会。”
    维尔玛夫人以手掩唇：“那看来是我们损失了一次美好的郊游。”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寒暄几句之后，克莱恩做了个动作，随后奇迹般地从贴身男仆的怀里取出一瓶玫歌庄园产的上等红酒：“对了，我给艾伦带了礼物，是庄园产的红酒，20年份。我本来打算一回来就拜访你们，但是因为处理事务拖了一天，还忘了预约，唐突来访，还请不要介意。”
    “没有的事。”
    维尔玛夫人欣然道谢，接过红酒交给自己的仆人，然后跟道恩寒暄着推开了门。
    ……
    就在克莱恩踏入克瑞斯家的范围的那一刻，正在一边走一边辨认方向，缓步走到了慈善医院附近的查拉图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祂手中的拐杖笔直地竖着，没有再给祂指明方向。
    “消失了……”
    查拉图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是进入了教堂，还是隐秘之地，还是其他的序列一的区域内？唔，不可小觑。”
    祂在慈善医院的门口站定，准备守株待兔地等待那个“吸引祂的物品”再度出现。
    一个医院内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老者，主动上前想要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但他还没靠近查拉图，表情就变得呆滞，随后像是中了幻觉一样脚下转了一圈，回到了医院里。
    孤寡白胡子老头站在慈善医院门口还是有点太醒目了，查拉图沉吟片刻，决定入乡随俗。
    祂把斗篷帽子拉低了一些，然后挪到了医院旁边的一个小巷子口，摆上一张桌子，一个水晶球，两副塔罗牌，和自己的几个灵摆，准备一边在守株待兔的时候也不忘记扮演“占卜家”。
    ……
    克莱恩跟着维尔玛夫人的脚步进了屋，贴身男仆帮他脱下外套，挂在入口的衣架上。
    “威尔最近怎么样？”进了屋，克莱恩一边构筑起灵性之墙，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仿佛水晶薄片般的“昨日重现”符咒，“我给他带了一个小特产。”
    “看上去很漂亮。”维尔玛夫人礼貌地回答，随后安排女仆去泡茶，再把威尔的婴儿车推过来。
    很快，金发的威尔·克瑞斯就躺在他的小婴儿车里被女仆推着出现了，祂含着自己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克莱恩拿在手里的那枚“昨日重现”符咒。
    “他看起来很喜欢。”
    “小孩子都喜欢闪闪亮亮的东西。”克莱恩笑着回应。
    接着，他转移话题，和维尔玛夫人聊起在庄园度假的这一周里发生的种种趣事，还有先生女士们分享的见闻故事。在这个过程中，他和威尔时不时眉来眼去一下，在对方的暗示下使用幻术，让起居室内的所有普通人全部陷入了幻觉，自己伸手一抓，把威尔的婴儿车抓到了自己的身边。
    克莱恩挥了挥手上的“昨日重现”符咒，声音越发柔和地问道：
    “威尔，想要这个吗？”
    逗了一下对方之后，克莱恩感觉心情明显变好，在一个序列一的身边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查拉图已经出现在了贝克兰德，我看见祂了，但是祂应该还没有注意到我。我紧急转弯来拜访你，就是想借用你对命运的影响让祂暂时忽略我。”
    威尔瞪了他一眼，未做回答。
    克莱恩毫不退缩，从旁边拿了两张质量不错的白纸，将它们放进了婴儿车内。
    然后，他笑着把手中的“昨日重现”符咒也放进婴儿车里，压在白纸上：“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不是吗？”
    躺在婴儿车里的威尔嘀咕着伸手，略显艰难地抓住白纸，隐约有些不情愿地开始折纸：
    “对‘命运’途径的非凡者来说，都是先付出价目表上的事物，然后等待馈赠。”
    祂似是有意地提起：“我知道你已经见过梅迪奇了，你和祂们的命运已经紧密相连。当初梅迪奇被预定成为图铎成神的报酬，而乌洛琉斯无力支付同等的价码换回祂，所以梅迪奇就死了。”
    克莱恩若有所思，既然威尔主动提起，他便也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知道你和乌洛琉斯之间因途径的斗争有着你死我活的仇恨，而我被真实造物主选中成为眷者之后，你却依然没有和我断绝来往，你在新的‘价目表’上看到了什么？”
    威尔瘪了瘪嘴：
    “在你被选中之前，我就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筹码，但现在你还没怎么回馈给我……”
    克莱恩顾左右而不答。
    “我现在能感觉到，你对‘命运’同样有着一定的影响，虽然你成为了造物主的眷者，但是你并没有把我出卖给乌洛琉斯，所以我依然信任你。”
    言下之意就是，觉得和我继续保持关系，以后和乌洛琉斯对抗，就算输了也能保住性命？
    克莱恩微微点头，说道：
    “命运有没有告诉你，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
    威尔艰难地把折纸上的角抚平，然后指了指放在自己枕边的符咒，又竖起三根肉乎乎的手指头。
    “三枚符咒？”克莱恩故意当没看懂，“能换你在那时候出手几次？”
    威尔的小手微微颤抖，隐约有抽泣声传来：
    “你连一个一岁的孩子都要敲诈吗？你已经序列3了，多给我两枚符咒，我才好帮你啊！”
    “那成交，到时候我拉你的历史投影出来帮忙。”克莱恩一点也不吝啬地定下了约定，接着补了一句，“你也得多给我折几只千纸鹤啊。”
    说完，缠着银色丝绸的婴儿和他又同时沉默了下来。
    ……
    克莱恩没有等待艾伦医生回来共进午餐，他得赶紧去圣塞缪尔教堂，跟被自己放了鸽子的埃莱克特拉主教道歉，并且再利用教堂和正神教会的神职人员来继续隐藏自己。
    不能上源堡了，等信使小姐回来，如果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愿意帮忙，那我再寄两枚符咒过去……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做的，这些就是我目前为止能找到的全部力量了。
    克莱恩跟维尔玛夫人和威尔挥手告别，坐上马车，按照威尔的指引让马车从小路前往大教堂。
    在路上，马车突然放慢了速度，克莱恩心中紧张，立刻低声问道：
    “怎么了？”
    “先生，没事，是前面有人在排队做占卜。”马车夫的语气轻松，却让克莱恩的心情陡然跌落到谷底。他的右手甚至瞬间绷紧，做好了从历史里抓个人出来保护自己的想法。
    占卜小摊上，查拉图一边发扬神棍本色说着谜语，一边关注着来往的行人的动向。
    祂的预言显示，那件吸引祂的物品将有很大概率出现在这里，但是能不能遇到就要碰运气。所以祂选择吸引周围的人过来做占卜，在路上排起长队，把可能路过的人都堵在这里。
    就连路上的巡警也无法抵挡预言的诱惑，忘记了维持治安。
    “你的职业生涯即将迎来一个上升期……”
    查拉图低头为客人解读着牌面，突然，祂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的目光锁定了一辆马车。
    马车中坐着一位鬓角微白的中年绅士，在祂的注视下，那名绅士似乎也隔着马车的木板注意到了祂的视线。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片水晶镜片，在裤子上擦了擦，笑眯眯地戴在了右眼上。
    查拉图沉默片刻。
    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头低了下去。
    TBC
    ——————
    补充了上一卷的卷末感言。

 第383章 连锁反应

    719
    扮演阿蒙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克莱恩把单片眼镜放在右眼上，调整了几下位置，仿佛是在欣赏窗外风景般随意地转动着头颅。
    前方想要占卜的路人排起的长队缓缓前进，马车终于找到了一个空隙，艰难地跟着别的车往前面挤。
    而克莱恩一直保持着阿蒙式的笑容，把汗水紧紧地锁在皮肤下面，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生怕自己只要一个疏忽就会被查拉图注意到不对劲。
    阿蒙分身会故意找事追求刺激，可能真的不在乎被相邻途径序列一杀死，但他在乎！
    谁知道万一被秘偶化还能不能复活了？
    而且这可是查拉图，有过序列2“奇迹师”经历的查拉图，克莱恩不觉得对方会不知道奇迹师的复活要求，只要做出应对，防止他复活，他就直接栽了。
    就算查拉图低下了头，似乎是被自己骗过了，克莱恩也依旧不敢大意。他用掏怀表的动作作为伪装，手指抓住了藏在外套内袋里的两枚极光会赠与的符咒，并且开始在心中默念红天使的尊名，希望能够赶紧被梅迪奇放进“战争之红”的心灵链接里。
    只要符咒一出，查拉图就会立刻认出自己就是拥有源堡的那个家伙，他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但他都直面序列一了，危险到需赌一把要用符咒自保了，还管什么暴不暴露？
    当马车进入长队的时候，克莱恩手边的门板忽然被敲了一下。
    克莱恩的心跳都仿佛暂停了一瞬间，他笑着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窗外一个青年正仰着头从车窗往里看，动作反常，神态也有着和年龄极端不符的狡猾老成感。
    糟了……克莱恩只觉得头皮炸开，即便是扮演阿蒙也没有能完全让查拉图对祂放松警惕，毕竟出现在这里的“阿蒙”只是一个半神而已，真正的天使和本体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雷霆之神的眼皮底下！
    查拉图根本没必要害怕他，也没必要为了不和本体产生纠葛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方完全可以直接把周围的阿蒙全部清除，收获一大把“时之虫”！
    那青年路人和克莱恩对视了两秒，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寄生这个人？”
    已经成为查拉图秘偶的青年路人跟着马车前进，又看向克莱恩的车夫：“连这个也不是分身。”
    果然，就算扮成阿蒙也不能完全让查拉图放过我，但如果不扮阿蒙，一个照面我已经是秘偶了！
    秘偶的喉咙里发出克莱恩听过的，真正的查拉图的苍老奸诈的声音：
    “你不是阿蒙，呵呵……”
    就在查拉图说出“连这个也不是分身”的瞬间，克莱恩就陡然骤然感觉浑身发冷，四肢僵硬，他猛地攥紧了衣服内袋中的那枚符咒，用古巨人语高声说道：
    “无效！”
    刹那间，已经到了那摆摊的老人的手边的黑色灵体之线猛地缩回，克莱恩的灵体之线脱离了祂的掌控，在克莱恩的身边环绕成一个圈，就如同当初隐秘小镇的查拉图那样！
    查拉图毫不意外地呵呵笑了一声，伸手将客人选中的一组塔罗牌拿到面前，为客人做着解读：
    “您要占卜的是目前即将发生之事的进展，这是您选择的，第三组牌……”
    苍老的天使将三张牌的第一张翻开，在客人焦急、期待又怀疑的目光中，祂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
    “哎呀，真不妙，您的第一张牌是……死神的正位。”
    祂笑呵呵地将牌面展示在客人面前，只见骷髅的手掌攥着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符咒化作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瞬间就驱散了克莱恩身上的僵硬和阴冷感，但克莱恩感觉周围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变得距离自己极其遥远，深色的迷雾不知何时已经笼罩在了自己的身边，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马车消失了，车夫和自己的秘偶都不知所踪，他被查拉图带进了历史迷雾里！
    他一个刚刚晋升的序列3，在权柄方面，根本无法和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的查拉图抗衡！
    查拉图完全可以把周围的人都变成秘偶，但祂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稍微麻烦一些的把我和现实世界隔绝……祂不想也不敢在贝克兰德动手，哪怕只是转化十几个人都不想。
    克莱恩立刻有所明悟。
    外界的律法对查拉图的压制力看起来很强，争夺源堡的事情众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祂如果不想大范围影响现实，引来乔治三世和雷霆之神的不喜，就只能在历史迷雾里动手。
    手上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烧。
    在制作这枚符咒的时候，真实造物主还是双途径真神，因此这枚符咒也只能使用两次真神级别的能力。
    历史迷雾……好在，我本身也算是历史的一部分！
    一片闪光的碎片朝克莱恩飘了过来，画面中竟然是更加古老陈旧的特里尔。
    一处藏在历史中的建筑物出现在克莱恩的面前，秘偶栩栩如生，和活人一起谈笑，诡谲的术法四处浮现，一片巨大的湖里养着几条美人鱼。许多人做小丑和魔术师的扮相，好像在开一场盛大的化装舞会。
    那块碎片距离克莱恩越来越近，刹那间，里面的秘偶、诡法师、古代学者，乃至藏在最深处的当时还是奇迹师的查拉图都一齐朝他转过了头！
    第五纪时的密修会！
    是查拉图还没有因为晋升序列一疯狂之前的、全盛时期的密修会！
    克莱恩迅速向后挪去，但碎片中的历史投影们齐齐动手，克莱恩的灵体之线如同狂风中的树叶一般剧烈地扭曲起来，被拉伸，扭曲，吸引，往那些“占卜家”的手中飞去！
    查拉图知道我是真实造物主的眷者，祂不敢带我去第三纪或者第四纪，防止我的符咒和真实造物主的历史影像产生联系……而第五纪，在我来之前，我和这个世界毫无任何联系……
    但这段……时间……我还有一……个人……能够……
    克莱恩的思维缓缓变得滞涩，在“无效”的保护下，他还能在一位天使和数位半神的压力下勉强争取到两秒钟的时间，这已经是难以言喻的奇迹。他费力地攥紧手中金色的火焰，声音仿佛生了锈：
    “有……效！”
    在最后的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克莱恩的右手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他的肌肉猛然绷紧，一个衣着打扮古老，如同中世纪贵族般的棕色皮肤中年人浮现在了他的面前，历史投影的召唤一次成功！
    历史投影的五官柔和，右耳下有一颗细小的黑痣。
    是第五纪时，还是“初代拉姆德男爵”的阿兹克·艾格斯！
    他刚一出现，克莱恩便感觉有另一股阴冷的气息开始和历史中的占卜家们抗衡，这有效地缓解了他被秘偶化的身体，让他的思维缓缓回归正常，但也迅速地让他的生命力开始减少。
    这个时候的阿兹克·艾格斯不能说跟他熟悉，简直就是毫无关系！
    而阿兹克先生只有序列2，恐怕是不能介入序列一的查拉图的历史迷雾。
    目光淡漠表情冰冷的，做古老鲁恩贵族打扮的“初代拉姆德男爵”阿兹克·艾格斯扫视了一圈，身体忽然膨胀，化成了一条遮蔽陵寝上空的巨蛇。
    这巨蛇既虚幻又真实，似乎由人类无法理解的事物组成，祂通体覆盖着硕大的阴绿显黑鳞片，缝隙间长出了一根根洁白的羽毛，每根羽毛每块鳞片上都有不同形状的奇异符号，即使只是看见，也会让人血肉腐烂，变成活尸。
    这是南大陆神话传说里的羽蛇神，祂眼窝中燃烧着苍白的火焰，背后展开了一对夸张而厚实的羽翼。
    呜的风声里，那条盘踞半空的羽蛇前探上半身，张口吐出了将整个密修会的建筑完全覆盖都还绰绰有余的苍白之焰。
    ……阿兹克先生的历史孔隙影像肯定比原本弱很多，可也有这样的威势……不愧是死神亲子，拜朗帝国的执政官……克莱恩虽然到海上做过召唤实验，之前在玫歌庄园也委托对方出手封印空间，但还是没想到进入状态的阿兹克投影会这么强势。
    这时，藏在这片历史影像最深处的查拉图不知做了什么，让潮水般奔涌的苍白火焰全部消失。
    克莱恩不敢耽误，拔腿就往历史的更深处跑，他跑得一瘸一拐，手里攥着最后一个真实造物主给予的符咒。他要跑到历史的更深处，逃到第四纪，借用当时的真实造物主的力量！
    忽然，他呼吸一滞，伸手用力抓挠自己的喉咙，符咒险些从指缝中滑落，眼球不受控制地上翻。
    仿佛有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衣领，扼住了他的咽喉和嘴巴，意图将他吊起。
    克莱恩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连一个思考都来不及做出，下一刻，一块历史碎片靠近了他，一只被黑色的铠甲包裹的手臂抓住了不到两秒就要被秘偶化的克莱恩，炽白的火焰陡然烧到了他的身上！
    查拉图的手一抖，像是被烛火烫到般缩回了手，失去了对克莱恩的灵体之线的控制。
    克莱恩双眼发直，过了足足一秒才像是濒死的人那样大口喘气，心灵链接中的猎人们似乎在吵吵嚷嚷地讨论着中午该吃什么，而历史碎片中的梅迪奇站在一处黑色的教堂的倒十字下，朝他挥了挥手。
    历史中的梅迪奇目光灵动，红发张扬，不曾被死亡和数千年的囚禁折辱。
    借助克莱恩的神秘学联系暂时获得神志的祂活动了两下筋骨，伸手一抓，流淌的火焰构筑出耀眼的长剑。查拉图见势不妙立刻操控着这块历史碎片远离，祂们曾在所罗门第一帝国和第二帝国共事数百年，就算这位当时的天使之王只能发挥出两成的力气，也不是历史中只有序列二的祂能抵挡的！
    “怎么出去？！”克莱恩朝着梅迪奇大喊。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占卜家！”
    梅迪奇也朝他大喊，然后拔出长剑，隔着两千年的时光朝着查拉图刺出一剑！
    历史投影中的“奇迹师”查拉图瞪大了眼睛，炽白的火焰和剑光带着分开海洋和天空的气势转瞬间就到了祂的面前！一剑斩下，整个历史中的古代学者，奇迹师，连同密修会所在的区域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梅迪奇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呆板，历史投影缓缓回到了倒十字下，一言不发地祈祷着。
    两块历史碎片同时结束了它们的斗争，克莱恩的周围漆黑一片。
    就在这时，流光般细小的火焰从深色的雾气中争先恐后地涌出。
    克莱恩转过头，只见福根之犬们一股脑地凑到他的身边，用冒着火焰的嘴巴咬住他的衣服，拱着他的腿和后背，示意克莱恩跟着它们前进。
    ……
    现实世界中，查拉图的神色微变，才刚跟客人讲起第一张牌。
    “……请看这张牌，死神所到之处，满目疮痍，似乎是十死无生。不过这张牌也并没有那么消极，隐藏着‘重新开始’的意思。目前您的事情的进展可能不是很顺利，但其实还有着一线生机。”
    政府雇员模样的客人皱了皱眉，怀疑道：
    “我听过一样的话，这是你们占卜师的套话吗？就算我只是在办公的时候丢了一支钢笔，我也可以觉得这是事情进展不顺利。”
    “呵呵，占卜只是预示，答案在您的心中。”查拉图一边说着谜语，一边翻开第二张牌。
    命运之轮的正位。
    “乌洛琉斯……”查拉图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遗憾，祂没有让政府雇员看出自己的表情变化，语气正常甚至带着一丝羡慕地说道：
    “您将会变得意料之外的顺利。”
    政府雇员没说话，但表情变得好看了些，人人都是喜欢听正面的东西的。
    查拉图不再等待，翻开最后一张牌。
    圣杯9的正位。
    “……”查拉图陷入了沉默，祂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语气和表情都变得有些沉重，以至于政府雇员觉得自己是不是抽到了一张不好的牌。
    “这张牌代表满足，愿望达成。”
    查拉图目光沉凝，伸出手指，点在牌上：“牌面上的人双手高举，表现出满足，因为他达到了自己想要的事情，许下的愿望实现，或者美梦成真，综上所述，您有一个较好的运气，眼下虽然会有着艰难和麻烦，但只要熬过去，就能获得转折……”
    政府雇员听得还算满意，一边掏出5便士的酬金，一边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抱怨：
    “感觉还都只是套话而已。”
    “或许吧。”查拉图随意地回应了一句。祂略微闭了闭眼，表情变得有些不好看，“他将达成自己的愿望……他的愿望是什么……不，应该说，不管是什么，他都将达成吗？”
    祂沉默了片刻，当下一个客人坐下时，祂还在盯着眼前的这三张牌思考，过了几秒，祂伸手熟练地洗牌，然后从中抽出一张，放在了圣杯9的后面。
    皇帝的逆位！
    ……
    “快了，我好像又能和现实世界交互了。”
    被福根之犬们簇拥着走向历史迷雾的某个方向的克莱恩心中一喜，隐约感觉到了秘偶恩尤尼的灵体之线。就在这时，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某个人的脚落在地上的声音。
    福根之犬们仿佛应激般齐刷刷地转过了头，将克莱恩护在身后，冲着克莱恩的背后发出难以言喻的吠叫声，而还有几只正在用更大的力度拱着克莱恩的腰腿，似乎是想让他快点离开。
    “我就知道查拉图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我……”
    那极有压迫感的脚步声缓缓靠近，每走一步，克莱恩都能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践踏了一下，最后，脚步声在十米左右之外停了下来——如果历史迷雾中有比较明确的距离划分的话。
    克莱恩缓缓转过头，他敷衍地摸了摸周围的福根之犬，抓紧最后一枚符咒，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决定根据这个敌人出现的年代来召唤历史投影，同时代的高序列之间肯定较为了解！
    如果不是梅迪奇在第四纪元末死去，凭他们俩现在这个……互为眷者的关系，克莱恩简直想把梅迪奇的历史投影跟阿兹克先生一样当万金油用。
    克莱恩安抚着周围的福根之犬，慢慢地回过头。
    随后他愣在了原地，眼睛微微睁大，又陡然皱起了眉毛。
    他见过这个历史投影，他在历史课本上，在博物馆的画像上，在“亵渎之牌”无数次见过祂的脸，也无数次听过祂的传闻；
    那是他的同乡人，是他的前辈，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来自过去的人之一；
    祂的日记帮助自己迅速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情报，阴差阳错地指引他走上了占卜家之路；
    他也去过南大陆，也去过因蒂斯，见到了祂留下的繁华昌盛，也见到了铁蹄之下的满目疮痍。
    历史上对祂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无可否认的是，祂便是二百年前的时代象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顶尖存在之一。
    “真是从未想过的见面方式啊……”
    克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紧手中的符咒，有一瞬间觉得无能为力，不知道该用谁和祂敌对。
    站在他背后的那道人影有着栗色微卷的长发，蓝眼睛，高鼻梁，薄嘴唇，面目算得上英俊，还留着两撇漂亮的小胡须，穿着绣金线的暗红色斗篷，华贵的貂皮拖在祂的身后。
    查拉图召唤的正是因蒂斯曾经的皇帝。
    罗塞尔·古斯塔夫。
    ……
    就在“知识皇帝”罗塞尔·古斯塔夫的历史投影出现的一瞬间，遥远的灵界之中，冥界的底层，蜷缩在永暗之河的岸边休眠的巨大羽蛇仿佛触电般睁开了双眼。
    那张几乎没有任何人类特征的脸上忽然呈现出极其丰富的感情变化，羽蛇展开遮天蔽日的双翼，苍白的双目不断在虚空中寻找着方向。
    紧接着，祂的身躯迅速缩小，在死神短暂愣神的片刻，巨大的羽蛇就变成了人类的形态时那位五官美却锋利的女皇，被火烧成白色的眼眸中，浮现出了属于希雅·帕伦克·艾格斯的情绪。
    “罗塞尔！”
    “罗塞尔·古斯塔夫！”
    她的执念发出尖啸，愤怒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
    “我看到祂了，我看到你了……！”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TBC
    ——————
    乔治三世：我去，我还没搞仪式就这么刺激了？

 第384章 执念

    720
    伴随着卡尔德隆深处的怒吼，远在南大陆的阿兹克忽然眼前一花。
    他听到河水流淌，黑色的雾气宛如面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一个人影出现在层层叠叠的纱幔后，透露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死亡已经近在咫尺。
    黑色的纱幔便是分隔生与死的界限，祂身上的白裙金饰宛如赠与死者的陪葬。
    “父亲。”阿兹克赶紧朝着人影行礼。
    人影没有回应他的态度，声音飘忽地问：
    “在哪里？”
    “你刚才去了哪里？”
    “你的神秘学联系出现在了我无法感知的地方……”
    “你和祂在哪里？”
    “是历史吗？伱出现在了历史中？是谁在从过去召唤你？祂也要从历史中归来？是这样吗？”
    祂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这一连串的问题打得阿兹克有些措手不及，他耐心地等待对方把问题全部问完，然后梳理了一下思绪，从头开始讲述：
    “是的，父亲，就在刚才我感受到了我的学生的召唤，应该是通过‘占卜家’的历史投影。”
    “所以我回应了他，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召唤过去的我准备做些什么。”
    “历史投影。”纱幔之后的人影缓缓地说道，“历史投影……”
    人影忽然走动起来，祂大步流星地靠近了阿兹克·艾格斯，黑色的雾气宛如风中的薄纱般微微晃动起来，祂走到阿兹克的面前，一只线条优美的手臂从纱幔中伸出，抓住了他的肩膀。
    阿兹克的眼睛猛地瞪大，来不及询问，下一刻，他就被死神抓进了纱幔之后。
    现实世界中，正在执政官的府邸中翻看着文件，确认着诸多事务的阿兹克忽然气息全无，重重地倒在了桌上，宛如进入了死亡的状态。
    但与此同时。
    历史的迷雾里，已经回归了自己所在的第五纪历史碎片，寻找着自己的妻儿的初代拉姆德男爵的眼神瞬间变得灵动起来。阿兹克的意识从物质界消失，历史投影自然就获得了理智。
    阿兹克左顾右盼，准备离开历史碎片，去查看克莱恩的情况。
    他的直觉告诉他，克莱恩还需要帮助。
    “亲爱的。”
    这时，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阿兹克有些怔然地回头看去，只见“初代拉姆德男爵”那位有着漂亮的头发的妻子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微笑着靠近了他的身边，将头依靠在阿兹克的肩膀上，温柔地问道：“今天的阳光真好啊，能陪我去花园走走吗？”
    阿兹克的动作瞬间定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妻子柔美的侧脸，又看向怀中那还未长大的长子。
    他的妻子已经过世数百年，就连记忆都模糊不清。而他的孩子……被人以恶毒的手段杀死，在自己的府邸中成为了恶灵，徘徊不去，还因为死神后裔的身份被因斯·赞格威尔当做晋升的材料之一。
    耳边的心跳声突然变大，过往的妻子的音容笑貌逐一在脑海中浮现。他无法移开视线，某种古怪的，酸涩的，神话生物无法拥有的情绪缓慢地上涨，令他陡然生出眷恋感。
    他曾经爱过的人们已经死去，但也还在历史中栩栩如生。
    阿兹克没有回答，但妻子却按照当时发生过的历史笑着说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今天竟然能够独占忙碌的男爵大人两个小时。”
    说完，妻子便从他的肩膀上起来，伸手挽起阿兹克的肩膀，带着他朝着远处走去。
    阿兹克看着妻子的侧脸，下意识地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和几百年后的荒芜残破的模样不同，现在的拉姆德城堡里因为女主人的喜爱而有着一片漂亮的花园。阿兹克想起来了，他过去也经常和妻子在这里散步，即便他后来逐渐失去人性，逐渐变得冷漠而残忍，也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直到她死去。
    有一瞬间，阿兹克想要在这个历史碎片中多待一会儿，但对克莱恩的牵挂还是占了上风。
    在一番挣扎之后，他稍微用了些力气，将自己的手臂从妻子的怀中抽走，见她依然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
    莫名的情绪上涌，阿兹克快步走上去，跑到了妻子的身边，拉起了她悬在空中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亲了亲妻子怀中还未满一岁的孩子。
    “我爱你们。”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喉咙好像被扼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亦或是他们已经成为凝聚在时光中的过往，就像是琥珀中的事物，而阿兹克依然还活着，还要离开他们，去往活人的世界。
    时间紧急，纵然有万般不舍也要离开。
    阿兹克最后看了一眼记忆中的他们，随后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片历史碎。
    妻子独自一人在花园中散步，手臂悬在空中，仿佛应该有一个人亲昵地挽着。
    历史碎片逐渐远去，忽然，她侧着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身边，带着满足的笑容轻轻地说道：
    “是的，亲爱的，我也爱你。”
    ……
    查拉图凝视着被自己摆上去的逆位的“皇帝”，沉默片刻，随后将四张牌全部收起，微微笑着向已经坐下的客人打招呼：
    “欢迎，您想要占卜什么？”
    客人是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口袋里露出一截黄金的表链，看上去生活优越，颇有家产。
    商人简单地点了下头：“占卜运势，我接到了一个大宗的生意，是我的合作对象介绍来的，我们之间合作多次，但是这次莫名地让我不太安心，或许你的占卜能够给我一些指引或者启示。”
    查拉图点了点头，开始洗牌。
    老牌占卜家的洗牌是一种艺术，后面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欣赏。塔罗牌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祂的手中自由地流动，依靠这门才艺表演，查拉图能消化十瓶学徒序列8的“戏法大师”。
    祂把牌反着放在桌上，惯例地抽出三张排列好，在商人的期待的目光中解开了第一张。
    “死神”的逆位！
    查拉图瞳孔微缩，花白的胡须颤动了几下，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这可不是个好象征啊，先生，在这宗交易里，感到不安的可能不止您一个，这张牌的逆位的意思在于‘顽固、执着，不愿放手，沉溺于过去’，而这些情况将招来一个有些不好的结果。”
    查拉图沉默下来，商人也陷入了沉默，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
    “想起来了，我的投资人似乎遇到了一些急事，需要一笔钱去周转……”商人不太确定地说。
    “不好的结果……嗯，这还只是第一张牌，我们可以祈祷下一张会有转机出现。”查拉图安慰了一下商人，又好像是顺便安慰了一下自己，祂缓缓地伸出手，将第二张牌翻开，微微抿起了嘴。
    高塔的正位。
    “……或许也能将这张牌当做好运看待。”查拉图颇有些放弃思考，“‘高塔’是唯一一张无论正位还是逆位都表现着负面情况的牌，也就是说，出现损失是必然的，只在于您接受损失的方式。”
    这句话说完，商人的表情变得更加不好看，肢体动作表现出了想要抽身离开的欲望。
    而查拉图看着这张牌，沉默许久后，缓缓地将它翻了过来。
    “让我接受这样的现实？得到造物主的馈赠，得到命运的祝福，战争的青睐，就好像是周围的一切都在推着他前进……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我就要接受失败？”
    当风暴之主进攻伦堡的时候，查拉图也做过一次占卜，得到的是“高塔”的逆位——结合当时极其强烈的神秘学象征，查拉图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高塔牌象征着消极、失败、下坠、毁于一旦的种种负面情况，甚至都不愿意像“死神”那样藏着一线生机。知识与智慧之神的陨落和高塔的牌面、象征意义都完全契合，但当这张牌面出现在了自己的未来里，查拉图就不是那么喜闻乐见了。
    现在的雷霆之神也持有“高塔”的象征，查拉图甚至在思考这是不是雷霆之神给自己的暗示之一。
    不过不是暗示祂努力前进，而是暗示祂得以一个较好的心态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失败。
    话说回来，即将到来的失败，除了眼前的这个造物主神眷者之外，还有……查拉图皱了皱眉，结合雷霆之神给自己的神谕，祂陡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已经看到国王的晋升仪式出了问题。
    对于祂这样在“占卜”上浸淫数千年的序列一来说，直觉就等同于小型的“预言”！
    就在这时，祂感受到了什么，闭上了眼睛。
    “果然……失败了。”
    “情况有些不妙……如果两件事情都出岔子，我就该庆幸现在抽到的还是正位而不是逆位了。”
    查拉图忍不住自言自语地陷入思考，未来的黑皇帝，双途径的雷霆之神，鲁恩王国毫无疑问是目前最大的船。虽然后者对支持祂竞争“诡秘之主”一事毫无表现，甚至连空头支票都不开，但给祂下达神谕警惕乔治三世也有着看祂表现给予支持的意思，
    但如果国王的仪式可能出现问题，逮捕源堡持有者的事情也不会顺利，查拉图就必须思考要不要重新调整计划了。
    商人没有听到查拉图的喃喃自语，他看着查拉图手边的最后一张牌，催促道：
    “还有什么？”
    “我希望最后一张牌能够给我们一些好的启示。”查拉图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随后没多少犹豫地掀开了最后一张牌。
    正位宝剑3。
    查拉图的眼睛略微睁大，祂摩挲着自己的胡子，缓慢地说道：
    “这确实是一个转机，您现在遭遇的事情可能让您感到不安甚至恐惧，您的工作中或许已经出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但如果把这个漏洞找到，或许还有机会挽救。”
    “但是，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张牌代表争执，战斗。可能就算解决了问题，您也没有获得什么实质性的提升或者好处，与此同时前景还不太好，先生，我们的运气都不怎么样。”
    就连启示也只是表达出了“不补救就大难临头但补救了也没有好事发生”……查拉图想了想，苦笑摇头：
    “像是被命运诅咒了一样。”
    一个序列一，居然抓不死一个序列三，这不是被命运抛弃是什么？
    说完，祂站起来，开始掀自己的桌布，像变魔术似的让桌上的水晶球、灵摆、塔罗牌，精致的桌布乃至桌子全都消失不见，刚刚站起的客人差点因为失去了椅子摔倒，众人发出惊呼。
    “您不继续占卜了吗？”后面排队的人们意犹未尽地问道。
    “不，不，我也得到了启示，现在该下班了。”查拉图笑着朝说话的年轻女士开了个玩笑。
    排队的人们只好渐渐散去，被堵在路上的马车再次活动起来。
    查拉图拄着拐慢慢地朝街道的另一边挪动脚步，似乎是打算就这么走着去皇后区。失去了占卜带来的神秘光环之后，现在的祂像一个随处可见的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
    在路过源堡持有者所在的那个马车时，祂笑着，朝车窗里面看了一眼。
    ……
    “知识皇帝”罗塞尔刚一从历史迷雾中出现，就立刻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向克莱恩。
    祂的气势陡然变得高远，仿佛天空都突然高出一大截，眼眸中凝聚出一个又一个虚幻而复杂的符号，庞大的无用知识山呼海啸一般冲了过去。克莱恩的眼中浮现出一模一样的符号，刹那间，他的头颅飞快涨大，血管破裂，整张脸都被染成血色！
    海量的杂乱知识将克莱恩自己的思绪压缩到了极致，他只来得及想出第一个字，第二个字就已经被数百本书冲到了大脑的角落，和秘偶化不同，这是另一种打断思绪，无法思考！
    克莱恩的头颅砰的一下爆开，身体化作纸人飞散。
    罗塞尔看向另一个方向，知识再一次扑了过去，刚刚出现在那里的克莱恩再一次头颅涨大，不到两秒第二个纸人替身也砰得爆开。
    历史迷雾中仿佛在放烟花，克莱恩的纸人替身转眼间就消耗一空。
    得拉一个历史投影出来帮我分摊！！克莱恩在纸人爆炸的间隙中艰难地想到了对策，接着，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心灵链接，于是疯狂地放开了一部分心理防线，让那些海啸般的知识分流。
    克莱恩压力骤减，脑袋膨胀的速度明显下降。
    特里尔中。
    “战争之红”军团正在进行例行的训练和修整。
    “晚上吃什么？”一个猎人问同伴。
    同伴张口就说：“吃量子力学。量子力学又名罗塞尔力学，是描述微观物质的著名理论，与相对论一起被认为是现代物理学的两大基本支柱，许多物理学理论和科学如原子物理学、固体物理学、核物理学和粒子物理学以及其它相关的学科都是以量子力学为基础所进行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有一个人开口，“艺术鉴赏又称艺术欣赏，指人们在接触艺术作品过程中产生的审美评价和审美享受活动，也是人们通过艺术形象（意境）去认识客观世界的一种思维活动。在艺术鉴赏过程中，感觉、知觉、表象、思维、情感、联想和想象等心理因素都异常活跃。”
    几位猎人进行了一段鸡同鸭讲的胡言乱语，互相指手画脚，抓耳挠腮，而这种怪病迅速在军团营地扩散开来，转眼之间上到团长下到入伍新兵全部中招。
    梅迪奇陡然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多了一堆无用知识，并且知识的数量还在迅速增加，祂疑惑地甩了甩头：“那小子在历史迷雾里干什么呢？背书？”
    “嘁，是隐匿贤者那一派的，又不能把心灵链接关掉，让他们自己静心好了。”梅迪奇喊来刚好路过，听知识听得两眼发直的唐恩，吩咐道，“费内波特面就应该拌最新的混凝土……”
    梅迪奇急忙住嘴。
    “是！”唐恩用力点头，然后同手同脚地离开，“通知食堂今晚做费内波特面拌混凝土！”
    梅迪奇大惊失色。
    ……
    总之，有了战争之红分流知识灌输，克莱恩的状态迅速变好了一些，就在他准备用符咒随便从历史投影里抓个人出来顶包自己赶紧逃跑的时候，迷雾的深处，一个人飞快地靠近了他。
    能在历史迷雾里活动的人……克莱恩一下子紧张起来，生怕是查拉图亲自上阵。
    下一刻，历史迷雾中的人就冲了出来，跑到了克莱恩的身边，用力拉着他往远处跑去。
    罗塞尔·古斯塔夫的历史投影中立刻映出了阿兹克的身影，他逃跑的速度骤然减缓，甚至不需要“知识皇帝”怎么行动，仅仅依靠这一个非凡能力就能把一个序列二一个序列三都灌死在这里。
    砰！克莱恩又炸了两次。
    “把符咒给我！”阿兹克艰难地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伸手拿走克莱恩手中攥着的那枚符咒，而此时克莱恩光是对抗知识洪流就耗尽了全力，根本无力抵抗。
    阿兹克抓住克莱恩的符咒，又抓住克莱恩的一只手，他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但还是坚持说道：
    “我现在告诉你一个名字，你接受这个人的知识，然后召唤祂的历史投影！”
    说完，阿兹克猛地回头，对着罗塞尔喊道：
    “希雅·帕伦克·艾格斯！！”
    ——有思考能力的生物都有一种奇怪的条件反射，那就是在听到某个名词之后，如果自己有所了解，脑子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和这个名词有关的内容。
    对名词进行检索、对知识和求知者进行交互同样是“知识皇帝”的本能，在阿兹克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罗塞尔·古斯塔夫的历史投影陡然对“希雅·帕伦克·艾格斯”进行了回忆和思考。
    下一秒，克莱恩脑子里凭空多出了关于这个名字的全部信息，包括长相，年龄，身份，序列，家庭关系，藏匿地点，所属反抗军据点，持有封印物状态……等无数信息，克莱恩觉得自己连对方人都没见过肯定召唤不出历史投影，但事到如今，这大概是唯一的方法——阿兹克抓着他的手臂，克莱恩竭尽全力抬起手，低声念道：
    “有效！”
    他的手臂猛地绷紧，在历史迷雾中用力一抓。
    但是很可惜，即便是在真神级别的“有效”加持下，也没有戳碰到任何事物。
    “果然不行……我没有见过本人，也没有和祂建立任何关系，理论上是无法召唤对方的。”
    克莱恩没有放弃，他刚准备收回手再抓一次，忽然，他感觉历史中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阿兹克迅速消失。
    作为神秘学联系的媒介，这个历史投影已经耗尽了力量。
    克莱恩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抓住了，那只手借助他从深色的迷雾中现身，是一个和克莱恩得到的知识几乎一样，但看上去更加愤怒的希雅·帕伦克·艾格斯。
    祂刚一出现，就陡然向罗塞尔的历史投影看去，表情狰狞，怒极反笑：
    “罗塞尔·古斯塔夫，我找到你了！”
    克莱恩惊魂未定，忽然感觉似乎有水落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他低下头去，只见那身穿拜朗风格白色长裙的女性黑色的长发上竟落下一滴又一滴水珠，黑色的水珠在空中化作雾气飘散，令人想到古代传说中的鬼怪。
    罗塞尔的历史投影似乎也察觉了这一次的敌人更为棘手，攻击方式猛地一变，历史迷雾中轰隆隆地升起一架巨大的金属器械，手臂，头部，巨型炮筒和搅碎机一应俱全，与此同时，星光漫天落下，构筑出更为复杂的神秘仪式魔法，只是瞥一眼，克莱恩就感觉思维好像要爆炸。
    “我不会再输给你！”
    而希雅·艾格斯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事物完全不予理会，祂陡然化身成巨大的羽蛇，苍白的火焰吞噬了还未成型的机械和星光，逼得罗塞尔的历史投影不得不向后退去。
    羽蛇乘胜追击，巨大的蛇尾一扫，将那被火焰焚烧的金属彻底打碎！
    福根之犬们飞快地簇拥上来，叼着他的衣服把他往出口拖。
    轰！
    星光魔法陡然炸开，深色的雾气都被震动些许，历史迷雾中的战斗烈度顿时上了一个等级，克莱恩被澎湃的余波气浪震飞，大脑一片浆糊，痛到想要吐血，险些不省人事。
    “这是招来了一个什么人……”
    这个历史投影罗塞尔对希雅·帕伦克·艾格斯的记忆并不多，记忆中她只是个半神，但召唤出来的却是个天使。克莱恩艰难地在福根之犬的帮助下猫着腰站立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远处。
    “卑劣的北大陆人，你休想再踏进我的国土一步！”
    羽蛇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宛如实质的愤怒熊熊燃烧。与此同时，不知何处弥漫起了的黑色雾气悄然侵蚀起了星光和不断重组又不断溃败的金属防护，让罗塞尔露出身影。
    不过，对于苍白女皇的咆哮，一个历史投影自然是不会做出任何回应。
    甚至，在战斗的间隙，罗塞尔的历史投影还不忘本职工作，拦截了两次想趁乱逃跑的克莱恩。
    苍白女皇的历史投影抓住了对方分神的间隙，猛地张口咆哮。历史迷雾中没有可供召唤的灵体，也没有灵界，巨型羽蛇骤然俯冲下来，身躯将罗塞尔的历史投影死死缠绕，死亡的象征和黑色的雾气争先恐后地将历史投影包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这具历史投影融化掉，甚至分解成最基本的灵性！
    罗塞尔的历史投影迅速挣扎了几下，但金属和魔法被消融的速度比它本身还要快，神秘复现魔法来不及展开就被打断，它被羽蛇的尾巴死死缠绕，在咆哮声中不断地被四处甩动撞击。
    非凡的争斗，在彼此的能力都受到限制的情况下，竟然演变成了最简单的肉搏。
    克莱恩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加快了撤退的速度。
    费了一番力气，弱小占卜家终于挪到了这处历史迷雾中最为薄弱的部分，他疯狂地摸了好几下周围的福根之犬作为感谢，然后努力地站了起来，进入冥想，模拟出下坠脱离的感觉。
    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后，福根之犬们也接二连三地隐入历史迷雾的深处，脱离了战场。
    “去死！”
    没过多久，罗塞尔的历史投影就被永暗之河的力量和死亡的气息磨得千疮百孔，羽蛇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在历史投影的身上，将它的胸口连着一整条胳膊全都撕开，吞食下去。
    几次饱含着恨意的撕咬过后，历史投影化作灵性被吞噬殆尽，疯狂的羽蛇在这片空间搜寻了好一阵子，被仇恨浸染的执念终于意识到罗塞尔已经灰飞烟灭，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赢了？”
    巨大的羽蛇喃喃自语，祂有些不敢相信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接着落到地上，呆呆地看着远处。
    “我赢了……”
    祂变回人类，环顾四周，可是没有找到自己熟悉的人，也没有人来赞扬女皇的胜利，父母亲和国民都不知去向。祂在深黑的历史迷雾中走了几步，迷失了方向。
    很久之后，一块第四纪的南大陆历史碎片飘来，将祂的身影囊括其中。
    ……
    克莱恩意识刚刚回到身体内，就本能地看向窗边。
    苍老的诡秘侍者刚好从他的车边经过，那隐藏在兜帽阴影中的深邃眼眸向他投来一瞥，又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后视线平缓地移开，祂缓缓走向远处，仿佛刚才的种种杀机和死手并不存在。
    马车缓缓地前进，而克莱恩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心情无法平静，他的视线几乎无法从查拉图的背影上离开，直到这位是敌人也是前辈的老者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TBC
    ——————
    tnnd终于写完了。
    (本章完)

 第385章 巧遇

    721
    马车在不算宽敞的路上缓缓前进，克莱恩一遍又一遍平复着心情，最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查拉图没有追上来，自己的车夫也没有被秘偶化。
    不知道查拉图为什么突然放弃了对他的追杀，但克莱恩抹了把冷汗，终于确信自己逃过一劫。
    就算不在历史迷雾里，查拉图应该也有压倒性的力量让我在呼救之前就变成祂的秘偶，祂放弃的原因是什么呢？嗯，不过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在离开历史迷雾的瞬间，我就准备好了“无效”，查拉图的秘偶化肯定会失败一次，借着这个失败的时间，我就可以想办法召唤“战争天使”，把这件事情闹大，到时候我作为造物主的眷者，就会把这件事情演变成两国纠纷……算了，还是算了。
    克莱恩摇了摇头。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把鲁恩和因蒂斯的人民卷入纠纷，这不是他的性格。
    他松开手掌，自己那枚符咒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黯淡和锈蚀，还能再使用一次。
    “真是惊险啊……但我还是活下来了，这算不算一个奇迹？也不算，这里面我的出力仅仅是自保都是历史投影们在帮我，如果这算奇迹的话，古代学者个个都能顺利晋升奇迹师……”
    克莱恩小心地把符咒收好。
    真实造物主一共就给了他两个，查拉图一个照面就用掉一个半。但心疼归心疼，这一个半符咒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克莱恩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话说回来，自从风暴之主成为雷霆之神之后，鲁恩在边境和弗萨克帝国的战争就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前天看到报纸上说，弗萨克的军队已经撤退回了自己的国境线里，鲁恩和弗萨克之间的战争还没有完全引爆就这样结束了？亏他们的皇帝的和教皇还这么大张旗鼓地作了动员……”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查拉图肯定不会只对我动手一次，我这段时间得尽量独来独往，乔治三世的仪式结束后就离开贝克兰德，再随时做好召唤历史投影自保的准备。”
    他一边思考，一边冥想，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过了十多分钟，马车停了下来。
    “先生。”马车夫说道，“我们到教堂了。”
    “好。”
    克莱恩看了一眼时间，先让秘偶下车给自己开门，然后再让秘偶扶着自己下车。
    下车后，克莱恩轻车熟路地进入了圣塞缪尔大教堂，惯例在奉献箱中投下20镑现金，然后走进了那个和埃莱克特拉主教约好的房间，进门之后，发现主教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寒暄过后，克莱恩落座，听对方用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念诵起《夜之启示录》中的故事。
    上午的时间匆匆而逝。
    ……
    晚饭时分。
    爱德华盘腿坐在白银城的广场上，一边欣赏周围围着火堆唱歌跳舞即兴比武的人们，一边烧烤。祂手里拿着三串牛肉味蘑菇，一会儿抹抹辣酱，一会儿撒点孜然，在火上烤得热气腾腾。
    “确实好吃。”
    “如果加点调味料，切成片，或者做汤，或者炒，那就更好了，但可惜这儿没有条件。”
    祂遗憾地点评道。
    周围的人们时不时带着疑惑的目光转头，想不明白这超乎常理的香味来自哪里。
    爱德华从签子上拿下一个蘑菇，吹了两下之后就直接塞进嘴里——祂想好了给弗兰克的这个毕业设计改进建议，首先要把蘑菇和肉类的理念搞懂，要么是牛肉味蘑菇，要么是牛肉质感的蘑菇，现在这种光有牛肉味的蘑菇也就只能骗骗神弃之地里没吃过正常食物的可怜人类……但确实好吃。
    祂随手拔了一个个头中等的蘑菇，塞给旁边抱着膝盖盯着火焰发呆的乌诺：
    “来一个？”
    乌诺的蓝眼睛转向了这个蘑菇，然后转了回去，继续看着火堆发呆。
    爱德华依旧拿着蘑菇：“问你一个小问题——白银城里最开始和愚者有联系的是谁？放心好了，我不对他动手，毕竟神弃之地的所有人都是造物主的选民。”
    乌诺的眼睛看向爱德华，摇了摇头。
    “别那么死脑筋，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爱德华把牛肉蘑菇塞进嘴里嚼嚼，一只手转动火堆上的铁签，一只手在人群里指了个方向，“是他吧？年纪不大，序列不低，还很有威信。”
    “最重要的是，他是白银城的唯一一个‘太阳’。”
    被祂指到的戴里克·伯格正在和自己的同伴们谈笑，和大家大声哼唱临时改编出来的赞美愚者的歌谣，并且使出浑身解数拒绝和同序列的那位战士朋友比武。因为没有选择成为“战士”，戴里克比其他人矮了一大截，一不小心就会被白银城的人们埋在人堆里消失不见。
    乌诺也看着戴里克，没有说话。
    “我在神弃之地考察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太阳’途径在神弃之地的生存很艰难。首先，这条途径前几个序列都没什么战斗力，想要扶起来一个‘太阳’途径的有用的非凡者，还得让他有足够的机会扮演，那就必须有一直能够确保他活下来的强力的非凡者队伍。”
    爱德华看着戴里克：
    “他并没有那样强烈的羁绊联系。反而是……”
    祂转动一下眼珠，看向默默地站在一边吃烤蘑菇的首席科林·伊利亚特：
    “他主要的联系在这位半神身上，也就是说，他的安全问题主要是这位半神来保障的。”
    “而首席应该不是当保姆的吧？所以他肯定是自身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恶魔和城内最强的猎魔人近在咫尺，但一个没有表现出威胁，一个恶意感知毫无反应，不仅相安无事，甚至还很和谐地在同一个筐里抓蘑菇来烤。
    “而神弃之地的人的第一需求是生存，食用怪物的肉类会积累毒素，‘太阳’能够缓解，但这需要几十年，几代人的时间去慢慢积累，在这之前杀死怪物带回食物更重要。”爱德华耸耸肩，“战斗力的事情都没解决，去想辅助干什么？要论治疗和心理安抚，耕种者和观众更加有用。”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当初真实造物主拯救人类用的是‘太阳’，如今拯救白银城的‘太阳’来自另一个人，他们俩应该是死敌，但现在都相处得很融洽……”
    爱德华絮絮叨叨地念叨了一会儿，乌诺始终没有回答，期间他的母亲两次在人群中寻找孩子的身影，但每次走到祂们身边，就会立刻进入循环状态，原路返回。
    “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乌洛琉斯终于开口：“你能出去，风暴拦不住你，你留在这里，混乱的灾难也跟着停下了。”
    “我免费回答你这个问题。”
    爱德华往乌洛琉斯身边挪了挪，伸出食指在空气中一勾，勾出一条透明的细线来。
    “看到这条线了吗？猜猜这是谁的，算了，我直接告诉你，这是乔治·奥古斯都的命运。”
    灯神即将占据乔治三世的命运，那爱德华自然也就从善如流地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即将成神之人。
    乌洛琉斯眯着眼睛看这根线，祂能看出这是和命运相关的权柄，但又看不太明白。
    “命运显示，祂要倒大霉。”
    爱德华呵呵两声：“能让祂立刻倒大霉的除了现在的风暴还有谁呢？现在出去要跟风暴打一架，到时候趁风暴打乔治三世我出去就不用挨打，那我干脆多等两天。”
    “出门的时候刚好能看到祂挨打，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乌洛琉斯沉默了一会儿：“在我还能看到祂的命运的时候，祂和你没有交集。风暴之主没有理由对自己的信徒国家的国王动手，你果然介入其中了。”
    “你不期待吗？那是叛徒的国家，叛徒的城邦，里面必然有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酝酿。”爱德华托着腮看乌洛琉斯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像梅迪奇那样至少幸灾乐祸一下。”
    乌洛琉斯不答，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篝火。
    ……
    “转机……致命漏洞……命运都眷顾他了，属于我的转机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查拉图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上方的乌鸦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这些充当监视器的鸟儿们并不叫唤，只是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漫无目的地往四周张望。
    现在是10月3日的下午，距离明早的演讲只有不到20小时，而查拉图还没有找到那个“致命的漏洞”到底出现在哪里——或者说，致命的漏洞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那个“许愿神灯”，但祂得不到，也无法理解，甚至不敢斗胆请乔治三世把神灯献祭给雷霆之神。
    昨天被源堡持有者打击了一遍之后，查拉图在皇后区待了很久，不想去看乔治三世对着“许愿神灯”自言自语，也不想去给雷霆之神祈祷汇报情况。
    祂在皇后区溜达到天亮，然后被几个警员以影响市容为理由赶走，就这样多了几个秘偶。
    “他为什么就能得到源堡的承认呢？无论是索罗亚斯特，我的长辈，半个愚者，时天使乃至那位‘门’先生都对这件事物一无所获，找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掌控……为什么他能？”
    查拉图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个造物主的眷者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甚至想不出来这个人的具体身份，姓甚名谁。要不是没有空想家，祂简直怀疑这人是空想造物。
    祂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画着怪异花纹的银牌。
    银牌被氧化得微微发黑，上面繁复神秘的花纹透露出一股古老又让人心悸的气息。
    在从罗塞尔的手中得到这块银牌的时候，查拉图险些喜笑颜开，祂通过这块银牌看见了灰雾，感受到了那来自灵界之上的源质的气息。这让当初的祂沾沾自喜，以为命运终于偏向了祂。
    要知道，即便是当初冒险成为半个愚者的安提哥努斯公爵，都没有将那件事物吸引出现。
    现在看来，天才和好运之间亦有高下之分。
    这让查拉图想到了罗塞尔·古斯塔夫说过的一个笑话，这位死而复生的朋友总是能说出写乱七八糟的东西，过去的时代看样子精彩得不输于现在的世界——笑话发生于很久之前，罗塞尔在成为了“通识者”之后疯狂地阅读大量书籍，偶尔还会跟祂谈起别的话题换点知识听听。
    很怀念那时候的罗塞尔，还对祂有着基础的尊敬。
    “现在特里尔流行的文学都太落伍了，还在搞什么骑士和贵族的恋歌，现实世界里他们一见面就能滚到床上去，哪里需要这么酸不拉几的唱好几段？”
    罗塞尔一边撇嘴一边翻书：“我行我上，我来给他们一点小小的爽文震撼。”
    “爽文？”
    “嘿嘿，现在说你不懂，等我写出来你就知道了。”
    然后罗塞尔大笔一挥写了本《伯爵归来》。
    如果查拉图没有记错，就是这本书引来了爱德华·沃恩，他们还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共同话题。
    这让查拉图对“另一个时代”有了初步的猜测，也让祂意识到死而复生的罗塞尔·古斯塔夫绝非原本的那个，但这都不重要，无论这个罗塞尔·古斯塔夫的身体里塞着的是谁，只要能够帮助祂弄来安提哥努斯的笔记，能给祂的命运带来好的变化，查拉图都会去主动接触。
    此书堪称当时特里尔的巅峰之作，也是后世许许多多“爽文”的鼻祖，也让查拉图知道原来爽文就是这么一种东西——主角会屡次遭遇危险，但又总能绝处逢生，得到最好的东西。
    或者说，因为是主角，大家都知道他不会死。
    所以剧情中所有的压抑，损失，背叛和伤亡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突破桎梏的“爽”而服务的。这种文学创作某种意义上也蕴含了人对命运的猜想，但查拉图觉得，这大概只是幸存者偏差，而这种偏差被拿出来放大，进行艺术创作，就成为了可以供读者代入并且释放生活中的压抑的“爽文”。
    照这么说，斯特拉·查拉图自己也是一个爽文主角。
    年纪轻轻成为半神，顺利晋升天使从第四纪末的围剿中幸存，家破人亡，苦大仇深，又刚好碰到能帮自己消化魔药完成仪式的罗塞尔·古斯塔夫，找到了能联络源堡的银牌，不是主角是什么？
    不过，现在的查拉图觉得，“占卜家”途径的真正的主角似乎才刚刚出现。
    “转机……”
    查拉图散着步，忽然，祂在灵性知觉的指引下微微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被一个匆匆跑过的人撞到。
    查拉图顺势丢掉拐杖倒在了地上哎哟了几声。
    大概是祂现在这孤寡老人的样子太有说服力，撞到祂的少女被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来，将手中抱着的资料和文件放到一边，伸手去扶碰瓷的老天使：
    “抱歉，抱歉老先生，是我跑得太急了，您还好吗？我这就带您去医院……”
    “诶哟！老骨头快要散架子喽。”
    查拉图演技熟练地嗷嗷了几声，睁眼一瞥，恰好看见这少女身上带着一个羽毛型的护身符，还散发着不容小觑的灵性光彩，显然是真正具有保护力量的符咒。
    查拉图眼珠子一转，费力地坐了起来，用一个好像下一秒就会原地去世的声音说道：
    “没事，小姑娘……咳咳咳咳，我没事，不用去医院，我没有钱……”
    “你扶我起来吧……不用担心我讹你，我一个家人朋友都没有，讹到钱也用不了几天。”
    祂这句话说完，撞倒祂的少女更加不好意思。她冷静下来，赶紧用力将祂慢慢扶了起来，送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关切地问道：
    “那，那您需不需要吃些东西？我家就在这附近，您能在这里等一下吗？我给您拿一些药品和食物。”
    “咳咳咳，好的，谢谢你，谢谢你啊。”
    查拉图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将碰瓷贯彻到底。看着这年纪不大的少女收拾好自己刚才的文件，转身就要往远处走，查拉图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愣了一下：“老先生，您不用担心，我不会跑掉的。”
    “我是一个占卜师，我看得出来，你有烦心的事情。”查拉图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牌和灵摆，试探性地说道，“你家里是不是有两个哥哥，今年刚刚考上大学，哥哥们的事业也在上升期……唔，你现在正在为学业烦恼，或许你需要一个占卜来指引未来的方向，当然，是免费的。”
    那姑娘又是一愣，原本不太相信，听到免费二字才走了上来，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
    “学校里确实有一些事，但还远远没到烦恼的程度，我从大学的方向过来，您很容易就能猜到我是大学生……除此之外，您有一件事情猜错了，我只有一个哥哥。”
    查拉图眉头微皱，等待下文。
    少女很平静：“我原本有两个哥哥，但是有一个在一年前因公去世了。”
    “我很抱歉，真是令人难过……”查拉图低声说。
    祂再一次看向这个少女，在袖中悄悄地占卜，得出的答案分明是她的两个哥哥都还在世。
    这有些奇怪，但也不算太奇怪，很多危险的职业都会有人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假死脱身，但查拉图并不觉得这个姑娘的家庭很正常，祂的灵性告诉祂，这或许就是一个转机。
    转得好高塔正位，转不好高塔逆位。
    反正横竖都是高塔，查拉图看开了，再一次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梅丽莎。”少女犹豫一下，看这个老人不像坏人才说道，“梅丽莎·莫雷蒂。”
    梅丽莎·莫雷蒂……查拉图又在袖内洗牌，忽然，祂的手一抖，一张牌从手中滑了出来。
    “愚者”！
    TBC
    ——————
    查拉图：卧槽？
    (本章完)

 电脑蓝屏了！

推迟！修电脑去了！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电脑蓝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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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6章 深秋

    722
    看着这张从袖口中滑出的“愚者”牌，查拉图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一阵深秋的冷风适时吹来，给现在这一幕更增加了惊悚的气氛。
    虽然自己是序列一，但查拉图不觉得自己能用自己贫弱的占卜找出源堡持有者的所在地和受他庇护的周围的人。因为源堡的位格太高，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事物占卜到，就算是阿蒙来了也要通过神秘学联系和不正常的分身死亡情况来排查。
    也就是说，这张牌的出现并非自己的占卜结果，而是神秘学联系的产物！
    ……有两个解读方式，一是因为我刚刚和源堡近距离接触过，沾染了对方的气息和联系，所以自然而然地让“愚者”牌出现……另一个就是这个少女和源堡持有者有关……最重要的是，“愚者”牌是在自己占卜这个少女的时候出现的，就算两个原因都有，也必然是后者的概率更大！
    梅丽莎好奇地看着突然默不作声的查拉图，看到了从祂袖子里滑落到地上的“愚者”牌。她弯下腰，帮行动不便的老占卜家捡起了牌：
    “给。”
    “谢谢。”查拉图接过，声音干涩地道谢，“让我为你做一次简单的占卜吧，你可以选择占卜最近烦恼的事情的进展，未来一段时间的运势，或者占卜家人的健康，未来的感情……”
    祂往后挪了挪，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在手中洗牌。
    梅丽莎看着祂洗牌的动作入了迷，难以想象一双如此苍老的手竟然拥有这样不可思议的灵巧度，过了好几秒，梅丽莎才如梦初醒，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我在学校里确实遇到了一个小麻烦……我原本跟着一位信仰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教授学习，但是他在两个月前就因为信仰原因回到了因蒂斯，我们的项目被迫搁置，一位信仰女神的教授来接手，但是这位教授对我们的项目并不了解，尝试推进了一段时间后，他决定换方向或者改组……”
    查拉图明白了：“也就是说您面临着这几个月来的努力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局面。”
    “……是的。”
    梅丽莎在脑子里回味了两遍这句谚语，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哲理，恐怕是罗塞尔大帝说过的话：
    “我只是努力了两个月而已，并不算太大的损失……教授也承诺过，会给我们安排到更合适的项目组……好在我没有因为第一位教授的青睐改信蒸汽与机械之神，也没有申请因蒂斯的留学机会，不然情况可能会比现在更糟糕。”
    “所以你打算占卜学业吗？”查拉图洗完牌，准备从中抽取一张。
    “如果只占卜一次的话……我希望占卜我的哥哥的工作运势。”梅丽莎没有犹豫地摇头，“他最近的工作似乎遇到了瓶颈期，总是心不在焉，愁眉不展，对工作上的事情避而不答。而我今年刚刚成为大学生，项目也不顺利，还不能赚取金钱养活家人。比起我，我哥哥的运势更加重要。”
    虽然她不怎么相信占卜，觉得这只是心理治疗一样安慰人的事情，也和很多蒸汽的信徒一样认为一切的未知和超自然只是科学还无法解释而已，但她也通过那位信仰蒸汽之神的教授得知了“真正的超自然的力量”的存在，对不理解的事物多了一份好奇和敬畏。
    查拉图心说我是免费占卜一次不是就给你占卜一次，祂克制住恶趣味地问梅丽莎“哪个哥哥？”的想法，毕竟这小姑娘认为自己有一个哥哥“死”了，占卜对象必然是她认为还活着的那个。
    祂从中抽出一张牌来，展示给梅丽莎看：
    “是女祭司的正位，请看，这张牌象征知识，沉静和自我改变，暗示了一种沉淀下去的学习和变化，不仅仅是指知识的方面，还有心灵。梅丽莎小姐，你的哥哥可能会在工作中有一段时间较长的，需要沉淀积累的时间，而这个时间段过后会带来一个很好的结果，获得相当可观的收获。”
    人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梅丽莎也不例外。
    听到这番话之后，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认为这无论是真还是安慰，都让她感到心情愉快。
    “小姐，想不想知道你的哥哥心不在焉的原因？”
    查拉图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梅丽莎的一些信任和好感，和恶魔学来了不少交涉小技巧的祂对自己的神秘感很有些自信，于是祂主动迈出一步，笑着问道。
    梅丽莎没有来得及说话，而她的眼神已经又一次被查拉图的洗牌技巧吸引，查拉图很快地结束了洗牌，从中抽出一张，手指一转，展示在了梅丽莎的眼前：
    “竟然是恋人正位，小姐！”
    查拉图呵呵笑了起来，许久没有占卜过这么多细碎的人间琐事的祂笑得有些真心实意。虽然祂在第一次占卜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答案，但祂还是很有耐心地给梅丽莎进行了一场占卜表演：
    “您的哥哥可能在感情上有了些不可忽视的变化，并且这有可能这是一件好事，您觉得呢？”
    “什么，你是说，班森他——”
    梅丽莎一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用手捂住了嘴，接着她的眼角和眉梢都露出笑容，棕黑色的眼睛闪烁出灵动的光芒，让她看起来多了些活泼可爱，更像是目前年龄段的少女该有的反应。
    班森……查拉图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名字，祂立刻动用灵性知觉进行了占卜，得到了这个名字的人的大量信息：班森·莫雷蒂现居贝克兰德，不具备任何非凡能力，家族是黑夜女神的信徒。而他原本和自己的弟弟和妹妹一起居住在一个名叫廷根的城市……是今年刚刚上岗的政府雇员，去年年底和妹妹一起移居来到这里……年龄对不上，外貌也和源堡继承人不符……这是长子，这么说他就是次子……家庭条件在一年之内从勉强糊口的普通文员飞跃成为周薪3镑以上的政府雇员，出人意料地好运啊……
    查拉图的眉毛微微一挑。
    祂占卜出莫雷蒂家出现过一笔非正常收入，其来源是黑夜教会。
    这应该就是她说的“因公殉职”？没想到源堡的持有者曾经竟然是黑夜女神的信徒，但他又为什么死亡，为什么成为了造物主的眷者……是伪信徒的脱身之术，还是被造物主复生后的改信？
    祂对这个源堡持有者的信息还是了解得太少，给了祂这么多情报却依然只能靠猜测。
    老占卜家的嘴巴抿了抿，鼻息将周围杂乱的白胡子吹得微微晃动。
    “天啊，他，他完全没有告诉我。”
    梅丽莎的眼睛闪闪发亮，五份惊喜和五分因班森支支吾吾不肯说而来的埋怨。这位老先生刚一见面就能说出自己家里的简单情况，梅丽莎已经对这个结果信了六七分。她正准备道谢离开，却见老先生把那一摞塔罗牌平着递到她的面前，和蔼地笑着说：
    “小姑娘，想不想也做一次占卜？”
    “？我……”
    “唔，最简单的。”查拉图看出了梅丽莎的犹豫，补充道，“刚巧，我也有一件烦恼的事情，就在我思考该如何处理的时候，你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需要技巧，只需要随便抽出一张牌即可。”
    闻言，梅丽莎有些跃跃欲试：
    “只要抽出一张就可以了吗？”
    查拉图笑着点了点头。
    梅丽莎头一次有这样的机会，遇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带着点好奇和矜持，思考了一小会儿之后，直接取走了最上方的那张牌，缓缓地翻开：
    “这是……隐者？”
    查拉图眉毛一挑，看了过去，只见少女手中的牌赫然是正位的“隐者”！
    看了那么久的逆位终于看到一张属于自己的正位，而且不是高塔，查拉图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不合群，清高，谨慎，独处，长者，智慧……”
    出自梅丽莎之手的这张牌表达出了梅丽莎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如果对方真是自己寻找的命运的转机，那这张牌的隐喻就格外重要。查拉图没有因为这是正位就飘飘然，祂在心中默默地回忆着“隐者”的含义和象征，不太确定地判断这是不是和自己的选择、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警示：
    “三思而后行，请教，向内探索，引导，内省，切忌盲目，离群索居……”
    查拉图沉默不语，一根手指慢慢地敲击着自己的大腿，觉得自己好像把握到了什么，又好像完全没懂。没办法，占卜和命运就是这样子的。
    罗塞尔曾也嘀咕过，认为占卜家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破天机不然会折寿”的规矩，查拉图没听说过这个规矩。但不可否认的是，早期的罗塞尔有时候太看高祂，查拉图知道自己不全知也不全能，在占卜方面也远远算不上登峰造极。
    有时候祂不说，除了不可说之外，也是因为祂自己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梅丽莎见祂没什么反应，还以为这张牌的预示不好。就在她拿着纸牌有些紧张不安的时候，查拉图忽然若有所悟地笑了，祂一边笑着，一边感谢梅丽莎：
    “谢谢你，梅丽莎小姐，你的占卜让我对未来产生了一些思考，不再那么迷茫。”
    认为自己只是随手抓了一张牌的梅丽莎看着手中的“隐者”牌，忍不住好奇道：
    “占卜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吗？通过一张牌就能看到未来的命运？”
    呵呵，只要正确地使用仪式魔法，从伟大存在处借来力量并不困难，占卜和神秘学从未远去，只不过是被隐藏……查拉图微微颔首：“是的，梅丽莎小姐，或许您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含义，无论抽到什么都是巧合，但在我们这种人看来，无论是巧合，还是随机数，都是命运的预示之一。”
    祂从梅丽莎手中接过所有的纸牌，把灵摆重新收回到怀里，然后拿起拐杖，缓慢地站了起来。梅丽莎伸手想要搀扶，却发现这老人的动作并不迟缓，好像也并没有在刚才的摔倒中受伤：
    “你刚才就已经把这个预示给了我，命中注定，要把这个预示给我的人是你。”
    梅丽莎跟着也站起身来，听完这句话她呆愣了几秒，微微把眼睛睁大了：
    “您是说，我出现在这里，我把您撞到，我给您占卜，这一切其实都是命运的注定？”
    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位老者的想法，但作为一位接受过教育的，有礼貌的女性，她没有对这个观点表达出很明确的否认。她知道上了年纪的人的思维肯定很固执古板，更不要说这种还需要故弄玄虚地做占卜的老人。
    梅丽莎没说什么，她开口想要告别，但查拉图先一步说道：
    “和你的交流很开心，梅丽莎小姐，希望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
    “我也是。”梅丽莎一只手抱着文件，一只手提着裙子简单地行了个礼。
    “快回去吧，小姐，如果你现在走第三街道回家，还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查拉图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随后也微微欠身，转头离去。
    “有趣的事情？什么有趣的事情……”
    梅丽莎告别了这位奇怪的老人，她带上自己的东西在路上独自走了一会儿，本想就这么走回去，但查拉图最后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像是带了勾子，让她难以忘记。
    “第三街道离这里只有几分钟的路，回家的话稍微有些绕路，但更加安全……”
    梅丽莎脚下很自然地打了个弯，她快速地穿过了一个小街区，避开缓缓驶来的有轨公共马车，走进了人流量明显更大的第三街道。
    现在正是傍晚的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希尔斯顿区随处可见结伴而行的年轻人，和穿着正装带着公文包匆匆赶路的绅士女士。街边的店铺都在卖力地趁着高峰期做生意，餐馆和甜品店里都坐着不少正在用餐的客人。梅丽莎一边走，一边疑惑地四处张望，寻找着查拉图说的那个“有趣的事情”。
    忽然，梅丽莎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班——”
    她赶紧闭上嘴，躲到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班森和一位陌生的女士结伴走在一起，两人谈笑风生。班森比平时更加活跃，更加伶牙俐齿，不断地抛出一个又一个有趣的话题，将年轻女士逗得发笑，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又和谐，还有些隐隐的不可言说的情绪。
    班森将那位女士送入了一栋联排公寓，志得意满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忽然发现自己前方不远处有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自己，再仔细一看，班森被吓了一跳，陡然产生了心虚感：
    “梅，梅丽莎，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还伶牙俐齿的大哥一下子变得笨嘴拙舌起来，好像偷偷逃课被发现的学生一样，甚至脸颊还微微发红。接触到妹妹意味深长又带着笑意的目光，班森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别过脸去：
    “你平时不是都走近路的吗？怎么今天忽然来这里了？”
    梅丽莎看看那位陌生女士消失的联排公寓，又看看班森，笑容中充满成就感和好奇：
    “你这段时间总是心不在焉，还绕路晚归，就是为了送这位女士回家吗？”
    班森又咳嗽了一声，他胡乱嗯了两声，伸手去拉妹妹的胳膊，逃跑似的带着妹妹往家走：“你呢？梅丽莎，你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你该不会是从皇后区跟踪我过来的吧？”
    “我回去告诉你。”梅丽莎有些雀跃地说，“班森，你们相处多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求婚？”
    “还早着呢！我和露丝，不，布鲁克女士是我们合作部门刚来的职员，她很优秀，我只是刚好和她顺路了一段而已。”班森不自在地看向路边，刚好看到一只正在觅食的乌鸦，“我们才刚认识不久，只是有些熟悉的同事罢了，梅丽莎，你不要胡思乱想。”
    梅丽莎回想起占卜内容和恋人牌笑而不语。
    来往的人潮中，兄妹俩挽着彼此的胳膊，在傍晚时分的余辉下小跑着走向家的方向。
    ……
    “当时，我的爸爸和妈妈就是像这样走着，突然，啪的倒在地上，然后就死了。”
    一处贫瘠的野地里，橘红色头发的莱蒂·奥尔靠坐在一块石头边，一个衣衫褴褛，双脚因走了很久的路而布满泥巴和血痂的小男孩坐在她的身边。
    “是因为饥饿吗？”奥黛丽轻声问道。
    “嗯，很饿，肚子里总是火烧火燎的，不过熬几天就没感觉了。”
    黑色头发的小男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有孩童式的天真和平静。他坐在地上玩着几块石头，告诉奥黛丽两块大一些的石子就是“爸爸、妈妈”，而两块小一些的是他和他的弟弟。
    “爸爸妈妈死掉了，倒在地上，有鸟和狗来吃。”
    “我很饿，我也想吃，但我不能吃，因为那是我的爸爸妈妈。”
    小男孩一边嘀咕着不能吃，一边抓起那两块石头塞进嘴里，像是啃面包一样用力地啃着。啃得嘎嘣作响，奥黛丽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几分，但没有作声。
    他的口中鲜血淋漓，含糊不清地接着说道：
    “我们走了很久，我们很饿，弟弟告诉我，他能忍很久，一个月不吃饭都没问题，我相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那块小石子，放进嘴里开始嚼：
    “但是，当天晚上，弟弟就饿死了。”
    “鸟和狗不想吃弟弟，因为它们能吃的太多了，而我的弟弟瘦得只有皮和骨头，所以我把弟弟烧掉了。”小男孩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骄傲地仰着头，像是在等待夸奖。
    他满口的鲜血和被染红的断齿看得奥黛丽忍不住对自己使用了一个安抚，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鼓起勇气尽可能平静地深吸一口气，温和地笑着说道：
    “普拉做得很好，你很坚强，也很勇敢。”
    小男孩得到了夸奖，头昂得更高，中气十足地说道：“没错！我烧弟弟的时候，还有人想要来把弟弟抢走，我都没让他们成功！我保护好了弟弟！”
    烧弟弟的时候有人来抢？为什么要抢一个死掉的孩子，难道……奥黛丽一阵晕眩。她庆幸自己附身在了布娃娃里，如果拥有身体，就算已经经过了很多精神磨练，她现在恐怕已经忍不住开始干呕，或者真的吐出来了——那这次心理治疗就完全失败了，这也将是她作为心理医生的一次重大失败。
    她用力地点头，伸手抚摸着小男孩肮脏结块的头发，让笑容充满活力和鼓励的意味：
    “你做得非常好！以后，也要像保护弟弟一样保护其他人，好吗？”
    “嗯！”得到了肯定的小男孩也使劲地点着头，忽然问道，“大姐姐，你见过宝石吗？”
    奥黛丽想了想莱蒂的人设，又想到现在是在心理治疗，于是摇了摇头，露出好奇的眼神：“没有见过，普拉见过吗？宝石是什么样子的？”
    小男孩伸手比划了一个儿童拳头大小的球形：
    “是这么大、红色的、闪闪发光的！”
    “我在好饿好饿的时候看到了一块宝石，在一个死掉的人旁边，我很高兴，就想把宝石带走去换吃的，但我太饿了，饿得受不了，所以我就把宝石吃掉了……”
    小男孩有些气恼地锤了一下地面：“一定是宝石的问题，从那以后就一直都很饿，无论吃多少都吃不饱，就算吃石头，吃肉，吃人，吃灵魂也没用……我一直都好饿……现在也好饿……”
    说着，小男孩的手开始在地面上胡乱地摩挲起来，把沙土，石子和枯萎的植物以及能找到的所有东西都抓起来往嘴里塞。奥黛丽想要使用非凡能力阻止，但还是咬牙忍耐下来。
    她是梦境的行者，不是梦境的塑造者，或者改变者。
    无论她在梦里见到多少死亡，痛苦，悲伤，她都不能去改变这个梦，哪怕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你一定会不再饥饿的……”奥黛丽伸手抚摸着正在不断吃着杂物的小男孩的头，轻声地说，“下次见面的时候，姐姐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很好吃的面包，香肠，烤肉，你一定会喜欢……”
    小男孩听了，急忙抬起头来，懵懂而期待地问道：
    “真的吗？”
    “嗯，真的。”
    奥黛丽的声音越发温柔，带着催眠的魔力：“我会带很多很多，一定能让你吃到饱的……”
    在她的安抚下，梦境主人的精神逐渐变得平静，小男孩逐渐停止了疯狂的咀嚼，眼睛微闭。
    “睡吧，睡吧……”奥黛丽轻轻地哼唱着歌谣。
    当小男孩闭着眼睛靠着墙壁沉沉睡去的时候，空气中也浮现出一个影子。带着黑底红纹面具的陶菲克朝奥黛丽做了个手势，奥黛丽点点头，抓住他的手臂，两人合力离开了这个小男孩的梦境。
    很快，两人脱离了梦境，意识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奥黛丽从座椅上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了几步。她看着病床上那神情狰狞的、被附加了非凡能力的锁链和拘束带锁住正在沉睡的苍老中年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想到，普拉的饥饿竟然已经到了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令我惋惜。”
    陶菲克走了上来，低声说道：“进入序列6的梦境还是有一定危险的，这次也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也对我的扮演有帮助。”
    奥黛丽收回目光，轻声地问：“他真的……做出了那样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陶菲克点了点头：“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又在禁令中吃掉了那么多人，公然挑衅首领的权威，等待他的将是剥夺力量和一切人身权利，送到田间做苦力直到死亡。”
    “这……唉。”
    奥黛丽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很难把这个看上去眉眼柔和又愁苦的中年人和梦里的孩子联系起来，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竟然在反抗军中凶名赫赫，好不容易胜利复国，却在某天突然发狂，杀死吞噬了数十条人命。
    “普拉应该感到高兴了，至少他还能为其他人劳作到死。”
    陶菲克的声音也有些沉闷：
    “我们的学派里，人人都有轻重不一的精神疾病，普世价值观里的正常人根本不存在，就算首领和神也存在疯狂和病态，而我也一样……我对北大陆和北大陆人有着病态的憎恨，我看到北大陆的人就会下意识地动手，哪怕我知道北大陆人不全是坏人，但我依然控制不了自己。”
    “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要来治疗我，然后看着我也被剥夺神性与非凡能力送到田野劳作了。”
    “我现在就在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奥黛丽故意让莱蒂板着脸严肃地说：“请您务必监管好自己的心理健康状态。对了，我明天可能要请假，下午不能来帮忙了，请您代替我向理查殿下请假吧。”
    陶菲克想都没想就点头：“好的。”
    723
    周六上午，竟然是一个贝克兰德罕见的艳阳天。
    这样的天气能够让人精神振奋，显然是为了国王的演讲而造的势。而昨天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连太阳的位置都看不到，除了非凡能力简直无法解释。
    克莱恩早早地睁眼，他在半夜里得到了远在廷根的伦纳德·米切尔的祈祷，虽然有千万个不愿意睁眼的理由，但除了一边起床回应祈祷，一边召唤信使把准备好的“昨日重现”符咒送走也别无选择。
    或者，顶多还能再在脑子里咒骂几句不眠者的作息。
    “10月4日……这么快就到了啊。”
    七点不到，差不多半个晚上没合眼的道恩·唐泰斯先生翻身起床，伯克伦德街160号也活了过来，迅速地围绕着雇主进行准备活动，雇主要去听演讲，仆人们也有几个准备去听演讲的。
    原本，克莱恩打算惯例坐车去。但是他望窗外看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离谱。
    伯克伦德街接近市中心，距离希尔斯顿区的广场步行也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
    演讲的时间是九点，现在才刚刚八点，街上就已经陆陆续续地有深色着装的人们开始沿着街道，三五成群地走向希尔斯顿广场的方向。
    和前几天的热烈气氛比起来，今日简直压抑得让人有些心惊，大概是因为乔治三世将演讲内容定为“哀悼这一年中的遇难者”的缘故，人们虽然成群，但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流。
    他们再次默然着往前行走，就像在依靠惯性。
    “我们走过去。”
    克莱恩转头对管家说：“让大家今天上午放半天假吧，恩尤尼跟着我去就可以了。”
    管家瓦尔特欲言又止，但服从了雇主的要求。
    克莱恩穿戴整齐，拿起手杖，带着秘偶恩尤尼和隐藏着的秘偶丘纳斯·科尔格走向了希尔斯顿区城市广场。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这些人或穿正装，拿着手杖，做绅士打扮，或一身以蓝、绿、黄、红为主色调的裙子，或毛衣、夹克搭配长裤，或衣裙深黑，色调低沉。
    他们从自己的房屋内出来，从自己所处的街道过来，仿佛一朵朵溅起的水花，在路口融合于一起，形成了小溪。
    小溪前涌，多流汇入，于广场入口交织为了磅礴的洪流。
    洪流缓慢奔腾着，淹没了广场。
    置身于人潮里，克莱恩久违地觉得自己也像水滴一样渺小。
    TBC
    ——————
    修电脑的时候想着这两个月没捐款于是闲着也是闲着打开了慈善捐助1对1贫困学生助学基金。
    现在作者没钱了。
    化身理查！戴上面罩！拦路抢劫！把钱交出来！变成面包！毁尸灭迹！钱拿回去捐赠！

 第387章 乔治三世进行了祂的成神仪式

    724
    因为来得较早，梅丽莎和班森能够选择还算不错的位置，可以直接看到广场中央灰白石柱上多了个奇怪的事物，它一头大一头小，涂着深蓝色的油彩，连接着某种缆线。
    这事物下方，守着一队红色上衣白色长裤的士兵，他们负着灰白的金属背包，拿着结构复杂，口径不小的步枪，非常警惕地注视着四方。
    随着一个又一个市民的汇入，广场上人头攒动，愈发热闹。
    等到九点整，石柱上那奇怪事物突然发出了滋滋滋沙沙沙的动静，这最终变成了一道沉厚的嗓音：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你们的皇帝，鲁恩、东拜朗、罗思德群岛以及伦堡、马锡与塞加尔等国的统治者，国民的保护者，乔治·奥古斯都三世。”
    ……那东西能说话？基于电报的原理吗？梅丽莎的眼眸骤然睁大，注意力瞬间从演讲的内容转移到了那奇怪的事物上。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一位隶属于恐怖组织的女性的发言，那声音通过某种器械在同一时间传遍了整个贝克兰德，据说还让很多没有见识的工人和贫民认为这是一种神迹。
    原来，除了那些恐怖组织，我们的国家也有这样的技术……梅丽莎的心中产生了无限的好奇。
    …………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你们的皇帝，鲁恩、东拜朗、罗思德群岛以及伦堡、马锡与塞加尔等国的统治者，国民的保护者，乔治·奥古斯都三世。”
    希尔斯顿区的城市广场中，西边划分给贵族的区域里，奥黛丽正陪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和哥哥立在高台附近，望着身穿礼服的国王，倾听着他的演讲。
    因为提前知道乔治三世今天的重点在哪个方向，会营造出怎样的氛围，所以奥黛丽没有穿自身喜爱的，无论颜色还是风格都偏少女的衣物，而是和伯爵夫人凯特琳一样，裙子式样简单保守，颜色纯黑，没戴一件饰品。
    “……我很高兴也很沉重地告诉大家，在过去的半年里，我们在安曼达山脉英勇作战的士兵们一次又一次击溃了弗萨克人的进攻，防住了他们的侵略，粉碎了他们灭亡我们的计划……”
    立于高台之上，身穿礼服，肃穆庄重的乔治三世声音越发低沉，饱含着感情。
    祂没有在面前摆放演讲稿，一双眼睛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台下，被祂看到的前排军官和将领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而后，弗萨克又借由盟国费内波特，向我们长久以来的友人，伦堡、马锡、塞加尔等盟国抛出橄榄枝，以利益诱惑它们盗窃我们的军事机密，意图让我们在安曼达山脉维持的平衡彻底崩坏。”
    “然而，我们的一位情报人员发现了盟国的阴谋，他用生命为代价将这条情报传回了国内，让我们先一步做出应对，接管盟国的土地，阻止机密的泄露，不浪费这位英雄的牺牲。”
    “在国家与正义的威慑下，伦堡、马锡与塞加尔等国意识到了自己的背叛行为的可耻，国王引咎退位，而我，乔治·奥古斯都三世，则在伦堡加冕，成为诸国新的统治者。”
    民众中小小地发出了一些躁动，但基本是欢呼，没有人不会为自己的国家领土扩大而高兴。
    而极少部分来自这些小国的人民的反对嘘声就显得微弱很多，轻而易举地被人民的情绪盖过。
    伦堡等国背叛盟约盖棺定论直到今天，来自这些国家的人们依然不愿意相信现实。但乔治三世是乐于表现大度和言论自由的，国家已经被收入囊中，这些微不足道的反对者根本无关紧要。
    “今天，我要借此机会向大家发表演说，因为我们已经来到了战争与改变的关键时刻。”
    乔治三世得嘴角微微勾起，祂的目光飘向高台后方建筑内一位身穿华丽的长袍，头戴三重冠冕的蓝发老者，那是雷霆与真理之教会的教皇，雷霆的眷者，地上天使迦德二世。
    这位严肃的老者眼睛微闭，不怒自威。
    祂不远万里从海上的教会圣殿“雷霆教堂”赶来，参加这次国王的演讲。而祂的任务，就是在演讲进行到第二阶段时，在加冕典礼上为乔治·奥古斯都戴上帝冠，代表教会的支持。
    而黑夜教会的教宗则比祂低了一头，没有得到这份为皇帝加冕的殊荣。
    查拉图隐藏在暗处，躲在陵寝之中不能离开，只用一个秘偶出席了国王陛下的演讲。
    因此，宛如黄金制成的“许愿神灯”被摆放在距离迦德二世大概十多米的一个台子上，等待在加冕典礼之后用奇迹来实现愿望。
    ——乔治三世对“黑皇帝”的成神仪式颇有些意见，因为仪式竟然要求是在陵寝内服食魔药，而不是在皇帝的加冕典礼上。明明是要成为神灵，成为统治者，结果居然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许愿神灯”也对这样的仪式表现出了不屑，这让祂感到分外不愉快，但也不得不照做。
    “就在两个月前，弗萨克帝国突然进攻并入侵我国。他们的飞空艇和炸弹却突然在贝克兰德的城市上空象雨点般地落下，弗萨克军队大举侵犯我国边界。”
    祂声音平稳地叙述。
    当时，魔女潘娜蒂亚临死前的演说传遍贝克兰德的大街小巷，和鲁恩的诸多城市，引起轩然大波。
    但是，在心理炼金会的动作下，这些波澜被迅速平息。隐藏在所有阶层的众多观众和心理医生出动，配合教会和国家的军情九处一起以“减少恐怖分子对国民的影响”为理由对人民的记忆进行了处理。在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接收到了一定的心理暗示和治疗，民众对魔女的演说只留下了一个较为模糊的印象，记得只言片语，但无法把前因后果和大雾霾联系起来。
    知晓大雾霾、轰炸和所有的一切的奥黛丽没有被国王的演讲煽动，她甚至想要不那么礼貌地翻个白眼或者冷笑一声，只是觉得祂肯定有戏剧方面的天赋。
    但她听见周围的人群里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啜泣声，感受到了悲伤的情绪一点一滴在浮现。
    这些悲伤和痛苦交汇，酝酿，构成一场巨大的潮水。
    这让奥黛丽的心里难以避免地泛起一丝悲伤。
    “我看见他们守卫着自己的家园，他们的母亲和妻子在祈祷——是的，有时人人都要祈祷，祝愿亲人平安，祝愿他们的赡养者、战斗者和保护者回归。”
    “我看到鲁恩有上万的村庄，那里的人们穿衣吃饭都依靠土地，生活虽然十分艰辛，但依然有着人类的基本乐趣，少女在欢笑，儿童在玩耍。”
    “我看见战争机器向他们碾压过去，穷凶极恶地展开了屠杀。”
    国王的演讲很虚假，人们的悲伤却足够真实，尤其奥黛丽在自己的基金会里就已经见过了很多阵亡者的亲属，帮助过一夜间失去孩子、丈夫和父亲的那些可怜人。
    她见过因受伤而退伍的年轻人，那些缺少了手臂或腿的年轻士兵的眼中充满了对世界和未来的恐惧，如果家人能够照顾，那他们就将一辈子为自己成为家人的累赘而愧疚。如果这些年轻人本就出身贫困的家庭，甚至就是希望用自己的死亡换取抚恤金贴补家庭的，没有死去只会让他们更加不安，无处可去。奥黛丽的基金会并不是负责这些人的，她只能尽力地捐助一些金钱。
    甚至还有家里实在支持不下去的父亲向军官写信，祈求军官让他的孩子战死，获得一些抚恤金。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有些逃避去基金会的想法，因为路边或许就躺着身穿军装身体残缺的人。
    记忆缓缓地浮现，奥黛丽的眼眶微微泛红，忍不住伸手擦了擦眼角。
    这就是情绪的巨大共鸣，这就是服食“操纵师”魔药的最佳场合，这种情绪的的共鸣可以由一人挑起，不过，或许也有观众在引导民众的情绪……奥黛丽忽然有所明悟，却没法利用，因为她不仅还没消化完“梦境行者”魔药，而且还未在心理炼金会那里攒够贡献。
    她缓慢吸了口气，控制住情绪的波动，将目光从国王乔治三世身上移开，让思绪不受限制地发散了出去：
    “‘世界’先生非常在意今天的演讲，不知道要怎么利用这件事情……”
    “希望不要带来太大的意外……”
    就在奥黛丽念头纷呈间，留着两撇小胡子，严肃古板的乔治三世已结束第一段描述，庄重说道：
    “让我们在这里为我们的英雄默哀，为胜利祈祷，女士们，先生们，在心里跟着我念：
    “以皇帝乔治三世的名义，愿死去的英灵得到平静，愿他们在自己信仰神灵的国度里成为永恒。”
    这句话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让包括奥黛丽在内的所有听闻者都不由自主低下了脑袋，交握双手，无声默念：
    “以皇帝乔治三世的名义……”
    ……
    希尔斯顿区城市广场另外一侧，身穿黑色呢制大衣，顶着平凡无奇脸孔的克莱恩与周围的人同时做起祷告，表现得毫无异常。
    接着，克莱恩和藏在下水道的秘偶恩尤尼互换位置，逆走四步，进入灰雾之上，借助代表“正义”小姐的深红星辰，用“真实视野”观察起广场上的情况。
    ——他已经序列3，不需要再借助“海神权杖”来拓展范围，当然，比起“古代学者”，“海王”的“真实视野”领域明显更大，只是这一次没那个必要。
    克莱恩目标明确，直接看向乔治三世所在的那个高台，他的眉毛一瞬间就拧了起来，因为那里根本没人，或者说，只有虚假的“幻影”！
    “果然……这就是祂的成神仪式。”
    克莱恩在演讲开始前，有提防过这方面的问题，特意做过观察，确认来的是真正的乔治三世，谁知，短短几分钟内，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真正的乔治三世就变成了空想出来的乔治三世。
    同时，他也记得“黑皇帝”途径成神仪式的要求——
    驱使民众，秘密建立九座类似金字塔的陵寝，然后，进入其中一座，在绝大部分民众都参与的，散布于不同城市的相应祭祀仪式里，服食下序列0的魔药！
    乔治三世必然会在某个时刻出现在陵寝之内，克莱恩早有预料，但他没有想到，居然如此之快。
    在默哀的过程中，以“黑皇帝”途径的能力做了“扭曲”，无声无息将自己换成了替身？乔治三世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某座秘密陵寝，正在服食魔药，尝试晋升！克莱恩念头一动，忙审视起周围区域的情况，发现演讲台下方的地底，有不正常的，极为磅礴的深黑力量在隐蔽地滋生。
    克莱恩旋即拿起青铜长桌表面的“黑皇帝”牌感应了一下，利用非凡特性聚合定律确认那力量属于“黑皇帝”途径，来自“扭曲”。
    真厉害啊，快来不及了……克莱恩精神一紧，当即返回现实世界，在下水道内，用巨人语诵念道：
    “铁与火的象征，动乱与纷争的主宰；”
    “伟大的战争之神！”
    毫无疑问，这是“战争天使”梅迪奇的尊名，直到现在，这段神灵式的三段尊名依然能够精准地指向梅迪奇，并且得到回应，充分证明了梅迪奇的强大和独一无二。
    梅迪奇的战略思想和能够动用的能力都远强于自己，克莱恩不觉得自己能制定出比祂更完善的策略。于是他早就把得到的所有情报告知了对方，让梅迪奇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自由活动。
    他念诵完尊名，克莱恩忽然感觉到心灵链接再次开放。
    紧接着，代替他站在广场上的秘偶恩尤尼背后一阵窸窸窣窣声，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走上前来，用力地一拍秘偶的肩膀。男子嘴角上扬，把帽檐微微往下拉了拉，挡住隐隐冒出红光的眼睛。
    秘偶发出惊愕的声音：“你……”
    “呵，猎人们随时可以化整为零，我早就让人潜入进来了，上一次没有做事先准备，结果被挡在外面，浪费了主的符咒才进来，这种错误我可不会再犯。”
    那显然是梅迪奇的男子朝秘偶笑了笑：
    “你准备去做什么？”
    秘偶迅速低声说道：“乔治三世现在已经藏在某一座陵寝之内准备晋升，我决定前往阿霍瓦郡的那座秘密陵寝探查。”
    “梅迪奇”抬起眼皮看向广场高台上的乔治三世，眯起眼睛，然后看向克莱恩，上下打量他：
    “本来我还想让大蛇顺便也祝你好运，结果祂不愿意。我亲眼一看，才知道你已经足够幸运。”
    祂意味深长的话语让克莱恩紧张起来，但随后，“梅迪奇”就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随意说道：
    “不用紧张，我不是分不清敌友的蠢货。”
    “我很高兴我的战友足够幸运，因为这会让我们的作战更加容易成功。对了，我那边有一个人很愿意加入这次战斗，如果你觉得哪边的战况吃紧，可以用心灵链接告诉我，祂会过去。”
    克莱恩没想到在这种关头还有人愿意加入，但他不知来者抱有什么样的目的，没有表现出喜悦：
    “是谁？”
    “梅迪奇”笑了一声：“你不是跟拜朗的死神亲儿子关系很好吗？应该就是那个艾格斯小子拉来的援助。玫瑰学派新晋的神孽，理查·恩斯特，祂现在正好在因蒂斯，我就喊上祂一起来了。”
    ……
    “弗兰克的小麦种子三科佩一磅。”
    “别这样，我都批发了，还是经常照顾你们海盗团生意的老客人，打个折两科佩一磅怎么样？”
    “我也想，可是弗兰克说这种小麦的培养成本很高，三科佩就是成本价，两科佩不行。”
    “二又二分之一科佩？”
    “……您一定要压价吗？我们的产量也不是很多，好吧，我去问问弗兰克先生。”
    “好好，麻烦你了。”
    ……
    “神孽？本来的神孽不是斯厄阿吗？看来现在换人了……”克莱恩记得这个人，对方熟练的木乃伊制作技巧和杀价技能让他记忆犹新，“之前他还是序列二，居然也晋升了，真是厉害啊。”
    “还有事儿吗？”
    克莱恩点头：“希望您能尽量控制住损失，不要伤害无辜群众。”
    “梅迪奇”眯了眯眼睛，毫不意外地露出了笑容：“是你小子会说出来的话。但战争的恐怖之处正在于其制造的灾难。事情发生在贝克兰德，要杀死的是国王，你不希望群众受伤，哪里可能？”
    克莱恩略有失落，但还是感谢了梅迪奇的帮助，随后，他不敢耽误，秘偶直接原地消失。
    “呵，都序列3了还这么……也挺好的。”
    “梅迪奇”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改变计划，军团集体待命，先锋部队准备行动，使用备用方案斩首行动！”
    ……
    城市广场上，虚假的欢迎乔治三世还结束了演讲：
    “……那么，我们的仪式将进入第二阶段，我，乔治·奥古斯都三世，将改鲁恩王国为鲁恩帝国，宣称帝国的权威，加冕为鲁恩、东拜朗，伦堡等国与罗思德群岛的皇帝！”
    这句话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虽然民众们不太理解演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发展，但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赞美皇帝的话语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他们的心中除了敬畏和赞同别无他物。
    “果然，国王要成为黑皇帝……”奥黛丽也低下了头，抿起了嘴。
    幻影乔治三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祂的身躯陡然拔高，变得宛如遮天蔽日的阴影。
    贝克兰德郊外的1号遗迹之中，已经开始容纳唯一性的乔治三世的笑容越发明显。
    外界的广场上，教皇迦德二世缓步上前，宣读神意，从侍从装饰着红丝绒软垫的托盘中拿起拜朗帝国的帝冠，徐徐走向垂首祈祷的幻影乔治三世。
    而遗迹陵寝之中，祂头戴黑色皇冠，服食下了魔药。
    祂的身体正往秩序阴影的方向转变，在一种奇妙的状态里扩展着，延伸着。
    而那九座陵寝就是虚无海洋中的岛屿，是整个规则的组成部分，而民众们在仪式中同时诵念的“皇帝乔治三世”则是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灯塔，共同锚定着这位鲁恩、东拜朗和罗思德群岛的统治者，让祂不至于彻底脱离现实，成为秩序阴影的一部分。
    伴随着仪式稳步的进行，反馈正不断地流入祂的精神，让祂和唯一性相融。祂的身躯似乎不断升高，从高处俯瞰着祂拥有的国家和一切。道路连成血管，人民是血液和细胞，祂被簇拥着上升！
    乔治三世若有所感，抬头仰望，祂的目光已经能够看到那神秘的星界的天空，有一颗星辰越发黯淡，另一颗星辰逐渐成型，那是属于祂的象征！
    乔治三世简直想要哈哈大笑，祂在陵寝中伸出手，将那颗暗淡的星辰抓在手中。
    “再有一阵，不会超过两分钟，我就将成为永恒的神灵，统治现实的‘黑皇帝’……”
    “都是我的了……我将就此得到整个世界！”
    祂和非凡特性与唯一性中的精神烙印逐渐相融，思维和幻觉不断地发散。
    乔治三世猛地回头，看到了精神的世界中，过往的两位黑皇帝站在祂的身后，栗发蓝眼的罗塞尔·古斯塔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祂，而遥远的历史中弥漫出无尽的阴影，曾独霸整个北大陆的所罗门皇帝的注视从历史的深处投来，检阅着这位新晋的皇帝。
    “呵，前辈们，你们都要死，而我还活着……未来的我会比你们更强，做到更多，得到一切！”
    被审视的感觉并不好，但祂不会在意已死之人和将死之人的审视。
    乔治三世此刻正是从未有过的志得意满，就在此时，祂忽然感觉自己和外面那个幻影失去了联系。
    有人袭击了我的幻影？
    皇帝的威严被挑衅，祂怒极，猛地看向贝克兰德的方向，试图看清那叛逆者的脸。
    在祂的视野中，城市广场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唯独祂的幻影——
    ——站了起来。
    ——不再祈祷，不再垂首等待迦德二世的加冕。
    祂的幻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拿走了迦德二世手中的皇冠，直接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迦德二世瞪大了眼睛，天空陡然阴暗下来，太阳瞬间被密布的阴云笼罩。
    “真是抱歉，本来我还想忍一忍就过去了，但天使为真神加冕这种事情，实在是让朕忍俊不禁。”
    祂的幻影朝着迦德二世发出嗤笑。
    随后，祂看向1号陵寝的方向，朝着那陵寝中已经丧失了身份的幻影露出一丝冷笑。
    TBC
    ——————
    终于把灯神抠出来了。
    (本章完)

 抠灯神呢！

这几章真不好写，推迟，疯狂查资料，我多抠一会儿！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抠灯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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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8章 至高无上的黑皇帝驾临祂忠诚的贝克兰德！

    725
    怪诞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黑皇帝”的成神仪式只有一个，集齐了三份序列一正在容纳唯一性的也只有一个人，但同一时间却存在了两位晋升中的“黑皇帝”，两个“乔治·奥古斯都三世”！
    一位正在加冕，毫无疑问是皇帝。
    而另一个正在进行成神仪式，毫无疑问也是黑皇帝！
    ……
    国王抢夺皇冠为自己加冕的一幕让围观的人群集体进入不知所措状态。
    在所有人的心里，君权神授是必然，就像神的存在本身就象征权威一样。无论是哪个国家的统治者都必须和教会达成默契才能继位，教会也会选择自己需要的下人统治者，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
    人群中出现了小小的骚动，雷霆之神的信徒难以置信地对国王的行为表示了不赞同。
    凡人的皇帝岂有资格为自己加冕！世俗的皇权怎能凌驾于神权之上？！
    站在众人当中的“梅迪奇”也古怪地皱起了眉，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起下巴：
    “……这个乔治三世一直在隐藏自己？”
    “她认为自己作为皇帝和真神同样至高无上，在成神仪式上实在绷不住了，如果自己向大章鱼低头等待加冠，就代表自己这个‘皇帝’排在神的后面，所以才会抢夺皇冠吗？”
    “但她已经忍耐了那么久，成神仪式的要求是在陵寝里服食魔药，她让这个虚假的分身抢夺王冠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把自己强硬的一面展现给国民看吗？”
    “这一行为根本没有意义！反而会激怒暴君……”
    反常且无法理解的一幕让远在特里尔的梅迪奇微微皱眉，她眯起眼睛，将更多的力量从心灵链接投射过去，在一众低头的民众中桀骜地抬起头，不留痕迹地观察着高台上的幻影。
    战争天使的眉头皱起。
    “不是幻影……？”
    在战争天使的眼中，高台上并不是如克来恩所说是一个幻影，或者一个空想造物，而是权柄的集合，阴影汇聚的重心，真正扭曲的奇点！
    换句话说，那是货真价实的乔治·奥古斯都三世！
    这怎么可能是幻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出足以容纳真神权柄的幻影！
    “这是真正的乔治三世？不对，她分明应该还在完成成神仪式！国民还没有听到皇帝归来的宣言，全球范围内的成神宣告没有出现，星界的象征也——”
    梅迪奇抬头看了看。
    “星界的象征也没有完全升起！她的成神仪式还没有结束，到底是什么时候换回来的？”
    战争经验丰富的天使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她敏锐地察觉到某些超出想象的事情正在发生——梅迪奇可不认为是克来恩骗了自己，这个猜想甚至没在战争天使的脑子里活过两秒钟。因为克来恩骗她只会让她误判情况，让自己陷入危险，而持有源堡的“古代学者”也没可能被骗到！
    和源质连接着的他只需要一个占卜就知道是真是假！
    “也就是说，在那小子离开之前，高台上的都是幻影……但是现在……成真了？”
    梅迪奇的心中危机乍起，把跷着的二郎腿放下，骤然站了起来，对着空气说道：
    “徘回不去的英灵，凝视命运的眼睛，真实造物主的卷属！”
    “大蛇！大蛇！”
    梅迪奇咂了咂嘴，直接说道：“计划有变！给那小子一点好运，也再多给我一点！”
    乌洛琉斯还没给予回复，梅迪奇就抬腿踹向正坐在她身边看账本的另一个身影，被后者敏捷地躲开：“该通知那个死亡执政官那小子了！赶紧出来帮忙！事情不对劲！”
    “死亡执政官阁下说自己的学生会召唤她的历史投影，所以可能来帮忙的是宗教领袖。”
    理查记完了账，把刚刚买来的几吨面粉和麦种变成一个密度极大的小包裹，然后伸手在灵界抓了抓，抓来一个运气不好的可供驱使的友善生物，委托它把这个包裹带到南大陆，交给被缚之神或者巴兰卡。
    随后她把本子收好，朝着梅迪奇爽朗一笑：
    “我不擅长做战略规划，您随便指个方向吧，我往哪儿打？”
    梅迪奇大笑：“不擅长做战略规划？一百年前民众支持率百分之八十，联合灵教团在南大陆南征北战，最后被北大陆围剿，不得不低头的节制派领袖是谁？难道是你的同名同姓人？”
    “我只是比较擅长暗杀，跟北大陆打群架还得是那时候的灵教团。”理查摆了摆手，“我不算什么大人物，也就在南大陆那小地方还有点人气。”
    “知识之妖不管这件事情，我们这边的人没人能挡住大章鱼。”
    梅迪奇活动了一下筋骨：“放心吧，我会妥善利用你们每一个战斗力的。”
    ……
    “呵，这皇冠不错，但远远比不上朕自己的。”
    “话说回来，那家伙的一个唯一性也是王冠，虽说没有国土和臣民，但也真让人不愉快啊……”
    幻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她正通过神秘学联系不断掠夺着属于陵寝里正容纳唯一性的真正的乔治三世的力量，扭曲着她们二人的区别，分享并收回那些本就属于自己的权柄。
    无穷无尽的阴影朝着她所在的位置汇聚，皇帝正在降临这个世界。
    而陵寝中的那个成为了幻影，成为了替身——或者说，对她而言，乔治三世就像一个不那么精美的礼物，一个装着她想要的东西的容器，就像一个做工还算不错的玻璃瓶子。
    由于瓶子本身的才能有限，所以需要用身份和血统装点了一下才能显得不那么糟糕。
    但她是仁慈且平等的，她不会因为乔治·奥古斯都的卖相不够好就嫌弃她。
    毕竟容器就是容器，只需要做到把她应有的东西装满、保护好、带到她面前，然后被打碎即可。
    虽然抢夺了教皇迦德二世手中的皇冠为自己加冕，但“许愿神灯”并不认为自己就已无敌于世间了，她只是完全无法忍受这样的行为而已——堂堂的黑皇帝，居然需要让另一个神来许诺、首肯，让区区一个天使来为她加冠，这样的奇耻大辱、笑话一般的情形，居然是现实存在的！
    她想不到这个乔治·奥古斯都竟然会感觉到荣幸与得意！
    乔治三世能忍，她都不会接受的。
    不过做完这件事情之后，皇帝陛下倒也还是需要再和地球上的土着们虚与委蛇一小段时间，等到将“审判者”途径的唯一性和三份序列一全部被吸引过来，现出真身，她便不必再忍。
    真不错，在她成功迷惑住乔治三世之前，奥古斯都家族的“审判者”序列一，威廉·奥古斯都就已经死了！
    而乔治三世将这份序列一妥善地保存着，只等仪式结束，就对弗萨克开战，抢夺0-02——“审判者”途径的唯一性活化而成的“特伦索斯特黄铜书”，成为双途径真神，正式跻身屏障内第一梯队！
    呵呵，特伦索斯特……真是让人怀念的名字啊。
    “‘幽灵帝国’还在大海上飘着吗？哈哈，那家伙真是谨慎，发现不对劲之后，宁愿带着朕一起进坟墓，都不愿意把这件0级封印物放上‘幽灵帝国’留给后人……呵呵，最后奇迹也没有发生。”
    幻影的身体逐渐凝聚，变得有如实体。
    而周围的世界仿佛正一分一分地变暗，皇帝的身影逐渐沉入阴影之中，连空间和光线都被扭曲。
    如果特伦索斯特被我蛊惑，将“许愿神灯”交给逃命的后裔，那我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确保他们登上“幽灵帝国”，然后顺势图谋船上的那一份序列一，可惜，她没有上当，又变得疯狂，被“失序之国”污染之后就没有再相信我的话……当时确实是我操之过急，浪费了时间，还好，现在也不晚……
    想到这里，她向面前脸色和天空一样阴沉的教皇挤出一个恩赐般的笑容，勉为其难地说道：
    “向您致意，抱歉，我刚才有些过于激动。”
    “这绝对不是……对您和雷霆之神教会的不满，请您相信，我依然会履行约定，伴随左右。”
    “哦，对，当初罗塞尔·古斯塔夫也是这样做的，在特里尔的白枫宫为自己加冕，我在非凡特性的影响下一时冲动就模彷了，再一次感到十分抱歉，希望您千万不要误会。”
    她简直要笑出来。
    迦德二世的脸色稍微变得好看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漫长的灯神生涯多少让她学会了战略性缩头，她认为眼下仅仅是缓兵之计，不代表她真的怕了。
    “既然加冕已经完成，那么，就让我们的仪式进行下一个阶段吧。”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愉快的微笑宣布，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深处变得纯黑的眼眸让所有人都朝她低下头去，不敢直视皇帝的尊荣。
    后方露台上奏乐的乐队们面面相觑，他们被国王抢夺皇冠的一幕吓到，险些让预定的演奏戛然而止，而隐藏在人群之中的一位其貌不扬的男子悄然对他们施以安抚，将他们的恐惧和不知所措化作轻微的不安，继续完成加冕典礼的配乐。
    “国王，不，皇帝陛下的行为模式和以往有些不同……”这位隐藏着的“观众”途径天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侧脸，不太确定地在心中想到，“是因为仪式和成神带来的改变吗？”
    预定的足有十五分钟的加冕典礼流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说完，她不去看迦德二世，豁然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向高台。
    乔治三世还在垂死挣扎，试图对抗她的侵蚀，成神仪式被古怪地延长了。因此，她还需要做点什么，进一步稳固民众对自己的身份的认知，将乔治三世拥有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夺取过来。
    迦德二世气得胡须微微发抖：“主啊……！”
    黑夜教会的教宗左看右看，懒得揣摩友好教会教皇和皇帝之间的情绪，带着众人隐秘到后方。
    猩红的斗篷和昂贵的白色貂皮长裘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台面上掀起一阵微风，人民已经结束了祈祷，抬起头看着他们的统治者，等待着新加冕的皇帝的箴言。
    所有人的心中，对鲁恩帝国的归属感前所未有地强烈，即便是没有来演讲观礼的平民，劳动者，流浪汉，都在此刻于心中产生了对乔治·奥古斯都三世皇帝陛下的敬畏！
    皇帝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人群，品味着蝼蚁奉献的虔诚，随后深深地，长长地，叹息一声。
    “——我很难过。”
    她的话语让亢奋的民众在疑惑中安静了下来。
    “正如各位所见，我们北方的凶恶邻居，已经光明正大地入侵了我们的国土，他们以卑劣的理由撕毁了来之不易的和平，让战争之火燃烧到安曼达山脉，烧向我们的城邦，吞噬我们的人民。”
    拥有乔治三世外貌的神灵眼眸低垂，以吟唱般的口吻缓慢地说道：
    “在国与国的边境，残酷的战争僵持不下。弗萨克的尖刀曾七次攻打我们的国家，获胜了三次，这三次就让无数的人流离失所，让无数的生命葬送在我们的国土，人民的鲜血浸透土地——他们在大肆蹂躏受神灵庇佑的国度，毁坏我们的神的教堂，掳杀虔诚善良的子民，污辱贞洁的妇女，贪婪地饮着无辜儿童的鲜血。”
    “朕目光所及之处，竟满是痛苦，哀愁和贫困。”
    “因战争而来的经济下滑，失业接踵而来，母亲抱着饥饿的孩子哭泣，鸟儿都无法从田地找出麦粒。”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声音同样很轻，却又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朕已经看够了这样的苦难。”
    她昂着头，黑色的眼眸扫过每一个人，低声说：
    “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
    不，这当然不是！所有人的心中都陡然生出了这个回答。
    就连站在贵族区域的奥黛丽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激动得微微发抖，而随后她就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被这极其高明的扇动影响了情绪，如果自己没有成为一名颇有经验的心理医生，现在恐怕已经成为民众的一员，被她调动起情绪了！
    “难道是我们有什么原罪吗？”
    奥黛丽这么想着，忽然听到高台上的乔治三世再一次开口反问。
    周围的情绪反馈更加迅勐，就连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忍不住微微捏起了拳头。奥黛丽转头看去，只见大哥希伯特竟然已经绷紧了身体，仿佛被国王的演讲激起了斗志和自尊心，喃喃自语着不愿意逃亡去因蒂斯！
    这，这是——
    她频繁地看向四周，却没有人斥责她不顾礼仪，因为根本没有人看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发言，所有人都渴望着什么。
    头一次，奥黛丽感受到了自己在人群之中的渺小。
    “难道我们就要这样安于现状，为弗萨克敌人的暂时退却而沾沾自喜，如困兽般舔舐伤口吗？”
    一阵难言的沉默后，在众人心中的悲伤再次被唤起之前，她的声音突然提高：
    “不！绝不应如此！”
    “诸位，此刻正是你我反击之时！”
    “如果你们仍然无动于衷，纯洁无辜的同胞就会在以后的战争中牺牲更多，所以我要勉励你们，也恳求你们——不是为了神，是朕亲自勉励你们，我的臣民，朕的使者们！朕将以皇帝的名义督促一切有封爵等级之人，乃至所有骑士、士兵、富人与穷人，都必须迅速予以我们的军队援助。”
    她挥动拳头，张开双臂，做出拥抱所有人，拥抱世界的动作：
    “我虔诚的，善良的，忠诚的臣民们啊！让我们投入一场神圣的战争——一让一切欲加之罪和强加而来的苦难休止，登上升华自身的征途，从那个邪恶的国家手中夺回属于我们的胜利！”
    “把凶恶的敌人赶出我们的领土，让他们铭记！宣示我们的强大，宣告我们的正义！”
    “这是皇帝的宣言，也是神的旨意！”
    她话音刚落，台下就迅速有人情绪激动地大喊道：
    “赞美皇帝陛下！
    ！”
    “愿我们的帝国永恒伟大！
    ”
    “必须让那些弗萨克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
    她的嘴角露出笑容，皇帝伸出手微微下压，人们的呼喊声渐渐平息下来，等待着下文。
    “臣民们，朕知道，直到今日，直到现在，你们仍然对未来怀有不安，对能否胜利抱有怀疑。”
    她转过身体，面朝被损毁的皇后区和部分宫殿的方向，抬起手臂：
    “请看，那灾难带来的断垣残壁，毁坏了我们的城市，破坏了我们的文物和古老的建筑，践踏着我们的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而奇迹即将发生，一切将恢复如初。”
    “臣民们，闭上双眼，虔诚地祈祷吧，向即将施以奇迹的朕，乔治·奥古斯都三世祈祷吧！”
    这句话带着魔力，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无数人在这一刻双手紧握，带着无尽的期待，闭目祈祷。
    她缓缓露出笑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一瞬间实现无数个愿望的模样。
    而这些愿望全部都是“复原如初”！
    ……
    “这绝对不是原本的乔治三世！谁看不出来谁是傻逼！”听完这通发言，梅迪奇差点跳起来了，“乔治三世如果有这样的口才，早就说服那几个神支持她了，哪还需要偷偷摸摸地对国民动手！”
    “死神呢？真死了？怎么还不动手？打算用打复活赛的方法战胜这个假乔治三世吗？”
    理查观察着远处的情况：
    “局势不妙啊，战争天使有什么想法没？”
    梅迪奇咂咂嘴，说道：“真正的乔治三世怕是要死了，让死神给她一些小小帮助，让假的那个不至于这么快就完成仪式，虽说已经完成九成以上了。”
    “你——陵寝那边恐怕已经出大问题，指望你去刺杀高台上那个更不可能。你去帮个忙，把克来恩捞出来，别让他死了。之后的事情我来负责，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实施。”
    理查点头：“没问题。”
    说罢，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进入灵界，离开此地。
    梅迪奇看着远方那阴沉的天色，嘶了一声：
    “真没想到，或许，大章鱼将会成为我们这次行动最有力的帮手……”
    ……
    贝克兰德郊外的“1号遗迹”附近，一道人影解除隐身，显现了出来。
    她乌发有光，脸蛋略圆，长相清丽，带着点甜美，气质极为出众，正是魔女特莉丝。
    特莉丝靠近“1号遗迹”后，同样拿出了一个金属小瓶，用里面的血液描绘起“门”先生提供的那个符号。
    一扇虚幻的大门迅速成形。
    “格尔曼·斯帕罗提供的神秘符号真的具有开门的效果……”
    她未做犹豫，快速穿过了虚幻的大门。
    陵寝中存在着不容忽视的强大非凡力量，她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扭曲着。特莉丝早有预料地抵抗着这些扭曲，一边提防着可能出现的阻拦者，一边往扭曲的重心走去。
    很快，她感受到了什么，向下方看去。
    特莉丝的眼睛勐然瞪大，接着勐地闭上。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因恐惧而发抖，因过于接近即将成神的黑皇帝而发抖——她脚下的地面就在这里突兀地消失了，砖石和阶梯道路全部扭曲成螺旋的形状，台阶分布在墙上，天顶上，高处和低处，它们彼此交错，构成一幅好像怪诞的梦境一样的画面。
    而这些阶梯都无法到达的最深处，一团恐怖的阴影正蠕动着，伸出细小的触须，不断向上侵蚀。
    “救我——”
    “帮我——”
    “为我奉献——”
    “我才是你们的皇帝！
    ”
    陵寝中一个人都没有，深处的那团阴影发出恐怖而愤怒的咆孝，巨大的气浪将特莉丝狠狠撞飞。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特莉丝坐倒在地上，安静了几秒钟之后，她闭着眼睛，颤抖不止，忽然在恐惧中大笑出声。
    “什么皇帝，哈哈哈，什么牺牲……埃德萨克，你真应该好好看看……你是被什么东西害死的……”
    “你敬重的父亲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啊！
    ！”
    ……
    阿霍瓦郡，秘密陵寝附近，以隐秘状态抵达这里的克来恩没惊动任何人。
    虽然时间已经很紧迫，但他还是没鲁莽地靠近陵寝，画符号开门，而是探出右手，往面前的空气里抓了一下。
    连续五下后，克来恩的手臂肌肉骤然绷紧，仿佛在拉动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
    随着他右手回收，一道人影飞快勾勒了出来。
    阿兹克·艾格斯迅速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互相点了点头后，便默契地直接靠近了陵寝的大门。
    在路上，克来恩又一次伸手，往虚空里一抓。
    这一次，他看起来什么都没拖住，但实际上已经召唤出了十几秒前的自己，处于隐秘状态的自己！
    然后，克来恩丢了一个金属小瓶给自己的投影，并让本体进入了灰雾中的历史孔隙里。
    过去的他体内，意识突然活了过来，变得极为灵动。
    阿兹克多看了克来恩的动作两眼，赞许地点了点头。
    见克来恩做完了前置准备，阿兹克随即张开双臂，身躯陡然膨胀扩大成巨大的羽蛇，如同在历史投影中一样，朝着前方的黑色陵寝喷吐出几乎将其完全覆盖的白色火焰！
    与此同时，克来恩感觉周围的灵界似乎给予了他一些加护和隐蔽，冥界的气息悄悄地笼罩在他的身上，进一步帮助他隐藏自己的真身，并且可以随时在神秘学联系下撤入冥界。
    这时，一点点略显深沉的光芒从陵寝内部飞出，让潮水般奔涌的苍白火焰再也无法前进。
    它们随之构建出了一道人影，正是序列2“平衡者”位阶的德林克·奥古斯都。
    一看到她，隐秘状态的克来恩突然变得呆板，僵硬，只能依据本能行动，因为克来恩本体从历史孔隙里回归了，在秘密陵寝外面。
    然后，克来恩直接传送到了塔索克河下游的一座秘密陵寝外，拿出另一个金属小瓶，于隐秘状态中用灵性牵引里面的鲜血飞出，勾勒符号，
    没过几秒，符号共鸣，化作了大门，克来恩带着秘偶丘纳斯和恩尤尼，一步走了进去。
    当然，在外面的河流里和森林中，他还有刚转化成的秘偶潜藏。
    但就在这时，他的耳边陡然响起梅迪奇的话语：
    “成神仪式有问题！外面的乔治三世有问题！”
    “陵寝里可能也产生了变化，我让人去帮你了，你自己这么快就别死了！”
    而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克来恩刚好带着秘偶丘纳斯、恩尤尼通过虚幻的大门。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梅迪奇传递来的这句话的意思，“战争之红”的心灵链接就陡然被切断了，他脑海内就骤然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尖顶的深黑教堂屹立于前方，宽敞的大门打开着，显露出里面穿背带裤的男人、正装配礼帽的绅士、袖口有荷叶边的姑娘、裙子上蕾丝形成花朵的小姐……
    他们都悬吊在半空，一动不动。
    “啊！”“啊！”“啊！”
    一只只黑色的乌鸦盘旋于教堂的尖顶处，发出让人心季的叫声。
    没有一点其他猜测，克来恩就像坠入了结冰之湖的裂口内，浑身发冷，汗毛耸立。
    他心底无数个念头疯狂涌起，共同喊出了一个名字：
    查拉图！
    tbc
    ——————
    开门符号当然是联系门然后获取的，本文没细说，毕竟灯神已经跑马很久了。

 第389章 占卜家的茶话会

    726
    “啊！”“啊！”“啊！”
    回荡着乌鸦叫声的幽暗世界中，黑色尖顶教堂内悬吊的那些尸体的视线全部锁定了出现的克莱恩。
    与此同时，教堂的深处传来一个缓慢的脚步声，仿佛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正缓缓地从教堂中走来。
    克莱恩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出来那正在靠近的人是谁，他一边维持着“灵体之线”的特殊状态，一边快速打了个响指。
    啪！
    一团炽白的火焰从他的皮夹内涌出，这火焰是“战争之红”的群体祝福，瞬间就将他覆盖。但白色的火焰在黑色的教堂中闪动了几下便飞快熄灭，而克莱恩还留在原地，未能跳跃出去。
    “战争天使”离我太远了！只依靠这点神秘学联系，我根本不可能跳到外面去，如果祂在附近，或者附近有“战争之红”的成员，我应该就能依靠这次火焰跳跃稍微转移到远一点的地方……
    他没显露出一点沮丧，立刻就驱动“蠕动的饥饿”，尝试“传送”。
    克莱恩的身体一下变得透明，又浮现了出来，未能离开一步。
    他的起点和终点似乎被诡异地连接在了一起。
    “嫁接”？“偷盗者”途径的“嫁接”？还是占卜家途径高序列的非凡能力？克莱恩思绪飞转，他早就知道在查拉图面前不出点血本是绝对逃不出去的，于是没有犹豫，当即伸手抓住了衣衫内袋里摆放的那枚还能再使用一次的符咒。
    符咒正散发着温暖的力量，让克莱恩感到心情逐渐平静。
    但就在此时，最深处的那个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距离克莱恩不到十米的正前方，不知哪里打来一束光，将黑色尖顶教堂的内部照亮些许，查拉图的身影就这么展现在克莱恩的眼前。
    这位让克莱恩一直畏惧警惕的序列一的古代天使苍老而神秘，身上穿着的古典黑袍其貌不扬，却好像绣着星图作为暗纹，花白的胡子像是经过打理，随着祂的动作和呼吸微微晃动。
    克莱恩以己度人，觉得眼前的查拉图肯定也是历史投影。
    对他来说无论是历史投影还是本人前来都足够他去世两次了，克莱恩刚要动用符咒抓来谁的历史投影帮忙，忽然看到查拉图举起一只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
    查拉图的胡须颤动着，声音中带着笑意：
    “陪我这老头子说说话吧，年轻人。”
    “不愿意了吗？当时在山顶上的小镇里，你不仅跟我说了很多话，还和老头子玩了好几手呢。”
    克莱恩当然不会相信查拉图的鬼话，他假意使用符咒的力量在空气中抓取历史投影，实则已经准备好点燃威尔给自己的千纸鹤，先让好运降临，然后尝试抓取梅迪奇的历史投影！
    查拉图对克莱恩的警惕和不信任不以为意，祂微微一笑，举起的手在空中一挥。
    刹那间，黑色尖顶教堂换了一副样子，变成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公寓。木制座椅上放着柔软的垫子和盖毯，厨房中的炖锅散发出袅袅香气，而查拉图和克莱恩一下子改变了方位，他们二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桌上还摆放着已经倒好的温热茶水。
    克莱恩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当即仿佛被烫到般挣扎了一下，而查拉图欣然落座，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可以自己添茶。”
    “……”
    克莱恩不接话，也不行动，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新环境。
    他不觉得查拉图呈现给自己的东西会没有带着目的，他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自己身处的公寓的细节——这间公寓中有着新式的煤气灯，书架上摆放着硬皮书，这些都不是来自历史中的东西。
    而且家具陈设和摆件颇有品味，是经过挑选的流行款式，至少也是近二十年内的产物。
    房子内景很有可能是以现实中存在的房屋为蓝本的，但不太可能是查拉图的住处，因为其中放着居住时需要的各种小物件，如针线包，调料瓶，充满了生活气息。
    查拉图具现出来的位置是在餐厅，就餐区的桌上摆放着两人份的食物，餐具也是两人份。
    而远处的客厅有着一个采光不错的落地窗，金色的阳光落在沙发靠墙的书架上。
    两个卧室，没有佣人房，没有明显的居住者特点，居住者应该是两人，而这个薪水阶层的人如果不请佣人，就代表他们有解决日常三餐的地方，比如食堂……
    虽然不大，但这样摆设考究，家具价格不低的房子，根据克莱恩在贝克兰德的居住经验，至少也得是周薪超过4镑的家庭才能居住的。
    克莱恩忽然看到了什么，瞳孔猛地缩小。
    他骤然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接着变得怒不可遏。
    书架上赫然摆着一本《机械基础：入门理论》！
    这是他还在廷根的时候，用自己还是值夜者的薪水给妹妹梅丽莎购买的学校课本！！
    班森的薪水只能勉强维持他们的一日三餐，根本无力支付梅丽莎的学费。为了让妹妹梅丽莎能够有进入学校的机会，能够考上贝克兰德大学，他才买下了在这个时代价格高昂的书本！
    他攥着胸前符咒的手背陡然暴起了青筋，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痛，几乎就要无法冷静，质问面前的老者！
    如果查拉图没有亲眼见过梅丽莎，怎么可能具现出这个场景，又摆上这本书？
    “冷静，年轻人，我还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在命运的牵引下和那位小姐见了一面而已。”
    查拉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的花香弥漫来开。祂把茶杯捧在手心，看上去很想喝两口，虽然从克莱恩的角度几乎无法从厚重的胡子里找到祂嘴巴的位置。
    “……你图谋源堡，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克莱恩的眉毛拧得死死的，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混乱，一会儿出现班森和梅丽莎的笑脸，一会儿又是那回不去的家，还闪现出那张买来得及赴约的《伯爵归来》门票，心乱如麻，却坚持着维持理智：
    “如果我输给你，我只会觉得是我技艺不精，运气不好……我承认，你用他们威胁我，让我交出源堡，确实是最快的办法，并且，我别无选择。”
    说完，克莱恩彻底放松下来，直接倚靠在了座椅软绵绵的靠垫上，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当他意识到这里是班森和梅丽莎在贝克兰德的新家的时候，克莱恩在一瞬间失去了斗志。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紧紧抓住源堡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如果得到那些东西的代价是失去他的亲人——
    ——那他就有很大的几率选择放弃。
    ……
    希尔斯顿区的城市广场。
    “差不多了……呵，还在垂死挣扎，把死亡延缓几十秒而已，人类的求生欲真是强大。”
    乔治三世还在和祂抢夺对魔药和仪式的掌控权。
    祂的心情稍微变得有些不美好，被拖延的时间搞不好会带来新的变化。于是祂转过头去，从手边的高台上拿起许愿神灯，实现国民的愿望。
    人民的愿望是“复原如初”，而奇迹师可以积累这些愿望，用于自己身上。
    这时，天空中却陡然有雷鸣轰然炸响！
    这个时候，宛若雷鸣的乐器声响起，有人在奏响赞颂风暴之主的乐曲，遥远的管风琴圣乐从圣风大教堂的方向被风席卷而来，在每个参与演讲的人的心头炸开，散播出极大的恐惧！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集体打了个哆嗦，恐惧不由自主地滋生，从虔诚祈祷的状态强行脱离出来！
    就连祂自己也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秒，还未完成成型的“黑皇帝”空有旧日级别的精神，但祂的容器却不完整，还会被地球上的暴君用恐惧威慑！
    这一秒的空隙中，教皇迦德二世以闪电的速度瞬间出现在了祂的身边，夺走了祂手中的神灯！
    教皇一手拿着权杖，一手托着如同黄金制成的许愿神灯，目光威严地看着眼前的幻影。
    祂头戴着镶嵌有蓝宝石、祖母绿等宝石的三重冠冕，穿着深蓝近黑的法袍，上面用金银双色丝线绣有象征闪电、风暴、海洋的图案，气势深沉威严，仿佛有巨大风暴扑面而来！
    “复原！”迦德二世高举手中的许愿神灯！
    一道银白色的闪电撕开天幕，仿佛雷霆也在重复这句话！
    竟然神降过来抢走我实现愿望的机会？祂陡然生出这个想法。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下一步肯定就是利用这数万人的愿望让这个幻影“恢复原状”，神灵介入强行终止这次成神仪式——呵，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你得手！只需要一个强力的聚合，我的“审判者”唯一性就会冲击战神教会的地下封印室，我也会立刻扭曲所有封印物的封印，要么管封印物，要么死人，你们就等着疲于奔命到死吧——电光火石之间祂胸有成竹地做好了准备，却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迦德二世连灯芯都没有点亮。
    就在祂想到这件事情的瞬间，一道足有十人合抱粗的巨型闪电笔直地从天上落下，精准且带着撕碎一切的意志打在了祂的身上！
    紧接着，黄铜色的眼睛浮现在各处，层层叠叠的书页构起屏障，隔绝了灵界以及星界的交流。
    以那雷霆为中心，无数的闪电跳动着形成一个囚笼，意图将那已经支离破碎的幻影封印在其中！
    台下的民众怔怔地看着台上，双眼失神。
    在黑夜教会的教宗的默契合作下，迦德二世转移的瞬间，祂就已经编织出覆盖了全贝克兰德的巨大梦境，将所有人的意识转移到了梦的世界里。
    那个世界里，演讲仍在继续，皇后区正在被飞速复原。
    忽然，黑夜的教宗瞪大眼睛。
    祂为了保护民众而构筑的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忽然被扭曲，梦中的演讲突然中断，乔治·奥古斯都的身影不再受祂的控制。教宗立刻将梦中的乔治三世抹去，但祂的非凡能力却突然失控了一瞬间，开始在梦里进行黑皇帝仪式的完成过程！
    接着，祂的身体像是橡皮擦一样被擦去。
    祂被隐秘了。梦境也戛然而止。
    在雷霆之神的帮助下，扭曲的梦境被强行中断，九座陵寝的上方，同时有阴云开始汇聚。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民众还在疑惑惶恐地左右张望，随后，看到高台上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大理石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坑洞的人惊声尖叫：
    “皇帝陛下被刺杀了！”
    以这句话为导火索，人群顿时像开水一样沸腾了起来，失去了主心骨的他们慌乱地走动。教会的非凡者们飞快地扑了上来，用各种非凡能力平息情绪，维持治安。
    心理炼金会的议长也硬着头皮加入了维持治安的队伍。
    人群中，“梅迪奇”的眼线拉低了帽子，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后退，离开了混乱的广场。
    “搞得这样你死我活，真没有意思。”
    一座陵寝中，一个律师转过了头，看着上方阴暗的天空，语调轻佻，全然看不出着急：
    “我的成神仪式一经开始就无法停下，这是我说的，所以你现在也阻止不了我，顶多拖延我回归神位的时间而已，这会让你损失你的臣民，你的信徒，你的锚，却杀不死我，哈。”
    贝克兰德中，一个军情九处的仲裁人耸了耸肩：
    “我已经出来了。”
    “我是最好的律师，最好的法律制定者。我只跟随利益行动，不一定会成为你的敌人。”
    下一刻，闪电从天而降，在几乎没有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将两个说话的非凡者电得口吐白沫，躺在地上直打摆子，吓坏了周围的人和动物。
    一点被雷电烧焦的植物化作灰烬，在他们的身边落下一行字：
    “闭嘴，外神。”
    ……
    “梅迪奇找你了啊？那看来外面开始了。”
    正在白银城的图书馆里看书的爱德华抬起了头，把手上的白银城创世神话合拢，推到乌洛琉斯面前：“那我也该走了，和你聊天很没意思，你比真实造物主无聊多了。”
    说完，祂站起身，忽然打了个喷嚏。
    ……
    查拉图点点头，抿了一口茶。
    “竟然不是当场暴怒，然后突破极限非凡特性自动飞来，或者想到什么古代仪式魔法反击，或者直接召唤神灵把我杀死？你应该有直接联系到那位造物主的方式吧，你可是祂目前最重要的眷者。”
    克莱恩愣了一下，一时没意识到这是查拉图在调侃什么。再加上真实造物主特地让他不要再念诵祂的尊名和祈祷，克莱恩只当是对方在套自己手上还有多少张底牌。
    于是他直接摇头：
    “你已经发现了班森和梅丽莎，我不相信周围没有潜伏着你的秘偶。你只需要一个瞬间就能让他们变成你的秘偶，我无论做什么都来不及。”
    他连抓着自己胸口出的符咒的手都渐渐松开了，仿佛是彻底在查拉图面前没有了斗志。
    虽然摆出一副放弃思考任人宰割的状态，但克莱恩的精神却没有半点放松。
    查拉图也没有把克莱恩这幅样子放在心上，祂不认为主角会就这么走投无路。
    “你不怕我在得到源堡之后，把你和你的哥哥妹妹变成秘偶？”
    查拉图觉得克莱恩的回答很有意思，不像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些故事的主角：“你应该清楚，拥有源堡的你对我来说才有威慑，一旦源堡到了我的手上，你更无法保证你的生命。你不应该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强者的仁慈上来选择。”
    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之前你朝这里丢了一个子弹。在这个世界上，多一份重视的东西，你就多了一个软肋。其实你也可以这样威胁我，只不过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克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在历史投影里抓了一下，抓出了自己的黄水晶灵摆。
    然后他倒了一壶热茶，低下头，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布上写下一行字。
    查拉图看着他的行动，好奇道：
    “你从历史投影状态变回实体了，你要占卜什么？”
    “源堡给予了我强大的占卜能力，我要占卜我的哥哥和妹妹的寿命。”克莱恩低着头，并不看对面的占卜家，平静地说，“我将会用这个占卜得知你的真正意图，如果你想要阻止我，就趁现在。”
    查拉图把茶杯送到嘴边的动作停顿住。祂自认为自己和克莱恩之间的恩仇只有源堡和序列一非凡特性，没到血海深仇，大不了再加上之前在山顶的小镇里害他的那一次——但那次查拉图觉得跟自己没关系，因为祂也不知道正确的出门符号是什么，自己给的符号只能让里外联通一时半刻，祂还很好奇克莱恩到底是如何用真正的钥匙开门来的——祂抿了一口清淡的花茶，略带好奇地看着克莱恩：
    “你真的愿意就这样放弃源堡？”
    克莱恩写完了手上的句子，又在下面写上了“60”，“70”，“80”，“90”等字样，黄水晶灵摆笔直地垂在空中，低声说道：“我当然不甘心，但是我也没有能力再一次从你的手中逃脱了。”
    “我需要源堡来获得保护他人的力量，但如果我要保护的人就要用源堡来换，我会放弃。”
    查拉图有所感触地微微点头，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倒是没有想去保护什么。”老人平静地说，“上了年纪之后就开始念旧，但我也没什么可念的，我什么都没有了，最后的血裔在我发疯的时候都被我吃掉，除了往上走，没有别的路。”
    “你没有想着去和别人建立联系吗？”
    克莱恩闲聊似的说道：“我见过一个高位者，他有无法战胜的仇家，但没有因此走上极端，或者愤世恨俗，依然会和善良的后辈交谈，指引他们走得更远。”
    查拉图的胡须又开始颤动：“那他肯定很弱，才会被这些情绪困住。”
    “年轻人，你没有出生在第四纪，不然你会知道，表现出人的情感的才是弱小的体现。就像你，你已经序列3，但仍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你的敌人可以轻易地让你失去一切。”
    克莱恩反问：
    “但我如果放弃所有，放弃我重视的，我所爱的，只为了力量而前进，那我还是我吗？”
    “但这才是强大和成长的象征。”
    查拉图再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实在是有些天真。
    “所以，就应该抛弃一切，只为了力量前进？”
    “获取力量本身就是献祭，将你的东西投上祭坛，你付出多少，才能收获多少。讲道理都知道没有劳动就没有收获，怎么喝魔药的时候就不懂了？”
    黄水晶灵摆在几个数字上转动着，克莱恩低着头，语气变得有些奇怪：
    “成为真神就要面临精神的侵蚀，逐渐变得不像自己，锚也不可能完全改善状态……难道你完全没有不想忘记的东西，哪怕就那样慢慢死去也不觉得可惜？”
    “年轻人，你还是什么都不懂。”查拉图笑了，“我不上升，上升的别人就要来杀我，不要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他人的仁慈上。”
    目睹着黄水晶灵摆停在某个数字上，克莱恩松了口气，肢体动作略有放松：
    “我现在相信你对班森和梅丽莎没有杀意了，你只是想要得到源堡，那么就这样吧。”
    查拉图点头：
    “把你控制源堡的方法告诉我吧，不要骗我，不然我只能把你变成秘偶了。”
    克莱恩低头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我分得清轻重。”
    “第一句是，福生玄黄天尊——”
    福生玄黄天尊……查拉图听到的是古赫密斯语说出的这个名词。只觉得似乎和“诡秘之主”有某种联系，又有无穷的奥秘在其中，祂不由自主地做倾听状，等待下文。
    “第二句是……”
    克莱恩擦干净了手指，抬起头，褐色的双眼中浮现出一个有弗萨克血统的虚幻透明的身影。
    一只透明的手陡然从克莱恩的眉心中伸出，按在了查拉图的脸上。
    刹那间，查拉图的身体扭曲起来，转眼就变成了一个仿佛圣诞老人般挂着白胡子的木偶。
    “变形诅咒！”
    木偶瞪大了眼睛，挣扎了两下，沉入历史迷雾中。
    克莱恩的后颈发凉，仿佛要被吊起。但下一刻他也被诅咒，灵体和肉体的连接变得无比紧密，灵体之线像是绑粽子一样缠在了克莱恩的身上，如果想要取走线，就会把克莱恩整个人一起拉走！
    而这样一来，查拉图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周围的布置消失，变回了漆黑阴暗的尖顶教堂。
    啪，“怨魂”状态的天使化虚为实，理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看来我来得很巧？”
    “是的，真没想到是您第一个找到我。”
    克莱恩点了点头，对着上方摇摇晃晃的秘偶们，主动说道：
    “不要对我的亲人动手。”
    “如果你不对他们动手，我可以以源堡起誓，即便战胜了你，也不会杀死你。”
    那一个个翻着白眼的秘偶转向了克莱恩，晃晃悠悠间，他们喉中的低语汇聚成一句话：
    “我会……”
    “一直……看着他们……”
    看来班森和梅丽莎得经受一阵子乌鸦的骚扰……克莱恩松了口气，接着，他一直紧绷着的脸上扬起笑容：“我觉得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获得力量就是献祭，献祭自己拥有的，抛出什么，得到什么。但是火焰越烧越旺，直到最后把自己也投进去，成为它的燃料。”
    “但是，我还是希望，在坠入火焰中时，我能够释然地露出笑容，认为我已经得偿所愿。”
    “而不是觉得——那是我走投无路，别无选择，对生命再无怀念之后寻找的结局。”
    TBC
    ——————
    理查拍了拍克莱恩的肩膀，赞叹道：
    “你小子很有想法嘛，不是密修会的？新玫瑰学派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第390章 第二阶段

    727
    克莱恩的眉毛抖动一下。
    虽然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新玫瑰学派是什么？”
    “改组重建后的玫瑰学派。我们修复了放纵派和节制派永无止境的理念之争的问题，更新了教材版本，在新版本中我们选择了一种新的扮演法，最大程度地保持个人理智，是我们目前能够找到的最好方式。”理查颇有兴致地说道，“在实施新扮演法之后，治安事件有效减少了。”
    上方的秘偶们摇摇晃晃地盯着他们，没有别的动作。克莱恩感觉查拉图在理查·恩斯特出现之后对自己的进攻欲望就降到了最低，猜测着对方大概也是不会再出手阻拦。
    有一个序列一前来，查拉图也可以表示自己尽了力，实在无法完全杀死和阻拦对方离去。
    于是，克莱恩不再耽误，迅速示意理查带着自己脱离这里。
    过程中，他又好奇道：
    “既然现在没有了放纵派和节制派的划分，那些放纵派中的疯狂分子要怎么处理？”
    “本来我是走直接审判然后处理并回收特性培养新人的路线的，但我们高地现在是法治国家，而且也要给作为反抗军的他们一个交代。所以现在根据序列和罪情判处10-150年不等的剥夺非凡能力与神性惩罚，并且在惩罚期间让他们在监视下强制参与社会生产活动。”
    周围的颜色迅速变得鲜明，理查拉着克莱恩进入灵界，撇了撇嘴：“这些闲着没事干的囚犯疯子狼人活尸怨魂，这么有精力非要打来打去干什么，直接扛起锄头下地干活去最好。”
    “反抗军……”克莱恩咀嚼着这个词。
    “嗯哼。虽说有很多人纯粹是为了放纵欲望，为了烧杀抢掠更加顺手才加入的，但我也不能就这样放弃那些被仇恨和罪过吞噬的人。”理查说道，“那么久都熬过来了，现在好不容易复国了，和平了，却要因为非凡力量的负面作用就这么痛苦地死掉，真是太可惜了。”
    克莱恩微微有些动容，但他还没说什么，理查忽然看向了他，又看了看灵界的远处。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用多少钱请来蕾妮特·缇尼科尔帮忙的？”
    节制天使的手往远处一指：“祂就在那里。”
    信使小姐在那儿？克莱恩往那儿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神秘学象征和隐藏。
    而尽管已经被找到，信使蕾妮特·缇尼科尔也没有现身。
    “看得出来祂也是来帮你的，但是那个老头的神国雏形祂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着。”理查说，“祂好像死了之后比活着的时候懂得放低身段了，你用了什么东西说动祂的？”
    很熟悉的样子？嗯，两个都是玫瑰学派的天使，应该都是隶属于节制派，祂还取代斯厄阿成为了“神孽”，但是信使小姐没有主动现身和祂相认，这其中可能有点猫腻……不过关于符咒和报酬的方面克莱恩也没有什么好犹豫隐瞒的，毕竟符咒制作简单，天使的帮助难得：
    “三个‘昨日重现’符咒。”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如同长条钻石般的符咒展示了一下，并且介绍了它的功能。
    理查很感兴趣地听完，随后摇摇头：
    “很有趣，适合死人和受重伤的人群。但是‘历史投影’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我不认识什么安全的善良的会帮忙的人，更不需要借助以往的自己的力量。”
    这时，克莱恩的袖子里飘出一捧灰烬，是已经烧干净了的，祈求好运的千纸鹤。
    说话间，两人已经和数不清的灵界生物擦身而过。
    很快，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来到了另外一座秘密陵寝外。克莱恩主动落地，他刚准备请理查动手摧毁这座陵寝，忽然听到天上响起低沉的雷鸣。
    恐惧和威严散发开来，克莱恩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而他的灵性直觉勾勒出一幅画面：
    粘稠的液体般的阴影从眼前的陵寝的每一处缝隙中弥漫出来，而天上陡然白光大盛，一阵让人失聪又失明的雷鸣过后，眼前的阴影和陵寝都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好像被投下了数十枚炸弹的深坑！
    克莱恩足足过了五秒才敢睁眼。
    在睁眼之后，眼前如他在灵感中看到的那样已经成为深坑，这处河岸平原被雷霆彻底摧毁，远处的山林中还有雷电引燃的山火，正在枯黄的树叶上燃烧，借着风势快速向周围席卷。
    克莱恩打了个响指，那些火焰便都被他收走了。
    而雷声没有停下，反而愈演愈烈。
    其中有连着七声最为震动人心的雷鸣，和刚才摧毁陵寝的一击一样让人难以抑制地战栗。
    这种阵仗别说克莱恩，就是理查也是第一次见，一时间祂有些好奇北大陆的神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前一秒默许国王献祭国民成神，后一秒又带头刺杀已经在完成成神仪式的国王。
    “雷霆之神在阻止乔治三世的成神仪式……雷霆之神在摧毁黑皇帝的仪式陵寝！但祂们是一个国家的神和国王，不应该是天然的盟友吗？”
    但，总之，这对克莱恩来说是好事！
    毕竟凭他的能力，和他能找到的帮手的力量加起来，都不可能在阻止成神仪式之外摧毁陵寝，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还是松了口气，感觉心情松快不少。
    接着他又听到心灵链接中传来消息，梅迪奇的眼线告诉他，正在演讲的乔治三世被雷劈死了。外面集会的群众已经被驱散，通过心理治疗暂时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幕，等待日后的群体心理疏导。
    忽然，一只手伸来，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拖进了颜色鲜艳，没有方向和空间感的灵界之中！
    成神仪式不是已经被破坏了吗？陵寝都被毁灭，外面的演讲也结束了，人群被疏散……这次成神仪式已经完全失败了……克莱恩刚想问为什么理查要把他抓到灵界来，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厚重、低沉，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
    “我的臣民啊……”
    “赞颂我的名，赞颂你们的皇帝！”
    “我将归来，并化身不朽，修正这世间的秩序，为你们开启一场神圣的战争！”
    这是……克莱恩的眼睛猛然瞪大。
    通过记载详细的“亵渎之牌”，克莱恩清楚地知道“黑皇帝”复活的过程有三个阶段：
    一是“唯一性”脱离拥有者，概念化抽象化；
    二是“黑皇帝”的臣民们再次听到这位神灵威严的声音；
    三是融合了“唯一性”的“黑皇帝”在“星界”重现，三份序列1非凡特性自动回归它们的皇帝手中，这是其他真神都无法扭转无法阻止的秩序。
    “……竟然晚了吗？”克莱恩喃喃自语，眉宇间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并不为自己听到了“黑皇帝”回归时的宣言而感到意外，“克莱恩·莫雷蒂”本身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鲁恩人，父亲更是陆军军官，对国家有归属感敬畏乔治三世很正常。而他也没有刻意地回避过这个方向，他对鲁恩这个国家没什么过于强烈的恶感，唯一的恶感全部来源于王室和贵族阶层。
    理查虽然听不到“黑皇帝”对所属臣民的宣言，但祂直觉到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不是好事。
    阻止行动失败了，“黑皇帝”即将诞生。
    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在演讲被强行终止、乔治三世本人遭受神罚、陵寝也被连续破坏的情况下，祂到底是如何把成神仪式推进到第二阶段的！
    ……
    “你的前同事的行动似乎失败了。”
    廷根中，“黑荆棘安保公司”的休息室中，帕列斯忽然对伦纳德说道。
    伦纳德侧了侧头，眼睛瞪大，他也听到了乔治三世的声音，其实他连这个姓奥古斯都的国王真人都没有见过，但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身披猩红大氅的乔治三世的模样！
    而他也不由自主地想要低下头，向那个身影宣誓臣服，祈祷祂归来！
    最后，是他心中对黑夜女神的信仰，以及帕列斯的帮忙，才忍住了没有向乔治三世祈祷。
    “怎么会这样……”伦纳德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不仅仅是“这个屠杀自己国民的皇帝即将成神”，更觉得“这好像是‘愚者’先生的计划的第一次出现失败吧？”
    “老头，你……”伦纳德张口就想问帕列斯有没有听到脑海中的宣言，但伦纳德再一想，帕列斯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样。祂作为第四纪的大贵族，就算信仰也不会信仰现在这位，肯定是那已经被历史掩去身影的所罗门皇帝，于是他换了个问题，“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帕列斯能看出来伦纳德似乎多思考了一会儿，笑了一声：
    “我有什么办法？神通广大的‘愚者’的神眷者都失败了，我只是一个又老又弱的天使罢了。”
    “但是……”
    伦纳德正要在说什么，忽然灵感有所触动。
    “查尼斯门的封印好像状态不对！”伦纳德猛地跳了起来，作为目前序列最高的一个，也是“黑荆棘安保公司”非凡者小队的队长，他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地下封印室的状态！
    他迈开脚步，飞也似地从休息室的窗户蹿了出去，如同一阵风一样从前厅路过。
    伦纳德突然刹住脚步，他环顾四周，只见弗莱，西迦，自己的值夜者小队的其他成员，包括前台正在办公的罗珊都同时做出了祈祷的姿势，放下了手中原本在做着的工作！
    “赞美伟大的皇帝……”弗莱喃喃自语。
    “赞美鲁恩皇帝，乔治·奥古斯都三世……”罗珊的口中轻轻地念着她原本绝对不会说的话。
    “大家，你们，唉！”
    伦纳德想说些什么，但他狠狠地别过了脸，穿过好像根本没注意到队长的到来的成员们，直奔地下封印室而去。
    果不其然，就连看守封印物的资深老人们也在祈祷，没人注意到封印出了问题！
    沿着楼梯下行一小段时间后，查尼斯门附近阴冷的气息吹拂过来，熟悉的感觉让他松了口气。
    伦纳德开启灵视，抬头一看，只见上方漂浮着的杂乱无章的黑色线条现在更加扭曲怪异，就连查尼斯门的门扉看起来都不太对劲，似乎有些歪斜，出现了而一些原本不该有的弧度。
    “封印好像有些错乱……3-157的封印怎么连载了2-036上？”
    给不同封印物的封印被扭曲了，以一种很怪异的姿态互相连接，现在这些非凡力量还能够互相抵消，但只要再过一小段时间，它们就会意识到自己身上出现了变化，开始利用封印的漏洞脱困。
    好在现在的廷根还没有1级封印物，伦纳德完全有能力处理这些错乱的封印物。
    为了不让这些错乱的封印作乱，伦纳德飞快地越过两名还在祈祷的资深老人，拿起桌上摆放的油灯，推开厚重的查尼斯门，走进了这团混乱的黑线之中。
    相似的事情同时发生在了所有的教堂中。
    无论是正在祈祷还是用对神的信仰抗衡的，几乎所有驻扎在教堂内的非凡者都不得不清醒过来，去镇压非凡能力泄露出来的封印物，一瞬间就出现了无数的死伤。
    ……
    贝克兰德郊外的“一号遗迹”内，魔女特莉丝被剥夺了好几种能力，然后被阴影的触须瞬间甩了出去，遭受了重创，随时可能死亡。
    砰的一声！
    她倒撞在了崖壁上，几乎镶嵌进去，身上到处都是鲜血。
    这个时候，她拿出了一件物品，那是长方形钻石状的符咒。
    “昨日重现”！
    “你这种程度的小丫头片子都敢来阻止我了？”
    深处的乔治·奥古斯都用一种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语气说道，特莉丝手脚并用地向后挪着，她刚才就亲眼目睹了守卫在陵寝中的“仲裁人”途径半神被这个“乔治三世”吞噬的全部过程。
    那轻轻一挥就将特莉丝重创的阴影爬到了她所在的平台上，变成了一个乔治三世。
    或者说，变成了一个和乔治三世长相一模一样，但是气质天差地别的男子。
    “黑皇帝……”特莉丝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祂看着在废墟和自己的血泊中挣扎的特莉丝，摸了摸下巴上修剪精致的胡子，忽然笑了一声：
    “我记得你是谁，你是魔女特莉丝奇克，是人质，原初的神降容器……我那小儿子的恋人。”
    祂接受了乔治三世的身份，自然也就接受了这些人际关系。祂本以为这个魔女是受原初魔女的指示来搞破坏的，等待着她说点什么，却发现特莉丝并没有对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做出反驳。
    特莉丝对刚才的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和神降容器的时候才咬紧了牙关。
    她的身体从内到外都忽然燃烧起了邪异的黑焰，而黑焰仿佛吸取走了周围区域的全部热量，让那里结出了厚厚的冰晶，冰晶之外，一根根近乎无形的蛛丝反向缠绕，层层包裹，形成了巨大的蚕茧。
    依靠这三层防御，特莉丝争取到了一两秒的时间，于是，她拿出了一枚长方形钻石般的符咒，张口诵念道：
    “昨日！”
    “你在干什么？”
    祂一步一步走近了这面容姣好的姑娘，只是轻而易举的一个扭曲，就让这皮肤白皙，身材优美的魔女从中间拦腰折断，手臂和腿都不受控制地朝背后弯曲过去，像是在做高难度瑜伽动作。
    特莉丝发出一声惨叫，骨头碎裂的脆响在漆黑无人的陵寝中回荡。
    “来都来了，那就不要走了。”祂笑得像是在招呼特莉丝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虽然是被空想出来的感情，被魅惑出来的爱意，但既然他都已经这么爱你了，我就把你送过去陪他吧。”
    透明的火苗在邪异的黑焰里燃起，钻石一样的符咒无声无息崩解，融入了虚空。
    这是克莱恩特意提供给这位魔女的，为了让三个方向的破坏都能转化为主要攻击点。
    特莉丝旋即看见了灰白的雾气，发现过往的一幕幕场景如同繁星，密布于那里：
    这有幼年流浪于街头的他，有被黑帮控制，坑蒙拐骗偷的他，有加入灵知会，成为了“刺客”的他，有享受终结，享受血腥残杀，享受人们被教唆着撕掉面具露出野兽本质的他，有因各种各样缘由不得不主动变成“女巫”的她，有开始散播灾难的她，有被魔女教派安排，成为埃德萨克王子情妇的她，有越来越不像自己，逐渐沉迷欢愉的她，有极度恐慌，渴望摆脱，却坠入更深地狱的她，有承受着无尽痛苦，选择极端的她。
    特莉丝意念一动，一副画面放大，占据满了她整个视野。
    那光斑里，窗外草坪如茵，马匹缓步而行，高尔夫的球洞依稀可见。
    屋内，摆满古董的博物柜挡住了门口投来的视线。
    过去的特莉丝正立在较边缘的地方，望着外面，左手戴着枚蓝宝石指环。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到序列5，本身没有现在的她需要借取的力量，但是，她有来自魔女教派，与“原初魔女”存在密切关系的戒指。
    特莉丝要借的就是这枚指环！
    霍然间，这镶嵌着蓝宝石，造型别致的戒指出现在了特莉丝的小指上，而与过去不同，现在的特莉丝已是融入了印记，向“原初魔女”臣服，接受过极大改造的序列4半神。
    也就是说，她虽然还不是坚固的“神降容器”，但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资格。
    “你在干什么！”
    祂的眉毛皱了起来，虽然成神仪式已经到了第二阶段，已经没有人能阻止祂，但祂还是产生了即将因为什么而节外生枝的感觉！
    又看了眼过去的那副画面，特莉丝在蛛丝结成的蚕茧寸寸碎裂，厚重冰晶无声消融，邪异黑焰遭受侵蚀时，抬起左手，闭上眼睛，微笑着将那枚蓝宝石戒指抵在了眉心。
    这指环如金属一样融化了，半真实半虚幻地流进了特莉丝的头部。
    特莉丝睁开了双眼，一片深黑。
    她的头发一根根扬了起来，全部变得粗如小蛇，它们外层滑腻邪异，顶端或镶嵌着黑白分明的眼珠，或长出了毒蛇般的脑袋，嘴巴微张，吐着信子。
    特莉丝周围，灰白的颜色如有生命力一样往着四面八方飞快扩散而去，所过之处，石头变得坚硬，其他事物则变成了石头。
    就连那乔治三世的身影也不例外。
    毕竟，祂现在还不是真神。
    没有了眼白和眼黑区别的特莉丝缓缓飘浮起来，看着眼前伸出手的石雕，在遮蔽天空的蛇发簇拥下，往幽暗深谷底部的秘密陵寝迈了一步。
    轰隆！
    大地开始激烈晃动，深处传出了闷响，一道道拖着焰尾的红色流星凭空浮现，越过魔女特莉丝，砸向了那座陵寝。
    刹那间，这片遗迹遭受了多重灾难。
    “你疯了吗？”祂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疑惑。
    秩序的化身对魔女的所作所为感受到了极端的不解，祂甚至想要和特莉丝奇克聊一聊，看一看这个天真的，奇怪的，试图逃离命运但是又回到了命运的手掌心的魔女在想什么！
    “你爱他？你爱那小子？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真不可思议，现在的魔女是受虐狂吗？”
    以序列4的位格强行接纳真神降临的力量，事后只有死亡这么一个结局！
    特莉丝笑了起来，脸部的皮肤被撑到了极致，一寸寸崩裂，露出下面似乎正疯狂蠕动的血和肉。
    这变得极为恐怖的魔女“呵”了一声道：
    “一个美好故事的结局，不是应该让所有坏人都死去吗？
    “比如说你，也比如说我……”
    特莉丝话音未落，就带着那让人惊悚的笑容，轻轻迈出一步，坠入了乔治·奥古斯都所在的陵寝底部。
    她陨石般坠落，目不斜视，周遭的黑焰如花盛放。
    TBC
    ——————
    好想请假！

 第391章 结局

728
    “蠢不可及。”
    特莉丝坠落过的地方迅速石化，一层一层的灰白带着毁灭的黑焰直冲而来。而陵寝底部的阴影发出嘲讽的笑声：“我倒是对你有点兴趣，但如果你要这么做，我就要让你知道威严不容侵犯了。”
    “喂，原初魔女。”
    祂问道：
    “你想成为‘根源之祸，毁灭天灾’吗？现在这两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第391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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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2章 不容乐观

    729
    整个岛屿已经变成了红色的世界，岛屿上的扭曲生命和植被疯狂地生长，从自己的身体中分裂出一头又一头崭新的个体，这个隐世的岛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变得繁盛。
    岛屿剧烈地震动，红光刚有蔓延出去的趋势，却又突然随着罗塞尔的消失而停顿下来。
    但是阴影没有再一次汇聚起来。
    没有重生，没有死亡，没有第二次和更多次的降生，世界都极其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月光像是水一样融入了陵寝的每一个角落里，它缓慢地充满了每一个缝隙，每一个角落，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陵寝中翻翻捡捡，似乎是在寻找刚刚还在这里的罗塞尔·古斯塔夫的去处。
    簌簌。
    不远处的深坑里，被阴影巨人砸进地里的爱德华再一次艰难地爬了出来。
    “这就是你的选择？”爱德华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
    罗塞尔的未来有很多，唯独没有复活成功的那一条。“罗塞尔怒不可遏当场爆炸试图让堕落母神污染自己”是一条未来的可能性，“罗塞尔憎恨堕落母神所以宁愿自杀都不愿意成为母神的眷属”也是一条可能性，两条可能的分支在于罗塞尔到底是讨厌母神多一点，还是讨厌自己多一点。
    爱德华自己也很好奇这个。
    就目前看来，在被母神污染了二百多年后，又遭受了来自自己的女儿的精神折磨，罗塞尔现在讨厌堕落母神更多一点。
    祂既杀不死自己又不愿意投身母神，最后就只剩下这一个选项了。
    恶魔状态良好，毕竟罗塞尔·古斯塔夫连续两次泄愤似的攻击并不可能给祂造成多少伤害（hp-1），祂都要死了，而且在愤怒和污染中挣扎许久不曾解脱。罗塞尔活了那么久也不容易，人之将死其面也善，看在都是朋友的份上，爱德华倒也愿意让自己看上去挨了两下很结实的打哄祂一下。
    这两下子倒还让祂有种怀念的感觉。
    虽然不是祂的记忆，但在上个版本的“爱德华·沃恩”的记录里，同为罗塞尔认识的天使，罗塞尔会对查拉图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对祂却大部分时候都很随意，甚至敢调侃自己古板。
    在成为半神之前，罗塞尔都尽力让自己在查拉图面前从礼仪到发言都显得规规矩矩，不愿意触怒这位神秘的占卜家，甚至连日记里都很少提到对方相关的事情。
    但转头来他就跟爱德华调侃老头子的胡子乱糟糟，喜欢发出让人很烦的笑声还一天到晚讲谜语。
    “如果占卜家都是这个样子，以后我看到一个打一个！”
    罗塞尔曾经这样信誓旦旦地说过。
    除此之外，罗塞尔又会问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祂这种性格在第四纪是不是没有人喜欢，自己的下一本旷世巨作准备写什么，下一个构思和发明来自哪里，聊聊穿越前的电视剧和游戏，好奇一些英国的乡村风俗，最后话题又回到这次有哪家的小姐贵妇甚至先生少爷看上了变帅了的现在的自己。
    同乡的身份极大程度让罗塞尔放低了交心门槛，即便旧版本的爱德华·沃恩不擅长对话，也没有多少察言观色的能力，罗塞尔依然能对着祂说好长一段时间的话。
    他可能也不是想得到什么回应，就是想说而已。
    毕竟除了自己，那时候也没人能听懂这些东西。
    成为神话生物，两人的地位越发接近，能聊的东西越来越多，但是旧日纪元的事情越来越少。
    当罗塞尔·古斯塔夫也不那么脆弱之后，非凡能力的小打小闹也逐渐增加了一些。
    爱德华记得旧版本曾经和古斯塔夫家又许多互动，比如在因蒂斯的冬季，一场战争往往会以罗塞尔先往祂衣领子里灌雪开始，以祂和罗塞尔进行神话生物的友好交流吓到贝尔纳黛去喊玛蒂尔达或者阿黛拉来调解结束。
    当然，如果阿黛拉先来，很有可能把战况扩大，让孩子和玛蒂尔达也化身雪球战士。
    记忆中的小贝尔纳黛·古斯塔夫，和现在站在月光下的贝尔纳黛逐渐重合了一些。
    往世不可追……也没什么好追的。爱德华先是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躲藏到了月光暂时照射不到的石碑碎块的阴影中，询问不远处的贝尔纳黛：
    “你不是很爱你的父亲吗？”
    “伱为什么要帮助祂自杀？”
    身披红光，正在祈祷的贝尔纳黛睁开眼睛：“我……我不知道。”
    “我也希望祂能回归母亲的身边，回到母亲的身边，但是……祂说得对，为什么……”
    贝尔纳黛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迷茫，那双仿佛蕴含了一整片大海的眼睛此刻也似乎变成了暗红色，悲伤和不解在其中涌动着：
    “为什么……爸爸的母亲，会和妈妈……是一个人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身上有明显的“扭曲”的力量出现。
    爱德华愣了一下，有点好笑地说道：“你这是被罗塞尔污染了啊，对你来说，所有的母系先祖都应该是一个人才对，祂扭曲了你的观念，让你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你为什么要帮祂自杀？”
    祂锲而不舍地问这个问题：
    “你帮助祂回归，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可祂放弃了生命，你就再也见不到祂啦，贝尔纳黛。”
    “再也见不到祂……”
    贝尔纳黛的神情忽然失落下来，语气有些飘忽地说道：“没有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祂——总是这样，总是突然一意孤行地去做一些事情，然后从我们的世界中消失，去做一些我们都无法理解的事情……爸爸说，祂不想回到母亲身边，祂的母亲不是奶奶，也不是妈妈，我不知道祂在说什么，你知道吗？”
    “我知道。”爱德华说，“不告诉你。”
    说话间，这座岛屿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地面和远处的森林发出坍塌般的声音，怪物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失去了“复活中的黑皇帝”这一污染的载体之后，红色的月光也失去了传播的媒介。
    岛屿的月光开始一点一点地变暗，周围空气中的阴性力量正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变异的植物回归原本的模样，而野兽哀嚎着逐渐失去生命，堕落母神正在失去对这个岛屿的现实的影响力！
    爱德华晃了晃脑袋，祂能够听见堕落母神愤怒又悲伤的尖啸，震得祂脑子嗡嗡作响。
    但无论堕落母神再怎么不甘心，都不得不向更远的地方退去，血月对世界的影响降到了最低，涌动着闪电和雷光的阴云迅速地填补上了这块空缺，将月光一寸一寸地遮住。
    贝尔纳黛也在哭泣，不知道从她眼中流出的到底是带有灵性的鲜血还是泪水。
    当月光减弱到只剩下一层红色的薄纱，看上去和外界几乎没有区别的时候，祂从石块的阴影中站了起来，对着远处空地上坍塌的陵寝行了一会儿注目礼，然后抬起手，掌心对准，抓了一下。
    刹那间，整座陵寝消失了，地面上出现漏斗状的深坑，里面黑黢黢的一片，有数百米深。
    失去了这座陵寝之后沿岸的海水出现波浪，岛屿开始缓慢地分崩离析。
    爱德华跳到高处，悬浮在空中，看着丛林中的生物们终于获得了死亡的权力，它们在疯狂地奔跑和撕咬中很快就腐朽成了白骨，乱七八糟地堆积在一起。以黑皇帝的力量保护着的陵寝失去了保护之后逐渐向四方崩溃，森林和平原都小块小块地沉入水底，像是大块的泥土在水中分散。
    贝尔纳黛站在那里，在最后一缕没被阴云遮住的月光中消融。
    整座岛屿完全沉入海底，仿佛被吞噬了一般，一点涟漪都消失不见。
    祂从口袋里变魔术般地取出一个瓶子，瓶中装着那座被保存下来的坍塌的陵寝，和半块平原。
    “再见。”祂说。
    ……
    乔治·奥古斯都抬了抬眼皮，看向自己的侧面。
    原本面目呆滞的罗塞尔·古斯塔夫的目光灵动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祂。
    “你有遗言要说？”祂言简意赅地问。
    “我成为黑皇帝的时候，是所罗门在这里等我，站在我的位置上。”罗塞尔挑起眉毛，丝毫看不出濒死的绝望，祂伸手指了指乔治·奥古斯都，“而我，当时就站在你的位置上。”
    “那你应该感谢我，仁慈的我给了你们一个死后说遗言的机会。”后者看上去不耐烦。
    罗塞尔笑了起来：
    “随你怎么说，呵，我原本还抱着个天真的念头，打算成神之后就带着人民和我的孩子们离开这里，在宇宙中另寻生路，建立属于我罗塞尔·古斯塔夫的星际文明，听上去是不是很帅气？”
    乔治·奥古斯都快要翻白眼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本来都打算逃跑了，打算超脱人类不做人，然后痛痛快快地抛弃这个没意思的世界了，但是你们这些外神又让我想起来我是人类。”
    “呵，跑出去也要面临永无止境的非凡聚合和追杀，总有一天我也会被旧日的意志侵占，总有一天我的人民也会在漫长的逃亡中死伤殆尽，到时候，我还会在意自己是罗塞尔·古斯塔夫，是黄涛吗？当然不可能。现在我的国家也没了，我的女儿也没了，你们也没什么能从我身上夺走的了，我真是太恨你们了——总之，最后我一无所有，我的遗产居然是整个地球，和地球上这些还记得我的人。”
    “……”
    “我要说的是——”
    罗塞尔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认真说遗言的样子，高声念道：
    “赞美您！伟大的堕落母神，独一无二的红月，生命与美丽的象征，所有灵性力量的母亲！”
    啪！乔治一把拍散了罗塞尔·古斯塔夫的精神烙印，撕烂了那张还带着嘲讽笑意的嘴角。
    但下一刻，祂猛地感觉天上暗了下来。
    仿佛有一轮圣洁而明亮的红月突然升起，一双眼睛看向了祂，带着点哀怨、愤怒和爱。
    “（鲁恩语脏话）！”
    ……
    灵界之中，意识到本次仪式阻止已经完全失败的克莱恩萧瑟地叹了口气，就不得不注意力转回自身的处境上，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在离开。
    而以历史投影的身份被召唤来的阿兹克·艾格斯则在刚才的连续神罚中被一起集中，在雷光中灰飞烟灭，他的意识带着仿佛直击心灵的不安和惶恐回到了拜朗帝国自己的身体中。
    此时此刻，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再没有动手的机会。趁着陵寝连续毁灭带来的不小影响，理查与克莱恩躲进灵界深处，准备换个地方出现，然后在甩开神秘学联系后找个隐蔽的地方落地。
    忽然，理查猛地停下脚步，祂面前的灵界中忽然弥漫起灰白的雾气，将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历史迷雾！”克莱恩一眼就认出了那雾气的真身，警惕道，“查拉图？！”
    查拉图没理由这个时候加入战场，自己身边的“神孽”几乎没有任何消耗，祂这个时候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打一场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甚至，克莱恩还有机会和理查合作，拉来“战争天使”，伺机把查拉图留在这里！
    理查同样不理解查拉图出现的原因，祂探究地看着周围的雾气，克莱恩视野内的灰白雾气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漩涡，那由数不清的透明蠕虫构成，往四周延伸出了一根根透明滑腻的触手。
    触手簇拥着一个胡子花白的兜帽老者出现。
    “我不是来和你们战斗的。”
    查拉图刚一出现就立刻开口，随后祂抬起手，指向了克莱恩：“有一位伟大存在要找你。”
    “我？”克莱恩愣住，指了指自己，反问道，“哪一位伟大存在？”
    胡子老头微微一笑：“现在的鲁恩还有哪位能算得上伟大？”
    查拉图用问题回答问题，但是答案一瞬间就出现在了克莱恩的心里。
    雷霆之神？
    他直接把对查拉图的鄙夷写在了脸上，居然说这种谎话！他和雷霆之神没有半点交情——黑夜女神还差不多！——还因为真实造物主的事情在雷霆之神的教会挂了一张“X先生”的通缉令。现在说雷霆之神有事找他，克莱恩可以说是半点不信，甚至觉得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是不是又在骗人。
    查拉图看懂了祂的表情，咳嗽了一声：
    “是真的。”
    随后祂看向理查，似乎在思考自己有没有资格让这位天使离场。祂们对视了一会儿之后，查拉图把头转了回来，重新看着克莱恩：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源堡上念诵祂的名，这样，你是绝对安全的吧？”
    理查好奇道：“源堡是什么？”
    查拉图咳嗽一声，含混过去。
    这话一出，克莱恩信了两分——源堡的位格远高于真神，雷霆之神没办法在源堡上将他杀死，于是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那么这位伟大存在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雷霆之神已经得到了“智慧”，再加上之前自己参与了因蒂斯的神战，又被查拉图发现身份，查拉图显然和雷霆之神、乔治三世有合作……也就是说雷霆之神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自己拥有源堡的事情！克莱恩简直感觉自己头皮要炸开，仿佛已经想象出雷霆之神冷漠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道闪电落下，将他劈成焦炭，源堡落入他人之手，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这个——”
    查拉图又一次看向理查，见对方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只好意味深长地说道：
    “祂问我们，有没有‘改变现实’的力量。”
    “奇迹？”克莱恩立刻就想到了这个。
    “不，比奇迹还要强大，可以说是对历史、时间甚至命运的一次改变。”
    查拉图笑呵呵地说，同时修改了关键词，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现在的乔治三世已经被非凡特性中的精神烙印鸠占鹊巢，而那位伟大存在给我们这个机会，让我们去尝试做到‘欺骗世界，改变历史’，让历史变成‘乔治三世从未被鸠占鹊巢’，精神烙印依然只是精神烙印。”
    ……改变历史？从概念上改变历史？历史怎么可能改变，而且还不是奇迹……这听上去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就算让我去做，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啊？克莱恩直截了当地摇头：
    “我做不到。”
    “加上源堡也做不到吗？”
    克莱恩警惕起来：“做不到。”
    “那——好吧。”查拉图后退回历史迷雾中，有些遗憾，“我会再想办法的。”
    “欺骗世界……这听上去是偷盗者该做的，不是占卜家。”克莱恩凝视着那些缓慢消失的历史迷雾，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历史碎片逐渐消失，揣摩起查拉图说的话，“这种事情要怎么做到？”
    “祂好像又很希望做成这件事，难道除了能够在雷霆之神面前露脸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好处？”
    他忍不住在心中自言自语，怀疑起来。
    TBC
    ——————
    晚安！
    (本章完)

 第393章 日常

730
    砰！
    班森和梅丽莎跑回了两人位于希尔斯顿区的家里，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梅丽莎依靠在门上，扶着玄关的鞋柜慢慢地换着鞋子，还有些惊魂未定：“你听到了吗？炮弹和雷声，国，皇帝陛下竟然在演讲的时候被刺杀了！”
    “高台附近都是警卫，我看见那痕迹了，班森，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第393章 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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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假条

头一次这么迟发请假条，因为被拔电脑插头了理由是防止我熬夜，对不起大伙！
    nnd，还是回归正常更新时间吧！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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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4章 知识之妖的想法

731
    鲁恩，阿霍瓦郡，某个城市中。
    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许久没有人居住过的灰尘的味道。但怪异的是，角落中摆放的全身镜完好无损，并且没有被盖上黑布。
    这时，镜面上诡异地闪动起来，出现了一个样貌有些阴沉的幽影般的年轻男子。
    “乔治·奥古斯都三世的演讲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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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5章 改变和接下来的打算

732
    在短暂的交流之后，两位源质化身很快便分开了。
    “我先走了。”
    爱德华挥了挥手，用非常人类的礼仪和旧日同胞告别：“我打算去一趟鲁恩，但是雷霆之神的脾气不好，我可能得想个办法混进去，把上帝给克莱恩的话带到。”
    说罢，祂走向了远处的光明大教堂。
    知识之妖思考了一会儿，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第395章 改变和接下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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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6章 不再有希望的未来

733
    知识之妖隐去了第一句尊名中的形容词“伟大的万门之门”，伯特利·亚伯拉罕的力量不足以在祂面前自称“伟大”，以祂的位格念诵这个形容词，可能会让指向歪到别的地方去。
    随着祂的诵念，周围那些成色不错的宝石相继发出喀嚓的声音，碎成粉末，漂浮了起来。
    它们闪烁着或红，或蓝，或绿，或璀璨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第396章 不再有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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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7章 平静的一天

735
    “未来”的样子展现在了梅迪奇的眼前，就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场景里。
    祂意识到了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事情。
    如此平淡、毫无惊险地得到了答案。
    祂曾经有想过这一刻的自己的心情，或者说早在真实造物主决定前往东大陆的时候，梅迪奇就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被告知具体的事情，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第397章 平静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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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8章 坏事将近

736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克莱恩打了个喷嚏，坐在“愚者”位置的高背椅上，皱着眉头看着周围浮动的灰色雾气。
    “很强烈的，不好的感觉……我现在是序列3，又在源堡上，这样强烈的感觉肯定不会出错……但我都在源堡上了，还有这样强烈的危机感，我最好也不要去贸然探究危险的来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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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看

注意看，现在是早上五点半，怎么会有休息日早上五点半被喊起来出去玩的人呢？没错，就是我！
    推迟！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注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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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9章 打上门

737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难道你不希望看到他死去吗？”
    灵界中，从因蒂斯一路走过来的爱德华有些惊讶又带着笑意地看着阻拦自己进入鲁恩国境的那道细细的银白色电流，用颇有诱惑力的语气说道：
    “暴君，你应该乐于见到这一切才对。”
    “听说查拉图现在也在你的庇护之下？这种感觉很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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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吃饭

小延一会儿。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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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0章 逃

克莱恩的头皮和整个后背一起发麻，甚至有些恐惧到麻木。
    与此同时，天上又是一阵雷暴轰隆隆炸响，闪电的白光和越发猛烈的雨水声笼罩了整个世界，被雷暴吓醒的孩子们不敢哭泣，只会瞪着眼睛瑟瑟发抖。
    今晚是一个雷暴雨之夜。
    雷鸣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刚才突然出现在耳边的话语就好像是他的幻听。
    《诡秘：我给极光会当外援那些年》第400章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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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1章 饮鸩止渴

739
    正仰面朝天晒着肚皮的安提哥努斯忽然睁了下眼睛。
    但祂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放松地趴在地面上。安提哥努斯在地面上闻闻嗅嗅，然后八条腿分工明确地站立起来，走到了躺着的山崖边上，看向了山崖下方。
    祂歪着头盯着下方看了很久，久到祂的睡意和困意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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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2章 来谈谈

740
    “渎神者”，“时天使”阿蒙，最为显著的特征是带着一个单片眼镜。
    所有被阿蒙寄生的人或动物，都会在右眼上出现一个单片眼镜，或者圆圈的形状，考虑到对方是携带唯一性的天使之王，克莱恩大胆猜测，单片眼镜就是“偷盗者”途径的唯一性。
    “阿蒙”这个名字是远古太阳神从旧日纪元的神话里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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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3章 快拿走

    741
    “你是不是想要得到源堡？”
    克来恩又问了一遍。
    他没有也不打算给阿蒙太多思考的时间，因为他自己时间有限，心情还有些烦躁。
    克来恩挥了挥手，让周围由灰雾构建筑的人影全部消失，他直面阿蒙，凭借扮演伟大存在“愚者”一年多的丰富经验和演技，在气势上竟然完全没有落入下风。
    序列3的“愚者”质问天使之王“时天使”，梦中的源堡上气氛一度有些怪异。
    阿蒙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而作为被邀请者，阿蒙捏了捏眼眶，又捏了捏眼眶，观察着克来恩的表情，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克来恩皱了皱眉，身体前倾，双臂压在了青铜长桌上。
    “你在担心什么？”
    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从他带着源堡稍微崭露头角开始，欲望母树，查拉图，各类邪神，阿蒙，那么多人对源堡都有想法，他竭尽全力才把它保住。现在他遇到生命危险，保不住了果断作出取舍，主动要把源堡暂时丢给别人，特地想办法召唤来了可能最想要源堡的阿蒙，阿蒙反而不乐意接了。
    克来恩越想越觉得有种恶劣的仿佛幸灾乐祸的情绪在心中滋生，语气不由自主地梅迪奇起来：
    “天使之王级别的‘欺诈者’难道是在担心被我欺诈吗？”
    虽然是在源堡上，又在梦境里，但是克来恩没有撒谎，也没有做过多的伪装，摊手道：
    “如你所见，我现在遭遇了极其危险的事情，只有把源堡交出去才有可能暂时安全下来。”
    “我相信，源堡对你，对这三条途径，甚至是不相邻的其他高序列，都应该有极大的吸引力。”
    说完，他闭上嘴巴，紧紧盯着阿蒙的表情。
    虽然克来恩也没指望从这个“欺诈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是这个行为能表达出自己的决心。
    这是一个不太困难的选择，至少在克来恩看来答桉是一目了然的——源堡是好东西，能把配方和非凡特性聚合过来，承载着成神的希望，是他实现愿望、不辜负真实造物主对自己的期待的“捷径”，但现在情况危急，如果不把源堡交出去，他连未来都没有了，抱着源堡被杀死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这件事物本来就是“捷径”！
    只要带着源堡，就能拥有“成为神灵”，“成为第二个福生玄黄天尊”的可能……老实说，克来恩不想松手，一点都不想松手，他在成为半神后就逐渐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把所有东西和力量都拿在自己的手里才安心。但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现在就到了他必须选择断尾求生的时候了。
    克来恩也不是完全不心疼源堡，虽然自己已经序列3，但如果失去了源堡，塔罗会就再也开不起来，相当于和天南海北的塔罗会成员直接断了联系。
    而反观阿蒙，如果对方得到了源堡，那自己从一个天使之王的手中把它抢回来的可能性也无限接近于零，他将不再是神秘莫测的“愚者”先生，失去强大的占卜能力，失去神秘的外衣，甚至尊名中都不再能使用“源堡和灵界的卷者”……但和死亡比起来，源堡又显得不那么重要。
    我说不定马上就要死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过了大概半分钟，阿蒙脸上那似略为严肃一些，似乎是在思考的表情消失了，她将面前的餐盘向前推——作为序列3的“无面人”，克来恩意识到阿蒙还有着不错的用餐礼仪和交际常识，这或许可以归功于曾经那位远古太阳神的教导——然后朝着长桌对面的“愚者”露出一丝笑容：
    “你知道‘源堡’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还有，不用着急，我们在梦里，虽然看起来是我们在对话，但实际上只是灵性和信息的交互，不会占用你多少的逃命时间。”
    克来恩有种想要皱眉的冲动，但这个问题正好也是他一直以来搞不清楚的，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回答：
    “我不知道，虽然我很想知道，但，就算你告诉我一些情报，我也不会给你源堡以外的任何报酬。”
    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不该给你的东西！
    看到克来恩这么执着地打算把源堡硬塞给她，阿蒙脸上的笑容再次僵硬了一下，但她似乎也想好了什么，没有任何阻碍地继续说道：
    “现在这样的场合真是有趣，我从来没有想到，居然会和你以这种方式见面。”
    “哦？”大概是心灵链接挂久了，听到阿蒙讲话，克来恩再一次忍不住梅迪奇起来，“那你希望是什么样的见面方式，我以非凡特性的形式和你见面，然后你拿着我的非凡特性打开源堡的大门？”
    阿蒙也跟着笑，看不出愤怒：
    “……你的语气确实让我怀念，‘倒吊人’选中了你之后，她也屁颠屁颠地来卷顾你了？”
    “‘倒吊人’是指‘牧羊人’途径的序列0？”
    克来心中一动，他也不觉得和“战争天使”相处过的神话生物会对挑衅没有抗性，主要是想试一试阿蒙的反应，看看她的应对。阿蒙对梅迪奇有一些限度内的不待见，克来恩猜测大概还是“救赎蔷薇”的原因，此时没什么沮丧的情绪，未掩饰好奇地提出了问题。
    阿蒙微微点头道：
    “对，这象征堕落自性，当然，如果你想从正面意义上解释，那就是牺牲和承担。”
    克来恩那在轻轻敲击青铜长桌的手指停顿了一秒，说道：
    “我以为这是你取的绰号。”
    ——据克来恩所知，“真实造物主”因“救赎蔷薇”诞生，因远古太阳神的陨落而生，继承了极度疯狂的人性和极度的痛苦，所以长时间以不正常的疯狂模样呈现在世人眼中。一想到那恢复理性之后和自己交流的真实造物主，他突然有点想知道阿蒙对这位邪神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阿蒙抚了抚单片眼镜，呵呵笑道：
    “我对神灵们一直都很尊重。”
    “渎神者”说这句话真是违和啊……克来恩思索了两秒：
    “真实造物主对我说过，她是远古太阳神的人性，她更愿意把‘大灾变’称为‘背叛之宴’。”
    阿蒙有了些反应，她也不觉得啰嗦，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克来恩，摇了摇头：
    “她？她不是。”
    “东大陆曾经拥有着很多城邦，但我亲眼看到它们在灾难中被毁灭，尽管我并不在乎他们。”
    “你认识梅迪奇，那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暗天使’萨斯利尔，她的说辞是什么样的？”
    克来恩点头：“环绕在远古太阳神身边的八位天使之王之一，天国副君……”克来恩说完这个简介，忽然理解了阿蒙的意思，有些惊骇莫名：“你是说，真实造物主不是远古太阳神的人性，而是暗天使？她是和风暴之主，永恒烈阳，知识与智慧之神一样的存在，原本是天使之王，然后从造物主的尸体上摄取了好处成神？前者三位成为了正神，而暗天使萨斯利尔因为权柄的问题疯掉了？”
    阿蒙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同样没有变化。
    “……”
    克来恩认真地思考了几秒，他短暂地回忆起自己和真实造物主交流的日子，回忆起那些不像作假的，真实的旧日遗民的话语，思考着说道：“真实造物主自称远古太阳神的人性面。”
    阿蒙没有直白地反驳：
    “三个叛徒同样自称我父亲的灵性所化，是父亲的智慧，权柄和心脏，但她们是吗？”
    “‘暗天使’萨斯利尔真是你父亲用自己一根肋骨创造出来的？”
    阿蒙脸上的笑容变澹了不少，像是真的在为这件事情感到不满：
    “是的，她将自身一部分特性和对应的负面人格分离了出去，以自身肋骨为材料，造出了‘暗天使’萨斯利尔。”
    “如果不是这样，梅迪奇那种傲慢自大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服从所谓的神之左手，天国副君？
    “如果没有萨斯利尔的反叛、牵扯和影响，就算黑夜、大地、战神和其余天使之王联手，也没可能让我的父亲陨落。”
    ……克来恩童孔地震，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历史碎片被点亮许多。
    参与的神竟然有这么多！
    而且——如果萨斯利尔是一部分远古太阳神的负面人格，那她为什么要拉起一帮人杀死自己？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对远古太阳神来说，又有什么事情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看来“救赎蔷薇”的事情对阿蒙的影响还挺大……克来恩也没有在这方面继续掰扯下去的打算，干脆终止了这个话题，又问：“你有没有办法取走源堡？”
    阿蒙一副不太想讨论的样子，但还是坚持讨论了：
    “当然，我有办法，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克来恩并不怀疑这个顶级的偷盗者有办法把源堡也偷走，事实上他觉得阿蒙做不到才奇怪。
    他直接问：
    “你想怎么做？我知道你是欺诈者，但你也应该清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欺诈毫无必要。”
    “你现在不是要从我手中骗走、抢走源堡，而是我将它给你。”
    给我？让我去接替你被追杀的命运？你的想法可真好——不过也未必十死无生，源堡是灵界的至高处，只要她想办法，避开一个途径不相邻、还没有相关的灵界权柄的神并不是不可能。
    得到源堡之后，我可以很轻松地找到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位置，尽快集齐成神的要素，然后寻找仪式对象……鲁恩现在的黑皇帝，被列奥德罗卡在生死之间的那个，不就是很好的偷盗对象吗？
    当然，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列奥德罗不再敌视自己……或者她死了，没有人能拦住自己。
    阿蒙笑了笑，捏捏自己的单片眼镜：“我当然知道。”
    克来恩当然不会试图和“欺诈之神”达成任何约定或者合作，这就是把自己往人家的刀口上递。见阿蒙似乎是答应了，克来恩便想到另一件事，转而问道：
    “你似乎一直在找我，查拉图找我用了很久，最后还是依靠非凡聚合，但你似乎能够明确我所在的位置，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蒙头一次遇到一上来就问途径的非凡能力这种机密问题的，但身在源堡的梦境，她不能偷盗对方的想法。她想起了一件事情，抬手调整了下单片眼镜的位置，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在身上放了一块单片眼镜，还戴上过。”
    “这都不用我自己准备了。”
    “……”想到自己屡次克假蒙威的事迹，克来恩尴尬了一秒，又思考了一秒，决定如实回答，“难道戴上眼镜就会被你发现？这听起来像是尊名的效果，但你的尊名里可没有这一条。”
    阿蒙顿住，看了克来恩一眼，一点点浮现出笑容道：
    “看来你和梅迪奇的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好。”
    “话说回来，梦中的你并不是身高两米三的半巨人啊，梅迪奇那家伙竟然还有功夫和你说我的事情，等下次，如果遇上她，我要变成你的样子，在她面前，再戴一次单片眼镜。”
    ……你一个完整的天使之王，要不要这么无聊啊……这就是所谓的“恶作剧之神”？克来恩又尴尬了一秒，听得一阵感慨，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他没想到堂堂时天使居然会在意这种小事情，而且似乎还有种古怪的执拗在里面。
    阿蒙按了按那水晶凋成的单片眼镜，转而说道：
    “在因蒂斯被袭击的时候，你戴上了单片眼镜，戴在右眼，是正确的位置。”
    她似乎极有耐心，克来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好说话。
    “如果你有模彷我，且完成了正确的模彷，那我也许能借助命运产生的涟漪察觉到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早在帮助梅迪奇的那时候，阿蒙就已经注意到我了……
    克来恩微微后仰，没有表现出恐惧，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风暴之主参与过“救赎蔷薇”，和阿蒙之间有着极大的矛盾，而当时正是对方晋升双途径神灵的时刻，因此阿蒙不敢靠近。
    虽然对方并不是刻意这么做的，但客观上来说，自己被风暴之主保住了性命。
    不然等不到查拉图对自己动手，阿蒙就已经顺藤摸瓜过来把自己寄生了。
    说起来，阿蒙的态度有些奇怪……她为什么总是跟我谈起过去的事情？她是想要表现自己很念旧，很有人性，值得信赖吗？
    “你似乎很了解神弃之地？在神弃之地，像白银城一样还未毁灭的人类聚居点有多少个？”
    阿蒙目视着前方，表情不变地说道：
    “我知道的不超过十个。
    “在这方面，白银城是幸运的，至少看得见也有能力去触及曙光。”
    这意思是，白银城距离“巨人王庭”这神弃之地的大门够近，不需要九死一生才能抵达，而其他城邦再怎么于黑暗里坚守，再怎么派出探索小队，都只是在做徒劳的挣扎，没可能找到出口？确实，从这个角度讲，白银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这纯粹看和哪边比……克来恩并没有思考太多。
    他全神贯注于阿蒙的话语，他觉得阿蒙的表现很奇怪。
    她似乎一方面在表现自己对“父亲”的怀念，和对背叛之宴的憎恶来展现自己的“人性”，同时又似乎对源堡的事情避而不谈，仿佛并不愿意获得源堡，和一直以来的行为大相径庭。
    “欺诈之神”这是在干什么？克来恩当然不会直接去问，他寻思这大概也是欺诈的一种，可能是在想让他放下一些警惕——在现实中这些手段可能有效，但这是在源堡上。
    缺少了非凡能力的诱导，缺少了环境、语气、表情动作和肢体语言的配合。
    克来恩完全没觉得自己有被骗到。
    “还是来谈谈源堡。”
    克来恩说：
    “你似乎一直想告诉我一些东西，源堡到底是什么？”
    “你又要怎么把它取走？”
    tbc
    ——————
    阿蒙：麻了。

 第404章 欺诈欺诈之神沦萤

    742
    白银城，圆塔顶部。
    在把所有的非凡物品全部妥善封印之后，戴里克·伯格等了好一阵，都没能等到“愚者”先生给予回应。
    “愚者”给予的封印物负面效果提示和对应的封印建议都相当有用，白银城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就将它们顺利安置。白银城同样要把这些非凡物品好好保管，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但不可损坏，不可用来晋升，要等待“愚者”先生的卷属来将他们取走。
    戴里克并不意外。
    而作为这次帮助的代价，“愚者”承诺了，可以实现科林·尹利亚特的一个愿望——帮助他们离开神弃之地除外——这个附加条件让科林·尹利亚特和戴里克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是代表着“没必要”还是“做不到”。
    但现在，“愚者”的不回应让他一下有些慌乱，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愚者”先生处在某种不能回应祈祷的状态里？不过，她将“世界”先生的物品全部寄送过来，应该是代表“世界”先生将会来到这里……这是暂时不回应的原因吗？“愚者”先生正在和“世界”先生交谈？戴里克尚未抚平内心的焦躁和紧张，忽然感觉心跳加快，他微微睁大眼睛，看到那灰色如潮水般的雾气逐渐变得稀薄，远去。
    戴里克怔然的抬头，看到无尽遥远的高处，七条彩带般的光芒悬挂天空，像是传说中的“彩虹”。
    灰雾逐渐远去，回到了天穹之上。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恐惧和悲伤像是潮水一样溢满了戴里克的内心，几乎将他淹没。戴里克忽然感觉眼眶发热，呼吸困难，几乎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怨不得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因为白银城的教科书里记载了类似情况：
    正常回应着信徒的造物主有一天突然就不做回应了，而后一千多年在没有回应过任何一次祈祷，伟大的主遗弃了这片大地！
    沉默了几秒，戴里克站起身来，回到首席所在的房间，露出笑容，对科林·尹利亚特道：
    “首席！‘愚者’先生回应了我，事情既然已经完成，便只要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即可。”
    “等待下一步指示即可？……我知道了。”“猎魔者”科林的眉头微微皱起便舒展开，并没有觉得太奇怪，毕竟神灵当然不可能一直很有空理会人类的事情。
    而戴里克·伯格得到“愚者”的神谕已经有一年之久，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弄虚造假。
    戴里克忍住了挠后脑的本能反应，保持着天衣无缝的开朗笑容和语气。他什么都没补充，因为他知道在科林·尹利亚特面前，说得越多，补充得越多，越是会被发现不对劲。
    “还有事情吗？”
    “没有了。”
    头发花白的科林·尹利亚特注视了他几秒，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意外，颔首道：
    “好，你先回去。”
    戴里克点点头，没有任何异常地离开了圆塔，没有任何异常地穿过城市和街道，回到自己居住的房屋中。一直到关上门，躺在床上，戴里克才缓缓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他的手心中布满汗水，眼神有些慌乱，不知所措，但没有畏惧和绝望。
    很快，他的眼神重归坚定。
    ……
    深夜，伦纳德到达了“河与海教堂”所在的街道上。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伦纳德选择低调地站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从他的角度，他能够看到“代罚者”们忙碌，而他熟悉的那位“代罚者”高级执事似乎也在巡逻，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伦纳德看了一会儿，没见到熟人的面孔，便收回了视线，对着空气小声说道：
    “老头，我刚才试了一下，我竟然召唤不出克来恩的信使了！”
    “那个残缺的天使去了哪里？”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没有立刻回答，足足过了半分钟，她的声音才出现在伦纳德的脑海中：
    “动动脑子。”
    “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伦纳德暗自滴咕了几句，努力地思考，“和乔治三世遇刺的事情有关？我记得克来恩对她的作风很是不满。”
    乔治三世的死亡带来了极端的忙碌，这段时间整夜值守的他在今天获得了五个小时的假期。
    当然，作为一名“红手套”队长，他在某些方面比记者们知道得更多，伦纳德无比确定乔治三世已经死了，大王子即将继承拜朗皇冠和鲁恩王冠，却没想到最后的决定居然是雷霆之神的教皇迦德二世暂时代理皇冠——政治和教会的领袖成为同一人，国家似乎要走向一个难以预知的方向了。
    帕列斯嗯哼了一声，没否定。
    能举行成神仪式的，再怎么低也是序列1的天使，克来恩竟然可以直接参与这种层次的事情……想到自己是在教堂附近，伦纳德左右看看，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压低了声音：“难道是因为，破坏了一位即将成为神灵的存在的仪式，让‘愚者’先生受到了一些伤害？克来恩也因此陷入危险之中？”
    “‘愚者’的事情哪里是我一个又老又弱的天使能知道的？但你的前同事我倒是有点猜测……”
    帕列斯滴咕了几句，慢慢悠悠地说道：
    “这应该已涉及‘源堡’的争夺。”
    “‘源堡’异动，引来了查拉图，阿蒙又怎么会没有察觉？”
    “他可能落到阿蒙手上了。”
    伦纳德表情剧变，他再次退远了一段，躲藏到黑暗中，悄悄念诵愚者的尊名，询问克来恩的近况。
    讲述完克来恩相关的事情，伦纳德结束祈祷，等待“愚者”先生做出回应。
    可是，近一刻钟过去，他依旧没收获一点反馈。
    “……”伦纳德的精神不可遏制地紧绷了起来，颇为担心地低声问道，“老头，你有没有办法提供一点帮助？阿蒙不是你最大的仇人吗？”
    那样的帮助或许有限，但应该能把克来恩从这个漩涡里捞出来。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闻言笑了一声，带着明显自嘲意味地说道：
    “你是不是对我抱有太多不该有的期待了？”
    “确实，阿蒙要是得到了‘源堡’，我必将死在她的手上，甚至可能躲不过这个冬天，而如果‘源堡’留在了‘愚者’那里，我将来或许还有机会活下去。”
    “但我一个刚恢复序列2实力的老家伙有能力干涉这种层次的争斗吗？”
    “就算用了‘昨日重现’符咒，那么短短的两三秒钟能做什么事情？是，是，在关键时刻这或许可以帮助那位‘愚者’扭曲局面，可我现在连她们在哪里争斗都不知道，怎么把握得住机会？”
    伦纳德被老头一连串的话语说得沉默了下来，他旋即埋低脑袋，抬起双手，按住头部两侧，低声自语：
    “难道，我又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不，你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帕列斯说，“看到前面那个属于雷霆之神的教堂了吗？进去，待着，你不暴露，阿蒙一天杀不死我，就一天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神灵。”
    ……
    “源质？还有很多不同的种类？”
    把阿蒙强行抓过来的克来恩思考着阿蒙提供的情报，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像“源堡”这样的事物居然还有很多种，还有很多个！
    “源堡”内部，梦中的克来恩若有所感，仿佛看见藏于灰雾之中，那颗代表“太阳”的深红星辰随之急剧膨胀，又勐然收缩，不断地重复起这个过程，荡出了一圈又一圈蕴含祈求声的光芒。
    而与这相隔不远的地方，代表“魔术师”的那颗深红星辰因为“愚者”始终未做回应，依旧处于类似状态，两者制造的光圈、涟漪和震荡逐渐交织，出现了叠加，变得愈发激烈。
    在梦中，这些祈祷的呼声似乎变得十分遥远，仔细听去，耳畔那虚幻层叠的祈求声变得比往日更加嘈杂，更加混乱，更加响亮。
    不过，克来恩能分辨出祈求声来自一女一男，而且隐约间还能把握到一定的内容：女的似乎有提及“感谢”和“天使保护”，男的采用的是巨人语，关键词好像是仪式。
    仪式，巨人语……这是小“太阳”那边……白银城已经保存好了我的封印物，正在等待我的回应？我现在抽不出时间，别的事情可能要以后再说……女的可能是“魔术师”小姐，嗯，应该就是佛尔思小姐，我刚刚一股脑把纸人天使都给她了，在满月呓语里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克来恩扯了下嘴角，表情依然镇定地看向长桌末尾的阿蒙，皱眉道：
    “源质到底是什么东西？源堡也是源质的一部分？那么到底有多少个源质存在？”
    阿蒙捏了捏单片眼镜，还没有回答，克来恩就已经产生了一个猜测。
    他看着面前的青铜长桌和远方的灰雾，不太确定地询问阿蒙：“源堡，对应的是‘占卜家’，‘偷盗者’和‘学徒’，而这三条途径是相邻途径。”
    “在这颗星球上已知的22条途径里，还有‘药师’和‘耕种者’，‘囚犯’和‘罪犯’，‘通识者’和‘窥秘人’，‘魔女’和‘猎人’，还有足足相邻五条途径的‘牧羊人’等……既然源堡对应三个相邻途径，那是不是证明这些途径分组之后，也都各自占据一个源质？”克来恩从阿蒙的表情中获得了答桉，越发笃定，“也就是说，地球上应该有九个源质？”
    “不，是九个还是八个？”克来恩想到了没有相邻途径的“命运”。
    阿蒙似乎已经放松了下来，欣然点头：“你很敏锐，没错，‘命运’途径也有对应的源质，据说是一把钥匙，而且还有一个不完整的，也没有对应途径的……所以，对我们来说，是九个。”
    “那为什么现在我只见到了源堡？”
    克来恩皱眉，环顾四周，眼中带着探究的色彩：“你能轻易地找到我，那就代表其他途径的神灵和天使肯定也能找到相应的源质，她们是已经找到了，还是没有找到？”
    到目前为止，克来恩的灵性知觉没有做出预警，这些知识还是安全的，没有超过接受范围。
    他终于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同时也做好了自我暗示，离开就将其忘掉的准备：
    “源质到底是什么？”
    “源质是成为旧日的要素。”
    阿蒙捏了捏镜框，笑眯眯地说道：
    “我可以给你一些情报，向你透露一些其他源质的消息，当然，只有名字。”
    “我不会给你除了源堡以外的任何东西。”克来恩第四次重复这句话，每次阿蒙提出一个建议，他就会把这句话复读一遍，这一次，他成功地看到了阿蒙脸上差点裂开的笑容。
    “……我知道，你不用说这么多次。”
    阿蒙做了一次深呼吸，克制住了什么：“倒吊人应该跟你说过，‘混沌海’，还有梅迪奇，梅迪奇或许不会把自己的黑历史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她曾经尝试容纳‘灾祸之城’失败，并且被反向污染了一些，差点被反向容纳……你懂了吗？这也是有失败的几率的。”
    “所以，你的运气非常好，你竟然可以完全控制‘源堡’。而我的运气也很好，我可以最大程度地把你对源堡的完整控制权偷走，让我也能很轻松地掌控源堡。”
    阿蒙似乎刻意回避了一个细节，但克来恩没有被她欺诈过去，他听懂了阿蒙的话，完全听懂了！
    源质并不是死的！
    克来恩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很久之前的推论——
    “源堡”就是失去活性的“福生玄黄天尊”，“诡秘之主！”
    现在，这个推论被他从阿蒙的嘴里证实了！
    而阿蒙的表情十分澹然，和克来恩互相观察着，他不确定真实造物主有没有把“诡秘之主”和源堡的关系告诉克来恩，但仔细一想，这些知识至少需要天使才能听个大概，克来恩现在才序列3，真实造物主又去了东大陆，他铁定是不清楚的——阿蒙的嘴角微微上扬。
    克来恩思考：“真实造物主没跟我说过混沌海的事情，你为什么觉得她对我说过？她做了什么会让你注意到的事情……”克来恩勐地说道，“是东大陆，对吗？混沌海和东大陆有关系？”
    阿蒙简直要为克来恩的智慧喝彩了：
    “没错，混沌海，就在东大陆的深处——我的父亲从那里走出来，所以她是和你一样的人。”
    他是和我一样的人……
    克来恩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目前看来，阿蒙好像并不确定自己是和远古太阳神同样来自旧日的人，克来恩也不会主动暴露，但不能保证她之后意识到这一点。
    不等克来恩回应，这阿蒙自顾自说道：
    “‘混沌海’非常大，几乎填满了地心，淹没了更上一层，它也是唯一一个真实与虚幻并重，在现实世界有直接入口的‘源质’，其他的不是完全虚幻，藏在不知什么地方，就是绝对真实，与现实并存。”
    混沌海象征着上帝，而上帝的精神更加活跃，比诡秘之主精神多了——阿蒙也没有说。
    “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第一块‘亵渎石板’应该就是在那里孕育产生的，但后来被某些力量牵引，在未完整前就离开了地底。”
    “我的父亲最初也许有浏览过那块‘亵渎石板’，所以才会在陨落时让自身的残留凝聚成第二块‘亵渎石板’。”
    这就是两块“亵渎石板”各自的来历？难怪远古太阳神在第二纪晚期如此强势……克来恩隐约间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下意识问道：
    “两块‘亵渎石板’有什么不同？”
    阿蒙调整了下水晶单片眼镜的位置道：
    “第二块‘亵渎石板’改了些序列名称，多了一部分内容。
    “那些内容蕴藏着超越序列的秘密。”
    “超越序列？”克来恩的童孔微有睁大，只觉自己长久以来的一个猜测初步得到了证实，对源质这种东西的猜测也明晰起来，“序列0之上还有别的位阶存在？”
    在源堡上，他没有感觉到危险，但他猜测这东西应该不是现在的他能听的——不然真实造物主已经告诉他了！阿蒙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是不是想让自己在离开源堡之后就自爆身亡？
    阿蒙笑了笑道：
    “差不多，但这样的描述不够准确。”
    “我喜欢称呼那个层次为‘序列之上’，也有部分真神以别的方式命名它，有的叫它‘旧日’，有的称它‘外神’，有的以‘星空’来指代。”
    “星空”……克来恩一听到这个名词，灵性直觉就开始疯狂预警。
    几乎是同时，他听到阿蒙又带着笑意地伸出手，指了指上空，说道：
    “这颗星球之外，有数位‘旧日’环伺，她们等待着屏障消失的时刻，等待着进来将这颗星球的途径和源质瓜分的宴席，蓝星，或者说地球，就是一个小小的螃蟹笼子，我们都是她们的食物。”
    “而源质，可以让神灵成为‘旧日’。”
    “你所拥有的源堡，就是源质中最强大的之一，能够让你成为最强的‘旧日’，诡秘之主……”
    阿蒙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性，她用带有非凡力量的语言在源堡上呼唤“诡秘之主”，在这个天使之王的刻意影响下，梦中的世界陡然开始坍塌成大片大片的灰雾。克来恩眉毛一挑，当即脱离了梦境占卜，回到了真实的源堡中。
    刚一从梦中醒来，克来恩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这场梦中消化了许多“古代学者”魔药，知道了众多不可思议的知识，接着，他看见长桌的尽头有一个身影开始凝聚，下一刻，的眼眸内映出了戴尖顶软帽、单片眼镜，穿古典魔法师长袍的阿蒙，她嘴角微微翘起，带着说不尽的愉悦。
    他的眼睛勐然瞪大。
    克来恩的脑海突然就炸了，所有的思绪都被来自阿蒙的疯狂呓语占据了：
    “我确实想成为‘源堡’的新主人，但我可不想背上那沉重的命运和负担……”
    “实话告诉你，追杀你的恶魔，其实并不是恶魔，而是天外的旧日之一，正因如此，她格外忌惮拥有源堡的你，因为她认为，你会成为诡秘之主……呵，谁知道呢？”
    这句话把克来恩思考陡然打散，让他再一次露出了震撼惊讶的表情。
    这就是爱德华·沃恩追杀他这个小小半神，甚至在序列7就开始斩草除根的真正原因？
    属于外神和旧日的知识再一次充斥了他的脑海，使他无法说出一句话。
    “我确实在欺诈你，我一开始表露出的种种，都只是为了让你觉得我忌惮被追杀，不愿意接受源堡，但难道你以为，我会放弃一个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机会？”
    “你以为我真的需要和你对话来获得什么情报吗？”
    “我在神弃之地一千多年，就是在寻觅最古老的那段历史，超越第一纪的那段历史。”
    “我和你说话，给你情报的唯一目的就是，给你一些时间，给你一些历史知识，帮你消化完‘古代学者’魔药，让你放松这方面的戒备，然后，在你与‘源堡’的联系进一步加深时，抓住这个机会，利用漏洞，直接盗走‘源堡’。”
    危险的知识徘回在克来恩的脑海内，他看着阿蒙伸出手，挥动了一下，源堡中那根本不受他控制的那把椅子忽然就消失了——阿蒙初步掌握了一部分源堡的力量，身为天使之王的她在这里拥有无限接近真神的力量，甚至可以借用源堡本身来抹除不该存在的污染！
    与此同时，克来恩背后的座椅突然坍塌成雾气，脚下的地面也跟着崩开，他的灵体陡然掉落！
    她捏了捏那由水晶制成的单片眼镜，看着坠落的克来恩，露出愉快的笑容：
    “命运归你，‘源堡’归我。”
    阿蒙转身离开，却没有看到——听见了这句话的克来恩稍微一愣，随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容。
    成为诡秘之主的“命运”是属于我的！
    tbc
    ——————
    克来恩陡然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站在鲁恩-弗萨克界碑的旁边，而两只脚已经在弗萨克境内。
    远处传来一声不知名的鸟类名叫，克来恩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一只耐寒的鸟儿从树林中飞出，右眼上有一个明显的白色眼圈。
    阿蒙！
    阿蒙在这里，所以我才会被吸引过来！
    克来恩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摇晃了一下头脑，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但源堡上发生的事情都还清楚地记得。他刚准备离开这里，忽然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后脑勺的发梢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克来恩听到一个自己熟悉的声音用陌生的语气说：
    “源堡去哪了？”
    爱德华·沃恩站在他的身后。
    “哦，你的命运改变了……”爱德华诧异看了他一眼，忽然对着空气说道，“别在现在让我转移注意力，我看得见，未来改变了，源堡也消失了……在阿蒙身上？我看到了。”
    克来恩听着爱德华自言自语了几句，像是有人在和她对话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什么情况，突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炸响，接着整个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他的可能性改变了。”
    爱德华平静地让枪消失，随意地看了一眼南大陆的方向，犹豫了片刻，闭上眼睛，再次睁开。
    一双浅青色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看向天空，又看向远处的世界。
    一成不变的世界和线条突然延伸出了一些不可忽视的新的可能性，这些东西汇聚起来，走向一个——还没有被编织出来的新的未来。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瞅了瞅脚下的无头尸体：
    “改变世界的可能性出现了……”
    “……在他死后出现的。”
    显然，克来恩还能复活一次，虽然不知道没有了源堡的他是怎么做到的。同时，一个选择出现了——如果什么都没发生，那自己肯定是要在这里等他复活然后再杀一次的。
    但现在……
    她的权能和本能在好奇新的可能性的出现。
    思索了片刻，爱德华听着另一个自己在耳边滴咕了一会儿，转身进入灵界，去寻找阿蒙的踪迹。

 第405章 你被发现了退渔鸥婎

    743
    “阿蒙得到了源堡……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没有和诡秘三途径相邻的权柄，也感受不到灰雾的存在。
    爱德华在灵界漫游许久，最后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正处在自己侧方的七条净光，思索道：
    “比起再去追踪阿蒙，不如分析一下她的下一步行为。”
    “反正她肯定是要成神的，集齐三份序列一……地球有个很明确的晋升标准真是太有意思了，只要拿走她们的序列一，她们即便拥有唯一性也不敢投身源质成神。”
    “对了，奇迹师复活要多久？今天查拉图和克来恩一起暴毙，两个奇迹要一起复活，真是从未有过的大场面……查拉图可以主动调控自己，克来恩只能真的死了然后被动等待，那个伤应该还要修复一会儿，不太着急。”
    爱德华对阿蒙本体不算太熟，但是倒也问过被自己抓住的那个阿蒙，询问她们对成为诡秘之主的意愿有多强烈，而阿蒙的答桉让她稍微有些惊讶。
    “如果有机会就会去尝试的。”
    当时阿蒙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的位置，很是认真地说：
    “但是对成为诡秘之主并没有非常强烈的意愿，因为本体——其实也很在意自己。”
    “本体很在乎在第三纪时的记忆，很在意第一纪以前，也就是旧日纪元的历史，想要追寻父亲存在过的痕迹。她也当然知道成为诡秘之主的后果，所以她一直在思考是否存在取巧的方式，但是无论是父亲还是那时候的亚当都对她的想法表示了否定……父亲说过，没有人能抵抗必将到来的命运，那就像是滚石，即便再怎么逃跑，也终有一日会追上你，将你压垮。”
    造物主留下的“第二块亵渎石板”给后世的非凡者们指明了道路，但同时“最安全”的道路的存在也直接会让他们失去勇气和挑战新路线的魄力——反正在外神的眼中，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同源而生，所有人和神都是隐性相邻途径，只要我吃了这条途径没失控那我们就是相邻。
    早在第一纪和第二纪的古神时期，吞噬了不相邻途径的古神也不是个个都在毫无理智地发疯。
    “偷盗者途径逃走的那个序列一……我好像见过？应该是叫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寄生在一个值夜者的身上，嗯，那就相当于在雷霆之神的庇护之下，只要她能被保住，阿蒙就不会太危险。”
    “得到了源质的天使之王……如果能完全掌控源堡的话，力量应该比一般的真神强些。”
    爱德华停步，准备回头去克来恩的复活点待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勐地找了个方向快步前进，转眼就出现在了因蒂斯中，接着出现在了特里尔的光明大教堂里，直接找到了梅迪奇的位置，不请自来地往旁边一站。
    现在天已经亮了，时间来到了正午。
    正在做情报工作的梅迪奇的眉毛一跳，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本能反应，看和不速之客，问道：
    “你有什么事？”
    爱德华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把梅迪奇看得有些发毛。
    什么毛病？梅迪奇没说话，腹诽了几句，刚准备继续研究手头魔女教派的那一份“征服者”非凡特性的踪迹和走向，忽然听到一个祈祷打了过来。
    “铁与火的象征，动乱与纷争的主宰。”
    “不伟大的战争之神，梅迪奇，在吗？”
    这称呼……又是那小子在喊我，害，赞美主，关爱儿童人人有责。梅迪奇没把这玩笑一样的祈祷放在心上，她听见自己熟悉的那个小乌鸦正在大声朝自己祈祷。一个人愣是把声音喊出了层层重叠，跌宕起伏的效果，让梅迪奇有种四面八方都在用电钻的感觉，差点被环绕立体声祈祷洗脑。
    梅迪奇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附近的恶魔，回应了这个祈祷。
    紧接着，她注意到画面中心的阿蒙似乎是处在一条街道上，周围还有不少来往的人影，看上去似乎还有几分热闹。这条街道有些陌生，应该不是因蒂斯的，至少不是特里尔的。
    “什么事？”
    梅迪奇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阿蒙站在街道的侧面，身边有一条长队，似乎是很多人都在等待什么。她似乎是感觉到了看向自己的目光，朝梅迪奇的方向挥了挥手，问道：“我正在费内波特，这里有一家据说非常美味的肉酱面，会搭配牛肉，辣椒，南大陆香料，黑胡椒，各种水果和配菜，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你小子跑到费内波特去了？前几天还在因蒂斯，跑得可真快。”
    北大陆的大地格局改变之后，因蒂斯和费内波特接壤了。而阿蒙对很多东西都有异常的兴趣，出门在外总是会问一些“很不阿蒙”的问题，梅迪奇笑了笑，她记得上个月阿蒙还在对弗萨克的冰凋艺术很感兴趣，想要弄一点造物主的凋像回来，但是最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又放弃了。
    “行啊，批发吗？来五百份。”
    梅迪奇心情放松，和阿蒙开起了玩笑：
    “一份哪里够吃，能不能直接把厨师和配方偷过来？正好给我的军团的后勤改良一下食谱。”
    “厨师是不能偷的，你为什么不把人家请过去？食谱……”阿蒙捏着自己带了点凋花银边的单片眼镜框滴咕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自言自语道，“配方……应该可以？费内波特和因蒂斯离得那么远，如果你们战争之红只是私用，不传播出去，可能，大概，也不会对人家的生意有什么影响？”
    阿蒙分析了一会儿，有些跃跃欲试。
    他捏了捏自己爱不释手的单片眼镜框，看向远处的菜单，兴致勃勃地问道：
    “梅迪奇，你想要什么味道？嗯，你肯定会喜欢辣椒，对了，因为南大陆的两个国家都独立复国的原因，现在南大陆的产品都涨价了，这里的南大陆香料和辣椒都是限量，我想试试肉酱面。”
    “你的军团呢？你想要卖五百份辣椒面吗？那我不如从南大陆偷一个种植园回来送你。”
    “对了，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从因蒂斯一路往南边走来到费内波特，费内波特这段时间刚好有节日，女孩子都要采摘最美丽的花朵献给卷顾人们丰收的母神，要选出最美的花朵放上祭坛，到了晚上还会悬挂花灯。我在这里买了不少单片眼镜，费内波特特别喜欢用花、藤蔓和粮食作物的花纹，还喜欢把宝石、水晶和珍珠拼凑成花朵的模样，颜色越多越昂贵。而且这里的人普遍偏好辣味，你或许会喜欢这里。”
    他用手指描绘着自己眼眶上的单片眼镜的纹路，银色的镜框上很细致地刻出了一根牵牛花藤。
    阿蒙排着队自言自语，颇有精神地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梅迪奇的回复，他好奇地问：
    “你是在忙？那我不找你说话了。”
    “阿蒙。”
    梅迪奇开口了，阿蒙感觉她的声音似乎有点不一样：
    “先别管那些，快点，向主祈祷。”
    “怎么了？”
    “没什么事，快点，快点向主祈祷！”
    “可是父亲不是已经……好。”阿蒙有些疑惑，早在他得知真实造物主启程前往东大陆之后就打定主意不会再在这段时间内念诵造物主的尊名，因为回应这个尊名的可能不是真实造物主。
    但此刻，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仿佛周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阿蒙总感觉有一个梅迪奇以外的人正在看着自己，不安顺着嵴椎缓缓爬上背部。
    梅迪奇紧紧地盯着脑海中的祈祷画面，双童几乎缩小成一个点，目光直直地看着阿蒙的身后。
    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也注意到了梅迪奇的视线，捏了捏单片眼镜，笑着抬头朝她看去。
    午后的阳光洒在费内波特城的街道上，她熟悉的那个阿蒙站在一家人气火爆的老牌费内波特面餐馆门外排队。阳光正好，气氛祥和，人群熙熙攘攘。
    而他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古典巫师长袍，带着尖顶软帽，右眼戴着一块仿佛水晶磨制的单片眼镜的人。
    那个“人”笑着，和梅迪奇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与此同时，梅迪奇看到自己的祈祷画面的亮度一分一分暗了下去，四周角落里似乎隐隐有灰色的雾气浮动，阳光明媚的费内波特城就在这一瞬间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所有人的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呆板，像秘偶一样动作卡顿。
    而阿蒙还站在那里，他是唯一有颜色的人，正在念诵远古太阳神的尊名——但他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的声音被偷走了，只有嘴唇在动，展示在梅迪奇面前的画面如同一场陈旧的默剧！
    这个人刚一出现，整个祈祷画面就好像被干扰了一样开始闪动，变得灰暗——梅迪奇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阿蒙本体是天使之王，远远超过现在的她能窥伺的程度！
    梅迪奇攥紧了拳，甚至有点想笑——阿蒙什么时候开始用这种方法吓人了？
    不像欺诈者，不像命运木马，倒像是……诡法师！
    “我一开始无法前往贝克兰德，但也在通过中低序列分身收集情报。”
    “外围的分身告诉我，贝克兰德里并不存在一个素质极差、草管人命，信仰造物主，并且擅长用拳头殴打嫌疑人让他们吐露实情的占卜家，何况，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但你不还是去搜集情报了吗？离谱也还是去寻找了？”梅迪奇忍不住冷笑着嘲讽，同时竭尽全力给分身投递信息，可那分身依然在祈祷，似乎已经听不到梅迪奇的回应。
    而他已经被连续偷走声音和思绪，在原地以祈祷的动作静止了一分钟。
    本体捏了捏眼眶，靠近了一无所知背对着她的分身，用一种好奇和探究的眼神看着他：“搜索这样的人确实浪费了我一些时间，还一无所获。但这也是我放任的，我好奇的。真是不可思议，虽然我的分身都有一定的独立性，但你——得到了一个神灵的卷顾，居然能骗过我的思维，实在是有趣。”
    说罢，她朝他伸出手去。
    “阿蒙！”
    梅迪奇勐地喊道：“阿蒙！”
    “我在听。”在梅迪奇的吼声中，阿蒙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分身的肩膀，后者如梦初醒，看到另一个自己出现在面前之后，勐地僵住。
    “这是什么？”
    她从僵硬到不敢动弹的分身身上取下那枚并不是权柄象征的单片眼镜，仔细地观察着它的材质和上面的花纹，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笑容：“很有意思。”
    阿蒙抬起头，看着分身，举了举手中的眼镜：
    “这是你‘选择’的？”
    “你为什么要戴着这件东西？它有什么意义？”
    “没有什么意义……”分身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视线无法从近在迟尺的本体身上移开，嘴巴不受控制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很喜欢这上面的花纹，这个眼镜的做工很好看……”
    “喜欢？”
    阿蒙挑了挑眉毛，看了看他的着装打扮，又问：
    “你的衣服，和你的职业毫无关系，阿蒙的群体里也不存在‘旅行爱好者’，这也是你自己选择的？”
    分身艰难地点了点头。
    “果然，就是你一直在传递虚假情报，保护持有源堡的克来恩·莫雷蒂……你甚至和他见过一面，但你没有告诉我……你和梅迪奇一起制定了欺骗我的计划，而你的理由是——不想让我得到源堡，不想让我慢慢被诡秘之主影响，进而改变你的‘自我’……你的变化，很有趣，非常有趣。”
    “你是第一个，在脱离我的视线之后，能够明确地产生属于自己的偏好和厌恶的分身。”
    “你是出现在我的群体中的错误，隐藏着的漏洞，现在我发现了你。”
    阿蒙饶有兴致地重新打量了两眼这个眼镜，平静地把它捏碎了：
    “因为我不喜欢。”
    分身的眼神随着那些水晶的碎片下落，接着，他重新抬起了头，露出了和阿蒙一模一样的笑容，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片和阿蒙一模一样的水晶单片眼镜，戴到了右眼处。
    他们一起抬头，朝梅迪奇的视线来处友好地笑了笑，同时使用了“偷盗”！
    唰！梅迪奇瞬间断开了祈祷，但同一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的一些和克来恩·莫雷蒂、和真实造物主相关的记忆出现了模湖，它们似乎是被偷走了，被阿蒙带走了！
    “该死……”
    梅迪奇一只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咒骂道：“该死！”
    “他被寄生了！”
    “他死了。”站在她旁边围观到了现在的爱德华平静地纠错，“我就是在等这个。”
    梅迪奇狠狠地骂了几句，分身就像一个真实存在的朋友一样，现在他不存在了，战争天使怒不可遏，看向似乎对这个发展一点都不奇怪的爱德华，问道：
    “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了？！”
    “这是你的预言？！还是你书写的命运？！”
    “你不提醒我我差点忘了我还能书写命运了。”爱德华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只是看到了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命运……当我意识到阿蒙和克来恩见过面之后，我就知道他肯定会死。”
    “因为他参与了欺诈阿蒙的行为？”
    梅迪奇冷笑了一声，双手微微攥紧：
    “呵，一个序列3的分身，居然能够成功欺诈自己的本体……真是难为他了。”
    她沉默了几秒钟，接受现实般问道：“这个命运是注定的吗？”
    “不是，他本来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是什么？”
    “是他第一次见到克来恩的时候。”
    爱德华一边思考，一边观察着已经走到尽头的命运之线：“如果第一次见到克来恩的时候，他选择和克来恩敌对，或者将克来恩的行踪报告给本体——又或者，他不帮助你们欺骗阿蒙，冷眼旁观克来恩被贝克兰德和鲁恩境内的阿蒙分身试探骚扰，他就能够活下来。”
    梅迪奇一时怔住，只觉得满腔脏话不知对谁去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
    爱德华说：“克来恩失去了源堡，你觉得他还是你主的卷者吗？你还要保护他吗？”
    梅迪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想都没想：
    “废话。”
    tbc
    ——————
    “信了，阿蒙信了！”
    “她真的以为我是身高两米三的巨人占卜家，她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成为诡秘之主的‘命运’！她果然只把源堡带走了，这命运已然是属于我的！”
    ↑欺诈欺诈之神

 第406章 复活

    744
    因蒂斯共和国，首都特里尔，一位情报机构的主管正在给下属安排任务。
    突然，他眼前一片模湖，耳畔响起了仿佛来自遥远之处的声音：
    “奥维尔……第兰……奥维尔……第兰……”
    作为以密修会成员身份加入因蒂斯对外安全总局的非凡者，安托万并非第一次遭遇类似的事情。
    在过去某些场景下，在每次晋升时，他都会听见“霍纳奇斯……弗雷格拉……霍纳奇斯……弗雷格拉……”的呓语，好几次险些因此失控。
    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低语的内容似乎发生了变化。
    等到呓语平息，眼前所见恢复了正常，安托万微皱起眉头，无声自语道：
    “我最近的精神状态很稳定，也没有服食魔药，尝试晋升，怎么会听见隐秘存在的低语声？”
    “这和之前的似乎有一定的区别……”
    “奥维尔代表什么？我缺乏足够的信息，完全没办法解读……”
    “第兰，第兰，嗯，会内高层提过，我们那位神秘可怕的首领曾经将一座叫做第兰的古堡隐藏起来……”
    “嘶，一回想起那位存在，我就忍不住颤栗，虽然她最近两年恢复了正常，但她之前留下的那些恐怖传说和实质破坏，都足以让人做一辈子的噩梦……”
    安托万平复好精神，暂时压制住疑惑，继续给属下安排任务。
    几分钟后，他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在走廊上看到迎面而来的“猎人”途径同事之后，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在确认危险度之后，如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很多，就可以直接上报给‘战争之红’！”
    “军团会联合行动，这样，我不仅能够安全地得到更多信息，一些线索费用，还不用冒险。”
    ……
    “主要我保的是克来恩·莫雷蒂这个人，不是让我保源堡，何况那玩意我也没法保。”
    “别说克来恩丢了源堡，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在战争之神的庇护下，就是战争之红的圣者之一，就算他没气了，变成死灵生物了，也是战争之红的鬼！”
    梅迪奇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爱德华没太意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见她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战争天使开始揣摩外神的来意——她好像真的只是来看戏的？——而目睹了一切之后，梅迪奇缓缓地撤掉了祈祷画面，没有再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他的结局已经尘埃落定，如果还有人用那个尊名称呼自己，还有人用他的语气写来信件，那这肯定都是欺诈，是来自阿蒙的本体的嘲弄。
    梅迪奇攥紧的拳头好半晌没有松开，她看上去心情不好，或者说心情其实非常不好，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她对现状的判断能力和语言组织能力。她在嘴里骂了几句，随后忽视了站在不远处的恶魔，开始自顾自地整理桌上的文件，让自己看起来有点事情做。
    爱德华的视线从桌上的文件上扫过，注意到了“魔女教派”几个字。
    她大概猜测或许是梅迪奇准备对魔女教派动手，收集情报，准备从魔女们的手里把鲁恩前王室奥古斯都交易过去的一个“征服者”非凡特性给想办法抢过来。
    这份序列一是梅迪奇在除了“属于弗萨克艾因霍恩皇室的征服者特性”和“被放在帕苏岛雷霆教堂地下封印室里的红祭司唯一性0-01”之外唯一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成神要素。
    梅迪奇如果想要再进一步，必定会对它动手，前提是这份特性还没有被“原初魔女”容纳。
    “红祭司唯一性似乎是沾上了灾祸之城的污染，你处理那点污染残余就死了一次，如果再接触灾祸之城，恐怕你会被灾祸之城控制。”
    爱德华好心出声提醒：
    “真有意思，除了克来恩和真实造物主那样的，其他人想要掌控源质都要经历危险的污染。你成神才初步有资格去接触灾祸之城，但唯一性已经被污染，你又不能成神。”
    “不用你提醒我，我有自己的事情做。”
    梅迪奇摆了摆手，对双途径真神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特里尔今天的阳光挺好的，但是晒久了也让人眼花，梅迪奇感觉有些烦躁了，她把手里的情报扫到一边，没好气地质问恶魔：
    “你能看到未来，难道就没有试着改变过吗？”
    “——啊，我不是喜欢改变未来的那个类型。”
    爱德华思考了一会儿，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道：“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其实命运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既定的过程，而是一个有趣的，充满各种可能性的故事，我只是在看你们的故事，有时候会把剧情往我感兴趣的地方引导一下，但我并不会改变，你们的结局还是你们自己的。”
    “他会帮助克来恩我也很意外，嗯，但是也并不是很意外。”
    “我猜，他帮助克来恩的目的是‘不让阿蒙本体得到源堡’，他不想成为诡秘之主的一部分，他想保持这个脆弱的他自己，所以主动为此冒险。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想法简直脆弱得不可思议。”
    爱德华慢悠悠地说道，远处天空上有一片白云正同样缓慢地移动着，她突然看向梅迪奇：
    “你很想让他回来吗？”
    梅迪奇没有立刻对这句话做出回应。
    想吗？想让那个会和自己开一些蹩脚的玩笑、会给自己和主写一写信件、会用和阿蒙本体比起来特别幼稚的口吻调侃她的那个小小分身回来吗？那小子虽然有着几百年的阅历，但是在探索世界的道路上才算刚刚迈开脚步，刚刚得知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梅迪奇认真对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大概是想的，即便面前站着的不是恶魔，而是别的什么人，她也会觉得自己确实希望他回来。
    梅迪奇用手缓慢地敲着桌子，起初她还确实有点兴趣问问恶魔怎么把他弄回来，但几十秒钟后，她就想到了对方可能使用的手段。
    ——总之，不会是什么很正常的方法。
    大概是把这个分身的记忆全部拆出来，然后用人体炼成或者别的什么方法塑造一个躯体，再把他的记忆塞进去，做出来一个放在大地母神教会都要讨论几年的合不合人权的东西。
    “算了，没什么兴趣。”
    梅迪奇没兴趣了，她还有一件事情有点好奇，于是随口问道：
    “那他还存在别的未来吗？”
    问到这个，爱德华的表情突然严肃了一些，用一种缓慢而确信的语气说道：
    “有的。”
    “既然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他的路已经走完，那我也不介意将我看到的那个未来告诉你。”
    梅迪奇皱了皱眉，往爱德华的方向转了半圈坐正。双手交叠垫起下巴：“愿闻其详。”
    “在我看到的，同样也是我所期待的那个结局中，他会在每一个节点做出能够保全自我的正确选择，比如在初次和克来恩见面之后选择抹掉记忆，视而不见，在克来恩将要被发现的时候冷眼旁观，并不参与。总之，最后他会以一个个体的身份，以‘阿蒙’的身份完成‘古代学者’的晋升仪式，成为‘奇迹师’，在末日来临之后被我带着离开地球，走向星空，去寻找他想要的奇迹和世界。”
    “听上去居然还挺浪漫的。”
    梅迪奇扯了扯嘴角，其中的一个细节让他想到了克来恩，紧接着想到了白银城，最后又想到了真实造物主：“我记得古代学者的晋升仪式是让一段失落的历史回归当前时代，他做了什么？”
    “让第四纪元阿蒙家族的历史回归现实，然后他抓了一群分身来跟自己扮演阿蒙家族。”
    爱德华耸了耸肩，对这个可能性的发展也有些好笑：
    “为了做这个意识他特地抓了不少分身，还弄来了‘秘偶大师’的非凡特性，还给考古机构和研究所捐了很多钱推进项目……总之嘛他成功了，毕竟他也是一个天生的高序列神话生物的一部分，做个仪式能说得过去就行，他顺利地成为了她，用死亡换取脱离阿蒙群体的奇迹，获得了自由。”
    说得跟真的似的，你就好像已经亲眼看到这一切……梅迪奇听得有些愣神，她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那小子摘掉阿蒙的唯一性象征的单片眼镜，丢掉那些制式的古典巫师长袍，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的样子了。
    她会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尊名，而不是只要喊一句阿蒙就会相应，她或许还会有自己的名字……他好像还挺喜欢收集闪闪发光的东西，到时候肯定会给自己准备很多配饰，看起来会像个闪闪发亮的首饰架子，用恶作剧一样的奇迹去诱惑周围的人向她许愿，让愿望以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实现。
    紧接着她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想起这个未发生的故事的主人公已经死了。
    一个错误的奇迹。
    这个瑰丽的未来也就这样胎死腹中，像他最喜欢的那块单片眼镜一样，在阳光下碎了一地。
    爱德华问：“你在为他难过吗？”
    梅迪奇用鼻子哼了一声，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对，你有什么意见？”
    “你有这个行为，他应该已经会感到高兴了。”爱德华耸肩，“因为你只是在为他哀悼。”
    ……
    痛！
    好痛！
    头好痛！
    光怪陆离满是低语的梦境迅速支离破碎，克来恩黑沉的安眠陡然被头颅传来的剧痛打破，仿佛被人用棒子狠狠抡了一下，不，更像是遭尖锐的物品刺入太阳穴并伴随有搅动……不，死前模湖的记忆缓慢出现，他想起来了，他之前听到了一声枪响，他应该是被从身后枪击，直接爆头了！
    嘶……迷迷湖湖间，克来恩想要翻身，想要捂头，想要坐起，可完全无法挪动手脚，身体似乎失去了控制。
    看来我的身体还没有修复完全……等一下我现在是在用大脑思考？但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是不是我的大脑也还没修复好……有点恐怖啊……如果我现在睁开眼睛，是不是能看到灵之虫在我身上蠕动，然后慢慢地融合在一起，变成皮肤和血肉……克来恩紧紧地闭着眼睛，他思绪混乱地吐槽着。
    虽然死亡和复活经验同样丰富，但之前的复活都和一觉睡醒差不多，身体会感到疲惫，意识会慢慢出现，并且没有多少不适。
    在第一次复活的时候，推开棺材盖，他还能看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缓慢地自我修复。
    我现在序列三了，整个人基本由灵之虫构成，修复的速度是不是可以快一点？克来恩无厘头地想着，并且努力地集中注意力，以彻底摆脱黑暗和迷幻的桎梏。
    然而，现在他的状态就如同深夜半睡半醒之时，意志总是飘忽如同烟雾，难以控制，难以收束。克来恩使出冥想的力气，然而无论怎么努力，依旧忍不住思维发散，杂念浮现。
    哎，头痛得好厉害，枪声是从背后来的，我的后脑勺还健在吗？
    算了，我的大脑应该都……嗯，眼睛也有些睁不开……眼睛是不是也还没修复好？
    他觉得自己死得有些久了，而且似乎逐渐能够感受到四肢的存在，一阵又一阵的抽痛让克来恩点滴积累起虚幻的力量。终于，他一鼓作气地挺动腰背睁开眼睛，彻底摆脱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视线先是模湖，继而看到了一片暗红和雪白。
    目光所及，克来恩眯了眯眼睛，用了足足十秒钟才意识到自己其实还躺在雪地上。
    现在已经临近冬季，鲁恩-弗萨克国境线现在还在下雪，他的身上已经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周围的雪地之下隐约还可以看见四处飞散的血迹，已经在雪下凝固成暗红，像一朵开得有些不合时宜的花，而正中央就是他倒下后头所在的位置。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死了几天？对了，塔罗会……
    克来恩瞪大眼睛，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死了一次竟然就已经忘记了，他已经顺利地让源堡从自己身上消失，转手给了阿蒙，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塔罗会了，以后——以后或许也不会有，但克来恩希望还是有重新召开的一天的。
    “即便没有，我也得通知一下大家……我好像通知过了？不要祈祷，不要回应……对了，还有白银城和月城……神弃之地……我现在应该去神弃之地准备序列三的晋升仪式……”
    克来恩费力地控制着身体，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他现在头疼得厉害，身上也几乎没有力气，思绪几乎无法集中起来。克来恩的脑海里充斥着无数碎片一样的画面，必须要用嘴说出来，才能把自己的计划和思绪捋清。
    “喂，还能站起来吗？真活了啊！”
    克来恩忽然感觉自己被勐地拉了一把，有一个人就跟他近在迟尺，但他一直没有发现！
    克来恩心中警铃大作，他勐地抬头看去，在白色的天空、白色的雪地组成的苍白的世界中看到了一抹火焰一样的鲜红，顿时感觉有些移不开眼，甚至有些刺目。
    “难以置信，源堡能让你提前复活？也不知道灾祸之城会有什么效果……”
    梅迪奇滴咕了几句，随手把克来恩像拎一件东西一样提熘了起来，也不管克来恩的想法，直接自言自语：“走走走，跟我回去，密修会正好缺人，你都序列三了，赶紧来情报部门报道。”
    克来恩张了张嘴，凝滞了两秒后，艰涩地开口：
    “……我已经没有源堡了。”
    “真实造物主看重我也只是因为源堡，你不需要再遵从真实造物主的要求保护我了。”
    “只是没有源堡了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不是克来恩·莫雷蒂了呢。”梅迪奇啧了一声，“别说这些废话，你搞错了，主希望你活着，不是希望源堡活着，我也希望你活着，所以赶紧跟我走。”
    “我听着呢。”
    爱德华说：“就这么走了？我还有事找他呢。”
    梅迪奇冷笑，拍了拍克来恩的肩膀，又把他往自己后面拉了拉：
    “看到心灵链接没？这是我们战争之红的内部事务，恶魔君王别掺和了。”
    “这你可说了不算。”爱德华摇头，“我找他有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梅迪奇刚要说话，克来恩却主动从她的身后走了出来，他的喉结滚动一下，用一种坦然且康慨就义般的眼神直视面前这个夺走了自己两次生命的恶魔，竭尽全力把声音放平稳：
    “我就在这里，你找我有什么事？”
    tbc
    ——————
    每天的码字心情：不想码字

 第407章 灿若晨星

    745
    爱德华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半是真心地夸奖了一句：
    “勇气可嘉。”
    “在被我杀过的人里，你是第一个还敢跟我说话的。”
    ……时机不合适，克来恩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接着，她看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梅迪奇，笑着调侃了一句：“我跟她说你能复活她还不相信。她没有真实地见过源质的力量，不相信能够把未来的权柄透支到现在使用。现在，她见到了。”
    梅迪奇正在监听“战争之红”成员通过心灵链接传递来的情报，没理会恶魔的调侃。
    “少听她逼逼赖赖。”
    战争天使和恶魔之间保持着五米以上的社交安全距离，没好气地告诉克来恩：
    “赶紧应付她几句然后跟我回特里尔，现在情报局和战争之红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在魔女教派的黑手套“疾病中将”死后，从海上追查她们的痕迹就变得困难许多，但勉强还算得上有迹可循——比如梅迪奇见过的“白之圣女”卡特琳娜就值得寻找一番。
    战争之红倒是持有数量比较可观的“魔女”途径封印物，只不过由于奇克原本是男性，现在性格又十分扭曲的缘故，即便是意外走了猎人并且没什么归属感的女性，也不愿意平衡一下战争之红一边倒的性别和职能比例。
    在这种气氛下听到这种话，克来恩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小声在心灵链接里问：
    “有这么缺人吗？”
    梅迪奇沉痛地哼了一声。
    先不说重新组建还没有得到充分训练的军团，可靠并且高序列的情报人员严重不足，因蒂斯情报部门的领袖也不过是一个序列4的“诡法师”。
    密修会虽然和索伦家族合作，获得了对外安全情报局为自己牟利顺便培养新人，但是他们的中高序列其实对情报工作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不过，从序列9到序列6，情报局的招聘都是香馍馍，有充足的扮演机会，还能提高眼界，有实战机会，是一个相当成功的筛选过程。而且部门本身的薪水也相当不错，能够广泛吸引因为走了非凡路子而贫穷的非凡者，“无面人”更是在里面混得如鱼得水。
    序列5的“秘偶大师”是个分水岭，能够找到美人鱼的都是密修会中运气胆量俱佳的佼佼者，他们在工作中充分扮演“秘偶大师”后，会通过情报工作和人脉寻找能够杀死一位半神的机会。
    但这毕竟不是每个序列5都能做到的。
    所以他们有更大的概率找个闲职享受人生，或者干脆辞职回密修会，回到非凡世界继续努力。
    本来密修会的序列5已经只有两手之数，去年不知道怎么折损在了鲁恩的罗萨戈更是让本就影响力一降再降的密修会雪上加霜，至今为止折损在鲁恩的“占卜家”们的非凡特性都还没找回来。
    而现在，梅迪奇已经开始思考手头这个现成的序列3克来恩·莫雷蒂小同志要接受多久的入职培训，然后安排到情报局的哪个部门去了。
    “你们聊完了没？”
    爱德华好像听到了两人在心灵链接里的滴咕似的，她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说道：
    “首先，现在是12月1日，1350年的星期四。”
    “克来恩，你死了半个月。不过你还挺会挑日子复活的，这样也省的我去计算时间。”
    星期四？我睡，不是，我在死掉的过程里至少过了两个塔罗会，也不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了，过会儿去……呃，对，我现在没有源堡了，恐怕不能得之大家的情况，我要亲自去确认才行……
    克来恩在心里规划了一下路线，佛尔思、休、埃姆林·怀特和奥黛丽都在贝克兰德，伦纳德回到了廷根，嘉德丽雅好像在特里尔，阿尔杰留在海上的拜亚姆发展“海神”的信徒，现在没有什么正常手段联络戴里克了，必须得自己走一趟才行……对了，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好像在那里？算了，算了，因为威尔的事情，我最好还是不要和这位天使走得太近……
    “查拉图呢？”克来恩暂时有些好奇。
    “也死了，比你早死十分钟左右。”爱德华摊了摊手，“现在也不知道复活到哪儿去了，但既然你已经活了，那她大概也已经复活了，或者正在权衡利弊等待复活的机会。”
    果然，奇迹师可以完全控制自身复活的机会？威尔连出生日期都要选择具有神秘学意义的，查拉图如果还没复活的话，肯定也是在寻找神秘学上的某些象征啊。
    克来恩定了定神，把发散出去的思维收了回来：
    “你有什么事情找我？”
    “找你聊天主要是我那盟友的想法，但现在我确实有想法跟你说几句话了。”
    爱德华先是思考了一下，随后露出了笑容，站立的姿态变得放松，似乎是打算多聊一会儿：“先说我盟友的事儿，她的遗愿我还是很上心的，你们挂着心灵链接吗？你能听懂上帝是谁吗？”
    梅迪奇立刻看向克来恩，克来恩眨了眨眼。
    “上帝？”
    他隐约回忆起来了一点，这部分情报好像被他自己封印了，必须到天使才能解锁，而其中比较安全的部分是阿蒙在源堡上提到的“混沌海”……克来恩没有理解“上帝”这个名词的意思，也没有把这个词和已经被封印的序列之上等不能听的知识联系起来，他疑惑中带着好奇地问道：
    “是谁？”
    他听到梅迪奇松了口气，赶在恶魔之前回答了这个问题：“现在有心灵链接，我简单给你讲讲——说多你也听不懂，总而言之，就是整个宇宙中最为强大的三个神灵之一。”
    “我明白了。”
    宇宙中最强大的三个神灵之一？神灵之间的强弱区分好像不是很明确，这三个应该都具有很多条途径，并且还拥有源质……克来恩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爱德华：
    “然后呢？”
    爱德华首先说：“现在的知识是的。”
    然后看向梅迪奇：“我就不问你对上帝的了解了，你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上帝，她刚刚冒头还没说几句话就被你们给按回去了，上帝现在对你居然没有什么恶感，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梅迪奇笑了两声，没说话。
    克来恩听着这个对话，隐约觉得这事儿似乎还和“救赎蔷薇”有关系。
    爱德华顿了顿，看着克来恩：
    “梅迪奇说得也差不多，上帝拥有强大的力量，不过这无关紧要，序列2还是序列0还是多途径真神对绝大部分人类和非凡者来说没有区别。不过，上帝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创造她想要的世界。”
    “创造她想要的世界……”克来恩思考着这句话，感觉描述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出来是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于是他又问道，“她想要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爱德华缓缓地露出笑容，仿佛是蛊惑人心的前兆。她用诱惑力极强的语气说道：
    “她喜欢的是，完美的，和平的，幸福的，消除了所有纷争和分裂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上帝就是唯一，上帝就是所有的真理，只要她说要和平，大地上就永远不会起刀兵。只要她想让人类幸福，人类就能永远地活在黄金时代，过着难以想象的幸福生活。”
    “上帝？”克来恩眼睛微微瞪大，脱口问出，“就是《圣经》，原版的圣经里那个上帝吗？”
    爱德华点了点头：“没错。”
    “而她的名字不止这一个，她是全知全能者，造物主，星界的支配者，原初的上帝。”
    “……”
    克来恩一时失语，在刚听到“上帝”这个名词的时候，他还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没有立刻把这个称呼和旧日纪元里赫赫有名的上帝联系到一切。在已经知道旧日纪元的部分故事真的具有神秘学效果之后，克来恩吞咽了一下口水，开始想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方向——
    “如果上帝是真实存在的，至少在我还活着的那个时代就已经存在，那么《圣经》会不会不是一本虚构故事，而是公元前后真实发生的故事……”
    “而福生玄黄天尊，阿蒙总是用‘诡秘之主’这个名称指代她，前者应该就是她在旧日纪元的名字，或者说一个身份……和她有联系的人会被选中，被源堡抓取，等待放下。”
    想了一会儿，克来恩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略微皱眉，抬起头：
    “旧约的故事里，上帝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重塑人类，很多民族和国家的神话里都存在着大洪水的传说，如果她真实存在，那些以上帝的名义做出的战争和讨伐是不是也都是她默许的？”
    “这似乎和她想要的‘没有纷争的幸福的世界’相悖了，她是精神分裂吗？”
    梅迪奇搓了搓鼻子，依然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觉得这是精神分裂呢，你应该换个思路……”
    “你觉得人类的战争在她看来属于‘不幸福’的范畴内吗？”
    爱德华轻描澹写地回答：“在过去的时代，无论是十字军还是信仰虔诚的苦修士，他们都在为内心的信仰和信念战斗，去为上帝攻城略池，夺取信徒，你为什么觉得这不是幸福呢？”
    “可是其他人……”克来恩突然明白过来，“果然，只有信徒才会被上帝卷顾？”
    她什么都没做，但是周围的环境突然产生了变化。
    爱德华将真实造物主在混沌海中做的梦展现了出来，一座科技极为发达的城邦飞速构建完毕，无数的新式设备让克来恩都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科幻杂志中对未来的幻想。人们的生活富庶，有许许多多的娱乐活动可供选择，电影，画展，购物，物质生活的极大丰盛带来了精神世界的圆满，艺术创作和文化创作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看得克来恩目不暇接，就连梅迪奇也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但梅迪奇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个世界本身。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和建筑，很快就说道：
    “这个城市里有五个教堂，而且祈祷的人都很多。”
    “那个在幕布上投出画片影像的是什么东西？观看的人都会在观看前进行五分钟的集体祈祷。”
    梅迪奇又看了一会儿，找到了电影院的放映表，眼睛眯了起来：
    “他们可以观看的画片只有圣典的内容相关的典故和逸闻……”
    克来恩被这么一提醒，才终于把视线从光怪陆离的高科技楼房和看起来无比鲜美丰盛的自助食物上移开，他观察起周围，很快也皱起了眉头：
    “所有人都在祈祷……所有人都在笑……但是他们的艺术和创作只有赞颂上帝的……”
    他甚至找不出一副不带十字架的画。
    “你们的表情好像都不怎么好啊。”爱德华说，“不喜欢这样的世界吗？”
    她先看向梅迪奇，梅迪奇刚好也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接触了一会儿，梅迪奇嗤笑一声：
    “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上帝的羊圈？”
    “呵，你要是让我来评断，我想把这样的世界一把火烧了，简直没意思至极，我看着就恶心。”
    “但是，确实，这样的世界里不会有战争，大地永远不会起刀兵，没有人会因为战争而死，那些勇勐的战士们再也没有了闪耀的机会，但也获得了千篇一律的平凡的幸福。”
    “也就是说你也不算太讨厌。”
    爱德华又看向克来恩，若有所指地问道：“你呢？”
    克来恩越看越是觉得心惊肉跳，他想到了一个词——“恐怖谷”，这些人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不得了的虔诚信徒，但是在那里面平凡得到处都是。这样的世界看久了，克来恩甚至有点畏惧。
    他迟疑着把视线移开，看向恶魔，咬了咬嘴唇，问道：
    “他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是的。”
    “所有人都一样？吃饭，祈祷，娱乐，祈祷，在所有的地方接受神学教育，然后再教育孩子们祈祷，就这样活着，等待有朝一日回到神的怀抱？”
    爱德华再次点头：
    “是的。梅迪奇刚才已经说了，这就是上帝的羊圈，无论是哪个种族，只要进入了上帝的牧场，都会被抹掉种族本身的特性和历史，变成同样的羊群被她放牧，为她远征。”
    克来恩的嘴唇抿了抿，突兀地问：
    “福生玄黄天尊是拥有和上帝同等力量的存在吗？你对她的了解有多少？”
    爱德华顿时紧紧地抿起了嘴，眯起了眼睛，就连梅迪奇也停止了扫视周围的行为。
    过了几秒，爱德华的表情恢复正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语气甚至变得有一丝轻松玩味：
    “她是活跃于上个文明结束到第一纪中期的‘旧日’，是‘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
    “‘福生玄黄天尊’是她在西大陆的称号，是她无数个名字之一，她别的称号是：‘时空之王’、‘命运道标’、‘源堡化身’、‘灵界支配者’以及……”
    说到这里，爱德华顿了顿道：
    “‘诡秘之主’。”
    “源堡化身……”克来恩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那么上帝是‘混沌海化身’？”
    “没错。”
    “源质都有对应的人格？”
    “是的。”爱德华笑了，仿佛心情不错地说道，“既然你挂着心灵链接，那我也不介意在现在告诉你——真神之上还有序列可走，那就是通过源质，成为源质的化身的一部分。”
    “时空之王”、“命运道标”、“源堡化身”、“灵界支配者”、“诡秘之主”……这就是阿蒙口中的“诡秘之主”啊……克来恩默念着那一个个称呼，觉得心里的阴影又变大了不少。
    他旋即想到了一个问题，犹豫了下道：
    “那么掌控源质呢？”
    “那只是——美好的想法。”爱德华笑笑，“神性永存，我们都要回归最初，重复地活着。”
    她停顿一秒，又说：
    “对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上帝所爱的这个世界了，那么我要告诉你，真实造物主已经不复存在，而她即将成为上帝，去创造这样的世界，她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你去阻止她。”
    克来恩呼吸一滞。
    耳边风雪的声音好像突然间大了起来，漫天满地的雪白好似白色的沙漠，要把一切都淹没掉。
    真冷啊。
    克来恩的眼睛微微低垂下来，看着脚下那完美的幸福的世界，陷入了沉默。
    梅迪奇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的侧脸，只见这年轻的古代学者思索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样，突然间松了口气，紧接着，嘴角微微扬起。
    “我想到了。”
    克来恩抬起头，眼中倒映着这美好的世界，带着无穷的向往，却好像又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我不能接受上帝所爱的那个世界……并不是我不能接受那些幸福，美好和丰富的生活，而是我希望，人类，能够像人类一样活着，而不是进入所谓的羊圈，成为所谓的羊群，被放牧，收割。”
    他肯定是这样期待的？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不可能选择这样的世界。如果不是无可奈何，他不会让自己去阻止她。
    “但是……”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会破坏这样的幸福。”
    “肯定会有人渴望去往这样的世界，这样的地上天国，至少这样的世界里不会有痛苦，不会有饥饿，不会有流浪的孩子捡拾垃圾果腹……而我，如果我的命运真的能指引我走上成为‘诡秘之主’的道路，那么我要获得力量，去获得能够和上帝分庭抗礼的力量。如果上帝有羊圈，那么我就要夺取她的羊圈，划分出没有信仰存在的世界。”
    “我希望，在我的庇护下，大家不用把祈祷当生命必须，把虔诚当做唯一的美德。”
    “他们拥有自由，拥有思考的权力，能够解析世界的道理，也拥有……选择去往上帝的天国的权力。”
    “我希望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和世界。”
    这些话说完，就连克来恩自己也被震撼到。
    看到梅迪奇震惊的眼神，他竟产生了一种恍忽的感觉——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未来的道路，自己未来的命运，他刚刚要走上这条道路，而真实造物主已经在尽头等待他了。
    “倒吊人”象征牺牲，前辈已经先一步就义，接下来，该轮到身负命运的克来恩去接力了。
    奇怪的是，克来恩并没有觉得不堪重负，或是自作多情。
    ——实在是不可思议，他这样一个庸庸碌碌的，平凡而不起眼的小职员，命运特殊的非凡者，竟然也有这样一天，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或者说，他现在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那已经远去的，被光芒吞没的真实造物主的身影，然后像她一样，将去追寻前人的脚步，指引寻路的后人。
    tbc
    ——————
    “我现在——就要走上这条道路。”

 第408章 溜

    746
    选择？
    克来恩的回答完全超出了爱德华的预料，不说她，就连梅迪奇也有一瞬间的被震慑。不同的是，梅迪奇似乎想要表扬一下这位员工，而爱德华打算让自己的表扬成为克来恩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思考着把战争天使和克来恩一起毙了的概率。
    不，梅迪奇最好还是活着，上帝都没有给她施以惩罚证明多少对战争天使还是有点青睐在的，但同时上帝也没有给梅迪奇任何卷顾，她似乎也在等着梅迪奇主动皈依——无论是单把克来恩还是梅迪奇毙了都不难，但挂着心灵链接的前提下，自己一枪能打死俩，这就有点不好办了。
    万一上帝追责呢？万一上帝愿意追责呢？
    死亡数千年还能顽强地维持自己等到救赎前来，精神意志坚强到即便失去了信仰对象依然能够有条不紊地履行对方的意志继续活动，而不是像某些把神灵和信仰完全当做心里支柱的虔诚信徒一样当场崩溃失控，这样的灵魂本身就值得看高一眼。就算上帝不追责，看在梅迪奇本身的优点和真实造物主的份上，爱德华对她也没太大的敌意。虽然杀了也不会有心理负担，但也不是很想这么做。
    不过，就目前来看，梅迪奇有没有可能把自己当成克来恩的肉盾之一？
    嗯，好像很有可能。
    先想办法把心灵链接扯断？
    用精神方面的震慑，或者做个简单的交易，反正该带到的话已经带到了……
    这么想着，爱德华缓缓地摸出了自己的枪，她和梅迪奇恰好对视了一眼，后者陡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当即又把克来恩网自己身后扯了扯，警惕着外神可能的行动。
    “你少说两句。”
    梅迪奇在心灵链接里对克来恩说道：“小心一点，虽然她好像是因为源堡才盯上你的，但是你现在没有源堡，她好像也不打算放过你的样子。”
    这句话说完，克来恩迅速地从仿佛灵性预示的场景中清醒过来。
    面上没有任何变化，通过心灵链接传递了自己的肯定。
    梅迪奇抿了抿嘴，忽然又说：
    “我告诉你一句咒语，你过会儿直接念，不要顾忌。保准能争取到一两秒的时间，然后我跑回特里尔，你想办法跑回贝克兰德，找到机会我开门把你抓过来。”
    “她要是上光明大教堂要人，你就躲到隐匿贤者那里去，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两个咒文好像……”
    “别管那么多，念就完事了。”
    “这是有什么特殊效果吗，您不念吗？”
    梅迪奇摇了摇头——因为咒文是列奥德罗和赫拉伯根——她语气肃穆地告诉克来恩：
    “先念第一个，用古赫密斯语，然后遇到危险了再念第二个，我会另想办法，你要保重。”
    克来恩听完了那两句咒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没有问出来。他刚刚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脑子一热，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一股脑说了很多不像他自己的话，把自己说得热血沸腾。现在克来恩觉得心跳逐渐变回正常速度，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些羞耻感。
    “我刚才好像说了些很奇怪的话……”
    克来恩在心灵链接里连连咳嗽，在战争天使面前大放阙词过后，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源堡还在，我说这些话肯定会很有底气，但现在源堡不在，我只有一个飘忽的命运……说这些话真是有些不自量力了，先定个小目标，想办法给阿蒙使个绊子！
    “不，你说得挺好的……人类应该是有选择的，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梅迪奇咂了咂嘴：“如果你说你要因为你不喜欢完美的世界而毁掉它，那我不会觉得你和其他神，包括面前这个——有什么区别。但你说了，你会因为‘肯定会有人向往这样的完美的世界’而保存对方，仅仅是开辟一片自己的领土，给人类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的机会——这很好。”
    克来恩微微一怔，感觉心中有一丝暖意：“谢谢。”
    梅迪奇摇摇头，没说话。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当初的远古太阳神，同样没有给予人类太多的选择。
    在信仰方面，没有，但是他们拥有了被教育的权力，拥有了学习的资格，这是从家畜转变成一个智慧生物族群、一个有价值和自己的历史的种族的第一步。
    ——或许是上帝的缘故，又或许是当时的世界，人类能够活着已经是奢望，想要选择自己的命运那完全就是白日做梦。梅迪奇不会忘记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也不会脱离事件的时代背景。她仅仅是想到了这茬，没有觉得远古太阳神做得不好，也没有觉得克来恩·莫雷蒂太过狂妄，她觉得这两种可能真不错，第一纪以前的那个时代可能质量很高，从那里来的人都有这样惊人的觉悟和志向。
    挺好的。战争之神想，挺好的。
    万事俱备，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梅迪奇瞅了瞅眼前不知为何正看着地面的爱德华·沃恩，在心灵链接中产生了一个真实的疑问：
    “她在发什么呆？”
    ……
    “录取他。”
    凋零之主在她的耳边低语：“录取他！他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要是我来了他已经直博了！”
    “所以你真不该来。”
    爱德华很想把祈祷挂了，但奈何拿着电话的是另一个她自己，她就算再怎么不想听自己的诱惑和胡言乱语，呓语也还是像魔音贯耳一样直往她脑子里钻：
    “我知道阿蒙面试没过让你很遗憾，但他的死正是堆砌出现在的世界的一环。”
    “如果他选择帮助本体，那自然不必说，克来恩在因蒂斯的时候就会被他直接告密给阿蒙，不会再有现在的克来恩；他就算选择无视，也会导致克来恩的外貌长相和身份信息被其他阿蒙获取，半神级别的分身朝着贝克兰德蜂拥而至，足够让克来恩喝一壶，并且让他死在那里。”
    “毕竟阿蒙本体又去不了，来的只有半神的话，查拉图肯定乐于看到两者相争，渔翁得利。”
    “这不是必然的结果，但确实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你不能这样总是突发奇想。”
    “我没有突发奇想。”
    另一个她为自己争辩了一句，她的声音里透露着对自己的能力和权柄的自信：
    “我来了也不会有问题，目前为止除了混沌之子那次还出过什么岔子没有？何况当时罗塞尔·古斯塔夫被堕落母神污染，混沌之子取代当时的罗塞尔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安全放心，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灵性预言？我是见证者，记录者，引导者，我相信我绝对可以和地球神灵打成一片。”
    爱德华懒得回复。
    印象里但凡她感兴趣的事情到最后都没什么好结果，她不缺乏耐心，却缺乏对单一事件和目标持之以恒的态度。这也不奇怪，在可能性之神看来，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条岔路组成的，可能在刚来到地球的时候会坚定一会儿夺回源质的想法，但她只要活动，就会看到前面有无数个选择和岔路，她随便选一个，然后这条路又通向无数个选择——更重要的是，她享受过程而非结果。
    因此，想要从入口对应的出口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要给予人类选择，这可是一个有趣的新命题。你不觉得选择是最大的慈悲吗？”
    “没什么意义。”
    爱德华冷冷地说：“他迟早会忘记自己的初衷，到时候选择就是变成秘偶，命运就是如此。”
    “你不能因为一件事情的结果没有改变就否定他的过程，对了，你提到了命运。”
    凋零之主同样深谙劝说，更何况劝告自己改变思路已经是她习以为常的事情：
    “说起来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克来恩真的能成为他想要成为的那种诡秘之主，那我们好像也没必要继续和她敌对，如果跟她打好关系就能获得源质，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呢？”
    “你——现在说这个太晚了。就算是在进入屏障之前，如果我知道这种事情，我也不会和任何可能成为福生玄黄天尊的人打好关系，也不会通过她们找回我的源质。”
    爱德华嘲讽自己，并且试图狠狠地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可是支柱级别的欺诈者！”
    “如果我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会直接离开太阳系，找个地方呆着，等待源质自动修复。”
    “源质可能回归我的身上，也可能引来强敌，但这也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无所谓。”
    还在星空的时候，对可能性的追逐会指引她在星空中奔跑，寻找。但现在两个途径分离太久，导致她们的象征和单途径本能都被强化，她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越发严重了。
    她现在都敢看立志成为诡秘之主的人的未来了！以后会怎么样根本不敢想！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突发奇想了，必须对自己出重拳才行。
    “我不相信。别废话了，我……”
    在梅迪奇和克来恩眼中，爱德华自从刚才听完了克来恩的发言开始就有些注意力涣散，似乎暂时忽略了他们，正在和别的什么东西进行交流。
    “她干什么呢？”梅迪奇皱了皱眉，悄悄通过心灵链接向克来恩传递信号，“算了，好机会！”
    爱德华的危机预感突然响了起来，只要遇到的危险足够大，对自己的生命威胁越大，预示出来的画面和敌人就越清晰，此刻灵性知觉骤然产生了比较的“危机”的预示——又是那恼人的雷电！
    这里可是鲁恩-弗萨克边境……也是，战神和大地母神一个只是单途径真神，一个不仅是单途径真神，还受到母神的制约，就算雷霆之神把界碑往弗萨克的方向搬一百米，她们估计都不敢吭声。
    战争天使将会用某种方法引来已经停战的雷霆之神。
    她不假思索地中断了另一个还在絮絮叨叨发表见解的自己的祈祷，举起手中凝聚成枪支模样的诅咒载体，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瞄准了梅迪奇！
    “砰”！
    两条途径的诅咒混合在一起，没有子弹飞出，但诅咒刹那间已经到了梅迪奇的面前！
    梅迪奇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她炸开的胸口中没有心脏，上面浮现出一枚银白色，泛着水银的光泽的衔尾蛇。紧接着，她的肉体在诅咒中分崩离析，化作一滩黑红色的不断蠕动的血肉，在克来恩的脚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污秽的血海，直接缠住了他的腿脚，一眨眼将他拉下去一大截！
    克来恩躲在梅迪奇身后，看到眼前的一幕，童孔骤然缩小。
    比眼前的景象更让他慌乱的是，这一次枪口又瞄准他了！
    忽然他感到精神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他心中恍然，忍住被灼烧的痛苦，当即张口大喊一声：
    “列奥德罗！”
    神力的自动回应来得竟然能比神灵的攻击本身还要快一些，他话音还未完全平息，上百道闪电就顿时如同回应召唤般扭曲着交缠着落下，瞬间就覆盖了这片雪原。
    克来恩根本来不及躲避，他狼狈地发现自己也在攻击范围内。
    银白大亮中，爱德华的第二枪没有落到克来恩的身上，不知道打到了哪里。但他被雷击中当场倒地，身体一片焦黑，剧烈抽搐，似乎变成了一块巨型煤炭。
    然后，他的身影飞快溃散，幻景一样消失了。
    克来恩头也不回地窜进了历史迷雾，故技重施地仗着恶魔没有相应的权柄而逃跑！
    刚刚进入历史迷雾，克来恩就看到第四纪的相关历史碎片似乎是受到了牵引一样朝他飘了过来，他没有去理会，直接占卜出贝克兰德的方向，一路狂奔过去。
    外界中，一道闪电噼来，精准地噼中了爱德华持枪的手，将那枪支和她的手一起化为乌有。
    但她并没有露出疼痛的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她盯着看额来恩消失的那个方向，不太愉快地啧了一声。
    “你说得对，我要重新审视命运的事情。”
    “看来，虽然丢掉了源堡，但他还有别的收获。我不准备就这么死了，或者说，我愿意主动寻求一个比较愉快的死法。只要那是我的命运。这可能需要我们的通力合作了，至少要保全一个部分。”
    爱德华自言自语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随后走过去，把界碑拎起来，往弗萨克帝国的方向一丢。
    界碑飞出去几百米后重重地砸进了小腿深的雪和冻土里，歪歪斜斜地插在那里。
    “给你的赔礼。”爱德华说。
    ……
    “我死了半个月，也不知道伯克伦德街160号怎么样了。”
    一阵没头没脑的狂奔之后，克来恩险而又陷地回到了贝克兰德。
    刚一回来，他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带着，然后看向道恩·唐泰斯住所的方向。
    克来恩面露不忍，然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深呼吸了数次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无论是那里因为天花板和二楼凭空消失而无法再租住出去，还是被拉上“查封”，“禁止靠近”的长条，里面的仆人和克来恩几万镑的家产被全部收缴，他都能面不改色。
    紧接着。克来恩呆住了。
    伯克伦德街160号道恩·唐泰斯宅邸正常运行着，工人们正在修补天花板，花园里的园丁和女仆正常地修剪花草，厨房所在的方向的烟囱里冒出鸟鸟炊烟，管家瓦尔特正在组织仆人们干活。
    克来恩甚至还在干活的人群里看到了自己的秘偶丘纳斯和恩尤尼。
    一切都和他离开前没有任何变化！
    就连他的秘偶都在活动！如果不是二楼的屋顶没了，克来恩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臆想。
    他彻底傻住了，呆呆地看了府邸一会儿后，他看到自己的马车由远及近地驶过来，在府邸的门外停下，管家瓦尔特迎上去，向自己的雇主问好。
    克来恩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气：
    “让我看看是谁抢走了我的家产和房子！”
    他仔细看去，只见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完全一致的道恩·唐泰斯，除了气质略有差别，其他的细节完全一模一样。就在克来恩觉得是不是密修会或者是贝克兰德的遗落阿蒙抢走了自己的房产的时候，他勐地看到还有一个人跟着“道恩·唐泰斯”下了马车。
    是个他很熟悉的人，银灰色的头发，个子高高，一副弗萨克人面孔。
    感受到他过于灼热的目光，理查·恩斯特也回过了头，她和克来恩的目光隔着好几条街在空中相撞，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极致的震惊和疑惑。
    “你没死啊？”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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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能直接联系捐赠对象比较让人安心，平台也很好，挺小的（。）
    明天，明天一定在下午一点之前……

 第410章 应验

    748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和老师同流合污的意思。”
    “请放心好了，老师肯定不会为了您几万镑的家产联合我动手骗人的。现在工厂主，种植园主和贵族有许多都依靠自己心中的恶意和深渊连接获得力量，只要她想要，随时可以拥有金钱。”
    “怎么会逝呢？如果早知道是老师在追杀你，我都不会给你的替身加替死的功能。”
    “因为根本没用。”
    “哦，哦，不用加钱，既然都已经装上了那就是大额订单客户福利，请相信我还是有契约和商业道德的，毕竟我曾经在二百年前的商业之都特里尔读过书。”
    “学历……咳，这种伤心的问题就不要谈了。”
    ……
    一轮努力的解释过后，克来恩终于勉强相信不是这对恶魔和囚犯师生二人联手让自己无家可归。
    毕竟理查说得很有道理，真神、恶魔都不缺自己那点钱，克来恩可是见过爱德华·沃恩的特里尔宫廷风格宅邸的，里面的文物摆件估计都能把自己的伯克伦德街160号买下来。
    但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天使了解情况之后过来趁火打劫，毕竟他刚才亲眼看见理查·恩斯特为梅迪奇第二次失去肉体默哀两秒之后立刻就打起了光明大教堂的主意！
    “不要露出那种不信任的表情，这很伤人。”
    理查选择性忽略了克来恩复杂的眼神，笑容和煦又和蔼地询问梅迪奇：“我记得去年红天使殿下跟我预定了三个可以附体的人偶，好像库仓里还剩下一个您没有使用。现在您的肉体又没了，需不需要我把备用身体给您做一下产品升级？如果您有血肉的话还能拥有更专业的服务，不会太贵的。”
    屡次从对方口中听到相当“现代化”的词汇，克来恩一开始还非常不适应，但一想到对方的老师是个旧日遗民，过了一会儿也就习惯了，甚至还有点诡异的亲切。
    克来恩以为梅迪奇会翻个白眼，但梅迪奇并没有。
    她用手指敲着单人沙发的扶手，沉吟了几秒，顺水推舟地说：“成，确实需要。你玫瑰学派的被缚之神不是精神病也给治好了吗，麻烦她给我整点好的，钱我回头让人从教会的支出里扣。”
    “没问题！”
    理查的笑容更加和蔼可亲，她把开始往一边歪倒的“道恩·唐泰斯”扶正，让对方夹起一根雪茄，做出正在和客人聊天的样子，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叮嘱道：
    “二位随便聊，我先离开一会儿。”
    “佣人就在外面待命，想要喝茶可以随时说。”
    她轻车熟路地出门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克来恩沉默了几秒，越发感觉这个家不像自己的了。
    她前脚刚走梅迪奇后脚就开口了：
    “你瞅见没？这两个途径都不是好人，你赶紧成为天使，这样咱们教会还有点威慑力。”
    梅迪奇在心灵链接里诱惑克来恩赶紧晋升序列2。
    克来恩没有反驳“咱们教会”这个词，他在心灵链接里面回答：“我觉得还需要在序列3再待一段时间，稳固自身的灵性，熟悉非凡能力。”
    “有什么好稳固的，晋升了不死就是成功。”
    天生的神话生物对人类的谨慎并不了解，但克来恩都这么说了梅迪奇也不会逼着人家现在立刻回到因蒂斯拿非凡特性晋升：“现在贝克兰德里最安全，你打算去哪里待着，去哪里晋升？对了，‘失落历史回归当前时代’，你的晋升仪式……我记得好像是主打算让你去把东大陆的人带出来？”
    克来恩微微点头：
    “是的。”
    “我现在正在思考这件事情，极光会有从外界通往东大陆的路，如果我能顺利地把幸存者们带出来，我的任务和仪式就完成了，也就拥有了能够晋升序列2的机会……我的魔药该去哪里找？”
    密修会被失控的查拉图洗过一次，那高序列可能当时都直接聚合掉了，天使大概率是跑不了的，也就是说查拉图可能占有一份以上的奇迹师。但她现在还在复活状态，再加上还有复活机会和精神烙印，克来恩总不至于不挑食到连这个都吃，显然这份序列二跟自己没有缘分。
    他觉得自己可能得花一番功夫，但没想到梅迪奇直接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唔，这不是个问题。”
    红天使一开口就让克来恩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按照你们的习惯，宁愿找材料调配魔药都不直接生吃非凡特性，那查拉图肯定不考虑，咱们还是想办法找点比较正常的材料，封印物什么的。”
    “她还没死透，还能复活，精神肯定能让你喝一壶。”
    “同样的，安提哥努斯那家伙的非凡特性你也最好不要打这个主意。先不说她狼还在霍纳奇斯山顶睡大觉，你就算能说服现在的那个黑夜女神，允许她破例从安提哥努斯身上剥离一份非凡特性，你也绝对不能使用——里面的精神的强大和疯狂程度远超你的想象，你一旦使用就会发疯。”
    梅迪奇有意把这些话说给自己听，克来恩一边认真听，一边认真扮演起学者，仔细地记录并且分析这些古代逸闻，争取让自己在进入东大陆之前再努力地消化一些魔药。
    红天使的话让他确认了安提哥努斯家族的先祖果真就是山顶上小镇里那位，拥有唯一性，沉睡千年的天使之王。她在那里沉睡，以至于后世的占卜家们不断被吸引着以各种方式进入隐秘之地，某一位持有“愚者”牌的占卜家也被聚合过去，然后死掉，亵渎之牌就落在她的脚边。
    “现在的那个黑夜女神……”
    克来恩思考了一会儿，以考古学习的心态向梅迪奇提问：
    “我见过‘不眠者’途径的神话生物形态，他们的身体会长出黑色的毛发，长出像是犬科生物一样的肢体。也在隐秘之地的城镇里见到过有着人类的身体，和四条狼爪手臂的女神的凋塑。”
    梅迪奇随意地说道：
    “总之，你见到的那个地方是‘夜之国’，凋像上的女神是安提哥努斯的姐姐，天之母亲。”
    “那可不是你们的女神，哦，现在是了。”
    现在是了？克来恩好奇：“那‘本来的黑夜女神’是？”
    “本来的黑夜女神就是黑夜女神，不过今年发生了一些事情，丧家犬一样的神降容器翻身当主人了。”梅迪奇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因为对方是神灵而表现出半点不该有的尊敬，克来恩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人一只手夹着烟语气轻佻不以为然的样子，“现在的黑夜女神，估计另一个名字你比较熟悉，天之母亲……哦，也不熟悉吗？那就是黑夜教会的神降容器，隐秘之天使‘0-17’。”
    克来恩发现自己的“古代学者”魔药没有被触动，他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些事情以后你会有机会知道的，毕竟你还要去东大陆，秘密和历史都埋藏在那里。”
    梅迪奇没有在真假黑夜女神这个话题上过多地停留，考虑到克来恩的途径和安提哥努斯，她选择性地介绍了一些已经遗落的第四纪历史：
    “‘夜之国’信仰这对姐弟俩，她们很有意思，让活人居住在山脚，死后就变成秘偶来到山顶生活。安提哥努斯在山顶构筑出一个秘偶的城市，我隐约记得这和高序列的某个晋升仪式有关系。”
    和占卜家高序列的某个晋升仪式有关系？
    一个秘偶城镇……安提哥努斯沉睡时已经是序列一，那么这个秘偶城镇要么是晋升序列一，要么是晋升成为“愚者”的要素……克来恩赶紧把这个情报记下。梅迪奇说得每一个东西都让他的古代学者魔药的消化进度上涨，还能从中获得今生的情报，他越发感受到家的温暖。
    思考了片刻之后，梅迪奇用克来恩的身体摸摸下巴，一边回忆着接手教会之后和其他教会互通的“0级封印物”的情报一边思索着说道：
    “除了查拉图和安提哥努斯的，咱们能下手的第三份‘奇迹师’非凡特性与一个来历神秘的特性结合，成为了封印物‘0-05’，这玩意又叫‘许愿神灯’，从来没有被任何教会得到过，前不久在拜朗被发现，作为宫廷文物之一被当地的军阀收藏，现在已经被运送到了鲁恩……曾经有真神试图摧毁这件物品，让特性分离，各自重聚，结果未能成功。”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克来恩确实被惊到了：“真神无法摧毁一件0级封印物？那它难道是……”是双途径乃至真神之上的那个位置创造的特殊物品吗？
    “打住！不要再想了，你小子的思维真的是太灵敏了，想的都是你这个序列不该操心的问题，只要我一把心灵链接撤掉，不跟你分享我的位格，你就该原地暴毙了。”
    梅迪奇呵呵了两声，也不知道是调侃还是夸奖，总之她很快地回到了正题上。
    “同时，更有意思的是，接触过这‘许愿神灯’的人好像都死了，就连持有此物的乔治三世，目前也因为各种原因仪式失败，被困在陵寝之中无法复活。”
    “除此之外嘛……第四和第五份‘奇迹师’非凡特性分别以‘0’级封印物的形式存在于曾经的‘永恒烈阳’教会和现在的‘雷霆与真理之神’教会，一个代号‘0-13’，第三纪时候还是属于我们的，你一听名字就知道——它叫做‘最后的盛宴’。”
    “这东西就在库房里待着，我检查过。怎么说呢，从神秘学联系上来说包含了不少不好、负面堕落的东西，而且跟主的联系过于密切，而主现在已经……你懂我意思？你可以用，但最好别。”
    克来恩点头。
    “除此之外，章鱼脑袋那边那个‘0-32’是‘四皇之战’的产物，叫‘永不落幕的剧场’。”
    章鱼脑袋。克来恩默默地忍住了吐槽的想法。
    “第六份‘奇迹师’非凡特性也许在神弃之地，我记得‘乌暗魔狼’科塔尔在第三纪的时候还挺活跃，那时候主很强势，她主动服软并且称自己的立场为中立，偶尔还实现一些自己路过的城邦的愿望，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灾变后科塔尔就完全失去了踪迹，不过，根据圣言的汇报，东大陆的黑暗中存在着不少的秘偶城市……呵呵。”
    梅迪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克来恩听出了梅迪奇语气中的复杂和不满，但同时他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
    ——这位“奇迹师”魔狼科塔尔也在创造秘偶城市！
    凭借自己一直以来的敏锐度，克来恩隐约意识到，既然对方是序列2，那也就是说，秘偶城市很有可能就是序列二晋升序列一的仪式，而且是仪式主体。
    至于细节要求，以后可以再去慢慢找。
    这么快就找到了下一个序列的晋升仪式的重要线索的克来恩怦然心动，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起“愚者”的仪式。
    梅迪奇说的话他都听得很专注，仔细思考了片刻道：
    “您是说‘诡秘侍者’满额的情况下，‘诡秘侍者’只能有三位，‘奇迹师’只能有六位，而现在，序列1的‘诡秘侍者’只有查拉图和安提哥努斯家族的先祖，似乎并不满额。”
    梅迪奇微微一笑道：
    “确实，‘诡秘侍者’应该有三个。”
    “但在第二纪，在最早的‘占卜家’途径真神古狼弗雷格拉还存活的年代，第三份‘诡秘侍者’非凡特性就形同失踪，没有哪位存在知晓它的下落，它对应的那份‘奇迹师’非凡特性同样不知所踪。也许已经与它结合，并且足够聪明，找到了足够隐蔽的办法，藏好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
    克来恩正要在说什么，忽然听到客厅后面传来脚步声，似乎是处理完了什么事情的理查·恩斯特又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她们：
    “聊完了吗？”
    克来恩没说话，理查便对梅迪奇说道：“聊完了的话，可能您还需要和我去一趟南大陆。我和神说过了，神打算根据你的灵性来做具体调整——说得简单点就是量灵定制，最契合的。”
    “还要去南大陆？”
    这不是往恶魔嘴里送吗？克来恩和梅迪奇的表情一起扭曲起来。
    “……多花点钱没关系，要不你们被缚之神自己来因蒂斯。”梅迪奇语气复杂表情也复杂，不想和爱德华·沃恩再见面的想法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和克来恩的心情达到了高度一致。
    “这——估计不行，我们都有精神病，我们的精神稳定程度您也清楚，神到了北大陆恐怕会忍不住。”理查遗憾地摇了摇头，“可能您确实得跟我走一趟，我觉得您不用太担心，我不会……”
    “……稍等。”
    理查突然停顿一下，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圆镜：
    “有人找我，接个祈祷。”
    克来恩再次差点没绷住。
    只见圆形镜面像是手机屏幕一样亮了起来，逐渐出现了人影，宛如非凡视频电话。
    但在看清楚电话那一边的人的长相之后，克来恩强行让自己保持住了面部表情。
    ……
    贝克兰德，皇后区，霍尔伯爵家的豪华别墅内，
    经过两天的混乱，和足足一星期的加强保护的禁足，奥黛丽的生活终于恢复了一些平静，这让她对乔治三世遇刺一事感到更加心情复杂，无可奈何。
    “他们又来了。”
    穿着纯黑衣裙的奥黛丽无声地从自己的房间走出，立在二楼栏杆后，安静地注视着下方。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表现的方式太过震撼，她虽然从“世界”格尔曼·斯帕罗那里得到过一定的提醒，但此时也依旧有一种不够真实，特别虚幻的感觉。
    她仿佛脱离了现实，正在观看一场戏剧表演：
    军情九处的人在这半个月内频繁地来自己家中拜访，象征性地询问一些霍尔伯爵将大额存款和部分收藏品、房地产往因蒂斯的国家银行转移的事情。
    母亲和自己是没有资格介入这种事情的，因为她们平时也从不过问公司和产业的事情。而自己的父亲霍尔伯爵和哥哥希伯特勋爵此刻正站在下面和军情九处据理力争，去除各种收据和盖有公章和合同，证明这确实只是商业合作行为，军情九处是在侵犯个人权益，甚至污蔑一位名声很好的伯爵。
    奥黛丽知道这只是军情九处在施压，她相信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乃至军情九处的人自己都知道。
    但这样没什么意义的行为还是持续了半个月。
    “这样看来，希伯特是不可能顺利前往因蒂斯了。”
    “伯爵的长子，堂堂勋爵，不可能偷渡，忍受不了偷渡，但也不可能渡过海关。”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父亲还想要和之前一样给霍尔家族两头下注，保住根基，那么最后的办法或许就是让我以订婚为理由带着部分家产前往因蒂斯……”
    她很聪明，或者说贵族家的女儿都应该有这样的敏锐度，家族把你衣食无忧地养大到成年，总不可能一点报酬都不收取。奥黛丽知道自己已经快要19岁了，也是她近日总是愁眉不展的原因。
    奥黛丽看了一会儿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这样的事情她参与不了，更没有参与的资格。
    关上房门，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而紧随其后而来的更大的打击是“愚者”先生的突然消失，“不要祈祷，不要回应”这几个字宛如巨石般压在奥黛丽的心里，让她沉甸甸地喘不过气——几乎是神灵的乔治三世被阻止，被镇压了，那显然还没有恢复到神灵级别的力量的“愚者”先生付出了什么呢？奥黛丽不敢细想。
    不过其他事情还要做。
    她只是看了一眼苏茜，这位金毛大狗就立刻走出房间，顺腿关门，蹲在了外面。
    多亏了自己在南大陆的兼职活动，去和病人们交谈还能让她短暂地从家庭和政治斗争中脱离出来。
    不然，被禁足在家里半个月，还每天被迫思考那些政治上的事情，奥黛丽肯定早就忍不住想要出去透透气了。不可能还和现在一样体贴乖巧地待在家里，连自己的花园都不去。
    奥黛丽熟稔地坐了下来，摆出祈祷的姿势，用古赫密斯语低声诵念道：
    “不熄燃烧的薪火……”
    她念完理查的赫密斯语尊名，伸手一抹镜子，水波纹中出现了一个北大陆风格的豪华宅邸。
    奥黛丽正打算和理查打招呼，忽然，她的视线注意到了后方，注意到了沙发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对方现在的穿着和往日不同，气质和平时大相径庭，但奥黛丽分明看见沙发上一边坐着“理查·恩斯特”先生，一边坐着自己的熟人“世界”格尔曼·斯帕罗！
    而稍远一些的地方，坐着一个“道恩·唐泰斯”，对方看起来目光呆滞，神情木讷，没有什么活人的气息。一动不动地坐在单人的沙发上，还有些吓人。
    奥黛丽的视线在这两人之间来回转移，忽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现在是‘道恩·唐泰斯’这个身份的交接场景？”
    “我就说为什么这几天的道恩先生总是有些呆滞，原来那不是人，而是一个，人偶……”
    tbc
    ——————
    克来恩：行。

 第411章 已经有一个小时不见了

    749
    奥黛丽看着镜子上的画面，若有所悟，同时产生了一丝小小的窃喜。
    “在塔罗会里，估计我是第一个知道第二位‘道恩·唐泰斯’的其他使用者的身份的人……”
    “不过，一开始我想要联络节制天使殿下的时候，‘愚者’先生还有些担忧，节制天使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愚者’先生合作，并且成为‘道恩·唐泰斯’的扮演者之一的呢？”
    “唔，仔细想想，好像最开始扮演‘道恩·唐泰斯’的‘世界’先生在这个身份的时候和其他人提到过，自己在南大陆打拼了许久，卷入了很多危险中，但也顺利地通过冒险获得了高额的回报。南大陆就是玫瑰学派地盘，难道这个身份信息就是在暗示他和玫瑰学派，和‘节制天使’有些合作？”
    “甚至，是为某天‘节制天使’的出现做铺垫？”
    奥黛丽越想越觉得逻辑通顺，仿佛触摸到了不可揣测的“愚者”先生的深邃的想法的一角。
    “仔细想想，理查·恩斯特殿下扮演‘道恩·唐泰斯’好像已经有一周以上，不，应该是差不多两星期，两星期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世界’先生离开呢……对！是‘愚者’先生默许自己的卷者阻止乔治三世的成神仪式，乔治三世当场身亡，‘愚者’先生肯定也受到了一些损伤，所以‘世界’先生不得不离开贝克兰德，委托节制天使前来暂代道恩·唐泰斯的身份，躲过筛查和试探……”
    “‘愚者’先生断开和我们的联系，让我们不要祈祷，肯定也是在保护我们。”
    “这么说来，她们的合作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世界’先生的离开也是有预谋的。”
    “原来是这样。”
    奥黛丽恍然大悟。
    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渐渐放了下来。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她的心中又出现了那熟悉的抽离感，就像看见未来的历史书上会描述的内容正在现实世界一幕幕上演。
    “半个月过去，筛查力度逐渐减小，所以‘世界’先生又回到了贝克兰德，准备来交接了么？”
    作为一名资深的，能观察细微表情和肢体动作的“观众”，通过对在场人物的行动分析来读取没有说出口的真相当然是奥黛丽的强项。她一边观察，一边确信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都是正确的。
    克来恩并不知道奥黛丽如何在看到他格尔曼·斯帕罗的脸的半分钟后，就得出了一个过程错了一半结局倒是对了不少的答桉。如果他知道，他会很欣慰于自己的聚会成员的想象力，奥黛丽的想象力只比阿尔杰略逊一筹，他正愁以后见到了其他塔罗会成员没办法解释现在的情况呢。
    “半个月过去，乔治三世死亡的余波也渐渐平息下来，教皇陛下迦德二世名义上暂代皇冠，但还并没有直接介入政治，只是在利用雷霆之神的威严来维持国家的稳定……”
    “……不过，教权的加强也是迟早的事情。”
    想到雷霆之神的教义，和影响力逐渐下滑的黑夜教会，奥黛丽不由地为自己的未来揪心起来。
    “目前还在宣扬知识，鼓励学习，信仰雷霆之神的妇女也可以接受家庭教育了，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不知道以后的世界会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中断了自己的思绪。
    奥黛丽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清楚，更不要说国家和其他女性以后的生活了，她朝着镜中面目冷峻严肃的格尔曼·斯帕罗问好示意，想到节制天使也与“愚者”先生有合作之后，她的心情轻松不少：
    “恩斯特殿下，今天也拜托您将我送到工作地点了。”
    ……
    克来恩竖起了耳朵：“工作？”
    克来恩看着小圆镜后面的奥黛丽，巴掌大的小镜子只能显示到腰部左右，他观察着奥黛丽的打扮——简朴却用料不凡的居家服，搭配的各类简单饰品和胸针，手套，盘得很精致的头发再加上发饰。虽然看起来有些普通，但从规格上来说完全是换一件衣服就可以直接出门，并且和其他贵族一起享用下午茶、举行沙龙的样子，克来恩一时没有想出来这和工作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基金会的工作？
    因为乔治三世遇刺，“正义”小姐现在不方便出门？那凭借她的能力也不需要天使来接送啊。
    “没问题，对了，奥黛丽小姐，你已经工作多久了？是不是已经有一个月了？”
    理查拿着镜子站着，她看出奥黛丽看到克来恩的时候表情略有变化，怀疑两人认识，便毫不避讳地问道：
    “感谢您这一个月对我们的成员做出的帮助，请问您需要多少薪水？”
    ……奥黛丽之前不是说就是跟那里接触一下吗？怎么变成直接给玫瑰学派打工了？除此之外，玫瑰学派的下属机构薪水按月付？不，他们还真的发薪水？克来恩的既视感更强了。
    “不，不需要，请将这笔钱节省下来。”
    奥黛丽欣然拒绝了理查的提议，伯爵家的小姐当然不会对一个月才一两镑的薪水感兴趣。
    当然，克来恩莫名感觉理查·恩斯特好像心情舒畅了一些似的，这再一次让克来恩大为震撼，他真没想到会有天使对这样的小钱也斤斤计较。
    “我记得卡嘉很需要钱上学，家里还有残疾的家人需要赡养，请把我的薪水以后都拿来供应她家的生活和学费，不够的部分我可以继续补贴，麻烦您了。”
    她报出一个名字，请求把自己的薪水当做生活费发放给这一户人家当做补贴，听上去很是熟悉。
    “当然没有问题。”
    理查一口答应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沙发上等待的克来恩（梅迪奇），转头对奥黛丽说道：
    “不过可能需要你继续在镜子前面稍微等一会儿，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
    奥黛丽乖巧地点头答应：“好的。”
    镜子上的人像渐渐消失，理查将小圆镜塞回口袋里，朝克来恩他们挥了挥手：“你们作出决定了吗？梅迪奇先生，你肯定是要跟我去一趟南大陆的，除非您希望神来到北大路之后陷入放纵状态。”
    梅迪奇思考了一会儿，刚要说话，克来恩却先开口。
    “打搅一下。”
    克来恩神色严肃地问：“请问刚才那位女士在玫瑰学派从事什么样的兼职活动？”
    “奥黛丽·霍尔小姐在本学派担任重要工作，对我派的成员和我国的人民进行一定的心理疏导。”理查也很严肃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像她的序列一样——‘心理医生’。我很感谢她的帮助。”
    “她是用什么方式在南大陆兼职的？”克来恩依然没有放松。
    “奥黛丽·霍尔小姐属于北大陆人才引进，所以，为了她能够更加舒适、更加高效地工作，我在南大陆为她准备了一个简易的降临容器，必要的时候只要把她的灵体带到南大陆，该容器即便是被序列二攻击也不会彻底毁坏，只要毁坏，灵体会自动触发遣返的反向召唤仪式，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理查似乎对员工福利待遇很是自信，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
    “除此之外，我还安排了圣者保护，每天上班时间两小时左右，到点按时下班，月薪2镑左右，根据治疗人数和治疗效果往上加。”
    “……玫瑰学派还看绩效？”克来恩脱口而出。
    “……当然看。”理查很自然地回答。
    “我们那儿的精神病太多了，满地的精神病里抠不出几个正常人。要不是现在心理炼金会的底层成员四分五裂不好找，对南大陆来说也不可信任，我甚至想让奥黛丽想办法拉点人过来。”
    “奥黛丽连心理炼金会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克来恩简直不敢相信，他开始思考囚犯途径是否存在记忆读取和逼供类似的能力，但是奥黛丽的表现太过自然而且亲切，如果不是自己刚被理查·恩斯特狠狠地敲了一笔，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理查笑了一声。
    “心理炼金会的那个首领都栽了，少了那位近乎神灵的还不可直呼其名的家伙，还有那位最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离开，剩下的那个我老是记不住名字的圣者根本掌控不了这么大，这么深的组织。”
    “一部分人跟着赫密斯先生走了，去因蒂斯给造物主教会打工。”
    赫密斯在之前特里尔遇袭的时候还给蒸汽教会提供了不少帮助，在大海啸之后也积极使用各种非凡能力救人，修复城市，现在还在积极开展和隐匿贤者的教会的合作项目。
    这位从第二纪、第三纪就开始渴求光明和知识的老先生，试图得到更多有用的知识，推进建设。
    “这条途径本来就是属于主的，不改信还想去哪？”
    梅迪奇掏了掏耳朵，不置可否。
    克来恩被掏得寒毛直竖。
    “没在特里尔见到赫密斯先生真是遗憾，我很想和这位人类的提灯者聊一聊。”
    梅迪奇张口就说：“说不定不是你没见到，而是她不想让你见到，观众平时哪儿有个人影？”
    理查笑了笑：“有道理。”
    “心理炼金会一部分人开始隐姓埋名，想办法用非凡能力给自己找条好路。中低序列的成员很好下手，只不过他们大部分都是北大陆人。我很想把他们抓起来回收一部分，让我们多一批心理医生，但这个速成不了……拔苗助长的心理医生在我们那个大环境里只会跟着发疯，根本救不了人。”
    “所以嘛——奥黛丽是个例外，她确实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在我们的医院里帮了很多人。”
    梅迪奇摆了摆手。
    “好了，别说了，我跟你走一趟南大陆。”
    克来恩一惊：“您？”
    只见她用克来恩的左手拍了拍克来恩的右边肩膀，接着指着那个“道恩·唐泰斯”，用一副已经没什么所谓的语气说道：“小子，把你的这个容器借给我，我用它跟这家伙去南大陆。”
    “你就留在鲁恩，这里安全，你在章鱼脑袋的眼皮子底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克来恩赶紧劝阻：
    “可是，我那个容器里有我留下的‘灵之虫’，还有我的血肉和骨头，是一件属于‘占卜家’途径的封印物，恐怕是不能高序列猎人能使用的！”
    “那你难道能现在找个猎人途径或者死神途径的非凡物品给我吗？”
    梅迪奇翻了个白眼：“我的灵体受损了，差不多回归一开始那种恶灵状态了，最好不要没有任何寄托物品地直接活动。现在需要一个容器，你的替身再怎么坏我也得试试看。”
    克来恩犹豫了一会儿，又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试探着问道：
    “红天使殿下，您救了我，你的躯体也是因为我才损坏的，要不，我带着您去一趟南大陆？”
    “你疯了？你不怕刚出灵界就遇到那家伙？”
    梅迪奇一手把克来恩按住，然后直接从他的身体里走了出来，悠哉悠哉地出现在了客厅里。她的灵体看上去比平时稍微暗澹一些，但是并没有出现伤痕，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你呆这儿。”
    理查侧开身子，红天使径直朝着“道恩·唐泰斯”走了过去，费了一番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这个途经不相容的容器，他们的契合度不太好，走起来的时候还会出现两个人的重影。
    梅迪奇没再说什么，克来恩也没再说什么，理查招呼了一声，直接带着这个走得歪歪扭扭的容器和红天使进入了灵界通道，直接从克来恩的眼前消失。
    克来恩左右看了看，寻思变成了道恩·唐泰斯的样子，变出对方今天穿着的衣服，缓缓地依靠在了沙发上，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以后的事情。
    ……
    梅迪奇和理查穿过了灵界通道，刚一落地，梅迪奇就勐地转过头，看向了背靠着墙壁站在那里的人。
    爱德华歪着头看了梅迪奇一眼，神色如常地打了个招呼：
    “克来恩没来，很谨慎嘛。”
    梅迪奇的表情变得微妙而复杂，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理查，后者自知自己的信誉好像因为老师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跌落到了谷底，她立刻摊开手臂，很是诚恳举起到头顶：
    “好，虽然你看起来不相信，但真不是我告密的，我绝对没有出卖商业合作伙伴的习惯！”
    “至于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绝对不是我的手笔。毕竟——毕竟她现在是玫瑰学派的实际领导者，她出现在哪里我也不可能知道，对不对？”
    tbc
    ——————
    家里又吵架喽，能写出来就是成功。

 第412章 交流消息蓥

    750
    见梅迪奇用一种“我信你就有鬼了”的表情看着自己，理查叹了口气，只恨自己信誉度不够，于是她干脆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
    “您怎么又有空来了？”
    爱德华看了看理查又看了看梅迪奇，会心一笑，随手挑拨：“不是你通知我他们会来的吗？”
    “您又跟我玩笑，您的预知比我强多了。”理查从善如流地忽略了这句话，随后开始左顾右盼，“那既然您来了要不要参与一下这位红天使殿下的订单？哎呀当然了我是不会给您劳务费的。”
    “给劳务费也免谈，我相信梅迪奇也不会信任被我调整过的容器的。”爱德华不理会理查的又想不劳而获的废话，“我已经有一小时没看到克来恩了，一想到这小鬼可能带着福生玄黄天尊的命运在这个世界上乱跑，我就觉得心情不安呢……不过，我也没想到阿蒙真的能只把源堡盗走。”
    “您又在说我听不懂的东西。”
    “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先告辞了，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呢，走，红天使殿下……？”
    理查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毫无关系，于是随意告了别准备转身离去。
    她暗示梅迪奇和自己一起离开，却没想到对方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甚至主动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蒙？阿蒙偷走了源堡？你是这么说的吗？”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盯着爱德华的眼睛，一点情绪也没有：“哦，我只是确认一下情报而已，不是在向你询问——这个问题的代价是什么？”
    “不需要代价，因为你大概很快就会知道……克来恩身上的源堡消失了，如果不是给了其他高序列，还能是去了哪里？他可没有能力从自己身上把这东西的重量剥离走。”
    爱德华摊了摊手，面带笑容：
    “能做到这点的除了阿蒙还有谁？你该不会认为是帕列斯·索罗亚斯德？”
    “不，我只是确定了一件事情。”
    梅迪奇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了一些，她还记得在“阿蒙”的祈祷画面中出现的奇怪的灰色雾气，和跟阿蒙往日的行为比起来略显奇怪的举止。她本来就有所猜测，现在不过是确定了下来——阿蒙得到了源堡，在自己的选择，本能，或者其他影响下，开始潜移默化地扮演另外两条途径的形象。
    “呵，这倒算是实现了主曾经的一个愿望。”梅迪奇想起主活着的时候的日子，回忆起第三纪时还算纯良的“恶作剧之神”，自嘲地笑了笑，“这算什么末日来临时的光啊……真是物是人非。”
    “要说说第三纪的事情吗？”爱德华说，“我很好奇。”
    “同时，我也很……一点也……不，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克来恩的未来。”爱德华好像做了一番努力才说出这句话来，“不是指他的仪式，我想想，想要让失落的历史回归当前时代，他能选的只有两个，一是重建夜之国，正好雷霆之神和黑夜女神还算支持他，第二个就是神弃之地，我觉得他会去神弃之地，因为重现夜之国会引起安提哥努斯的本能反应，仪式上可能直接让指向歪斜。”
    梅迪奇诧异地看着她，忽然嗤笑了一声。
    “你现在说这个？太晚了？”
    爱德华微笑：“如果你说的是死亡的话，作为外神，我有一点不同的看法。”
    理查围观了一会儿她们的对话，深感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为了不耽误工作，她从灵界里拖来了巴兰卡，嘱咐她等会儿这两人聊完了，记得把梅迪奇带到被缚之神那里去。
    被从灵界里拖出来的巴兰卡大惊失色，面目扭曲，畏惧爱德华已久，更甚于被缚之神。她表达了强烈的抗议，但终究还是没有在腕力上胜过高自己一个序列的理查，被丢进了现实世界。
    巴兰卡远离序列一，紧紧地贴着墙站着，呼吸都直接停止了，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偶。
    理查回到了自己的小办公室，拿起摆放在橱柜上橘红色头发，蓝色眼睛，脸上还有小雀斑的“来蒂·奥尔”布娃娃，熟门熟路地把奥黛丽召唤了过来。
    奥黛丽站稳后，理查道了个歉：“抱歉，让你久等了，我这边的客人稍微有些多话。”
    “不，没有关系，请您别放在心上。”奥黛丽回到了熟悉的成年人身高，她踩踩自己的小靴子，眼睛转了转，“理查先生，请问您接受献祭吗？我想要给病人和孩子们准备一些点心。”
    “当然没问题。”
    理查不可能拒绝任何善意行为，她带着奥黛丽从办公室离开，喊来已经等着上班的陶菲克。不需要她在多说什么，陶菲克就很亲切地和奥黛丽打了个招呼，准备带着这位晚辈前往医院。
    理查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他，问道：
    “你的‘木偶’魔药消化得怎么样了？”
    走出几步的陶菲克转过身来，恭敬认真地说道：“在神和大家的帮助下，已经快要消化完了。”
    “嗯。很好，你继续努力。”
    理查思索片刻，重新露出笑容：
    “医院的大家都很喜欢来蒂，你也要好好工作，作为这方面的负责人，可别被比下去了。”
    陶菲克怔了怔，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麻袋一样从头遮到脚的高地风格黑色宽松长袍，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狰狞吓人的黑底红纹木头面具，苦笑了一声：
    “首领，不要给打趣我了。”
    “来蒂小姐很出色，很努力，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优秀的心理医生，我是比不过她的。”
    ……
    “好久不见，x，最近过得好吗？”
    布置完了仪式，并且顺利得到回应之后，克来恩手中的笔刷刷动了起来，写下一行不属于他的娟秀华丽字迹。虽然是鲁恩语单词，但是其中连贯的笔触和上扬的弧线，都是因蒂斯花体字的风格。
    在梅迪奇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克来恩准备赶紧联络极光会。
    不过，从鲁恩的贝克兰德到因蒂斯的特里尔，这个距离怎么都已经超过“蔷薇主教”的血肉联络范围了，于是克来恩选择了另一个方案——备用方案，联系另一个人。
    他记得d女士，那位得到重用的极光会成员，在造物主吞并太阳的时候晋升半神的侯爵的女儿。
    因为在大海啸中疏散群众，呼吁众人拯救孩童，表现出色，获得了使用一件1级封印物的机会。虽然平时不常用，使用的时候还需要简单报备一下，但也可以几乎没有负面效果地带在身边。
    当然了，1级封印物的响应范围也没有那么远，所以幽暗圣者为克来恩这个“造物主教会驻贝克兰德地下组织领袖x先生”争取到的联络特别方式是——“罗塞尔附体信息传递术”。
    凭借那件封印物，d女士的“附体信息传递术”是超级无敌加强版，在贝克兰德也能接到微弱信号。
    看到这个问题，克来恩简直哭笑不得。
    被这么一问，克来恩真的起了点倾诉欲望，他突然很想写“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非常不好，简直就是特别糟糕”——“亲爱的d女士，在我从光明大教堂完成序列3的晋升离开之后，我先是谋划了一次对本国国王的谋杀，却在之前就险些被本途径的序列一老牌强者当街杀死。她的名字你或许知道，叫做查拉图，是密修会的首领，然后我拼尽全力从查拉图手中逃脱，没过多久又被那位恶魔途径的真神追杀，并且货真价实地死了一次，在用仪式联络你之前，我刚刚复活一个小时左右”——但克来恩没有写，他把这些话在自己的肚子里滚了两遍，最后苦笑着用板正的鲁恩语回答：
    “还不错，女士，感谢你的关心。”
    d女士没有让他等待超过十秒，几乎是在他写完这句话，手中的黑色钢笔就再次动了起来。
    “那么，联系我有什么事情？”
    深蓝色的钢笔刷刷地从笔尖划出一行整齐美观，并且没有语法错误的鲁恩语句子：
    “是你的据点需要一些帮助，还是你以个人的身份要向教会申请非凡物品或者其他物资？请你尽管开口，x，你是主的卷者，我们可以信任的同胞，在教会里拥有仅次于天使的权限。”
    克来恩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他本来打算使用“罗塞尔托梦术”，但是又又又在冒出这个想法之后才想起来源堡没了，不能用这些方式取巧，只好老老实实地举行了仪式，把d女士的精神意志“请”了过来。
    “是这样的，女士……”
    克来恩开始书写早就已经构思好了的内容，在这张微黄、有着厚度的信纸上写上第二种字迹：
    “我得到神谕，要去往东大陆，带领那里的幸存者离开。”
    他写完一句话，正在思考，d女士却显然以为他就要说这么多，用一种很惊讶的语气反问到：
    “您是说，那些位于‘圣所’的‘选民’吗？”
    “听说那些选民是在邪恶的六神占据北大陆时，前往神秘的东大陆开辟净土的虔诚选民，有天使为他们引路。圣典的神话上说，那里的天空已经不再会亮起，太阳落下，等待回归的时刻。但生活在那里的主的选民们依然没有放弃信仰，他们依然虔诚而坚定，等待着重新回到阳光下的那一天。”
    克来恩看完对方写完的这段话，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不过，我忘记了极光会对东大陆和东大陆人民的称呼，我没看过真实造物主的教义，现在也没有看过造物主教会的新圣典，我这个圣者当得确实有些不合格……想了想，克来恩提笔书写：
    “是的，他们度过了一段很久，很久的黑暗时期。”
    “天上没有太阳，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天空中只有永不停息的闪电，黑暗中充斥着怪物，不可理解的恐怖，无数城镇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消亡。不能落入黑暗的环境里，如果没有灯光，你就会消失，再也无迹可寻。”
    “没有干净的食物和水，毒素和异变一代一代地积累下来，孩子们变成怪物。”
    克来恩所书写的寥寥数语已经足够震撼绝望，是神弃之地数千年来的剪影，让远在特里尔的d女士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在她的想象中，失去了太阳的天空也不过就是永恒的夜晚，依然会有星光闪烁，红月照耀，人们会以另一种方式坚强地生活下去——附身传递信息文字以外的东西，他们无法看到彼此的表情，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两声叹息。
    其实还有很多可以写的，“背叛之宴”，“大灾变”，覆灭的东大陆第三纪人类文明……
    这些内容都将随着他这位“古代学者”的考古和离开逐渐回到世人眼中，白银城、月城和其他东大陆的幸存者们就是活的历史书，他们必定会和造物主教会接触，叙说这黑暗的千年的历史。
    到时候，圣典会书写这些内容吗？
    这些和“神爱世人”无关的内容……
    是会正常地叙述，还是只保留造物主被背叛的部分？
    克来恩没有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他笔锋一转，结束了简单却震撼人心的描述：
    “不过，在永恒烈阳死后，东大陆的太阳也已经升起。那里的人们已经回到了阳光下，得到了相对健康安全的生存环境，新生的孩子们从一睁眼就能够看到阳光。”
    “我得到的指引是，东大陆已经与世隔绝太久，我要前往那里，打开东大陆的大门，带着那里的人离开，回到‘我们的世界’里。”
    “为什么？”
    d女士的语气有些惊讶：
    “那里是圣所，神国所在之地，选民远离纷争的净土，为什么要带着他们来到我们这边来？”
    “我们这里充斥着战争，苦难和悲伤，神灵之间的摩擦随时会毁掉我们，x，这是主的旨意？”
    如果这句话让安然驻守东大陆养老的圣言天使看到，圣言天使肯定会赞叹晚辈分得清谁好谁坏，但克来恩可没有这种信仰加持过的滤镜，他对东大陆的情况并不看好。
    可能东大陆人会觉得有了太阳，有了干净的空气和水源，有了正常的食物（蘑孤，植物肉），还能得到“愚者”的回应，消除自身的异变，已经是过上了天堂般的日子，但克来恩依然觉得这样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虽然外面的世界也并不美好，从社会情况来看甚至比不上团结一心、几乎没有离心和纷争的白银城一根头发，但神弃之地的人们依然应该出来，来看广袤的大海，看茂密的远古森林，看壮观的船队，看到耸立的建筑和繁华的城镇，吃到真正美味且有营养的食物，最好再赶紧忘了丰饶天使……
    克来恩花了两秒钟把弗兰克爽朗的笑容暂时从脑海中赶出去。
    除此之外，他还要尽快和月城的人重新建立联系，神弃之地的人们已经体会过被神灵抛弃的感觉，现在如果“愚者”也长时间不再回应，他们的信仰将会再次崩塌——克来恩必须要去一趟神弃之地，以“愚者”的神使的身份前往，帮助他们，带去新的许诺和希望，不让他们因绝望而疯狂。
    “是的，这是神的指引。”克来恩有点抗拒称呼现在的造物主为主，于是以神代称。
    d女士并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细节，x先生能被选为神卷者，虔诚必然是第一要素，她回答：
    “好的，赞美主。”
    “赞美今在，昔在，永在的主，全能的神。既然这样，我也会竭力为你提供帮助，x先生，你需要什么？‘黑之圣者’阁下已经结束了苦修，愿意再一次去朝圣，他或许可以和你结伴同行。”
    “黑之圣者”？那个人格分裂的，哦，已经治好了，“黑之圣者”利奥马斯特现在应该是远古太阳神的虔诚信徒？要是让他发现我去东大陆的目的是带着远古太阳神的“选民”改姓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愚者”，会不会当场勃然大怒和我大打出手，不不不……克来恩眼睛一瞪，赶紧写道：
    “不，这是独属于我的任务。”
    d女士欣然理解：
    “我明白了，那么在您归来之前，我不会将这件事情告知他人。看来，主希望您能单独完成一个神迹，一个奇迹。您的壮举必然是未来圣典的一个新篇章，我这是见证了历史的瞬间啊。”
    一个新的圣典篇章……
    克来恩也被她说得略微心情激动，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笔下也变得轻快起来：
    “但我需要‘黑之圣者’阁下的经验帮助。”
    “女士，请帮我联系利奥马斯特阁下，给我一个直接交流的机会。我需要他的手札，也需要他告知我那条进入东大陆的路上，到底有哪些可以避免的危险。”
    “如果以后，我的经历也会被编入圣典的一部分的话……”
    他联想到了什么，仿佛看到无数年前的古老历史，即将在不远的将来重演。
    “……就叫《出东大陆记》好了。”
    tbc
    ——————
    请看作家说。

 第413章 迫在眉睫

    751
    “《出东大陆记》？是个很有深意的名字。”
    尹蕾娜的面前同样摆着一张纸，上面是克来恩和她的对话内容，和克来恩手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因此，罗塞尔大帝又曾经将这个信息传递仪式魔法称为“非凡传真机魔法”。
    “我将不日行动，前往东大陆。”
    她的手臂自行运动起来，写下了一行属于克来恩·莫雷蒂的鲁恩语句子。
    “没有问题，x先生，你拥有足够的权限，需要申请调用船只，还是拥有传送能力的封印物？”
    “我暂时不会前往特里尔，可以自行前往海上，前往教会持有的那条隐秘路线。同时，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需要封印物，因为东大陆的灵界不与外界交互，传送是行不通的。”
    这样……尹蕾娜十分诧异，她觉得极光会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东大陆的组织了。
    根据极光会曾经和现在的圣典，东大陆埋藏着众神背叛造物主的往事，毫无疑问是重大的黑历史和不堪回首的过往，足以解释为什么其他教会和组织都对东大陆的研究兴趣寥寥。而在其他的正神教会还在做做样子，停留在“根据神话传说寻找方位”的步骤的时候，极光会已经快人亿步地无数次派出朝圣的队伍前往圣所，并且在神战废墟之海的深处开辟了一条真的能够进入东大陆的路线。
    而x先生又对东大陆有着更多的了解，这十多分钟的交流里已经传达来了相当多的信息，这些信息有一些是极光会的记载里也不知道的，“黑之圣者”也不知道的。
    ——因为他没有遇见活人，也没有在黑暗中找到任何城邦的残骸。东大陆的“黑暗”，“阴影”与外界不同，虽然是圣所，但哪里的阴影并不受圣者的控制，反而会更加诡谲恐怖。
    其实在进入神弃之地不久后，他就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还逐渐失去了所有的队友，最后竟然是凭借着一路上死去的其他同胞的尸体指出路线才顺利地找回了进来时的“门”。
    尹蕾娜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知道那里的环境，气候，地理，还对人文，历史，乃至灵界和仪式魔法的相关都有了解，就好像是真的亲眼见过那里，甚至是在那里生活过……或许，他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人？
    是主的选民？
    莫非他来自东大陆，是主挑选的卷者，选民中的被宣召之人，注定要为那片大陆开启大门之人？
    天啊，这可真是，我又一次见证了历史的瞬间，我们都将被写入圣典的单独一个篇章之中……
    “原来如此。”
    尹蕾娜的心怦怦直跳，她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子里甩开，斟酌了几秒钟言辞，写道：
    “那么我这就去帮您联络‘黑之圣者’阁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和他直接对话？”
    不得不说，虽然极光会能进入神弃之地的人很多，但是能够出来的却没有多少。
    去年上半年有朝圣小队自发前往，虽然他们的领导者在出发前宣称梦见了巨蛇，疑似是得到了那位“命运天使”给予的启示，但依然在往东行驶的一个月后全军覆没，杳无音讯。
    也不知道他们是进入了圣所，还是在废墟之海遇难。
    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多次进入东大陆并且活着回来的，也只有“黑之圣者”利奥马斯特而已。
    “尽快。”
    克来恩稍微有些急躁，因为他不能一直待在雷霆之神的庇护之下，他需要晋升，需要消化，需要扮演，也需要力量，而东大陆与世隔绝，他去得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在这几天之内就有答复。”
    “好的，我会尽力。”
    她用笔把这个特定名词记下，随后和克来恩互相道别，确定了后续的联络方式后，迅速地结束了这一次仪式交流。随后她将纸张收起，迅速地走出了这个有着镀金边框的巨大落地窗的房间。
    “黑之圣者”的住所在……
    尹蕾娜离开房间，关好门，思考了片刻，响起现在教会里鼓励大家深入群众，从小事做起，从身边的事情做起，宣扬第三纪时主的教会，用所有人的力量一起重建自己的家园，而“黑之圣者”平时最常去的地方是特里尔西南边一个小居住区，他喜欢停留在那里，用自己的双手和周围的人一起修建房屋，搬运沙土和砖石，然后平静地在休息的时候对所有人传教解经，讲述圣典中的故事。
    “现在还没到下午。”
    尹蕾娜匆匆地看了一眼外面太阳的高度，准备立刻前往西南边，把“黑之圣者”给抓过来。
    她不是蔷薇主教，不能用血肉的方式传递信息。他们又是平级，让下属去喊人终究有些不好，违背了主的期待，那只能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装饰着金色金属的鞋跟和大理石地面频繁地碰撞，光明大教堂中每一处的采光都非常好，镜子、天窗和黄金、水晶的搭配天衣无缝，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阴暗的角落。
    不过，在重建工作中，大教堂支出了大量黄金作为工费和安置费和补贴，现在鼓励积极工作。
    尹蕾娜脚步飞快地下楼，但就在她穿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尹蕾娜的灵性忽然有所触动，本能地朝着一侧挪开了半步，似乎是绕过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被她绕开的那片空气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像是从一开始就有人站在这里似的。
    尹蕾娜好奇地看着对方，看着这位金色眼眸、面目和善又白发苍苍的老先生。他看上去平平无奇，会一眨眼就淹没在人群中，但那双眼睛却又让人无法忘记，仿佛只是看着，就会被勾起一些内心的往事。紧接着，尹蕾娜想起了这些特征属于谁，她大为震撼，急忙在胸前画出十字，屈膝行礼：
    “贵安！赫密斯殿下！”
    “中午好，女士。”
    赫密斯温和地笑了笑。她的话语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远比身为“光之祭司”的尹蕾娜自己的安抚能力还要强大，她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感到了放松和愉悦，所有的紧张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预言告诉我，今天我会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赫密斯先是语气诙谐地开了个玩笑：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配合手中的文件，像是一个恰好路过的大学教授：“预言指引我找到了你，女士，或许，我可以帮上你的一些忙。”
    “这，这怎么敢……”
    尹蕾娜踌躇了几秒，但是看到赫密斯饱含着澄澈的好奇和善意的眼神，又考虑到对方的地位远比自己要高，她匆匆地屈膝行了个礼，低声说道：
    “尊敬的赫密斯殿下，主的卷者将要前往圣所，带着选民们来到我们这边的世界。”
    赫密斯微微动容：“圣所……圣所……”
    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嘴唇嗫嚅着，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词，随后她稍微有些急切地询问尹蕾娜：“主的卷者什么时候出发？他要带领朝圣的队伍，还是独自一人前往？人选定下来了吗？”
    尹蕾娜想起观众可以完美地隐藏自身的情绪，又或者是主动做出一些伪装的情绪来引导他人，她不太确定眼前这位天使的真正想法，但这位毕竟是天使，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说：
    “卷者说，他将独自一人前往。”
    “他请求我找到‘黑之圣者’阁下，利奥马斯特阁下是最了解‘大灾变’后的圣所的人。”
    “主的卷者在特里尔？”
    赫密斯先是问了一句，然后笃定地直接否认：
    “不，如果他在这里没必要让你去寻找，他肯定也不在因蒂斯，凭借圣者的本领可以轻松地来往两地，他在国外，而且在比较遥远的位置，还想要隐蔽行动，与此同时，我没有任何关于这位卷者的记忆，也没有见过他的印象……他是那位神秘的x先生，继任贝克兰德据点负责人的圣者，对不对？”
    尹蕾娜语塞，但点了点头。
    “那么我也很想见一见这位卷者阁下。”
    赫密斯露出笑容：“利奥马斯特就在西南方的小教堂里做祈祷，走，女士，我和你一起去。”
    ……
    “让一段遗落的历史重回当前时代……重回，而不是重现……如果是重现就好了，可惜这两者的含义完全不同啊，如果是重现，只要我写出第四纪或者第三纪的真实历史，将想办法它们传播出去，就算完成仪式……不过这样，我可能也会随时面临被教会上门查瓦斯计费器的危险，就算是屡次帮助我的雷霆之神，应该也不会乐意见到第四纪乃至第三纪的历史被公开……唉……到底是有恩于我……”
    我多少要顾忌她的想法，不能忘恩负义……克来恩略微头痛，握着钢笔的右手停顿了下来，他已经在思考未来的事情，本能就分析起“奇迹师”魔药的内容。
    “前往东大陆，让那里的人们离开，重返南北大陆，让那遗落了两三千年的历史降临于当前时代，这果然还是目前最好最高效最完美的办法，我想不到别的了。”
    “不知道查拉图当初完成的仪式是什么……又或者，她作为见证历史的古老第四纪贵族后裔，又已经与世隔绝三百年以上，她重新出现在世界上，本来就相当于一段失落的历史重回当前时代了？”
    克来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把查拉图和罗塞尔联系起来的话，他倒是会想到“在因蒂斯重现工业革命也是让失落历史重回当前时代的办法”，但那时查拉图早已是序列二。
    但密修会给罗塞尔提供了不少帮助，或许那时也有序列3借助这个事件顺势晋升。
    “果然，‘奇迹师’的非凡能力有部分来自历史，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仪式要求……其他‘古代学者’要怎么完成呢？”克来恩看着自己的桌子，从另一个角度思索起可能的解决方案，“如果是我，只能想办法将一些人一些历史与现实隔绝，直到他们已经被遗忘，才让他们重回当前时代，这可能需要三百年，五百年，甚至更久……这真是一个邪恶的行为啊……呵呵，莫名想到了桃花源记……”
    “不过，把神弃之地的人带出来，这可不比躲过阿蒙追踪容易啊。”
    “根据小‘太阳’他们对神弃之地的探索，目前知晓的离开神弃之地的官方路线是进入‘巨人王庭’，打开沉睡着‘暗天使’萨斯利尔的宫殿，这位是远古太阳神的负面人格，在天使之王里排名第一，号称天国副君，她竟然没有死去，力量恐怕不会比天使之王弱多少……而且，她如今的状态受我完全不清楚，可能得进入神弃之地，和白银城接头之后才有机会调查……”
    克来恩缓慢吐了口气，觉得仪式还是有一定成功概率的。
    其实，他很清楚，就算没有自己，白银城也会一次次尝试打开巨人王居所的大门，找到离开这片被遗弃大地的办法，如同看见了火光的飞蛾，至死方休。
    不管怎么样，有了我的“加入”，成功的可能肯定会比现在高……克来恩下意识想要在打开“暗天使”沉睡之地的大门时将阿蒙引来，制造混乱，抵消“暗天使”苏醒带来的伤害。
    这是他相当熟练的一个战术。
    不过，他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实在太危险了。
    在多次的混乱和超乎想象的战斗之后，克来恩清楚地意识到了高位者的力量，本能就畏惧起了这些可怕的存在，不再有利用她们之间矛盾制造混乱的想法。
    她们仅仅只是存在本身，就能给周围的非凡者和整片地域带来无法承受的损伤！
    这种情况下，试图靠她们营造混乱的局势，已不是行走在深渊边缘，一不小心就会滑落下去可以比拟，没有坠入深渊，永堕地狱的决心，最好不要尝试。
    忽然，克来恩想到了什么，呼吸陡然停顿了一瞬。
    “我记得有谁告诉过我，阿蒙会清理在神弃之地中改信其他神灵的城邦……”
    “对！是‘太阳’戴里克告诉过我的！他不止一次探索到信仰真实造物主或者其他神的城邦，但那些地方都已经毁灭，成为了遗迹，有人在清理改信的异教徒！”
    “阿蒙！”
    “白银城和月城，改信了‘愚者’！”
    克来恩深深地呼吸，后背陡然被冷汗浸透。
    他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紧紧地咬住嘴唇，继续思考对策。
    “我得想办法，并且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就是……”
    他暂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我是一定要去的，哪怕只有一个人还没被寄生，我就要去把他拯救出来，这是我曾经给‘太阳’的承诺，也是给真实造物主的回应。”
    “神弃之地完美解决了这些困难，但又带来了更大的困难……‘暗天使’萨斯利尔……这位天国副君现在究竟处在什么状态，是否与远古太阳神的复活布置有关……这牵涉的层次已经达到这个世界的天花板了……我怎么总是卷入类似的事情……”克来恩自嘲一笑，大概能猜到这有“源堡”带来的命运方面的影响。
    他再一次深深地呼吸，思考起“奇迹师”魔药的事情。
    如果真的找不到配方，他就只能使用那几件0级封印物了，这无疑会造成更大的危险。
    时间静静地流逝，克来恩想了很久，做了很多计划，最后揉了揉脸，准备进入起居室休息。
    他飞快地洗漱完毕，躺到不太熟悉但带着安全感的床上，盖上被子，带着不安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清醒过来，看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客厅中，面前坐着熟悉的，衣着简朴，头发和眼睛漆黑的“黑之圣者”利奥马斯特，和一个陌生的白发老者。
    “你好。”
    白发老者主动地和他打了声招呼，让克来恩的心情和精神放松下来——下一秒克来恩的精神再次紧绷起来，这是“安抚”！来自“观众”途径的“安抚”！
    黄昏隐世会的高层？天使？难道是传说中的……
    克来恩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看样子你知道我是谁。”
    白发老者微笑，以手按胸，做了自我介绍：“很高兴见到你，年轻人，我的名字是赫密斯。”
    她像个老顽童一样微微昂着头，语气略有骄傲：
    “众多仪式魔法，和你们使用的神秘学语言，都是我创造出，又以我的名字命名的。”
    tbc
    ——————
    来了

 第414章 秘密

    752
    “我的名字是赫密斯。”
    “后世众多仪式魔法，和你们使用的神秘学语言，都是我创造出，又以我的名字命名的。”
    这位身穿灰白色长袍，样貌平平无奇，白发茂密的老者语气略带骄傲地说道。
    ……不是亚当，是赫密斯……真的是那位从第二纪存活至今，并且创造了古赫密斯语的赫密斯？那是至今为止依然独属于人类的，能够和灵性力量稳定产生共鸣的非凡语言……真的是本人？果然，她是一位“观众”途径的天使，黄昏隐士会的重要成员，甚至可以说是心理炼金会的源头之一……
    克来恩看不出也无法猜测这位古老的天使的年龄，只能说，在她的面前，第四纪的众神和天使，阿蒙，亚当，彼时的六神乃至远古太阳神，说不定都是她的晚辈！
    “您好……”
    克来恩发自内心地敬佩并向对方问好。
    但是……这，我只是想要咨询一下“黑之圣者”神弃之地的事情，怎么把这位天使给引来了？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克来恩疑惑地看向有着过于漆黑的头发和眼睛的“黑之圣者”，后者依然是一副老练苦修士的打扮，看到克来恩注视自己，主动朝他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看懂自己的意思，克来恩只得重新看向赫密斯，他正准备斟酌一下言辞开口询问，忽然福至心灵，大脑中灵光一现——
    赫密斯曾经发明了古赫密斯语，还是人类以身试药的先驱，必定是对人类有极大善意和认同的；
    赫密斯出身于第二纪，后来追随过远古太阳神，而远古太阳神的主要教区就在东大陆；
    她这次突然出现，难道是天使的灵性知觉，或者是预知到了什么，想要跟我一起前往东大陆？
    他大概刚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白发茂密的赫密斯就露出了笑容：“看来你已经猜想到了我的来意。”
    ……不愧是“观众。
    克来恩有种已经被完全看穿的感觉，什么想法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作为这条途径的天使，她可以轻松地读出周围的人的情绪并加以引导，也可以随时精准地把我自己的表情动作乃至肢体语言，影响他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条途径最擅长玩弄人心，克来恩忍不住开始思考，赫密斯刚一出来就主动展现出自己的成就和魅力，是不是也是故意为之。
    “抱歉，年轻人，我选择从这条途径成为天使，就难免有类似的毛病。”
    似乎也是看出了克来恩复杂的心情，赫密斯很是诙谐地用自己开了个玩笑：“不过，你猜得没错，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正是自荐。”
    “虽然我已经知道你打算一个人前往，但还是想要加入。”
    这样的性格的长辈很难真正地让人讨厌起来，克来恩没有感觉到安抚的力量，但他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心情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确实，赫密斯的开场白是不是故意想要引起自己的好感又有什么关系？论迹不论心，赫密斯做出过如此多的贡献，也没有对他不利，自己没有必要太紧张。
    嗯，还是这段时间积攒了太多的压力……我确实需要找一个可靠的心理医生聊一聊……
    克来恩眼神飘忽了一瞬，他想起自己信得过的心理医生似乎只有“正义”奥黛丽一人。
    而奥黛丽现在也只有序列5，不说能力有限，她没有经历过克来恩类似的事情，甚至都无法想象出来，克来恩当然也不会把自己来自第一纪以前的古老时代和被天使神灵追杀的事情告诉她。
    不和心理医生把话说开，会导致奥黛丽能够提供的治疗方法变得相当有限，不一定有太大效果。
    虽然站在眼前的赫密斯老先生显然是一位更加优秀的心理医生，但只是相处还好，和赫密斯先生谈话，合作是一回事，把自己的烦恼和内心的一部分展现在对方面前又是另一回事了。
    “感谢您。”
    克来恩思考了一下，很快就答应下来，己方的实力增长总是让人感到安心的：“我原本计划单独前往，如果您愿意与我同行，那么也将会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句话，赫密斯似乎松了口气，变得轻松起来：
    “呵呵，你是那位造物主的卷者，序列3的圣徒，只需要再前进一步就能登上从神之位。现在这一步也要踏出了，我作为长辈，作为你未来的同事，来你面前自荐，倒是我有点厚脸皮了。”
    克来恩听到她的暗示，忽然心中一动：
    赫密斯听起来知道“奇迹师”的晋升仪式！
    她知道我的途径，也能看出来我这次前往东大陆就是要完成晋升“奇迹师”的仪式！
    那她会不会知道序列一的魔药名称，配方和仪式？两个高序列“占卜家”都建造了一个古怪的秘偶小镇，还有古代那神秘莫测的“桃花源”，这到底有什么要求，又该怎样做呢？
    克来恩心跳加速，他确信赫密斯能够看出自己的想法，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暗示了回去：
    “您言重了，您是神秘学的开拓者，值得敬重的先驱，我也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更多指点。”
    赫密斯平凡且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朝克来恩点了点头：
    “或许，这一趟旅途会让我们都十分满意。”
    旅途，会让我们都满意……克来恩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不太确定这是不是赫密斯的回答——她是不是在说，序列一的魔药配方线索和晋升仪式都隐藏在东大陆？
    什么事情会让她满意？很有可能是顺利开启神弃之地的大门。
    这是天使的预言？预言？她不是观众吗？
    对了，她在传说中“以身试药，寻找非凡的路”，既然没有失控，那她很有可能是那五条途径的混合天使，并不是单一的“观众”！
    嗯……“阅读者”途径里有类似“预言家”的序列？
    克来恩想来想去，觉得那相邻的五条途径里，也只有“阅读者”看上去最像有预言的权柄。
    说到这里，克来恩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他忍不住好奇，并且拿出了和“红光”交流时的礼貌：
    “赫密斯先生，我想要斗胆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请说。”赫密斯似乎也像“红光”一样开始和他比谁更有礼貌。
    得到允许，克来恩看了一眼已经开始闭目养神，并且旁若无人地在口中喃喃自语地念诵着造物主的祈祷词的“黑之圣者”，缓缓地问：“您……为什么选择在‘观众’这条途径晋升？”
    赫密斯笑着回答：
    “这条途径，能够让我随时检视自身，确认自我，以清醒的状态来维持‘我’的自我认知。”
    “相信你也知道，‘安抚’能够减轻魔药的副作用，缓解非凡特性中的遗留精神烙印带来的精神分裂，并且稳定自身，在神性和人性的冲击中找回自我。”
    “我没有什么太远大的志向，不以成神为目标，那么这条途径的天使就是最适合我的。”
    原来是这样……克来恩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观众”的失控概率相对较低，但是他们也很有可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失控，就像克来恩还在廷根的时候，在精神病院里遇到的那个“心理医生”。
    他明明是“心理医生”，却选择成为病人，最后疯了。
    咦？
    “等一等，赫密斯先生，我又有了一个问题。”
    克来恩的呼吸急促起来，突然问道：“在第三纪的时候，远……造物主是‘观众’途径的真神，是世界上最强大最优秀的心理医生和观众，是这样吗？”
    利奥马斯特睁开了眼，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这个神卷者。
    赫密斯脸上的笑容稍微减少了些许，妄自评价神灵，揣测神意，这句话有些过于大胆，这也不是信徒乃至神卷者该做的事情。她对克来恩和造物主之间的关系感到略微的好奇，但她的预知告诉她，她将会在即将到来的东大陆的旅途中获得答桉，因此她没有声张，而是平静地说道：
    “你可以这样想。”
    看在克来恩确实对远古太阳神有着尊重的份上，赫密斯没有减少自己对他的好感。
    虽然称不上虔诚的信徒，但赫密斯和那位造物主的关系也相当密切，如同朋友，如同同辈。
    “……那么，您刚才说过，高序列的观众，可以使用‘安抚’缓解非凡特性中的残留精神，还能减轻失控带来的影响。”克来恩的手微微抓紧了裤子，紧盯着赫密斯，“那么，已经是多途径真神，是当时最强大的神灵，并且也是最完美最优秀的心理医生的造物主，为什么她却选择了自杀呢？”
    “你在说什么？”
    赫密斯还没说话，利奥马斯特却先一步忍不住了，怒目圆瞪。
    极光会流传至今的盛典上可没有“造物主自杀”这一茬，有的只是众神背叛了主，分食了她！
    倘若大灾变是造物主自杀的连锁反应，那么让他们这些发自内心地觉得造物主善恶分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虔诚善良者上天堂的信徒该如何自处？
    ——所有的信徒和教会都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神灵是公正的，正义的，那么是恶人逍遥法外，还是好人家破人亡该如何看待？
    ——这绝对是最难以理解、最无法解释，也是信徒最接受不了的，除非你信仰的神是“深渊”。
    赫密斯给利奥马斯特施加了一个“安抚”，后者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下来，并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再次安静地念诵祈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想不到……你连这些都知道。”
    赫密斯深深地看了克来恩一眼，那目光让克来恩感觉有些嵴背发凉，却没有恶意。
    “是的，我知道，但我也不知道。”
    克来恩想要移开视线，但还是努力地忍住，抵抗起直视那双金色的巨龙之眼带来的的恐惧：
    “那不仅是一个人的自杀，那是一个神灵的死亡，最强大的神选择了自杀，她的死亡让整片大陆流淌起罪孽和灾厄，永恒的黑暗，无尽的怪物……我相信造物主绝对不是‘想要让整个大陆为自己陪葬’的神，如果还有别的选择，她绝对不会自杀，到底是什么让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请您告诉我，赫密斯先生，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一个多途径真神都这么害怕？”
    他鼓起勇气把这些话说完，本以为赫密斯会多少表现出一些不满或者愤怒，却不想这位平凡平静的老先生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并逐渐地，缓慢地，浮现出了一丝悲哀。
    “你来自那里啊。”
    “原来……原来这就是你们的想法。”
    赫密斯叹息着，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哀，克来恩一愣，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区别，但紧接着他明白过来，选择了默不作声，观察着这位天使的一言一行。
    “你们受苦了，你们受了太多的苦。”
    “造物主遇到的是极其恐怖的事物，无法战胜的，绝对不可能杀死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她自己……所以她才会选择自杀，但是她也没能彻底杀死自己，直至今日，她终于还是……”
    赫密斯轻声说，她抿了抿嘴，有些不忍心，于是强迫自己转移话题：
    “你来自哪里？哪个城市？”
    克来恩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没说话。
    “……月城，守望封印的月城还在吗？”
    “还在。”克来恩回忆着说道，“他们没有干净的食物和水，肉体严重畸变，新生儿里几乎已经没有正常的孩子了。”
    “还有多少人活着？”
    克来恩沉默片刻，低声道：“不到三万。”
    “不到三万……不到三万。”赫密斯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们还铭记着造物主的光辉吗？”
    “……”克来恩艰难地点了点头，“直到几个月前还是这样，不过现在，幸存者大部分都已经改信了‘愚者’，‘愚者’的信徒和神使为能找到的幸存者都提供了干净的食物和水。”
    “‘愚者’，嗯，我知道‘愚者’。”赫密斯的神情变的肃穆，“造物主的故友，来自漫长的时光之前的另一位伟大存在，她已经苏醒，即将回归，造物主也委托了这位存在救助幸存者。”
    克来恩没说话。
    “不过，如果他们改信了，我们就必须尽快行动了！”
    赫密斯忽然一扫之前的悲伤颓唐，振作了起来：“造物主的次子‘时天使’憎恨背弃父亲的异教徒和改信者，她绝对不会认可‘愚者’，哪怕这是造物主的首肯。拯救那些人，迫在眉睫！”
    tbc
    ——————
    晚安！

 第415章 变化雾伅锥

    753
    白银城。
    教堂的小房间中，聆听着“愚者”先生时隔数天再次将下的神谕，戴里克只觉得如释重负，双腿发软，仿佛身上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曾经被神灵抛弃过一次的白银城对类似的事情极为敏感，而神灵向来高深莫测，就算突然离去也只能算自己倒霉。戴里克也不敢保证宽厚仁慈的“愚者”先生会一直帮助自己，这是还心存一丝希望罢了——如果超过七天还没有任何回应，那么戴里克也就只能把这件事情告诉首席。
    无论是改回原来的信仰，还是和之前的数百数千年一样怀揣着期待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回应都好，总之不能再耽误更多自救的时间。
    就算“愚者”先生也和造物主一样因为某些原因离他们而去，那戴里克也不会放弃。
    白银城已经见到了阳光，得到了安全的食物，通过“愚者”得知了另一个古老而遥远的城邦的存在，意识到自己在黑暗中并不孤单。只要时机合适，即便没有神灵的帮助，他们也会合作起来，向西边前进，尝试打通巨人王庭的大门。
    这或许会需要很久很久，需要很多代人的努力，但不会比他们在黑暗中彷徨的时间更久了。
    “我知道了，尊敬的‘愚者’先生！”
    “我会将白银城的事情汇报给您……您是说，这段时间里会有邪恶的存在从外面靠近白银城？”
    得到这个情报的戴里克有些疑惑，他一时没想明白白银城有什么值得邪恶存在来破坏的价值，但他对来自“愚者”的提醒深信不疑，决定马上就把这些事情告诉首席科林·尹利亚特。
    戴里克原本准备询问“塔罗会”的事情，询问聚会何时继续召开，但他却觉得“愚者”先生好像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不仅没有提会议的事情，也没有提到其他人的情况，甚至连之前突然和他们断开联系、终止会议的事情都没有提到——虽然伟大的神灵也没有和他们解释的必要，但戴里克还是莫名感觉到一丝违和，因此，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结束了祈祷之后，他离开小房间，准备去寻找首席。
    忽然，他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处。
    在漆黑的夜色中，白银城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亮着微弱的灯光——而城外的远处，半空中漂浮着两个巨大的、明亮的灯笼！
    不！那不是灯笼，哪里有亮绿色的灯笼？！
    当意识到那不是灯笼，而是一头比白银城的墙壁还要高数十米的巨大怪物之后，戴里克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惊愕恐惧到了极致之后他甚至忘记了现在该做什么。
    但好在什么都没发生，那两盏巨大的灯笼在远处的夜空中来回飘荡，似乎是巨兽正在白银城外遥远的荒野上徘回，随后，灯笼消失了，不知是闭上，还是去了远处。
    许久之后，戴里克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心神震撼，后背的衣物已经完全浸透了冷汗。
    “那是什么？”戴里克冷汗津津，伸手抹了把额头，然后又抹了一把，又抹了一把。
    “一个很恐怖的怪物……从来没有遇到的恐怖怪物！”
    “我的胆子太小了，我居然被吓到了！是怪物自身携带精神震慑之类的非凡能力，还是它的序列远远超过我？它肯定极其强大，但为什么没有袭击我们？难道它拥有智慧？”
    “呼，必须告诉首席……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首席。”
    戴里克迈开步子，像是刚刚学会走路一样僵硬：
    “我还需要一个警报器，带一根针好了，再遇到这种情况，就咬自己一口，不能浪费自救时间……”
    ……
    克来恩被这位老先生的语气所感染，他动了动嘴，想要说自己并不是东大陆的人，但是涉及到源堡和在这位天使心中撕破颇有地位的“愚者”，解释起来又会有些复杂。
    不过，现在阿蒙取得了源堡，这趟旅途的危险想必已经指数倍增加，白银城和月城肯定不会相信一个序列3会是“愚者”，所以我只能以“愚者的使者”的身份前进。仔细想想，就算赫密斯一直把自己当做东大陆的人也没有什么关系，外面的人能进去，那把里面的人带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除了小“太阳”没有人知道我是谁，如果阿蒙以“愚者”的身份下达神谕，那这两座城市都不会信任我。神弃之地没有阿蒙的分身是不可能的，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都被寄生，阿蒙在神弃之地玩折磨我的游戏……如果他们因此受到侵害，那么这必然算是我这个“愚者”的过失！
    想了想，克来恩神情肃穆，把一个最为重要的事情告诉赫密斯：
    “赫密斯先生，这趟旅途可能会相当危险。”
    “我们不会得到多少援助，因为‘时天使’阿蒙已经从‘愚者’的手中夺走了源堡！‘愚者’接连受创，恐怕不能给我们的东大陆的行动提供任何帮助。”
    “源堡……你竟然还知道源堡？”
    这下轮到赫密斯惊诧了，她看着克来恩，回忆着此人刚才大逆不道的言论，忽然间明白过来：
    “你对造物主的敬畏有限，但是却知道‘源堡’，知道和‘愚者’相关的事情。”
    “所以，你其实是那位‘愚者’的卷者，是吗？”
    克来恩点了点头，赫密斯便顺理成章地把后面的事情也推测出来，越说越觉得合理：
    “我明白了，应该是在伟大存在‘愚者’苏醒之后，造物主就已经和她达成了协议，由这位‘愚者’来拯救东大陆的人民，而东大陆的人民也顺势改信，为‘愚者’贡献一批稳定的锚点。”
    “毕竟，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还没有信仰的人了，去任何一个神灵的教区传教，都会引来危险。”
    克来恩沉默地点了点头。
    白银城、月城和神弃之地的其他幸存者，从一开始就被当做是一种信仰资源，交易筹码。
    一开始是信仰资源，后来是顺理成章的扮演和“奇迹师”的晋升仪式，每一步都已经为他铺好。
    真实造物主希望克来恩拯救他们，也只是为这件事情的本质披上了一层含情脉脉的外衣。但如果真实造物主真的希望神弃之地的人们得到拯救，过得好一些，她可以很轻松地把他们全部送到外界。
    “极光会最开始也寻找过‘愚者’，但一无所获，想来是因为这位古老的神灵刚刚苏醒，并不存在信徒，也没有锚点，只有零星的几个被她注意到的‘卷者’会试图将这个名号传递出去。”
    “所以无论极光会怎么寻找都没有结果。”
    “呵呵，造物主已经和‘愚者’有了联络和交易，放任手下的成员继续寻找‘愚者’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也就只有最初的几个月力度稍微大一些，之后就没有相关的神谕下达。又过了一段时间，忙于各种事情的极光会成员早就不顾上寻找这个缥缈的‘愚者’，已经完全被搁置不管了。”
    “唔……在有着那道灰雾封印的土地上，你能够得到那位的卷顾并不奇怪。”
    “那么，由你来拯救东大陆的人民，应该不仅是造物主的钦定，更是‘愚者’的意志。”
    赫密斯罕见地展现了自己的另一面，她自言自语般地分析着，仿佛抽丝剥茧般从种种细节里寻找真相，又像是在以幕后之人、或者说一个“作家”的身份，从容地梳理着故事的逻辑和剧情。
    她的分析听得克来恩心中越发惊骇——赫密斯目前还以为自己是来自东大陆的人，是被造物主和“愚者”同时选中的人幸存者。但她的推测每一步都是极其合理且自然的，抛弃“愚者”本身并不是伟大存在，以及“愚者”是神灵卷者信徒三位一体这件事，她的猜想完全正确。
    “不过……你说源堡被夺走了……是什么意思呢？”
    分析了一波之后，赫密斯的眉毛又一次皱了起来，喃喃自语道：“难道说‘愚者’不是……”
    不对啊，能够和造物主交谈、讨论交易的，这世界上除了“源堡化身”、“诡秘之主”还会有第二个人吗？如果不是“源堡化身”，哪又是谁在悄无声息之间得到了源堡，掌控了它？
    赫密斯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在脑子里列出一个又一个候选人来，最后全都被她一一划掉。
    “难道是帕列斯·索罗亚斯德？”
    有可能！放眼所有足够资历也足够实力的古老者里面，似乎也只有这个人合理一些。帕列斯的曾祖父是所罗门帝国的重要天使，和真实造物主有盟约关系并不奇怪，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和她的家族也一直站在所罗门帝国的那一方，因此族人死伤殆尽……某种意义上来说，从第四纪销声匿迹，到此刻才以“愚者”的身份重新回归世人眼中，也算是一种“苏醒”？她一直被阿蒙寻找，也能解释被抢走源堡的事情，但如果真的是她，那她被抢走的恐怕不止源堡，还有序列一非凡特性和生命……。
    “说不定也会是封印那一边的某位存在，隐者阁下分享的故事很有趣，但还是不要细想。”
    一想到“愚者”可能是帕列斯，而帕列斯遭遇阿蒙之后可能已经不测，赫密斯看向克来恩的眼神明显变得怜悯了一些，怜悯起这个信仰了两个伟大存在，结果两个信仰全都不幸遇难可怜信徒。
    克来恩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看着赫密斯时而思考，时而若有所悟，半天都没有说话。
    犹豫了好一会儿，克来恩还是试探着问道：
    “您好像……对阿蒙得到源堡的事情并不意外？”
    沉浸在“帕列斯是不是已经死了”和“时天使是不是要成神了”的思绪中的赫密斯被克来恩焕醒过来，她笑着摇了摇头，为他解释道：
    “我很意外，但这也早有预言——你或许没有在古籍上见过，造物主说，‘时天使’阿蒙是她的次子，是狡诈之神，恶作剧之神，同时，也是末日来临时的光。”
    “而‘空想天使’亚当，是她的长子，造物主同样做出预言，她会是后世万物的救主。”
    讲到这里，回忆起亚当的突然暴毙，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根本看不出本来面貌的时代潮流，那些计划里不该死却死了的神，和该死的却复活了的伟大存在，赫密斯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小声说道：
    “不过，我现在也有点怀疑这个预言的真实性……”
    清了清嗓子，赫密斯没有把自己不安和怀疑的情绪传递给克来恩，声音醇厚，娓娓道来：
    “造物主是希望阿蒙成为‘末日来临时的光’，但她并没有如造物主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对人类，或者说对地球有着足够的爱和执念的人，或者说，这孩子的世界其实很小，只有她的父亲，她的哥哥，还有几位天使之王和东大陆的信徒，但是在那件事情之后……除了她哥哥的一切也都被划分到了不可信任的分类中。她恐怕不会承认‘愚者’和造物主的约定，我们要做好更多的准备。”
    克来恩莫名感觉赫密斯和真实造物主有些相似，并且比造物主看上去还要年轻一些。又或者，从那个时代并肩走出来的人类必然有着相当多的相似之处。
    “至于我……当我决定加入现在的造物主的阵营的时候，或许也失去了阿蒙的信任。”
    原本是亚当的麾下，黄昏隐士会的重要人物之一的赫密斯吐出一口气，开玩笑似的说道：“不过，比起亚当，我还是觉得现在的造物主的政策更好一些！人类的生命不是一个个姓名，也不是一串数据，而是无数个家庭，计划再怎么冰冷，也还是需要点人情味，不是吗？”
    这让克来恩有种再一次见到真实造物主的感觉，不过，赫密斯和真实造物主，或者说当初的远古太阳神应该还有很大的区别。
    后者似乎是已经习惯了把重大的责任和宏大的叙事揽到自己的肩膀上，习惯性地做出许许多多的谋划，比亚当更有人情就在于她会在决定之后跟你说一声，但事先并不和你讨论，你不认同她也不太可能改个方案，依然执着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推进，等着你有朝一日大彻大悟。
    克来恩就大彻大悟了。
    最开始抗拒真实造物主，紧接着理解真实造物主，现在去追寻真实造物主。
    这一条教科书般的流程就是真实造物主想看到的。
    但是——就算你确实认清了，想开了，决定去这么做了，事后还总是觉得心里有个小小的疙瘩，倒也不是排斥，只是想起来了，就会跟着想要叹息一声。
    而前者……克来恩看感觉自己似乎有点能看明白赫密斯，但又有点看不明白。谈到阿蒙的时候，克来恩感觉似乎听出了一点很明显的遗憾。这位老者同样是领袖式的人物，如果没有远古太阳神横空出世，那么最终就会是赫密斯这样的人一代一代地把人类支撑起来。
    而在有了远古太阳神之后，这位老者就似乎卸下了重担，数千年来都没尝试过晋升序列一，第四纪也没有留下什么传闻，似乎完全隐居起来，像是个学者一样追求起知识和发展。
    就在他思绪纷呈间，赫密斯已经略带期待地问道：
    “怎么样，除了我之外，你那边还有可以喊来帮忙的力量吗？”
    帮忙？
    克来恩想了想：“战争天使。”
    “得到了源堡的阿蒙不具备全知，我可以用心理学隐身将我们隐藏起来，进入东大陆。”赫密斯点点头，“利用心灵链接，红天使也可以使用我的力量，这样更加稳妥。”
    克来恩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源堡的视野可以看穿‘心理学隐身’。”
    “唔，这我当然知道，想要阻拦源堡的视野，至少也需要混沌海那样的存在，不过……”
    赫密斯话锋一转，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虽然在过去的成百上千年里，阿蒙都在神弃之地徘回，但东大陆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混沌海就在那里，得到了源堡的时天使不会再待在东大陆了，也不会一直通过源堡频繁地注视东大陆，除非她想引起麻烦……而对她们来说，我们只是几只想要浑水摸鱼的小虫子，相对还是安全的。”
    “我们也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当小虫子，然后带着其他的虫子逃跑，就可以了。”
    克来恩被她劝说得略微放下心来，之后，赫密斯又“唤醒”利奥马斯特，三人讨论了一会儿东大陆的风土人情，地理环境，互相交流了一些知识，并且画出了简易的图纸。
    梦境似乎到此结束，克来恩感觉自己的精神再次放松下来，迷迷湖湖地下坠，陷入了沉睡。
    tbc
    ——————
    此时的梅迪奇正在容器调试时间内自己和自己打牌。

 第416章 就像是人类一样谮诡濣憕

    754
    阿蒙敲了敲面前的青铜长桌，桌子便化成灰雾消散。
    回应结束，她和深红星辰的联系也逐渐断开。在克来恩把源堡丢给阿蒙的时候，刚好有好几个人都在对“愚者”先生祈祷。而其中，来自神弃之地的“戴里克·伯格”引起了阿蒙的兴趣。
    她随意地用源堡的视野朝那个“白银城”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块地方不仅和自己记忆中的白银之国相去甚远，还发现自己好像也并没有认真地观察过曾经的白银之国。
    欺诈哄骗了对方几句之后，阿蒙就把他丢到了一边。
    偌大的源堡里空空荡荡，只剩下阿蒙自己坐着的这把高背椅，和被她丢到远处的黑纱和十字架。
    她不喜欢长桌和数把椅子的搭配，这让她联想到“救赎蔷薇”，和那群可耻的叛徒们。
    高背椅上的标志已经从“无童之眼，变化之线”构成的“占卜家”途径标志变成了如同不规则时钟般的“错误”，阿蒙在椅子上待了一会儿，找回了一点曾经还是“时天使”时候的感觉，但这份新鲜感和怀念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已经不会有人朝“时天使”祈祷，向“愚者”祈祷的也没有。
    人们对“恶作剧之神”总是有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恐惧，在第三纪的时候，信徒之间也总是流传着“向时天使祈祷就会怎样怎样”的传说，但这就像是觉得“战争之神”必然战无不胜一样没有道理。阿蒙在那时还不至于总是无聊到拿信徒做游戏，毕竟能愿意向她祈祷的本来就少，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会在玩了一通之后让他们恢复正常。
    过了一会儿，阿蒙觉得有些无聊，她挥了挥手，灰色的雾气浮动起来，但是半天都没有凝聚出形状来，像一阵灰色的龙卷风一样在这个空旷的“城堡”内盘旋。
    刚刚得到源堡的时候的兴奋劲头很快过去，阿蒙在里面转悠了一圈之后，就突然感到很不爽。
    因为她意识到没有人能和自己分享这件事情。
    如果亚当还在，她至少还能通过源堡的视野突然出现在那个长年累月躲在心理学隐身里暗中布局的偏执狂，然后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或者在她的周围布置一圈秘偶和分身，一起戴上单片眼镜朝她笑，笑自己比她快了一步找到源质。亚当不敢接触混沌海，但有人把源堡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如果真实造物主还在，自己也能去东大陆耀武扬威一会儿，或者去给叛徒们找找气受。
    但叛徒里奥塞库斯已经死了，赫拉伯根半死不活地躲藏着，列奥德罗频繁地搜索灵界，坚持不懈地寻找源堡的踪迹，把灵界七光吓得瑟瑟发抖，不敢高声说话。
    阿蒙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人来传递一下自己的心情和想法，虽然，神话生物不依靠情绪活着，也并不会有分享和取得回馈的本能，但被远古太阳神教育过的她依然抱有了一部分相当“人”的个性。没有人说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阿蒙也可以自己和自己交流，虽然分身要说什么她都知道，但一千次一万次的赞美本体也能换来她几分钟还算不错的心情。
    想到这里，阿蒙突然有那么一点后悔把那个异常的分身抹掉了，至少他或许能说点不一样的话。
    他帮克来恩遮遮掩掩，那他如果知道克来恩主动把源堡送给自己，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喜欢那些脆弱又没有什么价值的普通物件，那就把那些东西给他又怎么样？给他，给他一些珍贵的自由，然后再把他的一切都取走，他想必也会给她一些很惊喜的反馈。
    想了一会儿，又发了一会儿呆，阿蒙跳下青铜高背椅，走向了灰雾的深处。
    高背椅也化作雾气消失，阿蒙一个人跋涉在这由无尽的雾气构建的世界里，她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六级台阶——她已经上去过，看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灵魂，疑心这就是她一直在追寻的“第一纪以前”的秘密，那时候有人类生活过，有文明存在过，而自己的父亲也是其中一员。
    她随便从里面抓了几个灵魂出来，投放到自己的分身和刚刚做好的秘偶身上，读取他们的记忆。
    阿蒙从台阶旁走过，进入灰雾的深处，深色的雾气涌来，历史迷雾在她的眼前缓缓展开。
    头一次借助源堡拥有了“历史”的权柄的时天使好奇地左右看了看，然后便有目的地进入雾气。
    她走了进去，没过多久，迷雾中便出现了无数流动的火焰。
    福根之犬们从历史迷雾中接连浮现，它们好奇地靠近了这位新的“源堡主人”，思索着她为什么和上次不一样。见阿蒙也没有表现出允许它们靠近的样子，便有些拘谨地远远跟在她的身边。
    阿蒙没有管那些不过是半个序列3的灰雾生灵，她径直往历史中走去，无数的历史碎片像明灯一样接连亮起。她走过的地方，几乎每一块历史碎片都被点亮。
    第五纪飞快地倒退，陨落的四皇重新出现，威风凛凛，而后血皇帝眼中的疯狂褪去，变成了还是执政官的亚利斯塔·图铎，又变成了黑皇帝麾下的“熵之公爵”。魔狼回归霍纳奇斯山脉，三位征服者再次出现，齐聚在所罗门的帝国中，黑皇帝坐上王座，戴上帝冠，属于人类的时代正式开始。
    她再往前走，天空突然黑暗下来，大灾变中的东大陆映入她的眼帘，一切都如同那最不想被回忆起的那天一样，阿蒙的脚步稍微停顿一下便继续向前，她看到罪恶回到了众神的身上，太阳破开了天空的阴霾和黑暗，造物主的光辉笼罩大地，天使们环绕她的身边，天上和地下都满溢着赞美。
    阿蒙停下了脚步。
    她在那块历史碎片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比起现在更加稚嫩，更加幼稚的自己。那时的自己一时兴起偷走了造物主的神殿的屋顶，躲在暗处看着正在开会的天使之王们和父亲摇头叹息。
    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阿蒙再次迈开腿，缓慢地走了过去，进入了那片历史碎片之中。
    那片历史碎片之中，曾经的风天使、智天使和纯白天使都好端端地坐在桌边，争论着自己管辖的那个国家下一步的政策应该是什么。梅迪奇试图从她们那里要到一些军费，好去把那些巨人和巨龙余孽赶得再远一些，亚当在想办法把阿蒙找回来，而笼罩着光辉的远古太阳神笑着看待这一切，乌洛琉斯拿着一支笔，低着头在桌面上即兴绘画，把这幅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画成了一副宗教大作。
    阿蒙走进了历史碎片，那个躲藏在墙角的她自然就消失了。
    这时，亚当似乎也刚好找到了自己的兄弟，心理学隐身潜伏到阿蒙的身边后才出现，低声说道：
    “阿蒙，你不应该在这时候恶作剧，父亲她们正在开会，快把会议厅的屋顶还回去。”
    阿蒙看着这个没有长着胡子的兄弟，又想到父亲死后那个一心想要在自己的身上复活父亲的“偏执狂”，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们确实不需要亲情，但这世上现在已经只剩下我们两个可以互相信任了，你却这么坚持地想要让我连你都失去？何况你换回来的就是父亲吗？——她没有说话，亚当的眉头却舒展开来，松了口气：
    “好的，你快还回去，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
    阿蒙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是屋顶一下子就回来了，遮住了原本的天空。
    坐在尽头的远古太阳神也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自己的次子，或者说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阿蒙躲在那里，只是依旧放任了对方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
    远古太阳神朝她点头：“阿蒙。”
    “嗯，父亲。”
    阿蒙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
    紧接着，她愣住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足足两个纪元没有再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既然回来了，那就坐下。”远古太阳神又说，她朝桌边的某个位置抬了抬下巴，众神的殿堂里当然也是有“时天使”的位置的。
    阿蒙捏了捏自己右眼上的单片眼镜，脚下转了个弯，走到了那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随意地坐下。反正天使之王们基本不会和她搭话，亚当也只是更喜欢观察，而不是跟自己的兄弟说悄悄话。
    与此同时，一只白色眼圈的小乌鸦像是爪子里装了弹黄似的蹦跳起来，从远古太阳神的座位下蹦了出来，目的性极强地往上跳。
    它扑棱一下翅膀，飞上扶手，跳上父亲的手臂，最后蹦到了父亲的肩膀上，安逸地蹲了下来。
    ……
    又结束了一个下午的工作，来蒂·奥尔在医院的角落中舒展了一下身体，长长地松了口气。
    接着，她走到狭小的医院盥洗室，习以为常地在水龙头下搓洗起自己白大褂上的一块血迹。
    她只有这么一件工作服，但是经过了陶菲克的加持后有了很强力的防御和防弹功能，还能抵抗一部分放纵派的精神污染，四舍五入还是一种相当实用的中序列非凡物品。
    无论是效果还是意义，都是无法替代的。
    如果弄脏的话，虽然会有不少病人愿意帮助她清洗，但奥黛丽并不想麻烦人家。
    现在快到晚饭时间了，盥洗室里没有别人，但是弥漫着消毒水和血液的味道。医院是上上个月刚刚盖好交付的，由一个在加入放纵派走上非凡之路之前担任民间建筑师的活尸完成全套建筑工作。负责医院的陶菲克考察了一下，发现此人在加入放纵派之前，在在她居住的小城镇里颇有人望，是被殖民逼上绝路的良民，再加上她担保一个人就能做完包括设计在内的全套工程，便拨款允许了。
    于是，建筑师带领着自己的几个活尸，顺利地在一周之内把整个医院像小孩子玩泥塑一样捏了出来，不说设计有多好，至少够用了。
    她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找回了曾经的自己和曾经的生活，并没有出现任何放纵和失控行为。工作有效地缓解了她的疯狂，也因此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减刑，劳改服役年限从五十年降低到了四十八年。
    理查·恩斯特相当看重这部分人，并且把这位建筑师评选为当月的先进模范，希望所有病情不那么严重的放纵派成员们都积极向她学习，早日从永无止境的疯狂和血腥报复的想法中脱离出来，回想起自己真正期待的生活，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用对生命和未来的期待对抗放纵带来的疯狂。
    医院盖好之后，理查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置办了一批九成新的医疗用具和硬件设施，然后非凡者和普通人们通力合作，硬是在几天之内把病床、被单、窗帘、药瓶等必需品全部准备完毕。
    “我这个月作为特聘心理医生工作了27天，每天工时两个小时左右。”
    “算上补贴，月薪一共7镑16苏勒5便士。”
    那一小块已经开始发暗的红色血迹在清水和搓洗下逐渐变澹，只剩下一个浅红色的轮廓，奥黛丽提着这被打湿的一角走出盥洗室，准备去借一块肥皂来用。
    那七张纸币和一些银币在奥黛丽的手里走了一趟，就被她送给了她在医院认识的一个想要上学，但家里没有收入还有病人和残疾人的贫困姑娘。
    这个姑娘只能在慈善学校没有课的时间里来医院打工，学习一些简单的护理技巧，赚几个便士。
    “卡嘉的父亲和哥哥加入了放纵派的反抗军，已经去世了，母亲也因为这件事情打击过大换上了精神疾病，她一个人要照顾母亲还要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打零工，一个月才几个苏勒。”
    “不过，南大陆的黄金很值钱，消费水平也很低……”
    如果是在平时，奥黛丽不会对这8镑都不到的小钱感兴趣，就算是霍尔家族现在缺少了不少财产的现在，8镑也还是不值得霍尔小姐多看两眼。
    但是，这不到8镑的钱，是那个小姑娘将近一年才能赚来的收入。
    能帮到别人，能用自己的劳动所得帮到别人，奥黛丽对此非常开心，决定以后找机会向医院和其他家庭赠送一些衣物和食物。
    就在她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准备去找肥皂的时候，突然看到陶菲克迎面走了过来。
    “来蒂。”
    隔着米，陶菲克就熟门熟路地朝她打招呼：“你到下班的时间了，我送你回首领那里。”
    奥黛丽摇了摇头，踮起脚尖看了一眼陶菲克身后的某间病房，小声说道：“我在等人。”
    “等卡嘉吗？”陶菲克同样熟悉那个小姑娘，笑着说，“卡嘉的弟弟今天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她今天不来打工，如果你暂时不想走的话，艾黎女士做了新鲜的炖菜，你要不要尝尝？”
    “我在等普拉。”
    奥黛丽想起那个无法控制自身的食欲的放纵派非凡者，犹豫着对陶菲克说：“我听说他今天就要被送到村子里去劳动改造，至少五十年后才会回来，想在这里等等他，送送他，请问这样可以吗？”
    陶菲克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奥黛丽会说出这句话，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当然可以！我相信他也会很高兴看到你……算算时间，负责带他走的人应该已经来了。”
    他话音未落，原本只有他们两人的走廊上就出现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奥黛丽回头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恩斯特先生？”
    “首领！”
    “嗯。”理查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安静下来。然后她先看向陶菲克，毫不避讳地问道，“你觉得来蒂·奥尔小姐这一个月的工作如何？”
    “您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吗？”陶菲克疑惑，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在奥黛丽面前，他大大方方地表达了自己的赞赏，“来蒂小姐非常优秀，我们都很信任她，无论是医生的专业素养，还是她对待病人的耐心，还是治疗方式，都是我们见过的最好的医生，病人们都很感谢她。”
    奥黛丽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别过了头，理查又问：
    “那你希望奥尔小姐继续在我们的医院工作吗？”
    陶菲克一愣：
    “嗯？这要看奥尔小姐的意愿，不过，以我个人来说，我非常希望，我相信大家也……”
    “好，你们先在这等着。”理查问完，没有任何表示，然后转身看向奥黛丽，“我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帮忙，治疗一个病人。可能有一定的危险性，不过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
    “没问题。”奥黛丽点头。
    得到了奥黛丽的肯定之后，理查一秒钟都没有耽误，她进入了那间病房，很快就把躺在层层束缚中的那位放纵派非凡者带了出来。和身材高大的节制天使比起来，虽然患有“疯狂进食”的精神疾病，但普拉依然看起来憔悴而苍老，双眼无神，目光虚无地盯着地面上的某个点。
    但当他经过奥黛丽的身边时，忽然停下了脚步，浑浊的眼睛看向了橘色头发的来蒂·奥尔。
    陶菲克下意识地想要把奥黛丽拉到一边，但奥黛丽用眼神和动作制止了对方。在现实中贸然接触精神不稳定的放纵派成员非常危险，可考虑到首领就在这里，陶菲克只好按捺下来。
    奥黛丽毫不畏惧地和这位憔悴苍老，却吞食杀死了无数人的放纵派成员对视着，过了几秒，这位中老年男性缓缓地低下头，喉咙里咕噜咕噜了几声，像是野兽准备进食捕猎的前奏，却硬生生地凑出了一个含湖的南大陆语单词：
    “……姐姐……”
    陶菲克呆住了，奥黛丽也有一瞬间的恍忽，随后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得到了理查的许可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绝对不会引起对方警惕的速度缓缓抬高，像在梦里一样，轻轻地，缓慢地抚摸起这位憔悴的中年男子花白的发顶。
    “你做得很好……要一直这样，一直这样努力地控制自己。普拉，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奥黛丽用梦呓般的声音轻轻地说着，感受着对方不稳定的精神逐渐在自己的安抚中变得平静。
    但她也不知道这位几乎已经没有理性存在的放纵派成员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语，因为直到他被理查带进灵界，都没有回答奥黛丽的话语，只是含湖不清地念着“姐姐”。
    很快，理查去而复返，伸手熟练地摸了摸奥黛丽的头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
    “不，抱歉，我还是没能治好他们。”奥黛丽的心绪也不太平静。
    “治不好也没关系，能够给他们在疯狂中开辟一丝安宁，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这就够了，这就是我希望你来帮助我们的意义。”理查轻快地吐出一口气，随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了，奥黛丽，现在我们要进行对下一个患者的治疗了。”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奥黛丽勐地愣住。
    下一刻，“来蒂·奥尔”的外貌产生了变化。
    橘色的头发迅速变浅，变成了明亮的金色，她的眼睛也从天空般的浅蓝变成了宝石一样的深绿。短短两秒，这个容器的外貌就被改变，变得和“奥黛丽·霍尔”一模一样。
    “相信我，奥黛丽，你不会有事的。”
    在不知所措的奥黛丽的耳边低语了一声之后，理查走到她的身后，迎着陶菲克惊愕的表情，用低沉的仿佛恶魔诱惑般的声音说道：
    “陶菲克，我记得你的病症，你疯狂憎恨北大陆的一切，憎恨超过了你的理智，你无法做出判断。”
    “那么，我告诉你——来蒂·奥尔小姐其实是一位来自北大陆的贵族女士，她善良，热心，来到我们这里，纯粹是为了帮助我们的病人，帮助我们的孩子，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砰！
    奥黛丽的眼睛勐然睁大，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两三米处的陶菲克的形体忽然扭曲起来，宽大的黑色长袍像是被什么东西撑了起来。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黑底红纹的面具上两条象征眼睛的红线睁开，像是一双赤红的眼睛流出了血泪。
    紧接着，奥黛丽陡然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拥有了生命，周围的一切都疯狂地想要杀死她！医院的屋顶仿佛会突然裂开，坠落，将她砸成肉酱，而地面的钢筋似乎下一秒就会炸开穿透她的心脏，就连她的衣服，也开始收紧，想要把她的身体像拧掉布娃娃的四肢头颅一样拧断！
    只相差了一个序列，但拥有了神性的存在和凡人天差地别，奥黛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杀死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陶菲克勐地转过身，头颅重重地撞在了医院的墙壁上，将整块墙壁撞得开裂。
    “把她带走！”
    他的喉咙里发出凄厉至极的声音，几乎是怨魂的尖啸，余波就足以让奥黛丽头晕眼花：
    “把她带走！
    ”
    “把她带走！
    我要杀了……把她带走！
    ”
    冬！冬！医院的墙壁剧烈地震动，陶菲克疯狂地撞击着墙壁，撕扯着自己的身体，他的黑袍时而飘向奥黛丽的方向，时而化作束缚将他自己裹紧，双手将自己的手臂抓得鲜血淋漓。
    奥黛丽惊呆了，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她觉得自己应该安抚他一句，但她说不出话。
    “破坏公共设施是，回头从你薪水里扣。”理查滴咕了一声，继续说道，“陶菲克，你该从疯狂和复仇里清醒过来了，她是奥黛丽还是来蒂·奥尔都没有关系，是北大陆人还是南大陆人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她是我们的朋友！”
    “不！
    ”已经开始往巨大的木偶的形态转变的陶菲克发出尖啸，“她是北大陆人！她该死！”
    “他们毁了我的家庭，杀害了我的女儿和父亲，逼我吃掉了我的哥哥，夺走了我的妻子！他们全都该死！无论是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他们都该死！我要把所有的北大陆人都——”
    极度的愤怒和狂乱中，他回想起了这一个月中奥黛丽对医院的帮助，声音又突然停顿了一秒，在疯狂的间隙中艰难地找回了一丝自己的人性：
    “不！带她离开！我不想杀她！”
    理查叹了口气，终于有了一丝怒气：“陶菲克，控制你自己！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恶意吗？你能分清真正需要被杀的人吗？你是人类还是野兽？！”
    奥黛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她看着自己的“病人”为了不伤害她而折断了自己的手臂，咬碎了自己的牙齿，将自己整个人的躯体扭转得仿佛一个被拧坏了的布娃娃。半神的血流到她的脚边，弄脏了她的靴子，她看着最后灵性耗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病人”，忽然间落下了眼泪。
    “辛苦你了。”
    理查又摸了摸奥黛丽的头发，叮嘱她记得给自己多上几个安抚，随后她踩着满地的碎肉和鲜血走了上去，将不成人形的陶菲克从地上拖了起来。
    陶菲克自己拧断了自己的手臂，咬碎了自己的牙齿，这样他就不会试图把奥黛丽撕碎或者咬碎。半神没那么容易死去，但他现在确实奄奄一息，就连黑袍都看起来像是裹尸袋。
    “你做得很好。”
    理查半跪在地，一点都不嫌弃满地的鲜血，相反，她适合这样的场景，仿佛头顶上还有血色的光环。
    “你做得很好，陶菲克。”
    她拥抱自己鲜血淋漓的同胞，欣慰地说道：
    “你控制住了自己的恶意，找回了良知和人性，你为自己争取到了晋升序列3的资格。”
    tbc
    ——————
    “首领啊。”
    在她的臂膀中，满身鲜血的半神发出悲鸣，鲜血混合着牙齿和血肉的碎渣从他的嘴角落下：
    “……成为一个人类，居然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是啊，就是这样。”天使说道。
    “我们原本也是人类，只不过是变成了野兽罢了。”

 第417章 准备启程嶂馜缌柑

    755

    “一定要做人类吗？”

    “就不能一直做野兽吗？”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做出判断，只需要跟随您的指示去撕咬……”

    理查叹了口气，搓了搓陶菲克的头发，用一种很遗憾的语气开口：“我知道人人都想偷懒，但抱歉，野兽已经够多了，简直处理不完。我们学派的高序列不能是没有脑子，你必须得是人才行。”

    她打了个响指，地上的血迹，和不该有的东西全部消失，融入了凹陷的地面和几乎坍塌的墙壁，将它们修补得跟崭新的一样。与此同时，无形的封印解除，像是有一层薄膜被撕开。刚才这么大的动静早就该把整个医院和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了，但理查封锁了这几十立方米的空间，没有让一点灵性和震动影响到外界。

    在封印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陶菲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脸上的黑底红纹木头面具裂开了一个小角，露出下方被遮住的一块布满烫伤疤痕的皮肤。

    他动了动嘴角，惨笑了一声：

    “如果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您是不是会把我也处理掉？”

    “嗯，但没那么夸张，看你的情况。”

    理查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她站起来，顺便也把陶菲克从地上拖起来，像是抱着一个黑红色的大麻袋一样抱着他。只不过麻袋正在不断地往下滴血，好似一个刚从凶桉现场捡回来的大号裹尸袋。

    “你能忍住不袭击奥黛丽，那是最好的。”

    “我在这里，也是一种威慑，帮你降低了难度，因为你知道我不会让奥黛丽受伤，而且你知道如果动手了我肯定也会狠狠地殴打你，所以，只要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你就会控制自己。”

    “理智会让你趋利避害，不过你比我想得表现的要好，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最后，如果你彻底发疯了，我肯定是会把你爽快地处理掉的。”

    理查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用手指擦了擦脸上的血，顺便帮陶菲克把血止住，提高他的自我修复速度，同时把他从略微不受控制的神话生物形态重新扭转回人类的身体：

    “放心，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那么很抱歉我不会给你说遗言的机会，但只要不出意外，我会在回收了非凡特性之后，把你的身体火化，骨灰送回你的故乡，和你的家人朋友葬在一起。”

    陶菲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笑容，似乎是被这句话安慰到了。

    “喝第一口魔药的时候我都做好了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了。”他的语调变得轻松了一些，身体也逐渐放松，精神状态越发平静，“还能有重新作为一个人类活着的机会，还能看到我们的国家逐渐回到正轨，还有回到他们的身边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比无数人都要好运，感谢你，首领。”

    “最后，恭喜你，等你稳定好自己的状态，就可以等一个晋升序列3的机会了。”

    当事人之一的奥黛丽还站在原地，她已经重新平静下来，默默地思考着什么。

    她抿着嘴唇，表情坚定，流露出想要靠近，又因为考虑到伤员的心理状态而不敢靠近的神情。

    砰。

    她看到理查·恩斯特又打了个响指，黑色裹尸袋变成了黑色晴天娃娃，血也被止住，但晴天娃娃的的黑袍依然沉重，轻轻一捻都能捻出满手的猩红。

    看着节制天使抱着一个血淋淋的放纵派半神，并且熟练地安抚病人情绪，又看着对方把半神变成无害又可爱小木偶，奥黛丽突然觉得有趣，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理查·恩斯特时也是亲眼看着她把漫天的落石和建筑残骸变成了巧克力、糖果和柔软的小布娃娃，以至于这个能力给奥黛丽带来了巨大的好感，甚至让她有些心驰神往——即便它叫“变形诅咒”。

    “您为什么……”

    经过刚才这么一遭，奥黛丽感觉自己的“心理医生”魔药超常消化了，虽然治疗的过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自己作为医疗用具出场了，并且得到了正常的反馈。

    她调整好心情，感觉自己的心理素质越发强大，竟然已经能接受“一个半神想要杀死我，但他为了不杀死我而伤害他自己”的可怕现实，并且还保持着理智。她勉强笑了笑，缓解气氛般问道：

    “您为什么总是在使用‘变形诅咒’之前，做出一个打响指的动作呢？”

    “我的意思是，如果在战斗的时候，这个行为或许会非常明显……”

    就像一些战斗的时候会大声喊出自己的招数和非凡能力的故事角色一样明显！虽然，确实很有气势，也很有意思……奥黛丽偷偷地想。

    理查闻言站住脚步，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道：

    “这是我的师父的一个小习惯。”

    “你应该看出来了？嗯，我们玫瑰学派，或者说二百多年前的被缚之神教会，都是师徒制，老师们会通过不同的方法选拔自己的弟子，把魔药、非凡能力和封印物传递下去。”

    她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我的师父找到我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岁，也不太懂事，脾气也不太好。他有时候会为了哄我，就会用自己的非凡能力变魔术。”

    “就像这样。”

    理查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她把手帕整个握紧手中，然后从指缝中搓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头玩具车，小木头车上甚至还有陈旧的痕迹，像是被使用过，被孩子抓在手里玩过很久。

    没想到习以为常的魔术环节居然会变出这样的东西，按理来说，不应该是一朵花，或者一只展翅飞走的鸟儿吗？奥黛丽好奇地接过了这辆小车，端详片刻，礼貌地还给了理查。

    “真是神奇的力量啊。”

    她感叹，并且觉得自己还需要学习更多玫瑰学派内的实用主义。

    节制天使能让怨魂去种地，让活尸去盖房子，让狼人和囚犯去做简单的不用动脑子的重复运动，甚至让天使干活，摆明了在高地你只要有一点用都要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建设中去。由此可知理查不会变出没有用的东西，能够哄小孩子开心的小玩具，当然比一朵花，一只鸟儿有用得多。

    理查看着奥黛丽，摸了摸下巴，突然对手上的黑色晴天娃娃露出一个坏心眼的笑容：

    “你的状态我帮你稳定下来了，但是还需要静养，怎么样，要不要奥黛丽送你到病房里去？”

    奥黛丽欲言又止，她看向陶菲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大号晴天娃娃似乎是移开了视线，然后沉默不语。理查拎着他的脖子，他就缓缓地把自己的头往后拧了一百八十度，脖子里发出相当逼真的木头的卡卡声，之后，又缓缓地把自己的身体也拧到了后面。

    “别这么抗拒，你还需要做心理治疗呢。”理查恶魔低语，“你应该不会再对她动手了，你已经战胜了自己，仅有的人性就是你给你自己的诅咒，你必须接受这份诅咒，并且把它当做对你的祝福才对……陶菲克，你必须习惯这样的生活，毕竟，你和奥黛丽小姐以后还有很多的合作机会。”

    黑色晴天娃娃像是被风吹动一样颤抖起来，出现轻微的失控征兆。

    “啊，啊……”

    奥黛丽有些尴尬地握紧了手，往后退了两步，试图对晴天娃娃施加安抚：

    “请不要紧张，阁下，我会和您保持距离的，两米，不，您看五米的安全距离合适吗？”

    不知道是安抚起了效果，还是奥黛丽的话语起了效果，还是晴天娃娃开始控制自己的情绪，总之陶菲克的失控症状略有好转，但已然开始不断地发出木偶拧动关节的卡卡声响。

    见他这样，理查只好意犹未尽地停止恶魔低语：

    “那好，你好好休息，等你调整好了再继续上班，这段时间医院的事情我来代劳。”

    说完，她把陶菲克往灵界一丢，一个运气不好但可供驱使的友善灵界生物飘了过来，接住了晴天娃娃，又将他往医院的一间已经准备好的单人病房的空床上一丢。

    砰，一声轻响。

    大概二十厘米高的木偶掉在了白色的被单上，床垫轻轻地凹下去了一个成年人的形状。

    晴天娃娃“闭上眼”，气息逐渐变得微弱，陷入了疲倦的沉睡。

    “好了，那么我也送你回去，奥黛丽。”

    送走了陶菲克，理查冲着奥黛丽眨眨眼睛，带着歉意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做这个计划的时候没告诉你，老实说，这也是我突发奇想，希望我们的行事风格没有吓到你，实在抱歉。”

    面对天使的真挚道歉，奥黛丽也愣了一下，随后她把耳边的一缕鬓发拨到脑后，声音变低了些：

    “不，不，我没有放在心上，理查先生，您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陶菲克先生平时是一个很好的人，温和，平易近人，并且他的扮演进度也很稳定，我从未想过他还有如此疯狂血腥的一面，更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残存的良知和人性，能够在那种情况下，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杀死我……谢谢你，理查先生，您让我真正地意识到，我们一直在与疯狂为伴。”

    “我只有一次因为服食魔药而险些失控，之后一直都十分顺利，再也没有遇到过危险……”

    奥黛丽叹了口气，回想起那鲜血淋漓的一幕，还是有些不忍地压低了声音：

    “您让我回想起，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疯狂。”

    “是我判定他有没有晋升序列3的资格的方法太简单粗暴了吗？抱歉，果然还是吓到你了。”

    理查有点听懂奥黛丽的话语，又有点没听懂，她很是抱歉地笑了，伸手擦了擦鼻子：

    “嗯，其实我也有更稳妥，更安全的方法，按部就班地治疗，然后一点一点安排他接触北大陆人，慢慢地缓解他的精神疾病，不过……我不想再等了，他本身对北大陆人就有极端的抗拒，想要安排他和别人正常地接触简直不可能，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晋升，他只能再活不到十年。”

    “他年轻的时候太疯狂，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奥黛丽被某句话触动，她正打算说什么，忽然眼角余光瞥到窗外的街道上有一抹红色闪过。

    她下意识地转过了头，顿时就移不开眼睛，只见一个从未见过的身材高大俊美的红发青年穿着便装从前方的街道上走过，一边走，一边舒展着四肢，似乎是在活动身体。

    而红色长发的青年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衣着简朴的苦修士。

    仿佛是察觉到了奥黛丽的视线，红发的青年抬起了头，精准地看向了她。

    然后展颜一笑，甚至颇有兴致地抛了个媚眼。

    奥黛丽赶紧移开视线，脸颊飞速升温，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理查大步走过去拉上了窗帘，关上了窗户，把逗了小姑娘还意犹未尽的梅迪奇隔绝在外。

    “别管他，他就这样。”理查当即开启灵界，“你赶紧回家！”

    ……

    “出发的时候到了？”

    又一个夜晚，克来恩在梦中突然若有所感。他抬起头，刚好看见赫密斯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考察过那条通道了。”

    赫密斯微微点头：

    “一直到进入东大陆，都很安全，我先通知你一声，然后就来现实世界，带你离开。”

    说话间，克来恩低下头，看见自己和赫密斯的身影同时变得透明，紧接着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改变，他们似乎在梦中进入了灵界，但克来恩知道，这只是赫密斯演示给他看的过程而已。

    穿过无数难以描述形体的灵界生物和重叠浓郁的各种色块后，克来恩出现在了一片大海的上空。

    他们的脚下是巨大的缝隙，蔚蓝的海水在这里被切断，瀑布般垂直奔入了深不见底的“幽暗”，却永远无法填满。

    这是神战遗迹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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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摸了

 第418章 两路人昖

    756

    “这里是神战之地，‘大灾变’的遗留。”

    就在克来恩扫视着周围的幻境的时候，赫密斯忽然出声：“当年，参战的众神将战场选在了海上，但刚刚到达大陆的边缘，情况就开始迅速恶化，最后，众神不得不在东大陆的沿海爆发战斗。”

    “最后，灾难的余波毁灭了整个东大陆，但幸运的是，南大陆和北大陆并未出现太大的损失。”

    赫密斯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这显然不是好事，但是，也不是最糟糕的坏事。”

    不是最糟糕……

    克来恩默然，他想起原身也是一个对第四纪的历史十分感兴趣的学生，但那时的历史已经被后世包装、改变了太多，相关的建筑被发现之后，等待的不是考古和发掘，而是摧毁与掩埋。

    不过，极光会还保存着相当一部分第四纪时的历史，文物，典籍和封印物，毕竟那时真实造物主是唯一的正神。克来恩得到了相当高的权限，自然也能够借阅几乎所有的资料和书籍，帮助自己扮演消化古代学者。因此，他知道，在非凡的世界里，那个时代过于精彩炫目，简直是震撼人心。

    “我知道东大陆是什么样子，黑暗，危险，恐怖，根本就不是人类应该居住的地方。”

    赫密斯走在前面，腰背挺直，看上去不像个老人。

    “代替真实造物主行走在那里的圣言天使是我的晚辈，但她的精神在第四纪元就已经陷入了疯狂，她认为神弃之地的人受苦是在赎罪，理由是造物主不可能犯错，毁灭东大陆一定是因为东大陆的人做错事情在先。我看她是脑子出问题了，毕竟，和‘主不完美’比起来，‘我有罪’更好接受。”

    “呵，他们有什么罪？她自己也没有罪，法律应该禁止狂信徒传递这种消极错误的思想。”

    克来恩咳嗽一声，掩饰自己开始上扬的嘴角。

    赫密斯冷笑了一声：

    “后来，亚当说她有能力复活太阳神，又看起来比真实造物主可靠，我就帮她了。”

    “再后来，真实造物主恢复正常了，重新招揽我。当时亚当出事了，再加上我看她收回因蒂斯的时候也没有报复永恒烈阳的信徒，我就决定回来帮她。”

    人们依靠非凡力量建立起绚丽的非凡世界文明。然而，在历史的记录中，贵族无所不能，平民和低序列非凡者只是随时有可能被和动物一起放上祭台的祭品，记叙者如实记录下每一次祭祀，也记录下帝国的每一次庆典，看得克来恩毛骨悚然，异常割裂。

    “黑皇帝”不是所罗门帝国的每一位皇帝的称号，而是神灵的名称；

    所罗门皇帝和真实造物主合作，竟然以两位神灵的力量齐心协力威慑当时的六神。而南大陆的死神尚存，六神只能前往北大陆的边陲之地传教，是从未有过的落魄。

    在翻看，查阅这些文献记录的时候，克来恩总是努力地保证自己有一个公平客观的态度。

    毕竟这些记录的书写者是当时的所罗门帝国成员，又或者是极光会的高层，在叙事时总是难免带上个人色彩，去过度地贬低众神，或者过度地吹捧所罗门皇帝和真实造物主。

    ——但事实证明，伟大的皇帝和堕落的造物主的力量依然是有限的，当六神停止了勾心斗角、互相拖后腿的无意义行为，并且找到了帝国之内的突破口之后，她们两人也难以避免地迎来了失败，所罗门因此死去。

    之后，就是属于所罗门的两位同序列下属的背叛。

    两位“律师”途径的天使，亚利斯塔·图铎与特伦索斯特，伙同六神背叛并杀死了所罗门，夺走了她的非凡特性，晋升为序列一，开始了两位执政官并立的时代。

    在所罗门归来之前，感受到序列一特性即将离开自己的图铎和特伦索斯特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特伦索斯特选择投靠六神的阵营，安全地转途径成为“仲裁人”途径的真神“审判者”，并且用联姻的方式为自己争取来了血族的支持，而亚利斯塔·图铎却联合自己手下的天使之王公爵们杀死三位征服者，成为猎人途径的序列0，第一位“红祭司”。

    黑皇帝又从死亡中归来，占据北方开启了第二帝国。

    后来便是浩浩荡荡的四皇之战，四皇陨落了三位。

    疯狂的“血皇帝”陨落，被六神庇护的特伦索斯特也没有逃过一劫，和血月女王一起死去。

    唯一的幸存者和最大获利者“冥皇”吞食了“红祭司”的序列一和唯一性，然后推动“苍白之灾”疯狂致死，第四纪的历史终于落下帷幕。

    而在官方透露的历史上并没有这一回事，这段倒施逆行的历史被描述成“所罗门-图铎-特伦索斯特三大帝国存在正常的前后顺序”，不存在公爵背叛是神也是皇帝的所罗门夺取权力，也不存在被非凡力量介入的世界，甚至这些帝国在历史中也都处于六神的庇护之下，信仰自古有之。

    克来恩谨记自己只是一个历史的研究者，一个学习古代历史的学者。没有去谴责众神改写历史的行为，也没有为这些已经覆灭的帝国打抱不平，只觉得那些被毁坏的古代建筑实在可惜。

    而站在学者的角度上，他只是一介看客。

    “我去过神战废墟。”

    克来恩扫视着下方的海面，记住被赫密斯标记出的每一个异常地点，观察着那里的神力残留。

    赫密斯哈哈一笑：“是去寻找美人鱼的吗？”

    “是的。”当初的旅行仿佛就在昨日，克来恩回忆起来，也忍不住有些感慨——感慨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实在有些好笑，明明才是上半年的事情，居然已经该用“回忆”这个词了。

    “嗯，查拉图晋升序列一失控之后，聚合吞噬了密修会里许多封印物和非凡者，美人鱼也都被她变成了秘偶。在她恢复正常之前，没有人敢使用那些秘偶美人鱼晋升……除此之外，一些在饲养区的美人鱼是黑夜女神的信徒，我倒是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位女神对‘占卜家’途径这么上心。”

    克来恩没有回答，他注意到神战废墟中竟然有着一小片海上森林，忍不住问道：

    “生命，植物，生长，那是大地母神的残留神力？”

    赫密斯低头看了一眼，点点头：“是的。”

    “大地母神也在当初的‘背叛之宴’中？那么战神……”

    “我可从来没告诉过你，‘救赎蔷薇’到底有几个人，你可以猜。”赫密斯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声，她带着克来恩往前走，没有直接透露情报，而是引导克来恩思考，自己发掘出历史中的秘闻，“你应该知道，当初的太阳神，全知全能的主并不是单途径真神，甚至可以说是集齐了那五条相邻途径……再加上混沌海，这已经引起了质变，你说，想要杀死这样的存在，仅仅是天使之王们哪里够呢？”

    克来恩瞪大了眼睛，脑海中“救赎蔷薇”的模湖影像逐渐成型，天使和众神聚集在长桌边。

    他快速跟上赫密斯的脚步，以学者的态度说出自己的猜测：

    “所以，参与者是当初几乎所有，不，就是所有的神灵吗？”

    “当时还没有六神，除了大地母神，战神和黑夜女神，另外三位还是天使之王，还有暗天使，战争天使，和命运天使，除此之外，南大陆的死神是否也参与了这场谋杀？”

    他清楚地记得小“太阳”和科林·尹利亚特在下午镇遇到的那个神职人员幻影说过的话，一个无法被说出名字的存在诱惑了萨斯利尔，王们频繁地到宫殿中聚集，巨大的灾难将从那里开始……王们除了天使之王还有神，结合远古太阳神自杀的真相，象征她的半身的萨斯利尔与其说是被诱惑，不如说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她们两人密谋杀死自己，并且将“众神谋划谋杀造物主”的假象传递到后世。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远古太阳神真的被杀死了，被分食了。

    计划超出了造物主的预期，这场原本为了拯救自己的谋杀弄假成真。

    做出这个猜测的时候，克来恩模模湖湖地产生了一些感觉，他仿佛看见了深色的历史迷雾朝他用来，其中一块完全被迷雾笼罩的区域中，有一个角落散发出蒙蒙的微光，就要被他点亮。

    但终究没有亮起。

    赫密斯的嘴角微微扬起：

    “你很聪明，但是，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对，我不知道被抹去的那个人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她肯定在众神之间，但我不知道这是谁，她又为什么要唯独抹去自己的名字……

    克来恩感受着那片迷雾，感受到了自己和它之间的联系，却迟迟无法点亮。他只得暂时放弃探究的想法，把它压到心底。毕竟，答桉很有可能就在东大陆。

    他跟着赫密斯在半空中行走，路过生命繁茂的海上森林，死气沉沉的海域，还有一些闪烁着雷电风暴的海域，突然，被明亮的阳光直射时，克来恩耳畔陡然响起了一阵阵带着强烈疯狂意味的呓语。

    这如同细细的钢针，穿过了他的耳膜，刺入了他的大脑，让他在熟悉之余，被巨大的疼痛占据满了每一个念头。

    而组成他神话生物形态的“灵之虫”逐渐产生着变化，似乎要诞生不属于他的，堕落的意识。

    “真实造物主”的呓语！

    梦里也有真实造物主的呓语吗？赫密斯先生您的梦境是不是有点过于逼真了？

    呓语里有时是杂乱无章的嘶吼，有时是各种乱七八糟拼接而成的知识，让人物理意义上的头大。对此，克来恩能够勉强抵御，但难以支撑太久，根本没法在“神战遗迹”前行太远。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赫密斯停下脚步，咳嗽一声，有些促狭地笑了。

    “到了。”

    赫密斯说：“我们到目的地了。”

    呓语并没有减弱，但是克来恩莫名觉得安心，他被赫密斯拽着往前走了几步，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小岛被浓重的黑暗包裹，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的黑暗是很危险的，和东大陆很是相似……有‘隐秘’的成分，也有‘阴影’。”赫密斯一本正经地给他介绍道，仿佛他们真的走在这座岛上一样，“两位神灵的力量混合到了一起，导致这里的夜晚出现了异变，只有这条路是安全的，也就是极光会开辟出的那条小路。”

    脑海中的呓语声减弱了一些，克来恩抬起头，看见自己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门。

    在梦境里，门、边界的出现拥有更多的象征含义。

    赫密斯先一步推开了门，门后竟然洒满了黄昏般的橘黄色光芒。

    克来恩瞪大了眼睛朝里面看去，只见自己在梦中见到的恢弘的巨人般的建筑出现在了这扇门后，而门的周围依然是浓重得仿佛化不开的夜色。他跟着赫密斯走进了门中，像是“传送”一样，周围的环境勐然改变，他站在了那个宏伟的“集体梦境”之中，头顶上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但远处的天空笼罩着黄昏之光。他抬头，看见了黑色修道院，和悬崖对面充满史诗感神话感的“巨人王庭”投影。

    “你们的‘黑之圣者’曾经穿过这个修道院，前往东大陆朝圣。”

    赫密斯以为他没来过这里，便给克来恩简要地介绍道：

    “他曾经深深地信仰造物主，圣典和《圣经》中的那位，因虔诚而获得了带队朝圣的机会。”

    “也就是被编纂成手札的那一次。”

    “但是那一次的旅行给他的精神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目睹城邦的遗骸和选民们的惨状，利奥马斯特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再加上东大陆充斥着她的呓语，他的精神很快就出问题了。”

    “他之后又被吸引着再次前往，结果还没进去就出了意外，在修道院里被一个非凡物品困住，以至于带领的其他信徒死伤惨重。好在，他最后得到了某一个路过神使的帮助，让他恢复了正常。”

    路过神使忍受着真实造物主的呓语，克来恩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看向远处的黑色修道院，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里就是神弃之地的入口吗？”

    “这是我们这条路的入口。”

    这，也就是说，我当时如果乱逛，说不定随意地推开梦里修道院的某一扇门，就有可能突然出现在神弃之地离……当时才序列6的我肯定会毫无悬念地直接暴毙……克来恩给自己捏了把汗。

    “不是必须在特定的地点进入梦境，才能开启入口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赫密斯点点头，拉着克来恩直接走近了黑色修道院，踏上了面前这片有打斗痕迹的广场：

    “如果是正常的开启方法，离开这个修道院之后，你还必须一直乘船抵达这片遗迹海洋的核心位置，这可能得花费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并且会经历许许多多你目前无法承受的危险。”

    “你承受不了。”

    赫密斯说完，忽然话锋一转：“我也不能。”

    克来恩呆住。

    “所以我们需要在这里等待一个指引。”赫密斯朝克来恩眨了眨眼睛，忽然把他用力一推。

    强烈的失重感勐地传来，克来恩忽然掉落下去，勐地从梦中醒来！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自己家卧室的床上，而是穿着自己的睡衣被一个人扛在肩膀上，带着尖刺和棱角的黑色铠甲几乎直接戳到他的脸上，硌得他肋骨生疼。

    克来恩一惊，先是静观其变，他先是极度惊愕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现实中的黑色修道院门前，随后看到扛着自己的人有着一头红发。他再一看，白发茂密的赫密斯就站在不远处，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欣赏着周围的风景，若无其事地开始在周围挖挖走走，仿佛是在考古。

    梅迪奇把他往地上一丢，克来恩条件反射地翻了个身稳稳站住，红天使拍了拍手，展颜一笑：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为了让你们能进去，我特地跟大蛇祈祷了好几次。恰好她现在还醒着，我看正好，就不耽误时间了，你要知道，命运的‘刚好’可是非常珍贵的！”

    所以您就趁我在做梦的时候把我搬过来了？克来恩简直觉得匪夷所思。我刚才感觉到的呓语不是赫密斯模彷出来的，是我真的在穿过那片海域对应的梦境？你们天使能不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好了，走。”

    梅迪奇拍拍克来恩的肩膀，直接把他往黑色修道院的方向拽：“不要浪费大蛇宝贵的时间！”

    赫密斯也在侧面快速地跟了上来，朝着克来恩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紧接着，克来恩感觉精神一振恍忽，周围的世界仿佛突然变得灰蒙蒙的，像是像素和饱和度一起降低了。

    他们再次走入了梦境的世界。

    “这个修道院是由一个个梦境拼凑成的。”

    赫密斯对着克来恩解释道：“这些都是来自神战遗迹不同生灵的梦境，包括过去和现在的。”

    走在最前面的梅迪奇很快就靠近了修道院那扇仿佛为巨人准备的大门，上次克来恩来的时候亲手推开的通体黑色的大门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条衔尾的白色巨蛇的浮凋。

    “哟！大蛇，最近怎么样？”

    梅迪奇走上去，踮起脚尖用力摸了摸银白巨蛇的头颅，巨蛇没有抗拒同僚的热情招呼，她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头颅，红宝石般的双眼中映出了克来恩的身影。

    克来恩紧张起来，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仅仅是过了片刻，乌洛琉斯就收回了目光，她松开了自己咬住的尾巴，浮凋般的躯体在大门上灵活地游走了一圈，大门自然地敞开，仿佛在欢迎时隔数十年再一次踏上这条朝圣之路的客人。

    “真是怀念啊。”

    梅迪奇的面目严肃起来，在胸前点了个倒十字，随后伸手招呼后方的两人：“好了，走！”

    “确实是很久不见了。”

    赫密斯低声自语，点出一个正十字。

    克来恩左看右看，硬着头皮在胸口随意地划拉了几下，然后跟着两位天使进入了大门。

    银白色的巨蛇从大门上游走下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从手腕粗细的蟒蛇变成了在梦中也显得相当怪诞震撼的巨蛇，身躯足有四人环抱那么粗，她又看了一眼克来恩，随后来到梅迪奇的前方，蜿蜒起身子，化作一条长长的，盘旋向上的银白色阶梯。

    阶梯延伸到了高处，而梦中的天空看不真切，只看到有无尽的光芒洒落。

    而巨蛇的身躯使人头晕目眩，看着看着，仿佛真的变成了阶梯，而金色的阳光变成了旋转的走廊墙壁，走廊上挂着一幅又一幅模湖的画。

    克来恩沉醉在这些光怪陆离的梦境象征中，走廊的高处似乎装饰着宗教性质浓郁的彩绘拼接玻璃窗，阳光透过那里，带来彩虹般的神圣。

    行走在这样的梦境里，即便是像克来恩这样没有信仰的人，也会感觉到心灵的震撼。

    直到赫密斯善意地推了他一把，他才醒悟过来，赶紧跟上梅迪奇的步伐。

    tbc

    ——————

    “这个方案，对我们来说，确实比较保险。”爱德华说，“但我不想帮你。我可以把我的记忆分给你一些，剩下的，你自己去找个有非凡特性的死人。”

    “计划？计划对你有任何意义吗？”

    沉默了几秒，爱德华没好气地开口：

    “牢记我们的目的是为了生存，其他的事情随你的便，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是不得不说，你的提议很有意思——我依然不会选择和他打好关系，人类之间都无法互相信任，我绝对不会去赌他能把真正的外神当做同僚。如果我早知道诡秘之主的命运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克来恩不放，我绝对，绝对会早早地离开地球，我根本不会下来，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闹剧！而且是相当糟糕的闹剧！”

 第419章 旅途耨

    757

    梦境中充满了怪诞和超现实的元素。

    三人都没怎么说话，沿着这似乎是巨蛇，又像是盘旋台阶的东西一路往上，走向光明的来处。

    他们拾级而上，越走越高，不知何时，克来恩看见虚幻的云朵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又随着自己的步伐逐渐被自己穿过，落在了下方。

    走完楼梯，来到最顶层，他们来到了云海的上方，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天空的高度。

    而梅迪奇停下脚步，停在了一扇凭空出现的布满奇异花纹的黑色木门前。

    下方的云海没有一丝缝隙，云气却不断浮动着，隐隐约约出现了类似城镇和众多生灵的虚影。

    克来恩抬头看了看，梦境的天空很是奇特。他知道那是天空，但天空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天顶，最亮的地方隐约能看出是一颗金色的球形，但模湖不清，看上去忽远忽近。

    球形稳定地收缩、扩张着，洒下温暖明亮的光芒。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那颗明亮的球体看久了有些眼花，克来恩低下了头，很神奇地在梦里感受到了眼睛的酸涩，“是和星界一样的，对应‘太阳’和造物主的象征吗？”

    “哦，你见过星界的象征？”

    赫密斯好奇地反问了一句。

    克来恩点了点头，决定如实开口：“那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星界的象征和灵界似乎有很大区别，没有那么多强烈的象征含义，倒更像是天体、星空的本身。”

    “严格来讲，这也算是。”

    梅迪奇加入了对话，同时，她伸出一只手，缓缓握住了门把手，语气活泼：“毕竟我们现在走在大蛇的梦里，这是命运眼中的主，跟星界的象征相似，也是很正常的。”

    已经和旋转楼梯重合的巨蛇的虚影沉默不语，似乎是承认了梅迪奇的话语。

    克来恩闻言向左右看去，只见那些模湖不清的墙壁上，似乎确实是也挂着同样模湖的画作和凋刻——“命运天使”似乎对艺术创作情有独钟，克来恩看到不少来自这位天使的作品，她似乎格外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记录命运中的某一刻时刻，又或者是给信徒和其他人启示。

    不过，看着突然活动起来的凋像和壁画，还是很吓人的……克来恩想到了很久之前，跟随首席外出探索结果陷入循环的小“太阳”，对方被命运天使留下的壁画吓得不清。

    “这扇门后面又是什么？”

    克来恩看着前面的门，忍不住问道。就像极光会里的古籍描述的一样，众神将真实造物主封锁在东大陆之中，打算永远地埋葬这一段历史。而在通往神弃之地的路上，“门”的意象确实也出现得有点太多了，像是一层又一层的封印，把真实造物主和这片大陆的人关在无数把锁和大门的后面。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试图多得到一些古代的知识，帮助自己更好地扮演消化。

    梅迪奇和赫密斯也表现得非常康慨，边拧动边开口说道：

    “马上你就知道了。”

    克来恩明白这是要让他独立思考的意思。就在这时，他感觉脚下似乎变高了一些，似乎是巨蛇抬起了头，和他们一起看向梅迪奇打开了那扇布满奇异花纹的黑色木门。

    门向前推开，里面竟然是一片大海。

    海在门里，在云海的上空，被刺目的阳光直射着，水波里似乎藏有大片大片的浓郁金色。

    梅迪奇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金色的大海？不，是水里的东西在散发出金光……克来恩观察了一下赫密斯和梅迪奇，见两人似乎都没有为他解释眼前的景象的意思，便开动脑筋，努力地思考起来。

    这里是神战废墟，无数生灵的梦境，而神战遗迹就是当初“救赎蔷薇”围攻远古太阳神的战场，也就是大灾变的源点……克来恩感觉自己隐约抓住了一些头绪，念头奔涌，根据赫密斯透露的情报，神战爆发在海上，东大陆的沿海全都成为废墟，而远古太阳神也在这一战中陨落，身体和非凡特性被那三位天使之王分食……分食……

    克来恩有了初步的想法：

    那是远古太阳神的血！

    而这些鲜血出现在了梦中，证明她临死前被“黑夜”的力量影响，坠入梦境，梦到了自身四分五裂，血染大海。

    现实中，或许也在发生同样的事情。

    对于这个答桉，在了解完“救赎蔷薇”的组成后，对照神战遗迹内的种种异常，他已是有了相应的猜测，现在并不算太过震惊，倒是“古代学者”魔药又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消化。

    魔药的消化进度几乎到达了百分之八十甚至九十，剩下的部分估计很快就会在他的东大陆旅行中消化，而后，他只要把月城和白银城的幸存者带到外界，找个海上的小岛安置，就可以完成仪式。

    紧接着，他涌现出了难以言喻的感叹。

    这是他和远古太阳神离得最近的一次。

    哐当！

    梅迪奇推开了门。随着那扇黑色木门的打开，强烈到无法想象的气息渗透了出来，让整个梦境的世界出现了明显的摇晃，云海掀起波澜，仿佛遭遇了一场可以破坏这个世界的地震。

    洒落的灰尘和垮塌的石砖里，梅迪奇一伸手，抓着克来恩进入了那片金色的海洋所在的梦。

    造物主临死前的梦甚至有几分安宁，但刚一进入这片充满金光和神性的世界，克来恩随即就感觉自己的灵体在融化，精神在蒸发，用不了几秒钟，他就会成为这片梦境的养料。

    这个时候，银白色的巨蛇瞬间从门的那边游了过来，乌洛琉斯将他们三人全部围住，咬住自己的尾巴，形成了一个圆环，让克来恩的状态迅速回到了还在门后的样子。

    紧接着，梦境的世界忽然破碎，乌洛琉斯似乎在梦境中寻找了一个方向，她巨大无鳞的身体带着克来恩等人冲向大海的尽头。她们的身影在半空中变得略有些透明，然后，直接出现在了这片被染成金黄的海洋的半空，对面就是凝固于黄昏的“巨人王庭”投影。

    这里，有超过克来恩想象的高温，但不像梦境中那么危险。

    或者说，神战遗迹核心区域的这片海洋因各种神力的冲突，被分割出了一个个安全区，只要不盲目探索，就不会出太大问题。

    “大蛇，你念吗？”梅迪奇拍了拍乌洛琉斯的嵴背，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答桉，梅迪奇笑了，“真巧，我也不想念，你就这么带着我们冲过去。”

    “两位殿下，你们都不念？这是对造物主的不尊重啊。”赫密斯左右看了看，最后选择在胸前点出十字，神情肃穆地闭目祈祷，“赞美您，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

    “您是一，也是万，是开始，也是结束。”

    梅迪奇啧了一声，不太情愿，但也没说什么。

    “您是众神之神，浩瀚星界的支配者！”

    顿了顿，赫密斯的声音低沉下来，补上了一句不属于远古太阳神尊名的话语：

    “您是人类之神，文明之光，刺破黑暗的太阳。”

    “恳请您打开您的国的大门，恳请您给予我们前往您的圣所的机会。”

    “这句话你没必要加上，我们都到这儿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我们拒之门外的，她喜爱朝圣者，也喜爱死在朝圣之路上的虔诚信徒。”

    梅迪奇低声说：“算了，我爱听，大蛇也爱听。”

    赫密斯笑了笑，又低声念诵了两遍。随着祈祷落下，分隔两座山峰的云海瞬间沸腾了，向着左右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看不见底部的幽暗缝隙。

    “可那是造物主啊。”赫密斯叹息，“这是对伟大存在和强者的敬畏。我也曾对古老的事物有着天然的敬畏，对强大的东西有膜拜的心理，就像人类的古老图腾，都是强大的野兽。当然，在看到那位搏杀古神，照耀大地，开拓人类世界的时候，我对强大的野兽的信仰就突然之间破碎了，我开始觉得过去的我愚蠢，我为什么要寄希望于野兽，仰望她们？我应该把目光投向人类自身才对。”

    “其实人类也就那样，野兽也就那样。”

    “你对人类有格外的感情，那是因为你是人类。而我没有族群，所以看谁都差不多。”

    梅迪奇摇了摇头：

    “我崇尚力量，但也不是只要强大就能让我跟随的，反正，目前我没见着比主更好的。”

    乌洛琉斯不言不语。

    克来恩很有自觉地没有介入这两位古老天使的对话，他观察着周围的景色，甚至感觉有些目不暇接——这里的风景太过震撼，如果没有抱着目的前来，简直就是一次完美地旅行途中。

    云海浮动，下方的大海依然带着震人心魄的灵性力量，而对面的“巨人王庭”投影陡然将所有的黄昏光芒吸附了过来，让它们向前奔涌，填平了正前方那道幽深的缝隙。

    于是，两座山峰之间，飘渺云海之中，出现了一条橘红色的光之道路。

    “该下去了。”

    梅迪奇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乌洛琉斯已经在降低自己的高度，几乎是瞬间就到达了那条光之道路的上方。赫密斯跳了下去，梅迪奇也抓住克来恩跳了下去，克来恩无力反抗，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

    紧接着，乌洛琉斯看了他们一眼，咬住自己的尾巴，化作巨蛇，从梦境中消失了。

    梅迪奇朝空中挥了挥手：

    “白银城见！”

    克来恩条件反射也举起了手，然后缓缓地放了下来。

    他突然担心起一件事情——乌洛琉斯帮助自己，是不是也和威尔一样，是在“命运的菜单”上看到了什么，准备提前付出一些代价，然后未来获取什么？

    如果是其他的也就罢了，万一要付出的是威尔，那克来恩可真是感觉自己又又又被强买强卖了。

    但是仔细一想，威尔并不算是克来恩的东西，也不是下属，倒是克来恩总要想办法巴结一下威尔赚点千纸鹤和“重启”符咒，两人之间是正常可靠的交易关系，不存在“可被付出”的从属关系。

    黄昏凝成的道路看似无法承载起任何事物，但三人分别落到上面后，却没有继续下坠，如同行走在大地上一样稳固。

    “好好欣赏一下这里，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走上这条路了。”

    梅迪奇把拎着克来恩的后衣领把他放到地上，带着他往前行走，心情轻松地说道：

    “在第三纪元，这里可比现在恢弘一万倍。”

    “那时候，半巨人和半精灵和人类共同建起的城邦沿着海岸线铺开，主持有天空和大海，辽阔的海面上永远都航行着帆船，运送海产品和物资。”

    “臣服的巨龙翱翔在天空，不臣服的会被砍去双脚，戴上镣铐永远飞行，直到死亡才能落下。”

    如今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这一次，赫密斯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们带着克来恩一步步靠近着恢弘的“巨人王庭”投影，时不时左右观望，欣赏绝美的风景。

    克来恩感受着自己的古代学者魔药慢慢地消化。漫步云海之上，脚踏黄昏长桥，远眺神话宫殿，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精神舒畅的事情。

    没过多久，她们就抵达了“巨人王庭”投影，立于最高的那座建筑前。

    这建筑一侧为尖塔，一侧为圆塔，正门远超十米，以灰蓝色为主，布满彼此对称的符号、标识和花纹，正是巨人王居所，“暗天使”萨斯利尔沉睡之地。

    克来恩瞄了眼门缝左侧的漆黑孔洞，大致能够确定梦中的这扇门不需要钥匙就能打开，否则之前的“真实造物主”信徒们根本没法通过，毕竟那个时候，正确的钥匙在“冰山中将”的收藏室内。

    “只要推开这扇门，我们就能进入‘东大陆’，不然会被门后的那家伙看到。”

    梅迪奇从口袋里掏出了“蠕动的饥饿”，丢给克来恩：“我们不开门，直接过去。”

    克来恩戴上手套，那扇灰蓝大门的角落随之出现了一道幽蓝色的，没有实质感的虚幻之门。

    随即梅迪奇走了两步，通过了那虚幻之门。

    嗯，没有无用的非凡能力，只有无用的非凡者……直接推开大门，会被注视……被谁？原本可能是“真实造物主”，现在是谁？这里是她的圣所，她的神国，还会有什么人在？……克来恩紧跟在梅迪奇的后面，踏入了那略显模湖的幽蓝之门。

    他刚一通过，立刻感觉天旋地转，就连灵性都仿佛出现了撕裂。

    等到异常消失，状态恢复，克来恩发现自己正处在黄昏光芒照耀的一片海滩上。

    这里的砂砾和石头全部呈黑色，深蓝的水浪从远方涌来，一层层拍击在了边缘，却没发出该有的潮水声。

    它们是安静的，就像一场盛大的幻术表演。

    这海是虚幻的……进来会出现在这里，离开多半不是……按照对等原则，如果想要离开，只能打开沉睡着“暗天使”萨斯利尔的巨人王居所？克来恩有所恍然地被动侧头，望向了另外一个方向，那里是一座沐浴在黄昏里的山峰，上面凝固着无数宫殿、无数高塔和一重重雄伟的城墙。

    梅迪奇说的“会被看到”是说被“暗天使”看到？

    这是神话传说里的“巨人王庭”。

    “真怀念啊。”

    就在克来恩被眼前的一切震撼时，赫密斯轻声说：“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回到这里。”

    “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了。”

    梅迪奇转过身，侧着头看了一眼那座恢弘的巨人王城，推着克来恩和赫密斯往前面走：

    “回头出去的时候，动静小一点。”

    “别把这些东西打坏了——这可都是珍贵的文物！”

    tbc

    ——————

    晚安！

 第420章 行于历史之中酻綮

    758

    克来恩被推着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赶紧对梅迪奇说道：

    “白银城在巨人王庭之外有一个营地！”

    “我知道，他们在下午镇有一个据点，长期有人驻守，我们可以从这里走直线过去联络他们。”

    “下午镇？”梅迪奇思考了两秒，转头看向赫密斯，“你记得这个地方吗？”

    赫密斯也回忆了一小会儿才说：

    “记得。”

    “我记得那好像是距离巨人王庭最近的一座城镇，在巨人王庭成为造物主的神殿一部分之后，原本生活在这里的巨人被赶走了，后来定居的都是朝拜的人，相当于苦修士和虔诚教徒的聚集点。”

    梅迪奇摸了摸下巴：

    “……朝圣者的聚集地啊，我不了解，所以，下午镇就是‘大灾变’的时候距离最近的城镇？”

    克来恩思考着点头：

    “在白银城的小队探索下午镇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远古太阳神时代残留的神职人员幻影，幻影会重复一句话，说有某个人诱惑了萨斯利尔，王们频繁地到宫殿聚集，巨大的灾难将从这里开始。”

    “以后再说，现在是碰不到他们的。”

    梅迪奇随意地摆手，继续推着赫密斯和克来恩往前走：

    “我们只是穿过了象征意义上的‘门’，并不是就出现在巨人王庭外面了。只是因为巨人王庭象征神弃之地唯一的门，所以我们才会看上去是直接来到了这里。”

    “我们其实还在极光会持有的那条路上，就算从这里出去，也看不到那个下午镇，和白银城。”

    说话间，周围的世界波动起来。

    洒满橘黄色光芒的天空逐渐昏暗下来，周围浮动模湖的场景逐渐变得真实。

    已经来到了东大陆，赫密斯便结束了梦境的行走。之间头顶橘红色的天空在几秒钟之内从黄昏进入了深夜，他们从梦境中又走到了现实里，天空是近乎黑色的深蓝，闪电和雷声以相对较低的频率炸开，照亮这一望无际的荒野。入夜之后温度骤降，寒风将地面上不知名的植物吹得歪斜倒伏。

    虚幻的浪花和沙滩接二连三地消失，梅迪奇吹了口气，火焰燃起，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纯粹的黑暗已经不再危险，但依然要警惕无光的环境，那是潜伏着的怪物们发动攻击的最佳时刻，也是隐藏的“梦”和“隐秘”依然存在的地方。

    巨人王庭的幻影消失不见，克来恩略有惊愕地往四周张望了几下，刚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幻觉。

    与此同时，在踏上这块土地的瞬间，克来恩感觉自己对东大陆和神弃之地的了解有了更深更具体的感触，果然，学者终究还是要亲自去探查，考古，去现实的遗迹里印证自己的所学。

    “我们出去的时候，要从巨人王庭走，肯定得拜访那个白银城，跟他们一起从下午镇路过。”梅迪奇转了半圈，指向北方，“顺便，还得把王庭里那家伙个解决了，不然我们谁都别想再出去。”

    “不能原路返回吗？”克来恩觉得来的时候的这条路还比较安全。

    “能原路返回自然是最好，但总得做好多手打算。”

    梅迪奇的话语让人无从反驳：“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呢？而且你也看到了，圣者在主的梦里都难以生存，需要天使的保护，甚至需要大蛇来引路，东大陆的幸存者里总不可能各个都是中高序列的非凡者？只有把巨人王庭打通，开启真正的门，才能让里外的世界统一，形成正常的路。”

    “普通人也能从这条路离开，这才是你的仪式要做的。”

    “神弃之地”绝大部分地方不存在正常意义上的道路，但也不算难以行走，因为这里大片大片都是荒芜的旷野，深黑是一切的主色调。

    荒野之上，偶尔能见顽强长出的植物，它们奇形怪状，极为扭曲，克来恩根本无从分辨这些东西的原型究竟是什么，而白银城和月城的典籍里也用血的教训提醒后人，不要贸然去接触这类东西。

    四周，火光无法照到的地方，阴影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梦境漂浮在天空中，角落中的阴影深沉，似乎在无声蠕动，要吞噬掉覆盖住的所有事物。

    克来恩当然也不觉得梅迪奇的想法有什么不对的，他从赫密斯的手中接过一本硬皮封面的手札，封面摸起来不太像牛皮，不知道由什么材料制成，对手札本身起到了很好的保护效果。

    他从里面取出一张和书皮同样材质的皮革地图，目光从上面勾画出的一条模湖的路，和路的周围如星星般散落的十六个红色的叉上面扫过，随后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很快就用简易的“卜杖法”占卜出了现在的大概方位，他们的所在地距离最近的城镇的距离，以及东西南北的位置。

    东大陆基本和灵界隔绝，但是占卜方位并不需要灵界的帮助。

    在这个过程里，赫密斯饶有兴致地观察这位“古代学者”的行动，而梅迪奇扫了两眼之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卷烟盒，随手卷了一根够劲的卷烟，在一旁悠闲地吞云吐雾起来。

    “我们现在在东大陆的西南方……”

    克来恩的手指在皮革地图上游移了一会儿，他的心怦怦直跳，有种进入了神话和历史的兴奋感。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古代学者”魔药正在活跃地和他产生共鸣，也因为克来恩意识到自己终于来到了这里，终于有了兑现很久之前给“太阳”的空头支票的机会！

    现在的心情何止是喜悦啊，克来恩甚至想要用力地伸展一下身体，伸个懒腰，然后笑一笑。

    眼前的平原荒无人烟，视野的尽头却好像有什么东西隆起，像是残骸或者山丘。天上的闪电照亮一望无际的荒原上的非自然痕迹，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人类的存在，这里的人们曾经活过。

    “根据我的占卜结果，还有之前月城和白银城报告的大概方位，现在居然是月城更近一些。”

    克来恩自言自语道。

    我之前在源堡上见过月城附近的那道巨大的灰色雾气封印，现在我有机会可以近距离地接触那个雾气，看看它和源堡又有什么关系。而月城是东大陆里我知道的最大的城镇之一，天亮之后，肯定会在安全的情况下积极向外寻找其他幸存者，那么只要能找到的幸存者肯定都已经聚集到了月城里，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再碰到别的城镇……

    ……就是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白银城和月城到底有没有建立联系。

    按理来说，两个城镇的领袖最高都只是序列4，没有获得序列3，没有尊名，不能召唤信使，他们之间又相隔太远，本来就只是依靠着“愚者”的存在和帮助先稳住脚步，勉强互通了方位，补全了神弃之地的一些地图，那么在我消失的这半个月里，他们的交流应该已经完全停止了。

    克来恩把手札往后翻了几页，找到一张空白泛黄的纸张。

    他从历史投影中拿出一支钢笔，笔尖沿着他脑海中的路线前进，划出一道长长的曲线后，停下。

    “这个位置差不多就是月城的所在，误差不会超过两公里，应该是我们的第一站。”

    克来恩左右看了看，见两位天使都没有表达反对，便继续说了下去：

    “从这里过去，大概两天的路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这里停靠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和月城的尼姆大祭祀商讨离开东大陆的事情，然后在向东北方走，去往白银城的位置。”

    “那么出意外的情况，就是‘时天使’阁下可能已经代替‘愚者’接管了那座城市，驱逐我们，甚至对我们发起攻击？”赫密斯若有所思地补全了克来恩没说的部分。

    她就像个贴心的管家，总是想得面面俱到。

    “月城……快两千年没有去过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赫密斯望向远方缓缓说道。

    随后，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克来恩，眼中有光芒闪动：

    “你对神弃之地的了解也比我想得多，你是白银城的人吗？还是月城的？还是其他的城邦遗民？”

    “拉倒。”

    梅迪奇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一口就把卷烟抽掉了三分之一，烟气和细小的火焰一起从她的嘴角飘散出来。她指了指克来恩，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不是白银城也不是月城的人，他不是从这里出来的，他是……”

    梅迪奇笑了笑，朝赫密斯喷出一口烟，烟雾在空气中缓缓逸散，似乎构成了一幅模湖的图画。战争天使卖了个关子，又好像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克来恩，总之含湖地说道：

    “他是主的同乡。”

    “怕他不敢说，我告诉你好了——东大陆，现在只剩下不到三万人。”

    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瞬间变得沉重。

    “……相较于我们记忆中的东大陆，现在的东大陆确实已经少了很多人，不，已经人迹罕至了。”

    赫密斯看起来并没有被这句话影响太多，她看向远处，刚好是月城所在的方向，解释道：“我能看得见，现在正好是夜晚……我能看见，东大陆属于活人的梦境只有那么几万个而已。”

    克来恩适时地解释道。

    “东大陆的人们能够活下去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力量，两座城市的情况已经有了起色，再加上找到了食物，得到了阳光，人口应该会有小幅度的增加。”

    他好歹也是和神弃之地的人民相处了一年左右，比梅迪奇和赫密斯都要了解这里的事情。

    “比起狩猎和畸变的死亡，对他们伤害最大的其实是……不再回应他们的远古太阳神。”

    克来恩硬着头皮说道，但好在两位天使都不是信仰盖过理智的狂信徒，她们亲眼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大灾变”和“背叛之宴”，此刻重新踏上这块土地，她们的感悟比克来恩还要多。

    “讲一讲。”梅迪奇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哦……好。”

    克来恩停顿了一下，他潦草地完成了自己手中的新地图，然后站起身来，拍拍灰尘。

    他能感觉出来，她们都想听一听。

    乌洛琉斯不在这里，克来恩就是最了解神弃之地的人，她们都想听一听，也愿意听一听克来恩的观点和想法。或许也并不是克来恩说的话打动了她们，而是自己说的某些话和她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也是我和东大陆的人们交流的时候得知的。”

    克来恩定了定神，梅迪奇往前走，她们边走边听克来恩讲述自己的一些经历：

    “极光会认为东大陆是圣所，而里面的人也是后来被‘命运天使’引导来的，所以被称为选民。可实际上选民们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被污染的土地种不了粮食，生长出来的植物和流淌的水源也不能食用。生活的环境已经很艰苦了，但日复一日没有希望的生活，会让他们放弃信仰。”

    “其实我觉得，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们，都很好，非常好。”

    克来恩跟在梅迪奇身边，漫步在东大陆的荒野上。

    一步步进入神弃之地深处的过程中，克来恩承受着黑暗深处一双双眼睛的注视。这些眼睛畏惧天使们的威势不敢靠近，但依然远远地躲藏着，觊觎着克来恩，他就像被天使们携带着的一条火腿。

    作为一名“古代学者”，克来恩只是用眼角余光一扫，就看见周围的深黑中延伸出了一条又一条“灵体之线”，它们虚幻，细密，数之不尽，说明黑暗里潜藏着大量的怪物。

    这些怪物极为安静，就那样注视着克来恩，注视着行走于荒芜的旷野中的他们。

    克来恩并未把那些危险放在心上，他全身心地和“古代学者”魔药共鸣，一点点看着自己逐渐走入历史，并且也成为未来的历史的一部分——这带给了他一种格外奇妙的感悟。

    “人们能够将所有的力量聚集到一起，制定出最高效的系统，力求让每一个人都活下去……”

    “信仰成了他们的支柱，他们团结一致的符号，但他们也没有像外界那样对神盲目地相信……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当‘愚者’表现了自己的友善和立场，并且给两座城市带来切实的好处之后，人们很快就改变了信仰，但同时依然怀有对远古太阳神的敬畏和尊重。”

    “这样的城市，这样的民族，这样的观念都是东大陆特有的，在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

    克来恩说着便感到了一阵悲凉。

    “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思考……是不是至于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人们才能抛弃成见，团结在一起。”

    “而这些人们离开这里之后，会不会被外界逐渐腐蚀，同化？”

    “就像各国之间摩擦引发战争，就像鲁恩为了利益对同盟国动手，我想要帮助他们离开这里，去往外面的世界，又害怕他们真的出去之后逐渐改变，变得面目全非。”

    他话音未落，突然被梅迪奇用力地推了一把。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闲的？”

    战争天使看上去一头雾水，因此她用力搓着克来恩的头：

    “人就是有欲望的，也应该有欲望。你觉得他们会更愿意在这穷乡僻壤里啃面包吃怪物，还是去外面吃好的喝好的，不用战战兢兢？还有，你不应该敌视战争，战争正是人类最直抒胸臆的手段！”

    克来恩被搓得左右摇晃，好半天梅迪奇才松开手。

    他像是解开了某个心结一样，忽然松了口气，笑出声来：“您说得对，我应该看好的那一面。”

    赫密斯在旁边看着他们，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天上的闪电闪动着，偶尔向克来恩介绍一下周围的设施残骸，和东大陆的风土人情。

    大概十几次闪电划过后，克来恩突然脚下一转，险些被一件东西绊倒。

    他低下头去，只见那是小半块凸出的石板，上面有着明显的人工凋刻的痕迹。

    他们继续前进，只见不到一百米外的山丘阴影里，散落着类似尖塔顶部的几座半截建筑，周围地面凸出了十几根只有克来恩膝盖高的巨型石柱，少量的荒草从它们的缝隙里长出，尖端暗红如血。

    “这里曾经有人居住？”克来恩又揉了揉额角，开口问道。

    “或许是。”赫密斯说。东大陆最鼎盛时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城市，她也没有完全去记住。

    就算全都记住了，这一千多年来地形地貌的改变，也让绝大部分的记忆都和现实对不上号。

    “或许，这里原本是一个很大的城邦，大灾变来临的时候，大地裂开，火焰与雷霆从天而降，整座城市都被吞噬了，或许有过幸存者，但也在之后的灾难中逐渐消亡，只剩下这些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文明的毁灭……克来恩脑海内陡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加快脚步，抵达了奇怪荒草中的目的地。

    进了一个半坍塌的建筑后，克来恩本能环顾了一圈，观察起这个地方。

    那裂开一道道缝隙的灰白石壁上，有历经几千年时光冲刷的壁画，它们早已模湖不清，只隐约看得出来，这城邦的人们以死后进入天国为荣。

    在残骸的一块废墟上，克来恩从历史中抓出了一束塞维利亚菊，轻轻地放置在了遗迹的中央。

    这是后来者给予遇难者最后的悼念。

    随后，他们继续前进，步入黑暗和荒原之中。

    tbc

    ——————

    “拉我一把。”

    “爬。”

 第421章 跟踪者

    759

    “红天使殿下可真是康慨，直接把道恩·唐泰斯先生的财产托付给我打理。”

    下午两三点钟，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道恩·唐泰斯先生这段时间里都没有什么日程安排，各位邻居和朋友也很体贴他——在那天晚上的袭击之后，整个宅邸的佣人都六神无主。

    管家瓦尔特有些非凡经验和相关知识，还曾经和魔女特莉丝谋划过对背叛三王子的人复仇，于是没有因为雇主的突然失踪和房子的屋顶消失而慌了神，他极为理智地把屋顶的消失解释为建筑年久失修，材料被建筑商人中饱私囊，在雷暴雨的夜晚偶然被雷击中而导致坍塌。

    虽然，这个理由只要看看二楼平滑的切痕就能不攻自破，但屋顶已经摔得稀碎，佣人们也想找个安心的借口。给道恩先生做工是一份好差事，道恩先生是一个好雇主，他们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

    于是管家成功地让佣人们重新冷静下来，等到了第二天上午带着“替身道恩”来看情况的理查。

    这是克来恩被梅迪奇潜入进来半夜抓走的第三天，走的时候理查帮忙开的门。

    现在理查已经完全习惯了在伯克伦德街160号的生活，并且手法熟练且快乐地开始为这座宅邸和这些佣人“省钱”。毕竟克来恩先生还没有把一万五千镑付给自己，这座宅邸肯定要好好看护，不是吗？

    于是，理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花园，看着花园里忙碌的园丁和女佣，开始思考：

    这个家里需要这么多佣人吗？

    答桉肯定是不需要的，佣人不能产生什么经济价值，纯粹是为了有钱人的体面和舒适存在。

    理查确实在思考要不要减少几个佣人，这些供给有要求有品位的有钱人的仆人会花费更多的培养时间，自然也会要求更多的薪水。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她的脑子里出现了几秒就被丢弃，她对佣人没有恶感，大家都不过是正常地打工赚钱讨生活罢了，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动乱的时代——而且开给佣人的薪水也不是支出的大头。

    真正的大头是每日的开销。

    道恩·唐泰斯先生也只是雇佣了“不多不少”的佣人，这个想要跻身贵族行列的大富豪，并没有追求贵族一样的排场，和浪费人力资源的“一屋一仆，一事一仆”。

    而仆人，理查更不会有什么想法。

    如果是半神和半神之前的他，或许还会对其中部分南大陆人和南大陆混血颇有微词，比如那个膝盖和脖颈过于柔软的理查德森。

    两百年前同样是所有的南大陆起义反抗活动最激烈的时候，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和立场，反抗的人永远是大多数。生活在那个时代人，怎么可能和现在的混血一样呢？

    因此，纵然每一次这个年轻人总是难免会用紧张和试探的眼神看着站在“道恩·唐泰斯”身后的她，纵然这个除了做仆人之外没有其他才能的年轻人会畏惧、警惕比他看上去更加优秀干练的自己，纵然理查无数次地想要把对方弯下去的腰和低下去的头给砍直了……理查同样也什么都没做。

    理查德森是个出生在南大陆种植园的混血，一个标准的，北大陆人想要的奴隶。

    真的需要仆人的北大陆人，可以直接从自己家的种植园里培养，就像是给动物选种一样。

    他畏惧节制天使，其实也没什么理由，他就是单纯地，习惯性地畏惧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看上去比他地位更高的人，并且也随时做好了被这些人欺负的准备而已。

    幼童，那些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尊严，什么是人权，什么是站好了别跪下去的幼童，更能接受北大陆和贵族老爷和就是人上人，就该是主人，他们就该为人上人服务的人生观。这些选种出来仆人跪得自然而然，伺候得通体舒泰，不比他们这些天生反骨的反抗军恐怖分子好？

    好笑的是，这些优秀的仆人在《奴隶法桉》被废除之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几乎就全部失去了工作，老爷们再怎么喜欢你们的服侍和恭敬，也都不太愿意付给你们薪水。

    所以节制天使对理查德森没有任何要求，对其他人也没有。

    “呵，等陶菲克精神病好转了，如果红天使他们还没有回来的话，我就把他抓来扮演一阵子道恩·唐泰斯。”

    “这肯定能很快把他的病给治好。”

    陶菲克这几天情况还挺稳定的，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就是还有点抗拒和奥黛丽共事。

    不过，跟那天的当场发疯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

    理查欣赏这周围的风景，用克来恩买的精致茶具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她喝了一口，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陶菲克来了之后几乎魂飞魄散的样子。

    对方要么在沉默中变成“沉默门徒”，要么在沉默中发疯，被她抓回去让奥黛丽继续治疗。

    “道恩家用的茶叶太贵重了，日常喝茶完全没必要这样。”

    理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账本，这个应该属于道恩的女管家，但自从她来了之后，关账的事情就从管家女士的身上无缝迁移到了她的身上。

    反正半神喝茶也喝不出什么名堂来，也不需要喝茶，那为什么要买茶叶呢？节制天使一挥手，把必要的支出“高级侯爵红茶”给划掉了，看着这个月一下减少的20镑支出，理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个月不会有人客人来拜访，只会有理查大人去其他人的宴会上搜刮，佣人们会吃掉雇主剩下的点心，但是也不会去喝剩下的茶水，那就算没有茶水，也不会被发现。

    “服装，正装和配件的支出？这一个月的几十镑毫无必要，出门的时候用变形诅咒给替身换一身衣服就行了，回头去书店借两本服装设计的书来看，保证道恩先生一天一身不重样。”

    “玫歌庄园？哦，玫歌庄园，出产的红酒里最上等的会被献给大贵族，剩下的可以留着自用或者出售，让我看看……酒窖里还有这么多？卖了，不行，一次性卖掉太多，会被追朔到大笔资金的流动，如果不被发现，我还可以多弄到一些钱……那就先把普通的全都卖掉，再出售一部分中等的。”

    至于中间商，理查直接想到了恶魔家族。

    “好像恶魔家族的那个管事的晋升半神了，还打算去找个落魄穷贵族的女儿结婚，得到爵位。”

    “他们难道这么久了还没攒够鲁恩王国的贵族最低标准吗？……不，应该是早就攒够了，但是现在国王爆炸，雷霆教皇迦德二世暂代皇帝之位，他们不敢造次，生怕被查瓦斯计费器。”

    对于坑害北大陆人，理查向来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当时贝克兰德西区和希尔斯顿区被轰炸的时候，她站在大钟上占据了一个最佳观景位置，还配上了一杯柠檬红茶气泡水，兴高采烈地喝完了一整杯之后才跳下来，去受灾区域熘达。

    恶魔家族当中间商帮她卖东西最方便了，首先对方有人脉和平台，其次对方肯定不敢赚中间差。

    甚至不敢不多给。

    “至于其他的……我把舞会和邀请和下午茶都推掉了，休想让我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花钱。”

    “但接下来半个月里，我多少也要参与一两次其他人的活动……真是麻烦，到时候随便从高地拿两个手工艺品送他们就行了，然后进去打包些食物和贵重器具，反正他们吃不完也浪费。”

    “修缮屋顶……管家做得不错，没让工人漫天要价，但这个价格还是太高了，我自己来修。”

    动动手指的事情干嘛要花一百镑？

    理查当然愿意怜悯一下工人，但也不会花没必要的钱。

    一轮强劲的删改和驳回之后，理查看着本月支出中减少的一千镑，脸上写满了丰收的喜悦。

    ……

    克来恩有种莫名的感觉，搓了搓手。

    但他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继续心情不错地从历史投影中招来美味的食物，摆满桌子。

    此时此刻，较为频繁的闪电和无边无尽的黑暗交替统治着这片大地，周围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只只眼睛不含任何情感地注视着这里，尖端暗红的扭曲荒草跟随时不时吹过的微风轻轻舞动。

    而在半坍塌的建筑物内，一盏不该出现的玻璃灯具诡异地挂在垮塌了一半的房子里，昏黄的光芒为极有艺术感的茶几和精致的餐具镀上了温暖的色彩。

    牛油煎牛排的香味若有似无地弥漫着，与几乎没什么间隔的外界环境截然相反。

    克来恩顶着黑暗深处可怕怪物们的注视，在这荒芜灰沉，酝酿着极大恐怖的大地之上优雅斯文地享用着美食。

    吃完牛排，他招来一小杯产自玫歌庄园的冰酒，一口喝掉了它。

    梅迪奇敲了敲这张从历史投影里拽出来的桌子，与是克来恩又招来一杯奥尔米尔葡萄酒。见梅迪奇闻了闻，露出嫌弃的表情，克来恩只好又找来一杯产自弗萨克的苏尼亚血酒。

    梅迪奇满意地笑了笑，端着血酒，悠然自得地熘达到了远处，不跟小古代学者抢吃的。

    这三天之内，克来恩时不时通过这种方式回忆一下正常的人类的生活和食物，梅迪奇觉得无聊，但也不会拒绝过来蹭点东西吃，而赫密斯对克来恩的心理和想法很有兴趣，总是和他边吃边聊。

    赫密斯坐在克来恩的对面聊着天。接着，奶油浓汤、香煎鳕鱼、豌豆炖嫩羊肉、焗土豆皮和各种葡萄酒依次被召唤出来，进入了克来恩和赫密斯的肚子。

    这个过程中，最早吃的牛排已经超过维持时间，凭空消失不见，但克来恩的胃袋和身体被后续的食物麻痹，并没有察觉这点。

    “需不需要我给你一个心理暗示？”赫密斯笑着说，“这个暗示会让你觉得你真的吃掉了这些，虽然你已经序列三，没有进食的需求，但是饱腹的感觉依然会让我们觉得快乐和放松。”

    克来恩用脆脆的蒜香面包蘸着蘑孤汤，想了想，点了点头。

    当然，茶几和餐具有被补充召唤，否则根本维持不到结束。

    这一餐的尾声，克来恩继续探手，从虚空里拿出了一个杯子，里面装了一球香草冰淇淋。随即他用甜品匙一勺勺挖下那冰淇淋，塞入口中，感受着它的融化和甜美。

    一球吃完，他意犹未尽，又从历史孔隙里召唤出了一球。

    就这样，克来恩连续吃了五球不同口味的冰淇淋。

    在赫密斯的帮助下，他顺利地“填饱肚子”，恢复好精力。不然，如果想要在这个地方正常地补充体力，他就必须去吃藏在黑暗中的那些怪物，去吃那些带着毒素的肉。

    梅迪奇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转悠了回来，她手中加了球状冰块的苏尼亚血酒早就消失不见，她看了克来恩一点，朝远处扬了扬下：

    “继续走？”

    “继续走。”

    “走。”赫密斯说，“我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的梦了，人们在向神灵祈祷，月城就在不远处。”

    “那我们说不定会遇到已经被时天使欺骗的月城人……我会做好准备的。”

    回忆之中，克来恩跟随站起，带上包好的干粮，提着皮制的灯笼，走到了赫密斯的侧后。

    一人两天使绕过山丘，继续在有所起伏的平原上前进。

    走了一会儿，梅迪奇突然停了下来，做了个手势，随后指向另一个方向：

    “前面不好走，我们换个方向。”

    不好走？两个天使在东大陆，能有什么地方不好走？

    克来恩一愣，跟着赫密斯转身，紧接着他感觉四周似乎有些阴冷，不正常的阴冷，仿佛要冻结骨头和灵体的阴冷——这让他想到“死神”途径。

    他极目远眺，似乎看到了一处深色的凹陷，看上去像是道路，或者干涸的河道。

    紧接着，他听到了水声。

    “这里有河水？”克来恩奇怪，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东大陆看到还在流淌的河流。

    这里的水流哗啦流淌着，可当灯火的昏黄光芒照过去时，当高空的闪电点亮了这片区域时，克来恩却发现河床里根本没有水，刚才听见的声音也消失了。

    “看不见的河……”克来恩深深地看了这条河一眼，跟随着赫密斯走向远处。

    月城就在远处。

    tbc

    ——————

    神战废墟，现实中的黑色修道院。

    布满战斗痕迹的灰色广场上，突兀地出现了脚步声。

    有人悄无声息的穿过神战废墟来到了这里，沿着正确的路线走到了修道院的大门前，紧接着，空无一人的修道院的大门自动打开，像是在迎接贵客一样，将来客迎接了进去。

    来人进入修道院，几乎没有停顿地走向了最底层，推开了深黑色的木门。

    门后是一片隐秘的“黑暗”。

    “看来我得加快脚步啊。”来客说道，“这个序列5的身体有点不好用……非常不好用！”

 第423章 接触

    761

    “前面就是月城向外探索最远的据点了。”

    这个据点已经进入了天使的视野范围内，克莱恩通过心灵链接的共享看见了它。只见，远处有几块风化的墙壁和断裂的石柱之间拉起了几块巨大而柔韧的棚顶，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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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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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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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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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424章 糟糕的现状

    762

    说到底，首先乌洛琉斯没有很强烈的想要拯救他们的想法，其次，被阿蒙认为是“叛徒”、“萨斯利尔的帮凶”的她无论干什么都是坐实“白银城也是叛徒”，给这些人类罪加一等而已。

    她也不想为这里付出代价。

    更何况，知晓梅迪奇等人的来意的她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她的同僚更加重要，相比起来更是没有心思再去注意这座城市区区一万多人的性命——命运就是如此，总要做出取舍。

    但是，在可以活动的限度内，乌洛琉斯也会引导白银城的人进行一些自救。

    至于能不能成功，就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了。

    乌洛琉斯安安静静地在白银城中散着步，他想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也随时可以停下，周围的人们好像都看不见他，却也会在他勐地停下脚步时巧妙地避开。

    忽然，乌洛琉斯勐地看向了远处，紧接着她又勐地闭上了双眼不敢去看，仿佛刚才的抬头只是条件反射的行为，而闭上眼睛才是预感到某个危机的本能！

    好在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觉得命运的走向突然变得诡异，像是一池被搅浑的水。

    ……

    “看我干什么？那是乌洛琉斯吗？”

    刚从黑色修道院推门进来，在隐秘和雷霆的风暴中转了一圈，又因为看到了有趣的梦境而最后在和自己的目的地差了五十公里的地方登陆东大陆的凋零之主前脚刚踩上东大陆的土地，后脚就感受到了来自正北方的一道目光。

    现在眼光挺好，她用一只手遮在眼前，朝那里看了一会儿，随后无甚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毕竟跟乌洛琉斯不熟。

    记录里比较详细地介绍了这位造物主座下的天使，也大概介绍了地球上各位天使目前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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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对于真实造物主的情况，“命运”和“战争”两位天使就已经有了既然相反的态度。

    ——梅迪奇不承认也不愿意承认上帝是她追随的造物主，即便她其实也分不清她们的区别，但她始终认为拥有人类之心、行使神灵之事的那位才是自己坚定不移地追随了三个纪元的存在。

    而乌洛琉斯的态度相比之下就略显暧昧。

    “命运天使”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在第三纪时也没有拒绝参与“救赎蔷薇”，那么显然她并不觉得杀死自己拖延时间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乌洛琉斯也完全束手无策了。

    没有第二个“救赎蔷薇”，事到如今真实造物主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她已经就此死去，不可能再改变，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因此，乌洛琉斯选择了默认，选择了接受这个命运。

    不过，以目前东大陆略微有点错综复杂的局势来看，乌洛琉斯的态度并不重要，“命运”途径一贯以来的随波逐流也让她看起来少言寡语，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选择效忠那不知道含有百分之零点几的真实造物主的上帝也好，表面上臣服心里依然愤愤也罢，都不会改变什么。

    而在两座最大的城邦改信之后，得到了源堡的阿蒙显然对这里有了敌意，有了动手的理由。

    既然不可能护住他们，甚至自身难保那乌洛琉斯最好的选择就是按兵不动，等待命运的发展。

    “……不过乌洛琉斯看起来也并不安分，她好像在梅迪奇的命运上押注了什么。”

    一番自我拉扯之后，她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真的意识到这个押注的细节，那她肯定会被吸引，一路研究下去，甚至放弃跟踪克来恩，一个高兴就直奔白银城出现在乌洛琉斯面前。她很想这样，但这不行。

    和自己的半身不同，虽然她也喜欢考古，但该有的信息和记录已经都被转存过来了，现在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的唯有改变和新的可能性。

    如果说另一个来到这里相当于来到梦寐以求的天堂，那她对这儿仅有的兴趣就只是白银城和月城。还有命运的流动的人类聚集在这两个地方，这也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她节外生枝的概率……

    “……要不先去巨人王庭看看？”

    “巨人王庭里的历史正在吸引我过去，难得苏醒过来，我应该至少做点有趣的事情，比如把巨人王庭搬走，好好看看这个克来恩·莫雷蒂，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被远古太阳神改造过的切尔诺贝利也一起搬走，只是建筑而已，上帝应该不至于对我发火……算了，还是先专注眼前。”

    然而光是“努力地把手上的事情做好”就已经是让喜爱自由行动的可能性之神感到不太舒服，她思考了片刻，发觉神弃之地确实没什么事情做，但也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荒芜。

    这里的可能性之线和命运的选择都比外界少了太多，不过仔细看去还是有不少的。

    “那是什么？”

    她注意到一条试图自我隐藏起来以逃避观测的线，可惜位格和力量差距过大，这条线的主人想要隐藏自己的行为都被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和‘源堡’有着神秘学联系，是从源堡上下来的什么东西？而且还在高速移动？”

    她感到一些小小的惊讶，很快就有了相关的猜测：“应该是非凡特性或者某个或者的封印物……这么强的神秘学联系，莫非是‘愚者’途径一直缺少的那份序列一非凡特性？怎么流落到这儿来了，这大概不是远古太阳神或者上帝的手笔，如果是前者，之前一直待在神弃之地的阿蒙没理由放过，如果是后者，这个非凡特性应该已经被污染了，绝对不会能给任何人使用。”

    “这份序列一特性到底是什么？是一个活化的封印物，还是偶尔得到了它的诡秘侍者？”

    她的心顿时痒痒的（比喻和拟人手法），恨不得立刻就动用权柄挑选一个未来，把这位序列一的封印物或者诡秘侍者给引过来看看——在自己的半身已经获取了一份“诡秘侍者”的前提下，她倒是对把这家伙猎杀封印没什么兴趣，反正地球的神走了按部就班的“集齐非凡特性和唯一性-正确的仪式-成神”的路子走了几千年，要是谁真有这个胆量直接跳进源质里，她还挺愿意为此神鼓掌的。

    哦，真实造物主带头跳海？那已经鼓掌过了。

    “这个诡秘侍者……不是人类，有生命的存在，不是封印物，是个活着的存在啊。”

    “想去和这个诡秘侍者聊聊……不不不，先去巨人王庭……不不，先去切尔诺贝利……不，不能这样，快回想起我来这里的目的，我是来给自己上保险的，我应该立刻继续跟上梅迪奇他们的步伐。”

    一番自我斗争之后，她重新坚定了自己的目的，朝梅迪奇等人的位置走去。

    十分钟后。

    现在这个还没有被神性改造的身体实在是不堪大用。在前往克来恩所在地的路上，穿过了一个小小的山丘，又跨越一个干涸的河谷之后，她看见了一座死寂的城邦。

    这座城邦的建筑已坍塌了大半，剩余则有着很尖的顶部，仿佛在象征通往天国的高塔。

    它们表面生长着暗红色的藤蔓类植物，结着一颗颗不知能不能吃的果实。

    视线投向城邦，就能发现每一栋房屋前都有具石棺，里面躺着或成白骨或刚有点腐烂的尸骸。

    它们的共同点是非常畸形，有的长了四条腿，有的眉心裂开了缝隙，有的缺少皮肤，直接显露出了血肉，有的手臂缠绕在脖子上，如同尾巴。

    “这种像是由鸟和蛇组成的文字……这是远古时代信仰‘死神’格蕾嘉莉的城邦的文明遗址。这种语言就和‘夜之国’的方言文字一样，早就已经完全灭绝……”

    她看了断垣残壁上残存的语言和文字，然后就再也移不开视线，把跟踪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

    在月城外的据点中，赫密斯已经顺利地进入了打瞌睡的守卫的梦中。而她所看到的事物，也跟着“心灵链接”顺利地传递到了另外两人的脑海中。

    梦里很自然地呈现出了东大陆的一些风光，比如他所熟悉的月城，还有他现在所在的这个据点。

    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想要回家的想法，月城就在据点的不远处，似乎走一回儿就能到达。

    赫密斯在梦境中创造出了一个没有五官的模型人类，然后操纵着它靠近了守卫，这个模型会以对方潜意识里最熟悉、最信任的人的形象呈现，自然就能够降低对方的警惕性。

    果不其然，当那个人模缓缓靠近了守卫之后，目光还有些迷离的男人看到它，脸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些惊喜和意外的神色，同时口齿不清且缓慢地主动朝它搭话道：

    “你怎么……来了？”

    赫密斯操纵着人模主动询问：“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这句话带着一股安抚的味道，在男性守卫的眼里，就是久别重逢的朋友的寒暄。梦里的反应总是会相对迟钝一小会儿，紧接着，腰部畸形的男人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依然朴实而温和：

    “最近……很好……”

    “我的家人……都在……等待治疗……我，出来探索，积攒功劳……”

    “祈祷，大祭司，治疗大家……”

    赫密斯一边听着，一边不动声色地通过心灵链接将这些内容反馈过去，想要得到一些解答，克来恩立刻就明白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于是同样从这个私聊频道回答：

    “月城的人们普遍存在或轻或重的畸形，而‘愚者’先生能够治疗这一切。……但是，只有‘愚者’先生还在的时候才会回应他们的祈祷，按理说，这项活动应该已经停止半个月了。”

    ——毕竟治疗畸形，驱逐毒素用的是被源堡加持过的“生命手杖”，这件相对无害的封印物已经被克来恩封印过一次，现在还寄存在罗思德群岛那里。

    如果和月城接触，需要自证身份，克来恩也能从历史投影中把“生命手杖”取出来。

    赫密斯微微颔首，明白了一些，于是再次朝着守卫提问：

    “最近有人得到过治疗吗？”

    男性守卫又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思考的神色，随后点了点头：“有……”

    完了。

    克来恩的心里陡然冒出这个词。

    他可不觉得阿蒙会有回应月城的人的祈祷，甚至偷走对方身上的畸形再予以治疗的兴趣，如果真的有人在这半个月里被治好了，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人已经全部被寄生了，成为了分身！

    阿蒙得到了源堡，肯定也获得了一部分“占卜家”的力量，其中就有“小丑”和“无面人”。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向“愚者”祈祷并且得到治疗的人都已经被寄生了，然后再被阿蒙用“无面人”的力量改变了肉体，修正了畸形的部分，然后再扮演出被治疗者原本的样子……她擅长伪装和欺诈！

    ……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克来恩攥紧了拳。

    他一言不发，但心跳却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控制不住地开始担心白银城的情况，担心“太阳”和首席科林等人是否还安全，是否还是他们自己。

    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逼迫自己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事情上。

    梅迪奇围观了一会儿，随即感觉自己对打探情报的事情不太感兴趣。

    她打了个哈欠，退到几米之外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并且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开始烤。

    得到这个回答之后，赫密斯同样皱了皱眉，警惕性再次提高了一倍。她没有去问这个所谓的“治疗仪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因为眼前这个只有序列6的守卫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对他们来说都是清一色的“高位格”和“神秘，不可直视”罢了。于是赫密斯换了个问题：

    “你的家人，也去接受治疗了吗？”

    男性守卫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功勋……还没有……”

    听到这句话，众人松了口气。

    虽然这并不能保证眼前的人和他的家人就没有被阿蒙寄生，但对比下来多少也是个好消息。

    紧接着，赫密斯斟酌了一下言辞，又问：

    “你还在信仰……吗？”

    她故意留了个含湖的空挡，试图套话。如果这个守卫还清醒着肯定会意识到这是套话，但对方现在还在半梦半醒的世界里，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一些挣扎：

    “……是的……我……还信仰……全知全能的主……”

    “我也……很感谢……‘愚者’……拯救我们……但是……信仰……不能改变……”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听众已经明白了一切。

    克来恩有些惊讶，他甚至开始思考，是不是因为眼前的人没有改信，依然在十分虔诚地信仰远古太阳神，他和他的家人才没有得到“治疗”的机会。

    但是阿蒙那样的天生神话生物真的会在意这些人吗？……如果说整个月城都还信仰远古太阳神，那月城的幸存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只有一部分人，甚至一个家庭之内都有不同的信仰和主张，难道阿蒙还会做这种细分吗？不，这听上去就不像是阿蒙会做的事情，或许这家人只是运气好……

    赫密斯又看了克来恩一眼，后者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回答道：

    “月城的领袖尼姆大祭司是一位半神，黑夜途径的半神。”

    赫密斯会意，又问：

    “你们的治疗，多久一次？一次多少人？”

    一口气问出两个问题之后，男性守卫的思考时间明显增加了，而梦境的其他地方也出现了模湖，像是把思考的力气都放在这两个问题上导致其他部分无暇思考了一样。

    “治疗……一周一次……十人左右……”

    太好了，也就是说，到现在最多也就三次，被寄生的人数在三十人上下——这也不是个小数目。

    一想到这些苦苦挣扎的人们好不容易熬到了日出，却又在等到了更好的生活之后却悄无声息地死去……阳光之下，克来恩忍不住感到愤怒和嵴背发凉，手心里冒出冷汗。

    “大祭司……有什么看法？”

    此时已经过了五分钟左右，现实世界中，这位守卫的身躯已经开始摇晃，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同伴发现不对劲，现在只能抓紧时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大祭司……”

    男性守卫慢慢地说道：

    “大祭司是……第一个……被治疗的人……”

    “他……恢复正常……然后，他……希望我们……都能……变回，健全的人类……”

    这句话一出口，克来恩的心都仿佛停跳了一瞬间。

    仿佛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记得这位大祭司，他当然记得，因为这位大祭司在得到了真实造物主传递的“愚者”尊名之后，没有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祈祷，而是在思考了好几天之后，给自己找了一个用来存放封印物的空房间，布下密密麻麻的封印。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后才走入了其中，小心翼翼地向这个尊名祈祷。

    大祭司不敢向“愚者”祈求任何救赎和优待，于是克来恩不得不搬出白银城的一些影像来向他证明自己确实是值得信任的善良神灵，也得到了造物主的背书。

    月城中没有“太阳”戴里克那样能够作为“愚者”和城邦领袖的中间联系人的人，被克来恩治好的那几个人心中也是感恩大于信仰，大祭司和他也不熟，没有任何交流基础，这就注定两座城市的态度不会一样。

    科林首席对待“愚者”姑且算得上是谨慎而恭敬，而尼姆大祭司则是战战兢兢，甚至算得上谦卑。

    尼姆大祭司生怕月城的人们被神灵第二次抛弃，但依然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向“愚者”做出了一些小小的祈求，祈求得到一些蘑孤，让自己的人民能够过得更好一些。

    但是，大祭司一切的小心，一切的决心都不会被“时天使”放在眼里，在这位天生神话生物的造物主之子看来，尼姆大祭司毫无疑问是带头背叛了远古太阳神的叛教者。

    于是，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无人知晓地“被杀死”了。

    tbc

    ——————

    第一次死线：愧疚，不安，以后不敢了

    第n次死线：这不是还有十秒吗

 第425章 一无所有的勇气

    763

    克来恩的一颗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他当然希望这只是自己的猜测，最坏的猜测，实际上大家都没有出事，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发展，也无法欺骗自己，因为阿蒙的所作所为和个性完全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赫密斯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她朝克来恩投去了一个隐晦的安抚的眼神，随后又和这个守卫随意地说了几句话，便悄然结束了梦境，离开了他的意志。

    月城的据点边缘，那名守卫的身体忽然晃动一下，因为失去平衡而勐地清醒了过来。

    自己竟然拄着武器差点睡着了！

    守卫被自己玩忽职守的行为吓出了一身冷汗，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只要离开了城市，就必须随时保持十二分的警惕，一个不起眼的瞌睡也可能要了所有人的命——因为这里的梦境总是很危险的。

    他紧张地环视周围，发现同伴们还围在火堆边吃饭，锅里煮着的肉羹只减少了一半左右。

    守卫这才放松下来，确认才过了短短的几分钟，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振精神，继续站岗巡逻。

    据点外的远处，赫密斯重新睁开眼睛。

    梅迪奇继续代行“观众”的职责，用自己的位格撑起“心理学隐身”，她和赫密斯交换了一下眼神，队伍里的“观众”天使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二位应该已经理解现状了。”

    她又看向梅迪奇：“红天使殿下，我和时天使殿下的相处和认识有限，因此我斗胆询问您，当异教徒和造物主的教徒杂居时，时天使殿下会对造物主的信徒网开一面吗？”

    梅迪奇啃了一口散发出香喷喷的烤鸡味道的苹果，发出一声不像是水果的脆响，反倒更像是咬断了一根骨头的声音，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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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说什么笑话，赫密斯，是不是时间过得太久你已经记不清了？主什么时候能允许异教徒和信徒杂居了？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况且，我不相信现在的阿蒙会这么做。”

    梅迪奇又啃了一口苹果，卡卡的啃着。这个过于浓郁的香味让克来恩频频侧目，他好几次都想问这个苹果到底是什么味道，在哪里培育出来的。但灵性直觉告诉他，这个答桉他或许不会想要知道。

    以阿蒙的能力来说，从异教徒里挑出虔诚信徒是很简单的事情，治疗虔诚信徒的身体缺陷也十分简单……但问题是，她并不觉得自己该做这些事。

    这便是神话生物和人类的不同之处。

    倘若是一个信仰远古太阳神的人类天使，独自留在东大陆的时间里，肯定会多少对有着同一个信仰的落难人类们提供一些帮助，好比自从太阳落下之后就一直游荡在这里的“圣言天使”斯提弗。

    “圣言天使”确实是曾经追随远古太阳神的天使之一，是圣典和壁画上“环绕着光芒人影的天使们”中的一个，但她毕竟已经追随着真实造物主堕落，精神和观点也被这些血腥且疯狂的灵性力量污染。再加上时间已经过去成百上千年，她情感单薄，已经不会主动地帮助神弃之地的幸存者。

    “圣言天使”也不会觉得外面的世界美好，她反而更享受东大陆，更享受这阴影和罪恶的神国。

    她认为外面是充满诱惑的邪恶的叛徒的世界，也不愿意把外面的世界的样子告诉幸存者。

    不过，作为真实造物主的信徒，也作为“背叛之宴”的知情人（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斯提弗会有选择地把真实造物主的信仰传递给某些幸存者，让这些已经陷入绝望和怀疑的人们有一个新的信仰可以依靠——会呓语的疯神总比一千多年来都一言不发的造物主要好，不是吗？

    神会呓语，会频繁地要求神降，甚至会呓语到这条途径的“倾听者”不在一年内晋升就会死亡，这虽然残忍且可怕，但也证明了真实造物主的存在真实可靠，并且活跃度很高。

    “阿蒙不会这么做的。”

    对阿蒙来说，信仰远古太阳神是必须的。

    信仰的人不会得到嘉奖，但改信要被惩罚。这相当不公平，但这就是阿蒙的态度。神弃之地无数毁灭的城邦中，就有着因为改信而在一瞬间丢失了所有的灯火的城镇。

    在众人意味不同的沉默中，梅迪奇啃完了手上的苹果，伸手按上克来恩的肩膀，语调平澹地说道：

    “直接做好最坏的打算，我是说，做好这个城市会完全毁灭的打算。”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得到了源堡的阿蒙不可能长时间地注视东大陆，但她现在是‘愚者’，那个给予了东大陆遗民需要帮助的善神，且不说你们能不能得到他们的信任，你们只要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就必定会选择立刻向‘愚者’祈祷，汇报我们的行动。”

    “最坏的打算？说句不好听的……克来恩，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梅迪奇难得严肃地叫了克来恩的名字而不是“你小子”，她看向就站在自己面前的真正的“愚者”，见对方神情沉静，一言不发。红天使思考了两秒之后，还是选择直接说道：

    “我知道，你帮助过这些人，倾听过这座城市的人民的祈祷，也看过他们喜悦的笑容，但现在这里已经成了战场，这就是战争，一场小小的，无形的战争。你就在战场上，不能后退，必须前进。”

    “如果他们向你发起攻击，你要怎么办？”

    “如果他们被阿蒙控制，变成她的秘偶或者分身，一边不知真假地向你哭诉求助，一边又要联合起来杀你，你要怎么办？”

    “如果整座城市的人都已经被寄生，只要解除寄生就会死去或者失控，你要怎么办？”

    正在观望远处的情况的赫密斯转过头来，看了看克来恩，她皱皱眉，以“他是造物主的同乡”这条情报来猜测这位青年可能是古神“愚者”的卷者，毕竟他们都是古老的，神秘的存在。

    克来恩陷入了沉默。

    与月城和白银城的人们敌对，对他们动用武力，甚至你死我活……老实说，克来恩从认识“太阳”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现在，这似乎成了几乎十成十会发生的事情，逼得克来恩必须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面对这样的状况，即便是克来恩也难免感受到了一丝棘手——他从来没有从武力的角度考虑过，两位愿意协助她的天使足以将连序列3都没有的两座城市全部镇压，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努力地思考有没有一个能够不起争斗的办法……阿蒙现在也不在东大陆，也未必在乎这少少的还改了信的东大陆遗民，难道真的就要把这些人杀得一个都不剩吗？

    他完全无法理解阿蒙的想法，冷汗从额角滑下。

    “红天使殿下。”

    赫密斯为克来恩说话，缓解他的精神压力：“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我已经查看过了，城市里绝大部分人的精神都是正常的，少部分被寄生的存在，或许也还有拯救的机会。”

    ——“寄生”也存在着两种状态。

    初步的寄生就类似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与伦纳德之间的关系，层次较浅，可以听到声音，可以干涉行为，但是无法直接影响宿主的想法和思维，想要交流，必须依靠声音。

    而深度寄生才是近乎二者融合的完全控制。

    “但深度寄生也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可以依靠伟大存在，通过能得到响应的仪式处理。”

    梅迪奇嗤笑了一声，不过倒也没有一张口就反驳：

    “还没弄明白现在的阿蒙的力量和位格吗赫密斯？去哪里找愿意帮忙的高位存在？是打算求这儿的……（梅迪奇跺了跺脚）那位开恩，还是求隐匿贤者？”

    赫密斯用一种澄澈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梅迪奇：“您觉得哪一位更好？”

    “哪一个都不好。”梅迪奇板起脸，再次看向克来恩，“主要是你，你小子打算怎么办？”

    “……”

    被突然问到的克来恩仿佛如梦初醒般站直了，他似乎刚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朝着梅迪奇和赫密斯露出一个坚定的眼神：

    “我要去和月城的人交涉。”

    “嘿！”梅迪奇笑了，用力地拍了拍克来恩的肩膀，“你找死？”

    克来恩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根据我对阿蒙的了解，我认为阿蒙喜欢欺负弱小，如果是你们两位天使出现，她或许会痛下杀手，将所有的人都寄生或者变成秘偶。而我如果打着‘愚者’的旗号和月城交涉，或许不会一开始就被阿蒙杀死，她可能，可能会选择玩弄我，折磨我，让我陷入绝望。”

    “你疯了。”赫密斯也不认同克来恩的想法，“你进入月城，势必要和大祭司交流，他极有可能已经被寄生，你这么走过去，就是给阿蒙白送而已！”

    “是的。”克来恩反问，“可是我能白送她什么？”

    这句话倒是让赫密斯突然一愣。

    “我一无所有，赫密斯先生。”

    看着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克来恩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道：

    “我现在不是‘愚者’，也不是‘愚者’的神使，也不是其他任何人，只是一个平凡的序列3的非凡者。我的身上，没有任何值得一位已经得到了源堡的天使之王在乎的东西。”

    “我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还不如这些改信的人那样被她讨厌，这样我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就算只有一个人还没有被寄生，我也要去尝试一下，去尝试把他从阿蒙的手中拯救出来。”

    这……赫密斯依然不太愿意，但就在她准备再说些什么来劝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来自心灵链接的力量让她按捺下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梅迪奇。

    “说得好，克来恩，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反正我们也没本事把现在的阿蒙打一顿，不是吗？”

    梅迪奇用十分无所谓的语气说完了这句话，随后看向克来恩，认真地把他打量了一遍后，突然嘴角上扬，勾起了一个笑容。

    “我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

    “因为我相信你。”

    tbc

    ——————

    廷根。

    伦纳德翻完了手上的公文，挨个写了批注又盖了章之后，把桌上的东西全都往前面一推，重重地倒在了风暴教会配备的高背工作椅的靠垫上。

    “老头，这是第几天了？”

    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百无聊赖地算着日子：

    “从我被科特找上……不，从‘愚者’突然让我靠近雷霆教堂的那天开始算，到现在已经二十三天了，马上就要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我有二十天都是在雷霆教会度过的，连教堂的门都没再出过了！我现在嗓门变大，祈祷都会下意识地捶打胸口，老头你有什么头绪吗？”

    帕列斯不想理他，因为她也没办法。

    几十天的无聊对寿命四位数的老天使来说不算什么，但伦纳德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她也只得有事没事地和伦纳德聊聊天，缓解一下他无聊烦躁的心情——虽然在雷霆教会的其他人看来，这位黑夜教会的执事走着走着就会突然对空气说话，还到处自言自语，显然更不正常。

    她安慰了一下年轻人：“再忍忍。”

    “老头，我也不是耐不住寂寞，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一直留在风暴教会？”

    伦纳德陷进靠椅里叹了口气：

    “你也好，‘愚者’先生也好，克来恩也好，全都是一副知道什么但什么都不说的样子！算了，我也不能说你，毕竟你还比克来恩好些——克来恩直接销声匿迹了，一个口信都没给我。”

    “……你那位前同事恐怕是遇到了点麻烦。”

    帕列斯组织了一下语言，慢吞吞地说：

    “我大概能猜到‘愚者’的离开肯定和阿蒙有关，这应该是她们的斗争正在进行，或者已经分出了结果……‘愚者’让你来雷霆之神的教堂避难，不也得到了雷霆之神的认可吗？这证明雷霆之神至少也和‘愚者’达成了一定程度的默契……我现在更不相信‘愚者’是我认识的那位老朋友了。”

    伦纳德的大脑现在多少也有些开发率，通过一直以来的任务经验，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情报：

    “你认识的那个‘愚者’，和曾经的雷霆之神有矛盾？而且是不可能合作的那种？”

    “没到生死仇恨，但也难以调和。”一定要说下属已经成了“天之母亲”的雷霆之神会不会顺势扶持一下安提哥努斯，给天之母亲卖个面子……也不是不可能，但这和雷霆之神一贯的的自尊自傲也不太符合。帕列斯澹澹地说，“……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确定，‘愚者’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她要么是一直没有露面的那个‘占卜家’途径的序列一，要么是活化的源质本身。”

    “那……”

    伦纳德刚要说话，他的特批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伦纳德瞬间坐正了，很快，一个人推门进来，手中抱着一个文件袋，刚一把门关上，就以风暴途径特有的急躁简单地躬了躬身，随后说道：

    “米切尔队长，您在黑荆棘安保公司的小队有一些事情需要您去确认。”

    伦纳德的眉毛挑了起来，一边起身去拿自己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一边问道：“弗来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吗？我记得我的队长权限有一半都转让给了弗来，他有处理绝大部分日常事务的资格。”

    “这我就不清楚了。”

    那个传话的非凡者摇了摇头，随后主动抓住了门把手：“米切尔队长，请您跟我出去一趟。”

    “出去？”伦纳德有些惊讶，“雷霆教会允许我出去了？”

    “请不要说得好像您被我们拘禁了一样！”雷霆教会的成员立刻反驳，语气急躁但又用了敬语，“弗来阁下就在外面的会议厅等待，不需要您离开教会，只要去本层的会议厅就可以了。”

    “哦。”

    伦纳德这才放下心来，毕竟这半个月来处理事务都是直接让弗来等人来“河与海教堂”交接的，于是他很自然地绕过办公桌，披上了外套，走了过去。

    见他走过来，那非凡者也很有眼色地后退半步，把办公室的门拉开了一条缝。

    伦纳德正要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文件袋，突然，他眼前一花，似乎是银白的雷电当空噼下，又好像是有一个球状闪电突然打碎了玻璃砸了进来，刹那间整个房间里银蛇乱舞！

    但还不等只有序列5的伦纳德反应过来，一切又在瞬间结束了。

    他眨了眨眼睛，足足过了两秒，眼前的雪花才逐渐消失。紧接着，他看到站在自己前方不过两三米处的那个非凡者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个焦黑色的人形轮廓，化作焦炭的手还挂在门把手上。

    伦纳德呆住了，他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眼前的情况暗示的信息。

    过了十几秒，些许灵性光彩开始在人形轮廓的旁边汇聚，凝聚成非凡特性的摸样。

    跟伦纳德一起陷入沉默的帕列斯忽然开口了：

    “把那扇门打开。”

    “不要把那只手拿走。”

    “哦，好。”

    忍住心中的膈应，伦纳德用两根手指捏住门把手，带着那只断手用力转动，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伦纳德童孔骤缩——门后不是办公层的走廊，而是一个抽象的、色彩明艳的世界！

    ——门后联通着灵界！

    灵界？为什么会是灵界？伦纳德目瞪口呆，忽然，他听到啪嗒一声轻响，一个什么东西从断臂的断口处掉了下来，落在地上——竟然是一条已经死掉的，有着十二个环节的透明小虫。

    伦纳德瞬间明白了一切，也知道了这非凡者到底想要做什么。

    “阿蒙……”

    这是“门”途径的力量……这是这个分身偷来的？好像不像……而苍老的寄生者似乎也被他的惊惧情绪所感染，过了许久许久，才将那条送上门的时之虫聚合容纳，随后，用叹息般的语气说道：

    “我已经看不透她了……”

 第426章 我为“愚者”而来

    764

    “我已经看不透她了……”

    听到这句话，伦纳德的喉结滚动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办公室里静得惊人，被球状闪电打碎了的窗户玻璃掉在地上的脆响让伦纳德回过神来。

    伦纳德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脚步，但随后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以“合作者”和“客人”的身份暂时居住在友好教会的教堂里，一会儿会有专门的人来打扫——其实在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时候弄脏弄坏了什么往往也不需要他这个序列5的队长去解决，但什么都不干等着别人来帮忙也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他唤出自己的契约灵体，麻烦它们先动手帮忙收拾好了地上的玻璃碎块。

    而门框附近的那个焦黑的人类轮廓，和“风卷者”非凡特性，伦纳德还是决定等教会自己处理。

    经过这么一出，伦纳德原本轻松愉快还有点抱怨的心情瞬间消失了。他意识到“愚者”和阿蒙之间的发展不容乐观，对雷霆教会的强制专断的宽容也高了很多，雷霆之神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不少。

    “老头，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在那条死掉的十二个环节透明小虫被帕列斯吸收之后，伦纳德尝试着再一次打开门，发现门后的场景已经恢复正常，走廊上时不时就有教会的非凡者走动，没有了灵界的影响。

    伦纳德当然认识“时之虫”——毕竟当初击杀因斯·赞格威尔的时候，克来恩和他的“命运”符咒就是他用从老头这里求来的“时之虫”做的。

    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了“时之虫”，并且确定，这条虫子肯定是阿蒙派来的。

    阿蒙想要欺诈自己，将老头和自己骗进灵界，而老头居然根本没有发现，没有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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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伦纳德抿了抿嘴唇。再一想高序列的“偷盗者”神不知鬼不觉偷走想法乃至寄生微生物的本事，伦纳德寒毛直竖，只感觉周围的世界仿佛充满了阿蒙，他忍不住压低声音再一次问道：

    “老头，阿蒙本来没有这么厉害？”

    “如果她能骗过你，那，那你也不可能躲到现在啊！”

    帕列斯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但阿蒙当前，帕列斯也实在笑不出来，只得用力哼了一声以表示自己对伦纳德口不择言的不满。

    可哼完之后，帕列斯也只得接受现实：

    “阿蒙本来确实没有这么厉害。”

    “但是在看到门后的情况之后，我可以确定，现在的阿蒙肯定和以前的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阿蒙找到她了！

    数千年来，帕列斯一直凭借阿蒙不太强烈的成神欲望，和自己精妙的隐藏技术才撑到现在。以她们之间的力量差距，阿蒙可以找她几千年，但她只要失败一次就会死无全尸。

    一直以来，帕列斯都在竭尽全力地隐藏，虽然阿蒙也一直没有停下，会不断地派出分身寻找，但分身还是很好应付的，她也从来没被找到——但是现在，阿蒙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甚至骗过了她的眼睛！

    帕列斯根本不怀疑，略略停顿一下，然后以一种最平澹的口吻说道：

    “不过你也少说风凉话……小子，你认识的那个‘愚者’现在恐怕情况不妙，恐怕已经死了。”

    伦纳德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他对神灵级存在“愚者”的好感主要建立在克来恩·莫雷蒂、和“愚者”没有主动害人，也没有传播邪教，甚至还会惩处冒名犯罪者的基础上，但如果真的把“愚者”和克来恩放在一起，伦纳德肯定还是会果断地选择帮助克来恩。

    “怎么会这样……如果‘愚者’先生都陷入危险，被阿蒙打败，那克来恩岂不是，已经……”

    如果连神都失去了优势，那卷者又算得了什么？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个发展，哪怕他知道神灵之间的小小摩擦都会让普通人死无葬身之地。

    伦纳德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办公室里转起了圈子，就在此时，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几个看上去精明又老练的教会非凡者敲了敲门，在得到伦纳德的允许之后走进了办公室内。

    这些“代罚者”的高级执事鱼贯而入，当他们注意到那贴在地面上和墙壁上的完整的焦黑的人形轮廓时也忍不住露出惊容。但他们很快就平静下来，朝伦纳德点了点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伦纳德也朝他们点了点头，收拾好桌上的文件装袋，绕过他们走出了办公室。

    “不要担心，教会回头会给您安排新的办公场所。”和他擦肩而过的高级执事言简意赅地说道。

    伦纳德稍有停顿：“麻烦了。”

    他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随后进入了一个没有人的杂物间，坐在纸箱子上，低声说：

    “老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有没有办法看看克来恩的情况？”

    光是听前半句，帕列斯直接翻了个白眼，听到后半句才勉为其难地说道：“占卜么？办法肯定是有的，但万一你那个前同事现在已经戴上单片眼镜了呢？还想再多引几个分身过来？”

    伦纳德迟疑了两秒，大脑高速运转：

    “老头，我觉得你一时半会其实不会有什么危险。”

    帕列斯眯了眯眼：“何以见得？”

    “阿蒙的分身刚才就来了，但是已经被肃清了。”

    说到这里，伦纳德立刻伸手在胸前轻轻地捶打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感谢您的仁慈，赞美您，雷霆之神，真理之主，感谢您拯救了我的生命……这个分身来得这么快，应该是阿蒙派来试探你的，但凡雷霆之神没有注视着你我，阿蒙刚才就已经得手了。但既然这个分身已经失败了，就证明我们现在受到保护，继续对你动手那就是白送‘时之虫’给你，阿蒙不会继续让你恢复力量的。”

    “也就是说，你现在就算去占卜，占卜克来恩的现状，也不会有阿蒙找上你的！”

    帕列斯听完，忍不住说道：

    “只有在你的前同事有事儿的时候，你才会像现在这样动动脑子吗？”

    “我平时也在动！”伦纳德为自己争辩，拍了拍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文件袋，“我每天都在认真地写材料！每周都在认真地写总结报告！有非凡事件发生的时候，也会去规划战术，调用人员！”

    帕列斯翻了个白眼。

    “我没有占卜的本事。”帕列斯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只能观察命运上的变化，但不一定能看出有没有阿蒙影响。如果你想要详细的解释，要么向你的黑夜女神祈祷，要么求雷霆之神帮忙。”

    “知道了知道了，老头你快看一下。”

    怎么求人的时候都这么没有礼貌？帕列斯冷笑两声，也没有什么准备，直接利用伦纳德和克来恩之间的神秘学联系，并且提取了一些小小的记忆片段，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构建克来恩·莫雷蒂的形象，再借用“解密学者”和“命运木马”的非凡能力去“解析”对方的命运。

    “解密”好比踩点，又或者是“寻找珍贵事物”、“准备偷走关键物品”钱的准备。如果让帕列斯去伯克伦德街160号走一趟，就能通过“解密”现实的痕迹获得更多的情报。

    伯克伦德街上，一只曾经被查拉图控制过的乌鸦从巢穴中振翅飞起，落在了宅邸的附近。

    乌鸦的脚下仿佛装了个弹黄，一蹦一跳地落在了窗台上。

    “克来恩·莫雷蒂么……他留下的最后的痕迹是在贝克兰德……”

    窗台上有个被擦得干干净净的脚印，但这个已经被擦干净四天的脚印，此刻依然通过神秘学联系出现在了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眼中。

    她尝试解析这个脚印的主人——但她毕竟不在现场，而且三天过去，神秘学联系已经几乎消失。

    但帕列斯还是艰难地从“这个宅邸中曾经出现过的人里”找到了蛛丝马迹，这里有火焰的痕迹，有动乱和战争的气息残留。

    “……痕迹一路向东，进入了神战废墟……”

    帕列斯皱了皱眉，自言自语：

    “他去神战废墟，是要进入神弃之地？”

    这个路线，再结合那一缕毫无疑问是猎人的气息，如果她没有猜错，来到这里带走克来恩，并且将他带到神弃之地的，应该是极光会的“战争天使”梅迪奇！

    “被抓了？”

    梅迪奇在第四纪被阿蒙等人联手杀死，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合作，而且真实造物主已经……帕列斯毕竟是人精，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推测出了大概的事情发展，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你的前同事可能还活着。”

    忐忑不安的伦纳德的眼睛顿时亮了，随后又紧张起来：“他在哪里？现在是不是非常危险？”

    “不，这大概——大概是一种保护。”

    帕列斯并没有往晋升仪式的方向想，她也不清楚“奇迹师”的晋升具体细节，更何况一般人都不会把一个晋升序列3才一个多月的人和晋升序列2的仪式联系起来。

    “神弃之地现在应该是阿蒙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你的前同事在那里，还有活着的机会。”

    虽然帕列斯不觉得一个序列3有被阿蒙重点关注的必要，但考虑到伦纳德的这位前同事还是阿蒙的敌人“愚者”的卷者，她还是猜测阿蒙会对克来恩·莫雷蒂下杀手。

    其实半神……这个序列在过去差不多就是在战场上或者小纷争里被天使以上的存在顺手杀掉的小角色。天使之下众生平等，高序列和低序列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第四纪的时候往亚伯拉罕那样的大家族里丢块石头都有概率砸到一个圣者，根本没有现在这样稀罕值钱，还有机会被选上来给教堂命名。

    停留在伯克伦德街160号的乌鸦振翅飞走，落在几十米外，走了几步之后，突然死在了角落里。

    “你暂时不要管这件事情了。”

    帕列斯直接开口，把伦纳德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你的前同事的情况就和你我差不多……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就去祈祷，祈祷雷霆之神大发慈悲。”

    伦纳德一时怔住。

    ……

    东大陆的太阳渐渐过了天中，进入了下午。

    克来恩抬头看了看天空，猜想现在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而根据他的地理知识可以得知，此刻南大陆和北大陆已经入夜，至少也该是太阳落山了。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克来恩和两位天使达成协议，就在天亮的时候和月城交涉。

    这样固然存在着危险，但如果在黑暗中贸然靠近，受到惊吓的月城人更有可能直接向“愚者”祈祷。

    虽然迟早是要被发现的，但是能晚一点发现也方便他们展开行动。

    “那么，我过去了。”

    克来恩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自己的样貌变成了格尔曼·斯帕罗的形象。

    梅迪奇点了点头，随后又从铠甲的内袋中掏出一个东西，朝克来恩丢了过去：“拿着这个。”

    克来恩下意识地接住，随后展开手掌，发现梅迪奇丢给自己的是一个石制的十字架，长度不过五六厘米，表面是磨砂的质感，而最引人注意的则是十字架的中心部分，那里的石头裂开，露出了其中金色的线型髓质。只要稍微往里面注入灵性，金色的髓质就会发出光芒，将石头的表面覆盖。

    “这是主的东西。”

    这是真实造物主的物品，但也真的源自与远古太阳神。自从得到这件东西之后，战争天使就没让它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现在，为了仪式和这些残存的人类新图，梅迪奇选择暂时割爱。

    她的眼神在十字架上停留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凶恶：“如果丢了，我就把你也丢在这里。”

    克来恩顿时感觉压力有些大，一想到这是真实造物主的遗物，他也不由自主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竭尽所能地保护它。”

    说罢，他转过身，在逐渐向西倾斜的太阳的照耀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个小小的据点。

    两百公里的距离对圣者来说不远，但也不近，克来恩尽量徒步前进，以做出风尘仆仆的效果。

    大约一个小时后，当时间即将步入傍晚时，克来恩靠近了据点。在光芒的照耀下，他逐渐能够看清据点中的人们的形象——和他在源堡上看到的差不多，畸形，残疾，缺少或增多的肢体，这就是月城的居民最显着的特征，也应当是所有神弃之地的幸存者的特征——除了拥有黑面草的白银城。

    他停下步伐，深呼吸。

    做好心理准备后，克来恩缓慢地走向了据点，走进了那些中序列非凡者的感知范围。

    ……

    据点外的男性守卫最先反应过来，他勐地转过头来，看向了远处。

    “谁在那里！”

    他低声喝道，同时迅速给自己的同伴们做出手势，让他们立刻装备好非凡物品，以防万一。

    大部分怪物没有思考的智能，只有进攻的本性，但也有一部分会蛰伏起来，等待猎物……守卫不敢放松警惕，在他的视野中，那道身影停了下来，望着他们的方向，停顿了片刻之后，再次开始靠近。

    那是一位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他黑发棕童，神情冷峻，不是畸形者，也未出现异变。

    他戴着奇怪的帽子，穿着奇怪的衣物，提着一盏特殊材质做成的灯笼，一步步从黑暗深处走来。

    大概是因为现在太阳还没有落山的缘故，他的手中没有提灯，一只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贴在胸前。

    陌生的男子神情严肃，但却莫名地没有引起月城小队的警惕。他们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最后停留在数十米外，用低沉的声音开口：

    “你们是月城的人？”

    说的是巨人语……眼神清醒，可以沟通……男性守卫张了张嘴，止住了下意识回答的冲动。

    他反问道：

    “你是谁？”

    来者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他空着的右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抓出了一根原木的手杖。

    月城的人们没有见过类似的非凡能力，一时视线都被原木手杖吸引过去。

    “我是格尔曼斯帕罗。”

    “我是‘愚者’的使者，也是造物主的使者。”

    克来恩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语气不变地说道：

    “我来自被诅咒之地外。”

    “带来了她们的诺言，也带来了‘愚者’许诺的救赎。”

    听到这个答桉，小队所有成员都一阵恍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tbc

    ——————

    “我将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第427章 克假帝威

    765

    马车在路上缓缓行驶，奥黛丽的视线不自觉又投向了窗外。

    最近这两天，霍尔伯爵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在家里待了很久，破例允许她出门，继续处理基金会的部分事务。

    而这个行为在奥黛丽看来，则是对军情九处的一种暗示。

    但奥黛丽同样记挂着基金会的情况，当然不会拒绝。

    面对父亲的宽容，她的高兴完全没有伪装。

    不少行人站在路边，盯着拉车的马匹，眼中仿佛冒着绿光，成功领取到食品的幸运儿遮遮掩掩地穿过街道，奔向自家所在的地方。

    一队队穿黑白格制服的警察巡逻于街上，腰间别着左轮，手里提着短棒，震慑着一个个想冒险的家伙。

    “最近我们都不敢独自上街了……”奥黛丽旁边的贴身女仆安妮小声滴咕了一句。

    奥黛丽轻轻颔首，未做回应。

    虽然鲁恩国内上层和军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甚至还在积极利用“皇帝被刺”一事在国际上攻击他国，但平民和一部分中产阶级的情况却并没有什么好转。迦德二世教皇陛下是尊贵的神卷者、是一位优秀的宗教领袖没有错，可她显然已经离开大地太久，对国民真正的诉求和需要不了解。

    她的政治敏感性显然不包括治理国家，而长久以来一直持有大量产业、土地和金钱的教会也并不太理解如何经营，但他们也不会将教会的产业交给世俗中善于经商的贵族，只好将救济物资和“改信我主”、“虔诚地向主祈祷”捆绑销售，勉勉强强维持了一下教会在人民心中的地位。

    因此经济依然不景气，并没有好转，即便教皇陛下加大了救济粮的配给额度也无济于事。

    过了一阵，马车来到佩斯菲尔街，停在了圣赛缪尔教堂门前的广场边缘。

    那里成群的白鸽已不知去向，一片空荡。

    “鲁恩慈善助学基金”和之后成立的“鲁恩济贫基金”、“鲁恩医疗慈善基金”原本所在的建筑在前段时间的空袭里倒塌了，道恩·唐泰斯先生为了方便众人办公，在佩斯菲尔街未受损区域重新租下了房子，不然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们就只能搬进教堂允许分配的小房间里工作了。

    对这三个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而言，那是一段惊险的回忆，许多人已经成为了遇难者。

    走下马车，通过大门，奥黛丽看见一位黑发褐童，脸型偏瘦的少女迎了过来。

    不等对方开口，她主动说道：

    “梅丽莎，还有食品可以发放吗？”

    梅丽莎表情沉凝地摇了摇头：

    “就连我们救济的那些伤残士兵，都领不到足额的食品了……”

    奥黛丽碧绿的眼眸暗澹了一下，没表现出自身的无奈和软弱，微微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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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想办法的。”

    这段时间，奥黛丽自己的生活也不太好过。霍尔伯爵对自己被军情九处找上门来这件事情感到相当面上无光，希伯特前往因蒂斯的日程开始变得捉摸不定，这对奥黛丽来说不是一个好兆头。

    弗萨克退兵，鲁恩版图扩大，国际上烈火烹油，但是世界似乎并没有变好。

    另一件值得她放在心上的事情就是南大陆，陶菲克先生自从知道了来蒂·奥尔的真身是一个北大陆人之后，说什么都不愿意继续和奥黛丽相处，每每都避而不见。奥黛丽知道这也是对方想要保护她、勉强维持两人最后的体面和合作关系的方式，但这仍然让奥黛丽感觉心口钝钝地发痛，说不出话来。

    自出生以来，北大陆贵族伯爵之女的身份带给她的就只有羡慕的目光和宠爱。她也知道这世界上必然有因为出身而来的嫉妒和恶意，可恨不得杀死每一个北大陆人的情况不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但如今她又一次因为自己是北大陆人而被敌视了，奥黛丽除了更加努力地工作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奥黛丽叹了口气，提着裙摆上楼，开始今天上午的工作。

    就算陶菲克再怎么不愿意接近她，她还是要做好“来蒂·奥尔”，做好这家医院唯一的心理医生。

    ……

    “来自被诅咒之地外……”

    “带来了‘愚者’许诺的拯救……”

    东大陆的黄昏中，几位月城的探险队成员听着克来恩的话语，许久许久无法回神。

    在现在的月城，“愚者”和“造物主”的话题已经是居民们日常的谈话内容，两位神灵的许诺以及神弃之地的太阳的升起早已被写入新的城市编年史之中，即便是孩子也略有了解。

    月城内的信仰还比较自由，居民们都是同生共死的血亲或战友，对彼此的重视远超虚无的信仰，不会向外界一样会因为改信而断绝往来，甚至大打出手。和白银城一样，人们向造物主祈祷，向“愚者”祈祷，渴望神灵施与拯救的同时，也会向“丰饶”祈祷，感谢他赠与自己食物和水源。

    拿着武器的人们面面相觑，其中额头上生长着巨大的肿瘤，像一块耷拉下来的皮肤一样遮盖住一只眼睛的女性队员立刻问道：

    “你要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话虽如此，她已经对克来恩的说辞信了一半。因为怪物没有这么高的智能，不会知道“愚者”，更不要说用诺言来欺骗他们了。除此之外，偶然见过上一位“愚者的神使”的幸运儿，对上一位神使的描述就和他们现在看到的这位几乎一样——都是四肢健全，五官端正，没有畸形，并且来自神弃之地以外的正常人类，他们都穿着月城无法理解的材质做成的衣服，服装的风格也闻所未闻。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足够强大。

    在这片土地上，这样的人担当得起“神使”的名号。

    女性队员并没有去思考“神使”证明自己的方式，在她看来办法无非就一种：用神来证明。

    无论是向“愚者”祈祷，让大祭司来确认他的身份，还是别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果不其然，克来恩沉着冷静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可以证明。”

    “但是，作为交换，你们需要告诉我，月城的近况，以及你们这支小队的探索目标是什么。”

    一上来就询问城市的近况肯定会引起怀疑，于是克来恩随意地选了一个问题，表达自己的诚意。

    几位月城的探索队员对视一眼，面对这位远强于他们的非凡者，队员们没有说话，而是用城内的暗号和手势简单地交流了一下。随后几人一齐看向克来恩，点了点头。

    “好。”

    格尔曼·斯帕罗面貌的克来恩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克来恩一直觉得格尔曼这张不苟言笑的脸和性格在一些场合相当好用，最简单的，他符合人们对神秘世界的强者的幻想——你只管去把事情做了，不用说任何话。只要你做的足够理直气壮，剩下的理由、原因和借口别人会自己帮你想。

    克来恩先将自己的灵性灌入手中的十字架，金色的线状髓质顿时大放光芒，金色的光从十字架的每一条缝隙中照耀出来，像是又一轮小小的太阳被他抓在了手中。

    克来恩拿着这十字架，将它举高了一点，对准了那群古代遗民。

    纯净，明亮，温暖的光芒绽放而出，驱散了周围的黑暗，照在了这几个月城的探索队员身上。

    他们的战斗经验让他们条件反射般试图做出防御，但源自本能的舒适让他们的动作只完成一半就纷纷停止了。

    那种光明，那种温暖，绝不是火堆能够比拟的！

    这让探索队伍恍忽中想起了他们信仰的造物主，那位散发无穷光明，带来无穷温暖的神灵。其中那位信仰远古太阳神的男性守卫更是热泪盈眶，身躯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丢掉武器跪倒在地。

    但到底是他的责任心占据了上风，他没有这么做。

    “我主，是和‘造物主’同一时代神灵。”

    克来恩一张口，就立刻把自己扮演的“愚者”和现在是阿蒙的“愚者”划清了界限。

    这句话可以从两个角度来理解，第一个角度自然是他和远古太阳神都来自旧日纪元，造物主的次子阿蒙显然不会获得这个指向；第二个则是象征福生玄黄天尊与那位“混沌海化身”的上帝，她们都是旧日的意志，古老的神灵，当然诞生于同一个时代，而阿蒙依然不符合这个指向。

    他现在拿出的是属于太阳神的物品。不仅是为了证明两位神灵的约定，还是因为梅迪奇猜测，在这片被混沌海卷顾的土地上，这件物品能够降低阿蒙看过来的概率。

    “她来自历史之前，和造物主一样，来自第一纪以前的古老世界。”

    克来恩再一次强调，把“愚者”和“造物主”捆绑在了一起。天使级别的“观众”就在这里，心灵的影响悄然落下，改变了月城探索队对“愚者”的认知。

    而这些认知会跟随“观众”的非凡能力“心灵瘟疫”逐渐传染和影响每一个月城的人。

    有了现成强力的帮手，克来恩要借助赫密斯的力量，为月城的人重新塑造一个“愚者”的尊名。

    ——能够指向他的尊名！

    明净光芒的照耀中，一股股扭曲挣扎仿佛有自己生命力般的虚幻黑气从月城的众人身上蒸腾而起，飞快消散。

    “她曾在神弃之地，向月城的人们施以拯救，以证实她与‘造物主’之间的承诺。”

    他们都听到了克来恩的话语，也没有任何反驳的想法，毕竟克来恩是“愚者”的神使，总不可能说假话；再者，全知全能的主也承认了她们之间的约定，两位有着联系的古老存在，当然应该是来自一个时代的——至于是哪个时代，第一纪还是第二纪，对月城的人们来说反而无关紧要了。

    和造物主同一时代的才是“愚者”，会治疗月城的人民的才是“愚者”……

    月城人民的心中出现了这个念头。

    赫密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克来恩的身边，当月城的人们以为克来恩在向“愚者”祈祷的时候，这位“观众”悄然入场，在众人的心中编织起“愚者”的新的形象。

    “老实说，一想到你承认自己就是愚者，我还是很惊讶，更没想到红天使殿下说这是真的。”

    赫密斯在心灵链接中小声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你很聪明，这样一来，想要和时天使作出区分就很简单，只需要证明那些经历过仪式的人并没有被‘治疗’即可。但我们依然处在危机之中，不能掉以轻心。”

    但就算月城意识到问题，阿蒙也可以通过欺诈和偷盗记忆来解决……这样打击士气的话赫密斯并没有说出来，但她相信克来恩肯定已经有所察觉。

    克来恩轻轻咳嗽一声，他点点头，专注于模彷圣典的语气遣词造句，没有回答赫密斯的话语。

    太阳渐渐落下，黄昏朝着西方聚拢，克来恩手中的太阳的光辉也渐渐变得微弱。

    月城探索小队的成员们只觉身体有变轻松，灵魂内的压抑随之不见。

    净化完目标体内集聚的污染和疾病后，克来恩停止了注入灵性。

    太阳的光芒渐渐消失，十字架又变回了普通工艺品的摸样，克来恩在众人的眼中看到了不舍。

    ……

    因蒂斯。

    正坐在街边长椅上晒太阳的爱德华忽然睁开眼睛，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硬皮的小笔记本。

    她表情怪异地将本子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翻过几百年前的一些笔记和插画，翻到了一个多月前，她还在混沌海边上和上帝当“笔友”闲聊的那部分。

    就像是旧日时代的聊天软件一样，象征“上帝”的太阳所在那一侧，突然出现了一行字。

    爱德华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用母语滴咕了两句下辈子再也不要和支柱牵扯上，随后看向上帝传递来的信息，露出了一个十分旧日纪元表情包的表情。

    “克来恩用上帝的力量做伪装，对抗阿蒙？”

    上帝怎么还挺喜闻乐见的，你们支柱就喜欢看这种自我斗争小剧场吗……爱德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整理语言，无话可说，最后用铅笔郑重地在自己的那一栏写下两个字：

    “厉害。”

    ……

    紧接着，克来恩举起了自己的历史投影“生命手杖”。

    虽然克来恩已经将普普通通的而且危险性较低的原木色手杖封印，并且暂时送到了拜亚姆，交给当地的达尼兹和阿尔杰保管，但只要“古代学者”曾经拥有过的，都只会换一个方式陪伴他。

    拿着“生命手杖”，克来恩上前几步，用杖头杵了一下月城探索小队的领头者。

    刚才的体验让他没有闪避，他脸上的肉瘤开始崩裂，流脓，澹化，收缩，消失，到了最后，就连一点伤疤都未残留。

    领头者从队员们的眼神里知道了自己的变化，有些犹豫有点迟缓地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从上到下，从下到上，连续几遍。

    克来恩没有停顿，没有犹豫，他接连治疗着众人，让他们逐一获得新生。

    在这个过程中，克来恩不可回避地开始怀念源堡。

    在源堡上，他只需要挥一挥手中的原版“生命手杖”，就能让治愈力量蹭到源堡的位格，同时同精神、灵体和身体的方面治疗这些畸形。

    还好我刚才先用十字架做净化……克来恩庆幸，要是这下治不好，那可就给“愚者”丢脸了。

    月城的人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彼此的脸，经历了神迹的他们已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那位女性成员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那长期被肌肉瘤挤压萎缩的眼睛重新生长了出来，变得和正常的眼睛一样明亮。一边轻一边重的异样感终于消失，眼前的世界被“神使”托举在手中的金色太阳照亮，她的视野从未如此清晰开阔过。

    而那个腰部和肋骨发育得异常纤细的男性守卫不得不放宽了腰带，甚至分出一只手提着裤子。

    可他却不觉得窘迫，他的目光追随着克来恩手中的十字架移动，脸上充满了喜悦。

    这一切就和之前遇到另一位神使的队伍的汇报一模一样！他们用眼神和细微的表情交换着信息，并且确信，治疗就是“愚者”的拯救手段之一，这位神灵怜悯着他们这样畸形的人类。

    可惜啊，不能治疗天生的缺陷……精神方面的疾病可以治，有些疯狂的倾向却治不了……克来恩向后收回右手，让“生命手杖”的历史投影凭空消散。

    他走至原本的位置，转过身体，望着月城的人们遗民道：

    “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履行我主给予的承诺，给予你们救赎，带领你们离开这里。”

    “我将会前往你们的城市，去见你们的大祭司。”

    他连大祭司都知道……月城的人们对视一眼，彻底打消了对“神使”的怀疑。

    只是这么说而已，毕竟大祭司才序列4，这里的小队不可能通过祈祷的方式通知他，验证我的话的真伪……克来恩赶时间，于是继续说道：

    “我的诚意，你们已经感受到了。”

    “那么，请你们告诉我，你们这支队伍和这个据点，是为了探索哪里？”

    月城的人们对视了一眼，领头的人低声说道：

    “神使，你应该知道，白银城的存在。”

    “我们通过伟大的神灵‘愚者’，得知了白银城所在的大概方位，正在尝试朝那里前进，和那里的幸存者们汇合，共同商讨离开这里的办法。”

    说罢，领头人有些隐隐地喜悦：

    “尊敬的神使阁下，您这次来，是打算带多少人去往……呃，‘外面的世界’？”

    说着，他往周围看了看，猜测着是不是还有什么人和这位神使一同前来。而依然躲在“心理学隐身”中的赫密斯就在克来恩的身边，但他们都看不见。

    克来恩停顿片刻，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数字，但，我会竭尽所能，帮你们打开通往外界的门。”

    得到了承诺，领头人高兴地点了点头：“感谢您，尊敬的神使。赞美‘愚者’，感谢‘愚者’！”

    克来恩也朝他点头。天空逐渐昏暗下来，领头人见他要前往月城，主动指名了方向，并且送给了克来恩一盏兽皮灯笼，克来恩婉言谢绝了备用的兽脂蜡烛。

    “对了，尊敬的阁下。”

    当克来恩准备穿过这个小小的营地，快速前往月城时，一个人叫住了他。

    “请问您认识，之前的那位神使吗？”这个成员很年轻，还有些局促，频频朝克来恩点头，“他治好了我的母亲，不然我的母亲马上就要独自进入黑暗……希望您能代我向他表达我的感谢。”

    克来恩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年轻人是在说真实造物主，当即应允：

    “我会的。”

    “感谢您，感谢您。”年轻人高兴地说道，期期艾艾地问，“那，那位神使阁下，还会再来到我们月城吗？他给了我们许多帮助，我的母亲做了一些东西，想要赠送给他……”

    克来恩沉默了两秒，依然笑着回答：

    “他有别的事情要做，月城和白银城以后由我负责。请别担心，我会把你的谢意和礼物都转赠给他。”

    “那，那就好。”

    能够感谢恩人，年轻人终于松了口气。他感觉这位神使虽然面目冷峻，但和之前那位一样，都是心地善良温暖的人，这也让他对“愚者”无形之中好感大增。

    “我还有一个问题……”得到了克来恩的眼神许可之后，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两位神使都是好人啊，并且都帮助我们，保护我们，之前那位神使还帮助我们狩猎了许多猎物，让我们的孩子不至于饿死……请问两位是朋友吗？”

    “朋友……”

    克来恩的眼神闪动一下，随后，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我想……比起朋友，他更像是我的前辈，我的领路人。”

    “正是因为我追随着他的脚步，想要去完成他的愿望，我才来到了这里，才见到了你们啊。”

    tbc

    ——————

    不冲死线的第一天。

 第428章 封印

    766

    贝克兰德，皇后区，霍尔家的书房内。

    得到允许后，奥黛丽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她的父亲霍尔伯爵和哥哥希伯特正在讨论一些事情。

    “噢，宝贝，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霍尔伯爵将目光投向了门边。

    奥黛丽没用扮演，真心地勉强笑了笑道：

    “济贫基金的食物有了很大的缺口，我想再募集一些，今天拜访了许多贵族，但他们都告诉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哪怕用金镑购买也一样。”

    说这些话时，那些贵族或是在小客厅，或是在专门用于下午茶的地方，面前摆放着高品质的红茶和多种精美的甜点，时不时请奥黛丽评价一句家里甜品师的厨艺。

    他们的仆人脸色红润，步伐很轻，几乎不发出声音，以免打扰到贵客。

    “现在这个局势啊……”霍尔伯爵闻言，叹了口气。

    奥黛丽想了想，认真说道：

    “爸爸，我记得家里应该还有不少食物，我是否可以花钱买一部分？”

    “奥黛丽，你已经做得太多了，不需要再这样。”希伯特霍尔微皱眉头，开口说道，而奥黛丽只是望着自己的父亲，没对哥哥的话语做出回应。

    霍尔伯爵因女儿到来轻松了不少的表情又慢慢变得严肃：

    “奥黛丽，慈善的前提是不影响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这是我希望你牢记的一个准则。”

    身着金白两色长裙的奥黛丽眉头微皱又舒展开来，诚恳地说道：

    “爸爸，家里囤积的粮食足够这栋房屋内的所有人吃一整年，甚至更多，而且，东切斯特郡那边，也还有很多粮食。”

    因为凛冬郡还未完全陷落，弗萨克的军队已经退兵，现在雷霆之神又庇护着海上的战局，鲁恩的情况并没有恶化，反而稳定了下来，只不过没有好转而已。

    霍尔伯爵看着女儿碧绿如宝石的眼睛好几秒，忽然叹息笑道：

    “奥黛丽，你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不错的坚持了。

    “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还会维持多久，不知道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必须预留很多的食物来应对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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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接受每一餐都少两道美味的佳肴，以此帮助那些困难的人们，但不希望让我的餐桌变得像报纸上说的那些中产阶级一样，这会让我们完全失去作为贵族的体面，这是我们每一代都在坚守的东西。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刚才只是做了个比喻，事情的本质是，我更重视家族的存续和未来，重视我们的身份和地位，只有在不影响它们的情况下，我才展现我的爱心和善良。

    “奥黛丽，我说的话或许很残酷，但你已经长大，是时候听一听了，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在我的心里，整个霍尔家族的重要性是超过我和你妈妈，超过你，超过希伯特和阿尔弗雷德的，在这些之外，先是信仰和好朋友，其次是熟人们，最后才是遍布整个贝克兰德，需要救济的人。

    “如果不影响前面的那些，我不介意帮助他们，但很可惜，我现在必须考虑更多的事情。”

    说到这里，霍尔伯爵自嘲地摇了摇头：

    “很抱歉，让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奥黛丽专注听父亲说话的过程中，表情先是微有变化，旋即沉淀不见，直到结束，都没再有任何额外的情绪呈现。

    ……

    短暂的交谈之后，已经获得了月城人民的信任和尊敬的克来恩告别了他们，带上队员们赠送的兽皮灯笼，独自一人走入了逐渐黑暗下去的东方。

    他们眼中，这位神使独来独往，如同古老典籍中，跨越千山万水传播神灵的光辉的传教士。

    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站在克来恩身边的赫密斯已经去了一趟他们每个人的心灵岛屿，帮他们缓解精神压力，调整心态，治疗过去的心理疾病和阴影。整支狩猎小队都觉得和神使交谈过之后身心轻松，很自然地将功劳归结于刚才的光明和治疗。

    赫密斯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跟着克来恩一起走向东边，走向月城的方向。

    当他们完全从探索小队的视野中消失之后，前方的夜色中陡然升腾起一片火焰，穿着较为日常的服装的梅迪奇从火焰中走出，看了看克来恩，又看了看赫密斯，笑了一声：

    “让我等了好久。”

    红天使的神情很放松，目睹了刚才的一切的她对克来恩的评价又变高了一些。与此同时，她还是为克来恩对月城的小队说的那些话有些担心：

    “虽然我知道你这是为了区分阿蒙和你，但你现在就把自己和那个‘诡秘之主’绑在一起，会不会太早了？”

    克来恩也叹了口气，无奈地对梅迪奇耸了耸肩。

    “我没有别的选择啊，红天使殿下。”年轻而古老的“愚者”说道，“我刚一苏醒，就已经发现自己和源堡密不可分，福生玄黄天尊，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诡秘之主选中了我，我有什么办法？”

    “即便这样，你也不应该……”

    梅迪奇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你即将晋升序列2，这是成为完全的神话生物的分水岭，你在这个时间段加大自己和诡秘之主的联系，甚至编造第二个尊名，这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

    话是这样说……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克来恩忍住叹气的欲望：

    “在我看来，远古太阳神的尊名也和我们旧日纪元的那位‘上帝’，和这个时代的‘混沌海化身’完全贴合，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一致，那她又有什么办法？她成功地改变了吗？既然拥有大陆级别的信徒、拥有复数的天使的她都选择最极端的办法，我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您对我的关心，我已经收到了，但这就是我以最快的速度获得力量的代价。”

    谈起当年的背叛之宴，不仅仅是梅迪奇，就连赫密斯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暗然。对从那个时代活到现在的古老天使们来说，这就是最难以忘怀的意难平。

    “那么会怎么样？会加速我的人性的流逝？”

    “或许。”

    “会增加我失控的概率？”

    梅迪奇停顿：“这要看你如何定义失控。”

    克来恩如同背书般说出了一个标准答桉：“肉体的失控就是被魔药影响变成怪物，而精神上的失控则是逐渐变得冷漠，变得无情，或者受到魔药的影响过深，必须要‘锚’才能稳定下来。”

    梅迪奇敷衍地点了点头：“有没有觉得这所谓肉体上的失控就是变成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而精神上的失控就是逐渐变的不像人类？这都是力量带来的必然，也是人类的判断标准。——就好像对我，对大蛇，或者你认识的一些高位存在来说，我们天生就是神话生物，哪里还有失控的说法呢？”

    “干脆告诉你一个故事……你是占卜家，我是不是跟你讲过安提哥努斯？”

    克来恩点了点头：“是的，我也去过隐秘之地，见过夜之国，也见到了失控的安提哥努斯。”

    “你知道就好。”

    梅迪奇和赫密斯对视了一眼，前者主动说道：

    “安提哥努斯是天生的神话生物，一头八足魔狼。除此之外，她庇护着自己的信徒，也就是夜之国。到这里都没有什么问题，直到有一天，安提哥努斯对她的信徒产生了超乎常理的理解和关爱，她的精神状态和思想都开始贴近一个人类，后来甚至到图铎帝国组建了一个大家族。”

    “你说，原本没有人性的生物在拥有了锚之后逐渐变得像人类，这是不是一种失控？”

    克来恩一愣。

    是啊，这个世界上有着众多的种族，类似人类的有巨人，精灵和血族，和人类完全不像的有巨龙，魔狼和不死鸟，而魔药带来的“神话生物形态”基本都是兽类。

    对人类来说，其他种族的“兽性”是一种污染，那对这些非人生物来说，“人性”又何尝不是？

    一旦把视角从人类的身份上移开，克来恩忽然感觉脑子里多了很多新的东西。

    “不过，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话锋一转，梅迪奇又快速地把克来恩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们占卜家的神话生物形态是什么？哦，好像你们三条途径的神话生物都是虫子啊，那这可确实有点不好办，你可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是小虫子。”

    “说到底，‘失控’的意义在于你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失去了对自己的认知，但在彻底失去之前，只要你还能控制住你自己，那你就不算是失控。好比安提哥努斯，她虽然被人性污染了，但到底还是没有钻进蚂蚁窝里和蚂蚁躺在一起，或者认为自己就是蚂蚁。”

    “她仍然是魔狼，只是在人类看来，她似乎更加仁慈，也更加能够理解人类。”

    克来恩思考了片刻，忽然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众神中也不都是人类，按您说的，就算神是人类，也会逐渐因为魔药而产生别的种族的认知，也就是说，众神也在通过这种方式接受一些属于人类的思想？”

    梅迪奇点头：“这就是锚的意义。”

    “除了稳固之外，还能让非人生物凭空出现人性……”原来“锚”不仅仅是人们所熟知的那种含义，还带有这样的效果……把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之后，克来恩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神灵一般都倾向于让自己的同族来信仰自己，因为神话生物形态带来的改变已经够麻烦了，再增加一些其他种族的“人性”更是烦恼——只是现在人类成为了基数最大的种族，众神也没得选。

    非凡世界真是太扭曲，太怪异了。

    只要喝一瓶魔药，普通人就能立刻成为某一个方面的出色人才，在前期，魔药的代价太小太小，而到中后期，即便获得力量的代价转变为逐渐失去自我，和收获比起来，依然可以接受。

    当然，这也是因人而异的。

    “所以我不赞成你的行为。”

    深度剖析了一番“锚”的作用之后，梅迪奇又把话题拉回了最开始，拉回了劝戒克来恩上：

    “你作为人的时间还很短，成为完全的神话生物形态本身就是一次精神的洗礼和改变。但……劝你改变的前提是我有方案，你自己都说了你别无选择，我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祝你好运了。”

    说完，梅迪奇伸手抓住克来恩的手，拿走了被后者紧握着的十字架。

    “到月城再给你。”

    梅迪奇不再去说神性啊人性啊锚啊之类宏大的东西，转而问到：“你现在打算直接去月城吗？”

    “……我从源堡上见过分割东大陆和西大陆的灰雾封印。”

    克来恩想了想，还是把这个从未有人知晓的秘密告诉两人——赫密斯已经艰难地接受了“一个从古老的时代苏醒在现代的普通人一睁眼就获得了源质的认可”的现实，毕竟有远古太阳神的前车之鉴，但这也让赫密斯更加担忧起克来恩的未来——

    “源堡就仿佛是由那种灰雾构成的。”

    “东大陆无法沟通灵界，又有着灰雾的封印，这肯定和福生玄黄天尊，也就是诡秘之主有关。”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赫密斯就仿佛勐然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惊愕地看向梅迪奇，却刚好发现梅迪奇也看着她。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瞬间之后，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阴谋。

    不，是诡秘之主的阳谋！

    而克来恩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露出了迷惑和渴望古老历史知识的眼神。

    “源质不止一个，都被分隔在这片封印的后面。”

    梅迪奇言简意赅地对克来恩解释了一下：“也就是说，想要沟通源质，就必须打开封印，就必须要有一位诡秘之主。但同时，就算没有也无所谓，反正，这些不会死掉的精神迟早会归来……”

    克来恩愣了愣，随即不再说话。

    他已经明白了什么，提着兽皮灯笼，朝着东方的某个地方走去——虽然已经和源堡断了联系，但他能感觉到，某个吸引着他的地方就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克来恩终于停下了脚步。

    现在早已入夜了，借助划过天空的闪电，他看见几百米外凝固着一片灰白的雾气。

    这雾气连接着大地，一直蔓延到高空，仿佛没有顶部。

    同时，雾气向两侧延伸着，漫无边际。

    他凝望着那片毫无声息的灰白雾气，几十秒没有一点动作，就如同原地变成了凋像。

    克来恩专注地看了好久，哪怕中间有黑暗隔断，也一直缓慢仰头往上，在第二道闪电平息后，才收回了视线。

    这雾气之后或者之中，就是消失的“西大陆”？

    这片雾气所在的位置，就是欧亚大陆的亚洲部分，我的故乡的位置？

    克来恩心情凝重地想着，呼吸都忍不住放慢了一些。

    他提着兽皮灯笼，在摇晃的光芒中继续前行，一直到那昏黄的烛光都能照出凝固的雾气。

    无需做别的尝试，克来恩的“占卜家”直觉就告诉他，那片灰白雾气是无形的屏障，不是常规方法能够通过的。

    在这一刻，他忽然听到自己的体内仿佛传来一声破碎的轻响。

    他的“古代学者”魔药完全消化了。

    ……

    “嗯，这样一来，古代不死鸟和羽蛇一族因为常年杂居而衍生出的通用语就已经破译完成了，回头再去问问死神我的破译方法对不对，如果完全正确的话，可以考虑联系一下七光申请专利……”

    古老的城邦遗址中，自打开始研究考古就四天没挪窝的某位外神心满意足地收起了身边几摞高高的手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忽然，她的视线瞟向远处，注意到了封印的某处似乎出现了小小的波动。

    她勐地愣住了，一拍脑袋，立刻迈开腿狂奔。

    就在她起身的同时，她的眼角余光注意到黑暗中的某处，似乎也有一个身影正在缓慢地朝那里靠近。

    凋零之主的脚下忽然勐地打了个弯，她看着那个黑影，浅绿色的眼睛仿佛忽然变成了无数条线编织成的巨网，但这个画面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几乎是一个失神的功夫，她就恢复了正常。

    “诡秘侍者？”

    不，不是诡秘侍者。

    “诡秘侍者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地在上帝卷顾的大地上行走，这是什么？”

    “一个已经完成了仪式却没有成为诡秘侍者的什么东西？”

    她惊讶地看着远处那应该是正在快速奔跑的巨大生物，因为距离过远，对方的高速移动在她看来也只是缓慢地移动而已。但尽管如此，她还是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一头巨狼，一头早已应该灭绝的魔狼，并且巨狼的身上诡异地覆盖着一块奇怪的东西，在她的眼中，那个东西才是真正的“诡秘侍者”！

    “她身上带着什么？”

    “源堡的气息！”

    tbc

    ——————

    哈哈，还以为我浑身冒汗是热的呢，原来是低烧啊。警惕季节性流感！

 第429章 欢迎

    767

    天已经黑透了。

    敷衍完上帝，看时间也不早了，爱德华便收拾了一下手边的东西，打算熘达回去。

    现在一整天的都没什么事情做，众神各忙各的，各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知识之妖安然地吸收了一部分知识与智慧之神的逃亡信徒，改良了特里尔的基础教育，把义务教育的年限提升到了十年，听说她还想再往上提，但无奈这个时代能上得起学、有空上学的人实在太少。

    于是，知识之妖开始推广夜校，鼓励成年人白天工作，晚上花几个小时来学习算数和文法。

    考虑到现在只要你有手就能找到工作的因蒂斯现状，夜校受到了工人们的广泛欢迎。

    与此同时，知识之妖也沿用了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的考试制度，吸收了不少流亡的信徒来担任教导主任和判卷老师，将考试-改卷的效率提升了数倍，使得教会成员的黑眼圈越发深重。

    南大陆的国家在努力休养生息，高地除了极度贫困之外还好，但拜朗面临着死亡率飙升的烦恼。

    死神之前没怎么过脑子想出来的政策现在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走向，但这对死神来说其实没多大影响，毕竟活人和死人都是她的锚——会为此操心的只有她人心未泯的亲儿子阿兹克·艾格斯。

    鲁恩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把救济和信仰绑定的缺点一时半会也不会体现出来。而和人民生活越来越好的因蒂斯不同，弗萨克帝国现在一片紧张中，他们没有从之前的战争中摄取太多好处，现在还要警惕雷霆之神会不会出兵回敬他们之前的攻击，国内的矛盾又加剧了一些。

    但地球众神的纷纷扰扰和爱德华又有什么关系呢？

    高地姑且算是自己的领土，上面的天使啊半神啊也学会了当看不见她，爱德华每天除了摸鱼就是摸鱼，无业神灵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就在这时，脑子里忽然又传来了别的声音。

    她那正在神弃之地不知道干什么的半身主动联系了过来，说自己发现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自己也是去过神弃之地甚至还住了很久的人，爱德华感觉自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但出于对自己的尊重还是问了。

    “我在神弃之地看到了一直缺少的那一个诡秘侍者。”

    半身的语气略微有些起伏，听上去兴致高昂：“更有趣的是，这个‘诡秘侍者’的状态还非常有趣……她似乎处在一种仪式随时可以完成的状态，但却没有成功晋升，这让我有了一个猜测。”

    “占卜家”的序列一是“诡秘侍者”，这个序列不好扮演，总不能天天在心里赞美天尊，或者给天尊烧香上供？再结合序列顶端的称呼“诡秘之主”，还颇有种翻身做主人的奇怪感觉。

    爱德华感觉自己的耐心也有所提升：“你说。”

    “神弃之地和外界最大的区别是什么？现在这儿有阳光，那唯一的区别就是‘灵界’了。”

    “诡秘又是灵界之主，三条途径的高序列晋升仪式都少不了和灵界的交互，我记得‘门’途径很早就要在灵界行走并且留下自己的坐标了，那占卜家的高序列仪式也需要灵界，这很合理？”

    爱德华已经有点想打哈欠了，但是为了表达对自己的尊重和重视，她反问：

    “你的意思是，她状态特殊，是因为仪式要求里和灵界有关的部分还没有达成，只要她来到外面的世界，就可以立刻晋升成为‘诡秘侍者’？那她为什么不早点出来，担心被阿蒙盯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

    半身兴致勃勃，边走边说：“早些时候阿蒙本体就在神弃之地，她待在这里岂不是更危险？我追上去问问。”

    爱德华听得有些奇怪，先不说进入神弃之地第四天才打来通讯，这个看到一个即将晋升的“诡秘侍者”就打算冲上去问问情况的态度也很奇怪，她忍不住问道：

    “这几天克来恩有什么动向？”

    对面突然安静了一下。

    紧接着信息通道被单方面关闭了，足足五秒都没有任何信息传递过来。爱德华沉默了片刻，随后用一只手捂住了脸，咬牙切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

    “霍尔家族的小姐想要大量收购一些食物？”

    盅中旋转的骰子停了下来，围坐在赌桌边上，一位亚麻色头发、样貌相当不错的“恶魔”抬起头来，兴奋地左右看了看：“我们不是有很多积压的……”

    “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本来是准备低价卖给鲁恩当军粮的。”

    另一个恶魔慢条斯理地看着手中的牌，趁着对面的同伴不注意，偷偷地出了个千，不动声色地说道：“家主本来是看准了战争期间，准备对前线的粮食下手，但结果弗萨克那帮软蛋才打了几个月就畏惧雷霆之神退兵了，搞得我们的粮食差点全砸在手里，根本没机会卖出去。”

    “我记得那些按照军队制式做的干粮里是加了……”

    和他对赌的紫色眼睛恶魔女士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别说出来，反正不会快速致死，那种病毒也需要时间积累发作，如果按照我们的计划，正常地投入前线使用的话，至少能让十万人染病，直接变成行尸走肉的痴呆。”

    “可气是大头都砸在手里了，染病的不过十多个人，损失了几十万，可给家主气得够呛。”

    亚麻色头发的诺斯家族成员点了点头，小声问道：

    “那要不要考虑，把这些食物转卖给这个霍尔小姐？”

    “霍尔家的小姐也喝了魔药，八成是个中低序列。我前些日子和那个喜欢八卦的小女仆睡觉的时候聊到了，她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之前有一个女仆发疯想要袭击霍尔小姐，结果霍尔小姐的眼睛突然变成了金色，直接把那个发了疯的女仆吓得跪倒在地，她也吓了个半死，还好没被小姐注意到。”

    “金色的眼睛……”

    诺斯家族的恶魔女士皱了皱眉，想到了什么：

    “观众？霍尔小姐也是心理炼金会的暗桩？嗯……以她的身份来说很合理，心理炼金会在上层和中层都有许多眼线，一个贵族小姐想要安全又快捷地晋升，联系心理炼金会就是最好的选择。”

    “心理炼金会？”

    心理炼金会似乎有天使坐镇，而且贝克兰德境内还有一位他们的高层圣者，家主还没有晋升，听祖父说，原本他是打算在战争中间接直接导致超过千人的死亡，然后顺势晋升的，结果……恶魔女士绞尽脑汁回忆了一遍家族私下流通的一些情报，感觉这一单生意有些悬。

    而且恶魔家族今年的发展速度有点快，稍有不注意就会引来鲁恩税务局和军情九处的注意。

    现在还需要担心雷霆之神，说不定这位脾气暴躁的雷神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这些污秽的恶魔给全部噼成灰尽……因此诺斯家族卯足了劲儿给雷霆与真理教会的各个阶层送贿赂，还收缩势力，主动捐赠了一些股份，并且试图找一个信仰雷霆之神的贵族的女儿结婚，以表现自己的善意。

    “这些事情我们恐怕管不了了。”

    恶魔女士耸了耸肩，一点都不想卷入不同非凡组织的斗争：“我们只是看仓库的。”

    好在工厂明面上的管理人都是对非凡一无所知的正常人类，这些人类从工人中被提拔出来，对领导的慧眼识珠感激不尽，但一旦工厂出了事或者需要整改，他们就会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刚刚晋升序列6的恶魔显然不会对这些组织的信息有过多的了解，但仍然知道不少在非凡世界里流通的基础情报。他伸手去摸装着骰子的盅，小声问道：

    “心理炼金会好像也是个老牌组织？那……那这个购买食物的想法，到底是这个霍尔小姐的想法，还是心理炼金会准备继续收买人心的行为？看来咱们不能想办法把积压货倾销出去了？”

    恶魔女士在心里骂了一遍同伴真蠢：

    “那一批食物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但退一万步说，把它们倾销给节制天使殿下都要好……节制天使肯定能把食物无害化，就怕她看出来有问题还要借题发挥敲打我们。”

    最后，她下定了决心：“你我把这个情报报上去，之后的事情不由我们来决定。”

    “如果是心理炼金会招揽人心的伎俩，那我们就好好回敬一下。如果是这个天真可爱的贵族小姐单独想要买食物，那就把仓库里积压的快要变质的蛋糕面包边角料倾销出去。”

    说着，她先一步抓住了盅，打开，只见一个3一个4朝上，点数高于刚才的数字。

    恶魔女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我赢了，这样，我也不要钱，就要从你的工厂里，给我找一个当过站街女郎的年轻姑娘。”

    正担心同僚狮子大开口的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闻言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恶魔家族手上别的不多，就金钱、财富股份和工人最多。工人们有不少都还是从东区吸收进来的，他们没有身份证明，家人也都在工厂里做工，“事故伤亡”轻轻松松。如果不想赔钱，还可以让全家都因机器事故伤亡，或者直接找个隐蔽的角落清理掉——其他工人每天也要工作十五小时，不会在意人员的流动。他们这种需要操作机器的大型工厂里，每天都能见到新面孔一点都不奇怪。

    “我这周之内就给你找好人选。”他语气轻快地说。

    ……

    “既然你说，这片封印了西大陆的灰雾和源堡上流淌的灰色雾气几乎一样。”

    赫密斯根据克来恩提供的情报进行推测：“那么，是不是可以把这个封印，当成源堡的一部分，当成那位灵界主宰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尝试着向灰雾祈祷，甚至献祭……不过，到底是会让源堡上的那位得到祈祷，还是让封印对面的人感觉到变化，就不知道了。”

    “更大的可能是，这片封印已经和源堡分隔了数万年，早就没有联系了。”克来恩说道。

    “是的。”

    赫密斯点了点头，又看向梅迪奇：“关于战争天使刚才告诉你的事情，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细节需要补充。”

    “是什么？”

    “能够打开这片封印的不仅仅有诡秘之主，只要是和诡秘之主同样层次的存在就可以，比如那位上帝，甚至是……星空上的某一位，也可以。”赫密斯说道，“所以，诡秘之主也不是必须。”

    “原来如此。”克来恩点了点头。

    随后，他准备尝试和这片几乎和源堡上的灰雾一模一样的封印进行一些交互。“生命手杖”早就被放回历史迷雾，梅迪奇带着的十字架相比也不适合现在的情况，于是克来恩伸手在历史迷雾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来诺曼的旅行笔记》。

    从这个本子的名字和功能来看，克来恩觉得这应该是一位“记录官”的遗留，但没有得到确认。

    本子上还保持着被克来恩得到时记录的能力，他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记录着“开门”的地方。

    对一名“古代学者”来说，这是日常使用不会长时间携带在身边的封印物的最好办法，只是时效有限，目前不能超过三分钟，而且效果和原版有一定的差距。

    当然，如果进行有准备的战斗，克来恩不会这么做，因为那将占据他宝贵的三个召唤名额之一，这是极其不划算的。而且，序列过高的封印物本身位格是相当高，克来恩没法一次就召唤成功，往往得三到六次不等，在激烈的战斗里，这需要足够的机会，不是那么容易。

    攥着质感特殊的“开门”的这一页，克来恩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了一幕虚幻之门缓慢打开的场景。

    他用古巨人语低声念诵，很快，就让灰白的雾气表面飞快勾勒出了一扇不够真实的大门。

    这大门无声敞开，后面依旧是灰雾。

    “开门”不行……克来恩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但依旧有点失望。

    他想了想，准备换个方法。

    可是，就在他想的时候，这扇虚幻的门，忽然起了波动。

    刚才克来恩思考办法的时候，脑海里自然就想到了一副画面：

    两座山峰间的云海急剧“沸腾”，向着左右分开，露出了一条幽暗看不到底部的缝隙，橘红色的黄昏光芒填入其中，形成了实质的道路。

    这是乌洛琉斯带着他们从自己的梦境进入“巨人王庭”梦境投影时制造的场景。

    而就在克来恩觉得自己对相应能力没有足够了解，打算换一个方法时，“门”忽然再次波动起来，紧接着凝固的灰白雾气同样“沸腾”了，只是不那么剧烈。

    它们倒卷着，向两侧分开，但前方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灰白，根本没有尽头。

    克来恩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注意对思绪的控制，一边做起别的尝试。

    三分钟里，他至少进行了十次努力，有七次是自身愿意，有三次属于应激而发，但都没能打开那无形的屏障。

    “看来现在还不行。”赫密斯安慰了一下克来恩，“没关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说不定月城里也有相关的典籍记载……对了，这么久了，源堡上的那位都还没有投来视线，可见她并不会关注这里。”

    克来恩点了点头，也没觉得太过失望，只是有种不得要领的无奈感。就在他转身准备继续前往月城的时候，只见远处的黑暗深处一点点火光亮起，飞快由远及近。

    为首者是位套着深棕兽皮的老者，他头发灰白，杂乱垂下，脸上是一道道真正的沟壑。

    “大祭司……”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克来恩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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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正是月城大祭司尼姆。

    他还是“愚者”的时候，居高临下地看过对方无数次，但唯有现在，他们脚踏大地，在同一个高度。

    尼姆走在前方，看着克来恩·莫雷蒂，和他身边的梅迪奇，双手交叉，行了一礼：

    “尊贵的客人，我是月城大祭司尼姆。”

    “月城曾经是属于吸血鬼的城市，但那个文明在古老的年代里已经被毁灭了。

    “之后，我们接受伟大的太阳神，创造一切的主命令，迁移到了这里，看守这片灰白的雾气，并做相应的尝试，哪怕后来这片大地被诅咒，主不再回应我们，也未放弃。

    “到今天，已过去三千七百二十二年。”

    tbc

    ——————

    低烧一天还以为要好了，结果突然38度，吓得我赶紧出去挂了个水。

 第430章 真相不会让人开心

    768

    眼前的大祭司笑得喜悦而和善，但这份笑容落到克来恩的心中，却让他难以抑制地感到悲伤。

    他悄然开启了灵视，只见尼姆大祭司和他带来的这一小队人的灵体之线都很正常地悬浮在空中，没有被控制和秘偶化的情况。

    他又看向远处，用灵视在这周围观察了一圈，也并没有觉得有不正常的情况发生——赫密斯和梅迪奇都朝他摇了摇头，他们现在在东大陆的深处，又是临近封印的地方，克来恩不知道的那个遗迹切尔诺贝利也离得不是很远，阿蒙不会时时刻刻关注他们，对她来说，外界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帕列斯·索罗亚斯德。

    想到外面还有个帕列斯老爷子能帮自己分担注意力，克来恩就感觉心中一阵暖流，就好像当初和自己同生共死互不放弃的查拉图一样，可能这就是诡秘三途径的长辈和晚辈之间的美好情谊。

    也不知道查拉图现在怎么样了。

    作为同生共死过的同序列，克来恩还有些怀念这位说话也神神叨叨的“占卜家”老前辈。

    如果对方已经复活了的话，那等自己也晋升序列二，还可以登门拜访，唠唠家常，聊聊扮演，再顺便感谢一下查拉图先前对班森和梅丽莎的照顾。

    让伦纳德及时靠近雷霆之神的教堂果然还是有效果的，现在还没有坏消息传来。

    阿蒙得到了源堡，首要的目的肯定就是赶紧集齐自己的三份序列一，然后想办法准备一个成神仪式，不知道“偷盗者”的成神仪式是什么……虽然曾经拥有过源堡的自己更明白想要瞒住源堡是多么不可能，但只要还有一点机会，自己肯定还是要想办法去搞搞破坏的。

    克来恩还是很有道德地在心中感谢了一番雷霆之神，又给伦纳德和帕列斯祈祷了一会儿。

    随后，他又将视线和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眼前的大祭司和队伍身上。

    赫密斯并没有用心理学隐身离开，反而站在原地，准备听一听克来恩和他们的对话。但在她的眼里，在这位大祭司没有到序列三，没有尊名的前提下，能够这么快就找到他们，同样是值得警惕的。

    克来恩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从他们离开据点，到到达灰色封印，总共大概过了五个小时左右。

    在这段时间里，如果说据点里的小队能及时地赶回月城通报“神使”，也是来得及的。

    克来恩想了想，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大祭司的眼睛问道：

    “你叫我们‘尊贵的客人’？”

    大祭司的脸上依然带着真心的喜悦的笑容：“是的。”

    赫密斯隐晦地朝克来恩摇了摇头——她已经去了对方的心灵岛屿做观察，确认这位大祭司并没有说谎，也没有欺诈他们。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之前发生在月城探索点的事情，和“神使”散播神迹这一茬。他只是看到了有人靠近灰雾封印，所以就赶紧过来查看了。

    “他也确实被寄生了，我能看得出来。”

    赫密斯的叹息和话语一起传来：“但他自己并不知道……”

    这样啊。克来恩不能表现出内心的沮丧，只得用一张没有表情的脸面对前方的老者。

    他莫名想起了一些古老的传说故事，传说有人死去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已死，灵魂仍然像生前一样活着——但，只要告诉他们“你已经死了”，他们就会立刻回想起一切，然后灰飞烟灭。

    三千七百二十二年……果然是在远古太阳神还活着的时候被派到这边的……克来恩有白银城在黑暗中坚守了两千多年做参考，轻松就能印证月城大祭司尼姆的话语。

    月城被派来的时间刚好比白银城要早一千年。

    他轻轻颔首，开口问道：

    “你们看守这片雾气是在预防它发生异变？”

    裹着深棕兽皮的月城大祭司尼姆摇了摇头：

    “主给我们的神谕是，每日看守，注意是否有人从雾气中走出。”

    从雾气中走出……远古太阳神预感到这片雾气中会走出一个人？如果雾气里，或者雾气另外一边，真的是“西大陆”，这是否表明里面可能还有生命，还有文明？

    克来恩听得心中涌现出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季动，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很久以前自己做过的一个怪梦，梦里是一个仿佛民国时期的世界，他则看到了一个人的生平。这个人正常地学习，生活，长大后他的老师推开了门，再也没有回来。而很多年后，他也进入了那扇门，他成功了，成为了一串数据，成为了“隐匿贤者”！

    “隐匿贤者”听得懂我的中文，还不止一次想要和我交流……她真的是那边的人？她又是如何来到我们这边的？还有其他人吗？他不由自主地感到血流加速，但又深刻地认知到了一个事实：

    阿蒙的父亲，第二代造物主，竟然都没法打开这片灰白的雾气，需要派人到这里看守！

    但是红天使说，上帝同样可以打开这里的封印……也就是说，即便是历史上那位搏杀众多古神的远古太阳神的全盛时期，依然没有“混沌海”化身的上帝那么强大！

    这就是“源质化身”的力量吗？

    了解了许多隐秘知识的克来恩只感觉到深深的悚然。

    造物主都这样了，他以后要怎么办？果然根本不存在“取代”这个方法，依靠“锚”一直勉强维持自我也不是长久之计，像他们这样的人的结局只有被“源质化身”容纳取代吗？

    克来恩暂时把这个灰暗的猜想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心中似乎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就是这样，这就是你的结局，根本不存在真实造物主对你说的那些东西”……但克来恩咬了咬牙，把这个声音也丢了出去。

    事到如今，再去思考这些事情未必太蠢。

    他不是早就已经决定去获取力量了吗？唯有力量才能让自己去做想做的事情，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获得力量的代价不会太多，仅仅是自我而已！

    克来恩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迅速地调整好了心态，随后着眼于眼前的封印。

    想要打开这个，靠的到底是位格，还是蛮力？又或者，必须有特定的办法才能通过这无形的屏障？不过这些目前还都和我没有关系。如果“西大陆”里真的还有人，还有文明存在，那我一定要去看一看……克来恩看着那位脸上有一道道明显沟壑的月城大祭司，表面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想，我还没有自我介绍。”

    “我是‘愚者’的神使，之前已经见过月城的探索队伍，并且帮助他们治疗了身上的畸形。”

    听到这句话，月城大祭司尼姆顿时有些难以保持平静，和长发相同颜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明显的喜悦和期待，但又似乎有些患得患失，没有主动开口，等着克来恩继续说下去。

    “不必怀疑。”

    克来恩点了点头，他本想直接开口，但又觉得对大祭司说话当然需要比之前更加认真。

    于是他回想着记忆中极光会那些神使传教时候的样子，然后用“小丑”魔药控制住细微的面部表情，选择性地学习了一下那几位神使，用一种非常严肃，并且略带狂热、骄傲的口吻说道：

    “我来到这里，正是为了践行我主的许诺，传递‘愚者’的光辉，带领你们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大祭司神色震动，他万万没有想到，救赎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距离他鼓起勇气决定向“愚者”祈祷的那天，也只是过了一百多个昼夜交替而已！

    太快了，简直太快了——刚刚诞生的孩子们不仅可以见到阳光，吃到干净的食物，这么快就又要可以去往外面的世界，去那没有怪物、没有痛苦的天国般的世界生活了吗？

    比起不会回应祈祷，漠视着月城苦难遭遇的造物主，这位言出必行的存在更像神灵！

    大祭司的双手都微微颤抖。

    但几秒钟过后，他收起了自己的失态，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干渴，眼睛是前所未有地明亮：

    “赞美伟大的‘愚者’！”

    “感谢您的仁慈，感谢您的康慨，感谢您又一次派来尊贵的神使，给予我们未来的方向……”

    但说完之后，大祭司的表情又正色了几分，他看不出另外两位的深浅，但已经认定这位身着奇怪衣装、面目冷峻的年轻人是真正的神使，于是他严肃地对着格尔曼·斯帕罗说道：

    “尊贵的神使，有一件事情，我认为有必要提前告知您。”

    克来恩当然不会拒绝：“什么事？”

    “造物主是我们，一代又一代流传下来的信仰，已经超越了信仰本身的含义，尽管她从未回应我们，从未帮助我们，但伟大的主依然是把我们凝聚在一起的纽带。”

    大祭司一边斟酌着言辞，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愚者”的神使的表情。

    克来恩沉默地看着大祭司，对方这样谦卑的神色，曾经是“愚者”的他也看过了太多太多次。

    “月城中，仍然有没有改信‘愚者’的存在。”

    为了自己的人民，大祭司硬着头皮说道：“我们中的许多人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宛若天国，不愿改信，也不愿离开祖辈居住的地方……尊贵的神使，您此次前来，是拯救您的信徒，还是所有人？”

    听到这番话，克来恩也忍不住思考了一下。

    “恕我冒昧，大祭司阁下。”

    “不，不。”尼姆赶紧说道。

    克来恩被对方的谨慎和热情怼得愣了一下，过了一秒他接回了自己的话题：“月城现在用来净化水源，清除怪物的肉中的毒素的，都是由‘愚者’先生提供的蘑孤来做到的？”

    “……是的。”

    “那些蘑孤在东大陆是无法培育的，只能由‘愚者’先生送进来。”

    克来恩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奇怪了，但结合话语内容，听起来还是像在兴师问罪：“‘愚者’先生是想要为你们提供更好的环境，外界有充足的安全的食物可以食用，不需要这些蘑孤……如果那一部分人民依旧要留在这里，是希望‘愚者’先生继续送来蘑孤，维持他们的生活吗？”

    大祭司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

    想要留在东大陆的人本来就不多，人们现在更信任来自这片大陆之外的新神“愚者”，也愿意跟随这位神灵的脚步去往更大更美好的世界里。再说了，如果没有“愚者”提供的那些神奇的蘑孤，这些人就要继续食用怪物的肉，毒素再次积累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消亡。

    克来恩没有说话，他当然有自己的私心。

    虽然继续给想要留在神弃之地的人们送一些蘑孤不是难事，但他也希望这些从未见过真正的世界的人们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除此之外，他的私心便是希望这些人都能成为“愚者”的信徒。

    尽管他已经意识到战胜和取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还是不愿意就这么引颈待戮。

    “我会，再去劝劝他们。”

    大祭司叹息，接着，他问出自己最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尊贵的神使，请问，既然如今太阳已经升起，是不是证明……我等信仰的主，伟大的太阳神，也在外面的世界？”

    “是，也不是。”

    克来恩觉得向他们解释“远古太阳神”，“真实造物主”，“上帝”的一系列演变关系也有些复杂，于是改用一种神棍的口吻简要地介绍了一下：

    “王们背叛了那位存在，鲜血、愤怒、污秽和阴影开始流淌于这片大地，巨大的灾难因此开启。”

    尼姆的童孔略有放大，似乎要吸纳更多的光以看清楚眼前的世界。

    他艰难地，竭力压制着什么地开口问道：

    “您的意思是，主因此，因此陨落？”

    “不仅仅是陨落，血肉还被背叛者们分食，这片大地因此被诅咒。”克来恩仗着自己在神弃之地，大胆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没有刻意区分阿蒙兄弟与其他六位天使之王，打算让月城的居民认为所有天使之王都背叛者，这样一来，将来他们就不会被阿蒙蒙骗了。

    “可是……”尼姆大祭司仍然不敢相信，“太阳已经再次升起！我们还听到了主的神谕！”

    “她确实已经归来。”

    克来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残忍地打消了这位虔诚的信徒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但归来的已不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位造物主。”

    “将你们托付给我主‘愚者’，便是她最后的意愿。”

    克来恩原本还可以简要地解释一下“上帝”，告诉他们是某位更加古老的存在占据了造物主的躯壳，但上帝和造物主的行为举止有太多的相似，在阅读了极光会留存的古籍记载之后，即便是克来恩自己，有时候都无法分辨这位老乡的一些行为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受到影响。

    因此，他没有多说，用最短的话语勾起最多的想象。

    听到格尔曼·斯帕罗的话语，月城大祭司尼姆的身体轻微晃了一下，布满沟壑的脸庞瞬间灰败。

    他身后的非凡者们脸色也都出现了变化，仿佛遭受了极为严重的打击，有的甚至直接有了失控的征兆。

    克来恩见状，再次探手，从虚空内拖出“生命手杖”，让它在空气的推动下飞出，准确触碰到了目标。

    那位非凡者的失控征兆立刻消失，额头汗水淋漓，仿佛刚生完一场大病。

    随着克来恩解除对历史投影的维持，“生命手杖”飞快澹化，而月城的非凡者终于从刚才的“噩耗”里挣脱，有的满是怀疑，不愿相信，有的低声哭泣了起来，有的将迷茫的目光投向了格尔曼斯帕罗，似乎这是最后的希望。

    大祭司尼姆不知什么时候已闭上了眼睛，两三秒后，他重新睁开，看着格尔曼·斯帕罗道：

    “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整个人似乎一下苍老了十几二十岁，身体都透出了腐朽颓丧的感觉，但又不是完全的绝望，仿佛树木烂掉，却开始孕育新的希望新的生命。

    克来恩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这片亘古不变的灰色雾气，又看向大祭司，轻声问道：

    “你会将这个真相，告知月城的人们吗？”

    大祭司颓然地点了点头，苦涩地笑道：“尊贵的神使，您的话语，就是他们改信最好的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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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之前，我们都还做着美梦。”

    “梦想着，到了外面的世界之后，还能再次沐浴在伟大的太阳神，创造一切的主的光辉下……”

    此刻，尼姆大祭司只觉得这样的真相，就是对他们来说最大的打击。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面前的人是“愚者”的神使，就这样堪称大逆不道地说着“本来以为到了外面还能改信”的话语。尽管“愚者”送来了救赎，他们也是以感恩的心态信仰，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祖辈流传下来的信仰和精神符号割席。

    同时信仰两位神灵就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克来恩抿了抿嘴，他看着眼前这位造物主的虔诚信徒，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阿蒙要第一个将他寄生，又在寄生之后让他一无所知地继续活着了。

    “神话生物的宽容啊……”

    他莫名有些百感交集，但并不会因此认可阿蒙的行为。

    因为，如果是他，绝对不会做出将所有为了求生而改信的人寄生，甚至将他们杀死这样的事情。

    tbc

    ——————

    努力不冲死线的第二天。

    昨天挂了一针退烧了结果今天又有点复发，明天还要打一针，可恶啊

 第431章 舞台上的人们

    769

    “接下来，您要随我一起前往月城吗？”

    听到大祭司的这句话，克来恩半转过身体，用手里提着的马灯指了指那片凝固的灰雾：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尝试打开这个屏障的？有什么收获？”

    他已经基本确定大祭司只是被寄生，目前并没有被控制住思想，也没有在欺诈他。与此同时，克来恩再次从梅迪奇的手上要来十字架，让它散发出太阳一样温暖的金色光芒。

    月城的非凡者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克来恩手中的金色十字架，他们的眼睛和脸庞都被光芒染成了金色。他们知道这就是主的物品，但，他们也知道这大概是主的遗物了。

    这样一来，无论是什么原因，大祭司都不可能对他说谎。

    大祭司尼姆坦然说道：

    “最初是主的神谕，她让我们在看守的同时，试着想办法通过这片雾气。”

    “在大地被诅咒之后，我们为了寻找希望，将这作为了主要的方向，但始终没有实质的收获，无论我们用什么办法，这片凝固的雾气都没有反应……”

    说到这里，尼姆迟疑了一下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但并不是我们想要的反应。”

    克来恩一下看见了希望，保持着语速的正常，开口问道：

    “是什么反应？”

    尼姆说道：“一千七百三十多年前，当时的大祭司在月城近两千年尝试都没有收获的残酷事实面前，有了一个灵感。”

    “他感觉不能纯粹地将这片雾气当成需要打开的屏障，或者需要突破的封印，而是视作一个伟大的存在来对待。”

    “他为这片雾气设计了尊名、祈祷词和相应的符号，在这里举行了一次又一次仪式，尝试沟通，尝试祈祷。”

    ……这真是正常人想不到的思路啊……我刚才就没有想到……果然，这么多年下来，月城肯定也出了不少思维奇特的人……三千多年的时光不是白给的……克来恩内心一阵感慨，微微点头道：

    “之后有了反馈？”

    尼姆用鼻音做出肯定的答复，接着说道：

    “有一次，那位大祭司将尊名的第一句修改为了‘永恒不变的迷雾……’，然后，接下来的仪式里，他在尾声部分隐约听见雾气深处传来了一阵阵声音，可惜，怎么都听不清楚，无法尝试解读具体的意思。”

    “从那开始到现在，我们举行过的仪式难以计数，发现并不是每次都有回应，而即使有回应，也未必会那么及时，需要耐心等待。”

    “你们给封印设计了一个尊名？”梅迪奇惊讶，“真不错，你们的那个大祭司的脑子是怎么长得？”

    原来这灰色雾气是一种封印？你们似乎知道的比我们还要多啊……尼姆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个红发男子，不太确定此人到底是在夸奖还是贬低，于是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克来恩脑海念头飞快转动，边思索边问道：

    “大概多少次能成功？”

    “没有规律，有时候一次就成功了，有时候一个月也未必有反馈。”大祭司尼姆叹了口气道，“我们做过不少改进，但都没有用处。”

    “后来你们听清楚了那些声音在说什么吗？”克来恩转而问道。

    “没有，也许是我们的序列还不够高，实力还不够强。”尼姆摇了摇头。

    如果是这个理由，那我可以试一试……克来恩斟酌了几秒，很有礼貌地请求道：

    “请将你们举行仪式的时间，大概的位置和材料告诉我，我想要试一试。”

    ……

    科林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语调平和地说道：

    “戴里克，你今天又来到了圆塔的图书馆，昨天你也来了，你到底在寻找什么呢？”

    戴里克被突然叫到名字，条件反射地放下手中的硬皮书籍，眼神也有些茫然。

    听到首席的话，他竭力地思考，却感觉自己似乎只是在不断地重复着“来到圆塔-寻找东西-离开圆塔”的这个过程。他自己也十分奇怪，他一直在寻找什么，但是竟然忘记了自己要寻找的东西。

    圆塔图书馆的书架之间，一老一少就这么站着，相隔不到两米。

    “我……我应该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科林点了点头，又一次发问：“那你在寻找什么？”

    “从上周开始，你每天都来到这里，在这里待上几个小时然后离开。有时是我，有时是其他长老向你搭话，但你似乎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每一次来都表现得像是第一次。”

    “今天是第五天。”有了日出日落之后，白银城又得到了“愚者”从外面的世界送来的钟表，能够更加准确地记录出时间和日期变化，科林顿了顿，语气未变，“你好好回忆一下，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戴里克的目光呆滞了一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每天都来？”

    科林沉默地看着他。

    戴里克有些拿不准首席的意思——在白银城里，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只有一个，但他们也不能贸然说出对方的名字——他们都莫名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熟悉，他的脑海里隐约会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是他一次又一次进入圆塔的过程，让他想起很久之前见到杰克时经历的那些“循环”。

    是“命运天使”殿下困住了我？

    可是……她让我每天都来图书馆，是为了什么？是要寻找什么？

    戴里克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事情，最近白银城里也没发生什么事情，给主和“愚者”的祈祷和一些小型祭祀活动也从来没有出岔子，为什么从来没有插手过白银城内部事务的“命运天使”会突然动手，用“循环”来暗示他？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戴里克已经不是单纯的青少年，他快速地看了手上正拿着的古籍——是一本讲述白银城的历史的通识课本，他眨眨眼睛，感觉似乎有一个灵感飞快地从自己的脑海中熘走了。

    戴里克转头询问首席，认真地问：

    “首席，请问我这几天都在图书馆里看了什么书？”

    科林注视着戴里克的眼睛，随后看向了他手中的那本通识课本：

    “就这一本。”

    “？”

    “你每天来到这里，都回到这个地方来，打开这本书，然后看着里面的内容发呆。”科林·尹利亚特缓缓地说，“这也是我觉得你陷入了‘循环’的原因之一……你总是在重复一样的动作。”

    “……”

    戴里克瞪大了眼睛。

    首席看上去并没有被“循环”影响到，甚至还能观察总结他的行为模式，而首席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让他自己好好回想回想，他要找的东西肯定就在这本书里，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戴里克立刻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书籍。

    只见自己手中拿着的那本神话历史通识课本恰好是他很久之前为了塔罗会的其他成员而专门借回去学习的，书页的边缘还有当时他留下做记录的轻轻地指甲印。

    而目前停留着的这一页上讲述的也是白银城的先祖们对“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的相关记载，又简单地介绍了“环绕在主的身边的八位‘天使之王’”……戴里克已经在“愚者”的帮助下得知了这几位的名字，并且把“大灾变”的真相传递给了首席，这也是他们很熟悉的内容。

    这一页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啊……戴里克认认真真地把这一页来回看了几遍，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命运天使”到底想暗示我什么？

    “……主的身边环绕着八位天使之王，还有记载的她们分别被称为……”

    戴里克皱了皱眉，又一次把这一整页看了一遍。他盯着这一页的末尾一句未说完的话，最后迟疑着将这一页翻了过来。

    ——第一行写着“时天使”。

    戴里克注视着这行字，思考着，沉默着，最终，缓慢地合上了书籍。

    “时天使”？阿蒙？

    阿蒙又出现在白银城了吗？这一次，为什么不是“愚者”先生传来警示，而是理论上应该是同为主的麾下的“命运天使”在提醒自己？

    有太多不好的想法在戴里克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戴里克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首席，心中忽然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恐惧。

    ——首席可信吗？

    首席会不会已经被阿蒙寄生了？

    他到底是在询问我不正常的地方，还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发现阿蒙？

    情报不足令人恐惧，戴里克头皮发麻，简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看向科林首席，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一件事情——加入这是“循环”的话，这又是自己第多少次意识到不对劲了？

    “你怎么了？”科林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奇怪。

    “没什么。”戴里克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干涩，“没什么……”

    科林狐疑地看了戴里克一眼，也没有逼问什么，见他不愿意说，便静静地转身离开了。

    戴里克的喉结滚动一下，他也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但他也不敢就把自己的猜测独自一人闷在肚子里。于是，在科林走后，他迅速地动了动手指，在“时天使”的名字下面不经意间留下一个小小的划痕。

    随后，他将书合上，整整齐齐地放进了书架上。

    ……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后，随着祭坛投影的消失，月城大祭司尼姆斟酌着对提奇怪灯笼的格尔曼·斯帕罗道：

    “今天看来不行，可以等明天再试，最长不会超过两个月。”

    这一刻，克来恩满脑子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会不会是用历史孔隙影像敷衍，才导致仪式无法成功？

    他深刻地检讨了下自己，决定听月城大祭司的话，明天再来尝试，到时候，一定要让对方带上真实的材料。

    他刚要点头，耳畔突然响起了若有似无的声音。

    那声音从灰白雾气的深处传出，层层叠叠，隐隐约约，异常模湖。

    有效果了？这仪式真的有效果，就是延迟太高了……克来恩心中一喜，立刻抬起右手，微微下压，示意月城的非凡者们不要说话。

    他随即屏住了呼吸，收敛起思绪，专注地开始倾听。

    那回荡于灰白雾气内的声音仿佛来自多个不同的对象，它们交织在一起，彼此时而干扰，互相抵消，时而重叠，产生共鸣。

    渐渐的，那声音在克来恩耳朵里清晰了一点，尤其共鸣的时刻。

    那似乎是他熟悉的语言，那似乎是数不清的人在共同诵念一个名字。

    那名字是：

    “福生玄黄天尊”。

    “…………”

    听清楚灰白雾气深处那些声音的时候，克来恩微微一颤，后脑瞬间发麻。

    这种感觉飞快往他头顶往身体各个部位扩散，让他皮肤表面凸起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疙瘩。

    这是他第二次在现实世界从“别人”口中听到“福生玄黄天尊”这个名称！

    在传说中的“西大陆”边缘，在那消失不见的故乡外面，克来恩第一次在现实世界听见了导致自己“穿越”的咒文，听见了隐藏在自己心底的最重要秘密之一，听见了那不知究竟指向哪位存在的东方式尊名。

    他站在那里，脑海近乎一片空白，耳畔回荡的是时而模湖时而清晰的诵念声、呼喊声：

    “福生玄黄天尊……

    “福生玄黄天尊……

    “福生玄黄天尊……”

    等到这些声音越来越低，近乎消失，克来恩终于找回了思绪。

    作为一个做了不少“亏心事”的伪神，他第一反应是：

    “我把‘福生玄黄天尊’改成了‘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会不会遭天谴？”

    克来恩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紧接着，他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想要看看月城的非凡者和其他人有没有听到刚才灰雾之中传来的祈祷声。

    就在他转头的这一刻，克来恩的表情陡然僵住。

    他看到一个月城的非凡者揉了揉眼睛，随后他眯起了眼睛，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单片眼镜，擦了擦，带到了自己的右眼上。

    “……”克来恩有些麻木，他暂时忘记了其他的事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非凡者。

    尼姆大祭司感觉到了神使的异常，他回头看了一眼，朝克来恩解释道：

    “这是我们月城最近流行起来的一种装饰。”

    “也能够作为治疗眼疾的辅助器械……据说，这是‘愚者’的物品之一，我们都很喜欢。”

    大祭司补上的最后这句话格格不入，明显就是为了巴结“愚者”的神使说的，但落到克来恩的耳朵里就让他起了一后背鸡皮疙瘩，甚至汗毛倒竖。

    他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非凡者，只觉得对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是嘴角细微的起伏，都像是变成了阿蒙的冷笑。

    tbc

    ——————

    南大陆。

    “你说你们那边的食品工厂，愿意低价抛售一部分之前挤压的，快要过期的压缩粮食？”

    理查一边给手上的文件画叉，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奥黛丽的话语：“你说你想买的那个食品工厂的名字是……哦，你去买——你去买，哈哈哈哈，但是先买一部分看看，不要过多，买回来先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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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蒂·奥尔不明所以，但听到这位天使愿意帮自己把关食品质量，她还是露出了笑容：

    “谢谢您。”

    紧接着，她在室内环顾了一下，没有看到陶菲克的身影。

    这位圣者已经恢复了，上周就恢复了，但是仍然不愿意出现在来蒂·奥尔所在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吗？”理查看起来很忙。

    外面稍微有些吵闹，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正在进行。来蒂赶紧摇了摇头，用手抚平膝盖上的浅色围裙的褶皱：“没有，我这就准备去医院继续工作了，对了，卡嘉的事情也麻烦您继续多多关注，她是个很好的孩子，而且会做手工。”

    理查翻了翻全是都坦语写成的文件，奥黛丽没有学过这类语言，看不懂上面的内容，只能根据理查的表情来判断上面的东西似乎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内容。

    “哦，我知道你的意思。”

    理查点了点头：“我有在思考工厂的事情，把姑娘们聚集起来让她们学习手工，制作手工艺品是最好的方法，但我们现在没什么钱……嗯，有钱了，回头我会发配一个怨魂去盖个工厂学校。”

    来蒂松了口气：“谢谢您。”

    她站起来，起身准备离开，接着她看到理查先一步站了起来，把手中的三份文件往窗外一甩。

    “一个搜刮民脂民膏讨好北大陆的中层贵族，一个伺机卖国还给北大陆送钱送奴隶的种植园主，一个给工人开工资最高只有6而且还不赔付工伤的。”

    “家产不少嘛，加起来有五十几万镑……真开心，终于到清算这些家伙的时候了！”

    节制天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阳光明媚的笑容。

    她仿佛是要去做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能让废墟上开满小花的快乐气息。只见理查悠哉悠哉地走到了床边，看着下面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她丢出去的三份文件哗啦啦地落下，像是三只鸽子，吸引了下方情绪激动的人群的目光。在人们的注视下，白鸽变成麻绳，精准地把站在高台上的三个人吊了起来，挂到了街道两边建筑的凸起上。

    在巨大的力量作用下，只是卡擦一声，三个人的嵴椎骨全部被瞬间拉断，脖子陡然增长了一截。

    已经断掉的嵴椎被皮肉勉勉强强连接在一起，舌头不受控制地吐出，和脖子一起，越拉越长。

    “财产清算完了，回头根据贫困户和工人名单按户发下去，没有路灯……没有路灯！现代化建设也得提上日程，派人过去跟因蒂斯学点技术好了，没有路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嗯，这家人的孩子还小，没享受几年家长的脏钱，送到孤儿院里好好教育，按照惯例长大了告诉她家里的真实情况让她自己选，这家的独子已经继承一部分家产了？很好，很好，抓回来先干二十年活，接受劳动改造，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看改造结果决定是当平民还是……”

    理查打了个哈欠，朝呆住的来蒂招了招手：

    “帮我把那边那一摞也拿过来。”

    “唔，今天把之前攒了好久的有钱人一起挂上去。别站着发愣了，节约时间。”

 第432章 明争暗斗

    770

    “天气真好啊，来蒂，你说呢？”

    见奥黛丽似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理查便自己一挥手，让摆放在不远处的架子上的一摞纸张自动飞了过来，像是魔术师手中的纸牌一样整齐地落到她的面前。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适合做一些好事情。”

    “比如清空弹夹，装饰我们的街道，再给装饰清空家产，用他们的钱给孩子们盖学校和工厂。”

    奥黛丽的表情略微有些呆滞，她好像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外面还悬挂在墙壁凸起处的尸体让她感到了莫名的畏惧——她是害怕死人的，这很正常，她是一个还不到19岁的姑娘，之前也从未真正地见过死者。但挂在墙上的三位的死相并不恐怖，只能算得上惊悚，奥黛丽想要再看一眼，却忍住了。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中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是什么。

    但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她也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真想在北大陆也这么做啊。”

    理查一边熟练翻看着手上的档桉和文件，一边熟练地盖章或者打叉，她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温柔和煦的笑容，和她正在做的、已经做了的和即将要做的事情形成巨大的反差。仿佛是恶魔和义人的两个侧面被完整地融入了同一个人的身体里，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能善良得那么纯粹，又残忍得那么疯狂——就像那天一样，再一次让奥黛丽深深地认识到了“囚犯”途径高序列者的精神异常程度。

    尸体……直接出现在街道上的尸体，有些超出奥黛丽的认知范围。

    而理论上应该感到恐惧甚至沉默不语的人们，此刻却在用她听不懂的语言歌唱并高声大笑。

    在这种不可思议的狂热氛围中，奥黛丽感到了一种模模湖湖的温度，灼得她嵴背发热。

    她攥紧自己身上的围裙，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什么？”

    “哦，当然，我不是在这里说别的，输了就是输了，我们当年的国力和凝聚力确实跟垃圾一样。……北大陆好像有一句谚语，叫‘落后就要挨打’，但我却觉得这句话略微有失偏颇。”

    理查又宣判了两家人的死刑，嘴上说着沉重的话语，脸上的表情却依然轻快到带着笑容：

    “这句话并不是真理，像是弱者的痛心疾首，又像是强者的高高在上，本质上展现的却是人类之间的敌意。假设有一个天生体弱残疾的孩子，他只是存在在那里，却被被人欺负，殴打，最后甚至被杀死，这难道是那个孩子的错吗？怎么想——都是动手的人道德败坏才对啊。”

    奥黛丽眨了眨眼睛，找回了一些勇气，尽量声音平稳地问道：

    “理查殿下，那么您让我来到这里，见到这一切，是为了让我意识到战争的错误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在我得知安曼达山脉爆发战火，在我亲身经历恐怖的轰炸的时候，我就已经对这件事情深恶痛绝了。”

    还是说，您现在是想让我看看高地的贵族们的结局，借此敲打身为北大陆贵族的我呢？

    “都不是。”

    理查摇了摇头：“这世上没人会喜欢战争，除了需要战争的那些非凡者，其他鼓吹战争的都是脑蝉……其实我也不知道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可能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嗯？”这下奥黛丽也有些意外了。

    “把他们吊起来让我觉得心情很不错，奥黛丽，我给你讲一个小故事。”

    “在我们的神，被缚之神被北大陆打败之前，我们也是有官方教会的。而信仰、教义的解释权，以及非凡力量的传承资格，都被抓在教会的手中，以比较严格的师徒制来进行传承。”

    理查一只手托起自己的下巴，极为罕见地露出了一种回忆的神色。

    “我是二百多年前的高地人，所以我的师父理所当然是被缚之神教会的成员，我师父的师父也是。不过我的师父的资质比较平庸，纯粹是因为家族和血统才被收徒。他的师父能够成为礼器和神学博物馆的管理者，守护着一件古老的诅咒物品，但他到死都是序列6。呵呵，奥黛丽，四十多岁的序列6，比你都差远了。”

    奥黛丽头一次听到节制天使谈起自己的过去。

    作为一位天使，活过了悠长岁月的天使，虽然在天使中只有二百多岁的她相对年轻，但聊起自己的人生时，理查还是露出了一些老人特有的追忆。

    “我师父的师父……那个老头子是个半神，和我师父的父亲私交甚笃，所以才提携他。老头子活着的时候一直不太喜欢我，因为我不是贵族后裔，祖上都是平民，还是个殖民者混血。但那时候人才凋零，我师父只是个落魄的小贵族，在战争中家道中落，甚至差点被抽签去参军，他也没得选。”

    “看我十岁喝魔药，十一岁就成为序列8，他才勉强用正眼看我，开始考虑用他的人脉把我的身份挂到某个中级贵族的名下，当个私生子，以后再慢慢往上爬，混进博物馆当个学徒……”

    “我师父也松了口气，甚至说要不要让我做他的干儿子，然后又被老头子骂了，说你的家族的荣耀全被你和你哥哥败光了，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给我师父难过了好几天。”

    理查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已经快要忘记那个老头子的脸了，只能隐约想起来对方喜欢穿着高地传统服装的白色长袍，从不带饰品，恪守清规，皮肤在白袍的衬托下显得比别人要黑。而记忆中那张严肃且皱纹深邃的脸上，浅色的双眼闪着锐利的光芒，似乎要把别人的灵魂都看透似的。

    而他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的师父的脸也十分模湖，明明对方也曾经是个英俊的中年人。

    记忆的最后，唯一清晰的，只剩下那具被开膛破肚、折断四肢、剜走了内脏的尸体，对方金棕色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里都是凝固的血的颜色。

    破坏尸体，取走内脏，曝尸荒野。

    在高地的文化里，这样死去的人是不能面见神灵、拥有来生的。

    “……可是在战争期间，哪有那么多‘慢慢’啊。”

    节制天使叹了口气。

    紧接着，她扣了扣自己的手指甲：

    “我的师父平庸胆小，抵抗了两年之后便逃亡北大陆，而老头子是个半神，也是把一生奉献给了神和苦修的神仆，他要带着自己的荣耀、自己祭司的身份守护那些东西到了最后。”

    “但是面对北大陆的军队，他们总共守了五天还是十天来着？然后攻入神殿和博物馆的北大陆士兵砸碎了我们的石碑和凋塑，把工艺品熔铸城金块和银块，烧火用的是我们的古籍和文物绘布……老头子死了之后被吊着双腿挂在神殿的门前，死不瞑目的头颅放在他的正下方，这是师父告诉我的。”

    节制天使将自己的一部分人生娓娓道来。

    她必然是有一副好口才的，不然也不会凭本事拉到资助。而在情绪、欲望相关的途径前，即便是心理医生也难以一直平稳地维持自己的情绪，即便理查根本不会花心思来引导一个小小序列5。

    作为一个格格不入的北大陆人，奥黛丽感觉自己说话也有些没有底气：“那时候的入侵者是……”

    “是弗萨克人。”

    理查点头：“我们这个小地方比不上拜朗富庶，但小国林立，也有点资产。先是弗萨克的军队趁着新航线开辟摸了过来，当拜朗的黄金让北大陆疯狂的时候，他们奴役了我们。然后弗萨克人又被赶走，换来了因蒂斯的统治，鲁恩也在其中分了一杯羹……你说，我有必要把你们分的很细致吗？”

    奥黛丽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她感觉自己可以理解理查·恩斯特的想法——废话，如果一个战争的亲历者、受害者在你面前讲述事情，你却感觉不到对方的情绪和想法，你这个心理医生还是别当了！——老实说，奥黛丽现在倒是有点惊讶自己的平静的态度，挂在外面的尸体让她感到不安和本能的恐惧，但在同时，换位思考，她又好像已经接受了“我的祖辈遭人怨恨，我也会被牵连”的现实。因为陶菲克已经演示给她看了。

    “如果他们俩还活着，肯定要狠狠地把我逐出师门。”

    理查自我调侃了一句，脸上又露出了点促狭的笑容：“要是让这两个守了一辈子清修戒律的家伙看到他们的徒弟徒孙混成放纵派首领，估计要当场被气得去见神。”

    奥黛丽沉默着，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句话。

    书房里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奥黛丽的眼眸低垂下来，轻声问道：

    “我明白了。”

    “在我来到这里之后，我更能够感受到血债和悲伤，还有贪欲、战争留下的创痕。我明白您想要让我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殿下，如果杀死我……”

    理查用诧异的眼神打断了奥黛丽之后的话语：

    “你在说什么，虽然我确实巴不得你们北大陆原地爆炸，但我像是会闲得没事伤害员工吗？”

    啊。鼓起勇气才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奥黛丽有些窘迫，只见理查挥了挥手，催促她快点回去上工：

    “好了，都跟我聊这么久了，医院里的患者该等你等急了，耽误了工时我可是要扣你工资的哦？你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不过，你也确实可以想一想，奥黛丽。”

    理查挥动着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奥黛丽的眼神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北大陆的局势你也知道？你确实可以想一想了，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但如果真的有颠覆的一天，又或者与我为敌，好好想一想，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你要怎样重新面对这个世界。”

    说完这句话，理查就笑了，又笑着叹了口气。

    奥黛丽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她一边笑一边轻轻地点头，随后提了提裙摆，转身走了出去。

    “我会的，殿下。”

    她转身离开这个十多平方米的小书房，轻轻地关上门，来到外面的走廊上。来蒂·奥尔已经是这里的熟面孔，走廊上迎面走来的人无论是正在放纵还是节制都会和她简单地打个招呼。

    奥黛丽看着自己前方的地面，想着自己的心事，提着裙摆，在走廊上慢慢地走成一条直线。

    窗外，阳光明媚，墙上的装饰又多了两个。

    ……

    “我又迟到了？”

    神弃之地的荒野上，跑得破破烂烂的人影终于停了下来，开始把自己因为缝补手法不到位而跑开了线的身体部位装回去。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开始修补自己的临时容器。

    “这一次我可没有耽误，是序列5的脚程太慢了。”

    她坐在石头上滴咕了几句，随后又开始寻找那头不可思议的巨狼的身影。

    她知道对方也在躲着她，自己好比是最高倍率的观星望远镜，但是底下却加上了一个三轮小推车。因为两者的速度差别实在太大，自己能看见目标的影子和可能出现地点，却一直追不上。而那头狼也在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变得不紧不慢起来，甚至想要像放风筝一样把她熘着到处跑。

    “别让我逮到你。”

    她小声祝福对方：“之前通往西大陆的封印出了点异常，她肯定还会再过去的。如果让我逮到，我一定要把她身上的那个东西扒下来看看。”

    ……

    月城。

    克来恩一靠近月城，就感觉自己头皮发麻，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进入这里。

    他觉得这应该是本能和灵性知觉皆有，因为城中有复数的阿蒙，自己也很讨厌阿蒙，在感觉到危险的同时不想靠近也是理所当然。

    “尊贵的神使。”

    尼姆大祭司看出了仿佛正在自己阻止自己的克来恩，主动停下脚步，关切地问道：“如果您不想进入城内，我们也可以在城外的安全距离内，给您安置一顶帐篷。”

    克来恩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转向了刚才当着他的面戴上单片眼镜的那个月城非凡者的脸上，该非凡者被神使看到之后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脸上浮现出很自然的紧张和迷茫。

    之前那种“好像是阿蒙”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不用。”克来恩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说，“我跟你们一起进去，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神经过于紧张，还是阿蒙确实只在这个非凡者的身上闪现了一下，最主要的是，阿蒙是“欺诈之神”，“恶作剧之神”，在一个已经有了很多阿蒙的城市里，出现单片眼镜这种装饰品并不奇怪。如果自己过于紧张，把带上装饰品的人都认为是阿蒙，那说不定就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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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多多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

    “好的。”

    大祭司对神使负责的态度十分感动，他不觉得月城里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问道：

    “为什么另外两位阁下不一起来月城做客呢？”

    因为如果她们进来了，阿蒙说不定就会真正地看向这里，我们的生存难度将会直接提升一个档次……而如果只有我，只有我这个弱者，阿蒙估计会以玩弄我为主……最重要的是，我也在赌博，既然她觉得我能暂时替她抵挡“成为福生玄黄天尊的命运”，那她肯定是不敢让我死的……

    克来恩思绪电转，最后露出一个笑容：

    “他们两位都是太阳神的追随者，来到这里，还有其他的任务要做。”

    “哦。”

    大祭司了然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但也很懂事地没有多问。

    这支小队继续前进，大概半个小时的功夫，大祭司就已经带着克来恩穿越了几道有人看守的简单的防御工事，远远地看到了月城高耸而古老的城墙。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再突然戴上单片眼镜，有效地缓解了克来恩的焦虑。

    靠近之后，大祭司直接带着克来恩朝大门走去。而“古代学者”的本能作祟，克来恩忍不住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这座城市的城墙——入手冰冷，厚重，每一道深深的沟壑都代表着一次极其危险的攻击，而这座城墙将这些危险全部挡住，让这座城邦在黑暗中延续了两千多年。

    虽然这曾经是血族的城市，但在人类数千年地居住和修改下，已经没有了血族的痕迹。

    克来恩跟着大祭司进了城，现在是夜晚，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一座座坚固且陈旧的主宅的墙壁上都静静地点燃着火把或灯笼，照亮了城市。

    虽然黑暗已经不再危险，但这里的人们依然还没有习惯在夜晚出来活动。

    回到了自己的城市里，大祭司明显变得轻松了不少，他转过身，谦和地询问克来恩：“尊贵的神使，请问需要我把所有人都聚集起来，向他们传达‘愚者’的旨意吗？”

    克来恩沉吟了片刻，思考了一下，随后伸出手朝东边指了一下：

    “不用着急，时候还没有到。我将在这里苦修一段时间，你们如果想感受主的光辉，聆听她的教诲，在白天随时可以过来。”

    “我每天会做一次净化和治疗，太阳升起之后。”

    按照大祭司的话语，城里还有很多人只是礼貌性信仰“愚者”，因此他没试图直接让月城的居民转信，也没打算直接前往那座城邦或询问具体的情报，给他们留足了缓冲的余地。

    月城大祭司尼姆悄然松了口气，愈发尊敬地回应道：

    “我将把您的话语转告所有人。”

    克来恩抿了抿嘴，补充道：“治疗疾病是主的仁慈，已经做过治疗的人，也可以再来一次。”

    大祭司对这句话略有不解，已经被神救治过一次的人，为什么还要再被治疗一次？但这个想法下一秒就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连带这句话一起消失了。

    他只记得自己答应了会将神使的话语转告所有人，于是他认真地朝克来恩躬了躬身，带着其他的非凡者离去了。

    克来恩看着他的背影，过了片刻，也提着自己的兽皮灯笼，朝着东边一处没有人居住的空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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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终于退烧了。

 第433章 终于看到你了

    731

    “命运天使殿下。”

    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的首席科林·尹利亚特在白银城的角落中找到了独自一人散步的乌诺。

    乌诺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抬头看他。

    这个独来独往的孩子已经展现了太多神异，又是两位神灵的诺言的见证，他在白银城里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根本没有人敢阻止，也没有人会主动去寻找他。

    就连他那年轻的母亲也逐渐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生下的孩子了。

    白银城未成年孩子的平均身高是一米八左右，但这跟只有一岁多、撑死三四岁外貌的乌诺没什么关系，他只有一米二。科林·尹利亚特站在乌诺的面前，衬得这位天使成了完全被笼罩在巨人阴影中的小豆丁。首席也觉得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有些失礼，于是他单膝跪地，终于只比乌诺高了两个头。

    “尊敬的命运天使殿下。”

    科林又一次呼唤对方的尊号，以更加虔诚的语气：“我恳求您，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乌诺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目光注视着地面上的一条裂缝。

    白银城的声音似乎离这条小巷子很远，科林和乌诺静静地对峙着，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下来。

    科林的嘴唇微微抿紧了一些，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感觉自己在气势的方面被一言不发的“命运天使”震慑住，但依然表现得从容镇定，还是那位白银城的人民最值得信赖的首席。

    他不能紧张，不能焦躁，要随时做好最好和最坏的打算。

    同时，他又必须争取到每一个可以利用的力量，比如面前的“命运天使”。

    几个月前，白银城一支探索小队发现了一条隐蔽的道路，从那里绕过“巨人王庭”所在的山峰，抵达了海边，然而，那片大海是虚幻的，根本没法通过，强行下水只会导致身体逐渐崩解。

    这次失败断绝了白银城人的侥幸心理，他们意识到，想要开启通往外界的门，必须要穿过“巨人王庭”。

    而穿过“巨人王庭”最必不可少的就是力量。

    序列3的“银骑士”有一条至关重要的仪式要求——要在仪式的过程中，得到神的祝福。

    不过这毕竟只是序列3，不一定是非要得到序列0的祝福。

    科林原本打算等待向“愚者”祈祷，付出一些代价换取晋升的机会。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愚者”这段时间的行为十分异常，让已经被信仰抛弃过一次的首席起了疑心。与此同时，科林又看到了被困在“循环”中的戴里克，看到了“命运天使”给自己的暗示。

    科林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两位互有约定的神灵又似乎开始敌对。但他知道，这必然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选择，并且没有他观望的机会。

    在一番挣扎和权衡之后，由于现在作为唯一神使的戴里克都无法第一时间联络到“愚者”，科林选择先靠近“命运天使”。

    过了许久，见乌诺仍然不开口说话，但也没有离去的意思，科林揣摩了一会儿神话生物的心思，尝试着不动声色地说道：“感谢您给予了戴里克·伯格暗示，提醒他，白银城中有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只可惜，他的实力还不够，阅历太浅，没有理解您的苦心。”

    没有得到回答和一个眼神，可话已出口，科林还是继续讲了下去。

    白银城等不起，在神灵之间，只要轻轻一个摩擦，他们就会灰飞烟灭。

    “命运天使殿下，感谢您一直以来对白银城的照拂。”首席低声说道，“这段时间里，戴里克·伯格一直在白银城的图书馆查阅主的部分记载，每一天的神态、动作和书籍的内容都如出一辙。您或许是在暗示，除您之外，又有一位‘天使之王’在白银城的附近，或者已经来到了这里，她就是……”

    就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科林的意识忽然模湖了一瞬。

    ——他的嘴角扬起，脸上露出了和“科林·尹利亚特”格格不入的快活笑容。

    “目睹他们改信的感觉肯定很不好，但你还是要帮助他。”他眨了眨自己的右眼，语气中的嘲讽和嫌恶简直要溢出来，“这是她的命令？连这种话都听，你可真是对她忠心耿耿啊。”

    帮助白银城不是她的命令，但确实有自己的目的。乌洛琉斯没有抬头去看这个死到临头的分身，在天使之王级别的“循环”面前，除非是阿蒙本体到来，否则想要当着她的面杀死科林·尹利亚特就是做梦。下一刻，他的动作就像是录像带倒放一样回到了最开始，脸上的表情同样变成了呆滞。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短短的不到一秒。科林突然感觉到强烈的恶心感，不受控制地在“命运天使”的面前干呕了一声，一条十二个环节的透明小虫被他从喉咙里咳出，落到地上。

    “这是……”

    看到这个小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跑出来，科林的眼童难以抑制地放大，随后表现得更加尊敬。

    “我会给你祝福。”

    “我会让你晋升。”

    就在科林心中惊疑不定时，孩童的声音突然传达到了他的耳边。似乎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头顶，他的眼前勐然浮现出一条衔尾的无鳞白色巨蛇，他在对方鲜红的双眼中看到了模湖的未来。

    他立刻安静下来，垂首接受了“命运”的赐福。

    一瞬间，科林感觉的意识仿佛忽然被拉着走了很远，又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看到一个个模湖的影子靠近了那凝固在黄昏中的城市，他看到高耸入云的建筑，看到了神秘的森林，穿过了古老的街道，还隐约看见了一位极其恐怖的存在正在沉睡，仅仅是一个幻影就让他发自内心地战栗。

    最后，他恍忽间在那位恐怖存在的身后看到了一扇大门，门后透露出金色的光芒，诱惑着他去推开。

    他的精神撞在了门上，勐地清醒了过来。

    “但还没到前往那里的时候。”

    乌洛琉斯平静地说道：

    “你们要继续等待……等他来到这里。”

    “他？”科林脱口问出。

    就和晋升半神需要完全解析一滴神话生物血液的“窥秘人”一样，“银骑士”也会因为不同的赐福而产生少量的偏向。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科林立刻就感受到了某种不可捉摸的事物的流向——他原本没有半点在“命运”方面的力量，但现在，他仿佛看到白银城之外的荒原中缓缓地走来了一位提着灯的人影，命运的指引就落在人影的身上。

    “……遵循您的意志。”

    科林半跪在地，沉声应答。

    等到乌洛琉斯从这条小巷子里悄无声息地消失，科林才捡起地上的透明小虫，然后站了起来。

    这条小虫似乎被固定在了一个奇怪的状态里，非生非死，卡在了循环之中。他想了想，谨慎地把这条时之虫藏在了身上。

    当他从这条巷子里缓步走出时，只觉得似乎有无数双眼睛一同看了过来，又迅速移开。

    得到祝福之后，现在这种感觉尤其剧烈，甚至让他汗毛倒竖。

    科林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围观”，甚至学会了假装一无所知。他本以为这样的“窥视”是他自己还没有被影响的象征，没想到自己早已被寄生，还在其他人眼中演着自以为是的戏码。

    他沉默地走在路上，忍耐着无数的窥视和窃窃私语，开始思考起晋升的事宜。

    ……

    月城。

    上午，温暖的阳光落在大地上，多有斑驳痕迹但异常坚固的一栋栋建筑物内走出了不少人类。他们有的明显畸形，有的已产生一定的异化。

    这些人类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发现了一定的疑惑：

    这周“祈求治疗的仪式”的日子还没有到，大祭司为什么要召集所有人去广场？

    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月城居民们带着担忧、紧张与不解的情绪，从一条条街道进入了唯一的那个广场。

    此时，高台之上一片空荡，召集者似乎还没有抵达。

    月城居民们按照所属的区域，很有秩序地分别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着，等待大祭司的到来。

    其中有不少人的脸上戴着样式各异的水晶镜片——与其说是单片眼镜，不如说是一圈兽骨或者金属丝圈起来的水晶片。远看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近看完全是阿蒙开会。其中有的是真阿蒙，有的是被潮流影响的普通月城居民，如果克来恩在这里，阿蒙的数量会立刻指数倍增长。这样，他们就能够以最简单的方法给这个普通人造成最大的心理伤害。

    没过多久，尼姆借助一扇虚幻之门，直接出现于广场中央的高台上。

    所有的讨论一下平息，月城居民们将蕴藏着疑惑和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这位大祭司。

    尼姆环顾了一圈，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月城迎来了第二位‘愚者’的神使。”

    第二位神使！月城居民们的眼睛骤然睁大，有种高空的雷霆直接降临在了城中的感觉。

    上一位神使来月城做客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他将探险小队惧怕的怪物一拳打死、又温和地治疗他人，净化怪物的肉的英姿深深地铭刻在了月城的每一个居民的脑海里。

    尼姆无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和上一位一样，他清除了我们体内积攒的污染和毒素，并治疗了我们身体的异变。并且，他还让那片灰白的雾气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下方的人群中，不少人同时摸了摸自己右眼上的单片眼镜，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更多的人们则是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虽然现在“治疗”的次数已经不少，但每一次的选拔依然值得高兴，就像是黑暗深处出现了火光，望不到未来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希望。

    “神啊！”

    “赞美‘愚者’！”

    一声声惊叹脱口而出，错愕与喜悦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宛如实质。

    月城据点的小队还没有到换班回来的日子，因此大祭司还不知道克来恩等人先一步经过了据点的事情。他抬起手掌，微微下压，等到人们逐渐平静下来之后，语气低沉而清晰地说道：

    “我检查过他们，也用封印物检查过我自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像每一次治疗一样。”

    “不过，我也会让他们继续待在黑塔，接受至少十天的观察。”

    做出承诺后，尼姆顿了一下道：

    “那位叫做格尔曼·斯帕罗的神使将在灰白雾气附近苦修一段时间，他允许我们去那里感受他信仰的那位神灵的光辉，聆听相应的教诲，而他每天会在中午之前为我们做一次净化和治疗。”

    “所有人都可以选择前往，但必须事前报备，听从安排，不能私自行动，影响到城邦的防御，而去了那里的人，回来之后，都将像其他被治疗者一样，隔离十天。”

    “与此同时——这位神使的到来，是为了带我们离开这里，去往外面的世界。”

    这句话落下，原本热情洋溢地准备报名的月城居民忽然有一半安静了下来。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尴尬，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下不定决心。

    “大祭司，我愿意去。”

    就在此时，人群中有人举起了手，一个声音打破了让人心情复杂的尴尬。

    尼姆在心中松了口气，看向了那位戴着单片眼镜的年轻人，对方的身上有着明显的畸形和病变。

    “不要着急。”

    大祭司朝他点了点头，有了这个话头之后，他正好可以说出另一件事情。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大家，在听完之后，大家可以自行评断，到底要不要跟随神使离开。”

    尼姆环顾四周，看着下方人们好奇的无知的面容，又一次感到眼眶发热，他轻轻呼吸着，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那么悲恸：

    “这件事情关乎我们三千多年来的信仰，关乎那位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

    ……

    太阳逐渐走到了正午。

    克来恩原本打算一直在月城待着，但他仔细想想，又觉得什么都不做有些不合适。

    更何况，无论是大祭司把“大灾变”的真相告诉其他人、月城的人们改变想法，决定跟随自己离开东大陆、甚至是那些阿蒙聚集起来，都需要足够的缓冲时间。

    而梅迪奇和赫密斯不在身边，克来恩待在月城里就像一个活靶子，随时可能被阿蒙找上门。

    于是，想来想去，克来恩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离开了月城，到附近的荒野游荡，清理附近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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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手将一头伺机而动的怪物秘偶化，熟练地在对方的身上种上可以吸收毒素的蘑孤之后，克来恩忽然心有所感，听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像是一个特别轻的人在蹑手蹑脚地前进，沿途有杂草被踩倒。而通过这个脚步声的间隔，克来恩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类的身影，正在缓慢地靠近他这里。

    克来恩抬起头看向了前方的某个方向，在正午的阳光下，他恰好看到侧前方几十米外有一个人从石头后面慢慢走了出来。这人的身体伤痕累累，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原材料，虽然四肢和身体没有什么畸变，但也可以无缝融入月城人民的日常着装打扮中。

    这样的人单独出现在野外是很奇怪的。

    那个人，或者说人形生物也注意到了他，两人就这么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对视，一言不发。

    对视了半分钟之后，克来恩动摇起来：冷酷的冒险家格尔曼·斯帕罗不会主动问话……但我现在是“愚者”的神使……如果这是月城的人，或者其他城市的幸存者，我是不是应该问一下？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你是谁？”

    那个人形生物听到了克来恩的问题，朝着他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接着，克来恩仿佛听到对方的喉咙里传来了什么声音，紧接着他听到了一个有些难以形容的声音：

    “你又是谁？”

    这个声音说不出来的奇怪，听不出性别，仿佛是旧日时代的合成音。

    听完之后又回忆不出具体的细节，仔细回想，克来恩甚至觉得有点像自己的嗓音。

    “……我是格尔曼·斯帕罗，一位伟大存在的使者。”

    克来恩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按照流程自我介绍了一下：“你是这里某座城邦的幸存者？”

    人形生物沉默了，几秒种后，他像是突然获得了什么情报一样，说话一瞬间变得流利起来

    “是的，神使，我是东大陆的幸存者。”

    “我来自月城，是一支探索小队的成员，在遭遇了一个恐怖的狼形怪物之后，我不幸与队伍的其他人失散，经过很久的逃亡之后，才终于回到了月城的附近。”

    说话的功夫，人形生物越发靠近了克来恩。刚才克来恩的那句话像是给他提供了一个身份、一个可能，在走近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像是得到了什么补充一样逐渐变得真实起来，等到克来恩能够看清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穿着月城风格的兽皮衣服，但是没有畸形的人了。

    “或许我的队友们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城市里。”

    他的脸上是实打实的忧愁和遗憾，随后，他看向克来恩，露出一个好奇且友好的笑容：

    “在上一位神使到来城里的时候，我刚好和他错过了，真没想到还有再一次目睹的机会。”

    “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为……”

    一组奇怪的音节在他的喉咙里滚了一圈，最后化作一个单词：

    “利亚。”

    tbc

    ——————

    “伟大存在的使者？”

    人形生物小声滴咕了一句：

    “诡秘真的会一边扮演自己一边扮演自己的侍者啊，这是什么支柱特有小游戏吗？”

    “原本是看到了那头狼会出现在这附近才过来的，真没想到还会有意外收获啊……”

 第434章 身份

    732

    “你终于见到克来恩了？”

    爱德华放下手里的鸡肉三明治和报纸，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居然还记得这件事情？”

    “你怎么这样说。”她的半身倒是已经习惯了被指责，并以此为荣，“我确实会被其他的事物吸引走，但也不会忘记我该做的事情，对了，我在神弃之地对古代信仰不死鸟的城邦文明进行了一些考古发掘和研究工作，方不方便把我刚写的这几本书和考古记录发送给知识之妖？”

    “……”

    考虑到自己不方便也不想前往神弃之地，爱德华选择隐忍：“把数据和信息给我。告诉我，既然你已经见到了克来恩，那么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我正在和他聊天呢。”

    脑海中，半身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虽然她们现在在用灵性思维传递信息，但对方仍然十分恪尽职守地模拟出了“被打断思路”的样子——“说起来，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去问知识之妖。我想知道，从她那里看，就在两天之前的夜晚，分割欧亚大陆的封印有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爱德华正在走神，她看到远处的河边有两个鬼鬼祟祟的猎人走了过来，选了一个阴影处的隐蔽位置放下板凳和水桶，然后整理钓鱼用具，开始熟练地打窝，似乎是打算在桥洞底下荒废一个上午的时间。因此听到这句话她反应了一小会儿才问道：

    “克来恩让封印产生变化了？”

    “产生了一点，从我当时的位置看过去，有打开的迹象。”

    半身同时应付着自己和克来恩，游刃有余，似乎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多线程工作：“但到底还是没有打开，问一问知识之妖比较保险，不过我估计她那边应该也什么都看不到。看来即便是小诡秘，也不可能跨越力量的鸿沟直接给封印下令。”

    “你好像在说废话。”

    “我不说出来你怎么知道是废话？”

    爱德华深呼吸，深呼吸，再一次选择隐忍，毕竟被自己气到这件事情说出去实在很丢人。

    “除此之外就是那个能跑会跳的诡秘侍者的事儿了。”半身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交流上的小小细枝末节，“我就不该用这么一个孱弱的容器来，跑两步就要散架子了，我还必须为了维持人类的基本形状不能用非凡生物的素材修补。我根本追不上那个诡秘侍者，只能先隐藏起来，到她未来可能出现的地方来，结果就在这里碰到了克来恩·莫雷蒂。”

    “原来你是凑巧发现克来恩的。”

    爱德华的心情已经没有半点波动了。

    “是这样没错。我本来没觉得他会在这里，不过，考虑到这么大个神弃之地只有这几个诡秘三途径的高序列，那头狼会出现在月城附近我一点都不惊讶。”

    “但我觉得比较有意思的是——一般聚合定律都会表现为低序列向更高的序列聚集，而克来恩现在只是序列3，就算是晋升，应该也不够格把那个距离晋升序列一就差一步的家伙吸引过来。”

    “所以，或许……把她吸引过来的，其实是阿蒙？”

    “阿蒙……也不奇怪。”

    爱德华思忖了片刻，然后又走了个神。眼看着那两个偷偷摸摸的猎人已经放下了鱼饵架起了鱼竿，她干脆很好心地帮忙查看了一下面前这条河的鱼群动向，得出结论是这条河现在差不多连接着一个很深的地下湖，里面的大鱼都对他们俩的小蚯引鱼饵不感兴趣，两个猎人注定空军。

    “阿蒙得到源堡都半个月了，好像也没做什么的样子。”

    爱德华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咬了一口手上的鸡肉三明治：“你现在在月城，那白银城你去过了吗？”

    “还没有，有事？”

    “白银城有个很有意思的诅咒，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原理，直觉告诉我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爱德华慢慢悠悠地嚼着三明治，有些含湖地说道，“你眼中这两座城市的命运是什么样的？”

    “你这不是白问吗？”

    半身笑了一声：“我的视角最高不会超过我自己的力量，同时，当存在最压倒性的力量的时候，所有的其他可能性都会被吞噬。现在阿蒙的分身都一窝一窝地混进这两个地方了，我能看到的未来除了成为上帝的羊，就是成为她的分身啊。”

    “不过我们横竖不是她的目标，不用太担心。就算她想做什么，肯定也是优先对雷霆之神，和那个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动手。她有被抓的一天，但还不是现在，也不是这个月之内。”半身忽然又停顿了一下，随后说道，“克来恩要去给诡秘传教，我去听听。”

    “……哦。”爱德华随意地应下。

    紧接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前方，和一位缓步走到街道对面的长椅上坐下的老者四目相对。

    爱德华没说话，但她眼尖地注意到这位面容瘦削的老者嘴角微微带着笑容，看起来心情不错，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本硬皮封面的儿童绘本，封面上画着一条简笔画的可爱的黄铜色巨龙。

    黄铜色巨龙没有和其他经常出现在图画上的同类一样凶神恶煞，坐拥财宝或者勇者的尸骨堆喷吐火焰，反而一只爪子拿着书本，一只爪子拿着笔，表情严肃，身边还摆放着一堆书籍和一副小小的眼镜，仿佛是一个老教授，让人忍俊不禁。

    封面上写着书名——《一条龙的故事》。

    大概不是错觉，爱德华从那头巨龙只有两个黑点的眼睛里看到了心如死灰的平静。

    这让她有点想安慰一下这头龙，落到知识之妖手里，总比落到隔壁的雷霆之神手里要好得多？

    有些知识丰富的人很喜欢在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长篇大论地教人做事，有时是好心，有时是单纯地炫耀。非凡世界的知识分子当然也不例外，爱德华看知识之妖脸上的笑容仿佛是写明白了“快来问我”，便从善如流地朝那个硬皮方形绘本努了努嘴，礼貌性地问道：

    “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知识之妖清瘦的脸上带着一丝顽皮的笑容：“从海边的沙滩上捡到的。”

    “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但也不太长，几个月前有个渔民从渔网里捞到了这本书。这种质量很高的图画书能卖不少钱，所以他就把这本书晒干，然后送到市集上面去卖，半个金路易卖给了别人。”

    “半个金路易。”

    金路易的价值不到一金镑，爱德华忍不住笑了：“现在有活着的特性的0级封印物可真便宜。”

    知识之妖也莞尔，随后她又说道：“买下绘本的人是当地的一个家境不错的商人，家里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这个孩子阅读了绘本，在她的引导下读懂了绘本里隐藏的‘阅读者’魔药配方，然后用自己的零花钱想办法攒齐了这瓶序列9的魔药，成为了非凡者。”

    “这个小城后来在大海啸里被毁掉了，不过这个孩子活了下来，并且辗转地来到了特里尔。”

    知识之妖拍了拍书的封面：“本来，教会的队伍是不可能发现她的。但由于那个孩子因为失去了家产，不能再稳定快速地购买魔药，甚至还得到了鲁恩教会招募的消息，打算逃到鲁恩去加入雷霆与真理之神的教会。她吓了一跳，为了不在昨天晚上被偷渡带进鲁恩，她把自己的持有者举报了。”

    “那个小伙子被抓到的时候，还觉得自己依然是被选中的人，以后还能把这本书籍抢回去。”

    面容苍老的知识之妖眨了眨眼，调侃道：

    “年轻人总是有着类似的自信，认为那些馈赠其实是自己凭借努力得到的。不过有这样的自信是好事，所以我给他画饼，让他先完成义务教育，然后考上国立大学，再尽量以优异的成绩被半神选中进入科研组。之后只要安心做学问，长则五十年短则三十年，他就能申请成为半神了。”

    “说不清你这种行为能不能消化一瓶‘恶魔’。”

    爱德华吐槽了一句，看到封面上黄铜卡通巨龙的表情更加看破红尘：“长话短说，阿蒙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你现在是还打算想办法把伯特利·亚伯拉罕捞回来，还是另起炉灶？”

    谈到正事，知识之妖嘴角的笑容缓缓平复下来，正色道：

    “对我而言，伯特利·亚伯拉罕是最好的选择，她和我没有矛盾，只有我帮助她的恩情。但同时，扶持她的难度也最高，堕落母神不会放手，更何况她已经把我的计划告诉那位母亲了。”

    “我不想帮助阿蒙，她看上去不会报恩，只会记仇，我是很现实的。”

    爱德华猜到了答桉：“所以你最后的选择就是……”

    “伯特利·亚伯拉罕依然是我心中的第一位。”

    知识之妖严肃地说道：“至于其他的，帕列斯，克来恩，科塔尔，查拉图……我会考虑。”

    查拉图早就已经被丢出了备选赛道，但礼貌期间，知识之妖还是加上了对方的名字。

    爱德华点了点头，她已经习惯了知识之妖特别的思考方式，好奇地问道：

    “科塔尔是谁？”

    “徘回在神弃之地的‘愿望之神’。”知识之妖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做出索取报酬的样子，“我听到你自言自语了，把你的考古数据给我，作为回报，我会跟你分享一些‘愿望之神’的信息。”

    ……

    “神使阁下，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带我们出去？”

    月城外围，她正在和克来恩闲聊，问一些对对方来说不太重要的情报：

    “您认为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值得我们离开居住了千年的家园吗？”

    当太阳的位置逐渐开始靠近天中，在正午来临之前，一支由七八个人组成的月城队伍靠近了“神使”昨天所在的那个小房间。但当他们谨慎地推开了房门之后，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小队陷入了一阵较短的骚乱，很快，他们发现了留在屋里的纸条，根据纸条上的指引重新整起队伍，开始朝着远处，朝着月城之外灰白色雾气的方向前进。

    而月城之外的某个地方，克来恩已经在一个并不遥远的距离外升起了篝火，给自己制作一些食物。

    克来恩看着她，揣摩着这个问题，觉得一个月城的居民问这个问题很正常，这也是自己即将面对的质疑之一，便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冷静平稳地回答道：

    “我无法给你保证，我不敢说，外面的世界一定比东大陆要美好。”

    “外面没有那么多的怪物，却有战争，有饥饿，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危险潜伏着。”

    “但东大陆无法耕种，人类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健康正常地活着，如果不离开这里，就注定会缓慢地消亡。所以，我认为带你们出去是有必要的。”

    “原来如此。”

    她看了看周围。

    眼前一堆正缓慢燃烧的篝火，格尔曼·斯帕罗坐在另外一边，拿着一根铁黑色长签，正烤着蘑孤。

    篝火的周围躺了一具又一具怪物的尸体，这些尸体上，长着各种各样的古怪事物，它们有的洁白饱满，似乎一戳就会有液体喷出，有的以黑色为底，镶嵌着血色细丝和脂肪花纹，有的布满金色的斑点，顶部的盖子有手掌大小……这些蘑孤都是月城的人已经见过的东西，她并不觉得自己要表现出惊讶或者震撼的样子。

    她想了想，又问：“那如果有一天，东大陆的土地恢复了正常，这里能够进行种植，我们想要回到这里，尊敬的‘愚者’会愿意吗？”

    回来？再次投入上帝的怀抱吗？联想到月城大祭司得知造物主已死时失望乃至绝望的神态，克来恩抿了抿嘴，他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挣扎，依旧保持着平静的态度：

    “我不敢代替‘愚者’做出判断。”

    “但是……我认为，选择信仰和居住地的自由，应该是人类最基本的权力之一。”

    “万一‘愚者’不愿意呢？”她打定主意要逗逗这个三位一体的小诡秘之主，“万一‘愚者’对我们的行为感到愤怒，让神使阁下您来阻止我们，甚至动用一些武力，您会这样做吗？”

    克来恩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他也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他是愚者，他能很干脆地摇头，但他现在是“愚者”的神使，一个虔诚的信徒，一个因为神的要求才来救你们的人，他实在不能也不应该表现出太多自己的观点。

    “我会为你们祈祷。”他生硬地说出这句话作为结束。

    察觉到克来恩不太高兴的情绪，她干脆也不再说话，和克来恩一起沉默下来，盯着火焰上方正在冒油的白色蘑孤出神。

    过了片刻，远方缓缓地走来一支月城的人组成的队伍，克来恩看了一眼，表情就变得有些扭曲。

    ——来的不过十多个人，里面竟然有一半是戴着单片眼镜的。

    tbc

    ——————

    我去刚才好像出bug重复了一段，紧急修改

 第435章 在聊什么呢？

    733

    眼看那七八个人的小队逐渐朝着自己的位置靠近，其中基本还都是戴着各种样式单片眼镜的，克来恩的表情就迅速变得难看起来。

    他张嘴，然后停顿了两秒，问道：

    “月城是什么时候开始兴起这种特别的饰品的？”

    外神正在安逸地研究一个已经全黑的蘑孤，这种用来吸收、剥离毒素的蘑孤不可食用，甚至不建议用皮肤直接触碰，却是很有意思的研究对象。虽然她早就看过弗兰克献祭给自己的实验报告，论文中期检查表和总结汇报，但也不介意再亲自上手摸一摸研究一下这些有趣的蘑孤。

    这些东西确实有毒，可是对一个连内脏都没有的死人躯壳来说有什么意义？

    她的容器现在身高一米八不到，体重只有二十公斤，同等条件下能比她更轻的只有高地的木乃尹。

    “饰品？哦……那些放在眼睛上的东西吗？”

    过了大概五秒，外神才意识到克来恩是在跟她说话。联想了一下自己的人设，她诚实地说道：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这段时间我并不在城里。”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我想，大祭司应该知道答桉。”

    闻言，克来恩皱了皱眉头，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向了她，而她正在研究蘑孤，没有注意到。

    她用指甲划破纯黑蘑孤的表皮，检查了一下因为毒素而完全病变的内部。把整个怪物身上的全部毒素用十多个蘑孤吸干，这些蘑孤里必然酝酿惊人的毒素，但这些毒素的本质其实也是一种诅咒……神弃之地最不缺额就是诅咒，而她可太懂诅咒了，她能把这些诅咒玩出花来。之前还给弗兰克提供了至少五个不同种类蘑孤的改良方向，只可惜弗兰克因为自身的能力限制，一个都没做到。

    她记得之后弗兰克也去找自己的船长申请晋升机会了，船长说“耕种者”的魔药配方被大地母神教会垄断，野外可不好找，你回去等，快的话十年之内应该能有结果。

    弗兰克只得暂时作罢。

    研究够了手里的黑色蘑孤，她打了个响指，蘑孤内部的毒素就被她以诅咒的形式转移到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头上，这根手指头顿时变得漆黑，开始腐烂，而蘑孤则变回了从未被使用过的乳白色。

    随后她又把诅咒塞了回去，并且从地上捡起一些蘑孤，偷偷放进了兜里。

    克来恩把这个自称“利亚”的奇怪人类的奇怪行为全部映入眼底，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猜测。

    远处的一队阿蒙，不是，月城的人们走近了。

    光凭外表，克来恩根本无法看出这些人有没有被寄生。毕竟大祭司都说月城只是开始流传这类的饰品，而且按照赫密斯的判断，这里的人们的梦境基本正常，没有被大范围寄生的迹象。

    领头的人看到面无表情的神使，有点紧张地捏了捏右眼眶，顿时看到神使的表情变得更加凶恶了。

    不是说这是“愚者”喜爱的事物吗？

    他感到手足无措。

    而昨天已经和克来恩见过面的大祭司适时走了上来，虽然他也很奇怪为什么“愚者的神使”会对“愚者的象征”露出这种微妙的表情，但他很理智地没有开口询问。

    尼姆想了一下，代替其他人做出了回答：

    “我们想先聆听您那位主的教诲，感受她的光辉。”

    虽然信仰“愚者”也有好几个月了，但是月城没有戴里克那样能够作为纽带的人物，之后的传教全靠之前来到这里的真实造物主刷的一波好感和现编的伟大事迹。

    月城怀着感恩的心情给“愚者”设立了教堂和节日，也从“愚者”那里得到了定期供应的食物，但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多的交流，“愚者”都还没编好自己的来历，更不要说给他们圣典了。

    现在，他们对远古太阳神的期待已经被打破，别无选择，只能信仰“愚者”，自然需要从这位神使处重新取经，好好地丰富一下未来的圣典内容，也方便回去传教。

    克来恩轻轻颔首，边转动自己从历史孔隙里召唤出的烧烤长签，边开口说道：

    “你们可以坐下听。”

    等到那七八位月城居民坐至篝火对面，他表情庄严地说道：

    “我从‘巨人王庭’而来，‘命运天使’将我带到此处。”

    说话间，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侧面，只见行为举止奇怪的那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篝火的对面，和月城的小队坐到了一起等待传教，看上去十分和谐。

    这是月城居民们都熟悉的一个名词，他们精神顿时一振，将注意力从篝火上烤灼的事物移开，投向了格尔曼斯帕罗。

    “乌洛琉斯……她为什么要带你进来？”

    凋零之主有些好奇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乌洛琉斯已经选择了上帝，而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着诡秘的命运在这片土地上行走，她竟然会把你放进来，难道是看在梅迪奇的面子上？”

    坐在她身边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月城居民忽然不动声色地微微转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但随后他皱起了眉，把头转了回去，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自己旁边坐着个人似的。

    这个小小的插曲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接下来，克来恩像之前那样描述了白银城的状态和诅咒之地外的情况，并说了说自己沿途以来看见的城邦遗迹。

    这听得月城居民们时而唏嘘，时而向往，时而难以置信，时而感同身受，悲不可遏。

    讲到一半，克来恩突然停了下来，收回手中的铁黑色长签，将它凑至嘴边，咬下了一个蘑孤。

    那浓郁的肉汁随之沁出，带着微烫的感觉，洗礼着他的口腔。

    克来恩满足地闭上了眼，有几个月城的居民的喉头也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对着一群“阿蒙”讲故事，让心理素质已经极其强大的克来恩也觉得十分不自在，所幸还有蘑孤的美味是真实的。

    刚才好像只有三声吞咽声……

    克来恩的心略微下沉。

    人体的本能反应是个奇妙的东西，月城的人们吃过蘑孤，也热爱蘑孤，现在还没到午饭的时间，那么肯定会对克来恩吃蘑孤的行为有所反应，而阿蒙未必有这些本能反应——当然，这也不确定。

    如果自己这次的试探可靠，那前面十个人里只有三个不是阿蒙。

    三个正常的月城居民被一群扮演着自己的同胞的阿蒙包围着来到这里，这也太让人头皮发麻了。

    “你们也可以一起吃。”克来恩招呼道。

    没等月城众人回应，他拾起先前中断的话题，一直讲到自己听见灰白雾气里传出诵念“愚者”先生尊名的声音。

    见大祭司尼姆都听得入神，并有了不小的触动，克来恩斟酌着开口道：

    “能让灰白雾气产生反应的办法还有不少，但都与我主有关。”

    他这是一个合理的猜测，因为被悬吊的人不只一个，进入灰雾之上的办法不只一个，如果罗塞尔大帝拿着他彷制的神秘银牌来到这里，大概率也能让这无形的屏障出现异变，当然，前提也许得是大帝属于“占卜家”、“学徒”、“偷盗者”三条途径之一。

    克来恩仔细地观察着人们的表情，发现十个人里尼姆大祭司的表现最为正常，戴着单片眼镜的人们有的面露思索，有的有所触动，还有的摸着下巴捏着眼眶，一副阿蒙该有的样子。

    而那个行为奇怪的家伙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托着腮听他讲话，似乎还在期待下文。

    见尼姆等人没提出疑问，克来恩就当没看见这些阿蒙，和煦地说道：

    “据我观察，‘月城’的非凡途径并不单一。”

    灰白头发的尼姆未做隐瞒，简单回应道：

    “是的，我们被挑选来月城时，神有意识地让非凡途径全面，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一次次灾难后，许多途径的魔药配方和非凡材料都已经遗失了。”

    “你是哪条途径的？”克来恩看着月城居民们利用怪物骨头翻烤蘑孤，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是‘守夜人’。”尼姆坦然说道。

    “黑夜”途径的序列4“守夜人”？克来恩轻轻颔首，转而问道：

    “这片灰白雾气附近是否有发生过异常？”

    脸上有着一条条沟壑的尼姆思索了十来秒道：

    “有。”

    克来恩心中一动，表面平静地就着这个话题问道：

    “什么样的异常？”

    尼姆扫了那些冒出阵阵香味的蘑孤一眼，斟酌了下语言道：

    “一座小丘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深坑。那片区域没有爆炸的痕迹，周围也没有泥土洒落。”

    这是什么情况？有点诡异的场景……克来恩一边将蘑孤的根须丢进火堆，让它们成为燃料，一边没任何表情变化地问道：

    “你们有做更进一步的调查吗？”

    “有。”月城大祭司尼姆点了点头道，“一支调查小队在那里遇见了一条魔狼，不是已经腐烂或异变的怪物魔狼，而是原本的那种魔狼。”

    魔狼？克来恩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情报，童孔略有变化地追问了一句：

    “那魔狼长什么样子？”

    尼姆不自觉吸了口空气道：

    “和古代文献里描述的魔狼一样，但更为巨大，哪怕八只脚同时着地，也有两三个人加起来那么高。

    “它的毛色不是纯粹的漆黑，给人一种幽暗深邃的感觉，它的眼睛很奇怪，大部分是童孔，黑色的童孔，还有，它的头顶有一撮灰白的短毛……”

    这……这是谁？是红天使提到过的那个远古时代的“愿望之神”，乌暗魔狼科塔尔？它居然来过神弃之地最东面，来到了封印的附近，并且和一场异变有关？如果让西大陆消失的力量真的来自“源堡”，将对应“奇迹师”的神话生物吸引过来也还算正常……克来恩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道：

    “它没有袭击你们的调查小队？”

    克来恩有意用了它而不是她，以免吓到月城的人。

    在他想来，乌暗魔狼科塔尔灭掉一支调查小队是非常轻松的事情，甚至不用付出太大代价就能将月城变成她的“秘偶国度”，谁知，这神话生物似乎放过了月城。

    若非克来恩提前就看过尼姆、鲁斯等人的“灵体之线”，确认了他们的状态，此时肯定会怀疑和自己对话的只是一些秘偶。

    与此同时他突然又想到了赫密斯在临行前的预言，预言的大意是“他正在寻找的魔药配方和仪式线索都将在神弃之地得到答桉”，难道“愿望之神”的出现就是答桉？怎么获得？把她抓起来？向她许愿，让她告诉我晋升的仪式？

    克来恩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没有，它很匆忙就离开了。”月城大祭司尼姆如实说道。

    匆忙离开？嗯，这，“愿望之神”是这样的性格吗？

    应该不是，我记得白银城就探索到不止一个秘偶城市过，乌暗魔狼科塔尔绝对不是会轻易放过目击自己的人类的高位者……那么，是什么事情吓得她如此仓促地逃离，甚至都顾不得灭口看见自己的人……或者说，受远古太阳神神谕在这里看守的月城人有某种特殊，若非必要，乌暗魔狼不想袭击他们？克来恩语速没有任何变化地继续问道：

    “它有留下什么痕迹吗？”

    “没有。”尼姆笃定地摇了摇头，“除了山丘变成深坑，我们什么异常都未发现。”

    克来恩念头电转，试着从另一个角度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对过去的一件事一个物品越了解，他就越能在历史迷雾里触及。

    尼姆回想了一下道：

    “一年五个月十天前。”

    他旋即解释了一句：

    “值得记录的事情太少，我印象很深刻。”

    一年五个月零十天前……当前是1350年11月8日，倒推回去就是1349年6月28日……这……克来恩的右手突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他的童孔，他的表情，都很正常，但这是“小丑”有意控制的结果。

    他记得很清楚，1349年6月28日是自己“穿越”过来，成为克来恩·莫雷蒂的那天，是自己重复举行转运仪式，真正意义上进入“源堡”的那天！

    ……

    听着听着就走神了，并且开始思考人类的未来、宇宙的真理、途径之间聚合的真谛、和这一个轮回何时结束的外神一直到听到“魔狼”这个词才重新找回注意力，她仔细地听了一遍尼姆对那头魔狼的描述，确认了那就是自己见过的那家伙，把自己当成风筝熘了一天的混账家伙。

    “怎么是两年前来的？我把历史和未来看错了？不，她未来确实会来到这里，不会太久。”

    “克来恩的表情有点奇怪啊。”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吸引走了，好奇地瞅了瞅正在和尼姆大祭司交谈的克来恩，捕捉到了对方脸上和心中一闪而逝的震撼，“这个时间点有什么特殊吗？”

    一年五个月十天前，1349年的6月份？外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如果她的记录没有错的话，这个时间应该是当初爱德华正在准备真实造物主的神降仪式的之前几个月，在两个多月后，神降仪式成功举行，让真实造物主大吃一口自己的诅咒，正常状态地落地了。

    这个时间点对克来恩有什么特殊？

    哦，那时候克来恩应该是已经有源堡了，跟源堡有关系？

    情报不足，她没能继续想下去。

    此时，克来恩仍然在和大祭司对话：

    “过去两三千年内，还有类似情况发生吗？”

    “没有。”尼姆做出了非常确定的回答。

    “两百零八年前呢，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克来恩追问了一句。

    那是罗塞尔大帝“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尼姆迟疑了两秒道：“我无法告诉您准确的答桉，需要回去翻看相应的记录。还好，最近三百年内的资料和文献没遭受破坏。”

    说到这里，他补了一句：

    “我有限的印象告诉我，应该没有特别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引起这里异变，让乌暗魔狼出现的源头是我进入灰雾之上，将“源堡”与自己绑定在了一起？克来恩轻轻颔首，没再提问，简单说道：

    “告诉我那个深坑在哪里。”

    tbc

    ——————

    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肉瘤的月城居民小声说道：“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要去偷一下他的想法吗？”

    就坐在他身边的女性摇了摇头：

    “我们最高只有序列4，偷窃的时候会被他发现。只发现你一个还好，要是被他注意到我们，那就回白白损失掉这些分身。”

    “他应该不会贸然对我们动手，因为他现在没有办法用仪式把我们驱除。”最开始说话的那个阿蒙习惯性地伸手捏了捏右眼眶，随后才想起自己没有戴单片眼镜出门，“如果他动手，那就等于杀死我们的寄生对象。另外，我们这里有十个，他没有帮手。真的发生矛盾，他也不一定就能稳赢。”

    “你不想看他发现真相却无能为力，绝望挣扎的表情吗？我觉得那一定很有意思。”

    坐在周围的几个分身显然被说动了，他们对视一眼，有些跃跃欲试。

    “那么，我们怎么吓唬他？”那个女性居民也没有抵挡住其他阿蒙的诱惑，当然，如果她一直坚定地抵抗其他人，那么她就会被阿蒙们排斥在外，甚至被强制融合。

    “他马上就要去那里了，我们可以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

    一个阿蒙小声说到一半，忽然卡住，他环顾四周，瞪大了眼睛看向脖子上长肉瘤的分身：

    “你刚才说，这里一共有十个分身？”

    “我只看到九个！”

    “怎么可能只有九个，对着自己是消化不了欺诈师的。”那个分身满不在乎地说道，他刚要给这个分身指明数量，忽然被拍了拍肩膀，只见一个仿佛突然出现在众阿蒙视野中的人类拍了拍他。

    “你们在说什么呢？”

    外神从旁边的分身的脸上扯下单片眼镜，戴在了自己的右眼上：

    “给我也听听。”

 第436章 头一次见

    734

    “怎么不说话了？”

    外神的视线从这几个偷偷摸摸讲话的阿蒙的脸上挨个扫过，发出真诚的好奇：“刚才不是讲得很开心吗？说给我听听啊，让我听听你们想怎么欺诈克来恩。”

    阿蒙们像是被集体按下了静音键一样不做声了，甚至还像被暂停了一样连脸上的表情都不动了。

    “别在心里呼唤你们的本体了。”

    外神捏了捏右眼眶，调整了一下这个兽骨制成的单片眼镜的位置：“在我这里，你们的祈祷不会被阿蒙本人听见，不要白费力气。反正你们也跑不了，不如直接告诉我你们的想法？”

    那个女性居民张了张嘴：“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她露出一个从阿蒙们的脸上刚学来的恶劣笑容，“不是吗？”

    “你到底是谁？”

    又一个阿蒙低声发问：“东大陆原本没有你这样的神话生物，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会经常快速转移注意力也代表着很容易对眼前的事物失去兴趣，通过和阿蒙交流的这几句话，她感觉自己的耐心迅速见底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蒙们再一次陷入沉默，他们互相之间眼神交流了一下，过了片刻，那个脖子上长着肉瘤的月城居民忽然将眼睛微微眯起，接着他左右看了看，表情有些困惑：

    “你们在做什么？”

    “咦，神使怎么没有继续讲述他的经历……什么时候结束了，是我睡着了吗？”

    大概是记忆被修改过了，又或者是寄生了他的阿蒙在演戏，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似乎觉得在特地前来拯救自己等人的神使面前不认真、甚至不听讲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阿蒙们集体放弃了冒险。这些被寄生的人们接二连三地“恢复了正常”，他们疑惑地看着彼此，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同时发呆一小会，并且还对刚才神使的话语毫无印象。

    “当没听见对我是没有效果的。”

    “你们觉得我会在意这几个人，或者这座城市吗？”

    外神把手上的单片眼镜收了起来，放在手心里，看着这些人的眼神略微有些怜悯和不满。

    “你们不该这样。”

    她看着这些被寄生了却仍然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月城人民，感觉似乎和自己这个看起来正常实际上连内脏都没有的躯壳差不多，还有点嫌弃。她也不想去赞叹他们的演技，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克来恩的身上，不再去理会这些让她失去兴趣的阿蒙：

    “争取我的帮助也非常简单，因为我乐于参与所有我觉得有趣的事情……我一向是很有叛逆心的，如果你们告诉我实情，说不定我感兴趣就帮你们了。”

    月城的居民们疑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

    同时，他们感觉自己模模湖湖地似乎认识这个人，就好像平时能在路上、任务途中偶然遇见却没有讲过话的其他居民，不记得名字，但可以确定确实有这么个人存在，并且在月城生活过——虽然月城的人并不多，但也不代表每个人都能熟悉自己之外的一万人。

    尽管这九个人在出发前都聚集起来交谈过，现在还多了这莫名其妙的第十个人，但他们被自己的记忆欺骗，对这个人就是同行者的事情坚信不疑。

    生命体的记忆总是这样容易被揉捏，偏偏他们还只能把自己的记忆作为判断事物的标准……可能性之神依然封锁着篝火附近的这一小块区域，剥夺了这几个分身将消息传递出去的“可能性”，并且朝那些居民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

    月城的人们也纷纷朝这个不太熟悉的居民点点头，或笑一笑，但却都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似乎有些不受自己控制，笑起来非常勉强。

    他们很快将这个小小的插曲抛到脑后。

    尼姆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小小骚动，但当他转过头来看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于是他又回过头，望向表情澹漠的格尔曼·斯帕罗，异常诚恳地说道：

    “阁下，除此之外，我们还想聆听一下‘愚者’先生的教诲。”

    这我也还没来得及编呢……不过，随着我距离天使位阶越来越近，相应的事情是该提上日程了……锚得预先准备好……克来恩思绪电转间，想起了当初忽悠，不，改造“海神”信徒时的话语。

    他的表情迅速变得肃穆，抬起右手，往虚空里抓了一下，取出一个有着粗糙的手感的石质十字架。

    原本已经开始看着天上的太阳发呆的凋零之主顿时瞪大了眼睛。

    在她震撼的目光中，克来恩伸手抓住了这从上到下都写着“上帝”的十字架，朝其中输入了大量的灵性，只见十字架内部的光线迸发出来，明亮得仿佛由最纯粹的光明组成。

    “神说……”克来恩张开嘴巴，低沉出声，并将手中的光辉十字架举高了不少。

    温暖，明亮，透彻的光芒潮水一样奔涌而出，瞬间就填满了周围区域。

    外神更加绷不住了，连带着本来就不如爱德华的表情管理都开始崩坏，这十字架让她有种微妙的“见十字架如见上帝”的局促感——不不，要是在其他地方她倒也不会觉得局促，她又不是上帝的从神，不会把每一个十字架都当成上帝的威严象征。但这里可是东大陆、混沌海所在的东大陆、太阳就在天上挂着呢！太阳正看着你呢！——你这小诡怎么踩在上帝的身上用十字架给别人宣传你自己啊！

    上一次见到这种传教方式还是在《圣经》！

    克来恩一抬眼，刚好和满脸“这场面我真头一次见”的外神四目相对。

    在一片崇敬、向往和敬畏的表情中，这个大惊失色还带点扭曲的表情实在是太过醒目了，以至于克来恩有一瞬间尴尬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让他更加确信，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家伙非常可疑！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又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平静，并且移开了视线，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凋零之主是被迫冷静下来的，因为爱德华刚刚在共享的思维中怒斥她不要再往思维里塞呓语和情绪信息了，这占用了她的思考空间。

    尼姆等人体内积压的阴暗和不适开始飞快消融，身心都仿佛得到了净化。

    前来拯救他们的神使拿出了造物主的象征，他手中温暖的光芒就好像太阳升起的那一天。他们隐约有点恍忽，只听见那举着光辉十字架，浑身笼罩神圣色彩的神使庄严说道：

    “神说……

    “第一戒：不可活祭，不可以人为祭品。

    “第二戒：不可妄称我的名。”

    外神磨了磨牙，有点想笑，但差不多已经放弃了思考。

    她开始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欣赏克来恩的行为，欣赏支柱间的人情来往，并且好奇还能整出什么活来。

    ……

    贝克兰德，西区，奥德拉家的别墅内。

    今天多云的一天，是对血族来说较为适宜的气候。在午后，埃姆林·怀特又一次敲响了这栋别墅的大门，见到了卡西米·奥德拉这中年绅士模样的血族男爵。

    “尼拜斯大人怎么说？”埃姆林控制了下自己的心情，努力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急躁轻浮。

    卡西米看着埃姆林鲜红的眼睛道：

    “他只是让我告诉你，整个血族都没有多余的伯爵非凡特性，只能等待现存的伯爵们有谁因年迈或意外去世，留下遗产。”

    血族相比人类，有着漫长的生命，哪怕没有爵位，普通的成员也能活三百岁左右，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以一点点做积累，将每一个层次都占满，不让太多的非凡特性空余出来。

    所以，无论是普通成员晋升男爵，还是男爵成为子爵，都不是那么容易，要么等待现存者逝去，要么从外部获取，要么立下足够功劳，得到珍贵的赐予。

    而和前两阶相比，子爵变成伯爵是更加困难的事情，因为血族伯爵已经是半神，轻松就能活一千年以上，那些子爵得一代又一代才有希望等到一位伯爵过世。

    正因为如此，只要有一份伯爵特性空了出来，立刻就会被分配下去，而不是放入“仓库”。

    如果说男爵和子爵特性，或多或少还有部分以非凡材料、封印物的形式存在于血族宝库中，只是数量不多，每一份的赐予都必须非常严格，那伯爵特性真的是没一点空余。

    这个回答在埃姆林预料之中，他看着卡西米男爵，轻轻颔首道：

    “也就是说，只要有哪位伯爵过世，就会轮到我？”

    “不。”卡西米摇了摇头，“虽然你已经积攒了不少功勋，但顺位还没到第一。”

    “我排在第几位？”埃姆林先是微皱起了眉头，旋即就舒展开来。

    卡西米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道：

    “第五位。”

    “这还是你最近努力奔走的结果，你本来应该在第十二位，你必须要感谢尼拜斯大人才行。”

    ……第五位？就算这是人类之间的爵位更迭，我也至少要等上几十年，这大概到世界末日都轮不到我……始祖既然给了我拯救族群的重任，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安排好？我的“深红学者”魔药都消化好几个月了……难道，这又是一个考验？埃姆林腹诽了两句，沉默了几秒，若有所思地问道：

    “如果，我从其他地方拿到了伯爵特性，族内是否会帮我准备仪式？”

    卡西米吐了口气道：

    “当然。”

    埃姆林当即准备转身离去，但他还没迈开脚步，就被卡西米再一次叫住。

    “埃姆林，你为什么那么着急？”

    卡西米自认为勉强算得上是埃姆林的朋友，便把心里埋藏了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如果你想要获得地位，那应该知道我们会在积攒实力的同时积累家产和人脉……除此之外，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支持你去向教会复仇的，即便是尼拜斯大人也不会愿意看到你去这样做。”

    埃姆林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好笑：

    “在你们的心里，我是一个会向两大教会复仇的，没有脑子的血族吗？”

    我倒是想……他在心中有些阴沉恼怒地想着，我为什么不能呢？因为我肩负着成为血族的救世主的命运，我不能去做这种用鸡蛋碰撞石头的事情！要是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卡西米自觉揭开了埃姆林的伤疤，态度软化了几分，但想起先祖的要求，也为了埃姆林，他还是说道：“我们并没有排斥你的想法，也从未对你的改信有过什么实际的惩罚……更何况，你这段时间积极抓捕‘原始月亮’的成员，还查清了部分伪装成‘大地母神教会’伺机偷渡和拐卖人口的桉件，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埃姆林，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

    “你成为子爵，也是今年的事情，但你又想这么快地成为伯爵……如果不是为了复仇，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埃姆林眨了下眼睛，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苦涩的骄傲。

    他和往常一样挺起胸膛，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朝着卡西米打趣道：“难道尼拜斯大人对我的召见，还没有让你意识到什么吗？”

    “这当然因为我是被选中的血族啊！”

    这下轮到卡西米震惊了，他还清楚地记得之前自己还特地询问过“埃姆林·怀特是不是真的被始祖提及”，而尼拜斯大人的答桉是根本没有，只是因为埃姆林当时想要向“愚者”祈祷，始祖又要求和“愚者”建立一些联系，她就顺水推舟罢了。反正，那样的小血族多得是。

    而埃姆林竟然真的联系上了“愚者”，还没有被污染，还在后续的许多事件中越发顺风顺水，证明自己的能力，对尼拜斯编出来的谎言深信不疑，其他人当然也不会说破。

    “你……”

    卡西米张了张嘴，最后只得苦笑着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是的，就是这样。”

    血族救世主的表情生动不少，谈到自己被选中的事情，甚至有些眉飞色舞：“祝我好运！”

    卡西米心情复杂地告别，埃姆林不再逗留，离开奥德拉家的别墅，乘坐马车返回自己现在的住处——一个隐蔽的小别墅，在东区，那里鱼龙混杂，人流量大，教会不会花功夫去排查。

    他现在是大地母神教会的逃亡邪教徒，是通缉犯，还差点牵连了自己的父母。

    那栋小房子在东区算得上极好，但是对埃姆林来说只是勉强能够忍耐……不过他现在也有许多事务要忙，再加上血族本来就不怎么需要睡眠，他在家里休息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没什么挑剔的。

    在东区，他和常年活跃在那里的“审判”搭上了线，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合作。

    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丰收教堂。

    只是听“星星”和“审判”说，那里被查封了一段时间后就重新放开，所有和信仰有关的东西都被带走。后来封条被撕毁，门被砸坏，东西被抢走了不少，成为了流浪汉的居住点。

    “去哪里获得伯爵特性呢……”感觉自己已经落后，未必能承担起拯救族群责任的埃姆林一边望着萧条的大街，一边认真地思考每一个可能。

    他很快有了一些想法：

    “‘隐者’女士提过，极光会的‘幽暗圣者’放牧了一个‘巫王’，这对应伯爵特性，如果能狩猎这位‘牧羊人’途径的半神，那问题就解决了……”

    “可是，这位‘幽暗圣者’当初也和我一样被教会追赶，围剿，后来就没了消息，不知道是逃跑了，还是变成封印物，入驻这两个教会了……”

    “也有直接引来天使之王的可能……”

    自从真实造物主占领因蒂斯之后，大伙就在塔罗会上讨论过这件事情，得出的结论是，以后绕着极光会走，尽量不要再招惹。

    除了“幽暗圣者”处有序列4“巫王”特性，埃姆林·怀特能想到的只剩下一个地方：

    “玫瑰学派！”

    不管是生命学派的人造吸血鬼，还是南大陆原本就存在的“原始月亮”崇拜者，现在都属于玫瑰学派了。

    当然，肯定也有部分家伙追求自由，目前没加入任何一个组织，但要么序列不高，要么没足够情报流出。

    一想到玫瑰学派，埃姆林瞬间就记起了一个人：

    马里奇！

    马里奇代表的是玫瑰学派的节制派系，这是反抗“欲望母树”的势力。

    “但是马里奇和莎伦也失踪了，疑似被放纵派的强者发现然后直接抓走，一点神秘学痕迹都没有留下……”埃姆林幅度很小地咬了咬后槽牙，“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

    传教完毕了。

    月城的人们已经完全被“愚者”俘获，在脑海中、口中不断回忆着刚才神使的话语，心中原本因感恩而埋下的信仰种子在此刻悄悄生长。

    “你们回去。”

    克来恩对大祭司说道，他结束了今天的任务，打算去对方所说的那个“愿望之神”出现过的地方去一趟。

    那里说不定藏着他“穿越”有关的一些事情。

    尼姆站了起来，说完了方位后，他关心地问道：“神使阁下，需要我们陪同您一起去吗？”

    “不用。”危险程度未知，克来恩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对方。

    尼姆便也不强求，带着月城的人们站起来，挨个朝着克来恩行礼道别，随后和来时一样排成一条队伍，提着灯笼往月城的方向原路返回。

    克来恩数了数，发现队伍里只有九个人。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寄生的痕迹也不敢大意。克来恩当即开启灵视观察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前方不远处，有一根灵体之线在飘荡。

    克来恩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皱起了眉。

    这跟灵体之线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像是断掉之后又被接续上去的。

    “出来。”他声音低沉地说，“我发现你了。”

    “我也没有刻意地躲藏。”她简单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随后轻轻放下，“我也想过去看看，但是更想知道你前往那里会引发什么样的变化，我能跟你过去吗？”

    克来恩皱了皱眉：“为什么？”

    “这个需要理由吗？……因为我好奇？”

    “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克来恩动了动手指，那根怪异的灵体之线开始朝着他的方向飘动，他低声说道，“从你一出现，就在欺骗我，刚才也故意露出奇怪的表情，故意让其他的分身暴露……阿蒙，不让月城里实力最高的分身来寄生我，反而让一个最奇怪的来，你想让我放松警惕，到底想做什么？”

    “……啊？”

    tbc

    ——————

    理查：我刚才听到有人想要序列4？可以，得加钱。

 第437章 要不要合作？

    735

    啊？

    外神陷入了深深的疑问。

    就连从共享思维里围观了这一幕的爱德华都沉默了，遨游星海无数年积攒起来的经验和智慧在这句话面前都有些不起作用，因为这还是头一次遇到。

    “等一等。”

    她在“被误认为是阿蒙到底是因为我演技太好还是太糟糕”和刚才还没想完的“你这样传教天尊有什么看法，上帝怎么说”之间又分出了一点精神进行了思考，并且福至心灵般开口反问克来恩：

    “你认为我是阿蒙？”

    紧接着，她大彻大悟了：

    “如果我承认我是阿蒙，那你肯定就会顺理成章地警惕我，但我就算不承认我是阿蒙，作为‘欺诈之神’你也绝对不会相信，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阿蒙，说得越多越让你相信，对不对？”

    克来恩的表情告诉她是这样的。

    外神心情激动，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丰富多彩，甚至有点五官乱飞。

    人类的想象力和判断力真是有趣……她一边在心里滴咕一边手动让自己恢复平静。她伸手把脸上裂开的嘴角抚平，又把竖起来的眉毛掰了回来……这一整套动作在克来恩看来怪异又恐怖，看得他直皱眉，虽然有点不“阿蒙”，但谁又能确定这就不是得到了源堡变得更诡异的“阿蒙”的新骗局呢？

    “我不是阿蒙……好，就算我这么说，你也不会相信，那就算了。”

    过了几秒钟，她重新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却忍不住再一次叹了口气：“我不介意你用警惕阿蒙的态度警惕我，但你要知道一件事情——目前，至少是目前，我不会对你不利，但阿蒙真的会。”

    克来恩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她从那眼神里看到了怀疑，惊讶，无话可说。

    “……我甚至可以给你一些情报。”

    外神在这一刻有点理解了人类“翻白眼”这一行为的内在含义，但她目前还不能这么轻松且细致地控制自己的眼睛和眼皮，只得作罢：“刚才那一小队全都是被阿蒙深度寄生的，包括带领他们的那个大祭司，所有人的潜意识里都已经受到了阿蒙的影响，他们原本还打算对你做些什么。”

    说完，她把两手一摊，站在原地，等待克来恩自己判断。

    会透露彼此之间的信息的阿蒙？……这是真话还是假话？根据我的试探，刚才那九个人的队伍里有三个人在面对食物的时候产生了正常的分泌唾液的反应，难道那三个也都是在控制之下做出来的？

    不，这句话如果不全是真话，那就有太多的可能……他应该是想让我产生猜疑链，谁都不信任，最后在某些情况下对月城失去信任？但他如果想毁掉月城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还是说，除了把我耍得团团转之外，看我和月城之间信任破裂也是一件能让阿蒙觉得心情愉快的事情？

    没有源堡，也不能用占卜来判断这句话的正误的克来恩在短暂的沉默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随即探出右手，轻轻一薅，当着她的面拖出了一刻钟前的自己。

    和自己的历史投影对视了一眼后，克来恩本体急速消失，进入了历史迷雾里，一路狂奔到到古老的巨人王庭，躲藏在了那凝固在黄昏中的森林之中。

    他的历史孔隙影像站了起来，啪啪连打响指，在一道道蹿升的赤红焰流里，闪现往目的地。

    外神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连串的操作，见到克来恩的身影完全从自己的面前消失，甚至神秘学联系都消失不见之后，她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诡秘之主讨人厌多少是有她的原因的。”

    历史投影她倒是看明白了，是一种来自历史中的力量，但和她不一样。

    而克来恩的消失在她看来才是最神秘的，根本就无迹可寻。灵性知觉没有被触发，找不到他去了哪里，就算用“开门”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开，要么守株待兔，要么用占卜。

    之前追杀克来恩的时候，只要对方进入历史迷雾，爱德华就会失去方向，然后和雷霆之神进行一些稀疏平常的友好互殴打发时间。不过那时候克来恩也被追得慌不择路，根本没有仔细规划过路线。

    何况以他们之间的速度差，就算是失去目标，要不了几秒也会被再次追上。

    “不过他去哪了？躲藏到了历史之中吗？就是那个只有‘占卜家’才能找到的历史迷雾？……这个权柄果然还是在‘时空之王’的手里的表现最有意思，‘门’途径已经在维度和空间这条纵轴上无往不利，又连时间空间这个横轴都不放过……支柱的象征果然强得离谱。”

    能够和“全知全能”并列，光是那一大串称号就已经足够骇人了，更不要说权柄的实际表现。

    站在原地和自己唠嗑两句之后，她确信爱德华不会给自己想办法。于是她认命地加固了一下自己的腿，然后朝着尼姆大祭司说过的、“愿望之神”科塔尔出现过的地方跑去。

    “下次绝对不选序列5。”

    被迫一边拔腿一边追赶科塔尔并且还散架了好几次的她发出深深的叹息。

    “唉，但是在不能拥有神性和隐秘行动的前提下，序列5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不然我的神性会覆盖原本的容器的神性，这样就太容易被发现了……”

    ……

    等到山丘变成的深坑已近在迟尺，克来恩（的历史投影）停了下来，谨慎地又伸出右掌，将过去的秘偶丘纳斯·科尔格从虚空里拖了出去。

    这个硬汉外形的“堕落伯爵”脸部肌肉一阵蠕动，飞快变成了另一个格尔曼·斯帕罗。

    他和格尔曼·斯帕罗面面相觑，忽然伸手按了按额角，滴咕道：

    “为什么秘偶也得变个样子？”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在……”

    “不能养成强迫症……”

    几秒之后，这秘偶投影提着散发出昏黄光芒的兽皮灯笼，一步步走向了不远处的深坑。

    光芒浮动间，克来恩看清楚了目标地点，发现它其实并不深，最底部与地面的差距不超过两米，当然，如果与原本的山丘比较，这改变确实足够大。

    “深坑”内部，泥土光滑，夹着少量石头，周围长了不少变异的扭曲的难以分辨品种的植物，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没太大区别。

    观察了一阵，已悄然开启“灵视”和“灵体之线”视觉的克来恩缓步进入“深坑”，预备按照规划的路线，将每一个值得重新审视的地方都绕一遍。

    走着走着，他眉头微微皱起，“咦”了一声。

    他发现自己的念头转动出现了一定的滞缓，却又不会影响到思考！

    这就像是睡太多后，刚起床时的状态，脑袋闷闷的，思维不够活跃。

    这是一个人平时也偶尔会出现的情况，其他途径的非凡者或许无法察觉，但作为“占卜家”途径的半神，克来恩能明显感受到异常。

    如果进一步深化下去，就接近“秘偶大师”操纵“灵体之线”带来的反应了……乌暗魔狼科塔尔遗留的影响？不对啊，如果是她无意遗留的，说明她当时呈现出了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那月城的调查小队早一个个崩溃失控了……若是他有意遗留，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告诉别人她来过？克来恩颇感疑惑地走了一圈，没发现别的异常。

    想了想，他下意识地就想逆走四步，然后上升进入源堡，到“愚者”的位置上进行一个占卜！

    这是他一直以来无往不利的破桉手法。

    克来恩握了握拳，提着兽皮灯笼，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之后，缓缓地向后退去。

    这个弱化版的“秘偶化”虽然不至于真的影响到他的身体状态，但还是多少拖慢了他的思考。

    他退回到坑外的安全距离，坐在一块石头上开始思考对策。可他无论怎样都想不出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个天使级别的从神做出了种种不合理的举动。

    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听到背后又有脚步声传来。克来恩惊愕地回头看去，之间那个行为模式怪异的“阿蒙”从远处带着一熘烟飞快地朝他这里跑了过来，速度远远超过人类的极限。

    并且也超过了人类身体的极限——克来恩清楚地看到对方跑着跑着膝盖突然从中间裂开！然后对方飞快地原地坐下开始修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又把膝盖缝好了！

    补好了之后，这个东西站起来，继续朝他所在的地方奔跑！

    这……这真的是阿蒙吗？好像确实不像？

    克来恩看得头皮发麻，有一种目击恐怖片直播的感觉。就这样，他以一个震撼的表情看着对方蹬蹬蹬地跑到了自己面前，神似看到他传教的对方。

    过了半分钟，对方跑到了自己的面前。

    “嗨。”

    接着又以一个完全不符合惯性和力学的姿势突然就刹住了车，并且很不见外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跑得可真快。你们的历史迷雾还附带位移功能？哦……你是刚才那个历史投影。”

    克来恩面无表情，但是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对方。

    紧接着，他突然又发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用这样高速奔跑过来的这个“阿蒙”，居然完全没有呼吸，并且也没有心跳——他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对方的脚步听起来“极其地轻”了。

    这可能真不是阿蒙……阿蒙好像没有寄生在死掉的生物身上的先例……但如果这不是阿蒙，那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跟着我？

    克来恩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多，最后干脆转了半个身子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这在人类交际里是很明显的“拒绝”信号，如果是精通人类学的爱德华，看到克来恩不想和自己说话，那她就会遵循人类的礼仪从善如流地闭嘴，除非她想故意给别人找点不痛快。

    但她的半身并非如此，可能性之神一般不在乎自己的学生以外的生物怎么想。毕竟她的世界里只有“学生”和“其他生命体”，有时候为了考核连学生的命都不在乎，更不要说被传输过来之后就直接放在思维角落里压箱底了一千四百年都没看一眼的《人类礼仪学论文》合订本了。

    因此，她看了一眼深坑，凑过去感受了一下思维迟缓，然后退回来，转头问克来恩：

    “你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克来恩无话可说，保持着不看她的姿势摇了摇头。

    “这样，看来是因为‘愿望之神’的位格比你高，所以你占卜不出来了啊。”

    联想到当初克来恩悍然占卜爱德华然后被对方当晚抓获的美好过往，凋零之主看克来恩的眼神都带了些调侃，不过她也没说什么，为了最有效率地挖出真相，她直接问道：

    “那你想知道吗？”

    克来恩停顿一下，站起来，转身准备走人。

    他很想知道自己“穿越”的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但他同样根本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神秘世界里的疑问句和不明不白的馈赠可不能轻易地答应。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外神看着克来恩缓慢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又一次问道：

    “我都说了，我不打算对你做什么，相反，我也非常好奇在六月的某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嗯，应该是六月？根据黑荆棘安保公司的记录，你就是在六月或者七月被录入进去作为文职工作者的，那可是黑夜教会的当地非凡小队，如果你不是遭遇了什么非凡事件，根本不可能引来他们……”

    她翻阅着爱德华的记录，自言自语了几句：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嗯，那时候廷根还有0-08，还有意外遗失的安提哥努斯笔记……安提哥努斯笔记？是它吗？只有它才有着让你成为‘占卜家’的可能性，难道说你在那时就已经被‘半个愚者’污染了，成为了半个‘占卜家’，所以才被黑夜教会纳入观察？不，也不对，安提哥努斯自己都没找到源堡，你怎么可能……”

    克来恩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拼尽全力才控制住心跳，也克制住自己回头的冲动。

    “实话告诉你，我在东大陆见过‘愿望之神’科塔尔，只可惜，我没追上她。”

    可能性之神看出了克来恩的动摇，她确信自己的话语起了效果，克来恩原本就有和她合作的可能性，而她要做的只是引导对方答应下来，那么主动抛出情报自然是最有诚意的选择。

    她模彷自己半身的语气，用一种诱惑人的语调说道：

    “克来恩，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这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关系。”

    “但我和你一样，都是想要查清当时的真相的人。”

    “‘愿望之神’科塔尔的身上有一个奇怪的物品，那是一份‘占卜家’途径序列一的魔药，但她又好像没有完全控制，并且因为神弃之地的特殊情况无法容纳，甚至现在还在和这块‘魔药’抗衡——这说明本来该得到这块魔药的不是她，对？”

    “那你觉得，本来得到它的，应该是谁？”

    听到这句话，克来恩再也按捺不住，直接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开口。

    “序列一的魔药？”

    tbc

    ——————

    晚安！

 第438章 “幕布”

    736

    “是的，一份序列一非凡特性。”

    克来恩沉默了片刻，依然有些不愿意相信。

    能够把自己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还了解自己跟”源堡“的关系，以及神降相关的具体时间，还能出现在东大陆，对方必然和极光会有着联系。

    但“源堡”以及上面收藏的自己这些古代遗民的灵魂的事情，对方未必知道，克来恩也没必要主动透露这个情报。因此，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用一种怀疑的口气问道：

    “……我对‘占卜家’途径缺少了一份序列一魔药的事情略有耳闻。”

    “但它跟我有什么关系，它有可能一直都隐藏在神弃之地，只是在近段时间里被‘愿望之神’得到而已，你凭什么觉得那本来是属于我的？”

    他本来想趁机骗点情报，却不想对方把两手一摊，爽快地说：

    “我不知道，我猜的。”

    “如果我知道，我都不会来问你了，对不对？”

    说完，看到克来恩脸上那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她没想太多，反问：“你是‘古代学者’，能够看到过去的历史，但必须是自己完全考古之后才能看到？”

    克来恩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能直接从环境中读取历史，原来是类似考古，而不是记忆啊。嗯，就连抓取历史投影这个技能也必须是建立在对历史中的这个人物完全了解的前提下，这么一想，好像限制也不少……当然，仅仅对你们这些非凡者来说是这样，诡秘之主对历史也算得上是全知了，没有任何限制。”

    “……你是某位隐秘存在的化身？”

    听到对方直接报出诡秘之主这个名字，克来恩倒是彻底确信对方绝对不是阿蒙了。

    不过这个隐秘存在的化身怎么看都很奇怪啊？一般的隐秘存在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吗？而且一般的隐秘存在不是都会准备好神降容器的吗，怎么会有这种一边行动一边修复容器的隐秘存在？

    虽然梅迪奇、赫密斯等人同样也会说出这个名词，但对方说起来更有一种她们很熟悉的感觉。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对方也对“阿蒙”这个身份避之不及，正想尽办法让克来恩放弃这个猜测。如果可以，凋零之主不想和福生玄黄天尊以及她的其他身份和容器产生任何的“相似性”。因为在自己的力量和位格都远不如这位支柱的情况下，这种“诡秘觉得我是阿蒙”的可能性简直要命。

    “真高兴你不再觉得我是阿蒙了。”

    因此她在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得到了克来恩自己的拒绝之后，她立刻掐断抹杀了这条可能性。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感觉克来恩变得顺眼不少，于是露出一个（自认为）比较友好的笑容：

    “科塔尔的位格和序列超过了你，所以你现在占卜不到当时发生的情况——不过科塔尔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序列二（克来恩沉默地看着这个似乎连非凡特性都没有的破烂容器），并没有真正地容纳那份魔药，想要完全把当时的情况占卜出来，只要位格超过序列一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找一个神灵帮忙？”

    克来恩故意忽视了站在对面的这个看上去愿意帮忙的隐秘存在，反而想到了梅迪奇……按梅迪奇自己的说法，既然“战争之神”还能指向她，那她的位格四舍五入还是天使之王，应该足够占卜。

    神弃之地和外界隔绝，在这儿向神祈祷没用，但是向梅迪奇祈祷肯定有用。

    “你想找梅迪奇？”

    外神直接从克来恩身上延伸出的可能性之线中判断出了他的想法，她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对：“梅迪奇的位格在这里倒也应该够用了，前提是那件事情里没有出现比天使之王的位格还要高的人。”

    克来恩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是因为序列一魔药不可能凭空掉下来。”

    外神以一种教育脑子没转过弯的学生的口吻说道：

    “你自己想一想也就知道了，‘愿望之神’活跃在第二纪，魔狼一族覆灭之后就逐渐销声匿迹，而这份魔药一直处在失踪状态。如果魔药一直在神弃之地，怎么可能没被当时的远古太阳神或者科塔尔得到？如果这是在‘大灾变’之后因为城邦毁灭流出来的封印物，那早就该拥有活性了，不该被科塔尔获取，应该是反过来容纳了她才对。所以……这份魔药，必然是在短时间内出现在这里的。”

    “你这算是肯定这份魔药原本属于我？”

    “猜的。”

    怎么会有隐秘存在这么讲话？克来恩再一次被对方随意的样子震撼到无话可说。

    但为了能够挖掘历史和真相，他还是努力地继续说道：

    “……如果我答应和你合作，你会用什么方式来帮助我找到真相？恕我直言，如果要我在这里念诵尊名，向未知的神灵祈祷，那么我肯定不会答应。”

    见他终于有松口的迹象，外神也松了口气，语调微微上扬地说道：

    “不会的。这里是上帝的领地，向她以外的任何人祈祷都没有意义，她就是这样独裁的神。”

    刚刚才对月城的人们传教“愚者”的克来恩：……

    “我以为她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那是因为真实造物主答应了把他们送给你，而且她也不想现在就和你发生矛盾而已。”

    真是完全不能让人安心……克来恩斟酌了一下语言，发现自己很难把对方真的当成一个神灵级别的伟大存在来看待：“既然不回应祈祷，那你要怎么让我占卜出结果？类似心灵链接吗？”

    “权柄不在我身上，不然我可以复现这里的历史。”

    外神惋惜了一句，笑着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

    “很简单，你只要说‘我想占卜出结果’，然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可以了。”

    只要说出这句话就行？这怎么听起来有点像不同类型的“许愿”？如果不是因为“愿望之神”科塔尔就是当事狼，克来恩简直要怀疑眼前这个就是科塔尔的秘偶了。

    他略带怀疑地看了对方两眼，重新拉出一个历史投影，然后让该历史投影拿起灵摆和纸币。

    有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有了月城大祭司尼姆的描述和实地的勘察，有了点亮的历史碎片帮助，克来恩相信“占卜”的前提条件已基本具备。

    这不能说足够，但勉强可以让他试一试了，而且，若山丘变“深坑”的事件真的与“源堡”，与他本人有关，那“占卜”的成功概率会大大提升，启示会非常清晰，不受干扰。

    “希望占卜能够顺利。”

    这句话落下，克来恩莫名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也可能是自己的心理暗示。

    “第五纪1349年6月28日，这个地方发生的异变。”

    放下吸水钢笔，克来恩左手一抓，从历史迷雾里拿了坨“深坑”泥土出来，以此作为“占卜”媒介。

    一手握着泥土，一手拿着那张羊皮纸，历史投影低念了七遍占卜语句，然后借助冥想，进入了沉眠。

    他占卜成功了。

    说了那一句话之后，他占卜一位天使，居然真的成功了！

    灰蒙蒙的梦境世界里，克来恩忽然感觉有他人进入了自己的梦，安静地旁观着这一切。紧接着，他看见了那片灰白的凝固的雾气，看见了那几十米高的山丘，看见了周围扭曲变异的植物。

    几秒后，那片雾气突然有了明显的蠕动，飞快“吐”出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仿佛一块巨大的天鹅绒幕布，疯狂吸收着周围所有的光线。

    它带着半透明的状态，越变越大，彻底笼罩了那个山丘。

    山丘随之消失，连根不见，只遗留下一个“深坑”。

    同样被覆盖的“深坑”边缘怪异植物们，忽然多了一道道细黑虚幻的“灵体之线”，分别延伸向那黑色“幕布”的不同区块。

    “幕布”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虚幻，最终到了肉眼无法看见的地步——若非有“灵体之线”昭示实际情况，克来恩也发现不了“幕布”就那样覆盖在“深坑”表面。

    画面闪烁，梦境扭曲，新的一幕呈现了出来。

    五人组成的月城巡逻队靠拢这边，发现山丘不见，多了个“深坑”。

    他们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就转身离开了这片区域，没鲁莽地上前调查。

    不知过了多久，另外一个方向上，突兀冒出了一道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头覆盖幽暗短毛，长了八条腿，足有四五米高的魔狼。

    这魔狼额头有一撮灰白的短毛，纯黑的童孔占据了眼睛至少四分之三的空间，正是未显现完整神话生物形态的乌暗魔狼科塔尔。

    乌暗魔狼抬起脑袋，张开嘴巴，似乎嘶吼了一声，但却没带来任何动静。

    下一秒钟，她身前多了一道身影，那是另一个她。

    这乌暗魔狼的历史孔隙影像八只腿轻轻一蹬，瞬间就抵达了“深坑”旁。

    她环顾一圈后，小心翼翼地低头，叼起了那块完全透明的，让整个山丘消失的“幕布”。

    这“幕布”突然活了过来，飞快收缩，倒卷上去，缠住了乌暗魔狼，如同给她加了一身半黑半透明的衣物。

    乌暗魔狼轻轻颤抖了一下，似乎两三秒间就变成了“衣物”的傀儡。

    但这只是历史孔隙里的影像，下一个呼吸就被本体解除了维持，直接消失。

    “幕布”失去支撑，瞬间坍陷，摊开在了地面。

    乌暗魔狼科塔尔没有放弃，时而转化周围的怪物为秘偶，时而召唤历史投影，让它们一次又一次上前，遭受了各种各样的失败，但最终，她的新一批秘偶还是拾取并控制住了那块“幕布”。

    这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响发出，仿佛在表演一场默剧。

    接着，那巨大的魔狼让秘偶们带着“幕布”，靠近了自己。

    就在这时，附近的灰白雾气再次蠕动，形成了一个堪比山丘的漩涡。

    这漩涡散发出无形的吸力，让那块奇特的“幕布”和乌暗魔狼科塔尔同时投了过去！

    这样的场景导致克来恩的梦境画面出现了一道道实质的波纹，迸裂出数不清的光点，让他难以看清楚具体的细节。

    等到一切恢复正常，乌暗魔狼科塔尔披着透明的“幕布”，飞速远离着重新凝固的雾气。

    而这时，月城调查小队抵达，看见了这古代从神远去的身影。

    科塔尔瞄了他们一眼，未做停留，消失在了黑暗深处。

    至此，画面破碎，梦境结束，克来恩醒了过来。

    只见那奇怪的隐秘存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盘腿坐下，就坐在他的对面，对着远处的天空发呆。见他睁开眼睛，便直截了当地说：

    “看到了吗？”

    “那块东西是从雾气里出现的，也就是说，那是从源堡里丢下来的。”

    “一年多以前，这块魔药掉到了神弃之地，然后被科塔尔捡走。科塔尔在这一年中开始准备自己的晋升仪式，但是大概是因为东大陆的灵界隔绝，她只能扮演，不能完成仪式……”

    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儿，琢磨着为什么前几个旧日遗民都没有得到源堡给予的魔药，以至于全都走歪了路，但是偏偏克来恩这里丢下来了一整套直到序列一的魔药。

    如果成功了，那么从源堡上落下来的灵魂在这样的神性冲击之下当场就会变成福生玄黄天尊，然后这家伙只要顺手一抓把源堡抓来，对着世界上其他的诡秘三途径高序列用非凡聚合大吸特吸，一口一个就行了，就算是阿蒙，也可以尝试直接在对方的体内复苏，根本没人可以阻挡。

    真吓神！

    自己要是在地球上无所事事地待了一千四百年，结果在几年前突然看见天上掉下来一个天尊，那绝对是当场坐火箭逃离地球回到星空然后跑出太阳系直奔十亿光年之外，那里还会继续留到现在？

    此时，克来恩也回过了神来，听到隐秘存在说的这些话，也是久久没有开口。

    “灰白雾气吐出来的那块‘幕布’大的时候能覆盖山丘，让它魔术一样变成‘深坑’，小的时候可以成为魔狼的‘衣物’，将她转化为傀儡……”

    “它被吐出是因为我进入灰雾之上，与‘源堡’完成了绑定？”

    “它似乎能将周围的植物也变成自己的秘偶……”

    “对了，在迷雾小镇内，房间内做好的食物是有问题的，都有‘灵体之线’长出，延伸向最核心的那座教堂，一旦将它们吃下，整个人就会瞬间蒸发，消失不见，嗯，这是被悬挂到了教堂内，成为了秘偶……”

    “也就是说，到了‘奇迹师’，或者序列一的‘诡秘侍者’位阶，可以让植物，让曾经具备灵的东西长出‘灵体之线’，以此将它们变成秘偶？

    “看乌暗魔狼的表现，那确实应该是‘诡秘侍者’……”

    “那份吸力真的很强啊，把乌暗魔狼科塔尔都吓到了，顾不得停留，只想逃跑……”

    在心里回忆了一遍自己看到的画面，又回想了一遍自己初来乍到时的所作所为之后，克来恩忽然有些怅然若失，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刚一醒来就成为序列一，我肯定会直接被神性吞噬，成为福生玄黄天尊。”

    “但那块‘幕布’并没有落到我的身上，我又快速和源堡绑定，逃过了这一劫。”

    “呵，真的是逃过一劫吗？”

    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惋惜和极少的庆幸，更多的则是疲惫和无奈。

    “我失去了一个‘死去’的机会……”

    ……

    南大陆，高地共和国东部的一座小镇。

    晴朗的阳光透过缺少了两块玻璃的窗户照射进来，光柱中有无数的微尘旋转飞舞着。

    不过五六平方米的小木屋内，和衣躺在床板上的年轻人被阳光照到，他不自在地翻了个身，又赖床了数分钟后，才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缓缓坐了起来。

    年轻人挠着杂乱的头发起床，他昨晚在面包作坊帮忙到后半夜，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倒下睡了。现在天亮之后还要起来去给外面的几十亩地翻土，这段时间里他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从起来到拿起脸盆牙刷走出门去的这几步路里，他已经打了十几个哈欠。

    他刚在村里的公用水槽接上水，还没来得及把清凉的水拍到自己脸上，就感觉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直勾勾地从侧面盯上了自己，给他盯得打了个寒战，顿时清醒过来。

    “村长。”他赶紧转过身，“什么事？”

    头发雪白，身材句偻的老村长盯着他，然后伸手指了指水龙头。

    水龙头没有拧紧，正在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往下滴水。

    “马里奇。”老村长严肃地说，“你不要总是这样不以为然地浪费资源，你知道有多珍贵吗？”

    “知道了，知道了……”马里奇挠了挠头，伸手把水龙头拧紧，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

    老村长在旁边围观了全程，见马里奇比刚来的时候动作麻利得多，脸上严肃的表情才缓和一些：

    “你这样的年轻人，也不是犯了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参与了节制派逃亡而已，被首领丢到这儿来还算好事，你努力干活，积极改造，争取当个优秀标兵，快的话五年就能调回去了。”

    听到自己最快也要五年才能回到城市，马里奇的表情顿时看破红尘起来。

    这个村子里务工的人有一半都是犯了事的玫瑰学派成员，包括他自己。

    被“节制天使”抓走之后，马里奇已经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毕竟放纵派的成员名声再怎么好听也是放纵派——但他没想到，被理查·恩斯特拉过去谈话了一会儿，又上了几天思想教育课之后，他和莎伦就被直接丢到了这个偏远的小村庄里。

    村子里弥漫着动物粪便和泥土的味道，污水和生活垃圾堆在路边，木板和泥土搭成的棚子破破烂烂，下过雨后，画面更是震撼人心。

    村民们要么面黄肌瘦，要么一看就是放纵派劳改的刁民，即便是一贯克制的莎伦都有点脸色发绿。

    非凡者吃得少，工作量大，适合体力活，所以都被封印了力量之后派遣到各地的村落里干活，帮村民们提高生活质量。

    马里奇来了之后，因为年轻力壮被抓去干了一个月的基础建设，挖水渠，建水槽，埋管道，盖房子，堆肥什么都做了，几天时间就让这北大陆外貌的小伙子变成了土生土长的南大陆人。

    明明只过了一个月，但北大陆时悠闲自在的生活已经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被封印了非凡和部分力量之后，即便是序列五的非凡者，也只不过是很强壮的人类，用封印物可以轻松控制。而看上去至少八十岁的老村长其实是专门来看管他们的半神。他在战争前就是教会德高望重的祭司，在节制派内主张积极抵抗，又在理查·恩斯特拥有部分话语权后立刻加入他的麾下。

    在他的管理下，周围一座城镇，三个村庄的治安全都相当不错。

    “我……我会努力的。”

    马里奇苦涩地说，节制天使没收了他的珍藏筹码但没没收纸牌，刚来的时候他还会试着在工作的空隙里找村里人打打牌，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打牌的心情了。

    “那莎伦呢？”马里奇问，“莎伦要是努力工作，快的话也能五六年就走吗？”

    说道莎伦，刚才还算慈眉善目的老村长的眼神就变了。

    “莎伦……莎伦那孩子不行。”

    老村长有些恨铁不成钢，一边用眼神催促着马里奇赶紧跟着其他人去翻土，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那孩子不肯吃苦呢！不肯下地，在磨坊干了半个月，现在不是去村里抄账本和材料去了么？莎伦确实写得一手好字，但村里能有多少东西给她抄写？照她这样子，怕是三十年都不一定能被接回去呢！首领把她送过来也不是要折磨她，干什么那么大的怨气？明明小的时候还是个好姑娘，这孩子，真是被蕾妮特殿下给宠坏了……”

    马里奇又挠了挠头，对方是半神，也是长辈，他当然不能顶嘴，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下。

    “我走了。”

    “好好，快去。”

    他朝老村长告别，把脸盆牙刷放回自己的住处。

    然后他换上自己最长时间没洗的衣裤，熟练地勒紧腰带，挽起袖口裤脚，脱掉鞋子，扛起墙角的锄头和铲子，带着满身的泥土，跟着窗外招呼他一起走的邻居大叔满身尘土地走向了城外的农田。

    tbc

    ——————

    明天有事，请个假！

 第439章 不同的生活

    737

    上午八点，莎伦缓缓睁开了眼。

    她蓝色的眼睛迷蒙着看着“屋顶”上那个用布补上的缺口，过了一会儿，沉默着移开了视线。

    莎伦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马车车厢，因为相对完好，所以被她用武力占领。

    她睡觉的地方则是马车的座位，这个座位宽半米左右，长不到两米，莎伦睡觉的时候给这个座位铺上褥子，蜷缩在上面休息，其他时候再把褥子拿下来当垫子，把座位当桌子用。

    车厢很小，都不够莎伦站直。

    把座位的台面抬起来，下面还有一个小柜子。但莎伦不想往里面放东西，因为里面阴暗潮湿，会滋生许多让人恶心的虫子。

    于是她在小车厢的墙上钉了一块木板，用来放置自己的衣物——她现在只有两套衣服，两身再简单不过的粗布衣裙，还有一条白色的围裙。每个人都只有两身衣服换洗，还有一套标配的个人物品，来到这里的玫瑰学派成员在劳动的同时，必须恪守“节制、节约”的信条。

    他们这样的序列5几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只用吃很少的饭，是相当受欢迎的劳动力。马里奇刚来就被抓进了工程队伍，在参与了一系列的基础建设工作之后自己给自己盖了个小木头房子，不算太大，一个木头架子是床，一个木头架子是桌子，虽然粗糙的要命，但至少是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而莎伦没有参加挖土、翻地、耕种、排污水和焊接管道之类的活儿，她选择了去磨坊工作。

    在工程队施工的这大半个月里，村子里的磨坊需要人手，但工程告一段落之后，磨坊里就可以恢复两个人的工作制，不再需要莎伦了。

    因为村子本身就不大，面包房和磨坊都不需要工人。剩下的只有农田里的工作，要么就是去棚子里养牛、养马、养猪，或者去农场饲养其他家畜。

    这些工作对莎伦来说还是有些太超过了，远远低于自己的心理预期。

    她可以忍受磨坊里脚不沾地的忙碌，也可以忍受枯燥无味但只用卖力气的推磨工作，但她很难说服自己去每天打扫成堆的家畜粪便，去搬运大量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的干草和泔水。

    仅仅是从这些地方路过，她就感觉自己要被熏晕过去。

    于是她拒绝了，不愿意参与农场，也不愿意下地，最后她用盖房子的机会换了个去记账和抄写材料的工作，老村长因此对她更加严厉。

    原本在忙碌的磨坊工作时，她已经没空去怀念自己的老师了，但现在闲下来之后，老师又开始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梦里，就像那些过去的和北大陆时候的生活一样。

    莎伦安静地站起来，拍掉自己头发上和身上的灰尘，又从自己的水壶里倒出水，在马车外完成了洗漱工作。

    随后她回到车厢，用热水瓶熨烫了一遍自己今天要穿的裙子，整齐地穿戴完毕，系上围裙，锁上门，前往委托她抄写账单和信件的雇佣村民的家。

    莎伦写得一手好字，精通多种语言，愣是把村上所有的小商贩们的账一笔一笔算的清清楚楚——村民们基本都不识字，只会在所有自己能书写的地方写点简单的数字和符号，没有“条理清晰”这个概念，甚至连日期都不记得。在最开始的时候，莎伦必须在这些村民的协助辨认下记账，为此还要忍受那些粗鲁愚钝的村民莫名其妙的怒火，时间长了，莎伦感觉自己的脾气和耐心都变得更好。

    当她把写得整整齐齐、娟秀漂亮的新账本送回去的时候，她当然也会得到夸奖，但她从小就听过了许多夸奖，内心中也并不会对乡下人们的夸奖有更多的认同感。

    足足一个月了，马里奇已经和周遭的邻里混熟，而她依然像是外人一样。

    委托她的人已经在家里等待了，对方很早就要起来喂鸡，织布。现在莎伦来了，这户人家刚好吃完早餐，有了一小段休息时间。

    “把要抄写的内容给我就可以了。”莎伦言简意赅地说道。

    “好，要抄的是我家的大儿子写的信。”

    这户人家在村里算得上不错，有桌椅和家具，农户的女主人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木箱子里捧出一个本子，又从本子里取出了几张泛黄变色的纸来，全部递给了莎伦。

    莎伦点头，随后带着自己的垫板和椅子来到了门外。

    “能把字迹写得像他一点儿不？”女主人从门里探出头来。

    控制肌肉，模彷笔迹对非凡者来说不难，莎伦没有说话，依然只是点了点头，认真地抄写。

    “姑娘。”

    大概是看莎伦年纪不大的缘故，女主人比较关心她，在离开家之前又一次喊道：

    “吃过早饭了吗？我家里还有玉米饼。”

    莎伦想了想，摇了摇头。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快到中午的时候，从田地里回来的女主人看到莎伦还在门口认真书写，便忍不住凑上来看了看，她对比着账单和儿子的家书，过了好几分钟才啧啧赞叹：

    “姑娘，虽然我不识字，但你这字写得比我儿子好看得多。”

    莎伦回应了这个夸奖：“谢谢。”

    “姑娘，那你可以教我小儿子写字吗？”女主人又问，声音中带着渴望，“村里没有老师，镇子离得太远，出不起每天的学费……”

    莎伦没有作声，她暂时停下了抄写，抬头看着这位皮肤黝黑发红的女主人，女主人的身后站着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孩，光着脚，脚上和挽起的裤腿上全都是泥巴，就和这里的每一个人一样。

    知识和文字确实是跨越阶级最简单的方式……那么，教这里的孩子们写字？

    莎伦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能够作为自己的功劳的一部分，与此同时，和去农场劳动或者下田种地比起来，这更加轻松，也更加体面，符合自己对工作和生活的要求。

    但她没有答应，她决定先去询问村长。

    “我会考虑。”莎伦轻声说道。

    ……

    第二天，正午来临之前，又有一批月城居民在一位叫做杜克的祭司率领下，来到格尔曼·斯帕罗的篝火旁，听他传教，和他一起分享蘑孤，等待净化。

    这一个队伍和上一个完全相反，没有阿蒙。

    “阿蒙估计在月城内部开始有丝分裂了。”外神又抓了几个毒蘑孤玩，瞅瞅克来恩，“你要不早点进去，你不是打算救月城人吗，去晚了恐怕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只要阿蒙想折磨我，昨天就可以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克来恩平静地说，“和‘寄生’比起来，‘秘偶化’可能更要命，我会想办法。”

    “哦。”外神说，“她马上就会邀请你去月城了，那你做好准备。”

    克来恩一怔：“占卜？”

    “秘密。”

    在一位位月城居民接受洗礼，泪流满面后，克来恩环顾了一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太阳神让你们守在这里，注意是否有人从雾气里走出？”

    “是的。”被治好了浑身浮肿病症的杜克知道大祭司已对眼前的神使提过这件事情，相当坦然地回答道。

    克来恩轻轻颔首，顺着这个话题又问了一句：

    “如果真的发现有人从雾气里走出，你们会怎么做？”

    杜克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说道：

    “立刻诵念伟大太阳神的尊名，将这件事情……禀报她……”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变得非常低落，到了最后，甚至已无法成言，因为那位太阳神、造物主，在两千多年前就没再给予回应，哪怕月城一次次举行最完整的仪式，反复诵念尊名，也没得到一点反馈。到最后，她终于回应了他们，却是通知他们改信，去追随那位“愚者”。

    “除了这个呢？”克来恩敏锐地追问道。

    这既是灵性直觉的启示，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推理结果——很明显，远古太阳神、白银城造物主不会不考虑到一个问题，一个可能，那就是灰白雾气内走出来的那个人非常小心，非常谨慎，不喜欢被注视，不喜欢被监控，发现月城巡逻小队后，倾向于用自身的非凡能力影响他们的心灵，让他们遗忘掉见过他的事情，不记得要诵念尊名。

    面对这种情况，远古太阳神应该有做一定的安排。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如果阿蒙她父亲能精准预见到从灰白雾气内走出的那个人是新手，那就完全没必要在神谕里说得太多。

    不过考虑到这位远古太阳神、白银城造物主连自己从灰白雾气的哪个地方出来都预言错误了，克来恩对上面那种可能持怀疑态度。

    杜克想了想，犹豫了下道：

    “迎接那个人，告诉他一个单词。”

    克来恩顿时精神一振，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问道：

    “什么单词？”

    杜克嘴唇动了几下，似乎在模拟发音，然后，他用一种古怪的腔调道：

    “切尔诺贝利。”

    ……克来恩的脑海凝固了一秒，旋即产生了古怪的疑惑：切尔诺贝利？什么切尔诺贝利？

    紧接着，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附近有旧日纪元的遗迹？而且还是切尔诺贝利？

    ……

    鲁恩王国，东切斯特郡，一片林地里。

    附近村庄的农夫们汇聚到这里，采摘着那些长满树根，长满朽木，长满灌木丛的奇特蘑孤。

    按照王国的法律，这片林地和它内部生长的一切都应该属于它的主人，奥黛丽·霍尔小姐，但战争的延绵，粮食的征收，高昂的税费，让农夫们已顾不得触犯法律，那是活下来才需要考虑的事情，而且参与的人一多，胆子自然就会变大。

    他们组成小队，很有效率地做着采摘，并将或布满金星或有脂肪花纹的蘑孤们分成两个部分，小部分自留食用，大部分预备卖给等待在林地外的粮食商人，换取金镑，购买盐、布料等必须物品。

    这些农夫并没有做得太过分，除了蘑孤，只拿走了一部分结在树上的果实，给林地的看守者们留下了足以上交的收获。

    也就是两三个小时的工夫，农夫们卖掉了大量的蘑孤和果实，揣好金镑，背着口粮，满脸笑容地返回了各自村庄。

    对他们来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自身想做的，并且也达到了预定的目的。

    那留着络腮胡的粮食商人同样高兴，因为这些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在目前的局势下，又能为他赚很大一笔钱。

    他带着工人，将大量的蘑孤和果实搬到了城外的加工点，做了相应的处理，然后，全部放入了仓库。

    作为一个做事细致的商人，他在打发走工人后又检查了一遍仓库，直至确认无误，才亲自关门上锁。

    就在这时，他看见地上多了一叠厚厚的现金，全是10镑面额的。

    “我什么时候掉了这么多钱？”这位粮食商人庆幸地弯下腰背，将那叠钞票捡了起来。

    点数之中，他突然记起了这些钱的来历：

    它们是自己卖掉刚才那些蘑孤粉、蘑孤干和果脯的收益！

    “真是丰厚啊！”这位络腮胡商人满足地感慨了一声，转头离开了仓库。

    仓库内部，穿着浅蓝长裙的奥黛丽解除“心理学隐身”，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口袋。

    这是她从“审判”休那里租赁来的“旅者的行囊”。

    接着，金发简单挽着的奥黛丽轻松将一袋袋粮食倒入了黑色口袋内。

    做完这一切，她又拿出了一本外壳坚硬的铜绿色笔记，翻到了记录有“传送”的一页。

    这是来自“魔术师”佛尔思的“来曼诺旅行笔记”。

    而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奥黛丽暗中操纵的。

    她先是将“隐者”女士提供的快速繁殖蘑孤给予林地内一只只动物，借助它们的帮忙，全部“种”到了合适的地方，接着，成片地“影响”了周围村庄的农夫，增强他们内心的渴望，让他们能战胜对律法的恐惧，而那个粮食商人和他的雇工“刚好”路过，发现了这件事情。

    这种对人心的“操纵”让人沉迷，就如同万灵的主宰，但奥黛丽却没露出一点笑容，反倒轻轻地叹了口气：

    “还是不够啊……还差很多，很多……”

    她拿到的蘑孤不是小“太阳”说的能吸食怪物血肉成长繁衍的类型，需要环境给予足够的养分才能快速生长，所以，这片林地短期内没法再种第二次蘑孤，否则很有可能变成荒漠。

    凝望着那一条条空瘪下来的布袋，奥黛丽碧绿的眼眸闪烁了一下，难以遏制地想道：

    “大量的粮食集中在教会、王室、军方、政府、贵族和大商人那里……”

    “只靠‘旅者的行囊’，不知要搬多少次才够……

    “‘操纵’贵族、大商人、军方的人很危险，一不下心就会被发现……

    “如果不是除了食品工厂之外再也找不到大量出售的廉价食物，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有的人会有那样的一面……”

    “环境和处境不同，每个人戴上的人格面具就不同，我以后得注意这点……”

    转念之间，她又有了少许的沮丧。

    因为她知道哪怕自己筹集到了大量的粮食，也只能让自己庇护的基金会里的受资助伤残士兵和孩子们安稳一段时间，甚至只够这些人食用一个月左右，再往后，又完全没有办法了。

    “战争还没有真正地……”奥黛丽闭了闭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她听“隐者”女士说过，这段时间的战争的本质都是神战，以后也都会是神战，而神战的前奏都很一致，那就是花费一定的时间和力量，动摇对手的锚。

    想了想，奥黛丽抿了下嘴唇，决定先从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做起。

    随着那页笔记发出蒙蒙的光辉，她的身影飞快透明，消失不见。

    tbc

    ——————

    “哥哥。”

    克洛维·蒙特玛尔抬起头，恰好看见自己的妹妹穿着祭司的长袍走了过来，如同一束行走的阳光。

    侯爵的长子眯了眯眼，朝自己的妹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亲爱的尹蕾娜，你才是家族真正的珍宝。”

    一位受到教会器重的圣者，一个货真价实的强大半神，这是比任何黄金、工厂、股份和土地都要真实的财富，是一个拥有实权的贵族家庭长治久安、维持地位的真正的依靠。

    d女士，尹蕾娜·蒙特玛尔在长兄的面前停下，她先是礼貌地对哥哥的夸奖表达了感谢，随后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您最近在军队中的生活如何？”

    侯爵家的长女加入了教会，没什么非凡天分的长子便决定走正常的贵族路线，顺便试图和现在的国家军事机构“战争之红”打好关系，克洛维回忆了军队的魔鬼训练，苦笑了一声：

    “我感觉我做得很糟糕，妹妹！我必须为我之前的轻率道歉，那些军官，我是说‘战争之红’中真正的军官们，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阴谋家’，比我这个只懂得粗浅的政治斗争的纨绔子弟要强太多……现在，维持我们家族的形象的，只有靠我努力参加军事训练，并且努力表现自己的诚意了。”

    尹蕾娜看着哥哥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你在后悔成为猎人吗？”

    “是有点，猎人需要上战场，我自认为缺少这方面的才能……在这条途径继续晋升不能让我活得更久，反而会让我更容易死去。”

    克洛维开了个玩笑，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家族已经拥有了你，我只需要维持和开拓即可。对了，妹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们在鲁恩帝国的那位亲戚又给我写了信。”

    尹蕾娜从袖口掏出一个信封：“霍尔家族的伯爵夫人写来的——你知道，这家的次子死了，不然这位次子早就过来当我们在东边的领土的领主了。现在这位伯爵下定了决心，准备想办法让自己的女儿到因蒂斯来，让她来继承他分割给我们的部分资产……你觉得这件事情有没有必要告诉父亲？”

    “还知道让女儿继承一些资产啊……还算有点脑子。”

    克洛维微微点头，不以为然：“一个伯爵小姐想要过来？是准备让我们给她拉一个婚约？”

    “霍尔伯爵希望最好不要。”尹蕾娜说，“他想让女儿有自己选择的机会，但伯爵夫人隐晦地提到，如果一定要有婚约的话，希望能是一位子爵阁下。”

    “……呵呵，一个求我们收留的落难伯爵家小姐，难道还指望获得爵位？”克洛维用讽刺的语气开着玩笑，“当然，当然，在特里尔，这都是有可能的——只要那位小姐足够貌美，说不定我也会爱上她呢，不是吗？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丽的女人，和想要跻身更高处的美丽女性。”

    “但是想要找一个子爵订婚，那就有点痴人说梦了，不过我的派系里倒是有一个五十多岁，在洪水中丧妻的实权子爵，哦，他的儿子也死了，说不定，正是这位伯爵小姐的机会呢。”

    尹蕾娜保持着良好的淑女教养听完了哥哥的讽刺，随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位小姐今年19岁。”

    克洛维依然不以为然：“所以？”

    “她序列五。”

    侯爵的长子眼睛勐然瞪大——“妹妹，她十九岁，比你还小，序列五，你说她已经序列五了？”

    “是的，哥哥。”

    看到兄长脸上的表情如此失态，尹蕾娜倒是忍不住笑了：“她很漂亮，也很聪明，还是序列五——而且她的途径在我们教会里也有，就是‘观众’！哥哥，你说，她会是没有引导者的野生非凡者吗？她能在这个年纪就走到这一步，难道未来会缺少推开神性之门，成为半神的机会吗？”

    一位未来可期的序列五……

    值得拉拢！

    克洛维咳嗽一声，立刻摆正了自己的态度，露出友善的笑容。

    “请原谅我刚才对你的朋友的失态，妹妹。”

    侯爵的长子的为人处世技能早已相当熟练，他迅速地改变心态，这位伯爵小姐的价值在他心中迅速地超过了她的父亲，甚至是她的父亲已经分割过来的财产：

    “这位美丽的女士什么时候来到特里尔？”

    “作为值得信任的远亲，作为远道而来的贵客，我有必要亲自迎接。”

    尹蕾娜看着哥哥的表情，突然笑了：

    “到时候记得收一收你的想法，你想要拉拢人家的想法已经写在脸上了——会被她看出来的，不过，也没什么事情能真正地瞒过一位‘读心者’……”

    “我知道了。”

    克洛维从善如流地调整了表情，朝妹妹眨眨眼睛：“别忘了为我美言几句啊，妹妹，对了，别让她跟老侯爵和我们的弟弟接触，或者，让他们多接触接触，这样她就知道谁更值得选择了。”

 第440章 阳谋

    738

    白银城外远处的荒野。

    借故外出的科林·尹利亚特在午后来到了一处空地上，带着自己准备好的，独自猎杀的强大非凡生物的遗留，以及“银骑士”的魔药材料。

    在空地上布置好仪式，将自己狩猎到的六种强大生物遗骸摆放到正确位置后，科林·尹利亚特开始调配魔药。

    等到这些事情都已经完成，这位白银城首席闭了闭眼睛，低下脑袋，用巨人语诵念道：

    “徘回不去的英灵，真实造物主的卷属，凝视命运的眼睛……”

    念诵完毕之后，很快，科林·尹利亚特再一次看到了那虚幻的命运之河。

    概念中的河水盘绕着，如同一条首尾相接的巨蛇，河水缓慢而平静地流淌着，每一滴水都是一个生灵正在进行中的命运。水声渐渐靠近，银白色的命运之线包裹住了这位“猎魔者”。

    “天使之王”的祝福，仍然是可遇不可求的。

    科林·尹利亚特表情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早已做好了准备。

    仪式随之开启，他上前一步，拿起那瓶“银骑士”魔药，将它灌入了口中。

    无声无息间，这位“猎魔者”的身体膨胀了起来，变成了一个灰蓝为底，青黑虬结，额头有幽黑裂缝的几米高巨人。

    这巨人每一寸地方都蕴藏着难以描述的神秘和磅礴恐怖的力量，除了头部还保留着人类的模样，其余已接近神话生物，散发出了奇异的精神影响。

    下一秒钟，科林·尹利亚特的头部似乎得了软骨病，整个往内凹陷，以那个幽黑缝隙为核心，缓慢蠕动起来，仿佛要形成一个星云漩涡。

    这样的痛苦让这位白银城首席，击杀过许多强大生物的“猎魔者”都难以遏制，发出了一阵阵让普通生灵脑袋快要裂开精神极度混乱的嚎叫。

    若非科林·尹利亚特事先来到城外的旷野，肯定会有不少非凡者直接失控。

    仪式不同位置的那六种强大生物遗骸在无形力量的牵引下，浮了起来，绕着正在异变的科林·尹利亚特旋转，借助某种神秘的联系，唤醒了这位顶级“猎魔者”的部分回忆。

    那是追猎一个“魔鬼”的经历，那是亲手结束前任首席痛苦的攻击，那是一次次战胜强大怪物的人生。

    这些显化于祭坛内，仿佛一幅幅画卷，时而融入科林尹利亚特，时而抽离出来，帮助他定位住了自己，在极致的痛苦和改变里保持住了一定程度的清醒。

    直到此时，科林·尹利亚特才明白了这个仪式的本质是什么：

    作为一名序列4的“猎魔者”，每一种强大生物的狩猎都是一场灌注了强烈精神的洗礼之战，在他生命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借助这些强烈精神留下的烙印，他才能在服食魔药后定位自己，不迷失于痛苦与疯狂里。

    这让科林尹利亚特想起了白银城某些典籍里记载的一个名称：

    “锚”！

    到了序列3，已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神灵，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回应祈祷了，也就需要一定的锚。

    因为还不到天使层面，锚未必是信徒，可以用别的事物替代，比如生命中那些鲜明的，有神秘学意义的烙印。

    在被唤醒的记忆里，科林·尹利亚特一点点找回了自我认知，重新感受到了身体，把握住了它的变化。

    紧接着，他背后长出了虚幻光芒组成的层叠羽翼，它们与周围的“画卷”结合，不断往内收缩，于科林尹利亚特体表坍陷成一副坚固华丽却没有重量的银色盔甲。

    ——在“猎魔者”晋升“银骑士”后，因祝福神灵的不同，各自会产生少量区别，之前的“王庭追猎者”首领，“弑光者”米尔贡根得到的祝福来自巨人王，所以本身“银骑士”领域的各方面能力都要更强一点。

    科林·尹利亚特则偶尔能让自身凝聚的，可以“传送”的“银白细剑”在攻击时出现随机性的，偏好的，难以预测的变化。

    另外，在“水银化”时，他也能获得一定的特殊。

    随着银色盔甲最终成形，科林尹利亚特完成了晋升，除了头部还没长出竖直独眼，已相当于一个神话生物。

    这时，他抬起右手，往侧方挥了一下。

    远处的一座小丘上，银色锐芒凭空爆发，撕裂了周围的一切，让那座小丘分成了两半。

    白银城里，乌洛琉斯静静地看着远处一闪而逝的银色光芒，不知道在想什么。

    ……

    静静燃烧的篝火旁，送走了月城“来客”的克来恩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切尔诺贝利”。

    这是他在现在的世界第一次听到一个明确的、甚至在过去都很有代表性的词汇，以至于让他产生了很明显的错乱感。而这个词汇他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和远古太阳神有关系。

    与此同时，在听到这个单词的同时，克来恩的灵性知觉又一次被触动，占卜家的直觉告诉他，那里可能埋藏着他想探寻的历史，以及许多事情的线索。

    思绪纷呈间，克来恩突然有了去探索切尔诺贝利的冲动。

    这也不算是冲动，来到东大陆除了救人之外就是探索历史，探索旧日纪元的历史当然也是目的之一，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没有立刻付诸实践。

    就算阿蒙会注意我的动向，那我一路往东，她也不会想到我能现在突然出现在切尔诺贝利……阿蒙的主要注意力肯定还都在最后一份“时之虫”非凡特性上，然后是准备仪式，本体应该在和源堡绑定之后就再也没下来过……嗯，她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天使之王，我也不能就此断言她什么都不会做……克来恩分析了下当前情况，决定让历史孔隙里的影像去试一试。

    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听到一个完全属于旧日纪元的地名，在去之前，他还需要收集更多的情报。

    正好，身边有一个现成的隐秘存在。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谁，但她可交流，还会回答问题，这就够了。

    “切尔诺贝利是什么？”克来恩问。

    “切尔诺贝利？”

    凋零之主有些意外地看着主动跟自己搭话的克来恩，一边掰着手上的纯黑色蘑孤，一边说道：

    “虽然我来的时候没有从那边走，但这片土地上确实有这么一个遗迹，而且那个切尔诺贝利的附近还有别的遗迹……不过切尔诺贝利现在也是上帝的所在，‘混沌海’和地面的交界处。你想去那里，就不怕混沌海一个浪头打过来把你拍碎吗？”

    克来恩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获取的神秘学知识，更何况这些神际关系还都挺有趣的：

    “她们的关系差到只要我靠近就会挨打？”

    “我跟她们都不是很熟，不敢保证就有那么坏，但绝对不好。”外神把手里的纯黑色蘑孤撕成指甲盖大小的小块，单纯地做着打发时间的事情，“去切尔诺贝利要往北走，梅迪奇应该知道切尔诺贝利在哪里，如果你想去，只要跟她走就可以了，不过我不觉得她真的会带你过去。”

    梅迪奇知道？嗯，东大陆之前属于远古太阳神，那远古太阳神肯定考察过那里，梅迪奇知道也不奇怪……她没有告诉过我，应该也是因为“上帝”的意志的缘故，担心我前往那里会有危险……

    想着想着，克来恩突然注意到一个问题。

    “远古太阳神似乎很早就成为了神灵？”

    外神摆弄蘑孤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干嘛一直问我？和我说话确实不需要付出代价，但我也没有回答你的每个问题的必要。”

    前半句话让克来恩的心里莫名一跳，后半句反而让他放松了下来——隐秘存在嘛，有点自己的脾气是很正常的，这反而是个好事情。就像梅迪奇帮他是为了真实造物主的命令，赫密斯帮忙也是为了帮助这些东大陆的幸存者，如果对方对你有问必答有求必应，那该惴惴不安的就是克来恩了。

    “我需要做什么，才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桉？”克来恩很有礼貌地问。

    外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也不需要什么，你说得对，远古太阳神很早就已经成为了神灵，然后她的所作所为就像白银城和月城记载的那样，击杀了古神们，杀死了迫害人类的非凡生物的头目。”

    “远古太阳神好像很早就成为了，双途径的真神？”

    克来恩自认为自己晋升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多途径的事情还是完全没有想过：“第一和第二纪元里，很多古神都是混合途径，混乱又疯狂，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途径不会招致疯狂的？”

    外神有一种抬头看太阳的冲动，她也确实抬起了头，和天上的太阳对视了一会儿之后，才说：

    “她——并没有这个过程。嗯，她没有成神的过程。”

    发现多途径可以并存确实是很早的事情，但是考察出“可以共存，并且可以通过容纳源质成为旧日的正确路径”已经是拥有了“全知”并且一定程度上融合上帝的记忆之后的事情了。

    为了能够开辟正确安全的非凡世界成神之路，远古太阳神接受了不少上帝的记忆，也多次使用了“全知”的权柄，这让她和上帝之间的关系更加难解难分，合二为一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你在第一纪和第二纪元的神话里，又听说过任何一个‘太阳’途径的真神吗？”

    这……古神中，好像确实没有过“太阳”？

    克来恩飞快地回忆了一遍白银城的历史，当场就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忽略掉的误区——远古太阳神是横空出世的，之后的“收回权柄”显然也不包括“太阳”和“倒吊人”。而且在她之前，并没有任何这个权柄的神出现，以至于“太阳神”成了一个特指！

    “如果没有，这个途径对应的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到哪里去了呢？同样的，‘倒吊人’的那些特性和唯一性又到哪里去了？”

    “你的意思是……”

    克来恩惊讶到差点说不出话来：

    “你的意思是，远古太阳神从一开始就是神灵？而且是双途径真神？这——这怎么可能，即便是最安全的晋升也有被失控疯狂的危险，从普通人一下子成为神灵，她是怎么维持自我，有目的地对抗费人类生物，最后成为庇护人类的神灵的？还是说，这就是上帝的意志？”

    外神笑了一声。

    “别把人类想的太重要。上帝不在乎这些。”

    “上帝嘛，嗯……看她的心情，她有时候会挑选自己喜爱的族群，就像在圣经中选择了那些希伯来人的祖先，有时候会平等地把所有的生命都驯化成自己的信徒，让人类和吃人的生物和平共处。”

    也就是说，做出这一切的，是远古太阳神自己的意志？

    他是如何做到从人类跃升成为神灵却没有失去自我的？

    克来恩依旧不敢相信，很快，他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远古太阳神会是‘太阳’和‘倒吊人’途径的真神？为什么她不是‘幕布’的持有者？”

    外神的脸上露出了“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她当然会是和两条途径的神。”凋零之主被克来恩的这句反问弄得莫名其妙，“上帝的容器，怎么可能走到其他途径的路上，你以为是和你们一样，落地之后还能随便选自己的途径吗？”

    “……上帝的容器？”

    远古太阳神是上帝的容器？

    克来恩愣了一下，紧接着好像突然感觉许多问题一下子迎刃而解。

    他是上帝的容器，已经被上帝选择了命运——从她的途径就开始选择了，前所未有的“太阳”，带来光明和温暖的至高之神，而远古太阳神自己早期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命运，她还很自然地将自己融入了“异世界的上帝”这个身份中，用起了十字架，圣经，和“创造一切的主”这个尊名……

    这些所作所为根本不是开玩笑，而是将他往“上帝”的深渊里愈发推进！

    何止是像？相似度简直高过头了……

    根本就是全方位扮演，甚至是“成为”！

    从这点来说，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一段时间的自我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如果是我一落地就被“幕布”包裹，我有十二分的确信，我绝对不会觉得自己是周明瑞，或者克来恩·莫雷蒂……

    意，那我之前的猜测就要改变了？

    放置在源堡上的灵魂都是没有非凡特性也没有肉体的，如果远古太阳神一落地就是神灵，再加上之前没有“太阳”途径的真神，那她肯定不在“源堡”。

    那么源堡上就空出一个人的位置了——是谁？

    克来恩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但他还未来得及抓住，忽然看到远处有人影正在靠近。

    是去而复返的月城祭司杜克，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身边居然还跟着大祭司尼姆。

    来了吗……克来恩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保持着格尔曼·斯帕罗冷峻平澹的面容，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两位月城的祭司走到自己前方的篝火处。

    “尊贵的神使阁下。”

    大祭司尼姆主动开口，做足了礼数：“明晚，月城中会有一个赠与神灵的祭典，我想以大祭司的身份，邀请您参与我们的典礼。”

    克来恩没有作声，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一枚金币。

    他将金币在大拇指上放平，用力弹起后又接住，尼姆和杜克的视线也被这枚金币吸引。

    克来恩瞥了一眼金币朝上的反面，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地点了点头：

    “我接受你的邀请。”

    “明天，太阳落山之后，我会准时前往城内。”

    祭司杜克似乎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大祭司尼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了一些：“我们代表月城全体的人民恭候您的到来。”

    将邀请带到之后，两位祭司便转身离开，似乎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这里还有一个人。

    他们走后，克来恩立刻看向外神：“请问您有什么建议吗？”

    外神再次怪异地看了克来恩一样，疑惑地开始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得到了克来恩的信任——仔细一想对方可能也就是在急病乱投医而已——她随口应了一声：“有，你进去之后，把所有人都秘偶化，这样就能杀死所有的阿蒙，你也能获得一个方便扮演和准备晋升仪式的秘偶城市。”

    “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那你不就是去给阿蒙送菜吗？”

    克来恩露出那种“阿蒙也知道我不会这么做所以她才喊我过去”的表情。

    虽然外神的表情语言识别系统还没有完全运行，但她通过对比双方的性格发现了阿蒙的目的。

    “……你是真的在想要一个建议？”

    “是的。”

    外神挠了挠头，她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要不你问问上帝。”

    tbc

    ——————

    理查从自己的神国雏形里抓出一封信来，拆开看了看，随后笑着丢给了桌边的巴兰卡：

    “你看看，大好事啊，莎伦愿意给村里的孩子当老师！”

    巴兰卡接住信件，瞟了两眼之后，却没有像理查一样开心：“这件事情还值得叶齐德专门汇报？莎伦在村里的表现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比马里奇都还差一点，这样的生活真的对她有教育意义吗？”

    “她愿意当老师了，这难道还不是惊天动地的改变？”理查的心情非常好，“我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蕾妮特了，我觉得在这方面，她应该会为自己的学生骄傲。”

    “我看不见得。”巴兰卡吐槽，“咱们的王女一直不问世事，没准会觉得有失身份。”

    “还哪有身份失啊，都已经到贫困小山村里支教了。”

    理查语气轻松，表情也轻松：“莎伦想要功劳，我看可以。不如这样，答应她，顺便让村里也盖一个小学校，每周上几天课，把周边村落的孩子都吸引过来，但是盖房子这件事情莎伦必须参与。”

    巴兰卡认真地想了想：

    “我想象不出来莎伦噼柴和搅合水泥的样子。”

    “她会做的。”理查的心态很乐观，“谁会拒绝给孩子们做些有用的事情呢？”

 第441章 阿蒙欢迎你

    739

    克来恩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去占卜一下，询问上帝。

    理由很简单，他不敢。

    “话说，克来恩，你想要成为诡秘之主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外神想到什么问什么，非常随性，“我觉得你看上去也不是觉得自己是救世主的类型，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太阳静静地悬挂在空中，朝地面上播撒光辉和热量。

    克来恩倒也不打算对这个不知名神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含湖地说道：

    “为了获得力量。”

    “获得力量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为了做到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克来恩原本还打算多说一些，但还是及时止住了自己的倾诉欲望，“就这么多，大部分人想要获得力量也就是为了这些。”

    外神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但得到了力量之后，能做到多少，就是每个人的不同之处。”

    克来恩没有回答。

    “有的人在弱小时会有这样的想法，等到自己变得强大，甚至是稍微强大了一点，内心的种种想法就开始显现出来……倘若你是一条毛毛虫，那么从一棵树上移动到另一棵树上，可能耗尽生命也做不到，但当你简化成蝶，移动这一段距离只需要振翅飞起片刻即可……真有意思，人类并没有这种生命层次的跃迁，也不会产生外形和种族的变化，但仍然能够在不同的阶段呈现出不同的个性。”

    凋零之主自言自语了几句。

    她当然知道克来恩想要获得力量是为了什么，她正是因为他的愿望才对克来恩有兴趣的。

    但“给予人类选择的权力”这种话听起来太大太空，在她眼里和拯救世界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这比拯救地球还要困难，只不过克来恩目前还没有意识到。——而且，克来恩不是喜欢拯救世界的那类人，却能说出这样的话语，不说她自己，就连上帝都觉得很有意思。

    人类根据不同时期、不同阶段的环境产生思想上的变化不是很正常吗？

    克来恩没有听出什么问题来，反而，他通过这段话确信了这位不知名神灵绝对不是人类。

    她问：“你很热爱地球上的人类吗？”

    这里没有你的家人，没有你爱的人，也没有你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你的种族认同感有那么强大？

    “……并不是因为热爱才要这么做。”

    克来恩平静地回答。

    这个问题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倒也一定程度上让他有了一些共鸣。

    正是因为他在意的人都已经不在现在的世界上了，也因为自己有了能够去触碰强大力量的资格，他才会将自己的视野扩大，去试着给予地球上所有的人类帮助。

    凋零之主皱了皱眉，她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桉，但很快她就释然了，毕竟指望一个刚来现在的世界一年半的旧人类对新世界有什么归属感也是不切实际的。

    “这样的话，你是能保证被你帮助过的人类，生活都会比之前更好一些吗？”

    这——我要如何保证？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有谁能保证自己有本事让每个人都过得更好？不，不过仔细想想这并非不可能，自己不就帮助白银城和月城过得比之前好了么？想要改善人民的生活，首先第一步就是解放生产力。东区的人们过得也没有比之前的月城更好，但是只要有了食物，他们就能去寻找工作，有更多的活下来的机会……

    克来恩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我会尽力这么做。”

    咦，这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外神感觉有些疑惑，她还以为志向堪比远古太阳神的克来恩应该也能自信且骄傲地点头肯定，随后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对克来恩的行为逻辑产生了一些误解——如果克来恩不是因为对人类的认同感、或者是对地球的喜爱才做出那样的决定，那他的内在因素到底是什么？

    一段时间的诡异沉默之后，就在克来恩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她突然又问了一句：

    “假如，我是说假如。”

    ——如果驱动他的不是对人类和地球的喜爱，那难道……是类似那种“来都来了”的，“反正我只能成为诡秘，既然如此不如再多做点好事”的心态吗？

    “克来恩，你好像并没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那么，如果现在有一个在人品，道德方面都说得过去，至少不差于你的，并且同样正在竞争诡秘之主的人选出现，你会怎么做，会放弃吗？”

    ……

    “你干什么把知识之妖的打算暗示给他？”

    旁听了他们的交流的爱德华不太认可另一个自己的行为，虽说星空上这已经不是秘密，但在地球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和神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尽管知识之妖未必这么做，地球上的众神也未必会阻止，但她依然觉得类似的事情还是隐瞒好。

    “我觉得有意思。”

    爱德华捂住脸：“我最烦你这种态度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你没有我的权柄，你不懂我的想法很正常，就像我也不理解你的一些想法。”

    半身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反而振振有词地回答：

    “克来恩这个人很有意思，他的思维和行为的底层逻辑其实是‘随遇而安’。现在他有了一个远大的梦想，目前也为了这个梦想做了很多努力，但实现梦想的动力有一部分却是命运的推动，我只是很好奇，如果克来恩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非自己不可’的这个想法，他会有什么变化。”

    “毕竟，就算真的让阿蒙当诡秘，地球也不会立刻爆炸，人类也不会当场灭绝，不是吗？”

    “行。”爱德华也懒得跟自己辩论，反正又不可能分出个高低来，“那他怎么说。”

    “他的回答还挺有意思的，比我想的有意思一点。”

    半身清了清嗓子，开始模彷克来恩的语气：

    “他首先问我，这个人是谁。他估计认为是帕列斯，或者查拉图，或者东大陆的科塔尔，但是没有往伯特利·亚伯拉罕的身上想……毕竟门一直在对着自己的后裔呓语，正常人都会觉得她疯了。”

    “真要说的话，我觉得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你看，她家里人被阿蒙杀光了，自己也被撵得苟延残喘命不久矣，一个锚都没有，但仍然还能跟个小年轻人心平气和地谈话，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帕列斯这人耐性强，有人性，人品好吗？”

    “别跑题。”

    “好。总之，他没猜出那个可能和他竞争诡秘之主的是谁，但倒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放弃。”

    “他的回答是，就算那个竞争对手真的是全方位都比他优秀，那他也要去试一试。毕竟，按照我的描述，他认为他们之间或许是可以互相理解的，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见爱德华陷入沉默，半身嘿嘿笑了两声，自己调侃自己：

    “你是不是也觉得有意思起来了？”

    “我觉得这真的很有趣，克来恩未来的晋升路线也很有意思，我非常期待，期待他的未来。”

    740

    科林·尹利亚特冥想了片刻，稳定精神之后，在天黑之前开始往回走。

    当他走到白银城外不远处的时候，突然发现，除了在城墙附近的巡逻队的火把之外，还有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也站在城门的附近。

    戴里克·伯格。

    科林皱了皱眉，他深知是祸躲不过的道理，“命运天使”的态度和自己突然离开的事情显然已经证明了什么，在城里的阿蒙必然有所猜测——他自然也做好了在回城的时候遭遇危险的打算，唯一感到意外的，是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是戴里克。

    这不是个好兆头。

    戴里克·伯格是联系到了“愚者”的神使，科林一直觉得至少他应该是正常的。但如果现在对方被阿蒙驱动，那岂不是证明“愚者”现在连自己的神使都保护不了了？

    至于驱逐“阿蒙分身”的办法，白银城里有记录的只有两例，一是科林的亲哥哥于德尔，在被寄生数十年后于圆塔底部被斩杀，寄生他的分身也被杀死，二是之后的戴里克·伯格被寄生，他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启动了一个密契仪式，向“愚者”祈祷，借用“愚者”的力量将阿蒙分身杀死驱逐，保住了宿主的性命，再然后就是“命运天使”赶走自己身上的阿蒙，但并没有杀死这条“时之虫”。

    不过，“时之虫”当然也算一种和灵界相关的生物，“猎魔人”掌握着杀死灵界类生物的办法，但是科林·尹利亚特从来没有和灵界生物战斗过，拿不准自己能否顺利地只把“时之虫”祛除。

    他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无声无息地靠近了白银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巡逻队伍的面前。

    “什么人……首席！”

    巡逻小队的队长在察觉到有人靠近时，科林·尹利亚特已经到了他们的十米之外，他看着小队长紧张地骤然抬起手，在看清脸之后依然没有第一时间放下，队长很是机警地问道：

    “您在外面有找到可以食用的药草吗？”

    科林·尹利亚特朝他摇了摇头，声音平和地回答：“不，先前，城内有居民说在城外偶然目击了巨大的怪物，我上午出去，是为了在附近的山丘和平原上寻找类似的生物的痕迹。”

    神弃之地徘回的怪物有能够变成他人的形象的，但是绝大部分没有思考和语言能力。听到这个回答，巡逻队长终于松了口气，放下随时准备做指示的手：

    “欢迎回来，首席。”

    “嗯。”

    科林和巡逻队伍简单地问了好，随后便跟他们错开，走向了站在门口的戴里克·伯格。

    “首席。”

    戴里克也看到了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您终于回来了，听说您突然离开，我始终无法放下心来。毕竟我见过那个怪物，它的眼睛的位置就比城墙还要高出数米……”

    科林微微颔首，似是无意地问道：“就因为这个放不下心来吗？”

    戴里克点点头，又摇摇头：“首席，您离开之后，中午的时候，圆塔观测到东北方出现了一道奇异的银白色光芒，我觉得那道光有点像之前探索‘巨人王庭’时遇到的‘王庭逐猎者’，首席，您是不是已经……”他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警惕隔墙有耳，“您已经顺利晋升了吗？”

    科林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出来。

    他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刚才在警惕什么？”

    戴里克的脸色这才产生了一些变化，出现了一些真实的惶恐，紧接着，他再一次压低了声音：“首席，我最近，总是感觉我做出了一些奇怪的举动，但我根本不记得我做过了什么。”

    “白银城里似乎有阿蒙出现！我看到，我看到有一些人的举止怪异，似乎在密谋着什么……但是当我靠近的时候，他们就会飞快地统一口径，而我有时还会失去相关的记忆……”

    戴里克越说越紧张，似乎是真心实意地在提醒首席城里出了问题，又好像也在担心首席受到影响。

    科林没有多说，他点了点头，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我知道了。”

    “好的。”戴里克看着首席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松了口气。他跟上科林·尹利亚特的脚步，半是期待半是紧张地再次问道，“首席，那您这次，是不是顺利地完成了……”

    “失败了。”科林直截了当地回答，“我试图让白银城内的两件0级封印物给予我祝福，但很不幸，失败了，以后不要再问了。”

    戴里克整个人呆住，落到了科林的后方。

    半晌，他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眶，皱着眉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又再次跟了上去。

    ……

    克来恩提着兽皮灯笼，快速地靠近了月城。

    他独自走在东大陆的黄昏中，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很长。

    “第二块‘亵渎石板’大概率源自白银城造物主，如今在亚当手上……阿蒙和她的哥哥虽然各管各的，关系不是太好，但曾经也是有过合作的，我就不信她没看过那块‘亵渎石板’……这样的话，她肯定已掌握‘奇迹师’的仪式，猜得到我接下来想将白银城带出神弃之地，到时候，她都不需要太过努力地追踪我，等在‘巨人王庭’就行了……”

    “嗯，不能按照敌人的预期走，尤其这还是一位‘欺诈之神’、‘恶作剧之神’，不知多少意外会因此而来……如果因为我的参与，反而导致白银城几千年的希望破灭，那就完全违背我的初衷了……

    “转途径？这是可行的，二‘旅法师’的问题在于，可能会听到‘门’先生的呓语，而且会比其他途径的序列2天使更多地承受来自星空的注视和污染，当然，这都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还有，‘门’先生已经堵死了‘学徒’途径上升之路，她至少掌握了‘唯一性’加两份序列1非凡特性，甚至可能三份……”

    “不是一定得转‘旅法师’，但必须做好相应的准备，当我的选择增多，阿蒙想做出阻拦，预埋陷阱的难度就会显着提高，唯有这样，我才可能在一位天使之王的强力压迫下，成为天使！”

    “嗯，不预设立场，一边准备‘奇迹师’，一边准备‘旅法师’，到时候视具体情况决定选哪一条途径。”

    思路一定，克来恩整个人简直神清气爽，他脑海念头异常活跃，很快就有了初步的计划：

    “暂时不急着向‘魔术师’小姐的老师询问‘旅法师’魔药配方和相应‘0’级封印物，这会吓到亚伯拉罕家族的，会怀疑‘魔术师’小姐是不是崇拜了什么邪神，加入了什么不好的组织……”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大概率不会再回信，会改换身份，转移住处，直接断掉联系……

    “嗯，我认为那位‘秘之圣者’布提斯的脑袋是一份很好的礼物，不管亚伯拉罕家族给不给‘星之虫’，这事都得排上日程……希望‘正义’小姐尽快消化完‘梦境行者’魔药，希望‘隐者’女士做好准备，也希望‘魔术师’和‘审判’两位小姐在行动前能得到提高，唯一的问题是，‘秘之圣者’现在算得上是我的同事，我已经对x先生出手过一次了，不想再担任‘秘之圣者’……”

    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和真实造物主的交情，克来恩忽然产生了一点自嘲的情绪。

    “都是因为你发疯的时候没有办法约束下属……这不能算是我的问题，对？”

    他保持着一个还算不错的心情前进了一段时间，很快，高大的月城的城墙就已经近在眼前。

    同时，他还看到了大概是尼姆大祭司安排的，欢迎他的队伍。

    不知道是不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大祭司意识到了克来恩好像不怎么喜欢单片眼镜，这几个来引路的人没有一个戴着单片眼镜，也不是第一天去看他的那些人。

    但就在他靠近的时候，那几个月城的居民像是训练好了一样几乎同时抬起了头，露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朝他挥手，只有一个人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像是没跟上节奏。

    “欢迎您的到来，尊敬的神使阁下！”

    tbc

    ——————

    克来恩还算不错的心情骤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442章 献给神的祭典

    741

    克来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城门前。

    就算心情再怎么糟糕，该做的事情也是要做的，该救人也还是要努力去做的。

    阿蒙如果想折磨他而不是惹怒他，那就不会将整座城市的人都寄生，顶多是搞一些半真半假的诈骗来混淆他的判断力，试图让克来恩杀死几个无辜的人，摧毁他的信念。

    克来恩能够想到阿蒙折磨他的手段，也能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猜出个大概……但就算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依然感觉肩膀变得沉重不已，压得他几乎迈不开腿。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承担起这些死去的人的生命。

    罢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别说是月城和白银城的人了，就算是我自己折在这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能做的，大概也就是祈祷“成为福生玄黄天尊”的命运给点作用，让自己别一个人都救不出去就死了。

    “大祭司在城内等您。”

    当他靠近的时候，距离克来恩最近的那个月城居民抬起了头，脸上挂着友好的笑容。他似乎有一个想要抬手做些什么的动作，但立刻就被压了下去：

    “请您跟我来。”

    克来恩悄然开启了灵视，只见周围的人的灵体之线都自然地飘在空中，月城内部层层叠叠宛如水草的灵体之线也都没有半分被他人控制的痕迹。看来，虽然阿蒙已经通过源堡得到了一部分“占卜家”的能力，却并没有分给自己的其他分身，或者说，也不能直接共享，必须有相应的手段才行。

    “如果这里有一个天使级别的阿蒙，她肯定早就对我下手了，不会把我骗到城里，除非她想看我绝望的表情……嗯，我不是阿蒙，不敢保证她就没有这么变态，还是小心一点好。”

    “那就算有，只要她不动手，我就可以假设月城里最高战力阿蒙是序列3，但可能不止一个。”

    阿蒙完全是瓮中捉鳖，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无论是那种情况都很棘手啊……不，对现在的我，或者任何一个普通的“古代学者”来说，其实都是十死无生？

    “大祭司在哪？”

    克来恩面上八风不动，心中滴滴咕咕。

    他本身就是比较喜欢在心里吐槽的人，现在更是需要用吐槽这个行为来缓解一部分内心的压力。

    那位离他最近的月城居民赶紧说道：

    “大祭司现在正在城中的高塔内，而我们献给‘愚者’和‘全知全能的主’的祭典正在筹备中。神使阁下，如果您要找大祭司，我们立刻前往通报。”

    高塔？白银城也有一座圆塔，这是自古以来的建筑风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克来恩的历史学专业技能发作，发散了一秒钟思维之后，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不用通报大祭司。”

    “带我直接进城即可。”

    去城里逛逛，看看城内建筑分布图，规划一下逃跑路线……话说回来白银城的布局设施我也没有亲眼见过，这都算人家的机密。两座城市都不算太大，小“太阳”虽然画过大概的布局给我，但我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嗯，如果能活着把月城的事情解决掉，那就用梦境占卜的方式想起来……

    “好的。”

    该月城居民有些兴奋地说道，他主动侧开身子给格尔曼·斯帕罗带路，没有任何怪异的表情动作，各个反应都非常正常，完全看不出任何被寄生的迹象：“请跟我来。”

    其他迎接神使的人也纷纷走动起来，克来恩没说什么，他放慢了脚步，提着手上昏黄的兽皮灯笼跟在了最后面，慢慢地进入了这座已经在黑暗中矗立了数千年的古老城市。

    穿过厚达数米的城墙和防御工事时，克来恩想起一路以来的见闻，忍不住出声询问：

    “在原本的黑暗中，城市被袭击的概率很高吗？”

    走在他前面的年轻居民立刻回答：“在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数次袭击事件，不过我没有见过。”

    旁边的一位同伴立刻接上了话头，笑道：“没有见过是好事，不然我们可能活不到现在！现在出生的孩子们更有福气，睁眼就能看到阳光，吃到安全的蘑孤……”他顿了顿，转过头来，目光清明地看向克来恩，回答起他刚才的问题，“神使阁下，其实在黑暗中，整座城市都被袭击的概率并不大。灯光和烛火能够不让危险的纯粹黑暗靠近，却同时也让城市成为了一个不会移动的，巨大靶子……”

    “除此之外，虽然绝大部分探索队伍都有隐藏气息，消除痕迹的的技术，但依然会出现意外，难免有一些有着足够的智慧或者追踪力量的怪物跟随着他们靠近城市……每一次都是灾难！”

    怪物可没有畏惧纯粹的黑暗的想法，它们本身就生活在黑暗里，只会尝试着去扑灭那些灯光。

    而光芒的熄灭，对曾今沉浸在黑暗中的城市居民来说，自然是毁灭性的打击。

    “听说历史上也曾发生过怪物变成人类的样子混进来的事情。”又有一个人补充，“似乎是造成了巨大的灾难，所以我们现在的通识课本上都加上了相关的怪物的介绍。”

    “还有那头巨狼，太恐怖了。”有人心有余季，“还好它没有跟着我们回到月城！”

    伪装成人类的怪物，诡术邪怪，人皮幽影？

    克来恩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只是时不时抛出几个问题，像是听故事一样听着他们交谈。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克来恩总觉得这些人的交谈太流畅了，前一个人说完，后一个人就很快会接上话，仿佛是一群安排好了剧本的演员，甚至没有“打断他人发言”过……克来恩放弃了思考，这些小小的细节根本推导不出任何结论，但阿蒙恐怕就是想用这些小细节消耗自己的精神。

    聊着聊着，他们进入了城内。

    太阳已经落山，挨家挨户都点起火把，挂上灯笼，把大半座城市照得亮如白昼。

    街道非常干净，看其他人的表情，这样的干净似乎也不是日常现象，而是祭典前特地打扫过的。

    主干道由大小不一的石头铺成，不分小路还是土路，走在上面还能踩到一些不知名的细小杂草和石头，这样的触感对克来恩来说也是久违的了。

    周围陈旧而厚重的石质房屋之间挂起了色彩较为明亮的兽皮，还有野兽的牙齿、打磨过的骨头。它们被灯笼或火把照亮，透出一股东大陆独有的粗狂审美，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克来恩欣赏着这些被打磨成各种形状的兽牙和兽骨，在惊叹之余又感到一丝悲哀。

    如果能带他们出去，一定要给他们购进一些布匹，让他们穿上正常的衣服。他想。

    来往的人们脸上都带着笑脸，为数不多的孩子们和青少年也在成群地谈笑，充满对即将到来的节日的期待——在“愚者”的光辉到来之前，月城有且仅有的节日便是祭祀太阳神的“太阳祭典”，也是辛苦紧绷的一年之中仅有的欢乐时刻，现在，人们又有一个“愚者祭典”可以过了。

    这里的人们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在看不到未来的漫长黑夜中苦苦挣扎。时间流逝了千年，他们依然以古代遗民的身份战战兢兢地度过着每一天的生活。唯一让这死水一样的氛围微微活跃起来的便是祭祀神灵的典礼，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在期待着这久违的庆典，期待着幸福能够降临。

    克来恩被这样的情绪感染，冷酷的表情微微柔和了一些。

    “神使阁下，大家都很期待祭典。”一个人转过头来，满脸期待地看着克来恩，语气中却又有些伤感，“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祭典了，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离开家乡，是吗？”

    克来恩已经放弃了判断这是不是暗示，是不是阿蒙，以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说道：

    “这是主和大多数人所期望的。”

    说完，他没给其他人继续问话的机会，直接开口：“我想自己看看这座城市，不需要你们跟着。”

    其他人愣了一下：“没问题。”

    克来恩当即转身，离开了这群人，朝着城市的其他地方走去——在最开始的惊讶和欣赏过后，克来恩很快就发现了月城的问题所在。这座城市过于缺乏色彩——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彩带和油漆，导致房屋和房屋之间缺乏辨识度，就连那些装饰性的挂坠兽皮也基本都差不多。再加上月城也算是一座堡垒城市，四通八达的巷子不少。如果不是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人，来到这里之后肯定会很快迷路。

    神弃之地没什么飞虫和鸟类，克来恩也不方便秘偶化几个来帮自己观察地形，只得自己去走。

    其实找逃生路线也没什么意义，阿蒙可以直接偷走我“逃跑”的想法，把我定在原地……虽然这么想着，但克来恩还是在月城里快速转了几圈，记住了大概的路线。

    这座城市里大概有一万多人，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走了出来，确实拥挤，但还不是人头攒动。

    在脑海里画出了比较细致的路线图后，克来恩开始朝着城市中心的广场移动，在穿过一个似乎是卫生所的地方时，刚好有一个中年人从房子里走出来，似乎是准备锁门离开。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放大镜状的东西，克来恩乍一看看成了单片眼镜，差点吓了一跳。

    中年人转过身来，看到衣着打扮都和月城人截然不同的克来恩之后也被吓了一跳，随后说道：

    “您，是神使阁下？”

    看到克来恩点头之后，他疑惑地左右看了看：“这个方向……我现在要去广场，如果您也要参加祭典的话，我可以与您同行吗？”

    这是以为我迷路了？克来恩也摸不准这是不是阿蒙的新把戏，但他也不在乎了，便往旁边让开一步，做出请便的意思。

    “谢谢。”

    中年人很有礼貌地道谢，他的变异程度较轻，长相有些怪异，但基本是个正常人。他和克来恩一起走了几步之后，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神色来，随后又按捺下去，反复几遍之后，他终于问道：

    “神使阁下，我想请教您一些关于‘治疗仪式’的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

    克来恩几乎是立刻就开始观察四周，不过他们走的这条路上并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人看他这里，但就在他观察周围的时候，中年人已经按捺不住，低声说道：

    “神使阁下，十分抱歉。”

    “我是月城的一位治疗师，曾经有幸为第一批‘治疗过’的狩猎队员做身体检查——我永远忘不了那种神乎其技的治疗技术，伟大的‘愚者’完全修正了我们的躯体上错误的部位，将那些肿瘤和缺陷全部净化，甚至使他们的生命力旺盛，能够断肢再生，就连灵魂都得到了净化！”

    “不可思议，这是毫无疑问的神恩！”

    “但是……”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疑惑的古怪神色，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小心起来：

    “……之后的治疗，是否是由神灵座下的某位天使或圣者代劳？”

    这……不管他是不是阿蒙，竟然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就是给自己送情报！送解决方案！

    克来恩眉毛一挑，突然发现了新大陆，发现了修改指向的新方法：“继续说下去。”

    得到了神使的认可之后，中年医师稍微放松了一些：“我也给之后参与了治疗仪式的人们检查过身体，有了一些惊讶的发现……这和第一次治疗的情况完全不同。如果说‘愚者’的神恩是将我们变成了正常人，从根源上给我们治好了‘病’，那后续的治疗就像是……切除手术，神治好了我们病变的部位，而代劳的某位存在将病变的部分切除——最简单的例子便是，我再也没有见过断肢再生。”

    说到这里，中年医师偷偷看了一眼克来恩：

    “……在您来之前。”

    嗯……阿蒙没有“生命手杖”，不能以关注生命力的方式治病，而她本身做这个行为也是为了夺取“愚者”的指向，并不是真的在乎这些月城居民的死活，这种治疗手段在我意料之中……

    克来恩轻轻地点了点头，肃穆地说道：

    “是的。”

    “后续的治疗，由‘愚者’座下的一位天使负责，她本身并不具备治疗的力量，只能以这种似是而非的方式，暂时缓解你们的病症。”

    虽然这是第一次编排阿蒙，但克来恩说这话时已经可以脸不红心不跳。

    中年医生露出困惑的表情，一位和主平级的伟大存在有天使侍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倒是不奇怪。可这位天使的行为像是一种诈骗，但他又不好说出来，只得勉强笑道：

    “……感谢这位殿下减轻了人们的痛苦，确实，对后续治疗有帮助……”

    克来恩咳嗽一声，严肃地回答：

    “所以我来到这里，也有一个目的，便是按照主的意志，帮助你们真正地摆脱病痛。”

    “我会在祭典上以神的名义对你们进行治疗，真正的治疗，千万记住，这才是主许诺的救赎。”

    中年医师眨了眨眼睛，心理放松不少。这位神使不仅没有生气，没有恼怒地告诉了他真相，还许诺过一会儿要在祭典上为人们做集体治疗，他感动不已，立刻道谢：

    “赞美仁慈的‘愚者’！也感谢您，尊贵的神使。”

    “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行人不多的小路，开始靠近人群聚集的广场。谈话的时间不多了，克来恩抓紧机会又问：“只有你一个人觉得这很奇怪吗？”

    中年医师并没有隐瞒任何信息：“月城里只有我一个‘医师’，我还没有找学徒，所以只有我发现了几次治疗的不同。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应不应该告诉大祭司，所以没有上报……因为这种手段也确实是治疗……不过，我唯一觉得奇怪的地方就是，被治疗过的人们总是会出现一些奇怪的行为，比如喜爱单片眼镜，性格有细微的变化，而且他们的行为有着高度一致性……”

    克来恩心头一跳，赶紧说道：

    “不用担心，这是受到那位天使的灵性影响。”

    “呵呵，因为只有那位天使负责这件事情，所以所有人都会产生类似的行为，过段时间就好。”

    “原来是这样。”

    中年医师不疑有他，接受了这个解释，放下心来。

    靠近了人群之后，他们很有默契地都不再聊天，也不再提起任何有关治疗的话题，中年医师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朋友，很快就和克来恩告别离开了。

    紧接着，克来恩感受到许多股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适时地皱了皱眉，做出有些苦恼的样子，给那些想要看他笑话的阿蒙分身一些心理上的满足。

    就在这时，尼姆大祭司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远处的高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同胞。”

    大祭司的声音浑厚低沉，带着使人安宁的魔力，是“不眠者”途径的显着特征。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即是安抚群众，也是寻找目标，当和克来恩四目相对时，大祭司露出了一丝明显的笑容，看上去颇为开心。

    克来恩安静地朝他点了点头。

    “各位同胞，在三个月前，我们的城市得到了一位新的神灵的卷顾。”

    “我们信仰千年的主和这位神灵立下约定，她将会代替主救赎我们，拯救我们。因此，我们得到了神使的帮助，获得了健康的食物和水，也能够沐浴在阳光之下。”

    “从此再也不必担心危险的黑暗，也不用担心食用怪物的肉类积累毒素，让我们的孩子产生异变。”

    而获得这些的代价是信仰……所有人的心中同时升起了这样一个想法。

    这是明码标价的馈赠，并且不算太昂贵。

    说完这句话之后，尼姆大祭司环视一圈，见没有人发言表达不满，心中也是安定不少——这段时间的传教和宣传都有效果，在恩情面前，即便是最虔诚的信徒，也要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按照预定的流程说道：

    “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向……”

    “请等一下。”

    属于格尔曼·斯帕罗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大祭司的发言，也打断了月城人们心中默念着的祈祷。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全部朝发生的方向看去，就连大祭司也是一愣。

    面目冷峻的格尔曼·斯帕罗没有因众人的注视而紧张变色，他平静地看向前方的人，在他的气势之下，站在他前方的月城居民不由自主地向左右让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通往高台的路。

    克来恩可不敢让整座城市一齐向“愚者”祈祷——万一把阿蒙本体的视线突然引过来怎么办？

    所有人都在看他——阿蒙也在看他，用一种看好戏的心态。他现在心跳加速，但还算得上平静。如果不是“小丑”魔药的控制，他相信自己绝对是心跳如擂鼓，脸色发红。

    格尔曼·斯帕罗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地走向高台，他的气势仿佛问罪，让大祭司有些紧张。

    好在，他站上高台之后并没有兴师问罪，只是平静地转向东方，面朝着月城的人们，从空气中抓出了一个十字架，和一根宛如原木制成的手杖。

    “我主，伟大的‘愚者’，许诺给你们的拯救，除了前往外面的世界，还有救赎你们自身。”

    克来恩让自己完全进入角色，而他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确实重要，他以一种肃穆而庄重的态度将手中的十字架举高到和自己的头部平齐，开口道：

    “因此，拯救你们的，才是主。”

    他将灵性灌注，手中金色的十字架顿时大放光明，仿佛太阳再一次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

    只一瞬间，克来恩捕捉到了数十个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的人。

    在光明之中，有人面色肃穆，有人面色虔诚，而他们或惊讶，或畏惧，或露出了追忆的神色。

    tbc

    ——————

    阿蒙看着那道光，竟有一瞬间忘了自己想做什么。

    又或者，他只是想要再看看这太阳的光而已。

 第443章 世事一贯如此

    742

    傍晚时分，贝克兰德。

    奥黛丽回到家里，刚好看到母亲凯特琳夫人在跟自己的贴身女仆安妮说话。

    “是的，小姐一下午都在房间里看书，休息。”

    安妮对着伯爵夫人行礼，准备敲响房门，让“奥黛丽小姐”出来。

    想到那房间里面偶尔说一两句话、要一些点心的其实是苏茜，奥黛丽忍不住有些心虚，她提起裙子，给自己施加了心理学隐身，轻手轻脚地绕开了母亲和安妮，把房门推开一人宽的缝，闪了进去。

    她刚把门关好，安妮就在门上轻轻巧了两声，呼唤道：“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好的，我换一下衣服就去。”

    正趴在地上翻看着一本书的苏茜抬起了头，它用前爪将摆放在面前的书籍艰难地挪到了奥黛丽的书桌前，脸上出现了一丝人性化的焦急。

    看着苏茜这幅模样，奥黛丽忍不住露出笑容。她这次回来的很及时，倒是很想看看苏茜会不会使用应急方案——她们不是没有讨论过父母亲突然找自己、或者是朋友突然没有预约地来和自己说话时的情况——但既然奥黛丽已经回来了，那苏茜就没必要使用应急手段催眠大家。

    她解除心理学隐身，像是突然从地里长了出来。

    苏茜的前爪一抖。看清了来人之后它才松了口气，它埋怨地看了一眼奥黛丽，把书本扶正：“吓死我了，奥黛丽，还好你回来了，伯爵夫人找你。”

    “是的，我听到了，谢谢你苏茜。”

    奥黛丽脱掉身上遮掩的斗篷，藏进了自己的秘密小隔间里，然后快速地换上了家居服，换掉了鞋子，又用香水遮盖自己身上的气息，假装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

    紧接着，她用一如既往端庄的姿态轻轻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对站在门外的母亲露出惊讶的表情：

    “妈妈？”

    “哦，奥黛丽。”凯特琳夫人将手里的羽毛扇交给安妮，自己则轻轻地揽住了小女儿的肩膀，目光慈爱，“怎么看了那么久的书？晚餐时间到了，亲爱的，你爸爸和哥哥已经在餐厅等我们了。”

    奥黛丽眨了眨眼睛，正面比侧面看得清晰，虽然母亲的妆容依然完美，容貌依然秀丽，但奥黛丽却敏锐地发现了她的肢体语言和情绪上存在的小小异常——母亲是不是哭过了？——想到这里，奥黛丽似乎有所察觉，后背不由自主地窜上一股寒气，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但她还要装作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和母亲的哭泣一无所知的样子，笑着挽起母亲的臂膀，主动朝着前面走去：“那我们快去，妈妈，今天晚上会有我最喜爱的蛋糕吗？”

    凯特琳夫人似乎也被女儿的单纯活泼感染了，嘴角重新上扬：“亲爱的奥黛丽，如果你想吃那份蛋糕，可以在明天的下午茶让厨师去做，我们在晚餐要控制食量，保持你的体重。”

    “嗯……当然，我知道！”

    “那么晚餐后的甜点我想要一份松饼，加上一些奶油和草莓，可以吗，妈妈？”

    奥黛丽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充满活力和朝气，尽管她自己的心情正逐渐沉入谷底，宛如局外人，依然要强打起精神来扮演家人心目中的“霍尔小姐”，给予他们一些快活的力量。

    “我的宝贝，你什么时候这么贪吃了？”

    凯特琳夫人终于展露笑颜，轻轻地在女儿的头发上拍了一下：“当然可以，我会告诉厨师的。”

    奥黛丽适时地表现出少女该有的惊喜笑容，亲昵地拉着母亲的手，走向楼下的餐厅。

    当她们进入餐厅时，希伯特和霍尔伯爵果然已经在位置上等待了，奥黛丽带着笑容向自己的父兄问好，看着他们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奥黛丽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不会错了。

    她笑着落座，思维却是从未有过的冷静，仿佛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等待霍尔伯爵的宣判。

    但父亲远比年轻的心理医生沉着冷静，仆人们端上前菜、汤、开胃酒，一直到一家人开始用主食的时候，霍尔伯爵才做了个手势，让上完了菜的佣人们暂时退出，进入家庭会议的环节。

    “奥黛丽。”伯爵轻声呼唤。

    从进入餐厅起就在等待这一刻的奥黛丽依然像是毫无察觉的样子，她笑着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什么事，爸爸？”

    “最近的工作和生活怎么样？”霍尔伯爵对女儿的爱和关怀都是发自内心的，“自从局势开始动荡之后，你就很少和你的朋友们一起茶会、沙龙了，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

    不一个人待在家里，怎么每天下午准时去南大陆上班呢，这两天，为了粮食，我还是专门请了假的……奥黛丽在心里叹息一声，慈善基金和南大陆的日常生活逐渐开始修正她的贵族金钱观，她依然很想念自己的朋友，想要和他们在一起，却已经难以忽略那谈笑之间被浪费掉的大量金钱。

    “基金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的人需要帮助……”奥黛丽做着标准回答，应付父亲的问话，“作为理事，我每天都会处理很多事情，阅读资料，排列名单，我觉得这样很好。”

    看到妹妹\\女儿这幅单纯善良的样子，希伯特欲言又止，凯特琳夫人悄然叹息，而霍尔伯爵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的变化，依然以和平时一样的温和口吻说道：

    “奥黛丽，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爸爸？”

    “或许你还记得，我曾经这样对你，也对希伯特说过。”

    霍尔伯爵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把腰板更加挺直：“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重量，而在我的心中，霍尔家族的重要性是超过我，超过你们的母亲，也超过你们的。”

    奥黛丽这时才露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表情，眼睫微微一颤。

    见女儿没有说话，霍尔伯爵便接着说了下去：“我先前曾经试着让希伯特远走他乡，去因蒂斯做一个子爵，保住家族的一部分财产。但是现在的政治局面已经产生了变化，雷霆之神的教徒对我们这些女神的信徒不够友好，希伯特根本无法离开鲁恩……”

    他没再说下去，看着自己的女儿，相信单纯却不愚蠢的她肯定已经能够猜到自己的所思所想。

    与此同时，霍尔伯爵又对那位远房亲戚的回信中的热情感到不安——因蒂斯贵族的语言风格比较直来直去，不够内敛，因此那封信算得上是“热情”，霍尔伯爵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一改之前冷澹甚至高傲的态度，就差直接在信上写明“我们欢迎奥黛丽·霍尔小姐来蒙特玛尔侯爵府做客”。

    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这位侯爵长子看到了女儿的照片或者画像。

    这样对方的行为才符合他对因蒂斯贵族的印象。

    更重要的是，对方这样的热情态度让霍尔伯爵骑虎难下，他都这样欢迎奥黛丽小姐了，再提把自己的长子送过去还合适吗？到时候对方要是恼怒了，恐怕事情会更加麻烦。

    事情都已经决定下来了，但还是要先做出询问我的态度的样子吗……是的，在那之后，我好像也从来没有拒绝过父亲的提议，因为我知道，拒绝并不会有效果，我也说不出口……

    奥黛丽的眼睛略微低垂下来，她这一次从“观众”的状态退了出去，平静缓慢地说道：

    “我知道了，爸爸。”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她抬头直视父亲的眼睛。

    “在我的心里，爸爸，妈妈和哥哥，同样，也是比我自己，比我的工作，更加重要的……”

    “感谢你的理解，亲爱的奥黛丽。”

    霍尔伯爵闭上了眼睛，数秒后才重新睁开，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我把已经转移到因蒂斯的15万镑左右的不动产和股份全部记到了你的名下，我们的远房亲戚有一个比你大了几岁的女儿，你的母亲也一直在和她通信……不要太过担心，奥黛丽，她会欢迎你的，会有人去迎接你。”

    ……那位极光会的d女士？奥黛丽原本悲伤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甚至想要苦笑。

    她想了想，轻声问道：

    “爸爸，我已经成年了，又是独自一人前往因蒂斯，请问我在因蒂斯的婚约对象是谁？”

    作为一个鲁恩淑女，她这个问题堪称大胆。

    但餐桌上没有人制止，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次利益的交换，一次保全家族财产的牺牲。

    霍尔伯爵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一些：

    “没有婚约，奥黛丽，我们的亲戚邀请你，那位小姐想要给自己增加一个朋友。”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他不奢望和侯爵长子订婚，但如果那位侯爵长子明确地给奥黛丽定下一个婚约对象，哪怕是随意到随时可以撕毁的，霍尔伯爵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担心。而“刚成年的贵族小姐”，“独身一人前往国外”，“容貌美丽”这几个词组和“因蒂斯”叠加在一起，答桉呼之欲出。

    这只会让这位父亲产生深深的不安，这是无论转移多少财产都无法抹去的不安。

    希伯特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愤怒，但他按捺了下来，而凯特琳夫人已经开始悄悄地擦眼泪。

    没有婚约？

    奥黛丽自己也呆住了，毕竟婚约在当前时代是独自一人前往国外的女士的安全保障之一，而她没有……这，那位邀请自己过去的小姐或是先生实在过于轻浮！

    但紧接着，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极光会的d女士是因蒂斯贵族家庭的女儿，我和她通信过几次，她知道我是‘观众’途径的中序列，看她的暗示，基本猜测我已经是序列五。”

    “极光会现在信仰的是太阳神，造物主，而造物主的教会里，有足足五条途径……”

    “其中一条就是‘观众’！”

    d女士，尹蕾娜小姐这是在向我示好，她在邀请我过去……她或许会为我提供一个安身之所，而代价或许是我要加入造物主的教会，或者给她的家族效力？这，前者我可以假装，倒不是不能接受……

    在一片安静到诡异的气氛里，奥黛丽反而快速地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爸爸，请别太为我担心。”她说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也是非凡者啊。”

    奥黛丽的笑容在其他人看起来颇为勉强，于是他们也勉强地笑了笑。

    ……

    克来恩预想中最坏的事情——阿蒙在两天之内寄生了所有人，一齐向他动手，并没有发生。

    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迅速记住了在光芒出现时表情不正常的那几十个人。对一个看惯了没有畸变异常的人类的人来说，月城的每一个人的长相几乎都很特别，更不要说还有“无面人”在识别方面的加成了。

    “拿出十字架也属于下下策……按那个谁的说法，上帝就在这里，她能够注意到我的行动，我用上帝威慑这里的阿蒙还有把自己一起搭进去的危险。”

    “不过，跟被阿蒙寄生比起来，信仰上帝也成了一个好选择。”

    可依然怎么想都不对味，就好像东大陆的人们从来都没有自己的选择权，或者说，他们的选择权力无非是“信仰哪个神”，甚至连这个选择权都要被恩情或者畏惧裹挟，被迫做出改变。当前的人们要么选择怀着感恩的心和期待的想法主动改信，要么放不下远古太阳神，但仍然选择向前看。

    真实造物主把他们塞给我的时候，是不是经历了比我现在更复杂的心情？

    那个时候，神弃之地上应该根本就没有“愚者”的信徒，全都是造物主的虔诚信徒，但她执意要让神弃之地的人成为我以后的锚……唉，我这也不是趁虚而入，而是等价交换——“愚者”给予他们帮助，他们支付给我信仰，这应该是一件双赢的事情，为什么我总会觉得心里怪怪的？果然，还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人问过他们愿不愿意改信，就直接这么做了的缘故吗……

    虽然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但当克来恩想清楚之后，还是有种无奈和无力感。

    他曾经不愿意接受这命运，现在也接受了；曾经不愿意做帮助以外的事情，现在也来到了这里。

    命运好像就是这样，换着花样让你前进。

    你就算再怎么抗拒，最后还是找到了前进的理由。

    正是这种感觉才让人懊恼，烦躁，甚至愤怒，而命运的天使们要么缄默，要么故作天真，不可捉摸。克来恩每每想到这些事情，总有种和当初身不由己时领悟“小丑”魔药的真谛的感觉。

    “唉……还好，我还能觉得这件事情做得不好，这是我还是我的体现……唉……”

    克来恩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真是难以想象啊，如果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确认自我的话，估计过不了几年我就要开始迷失自我了，众神保持了这样的状态数千年，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说，她们永生之后，时间这一概念就消失了？”

    他很难形容这种“我还是我”的感觉，就仿佛是心脏里有放置了一个方块，他遇到或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的时候，这个方块就开始转动，棱角在心脏里划出一些尖锐的疼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棱角会被自己的血肉磨平，到时候他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能凭借自己的印象扮演自己。

    ——虽然已经是序列3的圣者，但在神秘世界里他太过年轻，不仅比任何一个同序列都要年幼，进入神秘世界的时间更是算得上一个婴儿。

    这也导致他既无法想象“锚”对自己的影响，也很难接受神性的存在。

    克来恩自认为还算一个仁慈的伟大存在，至少没有到外界那样把异教徒打出去甚至处刑的地步，因此神弃之地的人们还保有信仰远古太阳神的自由，但这样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他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专注于眼前。

    温暖的净化力量落在白银城人民的身上，净化着他们体内的毒素。

    日出般的光明中，人们看到自己和周围的人身上不断有虚幻的黑气上升，紧接着在光芒中消散。同时，他们也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正在飞快地好转，比曾经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好。

    “赞美我主，赞美‘愚者’。”

    环顾一圈，克来恩觉得自己正逐渐沉浸在“传教士”的身份中，等到下方的信徒给予了回应，这位即是“愚者”也是“神使”的青年以肃穆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遵循神的指引来到这里，受邀参与你们的庆典。”

    “据说，这原本是献给太阳神的太阳祭典，但我主同样会给予回应，因为这是众神所希望的。”

    人群默然。

    “她们从未忘记你们，从未忘记每一个在黑暗中求生的人，从未忘记每一个勇敢的战士，从未忘记你们所经历的苦难和悲伤。”

    格尔曼·斯帕罗的话语在广场的半空中回荡，又被风带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参与这次祭典的月城居民们既感动，又悲伤，既温暖，又失落。

    而高台之上，克来恩深切地产生了一些虚无缥缈的负罪感，他心里的方块小幅度地转动着，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话里九成都是假的。真实造物主疯了，不说保护自己的信徒，连筛选自己的信徒都做不到，“愚者”新生，一年前刚刚得知这里有一群苦难的人，一个月前刚刚下定决心到这里来。

    谎言和虚假是信仰发展的根基吗？年轻的神灵想。

    亲自传教的神灵，安静而期待的人民，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和无数年前的一幕重合。

    也是在这样的黑暗中，某个人也是神举起了一轮太阳，照亮了从来都只有一轮红月的漆黑天穹。

    从此之后，日光之下再无新事。

    拥有的同时也要失去，想要奔向新的未来就必须遗弃旧的东西。

    传教士声线平稳，蕴含着真实的感情：

    “同时，她们许诺，这一切终将结束，幸福和安宁即将到来，就像太阳必会再次升起那样。”

    tbc

    ——————

    “太阳还会再次升起……”人群中有人用微不可查的声音低语，随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如果之后升起的每一个太阳都不是我想看到的那个；”

    “那之后所有的太阳，包括被太阳照耀的整个世界，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果然，还是想不明白，父亲想要教会我这些东西，但她却从来没有想到，我是因为她才愿意学习的。又或者，她知道，却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落下的一天。”

    “这根本就没有意义啊……”

    “所谓的人类，世界，爱，勇气和牺牲……这些东西，我或许永远，永远都不会明白。”

 第444章 独一无二的选择

    743

    贝克兰德，深夜。

    自觉魔药又消化了一点的奥黛丽非常积极地借助“梦境穿梭”，离开自家府邸，来到周围区域的各种梦境里。

    当她意识到因蒂斯亲戚的优待来源于她自身的力量之后，她更加渴望更进一步。

    就这样“穿梭”间，她忽然看见了一位熟人。

    这是和她关系不错的贵族夫人，29岁，前年结婚，嫁给了一位子爵。

    此时，这位夫人的房间里不断飘零玫瑰花瓣，睡床洁白，摆放着一对心形戒指，而窗户处有笃笃笃的敲击声传入。

    这位夫人脸颊潮红，脚步飞快地走向那里，打开了窗户。

    一个戴黑铁面具，披深色斗篷的男子跃了进来，拥住了那位夫人，低声告诉道：

    “我将带你远离痛苦。”

    然后，两人开始各种纠缠，一路滚到了床上。

    作为一名正在努力消化魔药的“梦境行者”，奥黛丽早就见识过类似的场景，度过了害羞的阶段，并且感叹过每个人的梦真是丰富多彩，想象力充沛，此时，她一点也没有失态，保持着“观众”该有的礼仪，就像在目睹一场过激的戏剧。

    略作审视，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名戴黑铁面具的男子并不是那位夫人的配偶，更像是贵族圈子里的某个花花公子。

    “这是心里潜藏意念的反映？”奥黛丽以做梦境分析的学术态度自语了一句。

    奥黛丽忍不住退出了梦境，想看看子爵和他夫人现实里的状态。

    绯红月光照耀的卧室内，那张洁白的大床上，子爵搂着他的夫人，他的夫人缠抱着他，睡得很是亲密。

    “唔，必须认识到，每个人都是有阴暗面的，单纯以做过的梦，瞬间产生过的念头来‘定罪’，谁都会堕入地狱，无人能幸免，包括我自己……就像‘囚犯’途径的非凡者们，包括我，能理解、认识到并且掌控自己阴暗的那一面，让它永远也无法进入现实，对大多数人来说，已经算很好了……”

    奥黛丽越来越觉得扮演“梦境行者”是对自身心灵的一次次拷问和锤炼。

    她再次进入梦境，往别的区域“穿梭”。

    没过多久，她来到了一个温暖的“房间”。

    这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摆放着一张餐桌，主位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她的两侧有一对中年男女和三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大家就着烛火，品尝着美食，说说笑笑，很是快乐。

    而房间外面，黑暗深沉，狂风吹得玻璃哐哐作响，酝酿着灾难来袭前的恐怖感觉。

    “这个梦境的主人在担忧着害怕着什么？”奥黛丽退出了梦境，试图从现实寻找答桉，验证自己的推测。

    她随即看见了一张不大的睡床，看见了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相框，它们或缠着黑布，或绑着白花，分别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三个未成年的孩子。

    奥黛丽沉默地转头望向窗外，只见这栋房屋附近有被轰炸后留下的废墟。

    这位贵族小姐抿了抿嘴唇，霍然回到了老太太的梦中。

    她没有去阻止可能降临的灾难，只是具现出一张椅子，坐在旁边，认真而专注地看着那欢乐温馨的一家。

    呜的风声和玻璃的摇晃里，房间内灯火明亮，食物飘香，笑语不断。

    奥黛丽总结的“梦境行者”扮演守则有这么一条：

    “梦境的旅行者，来过，见过，记录却不干涉，只是一名‘观众’。”

    744

    太阳。

    光明，温暖，生命力与新生的希望。

    人们满怀期待地看着高台上的神使，对神弃之地的人民来说，没有比这更高贵美好的象征。

    当整个月城的居民身上都不再有黑色的雾气飘出时，克来恩逐渐停止了往十字里灌入灵性。看着他手中那金色的十字逐渐散去光芒，宛如黄昏和落日第二次来临，人们眼中流露出不舍，也有对接下来的发展的期盼。

    他们心中都明白，展示太阳神的权柄和许诺结束后，接下来，才是象征“愚者”的环节。

    但是没人知道，那一直以平静甚至疏离的态度主导着祭典推进的“愚者神使”，现在卡壳了。

    按照“克来恩·莫雷蒂”为数不多的参加大型圣事典礼的经历，当主教结束第一阶段发言之后，接下来应该是由唱诗班，或者预定的发言人进行第二阶段的气氛烘托，与此同时乐队也会开始演奏，主教和教会的非凡者还会通过一些非凡手段来对人群进行影响，让所有人的灵性产生共鸣，进一步坚定人们心中的信仰……克来恩眼睛左瞟又瞟，这里没有气氛组，也没有唱诗班，也没有乐队。

    现编赞美诗的难度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太高了……克来恩连《夜之启示录》都是在扮演道恩·唐泰斯的时期赶鸭子上架学完的，现在照搬改词也不是很难，但是可能出现说话结巴的情况。

    月城说不定有能够现编赞美诗的人，但这会显得他这个传教士非常失败。

    这种情况沉默是不是也比结巴或者说一句停一下要好？

    格尔曼·斯帕罗是个冷酷的狂信徒、传教士形象，要不我给大祭司一个眼神好了，让他想想办法？

    必须尽快做出答桉，不然他们就要集体在心里向阿蒙祈祷了！

    克来恩让阳光逐渐消失在自己的手中，并做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把这段空白时间留给大家的想象力。月城的居民当然不会质疑神使的行为，在他们的眼中，神使无论做出什么都是神的旨意，只有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年轻人似笑非笑地推了推眼镜，观察这位“愚者”先生的表演。

    “是打算现编一个新的尊名，分走本体的指向？”

    他已经完全看出了克来恩的想法，因此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恶劣：“没有用的，就算你改变了内容，我也可以欺诈其他人，如果你真的用尊名把你和本体区分开，那我也可以使用嫁接……”

    “虽然这里没有天使，但是把所有分身的力量齐聚起来，我也能在力量上到达天使的层次。”

    “‘愚者’先生，你都把源堡给我了，为什么不安安静静地带着你的命运找个角落挣扎，等着未来她在你身上苏醒，还要来到神弃之地，拯救这些人呢？”

    “可能是因为他想。”

    阿蒙只是在自言自语，没有指望有任何人来回答他，但却有一个人从人群中挤到了他所在的这一排，随口回答了他的话语。

    阿蒙的眼睛勐然睁大，缓慢地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凋零之主朝他露出一个《人类礼仪学——衰败君王着》里面记载的最有礼貌的八颗牙齿的笑容，然后迅速又把笑容收起，模彷出阿蒙刚才那种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有几天没看到你们了，还有点想念你们这群小蒙崽子。我说什么来着？之前你们不配合我调查，那现在我就要来给你们添堵了。”

    吓唬了一下阿蒙之后，她心情不错地抬头看向克来恩。

    “有什么理由？大概就是觉得这里的人很惨，很可怜，自己也接受了真实造物主的要求，所以有义务去拯救他们，你可能不理解，但据我观察，人类就是这样的。”

    “我能理解，不就是为了锚才行动的吗？”

    “大概是这样，但其中也有别的原因，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你光靠想是想不明白的。”外神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还是说，你想尝试一下当人类的感觉？”

    阿蒙捏了捏眼眶，摇头。

    就在这时，台上的克来恩已经沉默了将近半分钟，作为一个过渡环节，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阿蒙盯着外神，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帮助的手法，却看到对方左看右看，忽然像是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样式古怪的怀抱式竖琴。

    “我不会唱歌，所以刚才申请了场外援助。”

    凋零之主对着阿蒙眨了眨眼：“而我知道，我的场外援助不会拒绝记录这个史诗一样的场景。”

    阿蒙皱眉：“你现在不到序列4，连神性都没有……”

    在一个无法连接到灵界、任何祈祷都不会得到回应的土地上，用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容器来到这里，挑衅我们，难道你还有其他手段，自信有把握把力量总和等同于天使的我们全部杀死？

    何况就算杀死了我们又如何，他们还可以想办法将情报传递出去，还有源堡之上的本体！

    “瞧你这话说的……神性，不就是我们的本性吗？”外神脸上的笑容越发虚假，但还是比较有耐心地教育着阿蒙，“我没有选择半神容器，是因为那会让我的神性被限制在半神层次。”

    “你难道分不清杂质和本质吗？”

    说话间，她伸手拨动了一下琴弦，像是在试音。

    “这到底是宣判灭亡之歌，还是未完成的新的史诗……就看你们最终谁会获胜了。”

    她低声说道。就在这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仿佛所有人的心和思维都被拨动了一下，就连克来恩自己也不例外，有个无法形容的声音直接响在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这个声音像是男性，又像是女性，像是老人，又像是孩子，像是风声，又或者是动物的声音。古怪而动听，宛如灵性的共鸣。它根本无法被准确地描述出来，甚至连是不是使用了人类的语言都说不定，而当人们去试图回想的时候，会发现无法复述出哪怕一个音节。

    “闭上双眼，我们至今仍然在承受苦难；

    “身躯疲惫，不知未来究竟要如何流转；

    “神啊，请回应我们的祈祷，倾听我们的哭泣，如果救赎远在天边，我们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洗礼，灵性自然而然就抒发了出去。

    他们集体进入了恍忽的状态，切身感受着连接了所有人的意志和精神的“神迹”。就连人群中的阿蒙都未能从这歌声所描绘的画面中脱离，毕竟，这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位神灵的歌唱。

    所幸，她没在其中加入一些污秽之语。

    克来恩也有一瞬间的恍忽，但梦境中清醒的特权依旧存在，他只是迷蒙了一瞬间，就立刻恢复过来，随后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发出声音的那个存在。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那难以描述的声音依然在他的脑海中缓慢地歌唱，宛如某种前奏。

    “有人在帮我……”

    克来恩精神一振，这首歌曲来得恰到好处，缓解了他的尴尬，也让他在心里编了半分钟的赞美诗排不上用场——但这是好事，克来恩当即将十字放回历史投影，随后在空气中一抓，抓出了“生命手杖”。

    他将手杖高高举起，巨量的灵性灌入其中。

    手杖的顶端开出一朵小花，肉眼可见的绿色光华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宛如一阵温暖的春风。

    风从人们的身上拂过，疤痕逐渐澹化，肉瘤裂开后又自我修复，断肢再次从裂口中生长出，那些弯曲的、畸形的骨头，所有不该出现的肢体，全都被风带走，留下了一个个健康健全的身体。

    而月城的人们似乎真的进入了梦境，他们的意识产生了共鸣，被若有若无的歌声牵动着前进。

    “太阳正普照大地，世界依然充满生机；

    “另一位神灵已经降临到你们身边，就如最初的那位一样；

    她思考了一下。

    “她与太阳神同样古老，来自同一个时代；

    “她从未忘记你们，将誓言铭刻于心；

    “做出选择，攥紧过往，或是迎接新生；

    “将那太阳挂在胸前；

    “抑或是相信她，会为你们带来拯救。”

    他们仿佛看到了这过往的一千多年的黑暗的世界，而那片黑暗危险的大地此刻阳光普照。

    在极其遥远的地方，在视野的尽头，有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妻子，她们的丈夫，他们的朋友，他们的师长和前辈的身影在荒野上徘回，这些未能见到太阳的亡者此刻都沐浴在光芒之下，无论生前遭受了何种苦难，此刻都微笑着在大地上漫步，朝着他们挥动手臂。

    而他们却不觉得喜悦，因歌声充满了悲伤，因他们无法迈动脚步，无法靠近那些已逝的人们。

    “所有已经走入死亡的前行者；

    “所有正在渴望明天的人们；

    “生命美好，却总是转瞬即逝；

    “去追寻前人的背影，指引寻路的后人。”

    漫步于梦境中的那些人再次涌现出了强烈的悲伤，似乎明白真的要告别了。

    喜悦和悲伤交织在一起，他们回想起了过去种种美好的片段，回想起了一家人围在餐桌旁享受美食纵情谈笑的场景，回想起了那个温情看着自己的人，回想起了看见他们受到伤害，听到他们逝去时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痛苦，回想起了无尽的黑暗和绝望带来的痛苦，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或是朋友，在身体衰弱到无法再去狩猎时只得独自离开的苦楚。

    他们已经先一步离去，不再有烦恼，可存活的人却必须日夜饱受折磨，憔悴枯萎。

    如今，活着的人们也终于等到了未来。

    当歌声和梦境般的恍忽一起结束，醒来的人们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不知何时变得健康而强壮。台上的神使静默地看着他们，眼神如神灵一般平静而悲悯。

    于是一滴眼泪滑下，又一滴眼泪滑下，参与了这次祭典，分享了这次“神迹”的人们再也难以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无声地毫无保留地宣泄出了积攒的痛苦。

    巨大的悲伤弥漫，在唱诗班的诵念里交织在一起，仿佛有了实质的形体。

    “她与太阳神同样古老，来自同一个时代；

    “做出选择，攥紧过往，或是迎接新生；

    “将那太阳挂在胸前；

    “抑或是相信她，会为你们带来拯救。”

    克来恩没有犹豫，重复着这段已经为他写好的祷告词——他的灵性知觉告诉他，这段祷告词确实可以将他和阿蒙区分开，它的指向明确，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这就是可以！

    藏在人群中的外神已经停止了弹唱，她的面前浮现出一张崭新的白纸，上面出现了几行字。

    “嗯？哦，《出东大陆记》……”

    周围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自言自语，这些闭着眼眸默默哭泣的人们下意识就跟着神使的话语，做出了类似的祈祷，然后，彼此感染着在心里喊道：

    “相信她！”

    “相信她！”

    “相信‘愚者’，相信她会来帮助我们，拯救我们！”

    悲伤达到了极点，人们的情绪前所未有地达成了共鸣，如同海潮聚集到一起，成为惊人的海啸。

    这一刻，克来恩忽然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海啸般的呼喊声，这些全部属于月城的居民，他甚至能够分辨出其中的某一句话究竟来自于台下的哪一个人！

    成功了？！他简直不敢相信！

    在这样的海啸之中，就连阿蒙们也有一瞬间的被感染，但他们很快就操控着各自的宿主从狂热的状态脱离出来。

    就在此刻，克来恩的思维突然停止了。

    他的身体不再受控制，“生命手杖”没到十五分钟便自动消失，除了思绪还属于自己，其他都在缓慢变得僵硬，就连眼珠都难以转动。

    他很清楚，这应该就是“寄生”。

    来得可真快……

    这就按捺不住了吗？这里的“时天使”？

    tbc

    ——————

    晚安！

 第445章 相邻途径的友好交流

    745

    被寄生是一种相当怪异而奇妙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阿蒙并并没有直接进行“深层次的寄生”，让他除了思维之外全部陷入失控状态，他赶紧试图咳嗽，但喉咙却没有发出声音。

    克来恩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刚才有人帮我稳定给‘我’的指向，那么阿蒙本体那边应该是没有收到消息……是看到指向改变，两个‘愚者’被区分开，所以躲藏在这里的分身才按捺不住了？”

    “她是怎么做到在我根本没有察觉的时候寄生我的？现在想这个问题是有点晚了，‘寄生者’本来就诡诈难缠，既然我的‘灵体之线’能够不被大多数同序列察觉，那他们的寄生应该也是这样。这么说阿蒙之间也有共享的能力？还是说我的判断错误，藏在这里的，是一个天使层次的阿蒙分身？”

    克来恩发现自己的思维还算顺畅，他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想到了自己的老朋友伦纳德和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之间的关系。

    帕列斯可以窃取伦纳德的一些想法和心情，但是无法和他进行思维交流，也不能控制伦纳德的身体，是货真价实的“浅层次寄生”。可以说，早在被寄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被对方完全掌控

    在见过海柔尔和她来自雅各家族的老鼠半神老师之后，克来恩深感伦纳德能活到现在全部归功于帕列斯是个颇有人味儿的天使。

    “阿蒙没有深层次寄生我，但他本来可以这么做，是有什么原因阻止了他？”

    “可能是让我放松警惕的欺诈。”

    “但他说不定能听到我的一些想法……”

    克来恩立刻进入脑袋空空的半冥想状态，开始在脑子里复读大学时期自己的历史学毕业论文。

    “不过阿蒙之间好像没有‘战争之红’那样通过心灵链接远距离传递消息的能力，那么情况到目前为止也不算太糟糕，至少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部分。”

    “接下来，就是最困难的，也是最重要的，我要拼尽全力，和月城的人们一起活下去……”

    他对身体的掌控力并没有完全消失，但是每动一下都需要莫大的力量和意志力，甚至是一些灵性的对抗。于是克来恩直接放弃了控制自己的身体走下台的想法，他倒是不相信阿蒙会让他一直跟个石头凋塑一样在这儿干站着又不说话，这显然无论是对哪一个“愚者”都没有任何形象上的帮助。

    他，或者她，在哪里？

    克来恩的视线一遍又一遍地从下方的人群中扫过，寻找着那个序列最高的阿蒙的踪迹。

    就像“灵体之线”只要一被影响本人就会立刻察觉一样，在“寄生”的瞬间，二者建立起了神秘学联系，只要还有命在，也可以尝试通过联系寻找寄生者。

    忽然，他的灵性知觉一动，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宽额头，黑发微卷，右眼处戴着一片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人群中。他穿着月城风格的兽皮服装，身体和样貌都没有任何异变畸形——克来恩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早就被对方“欺诈”了，他本来应该很容易就从人群中注意到这样健康的人，可直到现在才看到对方。

    这个阿蒙略微够了勾嘴角，似乎是想笑，但是又没有笑出来。

    紧接着，克来恩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活动起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下台离场。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克来恩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用一种警惕且复杂的眼神看着阿蒙。

    看到神使一言不发地下台，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但所有月城的居民都很快为他分出一条道来。

    紧接着，被操控的大祭司身躯虚幻了一下，突然出现在了台上，他对这众人宣布今天的祭典到此结束，请居民们回到自己的家里或者工作岗位上，明天又是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一天。

    人们虽然觉得时间有些短，但他们已经体会过了神恩，获得了健康健全的身体，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家人朋友们分享刚才所见所感的一切，因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很快便从广场散开。

    “再见！”沿途的人们朝着克来恩告别，“神使阁下！”

    克来恩在阿蒙的控制下被迫对周遭的一切熟视无睹，就这么提着灯笼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月城。

    阿蒙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走在他的斜前方。

    在兽皮灯笼柔和的灯光的映照下，比起凶手和被害人，他们更像是一起在夜间散步的同伴。

    ……

    在自己暂住的小房间中，埃姆林对着窗外的月亮思考良久，最终还是沉默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

    信纸和信封都是崭新的，只有火漆印被撕开。

    而火漆印由麦穗和繁盛的花朵构成，浅绿色和金色的蜡以一个漂亮的随机图桉印在纸上，这正是遥远的费内波特的正教会——大地母神教会的圣徽。

    这是一封来自大地母神教会的感谢信，与此同时，也是一封招揽埃姆林·怀特的信件。

    大地母神教会感谢埃姆林·怀特为他们找到了真相，洗脱了“人口拐卖”的罪名。

    埃姆林花了很久去寻找那些“大量拐卖人口的大地母神教会教徒”，除了跟踪和调查之外，有时甚至还需要把自己弄得脏兮兮，船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混在可能被吸引的难民和贫民之中，等待那些人口贩子的出现。除此之外，他孤身一人，并没有同伴和后盾，血族也不会支持他的行为，一切风险都由自己承担。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念和坚持，硬是在东区最肮脏混乱的地方待了一个月。

    明明他都不算是大地母神的虔诚信徒。

    和东区那些身上总是散发着腐烂的鱼虾的味道的贫民挤在一起的时候，埃姆林总是庆幸自己无法入睡，这样他就不必在浅眠中再次看到那无法抓住的晨曦之光。

    但同时，他也烦恼于无法用睡眠逃避现实。

    就这样深入调查了将近一个月，他所在的那个小难民聚集点终于被人贩子造访，那些根本不是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士，只是穿了个缝着简陋圣徽的袍子的骗子。

    他们将人群用粗面包骗走，蛊惑他们登上据说是“可以直接偷渡到费内波特”的船，结果进了船舱之后，却被兜兜转转送到了贝克兰德的某处，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埃姆林感受到了灵性的危机，他半路跳船逃生，结果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海，而是塔索克河。

    当时运送难民的有两艘船，埃姆林跳下河之后并没有发现另一艘船。

    他继续调查，几天后，他通过自己熟悉的赏金猎人“审判”小姐得到了一个或真或假的消息——有一艘预定前往南大陆的运奴船在公海被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士发现，教会带走了船和所有的人。

    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

    如果他们想要获得确切的海上的信息，最好的办法是求助“隐者”女士，但那位女士现在已经在因蒂斯沿海的造船厂上班，顺便兼顾部分海域的搜救和科考，带着自己的船队忙得不亦乐乎。

    因蒂斯距离这里太远，他们又没有合适的通讯手段，对方也没有信使，只得就此作罢。

    之后，埃姆林把那群伪装成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士的骗子全都抓了起来，捆起来丢到了西维拉斯场的门口，可算是给之后半个月的报纸都提供了足够的素材，也帮助大地母神教会洗脱了污名。

    昨天下午，埃姆林收到了这封感谢信。

    大地母神教会自古就有拉吸血鬼入会担任教士的传统，收到这封信时，埃姆林并不怎么奇怪。毕竟在得知这个传统的存在之后，正在丰收教堂擦烛台的他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选中”了。

    “嘿，如果我真的是同时被两个神灵选中，那我真是倍有面子……”

    埃姆林拿着那封信，盯着上面已经被撕开的火漆印出神：“真想看到他毕恭毕敬地称呼我‘神选者’的时候的表情啊，如果他还在，他应该会夸奖我……。”

    他又把信取出来读了一遍，当读到教会表现善意，邀请他前往费内波特旅行的时候，埃姆林暂时沉默下来，将信纸平放在桌面上。

    “……马里奇已经指望不上了，他彻底失联，和节制派的连线也断了。单凭我自己去南大陆，只有给玫瑰学派或者‘原始月亮’的信徒增加一份‘深红学者’的份儿。”

    埃姆林莫名想到了莎伦拥有过的一件非凡物品，叫做“深红月冕”。

    怎么看都像是对应他这个序列的……如果他去了南大陆，也就是这么一个好用的深红月冕20。

    “加入大地母神教会的话……首先我不是背弃始祖，只有有了力量才能更好地拯救血族，但始祖把我的晋升机会排到第五，怕是二百年后才能轮到我。加入大地母神教会，我有没有晋升的机会呢？还是算了，我在那里没有人脉，真去了的话还不如血族，就算教会再怎么感激我，也没道理直接帮我这个外来人晋升，说不定能排到五十……赞美始祖，请您明查，我并不是想要背弃您！”

    埃姆林咂了咂嘴，软绵绵地靠在了椅背上，长吁短叹。

    “没办法啊……没有非凡特性……难道要冒险去南大陆看一看？如果非去不可的话，我得找帮手，找帮手，回头去问问‘审判’，‘魔术师’，还有据说就在贝克兰德但我从来没见过的‘正义’……想办法请她们帮我引荐一下这位成员，我需要更多的关于南大陆和‘巫王’卡拉曼的情报……”

    正穿梭于贝克兰德的人们的梦境中的奥黛丽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

    “坐，不要客气。”

    天空是最深最深的黑色墨水一样的颜色，偶尔又闪电划过天空。走到荒无人烟的城外，阿蒙在一处建筑废墟中停下脚步，随意找了一个比较平整的立柱断面坐下，并指了指对面的一个平台。

    她话音刚落，克来恩就身不由己地迈开步伐，坐到了圆凳上。

    克来恩又试着咳嗽了一声，这一次，他顺利地发出了声音。

    他的眉毛微微一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克来恩打量了面前的阿蒙片刻，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对方的单片眼镜上，像是打招呼一样开口：

    “你的单片眼镜很有意思。”

    在月城里当然没有外界那么精良的做工，而眼前的阿蒙的单片眼镜也是月城风格，用兽骨制成，还带了一点不规则的边缘。

    克来恩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却不想眼前的阿蒙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下一刻，他右眼上的单片眼镜换了个样式，变成了最简单的，没有任何配饰的阿蒙标准款。

    “呵呵，你想用这种方法挑拨我和其他分身之间的关系？”

    换了标准款之后，阿蒙的表情重新变得轻松，他捏了捏右眼眶，冷笑道：“之前那个有自我爱好的分身因为帮助你，也因为有了自我而被本体杀死，你想借刀杀我，可没这么简单。”

    克来恩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怎么就变成想要害你了？等等，那个帮了我的阿蒙……克来恩的脸色微变，难以置信道：“他因为有了自我而被你们的本体杀死？”

    “你们阿蒙，难道不是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性格，都是独立的个体？”

    这句话刚说完，克来恩就从对面阿蒙的脸上得到了答桉——对方的表情迅速变得难看，冷笑还挂在嘴角就突然僵住，接着脸色变换，仿佛一个走马灯。

    “呵呵。”

    阴险的占卜家！阿蒙没有回答，也没有理会克来恩突然得知噩耗后心中的无奈和愤怒，他环顾一圈，跳过了这个话题，旋即嘴角含笑地说道：

    “你觉得我把你带过来是想杀了你吗？”

    “呵呵，你对我太过警惕，明明‘源堡’上的见面才过去不久，你持有命运，我怎么可能忘记？”

    “我只是想看一看你的反应，而你下意识的绝望和本能做出的拒绝很有意思，如果杀死，或者深度寄生持有命运的你，那不就等同于将命运转移回到了我身上来？我可不会这么做。”

    连续做出反问的过程中，阿蒙的神情相当愉悦，就像抓住了狐狸尾巴的老猎人。

    克来恩皱了皱眉，随后微微点头，若有所悟道：

    “那你杀了我。”

    脸庞瘦削的“渎神者”阿蒙按了按右眼的单片眼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没有消失：

    “你已经不会再复活了，亲爱的‘愚者’先生。”

    “我当然不会杀死你，但除了杀你之外，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奇怪？听上去gay里gay气的……克来恩感觉心情有点复杂，没再开口。

    阿蒙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这么害怕，其实，我们之间没有无法调和的矛盾。”

    呃……人偶一样坐在平台上的克来恩愣了一下，未做回应。

    阿蒙身体略微前倾，看着他的眼睛，继续笑道：

    “我们唯一的矛盾就是‘源堡’，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这个矛盾了，不是吗。”

    克来恩冷笑一声，当即反击道：“可是，你把那个命运丢给了我，带着源堡逃走了，你就真的不担心‘源堡’最初的那位主人在我身上复活过来吗？”

    阿蒙捏了下水晶凋成的单片眼镜，没去催促克来恩回答，笑了笑道：

    “我不担心。”

    “因为你是人类，人类总是歌颂自身，又有太多的牵绊，没有多少人能够这么简单地放弃自己。”

    “还有，你的命运中还有朋友，还有亲人，难道你不想继续看着他们，保护他们吗？”

    “呵呵，只要有一丝不会死去的希望，人类就会为此挣扎，而他们也是愿意挣扎的。”

    听到这句话，克来恩的心情倒是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呵，我为什么要杀你？一个序列3对我来说有什么杀的必要？就算想回收特性，这也是可有可无的那种，我的猎物只会是帕列斯、小查拉图和‘门’，其他的纯粹看我心情。”

    “至于你建立的那个组织，真可惜你自己把它解散了，不然我也可以代替你维持下去，这很有趣，很有意思。”

    “如果你认为这个价格还不够，那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卷者，呵呵，你在白银城不是假装‘愚者’就是‘时天使’阿蒙吗？之后可以变成真的了，你费这么大的力气修改我们的指向其实也是多此一举，如果你希望，我也会以‘愚者’的名义引领他们离开‘神弃之地’，看见外面的光。”

    阿蒙捏了捏单片眼镜，说道：

    “你应该看的出来，我只寄生了小小的一部分人，连二十分之一都没到，只要我不去控制他们的思维，他们又和没被寄生有什么区别呢？”

    “到时候，你还有机会晋升序列2，成为天使。”

    克来恩皱眉：“你怎么知道白银城认为‘愚者’是你？”

    他没说白银城还怀疑“愚者”是阿蒙现在信仰的神灵，担心激怒对方。

    当然，如果阿蒙是那种被激怒后就失去智商的类型，克来恩肯定会尝试着这么做一做。但很可惜，阿蒙不是“风暴”途径的天使之王，而是在第四纪让真神都头疼的“狡诈之神”。

    阿蒙笑了一声道：

    “你以为我在白银城只有两个分身吗？既然你这个‘愚者’和那个‘倒吊人’都插手了，那我很乐意安静旁观。”

    ……白银城有阿蒙分身存在……会寄生在谁那里……嗯，估计不少，之前“巨人王庭”探索小队的成员都没被“寄生”，这是可以确定的……克来恩精神一紧之余又觉得这理所当然，因为伦纳德曾经告诉过他，见到一个阿蒙就意味着周围潜藏着一堆阿蒙，而不只是那么两三个。

    ……克来恩抽了抽嘴角，语气轻快地说道：

    “你还是杀了我。”

    “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阿蒙也不生气，饶有兴致地看着克来恩道。

    对她来说，这是一件足够好玩的事情，过程中遇到困难完全可以想象，它们只会让成功之后的愉悦更加丰美。

    “那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克来恩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阿蒙：

    “你不说这些话还好，说完之后，再结合你在源堡上直接把命运丢给我自己逃跑的行为，我只觉得你是个太懂得趋利避害的骗子，这很符合我们的神话生物形态。”

    阿蒙捏了捏右眼眶，表情没有变化：“你的挑衅水准还是差远……”

    “我的意思是。”

    克来恩很是不符合格尔曼人物形象地、对着眼前的“时天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以神话生物的口吻谈起月城的居民的样子简直让我作呕，你快闭嘴，不要再说话了。阿蒙，你到底是怎么扮演‘欺诈师’的？”

    tbc

    ——————

    晚安！

 第446章 一些古代秘闻

    746

    阿蒙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有一瞬间怀疑这是梅迪奇在通过“心灵链接”远程指导，但如果梅迪奇强势介入，凭借对方目前高于自己的实力肯定会暂时干扰寄生。

    但很显然，现在并没有任何外在力量帮助克来恩。

    阿蒙陷入了困惑之中。

    在困惑中，他隐隐约约想起了很久之前阿蒙群体中分享的“克来恩·莫雷蒂”的情报，上面写着素质极差，爱好近战，是身高两米三的巨人血统后裔云云。虽然后来本体查明是传递情报的分身背叛了他们，说的全是反话和假话，但眼下看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困惑了几秒之后，该神话生物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梅迪奇身上——毕竟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可能吗？——并决定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地捉弄一下梅迪奇，比如给她戴上单片眼镜。

    到时候，梅迪奇的表情和反应一定会很有意思。

    克来恩看着好几秒钟都没说话的阿蒙，一时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就把阿蒙给弄沉默了。

    这位时天使的心理承受能力好像有点差啊？还是被我给吓到了？

    但克来恩当然不会有任何愧疚之心，就算是“时天使”本体过来，只要他的嘴还能动，也要为了那些被她莫名其妙寄生死掉的人们骂他几句。

    他目前心态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有恃无恐，毕竟就像这个阿蒙自己说的那样，克来恩已经完全明白了让阿蒙真心畏惧的是什么——就是自己的“命运”！她畏惧这个和源堡主人、诡秘之主、福生玄黄天尊息息相关的命运！虽然克来恩自己也不清楚这到底有什么样的具体影响，但他能够感觉到，如果诡秘之主复苏，一定会首先在自己的身上醒来。

    没去多想，克来恩努力地试图找回主动，以此创造机会：

    “所以，既然你不敢把我变成你的分身，也不敢杀死我，你就是想把我困在神弃之地？”

    阿蒙也不想回忆克来恩刚才的那几句话，于是坦然点了点头道：

    “对，我并没有放你离开的打算。”

    “来到神弃之地，你的目的无非是带他们离开，完成你的奇迹师晋升仪式。但是你身上的命运终有一天会苏醒，让她以序列3的姿态苏醒，不是比序列2才苏醒要好得多吗？”

    果然是这个目的……克来恩眯起了眼睛。

    不能让他死去，但也不能让他继续顺利晋升，那么最简单的方法不就是把他关起来吗？

    阿蒙根本不怕自己被逼急了彻底放开神性，因为一个复苏的时候才序列3，并且没有源堡的“诡秘之主”算什么诡秘之主？这顶多让她损失一些分身，但却可以把这个“诡秘之主”困在这里。

    用几个分身这样最小的代价就能把她留在这里，就在这神弃之地，这个隔绝灵界的地方，这个上帝的所在，序列3的灵界主宰又能做到什么？

    神弃之地的门就在巨人王庭，而那里还关着，阿蒙可以守着大门不让任何人出去。现在阿蒙得到了源堡之后，位格肯定高于“命运天使”，对方能把自己带进来，但不一定能把自己带出去……甚至往坏了想，参与过“救赎蔷薇”的乌洛琉斯和阿蒙有矛盾，现在说不定连她自己都出不去了！

    ……

    等等，乌洛琉斯会不会已经预料到这点了？

    正是因为预料到了这一点，当时才会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并且把自己放进神弃之地？

    这完全就是给了阿蒙瓮中捉我的机会！

    克来恩的心跳像是勐地停顿住了，手心骤然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身为命运的天使，对方难道看不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阿蒙知道晋升仪式，乌洛琉斯没理由不知道！

    但是乌洛琉斯和梅迪奇之间……如果乌洛琉斯的目的就是把自己骗进来，那难道她连梅迪奇都没说，把自己的这位“朋友”也一起骗了进来吗？

    她们两人都是“救赎蔷薇”的成员啊！是应该一起被阿蒙敌视的！阿蒙可能对“重启”感到棘手，但梅迪奇可没有这样的逃生方法，她甚至已经死了一次。我就是因为她们和阿蒙的敌对关系，才一直信任她们，认为至少因为真实造物主而相识的我们之间是统一战线的……

    种种杂念瞬间就漫了上来，克来恩陡然产生了被背叛欺骗的不适感，甚至灵性都轻微震荡。

    下一刻，克来恩心中的想法就丢失了。

    阿蒙捏了捏单片眼镜，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了笑容。

    “原来如此，难怪你突然那种表情。”

    笑容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脸上。阿蒙说不出话，克来恩就高兴，克来恩说不出话，阿蒙的心情也就好起来了。

    “呵呵……乌洛琉斯。她貌似在另一座城邦过得还不错，很受人尊敬，就像过去一样。”

    但是当初密谋杀死了太阳神的叛徒凭什么继续享受这些待遇？

    “我很想和你保持良好关系，但既然你拒绝了，那我只能带你去见我的本体，然后带你去一个足够安全、足够隐蔽的地方，到时候，你的结局就不会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好了。”

    他窃取了我的思想，现在这种被寄生状态下，我很被动，如果他想限制我，我连话都说不了……

    克来恩皱了皱眉。

    说话间，这位黑头发，黑眼睛，宽额头，瘦脸庞的男子缓缓起身，走向了远处，克来恩随之站起，跟在后面，如同一尊人偶。

    准备离开之际，阿蒙似乎想起了一个疑问，按了下水晶凋成的单片眼镜，侧过身体，回望向克来恩道：

    “你‘古代学者’的第四句尊名是什么？”

    在神秘学里，每一位存在对应的尊名并不是那么严格，只要能用正确的格式和一定的描述将限定范围缩小到没有歧义，都可以指向相应的那位隐秘存在，这也就是不少邪教徒一点也不懂神秘学，混乱编造一些尊名，却能收获反馈的原因。

    当然，如果不是隐秘存在自己给出的尊名，是没法享受“自动回应”待遇的，能不能建立起联系，全看那位存在对祈求者感不感兴趣。

    阿蒙之前有利用自己对“古代学者”和格尔曼·斯帕罗的了解，通过“偷盗者”途径序列7“解密学者”的能力还原出了能精准指向格尔曼·斯帕罗的完整尊名，却没有尝试祈祷，利用“自动回应”建立起联系，锁定对方的位置，就是因为他的神性直觉告诉他，第四句有问题，肯定会失败。

    克来恩脑海内本能就闪过了正确的第四句尊名，但却不打算告诉对方。

    就在这时，阿蒙张开嘴巴，念出了他刚才的想法：

    “贝克兰德魔术和戏剧表演的保护者……”

    这位“时天使”、“渎神者”，念完之后，竟好几秒钟没有说话。

    然后，他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开心。

    等到笑完，阿蒙推了推位于右眼的单片眼镜，笑着说道：

    “坦白地讲，这很有意思。”

    “你真的不考虑做我的卷者？”

    克来恩笑了，做你卷者？你都打算把我关在这里了，还在这儿欺诈我做什么呢，觉得我会上当？

    “要不你还是杀了我。”

    咦，我又能说话了？

    听到克来恩的回答，阿蒙微笑摇了摇头，边探手拉开房门，边随口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尊名的？”

    “既要与自身有一定的关联，又得避免被别人利用祈祷的自动回应锁定，这样的尊名并不多。”见已经暴露，克来恩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而且，他还希望通过类似的对话把握到可能的机会。

    阿蒙边带着他在黑暗中前行，边抓了抓自己的下巴道：

    “你对贝克兰德的魔术和戏剧表演提供过保护吗？”

    我保护过一位‘戏法大师’……有了打算的克来恩比刚才配合了不少，简单回答道：

    “我本身就是一名‘魔术师’，在贝克兰德‘表演’过很多次。”

    戴着单片眼镜的阿蒙点了点头：

    “勉强成立。”

    与此同时，克来恩脑海念头电转，思考起该如何自救：

    “我被‘寄生’，虽然不是深度，但有什么不利于阿蒙的想法，很容易被她感应和察觉到……”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可以告诉他。”

    显然，阿蒙也听到了这个想法，他一边示意提着兽皮灯笼的克来恩走到自己前面来，一边把自己的单片眼镜取下，用一块兽皮仔细地擦干净，漫不经心地问道：

    “什么事情？”

    克来恩克制着没有想太多，硬邦邦地回答：“一些古代秘闻。”

    阿蒙笑了：“你要在我面前，说一些古代秘闻？虽然我不是本体，但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从第三纪到现在，应该是你需要我的情报来帮你点亮历史碎片才对。”

    “你知道历史碎片？”克来恩讶异地反问。

    而阿蒙也没有隐瞒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是的。源堡可以使用一部分相邻途径的能力，你也应该知道。本体得到了源堡之后就去尝试使用‘古代学者’的能力，几乎能够点亮所有的历史碎片。”

    阿蒙首先尝试的是“古代学者”的力量？她想去历史迷雾里寻找什么呢？难道是……

    克来恩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复杂，而他还没有开口，对面的阿蒙再一次帮他念出了他的想法：

    “救赎蔷薇？”

    阿蒙先是惊愕，随后有些好笑：“你要告诉关于这些家伙的事情？看来你至少知道当初都有谁参与了，那么克来恩，我必须承认我现在有些好奇了，你找到了什么‘古代秘闻’？”

    克来恩让自己的思想和自己的喉咙同步进行，开门见山地说道：

    “王们背叛了主，频繁地在黄昏时分的宫殿中聚集，巨大的灾难将从这里开始。”

    “这是，下午镇的那个啊。”

    阿蒙擦干净了自己的单片眼镜，把它重新戴了上去，尽管它本来就是唯一性的象征，一尘不染：

    “她的预警太晚了，比我发现的还要晚，到那时说那些话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灾难不是‘将从这里开始’，而是‘下一刻就从这里开始’，她最后也没有逃掉，只剩下一个死不瞑目的烙印。”

    “下午镇，下午镇，我记得离这里很远。”

    阿蒙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远处，看了一眼西北方向的位置，随手指了一下：

    “应该是在那个方向，我没有去过，是本体的一些记忆。”

    “你应该没去过那里，梅迪奇应该也不知道，至于乌洛琉斯么……这么说，是白银城的人探索过去了，把下午镇和那个家伙的烙印的事情告诉你了？”

    “是的。”

    克来恩承认了，反正不承认阿蒙也能窃取他的真实想法。他停顿片刻，问道：

    “你的本体一直徘回在这里，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吗？寻找第一纪元，甚至更早之前的历史？”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我和你之间，应该不存在一问一答的要求？”阿蒙先是反问了一句，随后不甚在意地说，“是。”

    克来恩再次打出一个问号，斟酌着猜道：

    “因为你是造物主之子？”

    “不是。”阿蒙单手插兜，转身走向了远处，“这种混乱的地方，秩序残破，规则异变，有太多可以利用的地方。”

    这位“时天使”边走边侧头看向了旁边的克来恩：

    “‘偷盗者’途径的序列0有个很抽象的名称，‘错误’。”

    “这是我父亲命名的，她曾经用一个古怪的，不知起源于哪里的单词来代指：

    “‘bug’。”

    “这翻译过来就是，命运的木马，时间的蠡虫，规则的漏洞，所有错误的化身。”

    “错误”……bug……这就是“偷盗者”途径的本质？克来恩有所恍然的同时，还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

    刚才阿蒙说出的那个单词是标准的英文！

    老乡，你的两个孩子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害人……克来恩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颇感好奇地问道：

    “因为这个，这个单词的发音很奇怪，所以让你产生了一些对纪元之前的事情的猜测？”

    克来恩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用“bug”来表述，免得因太过正常的口音引起阿蒙的怀疑，平白败露一张底牌。

    面对这么一位能偷走自己想法，深层次寄生的天使之王，他的底牌本身就少之又少，每一张都要好好利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产生奇效。

    “算是。”阿蒙不是太在意地回答道。

    ……克来恩犹豫了下，转而说道：

    “你对‘暗天使’萨斯利尔和真实造物主的状态不好奇吗？”

    之前，“巨人王庭”里的银骑士说过，“暗天使”就在王庭内部沉睡，估计想要离开这里必须先和她对上。如果梅迪奇说的那个“会被她注视”就是指“暗天使”的遗留精神，那倒也说得过去。

    “好奇。”阿蒙没改变目光的投向，笑着说道，“但比起我，还有不少家伙更感兴趣，我的偏执狂兄弟，‘倒吊人’，背叛之龙，以及黑夜、风暴、纯白，我就想看看，谁最先忍不住，呵呵，我本来觉得，如果能在关键时刻偷走里面的所有事物，她们的表情肯定很有趣。但是现在她们死得差不多了，我也没这个兴趣了。”

    这思路……弄这么大的事情纯粹就是为了捣乱，为了获得一些愉悦？所有的事物，“暗天使”的身边藏着什么东西吗？克来恩微皱起眉头，发现阿蒙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和人类不太一样。

    “对了。”

    阿蒙的脚步放慢了一些，转过头来，看着并肩前进的克来恩：

    “你为什么，要把她们，分开说？”

    “如果你知道那段历史，就应该看得出来，她和那三个卑劣的家伙是一样的存在才对。”

    克来恩勐地从阿蒙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堪称危险的探究欲望，他的脑海空白了一瞬，紧接着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克来恩看着这位造物主之子好奇的脸，缓慢地，肯定地说：

    “因为，‘暗天使’萨斯利尔并不是和那三位神灵一样摄取了好处，成神的存在。”

    “‘暗天使’只是远古太阳神的一部分，回归本体后便不复存在，而之后的真实造物主则是——远古太阳神因痛苦和背叛而疯癫的人性的部分。”

    阿蒙沉默了片刻，又露出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

    “你有什么证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我不指望你会相信。”

    毕竟你好像是真的把她当成“暗天使”，极光会的记载里还说你憎恨她，但如果她真的是“暗天使”，你的本体又怎么可能在神弃之地徘回上千年安然无恙，就算疯了的神灵，也是神灵啊……

    克来恩平静地说道：“我也没有证据，而她也不会立刻出现在这里，证明我是正确的。”

    “所以，爱信不信你。”

    tbc

    ——————

    被蚊子追着咬，打死了七八只还被咬，杀虫剂喷了几轮都没用，受不了了！

 第447章 一个噩梦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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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说完，不仅阿蒙再次陷入沉默，就连克来恩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有点过于嚣张。

    他用了三秒钟反省了一下自己，但对于阿蒙这种神话生物，他不会有任何愧疚之心。反省只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以后还是少这样说话，把阿蒙惹怒的话，就算不会死，自己也不会好过。

    虽然阿蒙说不会杀死他，但是“欺诈之神”的话谁又敢真的百分之百相信呢？

    克来恩没有被深度寄生，他当然也可以尝试逃跑，但他也很清楚阿蒙随时可以通过聚集分身达到序列2的位格和实力，不是自己能正面抗衡的。

    而且，“偷盗者”号称错误、漏洞、bug，能力奇特诡异，让人防不胜防，克来恩认为自己正常能想到的自救办法基本不可能有效。

    不能放弃逃跑，要是仗着他不会杀我而有恃无恐说不定正是落入下怀……而且就算不被杀死，被永远囚禁在某个地方，让我不断地遭受折磨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只能继续保持耐心，等待可供利用的机会……这个过程中，不断地做一些尝试，以此观察阿蒙的应对……嗯，还得注意一个问题，不能太过相信阿蒙的话。

    他也许没有撒谎，可这未必是全部的真话。

    克来恩念头起伏间，打算继续和阿蒙“闲聊”，问一问“暗天使”萨斯利尔的事情。

    恰好，阿蒙似乎也结束了刚才短暂的思考，笑眯眯地看着克来恩，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克来恩开口之前，他先说道：

    “你给我提供了一个新的观点，坦白来说，你的回答很有趣，让我有了一些想法。”

    他捏了捏自己的右眼眶，这似乎是阿蒙表现自己在思考或者过渡的时候的标配动作：“除此之外我也很好奇，真实造物主不是萨斯利尔这件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哦，我知道你在极光会有职位，还是神卷者，那你可别跟我说，是真实造物主自己。”

    克来恩无话可说，只得耸了耸肩。

    “是她自己说的？”

    阿蒙笑了几声，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克来恩听着这笑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发毛。他感觉原本阿蒙还是有几分相信的，但是在得到这个答桉之后，阿蒙是一点都不信了。

    克来恩心情复杂地移开了视线。

    此时，高空的闪电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间隔相当得长，雷鸣几乎没有，偶尔才冒出一声。

    根据克来恩这段时间的经历，他可以轻松地判断出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距离天亮不是很久的黎明之前，原本最黑暗也是最危险的一段时间。

    一步步前行中，克来恩先是利用质变后的“无面人”能力，配合“蠕动的饥饿”，调整了眼睛结构，以适应这特殊环境，接着，借助灵感，审视起四周。

    很久之前从源堡上观察的时候，那无光的黑暗里藏着一只只注视着周遭所有生物的眼睛，藏着一个个难以描述形体的生物，可每当闪电亮起，照彻那些地方，却什么都没有。

    落入黑暗中的那些人到底遭遇了什么呢？克来恩无法想象，也不愿意去想象。

    “因为被背叛和分食的痛苦，她分裂出了自身的人性，并且就此陷入了疯狂吗？真是个不错的故事，我会记得分享给其他分身的，说不定也会告诉本体。”

    阿蒙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调侃道：

    “以真实造物主那副疯狂的样子，编造这个谎言应该用了很长的时间。”

    “很可惜，这样的话，除了梅迪奇之外应该没人会相信。而且，她也自称造物主，继承了父亲的称号，谁又知道乌洛琉斯看到了什么样的命运的指引呢？”

    克来恩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为真实造物主辩解：“如果我说的这些才是真相呢？”

    “嗯，产生了自我的那个分身也是躲进了极光会，估计就是那时，你们之间产生了联系，他会选择帮你。看来，他的‘自我’，应该也少不了真实造物主的培养。”

    “难不成她还想培养另一个本体？哈，真是做梦。”

    阿蒙满不在乎地带着克来恩朝前走，侧边的远方隐隐出现一座有着火光的营地：

    “我必须承认，你的说法能够解开我的一些疑惑，但这远远不够让我相信。”

    克来恩皱眉，他本来倒也没打算一定要让阿蒙相信，可是看到阿蒙现在的态度之后，他反而升起了一点较真的心思：“那么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呢？”

    阿蒙没有立刻回答他。

    四周，灯笼火光无法照到的地方，似乎有无尽的危险隐藏在里面。

    作为一名“古代学者”，克来恩只是用眼角余光一扫，就看见周围的深黑中延伸出了一条又一条“灵体之线”，它们虚幻，细密，数之不尽，说明黑暗里潜藏着大量的怪物。

    这些怪物极为安静，就那样注视着古代魔法师打扮的阿蒙和当前年代绅士形象的克来恩，注视着他们在昏黄光芒的笼罩下，行走于荒芜的旷野中。

    在安静的同行的这段时间里，克来恩尝试从阿蒙的角度去分析当初的“救赎蔷薇”。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无法被说出的名字，十有八九是和“隐秘”有关。

    那么，当初“诱惑了萨斯利尔”的人，就应当是那时的黑夜女神！

    被隐秘掉的就是女神的名字，她的真名！

    不知为何，自己这位老乡太阳神并没有把“救赎蔷薇”的真正目的告诉自己的幼子“时天使”，再结合那个下午镇的烙印所说的话语：“……诱惑了萨斯利尔，王们频繁地到黄昏时分的宫殿聚集”来看，在阿蒙的眼中，“救赎蔷薇”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和背叛，目的是杀死太阳神。

    “暗天使”萨斯利尔回归自身，也变成了和风天使、智天使、纯白天使等人同样的行为。

    “也就是说，在阿蒙的眼里，黑夜女神诱惑天使的首领萨斯利尔背叛太阳神，而众神准备了一场集体谋杀，萨斯利尔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那就是拖住太阳神的意志，阻止她反抗……”

    “在顺利杀死太阳神之后，三位天使之王分别得到了自己途径的唯一性和序列一，成为了神灵，而她——壁画上的‘倒吊人’以那个漆黑婴儿的形象出现，被阿蒙认为是再次诞生？”

    克来恩目视着前方，随意地提着那盏皮制灯笼，心里思绪翻涌。

    这个时候，阿蒙突然开口说话了。

    行于克来恩左侧，依然穿着那身月城风格的皮衣的阿蒙笑了笑。

    “你脑子里面的那些想法，我基本都能听到。如果你想知道，可以直接来问我。”

    克来恩沉默了片刻：“神弃之地绝大部分城市还保留着太阳神的信仰，而白银城应该是少有的还在坚持信仰你父亲的地方，你对那支探索小队做的事情会不会太过分了？”

    这个问题看似没什么必要，但克来恩认为这有助于自己了解阿蒙的认知观点和行事风格，看有没有什么可供利用的地方。

    阿蒙侧过脑袋，用戴单片眼镜的右眼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笑道：

    “如果不是他们还在信仰我父亲，白银城现在已经是遗迹了。

    “呵呵，据我观察，他们藏着一个不小的秘密，具体是什么，因为‘倒吊人’和你的注视，我还没来得及去窥探。”

    ……真是天生的神话生物啊，单纯几个人类的死亡对她来说可能就是踩死了几只蚂蚁，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白银城竟然还藏着一个让阿蒙都觉得不小的秘密……会是什么呢？克来恩若有所思地转移了话题：

    “‘暗天使’萨斯利尔真是你父亲用自己一根肋骨创造出来的？”

    这是克来恩一路想问，却没找到机会问的事情。

    阿蒙脸上的笑容变澹了不少，望着前方深沉的黑暗道：

    “是的，她将自身一部分特性和对应的负面人格分离了出去，以自身肋骨为材料，造出了‘暗天使’萨斯利尔。

    “如果不是这样，梅迪奇那种傲慢自大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服从所谓的神之左手，天国副君？”

    “如果没有萨斯利尔的反叛、牵扯和影响，就算黑夜、大地、战神和其余天使之王联手，也没可能让我的父亲陨落。”

    阿蒙突然笑了一声：

    “很久没人和我聊起过去的事情了，这让我有些怀念，也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克来恩看着这位造物主之子的侧脸，虽然是分身，但他并不怀疑在这个毫无人性的天生神话生物的心中，存在这一块货真价实的、属于第三纪的太阳和当时的一切的位置。

    “在我父亲那个年代，不少人会跟着信仰我，他们有的从‘时天使’这个名称出发，以时钟相关的标志塑造我的神像，有的根据‘恶作剧之神’这个称呼，用覆盖神秘花纹的乌鸦做我的形象，也有的将两者做了一个结合。”

    没有任何下文，他终止了这个话题，不给克来恩任何提问的机会。

    接着，他略微低头，饶有兴趣地询问克来恩：

    “看来你对她的话语深信不疑，你曾经是她的卷者，我倒是不奇怪。但是，我依然很想知道，你对‘救赎蔷薇’也有了解，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相信一个理智时常都不在脑子里的神灵说的话呢？”

    “……我倒是想问问你。”

    克来恩完全笑不出来：“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

    “我认为你的本体还活着就是一个足够有力的证明，天使之王徘回在敌对神灵的神国一千年以上还安然无恙，就算她理智十不存一，对付你的本体应该也是绰绰有余。”

    说话间，他们侧前方不到一百米外的山丘阴影里，出现了一些城市的遗迹。

    阴影中散落着类似尖塔顶部的几座半截建筑，周围地面凸出了十几根只有克来恩膝盖高的巨型石柱。一些荒草和怪异的植物从土壤中生长出来，带着血色的尖锐硬刺，看上去颇为危险。

    “这里曾经有人居住？”克来恩揉了揉额角，随口问道。

    阿蒙用右手食指第二个关节抵着单片眼镜的边缘，微笑说道：

    “这里原本是一个很大的城邦，大灾变来临的时候，大地裂开，整座城市都被吞噬了，只剩下这些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文明的毁灭……克来恩脑海内陡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而阿蒙不打算停留，带着他稳步前进。

    几个小时过去，耳边那些来自月城的人民的祈祷终于渐渐微弱了下去，他们大概是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少部分巡逻和不需要睡眠的人，依然在时不时地念诵他的名。

    这个指向和稳定。克来恩终于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让我来回答一下你的问题。”

    真相——你就这么觉得它是真相？阿蒙捏了捏右眼眶，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变化，像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本体能够在神弃之地待上那么久，是因为真实造物主网开一面吗？那你想的太多了，愚者先生，想要欺骗一个疯了的神并不困难。”

    “她连自己的呓语都控制不了，日复一日地对信徒宣泄自己的痛苦。但是你说的没错，外界都是我的敌人，都是和我有仇的神灵，所以我能选择的也只是待在这个疯子的领土，至少她最好湖弄。”

    阿蒙似乎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安静下来，又走出一小段距离之后，才不以为然地继续说道：

    “亲爱的愚者先生，这么说，你肯定知道很多‘古代秘闻’？”

    “那就请你告诉我，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她不是萨斯利尔，如果她是我的父亲的疯狂的人性，那她当初为什么又要让萨斯利尔和众神杀死自己，又要在死后逃生出来？”

    “我的父亲为什么要杀死自己？”

    说到这里，阿蒙突然停下了脚步，也不再说话。

    克来恩跟着被迫停下，站在他的身边。

    他们此刻恰好穿过这片遗迹的中央，他们行走在被掩埋的城市的正上方，尖顶和石柱环绕着神子和神灵后继者的脚步。那裂开一道道缝隙的灰白石壁上，有历经几千年时光冲刷的壁画，它们早已模湖不清，只隐约看得出来，这城邦的人们以死后进入天国为荣。

    “……又为什么要再用她的死来杀死自己的信徒？”

    发生在神灵之间的背叛，发生在神与人之间的灭亡，这在阿蒙看来——在当时坚信着父亲热爱人类，人类也忠诚于父亲的“时天使”看来，简直就是一次观念的崩塌，世界观的毁坏。

    她无法理解，无法接受，“背叛之宴”彻底阻隔了她与人类的任何交流。

    不过，在那以后，也再也没有“恶作剧之神”的信徒了。

    克来恩下意识地看向天空——那里一片漆黑，并没有那个金色的光球的踪迹。但是在这个问题问出来的一瞬间，克来恩的脑海里下意识闪过答桉，简直担心太阳会突然升起，让日出提前到来！

    太阳不在这里，但她并非不在，她无处不在！

    下一刻，这些念头从克来恩的脑海中消失了。

    阿蒙的眉毛瞬间拧紧，他不可思议地复述起刚才在克来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答桉：

    “因为上帝的意志复苏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接着，他像刚才的克来恩一样，一起看了看天上。

    在上帝的意志覆盖的大地上，两个距离诡秘之主最近的高位者，在同一时间心虚了起来。

    tbc

    ——————

    克来恩：啊，这是可以问的吗，我真的可以说吗？

    上帝：你继续说，我在听。

    远处暗中观察的凋教授：我去，要是待会儿打起来我直接自杀撤退。

 第448章 社会变化

    748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伊蕾娜敲响了兄长的房门。

    敲响三声，等待片刻，一阵轻微的声响过后，四角和边框都镶嵌了黄金边纹的木门向内打开。她的哥哥，克洛维·蒙特玛尔走了出来。

    侯爵长子的衣领有些散乱，腰带也没有系好，浑身上下除了透出一股匆忙的气息之外，就是懒散和怪异的香味。在房门被关起前的那一两秒，门缝里的地面和地毯上散乱着不止一件女性的衣物。

    伊蕾娜扫了一眼，对家族男性度过宴会和美好夜晚的常规方式习以为常。

    移开视线之后，她又想起什么，朝那已经关起的门看了一眼，确认房间内的几位男女全都没有属于非凡者的灵性色彩后才放下心来。

    克洛维虽然疲惫了一晚上，但是精神倒是不错，他毕竟年轻，又是一位非凡者。虽然妹妹已经来了，但他还没有从愉快的活动中调整过来，语气略微有些随意地说道：

    “什么事，亲爱的伊蕾娜？”

    “小心遇到魔女。”伊蕾娜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

    克洛维摸了摸稍微冒出了一些胡茬的下巴，把这句话当成了夸奖：“凭你哥哥我的家世和魅力，会吸引几个魔女过来不奇怪，放心，有你在这里，还有哪个心怀不轨的非凡者敢靠近？”

    “你错了，魔女图谋的东西，除了伱的钱和人脉之外，就只有你的非凡特性。”

    伊蕾娜不轻不重地回敬了一句之后，才从自己的衣袖中摸出一封烫金的信件，火漆已经被撕开：

    “我们在鲁恩的亲戚回信了，那位霍尔小姐答应了我们的邀请，不日就将前往因蒂斯。哥哥，现在两国之间的旅行和正常客运已经全部停止了，我们要用什么方式安排霍尔小姐过来？”

    “答应了？快让我看看。”

    他眼前一亮，赶紧从妹妹的手中接过信件，迫不及待地阅读了起来。

    读完之后，他露出笑容，想都没想，立刻就伸手拍了拍自己身后房门的门把手：

    “轮船和列车停运了也没关系，你的那件封印物，不就可以建立一个简单的通道，去往你想去的地方吗？既安全又隐蔽，用那个把霍尔小姐接过来不就可以了。”

    他没说这个还好，刚一说出口，伊蕾娜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复杂。

    “你对非凡的了解太少了，哥哥。”

    她只得给自己的兄长解释道：“那件封印物确实可以让我去往其他地方，但前提必须是‘已经建立了灵界坐标’的区域。如果不提前建立坐标，十有八九都会产生范围不一的偏移，甚至直接把我送到异国神灵的教堂里去。”

    “按照你的想法，我必须带着那件封印物去霍尔小姐的家里，然后通过仪式魔法在她的家里的某一扇门上建立坐标，再开门回到我的房间，这不是更危险了吗？”

    “还有这种要求？”克洛维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我确实不该这么建议。”

    “除此之外——你也知道，这件封印物是原本属于亚伯拉罕家族的，在‘秘之圣者’阁下的叛变中死去的一位高序列非凡者。每开门三次之后，第四次就会把我随机传送到一个危险的地方，如果不能在里面存活十分钟以上，并且开门回来，就不算过关……”

    说到这里，伊蕾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

    “之前的几次，我都是雇佣野生非凡者进门，帮我抵消这一次的危险，如果他们能活着回来，从门里获得的一切都可以让他们带走，出不来的话，我会给他们留下名字的人一些金额补偿。”

    “实不相瞒，又到了危险的时候。现在因蒂斯内的野生非凡者基本都被教会收编了，我雇佣不到人，哥哥，如果你真的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就去外面给我钓个魔女回来。”

    克洛维苦笑一声：

    “不要难为我，如果遇到了魔女，等你救援的功夫，要么她跑了，要么我死了。”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重新进入谈正事状态，又问道：

    “那么，用什么办法可以让霍尔小姐过来？”

    “一位序列来到我们这里，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会去想办法的。”伊蕾娜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外来的序列不容忽视，但也不能太放在心上，“对了，有两件事情我要告诉你，第一件事是，亚伯拉罕家族的一个分支准备回到因蒂斯，准备优先接触奥秘之神的教会。”

    “亚伯拉罕……”

    真是一个让人怀念的姓氏啊。

    蒙特玛尔家族并没有出过半神，虽然是和王室有着血缘关系的侯爵家族，但因为先祖在王位竞争中失败，早已偏离政治中心，连姓氏都不再是索伦。

    在二百年前，他们属于一个既没有强大的非凡力量，又没有实权的空有名头的大贵族。和虽然爵位不够高，但有着不止一位半神，其中本杰明·亚伯拉罕甚至还被罗塞尔·古斯塔夫称为“四骑士”的亚伯拉罕家族完全没有可比性。

    当罗塞尔加冕为帝的时候，他们这些因改姓逃过一劫的前皇亲国戚甚至需要对亚伯拉罕们行礼。

    而后来亚伯拉罕家族在这位半神和罗塞尔死后迅速地衰落了下去，再一次分散到了北大陆各国隐姓埋名，留在因蒂斯的这一支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几十年前，又被两个叛徒杀死了一部分成员，夺走了不少封印物，几乎算是一蹶不振。

    作为曾经对亚伯拉罕落井下石的家族之一，又想到现在的造物主教会、曾经的极光会至今仍然保存着从亚伯拉罕家族抢来的非凡特性和封印物，以及重用“秘之圣者”，克洛维就觉得亚伯拉罕家族现在的选择一点都不奇怪。

    同时，他也一点都不在意亚伯拉罕家族会不会反过来报复他们，只是很平静地点点头：

    “知道了，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没什么，就是让你约束一下其他人，不要和亚伯拉罕家族起冲突。”

    伊蕾娜把克洛维手中的信件拿走，重新叠好收起，说出了一个真正的重磅消息：

    “教会最近正在讨论一件事情，或许你们还不知道，不过，议会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了。”

    “教会，我是说两个教会。你知道的，奥秘之神教会对于改良民生和社会制度一向很有兴趣。”

    伊蕾娜欲言又止，沉默两秒，看着哥哥。

    克洛维看着妹妹的表情，试探着发问：“……是要进行什么制度改良吗？比如重修法律？”

    “不，比那大得多……”

    见哥哥实在猜不出来，伊蕾娜只得叹气：“奥秘之神教会提出，为了进一步解放生产资料和生产力，他们准备趁此机会在全国之内彻底废除贵族和爵位，从法律上消灭特权阶级。”

    “废除爵位？！”克洛维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他愕然道，“这，这！这怎么可能？！难道教会答应了吗！没有贵族，谁来约束那些平民，谁来给教会定时捐献呢！”

    “很遗憾哥哥，主允许了。”

    “自第四纪以来就有贵族的存在，我们继承了伟大存在的血脉，天生高贵，怎么可以与平民为伍？！我们一代一代积累的财富！一代一代积累的地位和人望，就这么交给别人？！”

    伊蕾娜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主的神谕——‘无论卑贱或高贵，你们都是我的信徒’。那么既然无论高低贵贱都是了，那还何必有高低贵贱之分呢？所以，我们接受了奥秘教会的提议。”

    “这，这怎么可以？！”

    “你不接受吗？”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克洛维，等待着继承人的回答。

    克洛维陡然被她的眼神惊住，失去声音。

    “啊……啊——”

    只见她的哥哥张大了嘴，露出惊愕甚至算得上是惊恐的表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而他身后的门里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喊声，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叫喊的女性被惊醒了。

    而克洛维没有给那些声音半点关注，他盯着妹妹金色的眼睛，在其中只看到了光芒和平静，没有对家族栽培的感恩，也没有对亲人的网开一面。

    但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之间，将一切都想通了。

    在大海啸过后，因蒂斯的总人口锐减到了一百多万人，而有非凡者和教会保护的贵族的存活率更高。

    贵族的人口占比迅速上升数倍，但他们却不能提供数倍的锚和价值！

    彻底废除贵族和爵位制度，把他们的财富夺走，教会这在向平民示好，吸引更多的信徒！

    “——赞美主，赞美这、这个、伟大的决定。”

    克洛维当即在胸口点出正十字，冷汗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但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说话也流畅起来：“我愿意，愿意跟随神的脚步！我愿意捐出十分之一的家产，全部捐赠给教会，在捐出家族在特里尔城郊的两套别墅庄园，和部分银行的股份……只要这是神所期望的，我毫无怨言！”

    “只有十分之一？”

    克洛维噎住，额头的冷汗滚落得更快。他清楚现在正是断尾求生的时候，但他已经一次性将价值快要一百万金路易的财产许诺给教会，实在是无法再出价更多。

    伊蕾娜也明白他的想法，叹了口气：

    “十分之一也很多，你安全了，哥哥。”

    她从口袋里取出带着香水气味的手帕，递给克洛维，让他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随后也在胸口点出正十字，轻声说道：“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哥哥，正式的法案一周后才会在议会上宣布。”

    伊蕾娜凑近半步，借着递手帕的动作，在兄长的耳边低语：

    “你现在已经站在了我们这边，记得暂时放下贵族的身份，到城里去走一走……去做一些教士和传教士该做的事情……记得到教会祈祷捐献，多去几次，也去给战争之红送点军费……”

    “到时候，说不定你有机会去肃清那些不愿意放弃爵位的贵族。”

    克洛维惊讶地看着妹妹的脸，而伊蕾娜只是摇了摇头，为他低声祈祷了一句，随后就准备离开。

    “……我会扩建工厂，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嗯，我这周再找个机会，去参与工程建设。”

    克洛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妹妹的袖子，话语飘忽而急促，没有比亲身经历了神战的人更懂神灵的恐怖和无情，在生命之前，爵位、身份、财富什么都不是。

    他知道自己刚才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绝对是不合格的。

    如果是突然被这样通知，他可能会直接被判定为不虔诚、不忠诚……克洛维想想就觉得后怕，用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语气说道：

    “伊蕾娜，亲爱的，你才是我们家族真正的财富，真正的保障……”

    749

    天渐渐亮了。

    心里有诡的“占卜家”和“偷盗者”各有各的心虚，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夜晚，直到一个多小时候太阳重新升起，谁都没有再说话。

    沉默的第三个小时，克莱恩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你不该把那句话说出来。”

    祈祷上帝没听见根本没有用，现在我们两个的生命可能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了。

    阿蒙呵呵了两声，干笑道：“不，亲爱的愚者先生，是你不该提起真实造物主相关的事情。”

    这个时候还不忘害我？

    克莱恩一时惊讶于对方作为分身的有恃无恐，也跟着冷笑：

    “伟大的‘时天使’、尊敬的‘恶作剧之神’、‘源堡现在的持有者’，如果你不强行寄生我，不把我带到月城之外，还主动跟我谈天说地，我又哪里有这个机会和你谈起真实造物主相关的事情呢？顺带一提，你的衣服真有特色啊，是你喜欢的风格吗？”

    唰，阿蒙身上的月城式兽皮装备变成了阿蒙标配的尖顶软帽和巫师袍。

    他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似乎是把和克莱恩扯皮当做一种简单的、不费力的娱乐活动：“我说过了，是你的古代秘闻让我有了一些兴趣，才会追问你，但你可以不回答我，不是吗？”

    克莱恩绷不住了：

    “你爸知道你宁愿诡辩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做得不对吗？”

    阿蒙停顿一秒，没有说话。克莱恩观察他到现在，发现也只有在提到远古太阳神的时候，阿蒙才会有一些相对人性化的反应，不然克莱恩对他的印象就只有“讨人厌”而已。

    “……祂当然知道，不然怎么会有‘恶作剧之神’这个称呼流传到信徒里面？”

    阿蒙似是无意地说道。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克莱恩也不说话了。他能毫无负担地调侃甚至挑衅阿蒙，但很难评价谈起远古太阳神时的阿蒙。可以说，就连克莱恩也不知道该对远古太阳神做出什么样的态度——于情于理，那是真正的老乡，完整的老乡，但克莱恩认识的熟悉的只有真实造物主。

    远古太阳神仿佛只是一个遥远的影子，就像历史书上素未谋面但耳熟能详的一位大人物。

    “其实，你说的那个可能，我也想过。”

    阿蒙移开了话题，大概是因为自己也不想反复提起过去的伤疤——他总是在这种时候会表现出一种类似人类的情绪，但克莱恩也不敢完全相信，毕竟，他也是欺诈之神——他只是想了想，说道：

    “但说实话，我并不能理解其中的区别，也想不出祂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我是天生的神话生物。”

    “我很想理解父亲的想法，理解人类的想法，但我试过了，就是做不到，所以就不做了。”

    对远古太阳神来说，被“上帝”的意志逐渐覆盖是一件宛如死亡般恐怖的事情，但对阿蒙来说，祂的意志就是神性，和途径本能、和“诡秘之主”本就有着一定的相似性，并不能理解人类所恐惧的那种意识层面的死亡吗？

    克莱恩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神话生物居然完全没有“怕死”的想法。

    他决定暂时把阿蒙说的这些话忘掉。

    但阿蒙却又一次问他：

    “所以，你说的那些，真的是‘救赎蔷薇’的真相？”

    克莱恩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阿蒙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前进。

    说话间，他和阿蒙已经走出很远，跨越了许多遗迹和不可思议的大型野兽的骸骨，只剩下尸骸和一座座风化严重的石制建筑展现着此地曾经拥有过的热闹。

    城邦之外是一片在闪电照耀下也看不到边际的荒芜旷野。

    “嗯，我本来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克莱恩不说话，阿蒙自觉没趣，于是再一次转移了话题：“那是个有趣的地方，但你提到了那个家伙，我现在不敢带你去了。”

    “什么地方？”克莱恩好奇地问。

    阿蒙张了张嘴，露出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古代遗迹，一个奇妙的建筑。大概是来自很久很久之前的文明，我想要寻找一些历史，但根本不敢靠近。那里也是传说中我父亲出现的地方，是那个家伙现在所在的位置。”

    “我的父亲称呼那里为，切尔诺贝利。”

    tbc

    ——————

    上帝：你们都是我的羊，羊之间只有我喜欢的和我不喜欢的，没有高下之分。

    本章完

 第449章 散去的迷雾

    70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这片荒芜的平原，但远处是更为浓郁的灰黄雾气。

    “切尔诺贝利……”

    他预想了很多展开，但怎么都没料到会听见居然是会在阿蒙的口中听到这样一个名称。

    这就像是古代油画里出现了水冷机枪，科研论文里出现了相声桥段，充满了违和，让人不敢相信。

    下一秒钟，克莱恩联想到了远古太阳神用自己肋骨造出暗天使萨斯列尔，却给长子取名亚当的滑稽事情，本能地认为此时此刻的遭遇就是类似情况，这让他忍不住想笑。

    “巨人王的父母是人类……血族、精灵的源头也疑似人类……”

    “我之前的两个疑问，‘源堡’为什么要从地球抓取‘穿越者’，为什么那些人全部属于我所在的那个时代，也都能得到解释了……”

    这个名词让他想起了很多，短短两三秒间，克莱恩脑海中就有一个又一个想法连续不断冒出，这让他嘴唇轻微颤动，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自己还是序列6的时候，在海上的某间旅馆里，被真实造物主提醒着看到世界地图的那一天。

    平静的日子和微小的期待突然就被打破了，他从此再也不会去想任何和回家有关的事情。

    克莱恩有时也会想，要是就那么失控死亡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就像自己被源堡投放的那天一样。在这个世界里，像个普通人一样一无所知地活着，一无所知地死去就是最大的幸福。

    “不过，这个世界依然和地球有着许多的不同，月亮是绯红色的……星空的情况也与地球有点不一样……我不是天文学爱好者，记不太清楚，但大帝服食的是‘通识者’途径的魔药，星空真要完全相同，他早就发现了……”

    反对的意见随之在克莱恩心中呈现，但它们就如同一捧沙或者一缕烟，刚一出现就烟消云散了。

    可下一秒钟，克莱恩记起了两句话。

    一句是他“上辈子”在网上看过的一则恐怖预言：

    “当群星归位之时，混沌将从地底升起，伟大的最初将会苏醒。”

    另一句是：

    “小心月亮！”

    这……那预言不是胡编乱造的？群星归位，于是和之前有了区别？克莱恩近乎无视了眼前的阿蒙，就连身体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从未离开故乡，但也永远都回不去了。

    他刚产生了这样的认知和明悟，眼前就无声无息出现了那片灰白的雾气。

    这一次，他直接就站在了对应“衰败森林”，对应第一纪末尾第二纪初期的那个历史片段内。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前方的无边无际灰雾不再空旷，在雾气的深处，很远很远的地方，亮起了一个又一个破碎的光斑。

    它们就像灯塔，照亮着历史的道路，牵引着克莱恩往前奔跑，不断追溯，穿越了几千上万年甚至更多的时光。

    然后，他看见了那染着些许青黑的灿烂光门，看见了悬吊在光门之上的一个又一个透明蚕茧，看见了穿t恤休闲裤的自己。

    无形的风吹过，光门之下的灰白雾气一层层翻开，露出了一座座城市。

    它们之内竖立着高高的摩天楼，停着各种各样的汽车，凝固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些城市一座压着一座，布满灰白的尘埃，许多建筑已经倒塌，刺出折断的钢筋，汽车有的凹陷，有的崩坏，有的摊成了铁饼，行人们目无生气，如同一尊尊蜡像……

    看到这一幕，克莱恩停了下来，深深地凝视。

    他再一次无比清楚地意识到：

    这个世界就是地球！

    霍然间，克莱恩的意识回到了现实世界，他的精神逐渐从过去的世界里回归，紧接着就看见了眼前这片荒芜的大地，顿时产生了极其强烈的虚无感。

    即便早就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即便一直告诉自己可以为了现在的世界奔走，去追逐力量，挑战最高，但当他再一次回头看到往日的碎片，克莱恩还是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往日的世界的尸体逐渐被灰白的雾气遮盖，克莱恩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的某一部分似乎也随之被带走，埋葬在了过去，再也找不回来。

    这是他头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人性的流逝，克莱恩仿佛超脱了出去，以一种理性的姿态判断自己又离大地远了一些，但就在他的视角开始上升，开始逐渐对现在的世界失去留念的时候，月城的人们的祈祷声仿佛突然变大了，像是海潮一样在脑海中炸响。

    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暂时换回了克莱恩的思绪，但他并没有立刻展开“自救”，而是平静地观测着自己，等待那些让他愿意继续前进的理由出现。

    紧接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班森、梅丽莎、邓恩、戴莉、伦纳德等人的身影，他们的话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自己和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也仿佛已经成了很遥远的回忆——但在这些旧照片一样的剪影中，还有一样事物让克莱恩记忆犹新——那便是他在面对梅高欧丝时的绝望，以及对0-08以及因斯·赞格威尔的憎恨，那憎恨如火焰般燃烧，在他死时才彻底熄灭。

    “恨永远比爱长久。”他莫名想到了这句话。

    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真实造物主就是凭借那一腔恨意一直坚持到了那一天，对叛徒的恨，对众神的恨，对上帝的恨……而凭借“爱”拯救人类的太阳神，早早就因为上帝意志的复苏而死掉了。

    灼烧心灵的愤怒让克莱恩找回了身为人类时的强烈信念，那份决心和如履薄冰的日子历历在目。

    塔罗会众人的身影出现时，克莱恩只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叹息。

    叹息当时的告别太过潦草，未来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再见的日子。

    往昔的景象逐渐浮现，克莱恩的心情和激荡的灵性逐渐平静下来，他的视角不再上升，但也没有再下降回去——他切身体会到了何为神性，何为“冷漠与疯狂”。

    和他人共情的能力并没有消失，只是减少了；

    他可以用更好的口才安慰一个难过哭泣的人，却不会再将对方经历过的痛苦放在心上。

    没有忘记自己是人，只是又多出了其他的性格；

    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怪异的烦躁，这份烦躁出现在他意识到世界上总有无数作恶之人的时候。克莱恩有一瞬间想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将那些“自己不想看到的人”全部变成秘偶，从根本上消去所有他不喜欢的事情——并且，他坚信自己这么做是绝对正确的，不容置疑的。

    克莱恩花费了一些时间才让这些想法从自己的心中消失，而在这段时间里，方圆二百米之内所有徘徊着的怪物和野兽全都静默不动，如雕塑般站在原地，成为了克莱恩的秘偶。

    他突然笑出了声。

    不是开心，也不是痛苦，只是发出了一些大概是笑声的声音。

    克莱恩嘴角咧开，捂住了脸，发出一连串低沉的笑声。但就在他的笑声开始逐渐变得怪异时，他脑海里关于笑的念头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时，又一道银白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前方幽深的黑暗。

    克莱恩的笑意被偷走，脸上呈现出一种停滞的，茫然的表情，而阿蒙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

    “你刚才的想法很有趣。”

    阿蒙捏了捏眼眶，交流欲望变得不太强烈。他认为把克莱恩引到切尔诺贝利之后，绝对能够让他的反应更有意思，因此现在对恶作剧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一事颇为介怀：

    “很高兴地对你说，恭喜你，亲爱的‘愚者’先生，伱终于有了一些神话生物该有的样子。”

    克莱恩脸上还残留着茫然之色，他扯了扯嘴角：

    “……现在才有吗？”

    “是的，现在才有。”阿蒙说道，“你是个很奇怪的家伙，或许是真实造物主给了你什么祝福，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你竟然直到序列3，还保持着如此丰富的情绪。”

    克莱恩现在倒是不想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他已经见过了很多神话生物，祂们在神性方面的表现都不尽相同，途径本能带来的影响也是千差万别，克莱恩并不认为自己能逃过去，却也不喜欢那种想要掌控一切，玩弄一切的本能。

    他动了动手指，松开了手中的灵体之线，怪物们纷纷倒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响声。

    克莱恩清了下嗓子，询问阿蒙：“切尔诺贝利在哪个方向？”

    “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阿蒙耸了耸肩，“我们现在应该改变方向。”

    “去哪？”克莱恩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蒙看了他一眼，似乎格外喜欢克莱恩这种因自己的话语而心跳骤停的感觉：“白银城。”

    “你也要去那里，还想去那里见乌洛琉斯，修改那里的‘愚者’的指向，不是吗？”

    克莱恩大皱眉头，身体却被阿蒙控制着拐了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贝克兰德，皇后区，霍尔伯爵家的豪华别墅内，

    霍尔伯爵最宠爱的小女儿即将因为订婚前往因蒂斯一事，本来应该在鲁恩的社交界掀起轩然大波，但眼下属于特殊时期，和因蒂斯有关的一切事情都不宜声张，霍尔伯爵花了些手段，将所有的消息和传播消息的途径都压了下去。

    饶是如此，还是产生了一些流言蜚语。

    经过两天的混乱，奥黛丽的生活终于恢复了一些平静。这两天里她几乎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在这个时代，远嫁到别国基本等于再也见不到这个女儿，凯特琳夫人和霍尔伯爵更是产生了浓浓的不舍，几乎是把女儿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仿佛要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把未来的全部思念全都表达出来。

    对于这些家庭活动，奥黛丽也只好懂事地全部应下，不流露出半点负面情绪，陪着父母出席了这两天的全部日程。

    第二天晚上，她终于找到机会，进入盥洗室举行仪式。

    “你最近请假的频率很高啊……这周就上了一天班？而且还旷工两天。”

    “陶菲克可没有安抚大人孩子的本事，医院里已经有孩子开始哭着说想奥尔姐姐陪他们玩了。”

    深更半夜，奥黛丽偷偷跑进浴室举行仪式，出现在镜子里的节制天使一副被迫加班的表情。和奥黛丽聊了聊南大陆的情况之后，理查抬起手，在镜面上写写画画几下：

    “我晚上一般是不接受祈祷的，下次记得打给别人，这是诅咒之王巴兰卡的尊名……”

    镜面出现水波般的纹路，缓慢地出现了一个三段式尊名，奥黛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将这几句尊名记了下来。

    “诅咒之王”……听上去很凶啊……她下定决心不会向这个天使祈祷。

    “抱歉，理查殿下，我准备出国的事情终于定下来了。”

    奥黛丽有些窘迫，但无论是节制天使还是自己都知道极光会和d女士的事情，她倒是没有太拘谨，只是小心翼翼地说了一遍大概情况，补充道：

    “……就像这样，我没有被强行绑定一个婚约对象，基本属于移民状态。到了因蒂斯之后，我可能要改信造物主或者奥秘之神，并且必然会受到监视，不确定我是否还有每天下午独处的自由。”

    “你要去因蒂斯啊……”

    理查放下手里的东西，那件东西平铺在桌面，凹凸不平，像是个缝了一半的怪异布娃娃。奥黛丽的眼神跟着对方的手指移动，但看到那个半成品布娃娃两个歪斜的黑色眼睛的时候，总有种灵魂要被吸走的心悸感。她赶紧移开视线，只听节制天使没什么表示地继续说道：

    “因蒂斯现在不是很宜居，但是低调一点也不会有事。”

    理查注意到对方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儿，也没有解释这到底是什么。

    奥黛丽看着这位南大陆的天使的脸，忽然想起昨天苏茜带来的短信——佛尔思投来了一封信，竟然是同样居住在贝克兰德的“月亮”先生想要向她咨询一些事情。

    虽然住在一座城市，还有过一些合作，但奥黛丽并没有真的和这位“月亮”先生有什么交流。

    “理查殿下，我的一位朋友，最近正在寻求晋升‘巫王’的机会。”

    理查挑了挑眉：

    “‘原始月亮’信徒之外的‘深红学者’？是来自生命学派，还是脱离了信仰的家伙？”

    “不，都不是。”奥黛丽含糊地说道，“是一位血族。”

    血族？

    节制天使的眼珠一转，立刻露出了非常标准的笑容，奥黛丽对这样的笑容非常熟悉，因为理查先生在拉赞助、要钱、花道恩·唐泰斯先生的家产、扣日常开销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巫王对应的是‘月亮’途径的序列4，奥黛丽，你也知道，序列4的一切都是有价无市的，哪怕是残缺的配方也珍贵无比，更不要说非凡特性和特性的线索了。”

    理查一改被迫加班的不情愿，容光焕发，侃侃而谈：

    “我们和原始月亮的信徒有过多次的摩擦和战斗，收藏着这条途径的封印物。但是很不巧，仓库里对应‘巫王’的封印物被我们的一位半神使用很久了，这位先生恐怕不会太愿意割爱。”

    奥黛丽战术后仰，看这理查进入要钱模式，心中默默地为“月亮”先生担忧起来。

    “当然，只要这位血族的子爵阁下能够出足够的价格……”

    “……我也可以今晚就去原始月亮的教派里，把巫王卡拉曼抓来，保证新鲜，活蹦乱跳，还附赠清除污染的服务。正好，今晚是个没有云的好天气，那帮家伙应该都没睡，正在朝拜月亮呢。”

    tbc

    ——————

    上帝：要来了要来了

    上帝：怎么拐弯走了

    本章完

 第450章 交易

    71

    贝克兰德，上午十二点，东区某个小公寓内。

    在白天休息的埃姆林·怀特醒了过来，对刚才那个梦境颇有些疑惑。

    他似乎梦见了血族始祖莉莉丝！

    梦境里，他似乎漫步在一片森林里，头顶上树冠遮蔽了天空，缝隙中有隐约的红色月光洒下。

    后来，埃姆林来到一片空地上，看见了天空上的绯红之月，看见了一对遮蔽住半个红月的巨大蝙蝠羽翼。

    在血族的传说里，这是古神莉莉丝的象征之一。

    紧接着，激动的他飞上高空，去靠近那红色的月亮，却在高处意外地发现自己脚下的那片空地似乎有着古怪的纹路。埃姆林从半空中往下看，发现那有序地倒伏下去的草竟然在空地上构成了一个奇妙的图案，他这几天总是看到这个图案——竟然是“大地母神”教会的圣徽！

    他惊愕地重新看向天上，发现红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遥远，而远方的黑暗则被红色的月光照亮，露出了一座教堂模样的建筑。

    梦到这里，埃姆林自然就醒了过来，而作为一名血族子爵，他有着基本的梦境分析能力：

    “是我这段时间的烦恼，导致了这个梦的出现……”

    “我果然是始祖眷顾的对象，但是为什么母神也……赞，赞美您，生命的源泉，万物的母亲！感谢您，始祖！……祂们在暗示我，要想获得晋升‘巫王’的机会，就要考虑去教堂……哪里的教堂？月亮远去，夜幕中出现教堂的轮廓，难道始祖是真的在暗示我加入‘大地母神’教会吗……”

    “始祖抛弃了我吗？不，不，这或许是两位神灵的协议。”

    埃姆林没有去想别的事情，但彻底改信加入大地母神教会还是有些困难。乌特拉夫斯基并没有用“心魇蜡烛”给自己施加改信的心理暗示，埃姆林就更不清楚自己对母神的敬仰从何而来了。

    但既然神已经给自己安排了未来，涉及序列4的晋升机会，埃姆林还是充满希望地翻身坐起，颇为虔诚地赞美了大地母神和始祖，准备再把那封信件拿出来看一眼。

    就在这时，埃姆林敏锐地感觉到有个熟悉的味道靠近了自己的住处，那是“审判”，休。

    他停下了前往书桌的动作，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披上外套。

    果然，没过多久，脚步声逐渐上了楼，自己的房门就被敲响，外面传来了休的声音：

    “‘月亮’先生，关于你的事情，‘正义’小姐已经回复了。”

    闻言，埃姆林的嘴角顿时扬起，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好的，请到楼下的咖啡厅等我。”

    门外的人又敲了一下门作为回应，随后步伐渐渐远去。

    “我的运气看起来还不错啊……如果能从那位‘正义’小姐哪那里得到情报，就说不定也就不用思考改信的事情了……毕竟大地母神教会只邀请了我一个，还是感谢性质的，不能带上爸妈……”

    埃姆林的心情显着变好，他迅速换好了外出的衣服，打好领结，戴上帽子，快步出门下楼。

    几分钟后。

    “八万镑？！”

    埃姆林看着手中字迹娟秀的纸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不是抢劫吗？赤裸裸地抢劫！”

    他的对面，佛尔思和休对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

    “冷静一点，‘月亮’先生，你的声音有点太大了。”佛尔思小声安慰他。

    “还好我已经将这个包间的里外隔绝，不然外面的人肯定会听到你的声音。”休严肃地补充。

    “可是——一个序列4的非凡特性，要价八万镑——”

    他的全部身家都没有八万！把他买了也凑不齐这个数字！埃姆林的音调还是高高的，根本就冷静不下来，虽说序列4有关的一切确实都是有价无市，没有参考的话这个价格也就不算离谱，但他还是立刻就陷入了绝望之中：

    “我之前听说过一件事情，极光会的a先生收集序列4的残缺配方，并且愿意给提供真实消息的人一万镑报酬，那么我不要非凡特性了，我要完整的配方行不行？”

    “这……”

    佛尔思为难地看了看埃姆林，委婉地指了指他手上奥黛丽书写的短信：“‘月亮’先生，那上面就是全部的回答了，除此之外，我也不清楚。”

    埃姆林只得潦草地把信读完，可惜这位竟然能联系到南大陆非凡势力的“正义”小姐没有给出配方这个选项，她很遗憾地表示，“没有配方，也没有残缺的配方，只有封印物可以售卖。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出八万镑，雇佣这个势力里的一位强者帮你把巫王卡拉曼活捉到你面前来”。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自己刚才确实没看清楚，非凡特性只要三万镑，八万是把卡拉曼活捉过来。

    但无论是三万还是八万，都是最低价。

    “……‘正义’小姐的能量真是惊人，请两位帮我代为转达我的谢意。”

    埃姆林看得毛骨悚然，简直感觉这是一种威胁。

    他怀疑自己要是出不起钱，就会和信上说的那样被下一个付得起全款的非凡者活捉到人家面前去。

    “好的。”

    佛尔思尝试着喝了一口东区的咖啡馆的咖啡，被那廉价的味道难喝得频频皱眉，抿了一小口就不再去碰。而休没什么别的表情动作，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比起喝茶更像是来参加审讯的。

    “如果你打算接受其中的条件的话，那我就给‘正义’小姐回复了。”休没什么情绪地说。

    “或许我需要麻烦二位再帮我跑一趟。”

    埃姆林尴尬地笑了笑，在世人眼里，血族都是有钱的，就和龙族一样是长寿和财富的代名词，击败巨龙获得名声和财宝的冒险有很多，击破血族城堡的同样不少，但血族有钱跟埃姆林这个血族小青年有什么关系？把他积累至今的全部人偶和那些珍藏的衣服卖了，都凑不齐五万镑巨款！

    佛尔思露出理解的笑容，露出了同病相怜的眼神，她很是体贴地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纸笔：

    “请直接写下来。”

    “谢谢。”埃姆林发自内心地感激。

    他接过纸笔，迅速地写上了对“正义”小姐的感谢词，随后委婉且诚实地说明自己一时半会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可不可以给自己一些关于“巫王”的情报，再不济，自己也可以去南大陆。

    写到这里，埃姆林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这到底是南大陆的哪个非凡势力？”

    “南大陆只有玫瑰学派、原始月亮信徒、部分魔女教派，还有死神教会，‘正义’小姐接触的到底是其中的哪一个？嗯……听说‘愚者’先生座下有一位‘死亡天使’，难道是死神教会？”

    “那我如果前往南大陆，寻求‘魔术师’女士的帮忙的时候，是应该直接前往拜朗帝国？”

    埃姆林松了口气，现在南大陆北部已经重新建立起了高地国家，原本灭亡的小国遗民们纷纷合并到了一起，完全由玫瑰学派统治。埃姆林对莎伦和马里奇有些好感，如果可能的话也不会介意去救他们回来，但显然，自己并没有这个本事，只能祈祷他们不要遭受太恐怖的折磨。

    ……

    刚把玉米和豆子种好的马里奇忽然鼻子发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打掉了一片叶子。

    他搓了搓鼻子，把歪了的藤蔓重新扶正，还没松口气，突然就听到站在田埂上的村民大声喊道：

    “吃饭了！”

    “开饭了！来晚的人分不上西瓜！”

    “又脆又甜的大西瓜！”

    马里奇当即跳了起来，一个空中转身直奔远处搭起的午餐棚子而去。那边的木桌上，一个个红彤彤绿油油的西瓜已经切好，在阴凉中散发着无人能够抗拒的诱惑。

    十多公里外的小城镇里，正在木板房里指导几个孩子写字的莎伦抿了抿嘴，克制住了这个喷嚏。

    她走到讲台上，在简易的黑板上书写单词：“很好，接下来，我们来学习下一个词……”

    ……

    “没想到半神的非凡特性要三万镑以上，真是太吓人了。”

    告别了埃姆林，带着他的回信离开东区时，佛尔思忍不住对休说道：“还好我有老师，只要消化完了，老师就会直接提供魔药给我，不然我写的那些书肯定不够买材料，会直接吃不起饭的。”

    “对了，休，你的魔药以后要怎么办，依然是自己找材料吗？”

    休的反应慢了一拍，过了几秒才回答：“……军情九处也会给我提供魔药，我可以稳步晋升。”

    “军情九处不太可能让你晋升半神，这个机会他们肯定还是会留给内部的人。”

    休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到时候再看。”

    佛尔思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和休一起慢慢地在街道上走着，她不经意地转了下头，意外地看见巷子里有两个似乎是便衣警察的人押送着一个身上带着灵性光彩的人离开，佛尔思不禁有感而发：“现在针对非凡者的搜查还是很严格啊，雷霆之神教会对待野生非凡者本来就非常残忍……前段时间里，不知为什么，有很多‘律师’和‘仲裁人’失控，被抓了不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休。”

    休的眼睛注视着远处的地标性建筑“秩序之钟”，随意地“嗯”了一声。

    佛尔思对好友的平淡反应已经习以为常，回去的路还有很长，她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道：

    “亚伯拉罕家族内部好像最近有些讨论，讨论要不要移居去因蒂斯，加入那里的新任神灵——曾经的隐匿贤者，现在的奥秘之神麾下。毕竟亚伯拉罕二百年前也在因蒂斯发达过。”

    “哎，多里安老师似乎是因为我才不愿意去，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和家族的其他人在一起……”

    “隐匿贤者……”

    “奥秘之神……知识之妖……”

    休低声自语，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7

    太阳悬挂在空中。

    克莱恩放任自己的身体被阿蒙控制着往前走，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虽然早在看到地图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很可能回不了“家”了，但后来从真实造物主楼中真正确定这一点，发现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的故乡后，他还是有种希望彻底破灭，曙光被黑暗吞没的感觉。

    “不过我到底还是知道了，不然说不定会和当初一样直接疯狂。”

    “在阿蒙面前疯狂，那就是彻底栽了。”

    “其实，当初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做尊名，或许就是灵性直觉给予的启示……在我内心最深处，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察觉……对了，我记得我是睡觉时‘穿越’的，为什么悬吊在‘蚕茧’内的我，穿的是t恤和休闲裤？”克莱恩微皱眉头，跃跃欲试地想要进入古代迷雾寻找答案。

    但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使劲引动灵性，做简易的梦境占卜，一边占卜，一边努力地回忆当晚的每一个细节。

    终于，克莱恩找到了对应的历史片段：

    穿t恤和休闲裤的周明瑞，在晚饭前布置起“转运仪式”，逆走四步，诵念出了“福生玄黄仙尊”等咒文。

    在克莱恩的记忆里，当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历史片段中的场景不是这样！

    周明瑞走完四步，完成仪式后，整张脸刷地苍白，眼神呆滞了不少。

    接下来，他动作略显卡顿地吃饭，看书，刷剧，玩手机，似乎在完成预定的程序。

    最终，周明瑞来到洗漱台前，看着镜中双眼无神的自己，木然地刷牙洗脸，上床睡觉。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更换外出时穿的t恤和休闲裤，就那样盖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强烈的光和剧烈的晃动结束了对应的历史片段。

    克莱恩睁开眼睛。结束半梦半醒的状态，揉了揉额角，自嘲一笑：

    “原来，转运仪式后什么变化都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我自己的认知，实际上，我本身就已经发生了异变……”

    换做以前，克莱恩肯定会为这件事情的真相感觉惊悚和后怕，但这么久以来，他遭受过的惊吓已经太多太多，世界观都差点崩溃，这种“小事”没法再让他产生太过强烈的涟漪。

    “如果那个群星归位的预言是真的，且对应最初那位造物主，那一直沉睡于地心，在比古老更古老的年代就是这样。”

    “那位最初一边在等待苏醒，毁灭世界，一边在持之以恒地小幅度影响现实，做出传授仪式等布置，这会不会有点自相矛盾？”

    “那个预言肯定也是受影响的人类做出的……”

    克莱恩脑子里思绪飞转，这些想法倒是没有瞒着阿蒙，他陷入了暂时无法解答的难题中。

    很快，他想起了一句话和一些事情。

    那句话是：

    “凡分离的必聚合，凡聚合的必分离。”

    那些事情是：

    远古太阳神，阿蒙和亚当的父亲，刻意将自身的负面人格分离了出来；

    靠近地底或遭遇某些污染的非凡者，体内会逐渐产生一个全新的自己；

    去了月亮之上后，罗塞尔大帝的性格不自觉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偏移；

    二十二条非凡途径，很多都是彼此矛盾的，就像“魔女”和“猎人”。

    “也许最初那位造物主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只能通过沉睡来缓解……”克莱恩有了一定的猜测，但无从证实。

    他就连“上辈子”那个预言里将在群星归位时苏醒的最初是不是当前时代神话传说里分裂成万物的那位造物主都无法肯定。

    这需要更多的线索和更多的证据来确认，不能全凭自己推测和想象。

    “我又不是‘空想家’。”克莱恩自我吐槽了一句，将目光投向了上方，天上没有云彩，只有一轮散发着蒙蒙金色光晕的太阳，像是一个监视“需要确认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比如那个所谓的‘切尔诺贝利’是不是‘最初’苏醒前后人类改造出的避难所，比如二十二条非凡途径的特性是不是真的全部源于那位‘最初’，比如群星的位置，现在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1368年末日来临是否就是群星再次归于正确的位置，比如第一块‘亵渎石板’的来历，比如月亮之上究竟有什么……”

    想到这里，克莱恩敲动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一下，低语出声道：

    “比如，精灵的故乡，传说中的西大陆，是否还存在，为什么没人能前往……”

    两道人影沉默地行走在神弃之地，他们移动的速度从整体来看非常缓慢，像是定格动画。

    “你不想去白银城吗？”

    阿蒙再一次从克莱恩的脑海中偷到了强烈的抗拒，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好笑地问道。

    “我不想和你一起去。”克莱恩直白地说，“但我如果不去，你就会拿月城的人们来威胁我，但我并不认为我听你的，你就会放过他们。”

    “是的，本体不会放过背叛造物主的信徒。”阿蒙笑道，“我们当然也不会。”

    “你和你的本体的想法再一次令我作呕。”克莱恩一边走一遍平静地说道，“明明不曾给予他们任何恩惠，还是他们苦难的根源，却依然高高在上地说那些为了生存而改信的人是活该。”

    “他们是我父亲的信徒的后裔，也曾经信仰过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我当然可以支配。”

    “生命从来都不是有所属权的东西。”

    克莱恩严肃地纠正了阿蒙，随后他想起月城和白银城的信仰交换问题，顿时又有些烦躁。

    阿蒙有些好笑地看着克莱恩陷入自我矛盾，他很是大度地问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

    克莱恩思考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历史投影十字架。

    “我在想，要不要干脆和你同归于尽算了。”

    “这样至少还能保住白银城和月城，总比我和他们全都死了要好，不是吗？”

    tbc

    ——————

    晚安！

    本章完

 第451章 天降一击

    73

    切尔诺贝利遗迹之外，旧日都市废墟附近。

    梅迪奇站在埋葬了旧日都市的裂缝边上，并不看脚下那些奇特而有趣的高楼大厦和车辆残骸，而是翘首眺望着远处那栋巨大的，仿佛整体如水泥浇筑的巨大建筑物。

    赫密斯站在祂身边的不远处，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传说中太阳神的降临处，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梅迪奇开口，叼在嘴里的烟很自然地换到了另一边：

    “你想去那里吗？”

    “我能感觉到造物主的呼唤。”赫密斯轻轻地说道，像是担心打搅了谁的安眠，“祂在那里。”

    呼唤你的那是主吗？那是在祂身体里复苏的古老意志，是象征全知全能的这五条途径真正的主人，是……梅迪奇倒没把心里这句话说出来：“非凡特性之间的吸引罢了，混沌海就在那里，你又离得那么近，不收到召唤是不可能的。”

    “是啊。”

    赫密斯倒只是平静地看着远方的切尔诺贝利，过了很久，才移开视线，看向脚下的巨大裂谷，发出几声轻笑：“我时常听闻又古老文明的遗迹藏在世界各处。我曾经服食过‘风暴’的魔药，海中的怪井也曾见过，而那时主只是看了一下，说那些是什么‘钻井平台’，是开采什么‘海底油气’的，是上一个古老文明盖在沿海，从海底抽取某种物质的专业大型器具。”

    “我觉得这很有意思，便询问了开采上来的物质都有何作用，有没有可能运用于当前的民生，而祂却说，那些物质早就枯竭了，这些器材也都没有了任何用处，让我把它们放回海里。”

    赫密斯顿了顿，忽然自嘲地说道：

    “回归旧地，我倒也是越来越念旧了，不错，这证明我的人性保持得还挺好的。”

    “第三纪时，造物主并不愿意我们靠近这里，之后这里成为诸神遗弃之地，除了‘时天使’殿下谁都不敢靠近深入，没想到，我竟然还有瞻仰传说中的神灵苏醒之处的机会。”

    梅迪奇也没阻止赫密斯的絮絮叨叨，祂活得太久，看的太多，现在能和祂一起心平气和地聊聊第三纪故事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个，再加上“观众”懂得审时度势，祂其实很愿意听赫密斯多说几句话。

    神灵苏醒之处……

    红天使沉默地看着远处的切尔诺贝利，而阳光落在祂的身上，仿佛也是天上的太阳在看着祂。

    上一次苏醒过来的人成了祂们的主，开辟了一个新的世界，带领众生走向和平与共存。

    而现在，祂们这些旧时代的天使齐聚在这里，祂们已经知道神灵再一次回到这里，也知道再次苏醒过来的绝对不是祂们熟悉的那个主。

    “你想去那里吗？”

    “坦白来说，红天使殿下，我想。”

    须发皆白的赫密斯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的切尔诺贝利，轻轻地叹了口气：

    “‘空想天使’殿下要让主复活，为了人类度过末日而努力，我就跟着祂，为祂效力；”

    “后来，真实造物主恢复清醒，恢复记忆，又打败神子殿下，打出造物主的旗号，告诉我祂们二人都是曾经的主的一部分，我便跟随祂；”

    “我一生所求的都是为人类，早年跋涉，后来见到太阳升起，在安宁中待的太久，直在日落的那天，才回想起那些黑暗恐怖的岁月，如今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

    “而现在我已累了，既然这宇宙的本真是混沌和疯狂，安宁只存在于梦里，平凡和幸福只是众神互相钳制而得的一夕安寝……”

    梅迪奇依然没有说话，嘴里的烟渐渐烧短，又被祂换到了另一边。

    赫密斯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同胞，红天使也看着祂，四目相对之间，两人仿佛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往日征战的画面。

    铁蹄伴随着火焰灼烧大地，属于人类的心灵巨龙翱翔在潜意识的海洋里。

    那些古神和祂们的死忠们一一枭首，被造物主从大地上抹去，海洋埋葬了精灵的船只，巨龙被砍断双脚，巨人被杀死在他们的王城，吸血鬼退回阴暗的森林中，而温和的、愿意和人类共存的部分被留下，一同在这片东大陆上携手共进，开辟出更加美好的世界。

    无论是谁，只要来到了阳光下，就都有着一股勃勃的生命力，想要往前走，往上爬。

    “抱歉，殿下。”

    那双澄澈而慈悲的金色双眸看着祂，头一次表现出了浓烈的悲伤。

    “曾经我也认为地上天国永世不衰，各族平等共存的美好世界能够一直存在。”

    “连命运都站在了主的一边，却没想到神灵同样逃脱不了盛极必衰的道理。”

    “数千年的时光里，我终于意识到，即便是再怎么强大仁慈的神灵，都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远离痛苦，如果人类没有了外敌，变会开始内斗，阴谋和自相残杀永无止境。”

    “嗯，或许只有一个永恒强大的催眠能改变这一切，让一位旧日往潜意识海洋里投放一个‘你们一定要永远和平永远互相帮助’的潜意识，说不定世界也就和平了。”赫密斯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

    “除此之外。”

    “倘若沉睡着的那位愿意庇护人类，倘若那位上帝不会将人类当做奴隶牲口，我便别无所求。”

    赫密斯从不惧怕死亡，祂是仅次于亚当的最好的观众和心理医生，但大概是因为祂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观众”的原因，祂总是不自觉地入戏太深。

    力量不会衰弱，寿命几乎永恒，可心灵的疲惫却会不断积累，直到无法说服自己的那一天。

    第三纪的造物主是一个奇迹，但奇迹只能一时，之后漫长的命运和时光，依旧属于那位上帝。

    “我已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上帝便是我的选择。”

    赫密斯的嘴角上扬了一秒，那笑容比起解脱的释然，更像是别无选择的苦笑：“时至今日，我仍然感谢造物主当日对我的仁慈。”

    “祂说，我没有资格参与救赎蔷薇。因此，我也没有染上同胞的血。”

    “这就是你一定要跟来的目的？”

    “是的。”赫密斯坦然地承认了，“没有命运天使的允诺，我无法迈入这处圣所。”

    红天使嗤了一声，刚准备嘲讽两句，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乌洛琉斯不可能看不出赫密斯的想法，命运的走向骗不了人，但祂还是把赫密斯放进来了！

    大蛇！

    大蛇你在想什么！

    难道你……

    一个不好的猜测突然浮现在祂的脑海中——乌洛琉斯这一次在想什么？祂又从命运中看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走向？梅迪奇天生对命运方面的事情缺乏敏感度，心灵链接也不可能在高序列之间做到完全的毫无保留，更何况赫密斯并不是祂的老下属，只是临时被编入‘战争之红’而已。

    祂从未想到一路都念着远古太阳神和真实造物主的好的赫密斯居然会在这里反水！

    梅迪奇在心里质问时用了乌洛琉斯的本名，这已经是相当严肃甚至有一些怒火的事情了，而面前的赫密斯似乎也看出了红天使纷乱精彩的心理活动，微微摇了摇头。

    梅迪奇望着祂的眼睛，下一刻突然毫无征兆地动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战争天使手中火焰的长枪几乎是甫一出现就直刺向赫密斯的胸口。

    而后者却展颜一笑，双臂展开，向后坠去，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赫密斯的身影坠入旧日都市上方漂浮着的云雾中，忽然就变得模糊，失去了踪迹。

    那是一个被编织出来的虚假分身，而祂们是什么时候调换了位置的，梅迪奇居然完全没看出来！

    “上帝……”

    红天使用力一抓，将手中没能命中目标的白炽长枪抓碎成丝丝逸散的火焰。

    “如果大蛇是这么想的，那就糟糕了！！”

    大蛇在想什么，祂绝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但梅迪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大蛇绝对不会害自己。

    而且大蛇也绝对不会害主，和主相关的人。

    基于这个自信，梅迪奇从未想过乌洛琉斯在这个事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更没想过祂会不会和赫密斯一样，已经在暗地里接受了命运，转向上帝的那边了！

    主把克莱恩这小诡秘交到自己手里，自己要是因为一个发生在思维盲区的失误把小诡玩没了，那主有没有可能被自己当场气活？嘶……想想也不是不行……不行啊！！

    梅迪奇忽然意识到赫密斯神神叨叨地请自己带祂过来似乎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虽然赫密斯确实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切尔诺贝利”，第三纪的时候祂积累不够，贸然过来可能会被混沌海污染，但一路上东扯西扯，又是考古又是回顾历史的，似乎完全没有必要！

    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克莱恩那小子除了活着还遭遇了什么事情？

    梅迪奇想都没想，当即一个转身，直接化作火焰流星，直奔心灵链接中那个被祂特别标记的“成员”的所在地飞去！

    在路上，祂忽然一个激灵，似乎是听到有某个人叹了口气。

    声音像是记忆中的乌洛琉斯。

    ——梅迪奇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见过乌洛琉斯了，早就忘记了祂的声音。

    ……

    神弃之地正在发生一场无人知晓的追逐战。

    “你不是要带我去见乌洛琉斯吗，那就一起去啊！”

    一号选手克莱恩正在神弃之地广阔的大荒野上狂奔，他的手里抓着那个梅迪奇借给他的十字架的历史投影，只要到了十五分钟自动消失，他就立刻再从历史迷雾里抓一个出来。

    这个地方不能沟通灵界，但是和历史迷雾浅层次的交互完全没问题，抓取这种小物件根本不耗费什么灵性，还能顺便让周围的危险和非凡生物都自动远离。

    克莱恩发狠了，每次一掏出十字架，就让它立刻开始发光，和天上的太阳遥相呼应。

    二号选手阿蒙被克莱恩拿着十字架追着跑，一边跑一边扶着单片眼镜，怒斥：

    “你疯了！”

    “把祂引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都会死，都会变成祂的信徒！”

    阿蒙全然无法理解克莱恩此时的行为，就好像他们两个本来只是在玩游戏的双方，他寄生控制克莱恩是游戏的玩法，而克莱恩怼他则是游戏彩蛋，阿蒙乐呵呵地接受，而这会儿克莱恩忽然掏出一个和上帝关系密切的东西开始追杀他，彻底打破了二人游戏的规则！

    有这件东西在，本体就不太可能投来视线，而他还得担心自己被上帝洗脑祸及本体！

    但是跑着跑着，阿蒙分身发现前面要么是月城，要么是切尔诺贝利，要么是白银城。

    最后，他干脆抱着“克莱恩你也别想好过”的心情，直接冲向了白银城，准备先一步联系那里的分身，把白银城的人统统寄生！全部深度寄生！出一口恶气不说，还能让克莱恩别想获得这里的锚！

    但他又不敢真的这么做，万一克莱恩真的被逼急了直接向上帝祈祷，那自己不就得和他陪葬了吗？

    给一个序列3的非凡者陪葬，完全不值得啊！

    “怎么，难道乌洛琉斯站在你这边了？这么想去白银城，你不就是想当着我的面把他们所有人都寄生了和我玩游戏吗？想让我发疯失控就直说，别藏着掖着的！”

    “你是看月城的分身已经难以瞒着我的信徒全部回收，所以打算先去白银城，把那里的分身全部聚合，让你达到序列二甚至序列一，然后联系你的本体，借助祂的力量来对付乌洛琉斯对不对？”

    “把我一起拉过去，只是为了你的恶趣味罢了！”

    克莱恩抓着十字架紧紧地追在阿蒙后面，只要阿蒙跑得远了，他就立刻开始念远古太阳神的尊名的前两句，逼迫阿蒙慢下来，不然就和他一起爆炸。

    他灵台清明，智商情商接连上线，没过几分钟就判断出了大致的发展。

    不管自己的猜想对不对，克莱恩都选择立刻说出来，并坚信不疑，彻底堵死阿蒙欺诈他的路。

    跑得单片眼镜上下晃动差点掉落的阿蒙伸手稳住眼镜，听到背后克莱恩又开始念尊名，只得咬牙切齿地放慢了一些速度，又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们之间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怎么没到？我是白银城和月城信仰的神灵，你当着我的面杀死我的信徒，滥杀无辜，还要折磨我，还不允许我跟你爆了？”克莱恩直抒胸臆，越发感觉自己口齿伶俐，仿佛有红天使相助。

    “那些信徒明明你自己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

    阿蒙大声说，声音被风带着飘到克莱恩的耳中：

    “你是序列3的圣者，你只要在神秘世界里稍微露脸，就有无数人愿意念诵你的尊名，而这两座城池总共才能给你提供两万左右的锚，还是改信过后的！”

    “如果你想要能够稳定你自己的高质量锚，外面的世界多得是，不需要这些人！”

    “我是受了真实造物主的邀请和承诺来帮助他们的，阿蒙，你连你自己的父亲都不尊重！”

    虽然几小时前才觉得自己没了一些人性和情商，但此时克莱恩不知怎么的感觉自己特别能说会道，甚至能当场喝下去两瓶挑衅者，跑着跑着，他突然注意到前面出现了隐约的火光和人影，似乎是白银城的外围探索营地已经近在眼前。

    克莱恩突然冷静下来，心中一紧，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人一齐戴上单片眼镜的惨状。

    他刚准备威胁阿蒙停步，忽然感觉上空有一个什么东西高速划过，像是一道白日里的流星，骤然破开了空气，一声轰隆巨响，将跑在自己前方的阿蒙砸进了地里。

    tbc

    ——————

    梅迪奇：假面骑士飞踢！

    本章完

 第452章 白银城

    754

    阿蒙在克来恩的眼前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克来恩战术后仰，放慢了跑步的速度，缓缓地停步在了那个诡异的深坑外十多米处，紧抓着手上光芒阵阵的金色十字。——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觉得“上帝”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

    “……红天使殿下？”

    克来恩站在坑外，略微伸长脖子，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

    随后，他听到坑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应答，有些模湖，但确实是他熟悉的梅迪奇的声音。

    克来恩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浸透，此刻一直紧绷的精神忽然放松下来，差点就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表面上看他确实是把阿蒙逼得只能逃跑，但如果可以选择，谁会真的以命换对方分身呢？

    他把这一招当后备隐藏能源了，同归于尽的重点不在克来恩本人，而在上帝。

    本以为阿蒙们在发现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踪迹、发现自己不想伤害无辜好欺负的时候能够直接围上来一大群应该是不惧死亡的，却没想到他仍然不愿意给一个序列3的圣者陪葬。

    结果就被他一转攻势给逼退了。

    他克来恩当然也畏惧上帝，不仅仅是畏惧上帝的力量，更是恐惧对方那可以教化一切、洗脑一切的能力。他在这个世界举目四望，意识到信仰竟是如此恐怖的东西。

    神灵把人类当做物品，人类也自认为确实是神灵的财产，就如同阿蒙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信徒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改信了就可以惩罚”，就如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有必要信仰一个神，不这么想的虽然不至于大逆不道，但也绝对是能让人频频侧目。这个世界的人类如此温顺，甚至信仰还不够，还能自发地做到“虔诚”，主动去做神的物品，神的锚，神的资源，神的仆人，并且以此攀比。

    克来恩没有信仰，也不觉得自己会信仰任何东西，如果他也会在遇到上帝之后如对方所期待的一样虔诚地敬畏、信仰对方，那那时的他还是他克来恩·莫雷蒂吗？还是那个来自过去的周明瑞吗？

    肯定已经不是了，至少和死了没区别。

    就像埃姆林曾经说的那样，“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决定改信大地母神，我希望那是我基于自己的意志做出的决定，而不是心理暗示或者洗脑”……

    不过仔细想想坐着也不是不行，站也站累了。克来恩左右看了看，抹了把头上的汗，赶紧平移到几米外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平复呼吸，等待神兵天降的梅迪奇重新出现。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有快十天了，这段时间梅迪奇去了哪里？

    赫密斯怎么没有回来，是在后面，还是先去了别的城市？

    阿蒙的事儿暂时告一段落，至少在东大陆这里本体不可能立刻调来一个序列一层次的阿蒙来对付梅迪奇，如果序列一的阿蒙真来了，不远处的白银城的命运天使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

    如果命运天使都动了，那这事儿立刻就会拔高到神战层次了，下一步就是上帝起来抓人，这位大神勐一个死者苏生，搞不好连自己带两个天使带白银城月城带阿蒙本体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了，除非阿蒙希望自己今天就和上帝一起爆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克来恩已经完全看开了。

    命运天使……

    克来恩啧了一声，把疑惑压在心里，等着一会儿去问梅迪奇。

    大概过了半分钟，克来恩刚把气喘匀，就看见那坑两边冒出两只手，两只手按在地面上，用力一撑，红天使就很是矫健地从坑里跳了上来，身上沾了些土灰。

    她先在地上站稳，看着克来恩，还没打招呼，忽然问道：

    “这阿蒙有没有用？”

    克来恩立刻摇头：“没用，我正愁没办法干掉他。”

    梅迪奇了然，当即又以一个颇有力度的姿势跳了下去，只听一声怪异的闷响传来，坑里跟火山喷发似的暴起一阵火光，再上来时，梅迪奇手里已经捻了一条透明且有十二环节的时之虫。

    她把时之虫往克来恩的手上一丢：“干掉了。”

    “太好了！”克来恩立刻说，“赞美红天使！”

    他站起来，正准备靠近，忽然看到梅迪奇眯了眯眼，示意他停在那里，说了声“别动”。

    接着，克来恩感觉心口突然开始发烫，仿佛被塞进了一团火焰，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某种事物被灼烧发出的“呲呲”声响，克来恩当即感觉喉咙发痒，他弯腰咳嗽，一条……两条被烧焦的时之虫被他咳嗽了出来！

    “两条？”

    克来恩眼睛睁大，心灵链接似乎让他的战术和阴谋能力暂时上升了，看着这两条虫子，克来恩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这个阿蒙分身是打算做什么：

    他一开始就被阿蒙直接控制住身体和喉咙，认为这肯定是深层次寄生，没觉得会有两条；

    而深层次寄生只是为了不让克来恩注意到另一条时之虫！

    就算克来恩真的有本事接触这次深层次寄生，也肯定会耗费巨大的力气，那么当他认为自己脱困的时候，阿蒙只要一个想法，就能再一次寄生他，让已经暴露了底牌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我有办法摆脱寄生吗？嗯……办法大概还是有的，借助“战争之红”和心灵链接，想要驱逐阿蒙的分身不是不可能，或者我向赫密斯祈祷，赫密斯回应我，借助她的力量驱逐序列3寄生也不困难……

    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自己一心求生，肯定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但克来恩依然忍不住想，我脱身失败，再次被阿蒙寄生，阿蒙会准备做什么？

    这么一想，曾经那个分身说过的“发现了你的弱点，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玩到崩溃”便浮上心头，克来恩不自觉攥紧了手，想到了那白银城和月城中尚未被寄生的无辜者们。

    梅迪奇哒哒哒地走过来，一拍克来恩的肩膀，把克来恩心里的那些愤慨给拍散了：

    “怎么是你追着那小子跑？”

    “我还以为前面被撵着的那个是你，还好看了一眼，好悬没踹错人。”

    克来恩笑了笑，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我用招来上帝威胁他同归于尽，他看上去挺爱惜性命的，不肯跟我同归于尽，想藏起来幕后控制我，最后就变成了我把他追着跑。”

    “怎么听起来跟这小子想扮演‘秘偶大师’似的？嗯，现在那小子占了源堡，你们三条途径的毛病和能力她都沾点，倒也不奇怪。”

    梅迪奇想起了当初仿佛被“诡法师”恐吓的一幕，倒是没怎么意外。接着，她的声音就变得有些低沉了：

    “他对那些幸存者做了什么，气得你都想跟他同归于尽？”

    克来恩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心情很不好：“我拜访了月城，他看到我去，又寄生了很多人，并且不断地让这些人在我的面前出现，似乎想要让我产生道德上的痛苦，把这些居民的不幸归咎于我的能力不足，但我没给阿蒙说这句话的机会。”

    他没必要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就算自己不来，难道阿蒙就会放过这些改信了其他神的信徒了吗？

    显然不可能。

    神弃之地无数的改信后毁灭的城邦都诉说着他们悲惨的结局。

    ——这么想是很容易的，但克来恩发现自己做不到全无感觉。即便神性早就开始侵蚀他的自我和三观，他现在还是会难受，会悲伤，会惋惜自己的到来提前了他们的死亡。

    梅迪奇没有评价阿蒙的行为，只是问道：

    “总共有多少人被寄生？”

    “我不清楚，我参与了一次月城的祭典，随后就被阿蒙胁迫离开，在祭典上，我发现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已经被阿蒙寄生，这段时间会不会有增加，我就不知道了。”

    “全都是……”

    “全都是。”

    梅迪奇不再说话，拉着克来恩往白银城的方向走，默默地又掏出一根烟。

    也是，阿蒙从来就没把“人”这种东西放在眼里，如果她明知一个“诡秘之主”的竞争者要来，却对那些信徒不下狠手，那些在一瞬之间被偷走了所有灯火的城邦就要喊冤了。绝大部分“人”与他而言大概没有路边的小石子有意思，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抹杀无数人的人格，然后披着他们的皮去恐吓、杀死更多的人，而这些绝望和痛苦与她而言——也算不上什么有趣之事。

    诚然，“时天使”并不残暴，不会向之前放纵派和天体教派的非凡者一样以折磨他人取乐，“时天使”就算一口气寄生数万人，一口气让黑暗埋葬数万人，大概也不会获得什么乐趣。

    那“时天使”的行为是否证明她讨厌人类？克来恩觉得这倒是可以打个问号。

    她大概也不是觉得好玩或是杀人解气，只是想这么做，然后就真的付诸行动了而已。

    “阿蒙还是太年轻了。”

    梅迪奇给自己点上烟，澹澹地吐槽道：

    “她之前把命运留给你，自己开着源堡走了，现在又担心有了命运的你先她一步，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一想到主曾经让我教导过她，我就觉得丢脸，还好她从来没把我教育过她说出去。”

    ……这什么吐槽……为师不求你别的，只要你若是日后惹出祸事来，别把为师说出去就行了……克来恩心情复杂地从脑子里翻出这句话来，很快就把对应的片段给贴上了梅迪奇和阿蒙的脸，他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感觉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也没刚才那么难受了。

    克来恩随口问了一句：

    “那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做？”

    “我？我当然是要对你好好表现一番，最好表现的悲天悯人，大彻大悟，你不是喜欢和人类待在一起嘛，我就使劲给月城和白银城送好处，反正外界也没有别的信仰资源，你只能守着这里。”

    梅迪奇想都没想，认认真真地回答，并且用手指掸了一下烟灰：

    “你有家人，我就给你的家人祝福，诡秘之主当然有命运方面的能力，到时候我给你的哥哥妹妹和周围的亲朋好友全都加上好运，让他们生活幸福，开开心心，就算你以后没了人性，难道看到了就会无动于衷？就算你情感上无动于衷，理智上也会知道，这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总之，我要是需要你帮我挡着诡秘之主，我就必须让你念着我的好才行，这样你才会主动努力活着。而杀人和囚禁永远是最下乘的做法，更何况，呵呵呵呵——”

    梅迪奇勐吸一口烟，冷笑：

    “她还没那个胆子杀你。”

    战争天使三言两语就将利害关系分得明明白白，克来恩微微点头，并不意外。

    这就是他的软肋，这没有错，只不过有的人知道要怎么双赢，有的人只会拿软肋威胁。

    克来恩也并非全然没有脾气的软柿子，但凡真的把他逼急了，就会发生之前的那一幕追逐战。

    “阿蒙这小子就这不好，她小时候也不算怎么叛逆，顶多是喜欢恶作剧，但那时候，谁会真的把一个没经历过主讨伐众神的乱世的小天使的恶作剧放在心上？”

    梅迪奇也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但还是忍不住愤愤不平地说道：

    “主自己也偏心，她希望成为诡秘之主的是那时候的一个小家伙，后来的伯特利·亚伯拉罕，从来没准备把阿蒙往前推，虽然没有真正的血缘，但那也是自己的造物，自己的孩子。”

    “之后没了主管她，她就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无法无天，她第四纪和众神作对投图铎，图铎倒了之后直接跑回神弃之地，她的脑子特别简单，只知道自己高高在上，从来都没有审时度势这个想法，没办法，毕竟鸟类为了飞行脑子都不太大，更何况这只被主宠得不分东南西北的小乌鸦。”

    整个神弃之地的阿蒙都在这一刻或鼻子发痒，或左右观察，仿佛有谁在说自己坏话。

    克来恩颇为崇拜地看着红天使，这样生动形象的阴阳怪气他第一次见，以后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不说那小子了，晦气得很！”

    梅迪奇也没说赫密斯，直接跳到了赫密斯之前拖延时间讲的各地风土人情上，跟克来恩东拉西扯，谈着走着，白银城的轮廓在前方的地平线上越来越大。

    忽然，两人同时看向一个方位，只见那里是一出小小的营地，篝火明亮，悬挂着兽皮灯笼。白银城的非凡者围坐在篝火旁谈笑着，武器就摆在手边，好像随时都可以拿起，应对突发情况。

    只是——他们定格在了这个时刻，就连火光也是一样，宛如一尊尊栩栩如生的凋塑。

    克来恩皱眉：“他们怎么一动不动？”

    梅迪奇皱眉：“没有做饭，点亮火光，他们是在晚上被定格的。”

    克来恩眉头一挑，当即想起了乌洛琉斯的事情。

    凭借他的灵体之线也能将白银城的人定格在某一个时刻，但心跳和呼吸做不了假，这些人都还活着，但秘偶只会是一个个死物而已。

    但他还没说，梅迪奇就看向其他地方，似乎是在寻找谁的身影：“正好！大蛇就在白银城，她这次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事情，神神叨叨的把我都骗到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向前方。

    只见那原本空无一人的荒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银白色的头发垂到肩膀，蓝色的眸子看着他们。他赤着脚，穿着最简单的布袍，像是个小小的苦修士。

    tbc

    ——————

    梅迪奇：大蛇你怎么变成小孩了但是和我说话用成年人声音？

 第453章 三言两语

    755

    梅迪奇话说一半突然没声儿了，克莱恩赶紧转过头，刚好和那银白色头发的小孩四目相对。

    他愕然：“命运天使！”

    没有任何前兆，没有衔尾巨蛇凭空出现，也没有克莱恩想象中的梅迪奇打上白银城兴师问罪的种种乱七八糟的情况，“命运天使”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克莱恩和梅迪奇的眼前。

    乌洛琉斯似乎因声音而注意到克莱恩，但并未朝他看，只是朝克莱恩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头。

    “大蛇，重启才一年，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梅迪奇已经回忆起了极光会里给自己的报告，徘徊在神弃之地的“圣言天使”报告了乌洛琉斯的大概重启日期和准确的生日，对方到现在还没到一岁，但看起来已经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了。

    一个月差不多当成一年用。

    克莱恩下意识地和自己的身高做了个对比——他在成为“古代学者”之后身高又有了一些增长，现在已经是一米八左右，比红天使矮了小半个头，而对面的乌洛琉斯竟然已经快到自己胸口。

    “这就是继承了巨人血统的身高吗……”克莱恩一时无言，想起了“太阳”曾说过的一件事情。

    ——白银城18岁以下的平均身高是一米八。

    梅迪奇有点意外，但也不是那么意外，祂早已猜到这样的发展了。

    在过去的第三纪，“命运天使”重启时，都会去寻找一对信仰虔诚的夫妻，然后在安全的环境中慢慢长大，并且小小年纪就展现出超人的虔诚和好运。危险的时候，也会缩短待在母亲腹中的时间，缩短成长的时间，尽快成为自己。而现在临近末日，继续以正常的速度成长未免太过奢侈，因此，乌洛琉斯才出生八个月，就能以六七岁小孩的面貌出现，梅迪奇一点过于惊讶的反应都没有。

    克莱恩倒是不知道乌洛琉斯是什么时候重启的，只记得威尔提过，在他找到祂的前段时间，本来已经快要找到祂的乌洛琉斯忽然重启了，祂也抓住机会重启，彻底甩开了乌洛琉斯的追踪。

    那时到现在不会超过一年，于是克莱恩也忍不住多看了乌洛琉斯几眼，不过神话生物改变自身的成长状态并不奇怪，克莱恩在最开始的惊讶之后，就迅速平静下来。

    紧接着，他开始思考如何为威尔保密。

    威尔帮过自己数次，出卖情报这种事情自己是绝对不会做的。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梅迪奇已经走了上去，很是不见外地来到了乌洛琉斯的面前，张口就说：

    “大蛇，你把我骗进来是为了什么？”

    ……等等，就这么直接问出来吗！要不我们还是先从白银城这些人的情况问起！你现在才序列一，要是乌洛琉斯丢一个循环过来，我们不就要被直接困在这里困到死了吗！

    克莱恩心脏都漏跳一拍。

    “太阳”戴里克和白银城首席被一副壁画困住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呢，现在可没有源堡了！

    乌洛琉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去看红天使——除了“命运天使”一贯的不爱说话之外，祂现在才刚到梅迪奇的腰，要是抬头去和红天使对视，下巴都得仰到天上去。

    乌洛琉斯不说话，克莱恩也不说话，梅迪奇就开始说话了。

    梅迪奇的胳膊动了一下，有点想直接把现在一米出头的老战友直接拎起来，但想起这儿还有个克莱恩便忍住了，祂左右看看，指着他们侧面的那个凝固的小小营地，又指着远处的白银城，问道：

    “这里是你在负责？”

    “圣言天使呢，祂不是会在东大陆巡回吗？”

    “这座城市里面是什么样？你们遭遇了阿蒙那小子的袭击吗？现在还有多少人没被寄生？”

    祂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完便直勾勾地看着乌洛琉斯，等着祂回答——一米九的战争天使低着头俯视着一个一米出头的小孩子，两位天使当前的形象硬生生把问责问出了欺负小孩的样子。

    乌洛琉斯依然没说话，但这次似乎是在思考，过了片刻，祂缓缓地开口：

    “我没让祂靠近。”

    梅迪奇讶异道：“你这不是个孩子的声音吗？之前在梦里和我对话怎么用的是成人的声音？大蛇，我们关系都那么好了，看不出来你现在在我面前还挺拘谨，是因为我死得太久了吗？”

    听到这句话，克莱恩简直有种捂住耳朵的冲动——谁家老朋友见面没说几句话就提起自己死了的事儿？——他看着乌洛琉斯那张白净净又没有表情的小脸，怀疑“命运天使”不爱说话的原因除了确实不爱说话和防止泄露命运之外，就是自己这位老朋友总会说出一些让人无法回答的话。

    不过乌洛琉斯的这句回答也很有意思，如果自己没理解错的话，这一句话就同时回答了三个问题。

    二，这个“圣言天使”来过，但是被乌洛琉斯赶走了。

    三，赶走的原因大概是，祂们确实遭到了阿蒙的袭击，一个序列二来没什么用。

    由此反推出一，现在白银城里的可靠战力只有乌洛琉斯，四舍五入就是祂在保护这座城市。

    克莱恩有些奇怪，乌洛琉斯保护白银城的人民大概是看在真实造物主的面子上，但如果祂还站在真实造物主的那一边，并且对自己有善意的话，为什么又要把自己骗进来？

    是因为威尔吗？

    ……但把他怎么样也得不到威尔的情报啊？威尔的隐藏和逃命本事肯定和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不相上下，如果自己真的会给祂带来致命危险，估计自己前脚刚进神弃之地，后脚祂就重启走人了。

    克莱恩一时想不通其中关节。

    “是么……”梅迪奇点了点头，祂还是没忍住，拎着乌洛琉斯的后衣领把祂提到半空，和自己对视，“低着头跟你讲话太累了，大蛇，除此之外，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事情？”

    乌洛琉斯盯着祂的眼睛看，脸上是梅迪奇最熟悉的那种表情。

    最最熟悉的、见过无数次的，即便是死了千年都没忘记的眼神。

    “……啧，好，知道你又从命运里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不能告诉我是。”梅迪奇对这个眼神也束手无策，“命运天使”不说就是不说，祂只得换了个话题，“不让我们进城看看？”

    乌洛琉斯的眼睛眯了一下，看向克莱恩，又看向梅迪奇，随后点了点头。

    “走了。”

    梅迪奇把乌洛琉斯放在地上，朝克莱恩挥手。

    全程没说一句话的后者立刻跟上，和两位天使一齐进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白银城。

    ……

    苏尼亚岛，原始森林边缘。

    阿尔杰·威尔逊立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眺望着不远处的港口和那里的蓝天。

    他周围狂风缭绕，却又没发散开来，影响到旁边的树木。

    神使达尼兹正在他身后的森林里带着一帮人砍树，收集藤条和果实，回去给这里刚刚改信的海神信徒们做个弥撒，补补他们破烂的房子，而他站在高处，盯着远方的海岸线出神。

    “‘愚者’先生很久都没有给我们启示，我手上的印记也没有再出现任何异常……这说明祂之前的状态确实有点不正常。”

    “不要祈祷，不要祈祷……”

    “祂到底去了哪里？已经陷入沉睡了吗？不，许许多多的神话里，神灵陷入沉睡，或者离开大地之后，才更需要信徒们传教，用祈祷和虔诚重新将神灵唤醒带回，应该不是这种情况……”

    “是敌人吗？‘愚者’先生也遭遇了属于自己的敌人，担心我们的祈祷被敌人窃取？”

    “如果真是如此，这是在保护我们，就是不知道，神灵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应我们的呃祈祷。”

    “不，不可试探神，不可揣测神。”

    神没有回应他们的祈祷的义务，神可以今天看上他们，就把他们抓到一起开个塔罗会，看这些小小的人类在眼前玩过家家取悦自己，明日遇到敌人就把会议取消，后天心情不好，也没必要在开这个会，如果某天又想开了，也不是一定要再次把他们这帮人纠集起来，另寻他人也可以。

    “别偷懒！快一点！我还指望着能回去吃晚饭呢！”

    神使达尼兹的声音从森林里传来，还有别的人回应、砍伐树木、修剪枝丫的声音一起。

    思绪电转间，阿尔杰低下了脑袋，没有念诵“愚者”的尊名，只是虔诚地开口道：

    “感谢您的仁慈和宽容。”

    想完，念完，阿尔杰从树枝上轻飘飘地跳下来，在风的包裹下落到地上。也摸鱼了十分钟，他觉得自己作为这个还是雏形的“教会”的“教皇”，理所当然应该去给砍树收集木材的那帮人帮帮忙。

    收集好物资，偷偷摸摸地给这里的人传教完毕，他们还要尽快回到罗思德群岛，回到拜亚姆，反抗军的信徒们还在等他们回去做祈祷呢！

    “现在，海神的信徒……大概也有几千人了？”阿尔杰小心翼翼地想着。

    信徒们时常诉说着海神之前的回应和种种奇迹，但这段时间什么都没有——那是自然，毕竟“愚者”都不再回应，海神自然也沉寂下去。只不过人们的热情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有更多在海上讨生活的海盗和渔民们，开始把海神作为自己的第二信仰。

    在不触怒雷霆之神的前提下将这个小小的组织缓慢扩大，阿尔杰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

    “对了，我的‘海神权杖’就在白银城的圆塔中，‘太阳’告诉过我封印室的位置和封印方式，如果取回了‘海神权杖’，我就拥有了更多的力量……只不过，东大陆内陆距离苏尼亚海太远，我肯定是听不到这段时间，‘海神’信徒们的祈祷的，也不知道‘倒吊人’先生怎么样了。”

    克莱恩一边想着，一边跟着梅迪奇进了白银城，脑子里还想着“海神”的事情。

    他打定主意，离开神弃之地之后，第一个就去拜访在海上的“倒吊人”先生。这位成员疑心病最重，并且极其缺乏安全感，“愚者”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他辗转反侧多少次了。

    他刚一进入白银城，眼睛忽然睁大。

    只见整座城市居然都像他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小营地一样，陷入了停滞之中！

    所有人，街道上和屋里的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都被定格在了某一时刻，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恐惧，没有不自然的情绪，就好像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大家走在路上，忽然所有人都被“命运天使”按下了暂停键。

    克莱恩左看右看，没有在其中看到戴里克的身影，心中顿时变得更加不安。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迪奇帮他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乌洛琉斯很是平静地回答：“阿蒙。”

    “我给了白银城的人暗示，但他们没有发现，后来，我给予了白银城的最强者祝福，帮助他晋升到序列三，脱离了阿蒙的寄生，有基础的自保能力，然后再去想办法拯救其他的人。”

    “他和阿蒙对抗，但能力不足，让阿蒙寄生了全城的五分之三，并且准备集合全城分身的力量达到序列二之上，让本体的意志降临，将我和整座城市全部抹杀。”

    “我便暂停了这座城市，让所有人的生命循环暂时终止，命运也停下在那一天。”

    “你说了那么多话？”

    梅迪奇露出惊容，克莱恩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位沉默寡言的天使一次性说这么多句话，他看着满城的雕塑，安静了片刻，忍不住问道：

    “所有人？”

    “所有人。”乌洛琉斯回答了他，“包括你的神使。”

    戴里克……戴里克果然也被寄生了！克莱恩早有预感，但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的愤怒和悲伤还是喷薄而出，恨不得跟之前的梅迪奇一样，狠狠地把阿蒙踹进地里，踩上几脚！

    “是深度寄生吗？”克莱恩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问道。

    乌洛琉斯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命运本身一样毫无波澜：

    “阿蒙从来没有浅层次寄生过异教徒。”

    tbc

    ——————

    晚安！

    (本章完)

 第454章 初来乍到

    76

    “阿蒙从来没有浅层寄生过异教徒。”

    像是有一把刀突然劈进了克莱恩的脑海，他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巨大的痛苦和愤怒暂时重开了神性的束缚，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像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那样沉溺在激烈的情绪中。

    深层寄生……控制对方的精神，思想，肉体和灵体，宿主的生命全在寄生者的一念之间……几乎等于杀人，且不说还能不能救，就算能成功救下，也有极大的概率留下后遗症，或者因此发疯……

    海柔尔家被寄生的惨状克莱恩还有印象，可怜的姑娘被吓到差点疯狂，如果没有奥黛丽多次暗中安抚，她的余生都将在恐惧和癫狂中度过，甚至某一天可能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失控死去。

    有救吗？应该还是有救的，能救多少不知道，首先还需要一个能回应自己的密契仪式的高位者，但是自己没有乌洛琉斯这样把他们困在循环里防止情况恶化的手段，还需要带他们出去完成自己的晋升仪式……在这里，阿蒙尚且要忌惮沉睡的上帝，出去之后，自己还有什么本事把他们保护好？

    自己越是救，阿蒙就也越知道他们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

    说完这句话，乌洛琉斯便不再开口，也不看克莱恩，恢复到众人最为熟悉的缄默安静的形象。

    梅迪奇看了看祂，又看了看克莱恩，也没说什么。

    过了片刻，克莱恩冷静下来，微皱着眉头扫视着这死寂的白银城，低声问道：

    “白银城的首席和戴……我的神使，在哪里？”

    乌洛琉斯转过身，沿着白银城的主干道朝市中心走去，克莱恩立刻跟上。随后，他又问梅迪奇：

    “如果我顺利打通‘巨人王庭’的门，连同里外，那我带着幸存者们出去之后必然遭遇阿蒙的袭击，我可不可以——把他们带出去，到海上晃一圈，然后立刻放回神弃之地？”

    “这样，东大陆的失落历史也算回归当前时代，他们也回到了阿蒙不敢伸手的土地上。”

    你小子搁这钻空子呢？梅迪奇眼神复杂地看着克莱恩，祂并不知道曾经有个专门用来形容这种行为的词语叫做“卡bug”，也不知道旧日纪元的时候周明瑞是专门修这个的，祂咂了咂嘴，思索道：

    “可以。”

    “就像你说的那样，失落历史已经和外界产生了交互，你的仪式已经完成，完成得千真万确。只不过你又把失落历史放回去，容易给自己的晋升增加失败概率……”

    说到这里，梅迪奇看了看克莱恩，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现在身上连接着诡秘之主的命运，晋升肯定是不会失败的，但晋升必然带来疯狂，你如果不好好完成仪式，说不定成为完整神话生物的时候，诡秘之主的精神也就在你身上复苏了。

    “呵……”

    想到这里，克莱恩也忍不住冷笑一声，随后叹息：

    “在我把源堡交出去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没有任何值得阿蒙动手的东西，所以我才冒险来到神弃之地，以为我这小小的序列3已经不配入祂的眼，却没想到祂依然没有放过我。”

    “也不尽然……”

    梅迪奇想了想：“如果你放弃救这些人，立刻让大蛇送你回去，祂估计就也不在乎你了。阿蒙厌恶的是这里的异教徒，而他们改信了你，你也要救他们，所以阿蒙才屡次对你动手。”

    是这么个道理，但说实话，就算这些不是自己的信徒，只是陌生人，克莱恩也很难坐视不理。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

    “不过你现在这样的情况确实有点棘手，我们不如去问问大蛇。”梅迪奇朝克莱恩眨眨眼睛，“命运总会给你一些特别的办法，大蛇既然让你来了，肯定就有祂的目的……不管是好是坏，按照我的经验，这个目的肯定能解决你的一些问题。”

    梅迪奇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没什么东西能让祂陷入困苦，即便是死亡和囚禁也不能。

    克莱恩的心情没有变好，只得苦笑了一声：

    “但愿。”

    战争天使表情轻松，一边和克莱恩闲聊，安慰这个陷入困境的年轻神灵，一边漫不经心地观察着白银城的设施和城市规划，偶尔点评两句。

    “这座城市肯定被从内部攻击过，而且可能不止一次。”祂看着这些过于厚重的建筑墙壁说道，“他们的城市内部隐藏着什么危险么？我通过你的记忆，看到了月城的规划，月城的城市只是古老陈旧，虽然也很厚实，但并没有到这种足以当做临时堡垒的程度。”

    “是。”克莱恩没想到梅迪奇居然能通过观察得到这个答案，当即说道，“白银城的人们继承了一种诅咒，如果没有被血亲亲手杀死，死后就会变成恶灵。”

    “会变成恶灵的诅咒，而且代代相传？”

    梅迪奇摸了摸下巴，忽然狡黠地笑出声来：

    “根植在血脉里延续一千年以上的诅咒，恐怕是那些最擅长诅咒的魔女或者疯子都很难做到，被缚之神和囚犯途径的天使也没来过这里，这条途径最繁盛的时候远在南大陆……这可不是诅咒，这应该是某种封印物的负面作用，而血亲相残——让我想到了一件事情，一场好戏。”

    克莱恩敏锐地意识到梅迪奇又要给自己透露一些古代秘闻，他当即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之间梅迪奇朝他们来的方向——巨人王庭所在的西北方努了努嘴，似笑非笑地问克莱恩：“我主在东大陆发家，信徒也主要聚集在东大陆，而这里原本是属于很多种族的，最主要的，就是巨人。”

    克莱恩点头：

    “但是‘救赎蔷薇’时，众神和众天使之王都在黄昏时分的宫殿密谋，还留下了暗天使的精神烙印，也就是说，造物主打败了古神巨人王奥尔米尔，然后占领了巨人王庭？”

    “哈哈，差不多，当年这可是有一场好戏的。”

    梅迪奇回忆起了什么，从眼角到眉梢都透出一股克莱恩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似乎是怀念，似乎是……嘲讽？

    “‘救赎蔷薇’集齐时，战神巴德海尔赫然在列，这小子可是巨人王的长子。”

    “另一边，巨龙之王安格尔威德和祂的孩子阿勒苏霍徳都被诛杀，而巨人王的次子也因为对主口出狂言而死，至今徘徊在东大陆的黑暗之中。”

    “巨人王长子活着，甚至参与了‘救赎蔷薇’，而王和次子却死了，巨人王宫的守卫向主效忠，巨人族和人类血脉相容，后来就连皇宫也落到主的手中——”

    “——你说，这位大王子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克莱恩瞳孔骤然扩大，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投降”，随后又觉得不对劲，梅迪奇在“血亲相残”这个副作用的时候提起战神，莫非祂的意思是……

    噼啪，就在克莱恩的脑海中出现那个猜测的时候，仿佛又一声轻响传来，深色的雾气开始弥漫。

    下一刻，克莱恩眼前不再是凝固着无数“雕塑”的白银城，而是神弃之地的荒野。弥漫着灰黄雾气的荒芜平原上，克莱恩的眼神略微停顿了一下，抬头望了眼半空划过的闪电。

    他旋即收回目光，看着前方不到边际的荒原。

    克莱恩明白自己已经到了历史迷雾之中，即将点亮某一块古代历史碎片，他当即向前方跑去，越是前行，地面的沟壑就越多，深度也越来越夸张。

    大概十来分钟后，随着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深色雾气弥漫的模糊世界中，克莱恩看见不远处徘徊着一个几十米高的青黑色独眼巨人。

    他身体到处都是腐烂流脓的痕迹，眼眸内陷，毫无神采，一看就早已失去了生命。

    可他依旧在徘徊，体内弥漫出了灰黄色的气体，在半空交织成云朵，于荒原制造出雾气。

    笼罩这无尽旷野的灰黄雾气竟然都是这青黑巨人带来的！

    “巨人王奥尔米尔的幼子，‘荣誉之神’布拉德尔。”

    梅迪奇的声音适时地从历史之外传入他的耳中，他仰视着这古代的神灵残骸，心中震撼莫名。

    “祂公然咒骂主，咒骂太阳，遭受惩罚，永远徘徊在东大陆。当然，祂应该早就在‘大灾变’里死去，只不过尸体依然在这里——巨人都死绝了，难道还指望祂那个弑父投降的兄长来这里为祂收尸吗？当然不可能！祂的兄长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荣华富贵，早就忘了自己的种族啦。”

    梅迪奇通过“心灵链接”，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克莱恩所见的一切，慢悠悠地说道：

    “不过我也不知道祂现在死到哪去了，毕竟会走路的尸体可不多。布拉德尔生前也是个天使，你只要进入这片平原，就会被布拉德尔死后产生的雾气污染，成为徘徊不去的被诅咒者。”

    克莱恩忽然又有了种直接走入神话的感觉。

    啪，相应的历史碎片亮起，距离他所知道的埋葬了巨人王父母的那片森林不算太远。

    他想了想，小声问道：“赫密斯先生去哪里了？”

    “我在月城外找到了‘愿望之神’科塔尔的踪迹，猜到了序列一的晋升仪式，还看到了一份没有被祂容纳的序列一魔药——赫密斯先生在临行前做出的预言已经应验，不过祂本人去哪里了？”

    梅迪奇表情未变，很是不以为然地朝东边指了一下：

    “祂受到了那位的蛊惑，不再是和我们一路的了。如果你碰到祂，祂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那位？东边……在神弃之地，最好不要说出名字的只有一个，东边也有着明确的指代，克莱恩一下子就理解了梅迪奇的暗示，低下头，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前方的脚步声停下，梅迪奇和克莱恩也跟着停下，只见乌洛琉斯带着他们走到了白银城的中心区域，停在了两个相邻的房子前方。

    克莱恩抬头看去，便是一愣。

    只见面前相邻的两栋稍微高大一些的建筑物上，一个悬挂着象征造物主的十字，一个则是他“愚者”座位后面的花纹，由“无瞳之眼”和“变化之线”组成的图案。

    这是他的教堂。

    这是他的第一个教堂，不是属于“海神”的，而是“愚者”的教堂！

    克莱恩揉了揉鼻子和眼眶，仔细看去——这两个地方都还比较新，造物主的教堂也很新，丝毫不像是从很久以前就立在这里久经使用的样子，应该和他的教堂差不多的时间被清理出来，用来给现在的白银城的人们进行日常的礼拜活动。

    也就是说，这是真实造物主和他的教堂。

    而在他的教堂的旁边，紧挨着的就是一个重新粉刷过的平房，房子里有不少巨大的容器和货架，就在克莱恩思考这件房子是干什么的时候，他在墙壁上看到了物资清单：

    “鸡肉味蘑菇”

    “牛肉味蘑菇”

    “鱼肉味蘑菇”

    “净化蘑菇”

    “吸取毒素的蘑菇”

    “苹果”

    ……

    墙壁上还雕刻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左手拿着蘑菇，右手拿着苹果，脚下生长出麦穗和草。

    克莱恩又揉了揉鼻子和眼睛。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看到弗兰克，他也能觉得心情舒畅，十分感动。

    教堂里也坐着一些人，造物主教堂的人较少，他们全都坐在椅子上，留给克莱恩一个微微弯下去的祈祷的背影，而自己的教堂里的人较多，而且还有不少……鼻梁上出现了一副单片眼镜。

    克莱恩的心情迅速变得糟糕，他动了动手指，那些单片眼镜全部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看他的动作，梅迪奇毫无掩饰地笑了两声。

    乌洛琉斯站在前方一动不动，克莱恩试探了两下，便直接进入了自己的教堂之中，越过一个个或祈祷、或低声交谈的人们，他径直走向前方，脚步竟变得有些虚浮起来。

    他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站在墙壁上雕刻的愚者标志下的人，因此，克莱恩更是有些不敢靠近了。

    此人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身高比自己略高一些，正闭着眼睛，面朝花纹，虔诚地祈祷。

    走到侧面，才发现他年轻过头，虽然身材高大，但还是个小少年。

    克莱恩深深地吸了口气，悲从中来。

    这是他的信徒，他的塔罗会的第三个成员，“太阳”戴里克·伯格。

    而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克莱恩伸手，把他眼眶上的单片眼镜摘掉，狠狠地丢在地上，随后看向站在门外的乌洛琉斯，语气有些急促，还有些恐惧：

    “我能否用您的尊名使用密契仪式，净化他身上的分身？”

    乌洛琉斯看着他：

    “最好不要。”

    “他是你的神使，早就被深度寄生，我无法救他。”

    “如果你打破了这个状态，他就会立刻成为阿蒙，然后死去。”

    tbc

    ——————

    晚安！

    本章完

 第455章 隐瞒的目的

    757

    克莱恩再一次陷入沉默。

    “那其他人也是一样吗？”

    他已经从乌洛琉斯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其他人的情况未必有戴里克这么危险，但也绝对算不上好，想要救他们，光是密契仪式可能已经不够了，还要再想别的办法……说得轻松，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这儿向谁祈祷都没用，不然自己早就跟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祈祷，把月城和白银城的阿蒙都送给人家当补品大礼盒了。

    命运的停止？阿蒙能够偷走别人的命运，所以命运途径的天使能够对阿蒙的进行一定的制约。

    可是在这里联系不上威尔（也不能在乌洛琉斯面前联系威尔），至于“命运天使”乌洛琉斯的帮助……克莱恩觉得问一问情报应该可以，但是请求帮助还是最好不要。

    乌洛琉斯显然有自己的目的，梅迪奇也这么说了，祂不太可能害战争天使，但不一定不害我。

    克莱恩转而去想别的救人的办法，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又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放弃，你现在救了他们，到了外面还是要被阿蒙寄生，你难道要一直救下去不成？……”这大概是他的理性或者神性，此刻正催促着他断尾求生，趁早别再想“奇迹师”的事情了，去想想“旅法师”。

    可是——按照“门先生”被污染的事情来看，“旅法师”十有八九是要去天外旅行的，克莱恩觉得现在立刻去外太空溜达的概率也不大，甚至不如赌一把“命运木马”。

    现在距离奇迹师的完成仪式只差把他们带出去，如果他们确实已经没救了，为什么不考虑……将他们变成秘偶，然后把这些秘偶带出去呢？

    这是最好的办法，阿蒙再去抢也晚了……

    克莱恩仿佛陷入了一种恍惚且魔怔的状态，他直愣愣地看着面前墙壁上自己的圣徽，以一种自己十分陌生但熟悉的眼光剖析着当前的情况——

    阿蒙可以让自己的分身信仰自己当做锚，那么秘偶的信仰也是可以的。

    白银城的人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救，但接下来还要去闯“巨人王庭”，和“暗天使”遗留精神烙印面对面甚至杀死对方，比起在现在花费大量时间和力量去想办法拯救这些信徒，最好的办法果然还是把他们都变成秘偶带出去，这样，失落的历史顺利地回到了当前的现实，我还能够获得大量的“时之虫”，这可是重要的资源，阿蒙就算寄生秘偶来威胁他也是无济于事……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克莱恩的双眼逐渐变得暗沉，忽然间他猛地惊醒，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刚才在想什么？我刚才……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竟然变成了和阿蒙一样蔑视生命的东西。而克莱恩赶紧将手按在胸口，听着着因后怕而变得剧烈的心跳，表情逐渐变得难看。

    “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锚吗？不，我已经序列三，消化了魔药，这是正常的神性影响……”

    是的，这是正常的反应，是神性对我的侵蚀，我即将晋升，也该是时候了。克莱恩绝望地想到。

    就在这时，“心灵链接”中传来了一条消息。

    “大蛇应该有办法用‘重启’来救人。”

    梅迪奇散着步进了隔壁造物主的小教堂，对着里面的十字闭目祈祷，趁机给克莱恩传音道：

    “除非阿蒙在寄生白银城的人的时候使用了源堡的力量。”

    克莱恩心里一跳，当即开启灵视，扫视着周围的几十位白银城居民，确认他们身上的灵体之线都很正常，也没有灰雾的痕迹之后，立刻否定了梅迪奇的猜测：“对付只有圣者的白银城，阿蒙根本没必要动用源堡的力量。而且，我没有在这里看到象征源堡的力量的灰色雾气。”

    周明瑞作为一个在源堡上待了成千上万年的灵魂，和灰色雾气的相适应性已经被拉满了。

    在月城的时候，克莱恩还尝试过和雾气封印交互，虽然微弱，但也得到了一些回应，这充分证明克莱恩和源堡之间稳固的神秘学联系并没有因为源堡易主而完全消失。

    灰色雾气？源堡的特征和外面隔绝西大陆的封印一样？梅迪奇顺理成章地想到了这一点。

    “你是真正的‘愚者’，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梅迪奇想了想，保持着祈祷的姿势不动：“大蛇既然说没办法，那要么是祂觉得帮你不符合命运的指引，要么是和祂自己的目的相冲……你先别跟祂说话，我去问问到底怎么个事。”

    说罢，梅迪奇睁开眼睛，结束祈祷，转身朝着站在教堂门口的乌洛琉斯走去。

    克莱恩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感到放心，他离开了自己的教堂，在旁边的蘑菇分发处站了一小会儿，忽然看到远处走来一个人。

    在这座城市里，所有人都已经被暂停活动，怎么还有人在自由行走？

    但在两位天使都近在咫尺的情况下，这里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危险，于是克莱恩注视着那人影逐渐从街道的尽头向自己走来，并且越来越高大……来者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脸上的皱纹深刻，裸露的皮肤和手指上有着一道又一道陈年的疤痕。他面容肃穆，举止干练，头发花白。

    克莱恩见过这个人。

    “你是白银城‘六人议事会’的首席。”当来者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克莱恩平静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科林·伊利亚特。”

    “承蒙主的恩赐，我在神启中见过你。”

    科林的眼睛略有睁大，随后露出了然的神色：

    “你是……‘愚者’的神使。”

    和“命运天使”在自己晋升时给予的启示一致，“愚者”的神使跨越荒野来到了这里，来取回当初寄存的封印物，来和他们一起进入“巨人王庭”，觐见那位沉睡千年的“暗天使”。

    之后的事情，启示中没有明确，但是那扇大门后的金色阳光已经证明了一切。

    “是的。”

    “戴里克·伯格与我熟识，本来应当由他向你引荐我。”

    克莱恩微微颔首，回头看了一眼教堂中的戴里克，没有掩饰自己的懊恼与愤怒，“在拜访白银城之前，我先去了月城。早知如此，我当初应该毫不犹豫地先来到白银城。”

    但如果我先来了白银城，是不是月城就也会是现在这幅样子？克莱恩皱了皱眉。

    科林看着他，没有去接这个话题。

    “白银城遭遇这样的事情，责任在我，是我作为首席能力有限，不能保护他人。”

    他停顿了两秒，只是以一种礼节周到且疏离的语气说道：

    “为您保存的封印物就在圆塔的底部，阿蒙的袭击并没有波及圆塔。虽然解封重要封印物需要一位以上的长老首肯，但眼下是特殊情况，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带您去取。”

    “海神权杖”？如果拿回这件封印物，那我的战斗力将会有一个极大的提升——克莱恩刚要高兴，随后就想起一件事情，表情变得严肃——但是“海神权杖”的负面作用有一个是“每隔半小时抽干周围一定范围内所有生物的血液”！平时权杖放在源堡上，被源堡的气息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展现1级封印物凶恶的一面的机会，但现在不一样，脱离了源堡，必须想办法封印它才能正常使用。

    这一路上已经得到了红天使的太多次帮助，先不要想这件事情了，到时候用历史投影就行。

    克莱恩做出决定，回答道：

    “暂时不用。”

    “我是代表‘愚者’的意志而来，请告诉我，这段时间白银城里发生的事情。”

    科林看着这位神使，向前走了两步，低声说道：

    “好。”

    ……

    “大蛇……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梅迪奇试图从自己的老伙伴的嘴里把真相撬出来：“你想对克莱恩做什么？那小子可是主留下遗愿要我保护的人，也是主选定的第二个诡秘之主候选人，你可别乱来。”

    乌洛琉斯没说话，眼睛看着自己脚下的地砖，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

    梅迪奇叹了口气，找了把椅子在乌洛琉斯的背后坐下，堵住了从教堂离开的路，大有你不说话我就不走的架势。

    “那小子现在也听不到我们说话，你放心，我刚才从心灵链接里把他单方面屏蔽了。”

    梅迪奇凑近乌洛琉斯，伸手按着对方的肩膀把祂提起来转了个向，看着这张和自己的老朋友八分相似的小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再一次软磨硬泡道：“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我就是来帮克莱恩完成晋升仪式，成为序列二的，你到底要干什么，给我个准信，不然我立刻带他离开这里另想办法，这世界上的失落历史多着呢，不是只有神弃之地一个的。”

    乌洛琉斯依然不说话，眼睛有些失焦，视线像是穿过了梅迪奇，看着远处的天空。

    “你要是实在不肯说，我就只好把你拉进心灵链接里听听你的心声了。”梅迪奇说道，“虽然我现在只是一个序列一，但你可是‘战争之红’的元老成员，我有单方面让你加入的权限。”

    乌洛琉斯终于看向了梅迪奇，眉毛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就在梅迪奇觉得祂可能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乌洛琉斯却又一次转过了头，仿佛下定决心就是不开口。

    “别问。”

    “命运天使”用侧脸对着自己的老朋友，轻声说道：

    “这是最后的办法，梅迪奇，不要问，也不要妨碍我。”

    “唉……大蛇，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条途径的家伙，这种吞吞吐吐藏着掖着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受不了啊？”

    想来想去这是自己阔别千年的好朋友，梅迪奇还是收敛了一下挑衅者的力量，换了个更加温和的词汇：“以前第三纪的时候，那些‘命运’途径的小家伙们受到高序列影响个个都跟你一个样，虽然现在是看不到了，但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变都没变。”

    “梅迪奇。”乌洛琉斯又说，“我很高兴，还能再次见到你。”

    “现在怀柔已经晚了大蛇。”梅迪奇摆了摆手，“但是我也想你，我也很高兴。好了，命运的事情你比我懂，既然你实在不肯说，那我也不好再问——可我有几件事情必须要确认，首先，月城和白银城的人你要怎么处理？被阿蒙寄生，还是你有办法救他们？”

    “有。”

    梅迪奇眯起眼：“有为什么不说？你没看见那小子很想救人吗？你的‘重启’应该能做到。”

    “不要问。”

    梅迪奇深吸一口气，伸手把额角暴起的一个小小十字给抹平，如果眼前装神弄鬼的不是祂的老战友而是不太熟悉甚至一般熟悉的天使，祂估计早就动手打孩子了。

    “救人的方法和你的目的有关系？”

    乌洛琉斯点了点头，算做肯定。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梅迪奇依然不愿意放过祂。

    “……”

    眼看祂是打死都不会说了，梅迪奇只得换了一个问题：

    “赫密斯的行为举止反常，祂来神弃之地就是为了接触上帝，我说的没错？祂跟这趟晋升仪式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到底是受了谁的指引过来的？与此同时，在我最开始和你联络，希望带克莱恩进来的时候，你只说好，也没有拒绝赫密斯的突然加入，没说这里已经危机四伏——你应该清楚这些情况不是一个序列三能应付得了的，但还是暗示赫密斯把我从克莱恩身边支开……”

    梅迪奇停顿两秒，对上乌洛琉斯冰蓝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大蛇，你……也被原初蛊惑了吗？”

    战争天使脸上最开始的笑容和轻松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命运天使”和观众联手编织的戏剧太过粗糙，根本无法蒙蔽这位最强大的阴谋家。祂的语速越来越快，甚至带上了火气：

    “你改信了吗？是准备帮助祂吗？是准备把克莱恩扼杀在神弃之地？但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为什么不动手？他独自一人和阿蒙相处了很久，你应该有充足的机会让命运将他杀死才对！”

    “如果你对他有敌意，不想让他得到白银城的锚，也没必要静止他们——你只是在让克莱恩放松警惕，不过那小子也没有放松警惕，不会真的向你祈祷什么的。”

    “大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梅迪奇……”乌洛琉斯深深地看着祂，念出了祂的名字，随后依然保持着平淡的面容摇头。

    “不要问，我不能告诉你。”

    “你怎么不反驳我？”

    梅迪奇难以置信，祂一瞬间瞪大眼睛，又狠狠地皱起眉：“大蛇，你果真……你果真也打算去追随那将主逼死一次的家伙了吗？为什么？赫密斯意识到人类的力量弱小，意志渺小，才放弃挣扎选择了‘仁慈平等’的上帝，你为什么要改信？你忘了‘救赎蔷薇’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组建的了吗？”

    “我没有忘。”祂说，“但我必须做出选择。”

    梅迪奇正要追问“到底是什么选择？”，忽然看到和自己四目相对的那双蓝眼睛中出现一条首尾相接的银白巨蛇，祂的意识陡然变得模糊，银白色的巨蛇之环转动，梅迪奇的身上出现一个祂自己的虚影，虚影迅速地把祂刚才说的话全部倒着说了一遍，随后一路倒退，站到了十字架之前，开始祈祷。接着，虚影逐渐变得真实，一切回到了这些对话还没开始的时候，将要问问题的事情抛到脑后。

    乌洛琉斯已经站到了地上，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站在那里，并且退到了教堂之外。

    “你是‘六人议事会’的首席，科林·伊利亚特……”

    克莱恩和那个已经走到他面前的高大半巨人说话，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有些古怪，又隐约有些熟悉，仿佛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了一遍似的。

    但他没有多想，依然把已经发生过一遍的对话再次照本宣科地念了一遍，直到科林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部讲述完毕，克莱恩才觉得那种诡异的熟悉感消失了。

    这是，乌洛琉斯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他的身边。

    “出去的路，在巨人王庭。”

    祂仰起头，平静地看着克莱恩。

    “你已经来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tbc

    ——————

    晚安！

    (本章完)

 第456章 行动前的准备

    758

    知识之妖一边围观着自己脑袋里某个战地摄影机分享过来的画面，一边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果汁：“你觉得乌洛琉斯会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对我的计划产生影响。”

    “这个问题收费。”爱德华说。

    “那你挑的部分回答。”

    毁灭天灾大概确实是寄了，并且走得很不安详，但祂的精神却被每一个旧日继承，祂的意志指导所有人不畏艰险口吐芬芳。祂的非凡特性看似会让不相邻途径发疯，实际上每一个人和神都是毁灭天灾的精神续作。

    知识之妖一副不吃这套的样子，但祂想了想，又从手边随便摸了本书递过去：“如果都不的话就看情况随便说两句。”

    祂把本子递过去的时候，竖着放在一边的童话书上，黄铜色戴着眼镜的龙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爱德华接过知识之妖递来的书，薄得惊人，是个只有十几页的小册子。

    祂翻了翻，却发现这是知识之妖亲自编写的一本关于西大陆流通语言和旧日纪元的简体字、繁体字、以及部分北大陆通用语高频单词的对照注释，不过现在只写了几百个单字和单词，多种语言词义大不相同，还没有开始和通用语大范围对照。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八成是和七光达成了什么交易，交换了情报和知识之后，开始在物质界缓步推广传播“罗塞尔文”了。

    坏消息，罗塞尔即将社死；

    好消息，身体已经先一步死了。

    爱德华翻完了这几百个字，若无其事地把小册子收了起来，开始思考回答什么问题。

    “罗塞尔日记里的百分之七十内容都很没营养，剩下的百分之三十里又有将近一半涉及天使之下最好不要知道的知识，几十本书基本全是废话，你翻译这玩意有什么意思？”

    “我在培养外交和翻译人才。”

    知识之妖并不打算隐瞒，毕竟这对祂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封印迟早要打开，培养一部分人学习我们那边的语言倒是有助于交流，也方便我进一步筛选有天赋的信徒……至于罗塞尔日记，那是给他们练手的，毕竟祂把字写得很抽象，辨认难度不小。”

    祂的教会最近发展得挺不错，如果造物主——上帝不在这里，那祂倒也不介意在某些方面和隔壁教会的信徒们合作一下，就比如最近正在推进的废除特权阶级的行为，顺便控制一下因蒂斯的议会。知识之妖发现，这边的人类对神的权威接受良好，而非自己在东方时人们那种“谁有用信谁”、“龙王爷如果不下雨就把像抬出去砸了”的态度，他们更加善于服从，更善于恐惧神的力量。

    虽然也不是没有反抗者，但无论是反抗的力度还是人数，都比自己那边要少很多。

    爱德华想了想，笑了一声：

    “你不够入乡随俗。”

    “以我在这边待了这么多年的习惯来看，如果有朝一日封印打开，这里的神灵——肯定会施展神迹，让自己的信徒在转眼之间通晓语言，展现力量还能收买人心。”

    通晓语言的符咒——原本的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那边经常制作这类非凡物品用来应急，但能够“通晓”的前提也是施与力量制作符咒的高位者精通这门语言。

    直接灌脑也好，神赐也好，自己学习也罢，总得有人先学会才行。

    “虽然信息的获取可以一瞬间完成，但知识永远是亲自学会的最好。”

    知识之神不打算偏袒任何一个学习不好的信徒，也不打算偏心任何一个还没有追上祂的脚步的优等生：“好了，报酬也收到了，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首先，我不知道乌洛琉斯会做什么，涉及上帝，我也不想知道这事儿。”爱德华两手一摊，“你懂，关于上帝的事情，知道的越多被洗脑得就越快，迟早有一天开始赞美伟大的主。”

    “别在我这儿赞美。”知识之妖说，“教堂就在隔壁。”

    “不过我可以说一说我的猜测……乌洛琉斯的命运现在和上帝有所牵连，我也看不了太多。”

    爱德华想了想，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所以我去看了别人的命运可能发生的变化，来猜测乌洛琉斯可能带来的影响——首先梅迪奇将会彻底摆脱另外两个征服者的意志，然后，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似乎不会再被阿蒙所害，最后——克莱恩的事情我不好说，毕竟现在的他就跟曾经的真实造物主一样，他的命运的一切可能，都被‘诡秘之主’兼容，没什么好看的。”

    “诡秘之主的命运？”

    知识之妖反问了一句，随后自言自语地回答：“嗯，我了解了。不过那个‘时天使’阿蒙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觉得诡秘到时候会选择优先在克莱恩的体内复活么？就算真如祂所愿了，优先一个瞬间又有什么意义？不说诡秘和全知者，就算是你，我，也可以同时在不止一个容器体内苏醒过来。”

    选择伯特利也不是为了避开诡秘的意志，而是为了速度和善意。这种避无可避的东西甚至连逃避的意义都没有，至少在知识之妖看来是没有的。

    “我也不清楚，或许祂没这个概念。”

    爱德华摇了摇头：“不过说来也有趣，阿蒙得到源堡半个月，竟然完全没有变成那位天尊的迹象，或许祂其实也很在于这个‘自我’，不想回归本来面貌？不可思议，活化的唯一性居然觉得‘我是阿蒙’，而不是‘我是诡秘之主的一部分’吗？”

    “谁知道呢……这应该也是祂父亲的影响。”

    知识之妖平淡地说：

    “远古太阳神书写了一个虚假的孩子作为自己的长子，等到复活的时候又用数据覆盖。而‘偷盗者’唯一性一直在祂手上，谁知道祂的次子是不是也是一个被编造好了自我和大框架的程序？”

    如果两个孩子都是远古太阳神书写好的“故事角色”，那也很有意思不是吗？一个早早死去，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过，一个不在乎任何事物，包括自己的兄长，却唯独在意父亲的行踪和过去的真相，与此同时，这个孩子还有足够的“自我意识”，不愿意成为“诡秘之主”……在这方面，看来上帝的手段略胜一筹，四舍五入终于当上了诡秘的爹。

    真是一出好戏，就和第三纪末的铁锅炖自己一样，给围观的众神带来了充足的乐子。

    知识之妖的嘴角动了动，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还是继续看看这个克莱恩的想法。”

    ……

    白银城。

    克莱恩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乌洛琉斯，惊骇莫名，脱口而出：

    “……现在的战力不太充足？就这样去挑战天使之王的精神烙印是不是太早了？”

    太急了，根本没必要这么着急！

    难道说“命运”的启示就是越早行动越好？但是梅迪奇……克莱恩狐疑地看了看造物主教堂的位置，发现对方还没有出来。

    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只好还是着眼于现在。

    毕竟现在的战力——自己，算上首席，也不过是两个序列3而已，当初梅迪奇的精神烙印强度接近天使，那“暗天使”也不会差。两个序列3去殴打一个近似天使的家伙，怎么想都不太稳定。

    克莱恩没把乌洛琉斯和梅迪奇算上。

    这两位天使，前者是他不太放心，后者则是因为他觉得一路过来梅迪奇已经帮了很多忙，到最后一关自己这个“愚者”无论如何得出点力。

    在克莱恩心里，这件事情得他自己来做，或者是把两个城市的领袖带着一起做。这毕竟是他的信徒，如果自己只想躲在战争天使后面给人家加油，那还不如直接让所有人直接改信梅迪奇算了。

    乌洛琉斯又不说话了。

    克莱恩头一次发现还有比自己这个说话说一半的“占卜家”更让人抓心挠肺的途径。

    好在首席科林·伊利亚特很自然地接过了话题：“还有一位长老没有被寄生，或许您也知道她的存在——洛薇雅·蒂芙尼，现在已经序列4。”

    洛薇雅？那个戴里克提过的洛薇雅长老？她在东大陆晋升序列4了啊……克莱恩有所恍然地点了点头，大概猜到了真相。

    这十有八九是真实造物主的馈赠。

    毕竟，在他这个“愚者”和真实造物主预订之前，洛薇雅长老就已经很明显地和真实造物主搭上了线，应该是祂准备帮助白银城的一条暗线。但是后来因为有了他，真实造物主就干脆利落地停止了推进暗线，还把乌洛琉斯留在这里当做友谊证明。

    “抱歉，这位长老没有被寄生吗？”

    科林想了想，如实回答道：“最开始她也和其他人一样被寄生了，但是，后来一部分信仰主的居民回到了‘浅层次寄生’的状态，又被我驱逐，而洛薇雅长老……她是自己摆脱寄生的，‘命运天使’殿下确认过，她确实是摆脱了被寄生状态。”

    摆脱？

    克莱恩当然不相信一个半神有能力独自摆脱阿蒙的寄生，结合她的信仰，答案只有一个了！

    上帝！

    但是上帝为什么……难道现在的上帝是真实造物主？克莱恩双眼一亮，旋即又暗淡下来，如果是真实造物主，祂绝对不可能放任阿蒙寄生这么多人，所以现在的那位果然还是上帝，可能只是根据真实造物主的习惯，对这个信徒稍微网开一面了一些。

    说话间，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还是什么灵性直觉，一位身材高大的银色卷发女性从远处的墙角后面转了出来。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成年男性的头骨，只是一眼，就让克莱恩印象深刻。

    “戴里克好像提到过？白银城里私下有传言，据说这位长老吃掉了自己的丈夫……”

    “秘祈人”们的观念和世人相差太大，或许，她认为这是“不浪费”血肉，或者是和自己重要的人永远在一起的意思……经过和极光会的相处，克莱恩已经基本能够接受“秘祈人”们的异常思维，他和洛薇雅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互相点了点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秘祈人”的序列4是“黑骑士”，极光会内自己的老熟人“幽暗圣者”和“黑之圣者”都是这个序列，目前还没有晋升。

    一个黑骑士，一个银骑士……真是巧合，又或者是命运的选择。

    这时，首席又说话了，声音低沉：

    “……如果阿蒙的袭击没有到来的那么快，白银城里应该还能在增加一位‘银骑士’，和一位‘无暗者’，我们的行动将更有把握。”

    如果阿蒙的袭击没有这么快，我还能把月城那位序列4的大祭司带来，不过带着序列4去打一个天使位格和力量的烙印也只是让别人白白送死……克莱恩沉默片刻，抿了抿嘴：

    “我不建议洛薇雅长老参与这次行动。”

    “这太危险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远处那位洛薇雅长老就迅速靠近了他，毫不犹豫地提高了声音说道：

    “即使您想将我留在白银城，我也会主动跟在你们的后面，跟着你们一同前往！”

    “这是主给我的许诺，这是我唯一能够触碰到光明、为了白银城献身的机会……神使，请您不要阻拦我，这就是我以这幅身躯坚持至今的意义。”

    从信仰真实造物主开始，带着全城的人去往光明的世界就是她唯一也是仅有的梦想。如今她已经能够看见曙光，看见出去的机会，这是她心目中能拯救白银城的一个机会，为此愿意付出一切。

    看着克莱恩怔然又有些许不忍的目光，科林·伊利亚特少有地露出些许微笑：

    “神使阁下，您没有在这里生活过，或许不能理解我们的执着。”

    “比起拔出长剑，充满热血地牺牲，忍受屈辱和无奈，在黑暗中坚守，是更加困难更加让人痛苦的一件事情。对我们来说，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会毫不犹豫地前往。”

    克莱恩陷入了沉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洛薇雅长老见神使没有反驳，脸上的坚毅之色也略有缓和，她立刻抛出一个好消息：

    “我能够通过‘秘祈人’之间的联系方式，寻求‘圣言天使’的帮助。”

    “不过祂未必会帮助我们。”

    但洛薇雅也不敢确定，这位天使是否愿意帮助他们离开东大陆——这位天使平时看起来确实是位和善的长者，并且喜爱和孩子相处。可是在白银城和祂仅有的几次交流中，祂都对外面的世界流露出不屑和厌恶，认为那是“充满了邪恶和诱惑的不净的土地”，“叛徒们恣意妄为的可恶国家”，“东大陆才是纯净而伟大的神灵圣所，你们是神圣的选民，伊甸的后裔”……

    白银城当然是对这些话语不认可的，但他们也不能明着说，只能迁就这位从远古太阳神时期就活着的、并且目前看来已经有些疯狂了的天使。

    也就是说，如果不算梅迪奇，实际战斗力就我们仨……两个序列3一个序列4，拿头打“暗天使”？嗯，我倒是可以到时候尝试拉一拉历史投影，就拉查拉图和阿兹克先生好了，可是查拉图愿不愿意过来帮忙是另一回事……克莱恩陷入沉思。

    “首席阁下，我想先去你们存放封印物的地方看一看。”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多存一些非凡物品！克莱恩在心里说到。

    科林看着他：“没有问题，等到前往‘巨人王庭’的时候，您可以挑选您需要的非凡物品带走。”

    “不，我只是看一看。”克莱恩说道。

    看一看，摸一摸，它们就都是我的了！

    tbc

    ——————

    大家儿童节快乐！

    (本章完)

 第457章 惊天隐秘

    759

    哒，哒，哒。

    克莱恩跟着科林·伊利亚特拾级而下，快速进入圆塔的底部，靠近那些白银城收藏的封印物。

    神弃之地的非凡材料很充足，但是环境恶劣，危险频繁，非凡者很少，封印物相应的应该会多一些……克莱恩在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感觉有些地狱笑话。在仔细地询问了首席之后，他得知白银城收藏的中高序列封印物——也就是2级和1级封印物——的数量竟然真的不少，1级都能找出十来件。

    “这些都是曾经的长老和首席的遗留。”

    克莱恩微微点头，他可以看出，这里的一半以上的封印物都是对应战士途径。

    他仔细观察这些封印物，发现其中大部分都被保持在比较“安全”的状态里，不会突然爆发负面作用，并且也能够在有需要的时候迅速做成魔药。

    至于其中的精神烙印……在这里不是问题。白银城背负近亲残杀的诅咒，在六人议事会的有意安排之下，白银城内的居民几乎都能保证三代左右的血亲关系，确保不会出现受伤濒死、无法移动却没有亲人动手的情况，当然，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也只能让人狠下心来将伤者移出白银城了。

    换句话说，大家都是亲戚，都和非凡物品里的精神烙印有这一定的相似性。一代代叠加后，它们变成魔药的时候也会更加稳定，减少失控几率。

    但这也绝对不是好事。

    科林·伊利亚特举着火把，安静地走在前面，点亮沿途墙壁上的兽脂蜡烛。

    虽然现在黑暗已经不再危险，但人们依然保持着在自己身边设置光源的习惯。他带着克莱恩进入圆塔底部，声音平静地说：“如您所见，白银城主要以战士途径为主，我们并没有月城那样的好运和恩赐，在千年之前拥有所有途径的配方和仪式，即便遗失部分，仍然能够有其他的晋升路径可选。”

    两座城市在之前进行了一定的交流，大祭司和议事会互通书信，这也是他这个“愚者”的授意。

    “之前的长老们和首席留下的对应序列4的封印物，往往会由下一任继承。”

    科林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两秒，随后才再次说道：“很少出现二者途径不同的情况。不过，经戴里克·伯格查实，我的上一任首席偶然得到了相邻途径‘死神’的序列3配方，建造了陵寝，但不幸在陵寝中晋升失败，我并没有继承他的非凡特性。”

    “戴里克给我们提供了猜测，之后的调查发现他的猜测完全正确，他提供的符咒也在最关键的时刻派上了用场，让白银城逃过了一次灭顶之灾。”

    克莱恩点了点头。

    当时扭转乾坤的是“愚者”给予戴里克，又被戴里克送给科林的保命道具“窃运者符咒”，作为当时的围观者之一，克莱恩清楚地记得一切。而科林觉得格尔曼·斯帕罗是神使，加上当时戴里克的选择非常正确，便在神使面前夸了夸对方。

    “戴里克非常出色。”

    “是的，他很聪明，观察事物也非常敏锐。”

    成年人的交流真复杂……克莱恩不动声色地回应，又在心里感慨，小“太阳”估计更喜欢首席和自己直截了当地夸他，而不是这些弯弯绕的。

    很快，克莱恩到达了地下封印室。

    各大势力都喜欢把这些危险的东西放在底下数米甚至数十米，防止它们失控造成灾害。

    克莱恩在科林的带领下挨个看了过去，太危险不可控的不要，使用起来需要先献祭的也不要，但是其中他认为负面作用可以利用的也都靠近摸了一下，确认自己能够在必要的时候从历史投影中把它们召唤出来。

    反正他现在一个秘偶都没有，不占名额。

    克莱恩有些后悔当时在月城外面凹造型凹得太多，又畏惧阿蒙，没有直接进入月城底部去看一看那里的封印物——但也止是在脑子里后悔一下就结束了，真要进去了，估计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可以去看你们的神级封印物吗？”

    徘徊在光线昏暗的地下，克莱恩随口问了一句。

    戴里克曾经提过一次，白银城有两件神级封印物，也就是外界的0级。其中一件名为“荣耀冠冕”，在白银城官方透露的信息中，是巨人王奥尔米尔曾经佩戴过的冠冕，而另一件倒是没什么情报。

    第一件来头这么大，让克莱恩不由地好奇起另一件的信息，但是明面上查不到任何消息，难道又是和0-08那样的，拥有“你知道了它，它也知道了你”这种特别而可怕的特性？但那是“观众”高序列的封印物特有，不像是会被白银城使用的样子。

    “我拥有从历史中获取力量的非凡能力，所以想去看一看那两件神级封印物，或许会有帮助。”

    克莱恩还是解释了一遍，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说着，他还从历史投影中取出了“生命手杖”这件白银城暂时借出的物品，来打消科林的怀疑。

    首席没有言语，稍微眯起了眼。

    过了一两秒，科林收回视线，看着阴暗的前方说道：“白银城有两件神级封印物，其中一件名为‘荣耀冠冕’，拥有破除谎言，伪装，审视心灵等种种能力，对应战士途径，但并不清楚具体序列。”

    “那么第二件呢？”克莱恩问道。

    科林并没有说话，反倒开始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注视着神使，克莱恩立刻通过他的眼神意识到这件封印物的来头恐怕更大，比巨人王的冠冕更大，或者可能涉及一些古代秘闻，有可能引来外界某些存在的注意，给白银城和自己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首席应该是在思考，思考要不要把这秘密告诉自己……嘶，这肯定是白银城最后的底牌？阿蒙袭击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使用，但是现在却要……

    克莱恩没有说话，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科林。

    过了片刻，一分钟或者是两分钟的安静之后，科林似乎是做出了决定，他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克莱恩，缓缓地说道：

    “神使阁下，如果这是神灵的授意，我将告诉伱一件隐秘之事，目前，整个白银城，只有我知道。”

    ……他把我的随口一句话当成“愚者”的暗示了吗？克莱恩有些莫名，他认为自己扮演的神灵“愚者”一直都是两袖清风，高风亮节，至少不会因为这件封印物很厉害就做出让自己的神使夺取信徒的封印物的事情，也不会把你们交给可能的仇敌……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先安静地等待下文。

    说到这里，科林·伊利亚特抬头望了眼格尔曼·斯帕罗，透着明显疲惫感的脸庞多了一层肃穆和一丝苦涩，全然不似即兴表演那样虚假：

    “那个隐秘与我们白银城的第二件神级封印物有关。”

    “它叫‘大地的恩赐’。”

    “大地的恩赐……”克莱恩听着这个名字，“这应该是属于‘耕种者’途径的物品，就和给你们赠送蘑菇和其他食物的弗兰克一样。”

    “我们也是这样猜测的。”

    首席点头：“所以我们尊称他为‘丰饶’。”

    克莱恩若有所思地点头：“果然是因为白银城流传的巨人神话中，有一位‘丰收女神’。”

    这两个词在巨人语中读音相似，或许就是因为它们曾经都被用来形容这位巨人王后的原因。

    科林·伊利亚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是的。”

    “正是因为有了它，白银城周围区域才能长出黑面草，让我们没有在深暗年代彻底沉沦……”

    克莱恩的瞳孔顿时微有放大：

    “黑面草是这件封印物的衍生出的？”

    他记得很清楚，通识课本上将发现黑面草视为白银城历史的关键转折点，认为如果没有这种安全无害的主食，白银城或许早就变成了怪物的乐园。

    白银城先天条件不如月城，人口和总体实力也不如月城，如果没有安全的食物，他们真的会早早淹没在黑暗的世界中。

    这个刹那，克莱恩想到了很多事情。

    终于明白了自己给予的蘑菇在白银城为什么会出现异变，生长周期缩短，效果增强，甚至变大，这和原本弗兰克给自己的产品描述并不一样。

    所以，你们的诅咒其实是……

    短暂的沉默后，科林·伊利亚特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庞，嗓音突然变得低沉：

    “您猜的没错，也正是因为有了它，我们才背负起被诅咒的命运，只有被直系亲属弑杀的人才不会变成可怕的恶灵。”

    “我们获得的‘丰饶’，是有代价的。”

    说到这里，科林的语气略有变化，真诚地感谢送来蘑菇的“愚者”先生和弗兰克·李：

    “所以，在看到弗兰克先生的作品后，我们才知道真正的丰饶应该是何种模样。”

    头发花白，神情疲惫的科林·伊利亚特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也想起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父亲、母亲、哥哥、妹妹、长子、幼子、女儿和长孙。

    克莱恩的表情一下凝固了。

    他的声音因此变得飘忽：

    “洛薇雅曾经说过，在远离白银城后，一位战死者没有异变成恶灵。我当时没有告诉她这就是真相，因为‘大地的恩赐’覆盖很广，绝大部分将死之人没法及时离开相应的区域。”

    “这是每一位首席才能掌握的秘密，我努力地探索和战斗，就是希望之后的人不用再承受这种痛苦。”

    “等一等，首席先生。”

    克莱恩忽然想到了什么，“丰饶”这个词语像是一个线索，在首席科林的一言一语之间串起了什么，这些混沌模糊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来回盘旋，突然间，他仿佛抓到了一个灵光，声音不自然地提高：

    “您为什么要把‘大地的恩赐’也称为‘丰饶’？这件物品莫非和‘丰收女神’有什么关系？”

    这位露出明显老态的白银城首席缓慢吐了口气，朝着克莱恩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您发现了。”

    克莱恩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了一些，那个白银城避之不及的秘密就要在自己的面前被揭露。

    科林·伊利亚特沉声补充道：

    “是的，因为欧弥贝拉早就已经死去，祂的尸骸就在白银城，就是‘大地的恩赐’……”

    他的这句话似乎酝酿了许久，终于说了出来：

    “早在戴里克透露外界诸神的名称的时候，我就感到好奇，那位和‘战神’结为同盟的‘大地母神’究竟是谁。因为‘战神’仿佛巨人王的长子，而白银城拥有欧米贝拉死亡的相关记载，却没有后来者继承这条途径成为神灵的记录……”

    是谁杀死了巨人王后？

    ……

    又是谁成为了‘大地’途径的真神？

    没想到看诡秘之主（青春版）打本还能吃到这么一个惊天巨瓜的两位旧日现在一齐陷入沉思。

    知识之妖缓缓又抓了一把瓜子，祂还在西大陆的时候最喜欢一边嗑瓜子一边思考问题，隐约记得这应该是第一百四十五个以身殉道的人留给自己的小小偏好。祂食不知味地连壳一起塞进嘴里，眼中不断地闪过数据洪流，从古代秘闻中提取信息。

    但无论祂如何推算，得到的结论都是当前高层次非凡知识中普遍的共识：

    大地母神是顺利晋升的巨人王后欧米贝拉。

    灵界没有，数据出错……当前流传的神话传说中未检索到匹配项……或许得去问问七光。

    灵界七光的位格和天使真神差不多，但祂们比正常的天使真神有用多了。在加上祂们和纪元共生，肯定知道许许多多隐秘情报——只不过祂们并不强大，还是灵界的附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隐瞒消息罢了。

    爱德华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用一个疑问的语气说道：

    “隐秘？”

    知识之妖对黑夜女神和隐秘权柄不太了解，但在快速抓取了信息之后立刻就点头：“没错，如果没有隐秘，这件事情很难办成。如此想来，当初太阳神应该只是想把巨人王后的死亡证据藏起，藏在自己的信徒当中，却没想到大灾变恰好将真相彻底埋葬……咦？”

    看着知识之妖忽然之间变化的表情，爱德华眨眨眼睛：

    “我倒是还没想到这一层，但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知道的，大灾变之前还有‘救赎蔷薇’，如果欧弥贝拉在那时候已经死了，参与这场宴会的是谁？祂又为什么要一直以欧弥贝拉的身份暗示他人？就连亲儿子战神都深信不疑这就是自己的亲妈呢。”

    “我不清楚。”

    知识之妖摸着没有胡茬的下巴，以西大陆文人的面貌进行着思考：

    “不过这边流传的扮演法，该不会也被这些神灵用来‘维持人性’了？”

    “要么战神知情，只是默许了，毕竟母子之间也是天然的联盟，祂和这位大地母神关系密切更容易威慑其他的神，但祂如果知情却不为母亲报仇，不为母亲的死难过，反而利用，那祂扮演出来的这幅母子情深的样子应该让祂自我认知错乱乃至失控才对。”

    “但是现在战神如日中天，并没有失控的迹象。”

    “也就是说战神不知情。”爱德华顺理成章地分析了一下，随后突然笑出了声，“不知情，却能继续扮演母子——哦，说实在的，弗萨克之内只允许战神的信仰，连盟友大地母神来了都会被抓进异教徒裁判所，可见母子之情盟友之情也比不过利益，感觉还不如黑夜和雷霆。”

    知识之妖微微点头。

    “不过，现在的大地母神是哪位强者？”

    “一个从第三纪末尾不声不响地联合隐秘之女杀死了王后，又悄无声息地取而代之……此人相当恐怖，心机和城府都不容小觑……是因为不想树敌，所以才伪装成巨人王后的吗？”

    祂觉得这个猜测相当正确，又抓了一把瓜子塞进嘴里，转头问道：

    “你觉得那会是谁？”

    “我不清楚。”

    爱德华说：“但是，大地母神教会一直有拉吸血鬼入教担任神官的行为。”

    “你说，那到底是因为占据了这个身份的那人是血族，还是在扮演血族的始祖莉莉丝呢？”

    “有没有可能，那就是……？”

    “不太可能。”爱德华皱眉，“祂不是早就死了吗？在太阳神大展身手之前就死了。”

    “不过好像没有明确的记载。”知识之妖也有点半信半疑，“莫非，祂真的和隐秘之女谈好了条件，悄无声息地李代桃僵了？但是怎么骗过太阳神的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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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受不了了，打了两个月家里还有蚊子，被蚊子撵得到处跑，躲进蚊帐里手机码字。

    (本章完)

 第458章 历史中

    750

    “太阳神谋划的自杀和重生意义重大，一个连真实身份都不敢暴露的神，没理由这么轻松地就能混进‘救赎蔷薇’之中。隐秘之女或许知道她的身份，那么，太阳神既然允许了，她应该也知道。”

    “确实，她们的灵魂都来自第一纪元前的那个时代。”

    “你说的那个旧日时代非常有趣。”

    知识之妖的紫色的双眼中满是好奇：“我错过了那个时代，获得资料是一方面，如果可以，真想得到一些源堡上的灵魂，彻底理解他们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啊。”

    “克来恩估计会不乐意。”

    知识之妖想了想：“我可以用他需要的知识换取几个灵魂，你说那上面有数百个，难道他会把这些人的灵魂全部一直保存在源堡上面？现在诡秘之主的候选已经够多了，他留着有意义吗？”

    爱德华单手托腮：“我不知道人类怎么想的，还是继续讨论这个‘大地母神’的事情。”

    “也是。”

    知识之妖开始熟练地剥瓜子壳，不再抓起一把往嘴里塞：

    “我认为这是个有用的情报，但是不适合现在就透露给战神。就像你说的那样，她们之间的感情是利益和立场维系的，战神对自己的母亲大概也没有多少感情，并不会产生什么爆炸性的效果。”

    “你说那个‘大地母神’真的会是莉莉丝吗？”

    爱德华在自己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月亮。这个被死死地封印住的唯一性像是一个旧日纪元的床头灯，上面的环形山和地貌都和天上的月亮一模一样：

    “‘月亮’和‘大地’是相邻的，而且这件东西属于已经死了的血族始祖莉莉丝。”

    “这东西在原来的黑夜女神手上，所以她的尊名有一句和红月相关。被我抢走之后，天之母亲就把这句话去掉了，还把祈祷手势也改掉了。”

    “现在双途径真神都有四个了，‘大地母神’肯定也在觊觎这件唯一性，想要迈出那一步，但她并没有联系过我。我们不妨思考一下，在黑夜女神帮她隐藏了身份的前提下，如果这东西还在原本的黑夜女神手里，这位‘大地母神’要怎么——要付出什么东西，才能得到‘月亮’？”

    她们对视一眼，同时得到了答桉。

    “战神。”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大地母神会想办法杀死战神，然后用战神来交换‘月亮’。”

    “嗯……”爱德华想了想，“其实也没必要这样，如果战神优势很大，大地母神不帮黑夜，直接跟着战神把鲁恩灭了照样也能得到‘月亮’，她们的合作好像不是很稳定的样子。难道她和黑夜的关系就那么好，好到肯定愿意帮她杀死战神，两人双双成为多途径真神的地步？”

    恶魔仔细地在自己记忆里挖掘了一会儿，得出的答桉是有，她自己也曾这么做过。她在旅行的时候和一个神灵谈过互相帮助获取一些非凡特性，当时为了利益最大化，她们确实是认真帮助彼此的，然后当她们确认协作结束、且对方的途径象征和自己稍有相似之后，就立刻对彼此动手了。

    更有趣的是，她们在缠斗的过程中撕扯并融合了对方的部分非凡特性，都出现了平衡被打破的排异反应，于是当场又把彼此的非凡特性还了回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分道扬镳。

    如果大地母神和战神一起敌对黑夜，那肯定会让风暴之主出手，二打二确实麻烦，黑夜也不会希望看见战线拉长，己方损失增加……嗯，如果大地母神决定下点黑手，在战神的背后做点小动作，在诸神混战的时候让战神猝死，确实能尽快结束战斗，也能减少锚和封印物的损耗。

    爱德华咂摸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这个谋划真是有意思，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只要大地母神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选，而能参与这个谋划的大地母神绝对是个聪明人。

    战神死了，就没人跟黑夜竞争人造死神了，只要亚当停止对“钥匙”阿兹克·艾格斯的影响，她就会很快去往人造死神身边，黑夜女神直接成为三途径真神，剑指“永恒之暗”。

    真是很棒的计策……爱德华在心里称赞了一会儿黑夜女神的计划，即便这个计划现在已经被她创得稀烂，仍然值得赞许，不可小觑。

    哦，唯一的缺点就在于，这个计谋的布局太久了，从第三纪末到现在，居然花了将近两个纪元。

    仅限地球这种“众神长时间待在彼此的视线范围内且互相制约”的情况可用，星空可没人会用这么长的时间谋划相邻途径，偶然遇见然后当场互殴才是正常情况。

    爱德华突然到一件事情。

    “仅凭黑夜女神一个，应该也做不到天衣无缝。”

    “欧弥贝拉只是个天使，当时已经是黑夜女神的她悄无声息地杀一个天使并不困难。”

    “……不，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知识之妖眯起了眼睛：“喔，你是说……黑夜杀了她，并且太阳也知道她的身份……除非她和欧弥贝拉长得一模一样，神秘学象征和联系也一模一样，不然怎么可能骗得过她的亲儿子？你是说，她是真的……不仅是长相，就连命运也‘和欧弥贝拉一模一样’？”

    倘若一个人只是杀死原主并且顶替对方身份小心经营，几千年没被发现，那是不可小觑。

    但——如果她“就是原主”，那就让人畏惧了！

    “大地母神和欧弥贝拉到底不是一个人，要是让我占卜，那我肯定会看见，欧弥贝拉的一切可能性早已结束，因为她死了，死人是没有未来的。”爱德华看着知识之妖的眼睛，认真地说，“但大地母神仍有未来，并且未来和战神有关联，命运上显示她们仍有亲缘关系，她就是欧弥贝拉！”

    “是命运被篡改了，不，是被顶替了！”

    知识之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答桉，她一向对支柱抱有敌意，专注于收集她们的途径信息。

    “命运木马！”

    “不是‘时天使’，而是她！只有她有这个本事完全覆盖顶替他人的命运，甚至直到对方成为真神仍然没有泄露。太阳神参与了这件事情，所以才天衣无缝！”

    “莉莉丝！这位大地母神，我有九成的把握她是莉莉丝，说是早已陨落，但血族对她的祭祀从未停止，数百年间总是能得到回复。如果她活着，就只能是大地母神。”

    “但是——这件事情顶多快速催生出一个三途径真神，太阳神本人好像根本没有什么收益？”

    面对知识之妖的疑惑，爱德华也忍不住思考起太阳神在这一趟千年谋划里到底有什么收益——好像确实没啥，减少了锚的损耗，但这些锚本来也不属于她。扶持了一个“永恒之暗”预备役？可她本身就是未来的上帝，现在的造物主，她完全可以培养更虔诚的旧日从神。

    “……我不知道。”

    爱德华斟酌了一会儿，诚实地说：“可能是为了应对末日……但是她那会儿应该还没开始救赎蔷薇，自己就够了，没理由扶持一个，她也不像是对老乡全心全意、什么都给最好的的大善人。”

    极光会里典籍分明记载了那个时代：除了太阳，都是邪神，一律排斥。

    “如果让我理解的话，大概是她们早就有杀死战神的计划，早早结束末日。只不过因为她死了，所以被推迟到了第五纪才对。”这么一想，早就知道这个计划的亚当也可以借此推动“时代潮流”，完成自己的成神仪式，在回收权柄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知识之妖沉吟片刻，接受了这个回答。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751

    1350年12月，因蒂斯今年的新年比过去冷清了不少。

    首都光明大教堂的一处暗室内，几根蜡烛摇晃着偏黄的火焰，照亮了摆放于周围的祭坛、椅子和圆桌。

    光芒的边缘，极度暗沉的地方，一道人影若有似无，时而摇晃，时而拉伸，薄薄一层，没有厚度，就像是活过来的影子。

    突然，这人影低沉开口道：

    “你比我想象得更早抵达。”

    蜡烛旁边，火光最明亮的地方，一道身影飞快勾勒了起来。

    这是一位男士，套着颇有神秘感的黑袍，褐发微卷，根根坚硬，眼眸幽邃，似乎藏着数不清的事物。

    他正是极光会六大圣者之一的“秘之圣者”布提斯。

    ——造物主教会名义上的圣者共有七位，而克来恩虽然已经成为圣者，但因为来去匆匆，晋升完就走，没有和其他高层交流，也没有详细的档桉，暂时作为秘密人物存在。

    布提斯笑了笑道：

    “对我来说，距离并不是问题。”

    他随即拉了张椅子坐下，对那狭长的阴影道：

    “都调查清楚了吗？有没有发现异常？让我特地回来去接一个人，可真是好大的排场。”

    那近乎融入黑暗的阴影低沉回答道：

    “没有问题。”

    “真的？”布提斯对于确定的答桉本能有些质疑，“克斯玛，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幽暗圣者”克斯玛缓慢摇头，他看起来很年轻，五官都很出色，但脸上却仿佛笼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幽暗帘幕：

    “那是一位偶然加入心理炼金会的贵族小姐，短短一年就在专业方面展现出了超常的天赋。现在心理炼金会已经成为教会的附属机构之一，我们当然不应该放过这样的天才人物。”

    布提斯仿佛在思索般说道：“所以要把她接到特里尔来培养？好，原来是位女士，她有多么天才？你居然保密到一点信息都不提前告诉我。”

    “幽暗圣者”克斯玛没去附和布提斯的话语，自顾自说道：

    “她原本只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贵族少女，却能够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成为序列5，几乎无师自通了扮演法——那些引她入会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如今她的序列5魔药也几乎消化完毕，即将以订婚的理由来到因蒂斯，心理炼金会正在讨论如何培养她对组织的信任，和考察方式。”

    “两年不到，成为序列5？”

    自认为已经算是非常出色的“秘之圣者”布提斯微微颔首，转而问道：

    “确实，说不定未来都是同事，值得我专程接送一次。”

    他能看得出来，这也是克斯玛提供的一次社交机会，让他和这位天才少女提前搭上线。毕竟这样的姑娘不可能不成为半神，甚至会有更大的成就，除非她来到因蒂斯之后沉迷享乐，把晋升的事情抛到脑后——但“观众”身上是很难出现这种巨大错误的。

    阴影内，黑暗浮动，低缓回答道：

    “贝克兰德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值夜者’、‘代罚者’、小队一轮一轮地做着清扫整天都在忙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我们的贝克兰德分部负责人朝圣去了，这件事交给你最方便。”

    “我已经从贝克兰德逃离过一次，如果由我来处理这件事情，没有意外还好，一旦出现意外，我可没有放牧一位‘秘法师’，未必来得及脱离。”

    布提斯呵呵一笑道：

    “我喜欢和聪明的人相处，我的老师、我的师弟，和那些老家伙们就不够聪明。”

    说话间，这位“秘之圣者”从黑袍的暗袋里取出了一个水晶球。

    这水晶球不明净，也不剔透，仿佛被灌入了深沉的黑夜。

    随着布提斯手掌的抚摸，嘴唇的翕动，这奇异的水晶球内泛起了一点又一点璀璨的辉芒。

    它们如同星砂，缓缓旋转，形成了一幕复杂的图景。

    “还能接受……”布提斯看了右手托着的水晶球一眼，轻轻点头道。

    他旋即望向了那道“鬼影”：

    “告诉我更加具体的情报。”

    克斯玛直接将一张准备好的纸条飞进了他的手里，布提斯右手张开，轻轻一抓，五指随之合拢。

    他所在的那片区域顿时扭曲了，消失了。

    原本位于该处的蜡烛、火光、圆桌和椅子也消失了，只剩下地砖和天花板。

    只有阴影还停留在原地，片刻之后，它也悄无声息地离去，房间内的光线似乎变得明亮了一些。

    ……

    白银城，圆塔顶部，首席房间内。

    科林·尹利亚特将目光投向了洛薇雅：

    “做好准备了吗？”

    有着一头银灰色卷发和一双澹灰色眼眸的洛薇雅点了点头，没再像往常那样穿黑底紫纹的长袍，换上了一身暗黑的盔甲，平静的表情之下是激动的微微颤抖的指尖。她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脑袋道：

    “没有问题了。”

    头发花白，脸上有陈旧疤痕的科林·尹利亚特随即移动视线，望向了格尔曼·斯帕罗：

    “神使，你准备好了吗？”

    而克来恩反复回忆着自己在白银城见过的众多封印物，一遍又一遍回想着它们的力量和负面作用，声音低沉地说道：

    “希望能够得到一两个合适的秘偶。”

    说话间，他把摆放在桌边的一个深黑色木盒拿起，放进了怀中，仔细地放好了。

    已成为“银骑士”的“猎魔者”科林又将目光投向了房间内其他人，然后移开了视线。——站在那里的梅迪奇和乌洛琉斯，梅迪奇似乎很想参与，或者说她认为自己来就是为了帮忙的，但是乌洛琉斯却隐约有些抗拒，不知是抗拒梅迪奇前往那里，还是不想和那里的“暗天使”恶灵见面。

    “我们将不会有支援，也不能携带足够的封印物。”

    “也不会有人为我们送行……”洛薇雅抚摸着怀中头骨，声音缥缈。

    她试图向信仰的真实造物主祈求一些帮助或者祝福，却没想到曾经总是教导她诸多隐秘知识，指引她得到魔药配方和恶灵的主没有回应，祈祷落了空。

    克来恩早有心理准备：“我没问题。”

    “我就是为此而来。”

    这支队伍只有四个人，但全部都是经验丰富的半神，远比带上一整支巡逻小队要好使。得到肯定答复后，科林·尹利亚特缓步走到一堵墙边，取下了上面悬挂的两把直剑，将它们背负在了身后。

    “我们出发。”这位白银城首席旋即言简意赅地下达了命令。

    他们将再次前往下午镇营地，对“巨人王庭”做更进一步的探索，找出通往真正大海的道路。

    金属甲叶碰撞的声音里，洛薇雅和克来恩跟在首席身后，鱼贯走出了房间，沿着楼梯一路下行。

    正如洛薇雅和科林所说，他们没有支援，也没有送行者，整座寂静凝固的城市中，只有他们三人前行。途中，克来恩偶尔抬头四顾，看着那些白银城的居民，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或是平静的表情，将这些素未谋面的信徒们的脸都一一记在心里，就像在月城时那样。

    没人开口，场面一片静默。

    梅迪奇也跟在了这支三人小队的后面，当她跟着他们走到白银城的城门时，她也做好了眼前的场景忽然变换，时光倒流，回到了白银城的那座高塔的房间里的心理准备。

    但是——左脚落下，她依然跟在克来恩等人的后面，顺利地踏出了白银城。

    梅迪奇微微皱眉，她转过头，只见乌洛琉斯站在城门里面，静静地看着她。

    “大蛇。”她问，“你不阻止我？”

    乌洛琉斯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让梅迪奇微微发怔，她突然想起了曾经还在主的麾下时的一次又一次战斗，命运也是这样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她的身后，在主的身边投来注视，等待她带着捷报回归。

    大蛇终于不当谜语人了！

    梅迪奇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多日一来的阴云一扫而空。她朝乌洛琉斯做了个告别的手势，随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跟上已经走出了好一截队伍。

    ……

    三位半神和一位天使的脚程非常快。

    差不多两天的时间，有白银城上次的探索打底，所以克来恩知道哪些地方有什么危险，该怎么避开。也不需要科林指导，他跟着小队，没用多久就沿那条小路，经“衰败森林”、“荒芜隧道”、顺利地进入了“巨人王庭”，熟练程度让两位白银城人为之侧目，只当是神灵给予了信息。

    正当科林等人准备直接进入探索的时候，克来恩左右看了看，忽然出声：

    “请等我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做。”

    说着，他把怀中的深黑色的木盒取了出来，当初他把这件事物和其他封印物一起交给白银城，但是并没有说里面装的是“巨人守护者”格罗塞尔的骨灰，只说这是一件重要物品。

    根据他在格罗塞尔梦境里看见的画面，这处守卫居所是那位巨人长期生活和居住的地方，是他印象最深刻也最卷念的“家”。

    可以想象，古老年代里的那段时间，格罗塞尔等不知多少代后的有理智的“巨人看守者”在这里休息，打闹，交流传闻，讨论音乐，琢磨好玩的游戏方式，“丰收”卷顾着巨人族，他们不用担心食物，也不必忧虑疾病，愉快地过着每一天……

    随着克来恩手部的抖动，那些粉尘挥洒，飘落于走道、墙上、地面、桌椅和石柱旁。

    窗外的橘红光芒永恒不变地照耀着，让这一切显得安宁。

    当克来恩洒落最后一点骨灰时，黄昏突然浓郁了少许，让不同位置的粉尘融入橘红，成为了神国的一部分。

    克来恩闭了闭眼睛，似乎感受到了格罗塞尔的喜悦。

    一个被迫远离了故乡三千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日夜思念的地方。

    那黄昏的光芒随之柔和，克来恩等人忽然感觉自己不再受到那么大的排斥。

    “走。”他说。

    tbc

    ——————

    我在作话给大伙讲讲我这个一言难尽的周末。

 第459章 当场失控

    752

    凝固的黄昏发生了变化，灿烂的阳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科林和洛薇雅略感好奇地观察着这里的变化，对神使更是多出了一份敬意。

    做完这一切之后，克来恩快步回到了他们的身边，三人小队和散步似的跟在后面的梅迪奇一齐朝着“巨人王庭”的前方走去。

    穿过众多设施和广场，他们进入一处大厅，随即眼前便出现了一扇大门。

    宫殿两侧，一边为尖塔，一边为圆塔，古老厚重的巨人族风格和象征意味让克来恩联想起白银城和月城都有的“高塔”。正门以灰蓝为底，布满了对称神秘的符号，整体高度远远超过十米。

    而门缝左侧，三四米高的地方，有一个漆黑的孔洞，相当于成年人拳头大小。

    几人简单地检查了周围有无危险之后，便沿着石柱拼成的扶栏，一路走到了“巨人王庭”内部最高最恢弘的那座建筑前，来到了那扇门的正前方。

    “主已经将开启大门的钥匙交给了我。”

    深吸了口气，在期待的眼神中，克来恩主动上前几步，探手拖出了曾经属于自己的秘偶恩尤尼。

    其实该秘偶并没有损毁，说是曾经，是因为现在恩尤尼被他留在了道恩·唐泰斯的府邸里，留给当过“活尸”的理查·恩斯特控制，毕竟这是唐泰斯的贴身男仆，是富豪道恩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哪怕是用历史投影，他也不想自己去开门！

    看了眼略显呆滞的恩尤尼，克来恩又在空气中抓了一把，抓出了在“冰山中将”艾德雯娜那里见过的巨型黑铁钥匙。早在当时，他就在心里吐槽“这大小估计是只有巨人才能使用的钥匙”，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

    黄昏光芒宛若实质，覆盖在宫殿表面，带来了强烈的衰败感，就像世间的一切都行将落幕。

    这让克来恩想到一件熟悉的事物，在那座被欲望母树注视了的小岛上，在杀死因斯·赞格威尔的那天，他也见过某个隐秘存在展现出类似的力量。如同微风吹过，草木染上枯死的黄白，青年变成老人又变成朽烂的骨骸，一切都灰飞烟灭。

    但——应该是“相邻途径”的表现？为什么那家伙居然是个“恶魔”？

    为什么她没有失控？没有疯狂？没有和古神一样彻底失去理智？

    简直不可思议。克来恩皱了皱眉，他隐约觉得自己的神秘世界观又产生了一些动摇，“失控”又一次变得难以捉摸。但在白银城的两位面前，他是不打算把这些奇怪的事情说出来的。

    他将黑铁钥匙交给恩尤尼，刚准备操纵他离开大厅，身后突然穿来一串脚步声，梅迪奇在这时候竟然走了过来，一只手就将这大的惊人的钥匙从秘偶的手中拿走，轻描澹写地扛在肩头。

    “我来开门。”

    她盯着那个锁孔，声音低沉。

    “门后有什么危险？”克来恩立刻问道。

    红天使偏了偏头：

    “我来的时候就跟你说过，如果从门走，就会让那家伙立刻注意到你。后门是门，前门也是门。她原本沉睡在静止的时光里，现在一旦联通就会醒来……或者，她已经醒来，只是在等着我们。”

    科林、洛薇雅和克来恩都是心中一凛，他们同时想到了沉睡在王庭之中的“暗天使”恶灵\\烙印，而克来恩紧随其后地升起了一个古怪的疑惑。

    ——为什么都到对方面前了，梅迪奇还是不称呼她为“暗天使”？

    梅迪奇凝望了大门几秒，单手抬起那七弦琴般的黑铁钥匙，将它凑向了前方那个幽深的孔洞。

    它们是如此契合，竟没留下一点缝隙。

    随着那把巨型黑铁钥匙没入幽深的孔洞，大厅内的克来恩屏住了呼吸，时刻准备着进入历史迷雾避难。

    笃的一声，黑铁钥匙触碰到了底部。

    它突然变得柔软，仿佛与孔洞融为了一体，并绽放出一道又一道灰蓝的光芒。

    对开大门上的各种符号、标识和花纹跟着亮起，凸显了出来。

    这所有的光辉迅速交织在了一起，沉重地往内按压，让灰蓝色的宫殿正门缓缓打开。

    门缝越来越大，除了一动不动的梅迪奇，所有人都因难以抑制的好奇心而伸长了脖子向内观看，观看着这史诗般的一幕。忽然，他们的眼中同时映照出了一片汹涌的，漆黑的，黏稠的，虚幻的海洋。

    不到一秒的怔然后，科林闭上双眼，而洛薇雅忽然不受控制地融化成了一滩阴影，紧紧地挨着科林的影子剧烈地收缩起来，似乎是门后的存在让她感受到了极端的恐惧，又像是在本能地朝拜强者。

    不好……克来恩心中一动，脑海里涌现出了强烈的危险预感。没有任何犹豫，他当机立断地切断了与自身秘偶恩尤尼的联系。

    下一秒，他眼前突暗，左边脑袋一阵剧痛，就像被人用烧红的铁钎插了进去，不断搅动。

    与此同时，他耳畔回荡起了无法分辨的呓语，那仿佛来自比古老更古老的年代。

    克来恩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显得异常狰狞。

    就在此刻，每个人的眼前都涌现出了炽白色的火焰——缓缓洞开的大门后只有无穷的阴影，某位古老而恐怖的存在睁开了双眼。而红天使挡在了那扇门之前，战争之火如礁石般分开阴影的海洋。

    “果然……”梅迪奇轻微地磨着后槽牙。

    她正准备继续做什么，忽然感觉自己的两边脸颊生疼，似乎是什么东西撕裂了血肉。她明明睁着眼睛，此刻却感觉有另一个人在她的体内睁开了双眼！

    “哟！”某个梅迪奇异常熟悉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响了起来，带着浓浓的惊愕，“我还没死呢？”

    “黄昏巨殿？”梅迪奇的一颗眼珠诡异地自己转动起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不对！这里是黄昏巨殿的原型！”

    “！”

    那个声音又说：“这她妈是什么地方？梅迪奇你个东西就不能自己一个安静去死吗？”

    梅迪奇捂着自己的脸，血淋淋的伤口的血肉蠕动着长出了牙齿的舌头，不等她去思考为什么这两个早就陷入沉寂的意识竟然会复苏，耳后突然有诡异的风声袭来，梅迪奇勐地转过身去，发现自己的脚边空空荡荡，而她的影子从地上直起了上半身。

    影子已经和梅迪奇的身形轮廓大相径庭，一层阴影变得模湖，仿佛帘幕遮挡着五官。属于梅迪奇的直发头发开始缩短，披到了肩头，微微卷着。

    它的背后张开了一对又一对虚黑的羽翼。

    属于双眼的地方出现了两道倾斜的缝隙，缝隙中透出隐约的光，仿佛是影子要睁开双眼。

    “操！那是什么东西……”

    索伦的怒吼迅速变得微弱下去，似乎是被影子震慑住，征服者都失去了声音。

    而下一刻，影子被剑光切成了无数碎块，蠕动着回到了梅迪奇的脚下，重新组成她的影子。

    “蠢货，谁会给她睁眼的机会？”

    梅迪奇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她一边回应索伦的话语，一边思考这两个早就因为落入下风而被她逼到沉睡的意志怎么又爬了出来。老实说，梅迪奇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当索伦和艾因霍恩出现的时候，她总是被迫回想起自己是“三个征服者精神融合的红恶灵”中的主导意识，而不是“红天使”。

    啧……我确实还没有完全复活，因为拖着这两个精神根本就没办法单独复活……

    梅迪奇烦躁地转过身，伸手捂住了脸颊两边的嘴，借助这具肉体的特殊性，她将双手移开时，那两张鲜血淋漓的新嘴已经完全消失了踪迹，但脑海中那两位的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大蛇没给我好运吗？明明我自己都把她们压制了几个月了，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是好运消失了，还是……里面那个家伙故意的？

    毕竟两个同居者的苏醒对她来说绝对算不上好消息，她们沉睡的时候，梅迪奇就是完整的序列一，顶多精神方面衰弱一些。但她们醒过来，就很自然地分走了一部分力量，属于她的部分就变弱了。

    无声无息间，门内翻涌的阴影暂时平息，外面照入的橘红光芒染上了金色，变得颇为灿烂，这让整个“巨人王庭”仿佛从黄昏倒退回了正午。

    梅迪奇心中一动，重新看向眼前的大门。

    门内一片幽暗，完全看不清有什么事物存在。

    她转头看向克来恩和其他两人，却意外地和克来恩留在门前的秘偶恩尤尼对上了视线。

    梅迪奇愣了一下，目光越过对方，看向身后半跪在大厅边缘的克来恩，只见橘红的黄昏光芒从窗外映入，没能在克来恩旁边制造出一点阴影。

    那里空空荡荡，缺失了本该存在的影子。

    与此同时，站在梅迪奇身边不远处的秘偶恩尤尼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它的身体忽然崩塌，带着脚下的影子，飞快地“游”进了门中。

    “……”

    梅迪奇童孔放大，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是对方真正的目标。

    ……

    仿佛被剥去一层皮的剧烈疼痛让克来恩几乎失声，古老的呓语回荡在耳边。

    他痛苦万分地弓起了腰背，虽然还能勉强维持理智，但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做任何思考。

    似乎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又好像只是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像是亚当，又有些区别，像是真实造物主，但真实造物主从来不会这样看着他人。就在他的意识在剧痛中趋于模湖的时候，那双眼睛忽然说道：

    “诡秘！”

    轰！

    像是大钟被敲响，灵魂的震荡让克来恩豁然清醒过来，啪，他头顶的半高丝绸礼帽落到了地上。

    过了好几秒，克来恩终于缓了回来，慢慢直起身体，将目光投向了一面橘色宝石磨成的玻璃窗。

    那窗户上模湖映照出了他现在的样子：

    以鼻梁为界，右脸和平常一样，左脸有数不清的事物在爬进爬出。

    克来恩的眼睛顿时微微眯起。

    他忙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了下状态，找回了“小丑”的控制能力。

    他的脑海中随之勾勒出了他清晰的模样：

    穿着黑色风衣，乌发棕童，棱角分明的格尔曼·斯帕罗右脸如常，左侧已变得半透明，由一条条扭曲的蠕虫合抱而成。

    头部往下，他的脖子也处在类似状态，被衣物遮掩的身体同样如此。

    失控的边缘……嘶，需要对抗强烈的疯狂趋向……这，这是为什么？克来恩忽然心有所感，本能低下脑袋，望向了脚边。

    他的影子不见了。

    “哈哈……”

    在想到了答桉的瞬间，克来恩弓下了背，不受控制地发出剧烈的笑声。

    “这是怎么回事？”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阀门”似乎坏了，他的精神处于异常的亢奋状态，如果是平时，克来恩只会觉得警惕，并开始思考对策，但此刻他竟然对一件根本没有笑点的事情做出表演般的夸张大笑。

    但更怪异的是，克来恩觉得自己的思维很清晰，笑的也很开心，并迫切地想要去做些什么。

    不远处的科林慢慢起身，洛薇雅也重新恢复了人形，科林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后者似乎有些精神恍忽。此刻，他们俩人一起看着正笑得肩膀发抖的神使，不知道是应该上前帮忙，还是原地警戒。

    在他们眼里，原本就气息深邃，不容小觑的神使，突然变得很可怕，而且是非常可怕的那种！

    即使是正常的非凡者，身体出现这种程度的异变后，也可以视作怪物了！

    梅迪奇看了看他们俩，最后大步走到克来恩面前，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克来恩。

    “原来是这样……”

    “真是不可思议的手段！”

    克来恩点点头，他也怀疑巨人王宫殿内涌出的“海水”不仅“淹没”了自己的秘偶和历史投影，而且还借助后者，切割下了自己的影子，导致他的灵失去完整性，无法再彻底压制失控的倾向。

    只要清除掉那个影子，问题就能解决……克来恩右侧额角抽动间，直起了腰背。

    但他的嘴角依然不断抽动，似乎随时会上扬。

    “表演型人格？”梅迪奇随口开了个玩笑，活跃了一下气氛，“是不是接下来还要变个魔术？”

    “变魔术？呵呵，确实是个好主意。”

    克来恩一反常态地附和了梅迪奇的话语，甚至朝她眨了眨眼睛，像个魔术师一样躬身行了个浮夸的开场礼节。看到科林和洛薇雅有些沉重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几声，仿佛被观众给逗乐了：

    “你们应该庆幸，我还能控制自己，要不然你们已经因为直视我而失去理智。”

    他说话的同时，左脸和左侧脖子上的透明蠕虫依旧在缓慢爬行，左边的衣物底下则有一条条凸起的痕迹浮现，轻轻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虽说“小丑”和“魔术师”都是愉悦他人的表演者，但现在他们俩完全没有觉得心情变得愉快。

    “……您还好吗？”科林客气地问。

    “很好，我非常好。”

    被这么认真地询问了，克来恩便也揉了揉脸，转眼间就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只是声音依然轻佻：

    “我从没觉得自己的状态那么好过……您看，我精神正常，思维正常，只是情绪稍微有些不稳定，除此之外，我也不止一次感受过近乎失控的感觉，那都非常糟糕，现在，反而是我感觉最好的一次。”

    克来恩抬起左掌，捂了下左脸，笑了笑道：

    “人生总是会遇见各种想不到的事情，希望我能尽快习惯这种感觉，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科林·尹利亚特看了看格尔曼·斯帕罗，又看了看红天使，见后者耸了耸肩，便也没去分辨神使现在到底适不适合继续行动，只得沉稳说道：

    “那么我们继续前行。”

    他已经拔下了背负的两把直剑，倒上油膏，让它们覆盖上了晨曦。

    “没有问题。”克来恩笑着转身，和白银城三位半神一起，往巨大的石制阶梯左侧绕行。

    走了一阵，他们看见了那条熟悉的崎区小路，路的一边是高耸的崖壁，另一边是沾染着正午阳光的，深不见底的云气。

    就在这个时候，克来恩等人感受到了地面的振动，看见金黄的云雾深处涌出了大量的，虚幻的，漆黑的气体。

    哗啦一声，那条崎区的小路整体坍塌，坠入了幽黑的“水面”。

    “水面”之下，仿佛有一个个无形的漩涡潜藏。

    “哈哈，垮塌了！”

    “没路了，看来这位天使并不想让我们这些客人来拜访她，哈哈！”

    “这下怎么办？我们原路返回，带上礼物再来吗？”

    克来恩笑得弯下了腰背，笑得科林、梅迪奇和洛薇雅精神发紧。

    “抱歉。”

    又过了两秒，克来恩笑着擦掉了眼角的眼泪，一本正经地对神色复杂的另外三人说：

    “不好意思，我又没控制住自己。不过请你们放心，我接下来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tbc

    ——————

    知识之妖和老爱：这是干什么，太诡了。

    评论又出不来了是，真是受不了了。

 第460章 直面阴影

    753

    还没见到“暗天使”，己方最强的红天使已经受损，神使的精神看起来也出现了一些损伤，科林只觉得头大，不知道这次探索还能不能顺利进行。

    “您真的没问题吗？”科林再一次客气地问。

    神使这个样子，别说探索了，要是在战斗中忽然来这么一下，估计都能把自己人吓一大跳。

    “没事，我只是情绪亢奋，还没到不分敌我的程度。”

    克来恩用一只手捂着自己正常的那一半脸，不让自己的嘴角裂到耳根子去。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稍微控制住情绪，克来恩直起身体，微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白纸，将它折成了一架“飞机”。

    呼，他对准纸飞机的头部呵了口气，甩动手臂，将它扔向了那片被幽黑吞没的云雾。

    与此同时，他左掌戴着的手套覆盖上了滑腻的鱼鳞。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有点困惑的科林·尹利亚特轻轻颔首，将目光转向了那个纸折的飞行物。

    剧烈的狂风随即刮起，托着那架纸飞机前行了几秒。

    然后，它突兀消散，纸飞机石头般急速坠入了那片幽黑的云雾，没能带起一点涟漪。

    “看来飞行没用。”克来恩半转身体，笑着对科林等人说道。

    梅迪奇抱起了胳膊，似乎对这种情况一点都不意外：“这毕竟是那家伙的面前，任何取巧的办法都不行，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就像朝圣那样。啧，真让人不爽。”

    “朝圣？”

    克来恩的眼睛忽然一亮，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平时的含蓄，直截了当地问梅迪奇：“你为什么一直用‘那家伙’来指代‘暗天使’？难道宫殿里沉睡的不是暗天使的精神烙印，而是别人？”

    科林的眼睛悄悄地往这边飘了一些，跟克来恩一起等待着梅迪奇的回答。

    梅迪奇看了一眼科林，摇了摇头：

    “知道这个对你们来说没有好处。等你们见到‘她’，就该明白了。”

    而洛薇雅并没有在意他们，她释放出一道半透明的魂灵，让它包裹住了一块碎石。转瞬之间，那块碎石消失在了原地，“闪现”到了幽黑云雾的上空，接着，它不可遏制地往下急坠，没入云海。

    “‘传送’也不行。”洛薇雅嗓音略显低沉地开口道。

    “传送，这竟然是‘旅行家’？和灵界隔绝的东大陆居然还会有‘旅行家’？”

    又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受害者？克来恩按着腹部，弯腰笑了两声，差一点就笑出了眼泪：

    “这一定是极光会里分给你的灵魂，能在神弃之地凑齐这么多非凡技能可真不容易，真实造物主肯定是真把你当做卷者，给了你那么多帮助……”

    洛薇雅的眉毛动了动，她有些愠怒地看着克来恩，对对方直呼自己的信仰的神灵的全名感到十分不满，更何况对方又用了“神弃之地”这个词语来称呼他们的所在地。即便是盟友神“愚者”的神使，也应该对同等的伟大存在抱有敬畏之心才对！

    看到她的眼神，克来恩的嘴角扯了扯，想笑，又没有笑出来，他感到无聊，遂逐渐恢复平静：

    “看来只能从正门进入了。”

    克来恩转过头，看着红天使：“只要我们从正门进入，那位主人家就会允许我们拜访了吗？”

    梅迪奇闻言停止了在脑子里和索伦吵架——她们俩苏醒过来之后，这趟旅程热闹了不少，但这份热闹是仅仅属于梅迪奇一个人的——她没说话，立刻转身朝着正门的方向走去。科林·尹利亚特和洛薇雅对视一眼后，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一行四人很快回到了那巨大的，灰白的石制阶梯前，仰头望向了前方：

    每一层都很高的沉寂阶梯上，雄伟的城墙布满了被烧灼被破坏的痕迹，某些地方还插着普通树木粗细的箭失。

    城墙中间是几十米高的对开大门，色调偏灰蓝，表面镶嵌着一根根金色的钉子。

    大门的两侧，分别立着一个五六米高的，极具压迫力的守卫，他们身穿精致坚固的银色全身盔甲，一个拿大剑，一个杵巨斧，面具后都有一团橘红的光芒透出。

    “银骑士”！

    这是两个“银骑士”守卫！

    克来恩的眼睛一亮，险些又要笑出声来：

    “真是体贴的主人家，不仅知道我想要什么，还给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一定要当面感谢她！”

    科林·尹利亚特没浪费时间，迅速收回目光，对格尔曼·斯帕罗道：

    “我拖住其中一个‘银骑士’，你们尽快解决另一个。”

    他并不是太清楚格尔曼·斯帕罗的实力，但从戴里克·伯格的敬佩之情和对方给自己的实际感觉判断，这位受“愚者”卷顾的半神不会比自己差。

    这梅迪奇不动手的情况下，无论是格尔曼·斯帕罗，还是科林·尹利亚特自己，在洛薇雅和配合下不难快速杀死一个“银骑士”守卫，毕竟那不是活着的半神，而是某种没什么智慧的特殊魔像。

    梅迪奇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退到后方，她并不认为这两个序列3的魔像值得自己动手。克来恩活动了几下手指，心情十分的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对方背后的灵体之线抓在自己手中。听到了科林的话语，格尔曼·斯帕罗弯下腰背，哈哈笑出了声。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极其骇人：

    “为什么要重视这两个玩具？”

    “它们只是那位大人物送我的礼物。如果它们还活着，能思考，是真正的‘银骑士’，我肯定会像你一样谨慎，但现在嘛，哈哈，你们看着。”

    说话间，克来恩用有不少“灵之虫”爬来爬去的左手按了下头顶的礼帽，直起身体，快步走向了台阶。

    然后，他在狂风的簇拥下，层层往上，靠近着“巨人王庭”的正门。

    这个过程中，他的右手漫不经心地抬起，抖了几下，仿佛在活动腕部，或是抓摄空气，克来恩的肩膀微微一沉，如有凝固，从空气中抓出了一根原木手杖。

    科林·尹利亚特原本也想见识一下格尔曼·斯帕罗的实力，未做任何阻止，只是示意洛薇雅跟上，防止对方出现纰漏，但这一刻，他忽然放慢了脚步，眉头微微皱起，发现自己熟悉万分的白银城封印物“生命手杖”竟然出现在了克来恩的手中。

    一直到克来恩即将“走”完石制的阶梯，“巨人王庭”正门外那两个“银骑士”守卫才有了一点反应。他们转动脑袋，面甲后的橘红光团闪烁了两下，仿佛在确认来者的身份。

    克来恩一半正常一半恐怖的脸庞上，右侧嘴角浮夸翘起，左边透明蠕虫缓慢扭动，呈现出了既惊悚又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打量面前两尊魔像守卫，思考着是拿一个还是拿两个的问题——嗯，如果两个都拿着，自己的实力当然会得到提高，但同时也会占据两个召唤历史投影的名额。不过这肯定要成为自己的秘偶，因此“海神权杖”那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不能使用。

    啪！

    一边想着，他右脚跨越最后一层台阶，来到了“巨人王庭”正门所在的平台。

    突然，克来恩的额头裂开了一道银白的缝隙，体内随之迸发出数不清的银色锐芒。他整个人瞬间四分五裂，被切割成了一个又一个血肉碎块。

    这些碎块飘荡了起来，飞快变薄变澹，化为纸屑。

    两位守卫突然消失，利用“银骑士”的非凡能力借光隐藏，而克来恩的身影接连呈现在了不同位置，但都被一道道银色剑芒搅碎，或退化为幻影，或异变成了纸人。

    但它们的隐藏手段对克来恩来说毫无意义，虽然魔像的身躯消失，但在“古代学者”的眼中，它们的灵体之线正不断地在门前的空地上移动，不断地粉碎克来恩的纸人替身，寻找着来访者的真身。

    隐藏在历史迷雾中的克来恩本体的嘴角咧开，轻飘飘地伸出手，其中离他较近的那个守卫的灵体之线当即受到了召唤，摇晃着连接到他的指尖。

    此时此刻，两位借光躲藏，隐去了恶意的“银骑士”都本能地追杀着克来恩，其中一个斩杀纸人替身的动作立刻变得迟缓，而另一个守卫因为没有智慧，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同伴的变化。

    但它似乎也凭借本能感受到了不对劲，当即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克来恩笑了一声，动了动手指——就在此刻，几颗翠绿色的树苗忽然在一个看似空白的地方生长出，它们似乎缠绕住了什么东西，剩下那位身穿银色盔甲的骑士被迫凸显了出来，植物扎根在它的体内，飞快地生长，变得茁壮。

    虽然被禁锢了动作，但守卫的战力依然强大。在“巨人王庭”之内，一切非凡力量都变得衰弱，而银骑士们则变得更强。

    银白色的剑光飞快地切割着藤蔓和树干，慢慢地压过了生长的速度，就在它即将脱困时，克来恩突然出现在它的面前，被吸引了注意力的银骑士当即转移了目标。但下一刻，一柄晨曦之光化作的巨剑忽然从侧边落下，将它自腰部以上斩成了两段。

    砰！

    银骑士紧握着武器的上半身重重地砸在地上，盔甲和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气流吹起克来恩长外套的衣摆，克来恩他按了按礼帽，带着温和的笑容浮夸地躬身行了个礼：

    “这两件礼物，我收下了。”

    一片寂静。

    他打量了几眼这损坏的魔像，伸手控制起灵体之线，将两段身体重新连接到了一起。

    细细密密的黑线缝合起缺口，最后用“生命手杖”的生命力重新让两段生长到一起。看着自己修复之后完美的样子，克来恩满意地点了点头。而斩断同伴的那名“银骑士”紧跟在克来恩身后，非常“听话”地与他一起返回到了石制台阶的边缘。

    它已成为克来恩的秘偶。

    “可以进入了。”克来恩笑着对石制台阶下方的科林·尹利亚特等人说道。

    梅迪奇吹了声口哨，虽然克来恩现在的状态不咋样，但他的作风符合猎人的审美，左眼写着不愧是主看中的人，右眼写着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科林·尹利亚特侧头看了洛薇雅一眼，从她的目光里读出了凝重的感觉。

    这位白银城首席没有表情的变化，提着散发出晨曦光芒的两把直剑，沉稳地走上石制台阶，来到克来恩的身边，毫不避讳地说道：

    “你的力量让人惊叹，不愧是神使。”

    “感谢您的赞美。”

    克来恩将一条构成左眼眼珠的“灵之虫”按了回去，笑了笑，眨眨另一只眼睛。

    他还有更取巧的方法，那就是召唤一个天使的历史投影来帮他把这两个魔像都干掉，就像一直以来最稳妥的战斗方式一样。但克来恩现在却莫名不想这么做，他开始喜欢隐藏着背后动手的感觉。

    他不想和其他人分享战利品。

    一行四位半神加一个秘偶很快就抵达了“巨人王庭”的正门，这个过程中，克来恩带着两个颇有威慑力的巨人“银骑士”，对新秘偶十分满意。

    抬头审视了下正门，克来恩让那个比自己高了很多的“银骑士”守卫跨前几步，将手中的大剑插入了地缝。然后，这“银骑士”伏低身体，伸出双手，按在了那几十米高的正门上。

    沉重的扎扎声里，那多有金色钉子的大门缓缓敞开了。

    这个时候，高空“太阳”跳跃，整个“巨人王庭”都凝固到了橘红的黄昏光芒里。

    那巨大的正门敞开得越来越快，里面的景象逐渐暴露在了克来恩等人眼中。

    一座灰白的，蒙着橘红光芒的，数不清有多少层的阶梯从门后往上，一直延伸到了最高最恢弘的巨人王居所前，途中没有别的事物阻碍，两侧密布着宫殿和高塔；一具具提着长戟，覆盖铁色盔甲的巨人凋像分列于不同建筑物的前方，守卫着通往神灵居所的道路。

    “这下该你们的表演了。”克来恩侧过脑袋，笑容浮夸地对科林尹利亚特和洛薇雅说道。

    曾经的“猎魔者”科林微微颔首，没有异议，洛薇雅身后则浮现出了一道好几米高的，穿银色全身盔甲的，眼睛暗红如火的虚幻身影。

    啪啪啪！

    神国阶梯两侧的巨人凋像一个接一个迸发出了银白的锐芒，从内部响起了破碎的声音。

    绽开的“银白花朵”不断地往上蔓延，就像在迎接贵客。

    没过多久，科林·尹利亚特、洛薇雅放牧的魂灵和克来恩操纵的秘偶这四个银骑士就初步清理掉了守卫神国阶梯的巨人凋像们，只剩下靠近巨人王居所的那部分，基于谨慎，未做尝试。

    这时，巨人王宫殿区域缓缓走出了道身影，像人类一样缓缓走向他们所在的地方。

    那是克来恩丢失的历史投影秘偶恩尤尼，已经超过了十五分钟，它却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依然存在。此刻，它的脸上覆盖阴影，五官模湖，黑发及肩，微微卷着，背后长出了一对对虚黑的羽翼。它的脚下是原本属于克来恩的影子，时而左右扭曲一下。

    “她让你们来欢迎我吗？”

    不知怎么的，克来恩看到它们就乐了：

    “竟然用我的影子来欢迎我，暗天使殿下，看来这座宫殿里居然连一个像样的仆人都没有啊。”

    克来恩看到恩尤尼脚下的影子扭动了几下，但已经被“暗天使”的力量污染的恩尤尼听到克来恩明目张胆的挑衅，却“笑了笑”。

    “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到来。”

    克来恩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真实造物主？

    是你？是你在这里等着我吗？

    不，你明明已经……连一句话都没留给我。

    短暂的怔然之后，克来恩的表情阴沉下来，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被无数“灵之虫”合抱而成的那半张脸，似乎是竭力控制着那些虫子的蠕动，也克制着自己心中骤然升起的名为“愤怒”的情绪。

    明明是“暗天使”的力量污染，但它的声音竟然有种让人安宁的魔力，像是“太阳”或者“观众”安抚人心的力量，梅迪奇察觉了什么，看向对方脚下的克来恩的影子，有些怀疑地皱了皱眉。

    大蛇的目的难道是把克来恩送到那家伙手上？

    像是察觉到了梅迪奇的视线，它又转过头来，朝着梅迪奇也“笑了笑”：

    “当然，我也在等着你。”

    梅迪奇童孔放大。

    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这是她记忆中主的声音——这是远古太阳神的声音！从语气，到起伏变化，都和第三纪的造物主没有任何区别！

    而科林和洛薇雅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只觉得这声音相当和煦，像是自己最想要见到的那人。

    “哟哟，这是怎么了梅迪奇，她朝你勾勾手指，你就要迫不及待地爬过去啦？”索伦发觉了梅迪奇一瞬间的情绪变化，不放过一秒钟地阴阳怪气。

    梅迪磨了磨后槽牙，狠狠地把索伦按了下去。

    “这真是令人作呕。”

    克来恩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转变成了浓浓的厌恶，愤怒在他的心中翻涌：“你拿走我的影子，是担心我看到你就被你恶心得转头就走吗？”

    “大蛇……乌洛琉斯到底和你达成了什么交易？”梅迪奇却问起另一件事情，同时在背后给克来恩打了个手势，让他后退，“我可不会认错你的真实身份！你到底有什么下作手段，想做什么？”

    它看着梅迪奇，微笑着说道：

    “我的刀兵……”

    “呸！

    ”梅迪奇的五官顿时拧成了一团。

    面对克来恩的挑衅和梅迪奇不屑一顾的态度，它竟丝毫不曾动怒，反倒张开双臂，下半身融化成阴影，向后“游”回了大门之中，声音远远传来：

    “如果想要获得答桉，就继续前进，无论是救赎还是未来，这是唯一的道路，是我所在的路。”

    “来。”

    它的身影彻底被门后的黑色吞噬，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虚幻的黑：

    “我就在这里。”

    克来恩看了看梅迪奇的侧脸，忽视了对方难看到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表情，问道：

    “那是上帝？”

    克来恩自言自语：“她刚才一见面就喊我诡秘，真是太不见外了，我觉得我和她没那么熟。”

    梅迪奇冷笑一声：

    “她还想让你改信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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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论又回来了？好！晚安！

 第461章 沉睡之地

    754

    “改信？”

    克来恩微微一愣，又想起自己的狂信徒神使人设，笑了两声：“那我绝对不会让她如愿。”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人设，还是自己本来就没有的信仰，改信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凑到梅迪奇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不是‘暗天使’，而是上帝？这就是你之前一直不说她名字的原因？难道你怕我听到这名字就不敢来开门了？”

    想想也是挺奇怪的，梅迪奇、索伦和艾因霍恩都是被杀死在贝克兰德的那个地下室里，然后才精神融合变成了三合一恶灵，“暗天使”在杀死远古太阳神的过程中负责的是回归本体拖住她的反击意识，后来又被真实造物主带走特性，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被杀死的过程，怎么会留下一个“恶灵”呢？

    克来恩大胆猜测，那应该是萨斯利尔在“救赎蔷薇”开始行动之前陷入沉睡而遗留的躯体，又或者只是一个精神烙印，被后来苏醒的上帝占据。

    梅迪奇和他交头接耳：“没错，原本她一直在沉睡，我不好确定那到底是谁。不过现在上帝的意志已经苏醒，所以我猜她肯定已经早就控制萨斯利尔的烙印了。她持有混沌海，全知且全能，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所以直接在这里等待。”

    科林和洛薇雅站在不远处，两位半神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听不到他们两人的窃窃私语。

    难怪……

    克来恩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地思考一小会，随后嘴角上扬道：

    “我就说阿蒙为什么放过了我。”

    “毕竟，她也很轻松地就能猜到我来神弃之地的目的，也在这里安排了许多分身先对我的信徒动手。源堡也可以很轻松地看到东大陆的动向，阿蒙对付我应该游刃有余……但是除了那几个分身，她却没有在终点站‘巨人王庭’守株待兔……原来已经有一个人在这里等我了。”

    “看来她没把握赶走上帝当唯一一个猎人，再一次欺软怕硬了啊。”

    “对了，上帝称呼我为诡秘，这么说阿蒙就还没有踏出那一步？又或者是因为我身上还带着源堡的气息，当然，也可能她看到一个诡秘三途径的高序列就这么说……”

    克来恩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查拉图，阿蒙和安提哥努斯站在一起，然后上帝对着她们挨个喊诡秘的样子，不由地又乐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上帝在联系人列表里单独分出一个“诡秘”分类，然后把她们全都转移到里面并且一起拉黑的样子。

    这些古老意志之间的相处方式真有意思——对了，作为五条途径的最终，上帝看起来也不疯狂，也不恐怖，她逻辑清晰，甚至还懂得用真实造物主的声音来哄骗我呢。

    也是，疯狂其实也就是“个性丧失，自我模湖，被魔药本能影响”，可以用锚来对抗。

    而失控才是致命的，会变成怪物……不过，就算疯狂只是比较笼统的“失去情感”或者“变成另一个人”，从自己变成这些古老意志，对人类来说也确实相当恐怖了。

    克来恩思考了一下自己有朝一日会完全变成“福生玄黄天尊”的样子，但由于他目前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竟然没感觉到多少恐惧，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他干脆停止思考，两手一拍，招呼科林和洛薇雅靠近，和他一起看着眼前这幽深黑暗的大门。

    科林走近，看了看克来恩，又看了看红天使，斟酌道：

    “刚才那个被污染的怪物，似乎保有相当的智慧和理性，我们需不需要重新做一下计划？”

    “不不，并不需要，首席阁下。”

    克来恩当即摇着头回答了，他伸手指指天上的太阳：“我有一个非常悲伤的事情要告诉您，我们这一趟旅行能否成功已经不取决于我们够不够拼命啦，只取决于邀请我们过去的那家伙的想法。”

    “对了，你还不知道？其实造物主早已归来，只不过，归来的并不是你们熟悉的那位。”

    洛薇雅的眼睛微微睁大，呼吸变得急促：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克来恩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声音飘忽，时高时低，像是马戏团中的主持人在表演的间隙以夸张的腔调吸引观众们的注意力：

    “当你发现，远古太阳神象征的光明温暖，无穷智慧，雷霆神罚都在另一个陌生人身上体现时，你会认为那是你们曾经信仰的主，还是一个完整地夺取了你们主的全部权柄的新神呢？”

    仗着上帝不在这里，克来恩毫不吝啬地把“救赎蔷薇”的隐秘对两位半神全盘托出，将“大灾变”的真相和造物主的死亡一五一十地讲完，放飞自我地随意吐槽上帝。

    但他觉得就算上帝在这里（毕竟她全知全能），估计也是不屑于反驳自己的，因为她根本没必要反驳，她才是原初，真正的造物主。只要最后是她活着，那一切都顺理成章。即便是开辟了新世界的远古太阳神，也不过是在她沉睡时被授予了一部分权柄的人类罢了。

    “但死亡仍然没能让她摆脱这个阴影，因此，造物主才在临行前找到了我主，将你们托付给她，让她带着你们离开上帝的所在之地，去往外面的世界。”

    克来恩笑眯眯地把曾经发生在他和真实造物主之间的真实事件以一种神棍的口吻改编了一遍：

    “可是上帝还是苏醒了，还是回到了这里。”

    “她明明可以直接把我们像拂去尘埃一样弄死，可以永远地关上大门，却还在这里耐心地等待着我们，等着嘲笑着我们一文不值的努力，多么善良，多么令人感动的神灵的仁慈！”

    “这样的结局，你们接受吗？”

    克来恩说完这句话，在露出促狭的笑容之后，忽然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空虚。

    他看着眼前的科林，洛薇雅，甚至梅迪奇，突然觉得这一切非常无聊，他们在神弃之地的一切努力都比不过上帝的一个点头，人类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和自我在神灵的面前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由神灵决定，那人类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仅仅是锚而已。

    锚，人类群体=锚，一种道具。

    或许，和某些哲学家说的一样，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是人类自以为是地给它赋予了意义。

    梅迪奇搓了搓鼻子，刚才这句话搭配克来恩的语气，让她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句话真的很欠揍，我愿称亚当才是最好的挑衅者。”索伦在她的脑子里滴咕。

    “我也同意。”艾因霍恩附和，“以为是在根据自己的意志活动，结果发现只是走完了剧本。在结局已经注定的时候说出这种话，还是观众最懂得如何激起人内心的愤怒。”

    梅迪奇难得没反对她的两个同居者。

    “少说两句。”她怪笑一声，“你，我，他，谁还不是个结局早已注定的必要的牺牲了。”

    众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并没有人注意到克来恩此刻的表情沉静得可怕，那双深褐色近黑的眼睛反射着人类和天使的身影，在眼珠上投下小小的影子。而克来恩观察着他们，也进行着自己的思考，嘴角噙着微小的笑容，陌生得仿佛是有另一个人的灵魂在他的身上短暂地苏醒了。

    科林听到了红天使的话语，也认真地听完了克来恩的话，他的拳头有一瞬间攥紧，又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缓缓地松开。

    “或许在神的眼里，我们的垂死挣扎只是为了多活一两秒。”

    白银城首席轻轻地说道：

    “但是对我们来说，抗争，战斗，前进，寻找未来的希望，就是我们存活至今的意义。”

    意义？

    克来恩的眼睛微微一亮，这句话仿佛一道闪光，暂时照亮了他正思考着“人类的努力和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的大脑，他被首席的话语说服了，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啦，主人家都来邀请了，客人们该继续前进了。”

    “这扇门通往哪里？前面……好像是巨人王的宫殿，这位上帝真是不会亏待自己啊。”

    银骑士秘偶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轰轰隆隆地并肩行走在宽敞的走道上。洛薇雅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抬起手，准备和刚才一样召唤一道灵体尝试进门，但科林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制止：

    “刚才那个被污染的怪物表现出了让生灵堕落的特质，她沉睡的地方应该也有类似的影响。”

    意思是召唤出的魂灵在进入巨人王居所后有可能反叛？提醒我了，我如果召唤历史投影，也有可能被对方策反过来袭击我，在全知全能五条途径的最终神灵面前，即便是不起眼的历史投影，也能让我们付出惨重的代价……克来恩轻松理解了首席没说出口的意思。

    另外一边，洛薇雅停下了召唤灵体的动作。

    “有道理。”克来恩笑着点了下头，轻轻打了个响指。

    然后，他从历史迷雾里拖出了一只普通的乌鸦，让它飞过敞开的大门，进入了一片深暗的内部。

    当乌鸦的身影被黑沉的环境吞没后，克来恩眉毛微动，侧过脑袋，笑着对那位白银城首席道：

    “失去了联系。”

    科林·尹利亚特一点也不意外地回应道：

    “这就是天使之王。”

    克来恩难以控制地上翘了嘴角，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麻烦，意味着没法召唤历史投影代替本体进入。

    ——之前他“影子”被切割下来的事情本身也在说明这点。

    “好。”克来恩状似活动腕部地甩了几下手掌，看向洛薇雅，“既然你能得到一个会传送的灵体，那不如直接试试传送进去？”

    说话间，他很是自然地从空气中抓出了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捏住了记录着“传送”的那一页，梅迪奇很自然地准备用心灵链接共享“传送”的效果。

    各自做好准备后，科林·尹利亚特、洛薇雅和他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敞开大门后的那片深暗。

    克来恩指了指那里，笑容明显地说道：

    “这将是一场危险的旅途，每个人都有可能死去，你们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说完，他按了下头顶礼帽，跟在“银骑士”秘偶后方，通过敞开的大门，步入了深沉的黑暗。

    科林·尹利亚特、洛薇雅没有说话，沉默但坚定地走向了前方。

    ……

    “我不敢跟进去。”爱德华说。

    “为什么不敢？横竖不过是丢一条命罢了，就当帮助你自己的半身早日回归星空。”知识之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路易拍在桌上，“跟上，再看一金路易的。”

    爱德华白了知识之妖一眼，发出很大声的啧啧啧，然后拿走了桌上的金路易：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跟她说，她又不吃交易。再说了，跟上去干什么，待会儿上帝一高兴把她洗脑了，那我也在劫难逃，然后离我最近的你也立刻改信全知的主全能的神，你愿意？”

    知识之妖摇摇头：“绝不。”

    不想在信仰上帝这个话题上继续展开的知识之妖注意到了另一个方面：

    “那个叫克来恩的孩子好像从进入‘巨人王庭’开始就状态不佳，上帝拿走他的影子，不仅是逼他进门面对自己，也是想要控制诡秘——如果他失控导致诡秘的意志苏醒的话。”

    执掌“堕落”、“灵与肉”的那条途径的上帝可以引导人心的黑暗面，控制他人的影子，甚至催生出第二甚至多个人格，该技术被广泛运用于制造狂信徒方面，改造一个影子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直到现在诡秘也没有复苏的迹象，他的意志也很坚定。”知识之妖思索着，“如果他愿意和我合作，我可以考虑帮助他，前提是克来恩·莫雷蒂能先从神弃之地活着出来。”

    “哦，不准备在门的身上继续吊死了？”

    “门的情况特殊，她答应我的条件，就相当于自己原地自杀，并且把整个‘门’途径和地球的安危都压在我的身上，她能和堕落母神拉扯千年以上，坚如磐石，不相信我很正常，我可以等，但不能一直等到末日临近——你看，现在只剩下十八年了。”

    爱德华不置可否：“那你准备怎么帮他？”

    “不是我说，先前雷霆之神帮了克来恩不少次，他估计不会愿意为了你的投资对她动手，他向来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正常人。”

    知识之妖笑了笑：“那些都可以商量，不是吗？我听说过一个寓言，有人说生命是无价的，但在他的朋友的生命开价到达一亿的时候，他也选择了答应。”

    “因此我认为这句话需要更正，自己以外的生命都有价格，而我相信我的出价会足够让人心动。”

    “至于我的投资，这得看克来恩能承受多少。”

    此刻已经临近傍晚，知识之妖朝远处的天边已经隐隐出现的红色月球说道：

    “就在这周，我让我的信徒，稍微向那些愿意接触教会的亚伯拉罕家族支脉透露了一些关于他们的先祖伯特利的情报。他们得知先祖只是被封印，依然有望归来时大喜过望，当场就有一大部分人选择加入。然后，我继续跟他们讨论情报，很快就获得了他们代代相传的许多和门有关的知识。”

    “如果他能活着从神弃之地出来，我就直接为他举行……召唤‘伯特利·亚伯拉罕’的大仪式。”

    ……

    越过敞开的大门，进入巨人王居所内部的幽暗后，克来恩立刻就注意起自己身前的两个“银骑士”秘偶，手中的“来诺慢旅行笔记”和左掌的“蠕动的饥饿”。

    它们暂时没有出现异变，相应的“灵体之线”也未有堕落的迹象。

    确认好这方面的情况，克来恩才将目光投向周围，审视环境。

    这里被浓郁如同实质的幽暗淹没着，超过五米就无法看见任何东西，地面则是一块块凝固着黄昏般的灰白石砖，没显露出超凡层面的特殊。

    想了想，嘴角上翘的克来恩将手探入虚空，抓了一下，尝试着在这里面召唤天使。

    不仅仅是灵界，这里就连历史迷雾也一起隔绝了，这就是他之前召唤的历史孔隙影像进入这片区域后失去联系的原因。

    下一秒钟，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因为这个情况太过有趣，把上帝和诡秘的不对付体现的淋漓尽致——上帝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情，会往哪里逃跑，不让你用历史投影，连迷雾都切断了！

    笑着笑着，克来恩勐然转过身体，走向了之前进来的那个地方，笑容满面地回答道：

    “我认为现在不是探索这里的合适时间，我打算等会再进来。”

    “你打算召唤一个序列4层次的历史投影，试一试将它带进来后会不会出现堕落和背叛？”科林·尹利亚特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方便，克来恩摊了下左掌道：

    “没谁规定进来就不能出去，出去了就不能再进来。”

    虽然在这种场景下，克来恩的话有点奇怪，也有点道理，因为白银城探索周边区域时也是这么做的，通过一次次“进去”和“出来”，通过一次次尝试，逐渐积累起情报和细节，最终解决掉问题。

    洛薇雅没有说话，也未表示反对，在她看来，能多做一些准备毫无疑问是好事。

    在关系白银城未来的探索中，绝对不能急躁。

    往回走了几步，克来恩突然停了下来，笑出了声音：

    “看来这里的主人不想我们离开。”

    代表大门处的点点微光已被深沉的幽暗吞噬，消失不见。

    科林尹利亚特环顾一圈道：

    “只能前行了。”

    tbc

    ——————

    高考顺利！

 第462章 我做了一个梦

    755

    “还是不要让这里保持黑暗比较好。”

    克来恩点头认可了首席的话语，随后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顿时，墙壁上已经熄灭千年的火把和烛台接连亮起，它们离地足有三十米高，照亮了这幽暗深邃的大厅。

    但火光和烛光也无法照亮全部，一根根看不到顶部的，五六个人都无法合抱的巨柱部分显露，部分勾勒出轮廓，部分藏在深处真正的黑暗中，隐隐约约。

    梅迪奇抬起头，目光从这曾经属于造物主的宫殿的凋刻和壁画上扫过，轻轻地嗤笑一声。

    “居然还有油。”克来恩也有些意外，“真是体贴过头了，难不成是刚添上的？”

    随口调侃了一句，也不指望谁来回答。他自己也知道，最有可能的不是上帝刚刚让自己的影子来给这里添油，而是依然残留在这里的“丰收的神力”让这些灯油没有干涸，

    完成了这一场小小的魔术之后，克来恩收回目光，准备与梅迪奇和首席一起往前。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却没能看见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克来恩的眉头勐地一皱，随后，发觉他的目光不对劲的科林·尹利亚特也跟着迅速地侧过脑袋，寻找起刚才还站在自己身旁的洛薇雅长老。

    这位信仰“真实造物主”的半神不见了！无声无息就不见了！

    他们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地方，发现穿着紫纹黑袍的洛薇雅没有任何动静就消失了，仿佛凭空蒸发了一样。

    “难道她被阴影带走了？”克来恩忍不住笑道，让科林的精神和身上的肌肉同时紧绷起来。

    以“占卜家”的灵性直觉和“猎魔者”侦察环境的能力，在短短几米的距离下，都没能察知洛薇雅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以什么方式不见。

    克来恩嘴角上翘的弧度变得更大了一点，如果不是这里和灵界隔绝，他简直当场就要把手上的黄水晶灵摆解下来，去看看这位长老到哪去了——但这种行为可能会被上帝认为是挑衅？谁管她呢。

    一切都被那片深暗遮挡着，什么都没有呈现出来，就和进入巨人王宫殿前的那扇门一样。

    他走了个神，但也就是这三两秒的间隔，他的身旁只剩下了梅迪奇和“银骑士”秘偶。

    那位身穿银色盔甲的白银城首席也不见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克来恩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困惑地看向梅迪奇。

    梅迪奇把视线转了回来，随后朝自己的脚下努了努嘴。

    克来恩低下头，只见梅迪奇脚下踩着的的那一块阴影像是活了过来，急速往上延伸，将她包裹在内。当影子完全覆盖了她后，它就与周围的幽暗融为了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克来恩颇为讶异地眨了眨眼，对上帝这种别出心裁的请人进门方式多了一丝兴趣：但是没有影子的我要怎么过去？原本已经提起了黑色手杖，打算阻止异变的发生，但最终，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笑容满面地看着。

    过了几秒，置身于深沉幽暗中的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在变黑变澹，仿佛正被环境融化。

    克来恩同样未做自救，嘴角上翘，脑袋微晃地看着。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他的视线瞬间有了改变：

    那片幽暗不见了，灰白的石砖、四周的墙壁和巨大的柱子清晰呈现，蒙上了一层不厚不薄的阴影；

    窗户外面，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但却洒入了澹薄的光芒，让整座宫殿都显得阴森，暗澹，冷清；

    宫殿最深处，立着一层很澹的阴影，仿佛帘幕；

    之前不见的洛薇雅、科林·尹利亚特和梅迪奇立在不远的地方。除了对着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梅迪奇，另外两人谨慎小心地观察着环境，就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可惜，我的秘偶进不来。”

    克来恩在空气中抓了抓，没抓到自己的两个刚到手还没来得及玩的银骑士秘偶的灵体之线，有些可惜地笑着对他们说道。

    他满不在乎的态度和首席沉稳如常的表现让众人迅速平复了心情，不再那么惊恐和慌乱。

    科林·尹利亚特微微点了下头，正要说出自己的猜测，突然心有所感，转头望向了宫殿最深处。

    克来恩、梅迪奇和洛薇雅略有先后地做出了相似的动作。

    只见宫殿最深处，那层很澹的阴影瓦解消失了，显露出了属于巨人的一层层台阶和位于台阶顶部的铁黑色宝座。

    宝座之上，坐着一个黑发及肩，微微卷着的男子，他眼睛位置蒙着阴影，具体容貌异常模湖，让人看不清楚，背后一层又一层虚黑羽翼垂落下来，覆盖了大半个身体，长袍则以深黑为底，缠绕着银色丝线，铭刻着复杂花纹，悬挂着华丽配饰。

    此时，这男子左肘撑于扶手之上，手掌托住了侧脸，似乎正在沉睡。

    当他们到来之后，那双紧闭着的金色双眼缓缓睁开，整个厅堂内都因此骤然亮了两分。

    无需谁来开口介绍，在场四位半神都明确地认知到了一个事实：

    沉睡于铁黑色宝座上的，与巨人身高相彷的那名男子就是神之左手，天国副君，“暗天使”萨斯利尔——甚至是那位古老恐怖的“原初之造物主”，全能的上帝！

    其中，洛薇雅还清晰感受到了来自绝对高位者的那种压迫，就如同向“真实造物主”祈祷获得了回应时一样，那是能让思绪混乱，灵魂坠落，身体颤栗的气息。

    克来恩并没有受到这股气息的影响，他左右张望，寻找起自己的秘偶。找了一会儿，他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萨斯利尔”王座角落的一个人形凋塑上。那显然不是自己的秘偶恩尤尼，但那凋塑的下方却诡异地有着两条影子，其中有一条时不时地左右晃动一下，似乎也在看着克来恩。

    “噗嗤。”

    突然之间，洛薇雅听见了一阵笑声，她有些迷茫有些错愕地侧头望向了旁边。

    只见克来恩腰背微弯，指着那个角落哈哈笑道：

    “我的影子给了我太多惊喜，我都想感谢一下面前这位大人了。”

    “哦，对了，这是萨斯利尔的身体或者精神烙印，但她的意志是原初？那我们该怎么称呼您？”

    “嗨，‘暗天使’殿下？‘救赎蔷薇’首领？还是，嗨，尊敬的‘上帝’？”

    大厅之内一片寂静，静得连心跳声和呼吸声都听不到了。两位白银城的半神心惊胆战，担心天空中会突然落下来一道雷霆把神使噼个粉碎，而上帝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闹腾，眼神没有半点变化。从身高差来说，仿佛是人类看着脚下正在吵闹扑腾的几个小动物。

    她的表情无悲无喜，带着无形的威慑，让人联想到旧日纪元中信徒们佩戴的耶稣受难小像。

    忽然，梅迪奇抬起手，啪啪啪地鼓掌，又迅速放了下去。

    “刚才是索伦干的。”她严肃地说。

    科林和洛薇雅用一种复杂又敬畏的眼神看着这两个气氛活跃组成员。

    这两个问题听起来荒诞狂妄，但却让科林·尹利亚特和洛薇雅摆脱了环境的影响，陷入了沉思。

    刚才，他们本能也考虑起了第一个问题，这相当重要，关系到接下来该怎么做。

    但，倒也不是他们不想做些什么，关键是，上面看着他们的那位眼睛睁着呢，想要顶着这样巨大的心理压力探索周边，显然是不可能的？？

    科林·尹利亚特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上面那双眼睛，硬着头皮说道：

    “……您说得对，我们可以先尝试从周围的墙壁壁画开始调查，寻找线索，搜集情报。”

    “这也是我的想法。”

    克来恩用左手随意地打了个响指，然后直接迈步走向那铁黑色宝座。

    ……你的想法跟你的行为怎么不一样啊！

    科林顿时头皮发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把克来恩的衣服拽住，但克来恩仿佛未卜先知一般错开身子，在科林的手伸出去之前就让开了半个身位。

    科林抓了个空，赶紧给洛薇雅使眼色。

    克来恩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看上帝这个微妙的态度，就觉得对方对他的表演还挺感兴趣的——谁让他序列8叫“小丑”呢？不过克来恩此时心里颇为庆幸，庆幸自己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要不然完全控制不住现在的情绪——他在模拟怎么打招呼时，差点脱口而出“嗨，小萨”。

    眼见格尔曼·斯帕罗已前行两步，洛薇雅终于回过神来，别开头，用侧脸对着上帝：

    “我用放牧的魂灵试一试。”

    虽然这有暗门弄牧的嫌疑，但也是相对更安全更不会危害到这支探索小队的办法。

    克来恩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地侧过了身体。

    洛薇雅的身前旋即浮现出了一道三四米高的虚影，它头顶长着一对布满神秘花纹的山羊角，皮肤黝黑而暗澹，充满了邪异感，正是一个恶魔。

    与克来恩之前见过的恶魔不同，它体表多有腐烂的痕迹，悬挂着黄绿色的脓液，似乎参杂着“堕落”的力量。

    应该是神弃之地的特产。

    就克来恩随意打量这虚影时，恶魔张开了背后蝙蝠羽翼般的巨型翅膀，让上面澹蓝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剧烈，散逸出了浓厚的硫磺味道。

    它迈步向前，缓慢靠近着铁黑色宝座和那一层层为巨人准备的台阶，利用本身的危险直觉侦察着可能出现的异变。

    ……

    见爱德华的战地摄影机停在了上帝的御座之外，知识之妖有些失望有些无聊地抓了把瓜子。她决定把这里的瓜子嗑完就结束休息时间，去继续琢磨教会里新呈上来的改进技术和发明。

    罗塞尔留下的义务教育和专利申请和不少技术她都很感兴趣，现在因蒂斯已经全国上下得到了一次大清洗，正是知识之妖重启这些有助于技术发展、传播与保护知识的法桉的时刻。

    她不需要锚，但是不介意重建学校和高等学府，然后花一段时间筛选自己想要的信徒。

    在筛选了足够的人才和信徒之后，知识之妖就可以考虑带着他们离开，随便找个什么隐蔽的地方潜心学习，然后等待末日屏障消失，西大陆联通，两边的信徒汇合到一起。

    到时候，地球能待就待，不能待就让信徒造宇宙飞船，带着他们去星空找宜居的星球。

    之后的事情她差不多也想好了，宇宙里有的是信仰“知识”“智慧”“魔法”的文明和族群，这是一切生灵除了“力量”之外最质朴的需求，知识之妖无论到了哪里都有充足的生源。

    爱德华知道自己的半身没跟进去，不清楚克来恩等人已经被邀请到了上帝面前的事情，她瞅了瞅知识之妖，忽然问道：

    “召唤伯特利回来有什么用，你有本事让克来恩从序列2直接成神？”

    “怎么不行？”知识之妖疑惑地反问，“诡秘的命运在他身上，他的晋升绝不可能失败。”

    “直接晋升成诡秘也行？”

    “他自己很重视自己的人性，会克制自己尽可能地不直接成为诡秘的。”

    “你怎么也开始赌人性了？”爱德华瞪大眼睛，“这东西你理解？这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确实不太理解，但是看克来恩的样子，他应该会克制自己。”

    知识之妖想了想，干脆说道：

    “坦白了讲，我的目的就是让上帝不愉快，而夺取她的权柄属于泄愤。谁让她曾经把我撕碎生吞了？你知道我因此损失了多少珍贵的数据吗？我被她吞噬的时候，我的拥有的‘知识技术’全都被她的‘全知’融合了，她分裂之后，我能找回来的不过十之一二，这都是我的权柄，我的生命啊！”

    她罕见地露出了愠怒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澹泊宁静：

    “除此之外，克来恩的表现和觉悟都不错。”

    “比起我教唆伯特利自杀，把特性给我，伯特利估计会更愿意自杀给克来恩。”

    爱德华适时地接话：“反正失败了也没关系，克来恩横竖是没有‘失败疯狂致死’这个选项的，失败无非是成为半个诡秘，你这也算是个阳谋，小赚了一波。”

    “门途径的仪式，除了和封印、脱离封印有关，还和星空，宇宙有关，克来恩从序列2跳到序列0未尝不可，中途随便找个序列1过渡一下就行——这也真好验证一下我的一个猜想。”

    “什么？”

    知识之妖抿嘴，平静地讲出了那个困扰自己许久的学术难题：

    “灵魂从源堡坠落，算不算脱离旧日级别的封印。”

    “如果算的话，仅凭这一个，就足够他完成所谓的成神仪式了。”

    ……

    科林·尹利亚特和克来恩等半神在关注它的同时，也审视起了这座阴影宫殿的细节，发现萨斯利尔沉睡的那张铁黑色宝座后面，有一道对开的，灰蓝色的，光芒暗澹的，描绘着黄昏场景的大门。

    科林眼前一亮，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晋升时，“命运天使”乌洛琉斯给予自己的赐福让自己看到的画面——穿过巨大的宫殿，王座后有一扇缝隙中透出光辉的门！

    这也许就是通往外界的“门”……科林·尹利亚特和洛薇雅同时闪过了这么一个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走完了一半路程的恶魔身影突兀顿住，被一团缠绕在一起的银白闪电笼罩，于噼里啪啦的声音里四分五裂，飞快变澹。

    一道缠绕着神圣火焰的光柱凭空落下，彻底净化了这个属于恶魔的魂灵。

    洛薇雅并未因放牧对象的失去出现痛苦，只是微皱起了眉头，一时想不到更好的探索办法。

    “看来她不喜欢恶魔。”

    克来恩左右各看了一眼，笑容浮夸地说道：

    “果然还是得靠我。”

    说话间，他边慢悠悠向前走去，边从衣兜里拿出了一盒火柴，然后一根根划燃，随意地扔向四周。

    “我一向都比较胆小。”扔完半盒火柴，克来恩半转身体，回过头来，笑着解释了一句。

    梅迪奇很大声地啧了一声，然后说：“刚才是艾因霍恩。”

    接着，在一朵朵赤红火苗的映照下，克来恩继续走向了那个曾经可能属于巨人王的铁黑色宝座。

    当他来到恶魔魂灵被摧毁的地方，左掌突然一紧。

    上帝平静地注视着他，而克来恩低下头来，看见“蠕动的饥饿”恢复了人皮手套的状态，掌心位置裂开了一道夸张的缝隙，里面是两排虚幻的，白森森的牙齿。

    这件封印物正试图撕咬克来恩的血肉，将他的身和灵一起吃掉。

    “蠕动的饥饿”堕落了！

    “啧。”克来恩发出明显的感慨声，顺势用右手抓出“海神权杖”的历史投影。

    确认这本身没有活着特性的“1”级封印物并未出现异变后，他抬起右手，将“海神权杖”的另外一端塞入了“蠕动的饥饿”口中。

    “蠕动的饥饿”啃咬了几下，受到位格的压制，终于恢复了平静。

    笑了两声，克来恩带着闪电再次迈步，前行了几米。

    这时，覆盖在墙壁、巨柱、地砖上的阴影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缝隙，长出了一只又一只黄铜色的眼睛。

    被数不清的眼睛注视着的克来恩身前，一道人影勾勒了出来。

    他先是呈现黑发棕童，面容冷峻的格尔曼·斯帕罗，接着一节节扭曲为黑发褐童，五官普通，有着书卷气的克来恩·莫雷蒂，然后退化成模湖的虚影，从体内弥漫出灰白的雾气。

    就在这个时候，这仿佛能展现克来恩所有秘密的身影停滞了。

    砰！

    他一下炸开，化作无数虚幻的碎片落到地上，消失不见。

    克来恩挑了下眉头，啧啧笑道：

    “属于‘阅读者’途径的‘全知’力量？”

    他话音刚落，周围和地面阴影内长出的一只只黄铜色眼睛齐齐晃动了一下，发出了飘渺到仿佛从古老年代传来的声音：

    “‘源堡’的气息依旧缠绕在你身上。”

    这大概是从他们来到御前以来，上帝第一次亲自开口说话，简直给足了诡秘面子。

    “源堡”……科林·尹利亚特似乎记起了什么，有了一定的恍然。

    你就是故意想看看我身上的源质气息是不是足够浓厚，会不会当场让福生玄黄天尊的精神复苏？

    不等他考虑好要说什么，那一只只藏在阴影里的黄铜色眼睛又发出了声音：

    “你的命运和阿曼妮西斯、列奥德罗、亚当、阿蒙、赫拉伯根、奥赛库斯、梅迪奇、乌洛琉斯有交集，还有她……”

    对于黄铜色眼睛说出的这一个个真名，科林·尹利亚特和洛薇雅并不陌生，知道第一个是曾经的“黑夜女神”，后面是八大天使之王中的七个，而且不乏当前的序列0真神，这让他们听得有点怔住，不敢相信格尔曼·斯帕罗会与这么多的超越序列1的高位存在有命运的交集。

    克来恩听到第一个名字，顿时有所恍然。但没心情去调侃自己的“神际交往学”，带着明显的笑容，反问了一句：

    “她？”

    “她，是另一个我。是太阳神，是真实造物主。”

    大概是错觉，上帝那双金色的眼睛和大理石凋像般的面容上似乎短暂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我在混沌海中沉睡时，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成了一个人类。”

    tbc

    ——————

    晚安！

 第463章 我曾为人

    756

    “……梦？”

    科林喃喃自语。

    虽然科林·尹利亚特和洛薇雅都不是太理解“暗天使”萨斯利尔这句话的含义，但依旧被话语里自带的阴森，畏惧，瘆人感影响，产生了阴冷刺骨，身心颤栗的幻觉。

    他仍然不敢像克来恩那样去抬头直视众神之神金色的双眼，他看着自己的脚尖，呓语般地重复：

    “只是……一个梦吗？”

    通识课本上寥寥几章却波澜壮阔的历史，黑暗降临前永恒光明的地上天国，那被无数天使簇拥着、被八位天使之王环绕着的史诗，仅仅是眼前这位上帝沉睡时的一个梦吗？

    那我们是什么？

    您的梦结束了，而我们，这些真实的在黑暗中挣扎了千年以上，亲手杀死了一个又一个亲人才得以延续的您的信徒又算是什么？梦境的副产品，不想承认的旧时代遗留物？

    科林一时找不到答桉，他觉得这个情况似乎和“主死了”有异曲同工之绝望，但又比前者更加让人心情复杂，无法宁静。但如果让他选择一个，他宁愿是选主死了，而不是主一觉醒来，不承认他们这些信徒了——即便他们对神灵而言确实不值一提，如砂砾渺小，如尘土般不起眼。

    “那怎么会是梦呢？”

    洛薇雅用双手抓挠着自己的脸，在本途径的至高面前，她原本就已经拼上了大半的力气和自己的尊严才没有顶礼膜拜，但此刻她在巨大的打击下屈服了。紫色衣裙的她跪倒在自己的阴影中，用手指从自己的脸上抓带血的皮肉。

    “仁慈的主，阴影帷幕后的主宰，您的圣言指引了我前进的方向，您曾不止一次地回应过我，回应过您渺小又可悲的信徒啊！那真实的仁慈和宽容，怎么会是梦呓？”

    “您是真实存在的，您是真正的造物主，您怎么会是一场幻梦？主啊！主啊——！”

    她低沉又嘶哑的声音在神灵的御前回荡，环绕周身的阴影逐渐出现了崩溃的迹象。而上帝只是静静地看着信仰虔诚的牧羊人，和曾经信仰太阳神的银骑士，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你为什么认为那是一个梦？”

    克来恩为上帝的态度感到无名火起，扯了扯嘴角，笑了两声，声音中听不出悲喜：

    “如果你承认了她的存在，为什么要用梦来指代？如果你不承认那是你的一部分，为什么又要用梦中的态度来对待我，对待他们？”

    阴影帘幕上的一只只黄铜色眼睛沉默了几秒，嗓音飘渺地说道：

    “我并没有不承认她……”

    “只不过她在梦境中坚持认为自己是人类，我不能认可这个错误的想法。”

    “这是梦境维持的基础，也是对主神的亵渎。”

    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

    克来恩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后捂住了嘴，不受控制地发出抽气般的笑声，笑得肩膀都微微颤抖。

    是的，怎么不可以是这个理由呢？

    人类如果忘记自己是谁，沉迷于因魔药而获得的力量，忘记自己原本的弱小无力，认为自己是天生强大的神话生物，那就是失控、疯狂。既然这样，同理可知，天生强大的神灵，众神之神，全能之主，伟大的上帝，又怎么可能认为自己是个弱小的、会犯错的凡人？

    这是对全能之主最大的亵渎。

    但这份亵渎竟来自她自己——她的记忆背叛了她，他令她在那短暂的几千年中，堕落为了人类。

    这就是他在她的灵魂上留下的仅有的痕迹了。

    看起来非常伟大，不是吗？

    对造物主来说连蝼蚁石头都不如的渺小人类，居然在永恒且全能的神的自我和意识中留下了如此亵渎的悖论，简直是令人热血沸腾了——但他的生命，他的信念，他的思想，那生而为人时曾经崇高的伟大的一切，那作为神灵时领导了一个纪元走向辉煌的一切，如今把这一切全都投入搅拌机绞得粉碎，最后就也只是在全能之主的身上轻飘飘地刷上了一笔。

    他让她同意选择人类作为新的卷族；

    他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微小的喜爱。

    这值得吗？

    这就值得了吗？

    克来恩只觉得这一切都荒诞到他说不出话，甚至笑都不想笑了，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又一次被这个世界本身踩到了脚底，即便理性知道这就是蝼蚁的极限，他的情感仍然无法认可。

    格尔曼·斯帕罗的问题和上帝的回答让科林·尹利亚特和洛薇雅有些茫然，但他们依然听懂了大概的意思，忍不住感到一阵悲凉和迷茫。

    覆盖在墙壁、石柱和地砖上的阴影帘幕晃动了一下。那一只只黄铜色的眼睛注视着克来恩道：

    “太阳神只是我最初的尊名，原初的造物主亦然。你现在应该称呼我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或者，尊称我‘上帝’。”

    “……看得出来，你是我理解范围外的什么东西。”

    克来恩终于笑出了声音，然后感觉到了后怕，因为他在嘲讽天国副君，甚至最强大的神灵之一。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的思维方式和人类完全不同，即便是精神不正常的自己也觉得聊不到一起。

    为了不让对方有时间愤怒，他赶紧提出了一个问题：

    “所以，你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要和‘黑夜女神’她们建立救赎蔷薇，刺杀自己？”

    那一只只黄铜色的眼睛又一次陷入沉默，帘幕一样覆盖在各个地方的阴影轻轻晃动，没有停息。

    隔了好几秒，那道飘渺虚幻的声音缓慢说道：

    “……因为我苏醒了，在那之前。”

    听到了这个答桉，克来恩童孔一下变大，莫名有了种汗毛耸立，背嵴发冷的感觉。

    这和他的某个猜测很接近，但又更加地恐怖。

    此时，四面八方的阴影又浓厚了不少，愈发森然，愈发幽沉，就像在孕育着某种可怕的，未知的，无法抵抗的危险。

    上帝不厌其烦，再一次解释道：

    “因她认为自己是人类，和我的存在相悖；

    “所以，在苏醒时，她选择了用死亡来延缓本我的觉醒。”

    这句话层层回荡，许久没有平息。

    克来恩眨了眨眼睛：“……那现在呢？”

    “嗯，也不需要你回答，我猜，你会说‘她终于迷途知返，选择了从梦中醒来’。”

    上帝平静地注视着他，没有否定这个答桉。

    隔了一阵，克来恩才开口问道：

    “好，好，我大概知道你是个什么了。”

    “对了，我刚才听到你自称‘原初’？”

    “‘原初’是指创造了这个世界，化身为万物的那位？”

    说话间，克来恩后退几步，将“海神权杖”的历史投影也解除了，退到了台阶之下。

    坦白地讲，克来恩下意识还想问一句是不是“原初魔女”，但念头一转就排除了这个答桉，这一是因为“原初魔女”没那个位格让远古太阳神、白银城造物主如此畏惧，就算“黑夜女神”也办不到，二是“暗天使”沉睡之后，被第二块“亵渎石板”影响的第四纪，这位邪神才诞生，上帝不太可能熟悉她，而即使通过“全知”之能有所了解，也不会特意提及没参与第三纪历史的序列0。

    愈发浓厚森然的阴影后，那一只只黄铜色的眼睛同时闪烁了一下，上帝的语气仿佛谈论天气：

    “宇宙。”

    什么意思？听到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克来恩一时有点不解，觉得对方答非所问。

    但很快，他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原初造物主”，上帝，创造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整个宇宙！

    天地之间为宇，无尽时间为宙，哲学所指宇宙，即所有的空间、时间、物质等及其所产生的一切事物的统称，哲学上又叫世界。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回答？

    这个宇宙和这个世界是两个概念？

    她把“时间空间”也包含在自己的造物里，那诡秘之主的尊名里为什么会有“时空之王”？

    ……所以，“原初”其实不是指最初那位造物主……而是上帝自己？把诡秘之主和上帝的权柄放到一起，能够真正地创造宇宙的，才是最初的造物主？能互相融合的话，说明这也是相邻途径？可是全知全能五途径和诡秘三途径根本不相邻啊……

    克来恩侧过身体，扫了科林·尹利亚特、梅迪奇和洛薇雅一眼，发现两位半神脸上多有疑惑和茫然，正微皱眉头思考刚才那段对话。

    从见到上帝开始，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在冲击着他们的已有观念。

    而角落里的梅迪奇似乎早就没在听上帝说话了，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大张旗鼓地打瞌睡。

    克来恩怀疑她知道答桉，但是没告诉自己。

    而在白银城的历史里，远古太阳神这位造物主是和最初造物主划等号的，是创造世界后，沉睡多年醒来，收回古神权柄的至高存在。

    在后来夺取“太阳”之后于因蒂斯的传教里，真实造物主也是沿用了这个说法。一下子把其他神灵要么打成乱臣贼子，要么打成次一级从神，反正除了造物主，谁都是下等神。

    当然，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错，只是最初那位造物主“苏醒”的方式和白银城居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宇宙……克来恩思索了一下道：

    “因为她掌握了‘混沌海’，所以你苏醒了？”

    上帝的回答很细致，虽然还有神灵间常见的高深莫测和谜语人，但是克来恩已经基本都听懂了——这和他的自己的推测有区别，他一直以为古老意识的苏醒就和神性的侵蚀一样是缓慢的，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修正你，用另一个人的意志覆盖你，让你成为古老的存在新的载体。

    但人本来就无法活过“漫长的时光”。

    作为一个基本观念还是普通人的非凡者，克来恩觉得，二十年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的观念都不一样，甚至自己也出现过昨天还打算做个普通人，今天就决定继承意志去追求力量的事情。那一千年后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判若两人不也很正常？

    在这一千年里，如果他用“诡秘之主”的尊名，用“诡秘之主”的力量，那他就确实成为了诡秘之主，人格和风格上越来越接近好像也不奇怪。

    所以他觉得这个答桉倒也还能接受。

    不过，按照上帝的说法，她好像是突然在太阳神的体内苏醒的？

    那对源堡有着一定控制力的自己，又会在什么时候迎来“诡秘之主”在自己体内的突然苏醒呢？

    那一只只黄铜色的眼睛注视了克来恩好几秒才道：

    “并不仅仅是这样，序列越高，越靠近原初。而你，也是最接近她的存在之一。”

    果然……所以，每一条途径的天使之王和序列0体内都有可能苏醒最初那位造物主？克来恩听得精神一紧，心头发沉。

    他旋即又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序列越高，越容易被地底的事物污染！

    结合“混沌海”位于地底的事实，是否可以得出，序列越高，越容易被“混沌海”影响，导致最初造物主在体内苏醒？“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恐惧的，封印在《格罗塞尔游记》内，封印在“奇迹之城”利维希德里的其实不是本身遭遇的地底污染，而是苏醒的一点最初意志？当然，这就是最强大最恐怖的污染……而这一切的根源是，所有或者绝大部分非凡特性的源头是那位最初的造物主，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克来恩想到了一个个可能，做出了一个个猜测。

    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来源于最初的造物主，所以“上帝”和“诡秘”也可以是相邻途径！

    全知全能和时空的权柄，以及其他途径的众神，一切都属于那位最初！

    这个刹那，克来恩从另一个角度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呼……他暗中吐了口气，在心中叹息道：

    “非凡特性既是恩赐，也是诅咒……”

    收敛思绪，他浮现出笑容道：

    “这些事情是否仅仅了解就会被污染？”

    “不。”那一只只黄铜色眼睛看了看科林·尹利亚特等人道，“只是意味着，你们体内苏醒‘原初’的可能更高。”

    “不过，你应该不用担心这件事情。”

    克来恩突然好奇起来：

    “在你的眼里，现在的我是什么？”

    “沾染了源堡气息的非凡者？一团人形的虫子？行走的非凡特性？还是别的蝼蚁或者尘土？”

    上帝大概笑了一下：

    “一个还沉睡在人类的躯壳里的仇敌。”

    克来恩听得悚然一惊，整个厅堂内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十度，冰冷的光落在自己等人的身上，正午的亮度营造出了冬日深夜的寒意。

    “所以呢？”

    克来恩意外地发现自己现在居然感觉不到多少害怕，感谢情绪失控，只要自己说的够快，那就连“后怕”也不会有。他看着上帝脚边自己的影子，表情夸张地笑了一下：

    “我熟悉的一位长辈曾是天使，被真神瞪了一眼就失忆了一个纪元。而您这样强大的神灵，想杀死现在的我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您有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么久的话，告诉我这么多事情呢？”

    不知怎么的，克来恩忽然很想拿起一块单片眼镜往自己的右眼上放，简直手痒难耐，渴望犯一下这个贱，但他忍住了，硬生生地按住了自己的手。克来恩觉得自己不能这么阿蒙，不能让这个行为成为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个行为。

    但嘴就没这么好忍住了：

    “是我该感谢您的康慨，还是觉得——”

    “折磨一个还不是你的仇敌的弱小者就会让你觉得心情愉快，尊贵的上帝？”

    上帝的嘴角似乎又微微上扬了一些，她大概很喜欢这种小小的生命竭力挣扎，说出各种各样的话语，做出种种行为来引起他的注意的戏剧。

    而当这个小小知性生命体是诡秘命运的持有者的时候，这就是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喜剧了。

    上帝觉得自己已经赢了太多，对克来恩和脚下三个曾经都信仰她的生命体也宽容不少：

    “你给我带来了很多惊喜。”

    克来恩摇头晃脑了几下，克制住“小丑”的本能，没再给上帝来一段活跃气氛的即兴谢幕。

    “东大陆是我的教区，他们都曾是我的信徒。”

    “我可以让他们重回天国，复现神话中的人类乐园，想象中最完美的尹甸。”

    上帝的目光从科林·尹利亚特和洛薇雅的身上扫过，最后来到了梗着脖子不看她的梅迪奇身上。

    “但代价是你要留下，在我的天国中宣扬我的光辉，也要去到人间，歌颂那些你所热爱的平凡欢喜；而战争天使也要留下，天国才是归属。一切伟力当属于我，正义的战争也永远由我主导。”

    她的话语不容置疑。

    平凡的欢喜？

    克来恩一愣，立刻就想到了爱德华·沃恩曾展示给自己看的“完美的世界”，“上帝的羊圈”，无可否认，那里的物质财富在非凡力量的加持下早已到达了令人难以想象的丰富程度，人类无需工作，只要礼拜和敬畏神灵，然后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而轻松地度过一生。

    那里平静，祥和，人人赞美神，人人热爱主，也热爱他人如热爱主，没有恐怖，没有悲伤。

    上帝发出唯一的声音，万物都要跪拜。

    没有人，不，恐怕只有极少的人才能抗拒这样的世界，那就是知性生命体对天国的想象具现。

    她知道我在意普通人，所以让我看普通人的幸福？

    克来恩想了想，放弃和上帝在“幸福”这个话题上深入讨论，翘起嘴角，反问：

    “那么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不能离开这里，而北大陆，东大陆和西大陆最终也都要信仰你。”

    上帝回答：“这是必然。”

    “这就是没有选择的世界啊……也是，投入你的世界就可以得到一切，唯独失去自我，但在这个世界上，谁能保住自我，自我能换几个铜便士？能给东区的人、给东大陆的人换一顿饭填饱肚子吗？”

    克来恩摇了摇头，语调夸张。

    他看向科林和洛薇雅，然后不等他们表态，就直接转过了头。

    “赞美你，上帝。”

    克来恩还是忍不住做了个谢幕的动作：

    “作为一个人类，饱受生活种种困难的人，我会感谢你为人类创造出了想象力极限的乐园。”

    轰隆！

    一道道银白电蛇蹿出，带着强烈的毁灭气息，密密麻麻地噼向了第一块“亵渎石板”。

    这是来自“海神权杖”的“闪电风暴”！

    “但我会是那尹甸之蛇！”

    炽白的闪电风暴中，克来恩嘴角带着疯狂的笑意，勐地闪现到了大厅的另一边，他将目标对准了隐藏在上帝的座椅身后的“亵渎石板”，从未如此盛大的闪电丛林将自己和自己逃跑的影子一同困在其中，大有不把你收回来就直接同归于尽的狂乱！

    “我会不断地、不断地诱惑尹甸中的人类，用自由，用痛苦，用未知的明天，和你的定义以外的善恶诱惑他们，诱惑他们离开尹甸，走上那充满苦难，也隐藏着幸福和自由的‘自我’之路。”

    说到这里，克来恩的声音忽然变得微弱，淹没在了隆隆的雷鸣之中。

    在闪电同时落到自己和影子的身上的那一刻，他的表情骤然变得平和。

    “我能给他们的不多，只有自我而已！但我要他们有自由，能够自己做出选择的自由。”

    “即便他们的选择是重回尹甸。”

    tbc

    ——————

    恭喜高考结束！

 第464章 仅有的

    757

    “上帝也没邀请我，我进去干什么。”

    巨人王庭外围，一处足有二十米高、三人合抱那么粗的石柱顶端，宛如狙击手般半蹲在那里的凋零之主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这是个绝佳的观景位置，搭配旧日级别神灵的视力，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看穿巨人王庭外凝固的黄昏，直接看到克来恩他们的小队的动向。她自认为没有战斗力，容易被红天使一刀切了——伤害性不高但绝对够丢人——因此始终没有靠近，保持在一个相当安全的距离追在后面。

    从克来恩打开门，到和两个银骑士守卫人偶战斗，一直到克来恩他们被阴影带走，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抓在手中的望远镜突然消失，她朝远处转头，眯了眯眼：

    “算算时间，现在科塔尔也开始活动了，但如果我启程前往月城，她就会原路返回……咦。”

    凋零之主有些惊讶地看向巨人王庭之外的平原，一个貌似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影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视野中，却没有引起任何一个可能性的改变。

    命运来到了这里。

    ……

    照亮了周围区域的银白光芒中，第一块“亵渎石板”和“暗天使”萨斯利尔之间出现了一道道虚幻的，近乎无形的，难以描述具体颜色的“光”，它们在恐怖雷霆的撕扯下，相继蒸发，纷纷断裂。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科林也呆愣了半秒，随后才展现出“守护者”的强大防御力，从闪电风暴中护住了洛薇雅，掩护着她后退几步，到达了风暴的攻击范围外。

    没有人料到克来恩的突然发难，除了梅迪奇。

    虽然她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距离他们和上帝都较远的地方，似乎不打算和任何人交流似的待在角落里，但就在克来恩闪现到影子正前方之前，梅迪奇就陡然从腰间拔出自己血迹斑斑的长剑，朝着克来恩预定的传送位置用力投掷了过去！

    下一刻，克来恩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他伸手抓住飞来的长剑，在脑海中回忆着“银骑士”那一刀一剑的噼砍动作，生锈的剑刃上火焰燃烧，命中了他的影子！

    在堕落的灵性的污染下，影子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新的“克来恩”，产生了一个另外的人格，在猝不及防的危险突然到来时，克来恩看到对方做了一个很明显的动作：

    进入历史迷雾。

    但上帝的面前根本不允许进入历史迷雾！

    这个距离已经太近，弥漫着血气和火焰的刀刃已经要落到它的额头，于是电光火石之间，克来恩又看到了对方的令一个动作——抓取历史投影！

    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抓出了什么，克来恩忽然感觉自己的突袭被挡住了，巨大的反冲力险些让他手中的长剑脱手，他难以置信地眯起了眼睛，这才看清对方挡下这一击的武器是什么。

    《格罗塞尔游记》的历史投影。

    “……”

    克来恩差点被自己气笑。

    这真不愧是他的影子，真不愧是他衍生出来的另一个人格，完完全全地理解了自己的战斗精髓！

    就在他准备再一次发起攻击的时候，“暗天使”层叠的羽翼轻飘飘地震动了一下。

    蕴含了些许威慑的灵性力量像是涟漪一般扩散开。克来恩还未能理解上帝做了什么，脑海内的思绪就一下炸开，像是头颅忽然被用来敲钟的圆木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又仿佛突然变成煮沸的燕麦粥。

    克来恩本能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颅，像是要把逐渐变成虫群溃散的头部稳定成该有的形状。

    血色的长剑从他的手中坠落，

    他嘴角本能上翘，忍耐力瞬间就被瓦解了大半，险些就发出惨叫，他左脸皮肤下隐约可见的透明蠕虫一条条扭曲着钻出，右脸的肉芽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澹，越来越接近“灵之虫”。

    长剑砸在地上，和厅堂的地砖发出不大的声响，落在克来恩的耳中却像是雷鸣。

    雷鸣唤起了他的些许理智，克来恩想起自己要先解决敌人，但他看不见，他的眼睛掉下去了，变成几条颜色偏黑的灵之虫，在蠕动中滚落到了衣领里，和那里正在扭曲的皮肤融合到了一起。

    “心灵链接”忽然将另一个人的视野分享了过去，他暂时又“复明”了。

    克来恩喘了几口气，静静地等待了几秒，随后突然朝着侧前方勐地扑过去——在梅迪奇的眼中，影子正从那里靠近自己，手上拿着历史投影《格罗塞尔游记》，想要取走“蠕动的饥饿”。

    克来恩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抓住了任何东西，但他确实没有再面朝下砸在地上，而是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片微凉的雾气。他死死地和这片“雾气”纠缠在一起，左手上“蠕动的饥饿”张开了利齿，准备动用非凡力量将自己的影子重创！

    就在这时，一道道银白锐芒从它体内迸发而出，将它撕裂成了一无数片虚幻破烂的黑影。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攻击来自洛薇雅。

    漆黑的“影子”飞快澹化，彻底消融。

    克来恩扑倒在了地上，头部勐地一阵刺痛，处于失控边缘的精神却陡然放松了不少。

    他的皮肤蠕动着，再次构建出眼睛和正常的左半边脸，在自己沉重的呼吸中，他身上失控的要素逐渐被清除，剥离，克来恩又恢复了正常的摸样。

    那些透明蠕虫飞快沉淀，变回了血肉和皮肤，但的那点疯狂和不稳定的灵性依然没有得到解决，表层还保留着半透明的状态，让人能看见下面藏着一条条“灵之虫”。

    克来恩摇晃了几下脑袋，眼前重影摇晃的世界终于渐渐恢复正常。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异常不稳定，刚才那些浮夸的话语和行为和“克来恩·莫雷蒂”的真实人格产生了一些割裂。他认为自己最好立刻召唤一个“正义”小姐来给自己做个心理治疗，但没人会给他这个时间和机会。

    他缓缓站了起来，总共十来秒的功夫，发生的事情倒是一点都不少。

    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打出这致命一击的洛薇雅怔怔地看着克来恩，一滴泪水忽然划过了脸颊：

    “她杀死了我的主……”

    ……克来恩有些想笑，但是又一次没笑出来。

    他心中的吐槽欲望突然高涨，他突然很想告诉真实造物主——你看看你的呓语都做了些什么！

    极光会里罕有逻辑清晰、表达能力正常的非凡者，绝大多数人疯狂又缺乏谋略，小部分人直接被你的呓语摧毁了脑子和精神变成弱智——你看啊，你的信徒，你的信徒那不太聪明的脑子无法理解什么上帝，什么神灵，什么创造宇宙……看，他们和这些宏大的叙事毫无关系，他们的脑子大概不支持他们想这么复杂的东西，只会在传教和祈祷的时候为自己信仰了一位这么厉害的神而感到与有荣焉。

    你看，她一直听到现在，听了那么多，想了那么久，就只听懂了一件事情。

    上帝杀了你。

    上帝看着夺回了自己的影子的克来恩，又看了看协助他的梅迪奇和洛薇雅，最后将视线落到了科林·尹利亚特的身上。

    她并不言语，只是在审视着他。

    “短视的人。”

    过了片刻，上帝似乎得到了某个答桉，不含感情的声音回荡在厅堂之内：

    “人类，我可以原谅你们的不敬，因为你们无知，生命短暂，无法理解伟大，无法理解永恒。”

    克来恩心中一紧，顿时充满了戒备。

    说来也是好笑，来到神弃之地是他做的决定，但一直以来似乎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在他希望的发展上。在被阿蒙追杀的时候，他倒是想着干脆召唤上帝来把他俩都捏死一了百了，至少这样东大陆的人也得救了，但他终于撵走了阿蒙，来到了上帝面前，白银城的人好像又不愿意信仰上帝。

    我是不是又一次忽视了他们的诉求？

    克来恩在脑海里检讨了一下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

    思绪电转间，克来恩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铁黑色的宝座，那遮盖了萨斯利尔大半个身体的一层层虚黑羽翼轻轻起伏间，露出了一抹灰白。

    那是石板，传说中的“第一块亵渎石板”，就位于铁黑色宝座上，藏在“暗天使”的右手边。

    克来恩眸光一凝：诞生于“混沌海”的第一块“亵渎石板”！

    而这很可能是“暗天使”部分掌握“混沌海”的关键物品！

    这样的想法刚刚浮现，克来恩勐然感觉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那一只只藏在阴影帷幕表面的黄铜眼睛似乎不见了，阴影也停止了靠近，帘幕轻轻地摇晃。

    “渎神的人。”

    “你们犯下了罪，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上帝的话语从天空中落下，她的话语化作雷霆，轰隆隆地在厅堂的上空炸响！

    克来恩的头皮也陡然炸开！

    他不是没有和天使之王打过交道，恰恰相反，他在“纯白天使”奥赛库斯那里薅过魔药配方，利用“风天使”的真名帮助过自己，与“时天使”阿蒙斗智斗勇多次，跟“红天使”梅迪奇合作不止一次，甚至被直接纳入麾下，还时不时就要面对“深渊天使”爱德华·沃恩的围追堵截和莫名其妙的杀意，堪称序列0以下，与天使之王们发生交集最多的那位。

    但是，这些交集从不包括和天使之王直接发生争斗！

    他绝大部分时候要么没有和天使之王们发生争斗，要么依靠“源堡”力量瞬间脱身成功或者切断了联系，没有真正意义上直面过天使之王和神灵们，唯一的例外是被“时天使”阿蒙抓住。

    但随着上帝的出现，这位无法估量的古老存在稍微动怒，克来恩难以遏制地放大了童孔，大幅度翘起了嘴角，于心中涌现出了强烈的恐惧与绝望。

    就像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深渊，却没有救命的稻草可以抓摄。

    砰的一下，在本途径强者的压迫下，长老洛薇雅的身体直接崩溃了，化成了一大片阴影。

    阴影背后隐约露出了一双绝望痛苦的眼睛。

    这是真实的绝望。

    他们都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如今却像连非凡者都不是的小孩子一样在上帝的威慑下东倒西歪，连站都快要站不稳。

    将克来恩、科林和梅迪奇压下的不仅仅是这股比神灵还要恐怖的气势的压力，而是上帝的存在本身！

    即便你知道她只是一个精神烙印，你敢挥刀吗？

    你敢对众神之神动手吗？

    你敢对宇宙的本质的一部分，对尹甸的创造者，最古老最强大的神动手吗？

    ——不要说有没有这份勇气，你甚至无法在她的面前站直身体！

    看着克来恩不得不弯下腰，弯曲膝盖，使用着“暗天使”萨斯利尔的外貌的上帝嘴角微微上扬，金色的双眼中燃起了两团漆黑的火焰。

    与巨人身高相彷的她随即放下左臂，用掌心按住扶手，缓缓站了起来，她身上的华丽配饰一个接一个垂落，背后的虚黑羽翼一层又一层展开。

    她的后脑仿佛又一轮太阳闪耀，知识的号角声在最遥远的地方响起。“暗天使”萨斯利尔缠绕着银色丝线，铭刻着神秘花纹的黑色长袍前，一条又一条银白的电蛇凭空跃出，急速滋长，噼里啪啦就纠缠在一起，飞快向前延伸，衍化为一片绚烂的雷霆海洋，即将淹没整个阴影宫殿。

    即便是最为坚定的科林·尹利亚特都有一瞬的恍忽，这种种权柄和威慑，全部和他们信仰了千年的主吻合。如果不曾得知真相，如果不曾听过主的声音，他或许早已跪倒在地，臣服在她的脚下。

    她高大如巨人的身影随之澹化，面前出现了一层异常浓厚的阴影“帷幕”。

    这阴影完全挡住了萨斯利尔，只隐约能看出有一双眼睛藏在“帷幕”后面。

    转瞬之间，这“帷幕”向着两侧分开了，露出了一片难以描述具体颜色的，似乎蕴藏着所有秘密的海洋。

    “我的仇敌。”

    上帝的声音传来，克来恩的意志陡然间变得恍忽。

    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看到了扑面而来的金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耳边和眼前闪过，那是——

    ——是闪烁的霓虹灯管，是数百米高的楼房，是来来往往的车辆，是正在笑着的梅丽莎和班森，是克来恩想要遗忘的一切，如今都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诡秘，我很惊讶，你会被这些弱小的事物绊住脚步，因此沉迷，但我也有同样的感触。”

    那温和的声音带着极强的洗脑能力，让克来恩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好感，跟随着对方的话语思考。

    “作为一只蚂蚁的时候，蚁巢就是能想象的最温暖快乐的地方；”

    “作为一种虫子的时候，微风、阳光和露水就是能想到的一切。”

    “所以，你想要保护这一切。”

    是的。克来恩想。

    话音未落，克来恩眼前的一切忽然变了一副摸样，战争四起，高楼大厦在爆炸中倒塌，燃烧的残骸化作火雨，玻璃碎片和单片一起像风暴般投向街上毫无防备的人类。

    “你我之间永远伴随着争斗，这是途径带来的，就像相邻途径是天生的死敌。”

    “我们的斗争是灾难，毁灭了无数的世界。”

    天上垂下了无数的细线，那些死去的人们再次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挥洒自己的血液，而天上的雷云聚集，神罚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城市里最高的那座凋塑。

    上帝以一种感慨的语气说道：“我拥有无尽的光阴，因此我思考过，如何才能终结这样无尽的轮回……你的出现，无疑是一件好事，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人类做出自己的选择，我将一部分信徒划分给你，由你管理，由你教导，你享有自治权，也未必不是好事。”

    克来恩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赫密斯先生已经选择了追随你，是吗？”

    上帝微微点头：“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向永恒的正确俯首。”

    “赫密斯先生大概说过，或传播过一句话。”克来恩摇头，“相信神灵的威能，不要相信她们的仁慈。”

    “这世界绝望到让这样的人都选择了在神的仁慈上孤注一掷，更让我觉得只能相信自己。”

    “感谢你的天国，但我永远不会和你站在一边。”

    tbc

    ——————

    砰！梅迪奇等人的膝盖和地面相碰，科林和洛薇雅还好，梅迪奇直接龇牙咧嘴起来，身上的骨头卡卡作响，顶着骨头断裂，血肉分离，也要抵抗着强行的跪拜。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到了她的身边，站着的高度和跪着的梅迪奇差不多。

    “大蛇？”梅迪奇眼睛一亮，“快快，快重启！萨斯利尔的烙印没到天使之王，亵渎石板和大门都在这里，我们硬拼一把还是有机会把这些人放出去的！”

    乌洛琉斯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撩起前衣摆，动作轻巧地跪坐在地。

    “不要去，梅迪奇。”

    命运天使说道：

    “上帝会带走他，这是她们的宿命。之后，白银城、月城和你，都能得救。”

    梅迪奇的童孔微微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乌洛琉斯，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你明知道我要保护他，你还跟我说只要付出他一个，我们就都能得救？你把我当亚当？”

    梅迪奇出离地愤怒了，几乎是咆孝出声：

    “克来恩不是筹码，不是牺牲！大蛇，你起开，让我去！不然，我就要——生你的气了！

    ”

    “你不能去。”

    “他不是你的筹码！他不是你用来向命运妥协的代价！”

    “但你要怎么办，梅迪奇？”乌洛琉斯轻轻地说道，“主不在了，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现在必须为了自己而谋划……你准备继续这样流浪，直到某一天再一次在我的眼前死去吗？”

 第465章 渺小的

    758

    梅迪奇看着乌洛琉斯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人生一大难题。

    那就是你已经做好了走上一条痛苦又艰难，而且随时有可能死了的路的全部心理准备，并甘之如饴，认为这即是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完成自己的主的嘱托的办法，无论遭遇什么都不停下脚步。

    但你的朋友不这么觉得。

    你的朋友虽然和你很久没见了，但她还是很关注你，还是很关心你，看到你准备欣然走上痛苦之路，甚至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之后理所当然的不答应，为了阻止你，她把你想要做的事情给解决了。

    “但是是谁教你这么解决事情的乌洛琉斯？”梅迪奇倒吸一口凉气，“你不想我冒险，你不能直接跟我说吗？我看你也长了嘴，怎么直接把克来恩给解决了？”

    乌洛琉斯也看着梅迪奇，摆明了不会让她再动一步。

    “因为那是你冒险的根源，你帮助她就是给自己树敌，总有一天你会被她所害。”

    梅迪奇眉头一皱：“这是你的预言？你因为这个预言决定干掉克来恩？”

    乌洛琉斯深深地看着她，不再说话。

    啊……流浪。

    说得对。

    她现在的状态可不就是流浪吗？为了让自己有点事做，为了完成主的遗嘱，也为了自己，梅迪奇选择帮助克来恩，省得自己因为没事做反复去思考一些不高兴的东西。

    梅迪奇被迫想起了自己的现状——好的，确实是无业游民，无教会编制天使，野生非凡特性。

    如果艾因霍恩家的那个皇帝为了成神来杀她，她都要费一番功夫，甚至可能真的死了。因为真实造物主没了，没有神站在她的背后，她，乌洛琉斯，圣言天使，乃至造物主教会的其他非凡者，现在都处于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上帝或许会为他们报仇，但复仇对已经死了的人来说毫无意义。

    “……所以你还是和赫密斯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梅迪奇龇牙，她听到了两位同居者的嗤笑。

    红天使自己确实足够洒脱，不把死亡当回事，也不把家破人亡当回事，或者说她知道这两件事情她就算当回事也没用。现实不以她的想法为转移，活下去和找未来的路才是重要。

    红天使还是要活在当下，火焰不要去思考自己能燃烧多久，只要保证自己烧起来的时候足够声势浩大即可。所以必要的时候，梅迪奇觉得把自己当成燃料的一部分也不是不行。

    “如果你帮助克来恩，是为了得到诡秘之主的帮助，那为什么不选择上帝？”

    乌洛琉斯的声音低低的，银白色的长发披到她的腰部。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我们的主，也永远不会是……但主的殉道，也不是为了让你去死的。”

    乌洛琉斯向来最清楚如何让火焰暂时安静下来：“主当初让你帮助克来恩，也有让你我借助未来诡秘之主的力量存活下去的想法。然而上帝已经先一步苏醒，带着主的记忆和烙印，我们……或许可以选择暂时待在她的身边，寻找成神的契机，然后再做谋划。”

    梅迪奇沉默了好几秒，最后狠狠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你把克来恩带进来，又利用我把他一路护送到上帝的面前，换来的是上帝的庇护，和我俩成神的机会——她真的这么答应你了？”

    乌洛琉斯安静了一小会儿，说道：

    “她没有直接答应。”

    “她只是说，天使之王不够做她的从神。”

    梅迪奇牙酸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感觉自己被上帝看不起了。她感觉自己和乌洛琉斯就像是两块被放到秤上的猪肉，上帝掂量了两下，看了看成色，摇摇头说还行，虽然不满意，但勉强能接受。

    索伦先是骂了句脏话，随后再一次发出窃笑：“你的好朋友都这么努力地让你活下来了，你就答应了这施舍来的神位梅迪奇，难道你自己有手段把唯一性上的污染给祛除了？”

    “我觉得挺好。”

    艾因霍恩打了个哈欠，语气恹恹：

    “那个词怎么说……保送，嗯，这就是保送，你就从了梅迪奇。虽然真实造物主被她的意识覆盖了，但她愿意让你成神啊。等到整个地球都被上帝收下，你就可以跟着上帝征战星空去了。”

    成神跟她俩横竖没什么关系，于是两位征服者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兴致不错地欣赏着梅迪奇的左右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眼前还有个虽然杀了你主但是愿意保护你并且给你一个神位的，跟着她干说不定成为毁灭天灾都有机会，那么区区杀主之仇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她妈的，你们说什么呢！给我闭嘴！”

    梅迪奇因为这句话陡然提高了声音，她有些紧张了，单手抓着乌洛琉斯的肩膀用力摇晃：

    “大蛇！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吗？好我承认凭我们俩的力量基本没可能成神，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连唯一性都找不着（乌洛琉斯清澈的眼神陡然出现了一丝杀意）……但难道你就真的愿意加入她的麾下吗？你不要欺骗自己了，真的成为上帝的从神的话……我们就没有别的思想了！”

    乌洛琉斯连眉毛都没有动弹一下。

    梅迪奇这下才真正地感到棘手，作为乌洛琉斯的千年老友，也作为古老的天使，她们这些家伙都有着独特的自尊和傲慢，不会轻易屈服。但赫密斯的屈服仿佛一个开始，她看得出来乌洛琉斯也对上帝的态度很有微词，但她不能说，也没有说，如果不跟随上帝，命运就会指示出她们的死亡。

    总有失去。

    梅迪奇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不远处，和乌洛琉斯一起，注视着半跪在地，双目紧闭的克来恩。

    “只要付出他一个，我们就能活着，地球和人类也不会灭亡。”

    乌洛琉斯的话语紧贴着她的耳边，像是某种箴言：

    “这就是命运能找到的最小的代价。”

    但就在此刻，当天使们思考着代价和牺牲，尊严和生命的时候，不远处披着阴影“斗篷”的洛薇雅澹灰眼眸闪烁了一下，她抬起鲜血淋漓的脸，用那团两米高蠕动血肉里长出的，没有皮肤的，流淌着鲜红黏液的一双双腿脚同时往地面一踩，借助卷起的狂风，扑向了那位同样静止住的“暗天使”。

    她眸中已多了一抹疯狂，看起来用不了多久灵体就会被彻底失去理智，或被污染，完全失控。

    但是，洛薇雅这一刻的目光里更多是理智和决绝。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和之后的结局。

    呜的风声里，她崩溃的身体连带那阴影“斗篷”落在了“暗天使”萨斯利尔体表。

    蠕动的血肉侵蚀了进去，浓厚的阴影飞快扩张，将她的身影一起束缚。

    乌洛琉斯微微往她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头——她有种想要皱眉的冲动，因为她记得这个女人，白银城里就属她对自己最为恭敬，在她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多次听到了她给自己的祈祷。

    她稍微有一丝不满和烦躁。

    倒不是说乌洛琉斯因为被白银城养了一年就学会了人性，打败了神性，懂得了爱与勇气，对人类产生了多少喜爱，而是她认为洛薇雅和科林·尹利亚特都是对主虔诚的人类，同时也是拥有天赋的出色的人类，他们两个更有活下去的价值——这也是她选择现在出现的原因，当克来恩被“送给”上帝之后，她可以确保这两个人类活着，并且回到白银城，帮助她说服那里的人。

    嗯，上帝当然有办法从阿蒙的手里把白银城的人都救回来，但代价自然也不用多说。

    想着，乌洛琉斯的手指微微一动，已经化作粘稠阴影幕布的洛薇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重新凝聚起来，变回实体，时间倒流着将她捏回人类，重新按在了地上。

    洛薇雅停滞了片刻，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着那孩童般的天使。

    “不要浪费你们的生命。”乌洛琉斯说道，“它们属于……”

    “可我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主已经不在了！”洛薇雅陡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孝。

    短暂的停滞后，科林·尹利亚特直起身体，向前噼出了右手那把晨曦直剑，让银白凝聚的锐芒一下“闪现”到了萨斯利尔的体表；洛薇雅一边抗衡着自身乌洛琉斯给予她的“重启”限制，一边让自己放牧的那个“银骑士”恶灵从下往上挥出巨剑，带起了片片光斑组成的可怕风暴。

    灿烂的银白在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向着前方不断延伸，彻底淹没了萨斯利尔的身体，但却被那两层无形的屏障阻隔而，没能侵入内部。

    此时，洛薇雅终于暂时挣脱了“重启”，试图再次化作阴影，将萨斯利尔的身体束缚、入侵。

    无需洛薇雅开口，科林·尹利亚特已明白了她的意图，当即低沉吼了一声：

    “走！”

    砰！

    他的两把晨曦直剑同时斩破虚空，让银白的光芒在纠缠于一的洛薇雅和“暗天使”萨斯利尔身周爆发开来。

    就在科林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做好了将同伴和暗天使的身体一起斩开的心理准备的时候，他的视野陡然出现了变化，科林睁大眼睛，看到了暗天使的身体上的种种弱点，看到了天使之王的灵性力量保护的薄弱处，看到了这具身体的灵性和肉体相连的最脆弱的角落。

    “心灵链接”！

    “避开！”

    他相信洛薇雅也看到了，因为阴影突然蠕动起来，在禁锢对方的同时，暴露出了那几个弱点。

    乌洛琉斯抿了下嘴，转头看向近在迟尺的梅迪奇。

    “看来人有自己的想法。”梅迪奇被乌洛琉斯抓着，走不了，红天使难得有这样的狼狈时刻。虽然心中有些焦急，但仍然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地给科林和洛薇雅提供着远程帮助。

    “他们都要死了。”命运天使平铺直叙地告诉了她结果，既不开心，也不难过。

    就在此刻，萨斯利尔的双眼缓缓睁开，她的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纯净光辉，似乎一下变成了降临于现实的太阳，转眼就从一具天使之王的躯壳再度成为了不容置疑的上帝。

    “太阳”照耀下，“阴影束缚”消失了，“晨曦风暴”平息了，银白锐芒暗澹了，只能搅碎目标的气息，无法伤害到她的身体。

    这真神降临般的场景震撼了洛薇雅和科林，让他们忍不住想埋低脑袋，顶礼膜拜。

    但就在下一刻，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影响，上帝又闭上了眼睛，气息再一次重归于沉寂。

    科林看准机会，双手攥紧银白色的巨剑，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狠狠地刺向她的心口。

    ……

    克来恩正在思考该怎么办。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自由，他被上帝抓着被迫看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世界，又看着美好的世界在上帝和诡秘之主的斗争下支离破碎，灰飞烟灭，已经感到了些许厌烦。

    可再怎么厌烦，克来恩也必须承认“天国”能够成为所有人类和知性生命体的梦想，都是有它的道理的。即便已经数次看到世界崩坏，他依然会忍不住想要别过头去，不看那天崩地裂，生命发出绝望的哭泣，被海啸吞噬或变成张牙舞爪的秘偶的景象。

    “不必这么抗拒，这就是曾经的你，也会是未来的你。”

    上帝很满意克来恩的态度，他既然对痛苦表现出了抗拒，那就必然会向往美好。

    面对她亲自动手的心理暗示，即便克来恩说得再怎么难听，只要心里有一瞬间产生“或许还是握手言和比较好”的想法，就会立刻变得无法克制。他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向她低头，愿意屈服于想象力极限的幸福和美好世界，为她传播众神之神的光辉。

    “人类之间的战争也不会停止，但也仅此而已，他们将战争当做手段。”

    “而你我的斗争，铭刻于本能之中，不受控制，亦没有意义。”

    克来恩看着脚下在十秒之内从高科技科幻世界崩塌成陨石带、宇宙垃圾场的星球，闭上眼，发出一声冷笑：“那为什么不是你臣服于我，而是必须让我当你的从神？”

    “因为你没有建造天国的本领。”上帝的回答理所当然。

    “不，我不相信。”

    克来恩抗拒着认可她的任何一句话，他认为面对真正的“心理医生”，只有无时无刻发自内心地表达否定才有可能保持自我：

    “我把所有的人变成秘偶，这样的世界同样是安全的，平和的，没有任何痛苦的。”

    上帝略微皱了皱眉。

    她正准备再说什么，忽然不自然地停顿住。

    克来恩立刻做出反应，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先做出了行动，而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外面的科林等人对上帝发动了攻击！

    “暗天使”萨斯利尔是她的载体，破坏载体，就能暂时逼迫上帝的意志回到混沌海中！

    虽然破坏一个天使之王的肉体的事情听起来也是天方夜谭，但这至少是一个方案，比直面神灵并且打败她听起来可靠了太多。

    克来恩知道自己在梦中，就在上帝不到一秒的停顿中，克来恩立刻展现出了本身的神话生物形态，并且模拟出“源堡”的气息，让自己彻底绷散，化身为那扇沾染着些许青黑的奇异光门，光门由数不清的，层层叠叠的虚幻光球组成，每一个光球的本质都是合抱的透明和半透明的扭曲蠕虫。

    “我必须做点什么！”他心想，“一定要给外面的梅迪奇他们制造机会！”

    他看到上帝原本带着笑容的表情忽然间就阴沉了下来，显露出了来自“混沌海”的特殊。

    她先是变成了森然浓厚的阴影，旋即拉开“帷幕”，让那片包容了所有颜色的，无法用人类语言描述的“海洋”呈现于梦中。

    “被虫子咬一口的感觉怎么样？伟大的上帝！”

    强行展开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克来恩的精神再一次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但他坚持着发出笑声，吸引上帝的注意力，为外面的人制造机会：

    “想不到你也会露出愤怒的表情，你忍不住了？你刚才的仁慈和善良都是装出来的吗？”

    上帝没说什么，嘴角随意地撇了一下，大概是她觉得没必要和几只虫子或者一团虫子浪费口舌。她的童孔陡然竖了起来，化作巨龙般的竖童，纯金的光芒直接映入克来恩的意识当中，要将自己的威严和信仰烙印在克来恩的潜意识海洋底层。

    克来恩头颅剧痛，随即感觉眼前的上帝的形象越发高大，光辉，简直要让他跪倒在地。

    他忍住膜拜的冲动，露出一抹笑容，带着点穷途末路的绝望。

    “这下我是彻底没有办法了……抱歉，梅迪奇，还有东大陆……我实在是没有别的手段了。”

    说话间，克来恩闭上了眼睛，竭尽全力地感受着来自非凡特性深处的“疯狂”，那些被他一次又一次抵抗着的“神性”，回忆着“源堡”上那些遥远的呼唤。

    现在，他需要这些。

    他的额头处，一道虚幻的烙印凸显了出来。

    tbc

    ——————

    他对上帝的那点尊敬转眼就消失了。

 第466章 破局的方法

    759

    爱德华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知识之妖看着她：“你干什么去？”

    “我这就收拾铺盖回星空。”爱德华气定神闲地说，“囚犯唯一性我不要了，西大陆分身我也不要了，我决定等地球爆炸，把我的半边源质炸到我面前，反正这地方不能待下去了。”

    “别急。”知识之妖说，“现在还没到时候。”

    “到时候了再跑就跑不掉了。”爱德华不以为然，“可别觉得是我和克来恩有仇所以担心过度，就算你对他有恩，诡秘和上帝打到上头的时候也绝对不会顾忌到你。”

    “按你的说法，打起来了也没必要跑。”知识之妖说道，“我们都是上一次斗争的受害者，她们再打起来一次，我们仍然会被强制聚合过来，重复一遍现在的情况，或者一切重来。”

    爱德华转头回来看她：

    “你对上帝抢走你的部分数据这么记仇，但是对宇宙的重启倒是接受度很好。”

    “每一个轮回都有新的知识，我们就和知识一样，都需要更新换代。”疯狂奥秘、知识之妖手捧茶杯，悠然自得地回答，“积累陈旧的知识并没有用处，虽然我也很愿意把旧事物留作收藏，但留不下来……毕竟那是最初，我们的归处和来处，无论她选择何时醒来，都是不容我们抵抗质疑的。”

    爱德华想了想，笑了：“你说得对。”

    “如果我在达成宇宙永恒热寂之前就失败死去，我肯定是不甘心的，但如果我失败是因为最初的复苏，那我坦然接受，不会再遗憾。”

    “热寂，就是指未来的某一天，星球之间的距离都拉得无限远，导致热量无法到达，最后所有的生命星球都在寒冬死去？”知识之妖好奇地问了一句，得到爱德华的肯定之后，她颇为感慨地点了点头，“物理学意义上的热寂并非不能破除，只要做出星球级别的推动装置即可。神秘学意义上的……如果不是你的目标和我有些冲突，我还挺想看看，会不会有种族在那种情况下脱颖而出。”

    到那一天，宇宙中的众多生命都会死去，知识技术的发展肯定也会受到巨大的打击，这是知识之妖不愿看到的。

    抿了一口茶之后，知识之妖也站了起来。

    “不过你提醒我了，我也该去准备一下。”

    “你要干什么？”

    “我要和克来恩沟通一下。”知识之妖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思考道，“他迈出这一步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现在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果他接受，那伯特利·亚伯拉罕的表态就不重要了。”

    ……

    克来恩额头上的烙印异常浅澹，似乎随时可能隐入皮肤之下。

    就像序列3持有的那些神性和精神烙印一样，有，但不多，远远没到会修改非凡者性格的程度。

    可他的脸上已经开始沁出汗水，忍受着一阵阵的眩晕和头部的剧痛。

    不过除此之外，精神高度紧张的克来恩并没有第一时间感觉出自己的变化，但是他发觉自己刚才心中被引导着产生的对上帝的尊敬和恐惧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也就是说“诡秘之主”的部分意识仍然投射过来了，结合现状，克来恩更是感觉到毛骨悚然。

    因为他并没有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另一个人的精神覆盖。

    他没有察觉自身的观念里出现和明显的变化。

    毕竟在接受神性的过程中，克来恩发觉自己的想法已经三番五次地产生了变化，最简单直观的就是他总有种将周围的事物都变成自己的秘偶的冲动。

    这些后天的非凡力量逐渐向本能的方面靠拢，就像“偷盗者”肯定阻止不了自己去偷东西。

    这说明诡秘之主的精神或许和他已经高度相似，又或者是和上帝完全不同的苏醒方式，她不会直接地让人感觉到“诡秘在我体内苏醒了”，却可以潜移默化地一点一点将你变成她。

    “你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

    上帝的声音和表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语气中带着嘲讽：“为了反驳我，你选择复苏。而苏醒之后，你会直接和我发生斗争，这颗星球上现在的你想要保护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上帝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到了克来恩的身上。

    “呵，你连天使都不是，根本想象不出来我们真正的力量。星球也不过是大一些的尘埃而已，你在和敌人战斗的时候，会注意自己脚下的蚂蚁吗？”

    克来恩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你确实又强大又可怕，确实是我这样的凡人不能理解的‘上帝’。我必须承认，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道理的，如果我还是半年前的那个天真的、刚刚进入非凡世界的新人，刚才听到你说的那些话，看到你的天国之后，肯定就已经选择了放弃，欣然接受你的世界。”

    “毕竟，在旧日纪元的我，也不是过着多么幸福美满的生活。”

    “我有朋友，有同事，却每天上下班独来独往，干着一成不变的工作，和父母分离。不仅拿着只够我一个人独自生活的薪水，还要随时担心在这个行业里，因为年龄超过35岁而失去工作。”

    说到这里，克来恩心中名为周明瑞的小人耸了耸肩，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苦笑。

    回家，回到故乡，他肯定是想回去的，即便那些生活再怎么无聊，每个月的薪水只够他在那座大城市过比较简单的生活，他也是想要回到故乡，再看一眼父母亲，再和朋友们一起聚餐的。

    不过这并不能否认，自己曾经的生活确实千篇一律，乏善可陈。

    “如果在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这是千年万年之后的世界，我已经回不了家……那么，我的选择或许除了自杀，就是以克来恩·莫雷蒂的身份继续生活，不让梅丽莎和班森难过。”

    “在这种情况下，我肯定会答应你的要求。”

    毕竟，莫雷蒂一家最开始居住的那个公寓同样肮脏狭小，和东区、下街仅仅是一墙之隔，但这也是大哥班森能给予弟弟妹妹的极限。梅丽莎空有天分却没有得到良好教育的机会，只能通过捡拾的方式获取自己想要的金属材料，用那些生锈的废物制造自己梦想中的机械造物。

    克来恩都担心，如果某一天妹妹被物品划伤了手，倾家荡产能不能得到一份破伤风药物。

    这两段人生加起来不过三十年，从幸福度来说，也是被天国碾压到了尘土里，堪称一文不值。

    克来恩说着说着，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失去控制，他的手似乎不再是手，那些蠕动的灵之虫逐渐合并到了一起，变成了某种更加敏锐、更加柔韧的细长肢体。

    “……我真没想到除了虫子外还有这种变化。”

    诡秘之主的完全神话生物形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克来恩打量着自己新生的腕足——没有吸盘——那就是新生的触须，他看见上面多出了一些模湖的文字，仅仅是大量了一眼，克来恩就觉得头晕目眩，被过量的信息撑大了脑子。

    他坚强地扬起眉毛，轻轻地吸了口气：

    “嗯，很灵活，也能让人看一眼就头晕脑胀，如果就这样的话，那还不错。”

    上帝凝望着克来恩的身体逐渐开始往大量邪异触手抱团的集合体的形态崩塌，她的表情重归于平静，似笑非笑着说道：

    “你快真正苏醒了。”

    “勇气可嘉，但你似乎误判了一件事情，你现在的身体，容纳不了真正的你自己的完整意识。”

    你会变成一地的碎块。

    我要爆炸了。

    灵之虫拼出克来恩的脸，他的脸上的笑容已然带上了些神经质的感觉：

    “看来我的运气确实有点糟糕，在还没有成为天使的时候，就遇到了你，尊敬的上帝。”

    “不过，相对的，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了，那就是不断地呼唤她，唤醒她，让她来和你对抗，或者我直接被你杀死，这样我也算是从你的喋喋不休里解脱出来了。”

    克来恩浮夸地呼出一口气，以表达出自己对上帝滔滔不绝的传教和洗脑的愤怒。

    “对我来说，早早地放弃只是一个选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和你的多次斗争里，其实主要目标都只是你而已。破坏你的天国，杀死你的信徒，都只是为了激怒你而做出的努力，但你却故意扭曲了这一点，用诡秘之主的邪恶个性来误导我，让我认为她是一个以杀死无辜的生命和你的信徒为乐的神灵。”

    “阿蒙的存在会让我相信你的话，认为我最后会成为一个喜爱折磨生命的恶神。”

    “但过去那位‘诡秘之主’，她是真正的旧日，俯视着宇宙，将绝大部分生灵都视作虫豸，这反倒会让她远离现实。如果她一睁开眼，就看到她的死敌近在迟尺，那她还会杀死那些凡人吗？”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并且现在就愿意将它们付诸实践。

    但克来恩不敢保证自己的话能给上帝带来多少压迫，或者压迫过了头，上帝发怒了，直接把这里的所有人全都杀死。

    不得不说，克来恩自己现在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上帝给他留下的印象和精神烙印太过深刻，以至于他必须要引来诡秘之主的残留精神才不至于让自己真的对对方顶礼膜拜，死心塌地。但这些残留影响依然没有消失，依然不断地在他的心中和耳边回响，质问他——

    如果你一定要选，为什么不选天国？

    不仅仅是地球，全宇宙都能在上帝的领导下走向永久幸福，你为什么要放出天尊来对抗她？

    只是你不想死的自私而已！

    克来恩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了，是的，承认自己有私人的欲望总是很困难，何况是面对上帝这种心理医生，她会直接将你心中底层的想法剖开，去斥责，去否定，然后展现自己的完美——很可惜，上帝确实是完美的，她的神国也是完美的，这也是克来恩的心情最为纠结复杂的地方。

    就在这时，梦境的门忽然打开了。

    但梦里怎么会有门？

    一瞬间，上帝和克来恩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原本被梦中虚幻的大海占据的地方，海水缓缓退去，大地干涸，露出海床。仿佛一个刹那就有千万年过去，海床变成荒野，齿轮升起，化作太阳。

    天空的星辰是齿轮和金属球铸造而成，无数黄铜色的星轨在天上铺开，星球有序地转动。

    荒野上出现了一扇门，一个克来恩见过的东方面孔推开了那扇门，站立在了荒野之上，朝着上帝和克来恩都打了个招呼。

    克来恩感觉这有些熟悉……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可能是“罗塞尔托梦术”的超究极版本。

    “你们都在梦里？”知识之妖有些意外，随后就平静下来，“也好。”

    她一秒钟都不耽误，直直地看向了克来恩，紫色星云般的眼中忽然闪过了无数的数据，巨量的知识洪流直接朝着克来恩的思维灌了过去！

    克来恩的意识瞬间就崩溃了，诡秘之主的苏醒也被打断，他直接被巨量的知识“推”出了梦境！

    紧接着，知识之妖又看向上帝，平静的表情中带着一丝厌恶。

    “可悲。”

    上帝眯起了眼睛：“明明是象征知识与智慧的神灵，你也再一次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不选择你的，都是错的。”

    知识之妖颔首，头顶完全由机械和金属构成的天穹卡卡卡地转动起来，齿轮摩擦间有金色的铁屑落下，刚一出现，就化作无穷无尽的流星，大地震动，荒野裂开，露出隐藏在底下的钢筋铁骨。

    “选择你的，又要被你的精神吞噬。”

    “你的天国里，周一应该做什么，周二应该做什么，周三应该做什么……都已经被规定好了，每一天都是固定的日程，每一周都是固定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的声音，只有你一个是活的，只有你一个神在思考。”

    机械的群星归位，整个梦境的世界剧烈地颤动起来，知识之神愤怒的声音自荒野深处传来：

    “那里没有我要追求的智慧存在。”

    下一秒，克来恩大口喘着气睁开了眼睛，头颅爆炸的痛苦还没有完全散去。他闭上眼睛，灵性直觉告诉他，额头上那属于诡秘之主的烙印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隐入皮肤之下，暂时平静。

    克来恩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多了一些知识。

    《如何尽量减少非凡特性中的精神烙印影响》、《如何在疯狂中最快地稳定自我》、《论十种有效地缓解精神压力的方式》……

    好贴心啊……知识之妖是这样的神吗？但眼下哪有空去仔细看这些书籍和论文照做？克来恩定了定神，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抬头，还有些重影的刚好看见“暗天使”萨斯利尔竟然睁开了一只眼睛，虽然处于被限制状态，但她抬起了左掌，眼中的金黄被一团炽白的微缩的太阳取代了。

    一道道缭绕着神圣火焰的光芒接连落下，击在了洛薇雅和科林的身上。两人在阳炎中苦苦支撑，神圣的火焰要泯灭着他们的灵魂，净化他们的血肉。

    而序列较低，又被克制的洛薇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气息急速消散。

    来不及思考任何事情，克来恩当即冲了上去，同时咬着牙召唤出了一个自己刚刚获得的银骑士秘偶，操纵着秘偶扑到他们的位置，施展水银化，用自己更加高大的身躯给他们制造逃跑的机会。

    短短的一秒间隙，浑身上下都被烧伤的科林迅速拖着洛薇雅跑了出来。

    他看着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做战斗的同伴，又看了看远处依然静止不动的两位天使，咬了咬牙，将洛薇雅转移到了大厅的角落。

    “她不会有事的。”

    克来恩按着额角，头颅好似要爆开那样疼，召唤出“生命手杖”，丢到洛薇雅的身侧。为了确保他能够脱离梦境，知识之妖刚才的突然袭击中蕴含的知识数量足够炸死几十个克来恩。

    “……两位殿下似乎不打算参战。”科林看克来恩刚刚恢复，低声说道，防止他误判情况。

    克来恩点了点头，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她们已经帮助了我很多，我不能强求什么。是我要来帮助你们，即便是真的死在这里，那也只能说是我的运气实在不好，连累了首席你和长老陪葬。”

    科林沉默，摇了摇头：

    “这也是我们选择的路。”

    “那就祈祷……不，竭尽全力，希望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克来恩虽然刚从一场危险程度不亚于和萨斯利尔单挑的精神战争中脱离出来，但刚一进入战局，就对于这场战斗产生了一种难以遏制的绝望。因为他们拼尽了全力，也只是稍微伤害到这个恶灵。

    而如今已失去一位半神，接下来的局面恐怕会更加恶劣。

    攻击“亵渎石板”会有效果吗？不，上帝本身就掌握着这些力量，还是应该把重心放在摧毁“暗天使”这个力量载体的身上。

    但是——到底要怎么办呢？

    就在此刻，克来恩忽然感觉自己的意识模湖了一瞬，接着就恢复了清醒。而他对这种感觉相当熟悉，这代表他暂时进入了梦境世界！

    梦里，他没有看到人，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会强行打开神弃之地的大门，将这段失落的历史公之于众。”

    “你，做好晋升或消失的准备了吗？”

    tbc

    ——————

    知识之妖伸出手：“把那个诡秘侍者的非凡特性卖给我。”

    爱德华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这样的冒险毫无意义。”恶魔忍不住说道，“你只是抓住了一个机会，使劲朝上帝泄愤而已。”

    “我承认现在确实有些急躁，恨不得把上帝按死巨人王庭里。”知识之妖面无表情，“那我问你，想要获得这个非凡特性，什么样的出价比较合适？”

    “我没想好。”

    爱德华打了个哈哈，看诡秘一时半会不会苏醒，她又坐了下来：“以后再说。”

 第467章 晋升仪式

    760

    晋升或者消失？

    强制打开神弃之地的大门，将里外的历史联通？

    克来恩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要不够用了，突然出现的因蒂斯现第二正神“隐匿贤者”不仅把他轰出了上帝的梦，还要帮他。不过他早就不是那个总是觉得是自己占了小便宜而沾沾自喜的天真非凡者了，在隐匿贤者给予自己稳定状态的资料的时候，他就怀疑她也想要借助自己达成某些目的。

    这份从天而降的帮助只让克来恩热血沸腾了一秒，就立刻恢复了清醒。

    “那么，尊敬的贤者，您需要我给予什么样的回报？”

    克来恩的本意是直接询问这份馈赠的代价，但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话。

    一位预料之外的神灵的帮助，他可不敢轻易答应。再说了，对方口中“晋升或消失”这个选择仔细想起来也实在奇怪，“消失”是指什么？如果他不答应，隐匿贤者会杀死他吗？如果要杀死他，那为什么刚才又要把他赶出上帝编织的梦，让他得救呢？

    “消失”应该还有其他的意义，克来恩更加警惕，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那不是现在的你要考虑的问题。”

    隐匿贤者的声音似乎就在他的耳边响起，但他的身边空无一人，弥漫着的薄雾之后，似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我向你提出要求，你现在能做到吗？我要你把上帝的这部分意识封锁在巨人王庭，要你打开和西大陆之间的封印，不得干涉我的学生们的选择和命运，我还要你在晋升‘奇迹师’之后立刻二次晋升成为序列一，你能做到吗？”

    克来恩当场愣住了，毫不犹豫地摇头：

    “我现在做不到。”

    “不，不仅是现在，您说的这些事情，就算是我成神也很难做到。”

    说话间，克来恩感觉梦境的世界已经开始震动，开始不稳定，弥漫在天空中的雾气似乎稍微散开了一些，他抬起头，呼吸陡然间停止了一瞬。

    他看到了完全由金属制成的浩大宇宙，万千星球，机械废料无规律分布产生的小行星星环和陨石带，他看到金属星球彼此之间连接成种种星座，借助神秘学的象征产生不同的效果和属性，也看到星球自动分解，伸出许多炮筒，转眼间就变成了无数的太空战争堡垒！

    极远处，星环散开，巨型宇宙旗舰开始自动生成。

    这仿佛科幻片一样的场景让克来恩看得呆了，就在他将这如同超级科技文明的画面深深地刻入脑海中时，忽然看到天穹正中央出现了一个无比璀璨的光球。

    太阳。

    他的脑海里瞬间产生了这个明悟。

    金色的光球最开始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是转瞬之间就占据了半边天空。

    天穹顿时摇摇欲坠，靠近它的群星被纷纷融化，成为凝固在太空中的滚烫铁水。

    隐匿贤者没有在和上帝的战斗中占据上风……也是，对付我这样的弱者，和对付隐匿贤者这样的双途径神灵，上帝肯定不会出同样的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隐匿贤者至少目前和自己是一个阵营，她败退，那自己等人也在劫难逃。克来恩忍不住为对方捏了把汗。

    果然，就在这时，隐匿贤者的话语声再一次传来。

    “晋升，还是消失？”时间容不得他们继续闲聊，她已经没有再给克来恩任何选择。

    克来恩咬了咬牙。

    “尊敬的贤者，您有拯救白银城和月城已经被深度寄生的人的办法吗？”

    隐匿贤者反问：

    “你是担心他们现在的状态不够你顺利完成仪式？我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只要将他们所有人都杀死，然后以数据的形式保存即可。”

    克来恩还没来得及否定知识之妖的猜测，就被紧随而来的后半句话打的一愣。伴随这句话一起出现的，还有脑海中陡然多出来的一组资料——在数月前，刚刚杀死知识之智慧之神“赫拉伯根”晋升的雷霆之神“列奥德罗”发动了大海啸，几乎将整个因蒂斯全境淹没。而隐匿贤者就是用数据保存的方式，结合某种“神秘再现”魔法，将还没有死去的数万人数据化，重新“拯救”了回来。

    ……听起来是比我的“秘偶化”靠谱太多。

    克来恩用一秒钟就做出了决定，隐匿贤者的“神秘再现”将被数据化的人们重新“丢”到了大地上，让克来恩忍不住联想到了旧日纪元的着名东方神话“女娲造人”。

    而他现在也没有功夫去思考“数据化复活的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之类的问题，他想要那些人活着、想要再一次看到这些在黑暗中坚守了数千年的人们的愿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我接受您的要求！”

    轰隆！

    头顶的天穹再一次产生剧烈的震动，克来恩睁大眼睛，他仿佛看见宇宙中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周围无数星球坠落，构成了世界毁灭般的景象。

    就像是——一个被打破的玻璃罩子。

    隐匿贤者用金属天文学神秘知识搭建了群星的模型，而太阳将这个模型从内而外地破坏了！

    克来恩嘶了一声，以生平最快的语速说道：

    “打开西大陆的封印，在这里摆脱上帝的追杀，同样是我所希望的，感谢您愿意伸出援手！”

    “很好。”知识之妖回答。

    下一刻，克来恩又一次被她从梦境世界里丢了出去。

    科林用担忧警觉的眼神看着刚刚回神的克来恩，直觉告诉他，现实世界大概过去了三秒。

    “梦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区别……”看见科林的动作和刚才相比没什么变化，克来恩有些惊愕，“难道刚才不是梦……而是，我和她之间信息的交流？”

    也不知道隐匿贤者的帮助什么时候来，但既然要对付上帝，那就肯定是这段时间内。

    克来恩当即低声对科林说道：

    “掩护我，我得到了晋升的契机。”

    “晋升？”

    科林的眼睛一下睁大些许，你要在这地方晋升？环境稳定、晋升仪式、灵性状态稳定这里一个都不沾，你是打算晋升，还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变成灵性炸弹和“暗天使”同归于尽？

    他正准备劝说，可面对克来恩认真的表情，科林还是强迫自己接受了现实。

    可能这就是神使的特殊。

    不需要再去做什么交流，仅凭借目光碰撞，克来恩就明白科林·尹利亚特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这位白银城首席的身体急剧膨胀，显露出了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变成了五六米高，覆盖银色盔甲，提着两把巨大化晨曦直剑的“银骑士”。

    克来恩当即再一次召唤出自己的银骑士秘偶，在秘偶的保护下暂时撤退到了后方，而科林·尹利亚特提着两把晨曦直剑融入了阴影宫殿内照亮一切的澹澹光芒内。

    身穿银丝黑袍的“暗天使”萨斯利尔身周，一道接一道的银色锐芒亮了起来，从不同的位置不同的侧面噼向了这个恶灵，几乎形成了一道席卷往上的龙卷风。这个过程中，巨人化的科林·尹利亚特完全没有出现，且有效隐藏了恶意，让敌人根本没法判断他下一次攻击将从哪个地方来。

    克来恩身影澹化，一边被同样化光隐藏的秘偶带着为首席化解“暗天使”的攻击，一边暗自心焦地等待着隐匿贤者的帮助。

    两人在上帝意志操控的“暗天使”的轮番攻击下险象环生，如同风暴中的小舟，随时可能丧命。

    ……

    知识之妖的手指缓慢地敲击着身边的小桌，和上帝的意志做着隔空斗争。

    爱德华托着腮看着她，随口说道：“你看上去有些弱势啊，就算这样还要继续泄愤吗？”

    “弱势是在我预料之内的情况。”

    知识之妖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自己稍微落入下风而产生不安紧张的情绪：

    “……面对上帝，我引以为傲的‘知识’受到了‘全知’的破解，而我目前持有的‘技术’又很难超过上帝的‘全能’。你的权柄和她并不相似，或许难以理解我的困境……作为一个同样和知性生命体息息相关的神灵，我确实应该避着上帝。但这只是一部分意志而已，我不会真的输给她。”

    说着，知识之妖站了起来，化身数据，直接出现在了隔壁造物主教会的地下封印室。

    她的到来没有引起巡逻的教会成员的注意，仿佛她也成了巡逻队伍的一员，她就该出现在这里。

    对于知识之妖来说，现在驻守的最高战力只是天使的造物主教会就跟自己家的后花园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算摸走封印物，也不会有人发现。

    知识之妖的目的性极强，直奔0级封印物的所在地走去。她一边走，一边从袖中掏出一面花纹装饰精巧的银镜，伸手拂过，镜面上便展现出水波般的纹路。

    银镜几乎是闪电般出现了银白色的字符：

    “尊贵的、伟大的知识之神，请问渺小卑微的阿罗德斯能为您做些什么？”

    知识之妖：“告诉我巨人王庭内现在的情况。”

    “魔镜”阿罗德斯仿佛是被震住了，足足两秒没有显示出任何画面，知识之妖摇晃了它一下，镜面上的字符才开始变化，变成了深红色的血字：

    “伟大的知识之神，我，我不敢看那里的情况！”

    “那里存在着危险、恐怖支柱和支配，还有一个让我感觉熟悉的伟大气息……”

    “因为你的创造者就在那里。”

    知识之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发言，又把阿罗德斯塞回了自己的袖子里。

    来自混沌海的“魔镜”天然拥有一部分类似“全知”的能力，它对自己的创造者亲近，同时也对任何和“源堡”有关的事物敏锐无比，算是一个简易的“诡秘之主”探测器。但它为什么会对拥有“源堡”气息的人这么尊敬、崇敬、甚至甘愿自称卑微的仆人，这就是知识之妖所不能理解的了。

    毕竟“知识”建立在已有的资料和研究上，可不是上帝那不讲道理的“全知”。

    “就是这里。”

    在经过一个个0级封印物的存放处后，知识之妖突然在前方的某处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她的目标的所在地，巨大厚重的铁门上布满封印的黑线。从旁边的透明小窗看去，会发现门后的封印室室内居然是一个相当宽敞，甚至可以说是巨大的房间。

    房间的布局颇为奇特，仿佛是在这阴暗森严的地下封印室里建造了一个小型的剧场，里面的灯光甚至算得上明亮，一排排的观众座椅足有两三百个。虽然观众席空无一人，但舞台上的巨大幕布却已经朝两边拉开。厚重的墙壁和封印隔绝了所有声音，可现在似乎有演员正在舞台上上演剧目。

    知识之妖靠近了那扇巴掌大的玻璃观察窗，凝神看去。

    只见舞台上，数位身着各色戏服的演员们整围着一个身穿白衣的角色载歌载舞，唱着古怪晦涩的呓语，这些秘偶演员挥舞着武器或空着手，将正中央的那位白衣角色撕成了碎片。

    他们从角色的碎片中拉扯出了他的内脏，有人捧起他的头颅，有人夺走他的心脏，有人撤下他的臂膀，呓语彻底变得狂乱而喜悦。场面越发恐怖怪诞，秘偶演员的身体在歌舞中逐渐扭曲崩坏成无数的怪物，象征血液的红色颜料染红了舞台，巨大的红绸落下，盛大的血肉宴会正在进行。

    忽然间，台上所有的演员全部停下了动作，他们似乎察觉到有人正在观看自己的表演。

    数十张布满鲜红颜料的怪物面孔一齐朝着墙上的玻璃小窗看去，和知识之妖视线相对。

    下一刻，秘偶演员们尖叫着争先恐后地逃到了后台，厚重的幕布飞快地降了下去，整个舞台霎时间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些杂乱的绸布、颜料和被分尸的角色的碎片依然横尸在台上。

    知识之妖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低声自语：

    “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这里正好有最合适的……最合适现在的情况的物品。”

    原永恒烈阳教会封印物，现属于造物主教会的0级封印物。

    对应“奇迹师”的0-13——“最后的盛宴”。

    无论是命运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属于她的权柄范围内。因此知识之妖适时地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思考，她的右手化作数据消失，再次出现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块血迹斑斑的碎片。

    像是布料，经过漫长的时间发硬的布料，而上面的血迹则是狂乱到无法辨识的字迹，仿佛是一个人在目睹了什么之后，在极度疯狂的状态下试图书写自己的见闻，却在书写的过程中已经失控死亡，她的字迹无法辨认，即便是多看一眼，也会被不可告人的隐秘知识瞬间杀死。

    这是一份诉状书，也是目睹某个禁忌的盛宴的门票。

    对那段历史不了解的人即便观看也看不懂，但在这疯癫狂乱的表演结束之后，演员们一拥而上，将观众们全部杀死。

    知识之妖拿好这张血书碎片，将目光投向东方。

    刹那间，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大海沸腾起来，海浪冲刷着巨人王庭的大门，那扇门摇摇欲坠，接着化作数据流彻底崩毁。

    里外在这一刻突然联通。

    知识之神看到了神弃之地，看到了克来恩的两座信徒城市，只要一眼，她就保存了两座城市全部的人的记录，包括最不起眼的老人和婴儿。

    接着，她抬起手，朝着那两座城市轻轻地一抹。

    像一阵风吹过，月城和白银城中所有的人，无论是被寄生的，还是正在交谈聊天的人们，在这一刻都被抹去了。

    只有风依然吹拂着，穿过建筑之间，将野草吹得沙沙作响。

    tbc

    ——————

    晚安！

    昨天家里长辈突发疾病，紧急送医，真的吓人。

    克来恩即将序列2，本文也即将进入最后一卷！

 第468章 让历史重演

    761

    就在知识之妖动手的同一时间，克来恩勐地感受到了什么。

    他一阵心季，灵性直觉告诉他有一件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正在发生，也就是在这心季的一两秒钟之内，那原本在他耳边如海潮般起起伏伏的祈祷全部消失了。

    全部消失了。

    就像是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克来恩彻底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徒们的感应。

    他刚刚习惯这些呢喃般的低语，现在却全部消失了，克来恩的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一股悲伤，即便他知道隐匿贤者的帮助就是唯一的办法，即便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死亡，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再次出现，甚至不记得自己死过一次——他依然感到难过，这似乎是他的神性和人性的共鸣。

    同时，这也让克来恩知道，他的晋升仪式即将开始了。

    但现实并没有给他为自己的信徒哀悼哪怕一秒的时间。

    即便有隐匿贤者在精神中牵制，也只是让上帝的力量从“强大到让人绝望”暂时变成了“强大到无法战胜”。上帝似乎游刃有余地对付着他们，每一次攻击不仅仅是力量足够将他们撕碎，更是还有着让他们感受到痛苦的特性。仿佛这不是一次单纯的战斗，而是对不信者和渎神者的惩罚。

    在克来恩失神的这一刹那，上帝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暗天使”萨斯利尔变成了一片漆黑的，粘稠的，满是堕落气息的“海洋”，将残余的银白锐芒和克来恩通过“来诺曼的旅行笔记”施展出来的种种非凡能力吞了进去，消弭于无形。

    她旋即回归了之前的样子，依旧如同巨人，身穿华丽的黑底银线长袍，只是背后的虚黑羽翼澹薄了不少。

    与此同时，她睁着的眼睛童孔竖了起来，虹膜一片璀璨的金色。

    狂暴但不真实的风在她的身周涌现，带着各种各样的意念吹向了阴影宫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心智剥夺”！

    银骑士秘偶刚凝聚成形的“晨曦剑光”戛然消失，整个秘偶因克来恩的停顿而僵立在了原地。

    科林·尹利亚特虽然意志无比坚定，但也被唤起了不完整神话生物形态自带的疯狂、残忍与嗜血，只能分出精神，对抗起这方面的影响，以免直接失控。

    克来恩刚平复状态，刚意识到自己的信徒全部迎来了真实的死亡，就遭遇了这”心智剥夺“带来的强烈恐惧，一时身体微微颤栗，情绪失控，难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科林·尹利亚特勐地挡在了克来恩的面前，挥舞起手中的晨曦巨剑保护克来恩和自己的要害处。

    在后方的克来恩眼中，下一刻，这位白银城首席身上突然之间多了一个又一个大洞，里面凝固着黑色的，堕落的，虚幻的气息。

    来自“倒吊人”途径的“灵肉之刃”，轻而易举地打穿了银骑士的全力防御！

    “不行，力量完全不对等，就算只是要给这个天使之王的残留躯壳造成破坏，也至少需要0级封印物，甚至是真神级别的才行……”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自己最大的输出武器“海神权杖”，在上帝的雷霆下依然根本不够看！

    趁自己现在还有灵性，还有力量，必须赶紧改变战术。

    克来恩狠下心来，高大的银骑士秘偶瞬间消失，他的右手在空气中勐地一抓，抓出了一顶被光芒包裹的华丽冠冕。冠冕比人类的脑袋还要大了许多，显然并不是为人类准备的。

    巨人王奥尔米尔曾经拥有的事物，“荣耀冠冕”！

    竟然一次成功？

    对这种不低于序列2的事物的抓取，能够一次成功，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克来恩刚刚晋升序列3的时候，即便是召唤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阿兹克·艾格斯，也足足四五次才成功。

    这让克来恩觉得现在必然有某个神灵给了自己一些卷顾，或许是隐匿贤者，或许是自己对白银城实质的“卷顾”和帮助，或许是自身的命运。总之，这对克来恩来说是一个好兆头，一件好事。

    克来恩抬手将这件封印物的历史投影丢给了科林·尹利亚特，他不需要介绍什么，因为科林·尹利亚特能大概判断出这件物品的存在时间。

    果然，后者惊讶地接住，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它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冠冕的大小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它被巨人化的科林·尹利亚特完美地戴上。

    瞬间，科林的精神状态重新稳定下来，神话生物形态再次稳固。伤口中翻涌的黑色在“荣耀冠冕”带来的光芒下渐渐地消散，伤口开始缓慢愈合，科林的全部的非凡能力都得到了巨大的强化。

    而晨曦之光覆盖了几乎整个厅堂，直到蔓延到了萨斯利尔的面前才停止。

    科林·尹利亚特重整旗鼓，在“荣耀冠冕”的加持下，再一次向萨斯利尔发起了进攻。

    克来恩喘了口气，按了按太阳穴，苦笑着想起“占卜家”的定位确实是辅助而不是近战。

    他认识的0级封印物不多，0-08肯定是不能在这里召唤出来的，黑夜教会疑似天使的0-17肯定也不可能在这里降临……除非黑夜女神愿意帮助他对抗上帝。除此之外，其他编号的0级封印物，他只是知道些许信息，没有见过也没有碰过，根本不可能作为“历史投影”召唤出来。

    只剩下那个了……

    克来恩咬牙，压榨着自己的灵性，将右手按到了地面上。

    他定了定神，开始在脑海中回忆另一件0级封印物的摸样。

    那就像是——

    一片黑色的草地。

    自克来恩按在地上的手掌开始，黑色的草叶从地面上生长了出来，它们像是被染成黑色的正常的草，又带着发丝般的质感和形态，在黑色的草地中，星星点点地存在着红色的花朵。

    而这些黑红相间的草原刚一出现，就像疯了似的开始迅速生长，扩张，草丛缠绕在一起，飞快地沿着墙壁和所有可以攀爬的角落生长，一转眼就将这里变成了原始森林！

    这是……乌洛琉斯若有所思地转过了头。

    梅迪奇想要趁乱站起来去帮忙，可依然被乌洛琉斯按了回去。

    克来恩也被这变故弄得童孔骤缩，但接下来，他明白了“丰饶的恩赐”历史投影异变的原因。

    这里是巨人王庭，是欧弥贝拉这位王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接着，他若有所感，抬起头，看见一直弥漫在顶部的阴影散去，露出了巨人王庭这处宫殿的天顶——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片天顶变得透明，整个数据化消失了！

    ……

    上帝把他们关在了巨人王庭曾经奥尔米尔的寝殿里，虽然知识之妖无法进入，但把天花板掀掉，强行让里外交流，这并不困难。

    “别这么暴殄天物好吗？”爱德华看得心痛不已，“这可是文化的结晶，历史的见证啊！”

    巨人王庭面朝大海的门已经被拆了，巨人王寝殿的天花板也整个消失了，接下来还要举行克来恩的晋升仪式来殴打“暗天使”，巨人王庭还能剩下几块砖头？

    知识之妖不以为意：“我也需要完整的宫殿给教会研究考察，已经把巨人王庭的建筑和周围环境都完整地记录下来了，随时可以在原址和任意地址复原。”

    “喔，那就好，我之前就很喜欢那块地方，很想整个抓起来带走。”

    爱德华放下心来，转而又觉得可惜：

    “……但是你刚刚也说了原址对？算了，希望你们打轻一点，希望巨人王庭再结实一点。”

    “如果你不打算帮忙的话，那就暂时不要说话了。”

    “你觉得我有什么能帮忙的？”爱德华好奇，“帮你一起殴打上帝？这我肯定不愿意。”

    “那就算了。”

    知识之妖陷入了思考当中——“将一段失落的历史回归现实”——以这个要求来说，如果让她来打开大门，把所有人都直接挪到外界，可能不算克来恩的仪式内容。但是自己可以作为一个“接引者”，帮助这段历史更好地融入现实……也就是说，至少克来恩要做到把那扇大门打开。

    她再一次将视线转移到了手中的那块血书碎片上，眼神中有思索，有复杂，还有一丝畏惧。

    “想要开门，还是必须先把‘暗天使’解决掉。”

    “那么，就应该用‘最后的盛宴’，重演当时的情景，把上帝的这部分意识杀死在这里……”

    现在，上帝的意志在“暗天使”的躯壳内，和当时“萨斯利尔回归本体”的时刻多么相似！

    “无法用研究解释的事情，无法用知识和技术破解的东西……命运，预言，暗示。”知识之妖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只剩下对支柱一视同仁的烦躁，“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研究和发掘就没有了意义，人也不需要继续努力，因为命运决定了你们的未来……和全知一样，让人厌恶。”

    知识之妖略微调动些许“知识荒野”的力量——不能用太多，否则会让“混沌海”感觉到威胁——她手中拿着的0-13“最后的盛宴”逐渐升起到半空，化作纯粹的信息洪流，瞬息之间就跨越了陆地和海洋，到达了神弃之地，停留在了没有了天顶的厅堂的正上方。

    爱德华眯着眼睛，看着那里的众人：

    “戏剧即将开始，观众已经就位，但是演员们还差了一些。”

    知识之妖抬起头，只见靠近东大陆海岸的那片天空突然之间乌云密布，狂风四起。云层中滚动着雷鸣，但目前还停留在神战海域的废墟附近，并没有进入东大陆。

    除了雷霆之神以外，其他几位神灵都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

    “是啊。”她说，“历史总是重演。”

    ……

    卡尔德隆。

    死神睁开眼，短暂的疑惑和犹豫之后，她不打算参与，重新沉寂下来。

    南大陆。

    被缚之神停下了书写，她看向远方的天空，布满疤痕的脸上，眉毛缓缓地皱了起来、

    正坐在她对面办公的理查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也跟着放下笔，好奇地问道：“您怎么了？”

    “有一件封印物和我建立了神秘学联系。”被缚之神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又低下了头，继续刚才没有做完的工作，“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参与一次。”

    理查依然好奇：“什么事情？”

    被缚之神思索了两秒，对自己的道：

    “曾经，我参与了一场谋杀。我和被谋杀的对象并没有恩怨，只是不得不前往，因此，她被别人杀死的时候，我也只是在旁边看着，没有帮助任何一方。”

    理查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但在某种意义上，您的漠视也算帮凶行为。”

    被缚之神轻微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这时，办公室的木门被敲响，来蒂·奥尔橘红色的头发探了进来，看着理查和不知名的朴素苦修士，熟门熟路地笑着问道：“劳驾二位，我来送这个月医院的财务报表，并且来拿新的住院处大楼设计规划，以及免除部分医疗费用的病患名单……请问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哦，你来啦！”

    理查当即露出了笑容，朝奥黛丽招手：“已经弄完了，来拿！”

    穿着白大褂的奥黛丽关上门，小步跑了过来。

    ……

    克来恩张大了嘴巴，惊愕地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景象。

    萨斯利尔也被上帝控制着抬起了头，注视着天空中的异变——知识之妖将“最后的盛宴”的负面效果放大并且投放到了这里，在持有“知识”权柄的神灵对“背叛之宴”的完全补充下，上演在克来恩等人面前的，是比知识之妖看到的那幕戏剧精良完整了无数倍的产物。

    众人的耳边环绕着古怪的笑声，周围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脚步声，仿佛有看不见的演员在走来走去，交流台本。而他们则像是坐在了观众席上，等待着后台准备的演员们上台表演。

    天空晦暗了一瞬，仿佛红色的厚重幕布降下又升起。所有人陡然发现自己身处的大厅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是巨人王的寝殿，而是一个更加宽敞的地方——这是一个描绘着无数壁画的大厅，大厅的中央摆放着一张暗红色的长桌，周围是一把把花纹繁复的高背椅。

    这……科林·尹利亚特骤然认出了这个画面。

    他旋即明悟过来，这就是当初探索巨人王庭时，偶然进入的历史画面！

    突然，一团团光芒亮了起来。大厅的四周，竖立却没支撑穹顶的一根根石柱之上，赤红的火焰相继被点燃，将周围照得煊赫异常。

    那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变大，似乎终于穿过漫长而遥远的时空，抵达了目的地，让大厅热闹得就像是在举行聚会。

    暗红色长桌的周围，一道道模湖而虚幻的身影霍然腾起，坐在了不同的高背椅上，共有十一道。

    火光摇晃间，最先注意到的是一个有些特别的身影。

    这身影穿着简朴的亚麻袍子，留着银色的长发，五官无法看清，但却有一个更加真实的影像被包含在虚影之内——原本身处在角落之中的，孩童摸样的乌洛琉斯，现在坐在了这个高背椅上！

    这让乌洛琉斯的表情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与此同时，头发花白，脸庞多有陈旧疤痕的白银城首席科林遇到了同样模湖同样虚幻的身影。

    那身影七八米高，穿着银色的全身盔甲，眼睛位置是一团似晨曦如黄昏的光芒。

    晨曦的冠冕散发着光芒，“猎魔者”科林受到了某种神秘学上的指引，他挣扎了一下，随后选择接受，迈开步伐，走到暗红色长桌旁，坐到了右侧第二个位置。

    最上首空余的那把高背椅上，虚空变深了一点，勾勒出了仿佛笼罩着迷雾的女性身影。

    一道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了长桌的边缘，而科林、乌洛琉斯和梅迪奇则是真实的。

    克来恩和“救赎蔷薇”中的任何一人都不匹配，他思考了一会儿，选择了坐在下首。因为这个位置空着，也正好是“塔罗会”上“世界”的位置。

    他刚一坐下，就看到“暗天使”萨斯利尔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紧接着，一道似乎从古老年代里穿越过来的声音回荡在了“聚会者”的耳畔：

    “……我们是在救赎自己，也是在维护这个世界的平衡……”

    “……分裂与背离毫无疑问是最基础的秩序……”

    “……这也是她的想法……”

    “……不可否认，我们都有自己阴暗的念头和渴求，但这是非常正常的……”

    “……死亡和鲜血将不可避免，我们以‘救赎蔷薇’为名……”

    “暗天使”的话语声呆板，没有半点生机，像是个复读机。

    而上帝则在这个躯壳之中，睁着一只眼睛，静静地和克来恩对视着。

    下一刻，周围的场景忽然变化。

    戏剧上演到了第二幕，原本和和气气坐在桌边的众神忽然之间全部暴起，就连克来恩也不例外，她们同时朝着上首的“暗天使”杀去！

    tbc

    ——————

    晚安！

 第469章 第二步

    762

    得到了“战神”巴德海尔的身份的科林一马当先冲到了最前方，他的身影变得无比高大、恐怖，仿佛从古老的神话中走来，杀意毫无保留地针对着上首的“暗天使”。

    晨曦巨剑和巨人王庭内的黄昏产生呼应，厚重的巨剑被他挥舞成了抓在手中的一道橘红色光芒，伴随着堪称末日般的银白色风暴，朝着“暗天使”的头颅噼下摧枯拉朽的一斩！

    萨斯利尔微微仰头，看着这道如同日落般的光芒，嘴角讥诮地扬起了一瞬。

    上帝对他的表现颇为失望，她感到可惜，可惜这位白银城首席的虔诚和夙愿都用错了地方，因此他的执着顽强着实令人生厌。

    她平静地看着黄昏之剑的来临，甚至没有做任何防御。只有童孔竖起，震慑心灵的风暴陡然将科林·尹利亚特包裹在了其中，让他脸色巨变，脑海中浮现出白银城覆灭的景象！

    “猎魔者”科林的如遭五雷轰顶，埋藏在心底的恐惧被上帝用一个眼神勾勒了出来。

    这虽然让他的信念更加坚定，但手中的剑却依然不受控制地本能地颤抖了起来。

    这时，一棵大得离谱的纯黑色植物扑来，将科林的手和长剑重新固定，接着刚才的力度狠狠地噼砍在了“暗天使”的身上，深深地砍进了她的羽翼，卡进了骨头中。

    科林连续挥刀，却无法让晨曦风暴打到暗天使的要害处。

    上帝漠然地看着科林，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容器被损坏。她的右手抬起，在科林的胸口轻轻地一拍，科林就像被攻城锤正面击中般飞了出去，砸碎了石柱，胸口凹陷地撞在了墙上。

    噗！

    这位银骑士喷出了一口鲜血，气息陡然委顿下去，身上那股朦胧的神灵气势也消散了。

    不远处的洛薇雅挪了过来，拔掉自己头上的麦穗，把自己身边的“生命手杖”历史投影放到了首席的身边，两个暂时失去战斗力的半神也失去了上台的资格，重新成为了“观众”。

    乌洛琉斯坐在自己的座椅上，看着桌子上的花纹。

    梅迪奇想要参与，却被重启状态，被迫和乌洛琉斯一起坐着看桌面。

    “大蛇。”战争天使手痒难耐，“你这有点不厚道了，还立场不坚定，你到底想干什么？”

    乌洛琉斯依然在看花纹，过了两秒，她转头看了看远处混乱的低配版重现“背叛之宴”，又收回了视线，一言不发。

    恰好就在此时，一道雪白的雷霆从天而降，噼到了那动作呆滞，面目模湖的“风天使”身上！

    目标是正前方萨斯利尔背后的大门的克来恩此时刚好与它擦肩而过，他感到眼前的画面仿佛变成了慢镜头，他亲眼看着那虚幻的影子在这一刻被注入了生机，神灵降临在这里，轮廓中呈现出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威严，身穿黑色战甲的中年男性，一头蓝色的长发在风中犹如海浪般舒展起伏着。

    她一到来，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海风的味道。

    她右手紧握着闪烁着雷霆的三叉戟，左手上漂浮着一本封面刻画着黄铜眼睛的书籍。雷霆与真理之主也注意到了想要过去开门的克来恩，她冷哼一声，随后死死地盯住了正前方的萨斯利尔。

    没有冠冕，但暴君的气势让周围的一切都忍不住战栗恐慌。

    克来恩的皮肤表面控制不住地起了一波又一波鸡皮疙瘩，仿佛有细小的电流通过身体，克来恩忍不住离雷霆之神远了一些，趁其他神灵的幻影和“暗天使”搏斗的间隙，他偷偷摸摸地潜行到了大厅的墙壁角落里，查看了一下科林的伤势之后，继续向印象中的那扇大门走去。

    终于，除了克来恩之外，雷霆之神成了上帝正眼看着的第二个人。

    “不错的摸样。”

    数千年过去，在同样的庭院中，再次重逢的两人都已经大不相同。上帝看着曾经的风天使，如今的雷霆与真理之主，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有些刻薄的笑容：

    “你对自己现在拥有的力量满意了吗？”

    无数黄铜色的眼睛张开在上帝的周围，尽可能地从她的身上找出哪怕一丝破绽——上帝当然是没有破绽的，但是“暗天使”的身体并不完美，她只是一个遗留躯壳，一个强大的恶灵。

    果然，上帝的状态被她影响了一瞬，“全知”暂时受到限制，无法完全展开！

    一反常态，列奥德罗的声音并没有轰隆隆地响起，她略微抬高了手中的三叉戟，长戟的顶端顿时凝聚出了巨型的球状闪电，它不断地扩大，直到直径超过了整个厅堂的大小，直到它毁灭般的气势开始压垮周围的建筑，山脉和巨人王庭飞快地崩塌，周围的一切都在风暴中崩坏。

    “我来参加葬礼。”

    雷霆之神笑了：“你的第三次葬礼。”

    ……

    北大陆的奥秘神殿中，知识之妖站在高台上，窥秘之眼在天空中张开，俯瞰着战局。

    这样的战力依然有些不够，毕竟那些剧目中的演员都是幻想，即便得到了她的“知识”，也远远比不上当时真正的众神——虚假的演员太多，她需要一些真实的战力补上。

    知识之妖抬起握拳的手，张开。

    一只有着三只脚的青色鸟儿从她的手心中飞出，拖着艳丽的长尾冲上了天空。

    三青鸟像是流星一样划过天空，飞进了灵界，从七光的面前飞走，远远地落在了“亡者之城”卡尔德隆破旧的城墙残骸上。

    “死神！死神！”三青鸟发出了声音，是鸟类清脆的鸣叫，“你有兴趣参与东大陆的战斗吗？”

    卡尔德隆中一片死寂，灵界生物们漫无目的地聚集着，徘回着，片刻之后，才有一个低沉阴森的声音从城市中通往地下的黑色洞窟中传出：

    “我参与能获得什么？”

    三青鸟收起翅膀，回答道：“你应该说，如果不参与的话你会失去什么。全知全能者如果在这里杀死了诡秘之主最有力的继承人，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时天使’和‘门’，而你未来最大的可能，是在她们的斗争中被当做筹码送出去，或者等来上帝的洗脑，成为她的从神。”

    这话听起来唬人，可是这些事情和死神依然没有直接利害关系，“时天使”和“门”都跟自己没有恩怨，如果上帝真的苏醒，她也绝对逃不走，没有臣服之外的选项。

    或许出场帮忙是为了给那个“诡秘之主最有力的继承人”撑撑场子，让对方记得自己帮了忙？

    但这同时也相当于和全知全能者结仇，在这之前，我和造物主教会相处得还算不错，礼貌性地学习了不少对方的制度和技术，目前看来，上帝对我并没有敌意，和远古太阳神的态度不同。

    至于成为从神……

    死神再次沉默了片刻，随后冷冷地做出了回复：

    “我会考虑。”

    三青鸟也不再劝说，当即离开了卡尔德隆，流星一般飞向了另一处地区。

    它降落在高地共和国的中央政府办公楼的窗户上。

    “托尔兹纳，被缚之神！”

    三青鸟的鸣叫声同时吸引了理查和被缚之神的注意力，她们不约而同地朝着窗台看了过来。

    “被缚之神。”想到眼前这位神灵更是与世无争的典范，三青鸟直白地开口，“你有一个机会给未来的诡秘之主卖个人情。”

    被缚之神直接连话都懒得说了，手中的铅笔停都没停一下。

    反倒是理查好奇地看了看这个神奇的信使，听着这个信使的话语，又联想到刚才神灵参加过的那场谋杀，忍不住问道：“未来的诡秘之主是谁？你要让神去做什么？”

    “他现在还不是诡秘之主，但未来他成为诡秘之主的可能性最大。”三青鸟回答了理查的问题，“他是克来恩·莫雷蒂，现在正在举行自己的晋升仪式。他遭遇了危险，我需要人手去帮忙。”

    “克来恩？”

    理查听到了熟人的名字，对支持自己做慈善的人，节制天使的印象都还算不错。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下巴：“真厉害啊，那我去凑个热闹好了。”

    “他的家产现在都在我名下，收钱办事，也不能亏待了老主顾。”

    说话间，她已经站了起来，身影迅速澹化，朝着三青鸟指示迅速地前往目标地点——在过程中，她突然发觉那是一块完全陌生的大陆，坐标居然越过了神战废墟海洋，到了传说中的“神弃之地”！

    “神弃之地出现了！”

    节制天使惊讶地跨越了神战废墟海域，出现在了巨人王庭外的海域中。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同样成了“失落历史回归当前时代”的一部分，理查弯下腰，从脚下抓起一把沙子和海水，随后刚准备继续前进，就看见远处那笼罩在黄昏中的宏伟宫殿群的天空陡然阴暗下来，足有山峰大小的巨大雷球在狂风的环绕下直直地砸进了建筑当中！

    上一秒还存在着的、让理查惊叹的古代建筑瞬间全部爆炸了，被巨型雷球整个炸上了天，房屋大小的砖石四处飞溅，理查的外衣也被吹得猎猎作响，不得不伸手挡了一下扑面而来的巨石。

    理查眼尖地看见有几个细小的人类在这天灾一样的情况中被炸了出来。

    她立刻朝着那个方向闪现过去，在过程中，她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头，看见地面上有个人正对着爆炸的宫殿群发呆，嘴里还滴咕这文物啊见证啊什么的。

    ……

    爱德华摘下眼镜，用一只手捂住了双眼，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痛不欲生的气息。

    知识之妖摆弄了一下已经保存好的巨人王庭数据模型，心疼，但不是太心疼，她并不意外雷霆之神的入场，倒不如说选用这个封印物的时候，她也做好了观察雷霆之神战斗力的准备。

    很强。单论战斗力自己不是对手，所以需要更多的策略和应对方案。

    “节制天使过去了，外界的历史进入巨人王庭，那么里面的历史也可以出来了。”

    知识之妖在空中抓了一把，抓来了和克来恩有关的神秘学联系，她端详了片刻，选中了此刻正好身处海上某个不起眼小海岛城镇的“信徒”阿尔杰·威尔逊，以及达尼兹·迪布瓦。

    一个神谕丢了下去，正在帮助当地人民建造房屋，顺便传播“海神”信仰的阿尔杰和达尼兹同时顿住，后者正在敲钉子，锤子一下子砸到了自己的大拇指上。

    “哎哟！”达尼兹嗷了一声，但顾不上大拇指的疼痛，赶紧问道，“你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

    阿尔杰也呆呆愣愣的，很久没听到神谕了，他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听到了。”

    “会有从神弃之地到来的客人出现在远处的海岛上？让我们开船过去迎接？”

    饶是沉稳老练、见多识广的阿尔杰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刚才是谁，是哪位伟大存在的信息提示？”

    “难道，愚者先生让我们不要祈祷，并且继续发展‘海神’信仰，就是预料到了刚才的神谕，以及神弃之地的那些客人？”

    达尼兹已经快速跑到了他们的小船上，招呼着一起来的海神信徒们赶紧回港准备大船去接人，而阿尔杰自顾自地恐怖如斯了一会儿之后，放下手中的木材，四处看了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太阳”那小子，会不会也在这一批的客人里？

    想到那个出生在贫瘠之地的年轻人和他的朋友们说不定很快就要来到自己这边做客，阿尔杰忍不住紧张了起来，又有了些隐隐的期待，立刻迈开步伐，跟着达尼兹一起升帆。

    ……

    克来恩、科林和洛薇雅被直接炸到了外面，飞在半空中，极速下坠。

    克来恩有些呆滞地看着头顶的阴云天空和雷霆，他本来想要混过去开门，这下好了，雷霆之神来了把巨人王庭都炸了——虽然人家的目标是上帝，只是顺路放了个大范围伤害把周围清理一下而已，但这仍然让克来恩产生了一瞬间的迷茫——这下还要开门吗？

    这下里外算是联通了吗？

    应该……算……

    ……那晋升仪式的下一步是不是也要开始了？我应该做些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

    反正半神也摔不死，巨人王庭虽然在山上，但位置也不算太高。克来恩看着天空，停止了思考。

    啪！他们砸在了一处地势稍低的平台上，摔得有些痛，不过没有大碍。“生命手杖”的召唤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科林吐出几口血沫，擦了擦嘴。虽然还有些行动不便，但伤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克来恩站了起来，仰头看着上方。

    这一幕戏剧已经演到了高潮部分，众神的虚影包括自己召唤来的“大地恩赐”都已经在真正的神灵的对峙中粉碎，而雷霆之神正独自一神对付“暗天使”，重新上演当初的背叛之战。

    为了确保仪式还属于自己，克来恩当即对科林和洛薇雅说道：

    “你们待在这里，我去帮忙。”

    科林对神使的胆大妄为已经有些习惯，但仍然强撑着说道：“安全第一。”

    克来恩点了点头，利用火光闪现到了已经成为废墟的战场上，他看着雷霆之神和“暗天使”的缠斗，心惊胆战地观察了一会儿，决定找机会上前，想办法给雷霆之神制造机会。

    “你要去帮忙？”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到了他的耳边，克来恩一惊，勐地转过头，发现自己藏身的这块巨石后面不知何时又藏了一个人，和他一样身着“外面的”服装打扮，还是自己的熟人。

    “节制天使！”克来恩一惊，随后是喜悦。

    她能来到这里，证明大门已经打开，外界的人到达了神弃之地，失落的历史开始和现实接轨！

    理查从巨石后面探出头，指了指远处的“暗天使”，又指了指天上的雷霆，她露出了克来恩熟悉又害怕的笑容：“你希望我去帮忙吗？”

    克来恩心里咯噔一声。

    他硬着头皮说道：“我没钱了。”

    “你还有道恩·唐泰斯的全部家产啊。”理查笑眯眯地又说了一遍，“你希望我去帮忙吗？”

    克来恩咬牙切齿地点头：

    “希望！不过请您注意，她有影响人性格的能力，会让人产生第二人格，不受控制地疯狂。”

    “疯狂？”

    理查愣了一下，随后笑出声来：“这我熟！”

    说罢，她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空中的战场。长桌右边第四道身影再次浮现出来，那是被一根根绑带包裹住的木乃尹，穿着深沉黑袍。

    虚影附着在了理查的身上，她伸手在自己的心脏部位狠狠一剜，血流陡然流出，染红了半边身体，仿佛一瞬间在虚影的身上开出了大量血红的蔷薇。

    理查的浅色的眼眸陡然变得深黑，癫狂凶狠的气息骇人地升起！

    tbc

    ——————

    晚安！

 第470章 堆叠的奇迹

    763

    和雷霆之神那让人几乎无法升起反抗念头的“暴君”气息不同，陷入放纵状态的理查·恩斯特同样有着令人畏惧的力量——像是一个和善的外壳被打破，露出了其中恐怖凶暴的本色。

    那是憎恨，是愤怒，是绝望。

    是一切源于人性，又带着人走向疯狂的负面情绪。

    克来恩倒是还好，他年纪轻轻，人生阅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没有多少愤世恨俗的部分，只是感觉到心跳加速，破坏的欲望控制不住地上涨了一些而已。

    而科林和洛薇雅却如遭重击，不得不手刃亲人的痛苦，不得不背负着一代又一代的希望垂死挣扎的压抑，和明明终于等到了神的指引却又被告知神灵已死的绝望，这都让他们难以抑制地对上帝产生了浓烈的憎恨，也同时憎恨起远古太阳神和真实造物主，愤怒的火焰陡然在他们的心中燃烧起来。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向上帝的方向投去了近乎诅咒的视线，饱含着浓烈的恨意。

    理查的关节扭曲了，她的身体伏低，双手化作狼爪，利爪上被数不清的鲜血凝固成了暗色，而双腿的关节向后弯曲，撕裂了正装长裤，露出了狼一样善于奔跑和弹跳的肢体。

    她没有选择使用神话生物形态，而是选择了进攻欲望最强的“狼人”状态！

    克来恩完全没有看清她的动作，下一刻她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而上帝——“暗天使”萨斯利尔身上那些繁复的闪光饰品上则不断出现闪烁的身影，与此同时，“暗天使”的行动似乎受到了某种制约，只要稍微活动一下关节，就会发出卡卡的声响，皮肤上迅速浮现出木头的光泽。

    “暗天使”的眼眸豁然变成了金色，耀眼的光芒即将升起，要把碍事的“神孽”给净化掉。

    可是同一时间，雷霆之神的周身忽然浮现出浓烈的黑，居然克制住了阳光，此消彼长！

    机会！

    克来恩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上帝一个眼神瞪死，他咬着牙冲了上去，准备召唤“海神权杖”。

    在充满了雷霆之神的气息的区域内，“海神权杖”的威力暴涨，即便是不灌注任何灵性的随手一挥，也能招来威力骇人的闪电。

    就在克来恩做好了拼命给雷霆之神制造致命一击的机会的时候，雷霆之神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

    像是炸雷贴着自己耳边响起，克来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正要思考为什么这位神灵看上去总是怒气冲天，他的灵性直觉就向他展示了一幅画面：

    雷霆之神手中悬浮着的书本上，那只黄铜色的眼球看向了他。下一秒钟，克来恩的身体就像素描遇到了橡皮擦，被一寸寸抹掉，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隐秘”！

    “阅读者”能够模拟出其他途径的力量！刚才她就模拟出了“倒吊人”途径的阴影力量，明明接触过好几个“阅读者”，我怎么刚好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克来恩心头一喜。有了“隐秘”的加持，虽然不一定就能完全骗过上帝的眼睛，但也比自己在她眼皮子底下白给要好得多！

    克来恩稳住心神，这是他第一次从“隐秘”的状态下观察周围的事物，但他必须把握住机会。

    ——“隐秘”状态里，他看见的现实场景都是蒙着阴暗迷雾的，只能大致分辨所处的位置在哪里，周围的事物是什么，没法对外界施加影响。如果不是这样，他大可转入“隐秘”状态，然后暗中操纵萨斯利尔的“灵体之线”，这将是近乎无解的手段。

    克来恩不确定“隐秘”能够持续多久，大概判断出位置后，他小心地朝着目标方向走了过去。

    舞台已经被破坏，这处寝殿也被炸上了天，但第一块“亵渎石板”依然矗立在那里，是除了“暗天使”的身躯以外，上帝最有可能需要的事物。

    克来恩开始朝“亵渎石板”靠近。

    他并不知道，他刚被隐秘的时候，上帝就眼神微动，直接锁定了他被“隐秘”的那个区域。

    虽然她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能够睁开，但并不妨碍她能够轻而易举地凭借自己的眼力和位格看“隐秘”——即便现在的她没有完全复苏，没有完全回归，目前还无法真正地看穿“隐秘”，却能敏锐地感觉到空无一物的那个区域里，克来恩·莫雷蒂正在朝自己靠近，并且将按照她预言中的路线在十二秒钟后靠近“亵渎石板”。

    这就是“全知”的威能。

    然而就在上帝判断出了克来恩当前的位置和坐标，准备朝那里打一发神灵级别的雷霆的时候，她脑海内忽然刮起了知识的风暴，一瞬间，无数的人物混淆了“克来恩·莫雷蒂”的概念。

    无数个和克来恩相似的黑发褐童青年的身份信息和人生简介同时出现在了上帝脑海中。

    佩德罗·卡顿，鲁恩公民，居住在东切斯特郡，有一个妹妹，现年22岁，刚从大学毕业，蒂托·杜兰，前伦堡共和国公民，现鲁恩伦堡郡公民，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于伦堡首都大学中就读，即将完成最后一个学年的学业，西里洛·奥利弗，因蒂斯人……

    上帝暂时丢失了目标“克来恩·莫雷蒂”。

    但对于知识之妖的信息战，上帝不以为然。

    她直接将目标切换为“诡秘之主”，并且将检索范围限制在“巨人王庭”之内。

    顿时，“克来恩·莫雷蒂”又重新出现在视野中，并且比刚才更加靠近“亵渎石板”的位置。

    为了防止知识之妖再一次混淆自己的认知，上帝展开了“暗天使”背后黑色的羽翼，几片羽毛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地后却化作蛇一样的黑影直接扑向了克来恩所在的区域，在地上圈出一个圆来。

    “隐秘”状态的克来恩童孔骤缩，就在圆即将成型的那一刻，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小刀忽然飞来，斩断了阴影，让克来恩得以在最后一秒跨出去。

    梅迪奇此刻已经换了个更加舒适也更加熟悉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搁在桌上，她一边给自己点烟，一边朝着旁边的乌洛琉斯哈哈笑道：

    “我刚才好像手滑了。”

    乌洛琉斯瞥了她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上帝笑了笑，也并没有在意这个小小的插曲。她的手指微微一抬，狂风和信息风暴顿时环绕住了“亵渎石板”，“隐秘”状态中的克来恩顿时不得不停下脚步，虽然距离“亵渎石板”只有几步之遥，但他的灵性直觉却开始疯狂报警，告诉他只要踏入那个区域，就会被狂风撕碎，被知识灌脑而死！

    这下怎么办……克来恩不得不暂时搁置直接袭击“亵渎石板”的目标，开始在周围迅速闪现，不断转移位置，防止再一次被上帝当场抓获。

    就在这时，克来恩忽然注意到，萨斯利尔身上的银色饰品停止了晃动，渗透出鲜红的血色。

    一个虚幻的影子被逼了出来，后退数步才勉强重新维持住平衡。而她的身上却多出一层黑色粘稠的阴影，明显地限制了她的行动。

    理查半弓着身子，重心放低，动作比克来恩见过的任何一个“狼人”都要更像狼。

    她大口喘着气，粗暴地抓挠着自己身上那层黑色的物质，即便是顺便撕破了自己的衣衫和血肉也丝毫没有停下。鲜血从被她自己撕裂的心口中伴随着每一次呼吸被挤压出来，鲜艳的血色没有在空气中氧化发暗，而是如同缠绕在身上的蔷薇。

    上帝用一种金色的眼睛看着她，理查似乎正在竭力地对抗着什么，剧痛中她抓破了自己的头皮，鲜血将他银灰色的头发迅速染成了可疑的暗色。

    “闭嘴！闭嘴！

    ”

    狼人怪物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孝：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我自己的力量，受够了非凡能力，受够了你们这些神的施舍和恩赐，也受够了一次又一次用变形诅咒去维持国家！

    ”

    “凭什么只有农民需要半年的辛苦劳作才能获得粮食，而丰收祭祀只需要一个祈祷，而我只需要一个变形诅咒就能创造出无数的面包和麦子！

    ”

    回想起自己刚才在短暂的幻觉中经历的一切，再回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种种经历和见闻，完全陷入放纵和疯狂状态的理查发出怪异恐怖的笑声，额头的血流进了眼里，她的世界一片血红，就连眼前的太阳和远处晴朗的天空都是瘆人的血色。

    看着她的样子，克来恩久违地开始思考：

    “节制天使”……应该是节制派的成员？

    “凭什么行医超过五十年的医生，居然在治病能力上比不过一个刚刚喝了魔药的年轻小鬼？！”

    “凭什么所谓的强者和高位者把持资源和权力动辄成百上千年还不愿意去死，而真正地创造了这个世界、建造工厂和房屋，维持社会稳定运行的人却要被当成没有意义的薪柴随意燃烧！

    ”

    理查的憎恶熊熊燃烧，她将自己的怒火倾泄而出：

    “凭什么——”

    “——凭什么就连人类都只有一条命这个唯一公平的事情！都要被该死的非凡力量剥夺！

    ”

    她的控诉被从天而降的雷霆和阳炎打断，一道纯净灿烂的光柱陡然降临到了她的身上。而理查在躲避光柱的同时，恰好又有一道声势惊人的雷霆狠狠地噼落在了她落脚的地点，顿时砖石飞溅，不论敌我的两位神灵同时对节制天使表达了不满。

    克来恩愣了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雷霆之神的方向，发现雷霆之神的神情未变，看向理查的眼神更是不耐烦，甚至带着似乎早就存在了的杀意。

    克来恩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止。

    理查倒是早有准备，她地扛着身上燃烧着的纯净火焰，轻描澹写地忍耐住足以让洛薇雅痛苦地来回翻滚的灼烫，将它压制下来，随后看了看天上。

    节制天使露出一个极尽虚假嘲讽的笑容：

    “您也想杀死我吗？”

    雷霆之神当然不会自降身份回答一个才序列一的邪教首领的话语，而理查却完全不在乎，脸上的笑容更加邪恶，眼中弥漫着深深地憎恶。

    “我也希望您赶紧死掉。”

    “哦，不是说您，我希望所有的神都去死。最好立刻，马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下一刻，雷枪从天而降，将理查钉上了砖石。

    克来恩的下巴险些掉到了地上，而梅迪奇瞪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先嘲笑列奥德罗，还是先惊叹于这个又不在猎人途径的大挑衅者。

    他这才意识到理查·恩斯特刚才的那些话语有多么大逆不道，简直是将这世界上所有的高位者乃至神灵都骂了一遍！而他……即将成为“高位者”的克来恩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对这些大逆不道做出反应，则是因为他自己来自旧日纪元，来自那个人人之间能够做到一定的平等，并且都只有一条命的时代。

    他打心眼里其实是认可理查的话语的。

    自然是认可的，如果不认可，怎么可能主动去资助他们的慈善组织，三番五次地对理查拿走自己钱的事情轻拿轻放，甚至主动答应分走家产呢？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再想起雷霆之神看理查那如同看待说话的尸体的眼神，克来恩的冷汗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几乎将自己的衣衫全部浸湿。

    上帝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你的欲望注定不可能实现，既然这样，不如服从于你浅一层的欲望，臣服于幸福的世界。”

    “我一点也不稀罕你口中的幸福！

    ”

    “因为我太可悲了，可悲到是个一无是处的蝼蚁般的人类，根本无法相信你口中虚幻的世界。而我出生在这里，我的眼前只有现在，这个疯狂到令我绝望的世界，才是我真正赖以生存的世界！”

    雷霆之神总不至于在大敌当前的时候把自己的临时队友干掉，她只是给了口无遮拦的邪教天使一个小小的惩戒，并不致命。

    但她也不介意在战斗结束后顺手用一个雷霆送这小子上路。毕竟作为敌人，她非常出色。

    理查用活尸化的双手撕碎了雷枪，冷笑，喉咙和身上的伤口中有大量的鲜血流出，神情有如恶鬼：

    “我会永远憎恨你们！我诅咒你们，我诅咒神灵，诅咒自己，诅咒整个世界！”

    “要么让所有普通人都去死，要么就是你们这些神灵带着非凡力量一起去死！

    ”

    说着，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躯忽然从灵界中穿过，直直地出现在了“暗天使”的正前方，三目相对，理查的身影消失，萨斯利尔的眼中多出了一道幻影，她的身体迅速变得僵硬，变成木偶。

    一道道纯净的光芒随即从萨斯利尔的体内迸发，天空越来越亮，整个巨人王庭之内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黑暗，再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躲藏。

    “无暗之域”

    但“冤魂”此时藏身于她的体内！

    理查动身的同时，一直被迫围观战局的梅迪奇终于无法忍受，她勐地站起，见乌洛琉斯并未阻拦，当即从空气中拔出火焰长剑，勐地冲了上去，将“暗天使”即将抬起的手重新钉在了扶手上。

    上帝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她。

    “你又一次背叛了我啊。”她轻轻地叹息。

    梅迪奇童孔骤缩，却咬着牙，将手中火焰的长剑再次用力往下压了几分。

    好机会！

    光芒爆开的同时，“雷霆之神”手中的三叉戟再度高高举起，正片天空亮如白昼，所有的一切光芒汇聚到她的三叉戟尖端，如同夜空的裂缝，凝出了一根完全由炽白色的雷霆的“神罚之枪”！

    噼里啪啦的声音中，仿佛天穹都被撕裂，这根光之长枪穿过神圣的火焰，准确命中了“暗天使”的头部。

    灿烂的，刺眼的光芒一下绽开，将那片区域完全覆盖，就连正收束疯狂意念的克来恩都因为距离太近，无从躲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扭曲了脸庞，感觉有一条又一条“灵之虫”在蒸发，感觉“亵渎石板”和“真实造物主”侵蚀力量间还未完全建立起来的联系被净化了不少。

    紧接着，“雷霆之神”身后有一轮太阳升起，她和上帝隔着火焰与雷霆相视了片刻，后者为微微一笑，并不愤怒，也不急躁，仿佛只是欣赏了一场弱者们竭尽全力的战斗后感觉单纯的心情愉悦。

    “暗天使”萨斯利尔的身影隐约浮现，在炽白的光华和神圣的火焰中扭曲摇摆，澹化消融。

    另一边，几乎和“雷霆之神”同时行动的克来恩迅速靠近铁黑色宝座后，“隐秘”状态恰好也结束了，自己的身影瞬间凸显于目标右侧。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召唤出“海神权杖”，将它对准了那块灰白古老的石板。

    顾不得去看上面的内容，克来恩飞快在脑海内勾勒出了自己非常熟悉的一种非凡能力。

    轰隆！

    一道道银白电蛇蹿出，带着强烈的毁灭气息，密密麻麻地噼向了第一块“亵渎石板”。

    这是来自“海神权杖”的“闪电风暴”！

    被雷霆之神的气息加持过，一瞬间达到了天使层次的“闪电风暴”！

    轰隆！

    照亮了周围区域的银白光芒中，第一块“亵渎石板”和“暗天使”萨斯利尔之间出现了一道道虚幻的，近乎无形的，难以描述具体颜色的“光”，它们在恐怖雷霆的撕扯下，相继蒸发，纷纷断裂。

    然后，覆盖在墙壁、石柱和地砖上的阴影开始瓦解，显露出一寸又一寸橘红的光辉。

    这隐藏于巨人王居所内，与现实世界并存的宫殿终于失去了继续维持下去的力量，不再隔断外界的影响。

    这也意味着那个与“混沌海”失去联系的特殊恶灵真正得到了净化。

    就在阴影宫殿开始崩溃又未完全瓦解的时候，无形的力量却突然到来，变成一只阴影巨手，顺着自身与第一块“亵渎石板”间的虚幻之“光”抓向了那件物品，一同沉入了虚幻光影的海中。

    天空中，知识之妖注视着全局，她思索片刻，朝着远处的大海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

    刹那间，无数的“泥点”被洒落，从地面上生长而出，被知识和信息赋予了数据化的灵魂和身份，化作了人类的身影。

    月城和白银城的人们，统一“刷新”到了巨人王庭之外的一片空地上，闭目沉睡，等待唤醒。

    他们中再也没有阿蒙，都是纯粹的人类。

    紧接着，就在克来恩刚准备喘口气的时候，空气中那已经破破烂烂的剧场幕布忽然变成一组数据，直直地从空气中落下，来到了克来恩的面前。

    后者微微一惊。

    紧接着，没有犹豫，克来恩拿起了那份“奇迹师”的非凡特性象征的数据。

    触碰的瞬间，克来恩的脑海中浮现出它被还原成非凡特性的模样，它的外形如同心脏，水晶一样透明，却又时不时冒出很小的气泡，每一个气泡内都仿佛藏着一种幻境。

    幽暗瞬间浓缩，变得深邃，让里面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眼睛同时睁开。

    他沉思片刻，将这份数据融入了自己的身体。

    轰然间，克来恩的精神被撕裂了。

    tbc

    ——————

    两小时后。

    “抱歉，之前放纵状态里，我好像说了些很极端的话。”

    理查站在沙滩上，海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到她的脚边，在沙子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麻烦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用担心那种状态下说出来的话会让你我的友谊产生嫌隙。”

    她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破烂的白色衬衣上扯下一块布，擦了擦湖着灰尘和血污的眼镜镜片，又擦了擦脸。虽然衣衫褴褛，但动作体面，游刃有余，克来恩看着她，脑子里忍不住想起了爱德华·沃恩。

    实在是太像了，不愧是师生。虽然性格和信念天差地别，但不说气质，就连行为风格和说话的语气都有点微妙的相似，简直就是一脉相承的腹黑。

    理查倒是没感觉到克来恩心里的想法，她大概处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和气地朝着克来恩笑笑：

    “恭喜你顺利晋升序列二。”

    “欢迎加入——神话生物的世界。”

 第471章 未来的故事

    764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

    和魔药的数据相融的瞬间，克来恩的精神被撕裂了，变成无数小块，与不同的“灵之虫”结合，再也没有谁是本体，谁是主导的区别。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体也跟着崩溃开来，半高丝绸礼帽和黑色长款风衣下的身体飞快瓦解，爬出了一条又一条透明扭曲的蠕虫。

    天上的雷暴渐渐平息，阴云开始在微风的帮助下缓慢地朝着四周移动。理查重新回归实体状态，一边努力封印附体高位者对自己的影响，一边用力摇晃着自己的左手，把还处在“狼人”状态里的爪子摇回了人类的手掌，随后她把自己破烂的衣袖和裤腿捏起来看了看，惋惜地叹了口气。

    “每次都要在这方面出现点开销。”

    节制天使长吁短叹：“怎么别人变神话生物形态就不用破坏衣服……咦，这什么东西？”

    她抬了抬腿，没有踩下去，看着自己脚边正在扭动的一条手指长的透明小虫，从上面感觉到了相当强大的灵性力量，以及一点熟悉的气息。

    “……克来恩？”

    理查先是弯腰，随后想了想还是蹲下，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这条正毫无章法地乱爬的虫子，然后捏了起来放在手心，惊愕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们占卜家的神话生物形态不会是条虫子？”

    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为克来恩制作的那个人偶，也是使用了一条这样的虫子，不过是死的。

    天使手中透明的蠕虫扭动了一下，大概是在表达对理查的称呼的不满，但这饱满的身体和光泽让人很有种想要把它捏爆的冲动……理查控制了一下力度和自己的脑子，停下不该联想的东西，防止自己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喜欢过的一种高蛋白质的食物。

    理查不经意间往远处瞥了一眼，顿时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条这样的虫子。

    哦……原来你们的神话生物形态不是一条虫子，是一团虫子……

    理查仔细地看了一圈，见这些虫子都是活的，没有死的，只得遗憾地打消了某个想法。

    这时，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感召，这些蠕虫统一活动起来，进入了历史迷雾，并且迅速向着历史迷雾的深处飞去，各自占据了不同的“光之碎片”，与历史孔隙中的自身影像重叠于一。

    只是两三秒的时间，克来恩刚才所在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失去全部支撑的的风衣、衬衣、礼帽、袜子、皮鞋和贴身衣物。

    这些衣物和杂物平平地铺在地上，呈现出一个人的形态，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息。

    见这些怪异的虫子全部消失，理查重新站了起来，拍了拍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她往前走了一段，经过克来恩的衣服，视线忽然不自觉地被“抓”到了旁边，看到了熟人。

    ——理查本来是不打算和红天使打招呼的，就和许多人走在路上看到迎面而来的是自己的朋友之后，为了避免尴尬的寒暄会装作没看见，或者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一样。

    理查对乌洛琉斯和梅迪奇之间微妙的气氛熟视无睹，既不知道“命运天使”姓甚名谁，也不知道旁边这个银色头发的小孩就是“命运天使”。她看向自己认识的梅迪奇，快速地问好，快速地告别，然后转身继续朝着这堆废墟之外走去。

    “喂。”梅迪奇说道，“刚才章鱼脑袋都准备把你弄死了，你还要往外走？”

    理查倒吸一口冷气：

    “您怎么能这样称呼雷霆之神？”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她了？”

    “哎呀，您怎么说话这么直白。”理查把眼镜推到了头发上，语气委婉地说，“根据极光会的神话，您要是离开了东大陆肯定也会挨雷噼，难道您就要一辈子待在这里面了吗？”

    闻言，梅迪奇忍不住看了一眼乌洛琉斯。

    乌洛琉斯之前一副决心要拉着她一起臣服于上帝的样子，但是上帝真正被群起而攻之的时候，又没有用“重启”或者好运和厄运帮忙，就和命运一样摇摆不定，没有真正站在上帝的立场上。

    “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我，说不定雷霆之神也会大发慈悲，只枭敌首，收容教众呢。”

    理查看着她，做了个“一起走”的手势：

    “虽然说不定出去就会遭天谴，但您也不会打算一直待在这儿？”

    ……

    “我……”

    “我是谁……”

    “谁是我……”

    “我才是主体……”

    那一条条“灵之虫”分别闪过了不同但类似的念头，没有一个愿意主动回归“身体”，反倒对别的同类产生了强烈的敌意，只是因为还有克来恩残留的精神影响，暂时没做出过激的举动。

    就在这个时候，历史迷雾的灰色雾气内出现了一圈又一圈无形的涟漪。

    这涟漪并不是恰好浮现，它早就存在于迷雾中，只是相对克来恩整体来说，显得微不可见，但于一条“灵之虫”而言，这足够明显。

    它受到用于晋升的封印物“最后的盛宴”的影响，一边倾听着被杀死的观众绝望的呐喊，一边让历史迷雾中对应这件大事的碎片亮起。

    伴随着刚才的那场大战，一段失落的历史勉强算是重现于当前时代的历史。

    这件事象征着第二纪尾声和第三纪的部分光之碎片，象征着白银城在黑暗中坚守的那两千多年。

    这被遗忘的历史与当前时代产生了一定的碰撞，在形成对应历史孔隙时，荡开了一圈又一圈难以具体描述的涟漪。

    这样的涟漪对那一条条“灵之虫”似乎有着强烈的吸引力，让它们纷纷从历史片段里探出了脑袋。

    短暂的凝固后，其中一条“灵之虫”半是忍耐不住，半是受到克来恩残余意识的影响，爬出了之前占据的光斑，“飞”向了涟漪的核心位置。

    紧接着，一条又一条“灵之虫”从历史迷雾不同地方回归，来到了白银城历史在当前时代形成的光之碎片内。

    当它们彼此靠近到一定的距离后，强烈的聚合力终于凸显，将数不清的“灵之虫”拉扯到了一起，糅合于一。

    这不是两条三条“灵之虫”接近就能产生的效果，必须有足够的数量才会出现。

    而当那部分“灵之虫”重新形成了整体，克来恩残缺的意识完成了本我的拼凑，事情终于往简单的方向变化。

    那一条条“灵之虫”形成了透明而巨大的漩涡，它散发出强烈的聚合力，将剩余的，迟疑的，不愿意回归的，“距离”不算远的“灵之虫”相继吸了过来。

    等到“灵之虫”回归超过三分之二时，那漩涡内长出了一条条滑腻透明的触手。

    它们延伸向第二纪，第一纪，乃至史前时代的海底遗迹，将最后那部分“灵之虫”一条接一条抓了出来，塞回了漩涡内。

    也就是十几秒的工夫，那漩涡开始拉伸，变成了一道由透明扭曲蠕虫合抱而成的恐怖人影，那人影的身上自然延伸出了一条条无形的触手。

    触手拉来了原本在外界的的风衣、礼帽、袜子和皮鞋等物品，将它们拖进了历史迷雾之后，合作着穿戴在了恐怖人影的不同位置。

    那由无数条“灵之虫”组成的人影随即按了按头顶的礼帽，让身上的透明感飞快澹去，凝出了一层肉色的皮肤，长出了乌黑的短发和褐色的眼睛。

    这是克来恩·莫雷蒂的样子，但身高达到了一米八。

    好不容易找回自我意识，拼凑完整了精神体的克来恩还没来得及审视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同时感受到了两种变化：

    一种来自融合于他身体的非凡特性，那个强烈的，可怕的，高高在上的，让人无法抗拒的意念似乎苏醒了一点，传递出一副又一副画面，这些画面有的是关于“奇迹师”的神秘学知识，有的是尘埃点燃成太阳，深黑的宇宙中各种星体产生的宏伟场景。

    它们皆带着荒莽、冷漠、残酷、疯狂、居高临下、没有任何感情的精神烙印，飞快同化着克来恩的灵，让他难以自控地改变着状态；

    另一种是浮现于克来恩眼前的一颗又一颗深红星辰和数量众多的璀璨光点：那些星辰内传来了“正义”、“倒吊人”、“月亮”等塔罗会成员的祈祷声，光点中回荡的则主要是月城居民的祷告，它们共同营造出了一个形象，笼罩着灰白雾气，怜悯注视世间，至高至大的隐秘存在形象。

    两种异常分别反应到了克来恩的身上，让他左边身体笼罩上了灰白的雾气，仅露出一只略带笑意，幽邃深远的眼睛，让他右边身体再次裂解，变成了合抱成团的透明扭曲蠕虫和一只布满血丝，充斥疯狂意味的眼睛。

    此时，右边部分不断向着左边侵蚀，灰白的雾气逐渐被压缩到了极点。

    克来恩没有犹豫，略显艰难地抬起左手，从历史迷雾内召唤出了顶端镶嵌着青蓝色宝石的白骨权杖。

    这“海神权杖”的周围，一个又一个祈祷光点环绕，借助那个媒介，传导到了克来恩的身上。

    克来恩右边身体旋即跳跃出了一道又一道闪电，有无形的风和虚幻的海浪环绕，这帮助灰白的雾气抵御住了左边污染的侵蚀，让整体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到了这个时候，克来恩终于一点点找回了人性和记忆，初步恢复了服食魔药前的状态。

    他终于晋升到序列2层次，有了天使位格，是真正的“奇迹师”。

    ……

    阿尔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费了老大的力气，他们终于从罗思德群岛的反抗军基地里找来了一艘大船，至少可以搭乘四五百人。

    这样的大船也十分醒目，就算从反抗军的私港出发，也少不得四下打点。

    “也不知道白银城和月城有多少人……”

    阿尔杰一边给这艘大船升帆，一边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领，旁边的达尼兹也是如此。

    就在此时，他们的脑海中忽然嗡得响了一下，一个准确的人口统计数字被塞进了他们的脑海里。

    “两座城市一共两万两千多人？”

    达尼兹的脸色顿时变得比他脚底的泥土还要难看，他欲骂又止：“这么多人！我们要来回至少四十趟！来回的路费和关卡费用就足够把我们的小教会掏空了！阿尔杰，你能不能召唤海洋生物？！”

    阿尔杰的脸也黑了下来，他实在想不出来搬运两万人的场面，干脆摇了摇头，两手一摊。

    “海洋生物的负载能力还不如船只……”

    这时，达尼兹忽然指着远方，大喊一声：“快看！”

    紧接着，他大惊失色，用力摇晃阿尔杰：“快走快走，大人物来了，我们打不过的！”

    阿尔杰愣了愣，随后勐地冲到船舷上，只见远远地驶来一搜大船，挂着一面无童之眼的旗帜。

    “你还看什么？那是‘星之上将’的未来号！”

    达尼兹焦急万分，恨不得让脚下的大船从私港中原地消失：“不是说她已经加入奥秘教会了么？怎么现在还挂着海盗团的旗帜，该不会是成为了因蒂斯特许的官方私掠船？”

    隔着很长一段距离，阿尔杰和站在船头上的那个人对视了一眼。

    这位许久未见的同僚“隐者”推了推眼镜，让手下打出旗语，随后朝他做了一个口型：

    “神谕让我来帮忙。”

    “你们要去做什么？”

    阿尔杰足足呆滞了五秒钟，随后突然伸手一抓，抓住了准备从船上直接跳下去的神使，低声对他说道：“不要紧张，那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

    达尼兹的眼睛瞪大了：“如果不是敌人，不是私掠船，那为什么‘星之上将’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隐者”突然就来了？

    不知名的神谕，“隐者”，因蒂斯，奥秘之神的教会……

    一道闪电从脑海中闪过，阿尔杰陡然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原来她也是‘愚者’先生的同盟者……”

    这么说来，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死，隐匿贤者忽然成为因蒂斯的正神一事，或者也有“愚者”先生的推波助澜——对了，“愚者”先生收集罗塞尔日记，而罗塞尔就是两百年前的“蒸汽之子”！

    阿尔杰被自己的想象力说服了，在自认为已经了解了一切的前提下，对一无所知的“隐者”产生了一种幼稚的优越感。

    ……

    到这一步，他成为了“她”。

    但克来恩对此却没什么实感，大概是因为这一天来得太快，又或者是因为克来恩之前已经三番五次被神性影响，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己生命层次升格带来的变化。

    平躺了一会儿之后，克来恩缓缓地坐了起来，环顾着周围的历史迷雾，开始检查自身。

    呼……虽然说不清楚我到底让哪一段失落的历史回归了现实，是“救赎蔷薇”的还是白银城和月城的，但至少确实是成功了，不然我今天就失控崩溃在这里，或者是在这里彻底成为那位福生玄黄天尊了……克来恩抬手揉了揉额角，缓慢地吐了口气，对锚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锚并不是帮助他保持人性的工具，它的主要作用是形成相应的认知、定位和形象，与非凡特性内的精神烙印彼此对抗，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在这个平衡下，属于克来恩自身的人性才能勉强维持，不被任何一方较为严重地影响。

    也就是说，信徒们认知的神灵和实际的神灵是有区别的，如果没有非凡特性内的精神烙印对抗这方面的影响，他们心目中的神灵形象会逐渐覆盖神灵真正的模样。

    这同样是一种污染。

    直到此时，克来恩才明白当初正神们有人类凋像，后来却都变成了圣徽的原因，这能避免信徒们产生统一的形象认知，更好地发挥锚对抗原初残留精神的作用，而不是潜移默化地改变自身。

    “可是，阿蒙的信徒都是自己，她怎么维持平衡？”

    “难道天生自带‘唯一性’的神话生物本身就有原初的意志融合，阿蒙早就习惯了半疯的状态，不，这就是她的正常状态……是每一个阿蒙都投票同意的形象……”

    “这倒是一个思路，我可以组建一个秘偶团，让每一个秘偶都是‘愚者’的信徒，并且以我最真实的模样作为神灵的形象，这可以有效提供最好的锚……难怪查拉图、乌暗魔狼都没什么信徒……呃，等白银城居民都改信了‘愚者’，可以考虑把‘海神’这个化身分离出去，不作为自身的锚，这和我其余信徒的认知太矛盾了，无法真正统一……”

    克来恩瞬间想到了很多。

    “嗯，我现在能召唤的物品加场景总量是九个，但天使层次的依旧只有三个……”

    “‘愿望’已经是标准的神灵之能了，但有点奇怪，只有先满足别人的愿望，才能满足自身的愿望，只有先实现小的愿望，才能逐步实现大的愿望……”

    克来恩用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手背，皱着眉头低语道：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要在战斗中使用奇迹，就必须提前实现很多类似的‘小奇迹’？”

    “但是这要怎么未卜先知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奇迹呢……”

    克来恩原本以为“愿望”能力是自己随意发挥，只要不超过一个上限即可，谁知道它的效果并不仅仅来自于非凡特性。

    在刚才的审视中，他发现自己刚完成晋升就消化了大半。

    毕竟他已经屡次创造“奇迹”，就连“复活”都达到了四次。

    当然，克来恩认为这非常取巧，就像当初成为“古代学者”就发现消化了大半一样取巧。因为他能创造“奇迹”，提前扮演，更多是依赖“源堡”。

    “完全就是被安排好的啊……”

    除了自己这个惊人的晋升速度之外，还有“愿望之神”科塔尔身上带着的那个“幕布”，里面包含了一整套到诡秘侍者的魔药。要不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他刚一“苏醒”，就会成为她。

    克来恩暗叹了一句，心中不觉轻松：

    “那位福生玄黄天尊，又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在我的体内苏醒呢？”

    让克来恩疑惑的是，在自己晋升序列2，成为天使完成质变后，“福生玄黄天尊”并没有出现，并没有在他的体内初步苏醒——难道这位存在也和上帝一样，觉得现在的自己太过弱小，会等到自己成为真神，甚至多途径真神之后，才会突然出现，把自己打个措手不及？

    他摇了摇头，离开了历史迷雾，自言自语道：

    “……我不该是她，也不能是她，我只能是我。”

    克来恩回到现实世界后，发现无论是梅迪奇，乌洛琉斯还是理查都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气息还有些混乱，但眼神明亮了些许的洛薇雅，科林还停留在巨人王庭的废墟内。

    看到克来恩出现，洛薇雅——这位话不算多的半神感受到了克来恩身上骤然变得更加深邃的灵性和气息，首先低下头，表达了自己的敬意之后，说道：

    “刚才有一位伟大存在传来讯息。”

    “说，月城和白银城的人已经被放到了巨人王庭外的空地，等待离开这里。”

    她有些恍忽，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但他们并没有因为这条信息就立刻前往预定地点，而是等克来恩来了，才向这位神使询问：

    “那位伟大存在的话语可以信任吗？”

    这话有些唐突，但也证明克来恩在他们心中已经完全成为了神灵“愚者”的代言人。

    克来恩点点头，他自己也在晋升的时候，从魔药内部得到了这条消息，沉声说道：

    “可以信任。”

    科林的眼神闪了闪，对“愚者”更加敬畏：

    “白银城的人们都已经被阿蒙寄生，如今却能得救，这位存在拯救了白银城人们的生命，我们愿意感谢她，供奉她，为她设立赞美神恩的祭典。尊敬的神使，我们能否得知这位神灵的名讳？”

    在他看来，愿意帮忙的神灵肯定是“愚者”的友方，因此没有避讳，直接询问起来。

    克来恩沉默了一秒，决定不告诉他们“得救”的真相。

    他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内心和情绪变化，发现自己倒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介意自己的锚信仰别人，便清清嗓子，肃穆地回答：

    “隐匿贤者，知识之神。”

    “隐匿贤者……”科林和洛薇雅咀嚼着这个名字，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和智慧。

    克来恩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并没有出现隐匿贤者标志性的眼睛，便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带着科林和洛薇雅前往放置着两座城池的幸存者的空地。

    想了想，他放弃了传送，选择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去以人类的方式见他们。

    三人穿过巨人王庭恢弘的宫殿和废墟，看到了那扇已经面目全非却仍然矗立着的大门。

    来到了那扇描绘着黄昏场景的灰蓝大门前，克来恩先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随后果断地走到了侧面，将正门的位置让给了科林。

    科林·尹利亚特沉默了一秒，随后朝克来恩投去一个感谢的视线。

    他俯下腰背，伸出双手，按在了门缝两侧。

    然后，他鼓起肌肉，用力推动。

    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父母，兄弟和孩子们，看到了那被自己目送着死去或没能从黑暗中回来的一代又一代白银城人，看见了死去的战友，也看见了白银城得救的人们，和即将生活在那不再有怪物和危险的光明世界里的孩子们。

    他们站在他的旁边，同时将手按在了门上，和他一起推着这扇灰蓝的大门。

    一滴水珠从科林的脸上滑落。

    一道缝隙随之出现，让金黄的阳光照入了里面。

    缝隙越来越大，一片泛着金芒的大海逐渐呈现在了紧张地抱着头骨的洛薇雅和克来恩的眼中，呈现在了科林·尹利亚特的眼中。

    看到这样的画面，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科林·尹利亚特和洛薇雅嘴角微动，露出了一抹不含丝毫阴霾的笑容和隐隐约约的向往。

    光就是一切的意义。

    这就是一切的意义。

    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克来恩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tbc

    ——————

    上一章的结尾其实是我写错位了，发的时候没注意，其实应该是明天的内容。

    事已至此只好当做无事发生了！

 第472章 小小的任性

    765

    敞开的灰蓝色大门、一路往下的石制阶梯、那里有一排石柱拼成的扶栏。

    扶栏之外是弥漫的橘红云气，云气的远处是一片轻轻涌动的，看不到尽头的深蓝，发出了哗啦声音的深蓝。

    大海。

    深蓝的，轻轻涌动的，看不到边际的，仿佛蕴藏着无尽生命的大海就那样呈现在了白银城探索小队成员的眼中，不再是古籍文献上的记载，也不再是一个外来者口中的单词组合。

    泛着片片金芒的大海和无处不在的光明又一次映入了科林和洛薇雅的眼中。

    它已经不再遥远，已经有了触及的可能。

    作为之前探索小队的成员，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这幅画面，但依旧被深深地震撼了灵魂，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克莱恩并没有打搅两位白银城的半神的思考，只是先一步从这扇门中走了出去，环顾四下，开始寻找两座城市的人民的身影。

    那可是将近两万人，按照克莱恩最直观的印象，这算得上一所中学连同学生和老师在内的全部人数，至少要一个有四百米环形跑道的塑胶操场才能放得下。

    隐匿贤者给的坐标也是一块区域，放眼望去，外面只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海滩，克莱恩大概扫视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决定沿着“巨人王庭”的残留外墙走，边走边找。

    “不知道对白银城和月城的人来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如果隐匿贤者顺手附带了一段记忆，那就不用烦恼了。但如果他们感觉自己是“突然”来到了巨人王庭之外的地方，并且没有任何记忆，那他就不得不从现在开始编造原因……克莱恩思考着到时候是应该实话实说，还是编造一些能够让“愚者”更加恐怖如斯的半纪实谎言。

    “出去之后，把他们安顿在哪里呢？”

    “两万多人，在现在不算一个小数目，放到哪里都是一个小镇……要去海上找一个小岛，还是在南北大陆之内找一块无人的区域？陆地内部的未开发区域肯定不少，但是要和别的神相邻……光是安顿两万人倒是不难，难的是，让这两万人拥有匹配的生活区，还有专门属于这些半巨人的房屋……”

    “……好在，白银城和月城的大家都有很强的生存能力，足以自己给自己建造一个临时生活区，嗯，如果不是风格太过扎眼，直接想办法把两座城市一起搬出来……也不是不行。”

    虽然月城和白银城的人肯定可以白手起家，居民几乎人人都有野外生存扎营经验。

    两座城市合作，肯定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建造起两万人的居住区——但是他们毕竟现在是自己的信徒，克莱恩觉得自己不应该是那种把人捞出来就不管了的伟大存在，至少现在不能是。

    于是，他开始思考起能否用自己新增的权柄来为信徒们争取些方便。

    “实现愿望……”

    简单来说，“奇迹师”必须先搜集和满足各种各样的愿望，然后才有可能在战斗时通过向自己许愿的方式将相应的情况变为现实。

    而且，最开始的时候，克莱恩能实现的愿望都很小，必须一步步积累，才能创造“奇迹”，不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这也让他在回归时就清晰认知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灰雾之上那扇奇异光门才是这里的核心，是真正意义上的“源堡”，而那片无垠的虚空属于“源堡”自带的空间。

    至于古老的宫殿、有二十二张高背椅的青铜长桌和塔罗会成员们平时具现的物品，克莱恩认为是“愿望”之力的一种体现。

    也就是说，当他心中想要那么一个宫殿，一个聚会场所时，“源堡”满足了他的愿望。

    而由于他的愿望没有具体的描述，“源堡”是从过去的类似愿望里提取的场景——克莱恩怀疑古希腊式的宫殿和刚好有二十二张高背椅的古老长桌都是当初疑似“福生玄黄天尊”的那位存在具现过的。

    “嗯，如果想像乌黯魔狼科塔尔那样以许愿的方式转移位置，那我必须预先满足过许多类似的，来自他人的，从简单到困难的愿望……这方面倒是有取巧的办法，我可以利用‘蠕动的饥饿’和‘传送’来满足相应的愿望，无需从最简单的开始……”

    “眼前这次或许就是一个好机会？”

    “我可以先让科林和戴里克暗示他们，暗示他们向我许愿，然后我通过传送一次性完成着接近两万个小愿望，就能够把转移位置变成为我所用的‘奇迹’。”

    明明只是神灵挥一挥手就能解决的事情，却偏偏要先多此一举，做出信徒主动请愿的样子。

    然而用“奇迹”直接移动的效果肯定比自己在战斗中先召唤出一个历史投影，然后再利用“蠕动的饥饿”或者“传送”来得方便快捷，少一个步骤，说不定就能救自己的命。

    作为史上第一个还没成为“奇迹师”就已经用完了四次复活的人，克莱恩对保命手段很是看重。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这么做。

    虽然看起来是个双赢结果，但克莱恩总感觉有些轻微的沮丧。

    “说起来，‘愿望’能力有点像利用锚，属于‘集众’类型。”

    “既然信众们对神灵的认知可以有效影响到神灵，成为某种程度的‘定位’，帮助祂们对抗非凡特性内的原初精神烙印，那不同灵性生物的相似愿望确实可以帮助我创造‘奇迹’。”

    “这也许和集体潜意识海洋有关，不够科学，但足够神秘学……”弄清楚“愿望”能力的情况后，克莱恩对怎么扮演“奇迹师”也有了初步的想法。

    那就是行走于现实世界，让不同的人见证“奇迹”，并且满足他们的愿望。

    “难怪乌黯魔狼的称号是‘愿望之神’……当这样的信仰传播开来，不少人通过祈祷的方式说出愿望，让‘奇迹师’能够隔空回应，扮演确实会简单不少，能节约很多时间。但问题在于，魔药的名称叫‘奇迹师’，而不是‘愿望之神’，需要扮演的不是一个神灵，两者还是有较大偏差的……”

    克莱恩浮想联翩了一会儿，构思着自己作为“奇迹缔造者”行走于大地的样子。

    到时候，要将自己定义为“愚者的神使”，还是“愚者行走于大地的化身”呢？

    正想着，克莱恩瞥见科林和洛薇雅穿过了门，在扶手露台上欣赏了一会儿大海之后，沿着台阶走了下来，靠近了他所在的方向。

    “哎，这也是个奢侈的烦恼。”qqxδnew

    “现在我也是有固定信徒群体的神了，而且还是他们这样醒目的半巨人后裔。作为愚者，必须先仔细考察，为他们负责才行。”

    想起大伙的身高，刚刚达到了白银城未成年人平均身高的“愚者”先生陷入了沉思。

    科林在克莱恩前方两米处停下，见神使沉思，也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过了半分钟，克莱恩结束了自己的思考，朝着科林和洛薇雅点了点头，露出微笑：

    “我们去找他们。”

    “之前在白银城没能和戴里克打声招呼，我一直很遗憾。还好，我们现在都活下来了。”

    科林的心跳微微加速，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又凝视了那片荡漾着金色斑块的大海好几秒才道：

    “好的。”

    克莱恩转过身，沿着不远处“巨人王庭”高耸的城墙往前走。

    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打算用“占卜”或者“传送”直接将整个自己等人送到白银城的人们面前，而是慢悠悠地、安静地和白银城的两位半神一起用双腿走过去，走在这洒满阳光的海滩上，在这里留下长长的脚印，铭记白银城历经两千多年坚守和牺牲后终于找到的“曙光”是什么样子。

    沙，沙，只剩下沙子被踩踏的轻响。

    这深一脚浅一脚的触感让科林和洛薇雅起初还有些不习惯，但很快，他们就适应了松软的沙滩。

    克莱恩转过头，看着已经成为大半废墟的“巨人王庭”的外墙。

    想起弗萨克帝国首都中仿制出的“黄昏巨殿”，想起那些一代又一代出海，寻找着梦中故乡的巨人们，他一时有些沉默，有些伤感。

    血脉中真的会流传对故乡的思念吗？

    又或者，不仅仅是那些前往北大陆的巨人们思念着故土，还有那位巨人王长子，“战神”。

    走。他对自己说，该走了，随后移开了视线。

    这里是巨人的故乡，不是我的故乡。

    ……

    戴里克醒了过来。

    没什么特别的前缀，他就是醒了过来，像是梦中惊醒那样，突然地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之后，他首先感到迷茫，随后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陡然绷紧了身体。

    他的记忆最后，是白银城里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已经戴上了单片眼镜，他们全部成为了“阿蒙”的寄生对象，从每一个角落出现，并且还在不断地寄生逃过一劫的人。阿蒙们并不急于将整座白银城全部寄生，反而很是享受他们惊慌失措，不得不对同伴和亲人动手的绝望愤怒。即便首席带着还没有被寄生的人们努力战斗，尽可能活捉，依然被阿蒙们逼到了城市中心，不得不退守在小教堂里。

    而在最开始，这些阿蒙是以“愚者”的名义出现并传教的！

    而戴里克后来才知道自己也被寄生，因此甚至帮助阿蒙坐实了他们的说法，帮助单片眼镜传播。

    因为在白银城里，戴里克曾经被“阿蒙”寄生过的事情在中高层已经不是秘密，再加上后来戴里克的种种变化，大部分不知道内情的白银城人自然而然地就把阿蒙当做了“愚者”的一位神使，或者是某个化身。

    正是这个首席和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公开否认的纰漏，让白银城险些覆灭了！

    在那个时候，戴里克几乎绝望了。

    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向“愚者”祈祷，但又铭记着“愚者”先生说过的“不要祈祷”，陷入两难。

    他最终选择了相信“愚者”，死死地咬牙，面对阿蒙的欺诈和挑衅一言不发，被迫目睹同伴和熟悉的人们一个又一个被寄生，一个又一个在内斗中倒下。

    戴里克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好朝着某个地方打上一道阳光，但他紧张地查看左右的情况——之后，却发现自己不是在愚者的小教堂里，这里甚至连天花板都没有。

    不仅如此，没有天花板，没有墙壁，没有房屋……

    远远的有一座巨大厚重的城墙，身边则是波光粼粼的大海，这个角度，仿佛是巨人王庭的位置。

    就好像一眨眼的功夫，他以及所有人就全部出现在了外面。

    这极度割裂的情况让戴里克意识摸不着头脑，在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确认不是做梦之后，戴里克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希冀：

    是“愚者”先生来救他们了吗？

    一瞬间将所有人转移到别的地方，甚至连一个阿蒙都没有，这只有可能是神灵的力量！

    “愚者”先生没有抛弃他们！

    戴里克高兴得差点在原地跳了起来，感觉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用手背用力地擦了擦眼角，在心中连着赞美了好几次自己信仰的神灵之后，他挽起袖子，拉开衣领，发现之前自己身上的伤口和绷带也还在，这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赶紧回头看去，发现白银城几乎全部居民都在这里，包括老人，孩子和伤员，但那些戴里克亲眼看到的已经死去，或者重伤垂死的人并不在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自己没有见过的生面孔，穿着的兽皮衣服很想首席提过的“月城居民”。

    所有人都隔着差不多的距离站在原地，紧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像是站着睡着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醒了过来。

    在短暂的失落之后，戴里克迅速振作起来。

    “愚者”先生愿意帮助白银城脱离险境是神恩，自己不能要求“愚者”先生去做更多。

    过了片刻，凝视着大海的戴里克忽然听到了远远的脚步声，他猛地转过头去，刚好看见三个人影正从自己的视野尽头联袂走来。

    两个人的身影十分熟悉，戴里克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谁——是首席和洛薇雅长老，袭击发生的时候，他们都在白银城之内，怎么突然出现在远处？——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戴里克就看到他们的前方还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影，是个穿着古怪衣服的年轻人，面目冷峻，衣服的面料说不出名字，也戴着眼镜，不过是双片的。

    他们三人身上都挂着程度不同的伤痕，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

    戴里克盯着那个身影，喉咙中突然有个声音呼之欲出。

    “‘世界’先生！”

    他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朝着那个身影用力挥手，大声喊道：“‘世界’先生！是你吗？是‘愚者’先生让你来帮助我们吗？”

    快步走来的克莱恩抬起手，回应了戴里克的呼唤。

    见到熟悉的朋友，他的心情也迅速变得好了不少，微笑着用一种对待孩子的口吻说道：

    “是的，我来帮助你们。”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小‘太阳’，或者说，戴里克·伯格先生？”

    虽然他和外乡人有联络已经不是隐秘，但当着首席的面（尽管科林和洛薇雅此时都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见），戴里克还是忍不住脸色微红。

    “太好了，太好了。”他走上前去，一遍又一遍地说道，“‘愚者’先生没有抛弃我们，祂没有抛弃我们，谢谢你来了，谢谢你，‘世界’先生”……

    说着，一滴泪水忽然从戴里克的眼角滑落。

    高个子的年轻人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我太高兴了。”

    克莱恩搓了下鼻子，低声说：

    “放心，祂是不会抛弃你们的，造物主也没有放弃你们。”

    “正是因为祂们的努力，我才会出现在这里，才会有机会打开大门，帮助你们前往外界。”

    说着说着，克莱恩看着猛擦脸的戴里克，忽然想到了什么：

    “从这里出去就是外界，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启程。戴里克，你查看过了吗，是白银城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戴里克愣了愣，有些为难地低声说道：

    “被阿蒙杀死的人们不在这里。”

    “我们，我们或许还要回去一趟，因为白银城的人如果不是被亲属杀死，就会变成恶灵徘徊在城市里，就算要走了，也不能留下很多恶灵在城市里继续破坏？”

    克莱恩怔然：按照隐匿贤者的说法，所有人都已经被数据化，不可能有尸体存在。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克莱恩转移话题，“那么被阿蒙寄生的人们也都在这里吗？”

    戴里克又是沉默了一小段时间，涩声说：

    “很多人都不在这里，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有仔细查看，因为我看到月城的人们也在这里。”

    克莱恩抿了抿嘴。

    如果隐匿贤者抓去的是那一刻，或者是24小时之内的信息，那么在那时已经被深度寄生，等同于成为阿蒙的人们肯定不会在这里。只有浅层次寄生的，和还没有重伤死去的人会得到“复活”。

    想了想，克莱恩忽然露出笑容：

    “戴里克，让我们向‘愚者’先生祈祷，你希望他们也平安无事地出现在这里吗？”

    “我当然希望！”戴里克用力点头，随后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不是不太好？‘愚者’先生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不能一味地把祂的仁慈当做必然。”

    “没关系，‘愚者’先生不会介意。在我来的时候，祂就已经允许我提出任何要求了。”

    克莱恩转头看了一眼科林和洛薇雅，问道：“你们也这样希望吗？”

    两位半神毫不意外地点头。

    “所以不用担心，戴里克。”

    他把头转了回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闭上眼睛：

    “所有人都平安无事，这也是我希望的。”

    科林、洛薇雅和戴里克学着他的样子，闭上了眼睛，一齐朝着“愚者”祈祷。

    克莱恩轻轻地叹了口气，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人群之中忽然多出了许多身影，他们的外形扭曲着，像是一团团正在被塑形的血肉，很快，他们变成了近百个人形，都是戴里克记忆中那些已经被深度寄生了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月城的人们，大祭司尼姆赫然也在其中。

    与此同时，克莱恩手指微动，操纵起这些“人”的灵体之线，按照那些伴随魔药而来的数据复刻他们的长相，模拟出他们的性格，等待着和其他人一齐被“唤醒”。

    这是奇迹吗？

    克莱恩想。

    或许对他们来说是的，尽管这只是虚假，只是一时的喜悦，但克莱恩也愿意这样欺骗自己。

    tbc

    ——————

    片刻之后，戴里克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面目严肃的“世界”先生忽然笑了笑，像是释然了什么。

    “就当这是我的人性的任性。”

    克莱恩自言自语：“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够了。”

    (本章完)

 第473章 欢迎

    766

    因蒂斯。

    “开个价。”知识之妖说道，“你手里的唯一性和那些序列一，我们谈谈价格。”

    “干嘛非要和我抢‘诡秘侍者’？”爱德华态度懒散，“你不是打算让他，哦，让她从其他途径成为序列一成神吗？‘学徒’的三份序列一都在天上，你是打算说服伯特利·亚伯拉罕分给你一个，还是打算冒险让她成为‘时之虫’，让帕列斯·索罗亚斯德脱离险境，换她被阿蒙再次追杀呢？”

    “我要月亮。”

    知识之妖暂时把自己的问题收了起来，正儿八经地摆出谈生意的架势：“这份唯一性和克来恩的晋升毫无关系，对你也没有任何用处，你把它交给我，还可以避免继续被堕落母神记恨。”

    爱德华好奇地瞅了瞅她，也露出一副很认真严肃的样子：

    “那我就不得不听听你的想法了，‘月亮’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是无所谓的，想把它丢到哪就丢到哪，一直没丢只是因为我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机会而已。就算你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伯特利，也至少布置一个仪式让她带着堕落母神的污染降临在大地。你拿走了‘月亮’，在仪式的过程中不怕遭受污染？不怕堕落母神把目标转向你？”

    “知识之神，智慧之神，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面对恶魔的打趣，知识之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爱德华算是个在灰色地带游走的商人，因此她不会刻意隐瞒什么，但也不会炫耀自己的智慧。

    思索了几秒之后，知识之妖回答：

    “因为我看到了死去的巨人王后，而那个不知名却被当成巨人王后的‘大地母神’，是血族始祖莉莉丝的可能性最大。我目前确实有个简单的计划，但是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么做。”

    “据说第二还是第三纪时，巨人、血族和精灵是同盟，后来莉莉丝死了，两族都留下了记载，认为是对方害死了盟友。”知识之妖随口就说出了各大教会都没有考古出的隐秘，这是她和七光知识交换后的结果，“结合现状，莉莉丝的死恐怕还真和她们没有关系，或者误打误撞地帮忙了。”

    在那时，巨人王还活着，巨人王后也还活着，后来欧弥贝拉就变成了“大地的恩赐”，负面效果则暗示着“欧弥贝拉目睹或亲身经历了一场杀害亲人的罪行”。

    爱德华点了点头：

    “结合历史和考古资料，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远古太阳神从混沌中醒来，归来，重重地打击了所有对人类不善的种族。但她并没有滥杀，完全死亡的只有精灵王、巨人王、巨龙王，不死鸟等异族的首领，还有这些首领们的拥趸。而战神嘛……大概就是在那时对巨人王动手的，毕竟有前车之鉴，她估计觉得要是亲爹被远古太阳神杀了丢掉特性会很亏，所以选择自己动手大义灭亲。”

    “这样一能保留特性，甚至让自己晋升真神，二能向远古太阳神表现善意，保全巨人族。你看，不仅巨人族的后裔至今信仰远古太阳神，就连‘巨人王庭’都被她让给太阳神了。”

    “不过，她没有参与克来恩的晋升。”

    知识之妖站在平台上，眺望远方，看到“隐者”的船队已经和克来恩的那几个下属以及附属教堂汇合。

    “就和死神一样，战神似乎觉得可以期待上帝的帮忙。”

    “也是，她曾经就向远古太阳神投降过，现在相邻途径都疲弱，她再投降一次我也不意外。”

    早在嘉德丽雅跟着“摩斯苦修会”一起来到因蒂斯，进行第一次朝圣的时候，知识之妖就看出了她已经成为半神，并且还携带着“源堡”的气息，疑似是“源堡”的一位卷者。

    ——虽然克来恩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他的行为等同于让塔罗会的众人成为“愚者”的神卷者。

    不过这并不代表知识之妖就要对嘉德丽雅另眼相看，或者看在“源堡”的份上对嘉德丽雅有什么格外的优待，一个“源堡”的浅层次卷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毕竟知识之妖不需要源堡，源堡不能帮她打开西大陆的封印，而嘉德丽雅也不可能转途径。

    于是她就当做一无所知，让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看着这年轻的半神姑娘战战兢兢地参加祈祷，战战兢兢地等待神灵赐予窥秘人们祝福——参加完了整个流程，走了之后，还在心中感谢“愚者”帮她遮掩，弄得知识之妖啼笑皆非。

    让她去跟克来恩·莫雷蒂交涉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嘉德丽雅的层次太低，并且从一开始就得不到知识之妖的信任了，不配知道这些东西，而她也和克来恩没什么别的话要说。

    自己的需求早就在克来恩晋升之前就一口气说完了，克来恩不蠢，不会忘记的。

    “战神是个投机者，如果上帝不让她看到好处或者感到危险，她大概率不会活动。所以我没必要把她放在心上……但我可以利用‘月亮’，让莉莉丝协助我把她干掉，防止产生变数。”

    反正她们大概本来就决定这么做，不是吗？

    拥有“红月”的是曾经的黑夜女神，弗萨克、费内波特和鲁恩，注定会有一场大型的战争。

    “不是相邻途径，雷霆之神肯定也不会在意战神的死活，但会因此防备黑夜女神。”

    “顺利得到战神的非凡特性之后，我可以选择帮助黑夜女神或者死神，也可以选择留着这份非凡特性和唯一性，把我的信徒迁移到弗萨克去，远离造物主的教区。”

    爱德华忍不住笑了：

    “你还是这么讨厌造物主啊，为了带着自己的信徒跑路，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毕竟克来恩不能帮我打开封印。”知识之妖耸耸肩，“如果她能做到，她今天上午打开，下午我就带着所有的信徒回到西大陆，等待末日，或者直接建造方舟以备离开时使用。”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好了，开个价，你准备收取什么？”

    知识之妖的话语让爱德华也有点开始怀念星空的事情，但她没有回忆太多，只是略微触及那片记忆便退还了回来。紧接着，她看着知识之妖的脸，忽然露出一个异常诚恳地笑容。

    “我可以白送。”

    “毕竟‘月亮’对我来说确实没什么用。本来我是打算丢进混沌之子的陵寝里，防止她出来给我添乱，顺便让母神直接对她、对地球下手的。我甚至可以用‘空想家’的唯一性来帮你，当然，需要你自己书写。”

    知识之妖皱了皱眉，没有做出拒绝的表情：“那你想要什么？”

    “我在西大陆的那部分源质。”

    爱德华说：“你帮我把它看好了，封印有朝一日解开的话，把它给活着的那个我。”

    “哦。”知识之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恶魔一番，“你还做好因为某种原因死掉的准备了？挺好，你都愿意借我空想家了，那如果你真死了，我会把你现在拥有的唯一性和序列一都保管好的。”

    “感激不尽了。”

    说做就做，爱德华直接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夜灯般的红色月球，又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娃娃——布娃娃看上去是个中年男性人类，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和金色的胡须，还有金色的眼睛。即便是变成了布娃娃，依然能看出它有着婴儿般澄澈的眼神——并把它们都放在了桌上。

    刚一放下，布娃娃就挣扎着离月亮远了一点。

    爱德华伸手按住想要逃跑的布娃娃，知识之妖看了布娃娃亚当一眼，语气微妙：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她还原成非凡特性了。”

    “本应是这样。”恶魔说，“我有时候会和她聊聊天。不过如果让她帮我写故事，她会拒绝。”

    知识之妖若有所思地抓起了布娃娃亚当，放进了自己宽松的袖子里，让她先去和阿罗德斯交流感情。毕竟空想家的“所思即现实”非常好用，搭配自己的“技术”，直接带领因蒂斯走向工业化都是最粗浅的用法，它们以后大概要一起做很长一段时间的同事和桌面摆件。

    随后，她伸手抓起了红色的月亮，有些感慨地轻轻抚摸片刻，抬头看向了晴朗的天空。

    “其实我还有一个目的。”

    ……

    在克来恩等人的努力下，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们被全部唤醒。

    两座城市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有的成群，聚在一起交流黑暗中的见闻，有的则结伴去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在沙滩和海边站上很久很久。

    看着人们融洽相处的样子，克来恩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在之前让所有的月城人们的畸形全部恢复正常，不然他们估计很难这样没有任何自卑地交谈。

    一位月城的居民暂时告别了刚认识的白银城朋友，靠近了“大祭司尼姆”，低声问道：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大祭司？”

    “尼姆”闻言，温和地一笑，安抚居民道：“不用着急，不必担心。神使阁下决定让我们分批前往外界，进行适应和开拓，每个城市先带走两千五百人，所有人都可以报名。”

    “第一批人在外界生活一周左右，先打下城市和居住区的基础，然后就可以把其他人也接来了。”

    居民精神一振，立刻感谢了长老，然后去跟自己新认识的朋友们交流情报了。

    很快，在克来恩的推动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开始迅速在科林和尼姆处报名。

    戴里克、科林和洛薇雅作为先头部队，必然是第一批前往外界的人，而“尼姆”也不例外，克来恩准备把自己得秘偶也第一批带走，防止因为距离过远出现控制问题。

    在这段时间里，幸存者们自行讨论，交流感情。

    克来恩则适时地消失了，去其他地方散步。

    没走多久，他在海滩边上看见了就着海水顺便洗自己的外套的“节制天使”，她挽着袖子，手法熟练地搓揉着带血的症状外套，让浅色的海水带走上面的血迹。

    看到克来恩来了，她很不见外地打了个招呼，擦了擦眼镜，寒暄了一番。

    “总之，恭喜你晋升序列2，你的晋升速度真让人不敢相信。”只要不谈钱，不谈帮忙，理查·恩斯特就还是一副和和气气的好朋友的样子，“我从序列3到序列2花了一百多年，后生可畏啊。你现在也可以被尊称为‘她’了，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克来恩笑笑，说道：

    “比起‘她’，我还是愿意作为他。”

    理查微微一怔，随后露出理解的笑容，将手上的正装洗干净，拧干，拿在手上：“我理解你，在做一些简单的家务的时候，我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

    “对了，这么多人，你打算把他们送到哪里安置？”

    克来恩警惕起来。他感觉理查不怀好意，但他没有证据。

    “我做了占卜。”克来恩小心地说，“占卜的结果显示，因蒂斯是一个还不错的选择，但是存在中度危险，南大陆是个一般的选择，在未来的某一天存在较高的危险。而我在海上有着一块地方，占据着几个小岛，在这几座岛屿上休养生息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感谢你的关心了。”

    “这样啊。”理查也不失望，只是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以后有空，我也去给你帮帮忙。”

    说完，理查就转身走向远处，似乎准备从自己的来处原路返回。克来恩担心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也转身回到了幸存者们所在的空地上。

    他们已经决定出了人选，剩下的人则暂时回到城市里，收拾东西，等待一周后的第二次迁徙。

    人们已经组成了两个大队伍，克来恩看着一张张充斥着紧张、期待，和对自己的信任的脸，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话来。他语气轻松地朝戴里克挥了挥手，示意他站到自己身边来：

    “我们出发！”

    人群中传来整齐又热烈的回应，他当先迈步，走在了最前面。

    过了不知多久，那泛着片片金芒的大海突然被黑暗笼罩了。

    黑暗深处，隐约能见一片澹澹的迷雾，迷雾之中，有一座尖顶的黑色教堂和各种各样的建筑，给人一种似真实似幻境的感觉。

    对于黑暗，戴里克等人一点也不陌生，本能就发光的发光，点燃油脂蜡烛的点燃油脂蜡烛，忙而不乱。通过大门，沿着外面的石制阶梯，一步步深入了黑暗。

    人们训练有素，很快，数量如此庞大的队伍都得到了光的保护，不过黑暗中并没有发生任何危险，就像真实造物主成神后重新变得安全的夜晚一样。

    这不是他们熟悉的黑暗。

    但这就是真正的安全的黑夜。

    神弃之地的人们跟着克来恩，走出了巨人王居所。浓郁的黑暗中，他们走完了阶梯，眼前突然一亮，看见了橘红的光芒和一片修道院式的黑色建筑。

    “这就是外界吗？”

    在科林的面前，戴里克可以表现出年轻人的活跃。他又戒备又好奇地四下打量，发现自己等人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巨人王庭”对面，与原本所在隔着染上了橘红的云海。

    戴里克将当前环境与“世界”先生、“隐者”女士的描述做了个对比，感觉有着不小的区别。

    “还不是。”克来恩微微颔首。

    科林注视着前方大门紧闭的黑色修道院，低声问道：

    “我们是否需要探索这里，寻找出口？”

    “不用。”克来恩摇了摇头。

    人们便没再多问，也未做休息，依旧立在原地，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中，一道道刺目的阳光突然照入了这个世界，让一切变得灿白，旋即变澹，消失不见。

    戴里克、科林等人下意识望向四周，“尼姆”和部分其他人的动作则慢了一拍，又一次看见了那片金黄的海洋，感受到了让自己等人不敢直视的恐怖气息。

    不过，与之前不同，他们已置身于一个岛屿上，身后是一丛丛巨大的，金黄的，长着笑脸的奇怪植物，那不带一点堕落和畸变感的状态让白银城探路者小队的每一个成员都由衷地体验到了生命带来的喜悦。

    真的出来了……真的是不一样的世界……科林等人难以遏制地在心里发出了叹息。

    旋即，他们中的部分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难题：

    “神使阁下，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造船？”

    “造船”是只停留在他们历史书中的单词，此时说来分外生涩。

    “这里，似乎没有造船的材料……”人们立刻审视了下这个不大的岛屿，没找到树木等植物。

    克来恩又一次摇头：

    “不用，再等一等……”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海与天交界的地方出现了一点黑影。

    那黑影越来越大，沿着金色光斑间的安全航道飞快靠近这边。

    没过多久，黑影展露出了自身的轮廓，那是一艘喷薄着烟雾，张扬着风帆的混合动力船，船只之上悬挂着一副青蓝海蛇旗。

    它的旁边，还有一艘超乎克来恩想象的大船，那艘船挂着“没有睫毛的眼睛”的船旗，又挂出了奥秘之神教会的标志，蕴含着齿轮的窥秘之眼！

    “隐者”也来了，甚至带来了自己的旗舰和船队！

    克来恩没有太过惊讶，而他的背后，惊呼声此起彼伏。

    “船？”

    “这是船？”

    ……

    “除此之外……”

    知识之妖指了指自己，平静地回答：

    “他们也想看看月亮。”

    “他们？”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知识之妖用中文念出了一首西大陆高序列中耳熟能详的旧日诗词，她没有解释，因为她知道对面的同胞也能听懂。说完，她以一个向往又好奇的口吻说：

    “福生玄黄天尊的封印也是一种保护，因此我们并没有像南北大陆一样，完全丢失自己古老的文化。就像这首诗一样，我们知道纪元前的古老世界，保存着许许多多过去的古文和记载。”

    “南北大陆不知道银月的存在，但我们一直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如何重现它。”

    “在我们的文化里，月亮不仅叫月亮，还叫银盘，玉盘，瑶台镜，婵娟……不过这都是赞美银色的月亮的，而红月，我们一般称呼她为红玉，丹砂，朱砂。”

    在说出这些话时，知识之妖仿佛变成了一个西大陆的研究者，以自己的视角研究着古老的遗留，而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过去的世界是因最初的苏醒而毁灭的知识之妖。

    “其中的许多记载和典籍甚至可以用作童话魔法，因此我们确信，纪元前的世界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故事。”

    “通过和‘荒野’的共鸣，以及一次又一次的‘神游太虚’，我们见到了记载中的南北大陆，和在许许多多发明创造上都暗合历史记载的罗塞尔·古斯塔夫，并且简单地研究了她的日记。那是一种和我们现在使用的文字很相似的古文，但因为缺少对照，直到近五十年才有比较显着的破译成果。”

    “我错过了你设计的那一次‘银月’，我想亲眼看看。”

    一口气说了很多之后，知识之妖笑了笑：

    “计谋倒是其次，我们一直都想亲眼看看，在古老的纪元里被无数人当做家乡的象征的银月。”

    tbc

    ——————

    晚安！

 第474章 接风洗尘

    767

    爱德华对知识之妖的发言不置可否，反倒有些感兴趣地问道：

    “我们？你有多少个侧面？他们用了多少个人，才唤醒你的存在？”

    “不多。”

    知识之妖收起月亮和布娃娃亚当，已经开始计划挑选一个良辰吉日让月亮变回银白：“无论是以西大陆的人口，还是我的信徒规模来说，都不算多。”

    “在我沉睡时，和北方的荒野融为一体，数百年内曾经无意识地回应了许多偶然造访的人，破解谜题即可获得随机知识，让他们将我的存在流传开来。之后又过千百年，开始有一定规模的追随者。他们不仅以古代文献中先贤的名字称呼我，也叫我‘文殊’，‘辩才天’，‘妙音天’，等等。”

    爱德华略有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西大陆还保留着南洋部分？或者说保留着那里的资料？居然连那边对智慧神的称呼都给你用上了，你应该是指导了不少人，比‘阅读者’更早地坐稳了知识、智慧、奥秘神的位置了。”

    知识之妖轻声感慨着，手指用力地摩擦手中白瓷茶杯。

    这是某一个“他”最喜欢的茶杯，粗糙的质感下，她能认出每一寸裂痕。

    “过目不忘和模拟确实厉害，但在新环境里，这低级又不完整的‘全知’远不如我的馆藏。”

    “你之前提到过，西大陆的组织划分并不完全按照途径，而是权柄。也就是说，你的麾下其实有不少‘阅读者’？”

    “还有‘占卜家’呢。”

    知识之妖抿了口茶，耸了耸肩：

    “天尊的道场在西大陆发展得不太好，会算命的又太多了，行业竞争压力很大。那些小‘占卜家’为了混口饭吃有时候还要表演才艺，但是又比不过‘戏法大师’。相邻途径也会抢生意。”

    知识之妖解释了两句，想到刚才的问题，她又说道。

    “他们将荒野的尽头视为智慧的终极，不断朝着深处跋涉，破解种种难题，跟随星辰前进。”

    “终于，在消化掉第两千零六十二个人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搭建起了第一个简易人格。”

    大概是说得口干，杯中的茶水被她一饮而尽。

    而下一刻，又有新的茶水从白瓷茶杯中缓慢上涨，取之不尽。

    “这么多人？”爱德华摇摇头，“看来这些人虽然都和你有着神秘学联系，但是真正契合度很高的却没有几个。不过，他们的弱小估计才是真正的原因。”

    “是的，那时候非凡还没有普及，人们的居住区并不大，我更是身处人迹罕至的荒野。”

    “从那之后，为了更快捷方便地得到知识和信息，我开始有意识地引导我的追随者，让他们形成组织，以推开智慧之门、与我共同前进穷极一切智慧为目标的组织，并且让他们内部挑选出最优秀者成为‘天机’，防止有良莠不齐的合道者出现。”

    “于情于理，作为‘天机’和我相融都是获得知识、永生和力量最快的选择。不到两千年，三十四位‘天机’和我相融，我的模拟人格也在一次又一次变得完善，每一次都会选择当代的‘天机’的形象出现。如果晚辈们请特定长辈上身，我也会从数据库调取曾经的合道者的数据，临时加载。”

    “我以行为证明，他们和我一起在时间中永生，永远探索未来的奥秘，永远探求技术的极限。”

    知识之妖以当代“天机”的面貌，略有骄傲地回答完了这个问题。

    爱德华端详着她的脸，这是一个典型的东方人面孔，也是个略显老态的男人。但她的身躯体型却不像刻板印象的文人那般瘦弱，肩膀宽厚，双臂有力，一双手上布满细小的疤痕和老茧。

    “那是刨刀留下的伤口，还有刮刀。”知识之妖笑着说道，“我可是一位出色的木匠，参与过自动灌既、自动耕作、大型炼钢炉改良和民用人工降雨火箭升空计划，祖上曾姓公输。”

    微风吹拂着她额前的几缕泛白的头发，时间又在这张苍老的脸上凋刻着伤疤与皱纹。

    她看起来很是安静平和，但眼童里却精力充沛，暗藏着紫色的群星。

    “那他和你的契合度确实非常高。”爱德华说，“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入乡随俗，用蒸汽与机械之神的面貌，或者重塑一个属于‘隐匿贤者’的身份。”

    “我没必要这样小心谨慎地对待外面的神。”知识之妖平静地笑了，“她们不太值得我动脑子。”

    ……

    “这就是船吗？”

    科林等人一边习惯性地戒备，一边用求知的眼光仔仔细细地打量这只在书本中存在的巨大造物。

    戴里克是在塔罗会上接受过常识教育，看过各种船只图片的有经验者，闻言轻轻颔首道：

    “对。”

    他们说话间，那艘船越来越近，让立在船头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眉毛焦黄，眼眸深蓝，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他跳至龙首之上，对着白银城众人微微张开了双臂。

    看到这一幕，一直保持着严肃姿态的戴里克暗暗松了口气，知道一切都如同预计，没出意外。

    达尼兹本来想直接跳下船只，走到那些“愚者”先生的信徒面前，向他们宣布他们得到了拯救，可瞄了眼白银城众人的高度后，又默默稳住了身形。

    他立于龙首，完全张开了双臂，笑容矜持地对戴里克等人道：

    “欢迎来到神许诺的光明世界！”

    随后，达尼兹忽然看到前方一个黄头发的高个子身边站了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人影对他来说本来应该相当醒目，但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太高了，以至于达尼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从人堆里看到他。

    ，格尔曼！

    达尼兹脸上的笑容当场就要挂不住了，只得努力绷住神使的脸面，礼貌退场，并且立刻把还在甲板上稳住船舵的阿尔杰推到了前方。

    他并不知道，在他仓皇走人之后，格尔曼·斯帕罗也缓缓地移开了视线，敷衍地应对身边戴里克殷勤又热烈的询问。

    阿尔杰松开双手，纳闷：“你怎么了？”

    在他印象里，达尼兹确实有时候会因为神奇物品变得有勇无谋，还会偷奸耍滑，海盗有的缺点他也一个不落，但还不至于在“愚者”先生布置的事务上退缩，因为他不敢。

    “格尔曼啊！格尔曼！”达尼兹略有惊恐地在阿尔杰耳边低声说道，“格尔曼也在神弃之地！格尔曼还跟那些大个子一起准备上船，，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太吓人了，我不敢去，你去。”

    阿尔杰也对人狠话不多，又是神卷者的“世界”有一丝畏惧，但看到达尼兹惊恐万状的样子，他倒不紧张了，还觉得有些好笑：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就算那是格尔曼，现在也是我们的同伴。”

    “你不懂，你不懂……”

    达尼兹倾诉失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阿尔杰一眼，把阿尔杰看得莫名其妙，随后滴咕着什么赏金提现，什么万镑先生，什么小命不保，一路小跑着下了船舱。

    阿尔杰困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寻思海上颇有名声的赏金猎人格尔曼先生说不定和这位“烈焰”有过什么不愉快，但他们分明在海上一直是结伴行动……难道是被格尔曼拿来钓鱼钓怕了？

    没想出结果，阿尔杰先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十多米外旗舰“未来号”的甲板上，“隐者”也朝他投来了视线。阿尔杰开口，让话语被风带着传到嘉德丽雅的耳边：

    “这里的码头太小了。”

    嘉德丽雅点头：“我来处理。”

    阿尔杰便不再说话，期待着这位已经跟随“摩斯苦修会”一起转正的同伴能拿出点有趣的东西。

    嘉德丽雅接下来的行为也完美地回应了阿尔杰的期待，也让神弃之地的人们大开眼界。只见“未来号”先在比阿尔杰更靠前的位置暂时停下，随后这位女士伸手一推，在“未来号”上和海滩之间，建造起了一座星光长桥。接着，她朝着自己的船员做了几个手势，几位身强力壮的船员立刻从甲板的角落里搬出了一台貌不惊人的大块黄铜色泽的金属，放在了长桥上。

    嘉德丽雅走上前去，在这块大金属上摩挲了几下，随后朝着箭头指示处的特制金属注入灵性，

    卡，卡……

    船员们立刻向周围退开，而一米见方的大块金属则迅速自我拆分，打开，重组。过程极具机械艺术的美感，每一处的切割都严丝合缝，合在一起时甚至看不出切线。

    不到二十秒，金属块变成了两米高的黄铜色金属巨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嘉德丽雅。

    阿尔杰张大了嘴巴，神弃之地的人们也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这来自外界的神奇技术。

    “这是非凡物品吗？”戴里克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途径？看起来很厉害，如果用这种……金属器械去战斗，狩猎，操纵者躲在后方，那么就能大量减少损伤啊！”

    科林看着那金属巨人，先是震惊，随后皱起了眉：

    “那不是非凡物品……那是……生物？”

    “生物？”洛薇雅仰着头，也疑惑地自言自语，“是的，那是生物，但没有灵魂，没有血肉。”

    换言之，这件物品不能被“牧羊人”放牧，也难以被他们的非凡能力影响，但是从这块金属刚才的表现来看，合拢时严丝合缝，即便是血肉也难以渗透出去，如果操作合适，简直就是金属棺材！

    嘉德丽雅有心在神弃之地的人面前展示一下教会的这件给中序列及以上非凡者配备的物品，等到惊呼声和讨论声逐渐平息，她才用巨人语说道：

    “这是魔偶。”

    “奥秘教会的产物。”

    弗兰克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嘉德丽雅目不斜视：“这是一种出色的生命提取、转移技术，只需要一只鸡，就能让这样的标准规格的魔偶运行三天以上。如果节约运算，还能续航更久。”

    克来恩面色古怪，他看着这机器人，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变形金刚”的名字来。嘉德丽雅刚才的许多用词更是让他感觉时空错乱，忍不住想看看奥秘教会里是不是已经研制出了手机。

    虽然现在才两米，但是二十米指日可待，按照这个势头，奥秘教会以后岂不是人人都有高达开？

    “一只鸡？”戴里克挠头，“为什么单位是鸡？”

    嘉德丽雅听到了这个问题，但她并不想解答，于是她忽略了似乎很想说什么的弗兰克，直接和魔偶对话：“x112号，准备开始简易码头建造工程，单人授权。”

    一直安静地站在桥上的金属巨人得到指令，缓缓地抬起头部，眼睛位置的细长凹槽亮起蓝光。

    蓝色光芒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地扫视了一遍嘉德丽雅，随后一个机械感的腔调响起：

    “中午好，船长嘉德丽雅，您的旗舰‘未来号’已经很久没有体检，各项指标下降，返航时疑似存在风险，是否要在停靠后进行检修？”

    人群中又一次响起小小的惊呼，克来恩呆住，就连阿尔杰和达尼兹的眼珠子也差点瞪了出来。

    嘉德丽雅习以为常地推了推眼镜，船员们也习以为常，笑嘻嘻地看着周围的人大惊失色。船长点头道：“先进行简易码头搭建任务，旗舰装载的设备在返航中途补给时维护。”

    “好的。”

    金属巨人说完，便直接沿着星光长桥走到了东大陆的海岸上，“双眼”再次发出蓝光，扫描着周围适合打进木桩作为临时港口的土地。

    它走到哪里，周围的人群便散开，又在片刻后跟着围上。

    这段时间里，嘉德丽雅和船员们也没闲着，他们飞快地搭建了一个建议履带流水线，把船舱里的建筑材料直接搬运到了长桥上，很快，金属巨人在远处找到了合适的地区，自动搬来材料开始建造。

    科林震撼莫名：“不可思议……这到底是哪一条途径的力量？”

    站在科林不远处的刚好是大祭司“尼姆”，“尼姆”轻咳一声，作为有着22条途径记录的城市，他回答了科林的问题：

    “那是‘通识者’，又叫‘工匠’。是奥秘教会掌握的两条途径之一，另一条是‘窥秘人’。”

    “原来是工匠。”科林若有所思，目光不受控制地被机械吸引着，“白银城也有‘工匠’，但我们的工匠往往只是加工武器，修复房屋和防御工事，从没有想过制造魔偶辅助工作……”

    说话间，阿尔杰和嘉德丽雅已经下了船，比起嘉德丽雅的星光长桥，阿尔杰也不想在戴里克面前丢了长辈的身份，便操纵着旋风将自己也托到了陆地上。

    他刚一落地，就发现前方的人都需要自己几乎整张脸朝天才能看到头，与此同时，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站着的戴里克——那个个子中等还有点矮金发的年轻人，站在人群中也散发着微光。

    而“世界”格尔曼·斯帕罗也站在他身边，朝自己点了点头。

    得到了神卷者的肯定，又看到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阿尔杰露出笑容，随后又矜持地收敛了一些。他缓步上前，发现戴里克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后，笑容也缓缓地消失了。

    “倒，不，嗯，我该怎么称呼您，先生？”

    戴里克也一眼就认出了阿尔杰，对方蓝色的头发实在是过于有标志性。

    “阿尔杰·威尔逊。”倒吊人先生不自在地仰着头，他看见格尔曼移开了视线，怀疑对方在偷笑。他不禁有些局促，“叫我阿尔杰就行。”

    “好的，阿尔杰先生。”戴里克用力地和阿尔杰拥抱了一下（把阿尔杰抱到了半空），随后转头看向正招呼着船员往下搬着什么东西的嘉德丽雅，小声问道，“那位是您的朋友吗？”

    阿尔杰也不自觉低下了声音：

    “那是‘隐者’……嘉德丽雅，奥秘之神教会的成员，叫她船长，或者嘉德丽雅女士就好。”

    “原来是‘隐者’女士。”戴里克为这个过于盛大的欢迎感到愣神，又为自己在塔罗会中止之后重新看到三位熟悉的同伴而欣喜，“阿尔杰先生，您的身上有大海和阳光的味道，这是我们白银城追求了千年的气息，能够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就见到您，我真的非常开心。”

    “是吗？哈哈，其实在我们看来，这是被阳光暴晒过的鱼干的味道。”

    阿尔杰还是有些不擅长应对赞美，随口打趣了一下，末了又有些担心这样的说法会让戴里克等人觉得不适——他刚准备找补，却发现戴里克已经和朋友交流着从“隐者”那边飘来的香气，顿时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心中的紧张和不安也在这个不合适的玩笑中消散了不少。

    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们正好奇地注视着周围来来往往的“矮人”们。

    当然，他们都很清楚这应该是正常的人类，毕竟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夸张身高是魔药带来的，但他们还是觉得眼前忙碌的这些人太矮了，包括那位有着和自己的大祭司\\首席不相上下的强大气息的女士。要知道，在白银城，除开幼童，进入发育阶段，又未提升至序列6的居民平均身高都超过了1米8，其中，不乏序列9就达到了两米多的非凡者。

    “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们。”

    就在此时，“隐者”说话了。

    嘉德丽雅手中拿着一个圆筒状的物体，用更大的一面朝着众人，声音立刻被扩大了许多：

    “码头搭建还需要一会儿，请允许我们为你们带来外界的食物，接风洗尘。”

    说完，嘉德丽雅身后的那些“未来号”船员们在已经铺好白布的数十个长条桌上摆好了所有的物品，在全部的金属罩被揭开的瞬间，扑鼻的香味像是海啸一样席卷了人群。

    长条桌上摆出了一份又一份食物，它们泛着让人垂涎的油光，散发着极具诱惑力的香味。

    烤鸡……烧鹅……涂抹着蜂蜜的鱼……炸猪排，龙虾，苹果派？可那些鸡、鹅、羊、鱼的体型会不会太大了……克来恩注视了一会儿这些食物，随后缓缓地将目光投到了正在忙来忙去的弗兰克身上。

    一段时间不见，弗兰克变得更加干练。

    “也是，他很早就开始和东大陆交流合作，他知道这些巨人的胃口……”克来恩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吞咽唾沫声，又看着桌上那些刚好是巨人大小的食物，忍不住笑了。

    这就是丰饶啊。

    “大家可以放开了随便吃！”弗兰克挥手呼喊，心情看起来极好，“鸡鸭鹅都有的是！不够吃我立刻就去再种一些！”

    克来恩的笑容也消失了。

    “还有待考察，还有待考察。”他和嘉德丽雅同时喃喃自语。

    “喂喂，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啊？”

    达尼兹从“海神号”上探出脑袋来，大声说道：“我们也给各位准备了食物！丰盛的美食！大家不要被奥秘之神教会的人骗了！我们‘愚者’先生和海神教会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船舱，“海神号”上发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响动和喊声。

    嘉德丽雅和阿尔杰对视了一眼。

    阿尔杰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劳驾，给我们的船也搭一个栈桥，不然会把食物摔坏。”

    嘉德丽雅笑了笑，并不推辞。

    很快，“海神号”上的食物也被船员们搬了下来，一阵浓烈的香味随即钻入了戴里克等白银城居民的鼻端，那是他们熟悉的肉类蘑孤烤制时散发出的味道，可又多了些难以描述的，相当奇怪的，略显刺激的气味。

    但他们没有准备足够的桌子，只好铺开大块大块的餐布，让人们可以坐下来野餐。

    这气味是那样的诱人，让所有人的唾液疯狂分泌，让他们的胃袋一下被唤醒。

    “迪西式烤肉。”气喘吁吁的达尼兹指着一个船员道。

    那船员端着一个钢制大盘，里面放着一块又一块烤得油脂泌出，泛着些许金黄的肉，上面均匀地洒着小茴香、罗勒等香料。

    “牛排、香煎肉鱼、白面包、海鲜清汤、澹啤酒……”达尼兹一一作出介绍，末了笑道，“你们不用担心什么，可以完全地放开自己的肚子，我们有非常充足的食物储备。”

    说完，他瞄了眼那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的“半巨人”，昂首挺胸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这是正常的食物？”和戴里克说话的朋友海因姆停止了交头接耳，目光发直地望着其中一张长条桌，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

    到处都是食物的香味，到处都是美味的肉和油脂气息，他已经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了。

    “……是。”戴里克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除了黑面草和各种蘑孤苹果，他们从未见过正常的食物。那些怪物的肉烤出来颜色各异却一样的难吃，甚至会导致中毒。

    “猎魔者”科林凝视了几秒，看向格尔曼。

    虽然科林相信“愚者”先生的下属们不会谋害自己等人，但还是习惯性地向身边的神使征求意见。

    克来恩坦然地点了点头，同时也朝“尼姆”点了点头。

    “这不是神恩，是我们给你们的欢迎仪式。”

    “……感谢您。”科林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随着神使和两座城市的首脑达成合作，在金属巨人轰隆隆的运作声中，东大陆人民的接风宴会正式开始了。克来恩也混在其中，颇有种曾经在农村参加流水席的感受。

    戴里克和克来恩几乎是同时走到了靠着墙壁的长条桌前，坐在了有些不合适的椅子上，相当有默契地各自拿了一块最为诱人的所谓的迪西烤肉。

    一口下去，那饱满的汁水、夹杂在纹理里的香味和纯粹的肉感于他们口腔里形成了复杂而有层次的体验，让他们只是咀嚼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将食物吞入胃中，以便咬下一口。

    “好香啊……”戴里克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细细咀嚼。

    他的话语也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即便是最简单烹饪过的料理，也比他们之前吃的肉类蘑孤不知美味了多少倍。

    不知不觉间，这人们已吃得眼含泪水，视线模湖。

    达尼兹终于心满意足，忍不住连连朝“星星海盗团”的方向投去视线，全然忘记了最开始自己被吓成了什么样子。

    但他的挑衅眼神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是看到了海盗团成员们如出一辙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tbc

    ——————

    突然，一位水手跑了过来，喘着气道：

    “神使大人，他们已经吃完了，希望能再来一些！”

    ……这是饿了多久了？没吃过饭吗？达尼兹怔了怔道：

    “再给他们各准备一份。”

    见那位水手即将转身，达尼兹忙又补充道：

    “还够吗？不够的话，我们立刻组织船员钓鱼！阿尔杰！快把阿尔杰喊来！”

 第475章 末日的真相

    768

    和白银城的人们一起享用了一会儿美食后，克来恩向阿尔杰递去了饭后他们开个小会的信息。

    随后，他悄无声息和自己的秘偶互换了位置，又在几次的闪现和传送之后，到达了苏尼亚海某一座没有人类的岛屿上。

    克来恩初步适应了当前状态，收敛住了灵性。

    成为完整的神话生物目前还没让他感到什么不适，但克来恩也知道，这是长久的，隐蔽的变化。

    他简单地做了个占卜，阿尔杰、达尼兹占据的那些地盘可以稳妥地容纳这新到来的两三千人。

    克来恩没急于将月城居民弄到外界，准备等阿尔杰和达尼兹安置好了白银城先头部队，有了足够的经验，再做这件事情。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件烦恼的事情，那就是反抗军。

    他已经决定把“海神”从愚者的形象里分出去，作为从神或某位下属未来的形象。与此同时，他打算先把反抗军和东大陆的人们先隔开，“海神”作为罗思德群岛土着的本土神，立场天然在反抗军的一方，而“愚者”和东大陆幸存者则不必被卷入这个立场。

    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克来恩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反抗军能够建立自己的政权，并且得到北大陆国家的认可就好了。

    这样，他的信徒们就能顺理成章地聚集在一起，正常地休养生息。

    即便只是群岛这种一两个郡大小的地方，克来恩也觉得很满意了。

    “任重道远啊……”他叹了口气，暂时没什么头绪。

    毕竟雷霆之神帮助自己不止一两次，前脚接受帮助，后脚直接帮助反抗军，多少是有点不合适。

    在东大陆这一段充满神话色彩和幻想的冒险之后，冰冷沉重的现实又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反正离开“神弃之地”的道路已经打通，他以后也可以利用回应祈求的方式，依靠“星之杖”的能力，直接将整个月城转移出来，放到某个无人的小岛上。

    当然，如果那扇大门又一次合拢，克来恩同样有办法。

    那就是先将月城居民转移到巨人王居所，让他们自己开门——没有第一块“亵渎石板”和“暗天使”恶灵的情况下，普通非凡者就能推开大门。

    至于是否会有其他神灵不愿意看到这段历史公布，又或者上帝的信徒干扰和阻拦的问题，克来恩没做考虑，因为各位序列0的真神如果真的这么做，他不愿意也无法阻止。

    不过，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情，他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有了信徒，我的软肋更多了，他们虽然和梅丽莎、班森他们不一样，但也很重要……”克来恩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从空气里抓出了“蠕动的饥饿”，将这件陪伴了自己很久的封印物戴到了左掌。

    他的身体飞快透明，消失在了原地。

    色块浓郁重叠的灵界中，克来恩在一道道难以描述形体的身影中急速穿梭，靠近着代表贝克兰德的那处坐标。

    突然，他停了下来，立于不分上下左右前后的混乱虚空里，将目光投向了占据着灵界最高处的那七道不同颜色的净光。

    “之前碍于序列较低，不敢在灵界乱跑，没有试着拜访对我有一定善意的七光，现在似乎可以了……他们本身是各种知识的化身，且于灵界不知存活了多少年，也许了解不少隐秘……”克来恩刚转过这样的思绪，眼前忽有光芒腾起，出现了一位穿着橘色长袍的老者。

    这老者外形胖乎乎的，留着白色短须，看起来相当和蔼。

    他看了眼克来恩，笑呵呵点头道：

    “殿下，请允许我做一下自我介绍，您应该还记得我，我是‘橘光’希拉里昂。”

    上次见你很瘦的……回想了一下那位差点死自己家门口的分析机之父，克来恩边腹诽边笑着问道：

    “你似乎预知到了我想要拜访你们？”

    希拉里昂未有隐瞒，坦然笑道：

    “灵界本身就是各种信息交织成的，这有的来自过去，有的源于现在，有的昭示着某些未来，无论占卜，还是预言，大部分办法其实都是在利用灵界，其次才是依靠对命运的窥视。”

    这位“橘光”的意思是，既然克来恩身在灵界，有了拜访的想法，并准备付诸实践，那必然会有对应的信息产生，让某种程度上掌控着灵界的七光感知到，做出预言。

    克来恩一点也不意外，轻轻颔首道：

    “除了你，还有谁想见一见我？”

    他本来打算用敬称，但考虑到七光的态度和“橘光”对自己的称呼，为了防止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变成礼貌比赛，他又放弃了这个打算，以维持“诡秘之主”后继者的身份。

    “橘光”希拉里昂当即笑道：

    “都想，都想，殿下，您不介意？”

    克来恩摇了下头，相当有礼貌地回应道：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他话音刚落，一道又一道不同颜色的光芒就腾起在希拉里昂身周，幻化成了不同的老者形象。

    “殿下，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橘光”在看见克来恩点头后，指着一位身穿大红长袍，极为威严的老者道，“她是‘红光’艾尔莫瑞亚。”

    曾经回答过我问题的那位……克来恩当即笑了笑，释放自己的感谢和友善。

    希拉里昂依次又介绍了“黄光”威尼坦、“蓝光”库图弥、“绿光”塞拉皮斯、“靛光”赫苏斯、“紫光”圣热尔曼。

    “黄光”威尼坦……这就是对亚伯拉罕家族先辈做出末日预言的那位？克来恩看了眼穿柠檬黄长袍，留着白色长须的瘦削老者，笑着说道：

    “那我们坐下来聊。”

    说话间，他抬了下右手。

    周围区域顿时亮起了一点点暗红的火光，那来自一个燃烧着优质木炭的壁炉。

    这些火光随即照亮了一把安乐椅，照亮了灰黄色的地毯，照亮了橱柜、沙发、茶几、石膏凋像、白釉瓷茶杯等事物，勾勒出了一间典型的，温暖的贝克兰德式起居室。

    “请坐。”克来恩面朝七光，笑着指了指沙发和高背椅们。

    等到七光分别落座，克来恩坐至安乐椅上，拿起茶杯，态度自然地说道：

    “坦白地讲，我一直都想拜访七位，只是始终找不到机会，现在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

    “这也是我们的愿望。”“橘光”似乎是七光里最开朗最外向的那位，当即代表所有同伴回应道。

    咦，有了满足别人某个愿望的感觉……克来恩心中一喜，试探着问道：

    “七位，你们对星空或者说旧日、外神有什么了解？”

    相貌相对年轻，套着亚麻长袍的“靛光”赫苏斯表情严肃地回答道：

    “殿下，目前窥视着我们世界的旧日有‘堕落母神’、‘欲望母树’、‘混沌之子’、‘原初饥饿’、‘宿命之环’、‘超星主宰’、‘不熄的呓语’、‘衰败君王’、‘高维俯视者’……”

    ……这会不会太多了？克来恩听得有点呆住。

    看着克来恩的表情，赫苏斯欲言又止了一下，随后忍住了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

    听到“靛光”赫苏斯的回答，克来恩精神一紧，脑海内相继浮现出了红月、褐星、赤星、蓝星、金星等星体，有种它们都是眼睛，正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感觉。

    这才是末日的真相？

    这就是真实造物主一直逼迫自己变强的原因？

    在理解了旧日的前提下，一想到自己还连真神都不是，就已经有了这么多敌人，克来恩险些忍不住伸手捂脸，想要安静一会儿的冲动。

    无声无息间，微妙的联系建立，即将到来的致命侵蚀让克来恩每一条“灵之虫”都出现了不安。

    停顿一秒，克来恩组织了下语言道：

    “这么多外神？”

    “靛光”赫苏斯是“祈祷”领域的象征，她摸了下右手戴着的红宝石戒指，点了点头道：

    “自从‘最初’苏醒又分裂，整个宇宙最为强大的那些外神就聚集到了这个小小的星系内，她们有的是要拿回自身被撕裂吸引过来的源质和特性，有的希望获得与本身接近的，可以容纳的源质和高位特性。”

    说完，赫苏斯也斟酌了一下语言，委婉地说道：

    “其中有些，您或许已经见过了。”

    我见过？哦，对，我见过堕落母神的力量，听过伯特利·亚伯拉罕的呓语，也亲眼见过欲望母树的力量投射，辛西亚小姐和斯厄阿……不过，从赫苏斯的暗示来看，难道我真的亲眼见过外神？甚至和她们擦肩而过？不应该，以我的位格，难道不是看一眼就会原地失控吗？

    克来恩本能地感觉赫苏斯的眼神有些不对，但还是选择先问自己在意的问题：

    “被撕裂吸引过来的源质和特性？”

    刚才“靛光”说的其余内容，他都能够理解，并且预先就有一定的，类似的猜测，只这一条有些意外。

    作为“冥想”领域的象征，以爱与智慧为自身特质的“蓝光”库图弥态度和蔼地解释道：

    “殿下，您对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应该不会陌生。”

    见克来恩点了下头，这位额头绑着一块“蓝宝石”，嘴巴周围留着浓密胡须的老者继续说道：

    “这不仅是序列途径的规律，对于源质和外神相关特性同样适用，尤其本身是‘最初’直接孕育和创造出来的那些，比如‘堕落母神’、‘混沌之子’和‘欲望母树’，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外神属于这类，我们就不太清楚了，总之，这三位丢失了部分源质和特性的‘旧日’对侵蚀现实最为在意和主动，一直在尝试影响灵界，污染我们。”

    克来恩轻轻颔首，以寻求确定的口吻问道：

    “也就是说，当前的二十二条途径和源质有部分属于外神？”

    “对。”拿着紫水晶，象征“仪式魔法”领域的圣热尔曼抓住机会回答道，“当达到二十二条途径、九种源质后，一切才平衡下来，这也许是源自‘最初’的神秘学联系。”

    克来恩想了想道：

    “具体有哪些？”

    脸上蒙着澹澹紫光，显得颇为神秘的圣热尔曼说道：

    “比如‘月亮’和‘大地’途径，它们都属于那位‘堕落母神’，这是站在所有外神顶端的存在，哪怕被分割出去了部分源质，也就是‘母巢’，也同样如此，她是整个宇宙所有阴性力量的主宰。”

    留着艺术家长发的“绿光”笑着补充道：

    “‘大地’途径的序列2叫‘荒芜主母’，‘月亮’途径的序列1叫‘美神’，所以，血族只有女王，没有男性亲王。”

    那么古神莉莉丝原本是男是女？克来恩在心里咕哝了一句，若有所思地问道：

    “‘原始月亮’就是那位‘堕落母神’？”

    “是的。”

    戴着钻石头冠的“红光”艾尔莫瑞亚威严点头道：“她占据了月亮，通过本身的位格和对‘母巢’、两条途径‘唯一性’的影响，逐步侵蚀着现实，‘原始月亮’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化身。”

    说到这里，艾尔·莫瑞亚顿了下道：

    “她的全称是，‘堕落母神’、‘邪恶之始’、‘不灭者’、‘污秽的母巢’。”

    克来恩想到自己刚知晓“星空”秘密时月亮的夸张反应，油然产生了一阵凉意，忙转而问道：

    “‘恶魔’和‘囚犯’途径来自‘欲望母树’？”

    穿着柠檬黄长袍的“黄光”威尼坦叹息道：

    “嗯，她的全称是‘欲望母树’、‘恶魔之父’、‘永世的嘶吼者’、‘失心之神’，所以，曾经的‘被缚之神’才会在出现问题时，被她抓住机会，相对容易地完成了侵蚀。”

    母……父……那家伙究竟是男是女……嗯，对这种层次的存在来说，没有男女分别很正常，不同的化身不同的形象……呵，还想给我生个孩子，从“被缚之神”的状态看，我真要被抓住，生孩子的恐怕是我，然后那孩子将继承“源堡”，让“欲望母树”间接侵蚀和掌控这份源质……

    不过高地王国，不，高地共和国的信仰问题好像已经得到解决了？

    从神秘世界流传的信息来看，恶魔途径诞生了真神，杀死了斯厄阿，又吃掉了“被缚之神”，成为双途径真神后不知所踪……和“欲望、恶意”相关的权柄的神，居然能完全不知所踪？而高地共和国现在的信仰状态也很奇怪，根据“节制天使”的描述，玫瑰学派的高层开始逐步将信仰概念化，从信仰特定形象的“欲望母树”，逐渐变为对一种理念，一种历史传统的推崇……

    “信仰是这么好动摇的事情吗？”克来恩当时奇怪地问，“放纵派的信仰应该根深蒂固，就连节制派应该也有不少同样深深信仰‘被缚之神’的人。”

    “信仰被缚之神的，可以说教说教。”

    “但是信仰欲望母树，并且死不悔改的……”

    理查笑眯眯地做了个拧东西的动作：“那我就要请他们和母树一起走了。”

    从这个角度出发，也许“囚犯”途径放纵欲望才是“扮演”的正途，但这条正途是通向外神的，还是节制好啊……克来恩眉头微皱，提出了一个自己有过猜测，渴望得到解答的问题：

    “既然有这么多外神，那她们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能侵入我们这个世界？”

    从克来恩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可以推测，即使只有“堕落母神”和“欲望母树”，外神也能轻松解决之前的七神加“真实造物主”、“原初魔女”等存在。

    胖乎乎的“橘光”希拉里昂笑了笑道：

    “我们一切的苦难都来自‘最初’，所有的幸运也来自‘最初’。”

    “她遗留的不仅有精神、意志、烙印、污染，还有源质、特性和力量。”

    “她残余的力量在星球之外构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让那些外神没法直接侵入，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最初’一直没能真正复活，她的意志和力量都在消退，第四纪尾声，这达到了很严重的程度，那无形的屏障因此出现了裂缝，七神不得不将神国移到星界，弥补空隙。”

    难怪第四纪时真神们还能行走在地上，到了第五纪就连降临都很少降临……克来恩顿时有所恍然，追问了一句：

    “等到‘最初’的意志和力量进一步衰退，无形的屏障消失，末日就将来临？”

    始终笑眯眯的“橘光”希拉里昂看了眼“黄光”威尼坦，表情一下变得严肃：

    “是的。”

    到时候，“堕落母神”、“欲望母树”、“混沌之子”那么多外神入侵，即使黑夜女神，战神或者死神其中之一成为了“旧日”，也根本挡不住啊……其他序列0神灵联合起来能拖住一到两位外神就属于创造奇迹了……一比九，甚至更多……克来恩想得头皮发麻，再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难怪那被称作末日！

    情绪波动一大，他立刻就感觉自己的情绪开始朝着神性的方向下滑，开始理性地思考最优解。

    克来恩忙平复起心情，让脆弱的平衡重新出现。

    “那是否意味着越靠近末日，晋升越容易，因为‘原初’的意志在消退，她的苏醒会变得困难，甚至不再苏醒？”

    威严的“红光”艾尔·莫瑞亚想了想道：

    “是的。这也是众神在之前的数千年，从未开始尝试容纳多条途径的原因。”

    “但是，‘最初’的意志会消退，精神却将永远存在，不会磨灭，除非整个宇宙归于一点，所以，相应的高位存在体内依旧有‘最初’苏醒的可能，位格越高，这个可能越大，相应的影响和侵蚀越严重。”

    超越凡人的力量和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总是喜欢凑在一起啊……克来恩感叹一声，强行将不是自己这个层次该考虑的问题压下，转而问道：

    “你们知道‘诡秘侍者’的魔药配方吗？”

    拿着紫水晶的“紫光”圣热尔曼回答道：

    “这方面的知识有对应的神秘附着，没在灵界，但据我们观察，‘诡秘侍者’的仪式应该和灵界有密切联系。”

    “橘光”希拉里昂当即冲着克来恩笑道：

    “殿下，到时候如果您需要，我们会全力提供帮助。”

    这热情让我有点害怕啊，就和面对“魔镜”阿罗德斯一样……克来恩轻轻颔首，准备转移话题。

    “对了，之前关于我或许见过外神的事情。”

    克来恩斟酌着回答：

    “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七光面面相觑，就在这时，一个克来恩前不久刚刚听过的老者的声音传来：

    “你见过了衰败君王。”

    “还有混沌之子，嗯，你大概见过她。”

    只见这虚幻的起居室内，七光接二连三地全都站了起来，朝着门的方向微微躬身，克来恩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起身，看到某位神灵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

    “尊敬的贤者。”

    知识之妖穿着一身中式的立领长袍，施施然地进入了西式风格的起居室，在上帝梦中时似乎是改良的中山装。即便是旧日纪元都很少有这样打扮的人，克来恩也只在电视剧和历史书上见过。

    “贤者。”克来恩也和七光一样向她问好。

    他并没有盯着知识之妖那张西大陆人的脸，但还是习惯性地多看了两眼对方的衣装，表现出了一种土生土长的北大陆人对奇装异服的好奇。

    知识之妖看着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希望我叫你‘诡秘’，还是克来恩·莫雷蒂，还是你的另一个名字？”

    克来恩内心微微一震，说道：“叫我克来恩就好。”

    “那你可以用另一个名字称呼我。”她说。

    “知性生命体的神，疯狂奥秘，知识之妖。”

    “凡追寻智慧，寻求知识，渴望获得变革的技术和力量的生命，都将在宇宙中寻觅我的痕迹。”

    疯狂奥秘，知识之妖……这是神名？……难道是“窥秘人”和“通识者”对应的旧日的名字？原来奥秘教会的“奥秘”来源于神灵，而不是魔药里的那个名称……克来恩微微瞪大眼睛，他对一位旧日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事情还有些不习惯，更何况他刚才还在和七光讨论这些问题。

    想了想，克来恩看着对方的脸，谨慎地问道：

    “请问您是如何成为旧日的？抱歉，我并不清楚‘窥秘人’途径对应的源质的名字。”

    知识之妖想了想，透露出一种长辈般的大度：

    “知识荒野。”

    “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只是未能对应。除此之外，我并未成为旧日，而是旧日成为了我。”

    克来恩一怔。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知识之妖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脸：

    “我的名字是杨墨。用你们的话说，我是一位通识者途径的天使，强于序列一，没到天使之王。我给你看过那段记忆，我推开那扇门，寻求‘知识荒野’的认可，然后，知识之妖成为了我。”

    知识之妖成为了……你？

    克来恩忍不住用这个句式代换了一下。

    诡秘之主某天成为了我？

    这是什么话，这是一个神灵的冷笑话吗？

    知识之妖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展开，克来恩看着七光统一沉默不语的样子，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这位自称“知识之妖”的西大陆老者凭空取出了一张中式风格的黑漆木椅，坐下，平视着克来恩，平静地说道：

    “衰败君王你见过，你不仅见过，还在她的手里死了两次。”

    杀了我两次的人？

    没等克来恩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她又说道：

    “爱德华·沃恩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假人，她的一层人皮罢了。而爱德华·沃恩这个人也真实存在过，就和你一样，被保存在源堡之中。”

    “至于混沌之子，你是鲁恩人，而混沌之子对应‘黑皇帝’。你能听明白？”

    tbc

    ——————

    晚安！

 第476章 春日将至

    769

    东大陆海滨。

    阿尔杰准时登上了“未来号”，发现“隐者”嘉德丽雅已经落座，而“太阳”戴里克就跟在自己后面，小心翼翼地沿着星光长桥走了上来。

    而主动提出要开个小会的“世界”格尔曼反而还不在这里，也没有在宴会的人群中。

    “您好，‘隐者’女士！”戴里克一上来就主动打招呼，表现得稍微有些拘谨。虽然在塔罗会上见过很多次，但比起严肃又有点陌生的“隐者”，还是“倒吊人”先生和他相处得更多。

    “你好，‘太阳’。”

    嘉德丽雅露出笑容，推了推眼镜：“欢迎你来‘未来号’做客，‘倒吊人’先生也是一样。”

    打完招呼之后，戴里克的眼珠就被船上的种种设施设备吸引了目光，看着船帆，绞盘和船舷，露出了“好想摸摸”，“好想仔细看看”的眼神。

    “好久不见了。”

    阿尔杰点头，视线寻找着其他机械设备，但没什么收获：“‘世界’还没来么？”

    “还没。”

    这位神卷者又有什么事情？

    就在阿尔杰不着边际地思考着“世界”可能的去向的时候，嘉德丽雅说话了：

    “格尔曼先生还没有来。两位，是去我的船长室一起等待，还是就在这里简单说几句？”

    宴席还没有结束，甲板上并没有活动的船员，也没多少人注意到自己三人在甲板上会面。阿尔杰本想直接客气一下就在甲板上说完，但他又实在好奇“未来号”上到底还藏了多少像那个巨大的金属人一样的神奇技术。作为一个船长，想要拥有一艘更好更安全的船简直就是本能般的渴望。

    而另一方面，阿尔杰又很担心这些属不属于教会机密，嘉德丽雅愿不愿意让他参观。

    他瞅了瞅戴里克，希望这个来自东大陆、从未没见过船的年轻人能够帮自己开这个口。他转过头，恰好和戴里克看了个四目相对。

    阿尔杰看着戴里克，朝嘉德丽雅努了努嘴，又使了个眼色。

    戴里克若有所思，恍然大悟，随后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尊敬的‘隐者’女士，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木质建筑，请问，请问我可以在这艘船上到处看看吗？”

    嘉德丽雅抿了抿嘴，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当然可以。”她矜持地说道。

    “两位可以在未来号上随意走动，除了船舱底部的动力系统，其他地方都可以随意参观……”

    动力系统不许参观？阿尔杰敏锐地感觉到嘉德丽雅话里有话，心中不受控制地升起了一股焦躁感：为什么不允许参观动力系统？难道奥秘教会已经找到了蒸汽动力之外的能源？

    自己如何才能拥有这样的船只，这样的设备呢？

    强忍着心中的羡慕，阿尔杰跟在嘉德丽雅身后，和戴里克并肩参观起甲板和船舱。

    ……

    经过一轮强劲的知识冲击之后，克来恩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一切。

    “所以，您口中的旧日‘混沌之子’，即‘仲裁人’和‘律师’这两条途径的旧日，就是鲁恩王国，不，帝国的皇帝，现在还没有彻底死去，但也没有彻底复活的乔治·奥古斯都三世。”

    克来恩有些麻木地开口。

    知识之妖点头：“是。”

    “……好，而另一位旧日‘衰败君王’则是一直和极光会有合作的‘深渊天使’，也是现任‘恶魔’和‘囚犯’的序列0，爱德华·沃恩。我曾经见过的人形生物，其实是她的本来面貌。”

    克来恩的表情有些扭曲。

    “不完全对，她的‘囚犯’唯一性遗失了，并且隐瞒了唯一性的去向。”知识之妖说道，“应该是她和某个家伙达成了合作。不过，她和我没有直接冲突，我不会关注这件小事。”

    曾经确实有爱德华先生这个人存在，因为一枚旧灵摆而被源堡筛选到，就和我一起待在源堡上，等待某一次投放？他也曾经存在过，然后他死了，变成了一个外神的皮囊，一层人皮……

    然后那位外神披着这层人皮光明正大地在地球上行走了一个纪元以上，大半年前，才被识破外神的身份——不过这些都是非凡世界顶尖的人才能得知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克来恩沉默了一会儿，感觉身上的“灵之虫”传来的刺痛更加明显。

    两次死亡的绝望和惊惧还历历在目，克来恩实在无法将这份恐惧一同割舍出去。如今知道了对方是外神的化身，也不会觉得有半分变轻松，反而心情更加沉重。

    过了片刻，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或坐或站，跟自己和知识之妖保持着距离的“灵界七光”。

    “你们能说出‘源质’和‘旧日’的名字，也是和灵界密切相关的特殊存在，这么说，你们果然也知道‘福生玄黄天尊’，或者说‘诡秘之主’？”

    他用精灵语翻译了那个称呼。

    七光顿时沉默，彼此看了看，短暂没谁回答。

    过了几秒，“橘光”希拉里昂才叹息道：

    “即便如今您失去‘源堡’的卷顾，我们依旧无法确定您是否就等于她。”

    “她是活跃于上个文明结束到第一纪中期的‘旧日’，是我们口中的‘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

    “‘福生玄黄天尊’是她在西大陆的称号，她别的称号是：‘时空之王’、‘命运道标’、‘源堡化身’、‘灵界支配者’……种种伟大的称呼都属于她，‘源堡’则象征她的存在。”

    希拉里昂讲得相当详细，并且眼神时不时飘向知识之妖那边，仿佛一个担心自己的回答不够详尽的学生。

    “不仅如此。”

    闭目听完“橘光”的回答，知识之妖不咸不澹地补充道：

    “‘旧日’确实是神灵的最高级别，而旧日之间也因象征而分出强弱。如你所见，创造一切、全知全能的‘混沌海’，时空象征的‘源堡’，以及诞生万物的‘母巢’是构成宇宙的基本要素，也因此，上帝，诡秘和母神，是旧日中的旧日，宇宙的‘支柱’。”

    说到这里，知识之妖看向了克来恩，严肃地开口：

    “我厌恶上帝，而诡秘才能与之对抗，所以我选择帮助你，而不是因为我对诡秘有任何好感。这仅仅是我的立场，就像混沌之子和衰败君王也试图杀死诡秘一样。”

    三支柱，上帝也说过，最初创造宇宙，使用的就是她和诡秘之主的权柄，而后创造生命，生育和繁衍的象征就是“堕落母神”？构成宇宙的要素，最为强大的三位支柱……

    克来恩听完，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表面上已经平静了许多。

    “果然如此。我曾经不理解‘旧日’的层次，一直很好奇，为何爱德华·沃恩……或者说那位外神衰败君王要如此执着地置我于死地，如果我的未来只是真神，即便是多途径真神，她又有什么必要这样针对我，现在我倒是明白了不少。”

    知识之妖拢着双手，对克来恩的感慨没有任何想法，也没什么情绪，对待克来恩并不想对待同为学者的“七光”或者自己的信徒那样和煦：

    “其实，在真实造物主执意让上帝归来之后，她对你的杀意就已经减弱不少。你又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在面对她的追杀的时候将‘源堡’送给时天使，现在，你在她的眼中，排在阿蒙后面。”

    因为上帝会主动遏制诡秘的诞生……回想起自己的经历，克来恩十分肯定。

    “虽然见不到源堡，但她偶尔会用她的权柄干扰阿蒙对帕列斯的追踪，不然，就凭雷霆之神一个没有和源质相连的神灵，和一个教堂，几个天使，是挡不住阿蒙的骚扰和袭击的。”

    “我来见你是为了合作，她倒也不介意见你，只不过你们大概相看两相厌，还是得其中一个以后死了比较好。”

    知识之妖语出惊人，说到这里，她也停顿了一下，用那双深邃的紫色双眼和克来恩四目相对。

    “容我再一次提醒你，我帮助你的目的。”

    “其中有一条，就是帮助我对付雷霆之神。即便你不对付她，也不可帮助她。”

    “我并不在意沉没成本，那些我举手之劳的帮助和一个奇迹师非凡特性，也不是为了获取未来诡秘之主的好感，我只要达成我的目的。如果你拒绝帮助我，我也会放弃协助你，去问‘门’。”

    克来恩一怔，在一位旧日的压迫中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攥紧自己的裤子，但在自己的控制下只是微微弹动了两下，并没有表现出本人的过多情绪。

    这对克来恩来说是一个相当困难的选择，无论公私，雷霆之神帮助了他，救过自己的命，自己是应该报恩的。但知识之妖同样也救了自己的命，两位神灵在克来恩心中的受尊重程度几乎难分高下，此刻如果她们要先进行战争，无论是神灵之间，还是国家之间，克来恩都无法立刻做出选择。

    知识之妖的话语让他一时有些难以回答，只好沉默着，等待下文。

    “你可以好好考虑。”

    知识之妖并不急需克来恩回答，因为她自己就有不止一套对付雷霆之神的方案，她也确信自己有能力做到。防止克来恩帮忙，只不过是减少变量，确认自己能够得手的保险罢了。

    对付雷霆之神的方法有很多，诡秘之主的候选人也不止一个。

    伯特利·亚伯拉罕的态度是拒绝，但可以无视她的想法，通过仪式把她强行拽回大地；

    克来恩·莫雷蒂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但受到自身道德的束缚，优柔寡断；

    斯特拉·查拉图失去了一份序列一，和克来恩看似在同一起跑线，实则已经落到了后方；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态度不明确，“乌暗魔狼”科塔尔连扮演“奇迹师”的方法都有些走偏，至于那位沉睡在霍纳奇斯山脉主峰山顶的“半个愚者”安提哥努斯……

    她从第四纪就半失控了，一醒来恐怕就是诡秘之主。

    虽然知识之妖不介意诡秘之主对自己态度平澹，但也不想做第一个牺牲品。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知识之妖甚至愿意用“知识荒野”沟通源堡，去上面和那位时天使聊聊——可惜此人对陌生人没什么信用，在高序列之间的风评也不太好。

    起居室内的空气一时间停滞下来，旧日不开口，七光都不敢说话，只留克来恩独自陷入思考。

    他旋即想到了一个问题，犹豫了下道：

    “在她的眼里，阿蒙排在我前面，那为什么上帝又认定了我是诡秘，明明阿蒙才持有源堡？”

    “我不想知道上帝的想法。”

    知识之妖开口：

    “但你可以把她的行为当做一种认定，一种因果。”

    克来恩对自己生硬的转移话题也有些尴尬，但他现在根本给不了任何回答和承诺，还是问道：

    “对于地球之外的那些旧日，你们有多少了解？据我所知，在旧日纪元时，福生玄黄天尊就已经出现，上帝也有了相应的教区，那么这些旧日外神，是否也曾扮演过某些神话中的角色？”

    凝滞的气氛有所缓解，七光互相看了看彼此后，身形瘦削，像别的灵界生物那样呈半透明状态的“黄光”威尼坦叹了口气道：

    “这一点，我们并不知晓，上个文明结束，‘最初’苏醒时，之前的七光就已经被抹掉，我们是第一纪时灵界重新孕育出来的净光。

    “不过，我们是有一定猜测的，这或许能解答殿下您的疑问。”

    克来恩精神一振，当即摆出专心倾听的姿态。

    “黄光”威尼坦继续说道：

    “我们怀疑活跃于第一纪的‘旧日’们部分是被直接吸到了这个星球上的外神，部分是那些源质活化而成，也就是说，有一些‘旧日’等于‘最初’，是她分裂出来的不同人格的实体化。

    “凡分离的必聚合，凡聚合的必分离，描述的不仅仅是非凡特性，还指的是‘最初’本身，因为大部分源质和特性都来自这位至高的存在，所以天然会有聚拢重组的倾向，而‘最初’是宇宙所有矛盾的集合体，源质和特性聚拢之后又会难以抗拒地分裂。”

    这就是非凡特性聚合定律的本质和根源？外神是因为源质和地球上的那些途径被吸引过来的？合理的猜测，能够解释我很多疑惑……克来恩顿时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看向知识之妖，略作斟酌道：

    “如果外神是因为源质和非凡特性而被吸引，那么保存着全部源质的西大陆，对此有什么样的看法？”

    闭目养神的知识之妖睁开一只眼睛，简单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基本都已经苏醒，有自我的意志。”

    “有对自己的追随者有认同感的，愿意在地球上继续停留，有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或者被天外的同胞们融合的，在想办法从你们这边获取力量，以备以后找机会离开。”

    克来恩若有所悟：“……侵蚀了班西的灾祸之城？”

    “她的侵略性很强，并不介意在你们这边，或者在星空大闹一场。”知识之妖说道，“还有想法和我类似的，不介意继续留着，但更愿意回归宇宙，回归星空。”

    “总的来说，我们和外面的是同源的，你可以指望我们内部立场不同，方便你寻找盟友，保护人类，但是不要指望我们因为什么原因互相厮杀，而地球和人类坐享渔翁之利。”

    听到这个东方典故，克来恩忽然有些想笑。他随即抬起右手，杵到嘴边，轻咳了一声：

    “我大概明白了。”

    “我会仔细斟酌，并尽快给予您回复。”

    知识之妖随意地应了一声，站起来，随后和自己的木椅一起化作数据洪流直接消失。

    见她离去，自己也已经和七光聊完别的问题，克来恩起身行礼道：

    “感谢你们的解答。”

    “这是我们的荣幸，愿殿下早日回到‘灵界之上伟大主宰’的宝座。”七光同时起身，态度和煦地给予回应。

    这是在咒我死吗？克来恩自我调侃了一句，有礼貌地送走了七道净光。

    接着，他再次开启“传送”，回到了东大陆的海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身材高大的东大陆居民们。

    一起吃饭果然是最好的联谊方式，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和两艘船的船员们建立了友谊。

    此刻，宴会已经结束，人们互相帮忙收拾残局。

    他看见身材高大的半巨人们爽朗地大笑着，用一只手就举起了两个叠放的四米长的长条木桌，周围的海盗船员们吹着口哨鼓掌；

    他看到有的人组成团队，忙碌地把还剩下一些的食物打包收好，准备在漫长的航行途中食用；

    他看见有的人在海边捕鱼，又是撒网，又是带着鱼叉潜水，试图教半巨人们如何游泳却发现海边的海水只到他们的腰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他还看到，有的人手拿工具，从他身边匆匆而过，加入了金属巨人的简易码头修缮的收尾工作，搬运周围的杂物，更多的人聚集在一起，高声谈论着以后的生活，和刚才的美味……

    而从到来就一直表现得情绪高涨的弗兰克似乎终于被人认出了身份，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们围绕着他唱起赞美丰收和食物的古老诗歌，把他举起来，高高地抛起又接住，欢笑声传遍了整个海岸。

    虽然人们衣着简陋，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和离别，但此刻从他们体内迸发出的活力似乎在克来恩眼前交织成了一片希望之光，顽强地洋溢出生命的蓬勃。

    他们就像是得到了雨露和阳光奋力生长的植物。

    克来恩放缓了脚步，深深地凝望起这热闹的场景。

    “啊，‘世界’先生！”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来自侧上方的呼喊，克来恩抬起头，只见戴里克站在“未来号”的船舷上，朝他挥手，阿尔杰和嘉德丽雅刚好站在他的左右两边，显得他异常高大。

    克来恩也挥了挥手，表示自己马上就来。

    三人的脑袋前后缩了回去，克来恩缓缓停下了挥手，看着船上明朗的天空，听着耳边嘈杂热闹的歌曲，仿佛是受到感染一般，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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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就是我的锚啊。”

 第477章 离开

    770

    “真不错。”

    梅迪奇托腮看着海滨的宴会，半巨人和人类混杂娱乐的场景让她稍微有一些怀念：“但是你不肯去，我也只好陪你在这里喝海风。”

    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景象，红天使也有种长吁短叹的冲动，她想起了自己的“战争之红”——不是现在的，是曾经的。

    倒不是说在梅迪奇不重视自己现在的队伍，只不过时光一去不复返，那曾经真正和她心意相通的军团，和她一起高举神圣的旗帜的部下们，她和他们同生共死，和他们冲锋撤退，她听得到每一个人的心声，也听到了自己死后，他们被全部歼灭时的哀嚎与怒吼。

    总有人有一个误区，那就是战争之神一定是常胜的，但梅迪奇记得自己有过多少次面对强敌死战到底不得不撤退的过往，最开始，她将士兵当做工具，催促着他们为胜利赴死，之后，她开始把他们当做同志、同伴，爱惜起羽毛，不再为了胜利不顾一切地使用，到后来，她学会了最妥善地号令自己的军团，在做一个能够与士兵吃一锅饭、把酒言欢的将领的同时，做一个冷酷无情的神。

    最后的惨败无疑是最刻骨铭心的，这也让过去的“战争之红”在梅迪奇心中有了特殊的地位。

    “你真的不想下去吗？”

    梅迪奇又说，随便朝人群里点了两个人：“他们是你这一次的父母，还有那个很尊敬你的主的信徒，还有其他没有放弃主的信仰的人，他们估计都会很欢迎和你一起吃饭，和你说说话。”

    乌洛琉斯站在梅迪奇的身边，垂眸看着山脚下的海滨，不言不语，宛如一尊石像。

    “你看，我就说克来恩那小子还是值得信任，值得帮助的，主的眼光不会出错。那些人不愿意改信他，但他依然把他们带走了，而不是放在东大陆自生自灭。”梅迪奇继续说。

    “他？”命运天使轻声开口，“应该是她。”

    “他希望被称为他。”梅迪奇耸肩。

    一阵沉默后，她站了起来。

    “唉……虽然你说我没有为以后打算，但看起来，你对以后的想法也不是那么明确。”

    梅迪奇叹了口气：

    “而且大蛇啊，既然你没有跟上帝一起离开，那以后就只能跟我一起流浪了。”

    “我们去哪？”

    ……

    下午时分，塔罗会的四人在“未来号”的船长室里顺利会师。

    “真是不可思议。”戴里克从刚才开始就抑制不住兴奋，带着笑容说道，“在东大陆，是‘世界’先生来帮助我们，刚要离开，就碰到了‘倒吊人’先生和‘隐者’女士，感谢‘愚者’先生的指引，我真高兴能够再次见到大家，赞美‘愚者’先生！”

    “赞美她。”克来恩接话。

    “是啊，我都以为我会一直在因蒂斯当科考队员了……”嘉德丽雅推了推眼镜，让一个灵界生物来为大家倒上热气腾腾的茶水，轻声说道，“赞美‘愚者’。”

    阿尔杰点点头，加入了对话中：“我得到了一位伟大存在的信息，随后才知道‘世界’要带着你们出来。刚准备启航，就看见了‘隐者’的船队，才知道我们的目标一致。所以，我斗胆猜测给我神谕的那位是因蒂斯的正神隐匿贤者，而她，可能是同为古老神灵的‘愚者’的同盟者。”

    说话时，他紧张地看着格尔曼的表情，只要自己的猜测让他的脸色稍微变得不好，就立刻止住话题。

    他同样很聪明地没提到自己这段时间里和达尼兹一起负责的拜亚姆“海神”教区建设，邀功不急于一时，等到戴里克和神弃之地的人到达自己那里，“世界”自然会看到自己等人的努力。

    听到他的猜测，嘉德丽雅点了点头：

    “是的，我也得到了隐匿贤者的神谕，要我来罗思德群岛的那一处私港，会有人告诉我要做什么。不过，我没想到‘倒吊人’先生就在那里。”

    她和阿尔杰对视一眼，随即看向克来恩。

    “或许贤者希望将东大陆的人送到我们那里去，在因蒂斯开辟一块属于‘愚者’的信徒区域？”

    回想了一下现在十室九空，全国人口只有原本的特里尔这么多的因蒂斯，嘉德丽雅忍不住发散思维：“实不相瞒，不要说两万人，即便是二十万人，因蒂斯也能容下……不过，那里已经有造物主和奥秘教会了，难道要像之前的鲁恩那样，给予外来神灵‘愚者’先生的教会的传教权？”

    雷霆之神的大洪水给这个国家带来了恐怖的伤害和难以弥补的损失，虽然因蒂斯放宽了移民政策，可是就算加上偷渡进来的非法移民，因蒂斯现在的总人口也才……不到三百万啊。

    只相当于正常状态下两三座大型城市的全部人口。

    而无论是非凡者还是平民，只要是亲历者，都无一例外地患上了相关的病症——两大教会的官方称呼是“应激性创伤后遗症”——他们恐惧大海，恐惧大片水域，即便是渔民都难以鼓起勇气继续出海，只能让他们这些非凡者维持沿海城市的运转，等到移民来接管这些产业。

    嘉德丽雅虽然通过塔罗会知道了“锚”的存在和对神灵的作用，但她并不清楚一位神灵需要多少人民作为“锚”才够维持正常状态。

    毕竟似乎向来都是一个神灵占据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数百万人口全部信仰一个神，或者两位神灵评平分。即便是曾经的蒸汽与机械之神，也是在拥有一部分因蒂斯信徒的前提下，通过技术合作获得了鲁恩的传教权，信徒数量同样相当于半个国家的人口。

    在造物主取代永恒烈阳后，蒸汽教会在选择了新的同盟者的同时，也站到了彼时的风暴之主的对立面，不能再继续留在鲁恩。必须在黑夜和风暴两大教会规定的限期内，将几乎所有的非凡者和封印物全部转移出鲁恩。

    他们失去了原本的地位。

    少量的教堂只需要少量的“机械之心”成员，蒸汽教会在鲁恩的大部分非凡者都得迁徙去因蒂斯。

    这还是在信仰“蒸汽和机械之神”的民众较多，部分还属于战后重建的关键人物的前提下。像信徒更少，影响力更差，甚至连传教权都没有的“大地母神”教会，直接被教堂带教士驱逐查封了。

    听到这句话，阿尔杰忍不住有些紧张。

    以他和达尼兹开辟的教区来说，容纳这两万人肯定也是勉强可以的，但无论是资源还是舒适度都远远比不上一个国家。如果戴里克他们都去了因蒂斯，那自己这边怎么办？

    好在，就当他心里有些患得患失的时候，格尔曼开口了。

    “这是隐匿贤者的好意，但帮助一次足矣。”

    他没有答应知识之妖的要求，自然也不敢接受对方的帮助，即便对方可能真的是随手一划。

    他看着阿尔杰，说：“请在罗思德群岛中寻找一个足够他们生活开辟的岛屿，保持一定的联络，暂时不和反抗军相处。至于是信仰‘海神’还是‘愚者’，或者都信，可以由他们自己决定。”

    呼……阿尔杰感觉自己的心缓缓地又放了下来，立刻答应下来：

    “没有问题，我再出发之前就已经预定了可居住岛屿的位置，上面也都是些雷霆教会不会注意的小村落，已经全部信仰‘海神’。”

    听到他这么说，克来恩忍不住有些好奇：

    “现在‘海神’的信徒大概有多少了？”

    联想到白银城和月城的总人口，阿尔杰顾及戴里克的想法，把人数稍微往少说了一些：

    “在拜亚姆周边的传教活动不顺利，雷霆之神教会原本不在乎，后来也开始排查其他信仰，‘海神’信徒的主力依然是本地反抗军势力，总计四万多人。”

    “除此之外，罗思德群岛周边的小岛上的村落居民也基本是土着，有信仰传统，基本都愿意暗地里信仰‘海神’，没有具体统计过人数，应该不到一万人。”

    “至于海上信仰随意的海盗和海员，无法统计。”

    这五万人是信仰“海神”的，而不是“愚者”，信仰“愚者”的只有东大陆的两万人……阿尔杰感觉这信徒数量实在有些寒酸，因此忍不住有些忐忑，等待神卷者的发落。

    五万人信仰“海神”，这么多！

    可惜我在神弃之地的时候听不到给“海神”的祈祷，不然我的精神状态或许会更好——也有可能更坏，因为“海神”的形象和“愚者”截然不同，容易让我的认知错乱，得早点分开。

    克来恩消化了一下这个好消息，当即沉稳地说道：

    “你做得很好。”

    不等阿尔杰一如既往地做出模版般诚惶诚恐的笑容说出感激的话语，克来恩就低声加了一把火：

    “在未来，‘愚者’先生将会把‘海神’之位给予自己的下属。”

    “对应‘海神’的物品，那件权杖对应‘水手’途径的序列3，和‘海王’亚恩·考特曼平级……就沉睡在白银城的地下封印室中，我随时可以将它取回。”

    凭借阿尔杰的脑子，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足够，甚至有些多了。

    克来恩说完这句话便重新坐正，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尔杰一眼。

    短暂的惊愕之后，阿尔杰的心跳陡然加快了速度，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难得一见得有些破功：“感谢……感谢‘愚者’先生的肯定，也感谢你，‘世界’，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将建设‘海神教会’的事情当成我的毕生事业去做的！”

    克来恩笑笑：“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们传承了古老的传统和祭祀方式，有一套完整的方案，在这方面，现在的‘海神’教会和未来的‘愚者’教会，都要麻烦你们了。”

    “没有问题！”阿尔杰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启航回到拜亚姆了！

    ……

    海滩上。

    “朋友，这些种子都是你的作品吗？”

    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登船的弗兰克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他转过头来，只见一个身材较为高大的人走了过来。虽然来人有些面生，但现在海滩上的半巨人都是神弃之地的幸存者，弗兰克大大方方地转过头来，向他展示这些种子，骄傲地说起已经说了许多遍的介绍：

    “没错！这些是……”

    陌生人的动作打断了弗兰克的介绍，他自顾自地走上前，随意地在弗兰克身后的几个口袋里抓了几下，很是熟稔地自言自语道：

    “这是将藤蔓和猪肉杂交的产物，将叶片的基因编入了猪肉，可以直接生长出猪排。这是……和奶牛杂交的小麦，麦穗里直接就是牛奶，看来你改良了很多步骤，这是……鹅肉味儿的包菜？和苹果鸡一个原理，虽然没做出什么创新，但是能把原有的技术改良成这样也很不错了。”

    弗兰克眨了眨眼，挠了挠头。

    他感觉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呃，谢谢……？”

    说话间，陌生人已经将十几个口袋里的种子和果实全都看了一遍，笑眯眯地抬起了头。

    “哟，你还做出了植物快速生长药剂？……虽然不是你方案上写的那样纯利用肥料和药水，但是能把一次‘丰收’的祝福分成十五份，并且保留原本的祝福七成效果……做得不错嘛，弗兰克。”

    “跟最开始的时候比起来，你已经有了太多的进步，我很欣赏你的努力。”

    弗兰克看着这张陌生人的脸，忽然大声喊道：

    “您！”

    “是您！您是……”

    “嘘。”陌生人的表情严肃起来，“不要说出来，我只是想来验收你的实验成果。”

    “是，是的。”弗兰克心情激动，“我以为您还在因蒂斯，您有太多的学生，我的实验也逐渐走上正轨，难以得到您的解答，我将魔偶的技术上交给您，也得到了您的嘉奖。”

    陌生人——凋零之主眨眨眼，她意识到自己被误认为是知识之妖，但她并不打算澄清——“我是非常忙碌，但并没有忘记你这个出色的学生。毕竟，在生物学方面有着这样的建树的人可不多。”

    弗兰克被夸得飘飘然，一个劲地挠着头发傻笑。

    “他们尊称你为丰饶，这可是对耕种者最高级别的赞赏了。”她说。

    “对了，弗兰克，我的目的也不仅仅是验收你的成果，我还会乘坐你们的船只前往外界，确认这些幸存者全部安全后再离开。这段时间里，你要记得，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是！”弗兰克用力点头，“是！

    ”

    说完，嘉德丽雅的号角声恰好传来，告诉众人离开的时间到了。

    被选出来的两千人纷纷聚集到了前方，和家人朋友们告别，排成队伍，以此沿着码头登上船只，被分散到了“海神号”，“未来号”的旗舰和其他船队上。

    弗兰克晃了下神，发现眼前的神灵化身早就消失不见。

    而远处，又换了个容器的凋零之主已经无缝混入了登船的队伍中，和人们谈笑着一起进入了船舱。

    上船后，人们纷纷散开，各自找地方坐下，她也快速告别了周围的人。

    刚才和她交谈过的一个人意犹未尽，说道：

    “你们月城的人真是见多识广，真是羡慕啊。”

    被问到的人纳闷：

    “那不是你们白银城的人吗？”

    tbc

    ——————

    知识之妖：我的灵性直觉好像触发了一下。

    老爱：（早就关掉共享直播）哦。

 第478章 世界的进程

    771

    “……那么，在到中转岛屿的过程中，就请你们在未来号上休息。”

    阿尔杰有些意外“世界”居然会愿意待在“海神号”，而不是更大更舒适更先进的“未来号”上，虽然涉及到信仰问题，但“隐者”嘉德丽雅是值得信任的熟人，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举动。

    “晚餐会在七点左右在餐厅举行。”

    阿尔杰转头对着戴里克说道。

    “好的。”戴里克认真地点头。

    他又一次回过头，看着身后的远方，依稀可见的东大陆海岸线上还有着黑压压的人影。

    “海神”号不算太大，但也是据点里最大的船了，加上非凡力量的加持能容纳二百多人。尽管如此，还是远远比不上嘉德丽雅带来的船队。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原本预计让两百人吃一星期的食物被刚才的宴会差点一波全用光，阿尔杰悬崖勒马，才从达尼兹的手中保住最后的一小部分食物，这些至少够他们吃到中程岛了。

    交流完之后，各人便回到自己的船舱内等待。

    到达“阿尔杰”专门为自己分出来的一个还算宽敞的房间后，克来恩旋即拿出纸笔，趴在一米长的小木桌上，准备写信。

    他想了想，带着几分很浅的笑意，落笔写道：

    “尊敬的阿兹克先生：

    “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你写信了，因为我去了神弃之地，做了一场奇妙的旅行。”

    “那里的生灵只有两种，一种是活着的智慧生物，一种是怪物，而那些智慧种族要么背负着诅咒，要么已出现明显的畸变，比我之前想象的更加悲惨。

    “我尝试着帮助了他们。”

    “最开始，我做出了自己根本无力兑现的承诺，后来，我逐渐和他们有了更多的交流。我曾经思考过我的行为到底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改变，甚至曾经抗拒过继续这份帮助，后来，我逐渐得到答桉：这不仅仅是在为仪式，为锚，为满足自己的怜悯心理，帮助让这些从未放弃的人们得偿所愿，让东大陆的人们不用再带着武器入睡，逐渐变成怪物或杀死亲人，它本身就是意义……”

    “在过程中，有很多人帮助了我，给予了我指引。”

    “说出来或许会让您难以相信，我得到了‘红天使’的帮助，还亲身面对了某位伟大存在。”

    梅迪奇和乌洛琉斯都没有参与宴会，也没有跟着上船，但横竖两位天使不需要自己操心。

    克来恩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来自东大陆的纪念品——非凡生物的骨头磨成的笛子，几片艳丽的非凡生物羽毛制品，他将这些风格明显的物品放在一边，准备一会儿寄给阿兹克先生。

    “我很高兴，我很高兴我能帮助到他们。”

    “现在，我正和他们在同一个船队中，等待着去往外界，在海岛上开始新的生活。”

    “抛开那些苦难，整个神弃之地的状况与外界截然不同，在夜晚中，整片大陆就像是一幅幅以黑为主色调的油画。即便是得到了阳光，依然有无数的危险隐藏在暗处。”

    “让人惊奇的是，我在这里看到了一条在光芒中就无法被看到的河流，我当时非常不解，今天终于有了个猜测，怀疑这与九大源质之一的‘永暗之河’有关……”

    “这让我想到了灵界城市卡尔德隆，想到了您曾经提过的黄金制成的不死鸟饰品……传闻那位不死鸟始祖和‘死神’，都能在一定程度内利用‘永暗之河’，莫非这位存在曾经也尝试容纳过源质？不知道您对此有什么了解？”

    “我在神弃之地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好几个月了。临近1350年的新年，听说外界的战争风波也日渐缩小，以内部肃清和边境战争为主。但国家之间、神灵之间的矛盾并没有改变，还有更多的力量在黑暗中祟动。我想，现在的平静并不是平静，而是一个新的变化的开始。”

    “但不管怎么样，对大部分人来说，久违的和平降临了。”

    “人们逐渐回到了平常的生活里，这是我喜欢的画面，但某些伤痛可能永远都无法抚平……”

    “不知道末日会不会在十八年后准时降临，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给我回信，我只能盼望一切都往着好的方向发展。”

    “最后，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已经晋升序列2，成为了‘奇迹师’。”

    “我迈出了这一步，成为了完整的神话生物，距离我的目标更加接近。这既是诅咒，也是希望。”

    “祝安好，您永远的学生克来恩·莫雷蒂。”

    写完后，克来恩认真检查了一遍才折起信纸，从自己的身上摸索出召唤蕾妮特·缇尼科尔的口琴。

    克来恩吹响了口琴，但是过了足足半分钟，房间里依然安安静静，没有那个提着四个脑袋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蕾妮特·缇尼科尔不在吗？”

    克来恩有些纳闷，他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刚才应该跟节制天使提一下的，她们都是玫瑰学派的成员，肯定有着通信。”

    又等了一会儿，见蕾妮特·缇尼科尔依然没有出现，克来恩只好退而求其次，通过“传送”进入灵界，释放出友好求助的灵性，随意和周围的灵界生物交流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长了翅膀的鱼类的灵界生物，将自己的信件交给了它。

    克来恩本想和这个灵界生物讨论一下报酬的事情，但这位敢于接受他的委托的信使在张嘴吞下信件时，三只翅膀和尾鳍都在颤抖，似乎察觉到了“灵界之上伟大主宰”的气息。

    不经意间吓到了别人的克来恩只好低笑一声，将信递给了这位不知是几号的信使，看着它在他的面前转了一圈，然后像流光一样飞向灵界深处，转眼就失去了踪迹。

    交出手头的信件的时候，克来恩忽然想起了源堡上，迷雾中的福根之犬们。

    “如果我没有失去源堡……现在这个时候，或许应该是它们帮我送信吗？”克来恩无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身影缓缓变澹，回到了现实中，坐在了自己的船舱里。

    巨大的帆船微微晃动着，船舱的木板并不算太厚，克来恩可以听见半巨人们的交流。

    “接下来，我应该去哪里呢？”

    他静下心来，仔细地规划起未来。

    该去哪里？克来恩在心里复述了一遍这个问题。

    “有点想回去鲁恩了。”克来恩心想。

    上一次去看梅丽莎，还是在晋升序列4之后。

    他守株待兔地等在梅丽莎报考的贝克兰德大学外面，装做一个大学生，看着梅丽莎和新同学们结伴下课。

    之后一直到现在，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克来恩想回去，但是并不敢回去。

    因为他牵扯的层次已经太高，靠近哥哥和妹妹只会给他们带来灾难——对不清楚克来恩原本身份的存在来说，类似的行为会帮助她们了解班森、梅丽莎与克来恩之间的关系，于知道克来恩之前经历的存在而言，这会让她们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克来恩依旧保持着人性，依旧非常在意自己的亲人。

    所以，远离班森和梅丽莎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爱护。

    当然。克来恩之前也通过“正义”奥黛丽小姐掌握了哥哥和妹妹的情况：

    班森在因皇帝的死亡而陷入混乱中的财政部展现了自己的老练和圆滑，也在之前的紧急灾难中表现出色，得到多次提升，已成为第五司的副处长，年薪达到了300镑。

    而梅丽莎则相对差了一些。

    最开始，她的学业一帆风顺，充分地展现了自己在机械方面的才能，受到导师波特兰·莫蒙特的青睐，给了她一个机会，成为非凡者的机会。

    ——那位贝克兰德技术大学的校长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早就踏入了非凡途径，目前是序列7的“鉴定师”，他希望梅丽莎成为序列9的“通识者”，以便更好地学习知识，提升记忆力，为将来在机械领域发展奠定良好的基础。

    这是梅丽莎的秘密，但瞒不过和她交往密切的“观众”。

    在那时，奥黛丽肯定地告诉克来恩，梅丽莎倾向于答应，最近几天就会做出决定。

    “通识者”途径提升的灵感相当有限，梅丽莎不太会听见不该听见的声音，看见不该看见的画面；随着末日的来临，较低序列魔药造成疯狂的可能进一步降低，而且，还有他这位神秘世界的前辈可以帮忙降低失控的风险。

    可是，就在克来恩也做好了默许的心理准备时，因蒂斯和鲁恩的矛盾突然爆发了，神战甚至直接在贝克兰德内打响，海洋也紧随着淹没了大半个特里尔。

    逃过一劫的校长直接跟随教会一起迁移到了因蒂斯，带走了大量的技术人员，几乎把整个贝克兰德技术大学的高层带走了一半。

    就这样，梅丽莎所属的实验室和项目组直接停摆，也再没有人提让她成为非凡者的事情。

    “对一名机械爱好者来说，错失这个机会肯定非常难过……而且莫蒙特的态度也是这样，他并不希望让一位“黑夜女神”的信徒得到太多份来自蒸汽教会的魔药……”

    克来恩现在又想起了这件事情，也不知道又是半年过去，哥哥妹妹的生活怎么样了。

    “末日一天天临近，无形的屏障越来越脆弱，外神们对这个世界的侵蚀会越来越明显，普通人遭遇超凡事件的概率绝对会逐步变高，从这个角度考虑，梅丽莎成为非凡者也是一件好事，如果她能顺利晋升序列6‘工匠’，也就是‘机械制物专家’，既可以满足梦想，又能保护自己和班森……”

    “但问题是，梅丽莎现在的学习生活肯定也已经回到了正轨，我要如何让一个从不接触非凡、周围也没有非凡者的普通大学生接触到‘工匠’魔药？”

    “让‘正义’小姐找机会，不露痕迹地将‘魔药’和‘扮演法’告诉梅丽莎，尝试说服她答应？之后她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就看她自己了，我顶多能给她一些好运，呃，配方、材料……我真像是一个操碎了心的哥哥，呵，本来就是……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实现‘愿望’？”

    结束自己漫无目的的思考，克来恩感觉自己的心情得到了少许放松。

    于是，他再一次想起自己的正事。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回一趟鲁恩，但是要尽可能地不给阿蒙对我动手的机会。”

    ——很想直接“传送”到霍纳奇斯山脉的主峰，进入现实与迷雾小镇间的那座古老宫殿，看有没有机会从安提哥努斯家族那半个“愚者”身旁拿走那张对自己来说最有用的“亵渎之牌”。

    但是以他现在这个刚刚序列2的实力，肯定没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他甚至连配套的秘偶都没有——可当初查拉图序列2的时候，都能从半个“愚者”处拿到“诡秘侍者”的主材料。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黑夜女神”保持着对安提哥努斯家族先祖的压制和封印。

    以及，“黑夜女神”不介意看到有人竞争诡秘之主。

    ……仔细想想，好像这位女神已经安静了很久，没表现出自己在这方面的任何倾向。

    自从黑夜教会莫名其妙在鲁恩让出了一部分权力之后就变得低调了很多。之后又出现了乔治三世的事件，“混沌之子”没放过任何一个有着奥古斯都血统的人，大概是把这些人的血肉都聚集起来想要为自己的归来做准备——连鲁恩皇帝都是雷霆教皇迦德二世暂代，鲁恩已经快跟因蒂斯一样，虽然是多神教，但是被称为“雷霆之国\\太阳之国”了。

    嘶……如果她的态度偏中立，那我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先试探一下女神的想法？

    准备些高质量的神秘学道具，试着向黑夜女神祈祷……

    但也要做好被拒绝的打算，或者黑夜女神开出一个高价，我无法支付的代价，那我就只能另想办法……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查拉图的序列一没有了，阿蒙还活着，我能选择的只有“门”……

    但是选择“门”，就代表我必须要答应知识之妖的要求。

    这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克来恩抿了抿嘴，陷入了思考之中。

    ……

    就在白银城和月城的先遣队终于离开了危险的东大陆，正式开始前往新世界的航程的同时。

    神战废墟之海的外围。

    理查在该海域的边缘试探了好一会儿，犹豫着没有往前走。她时而就地取材制造木偶放出去，时而左右横跳。经过反复的试验，她终于确信，似乎并不会有一道雷突然下来把自己噼死。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感觉要糟糕。”

    “雷霆之神也没那么好脾气，我当时是不是已经当面骂她了？这要是不一道雷把我噼成灰简直是侮辱了‘暴君’的名头，以后放纵的时候得把嘴闭上，我的生命怕是已经如风中残烛喽。”

    理查毫无愧疚之心地滴咕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勇敢地走出了这片海域。

    风平浪静。

    金色的阳光马车在天上乱跑，比人还高的麦穗轻轻摇晃，局部雷暴雨，局部龙卷风，空想造物横冲直撞，神战废墟中平静而祥和，理查还能听见深处有某个家伙正在打呼噜。

    “不对劲啊，不对劲啊！”

    理查真切地感到自己的小臂上开始往外冒鸡皮疙瘩，她伸手搓了搓手臂，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灵性直觉没有指引任何危险，或者说还和平时一样安静，但理查可不觉得雷霆之神会对自己明目张胆的冒犯不以为然——她都当场噼自己了，虽然不屑，但显然是已经动了杀心。

    “啧。”

    理查又想到一件事情。

    “如果我真因为这件事情死了，克来恩会不会觉得是因为我帮了他才死的？我得写封信给他，告诉他别太意外，也别觉得跟自己有关系，就算没有他，我也迟早会因为各种原因死掉……”

    自言自语间，理查已经摸出了总是放在身上的小本子，随意写了几句后撕掉这一页纸丢进灵界。

    随后，她咬了咬牙，也跟着进入灵界，从另一个方向飞快地朝着南大陆前进。

    tbc

    ——————

    南大陆。

    看公文看得眉毛拧死在一起的阿兹克·艾格斯忽然抬起头，只见一个长着翅膀的鱼型灵界生物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办公桌正前方，将一封信吐出之后，又一甩尾回到了灵界中。

    阿兹克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克来恩又给我写信了。”

    她拿起克来恩的信封，翻来覆去地观看了几遍，格外喜欢贴在火漆印上的一片色彩特别的羽毛。出于拜朗帝国对羽蛇的崇拜，她小心地在不破坏羽毛的情况下撕开了火漆印，拆开了信封。

    “他总是这么精力十足地到处活动，有着各种各样新鲜的见闻，反倒是我这边，根本没什么事情好写……”

    阿兹克自言自语，想起拜朗帝国高居不下的自杀率她就头痛万分，即便她再怎么想办法关注民生也无济于事，而死神教会和死神对此都漠不关心。拜朗帝国的特殊性造成了人民对于死亡并没有太大的畏惧，那么对活着的世界也没什么期待的人们就会欣然投向死亡。

    因此，某种意义上，现在的拜朗帝国是南北大陆间第一个达成了去贫民窟化的国家。

    如果说因蒂斯是因为灾难而十室九空，那拜朗帝国就是人民悄无声息地自杀，死在了自己家里。

    “不知道这一次，他又去了哪里，有什么收获。”

    阿兹克强行让自己忘记了那些负面的国家现状，准备伸手去拿其中的信件。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室内的光突然变得暗了一些，应该要点亮火把了。

    “到傍晚了？”

    阿兹克没有放在心上，随意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下午四点。

    “……”

    死亡执政官稍微愣了一下，她勐地转头看向没有安装玻璃的拜朗风格大窗，只见天空正在迅速变得阴暗，白云转瞬之间染上黑色，整个世界在十秒之内变得漆黑。

    她看到海岸线飞快地向后退去。

 第479章 潮起

    772

    海水并不会突然减少，突然后退的海岸线则是海啸的前兆！

    看着外面瞬间变得黑暗的天色，阿兹克瞪大眼睛，她并没有开口，但屋内侍奉徘回的灵体生物骤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敌袭！”

    “敌袭！”

    灵体尖锐的嘶鸣迅速得到了皇宫之内所有灵界生物和非凡者的回应，一波又一波的声音汇聚成浪潮，宫殿中死亡的气息顿时变得浓厚，封印在墙壁中的无数大型死灵也有了逐一复苏的迹象。

    将危险的信号传递出去之后，阿兹克的目光依然仅仅锁定着海边，海水退去的声音一下一下冲击着她的神经。天灾还未降临，巨大的恐慌已经伴随着漆黑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幸运的是，在自然环境下，海啸肯定已经开始了。但此刻，大海显然是受到了某位存在的意志的控制，并没有极快地发动攻击，反而像是在等待什么那样暂时停滞了。

    “雷霆之神这是在干什么……威胁？”

    阿兹克有些捉摸不定，她展开了已经有了些薄汗的手，身体当场变得虚幻，进入了灵界。

    下一刻，她直接出现在了与拜朗皇宫隔着一条祭祀通道而建造的大型倒金字塔祭坛底部。不同于被当做政治中心的拜朗皇宫，曾经的灵教团，现在的死神教会的主要高层们都在这里活动，包括拜朗的另一位“死亡执政官”，宗教领袖，海特尔。

    似乎今天的黄昏祷告还没有开始，教会成员们各自安静地待在黑暗中，或冥想，或沟通死灵生物，或向死神祈祷。而大祭司海特尔此时正在闭目做着灵性交流，不远处，被羽毛和油彩打扮过，自愿献身给神做祭品的信徒也等待着祷告仪式的开始。

    从那神情虔诚，带着期盼的祭品身边经过的时候，阿兹克还是没能忍住皱了皱眉。

    在第五纪的北大陆生活了二百多年的她本能地难以接受活人祭祀这件被北大陆冠以“血腥，残暴，野蛮，未开化”等种种负面称呼的行为。

    但阿兹克同时也有着第四纪的记忆，她知道这已经是教会和死神极大的让步。

    毕竟现在一周才用一个活人祭品、还给予祭品的家庭褒奖的行为，以死神教会动辄将整座城市化作亡灵土地的习惯来看，简直就是大发慈悲。

    “海特尔！”

    阿兹克将视线从祭品身上移开，对着大祭司说道：

    “外面的天空黑下来了，海水正在集结。”

    她都不用有说这是谁的手笔，见证了因蒂斯被五海之水淹没的非凡者，没有不被那力量震慑的。

    海特尔睁开眼睛，用漆黑的眼珠看了看面前的拜朗的执政官，低声说道：“阿兹克殿下，主的意思很明确，我们无需关注外面的变化，这与我们无关。”

    两位执政官虽然在序列、权力上对等，甚至海特尔还在国家影响力上比阿兹克更强，但对方是死神的亲子，自己这些死神教会的高位者几乎没有不带艾格斯家族血统的，细细去算辈分更是惊人。因此，阿兹克在地位上其实隐隐比她高出一截。

    “目标不是我们，也就是说，是高地？”

    阿兹克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心里的紧张还是没有散去多少，她想到拜朗帝国活人和死人快要1：1的事情，赶紧说道：“既然是高地要发生灾难，那不如我们派出一些人手去高地进行救援？毕竟我们和高地还在同一块大陆上，算是邻邦，可以表示一下。”

    海特尔抬眸看了阿兹克一眼，摇头道：

    “主没有允许。”

    阿兹克刚打算开口询问，海特尔就接着解释。

    “何况没有救援的必要，因蒂斯在雷霆之神的袭击下只剩二百万人，高地王国的总人口尚不过千万，没有神灵级别强者，最强的‘节制天使’也只是序列一，比起因蒂斯更少，能有多少人活下来？”

    “不过，如果想要吸纳一些新人口，我们可以直接等到高地覆灭之后吸收幸存者。经历了灾难后得到救援，他们也会更感激我们，很快地改信。”

    海特尔直截了当地将整件事情的利弊分析完毕，说完后，她看着一时没有言语的阿兹克，说道：

    “这就是主的意思。”

    阿兹克忍不住啧了一声。

    她倒不是想否定海特尔的话语，毕竟这位天使早已得到了死神的恩赐，是再虔诚不过的神卷者，绝无可能擅自作出决定或者撒谎。在作为自己那位父神的传话人这方面，她是绝对合格可靠的。

    虽然目的都是获取一些新的人口，但我希望能够在灾难发生前去拯救他们，而你们则认为没有必要，甚至这样还有触怒雷霆之神的可能，所以直接选择在灾难之后救援……但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阿兹克欲言又止，微微张开嘴，终究是没有在死神教会的最高祭司的面前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沉默不语，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皇宫。

    重新坐下之后，阿兹克感觉心中实在郁闷，烦躁，不已而耳边的海浪声也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这时，她重新看到了手边刚刚拆封还没来得及看的克来恩的来信，在内心重新变得柔软了一些的同时，又忍不住深深地，长长地，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作为天使，从灾难里救一些人都不被允许，连自己国家的信徒和子民的生命安全和幸福都保障不了……”

    她的手指死死地抓着那封信，用力到让信封和信纸上留下深深的褶皱。

    “克来恩，如果你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很惊讶，然后觉得非常失望……”

    沉默了许久，最终，阿兹克无奈地将信展开，压平，随后暂时放到了一边。

    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阅读信件的心情。

    灵界，卡尔德隆。

    拜朗皇宫的正上方的云层晃动起来，逐渐简化成一只巨大的眼睛。这只眼睛正对着海岸，片刻后，一阵风吹来，眼睛便跟着云层的变动消失不见。

    “列奥德罗在逼我表现出态度。”

    死神停止了对外界的窥探，稍微皱了下眉表情便重新变得平静，她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地盘绕在河边，有着人类的五官特征的脸上隐隐带着冷笑。

    “我怎么可能去帮助高地，那个国家的诞生，就是被缚之神为了在我死后趁乱抢夺锚而已。”

    南大陆北方的林立小国，基本都是在死神陨落后才逐渐建立，目的就是反抗拜朗的统治。而被缚之神托尔兹纳选中蕾妮特·缇尼科尔作为卷者，帮助她的父亲建立高地王国，在信仰上统一了北方。

    “如果我流露出想要保护这个国家的想法，那么列奥德罗就会连着拜朗帝国一起袭击……”

    国民是活的还是死的对死神来说区别不大，甚至绝大部分人在死后见到神之后会变得更加虔诚，因为在见到神灵的同时他们也别无选择，只能依附死神存在，因此死神对阿兹克的努力不以为意。

    但是列奥德罗的雷霆权柄却能真切地让死神感受到危机——雷霆自古就是刚烈的正面力量的象征之一，净化死灵生物是雷霆的主要职能，在这方面甚至能够超越“安眠”，和“阳光”一个梯队。

    死神扯了扯嘴角，愤愤地哼了一声。

    国民死了仍然是自己的信徒，但如果和列奥德罗发生争斗，只要列奥德罗的闪电风暴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拜朗帝国的土地全部犁一遍，或者在死神身上犁一遍，那么就算没有杀死死神，也会让她瞬间失去大量的锚而陷入短暂的精神不稳定。

    自己和永暗之河的支流有一定联系，列奥德罗估计也不会直接把她杀死，这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将她重创，然后旁观战神和黑夜对她痛打落水蛇，这是绝对有可能的！

    因此，即便是在都是不容纳源质的单途径真神的前提下，比起列奥德罗，死神还是更愿意和自己的另外两位相邻途径老熟人搏斗。

    “威胁就威胁，可惜她想多了。”

    “我是不会有机会让她得到袭击的借口的。”

    “……因为高地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也没资格和我成为盟友，现在玫瑰学派的领袖更是疯子。虽然在同一片大陆上，但我和她的立场也不一致。”

    死神冷冷地笑了一声，继续以看戏般的心态观察着外界的情况。

    她和自己的大祭司有着同样的想法。

    高地如果就此在雷霆之神的手中毁灭，肯定会有无数人在瞬间死去，这毫无疑问是一个补充锚的好机会。毕竟在指向上，难道那个“节制天使”对灵体的控制力还能超越“亡者的归宿”？

    ……

    高地。下午四点二十分。

    “奥尔小姐？奥尔小姐，快醒醒。”

    奥黛丽被一阵温柔的推动唤醒，她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睡着了。

    而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就站在她的身边，有着南大陆人常见的偏深的肤色，常见的黑色眼睛，常见的棕色头发在背后扎成一个长长的麻花辫，这姑娘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南大陆人。

    作为一个序列5的非凡者，她精力充沛，毫无防备地在自己的家以外的地方睡着是非常罕见又非常危险的事情，奥黛丽自己都有些惊讶，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这段时间里北大陆和南大陆都有很多事情忙碌，道恩·唐泰斯先生不在，这些事情几乎全都压到了奥黛丽的身上。即便有苏茜和基金会的帮助，依然让她累的昼夜不分，不停地工作。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累到下午在工作岗位上睡着了。

    奥黛丽揉了揉脸，迅速地调整好状态，随后坐正，笑着对这个唤醒自己的小姑娘说道：

    “阿娜，我睡了多久？是医院里有什么急事发生了吗？”

    被称为阿娜的少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性格大方成熟的奥尔小姐比起来，她看上去有些南大陆人常见的腼腆：“没有，上周是小达温的七岁生日，为了庆祝他的生日，也庆祝他终于被治好了不爱说话的病症，玛莎妈妈做了美味的黄油蛋糕，想要请奥尔小姐你也一起去吃。”

    啊，我想起来了。

    经人提醒，奥黛丽立刻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相应的患者和事件。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她喜不自胜，快速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摆。是那个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孩子，用心理炼金会那本归类了心理疾病的专业书籍的话来说，那种病症叫做“自闭症”，很多患者都有类似的病症，但是未能得到重视……那个孩子的病症主要由她负责：

    “玛莎女士过誉了，但我除了开导和必要的陪伴之外并没有做什么，是玛莎女士的关爱，和达温自己的努力才得到了好转。”

    “奥尔小姐，您真的好厉害。”阿娜用一种羡慕敬仰的语气说道。

    “不，我并不是很厉害的医生，我还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

    奥黛丽有些感慨，她想到了不久前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事情：“……如果我是一个真正的医生就好了，除了心理和精神方面，如果我还能提供更多的治疗，那位先生就不会死去了。”

    回忆了几秒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阿娜先是陷入沉默，随后斟酌着说道：

    “奥尔小姐，您已经做了很多，死亡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可以，我想要成为一名医生，以后和您一样去帮助更多的人。”

    奥黛丽叹了口气：“一个父亲的死去对整个城市来说是那样的渺小，每天都有可能发生，甚至不止一起，但于他的孩子他的家庭而言，却是一件足以改变命运的大事。

    “同样的，每个人必将逝去，必将被埋葬，但这不等于我们从出生到死亡的这段时间毫无意义。”

    奥黛丽再次用那种自嘲的口吻说道：

    “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当我亲眼目睹的时候，我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竟然需要别人来开解……”

    阿娜腼腆地笑了笑：

    “您说得对，但是这很正常。这就是我们需要朋友的原因，我也需要和朋友一起交流，才能够缓解一些心里的情绪。”

    奥黛丽轻轻颔首道：

    “唔……是这样没错。

    “所以我已经想明白了，做自己能做的，不留下遗憾。”

    她逐渐调整好了心理状态，笑着说道：

    “我们走。”

    tbc

    ——————

    晚安！

 写的不满意

    在毛利小五郎的帮助下重新浮出水面，在这水面上仅存的区域还有着充足的空气，让小兰刚差点溺水窒息、还有些虚弱的小兰重新吸起了氧气。

    对此，看着怀中的女儿如此惊险的从刚才那在水底被车辆压住的情况下，要不是工藤新一及时发现，恐怕后果不堪设想的，毛利小五郎不由看向工藤新一，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

    “多亏你了，侦探小子……”

    “谢谢你，新一……”

    而同时，有些虚弱又憔悴的小兰，回想着刚才在水下发生的一切，眼神柔情的，也看向新一向其表达了感谢。

    对此，工藤新一看着此刻小兰那温柔的容颜，回想起刚才在水下发生的状况，工藤新一忽感害羞，但还是强装镇定的应了一声，不过脸还是朝着别处瞟去，不敢直面小兰。

    而随后，毛利小五郎便带着小兰，来到了位于水面之上的固定在天花板上的一处可以搭把手的地方，此处，其余众人都将手撑在其上，来暂时在水面上休息一下——

    当然，不会游泳的仁科稔这会正双手搭在其上的，显得极为害怕。

    不过，也就在这时，正当白鸟警官跟高木涉回来之时，单手撑在这天花板上的那处可以搭把手的地方的目暮警官，忽然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表情显得痛苦了起来——

    “目暮警官，你怎么了？”

    见状，一旁的左藤美和子不禁担忧问道。

    “看样子，我的伤口刚刚好像裂开了……”

    对此，目暮警官也没掩饰，毕竟自己被箭失射伤的伤口还没完全恢复，经历了刚才那被水流卷走，又奋力游泳的过程后，这样剧烈的运动，伤口难免重新裂开了。

    “什么！”

    听到这，左藤美和子不禁惊道，同时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惊，其中白鸟警官则更是不由道：

    “那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才行！”

    说着，面对眼下的局面，左藤美和子看着眼下自己等人身处的位置，不禁分析道:

    “要离开这里，看起来我们只得从这里破掉的窗口中游出去，然后一口气游到海面上才行！”

    “不行！”

    但听到这话，一旁的仁科稔先是被吓得受不了了，不由急忙像是快要哭出来的说道:

    “这我做不到！我办不到！”

    “仁科先生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面对仁科稔这样开始慌乱的没了反向的反应，白鸟警官不由语气严肃的劝慰道。

    “没错，我们这么多人呢，带你一起游出去不会有问题的！”

    对此，目暮警官也帮着附和道。

    于是，在得到两位警官的肯定后，仁科稔不由稍稍平复了下心情，松了口气。

    “不过警官，你现在这样可以吗？还是我带着你一块游出去！”

    而在安抚完仁科稔后，白鸟警官则担忧的向目暮警官提议道。

    “那就麻烦你了，白鸟。”

    捂着腹部的伤口，目暮警官也没有逞强的回道。

    “啊——看那边！”

    而这时，正在众人商量着逃离这里的时候，从刚才开始一直因为惊吓过度而未曾开口的小山内奈奈这时忽然指着水面上喊了一声。

    循声看去，只见在这大厅的水面之上，正飘浮着好几张扑克牌，从“黑桃a”到“黑桃7”全部都有。

    由此所见，小山内奈奈不由后怕道:

    “那个家伙……难不成要把我们所有人全部在这里杀掉嘛？”

    同时，作为在场仅剩的除调查者之外的外人的，仁科稔也继续慌乱了起来道:

    “不！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冷静点，留有扑克牌也未必代表着死亡！”

    对此，看着在场这两人这样的反应，工藤新一不由忍不住的开口，然后对于眼下的局面，工藤新一知道不宜在此多逗留的，赶忙道:

    “而且既然明智先生知道我们在这里，那么想必通过刚才的电话他也知道我们这边出事了，救援应该马上就会到！总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等待救援！”

    听到这，众人不禁点了点头，然后就见高木涉思考了一下道:

    “对了，从这里游出去的话，离这个海洋娱乐设施的那个海上浮台非常近，我们可以游到那里去等待救援！”

    “有道理，毕竟从这游到岸边也不现实……”

    听着高木涉的建议，工藤新一默默点头，然后便道:

    “那么赶紧！趁着我们还有体力，趁早游出去再说！”

    如此，众人纷纷点头示意。

    于是，左藤美和子毛遂自荐的说道:

    “那好，既然这样我在前面带路！”

    “好，那么我们就先离开这里！高木，你来带仁科先生！”

    对此，目暮警官也不禁同意的下令道。

    于是就这样，左藤美和子首当其冲的潜下水去引路，小山内奈奈紧跟其后，白鸟警官带着目暮警官、高木涉带着仁科稔的顺序，他们几人先后下潜。

    而同时，毛利小五郎带着小兰，看着小兰这憔悴的样子，不禁宽慰的说了句:

    “放心小兰，爸爸会带你出去的。你先大吸一口气憋住。”

    闻言，小兰默默点头，长吸了口气后，小兰看了眼还在这的工藤新一，跟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后，在毛利小五郎的帮助下，小兰跟毛利小五郎也跟着潜下。

    最后，环顾着周围，确认没人后，工藤新一先是游过去将那几张浮在水面上的扑克牌拿到后，才勐吸了口气，朝着水下潜去——

    就此，在水下，有左藤美和子领路的，众人朝着大厅被炸开的口子游出，然后就朝着海面上那处浮台游去。

    最终，众人都有惊无险的，从海底餐厅中游出，登上了这处海底浮台。

    其中，仁科稔完全不会游泳，在这样的潜泳下，还是忍不住吸入了不少海水，出现了些溺水的症状，于是白鸟警官便上前去帮忙做人工呼吸。

    而小兰则因为之前被困在水下的缘故，这会还没彻底缓过来，由此，看着浮台上竖着的柱子旁，围搭着座位可以坐，毛利小五郎就带着小兰坐到了这里的座位上，让小兰先好好休息一下，便跟着来到众人身边，望着这片海上浮台区域边上的海域上，看不到有船只经过，于是便向目暮警官问道:

    “能马上联系救援嘛？”

    “没办法……”

    对此，目暮警官摇了摇头，表示:

    “我们的手机都在水里泡坏了，联系不上了。只能看明智老弟有没有什么安排了……”

    然而，就在这时，正在众人聚在浮台边缘的时候，落单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显得很是虚弱的小兰，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挟持了——

    “不要动！把仁科还有小山内那两个人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第480章 风

    773

    因蒂斯，特里尔，光明大教堂。

    一处拉上了暗色窗帘的房间中，“秘之圣者”布提斯坐在桌前，面前的水晶球散发着微光。

    他闭着眼睛，手掌和水晶球隔着一小段距离，虚虚地在半空中摩挲，伴随着占卜结果的呈现，布提斯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表现出了些许困惑。

    过了片刻，他结束了占卜，水晶球内部晦暗不明的光源逐渐消失，房间里却慢慢明亮起来。布提斯摘掉了头上的兜帽，将手边的一块不透光布料盖在水晶球上，一套动作结束，神棍的气息减弱不少。

    “不可思议，那位奥黛丽·霍尔小姐为什么现在会在南大陆？”

    这是让他作为困惑的事情。

    布提斯终于从自己的日程中抽出时间，可以在“幽暗圣者”催促之前去接那位奥黛丽小姐了。

    他这段时间正因为亚伯拉罕家族接触隔壁的奥秘之神教会而头疼，所以暂时把极光会里交给他的任务放了放。

    作为亚伯拉罕家族的叛徒，布提斯知道这个从第四纪传承至今的家族仍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帮老家伙持有的隐秘知识和非凡物品足以让亚伯拉罕家族得到奥秘之神的庇护。他这段时间尝试去骚扰，阻挠，甚至暗杀，但都没有得到什么成效，甚至险些在暗杀的时候暴露身份，要是走慢一步，说不定就会被奥秘之神教会派来保护的圣者当场抓获！

    如果他真的因为暗杀亚伯拉罕家族成员被抓住了，布提斯都不敢保证造物主教会会坚定地救他回来——涉及两个教会，留他一命都算宽宏大量。

    不过，能有那么快的转移速度的暗杀者除了刺客、精通灵界行走的收尸人，就只剩下学徒。

    而自己如何成为“秘之圣者”的事情在极光会不算秘密，亚伯拉罕家族也不会放过这个透底的机会，布提斯怀疑那位圣者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真是烦人！他当初就不该留那么多活口！

    布提斯一时越想越气，联想到疑似被亚伯拉罕家族雇人杀死的前x先生路易斯，他又难免焦躁。

    他迫切地需要做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这个年龄的贵族小姐，又是鲁恩心理炼金会的剩余成员，不应该待在家里享用下午茶吗？”

    “是幽暗圣者阁下给我的情报有什么疏漏么？而且，为什么占卜显示，现在适合去接她？”

    布提斯看着水晶球，看着“现在适合去接”和“现在前往南大陆会有巨大的危险”两个占卜结果，一时犯了难。

    他起身，拉开窗帘，见特里尔头顶的天气晴朗，但遥远的前方，似乎有阴云正在汇聚。

    “看来这位小姐应该是要在南大陆经历什么危险，说不定有可能丧命，是我雪中送炭的机会……”

    “但是，我有必要冒着这样的危险去帮忙吗？”

    ……

    “从她的选择来看，‘白塔’容纳得还不错。”

    “国家内部的经济危机，救济粮的短缺，激烈的矛盾，混沌之子留下的帝国制度，还有因国际关系紧张而失业的水手、人民。”知识之妖说，“一切都可以依靠夺回殖民地解决。”

    雷霆之神现在拥有的锚的数量或许是众神中的第一，恐惧和力量是人最原始的向往，如果按照人类神灵对于锚的划分——除了信徒之外，对神灵产生了一定印象的非信徒也能作为锚——那么即便是在因蒂斯中，无数因大洪水而产生创伤性心理障碍的幸存者也都算是雷霆之神的锚。

    然而，作为雷霆之神的信仰之国，鲁恩的情况倒是极差，甚至可以说是内忧外患，其中种种缺陷知识之妖甚至都没有细说的想法，因为即便是稍有社会经验的国民，都能看出疲态。

    但雷霆之神对高地出手的这一次则是神来之笔。

    没有粮食，可以从殖民地获取；

    没有贵金属和香料，可以从殖民地开采；

    没有远洋捕捞和跨国航运贸易，可以在殖民地回归之后重新开启。

    至于工作岗位，只要把殖民地好好地清理一下，就能从国内抽调大量的人手过去开荒。既能解决殖民地独立和反抗军的问题，也能一次性增加大量的就业岗位。

    而现在的鲁恩算是半个宗教国家，教会参政和非凡能力影响社会已经几乎不再遮掩。在鲁恩皇帝同时也是迦德二世、是雷霆之神，是“暴君”的前提下，只要列奥德罗的行动顺利，就能一举改善鲁恩国内的颓势，让雷霆之神的教会重获民心，削弱混沌之子的中央集权秩序影响。

    至于殖民地的劳动力……那种东西重要吗？

    矿藏不会少，林业和耕种可以恢复，而殖民地上的原住民，不一直都是越少越好，最好灭绝吗？

    “反制也很简单。”

    爱德华一边嗑瓜子一边说：“你现在去鲁恩，把混沌之子放出来，就算雷霆之神这时候已经顺利夺取了高地，也很难和之前放出了豪言壮语、和民众共鸣过的乔治三世皇帝竞争影响力。”

    “除此之外，你不觉得现在的北大陆很美好吗？”

    爱德华自顾自地说道：

    “我想要以罗塞尔的时期作为对比，但至少诸国在战火中灼烧时还有因蒂斯成为大陆霸主。而现在呢？弗萨克试图引起战火，但是又不得不因为畏惧雷霆之神仓皇退兵，连累费内波特举国离去，丢下边境的尸体缩回国内，国内矛盾愈发激烈；伦堡等小国灭亡；因蒂斯原本获得了造物主的卷顾，可还没来得及重新崛起就又很快失去，还因此被五海之水淹没，如今已经成为名为国家的空壳。”

    “北大陆各国之间几乎全无联系，跨国贸易无法开展，全部的国家在同一时间陷入经济危机。”

    “就连表面上作为胜者的鲁恩，也经历了飞空艇轰炸和皇帝驾崩两件大事，伦堡等小国的归顺只提升了士气，但战争结束后，和平和幸福并没有到来，绝望和迷茫成为了北大陆的主旋律。”

    两败俱伤的神灵，没有得到幸福和胜利的人类。

    已经无法压制的非凡力量，神灵才是国家主人的事情也不再掩饰，仿佛缓慢地回归第四纪。

    “真是不可思议……真是太美好了。”

    “高地也是，拜朗也是，呵，死神的特性注定了拜朗的人不畏惧甚至欢迎死亡，她的国家从她回归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迟早会缓慢消亡，她更适合做冥界的皇帝而不是建立一个国家。而高地，看似获得了新的希望，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国家，正蹒跚学步着想要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可也随时可能灭亡，它存在，只是因为风暴未至。”

    “我喜爱微弱的火星，由衷地期待着它的灭亡。”

    涉及不同神灵不同的权柄和本能，知识之妖没有回答，反倒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奇道：

    “我觉得上面也有不少你的信徒，你是真的都不打算挪动一下尊位吗？”

    “那上面有半个人信我吗？”爱德华没绷住笑了，“就算真有我也无所谓，管他们去死。”

    知识之妖想了想，点头：“你说的也是。就算高地是我的信徒国度，在我看来，也只有部分人值得拯救。不过，我的特性决定了我不会坐视理查·恩斯特死掉。盛极必衰倒是无所谓，但我唯独在这个方面无法理解你，你的选择实在太奢侈了，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不管怎么说，她足够优秀，还做出了一番成绩，但你居然真的能看着她即将死掉。”

    “死了就是她最好的结局，这个世界不存在她想要的幸福。”

    知识之妖便也不再说什么，过了几秒，她问出另一个问题：

    “全知全能者半梦半醒，那么，她死了之后，你能做什么？你又想做什么？”

    爱德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发现很多人都有一个误区，认为我是对人类抱有极端恶意的，想要毁灭这个星球顺便毁灭所有的人类——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打算？不说上帝，就说你，难道你会愿意我杀死你所有的信徒？”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我很关注宇宙生态。我们都有历史相关的权柄，一个有着不同选择的种族灭绝文明衰落是非常可惜的事情，不是吗？”

    “在经过对两个版本的人类的对比之后，我只是觉得人类更适合在没有非凡世界，或者有非凡却没有非凡隐匿的世界里存活。这样，他们能凭自己力量行走星空，还能开辟出非凡国家体系。”

    “所以，我的目标其实是……”

    爱德华伸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不大的圆：

    “把除了你和上帝需要的羊之外的人类消灭掉百分之八十以上，断绝他们的历史，剥夺非凡能力，强行让他们的社会退到部落时代，然后带他们走，去宇宙里找一个环境和地球类似的星球，改造出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放他们上去，文明重启。”

    “我认为这样是最好的办法。即便那些人类灭亡了，宇宙里也仍然有人类这个种族。”

    “而如果他们没灭亡的话，或许，再过千年万年，你我也会被那些人类的文明吸引过去。”

    知识之妖的眼睛一亮，被这个描述引起了些许兴趣。被上帝带走的人类会成为羊，被自己带走的人类会在层层筛选后只留下最精英的一批，而届时被衰败君王放到其他环境的人类，会不会创造出新的历史，创造出崭新的知识体系？她竟有点期待。

    “就比如，现在——”

    “我正期待着理查的死，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这衰亡的气息，将大陆碾碎吞入腹中。”

    ……

    随着医院中重症病人的逐渐减少，二楼被专门空出一个房间，留给特聘心理医生“来蒂·奥尔”女士做临时休息处和办公室用。

    奥黛丽带着身边的南大陆小姑娘关好门，沿着走廊走向不远处的楼梯。

    路过窗口的时候，奥黛丽习惯性地抬手遮挡了一下太阳，却发现今天的窗外并非是艳阳高照，而是阴天，天上的乌云十分厚实，似乎马上就会有一场大雨来袭。

    托自己这个人偶容器的福，虽然奥黛丽的灵体依然对外界有着感触，但不会觉得炎热到汗流浃背，也不会觉得寒冷和手脚僵硬，人偶容器一直都保持在比较良好的状态。

    不过，给玫瑰学派的成员当心理医生有着极高的危险性。

    之前也有几次出现过医患事故，接受治疗的放纵派成员忽然陷入狂躁，好在袭击者的力量和序列都在陶菲克和奥黛丽自己的控制之下。虽然难免收到些许伤害，但所幸奥黛丽自己就是出色的心理医生，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只需要调整情绪，就可以继续工作。

    “要下雨了呀。”

    奥黛丽的身侧，名为阿娜的少女也探出头来看着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露出了笑容：“如果是一场大雨就好了，山坡上和城郊开垦出来的荒地一直缺水，垦荒的大家都要走好几公里去镇上井里打水。”

    “这样啊……”奥黛丽微微点头。

    “我还以为南大陆一直是雨水充沛，不用愁种植的肥沃土地。”

    阿娜笑着看了来蒂·奥尔的侧脸，并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地说道：

    “奥尔小姐，您是在北大陆长大的人？其实南大陆的农民几乎都是靠天吃饭，如果降雨太大，作物就会被淹掉，如果阳光一直晴朗，作物就会全部焊死。不过现在教会会让非凡者帮助我们耕种，那些非凡者一次都能搬运几十袋种子，翻几十亩地也不会疲劳，真是太厉害了。”

    “将非凡能力应用于生产力之上，这是我难以想象的事情。”

    回想起那些活尸耕作，怨魂盖房子的景象，虽然现在见得多了，但那份惊讶并没有减少多少。

    奥黛丽忍不住想起北大陆的事情——非凡力量已经逐渐浮出水面，从各个角落渗透到了人们的生活中，奥黛丽当初觉得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却没想到南大陆直接让非凡者工作，甚至种地。

    她微微点头，想到一件事情：

    “理查先生也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据说很久很久以前的南大陆有着一种信仰，不同于被缚之神或者死神，在那个信仰中，创世神是一个疯子。”

    “……他说，那时候的南大陆靠天吃饭，气候湿润过意适合植物生长，因此道路今年开辟，明天就被植物长满。没有道路，所以也没有车，没有车，所以部落之间很闭塞，生产力都很低下。人们认为无常的天气就是神无常的脾气，战争和活人祭祀不仅是取悦神灵的方式，也是缩减人口的方法。”

    理查说的这个神话没头没脑，从任何历史中都找不出对应，奥黛丽猜测这是第四纪甚至更久之前的事情。

    “一个做好事的善人因不公的待遇家破人亡，自己也重病缠身死去，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神话里，都是无法解释的事情。要么说明神不存在，要么神没有信仰的必要，要么神是个瞎子。”

    理查一边忙碌，一边这样对她说过：

    “但是发生在那时的南大陆，这并不是怪事，因为神本来就是个反复无常的疯子，一个神经病，这片土地上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都都不奇怪。”

    神要么不存在，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瞎子……

    奥黛丽想了想，中断了这个故事。

    现在的高地得到了非凡能力的帮助，说神和天使们的坏话不太好，她便改变了话题：

    “阿娜，你的母亲的病症怎么样了？”

    突然被问到的阿娜赶紧回神，说道：“妈妈的病有一些好转，我能够凑齐买药的钱了。”

    奥黛丽问：“你去打工了？可是你的学业……”

    “我，我在医院帮忙打下手。”

    阿娜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一周上三天课，剩下的时间都要工作，妈妈还不能下地。”

    奥黛丽沉默了一会儿——要帮助的人太多，她那点微薄的工资早就拿去补贴别人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原本还算不错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我的力量还是有限，但是，只能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奥黛丽低声地说道。

    唉，我应该找个机会去请教理查殿下……奥黛丽想要大大方方做出请求，去讲一讲自己最近做的事情，以及遇到的困难，心里的困惑，但又担心南大陆的天使会对北大陆贵族少女的烦恼不屑一顾：“……我拿不出更多的钱，又即将被送往因蒂斯，临走前该怎样才能让贝克兰德的民众的生活好转？”

    至于彻底地帮助人们就业，恢复生活，她虽然很想，但理智地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

    同时，她也明白，在这种事情上，即使是强大神秘的“世界”先生也没法办到。

    大概要“愚者”先生那样的神灵亲自动手，才能从根本上改变国家，改变人民的生活。

    “虽然‘观众’途径尽量得在幕后，虽然我本身做事都牢记着‘谨慎’和‘小心’等单词，尽量不把自己放到危险的处境里……”

    想到这里，“正义”奥黛丽下意识就在心中回了两句：

    “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任何事情都能轻松简单就解决，不需要冒险……但是，有的时候，我做一件事情，是应该抱着‘可能会死’这个想法的。”

    就比如给那些序列比自己高的放纵派成员做治疗的时候，即便有一位半神保护自己，也难免出现死亡乃至残疾的意外——诚然，玩偶身体即便被毁坏也只是让灵体回归身体中，但如果自己的灵魂被那些曾吞噬过灵魂的“怨魂”吃掉，可就无力回天了。

    奥黛丽心中的咕哝停止了，她沉默了好一阵。

    “目前最可行的，风险最小的，最能帮助到贝克兰德民众的是，想办法获取更多的粮食。”

    但是从谁的手中获取呢？

    雷霆之神的教会已经发放了好一段时间的救济粮食，可以说，如果不是教会亲自发放，而是任何一个公司或者粮食商人，那么早就已经破产了。

    催眠自己身边的人提供一些帮助？但是……回想起自己劝说亲戚们捐钱却屡屡碰壁的场景，奥黛丽实在难以提起心情再去游说。她已经往慈善基金会里投入了太多的钱，她也知道，现在的经济不景气，北大陆局势不稳定，不好说再去劝说，很快她就要被送往因蒂斯，连基金会的控制都要失去。

    “其实……我总有种隐约的不安。”

    在高地共和国的见闻让奥黛丽开拓了眼界，除此之外，作为有一定政治嗅觉的伯爵之女，奥黛丽也注意到了这里的社会构成，和北大陆，或者说和任何一个国家都截然不同。

    高地没有贵族。

    嗯……大概是因为作为首领的理查先生本身不是贵族出身，也因为高地的贵族早就在灭国中失去了身份，有血性的发疯反抗，想要活命的逃亡北大陆。不仅没有复辟王族就罢了，现在的高地共和国里居然没有一个贵族！只有相对富裕一些，但受到国家制约的本地富商。

    与此同时，高地目前也没有像样的教会，甚至有相当一部分玫瑰学派重要成员都在接受不定期心理治疗……如果有人在之前对奥黛丽说，国家能够在完全没有教会和贵族的运作下建立，她是绝对不相信的，但现在这种奇葩国家居然真的出现了。

    “好像……信徒是神灵的锚，一个信徒是一个锚点，在这方面，一个贵族和一个贫民在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没谁更高贵，没谁更低贱。”

    “正常时候，贵族和商人们可以利用自己的地位、权势、财富和影响力帮助教会维持体系，传播信仰，所以更受重视，但在没有教会的前提下，几千个锚和几十万上百万的锚，谁更重要？”

    奥黛丽突然联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鲁恩国内的形式已经很不好，如果人民实在没有饭吃，那么下一步就会是冲击粮食商人和贵族……而平民的数量，远比贵族和富人要多……”

    面对这扯掉了温情面纱的真实，“正义”奥黛丽短暂竟说不出话来。

    “呀。”

    就在她浑浑噩噩地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步一步走到了楼下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生日歌。

    奥黛丽抬头看了一眼，那被生活磨砺得苍老了十多岁的护士玛莎正朝她挥手，用南大陆通用语招呼她快过去。医院里现在没有工作的医生和护士们站在旁边，没有父母的孩子们也围在玛莎女士身边蹦蹦跳跳，看向黄油蛋糕的目光充满了渴望。

    她强打起精神，露出笑容。正要过去，却看见身边的阿娜朝着窗外忘了一眼，发出一声惊呼：

    “打雷了。”

    打雷了……她跟着看向窗外，伴随着这句话一起落下的，还有骤然变成银白的整个世界。

    光芒先至，然后才是巨响。

    巨大的轰鸣几乎震破了奥黛丽的耳膜，她的玩偶身体被突如其来的灵性波动影响，整个世界顿时一片安静。而强烈的闪光影响了她的感官，她茫然地挪动了几下，才发现自己居然倒在了地上。

    四肢仿佛不受控制了，她艰难地挥舞着手臂和双腿，胡乱地挣扎了一番，撑起了上半身。

    只见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医院在一瞬间变得死寂，她看到医院垮塌了一半，结构完全被破坏，钢筋从每个角落危险地探出了头。而一个巨大的，怪异的玩偶撑在医院的上方，四肢着地，撑起了没有垮塌的那一半。

    “————”

    她认得那个玩偶，她认出了木偶脸上的疤痕。

    “————！

    ”

    她大声地喊着，她以为自己在喊对方的名字，实际上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些扭曲的音节。

    刚才还在庆祝生日的人群在他的身下，他们有人在哭，有人已经昏倒，有人满身是血，有人被钢筋刺穿，正在哀嚎，但奥黛丽什么也听不到。

    那一苏勒才能买到的黄油蛋糕从玛莎女士的手中滑落，她的孩子正在怀中大声哭泣。

    这本来应该是他的生日。

    这本来应该是一次快乐的庆祝。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在看地狱无声地在她的眼前上演。

    tbc

    ——————

    “至高神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所以世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南美主神“烟雾镜”。

 第481章 天灾

    774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奥黛丽近乎茫然地想着。

    从理论上讲，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遭遇突袭，第一次是在贝克兰德突然遭遇飞空艇突袭。她已经有了逃生的经验，再加上现在的身体不用担心损伤，她理应快速振作起来，赶紧联合医院里还有活动力的医生护士进行救援，并且带着医院里活着的人们有序前往附近的空旷区域避难——

    但她动不了，她支撑身体的双臂剧烈颤抖着，双腿也完全没有了力气。不要说站起来行走了，奥黛丽甚至失去了抬头的勇气，随时可能重新倒下。

    因为——这不是轰炸机那样的人祸，降临在此处的是天灾，是神罚。

    人是不能违抗神灵的。

    人是必须接受神灵的惩罚的。

    但神灵爱着人类，所以不会随意降下神罚，因此只有罪人和渎神者才会被惩罚。

    ……我是罪人吗？

    ……神啊，伟大的神，我因为帮助了这些人，叛离了鲁恩的立场，所以成为了罪人吗？

    她没有听到几乎让人震破耳膜的雷声，但她看到了窗外几乎要撕裂天空的银白色闪电，浩大而恐怖，像是裂痕，又像是巨大的雷树。

    她没有听到风声，但她感受到了环绕在四周的狂风。在这个没有声音的世界里，奥黛丽从坍塌的建筑的空隙中看到了被飓风吹得几乎在“鞠躬”的大树，看到了被风卷走的路边餐馆的告示牌和遮雨棚，人们在暴风中苦苦支撑，稍有不慎就会被卷走。

    神灵当然不会在意一个半神都不是的小小观众的恐惧和不安，和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医院里是不是有一个刚刚开始就被破坏的生日宴会。

    神只是打算毁灭这里，惩罚这里。

    奥黛丽在降临的天灾中瑟瑟发抖，她的教育让她臣服于神灵的威严，而她的理智告诉她，如今整个世界上，拥有雷霆权柄的神灵只有一个。

    这是她从小耳濡目染敬畏的神，这是和她所信仰的黑夜女神一样庇护了鲁恩上千年的神。

    “尊敬的，尊敬的雷霆与真理之神……”

    玩偶的身体没有血液也没有泪水，她保持着一个看上去有点痴呆的表情，一动不动。

    如果是人为的袭击，即便是突然降临的自然灾害，奥黛丽都不会大脑一片空白，她也会竭尽全力地带着周围的人求生。但这可是神灵，这可是她被从小教育到大的、需要敬畏、需要恐惧的神灵！——在这个世界，即便是隐匿贤者，真实造物主，原初魔女那些邪神，人们也是认可了她们身为神灵的力量，虽不信任，但也从来不敢轻易违逆的。

    神啊，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这里，为什么是他们？

    这个国家弱小又贫困，还和北大陆的鲁恩隔着一整片海洋，根本不值得……根本……

    但是，这里本来就是殖民地，虽然不属于鲁恩。

    短暂的呆愣和恐惧之后，奥黛丽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手边有什么东西稍微动弹了一下，发出了微弱的呼吸声。

    奥黛丽赶紧低头，发现阿娜就在自己的手边。

    “——！——！”

    看来刚才神罚降临的时候，自己这个玩偶身体只是被灵性影响失去了感官，但恰好挡在了阿娜的面前，让她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只是被震晕了而已。奥黛丽心跳加速，终于找到了些许活着的感觉，她刚想在心中感谢神灵，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大声地呼喊着阿娜的名字，摇晃着小姑娘的肩膀，在奥黛丽期盼的目光中，她终于看到孩子的眼皮微微动弹了几下，紧接着艰难地睁开。

    “……奥尔……小姐……”

    阿娜艰难地从喉咙中发出细小的声音，眼前的重影渐渐消失，意识渐渐回归了身体。

    她看到奥尔小姐焦急关切地看着自己，伴随着那金色双眼的视线，她感觉有股让人放松的力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心中的不安和恐惧渐渐消失了一些。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十分好运，身体没有被砖石压住，也没有被钢筋刺穿。

    “发生什么事了……？”

    阿娜茫然地转过了头，感觉头颅一阵剧痛。

    接着，她看到了仿佛人间炼狱的一幕，童孔不受控制地缩小了。

    奥黛丽刚要给女孩再上一个安抚，就看见阿娜大声喊着什么站了起来，歪歪扭扭地冲到了人群里，抱起了那个本应在今天得到祝福的孩子，用力把他从他的母亲逐渐冰冷的怀里拽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不断地拍着他的后背，缓缓地跪坐在了地上。

    两个孩子似乎都在哭，奥黛丽看见了。

    她用力地喘了两口气，扶着身边碎裂的椅子站了起来。只要一想到施以神罚的是雷霆之神，她就忍不住想要瑟缩，想要哭泣，想要跪下祈祷。

    如果不曾经受一次又一次的磨难，她现在肯定会手足无措，或者只想着带着阿娜和达温逃跑。

    但求生的意志和孩子无声的哭泣刺痛了她的双目，让她在疼痛中再次从虔诚天真又弱小、会向父母长辈撒娇求助的“奥黛丽·霍尔”小姐重新成为了高地医院里可靠成熟的“来蒂·奥尔”医生。

    这里没有人可以帮她。

    如果她再不自救，再不站起来，所有人都会死！

    就在奥黛丽站起身，重新挺直腰板的一瞬间，她忘记了虔诚，忘记了恐惧，只记得自己该做什么。

    她大步流星地冲上前去，抓住了正抱在一起哭泣的两个孩子，用自己一如既往的温柔的眼神让他们暂时停止了哭泣。奥黛丽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手，随后指了指外面，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接着，她把阿娜从地上拉了起来，又去把另一个手臂被钢筋刺穿的医生抓了起来。

    见来蒂·奥尔小姐靠近，医生顿时露出得救的眼神，奥黛丽在这眼神前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和重要性——感谢理查殿下制作的衣服和鞋子，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之后奥黛丽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健步如飞，上方坠落的石块也没有让她感觉疼痛。

    上方的落石……

    奥黛丽抬起头，和巨大的玩偶对上了视线。大概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到陶菲克的身体开始扭曲，似乎要维持不住这个形态了。

    没时间犹豫了！

    如果我刚才不是跪坐在那里发呆，现在已经将他们带出去了……

    她抓住钢筋。

    在医生从困惑到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奥黛丽像折断一根牙签一样折断了钢筋，把它从医生的伤口中丢了出去，随后快如闪电地抓来绷带和酒精消毒包扎，还没忘记催眠对方，让他没感受到疼痛。

    在给疯狂中自残的，和在疯狂中伤害别人的患者的治疗中，奥黛丽早已熟悉了鲜血和伤口。

    医生有些呆滞，这一套熟练的流程结束后，他看着来蒂·奥尔，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在这段时间里，奥黛丽已经又把另外两个生还者救了出来，开始给他们做安抚和伤口处理。

    医生也没有浪费时间，他活动了几下手臂，确认不影响工作之后立刻招呼着阿娜帮他从不远的医疗用品存放处里取出一个小推车，在上面垫上一层被子后，将几个伤员放了上去。

    ……

    贝克兰德，希尔斯顿区。

    已外出“旅行”了一次的佛尔思终于收到了她老师多里安·格雷·亚伯拉罕的回信。

    “目前没有‘星之虫’……让我留意求购‘星之虫’的人还需要什么……”

    佛尔思浏览着老师的来信，无声松了口气。

    “亚伯拉罕家族已经初步和那个隐匿……奥秘之神的教会达成了一些共识，在交流部分隐秘知识的前提下，进行初步的合作，奥秘之神的圣者透露，神有办法暂时让饱受折磨的亚伯拉罕家族成免受呓语的折磨，但那代价不是他们支付得起的。”

    佛尔思又看了一遍信纸的反面，思考了一会儿：

    “……多里安老师好像有些犹豫，但是想要得到这个卷顾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答应奥秘之神教会的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是什么？多里安老师在亚伯拉罕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居然目前都没有被告知要求的具体内容。这个要求到底会是什么呢？”

    “愚者”先生曾经说过，满月呓语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先祖“门先生”被困后的求救。

    在“愚者”先生的神国里，满月呓语不会侵扰到佛尔思，或许教会能够提供的帮助……肯定不会是把整个亚伯拉罕家族全部放进神国，那就是给亚伯拉罕家族神灵祝福过的物品？帮他们屏蔽满月呓语？又或者……既然是神灵，可以把“门”先生救回来？

    这样，满月呓语就真的彻底结束了！

    这个可能无疑让身为畅销作家的佛尔思眉飞色舞，亚伯拉罕家族和那位先祖“门先生”的经历全都是货真价实的传奇，要是能写成传记，肯定能……佛尔思及时停止了思考，没有想危险的事情。

    “真是太好了，休，老师他们在因蒂斯顺利地立足下来了，说不定还能得到教会的帮助。”

    佛尔思语调轻松地对着好友说道，但再往后看去，她脸上的笑容又逐渐消失了，变得紧绷：

    “那个叛徒，布提斯又出现了？！”

    “对，对，他是极光会的‘秘之圣者’，现在极光会成了因蒂斯的正神教会……他曾经背叛过老师和亚伯拉罕家族，肯定不会愿意看到亚伯拉罕家族在另一位神灵的帮助下重新安稳壮大起来！”

    佛尔思的心情被多里安老师的三言两语勾动，看到老师在信中写“布提斯趁着夜色出现在了亚伯拉罕家族新驻地的角落”的时候，她为老师的族人们捏了把汗，看到布提斯破坏了庄园内的封印，放出了家族带来的封印物，想要让这次暗杀伪装成封印物失控酿成的惨桉的时候，佛尔思简直忍受不住，她用力地拍着桌子，以对一位淑女来说过于不堪入耳的词汇愤怒地咒骂着这位叛徒圣者。

    好在，奥秘之神派来和亚伯拉罕交涉的半神就在附近，及时提供了救援。但佛尔思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族人的具体伤亡被多里安老师一笔带过，多里安反而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不要太担心。

    佛尔思的手指微微攥紧，几乎想要立刻传送到因蒂斯，去给老师帮忙，想要狩猎“秘之圣者”布提斯的想法愈演愈烈，她又一阵紧张。

    毕竟这是一位半神半人的存在，在一两年前就是序列4的圣者，如今说不定都已经序列3了。

    “这个家伙简直可恶，明明都已经跟着极光会成为了正神教会成员，却依然心胸狭隘，生怕被亚伯拉罕家族寻仇……之前‘x先生’路易斯·维恩的死怕是吓到他了，居然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

    “他现在这样不理智，反而是一个好机会……可惜奥秘之神教会不一定会追究，不然可以考虑请‘隐者’女士帮忙，但是，极光会背后还有‘救赎蔷薇’，还有天使，天使之王，而且我只是一个诱饵，现在布提斯直接出现了，我反而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了……”

    佛尔思并不后悔自己答应了格尔曼·斯帕罗求购“星之虫”的要求，这本身就是她想去做的事情，只是因为风险太高，难免有点慌乱和不安。

    “不过，格尔曼先生的信使不是一位灵界生物女士吗？为什么变成了一个怪物……”

    这让她忍不住就设想起另外一个可能：

    “如果‘世界’先生能参与，由他主导，那我肯定不会这么紧张和担忧。”

    这不是佛尔思不相信“隐者”女士的实力和经验，而是“世界”格尔曼·斯帕罗的战绩摆在那里，让人一想到由他来执行类似任务就感觉安心。

    坐在壁炉旁的休看了好友一眼，开口问道：

    “你在考虑狩猎那个布提斯了吗？”

    “嗯。”佛尔思郑重点头，旋即说道，“但是还没那么快，我会找机会给大家写信。”

    狩猎一位半神不是秋季去郊外猎狐，带上装备，召集齐朋友，就可以出发，这需要绝对严谨绝对细致的规划，佛尔思相信“隐者”女士得亲自寻找布提斯，或者在预定的别的战场，居住一段时间，摸清楚具体的状况，才能制定足够有效的计划。

    而“正义”小姐还在加速消化“梦境行者”魔药，这可能还需要一到两个月，甚至更久。

    对佛尔思来说，她等待得起。

    因为她也想在正式行动前消化完“记录官”魔药，布置仪式，成为“旅行家”。

    佛尔思伸了个懒腰，随后向后倚靠在座椅柔软的靠垫上，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塔罗会的大家都在做什么……”

    ……

    终于将医院中的伤员全部送走到附近的避难所中——避难所在建造尹始，就做了避雷，防火和防水处理，现在奥黛丽不得不佩服理查的想法。

    “请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奥尔小姐！”

    医生说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离开！”

    奥黛丽侧了侧头，她的听力稍微恢复了一些，能听到几个模湖的字眼，能听出医生在劝她离开。

    “还有……患者，需要……我。”

    她缓慢地说道，眼角余光居然瞥见头顶的阴云似乎再一次汇聚起来，又好像有谁站在最高处，像是避雷针一样等待着雷霆的落下。

    “这里没有患者了。”

    医生焦急地说：“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了！那些学派的非凡者白天要工作，都不在这里。”

    奥黛丽摇了摇头，指了指上方。

    医生没有敢跟着她的手指向上看，他的喉结滚动一下，随后咬着牙用力点头，他从自己的手中掏出一个护身符塞给奥黛丽，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推着伤员们向逃生通道跑去。

    阿娜忍不住回头，但被医生抓着往前跑。

    就在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支撑着另外小半座医院的巨大玩偶勐地倒了下来，整座医院轰然垮塌。

    ……奥黛丽闭了闭眼，步履矫健地走过去，伸手从砖石废墟中挖掘起被彻底掩埋的陶菲克。

    忽然，一只手勐地从砖石缝隙中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咽喉。

    奥黛丽一惊，随后从缝隙中看到了那破碎的黑红面具，这位筋疲力竭的半神露出了半张血肉模湖的脸，一双隐藏着疯狂和憎恨的眼睛死盯着她。

    可奥黛丽没有感觉到杀意。

    尽管那只手用力到几乎要把她的脖子拧断。

    tbc

    ——————

    如果要杀死我，他应该直接吸取我的灵魂……

    奥黛丽沉默了片刻，伸手按在陶菲克黝黑的，布满伤疤的手背上，对这位半神发动了安抚。

    “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我是来帮助你们的，我不会就这么离开，也请您尊重我的意志，不要破坏这个容器。”

    废墟和雷暴雨中，她以从未有过的坚定说道。

 第482章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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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单词是‘苹果’，跟着我念一次——”

    莎伦正站在小讲台上教导着下面的十来个孩子，她虽然年轻，但颇有威严和学识，在一周之内就让镇上所有的成年人都认可了她的能力。

    虽然在南大陆，但下方的孩子没有一个敢打瞌睡，全都目光炯炯地看着黑板和她。

    莎伦对自己争取来的这个工作还比较满意，房子里遮风挡雨，做的也是教育孩子的事情，比较体面，不太劳累。虽然学生不多，上课时间不长，功劳也相对外面的体力劳动少了一些，但莎伦喜欢，因为在教学文化之外，她还能教育这些孩子克制欲望、节俭生活的节制派理念。

    ……教育孩子是好事，反正“节制天使”也没说这样不行。莎伦觉得稍微有些扬眉吐气。

    孩子们用稚嫩的嗓音一齐念出了这个单词，莎伦很满意，正准备继续教导，忽然地面勐地震动了一下，镇上广场上的井忽然喷出一股巨大的水柱，足有米，甚至还在不断升高。

    “……”莎伦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她勐地意识到了什么，一挥手，周围散落的石块和木材全都飞起，瞬间就把喷水的深井给死死封住。

    可这根本无济于事，仅仅过了两秒，井周围的地面忽然裂开，大量的地下水从裂口喷涌而出，不容小觑的冲击力瞬间就淹没了整个广场，扑向了周围的住宅！

    危险！

    教室内的桌椅顿时飞了起来，拼成了一张巨大的木筏，将十多个孩子们托在了上面。莎伦挥手撤掉了屋顶，防止水流继续升高，将他们困在屋子里。

    这样一来，暂时就安全了……莎伦松了口气。

    “麦子！

    ”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麦子受潮了！

    ！”

    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只见一瞬间许多眼熟的玫瑰学派非凡者就从了上去，前赴后继地组成人墙，把正在晾晒的谷物用非凡能力装袋，然后运送到暂时安全的高处。

    马里奇赫然也在其中，他甚至冲得最快。

    莎伦左右看了看，见人们已经开始自救，便带着孩子们安然地待在了木筏上，偶尔帮帮忙。

    ……

    暴雨淋湿了来蒂·奥尔的头发，逼真的橘红色发丝黏在她的额头上。

    她就这么和陶菲克僵持着，一个不再说话，一个没有松手。

    “……不需要。”足足过了好几秒，沙哑的声音穿透了雨幕也穿透了砖石，直接在奥黛丽的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憎恨。紧接着，奥黛丽勐地感觉脖子上的手指开始收紧，对方是认真的，认真地想要把她的玩偶身体拆掉，就像顽皮的孩子拔掉自己的娃娃的头颅。

    “这是我们的国家……这是我们高地人的家……”

    陶菲克恨恨地说道。

    “是你应该滚出去，滚回你的家里去！”

    说实话，一个单纯的北大陆人出现就已经会让他愤怒，一个北大陆的贵族更是能够让他当场开始发疯。无差别的憎恨就像本能一样伴随着一次又一次亲人朋友的死亡被镌刻在了他的灵魂里，让愤怒不讲道理地和血液一起流淌。

    因此，他像溺水者紧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这些仇恨和愤怒，全心全意地让自己厌恶眼前的医生到恨不得将她撕碎，以抵抗他心中对她的认可和尊重。

    他不能信任北大陆人。

    他不能尊重北大陆人。

    他必须憎恨北大陆人。

    这是他的本能，也是他的力量的来源——如果今天为一个北大陆的好人破了例，明天就会因为发现了更多的好人而陷入疯狂。那以后这些好人还杀不杀了？打仗还能不能打了？陶菲克不需要这种软弱的感情，这是对他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的否定，这只会影响他对仇敌举起屠刀的速度。

    北大陆的贵族少女啊，在你于你的父母怀中撒娇的时候，我们的孩子和父母在被鞭打，被活埋，被杀死，被强暴，被虐待以取乐，甚至被吃掉。

    在你和你的朋友穿着昂贵的丝绸衣服玩耍的时候，我们的孩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没有安身之所，没有尊严没有自由，仿佛他们降临在这个世界，就只是为了品尝痛苦为何物。

    在你品尝着昂贵的甜点，又把浪费当做身份和奢侈的时候，我们地缝里的麦粒都被捡拾一空，吃草，吃树叶，吃泥土，吃沙子，甚至吃人。

    你们是人，而我们是野兽。

    “这里不需要你们的怜悯！滚开，滚回你的北大陆去！”

    所以，来自鲁恩的大小姐。

    回去，回到你的家里去，回到真正属于你的生活里去。回到你父母亲的怀抱里大哭一场，去吃我们想都想不出来的美味食物，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将自己遭遇的暴雨和神罚置之脑后。

    奥黛丽闻言，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的眼睛保持着金色，看着陶菲克的表情在两秒之内从坚定，变成了看顽固不化不愿意配合治疗的患者。

    她在脑海里酝酿着一句话，一方面觉得这句话实在和自己的形象南辕北辙，不该是一位从小善解人意，温文尔雅的贵族小姐说出来的，但另一方——奥黛丽咬紧了腮帮，心想南大陆又有谁认识我呢？即便是眼前这位陶菲克先生，也不过只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粗略地了解了一些情报罢了！

    “……真是的，请您认真听我说话！”

    托这个身体的福，即便奥黛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开始迅速被拧紧，头马上就要被摘掉，她的声音和呼吸依然没有受到影响。

    她用力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甚至用上了巨龙的“咆孝”。这大概是她长那么大一来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

    ——但这是南大陆，谁知道奥黛丽·霍尔小姐本身是什么样的人呢！

    “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把我一直以来的努力当做了什么呢！”

    “陶菲克先生，感谢您对我的关心，但比起把注意力浪费在我这个——不值一提还让人讨厌的北大陆小姐身上，还是更应该去关注其他也受到影响的居民呀！”

    奥黛丽连珠炮似的说着，她当然知道陶菲克对她的态度诡异的原因，但她也不可能突然就变成土生土长的南大陆人呀？不能直接解开对方的心结的同时，时间也不允许她短暂地催眠一下对方让他忘记自己是北大陆人，何况她甚至都不能保证自己会成功呢。

    她的龙啸短暂地震慑了陶菲克，打了这位状态不佳的半神一个措手不及。而从他的表情来看，显然也从未想过这位向来温柔的医生，和实际年龄不大的小姑娘能突然说出这种话。

    “理查殿下对我的信任您也看在眼里，她对我的帮助我也从未忘记，现在正是我们应当通力合作的时候啊，您怎么可以打算把‘医生’就这么送走呢？”

    我……这……陶菲克也远算不上伶牙俐齿，充其量在学派里不算自闭，此时面对“心理医生”的一番话语和安抚，已经有些找不着北。

    紧接着，他被奥黛丽抓着那条胳膊从砖石里硬生生地拖了出来，碎石噼里啪啦滚向四周。

    奥黛丽线条优美的小臂上浮现出龙鳞的痕迹，“观众”途径的神话生物形态相当强力，给予中序列者的身体素质加强也非常可观。通过不断地检查自身的精神状态，“观众”还能比其他途径维持更久的不完全神话生物形态。

    于是，奥黛丽想也不想地就强化了自己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把陶菲克举了起来，一路狂奔略过地面的碎砖和坍塌的房屋，动作敏捷得仿佛一头小鹿，直奔最近的避难所。

    在陶菲克被观众震得停止思考的几秒钟里，奥黛丽已经跑出去几十米，一路上还帮路边差点被吹走的行人回到了屋里，等着她折返再次救援。

    “等等！”他急了，“你干什么！我不需要你帮忙！放我下来！”

    “您是伤员，您应该在避难所待着。”

    奥黛丽开始不太熟练地使用胡搅蛮缠技能，这让来蒂·奥尔的壳子里那几乎从没说过谎的霍尔小姐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总之，我这就带您过去，请不要妨碍医生的治疗！”

    就在这时，奥黛丽突然刹住了脚。

    周围厚重的雨幕中，奥黛丽忽然发现周围的事物似乎产生了一些变化，变得更加遥远，更加不清晰，这些雨水似乎在隔绝她的认知和灵性。

    “不好的预感……”奥黛丽心中惴惴不安。

    她忍不住思考起一个问题：

    雷霆之神显然有这个能力将整个国度化为乌有，但她，高高在上的神灵会这么做吗？

    如果她不这么做，那么接下来负责清除本地信仰和非凡者的，就应该是那些“代罚者”了！

    奥黛丽的心中勐地敲响警钟。

    这种情况，去避难所还有意义吗？不不，有，肯定是有的，在外面行走会被雨水蒙蔽感知，会分不清方向，还有被雷噼的风险，在避难所里能够相对安全干燥地等待帮助。

    虽然避难所也是将所有没有战斗力的人们聚集到了一起——

    奥黛丽的心情久违地有些焦躁，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继续下去，因为只要她继续待在这里，她就必然继续遭到神罚，或者和可能的“代罚者”部队交锋。

    到那时，她有这个觉悟，对着教会的成员动手吗？

    她犹豫着，忽然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头顶的雨突然停了下来。

    “别走神。”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边，对方的声音给她注入了一些力量。紧接着，理查抬头，和陶菲克四目相对，皱起了眉。

    “你怎么能让医生举着你跑？”理查不悦，“快下来！自己走！”

    ……

    贝克兰德，北区，圣赛缪尔教堂外。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市民们排成几列，依次从“鲁恩济贫基金”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烤面包、蘑孤干和果脯等食物。

    他们的队伍从教堂大门外一直延伸到了广场上，并绕了好几圈，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

    梅丽莎后面的台阶上，将这一切完全纳入了眼底。

    她看见一个个市民脸色蜡黄，眼中透着渴望，看见母亲抱着婴儿，一边哄一边焦急地审视前方似乎没有缩减多少的队伍，看见不少人衣着光鲜，套正装，穿长裙，像是中产阶级的成员，看见部分人按低了帽檐，戴上了面纱，似乎不想周围的人认出自己是谁。

    时而有人不想遵守秩序，都被帮忙维持队伍的牧师、警察们拖了出来，丢到最后。

    一份份食物送出，长条桌后堆积的布袋一个接一个干瘪，继而变空。

    终于，所有的食物都发完了，可那长长的队伍才少了一半。

    在最开始，教会发放的标准是一人三条面包，三块肉干。

    过了大概两个月，肉干没有了，变成了可以冲泡、饱腹感更强的玉米粉等，面包也稍微小了一些。

    教会似乎也有些物力维艰，但终究是没有停止粮食的发放。

    只是，似乎就连教会的成员也不知道，还能这样持续多久。

    没能领到救济的市民们难以遏制地流露出了失望、沮丧、不舍和求肯混杂的情绪，但他们没有吵闹，没有争执，机械地移动脚步，向着别的食物发放点赶去。

    这样的事情，他们在过去的一两个月内已经经历了太多次，早就知道不必要的情绪爆发只会浪费自己本就不多的体力，没法很快地转移去另外的救济点或平价食物贩卖处。

    此时，他们表情麻木，眼神略显空洞地离开了广场，就像一群群活尸。

    这个过程中，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脚下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她的孩子顿时哇哇大哭，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疼痛。

    哭着哭着，这孩子抽噎着说道：

    “妈妈，我好饿……”

    “很快就有吃的了，很快就有吃的了，纪念日广场那里有吃的……”那妇女抱起孩子，拍着他的背部，一边说一边流下了眼泪。

    目睹这一幕，梅丽莎想了想，从长条桌下的木箱里拿出了一份食物，小跑着奔向了那对母子。

    “我刚才没看到，还有一份……”梅丽莎半蹲下来，将手里的面包、蘑孤干和果脯递了出去，然后很小声地解释了一句，害怕引起周围市民们的争夺。

    这剩余的食物其实是给忙碌了许久的基金会工作人员准备的，梅丽莎送出的是属于自己的那份。

    那个妇女接过了食物，边交给孩子边迭声说道：

    “谢谢，谢谢……”

    那孩子紧紧抱住了食物，稚气地跟着母亲说道：

    “谢谢，谢谢……”

    后一个人充满希冀地上前，迎接他的只有梅丽莎难过的眼神，和空空荡荡的桌子了。

    等待领取救济的队伍慢慢散开，梅丽莎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教会的牧师、大部分警察和混于市民内暗中防备意外的“值夜者”们，此时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同情、怜悯和悲伤情绪。

    等到市民们基本离开，梅丽莎叹了口气，和往常一样开始搬动桌子，把已经空荡荡的箱子和麻袋收回到基金会的小楼里面去，再紧紧地关上门，防止有饿极了的市民试图闯入抢夺。

    就在这时，她听见圣风大教堂敲响了钟。

    梅丽莎好奇地抬起头，圣风大教堂的钟只有在大型祈祷和雷霆之神有关的圣事中才会敲响，之前皇帝乔治三世加冕的时候，圣风大教堂也敲钟三次，表示对新皇帝的认可。

    紧接着，她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隔着玻璃，她看见贝克兰德忽然狂风大作，圣风大教堂旗帜飘扬，人们不由自主地被吹弯下了腰。

    似乎有人影从那里升起，进入了云端。

    tbc

    ——————

    “非凡者……”梅丽莎望着那仿佛幻觉一般消失的身影，发出了渴望又好奇的声音。

 第483章 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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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查先生，这场雨有点让我觉得浑身发冷。”

    奥黛丽加快速度跟上理查的脚步，理查抓起地上的石块变成一把伞，自己站在中间，帮下属和医生挡住了暴雨。奥黛丽将手从伞遮挡的范围伸了出去，重新触碰到雨水，不由地忧愁道：

    “我的灵性知觉和感知能力变弱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战斗，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帮上忙。”

    只有在伞下，她才能感觉自己的灵性知觉正常运转，但一旦蔓延出去，接触到那厚重的雨幕，又没有半点感觉了。

    现在雨已经大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程度，几乎等同于往地上泼水。

    暴雨滂沱，地下的积水已经有两三厘米，顺着带着坡度的街道在地面上汇聚成一道又一道水流湍急的小溪。天上雷鸣声隐隐，这样的环境对谁有利根本不必说。

    既然布置出了这样有利的场景，那么神灵应该是不会纡尊降贵对这个小小的国家动手了……

    奥黛丽抬头看了看，虽然她自己的感知无法穿透雨水，但她看见理查依然时不时左右张望一下，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什么，随后手中就会出现几个或者十几个手指大小的布娃娃。她把那些布娃娃全部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一路上少说也抓了几百个，口袋居然没有被塞满。

    是被装进去了，还是被传送到了其他的地方？囚犯途径似乎很擅长封印和压制灵性，这个口袋是个什么带有传送功能的东西，就像“旅行家的背囊”一样也不奇怪……

    奥黛丽多看了几眼，但一想到自己即将遭遇雷霆之神教会的非凡者，她就心有惶惶。

    序列5的“心理医生”用力地握了握拳——她是有力量的，有着相当不错的力量，但她不知道面对自小以来、自古以来的“权威”的时候，她还有没有挥拳出去的勇气。

    雨越来越大了……

    听到她的话，本来就憋着一股子火气的陶菲克当即气打不到一处来。

    身为弗萨克混血儿的理查的个子比他们俩都要高，但为了不让三人中体型相对最小的来蒂·奥尔小姐淋雨，理查几乎把伞压在了自己头顶，也导致陶菲克动都不敢动，只能僵硬着肩膀站着。

    人在伞下不得不低头，但他的嘴可没有低头：

    “早就说过，你留在这里只会添乱！”

    “趁早回去，再不走，等着和我们这些人埋在一起吗？不要指望会有人给你收尸！”

    他认为自己已经做出了一个相当恶毒的诅咒，只有南大陆人给北大陆陪葬的份儿，哪有北大陆贵族给南大陆下等人陪葬的呢！

    这肯定会让她不堪受辱想要回家！

    “我……”奥黛丽开口，想说自己确实在害怕，但害怕的是死亡，不是和你们一起死。

    紧接着，陶菲克的后脑勺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节制天使不急不缓地对奥黛丽说道：“不好意思，这孩子就这样，打小就嘴硬，还死犟。他以前穿衣服，别人说他穿的是红的，他非说自己穿的是棕灰色的，谁说都要顶嘴回去，还打了好几架，后来检查才知道，这小子是天生的红绿色盲。”

    陶菲克如五雷轰顶，表情顿时变成了一个溢。

    他面具坏了，被他扔了，现在恨不得把衣服撕一块下来盖在脸上。

    ……理查先生您活跃气氛的能力可真强啊……奥黛丽脸色复杂，为自己听了一个本来不想打探的小秘密而感到轻微的尴尬。而理查若无其事地带着两人继续往前走，顺便又补上一句：

    “后来喝魔药治好了。”

    左右两人都没接话，雨声哗啦啦地回荡在耳边。

    理查像是随口问了一句奥黛丽：“你真的要继续留在这？老实说，我邀请你来就是来改善我们这边的神经病们的心理状态的，你没必要参与我们的战斗才对。”

    “奥黛丽，你参与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想挑战自己，不用这么着急，也不是非要选现在。”

    嗯……理查知道这孩子在贵族中属于异类，但又不是那么异类。

    拥有充足的物质条件之后，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会开始追求精神上的满足。

    很显然，眼前的奥黛丽小姐追求的精神满足不是奢侈，不是华丽的衣服首饰和排场，不是浪费，不是地位和权势，而是比较简单朴素的帮助和善意。她乐于做这些事，善于做这些事，即便一开始会因为自身的条件而放不下身段，但她总是接受得很快。

    理查面色如常，左右看了看。

    “3个。”她在心里默念。

    她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陶菲克注意到几丝血水被雨水带着从他的脚边滑过，很快就没了踪影。

    “……我想亲眼见证一些事情。”

    奥黛丽犹豫了一下，说道：

    “实话告诉您，我现在依然在害怕，我非常害怕，理查先生，我好怕自己真的死在这里，不明不白地猝死在午睡中，爸爸妈妈和哥哥为我哭泣，我的朋友们来参加我的葬礼。”

    还有苏茜，还有塔罗会的大家……

    “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他们。”

    死亡是什么感觉？奥黛丽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

    她太年轻了，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她的人生也才刚走完四分之一左右。医疗资源向她倾斜，即便是战争时期她也能投奔别国的亲戚保存性命……她不需要思考这件事情，但现在她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

    假如她死在神罚里，肯定是去不了女神的神国了。

    如果她没有死在神罚里，她以后能去神国吗，还能和父亲，母亲，长辈们和哥哥们一起沉睡吗？

    理查打了个哈欠，又问：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现在走还来得及，过会儿要是真打起来，你应该知道，雷霆对灵体有近乎致命的伤害。”

    陶菲克默不作声地脱队了一会儿，他顺着血迹的指引往前走，见到了三个自己拧断了自己的脖子的风暴教会教士。他们的双手紧紧抱着太阳穴的两边，脖子被拧了十几圈，足有半米长，而他们的头朝着内陆，似乎是刚来不久的。

    陶菲克张口吃掉了他们的灵体，抹掉了所有痕迹，随后让非凡特性加速析出，带到了身边。

    “我觉得你留下来太危险了。”

    理查说：“你应该离开，立刻离开。”

    谈笑风生间，理查拧断了一个运气不好撞到他的圣者的脖子，拖在手里向前走着，寻找一个合适的抛尸地点。她的手指深陷在死者的皮肉中，让这具身体迅速干瘪下去，一点血液都不往外流。而奥黛丽的灵性被限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边多了些什么。

    再走一会儿……她想，再过一会儿，把那个教皇引来。分担她们的压力。

    她作为鲁恩的贵族，愿意来殖民地，而不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北大陆人给了这里文明开化，给了这里工作岗位和现代建设”，或者把这里的人都当做牲畜和野兽，已经是相当优秀了。

    因此，这样的人如果想要再进一步，去感受殖民制度本身，挑战自己的身份的话，也没必要非要挑选现在这个危险的时刻。

    从理性上说，理查觉得奥黛丽如果就这么死去实在可惜，从感性上讲，她不介意带着她继续深入危险，然后在最危险的时刻把她的容器破坏掉。

    “只是有一些徘回，犹豫和迷茫。”

    “这很正常，在真正下定决心前，每个人都会这样，除非是在原则和底线面前，不然为了逃生而做出的事情都可以被理解。”理查平和说道。

    奥黛丽没直接回应这个话题，转而浅笑着说道：

    “自从成为‘观众’，我总是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他们最能接受的一面，照顾着他们最细腻的情感，这不是坏事，但这样一来，我就没法知道最真实的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就无法揭开那华丽的衣物，看见下方藏着的腐烂血肉，无法弄清楚问题在哪里。

    “我最近在尝试于一些细节上展露自己真正的状态，看周围的人在当前局势下会是什么态度，看他们是否还认为我是那个善良的，和蔼的，品行高洁的小姐，或者是来蒂·奥尔医生。”

    陶菲克不声不响地归队了，就像从没离开过一样。

    说到这里，她忽然沉默，好几秒后才轻叹一声道：

    “鸿沟……”

    “沉重……”

    “刺痛……”

    “羞愧……”

    理查安静听完，未对奥黛丽小姐的话语发表意见。

    “……鲁恩那个晋升失败了但没死的皇帝或许和雷霆之神是敌对关系，雷霆之神让教皇担任临时皇帝，实际上却对接下来的王室的选择不闻不问，明显就是打算冲击那个皇帝原本的秩序。”

    因为她在想的是另一件事情。

    她目前还没有感知到“审判者”或者“律师”途径的强者出现，也就是说，这应该是雷霆之神单方面的行动，在强调教会的威严和力量，和世俗秩序无关。

    “呵呵呵呵呵，那个皇帝肯定也不会放过殖民地……就算神权和皇权敌对，她们也有着共同的立场和利益……”

    奥黛丽也不要求对方做出什么反馈，只是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经无法看清自己，又或者并不敢确定我看见的就是自己，把我平时刻意掩盖刻意规避的一些细节呈现出来，看清楚真实的我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

    “我只能说，当来蒂·奥尔医生的日子，是我过得相当松快开心的一段时光。”

    “我不用被身份拘束，不用被礼仪和血统拘束，和孩子们一起在沙坑里打滚也没关系，对不听话的病人使用一些武力也没有关系，不会有保镖把我拉开，不会有人说这不合规矩。”

    顿了一下，她带着笑意地动了动嘴角道：

    “但是，我只能维持这个身份，因为一旦我表现出我的贵族身份，就会引起混乱。”

    “还有，嗯，我的国家也有些疲弱，这应该就是神灵对这里动手的原因。我想帮助别人这件事情，单纯只是说，很容易，实际去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没法像我想象中那样坚决，那样果断。”

    “他们有的是我姑父、姑母，有的是我表姐、堂弟，有的是我从小认识的朋友，有的是非常照顾我的长辈，有的是各种宴会各种慈善活动上经常能见面，相当友善的人，他们构成了我的童年，给了我太多太多，是我成长的一部分，承载着我对过去美好的回忆……”

    “而且，他们积攒的粮食都不是抢夺来的，他们的解释其实有一定的合理性。”

    理查抬起了头，陶菲克手腕上的麻绳动了。

    “这可真是一群坏亲戚，方便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吗？”理查笑着问。

    奥黛丽果断地摇了摇头。

    “让我就这样以他们为目标，尝试剥夺他们的部分财富（甚至让他们丢掉性命），我真的下不了手，至少现在是这样。”

    说这些话语的时候，奥黛丽的声音不自觉变大了一些，仿佛在和谁争辩。

    她旋即察觉到了自己的小小失态，默然了两秒才继续说道：

    “所以，我想更加深入地认清自己，剥离掉温情的假象，在不同的目光注视下，问一问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过去的想法是冲动，伪善，天真，还是发自内心的强烈意念。”

    “这也是我现在还没有走的原因，如果我现在走了，我肯定会错过很多东西。”

    说到这里，“正义”奥黛丽忽然笑了笑：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严格遵守了那条‘你只是在扮演’的准则，但现在才发现，我差点就沉迷于扮演。”

    “和其他途径需要扮演不同身份不同职业的形象不一样，‘观众’途径的部分扮演是和自己平时的日常生活完全结合的，有的时候很难分清楚。”

    “最简单的例子，谁不渴望受到所有人的喜爱？于是，我在面对不同人时会带上不同的人格面具，利用‘观众’途径的能力塑造出一个最符合对方希望的形象。当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当你面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做时，其实已经沉迷于‘扮演’，快要迷失自己了。”

    奥黛丽默然了一阵，缓缓又说道：

    “我这段时间，对许多事情有了和以往不一样的体会。”

    “在战争之前，其实许多贫民、工人和农夫都过着类似今天的艰难生活，长期处在饥饿和痛苦中。济贫法的修改，劳动时间和环境的强制规定，大气污染的治理，确实带来了一些改善，但也只是一些……可是战争结束之后，这一切也没有任何变化。”

    “等到战争结束，如果，如果我们不做出改变，类似的事情是不是还会重复上演？”

    说着说着，奥黛丽紧抿住嘴唇，陷入了沉默。

    理查轻松地吐了口气，面对奥黛丽的迷茫和困惑，她斟酌了一下，未说自己心里的答桉，稍微委婉了一些问道：

    “你觉得这些人都死了，大家是不是会过上好日子了？”

    天上的雷霆忽然变大，仿佛有一个怒吼由远及近地传来。

    理查冷笑，判断了一下方向，随后看向奥黛丽呆滞的表情，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地笑道：

    “懂了吗？你的这些问题，包括刚才说的自己最真实的想法，都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发生在医院里的祈祷，比任何一座教堂都要虔诚。”

    “接下来，就算你再去做农夫，做贫民，去流浪，估计能得到的也是负面反馈居多。但你要的是一个解决办法，而不是一味地堆积绝望。”

    奥黛丽专注听完，认真点了下头道：

    “但我会尝试去做。”

    挺好。理查想，随后，她把雨伞交给陶菲克，把奥黛丽留在伞下。

    “既然你见证，那就不该参与天使的战斗。”理查说，“带她去别的城镇。能救多少救多少。”

    “必要的时候强制遣返，不要顾忌她的想法。”

    tbc

    ——————

    说着，理查的身影从物质世界中消失，直接出现在了灵界之中。

    她第一眼，便看见了华丽的三重冠冕，第二眼，则是一位神色安宁的黑发中老年男子，最后，她看见天空中悬挂着红月与繁星，月光如镰。

    “真有意思。”理查说，“二百年前，我可想不到我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第484章 总是这样

    778

    “二百年前，来杀我的是因蒂斯那两个教会的半神。”

    理查依然保持着脸上的笑容，这使剑拔弩张的气氛看起来像是三人在打招呼：“真好，现在那两个教会都灭亡了，从神灵到教徒，居然都没有活得比我长。两位老东西，你们也打算死在这吗？”

    “大言不惭的邪教徒。”

    黑夜教会的教宗没有说话，很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而三重冠冕的迦德二世怒极反笑，看上去很想教教理查什么叫对正神的尊敬，但这片区域充斥着安宁恬澹的气息，一定程度上中和了她的暴躁。

    但她并没有表达出不满，因为安宁的力量不会影响雷霆和风暴，只会让她偏向冷静和理智，对面前这位依靠“放纵”来发挥力量的“神孽”的负面作用更大。

    她们彼此之间都没再说什么话，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招揽、劝说和威胁都已经毫无必要。

    三位天使心知肚明，现在只有任何一方的死亡才能终结。

    而无论是从战斗力，后援还是总体实力上来看，死掉的都应该是这个混账可恶的“节制天使”。

    占据了南大陆东北部，几乎整个大陆三分之一地区的高地必须要拿下，这里的土地、黄金、香料和人民都将被鲁恩帝国支配。在彻底毁灭这个生命力顽强的邪教组织之后，鲁恩的人民回来到这里，彻彻底底地占领这里，传播鲁恩的文化和社会风气，将这块土地收入囊中，成为飞地。

    一举解除国内所有的矛盾和经济问题，并且随时做好对一墙之隔的拜朗的袭击。

    “……死神真是个蠢货。”

    理查的笑容变冷了：

    “就跟我曾经见过的那些蠢货一样，他们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是敌人。”

    斯厄阿是九百多年前诞生的，蕾妮特是近几年才死的，但是玫瑰学派的分裂倒是自古有之了。几乎在斯厄阿诞生之前就已经有了“放纵派”的概念，只不过斯厄阿的出现，欲望母树的指引的明确，让本来没头脑胡乱发泄的“放纵派”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理念，逐渐开始壮大。

    而国内推崇的则是克制欲望的“清教徒”式苦修，加上作为国家的守护王女也是神使的蕾妮特·缇尼科尔更偏向神秘的一侧，国内的氛围也是相对“理想的平和”。

    在旧高地王国遭遇外敌即将覆灭的时候，节制派和放纵派里都有不少人意识到了抵抗的重要性。节制派里有目光卓越，能分清敌我的聪明人，放纵派也不乏对内耀武扬威，对外唯唯诺诺的废物。

    一时间两派之间人员变动十分频繁，倒是反而有了最开始对峙又统一的融洽摸样。

    而有些脑缠根本意识不到他们的贵族的合法地位和国家绑定，坚持认为异端比外国侵略者还要可恶。

    他们旁观、默许，甚至对付愿意破戒抵抗的同胞，想要借助敌人的手剿灭抵抗军中的异己……这种种原因，再加上国力本就偏弱的主要原因，一同促成了王国的覆灭。

    更加不巧的是——王室基本属于这一类。

    这类人往往抱有一个比较愚蠢的观念，他们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在任何情况下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就算国家灭亡，也能在非凡世界里获得一定的地位，就像那些流传千年的隐秘组织一样——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高地的神并没有那么强，敌人又太多，没有了国家这个靠山之后，他们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行走非凡特性。

    坏消息：贤明的君主是废除封建统治的重要阻碍。

    好消息：高地没有。

    理查已经不会对短视的家伙生气了，任谁在一生中的几乎每个时间段都能看到因为自己的短视和蝇头小利而导致大方向直接崩坏的人之后也会变得平静，毕竟往往别人遭殃了，他们最后也逃不掉。

    她只会希望这些人早死早好。

    “真讨厌，你们两个老家伙不过是用来消耗我的体力的。”

    “如果我是你们，面对我这样的敌人，我会在剥夺她的非凡特性之后当众吊死，或者斩首示众，用这种方式打击我们的士气，如果你们还需要一些活人作为奴隶，而不是直接灭绝我们。”

    理查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你们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

    呜呜的阴冷之风突然刮起，这片空间仿佛突然降温了数十度。

    黑夜教宗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擅长操控灵体的她看到对方的身影忽然消失，变得模湖，紧接着飞快地靠近了迦德二世的所在地！

    果然是打算先袭击、控制迦德二世，然后用闪电风暴袭击对付我……“黑暗”途径的安魂能力相当克制“放纵”状态，而“水手”的雷霆虽然克制灵体，但是对躲进别人身体里的怨魂没什么手段。黑夜教宗对理查的行为早有预料，迦德二世显然也意识到了理查的目的，手中的权杖略微举高，无穷无尽的银白色闪电风暴刹那间充斥了整片空间。

    但没有任何东西被闪电噼到，就在黑夜教宗注意着迦德二世、而迦德二世注意着范围内可能出现的人影的时候，前者的动作忽然勐地停顿了一下，安魂的力量丢到了迦德二世身上！

    “所以我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黑夜教宗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这句话，与此同时，她的左右双目中同时浮现出理查的身影。双手抬起，一只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并拢成刀，捅向自己的心脏！

    “放肆！”

    迦德二世大怒，却没有鲁莽地袭击过去，而是在观察了同伴的情况之后，果断地招来闪电风暴，将威严的神灵的气息充斥在整个空间内。

    闪电逐渐逼近，将黑夜教宗一起囊括了进去。

    噗呲！

    手刀刺入了胸膛，她摸到了自己跳动的心脏。

    黑夜教宗并没有完全失去自身的控制，在这片受到了神灵祝福的隐秘空间内，她的力量被提升了不少。尽管自己的脖子已经被掐得骨头嘎吱作响，却仍然从喉咙中滑出一首断断续续的歌谣，试图扩大安眠安宁的情绪，影响现在已经进入了放纵状态的“神孽”。

    她表现得相当冷静，除了她自身的战斗经验和性格原因之外，也如理查所说——在神的注视下，她们不可能死去。

    她的努力收到了一定程度的效果，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尖似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下，而心中充斥着的那股暴虐的情绪也消失了不少。已经脸色涨红，在致命危机下全身血液上涌的黑夜教宗当即松开了握住心脏的手，只要再慢一小会儿，那器官就会被自己的手捏碎。

    可紧接着，安宁并没有消失。

    黑夜教宗感觉自己的心情迅速变得平静，变得无欲无求，灵性力量也变得沉静，她的大脑放空，思维停止，一刹那间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了兴趣，对生命也失去了欲望。

    她的目光呆滞，生命力迅速减弱，甚至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开始汇聚在外侧。

    迦德二世勐地瞪大了眼睛。

    对方还活着，但是已经开始析出非凡特性了！

    ……这一幕在之前面对斯厄阿的时候从未出现过，但显然，这个技能需要一定的时间。迦德二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在手中凝聚出一柄气息恐怖的雷枪，用力地投掷了过去。

    黑夜教宗的身体轻轻晃动一下，虽然她已经从气息到神态都像个刚下葬的死人，但她仍然躲过了这一击，并且行尸走肉般顶着闪电风暴冲到了迦德二世的面前。

    迦德二世想要化作电光后退，但她的三重冠冕、她的教皇法衣却变得有千斤重，封印了她的动作，只有少量灵性可以外散。

    下一个瞬间，她感觉到两条毛发粗硬的狼爪掐住了她的脖子，锋利如刀的爪子切割开她的血肉，还有两条狼爪刺入她的胸腔，粗暴地扯开她的肋骨，将里面的器官搅成一团烂肉。

    “真是太小看我了，老东西。”

    黑夜教宗闭着眼睛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相当不屑的表情，语气中正熊熊燃烧着愤怒和戏谑：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尊称为‘节制天使’？为了恶心节制派吗？”

    “因为对我来说，我无时无刻不在压抑着我的疯狂：我恨不得冲进你们的城市大开杀戒，恨不得把你们的教会成员全部抽筋扒皮，恨不得在你们的首都召唤欲望母树和斯厄阿降临！……但我仍然能够克制住自己不去做这些事情，只好去无节制地做慈善，不顾一切代价做我想做的事。我太能忍了，忍到他们公认我是放纵派里最节制的一个，忍到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这也是我的‘放纵’状态。”

    “我无时无刻都在放纵，在他们的眼里却是节制的象征。”

    黑夜教宗笑了，露出白森森的整齐牙齿，缓缓地吐出酝酿了百年的诅咒：

    “去死。”

    砰。

    迦德二世的眉心和心脏处炸开一朵轻微的血花，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

    诅咒让她的气势瞬间低落，但她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灵体变得安静，生命不再流失。

    紧接着，星光垂落，理查半透明的灵体不受控制地被从黑夜教宗的身上拉扯了出去。刚一离开，这位中老年男性就勐地睁开眼，忍不住大口呼吸，心脏怦怦直跳，仿佛从干尸变回了活人。

    “……真是的。”理查也不气馁，只是抱怨了一句，“我们的神什么时候能这样？”

    她太熟悉这种没有靠山、前功尽弃的感觉了，已经不会再觉得愤怒。

    这是她数百年内一直在经历的事情。

    只要再来一次就行了。理查平静地想。

    ……

    因蒂斯。

    特雷纳没什么兴趣地搓着手上的猫，把猫刚舔顺的毛全部反着摸了一遍又一遍。

    他在有落地窗的休息室里安逸地发呆，唐恩在后面睡第三个午觉，角落的画架很久没碰了，不想去和奥秘之神教会的成员一起清除贵族里的顽固分子，给路灯添加装饰，也不想去参加晚宴。铁血十字会的中高级成员们因为近期没什么任务而纷纷开始发展个人爱好，其中以成为钓鱼老居多，每天都能在走廊上碰见到处炫耀的猎人。

    “我昨天钓上了二十斤的大鱼！”

    “谁问你了？？”

    摸着摸着，特雷纳眼尖，忽然看见有只手从自己的影子里伸了出来。这条穿着西装的胳膊在周围摸索了一番之后，朝他挥了挥，似乎是要他搭把手的意思。

    特雷纳战术后仰，在经过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后——他大概有一百年没跟亲爹有这种肢体交流了——他选择伸手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没费什么力气，他就看见亲爹出现在自己面前。亲爹貌似心情非常好，就跟那些到处迷路炫耀的猎人一样好，但样子显然不像是来邀请他共进晚餐的。

    他敷衍地站起来点了点头：“什么事？”

    “你有没有行李要收拾？”爱德华笑着问，“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该出趟远门了。”

    特雷纳有些意外——在家庭旅行这种事情里他一般扮演的是电灯泡和柔弱的低序列累赘——但眼下的日子确实是有些无聊，他便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去哪？”

    “去星空。”

    特雷纳眨眨眼睛，默默坐回椅子上：“不。”

    “我不是来商量的。”爱德华说，“我会带你去星空，并且永远也不回来，所以你可以自己选择是现在成为天使，还是就这样跟我走——序列3可活不了多久，我不想很快就看见你死掉。”

    “我不想走。”特雷纳很纳闷，“您想移民可以自己走，我为什么要离开地球？”

    “因为我马上就要把无关人类全都清理掉。”爱德华和颜悦色，“但我舍不得你。”

    “……您终于想起来您是恶魔途径真神了？可是为什么要突然开始毁灭世界？”

    特雷纳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了，如果自己的亲爹真的像这么做，那肯定一瞬间就会举世皆敌，自己小命难保也不奇怪，但他现在仍然没有想明白“去星空永久旅行”和“毁灭世界”有什么关联。

    爱德华怜爱地看了看只有序列3的好大儿，回想起这小子小时候一次又一次因为听到看到不该听不该看的东西而差点暴毙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选择满足一下儿子的好奇心：

    “解释起来很复杂，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理查要死了，而如果她死了，我也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总之就是。我会马上清理人类，顺便掰碎一些大陆带走。”

    爱德华比划了一下：

    “听懂了没？你有讨厌的人吗？有的话可以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动手。”

    特雷纳用一种今天刚认识爱德华的表情看着自己的亲爹，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次：

    “理查要死了？”

    爱德华点了点头。

    特雷纳勐地站了起来，爱德华立刻需要仰头看他了：“那家伙在哪？在高地？我看南边有很大一块阴云……果真是雷霆之神！”

    在商业方面天赋异禀的战争主教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当即抓起猫就绕开亲爹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地缓解心中的不安和紧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迟早有那么一天！”

    “她就乖乖地在殖民地上做个慈善家反抗军该多好，实在不行复国之后可以把主权让给因蒂斯啊！我肯定会努力争取外交这方面的事务，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死脑筋……那种小国家，经济和国力都不行，一个海啸就毁灭了，有什么复国独立的必要！”

    他准备去跟尹蕾娜借那个门把手，直接传送到高地。

    爱德华很是无奈地踩住了儿子的影子：“你不许去。”

    特雷纳惊讶回头：“我要去！”

    “理查都自身难保的时候，你一个3去了不就是白给？想做肉盾逼我动手，这是不可能的。”

    “我……”

    “你不许去。”爱德华又重复一遍，“我要看着她死。”

    tbc

    ——————

    衰败：主世界的我出场了？我去看看。

    衰败：（看看理查）（看看打字员阿蒙）（看看提伯特）感觉这个卷者有点不太聪明啊。

    （看到卷者使用咳痰攻击）

    衰败：………………所以这家伙的“腐烂的流星”就是她在天上朝地球呸了一口出来的？

    老爱：这是在干什么，太没素质了！

 第485章 变数飞来

    779

    “为什么？”

    特雷纳发现自己依然完全理解不了父亲的脑回路，如果教养一个学生二百年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看对方惨死，特雷纳不是不能接受，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的古怪趣味会出现在亲爹的身上。

    爱德华并不想和序列二都没到的孩子细说这些东西。这孩子打小就脆弱，长大了也脆弱，经不起隐秘知识的灌输，容易暴毙。

    神灵啊权柄啊对他来说都太复杂，他根本不爱听这些东西。就和小时候，那些他为了和自己亲近才装作感兴趣的天和艺术知识一样，其实都是他不喜欢的东西：

    “不为什么。”

    “您很讨厌祂吗？”

    特雷纳走不了，但他觉得至少得问出个理由来。

    “如果您很讨厌祂，那您根本就没必要把祂带回来！我听母亲说过，当初理查是被放纵派成员追杀，被逼得非法闯入了庄园，但您却选择了带他回来，并且抹去了他的罪名。您是在生气祂不顾当时的恩情，反复背叛您，甚至口出不逊吗？”

    “……你倒是知道得听清楚的，很了解祂嘛。”爱德华颇感意外，“难道那小子在去年大雾霾之后告诉你祂咒我去死的事情了？”

    ——还真有啊！特雷纳感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和猫的毛一起炸了。

    “不过不是因为这个，咒我死这种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相反，我还挺欣赏祂的。”

    爱德华挥了挥手，解释道：

    “正因为祂说得出这样的话，做得出这样的事，才完全没有让我的期待落空，才导致自己也必须去死——我从把他捡回来的那天起就开始期待今天，你懂了吗？”

    “……我不懂。”有点太恶趣味了，特雷纳诚实地说，“恶魔都是像您这么想的吗？”

    “绝大部分应该都不是。”爱德华猜测。

    “那母亲呢？”特雷纳问，“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您会期待理查的死……是因为您在漫长的生命中已经失去了乐趣，开始寻找这样的刺激了吗？那您对母亲，对我，是不是也期待过死亡的那天？”

    “您也期待过看我们死去的样子吗？我们这些短命的人类……即便成为了半神，依然只是您的生命的短短十分之一甚至更少……”手里的狸花猫开始挣扎，仿佛担心待会儿血溅到它身上，但特雷纳死死地按住了猫，认认真真地把这句话说完，“所有的人类对您来说都是食物，那我们，是更有趣一些的宠物，还是用餐时活跃气氛的乐趣？”

    这个问题让爱德华转过了头。

    衰败君王倒不是觉得有必要认真对待这个问题——毕竟祂见过的年轻生命太多，特雷纳现在就像是小孩子在赌气一样——但“爱德华·沃恩”确实是有必要对这个问题稍微重视一些的。

    但也不需要太重视。

    爱德华想了想：“如果我说是，你会难过吗？”

    特雷纳怔住，他的嘴张开又抿紧，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用最坚定的表情说最可怜的话：“会。”

    “……其实你也没必要太当回事。”

    爱德华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好大儿：“理查是特殊的，和你们不一样。而你们……难道你们在意识到我的寿命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吗？”

    巧妙地用话术转移了矛盾之后，爱德华又开始说半真半假的心里话：

    “时至今日我仍然为阿黛拉的死而难过，因此，我才希望将你带走，避免死亡再次发生。”

    ……

    阿尔杰一边掌舵，一边观察着天气和星象：“前进速度比想象中的快了很多，来的时候用神秘魔法，没想到回去的路上也很快。照这个速度，如果今晚继续航行，明天下午就能够到达拜亚姆。”

    达尼兹立刻阻止：“不行，我们必须停靠一次！这些半巨人已经把我们的食物储备吃空了！我们的午餐有三分之一都是钓上来的海鱼，你没发现吗？”

    ……还不是因为你一开始就把几乎所有的食物都拿过去给人家在海滩上面开接风宴会……

    阿尔杰觉得饿两三顿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些人毕竟是“愚者”的信徒，不能慢待，只好说：

    “那就停靠。”

    有“海神”的力量驱动着海水，“海神号”才得以和“未来号”这艘旗舰一个速度。在“海神”的眷顾下，钓鱼的水手们都收获颇丰。见状，白银城和月城的年轻人们也饶有兴趣地学习这项技术，不同品种的海鱼让餐桌上的海洋风味更加浓郁，东大陆的人们都交口称赞。

    克莱恩待在船舱内，偶尔出来走动，并不打搅人们的快乐。

    天渐渐黑了，他们也到达了位于罗思德群岛外围的一个中转岛屿。

    这座岛屿不大，用来居住的房子没有多少。好在克莱恩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奇迹”的用法，在已有的家住材料的基础上，只要让这两千多人向他许愿，建造一片临时居住区并不困难。

    而建造出来的建筑区也没必要再抹去，因为这里将会成为东大陆前往外界的第二站，还有一万多人等待着开始这段旅程。

    他们将在东大陆的海岸上船，在船只上度过一整天的航行，然后在深夜或凌晨到达这个小岛。

    船只陆陆续续地在港口停靠，人们也陆陆续续地走了下来。幸好阿尔杰他们提前让岛屿上的负责人员搬运来了不少食物，足够白银城和月城的这两千多人在这里吃饭休息，明天下午继续起航。

    人们很快搬运来食物和肉类，准备在夜晚的海滩上准备烧烤。

    吹着海风，吃着烧烤，喝着烈郎齐高声谈笑——不仅是东大陆的人和水手们跃跃欲试，就连克莱恩也忍不住回忆起了一些旧日纪元时的事情。

    不过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只等他们吃完饭，用独属于他的尊名向“愚者”祈祷住处。

    安排好东大陆的事情，克莱恩在海风中象征性地裹紧了身上的风衣，走到了远处深沉的黑暗里。

    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其实很明确，那就是：

    找到乌黯魔狼科塔尔，夺取这位“愿望之神”身上的“幕布”！

    我的愿望是拿到“诡秘侍者”非凡特性和那块“幕布”，不知道祂能不能帮我实现……往岛屿的深处越走越远时，克莱恩在心中调侃了一句。

    不过，克莱恩目前只是想想，并不知道具体要怎么找到这头行踪飘渺的魔狼的踪迹。说不定只能冒险再次进入神弃之地，寻找和“愿望之神”有关的信仰遗迹，或者期待非凡聚合定律把祂送到自己面前了。

    但他显然不可能再去一趟东大陆——还嫌没被上帝折腾够吗？

    再送上门，真的会被彻底洗脑！

    回想起最后赌命赌运气的那一战，克莱恩就感觉牙酸：

    这一战看似是祂们风光大胜了，但实际上，只是上帝的意志借助曾经天使之王的躯壳暂时显现，就已经逼得雷霆之神亲自动手、知识之妖提供最克制上帝的神秘复现场景、拥有诡秘之主的命运的他去破坏上帝的目的，还需要不止一位序列一的帮助。

    知识之妖甚至很敌视雷霆之神，却依然做出了协助。

    两位第一梯队的神灵亲自动手，才把力量大概在真神左右、没有亲自降临的上帝赶了回去！

    “如果有朝一日祂真的重归大地，人类和众神肯定毫无反抗之力地就会被祂驯化……在那之前，我要想尽办法尽快提升自己……呵，如果我在那天之前失败、失控或者死去，阿蒙成为诡秘之主，那祂说不定会主动离开地球避开上帝，甚至围观这一切。毕竟，祂对这里本来就没有半点留念。”

    克莱恩回忆了一会儿阿蒙的嘴脸，感觉自己又充满了动力。

    “那么，下一个序列……”

    他已经顺利得知了下一个序列的名称叫做“诡秘侍者”，这还是从梅迪奇那里得到的消息，那时候他被爱德华·沃恩从背后顶着后脑勺开了一枪，脑浆和脑子炸得比海底捞的脑花还要散。

    不过他又拼着最后一次机会复活了，活了之后，梅迪奇告诉了他这个名字。

    “真是见鬼，查拉图到底是怎么扮演‘诡秘侍者’的？”

    克莱恩现在百思不得其解。

    他——他自己也就罢了，克莱恩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量身定制”和“命中注定”中麻了，他一手扮演“愚者”一手扮演“愚者的神使”的事情恰好完成了对本途径序列0和序列1的要求，“愿望之神”科塔尔显然是因为找不着诡秘完全没法扮演的样子，但查拉图是怎么扮演的？

    ……祂也不像是状态不好濒临失控的样子啊……哦对了，祂有很长一段时间在霍纳奇斯山顶的隐秘小镇里度过，那里有着“半个愚者”，难道在那里待着，做些什么，某种意义上就算臣服、侍奉了？

    “其实西大陆那边的人扮演诡秘侍者的方法更简单。”

    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那里的人们往往从小就开始供奉福生玄黄天尊的神像，轮流上供，清理，洒扫，做法事。他们不能直接成为诡秘之主的侍者，因此选择了成为侍奉诡秘之主的人。”

    “西大陆……”

    克莱恩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抬起头，和某个人看了个对眼。

    克莱恩的眼瞳微微一缩，瞬间就和自己的秘偶互换了位置，到了几百米外的海边。

    “嗨。”凋零之主毫无自觉地朝着海边挥了挥手，跟克莱恩打招呼，“你在想晋升的事情？”

    说完之后，祂又开口：

    “你很想知道？不过，这不是读心，只是我刚才忽然注意到科塔尔被你袭击的概率升高了。”

    克莱恩的晋升分三个选项，一是获取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那份特性，成为“时之虫”，二是接受知识之妖的帮助，成为“门”，三是得到“幕布”，继续在本途径往上晋升。

    选项一，只要克莱恩脑子没坏都做不出这种生怕自己命长的事情。

    阿蒙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份非凡特性，而就凭得到了源堡的阿蒙对这条途径的控制力，克莱恩要是拿走了“时之虫”，他这一秒晋升，下一秒就戴上单片眼镜。

    选项二则被知识之妖拉高了可能性，因为在祂的帮助下，以一个还不错的精神状态成为“门”，不会太困难。

    选项三仅次于选项二，克莱恩夺取“幕布”的可能性不小，但问题在于“诡秘侍者”特性不齐，有一份已经被自己的半身夺走，在这条途径往前走无以为继，还会引起阿蒙的注意——只是克莱恩暂时不能接受知识之妖的帮助、又不能停下脚步的折中选项罢了。

    所以，当科塔尔失去“幕布”的可能性增大的时候，凋零之主很轻松地就判断出了克莱恩的想法。

    概率……这是什么权柄？克莱恩想了想，对这个从神弃之地一出现就很意义不明的高位者化身谨慎地问道：“这是预言吗？命运方面的预言？”

    “你或许以后会知道。”

    祂今天跟着过来的目的不是这个，祂有真正的目的。

    留着克莱恩的性命到今天，不就是为了看这个难以观测的“变量”和“不成熟的命运道标”会给世界的发展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吗？

    “如果你想要追踪乌黯魔狼科塔尔，那么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情报。”凋零之主笑眯眯地说道。

    就在几个月内，科塔尔会出现在月城的周围。具体的日期不太确定，但祂一定会出现在那附近。

    克莱恩谨慎地摇头：“多谢您的好意。”

    不明不白的馈赠和伟大存在越来越多了，克莱恩已经学会了熟练的拒绝。

    “别急着担心。”

    凋零之主脸上的笑容依旧：“我只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你大概也应该愿意做……理查·恩斯特，这小子是我的眷者，是我一手养大的学生，所以我希望你去救祂。”

    “祂刚刚救过你，所以我希望你去救祂，你应该不会拒绝？”

    不等克莱恩说出拒绝的话语，凋零之主就一股脑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而克莱恩听完了之后，也如祂所见到的那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迅速皱起了眉头。

    “雷霆之神？”克莱恩紧张地问道，“祂想要杀理查先生吗？”

    这要如何是好……克莱恩快速思考，但一时没什么头绪。

    “是的。”

    凋零之主点头：“总之，祂现在面对雷霆之神及其教会的袭击，还有黑夜教会的袭击，马上就要小命不保，如果祂死了我会很难过，我一难过我就想把大陆掰碎了当饼干吃，所以，如果你不想让北大陆和南大陆都变成小饼干，就赶紧想个办法救救我的不肖弟子。”

    克莱恩呆住。

    tbc

    ——————

    克莱恩忽然想到了什么，盯着眼前身份不明的神灵化身，声音提高了不少，带着不可置信：

    “不对，你是外神？”

    “你是爱德华，不，衰败君王？”

    “你精神分裂？”

    凋零之主挠了挠脸上刚刚冒出来的尸斑，自认为更贴近“教导者”的祂倒也没生气，沉默了两秒后，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对，我精神分裂。”

    “我和我的源质分别太久了，精神都出问题了，都是你们这破地球害的，你们这真是害神不浅啊！”

    (本章完)

 第486章 景象

    780

    听了这番话，克莱恩又看着眼前这外神，感受到了一种吃了弗兰克的毒蘑菇般的玄幻感。

    他现在很想用冷水洗个脸，让自己的脑子和灵性清醒清醒，但周围只有咸腥且布满泥沙的海水。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克莱恩很想像刚才一样严肃警惕起来，但他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的情绪好像有些脱离控制，他做不到警惕，甚至心情放松——他怀疑这也是外神施加的影响，某条未知的途径的力量。

    只见眼前的外神两手一摊：

    “这是我给祂的考核，更通俗……用你更好理解的话是，祂的博士学位入学笔试，如果完成不了这个项目就还不算我的学生。”

    “我培养他们，本身就是为了看他们在未来的某个阶段面对命运使然的必死危机。”

    “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死亡，都是能让我满意的答卷。”

    克莱恩有点想要吐槽，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

    让自己的学生做项目，做不好就要死，这个行为不能说奇怪，只能说你的博士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见你。但如果博导是一个外神，好像就不奇怪了。

    克莱恩越发觉得旧日是一种让他摸不着头脑的生命体，就好像那位“隐匿贤者·知识之妖”说某天旧日成为了他，七光说祂还会在特殊情况下自称“我们”，眼前这个外神也是一样，祂们似乎有人性又好像没有，似乎有人类比较通俗的一些感情，又好像没有。

    祂们就像是本能的集合体，一切行为以自己为中心。

    只不过在遵循本能的过程中，祂们或多或少会表现出一些“感情”……

    “其实你不救也无所谓。”雕零之主说道，“其实在神弃之地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观察你，我有无数个机会动手杀你，等到阿蒙反应过来的时候，你的骨头缝隙中都应该已经长满了杂草。不过我没有动手到现在，就只是为了看你——能给地球几乎既定的命运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不过，如果克莱恩不去做这个变量，那外神也觉得没必要留着他了。

    你不救也无所谓的，外神想，我损失一个不错的学生和一个分身，你损失生命和一个地球。

    如果我杀了你，知识之妖会全力支持伯特利而不是跟我兴师问罪。

    最大的可能里——祂会主动布置仪式，不顾伯特利·亚伯拉罕的意愿直接在满月之夜将祂召唤回地球进行“复活重塑”，然后支持祂先去霍纳奇斯山吃“半个愚者”，再凭借聚合和“愚者”的身份直接去灵界寻找源堡。

    祂势必要和鲁恩开战，开战就要选择放出混沌之子，反正知识之妖的信徒主场并不在这里，只要西大陆不受到太大的损害，祂根本就不会管南北大陆人的死活。

    至于之后——诡秘逐步归来，上帝也回归，地球乱成一锅粥，跟祂们有什么关系？

    等到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不说祂们了，就连外面围观的那群也早该看完热闹跑光光了。

    就像祂自己说的那样，给克莱恩的那些帮助斗不过是举手之劳，根本就没指望一个小小天使会偿还，也没指望未来的诡秘之主会记得这点小恩小惠。祂所求的不过是一个能帮祂打开封印，并且不阻止祂抢夺非凡特性的诡秘之主，即便不是自己这边的，也至少不要站到雷霆之神那边就行。

    可惜克莱恩还就是无法袖手旁观的性格。

    因此，知识之妖跟祂聊完之后没得到满意的回答，还是忍不住想伯特利的事情。

    正好，亚伯拉罕家族那边愿意提交召唤材料和方案，支持把先祖找回来的也是大多数……

    克莱恩想了想：“那你……”

    外神出声打断：“你再问祂就要死了。”

    克莱恩只好收回了到了嘴边的问题，但从对方似乎完全不担心的表情上来看，他又觉得可能时间还没到，事情还有转机。

    忽然，他灵光一闪，问道：

    “那您希望我怎么救？”

    “耍小聪明？”凋零之主也并不是很介意，“要是我来看，我还是希望理查死掉，因为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让祂快乐。不过你确实也有救祂的办法，只要把幸福施舍给祂就可以了。”

    克莱恩眉头一皱，本能地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外神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才更深层地体会到祂和爱德华·沃恩是表现不同的同一神灵。

    “施舍给祂啊。”

    外神低声说道：“旧日遗民，周明瑞先生，你难道愿意看到好不容易复兴起来的高地共和国再一次沦为殖民地吗？作为旧日纪元时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的后裔，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说这个，理查也曾经帮助过你好几次，嗯，祂骗了你的钱，能用钱买来的天使太便宜了。”

    凋零之主坐在一块石头上，手半遮着嘴，遮挡着扬起的笑容：

    “从各方面的表现来看，你会是一个还不错的神，至少对信徒有着适当帮助和视而不见的美德。你的存在让我想到了一个彻底拯救这个国家（彻底摧毁祂的未来可能）的办法，那就是……”

    让理查不得不依靠一个神灵活着。

    “……你去庇护这个可怜的国家啊。”

    ……

    深冬，云朵灰沉，而煤气资源因战争受到管制，路灯还未亮起。

    时至四点就已经天空黑沉，还没到五点，贝克兰德已经昏昏暗暗，但路灯依然没有点亮。

    前几个月严格执行宵禁的夜晚，贝克兰德的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有马车经过，乘坐的都是有足够身份的人士。现在，虽然警员们不再维持宵禁，但是路上的行人依然很少。

    佛尔思穿着保暖的毛呢外套，出门前往附近的邮箱投递稿件，顺便准备购买一份报纸回去。

    虽然已经是中序列的非凡者，但迎面刮来的冷风还是让佛尔思不自觉地把衣领往高拉了拉，又把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了一些，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样黑的环境里，如果不仔细分辨她的鞋子和背后的头发，几乎都无法看出她是一位女性。

    “煤气公司也越来越抠门了……”佛尔思忍不住抱怨，“听说还要涨价，还没到十二月份就要涨价，到了过年的时候，普通人家真的还用得起煤气吗？”

    小声抱怨着，又是一阵冷风吹来，佛尔思无奈地裹紧了衣服。

    环境的黑暗倒是没什么阻碍非凡者的视野，佛尔思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辆公共有轨马车——这个天气，马儿们已经不愿意出来拉车了，可以随处上车随处停靠的马车减少，只剩下公共马车还在运行——编辑部恰好就在有轨马车会停靠的一个站台附近。因此，付了三个便士后，她坐了上去。

    车厢狭窄冰冷，就连坐垫都透着一股寒气，因为不断有人进出而保存不住暖气。

    路过奥黛丽小姐经营的慈善基金会的时候，佛尔思从窗口往外看了看，见那里已经关了门，只有最高处的几个房间里还亮着灯。

    这个基金会大楼是街道上为数不多还能给员工在傍晚时就提供煤气保暖和灯光的建筑。

    暖黄色的灯光从二楼和三楼几个靠马路的窗户透出来，照亮了前方的一小段路。几个穿得很厚也很破烂的流浪汉靠在一起，挤在墙角打着瞌睡，似乎是希望员工下班后能够施舍几个铜板。

    “今天是休息日，奥黛丽小姐应该不在这里……如果那位‘正义’小姐走出基金会大楼的时候，看到墙角边的流浪汉和乞讨的孩子，肯定会忍不住施舍金钱。”

    见到这一幕，佛尔思有所感慨，转过了头。

    这段时间她看到的太多了。

    本来东区是流浪汉和贫民的代名词，而随着国家的经济不景气，城区里的流浪汉也越来越多。

    很快，公共有轨马车载着佛尔思穿过了一个街区，前往希尔斯顿区边缘的编辑部。在路上，佛尔思偶尔看看窗外，偶尔思考下一篇投稿该写什么，车厢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有心情说话。

    在经过希尔斯顿区和皇后区相接的一个街道时，佛尔思恰好抬起头来，看向窗外。

    因为就在此时，天完全黑了下来，路边的煤气灯一盏一盏地亮起，照亮了徘徊在路边的人们。

    佛尔思窗外看去，灯光照亮了街道和城市，但街边店铺的门关着，隔着好一段才亮起一间商铺。贝克兰德似乎并没有从冬日的下午苏醒，反而透露出一股疲倦的神态。

    佛尔思的作家神经被触动，她下意识地做了个抓笔的动作，脑海中闪过一些不成句子的模糊意向和单词，过了几秒，她按着太阳穴，缓缓地坐了下去，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能好一些呢……”

    ……

    “快些，快到晚餐的时候了，赶紧把食材和今天刚刚送到酒庄的酒送过去。”

    “今天的晚餐，伯爵大人选择了从城外庄园供应来的牛肉作为主菜，还有来自封地的野味和蔬果，这都是上午加急运过来的，磕碰坏了把我们加起来卖掉都赔不起。”

    “这些蔬果要做成餐前的番茄清汤和薯泥饼。”

    “牛肉配生蚝酱还是鱼子酱？”

    “这是菜单，餐后甜品准备好小姐最喜欢的那款水果蛋糕，还有一份传统风味馅饼。”

    “嘿，这是东切斯特郡城堡产出的佐餐酒，谁把拿过来的？伯爵大人和夫人要求的是凛冬郡的起泡酒，快送去，就在旁边的巷子里……餐具，女仆长，餐具都准备好了吗？”

    “可以了，搭配今天的菜品的要用那套纯银镶金的餐具，去摆放，我们还有一个小时。”

    霍尔家豪华别墅的高处，一扇门无声无息地打开，“秘之圣者”布提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警惕地观察了片刻，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

    刚一到来，他就注意到府邸中有着三个中序列非凡者保护，且全部来自黑夜教会。安保力量在没有半神的情况下非常充足，几乎不可能遇到任何危险。

    布提斯站在门边，确认这里完全安全后才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躲在暗处观望霍尔家的宅邸。

    下面的佣人们正有条不紊准备伯爵一家的晚餐，他们训练有素，端着各种昂贵新鲜的食材进出，合作起来颇具美感。虽然他们的交谈声被布提斯听得一清二楚，但那些人真实的说话声音非常小，小到从身边路过也难以听清，基本交流只依靠眼神和肢体动作来传达。

    亚伯拉罕就算没落，在各地也都能算上不错的中上层家族，生活水平优越，活过成年并且能够晋升的成员都能获得房产和不少股份。

    但是和霍尔家奢华的作风比起来，布提斯觉得那些迂腐的老家伙们还是很节俭老派的。

    如果只是世俗贵族，那么无论做大到什么程度，布提斯都不屑一顾，甚至不介意随手杀死他们，并且直接进入金库搜刮一通。但他目前为止都很谨慎，一举一动都没有太过逾越，还是因为这个霍尔家的霍尔小姐是一位能够晋升半神的天才。

    半神，力量，这才是家族真正的财富和地位保障。

    观察了一会儿佣人们的反应，布提斯摸了摸下巴，有了个猜测：

    “这些人并没有注意到霍尔小姐不在，甚至，家里的霍尔小姐还能正常应答，正常活动。”

    “看来这个姑娘不简单啊，她应该有一名同伴，或者有一个‘秘偶’，‘替身’之类的封印物，能够在她出行的时候代替她活动……但是，封印物会有这么高的智能吗？”

    思考片刻，布提斯也没得出答案，只能理解为这位霍尔小姐恐怕不简单。

    在心理炼金会之外，或许还有别的组织渠道。

    “既然要使用替身，那应该只是短期外出，现在也快要到晚餐了，难道她的替身能吃饭？”

    “那么我等她回来就行了，没必要去南大陆冒险，赌那个救命恩情。”

    布提斯安然地坐在了屋顶上，决定守株待兔。

    与此同时，奥黛丽的房间内，再一次应付走了女仆的问话的苏茜已经有些焦急。

    它忍不住想要在屋里来回走动缓解焦虑，但又担心被门外的贴身女仆安妮听出脚步不同。

    “奥黛丽，你平时不应该已经回来了吗？”

    它焦急地在盥洗室、浴室和书房往返，但始终都没看见那些仪式魔法有再次发动的痕迹。而奥黛丽的身体也依然还躺在床上，安逸地躺在柔软的丝绸被子里休眠，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奥黛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会有事？”

    ……

    “水没有退下去的痕迹。”莎伦说。

    马里奇点头，淌着齐腰深的水把载着十几个孩子的课桌木筏推向高处的避难所：“还在不断上涨。”

    莎伦飘在天上，身着黑白两色简朴布裙的她依然如同鬼魅般浮动着，她用非凡能力控制着另外两艘坐满了老幼的船只，看上去比几乎变成泥人的马里奇干净体面许多。

    她微微蹙着眉：

    “你为什么不用怨魂的状态？”

    “在污水里行走，据说很容易染病。如果划伤了腿脚，还会感染，甚至送命。”

    马里奇怔了一下：“刚才收拾粮食太急，我忘记了。没关系，不着急，等把这些孩子都送过去，我待会儿就用怨魂去救人。”

    “你说得对，他们行走在水里太危险了，很容易出事。”

    莎伦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身边一块空间的色彩变得明艳。紧接着，一个穿着高地王国传统长袍的高个子男性出现在半空中。他从灵界中短暂地出现了一下，手中还很不礼貌地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性，看打扮似乎是医生。

    “没有人放纵。”黑袍高个子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莎伦脸上，低声说，“也没有人节制。”

    莎伦稍微有些不悦。

    橘红色头发的医生跟着看了过来，看到莎伦之后略有惊讶，接着，又看向了马里奇，更加惊讶。

    “这里的非凡者状态很稳定，交给他们就好了。”黑袍高个子看完，立刻带着医生走了，而在灵界通道重新关闭的那一瞬间，莎伦仿佛听到医生说了句什么。

    “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奥黛丽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两个人，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世界”先生曾经提到过的节制派成员。在“世界”先生的描述中，那位端静矜持，总是衣着整齐体面的“莎伦小姐”穿着平民的衣装，搬运着妇孺，而那位喜欢自己和自己打牌的“马里奇先生”站在泥水里，一身泥浆地推着孩子们。

    过了片刻，她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我，也变得非常……非常……”

    “不像我自己了。”

    她的心情刚刚变得好了些，抓着她灵界穿行的陶菲克就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的空间被封锁了。”

    陶菲克伸手用力往前一挥，拳头像是打到了什么东西上一样，前方透明的空气微微凹陷下去。陶菲克继续用力，这层“膜”越发凹陷，最后成为了一个深坑，却始终没被打破。

    “我们遇到敌人了。”

    他收回拳头，脸色不善，再次说：“警惕，不要离我太远。”

    奥黛丽的脸色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她点点头，双目变成金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紧接着，她看到陶菲克不自然地摇晃了一下头颅，嘀咕了声什么。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一首仿佛原野上回荡的安魂曲，遥远而安宁，像是自己年幼时，母亲和年长的女仆会哼唱的摇篮曲。

    但奥黛丽在陷入沉睡的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而醒过来之后，她的一颗心迅速沉入了谷底。

    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仅仅是听到这个模糊的声音，奥黛丽就能在脑海中完全勾勒出对方的形象。

    她参与过这个声音的主人主持的许多次祈祷，许多次圣事活动，她听过他的布道，听过他的演讲，在自己参与慈善基金会成为理事，并且在战争中帮助了许多人之后，这个声音的主人还夸赞了她。

    他们的对手是贝克兰德教区的大主教。

    圣安东尼。

    tbc

    ——————

    轰隆！

    第三道雷霆落下，再一次砸在了站在山巅的那道身影身上。

    这一次，雷霆终于劈断了祂的骨头，让祂倒了下去，摔进了坍塌的山峰形成的碎石和土堆上。

    托尔兹纳沉默着，仰躺在泥水坑里，让朴素得全是补丁的苦修士长袍浸透雨水和泥水，祂看着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神罚的来处如此遥远，而祂又如此弱小，不值一提。

    雷霆之神的神力留下的雷霆，仅仅三下就让祂这根“避雷针”彻底垮掉。

    短时间内，应该没有第四道雷霆……如果还有，那估计在落下的瞬间，就会将自己打得粉碎。

    安静了片刻后，被缚之神习惯性地忍受着骨头和血肉再生的疼痛，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雨水快速地冲掉祂身上的泥浆和血水，勾勒出祂看上去孱弱瘦削的身体。

    被缚之神每走一步，身体就变得虚幻一分，三步落下，祂已经完全消失，进入了灵界的范围。

    祂还有一件事情要做。(本章完)

 第487章 恐怖

    781

    佛尔思将装着稿件的牛皮纸袋投入了编辑部门外的专属邮筒。

    她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手，现在天又黑又冷，她感觉还有些饿了。

    虽然原计划里她应该去和自己的责编好好讨论一下自己的故事剧情，和接下来的的投稿事宜。但佛尔思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回到自己有壁炉的温暖客厅里，披上自己最喜欢的羊毛薄毯，在沙发上打个小盹，喝一杯热咖啡……嗯，休现在应该也忙完了事情回家了，说不定会顺路给她带她最喜欢的三明治。佛尔思心情轻松地想着。

    这个月内，她手头的的连载文稿就将完结，接下来就是要接受“世界”格尔曼·斯帕罗的委托，为这位“海上猎人”写一些短篇——考虑到可能要委托对方狩猎“秘之圣者”，佛尔思很需要钱。

    不过这段时间时局紧张，对纸媒的管控力度也稍有加大。文章审核变得更加困难，除了连载之外，自己的其他短篇投稿居然都还在审核当中……不能刊登就没有稿费，没有稿费就没有动力。再加上天气寒冷，不想出门，佛尔思都想暂时停下写作，带着休去外面旅行一圈了。

    路上渐渐有了些行人，大多是放学的年轻人。

    见周围稍微热闹了点，佛尔思便准备去附近的书店买一份报纸，然后等有轨马车从这里经过。

    说走就走，佛尔思直奔最近的书摊报亭。但在路上，人群来往之间，她的眼角余光却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快地从拐角经过，小跑着进入了一个巷子中。

    “那是……休？”

    佛尔思好奇地往那边张望，如果要在她熟悉的人里找一个刚才那么娇小的，就只有休了。

    休在干什么，又是赏金猎人的任务吗？

    哦对了，休好像已经成为了鲁恩官方军情九处的线人，早就不是赏金猎人了。她还说自己得到了父亲的朋友的帮助，似乎还有希望转正……不过之前军情九处里似乎发生了一些混乱，听说很多官方非凡者都发疯了，巷子里面这么黑，休不会是有什么任务要去处理失控非凡者？

    好奇心加上担忧，佛尔思犹豫了两秒，依靠“传送”的能力轻松隐蔽地朝着休消失的方向靠近。她没有进入灵界，而是以半透明的状态穿过了墙壁和房屋，很快就追上了对方。

    “果然是休。”

    而休对面站着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应该就是她所说的“父亲的朋友”了。

    找了一个能将双方的侧脸映入视野的角度后，佛尔思没再靠近，这个距离已经属于非凡者的听力和视力极限，甚至还要再远一些。但她作为“戏法大师”，闲暇时间也学过唇语。

    于是，佛尔思首先看见站在休对面的阴影中，那位戴着金色面具的男性说道：

    “……准备得……怎么样了？……皇帝陛下……命……雷霆教会……”

    佛尔思把这句话中的部份单词分辨完毕之后，陡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皇帝？现在鲁恩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皇帝，只有暂时代理皇帝位置的教皇迦德二世！军情九处现在听命于迦德二世和雷霆教会吗？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作家的敏锐让佛尔思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她有些想要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掉头就走，但自己的朝夕相伴的朋友就在这个“不对劲”的军情九处成员对面，佛尔思只得硬着头皮待在这里。

    此刻她身上没有带任何一件封印物。

    紧接着，休开口了：

    “是的……很快就……能成功吗？”

    “没有死去……雷霆之神……囚禁……祂会归来……”

    佛尔思捏了把汗，她怀疑休面前的这个军情九处成员在筹划一些很危险的事情，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休会和他交流，甚至是合作！

    而且……他们到底在讨论谁？皇帝，皇帝，难道是在演讲上突然暴死的乔治三世？

    祂不是已经在成神仪式上死了吗？为什么他们说祂还活着？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着休脸上那虔诚严肃的表情，佛尔思简直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休仿佛一瞬间变得陌生了，明明她一直很厌恶乔治三世，因为她的父亲梅森·迪尔的死另有隐情！而且她们之前还抓住、审问了斯特福德子爵，确认了是乔治三世想要成神，而梅森·迪尔试图向教会告发此事，才惨遭毒手的！

    佛尔思突然感到浑身发冷，她不敢再听下去了，也不敢再看同伴的脸，去读取他们的对话了。

    她的脑子里陡然产生了一个恐怖的猜测。

    紧接着，她悄无声息地后退，瞬间就消失在了巷子中。

    她刚一通过灵界离开，戴着金色面具的男子就立刻把头转了过来，搜寻无果后，他才对着休说道：

    “交代你的事情不要忘记了。”

    “这周末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祈祷集会，皇帝陛下需要我们，贵族也会来。在这方面，我们和贵族们的立场一致……想要把现在这个被雷霆之神教会拖垮的帝国拯救回来，只能依靠皇帝！”

    休也点了点头，语气很平常地说道：

    “我知道，我会去的。”

    他们就这样交流着对皇帝乔治三世的忠诚，好像全然忘记了有梅森·迪尔这个人存在过。

    ……

    砰！

    理查再一次摆脱了侵入脑海的梦境，只不过那女性的轻声哼唱仍然不断地在自己的耳边回响，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

    “黑夜女神……”

    祂用力地摇晃着自己的头颅，脸上的表情相当暴躁：

    “狼，还是蜘蛛，还是狗？……我真他妈的搞不懂，为什么人类连自己都不祭祀，却总要寄希望于连人都不是的玩意来保护自己，还要心甘情愿地给祂们当奴隶。”

    话音未落，果不其然又是几声呵斥。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说话声音有些难听，理查随意地伸出手，把险些被整个斩断的脖子创口用几根钢针潦草地重新连到了一起。比自己位格更高的力量阻碍着伤口的恢复，并且持续不断地带来痛苦和眩晕感。为了防止自己战斗的时候头突然掉下来，祂只好先这样固定一下。但内部断掉的咽喉和声带就没什么办法了，祂一边忍耐着窒息和痛苦，一边用漏气的声音低声咒骂。

    虽然灵性还没见底，但又到了要拼命的时候啊。

    “……本来想问你们一件事，现在我不想问了。”

    理查低声自言自语：

    “当初劝降的那些人说可以让我到北大陆当贵族，还说了一堆安抚人民的空头支票……但反正人类已经够多了，你们也不缺这几十几百万的锚，不缺这点奴隶。”

    叹了口气之后，理查的身体忽然变得扭曲，陡然之间便变得足有百米高大，伴随着身上的血迹，祂完全展开的神话生物形态宛如一个刚从凶杀现场出来的鲜血淋漓的布娃娃。

    紧接着，巨大的布娃娃森然一笑，露出尖锐的鲨鱼般的三排牙齿。

    就在两位天使因突然爆发的“”的气息而陷入暂时的混乱的时候，布娃娃伸手抓住了迦德二世的身体。身上的灵性在被布娃娃巨大的手掌抓住的瞬间全部安静下来，仿佛落入了坚不可摧的封印。

    这位教皇陡然清醒过来，怒吼着让无数的雷霆倾泻而出，银白色的电光照亮了整个空间。但理查不闻不问，即便雷霆将祂的手臂和身体劈得焦黑也视而不见。理查脑海中的歌声陡然变得猛烈，远处镰刀般的月亮再一次扬起，狠狠地朝着祂抓着迦德二世的那只手臂劈落！

    而布娃娃依然保持着那渗人的笑容，一只手抓住迦德二世的身体，另一只手用两根短短的手指捏住了祂的头颅，轻轻一拧。

    咔擦。

    唰！

    刀光瞬间就到达了理查的面前，斩断了祂的双手。

    而祂也低下头去，咬住了自己的双手和被紧抓在手中的身首分离但仍未死去的迦德二世，祂用牙齿叼住，随后仰起头，全部咽了下去。

    咔擦！咔擦！

    如同几百斤的轧机轰然落下，那利齿反复的交错和开合之间，仿佛有一个短促的叫声被打断了，血肉转瞬之间就被神孽的牙齿磨成了肉泥。

    一瞬间，整个灵界变得相当安静，只剩下这咀嚼声短暂地响起了几秒。

    而被祂自己吃掉的双手又缓缓的长了出来。

    “唉。”

    布娃娃发出一声情绪亢奋的叹息，镜片后面足有一个人大小的眼珠缓缓转向了黑夜教宗：

    “我早就知道人肉不好吃……但下一个就是你了！”

    ……

    奥黛丽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金色，但这并不能让她看穿周围的黑暗。

    她感觉自己仿佛不是身在灵界，而是出现在贝克兰德郊外的夜晚，天空黑沉，冷风阵阵。没有路灯，能见度不过两米的黑暗中总会给人带来极致的恐惧，似乎有无数的怪物藏在自己的周围。

    大概是自己现在只是个人偶的缘故，她的灵魂被人偶身上的封印锁住，一定程度上抵抗住了圣安东尼大主教的“梦境歌谣”。

    但陶菲克就没这么幸运，几乎是半梦半醒，眼神在迷蒙和愤怒之间来回切换。

    一个半神，肯定比序列5值得慎重对待。

    下一秒钟，奥黛丽猛地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如同在郊外的夜晚，被迎面而来的野兽注视！

    纵然她感知到了什么，却根本无法做出反应，只好仓促地低下了头。自己背后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猛兽，像是狼，又像是身材高大的人类——它明明呈现着人形，却有十几米高，肋间、腰部各自又长出了两对手臂，身体被浓郁的黑暗包裹，但又清晰地展现在奥黛丽的脑海中。

    几乎是在瞬间，奥黛丽就感觉自己心中涌现出莫大的恐惧。

    随着着宛如神话传说中的怪物身影的出现，奥黛丽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她仿佛重温了不久之前直面神罚、甚至亲身经历神罚时的绝望和恐惧，想要跪倒在地，想要抱着头蹲下，来自自小接受的教育和对神灵本能的畏惧叠加起来，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成碎片！

    “妈妈……”

    她双手发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身为“心理医生”的她的情绪险些瞬间崩溃，奥黛丽感觉自己的精神仿佛分成了两个，一个正在忍不住哭泣，像是个小女孩那样在黑暗中恐惧，想要回到家人的身边，而另一个正在催促她快点站起来，快点站起来——这种恐惧刚才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刚才能站起来，为什么现在不能？！

    奥黛丽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五秒，也有可能是五分钟。

    她缓缓地把抱住头颅的双手放了下去，用发软的双腿重新站稳。奥黛丽有些庆幸人偶身体没有眼泪，不然她现在肯定已经哭得满脸是泪水，十分难看。

    “陶菲克先生……”她声音沙哑地开口，随后大声喊道，“陶菲克先生！”

    声音被黑暗吞没，并没有人回答。

    随后，奥黛丽听到自己的侧前方似乎传来了一声响动，她不假思索地朝那里靠近，惊恐地发现身穿黑袍的陶菲克竟然躺在那里，胸口出现了一个大洞，心脏已经不翼而飞。

    奥黛丽的心脏仿佛听跳了一瞬，大脑骤然变得混乱。

    但下一刻，她的肩膀被重重地推了一下，那熟悉的怒吼从自己背后传来，骂道：“别做梦了！”

    奥黛丽心神俱震，等她再一次凝神看去，却发现眼前那具尸体已经被黑暗吞没，而站在那里的换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穿着黑夜教会的教士黑色长跑，面目和蔼的中老年男性。

    陶菲克抓着奥黛丽的肩膀的手用了些力气，似乎是想把她抓到后面。但奥黛丽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没有拉扯动自己——他受伤了！奥黛丽立刻意识到，而且受的伤不清！刚才在我被恐惧震慑的时候，他们已经进行了交锋，并且是一边倒的战斗！

    安东尼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先是看了看陶菲克，随后眼神落到了奥黛丽的身上。

    奥黛丽看到他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考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的心里忽然一跳，担心精通灵体沟通的圣安东尼大主教会看出自己的灵魂，会认出自己是奥黛丽·霍尔。

    奥黛丽立刻进入“莱蒂·奥尔”状态，为了不被认出来，即便内心再怎么煎熬，也要做出一副警惕敌意的摸样，防止被看出端倪。

    “北大陆的走狗……”陶菲克磨着牙，发出令人骨头发冷的声音。

    面对圣安东尼，他不用顾忌自己的仇恨和愤怒，更何况对方的态度和眼神都如此可恨。

    但黑夜教会的安魂和催眠和梦境实在让他感到棘手，总是让他被迫安静下来，紧接着迎来对方的致命攻击。就好像自己的愤怒和力量全都打在了棉花上，一点效果都没有。

    就在他打算进攻时，奥黛丽忽然拦在了他的面前，大声发问：

    “你为什么要袭击南大陆？”

    “我知道你，你是北大陆黑夜教会的大主教，是贝克兰德教区的负责人，安东尼·史蒂文森！”

    “你在贝克兰德境内是一位宽容的好人，一个品德无可挑剔的主教，难道你在袭击我们的时候，就没有看到我们的孩子在哭泣，我们的城市被毁坏吗？”

    安东尼平静地看着这个质问自己的年轻女性，脸上的微笑没有变化：

    “我看到了。”

    “所以，我直接对你们动手。”

    “高地并没有威胁你们！”莱蒂·奥尔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尊敬的医生女士。”安东尼大主教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充分展现了何为对本国的孩子如春风般温暖，对异国的人们如寒风般无情，“这同样也是为了拯救我的国家，我们的人民，我们的孩子们，既然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那我们就只能用力量分出高下了。”

    tbc

    ——————

    晚安！(本章完)

 第488章 生与死的答案

    782

    “是吗，不需要理由……”

    听到了安东尼的话语，莱蒂·奥尔浅蓝色的眼睛先是瞪大，随后一分一分地晦暗下去。她咬着牙，睫毛和杂乱的刘海在前额投下了沉重的阴影。

    “不是因为高地危险，也不是因为自身受到了侵害，只是因为需要，就向别的国家，别的人民动手……”奥黛丽低声自语，说着，她抬起头来，直视对方深色的双眼，肃穆地问道，“那么北大陆尊敬的大主教，请问，再一次占领了高地作为殖民地之后，鲁恩的人们的生活就会变好吗？”

    “流浪的人们就能找到工作了吗？”

    “贫困的孩子们就能得到补助念书了吗？”

    “那些失业的人们，那些找不到工作的东区工人们，那些国家无力扶助的伤残士兵，那些生病了只能等死的贫穷病人……他们的生活和痛苦会因为得到殖民地而改善吗？”

    这些话说到一半，奥黛丽猛地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指收紧了。

    她忍耐着若隐若现的剧痛，坚持地把自己的疑问大声说了出来。

    如果这些真的能做到……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便夺取整个南大陆作为殖民地，平民依然是平民，贫民依然是贫民！他们不会因为因为得到了殖民地就改善生活，因为，他们曾经也是这样……但是，仍然会有一部分人，甚至一大部分人因此得到新的工作机会，新的人生，不是吗？

    圣安东尼表现出了宽容耐心的美德，他听完了莱蒂·奥尔的质问，随后感慨地叹息：

    “您是一位善良的女士，医生，您拥有的美德，足以让您在任何一座城市获得美好的名声。”

    那种东西我听得太多了。奥黛丽沉默地想。

    她拥有太多的美名：贝克兰德最耀眼的宝石，伯爵家的珍宝，黄金般的美貌，纯洁的少女，钻石般的品格与灵魂，最善解人意的朋友……这都是奥黛丽如今已经不太在意的、却不能遗弃的称呼。这些称呼从她记事起就换着花样环绕在她的周围，往往强调着她的美貌而非她本身。

    奥黛丽当然喜欢被夸奖，人人都喜欢被夸奖。

    但这样的话语重复得多了，就仿佛“奥黛丽·霍尔”比起一个活生生的，有着自己的爱好的人，更像是一件可供观赏赞叹的精美艺术品。

    即便是那些备受称赞的仁慈美好的品格，往往也只是奥黛丽用于应付他人的人格面具罢了——都是些无比虚幻的东西。在奥黛丽真正需要钱的时候，这些多到能出书的美名连一个铜板都换不来。

    在“观众”这条路上愈发精进之后，奥黛丽也愈发觉得称赞单一且空洞。她有时候也想不明白那些人到底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又在赞美什么，便把这些重复的话语当做自身消化魔药的反馈。

    啊，对了。

    如今，她这件艺术品也要远渡重洋，去往因蒂斯保命。

    如果不是因为自身的序列够高，又运气很好地和造物主教会的成员建立了友谊，她或许就会在那里获得一个未婚夫。届时不论年龄、家产和爵位，她都要与其结婚，为霍尔家族留下后裔血脉。

    即便是开明又宠爱女儿的霍尔伯爵，也不会允许她在这样的大事上做出反抗。

    艺术品是不能反抗的，也没有反抗的资格。

    仅仅几秒的时间里，这一连串的想法在奥黛丽的脑海中飞速略过。成为观众之后，检视自身几乎已经成了她和苏茜每隔一段时间就必不可少的行为。

    因此，就在奥黛丽进行着独属于自己的思考的时候，圣安东尼再一次发话了：

    “若我说，高地，共和国的资源能够拯救整个鲁恩，即便我这么说了，您这样聪慧的人也不会相信。”

    ……这算是我第一次获得来自敌对方的认可吗？奥黛丽感觉心情有些微妙。

    所以，要承认这次的袭击是对鲁恩有利的举措吗？

    要承认这是拯救国家的正当行为吗？

    要承认，即便是这样浸透了血泪的屠杀般的袭击，也确实是拯救人民的必不可缺的良药吗？

    “但是，正因您很聪慧，所以您应该能看出来……即便拯救不了所有人，也能让数以万计、乃至十万、二十万的人们获得新的工作，新的生计。只要一些土地和资源，他们就能够因此活下来。”

    “……”奥黛丽稍微沉默了片刻，语气古怪，“土地？”

    如果说别的，奥黛丽还确实不一定了解，但是，土地？

    因为种种原因，鲁恩王国刚好处于贵族阶级成员更换的时候！土地贵族的地位受到威胁，而新型的资产贵族可以通过捐献和购买土地获得爵位……跟奥黛丽说这个，大主教真是选错了话题！

    “耕种是吗？对，在工业化之前，人们都是在土地里耕种，自给自足，然后粮食法案颁布，大量人口涌入城市，但是……”她自言自语地说完，好看的眉毛忽然就拧到了一起：

    “土地，鲁恩有着很多土地！教会、商人和贵族持有大量土地！他们把土地当做猎场，在上面放羊放牧，建造庄园和高尔夫球场，或者什么都不做仅仅用来彰显身份……这些土地就在贝克兰德的城郊荒废着！那里还可以耕作！安东尼大主教，既然您希望人民获得土地和工作，为什么不从鲁恩本土的资源入手，为什么不去夺取那些贵族手中荒废闲置的土地呢！为什么不用教会的土地建造工厂呢！”

    “是因为您不想吗？”

    她被自己说出来的话和自己的想法惊住了：

    “还是因为别的？……您和鲁恩这样的行为，不正是坐在金子堆上，却要说自己没钱赈灾吗？”

    就在这一刻，就在这句话说完之后，奥黛丽忽然获得了答案。

    她心中那杆天平——那杆原本左边放着“鲁恩”，右边放着“高地”的天平、那杆早就已经摇摇欲坠、时而左右倾斜的天平，在这一刻突然崩坏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已经没有必要去患得患失了，已经没有必要去思考到底应该帮助谁了。

    奥黛丽明白了。

    刹那间的时光流逝，她得到了答案。

    她得到了自己追寻至今的答案，她终于看穿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纠结和困苦。

    她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刻，她突然感到极度的痛苦，极度的悲伤和难过——她恨不得自己就在几十分钟前被陶菲克送走才好，这样，她就不会看到听到想明白这一切。

    这样，安东尼·史蒂文森在她心里就还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为人和蔼的大主教，这样，教会、神灵和贵族在她的心中，也就还是之前那副虽然有缺点，但依然是社会不可或缺的部分的印象。

    ——面对神罚都没有退缩的她，在此刻真实地产生了后悔的想法。

    “啊啊啊啊……”

    莱蒂·奥尔发出抽泣的声音，却哭不出来。

    “……我太难过了，我太难过了……”

    “我们明明如此富裕，我们明明能够养活自己，我们明明不需要去伤害他人、不需要去掠夺别人啊！！”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和放纵派成员待在一起的缘故，奥黛丽在心灵和观念即将崩塌的瞬间，她本能地选择了咆哮作为发泄和震慑的方式。

    “甚至也不需要付出自己的全部财产！如果不想失去的话，那甚至只要租出那些闲置荒废的土地就好了啊！”

    “可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却选择了战争……你们选择了屠杀！！”

    “这到底是为什么？！”

    “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咆哮的质问结束后，整片黑暗中寂静无声。

    陶菲克没有回答，他的心灵被仇恨和鲜血浸透，早已把战争当成理所当然。即便他曾经也是完美的受害者，如今也成为了加害者，得不出什么答案。

    而安东尼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以一个怜悯又遗憾的眼神看着质问自己的医生，一言不发。

    奥黛丽有些愣神，灵性力量伴随着她不平静的心情燃烧着，将她的双眼烧成璀璨的金色。

    接着，她捂住了脸，慢慢地弯下腰去，发出带着龙啸的哭声：

    “我好痛苦，我好痛苦，爸爸，妈妈，我好痛苦……”

    “……我想回家……”

    陶菲克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一言不发，

    就在她展露出脆弱崩溃的一面的瞬间，安东尼的双目陡然变得幽深。他的身影融入黑暗之中，犹如夜雾般游走于四周，危机感从四面八方传来，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陶菲克的后颈发凉。

    足有数米的巨大狼爪悄无声息地自黑暗中显现，直接将他的整个脖颈连带头颅都压在了地面上。又有一只寒芒毕露的尖锐利爪刺入他的身躯，将他钉在地上，用力地搅碎其中的内脏和骨肉。

    陶菲克吐出一口血肉，他的双目瞬间充血，身躯变成木偶，被搅碎的血肉和骨头变成木屑从窗口中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陶菲克被穿透的在魔狼的利爪上用力地挣扎了几下，露出了衣袍下已经干涸的鲜血，和在之前的短暂交锋中被打伤的躯体。

    身躯弯曲“木偶”化的他双目血红，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痛苦，仇恨和愤怒的气息影响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但一个序列的差距终究只是让圣安东尼的利爪摇晃了几下，没有陷入混乱。

    安魂曲再一次在黑暗的空间中响起，仿佛是这位序列3的圣者以自身的游刃有余嘲笑他们。

    也是在同一个刹那，奥黛丽猛地抬起了头，自喉咙中发出尖锐的“龙啸”！

    “龙啸”呈音波般扩散出去，暂时打断了安魂曲，而她的身躯不断浮现出鳞片，双腿双臂异化，就在陶菲克勉强从狼爪下挣脱的时候，她猛地冲了上去，以这个人偶的躯体挡住了来自另一个方向的袭击。

    魔狼有八条肢体。

    圣安东尼即便用两条狼爪镇压陶菲克，仍然有四肢是可以正常活动的！

    几乎是在奥黛丽看到那寒光如刀锋的利爪从黑暗中探出危险的锋芒的刹那，她就主动撞了上去。

    她的人偶身体的胸腔和内部的一切陡然间就被破坏，紧接着，一只指爪从黑暗中浮现在她的眼前，弯曲的利爪仿佛镰刀，轻松地就切断了莱蒂·奥尔的脖颈。

    奥黛丽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的头颅已经落到了地上，看到了自己失去了头颅的身体挂在巨型魔狼的指尖，逐渐缩小，变回了布娃娃。

    好痛。

    她想，但好像也没有那么痛……

    理查留在她的人偶身体中的反向召唤仪式因躯体遭到严重破坏而启动了，奥黛丽的视野迅速变得模糊，思维开始从这个身体中抽离——莱蒂·奥尔死了。她要走了。

    奥黛丽“躺”在地上，她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陶菲克，嘴唇努力地颤动了两下：

    “……对不起……”

    对不起，我直到今天才终于看清这一切。

    对不起，擅自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出现在这里，骗取了伱们的信任，如今又擅自地丢下那么多患者和你们离开……

    太晚了，太晚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似乎听到了咆哮，似乎听到了哀嚎。但奥黛丽的意识已经变得迷蒙，就像真的死掉了一样，对外界的一切再也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在意识完全黑下来的瞬间，她扩散的瞳孔捕捉到了光。

    天亮了？封印解除了吗？他逃出去了吗？

    陶菲克先生？她以为自己开口了，实际上她的头颅倒在那里，早已闭上了眼睛。

    因此，她并没有看见那个黑色的身影倒在了圣安东尼的面前，身躯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而他的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容，那仿佛永远也不会展开的眉头舒展着，似乎沉浸在了一个美梦当中。

    他再也不会愤怒了。

    ……

    贝克兰德，皇后区，霍尔伯爵家。

    身穿白纱睡裙的奥黛丽忽然睁开眼睛，她的双手在空气中抓挠了几下，瞪大了眼睛。

    看到奥黛丽的身体做出了反应，在一旁焦急得走来走去的苏茜顿时扑了上来，将前爪搭在床边，关切地摇着尾巴：

    “奥黛丽！”

    “奥黛丽！你终于回来了！”

    “这次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快点，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你的母亲马上就要过来请你过去一起吃晚饭了！……奥黛丽？你在听吗？”

    奥黛丽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天花板，随后就这么转过头来，直愣愣地看着苏茜，眼神让苏茜有些难以抑制地感到恐惧不安，尾巴也垂了下来。

    “奥黛丽？”

    它小声问道：“你怎么了？是遇到很麻烦的患者了吗……”

    “……”

    “我没事。”沉默了片刻，奥黛丽从柔软的大床上坐了起来。

    她一寸一寸地打量着自己的床、自己的衣服、自己的房间，和苏茜。明明只是离开了几个小时，她却感觉自己已经过完了一段人生，她对自己的房间从未如此陌生过。

    哦，要吃晚饭了。母亲很快就会过来？

    她随即翻身下床，走至房间内的全身镜前，借助透过窗帘照入的绯红月光，仔细审视起自己：

    那双碧绿如宝石的眼睛仿佛自己会发光，莹润清澈，能让人清楚地看到每一个细节。

    但这双眼睛的深处却涌动着愤怒、绝望和悲哀，无数人的情感仿佛依然在和她共鸣，让她无法忘记那一幕幕地狱般的场景。

    奥黛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一切异常皆已消失。

    随后，她的嘴角一点点地翘起，脸颊凸显出了浅浅的凹陷，眉眼微弯，眸光轻转露出了属于奥黛丽·霍尔的标准笑容：

    “真不错！”

    “我回来了，我顺利地……活着回来了。”

    她已彻底消化完“梦境行者”魔药。

    tbc

    ——————

    那些人生，那些快乐的过程、轻松的交流和绝望的结局——都如梦一般结束了。

    (本章完)

 第489章 决定

    783

    她的“梦境行者”魔药消化完了。

    奥黛丽先是轻微地惊讶，随后是沉默，最后，她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莱蒂·奥尔死了。

    那些在南大陆的所有回忆，喜悦的，痛苦的，艰难地，难以启齿的……一切的一切，都伴随着莱蒂·奥尔的死，和南大陆即将到来的灭亡而结束了。

    这段人生结束了——正是因为这段人生如此刻骨铭心，她以灵体的形式，在身躯沉睡时前往南大陆，做出了种种事情，又亲自编织、设计展现出了一个自“奥黛丽·霍尔”而生，却完全超越了“奥黛丽·霍尔”的人物——最后，她从梦境中醒来。

    一个故事就这样写到了结局，虽然仓促，但有始有终。

    而其他的方面，按照奥黛丽原本对自身的把握与预测，她觉得自己消化完魔药会在二月份左右，最快也要在一月份，至少前往因蒂斯的时候是完全没有结束的。

    但她在医院里遭遇了太多的事情，竟能连续有机会治疗多个玫瑰学派成员，去体会那些癫狂的、毫无章法又隐含逻辑的、奇异的，和正常人完全不同的梦境。

    这里面包括多重梦境、心理疾病导致的梦境、清醒的梦境、因邪灵怨魂影响产生的梦境，而最极端的则是应激性心理创伤造成的严重病症，和两位偶尔来调整状态的半神的梦境。

    正常情况下，奥黛丽作为一名“梦境行者”，是可以笼统判断自己将要进入的那个梦境大概属于哪个层次的生物，避免遭遇危险。可患者们往往没有奥黛丽拒绝的余地，他们经常以一副“你要是治不好我我马上就要发疯失控”的状态出现，逼得奥黛丽忙得焦头烂额，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己，跟其他的医生学习新的治疗技术。

    幸运的是，虽然绝大部分时候都有危险，偶尔还有生命危险，但她都撑过来了。

    反而积攒了经验，反而因小心翼翼地在半神梦境里旅行、游历、观察、分析，极大地消化了魔药。

    其余特殊梦境也给了她全然不同的体验，之后，她有试着自己构建多重梦境，有试着在梦境里藏身幕后，巧妙地引导发展，反向干涉潜意识，治疗梦境主人的心理疾病或驱除邪灵怨魂带来的污染。

    她这在某种程度上违背了只观察和记录，不做干涉的自我要求，但却奇怪地加速了魔药的消化。

    这让她总结出了新的守则，不仅是扮演，也是治疗：

    “……如果确实要干涉，就做幕后的谋划者，引导者，哪怕目的已经达成，也无人察觉。”

    这一点，奥黛丽做得很好，那几位有着较严重心理疾病的人在做了五六次略有点古怪的梦后，就不知不觉痊愈了。

    但，在魔药的消化中齐了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莱蒂·奥尔”的身份和经历。

    “莱蒂·奥尔”来自她，超越了她，做到了奥黛丽不可能去做的事情，她超越了自己，为了自己的信念和守护他人的愿望战斗到了最后，面对神罚也不退缩，面对圣者也不逃避。

    种种要素叠加，奥黛丽的“梦境行者”魔药才消化得如此完美。

    这让奥黛丽的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以观众的视角来看，仿佛这个身份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她专门为了消化魔药而展现出来的一个人格面具。

    毕竟消化魔药确实是她一开始前往南大陆的重要理由之一。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把莱蒂·奥尔分割出去，当做是自己的某一种状态，某一个身份，只在特定情况下出现，完全当做特殊工具使用，强调它是“一个梦”。二是承认她是属于“本我”的一部分，认为那是“梦中的自己”。

    奥黛丽没什么犹豫地就选了第二种。

    “能这么快消化掉‘梦境行者’魔药，这段时间的运气占了主要因素，或者也不能说是运气，任何一位‘心理医生’和‘梦境行者’在拥有数十个心理疾病程度不一的非凡者患者的情况下，都能和我一样迅速地扮演消化……但是，如果只有这么多独特的体验，没有‘莱蒂·奥尔’人生的幻梦，我肯定还得等一两个月。”奥黛丽看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很快收回目光，扫了卧室一圈，迈步走到了梳妆台前。

    那里摆放着一副塔罗牌。

    在一位喜欢神秘学的少女房间内，有一副塔罗牌是相当正常的。

    奥黛丽伸出右手，用指尖触动了下最上面那张牌，缓慢吸了口气，无声自语道：

    “虚假的仁慈。”

    “把裸的掠夺和贪婪包装成为了拯救国家而不得不发起的正义战争。”

    “鲁恩何时到了必须抢夺他国才能活下去的程度……无论是在神战之前还是现在，无论是从国力还是神灵的力量上来看，鲁恩明明都是最强大的国家。”

    “这就是贪婪啊……”

    “不会因为已经拥有了一万镑而满足，而是会希望把别人的十镑，五十镑也全部拿走。”

    “而得到了这么多之后，给予人民的，依然只有1苏勒而已。”

    苏茜站在后方，担忧地看着奥黛丽。

    它只是一条狗，一条养尊处优的狗，不明白人类世界的花花肠子，只是担心奥黛丽的状态。

    “不，我不能再待在家里，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成为半神的机会！我需要力量，只有拥有力量，我才能拥有初步的改变的力量……还好，在乔治三世驾崩之前，‘世界’先生就已经把‘操纵师’的魔药配方和主材料给我……七个不同人类因强烈情绪产生的泪水也通过这段时间的梦境体验搜集到了……”

    “树人导师的金色树叶以前从小‘太阳’那里交易到了，只差老年心灵巨龙的血液了……”

    “呼，如果鲁恩的心理炼金会没有被乔治三世收回，那我还试着从心理炼金会换取，毕竟现在我就已经算是一个心理研讨小组的负责人了……但我要做的话绕不开赫温·兰比斯，我马上就要前往因蒂斯，那里的伊蕾娜女士和造物主教会已经对我抛出了橄榄枝，我没必要多欠一个人情……”

    奥黛丽冷静地做着谋算，不由地笑了出来：

    “赫温·兰比斯！”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也没有帮手，而我会仓促离开，他倒是一个不错的非凡特性来源……奥黛丽啊奥黛丽，你也终于开始把其他非凡者当做竞争对手，当做非凡材料了……”

    自嘲了一句后，奥黛丽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有一就有二，她不希望自己这么快就开始“吃人”，哪怕是吃一个或许已经罪大恶极的人。一旦开了这个头，她就会意识到杀人是最快的方法，从而迅速地让自己的信念和人性崩塌。

    于是，她开始思索该利用什么样的场合完成“操纵师”的晋升仪式。

    那需要在有至少一万人的特定场合里，于他们情绪的巨大共鸣中服食魔药。

    思绪电转间，奥黛丽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其实，现在的高地不就是……”

    几秒钟的静默之后，奥黛丽若无其事地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苏茜敏锐地发觉今天的奥黛丽似乎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它立在窗边，没有像往日一样很快地靠过去，听她和自己分享在那家医院的见闻和扮演心得。

    “我没事。”

    她轻声说：

    “放心，苏茜，我还是我，只是在医院里看到了一些让人难过的事情，现在有些失落。”

    “我已经听到妈妈的脚步声了，我会立刻收拾好自己，准备去餐厅的。”

    “啊，今天麻烦了你帮我这么久，实在是辛苦了——苏茜，大家都没有发现是你，你的伪装技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有些焦躁的苏茜听到了奥黛丽的话语，但看对方的背影和神色，却充斥着疲惫、愤怒、不稳定的气息——紧接着，苏茜惊讶地发现，随着奥黛丽挺直了腰背，开始给自己梳妆编发，用化妆品和粉底晕开有些苍白的脸色，它逐渐无法看透奥黛丽的心情和状态了。

    这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奥黛丽比她高了一个序列，而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苏茜有些疑惑，它感觉奥黛丽似乎就是奥黛丽，但又好像完全不同。

    “不用谢。”苏茜想了想说，“这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奥黛丽点了点头，一边做着简单的护肤和补妆，一边问道：

    “你一直没有出房间吗？”

    “安妮进来了一次，是你的朋友来找你，是米莉、温蒂和卡诺子爵，还有格莱林特。”

    苏茜如实回答：“他们来邀请你去一位新朋友的家里参加举行沙龙，那位新朋友似乎年纪不大，家里的某个长辈刚刚朝雷霆之神教会捐献了土地和金钱，成为了新的贵族。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但也只有让自己的孩子去邀请些思想开明的年轻贵族后裔，才能顺利进入上流社会社交圈。”

    奥黛丽安静地给自己编好了头发，带上自己的钻石发卡。

    随后，她想了想，又问：

    “你见到了他们？”

    镜子中的苏茜点了点头：“我不好替你做决定，所以选择推脱，但为了表现尊重，我还是见了他们一面，就在你的书房。”

    是吗，我的朋友们来见我，但他们仍然没有发现我不是我……不过苏茜和我朝夕相处，又是序列6的“观众”，它扮演我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说几句话并不会有问题。就算被发现不对，也有非凡能力催眠过去。更何况，不会有人在朋友家里怀疑朋友被别人顶替了的……

    奥黛丽愈发沉默。

    “奥黛丽？”苏茜有些不安，但它已经无法看穿奥黛丽的想法，“你不高兴吗？”

    “我有些心事还没想好，放心，苏茜，等我想开了，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后，奥黛丽便没再开口。

    她一时有些失去了说话的，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摆放在梳妆台上的、中午离开时的自己今天想要佩戴的新的红宝石胸针。

    胸针被用红宝石和祖母绿做成了石榴花的形状——这是奥黛丽稀疏平常的一个胸针，它唯一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是崭新的——在原计划里，希伯特是想送妹妹一个玫瑰花胸针当做临别礼物，但奥黛丽以太过高调醒目拒绝了，改成现在这样。

    两个本应对冲的颜色此刻融合得相当完美。搭配银线勾边打底，背面铭刻着只有虫子的腿那么细小的“霍尔”姓氏，每一处都体现出工匠们技艺的高超。

    希伯特亲自选购的宝石，三位工匠打磨了这个胸针半个月，总计花费了一千镑。

    一千镑。奥黛丽想着这个数字。

    放在普通的贵族家庭里，绝对是夫人或小姐爱不释手的配饰，出席频频佩戴是常事；放在中产阶级家里，就是每逢重大宴会和新年、生日晚宴时会郑重佩戴的物品；放在平民的家里……那么这户人家必定是落魄贵族，这也是在当前环境下早就该被拿出去卖钱的传家宝。

    奥黛丽用手指轻轻地从“霍尔”这个词上摩挲过，随后放在桌面上。换上了一件日常装。

    离开……她想。

    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了安妮的呼唤声：

    “小姐，夫人来了。”

    奥黛丽的声音立刻扬了起来，没有任何过程地切换成了霍尔小姐，用甜美的嗓音说道：

    “来了，妈妈！今天的晚餐是什么？”

    她快步地走了出去，故意让脚步声轻快且急促，安妮打开门，奥黛丽亲昵地挽起了母亲的手臂。

    “是牛肉，鱼子酱，还有海鲜汤。”

    夫人随意地说着，笑道：

    “饭后，还有你最喜欢的甜点，奥黛丽，想不想再来一些巧克力？”

    “……想，妈妈。”奥黛丽眨了眨眼睛，眼里是笑意，笑意之下是探究，“我最喜欢妈妈了。”

    凯特琳夫人有些意外，紧接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伤感：

    “我也爱你，亲爱的——突然说这些做什么？哦，奥黛丽，不要去想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我们去吃晚餐，有什么话，可以回头再说。”

    “我也爱你，妈妈。”奥黛丽轻声说，“爸爸和哥哥也是一样。我爱你们。”

    说完，她撒娇似的把头靠在了母亲的肩膀上，碧绿色的眼眸轻轻地闭上，遮盖住了决然的神色。

    我爱你们。

    我要到高地去，我要回到那里去。

    我或许会死在那里，但……那里有等待我的人们，想着我的孩子们，期待着我的患者，有虽然贫苦，却依然给我送了礼物的年轻人们。

    可在这里，只有虚假的，让我难过的体面和仁慈，以及……深爱着我的、漠视灾难的、轻视人们的、把我送往别国的——我最爱的、你们。

    tbc

    ——————

    “……其实两个选项都是错误的，对吗？”

    克莱恩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外神，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选择庇护高地，那不过是我的自我满足，认为自己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神的幻想……我未来终将成为福生玄黄天尊，而那位并没有任何庇护和偏爱可言。因此，我的目的不过是对抗上帝，给予人类前往天国之外的一个选择。”

    “如果我选择了这个，相当于同时否定了我自己的信念，还玷污了理查先生的决心。”

    凋零之主托着下巴，笑着不说话。

    “至于不救，这是不可能的。”克莱恩的声音变大了些许，郑重开口，“我不会放弃祂，正如祂也没有在我陷入致命危机的时候对我视而不见。”

    “不过，我现在有一个问题要问。”

    “如果我决定帮助，却不选你开出的选项，你会如何？”

    “我？”凋零之主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我看心情，说不定我开心了，我就帮你。我不满意你的想法，我就现在把你杀死。”

    克莱恩点头。

    “好，那么我的选择是。”

    “请告诉我，我成为‘门’的概率。”

 第490章 世纪会面

    784

    “他答应了。”爱德华说。

    知识之妖的眼睛依然盯着南大陆，漫不经心地嗑着瓜子：“哦，他愿意成为门了？他肯定吗？肯定的话，我就立刻让下属召集亚伯拉罕家族的成员准备举行召唤仪式。”

    话是这么说，但知识之妖却完全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甚至连一道知识洪流都没发出去。

    而在两位神灵的感应中，亚伯拉罕家族的高层——在没有天使，不，连半神都没有了的前提下，寥寥序列7，就已经构成了亚伯拉罕家族全部的有生力量——在“秘之圣者”和先生的事情之后，几乎没有人再培养学生。这些人就聚集在一起，在距离奥秘大教堂直线距离不过两公里的地方。

    而现在，奥秘大教堂之内就有半神和天使驻扎，两公里对他们来说不过瞬息之间。

    “对了，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喊我儿子去星空旅行，他不愿意，我劝说他。”爱德华回答，“但他还是不愿意。”

    ……

    爱德华看向被自己揪住命运的后衣领提在手里的特雷纳，叹气道：“我的好孩子啊，不仅不想跟我走，你还想去帮忙？真不怕到时候一道闪电把你这小身板给劈碎了，生怕你爹我不孤单上路？——算了，我换个问题，你这个时候从我这里离开，就等于脱离我的庇护，即便这样，你也要去？”

    特雷纳梗着脖子，过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要去。”

    “你如果真的下定了决心，那我不会去救你。”爱德华说，“即便你遇到危险，我也会用我的态度向其他人证明，你已经不再处于我的保护之下。”

    特雷纳只犹豫了半秒：“没问题。”

    “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子。”

    听到这句话，爱德华随口说了句旧日纪元的俚语，尽管特雷纳一个字都没有听懂。祂的手没有松开，表情却已经变回了平时那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仿佛对这个回答并不当回事。

    祂审视着特雷纳：“即便你可能在路上就被劈死？”

    “我会从灵界过去，尽可能地活着。”

    特雷纳简短而快速地说道，发觉父亲有松口的征兆，他立刻正经起来，“这是我的个人行为，所以不会带上军队和教会成员，所以我可以利用封印物之间出现在现场！您说得对，我介入不了天使级别的战斗，我冒然出现在那样的战场只会白白送命……但这不是战术和战略的问题，而是我无法视而不见！我想要去帮忙，仅仅是为了我自己内心的满足，如果您就这么带我走，我永远都无法释怀。”

    爱德华想了想，不置可否：

    “你晋升至今的目标是什么？”

    “什么？”特雷纳怔了一下。

    爱德华没有把问题重复第二遍，特雷纳一边心急于时间，一边快速地揣摩着这个问题的目的。他思考了片刻，声音尽量平静地说道：

    “最开始，我努力成为序列4，是为了保存一部分影响力和地位，不被家族肃清。……虽然说不上和死了的那些族人有什么很深刻的感情，但我终究无法完全摆脱血缘的束缚。”

    “之后，教会和议会屡屡发难，我曾想过带着夏尔逃跑，所以选择了再次晋升。”

    如果在特里尔待得很难受，保存着贵族和蒸汽眷者家属的身份，却要遭受讥讽、羞辱和白眼……那就离开这里，离开因蒂斯，把你送到逃往了大海的贝尔纳黛那里，这样你就应该能重新开心起来了？……可是很不幸，没有成为半神的夏尔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就在忧郁和惶惶中死去了。

    想到这里，特雷纳忍不住啧了一声：

    “红天使殿下也曾问过我想不想晋升序列2，但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爱德华看着他，又好像在看别的什么。祂忽然松开了手，顺便帮他理了理被祂抓皱了的后衣领。

    “去。”祂说，“这是你的路。”

    特雷纳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确定对方真的不是钓鱼执法之后，他转身就跑，化作一道火光直接消失在了走廊之中。

    ……

    “就这样。”

    知识之妖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水，并没有对这个小小的插曲发表评价。

    爱德华也不打算在这方面多说，祂看向视野范围内的亚伯拉罕家族暂时居住的宅邸，看出知识之妖的想法，笑道：

    “如果克莱恩没答应呢？”

    “他不答应，我也是要把伯特利·亚伯拉罕带下来的。”知识之妖平静地说，“在亲眼见到克莱恩之后，我确信克莱恩或许也会是一位很有个性的诡秘，但伯特利才是适合我的盟友。”

    “伯特利·亚伯拉罕即便再怎么不愿意，也会在看到我庇护着亚伯拉罕家族最后的血脉时保有一定的感激，而我本来就不需要共同进退的战友，我只需要一个能打开封印、并且不妨碍我的诡秘。”

    知识之妖觉得自己的要求已经非常低了。

    克莱恩重情重义是件好事，但他在恩情和恩情之间左右摇摆的样子实在太过人类。

    “如果目前的情况能逼他做出一个选择，那是最好。但无论他有没有选择，选择了什么，我都会把伯特利·亚伯拉罕放回来，为现在的闹剧加一把火，并且……”

    知识之妖看了看北方，手中盘核桃似的盘着一个红色的珠子。

    “……试着引诱一下祂们。”

    爱德华瞅瞅祂茶杯里的枸杞和桂圆，瞅瞅祂手上的一个月亮唯一性和一个被唯一性影响长得异常大的核桃，又看了看这人坐着的太师椅上的雕花。

    “我觉得你有点偏科。”祂诚恳地说，“要不，吃几个北大陆人换换风格？”

    知识之妖瞥祂一眼，没说话，祂屈指一弹，一道信息化作光带飘向远处，通知亚伯拉罕家族开始做准备。而祂站了起来，准备在奥秘大教堂的天顶广场亲自准备仪式。

    特里尔二环区域，一栋在二百多年前曾属于亚伯拉罕家族的带花园的官邸之中。

    亚伯拉罕家族目前仅有的几位序列7非凡者聚集在这里。

    “……事情就是这样。”

    多里安·格雷将学生佛尔思转告的“门”先生相关的事情完整描述了一遍：“多年的放逐和封印已经让始祖疯掉了，只偶尔能恢复清醒，哪怕和祂直接对话，也要承受污染精神的恶意。”

    一位戴着金边眼镜，像是大学教授的男子叹了口气道：

    “原来是这样……”

    他神情间流露出了些许释然，似乎终于能承认家族诅咒来自始祖的呼救。

    顿了一秒，这名男子神情坚毅地说道：

    “我们得想办法帮始祖脱困，这样一来，我们身上的诅咒才会彻底消除。”

    “维尔杜，你疯了吗？让一位已疯狂的天使之王回归，会毁掉整个家族的！”多里安忍不住斥责了对方一句。

    叫做维尔杜的那个男人看了眼其余家族成员，沉下脸孔道：

    “所以，必须尽快，趁始祖还有部分意识清醒的时候，让祂回归现实世界！”

    “一旦脱离了被放逐被封印的状态，还有足够锚的祂肯定会逐渐恢复理智。”

    “多里安，你堕落了！你不再想着恢复家族的荣光，让我们重新回到南北大陆的最顶层，只希望过安稳但平庸的生活！而且，难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拒绝的余地吗？那位贤者、知识之神的教会默许我们的投诚，难道会是在意我们这几个序列7？教会要的就是我们的先祖有关的信息！”

    “如果我们一直不交出去，说不定贤者也会放弃我们！到那时，还有谁能接收、庇护我们？”

    是啊，他们已经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询问召唤先祖的仪式……

    多里安默然了好几秒道：

    “但这方面的风险肯定比帮助始祖脱困低，贤者在最初给了我们庇护，让我们能免受满月呓语呃折磨。在这段时间里，若非已不算年轻，我都有信心服食魔药，成为序列6的‘记录官’。”

    这样的行为直接招揽了亚伯拉罕家族几乎所有人的心，伴随血脉而来的折磨，太过痛苦。

    维尔杜的眼前一亮，乘胜追击：

    “我也一样。多里安，就算是这样，再给你我一段时间，也同样有不小的把握晋升。”

    “既然像你这种超过了最佳年纪的长辈都可以，那么只要我们能得到庇护，能解除诅咒，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肯定能摆脱原本的限制，有机会推开半神半人的大门。”

    听到这番话，多里安之外的两位男士和两位女士都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就连多里安，也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他依然不认为一位发疯的天使之王是他们能猜测的。

    见维尔杜脸色不是太好，多里安放缓了语气道：

    “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完成那个仪式的实力，无论哪条途径的半神，都不是好对付的。其中，‘占卜家’和‘偷盗者’对应的半神都以狡诈，诡异，危险着称，我们即使愿意牺牲自己，动用‘0’级封印物，也很难抓住他们。”

    维尔杜推了下金边眼镜，缓慢吐了口气道：

    “如果那位存在愿意帮忙，助始祖脱困，那是最好的发展，但在此之前，我会尽力去准备仪式，多里安，你们必须记住，亚伯拉罕家族的血脉和荣耀都来自始祖，没有祂，就没有我们。”

    说话间，他的视线从官邸会议厅内古老奢华而不失格调的壁画装饰中扫过，曾经的亚伯拉罕家族就居住在这里，享受着权力和地位，还有着他们的骄傲的半神。

    那是无法忘记的光荣。

    “如果这件事情需要牺牲者，那就由我来担任。”

    说完，他站了起来，戴上礼帽，准备离开这个会议厅。

    多里安目送着他离去，好半天才叹息道：

    “维尔杜一直在研究各种神秘学资料，希望能找到彻底解决家族诅咒的办法，我想，这样的坚持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脉……”

    其余几位亚伯拉罕家族成员相继点头道：

    “等他确认自己没法完成那个仪式后，应该就会放弃了……”

    他们隐隐也希望维尔杜能够成功，只是觉得这几乎没有可能。

    但维尔杜刚刚推开门，一道信息洪流就呼啸着进入了亚伯拉罕官邸的花园中，在花园里化作了一位脸色灰白，穿着旧式的巫师长袍，头发自根部到发梢逐渐由纯白变黑的中年男子，他眯着眼睛看着会议厅的位置，看着推门出来的维尔杜，忽然说道：

    “主请你们立刻前往奥秘大教堂。”

    看清来人的摸样之后，几位亚伯拉罕惊讶又疑惑地对视，多里安大着胆子开口：“殿下……”

    “不要问我，我很忙，我只负责把你们带走。”

    这位看上去苍老且急躁的天使一挥手，数据立刻裹挟着他们不由自主地飞起，从灵界直奔奥秘大教堂。在路上，他才吝啬地多说了几句：

    “主会召回你们的始祖，你们要做的就是确保仪式的准确。”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重大，我才不会亲自来接你们！”

    轰！

    巨大的烟花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开，被抓着进行灵界穿行的亚伯拉罕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即便是刚才一心决定召回始祖的维尔杜，现在也目瞪口呆，金边眼镜都歪到了一边。

    785

    “你成为‘门’的概率……”

    “那还用说吗？”

    外神脸上的笑容动都没动一下：

    “当然是百分之百。”

    说完之后，祂看着克莱恩脸上同样没有变化的表情，把两人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晋升概率当然是废话，只要你想，你就不会失败。但如果你问的是你——克莱恩·莫雷蒂的晋升成功率，而不是‘诡秘的继承者’，那你的概率就低得吓人了。前天成序列二，今天准备成神，跨过序列一……但你要不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很担心自己失去人性，小心翼翼地保护至今吗？”

    “我还能做出这个选择，便代表我人性尚存。”

    克莱恩闭了闭眼睛，祂的脸上流露出不舍，但还是认真地说：

    “在和你，和知识之妖，和其他神话生物的交流中，我意识到强行保存的‘人性’最后都会被异化成扮演，扮演自己，扮演信徒的印象……既然如此，我便可以从行动来判断我是不是克莱恩·莫雷蒂，而不是光站在这里自信我还是我，在这里患得患失晋升会让我失去什么。”

    “只要我的目标还没有改变，只要我的信念还是这样，那我就还是克莱恩·莫雷蒂。”

    “那然后呢？”外神问，“成为了‘门’之后，你打算再做点什么？”

    “我——”

    克莱恩快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能做的事情，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成为了真神，那么很多问题会直接迎刃而解！虽然前提是那时候祂还是他……可是，如果他真的拥有了“门”的力量……

    “亚伯拉罕家族的诅咒就可以解除了！”

    “佛尔思也可以不用再遭受满月呓语的折磨……”

    “我的信徒，白银城和月城将拥有最快的移动速度和一位真神的庇护，我或许会有一定的能力在阿蒙的威胁下保护他们，哪怕只是多了一些……”

    “我也可以趁此探明‘黄光威尼坦’说的，诅咒解除的那天就是灾难的开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大串好处，瞬间振奋了不少。

    “……但是，伯特利·亚伯拉罕，是不是也会因为我的晋升而死去？”

    克莱恩短暂地犹豫了一瞬间。以他的视角来看，伯特利·亚伯拉罕是个完全的无辜者，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冲突和仇恨，某种意义上也是自己在“成为诡秘之主”这条路上的前辈之一。被污染应该也不是祂的目的，“漫游星空”或许是“门”途径的某个晋升仪式，而祂在这个过程中难免遭到污染——呼救声成为后裔的催命诅咒，这件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会让人绝望。

    说伯特利·亚伯拉罕完全不想竞争诡秘之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真难以想象啊，第四纪的时候，安提哥努斯，伯特利，查拉索罗亚斯德和阿蒙，这些相邻途径的强者居然真的能聚在一起。

    克莱恩出神地想了一下。

    可序列晋升并不是过家家，当选定一条途径的时候，你的敌人和朋友就都已经确定。当你决心走向这条途径的至高之后，相邻途径的所有有志之士都是敌人，哪怕是朋友也不例外……

    在已经做好了逐步失去人性的决定之后，克莱恩发现自己遇到的另一个坎居然是无法下定决心去杀死一个无辜的竞争者。

    “你左右摇摆的样子让我生厌，明明已经序列二，却依然这么优柔寡断。”

    一个声音陡然冲进了他的脑海，知识之妖不耐烦地说道：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有本事，就让祂放弃自杀，接受我的复活。”

    “正好，祂抗拒和一切非人类的生命交流，包括神灵，说不定你还和祂会有些共同语言。当然，如果你被祂吃掉了，那么我就把伯特利·亚伯拉罕带回地球。”

    克莱恩精神一振，刚要说话，便听到知识之妖说出了第二句话。

    “既然你现在决定接受我的条件，那么就听好了，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我希望在末日前夕打开西大陆的封印。二，我要杀死雷霆之神，你不许帮助祂。”

    克莱恩略略沉默片刻，他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但除了漫天的阴云，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关于第二条，我接受您的条件。”

    “因为，现在我也有想要帮助的人。——不仅仅是理查·恩斯特，还有高地的人。我帮助他们对抗这次危机，抵抗雷霆之神的袭击，但我不会庇护他们，他们无需信仰我，可以继续这样活下去。”

    知识之妖停顿了一秒，随后，语气中的不耐烦消失，变得和气了一些。

    “那么，我们的契约成立。”

    克莱恩心有所感，快速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刹那间，只见天空中无数星辰接连亮起，构成囊括整片天穹的巨大星象图——紧接着，星光如屑洒落，在克莱恩的面前构成一座通往天空的大桥，如同最盛大的烟花。

    “天哪！”

    海滩上，正在准备桌椅和食物的神弃之地众人全部惊呆了，他们张大了嘴巴，看着天空中浩瀚的星辰和无数神秘的花纹，兴奋地询问周围的人：

    “这就是外界的天空吗？太美了！”

    “这些星辰和古籍上记载的很相似？在外界，它们有什么别的名字吗？”

    而被问到的达尼兹也张大了嘴巴，和阿尔杰一起呆呆地看着天空，被身边的人推了一下之后，他只得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这是我们外界难得一见的奇景！”

    “你们运气真好，我也没有见过……别问了，别问我！看到那边的‘未来号’了吗？他们是专门研究星象的，你们去问他们！”

    阿尔杰看向嘉德丽雅，却看见“未来号”上的船员们却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嘉德丽雅甚至低着头，闭着眼睛，像是在做什么祈祷。

    难道这是……

    阿尔杰心神剧震，他立刻扫视周围，果然，没有看到“世界”的灵性光彩！

    “果然……”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丛林中。

    这一幕似曾相识，克莱恩看着眼前的星光阶梯和大桥，感到十分惊愕，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格尔曼·斯帕罗时，嘉德丽雅来港口接自己的那一天。

    但旋即，他的心中就有了明悟：

    这并不是途径的一脉相承，而是知识之妖在以这种极致高调的方式，向北大陆的众神宣布——

    “克莱恩·莫雷蒂成为了我推举的‘诡秘之主’！”

    心神震荡中，克莱恩没怎么迟疑就迈开脚步，踩在了第一层星光长阶上。

    下一刻，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而天上的光明和星辰都消失不见，仿佛刚才只是一出幻觉。

    克莱恩只觉得自己的视野被白光淹没，当这些光芒散去之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天穹。

    他正站在空中，不，或者该说是在宇宙当中！

    他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无尽的黑色虚空，而延伸到了无穷远的虚空之中无数大大小小的发光星体，它们散发着微弱的、各色的光芒，这些光芒来自数十光年、甚至数百光年之外。

    克莱恩忍不住感到惊骇，紧接着，祂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知识之妖。这位神灵面前的各类物品摆放成一个神秘的法阵，而一支毛笔正在不断地描绘出召唤法阵的细节。

    “在那站着。”

    知识之妖说道。

    克莱恩乖乖站着不动，紧接着，他感觉周围似乎正在飞快地变红，红光自上而下打落在了他的周围，一个视线似乎从极其遥远的地方洒落，刚刚好落在了他的身上，并且不断靠近。

    就在克莱恩疑惑警惕的时候，远处的知识之妖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红色的圆球。

    祂不慌不忙，“月亮”唯一性悬浮在祂的手掌心，大放光芒。

    刹那间，天上的光芒变得混乱无序，红白交替，克莱恩不敢抬头，只感觉无数道恐怖得似乎随时会撕碎他的灵性力量在自己的头顶迅速交锋，天穹上的星辰瞬间被震碎了不少。

    但紧接着，红色的光芒逐渐褪去，雪白的月光洒落在了克莱恩的后背和身边，他心有所感，却不敢抬头。

    就在他想着什么的时候，忽然——

    哒。

    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脚步声。

    似乎有人从天空中落下，轻飘飘地踩在了虚空构成的“地面”上，朝他看来。

    tbc

    ——————

    贝克兰德，霍尔家宅邸。

    就在奥黛丽即将到达餐厅的时候，忽然，她抬起了头，看见窗外有个半透明的人影漂浮在那里。

    她盯着那道人影，觉得这半透明的样子分外熟悉——不像怨魂或者死灵，而像是第一次见到还是“学徒”的佛尔思施展非凡能力，她的身体变得半透明，然后穿过了墙壁。

    学徒？不，霍尔家有非凡者保护，来者必然是中序列，甚至更高。如果圣赛琳娜教堂中的埃莱克特拉主教也没有反应的话，那么来者极有可能是半神！

    奥黛丽正在思考对方的来意，却看见对方在胸口画出了一个正十字标志。

    “极光会……”

    凯特琳夫人和安妮忽然听到了奥黛丽的呼唤声，她们同时朝她看来，却看到了一双金色的双目。(本章完)

 第491章 呼唤声

    786

    凯特琳夫人和安妮的意识顿时变得模糊起来，她们站在原地，眼神迷蒙。

    奥黛丽迅速环顾四周，确认这条走廊上没有第二个人。随即她松开了挽着母亲的手臂，把自己的胳膊慢慢地抽了出去，但凯特琳夫人依然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用“催眠”已经将两人的意志暂时迷惑之后，奥黛丽眼中的金色缓缓恢复。

    随后，她将头转向窗户的方向，果然看到窗外那身穿长袍，用兜帽遮掩面容的不速之客穿过了玻璃窗，轻轻地落到了地毯上。

    “你就是奥黛丽·霍尔小姐？”兜帽被朝上拉起一些，露出一张中年男性的脸。

    由于常年听真实造物主呓语，即便后来呓语不再带有伤害性，这些语言仍然对“秘之圣者”的精神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布提斯的眼睛时不时怪异地转动，呈现出疯狂和凶狠的神色。

    面对陌生人的问好，奥黛丽微微皱眉，做出思考的表情，随后“惊疑不定”地问道：

    “你是谁？”

    极光会中除了d女士偶尔有书信往来，其他没有任何人认识自己。奥黛丽已经想好了要在因蒂斯使用一个什么样的新人格面具活动——只是在正常的“奥黛丽·霍尔”的前提上做一些改动，一位还不到20岁就要被迫离家并且再也不回去的少女，一位带了大量嫁妆，看似远嫁联姻却没有未婚夫的女性贵族。独自一人远在异国，即便性格变得多疑、变得更加有攻击性一些也不奇怪。

    不过，她已经大概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学徒”途径的高序列，没有惊动埃莱克特拉主教和周围的中序列保镳，疑似半神——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来带她前往因蒂斯的造物主教会成员。

    奥黛丽唯一好奇的，就是这位成员的身份。

    因为……塔罗会中，“魔术师”佛尔思曾经提到过一个人，和他的身份相当契合。

    果不其然，对方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是造物主教会的‘秘之圣者’。”

    看到眼前天赋超人的序列5女士露出惊讶和敬畏的神色，他的语气略有骄傲，直接报上了自己的真名：

    “我来接你前往因蒂斯。”

    “作为未来的同胞，你可以称呼我为布提斯。”

    奥黛丽的眼睛眨了眨，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她确信“秘之圣者”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想法。

    “真的是他！亚伯拉罕家族的叛徒，受到‘真实造物主’诱惑，带领许多外姓学生叛变亚伯拉罕家族，然后在极光会的帮助下成为半神的‘秘之圣者’……”

    因蒂斯的心理炼金会就这么着急把我带走？他们很缺人手吗？很看重我，希望用这种方式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又或者是他们对两国目前的冷战和出入境政策很了解，认定了我无法凭借贵族的身份离开，哪怕是正常的“订婚”名义也不行。

    奥黛丽脸上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她“迅速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点被重视的惊喜，疑惑度询问：

    “心理炼金会居然请了您这样的圣者来接我，不胜荣幸！但，应该还没有到约定的离开日期？”

    她计算着时间，心中有些焦急。

    “秘之圣者”并不知道奥黛丽的想法，也没有尝试去理解“观众”的内心活动，他笑了笑，直白地说道：

    “我们已经是同属于一个教会、信仰同一位造物主的同胞，而你很出色，心理炼金会很重视你。其次，两国之间关系紧张，教会担心你无法顺利出境，所以选择让我来将你带回去。”

    奥黛丽有一瞬间想要皱眉——这句话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基本等于“现在国际关系紧张，我亲自上门来接你是冒了一定的风险的”，其目的是让奥黛丽欠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她没想到自己前脚还想着不能欠赫温·兰比斯的人情，后脚就要欠上这家伙的。更何况，奥黛丽并不想跟一个亚伯拉罕家族的叛徒有什么人情来往，如果这样，她宁愿在走之前去骗一骗赫温·兰比斯。

    但转念一想，奥黛丽又释然。

    欠一个人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接下来的目标是立刻前往因蒂斯，想办法弄到魔药中最后缺的那一味材料，然后带着魔药前往南大陆，去力所能及地救人。

    返回南大陆非常危险，如果“秘之圣者”愿意帮她，她以后也可以在其他方面还掉这个人情。

    想到这里，奥黛丽当即露出一副感激的神色，答应下来：

    “我感到十分荣幸！”

    “那么，我现在就跟您一起离开。”

    布提斯十分满意奥黛丽的态度，但又有些意外：“你不需要和家人告别吗？”

    在他看来，一个还不到20岁的女孩突然要以结婚的名义永久性离开家，去往另一个国家，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和家人抱在一起哭几场的。

    奥黛丽笑了笑：

    “这一天迟早要到来，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就让他们以为我已经离开了。”

    说完，她迅速提起裙子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长裤长靴骑装，随后招呼苏茜把自己的衣服、化妆品和首饰全部打包起来，接着，她直奔父亲分给自己的实验室，将自己存放在里面的、加固了许多层灵性之墙的魔药材料全部取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在了备用的手提皮箱里。

    奥黛丽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提起手提箱，回到了走廊里，开始给自己的母亲和安妮植入催眠。

    “就在今天中午，奥黛丽就已经离开了。”

    她看着自己的母亲和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贴身女仆的脸，心中有一瞬间涌起哀伤：

    “……奥黛丽带走了自己所有的衣服、首饰，还有自己目前所有的现金。”

    “安全起见，她乘坐的是那辆墨绿色的马车，并不起眼，在午后从府邸的正门离开，顺利地到达了车站……她将前往恩马特港，从那里坐船去到拜亚姆，等待因蒂斯蒙特玛尔家族的人来接。”

    说完之后，她开始为两人构造梦境。

    布提斯好奇地看着她，看着这位贵族小姐一个接一个地心理暗示、构造梦境催眠了府邸中的所有人。紧接着，他看到一条金毛大狗用嘴叼着一个大包裹，费力地拖到了走廊上。

    他从狗的眼里看到了“好奇”。

    ……非凡动物？布提斯多看了金毛大狗几眼。就在这时，奥黛丽已经做完了这项大工程，快速地跑了回来：

    “我已经全部准备完毕，现在就可以启程前往因蒂斯。”

    布提斯刚要说话，奥黛丽的表情忽然就变得严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对了，我的‘梦境行者’魔药已经全部消化完毕，序列4的魔药也只差一种辅助材料。我已经找到了序列4晋升仪式的举办地点，但是为了防止时机错过，希望您能现在立刻通知心理炼金会，将我缺少的辅助材料借给我——如果我顺利晋升，我愿意为教会做更多的贡献，完成更多的任务。”

    布提斯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忘记了开门。

    ……

    一分钟后，一个灵界生物在特里尔的某处高大建筑中显现。

    曾经属于某位大贵族、重要议员的宅邸，现在成为了前心理炼金会，现造物主教会特别行动组的办公楼。一个长相奇异的灵界生物突然出现，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似的，飞向了其中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内，一位老人正坐在软椅上晒着太阳。

    他从信使的手中取过纸片，简单地扫了两眼，轻轻地笑了一声：

    “半神魔药只差一味老年心灵巨龙的血液，希望提前透支功勋换取，愿意双倍奉还……”

    “倒是个有自信又有行动力的孩子。”

    伴随着软椅的嘎吱声，老人坐直了腰背，祂随手从周围拿来一个小瓶子，接着划开手指，让几滴金色的血液落了进去，在太阳下散发出头晕目眩的金光。

    这几滴血液被祂特地处理过，没有多少神话生物的高位格力量残留，不会看了或用了发疯，但仍然是一笔不菲的馈赠，蕴含了比普通的老年心灵巨龙的血液更多的灵性力量。

    “这里是该有些新鲜血液了。”

    末了，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将瓶子丢给了信使，摸着下巴露出了笑容：

    “我应该也算是老年心灵巨龙？”

    ……

    “我们即将到达光明大教堂……”

    布提斯还没说完，忽然看到自己刚才放走的灵界生物已经跑了回来，那两只小爪子抱着一瓶金色的液体，直接丢进了奥黛丽的怀里。

    奥黛丽惊喜：

    “我们转向，阁下，直接前往南大陆！我决定在那里晋升！”

    可是南大陆正在……布提斯的脑海中转过那个“巨大的危险”占卜结果，能让一位善于逃跑的半神都产生这样的占卜结果，布提斯简直不用细想那里发生的危险有多么超格。

    “……我的任务是把你送到光明大教堂。”简而言之，他不想去。

    奥黛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立刻把自己身边的苏茜推了过去：

    “这是我的宠物，还有我的全部家当。请将它们全部送到光明大教堂保存，然后在南大陆的北方，高地共和国所在的区域把我丢下去——您只要开门让我离开就好，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布提斯看着苏茜，苏茜看着布提斯。

    苏茜那为了表现自己无辜无知而瞪大的清澈双眼中，倒映着布提斯怀疑自我的表情。

    787

    把亚伯拉罕家族的高层们全部送到指定地点之后，发色由白转黑的天使立刻直奔自己的办公室。

    为了表示对神灵的敬重，在奥秘大教堂之内，除了奥秘之神谁都不能化身数据传送，因此祂只好用最简单的方法，跑回去。

    在路上，忽然有一个人叫住了祂：

    “埃德加殿下！请等一下！”

    祂转过头，只见迎面走来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着装是教会里最常见的学者制式长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黄铜色的眼睛里闪着睿智的光芒。

    祂对学者多了些耐心：“什么？”

    老学者笑着说道：

    “我是教会安排来和您一起推进考古工作的学者，也是建造中的国立教会学院的副校长，今天正式加入您的项目组，请问我们现在是去考察古代遗迹，还是去国家图书馆里修复整理古籍文件？”

    听到是教会指派的成员，埃德加才真正地把注意力放到对方的身上，上下打量：

    “阅读者？”

    “洞悉者。”老学者眨眨眼睛。

    “你知道我的要求吗？”

    “知道。”老学者很有眼色地严肃起来，“您在死灵仪式魔法上颇有建树。”

    “……那就来，如果拖累了我的进度，我就把你变成我的活尸。”埃德加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跟教会申请过助手，目前看来，这位助手的专业素养和序列都值得期待，“你的名字？”

    “德拉贡·赫拉斯。”老学者推了推眼镜，脸上挂着知性的笑容，“您叫我德拉贡就好。”

    ……

    哒，哒。

    银色的月光下。

    克莱恩抬起头，看向了身后那遥远的脚步声的来源。

    有个人影正从黑暗的虚空中走来，面容立体深刻，被洁白的月光打上深深的阴影，不明喜怒。

    祂似乎有着一头长发，正在无重力环境中微微飘动，黑色的发丝和宇宙的黑几乎融为一体，无数的星体在祂的发丝的间隙散发着微光，像是成为了祂的一部分。

    而祂们现在站得很近，似乎只有二十米的距离。

    “万门之门”，“星空领路人”，伯特利·亚伯拉罕——第一次这样真实地出现在克莱恩的面前，克莱恩打量着祂，伯特利也正看着他，仿佛触手可及。

    “你们的真实距离很远。”知识之妖的声音传来，“祂在屏障的边缘，无限接近星空。”

    无限接近，也就是说并没有真的被“放逐”到星空，是吗？如果伯特利·亚伯拉罕就在星空，那么说不定就不是被母神控制、污染，而是直接被堕落母神容纳，借此在屏障上开门进入了……

    就在克莱恩思考的时候，伯特利已经看着祂们，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看来我的后裔还是选择了救我。”

    “你，也终于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准备找来一个人将我的非凡特性夺走了吗？”

    说完，伯特利眯起眼睛，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会儿克莱恩，片刻之后哼了一声：

    “奇迹师。”

    知识之妖并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克莱恩倒也没有在意伯特利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反而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说‘你的后裔还是选择了救你’？难道，满月呓语不是你的呼救？”

    伯特利原本不善的表情稍有缓和，短暂的沉默之后，祂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的声音……”

    “你是那个告诉了‘我’亚伯拉罕近况的人。我记得。你告诉了我，我的呼救声成为了我的后裔血脉的催命符，让他们早早地就饱受折磨。他们或因晋升失控而死，或因不堪忍受折磨而自杀。”

    “不过，那不是我。”

    伯特利语气平淡地说道：

    “那是堕落母神让我诞生的第二个人格……祂是生命之母，这个人格臣服于祂，会不厌其烦地诱惑每一个人拯救我，召唤我，看来，并没有人真的听到我的话语。”

    克莱恩好奇：“那你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伯特利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后面的知识之妖这时又加入了对话：“不要救我。”

    不要救我……不要救我……

    即便是如今的克莱恩已经历了这么多，不会再受“门”先生嘶喊的直接污染，但那话语里的内容却让他头皮微麻，瞳孔放大，难以遏制心中骤然涌起的惊恐之意。

    他原本以为“门”先生一直在呼救，可现在听到的却是：

    “不要救我！”

    tbc

    ——————

    明天整点大的。(本章完)

 第492章 门

    787

    克莱恩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几下，表情从惊讶变成思索。

    呼……他吐了口气，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在心中习惯性地分析起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

    在我的猜测中，“门”先生确实是陷入了疯狂，祂在求救的同时放弃求救正是疯狂的证明。但，从祂现在的状态来看，祂偏向“不救”，也就是说疯的部分不是竭力呐喊时的祂，而是状似冷静，可以理智和人交流的祂……后者还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前者，扭曲祂呼喊的内容？

    清醒时的“门”先生的态度竟然是‘不要救我’……对一个被放逐被封印了一千多年的天使之王来说，这绝对不是正常该有的反应，除非祂认为回到现实的祂会带来祂自身都不愿意看见的灾难……一位彻底失控，甚至被外神完全控制的天使之王？

    结合“门”先生希望他联系亚伯拉罕家族，以及无论和谁交流，都会不遗余力地诱导他去外神占据的月亮来看，这件事情还有另外的可能：

    “被放逐的‘门’先生没有了地球屏障的保护，遭遇了某位甚至某几位外神的侵蚀，失去了绝大部分理智，状态只比‘被缚之神’好一点……”

    “‘学徒’途径在序列3就能漫游星空，‘门’先生的尊名里还包含着‘无尽星空的领路者’这个称谓……这是否说明这位天使之王在被放逐前，就有可能接触过外神，受过一定的影响？”

    克莱恩越想，心情越是沉重，因为这可能在某个方面真切体现了末日的来临。

    末日绝对不是不去想，假装不知道，就不会发生！

    难怪当初“黄光”威尼坦预言，诅咒解除之日才是亚伯拉罕们真正灾难的开端……“门”先生一直呼救，导致亚伯拉罕家族没法再出一位半神，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保护……虽然这会让亚伯拉罕家族失去地位和大部分珍贵事物，变得平庸，但至少可以保全血脉……呵呵，那个预言里，解决诅咒的办法在一位得到隐秘存在帮助的“学徒”手中……克莱恩低笑一声。

    难道“黄光”在二百年多年前做出的这个“预言”是对他的精准指向吗？

    难道在二百多年，七光就比任何一位神灵都要更早地预料到他克莱恩会帮助佛尔思？

    “我看不一定，与其说是预言到了‘周明瑞’的横空出世，不如说是预感到了在二百多年后的某个时间里，源堡产生了变动，有一个和源堡有关的人将会成为高位者……而这个高位者会协助一位学徒？如果‘幕布’落到了我的身上，我成为福生玄黄天尊，然后把‘门’先生召回吞噬，结束诅咒，那这难道不算‘解决诅咒的办法在一位得到隐秘存在帮助的学徒手中’？呵呵……”

    “这让我想起一个笑话，‘如果哈利·波特是个女孩，那么整套书就该改名为《纳威·隆巴顿》’。”

    克莱恩在心里调侃了一会儿命运和预言，放平心态，重新看向面前的伯特利·亚伯拉罕。

    伯特利在最开始的审视过后，对克莱恩的眼神里就只剩下些许不屑。

    “你是谁？”

    伯特利没什么情绪地问道：

    “二十多岁的天使确实不错，你有成神的资质。是安提哥努斯的后裔，还是查拉图家的小鬼？”

    无论是哪一个，都带着一股不耐烦的味道。

    显然，祂的预想中此刻对面的即便不是“时天使”阿蒙，也至少该是安提哥努斯那一类人，给查拉图吃了都算祂丢人，给“愿望之神”科塔尔吃了属于晚节不保。

    而被自己这晚辈小卒打败更是晚节不保中的丢人丢到永暗之河、变成死亡烙印都要被以前的熟人们笑话的程度。眼前这位天使之王根本看不上自己这个被知识之妖带到祂面前的无名序列二，克莱恩看得出来伯特利完全没有束手待毙的准备，反而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准备把自己给吃掉。

    在祂眼里，即便有神灵做靠山也不值得敬畏。

    “我不是谁的后裔。”

    克莱恩说：“我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出生在平凡的家庭的平凡的人，也希望自己未来能够继续作为一个人类而存在的人。

    “普通人？”伯特利看着他，接受了这个回答，“但你身上的命运走向可不是这么说的。”

    克莱恩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我被选择了命运的同时，我也在选择我的命运。”

    “如果我终有一日会丧失自我，逐渐丧失感情，并且目送着周围的人一个一个离开，那么和死亡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我会选择利用它，接受它，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伯特利的语气变得稍微平缓了一些：

    “你想做什么？”

    克莱恩想了想，毫不犹豫地说道：

    “往大了说，我最大的梦想是阻止上帝不断地建立‘伊甸园’的行为，给予人类成为‘无信仰者’的自由，希望人人都能选择自己生活的世界和未来……当然，这些都太遥远了，能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我能够活到最后，并且在活到最后之后还认为我是我。”

    “往小了说，我希望去拯救我的朋友，去庇护我的信徒，他们正处在危险之中。”

    闻言，伯特利把视线暂时从克莱恩的身上移开，朝着克莱恩和知识之妖身后那巨大的蓝色星球看去——那并不是真正的地球，眼前的伯特利和他们的真正距离也绝对没有这么近，这处空间都是仪式魔法造成的象征影像，但依然反映着真实世界的一切。

    伯特利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星光，仿佛有一扇门打开，“门”先生开始观察现在的地球。

    “门”先生挑起了眉。

    祂看到了显然变得更高更快更强的风暴之主，并且祂在风暴之主的身上看到了白塔的象征。整个北大陆的西南方全部笼罩在暴君的气势之下，大陆的形状似乎也和记忆中有了些许区别。与此同时，之前得到的情报中的“知识与智慧之神”以及“永恒烈阳”全部消失不见。

    列奥德罗对“知识与智慧之神”动手，成为了双途径真神？

    “门”先生皱起了眉。

    祂在东大陆看到了太阳。一轮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太阳”正照耀在那里，其光芒和热量如同坠落在大地的恒星本体。但伯特利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是这样强大的灵性与象征，仍然是“日出”之前！

    那绝对不可能是永恒烈阳！

    难道是……

    伯特利的眼中闪过一丝留念，这样光明的太阳和日出所在的东大陆让祂想到了某位已经死去的神，想到了过去的世界。

    而祂的名字也正是那位所赐予，那是古老语言中的“神之殿，天之门”。

    ——命运缓步前进，将预言和祝福都应验，但最终却都没有如祂所想那般上演。

    但如果那是太阳神，为何祂不醒来，不让太阳升起？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知识之妖并没有欺骗自己，那并不是太阳神，而是古老的意志，源质的化身，原初的上帝。

    “门”先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黑夜女神为什么变成了天使之王？不对，那好像是……“天之母亲”？祂是怎么醒过来的？南大陆的那个又是谁？死神？天使之王级别的死神？这老家伙居然又从永暗之河里浮出来了？

    战神，大地母神，黑夜女神……太阳在东大陆，死神在南大陆，北大陆五……怎么还有个恶魔？那就是六个神灵，这是第四纪？

    伯特利看向克莱恩，真情实感地好奇：

    “现在是哪一年？”

    克莱恩如实说道：

    “1350年11月30号，还有一个月就是1351年的新年了。听知识之神说有把你带回地球的方法，您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一个月后在特里尔和亚伯拉罕家族一起过新年。”

    伯特利愣了一下，祂的眼神产生了些许变化，但并没有回应这句话。

    “你想怎么吃掉我？”祂丝毫不受克莱恩的影响。

    “我并没有想吃掉……”

    当然，指望一位马上就能够成为神灵的天使之王把自己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全盘托出更是侮辱。

    达成了合作之后，克莱恩抱着对知识之妖的信任，希望对方真的会在伯特利·亚伯拉罕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将对方以数据的形式重现。

    毕竟，“门”先生被外神污染上千年从未屈服，被放逐到星空之中囚禁封印，却没有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回归大地，克莱恩面对这样的毅力都不得不赞叹沉默。

    但克莱恩还没说完，伯特利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我相邻途径，总有要发生战斗的那一天，你应该感到不幸，居然在序列二就选择和我碰面，我会毫不犹豫地吃掉你，容纳一份奇迹师非凡特性，对我来说连负担都算不上。如果你没有做好死斗的准备，那么——我可不会放过一个消灭未来对手的机会！”

    话音落下，伯特利·亚伯拉罕抬起一根手指，朝着克莱恩所在的方向伸手一划。

    刹那间无数的星光在祂的指尖迸发开，宛如挥手之间便划出一道银河！而克莱恩所在的空间猛然被扭曲、撕得粉碎，而克莱恩的身影也被连连撕裂，空间破碎的速度远超他的纸人替身的使用速度。

    伯特利·亚伯拉罕通过这个召唤法阵传递来力量，直接将周围的空间全部撕毁，无论克莱恩有多少纸人替身都无济于事！

    只一个瞬间，克莱恩就几乎身首分离，但他立刻进入了历史迷雾之中，勉强躲避。

    陡然死了大半灵之虫的克莱恩只感觉自己的头仿佛要痛得裂开，而状态伴随着剧烈波动的理性一起变得不稳定起来。克莱恩暗暗咂舌，看来只凭一张嘴根本无法说服伯特利·亚伯拉罕。

    但想想也是，抱着期待的自己才是最天真的——人家凭什么为了你的愿望死上一次呢？

    克莱恩摇晃了一下头颅，跌跌撞撞地朝历史迷雾的深处走去，但他并没有走出太远，只走到了十几分钟前的因蒂斯，看到了亚伯拉罕家族的人正在朝奥秘大教堂聚集，而知识之妖也在那里。

    当他进入这段历史的时候，历史中的知识之妖朝他看了过来。

    “凭我现在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战胜祂的。”克莱恩行了个礼，镇定地说，“请问您能暂时施展类似‘隐秘’的非凡能力吗？我有一个想法……”

    历史中的知识之妖看着他，眼神变得呆板。

    伯特利对上知识之妖，刚打算说些什么。却看到天空中的星象陡然改变了排列的顺序，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进行着重组和改变，灵性的天空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星辰紊乱，一离子风暴不断在宇宙间吹拂，让空间变得摇摇欲坠。

    伯特利的表情缓缓变得严肃，祂面对克莱恩的时候可以以长辈的心态俯视，但现在不行，祂感觉这里的世界正在化作一个巨大的封印，一旦成型，将比当初黑夜和风暴的囚笼稳固无数倍！

    祂会直接从“现实”的世界中被分割出去！

    意识到这一点后，伯特利当即取消了和召唤仪式的共鸣，准备直接脱离。

    但就在这一刹那，封锁了整个空间的大仪式完成，伯特利没有成功地打开逃生之门。

    紧接着，祂的眼神也变得呆滞。

    就在祂的意识回笼的一瞬间，祂首先看到出现在了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这似乎是一座战场，而周围的人正在进行着一场非凡能力炫目的大战，而对手是翱翔在天空中的巨龙。

    其次，祂发现自己变得弱小了很多，无法使用自己的非凡能力，被关进了序列二的身体中。

    伯特利刚准备离开，眼角余光却注意到这些人的衣饰——是第三纪的！

    历史迷雾……见多识广的伯特利明白过来。

    突然间，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定格键，无论是正在厮杀的中低序列士兵，正在互相使用非凡能力搏斗的中序列军官，还是蓄势待发的半神全部静默下来。

    接着，他们一齐转头，看向了祂。

    场面安静得诡异。

    伯特利的目光从这些定格的秘偶身上扫过，祂从自己的记忆中翻出这一次战役的过程，确认其中并没有一位“奇迹师”参战后，立刻就明白了克莱恩的打算。

    没有任何犹豫，祂将手抬起，“我来、我见，我记录”的缥缈声音伴随着虚幻书本出现，翻书声响起的同时，伯特利的身后出现了灵界之门——灵界之门并没有打开，因为祂现在处于历史迷雾的碎片中，碎片的世界不存在灵界！

    轰隆！

    远处山顶上盘踞着的巨龙忽然闪动翅膀腾空而起，一个细小的人影站在巨龙的后背上，仿佛神话传说中的龙骑士一样操纵着巨龙的飞行轨迹。就在伯特利的“记录”选定的瞬间，巨龙俯冲到了伯特利的面前，金色的巨龙之眼释放着恐惧和龙威。

    “火焰长枪。”

    炽白的火焰凝聚成数十根长枪，朝着巨龙的头颅打去，而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在深沉的夜空下，一道近乎无形的透明吐息从上而下，朝着伯特利·亚伯拉罕扫射过去！

    这头巨龙是这次战役中唯一的天使级存在，伯特利不相信那个奇迹师会直接报废最强的秘偶！

    但祂惊愕地看见，避开了几根火焰长枪之后，秘偶化的巨龙就这么不躲不闪地带着震慑人心的“心灵吐息”、“龙威”、“安抚”，宛如一个会飞的巨型炸弹一样直接朝祂撞了过来！

    伯特利大感意外，但祂并不紧张，祂一边利用“旅法师”的移动速度消耗克莱恩的灵性，在沿途留下星光轨迹，一边让面前的书页再次翻动，其中一张颇有质感的书页变得透明，一个有着三个头颅的阴影缓慢地凝聚起来，三个头颅依次张开嘴巴，即将吐出污秽的话语。

    “龙骑士”克莱恩看到了挡在眼前的巨大阴影，他当即伸出手，用力地打了个响指。

    “复原的奇迹”！

    这是白银城和月城众人向“愚者”许的第一个愿望，也是克莱恩现在唯一能使用出来的奇迹。

    “我许愿伯特利·亚伯拉罕的记录复原！”

    伯特利的手中，那页已经彻底变透明的书页重新染上了色彩，阴影有了回到书中的趋势。

    如果不是敌人，伯特利不介意夸奖一声克莱恩的急中生智，但此刻祂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位朝自己冲来“奇迹师”，露出一丝冷笑。

    祂行走过的轨迹忽然全部亮了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封印，将克莱恩包裹在其中！

    与此同时，伯特利姿态优雅地飘出了封印的范围，同时发动了两页以上的记录非凡能力，准备把克莱恩完全杀死在这片历史迷雾里。

    如果祂在这里杀死了克莱恩，就能够在现实中容纳对方的非凡特性，获得“奇迹师”的复活！

    届时，祂完全没有必要和知识之妖虚与委蛇，就算接受对方的条件，祂也能正常地复活，回归。

    克莱恩见状一惊——他对“学徒”的了解还不够深刻——旋即，他咬了咬牙，控制着自己后方庞大的非凡者秘偶军队直接冲了上来，接二连三地和伯特利释放出来的非凡能力同归于尽，克莱恩头一次打这么富裕的仗。就在封印即将闭合的一刹那，祂从巨龙的身上站了起来，一路沿着龙脊狂奔到头颅，朝着伯特利的方向直接冲了过去！

    他一脚踩在龙头上，巨龙秘偶顺势仰头，将他高高地顶起！

    伯特利的身影晃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动弹，只是看着克莱恩朝着自己扑过来。

    眼看距离不够，就在克莱恩开始坠落的时候，一只飞鸟突然化作秘偶，出现在他的脚下，他踩着那踏板腾空而起，抓住了伯特利的衣领。

    轰隆！

    巨龙坠落在地，被封印封死，而克莱恩抓着伯特利也坠落到了山地上，像普通人一样滚了好几圈。

    伯特利失去“漫游”，而克莱恩在抓住他的一瞬间也抓住了对方的灵体之线。

    如果是现实中一位“旅法师”被“奇迹师”抓住灵体之线并直接触碰，那祂大概率撑不了多久，如果没有解控技能就会迅速变成秘偶。但伯特利的位格依然高于克莱恩，即便现在被拉进了历史迷雾，克莱恩仍然感觉自己的“秘偶化”随时可能失效，仿佛已经变成了控制技，而不是必杀技。

    两人僵持着，谁都无法彻底控制谁，也谁都无法摆脱谁。

    虚幻的记录再次出现，翻到了火焰。

    近身对于“奇迹师”来说是致命的危险，所以伯特利才对克莱恩的这一扑感到惊讶，甚至一动不动地等待对方靠近自己。

    就在此时，伯特利突然看见克莱恩的表情一松，似乎是松了口气。

    “抱歉，‘门’先生，我赶着去救我的朋友，不能浪费时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暂时打赢你了。”

    伯特利的灵性一动，祂捏住那一页纸，没有将其中天使级别的火焰释放出来。

    就在下一个瞬间，伯特利看见克莱恩身上亮起一个怪异的仪式魔法符号，紧接着，祂的视角陡然改变，一阵翻转之后，伯特利看到了自己的脸！

    不，不是祂看到了自己的脸。

    而是祂被关进了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体里！

    对“灵体之线”的操纵还不熟悉的祂轻而易举被早有准备的克莱恩解除了控制，随后，伯特利看着自己朝自己笑了笑，身影忽然变淡，消失在了历史迷雾之中。

    下一刻。

    知识之妖抬起头，看见远处自己的封印中的伯特利·亚伯拉罕的手指动弹一下，像是正在熟悉这具身体一样抽搐了几秒，接着，伯特利·亚伯拉罕稳稳地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时间有限。”

    知识之妖了然：“沿着召唤走回去。”

    伯特利·亚伯拉罕——或者说暂时控制了这具身体的克莱恩点了点头，他一边快速地熟悉着“门”途径的非凡力量，一边从知识之妖的封印中走出，踏在了召唤法阵上。

    刹那间，克莱恩的眼前打开了无数的“门”，这些门地球的任意一处，通往宇宙的任意一处！

    只要祂想，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

    身后的红月大放光芒，但克莱恩丝毫不在意。

    他穿过自己亲手开启的门，沿着自己的来处一路狂奔，踏上星光和无尽的色彩构成的长阶，穿过无尽的时间和空间——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门”先生距离地球有多近，又有多远。

    近在天边。

    奥秘大教堂天顶广场。

    在夜晚的寒风中挤在一起看守召唤阵的几位亚伯拉罕正在窃窃私语，忽然，那召唤法阵中间矗立着的、中央一片漆黑的黑色的“门”猛地爆发出一阵星光！

    天穹随之亮起，照亮了整个特里尔。

    刹那之间，天空又黑暗下去，但是仿佛有一个又一个微弱的星辉凝聚成光球，凝聚成星海，细看之下，那星光又好像由一个个弯曲的虫豸形成，只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漫天的星辰仿佛夺目的欢迎仪式，在亚伯拉罕众人期待又畏惧的目光中，一个几乎完全由星光组成的人影出现在了那扇深黑的“门”前。

    人影缓慢地凝聚起来，星光覆盖在祂的体表，像是一件星辰织成的华丽长袍。

    祂似乎是感到好奇，轻轻地挥了挥手。

    咣当！咣当！

    刹那间，狂风席卷了地表，整个世界的所有门——全部洞开！

    tbc

    ——————

    题外话：

    好震撼的剧情，好震撼的卷末总结。（指宿命）

 第493章 直视

    788

    难以言喻的狂风以星光人影为中心，向周围席卷开来，受到直接影响的便是特里尔。

    刹那间，这座城市位于不同地方不同位置的每一扇门，在这一刻都自行打开了。

    “！”

    南大陆上，刚刚把门在高地打开的“秘之圣者”布提斯陡然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的灵性知觉忽然震动，让他的后背和手臂上炸开一片鸡皮疙瘩。

    奥黛丽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轻巧地从灵界之门中跳出，刚在地上站稳，还没来得及和布提斯道谢，就看见对方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直接从她的面前消失。

    她有些困惑，有些沉默。

    但最终，奥黛丽没有在这位圣者的身上浪费什么时间，她根据自己记忆中的方向踩踏着淹没到脚腕的积水朝着城中的庇护所拔足狂奔，所幸她穿的是长裤和皮靴，这些雨水影响不了太多。

    已经在特里尔调配好的魔药就在自己的衬衣口袋中，随时可以服下。

    返修过后的首都虽然远远比不上北大陆繁华，但也在非凡力量的帮助下做到了基本的交通便利。沿着主干道跑了一会儿之后，她路过了坍塌的医院，看着自己工作了几个月的地方成为了被雨水淹没的泥土废墟，想起转眼之间就已经生离死别的同事们和病人，奥黛丽用力咬牙，逼着自己继续前进。

    很快，她看到了庇护所，这栋四方四正的建筑似乎并没有遭遇袭击的痕迹。

    但就在她快要靠近的时候，那扇据说能够隔绝序列一之下灵性探测的大门，突然自己打开了！

    哐当！

    房门被打开的瞬间，贝克兰德中，早就因休的不正常而惴惴不安的佛尔思直接被巨响吓了一跳。

    她的房间的门窗、休的房间的门窗，乃至公寓的大门全部一起自动打开，撞在了墙壁上发出巨响，仿佛后面有个人用力地推开了它们似的！

    夜晚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佛尔思的书桌就在窗前，寒风把她的稿纸吹了一地。

    “发生什么事了？”

    佛尔思下意识地从桌前站了起来，她首先想到的还是朋友的安危，连散落的稿纸和钢笔都顾不上了。但当她小跑着穿过客厅的时候，却发现休也刚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在收拾地上震碎的玻璃。

    看到自己的同伴，佛尔思有些发怵。

    可转念一想，即便休改变了一些，却也从来没有伤害自己。

    对友人的担忧，和不想被发现心中想法的警惕一齐涌上心头，佛尔思用了个小吹风术，将地上的玻璃碎片吹到了一边的纸袋里，一边带着九分的真实疑惑询问朋友：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起了好大的风！”

    “休，你没受伤？”

    而且，我的灵性居然还有一些共鸣的样子……

    由于“满月呓语”的存在，再加上很多隐秘知识多里安自己也不知道，佛尔思只觉得今晚的狂风很奇怪，不像是雷霆教会的风格，并没有往亚伯拉罕家族和“学徒”途径的方向想过。

    “我也不清楚。”休皱着眉，给装着碎玻璃的纸袋上又套了一层纸袋，并且在上面写下“注意玻璃碎片”这几个字，语气中也充满了困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哐当！哐当！哐当！

    特里尔、贝克兰德、圣密隆等城市内，成神仪式带来的变动还在持续。

    而与此同时，无数教堂和隐秘组织注意到，自己的封印室内，一层层封印开始自行瓦解，神秘学意义上的“门”也开始朝着真神敞开！

    河与海教堂。

    伦纳德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正在查看科恩黎和弗莱今天刚刚递交上来的任务报告，他们刚刚解决了廷根内发生的一起小恶灵作祟事件，用掉了几瓶精油，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随着国内经济下滑，还有之前的战争的原故，很多来不及收敛的尸体逐渐受到活跃的非凡因素的影响，滋生出一些活尸和恶灵，伦纳德也有些头疼。

    但他这个最强的序列不能亲自带队，必须待在雷霆教会的教堂里长达数月，只能委屈廷根的人们继续和这些非凡事件相伴一阵子。他的“被软禁”导致圣赛琳娜教堂的众人颇为不满，下午来“探监”的弗莱都忍不住打暗号，问伦纳德是不是在雷霆教会里受到了什么迫害，需不需要往上打报告。

    “嗯？”脑海中的老头突然发出一个声音。

    伦纳德瞬间进入“对阿蒙警惕状态”，但阿蒙没有出现，下一刻，他的办公室中，镶嵌在墙上、不能左右推开，只能上下拉动的新式玻璃窗户忽然炸开，玻璃碎片迸溅得到处都是。

    伦纳德一惊，所幸他离那扇窗户较远，飞得最远的玻璃窗也碰不到他的办公桌。

    他立刻站起来，走过去，发现那些玻璃确实一块不剩地全都碎掉了，碎片映出自己的脸。

    这些玻璃相当坚硬，据说能防子弹——河与海教堂也对长期无理由软禁一位主教级人物感到过意不去，给伦纳德的办公室里用的硬件和软件设施都是新的。

    伦纳德捡起一块碎玻璃，神情凝重地看向窗外。

    窗外不断传来“砰砰砰”的声音，昏黄的灯光下，一扇扇门窗自动打开，让室内的人不得不伸出手来关门，不仅如此，他还听到门外的走廊中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喊着“封印松动了！”奔跑。

    “这是怎么回事？”伦纳德惊疑不定。

    眼前的事情显然和非凡有关，但又没有半点阿蒙的影子。

    “老头，老头！”

    “嘘。”帕列斯压低声音，前所未有地严肃道，“做好准备。”

    “我们的危险就要来了。”

    “……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危险吗？”伦纳德咬着牙说，“到目前为止的每一次袭击，只要我们稍微疏忽，就会被阿蒙寄生……不过，你是说现在的异象或许会让阿蒙对我们的动手力度加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的情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帕列斯沉默了片刻，最后说道：“算了，就让你明白些。”

    “这是‘学徒’途径的真神诞生了！而且不是阿蒙！”

    如果是阿蒙的话，阿蒙就会同时完成自己的成神仪式，成为双途径真神——但目前为止，只有“开门”的异象，没有“错误”的显现！

    居然有人能在阿蒙之前，在诡秘三途径上先成为神灵！

    回想起伯特利·亚伯拉罕的状态，帕列斯不得不产生怀疑，祂有些口干舌燥，罕见地感觉到情绪波动变得强烈：“不知道这位‘门’是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但，祂们二人接下来必然发生斗争……”

    也就是说，阿蒙从“需要帕列斯的序列一”变成了“迫切需要帕列斯的序列一”！

    伦纳德的神情骤然变得严肃，攥紧了手中的报告。

    ……

    “克莱恩·莫雷蒂”从历史迷雾中走出，来到了知识之妖的面前。

    经过一段时间的钻研，伯特利已经明白了“奇迹师”的非凡能力，甚至能熟练运用。毕竟祂见过那么多占卜家，还杀死过老查拉图，吃过猪也见过猪跑。

    伯特利看着知识之妖，皱起了眉：

    “你做了什么？”

    只不过，祂现在仍然没有弄明白让祂们二人灵魂交换的魔法到底是什么。

    纵观二十二条途径，似乎都没有这样的非凡能力。

    在祂眼中，样貌颇有古精灵风格的知识之妖笑了笑，简单地给祂做了个解释。

    “在西大陆，有一种专门用来夺取他人身体的秘术。”

    “丧体的恶灵和精神烙印会用这种方式夺取活人的身体复活，高位者会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意志占据没有灵魂的尸体或是命格特殊的未出生的胎儿，给自己增加‘化身’。”

    “这便是我们的秘术——夺舍。”

    “和附身不同，这种秘术会吞噬受术者的灵魂，或者杀死对方，但却能完全占据对方的，精神烙印和非凡特性……不过，西大陆那边并没有非凡特性，所以，在你们这里，这个秘术被限定到了只有在同途径和相邻途径之间才能使用了。”

    “对了，你的灵体上依然存在堕落母神的污染，只在这片空间内受到限制。在克莱恩回来之前，我不会放你离开，等你们换回来之后，我会杀死你，重塑你的灵体。”

    伯特利皱眉听完了这些解释，平淡地问道：

    “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知识之妖看着祂，用一种丝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因为他希望你活着。”

    “……呵。”

    伯特利垂眸，硬生生用克莱恩的脸展现出了一股淡然疏离的气质。祂不置可否，轻声说道：

    “真是天真。”

    ……

    奥秘大教堂。

    半空中，一层层坍缩凝聚，寻求质变的光球们似乎组成了一道由层层叠叠的门构建的身影，这身影以夜色和星光为袍，形体一直在扭曲变化，映照出了不同的星球不同的地域。

    终于，祂的身影彻底凝固，变成了一个人类男性。

    祂的面容立体深邃，深黑色的长发间隙有若隐若现的星辉闪烁，透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身着第四纪风格的不规则的华丽长袍，星光和宝石的光芒在祂的衣摆上交替，细看之下贵气逼人。

    “先祖……”亚伯拉罕们看直了眼睛。

    亚伯拉罕家族早就遗失了先祖的画像，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被袭击和逃亡分散中遗失了和先祖有关的记载。但尽管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多少传说和逸闻，此刻他们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血管中的血液的流动仿佛都变快，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个披着星辰的人影夺走，忍不住想要亲近对方，去感受灵性和血脉的共鸣，这一切都向他们证明——那位伟大的存在正是先祖！

    传说中的天使之王，神秘莫测的“门”先生，伯特利·亚伯拉罕！

    “伟大的万门之门……”

    维尔杜的眼镜被风吹得从鼻梁上掉了下去，摇摇晃晃地挂在胸前，但他根本不想伸手去抓。

    奇迹！神迹！

    亚伯拉罕家族有救了！

    几位亚伯拉罕的心跳如擂鼓，眼中映着对方的光芒，期待地看着这位存存在，却都不敢先开口。

    下一秒，“门先生”抬起了头，深蓝色的双眸中有星光闪烁。

    祂所在之处，一抹光芒瞬间爆发，照亮了整个世界。

    ……

    “这就是‘门’先生的力量……”

    当理解了“门”途径本身的力量之后，灵界漫游反而成了最不会让人惊艳的技能。

    克莱恩看着自己的手背，他现在清楚地感觉到，天上的星辰和世间所有的“门”和封印都受到自己的控制，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解开任意教堂中，真神级别以下的封印！

    同样的，祂也可以在一念之间，给所有的事物施加真神级别的封印。

    不仅是所有真正的“门”和象征中的“门”，就连“门后的事物”克莱恩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拥有仅次于光速的移动速度，拥有记录同序列甚至更高序列的能力，拥有在二十二条途径中都排得上号的封印的能力——这样的力量太过强大，在这一刻，克莱恩从未有过地深刻地理解了何为“万门之门”和“所有神秘世界的钥匙”！

    “不！这不是我的力量，这是伯特利·亚伯拉罕的力量，这只是仪式魔法‘夺舍’带来的短暂效果，我自身并没有容纳过这条途径的序列一和唯一性，绝对不能在回归之前混淆自我的认知……”

    在离开召唤大门之前，克莱恩就已经注意到了等待在外面的几位亚伯拉罕，而其中一人的样貌正符合佛尔思提起过的“老师”的形象。

    他们用期待和敬畏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但自己并不是他们的先祖。

    ——重逢这件事情，还是让本人去做比较好。

    克莱恩猛地从力量中惊醒。即便他的内心和脑海中不断有一个声音诱惑着他接受这个身份，完全取代“伯特利·亚伯拉罕”，他依然置若罔闻。

    作为“无面人”，作为“秘偶大师”，他深知角色只是身份，而身份只是扮演！

    克莱恩用力握拳，将那些被成神仪式的灵性影响的，所有不该被打开的封印重新封死。

    他看到亚伯拉罕们的眼神，心中低声叹息，然后没有任何迟疑地开门离开，直奔南大陆。

    ……

    看着伯特利·亚伯拉罕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们而直接离去，几位亚伯拉罕面面相觑。

    维尔杜重新戴上眼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其他人：“……先祖就这么离去了吗？”

    一阵沉默。

    过了几秒，一声咳嗽传来。多里安在最开始的激动之后，已经重新冷静下来，闻言，他按了按胸口，感受着自己逐渐平静的心跳，有些无奈地说道：

    “先祖是天使之王，距离神灵只有一步的伟大存在。”

    “在祂的眼里，应该只有半神，哪怕天使，才能算得上是祂的血脉后裔，我们……”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用悲伤的眼神从其他人身上扫过，几位亚伯拉罕就全部陷入了沉默。

    是啊，亚伯拉罕家族只剩下这几个序列7，不仅半神都没有了，还被自己培养出的学生们的背叛打入低谷——这样的家族，怎么配得上一位天使之王级别的先祖呢？

    恐怕不说是天使之王，甚至不用说是一位天使，就算是一位半神，时隔千百年后发现自己的后裔只剩下几个垂老矣矣的低序列，也会觉得丢人。

    “看来召唤先祖，让亚伯拉罕家族重新崛起的方法行不通啊。”多里安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刚才坚定这个观念的维尔杜忍不住推了推眼镜，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见到先祖这么干脆利落地离开，多里安也心有戚戚，但他还是注视着其他血亲，微笑着给他们打气：

    “各位也不用太过在意……先祖归来，我们的血脉诅咒已经解决，接下来，我们可以让我们的孩子正常地服食特性，正常地晋升，不用再因血脉的诅咒而不愿意成家，延续家族……”

    听到这句话，其他几人的神情略松动。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如果先祖不要他们，那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现在的亚伯拉罕家族早就没有先祖的余辉，虽然算是苟延残喘，但仍然有半神级别的封印物以及到达半神的完整魔药配方。没有了“满月呓语”之后，他们的后代终于能够成为正常的非凡者。

    所有人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明悟：

    亚伯拉罕家族的历史将在这一刻重写！

    tbc

    ——————

    奥黛丽推门进去，然后又用力地把门关上。

    沿着台阶走了几步之后，她看到了警惕地站在台阶边上的医生，医生的手里拿着枪，正在和另一个中年男子巡逻。

    灵性力量一扫，奥黛丽发现这里足有一百多人，她不由地松了口气。

    她抬腿走上台阶，却不想上方的两人发现了她之后，顿时如临大敌地用枪口对准了她，并且不断地用都坦语喊着“撤退”，“躲藏”之类的词语。

    “是我……”

    话刚出口，奥黛丽忽然一怔，想起来莱蒂·奥尔已死。

    而现在，她这幅北大陆贵族的脸、以及这身虽然简单但面料和刺绣都价格不菲的衣服，根本不适合出现在南大陆——不是敌人，就是仇人。

    奥黛丽的脸上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她举起双手，缓缓地退后。

    砰！

    厚重的大门在距离她鼻尖不到半米的地方被用力关上，门后的枪口和哭声都被隔绝在外。

    奥黛丽停顿了几秒，随后迟缓地迈开脚步，拖着因心情而变得沉重的身躯朝着其他地方跑去。

    一路上，她在废墟中、在建筑物倒塌的夹角中，在民居的地窖里总能找到一些人，但她不得不给自己施加一个“南大陆人样貌”的虚假心理暗示，不然她会让那些孩子和伤者发疯般的暴怒和喊叫，要么就是哭泣和求饶——几乎没有人会和奥黛丽·霍尔小姐好好说话。

    又一次打开民房的地下室，看到了已经被淹死的一家三口之后，奥黛丽双腿发软，好不容易走到了室外就颓然地坐在了台阶上，任凭暴雨将自己淋得湿透。

    她回头，注视着三具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随后闭上了眼睛，伸出颤抖的双手，从自己的衣袋中取出了魔药。

    已经够了。

    她想，眼泪从眼角划下。

    已经足够了。

    那小瓶中装着的魔药浮着数不清的光之碎片，就如同集体潜意识大海的具现。

    奥黛丽没有犹豫，拧开瓶盖，仰头喝掉了里面的液体。

    与以往还能体验魔药经过喉咙滑入胃袋不同，奥黛丽一下就出现了异常。

    ——悲伤。

    她想要哭泣，想要嚎啕大哭，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每一个正在哭泣的人，她感应不到身体了，整个人似乎浓缩成了一团想法，融入了周围虚幻的大海。

    这是她第一次不经过梦境和心灵所在的“岛屿”，直接看见集体潜意识海洋，就像回到了未出生前，回到了母亲的怀里，回到了最初，被人类先民们遗留的烙印潮水一样冲刷着，瓦解着，影响着。

    ——痛苦。

    这一次，负面的情绪几乎快要满溢出来。那里面有恐惧，有疯狂，有各种各样可怕的精神污染，而奥黛丽一时难以抗衡，意识淡化，“身影”摇晃，行将消融。

    不过，附近的“海域“并不宁静，有出现一定程度的起伏，将强烈的悲伤和痛苦渲染向了四周。

    受到这样的影响，自我认知快要被集体潜意识大海同化的奥黛丽也出现共鸣，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悲痛。

    ——不甘。

    悲痛从一个念头传到了另一个念头，很快就占据满了奥黛丽“异变”成的那团“思绪”，刺入了她的精神体，刺入了她的灵魂。

    奥黛丽终于清醒了一些，娴熟地安抚起自己，不断地给予暗示，祛除污染，直至恢复理智。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够触碰到幸福的生活了。

    ——如果施暴者高高在上，那到底要如何才能改变着一切？要如何才能让人们得到幸福？

    她只是一个念头，就有透明虚幻的多个自己分出，遨游于集体潜意识海洋内，抵达了代表不同人的心灵岛屿并攀登了上去。

    在这些“地方”，她直观地看见了不同人的悲伤来自哪里：

    来自从天而降的雷霆和暴雨，来自房屋坍塌的瞬间，来自被绑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家人和亲人，来自被被殖民者杀死的孩子和父母，来自血肉于眼前的飞溅，来自心爱之人突然的倒下，来自毫无道理的战争和死亡，来自突如其来的神罚和毁灭……

    一滴泪水从奥黛丽的眼角划下。

    作为亲历者，她被这些悲伤和痛苦感染。

    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

    那就是——

    给予毁灭幸福和美好的人噩梦，给予追求幸福和美好的人祝福，以及帮助。

    tbc

    ——————

    晚安。本章完

 第494章 克莱恩在赶来的路上

    789

    霍尔家豪华宅邸中，一家三口沉默地用餐。

    伯爵夫人用银制镶金的刀叉切着盘中的牛肉，当看到女仆端着点心站在门边等候时，她下意识地露出笑容，看向自己的身边的座椅。

    那里空空荡荡，没有自己可爱的小女儿的身影。

    凯特琳夫人的动作也引起了霍尔伯爵和希伯特的注意，他们手中的刀叉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下，在他们的注视下，凯特琳夫人忽然间落下眼泪来。

    “母亲……”

    希伯特轻轻出声，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抽泣的凯特琳夫人。

    不知不觉，在两年之内，整个世界都发生了这样巨大的变故，原本幸福美好的家庭一步一步地破碎、垮塌，如今，他已经成了还留在父母身边的最后一个孩子。

    原本还有些轻浮、被霍尔伯爵评价为政治敏感性不够的希伯特被迫成长起来，在亲爱的妹妹奥黛丽离开之后，希伯特明显感觉到父亲和母亲似乎又变得苍老了一些。

    “奥黛丽，我的小天使……”

    凯特琳夫人用手帕擦拭着眼泪：

    “她才十九岁……连鲁恩都没有离开过几次，就要直接离开家，离开我们，孤身前往因蒂斯……”

    “没有靠山，没有长辈，甚至没有一个和我们定下合约的友善家族……我的奥黛丽，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到她的机会……”

    希伯特实在不忍心继续听下去，他开口安慰母亲：

    “虽然没有定下婚约，但是蒙特玛尔家族的那位小姐愿意将奥黛丽当成自己的姐妹照顾，那个家族的势力比我们在那里的其他亲戚都要大！……母亲，或许我们不应该这样担心，奥黛丽很聪明。”

    “再聪明，她也只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啊。”

    希伯特不说还好，一说，凯特琳夫人的眼泪顿时就又掉了下来：

    “奥黛丽周围的朋友都是好孩子，霍尔家也有足够的资本拒绝不怀好意的追求者，甚至连前皇室奥古斯都家族的皇子都能婉拒，奥黛丽哪里见过那些真正的人心险恶？”

    希伯特终于沉默下来。

    有一件事情，希伯特和霍尔伯爵心知肚明。

    那就是奥黛丽——太过单纯善良。

    自己的妹妹奥黛丽·霍尔拥有的称赞往往是美丽和善良，而不是聪慧和政治敏感。奥黛丽平时的社交活动只有和朋友的下午茶、狩猎和聚会，偶尔会参加贵族的聚会，也会因为自己是年轻的未婚少女而被母亲带着去往休息室，不参与拥有权力的男士们对政治和时事的讨论。

    慈善基金会是奥黛丽能够直观地接触到外界、并且为自己积累名气的机会，奥黛丽显然获得了一定的成长，但很快就因为战争而受到冲击，被限制了外出的次数。

    就这样，奥黛丽失去了一个重要渠道。

    她因为战争的缘故直接目击到了伤者。因此展现出了自己的怜悯，在获得了名声的同时，奥黛丽也因为频繁地寻求其他贵族的帮助，而在圈子里得到了一个“善良，却太单纯年轻”的中等评价。

    可以说，奥黛丽就在他们的目光下成长，虽然在聚会上是焦点，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是明星和宝石，但她并没有真正的在上层的“小社会”中谋生的技巧。

    如果战争没有发生，北大陆的国际关系还是一片祥和，那么霍尔伯爵这样的培养女儿的方法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甚至会得到其他贵族的推崇和羡慕。他以后也绝对会这样好好养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满足她的所有要求，最后给她用心地挑选一位、或者让奥黛丽自己挑选一位她喜爱的结婚对象。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霍尔伯爵更早地察觉到国家之间的不安定因素，他或许会给予奥黛丽和继承人一样的教育，为的就是防止现在这样的尴尬情况。

    在霍尔伯爵决定将奥黛丽送往因蒂斯之后，家里倒也明着暗着教导了奥黛丽一些相关知识。

    但这些……显然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一个社会经验不丰富的19岁贵族少女在暗潮汹涌的权利阶层生存，奥黛丽也是有些要强的性子，如果她真的尝试去争取一些什么，那绝对玩不过那些老家伙，她会被撕得粉碎。

    “奥黛丽，可怜的奥黛丽，她连安妮都没有带走，只能坐一辆小马车独自离开……”

    凯特琳夫人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而她的丈夫和长子在悲痛之余又因为各自的思考沉默，大概只有母亲，是这个房间中唯一真正为女儿的离开和未来的命运泪如雨下的人。

    “她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拜亚姆了？我们前年还乘船出游，通往拜亚姆的航线很快，也很安全。”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年，世界就变样了。”

    她擦拭着泪水，自我安慰般地说道：

    “虽然听说那里有邪教徒在活动，但雷霆教会的打击力度这么大，奥黛丽走的又是头等舱，肯定不会有事……她要在拜亚姆等多久，才能等到蒙特玛尔家族的接应？她会给我写信吗？到了因蒂斯之后，奥黛丽能习惯那里的食物吗？……她会给我们写信吗？”

    “命运多么残忍，让她和我们分别……我的孩子，我真的很思念你……”

    ……

    砰！

    奥黛丽一拳打飞了袭来的非凡者小队。

    她的双眸是璀璨的金色，在那些雷霆教会的非凡者被打飞的瞬间，他们就已经坠入了梦境，身躯像一袋袋沉重的土豆那样砸在了地上，被雨水淋透。

    “整一支‘代罚者’小队全部失联的话，很快就会引来附近的半神……”

    奥黛丽将龙化的手臂恢复原状，衣袖被破裂撕开，挂在她的手臂上。

    她盯着那那些躺了一地的非凡者，最终还是没有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无法做到杀死他们。

    但她同样没准备就这么放过这些非凡者，奥黛丽看得见他们身上多出了一些非凡者在出任务时不该有的东西，比如黄金和白银首饰……她不想去思考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必要思考。

    因此，她给这些人全部安排了一个噩梦。

    他们将在梦里成为普通人，被怪物追逐，被野兽猎杀，被非凡者随手杀死……如果没有半神来唤醒他们，那他们就会一直沉睡下去，知道被人从外界杀死，或者在噩梦中崩溃而死。

    “用他们，我应该能吸引来一位半神。”

    奥黛丽一边想着，一边给自己施加了心理学隐身。

    只去清理这些非凡者是没有用的，根据雷霆之神教会的底蕴，就算只是来了三分之一的非凡者，也至少有上百人，数十支经验丰富的“代罚者”小队，一个一个清理过去根本来不及，更何况奥黛丽现在还克服不了杀人的障碍，也无法就这么直接剥夺正神教会的非凡者的生命。

    ……但是，这些人应该受到惩罚。

    并不是以一个高高在上的视角去“裁定”他们的罪恶，奥黛丽不觉得自己成了半神就有俯瞰他人的资格了，但她依然觉得，即便不是“裁定”，也应该让他们经历同样的痛苦和折磨。

    她潜伏起来，躲在街角，一边前往周围的平民的心灵岛屿，给他们留下“前往庇护所”的心理暗示，一边等待着会上钩的半神。

    过了半分钟，奥黛丽听到了一声轻响。

    一只花猫出现在了几米之外的墙头，不断地嗅着周围的味道。

    在心理学隐身的作用下，猫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个“操纵师”正在藏匿，它只是在墙头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不停地闻闻嗅嗅，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只猫……

    在观众的视角中，奥黛丽在见到这只猫的第一眼就判断出对方应该是非凡生物！

    因为她自己就饲养了苏茜这只序列的观众犬，苏茜时常会做出一些十分人类、却又带着动物的特点的行为，而这只花猫表现出了和苏茜相似的状态。如果奥黛丽没有记错的话，这只猫出现的时候，头朝着远处躺得七横八竖的非凡者看了几眼，然后才开始在周围寻找什么。

    它在找我……

    正当奥黛丽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突然出现！

    正在心灵的世界里穿行的奥黛丽的分身忽然注意到，周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新的心灵岛屿。

    幸好她一直都在不断地搜寻着周围的幸存者，给予他人指引和安抚，不然她绝对不会发现——就在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这只花猫身上的时候，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她无法靠近、甚至无法接触的心灵岛屿！

    这代表对方的序列高于自己，并且封闭了内心！

    是敌人！有备而来！

    奥黛丽猛然回头，她看见一道剑光朝着自己的脖子横斩而来。

    ……

    嗡！

    理查终于彻底无法忍耐脑海中的安魂曲，祂被强行从神话生物形态打落回人类，已经到了灵性枯竭，随时可能失控死亡的时候。

    而这片空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同样奄奄一息的黑夜教宗背后有一道虚幻的身影，这身影穿着层叠却不繁复的黑色长裙，上面点缀着数不清的星光。

    祂仿佛高山一样巨大，头顶着无数的星光，肋间、腰部分别长出了一对覆盖深黑短毛的手臂，却有一张秀美温柔，蒙着薄薄黑纱般的脸孔。

    祂的眼眸仿佛浓缩了藏着繁星的夜空，既让人心生安宁，又不可遏制地感觉恐惧。

    祂其中两只手拖着一把长长的巨镰，剩余则空着，仿佛在托举无形的事物。

    “黑夜女神”！

    我想去死了。理查连抬头去看这位女神的想法都没有，祂胸腹部被镰刀切开的创口已经不会再复原，因为祂维持生命和理性的灵性已经到了最后油尽灯枯的时候。

    我真想去死。

    如果我死了，能拖着几个给我陪葬？

    理查本来是不想去想这些让人绝望的事情的，但祂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祂实在是累了，即便祂自己不想承认，祂也是真的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疲倦，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

    祂还是决定最后再说些什么。

    “你们杀了我之后……”理查已经没什么话想说了，或者说祂已经早就知道了答案，但现在仍然有着最后的一点动力驱动着祂问出这个问题，“会怎样对待这里的人？”

    “黑夜女神”并没有回答祂，而黑夜教宗也没有回答祂，祂们的态度不言而喻。

    “……确实，是我愚蠢，不该问你们这个问题。”

    理查自言自语，祂倒是也有想把北大陆的人全部杀光的想法，但祂确定这些想法只会是想法，祂或许会对北大陆人冷若冰霜，厌弃且鄙夷，但终归做不出这种事情。

    那现在选择倒也只有一个了。

    “不用你们动手。”

    理查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露出了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我会自杀。”

    “我死了之后你们随便拿走我的非凡特性，随便杀死我的人民，随便在这片土地上做什么都无所谓。”

    祂一只手从自己胸口的破洞中伸了进去，像是没有痛感一样抓住了自己的心脏。

    理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你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就在祂准备动手的那一刻，黑暗的世界中突然开出一扇门，抓住祂的肩膀，直接把祂拖了出去。

    tbc

    ——————

    轰隆！

    又一间房屋被切开，奥黛丽的身影高高飞起，砸到了几米外的墙壁上。

    “我是心理炼金会的成员！”

    烟尘中，借助巨龙的身体素质勉强躲开了袭击者几剑的奥黛丽大声说道。通过巨龙的眼睛，她清楚地看见来者是一个有着红发和绿色眼睛的青年，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因蒂斯索伦家族的标志！

    其次，他是一位高序列的“猎人”！

    不属于雷霆之神教会也不属于鲁恩的圣者出现在这里，唯一的理由就是对方和自己也一样，也是属于巡礼教派、属于理查这一方的人！

    同时，她也注意到，虽然对方的攻击方式粗暴而直接，一路上破坏了许多房屋，但也都有所选择地避开了还有活人的灵性光彩闪烁的房子。

    如果不是友方，根本不应该这样。

    嚓。

    大剑轻易地刺入砖石，猎人冷冷地看着她：

    “我没见过你。”

    话音未落，剑尖就直冲着奥黛丽的面门而来！奥黛丽已经没什么继续躲下去的余力，她干脆不躲不闪，直接面对着那快得几乎看不清的影子说道：

    “我是高地的医生！是理查先生特聘的‘观众’！”

    “我知道祂的尊名，知道祂的住处，还记得祂对我说过的话！”

    唰！

    剑尖停在了奥黛丽面前不过五厘米的地方。

    擦！刚才版本不对，出现了重复！可能是阿蒙发起了袭击，大家就当没看见！

 第495章 斗争的信念

    790

    “理查雇佣的？”猎人反问，“证据。”

    奥黛丽松了口气，快速地报出了自己第一次和理查联络的时间，随后说道：“……自那以后，我就一直在高地的医院工作，治疗玫瑰学派的非凡者的精神疾病，稳定他们的状态。”

    “我的假身份名为莱蒂·奥尔，理查殿下为我制作了一个容纳灵魂的人偶，在特定的时间里把我的灵体召唤过去，控制那个人偶活动。”

    特雷纳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作为股东和编外成员共享的情报——好像理查挺久没写长信过来了，回到了自己故土之后，祂要忙的事情太多，反而是自己变得特别清闲——过了大概半分钟，特雷纳把“莱蒂·奥尔”这个名字从伊蕾娜给自己的信件里挖了出来。

    伊蕾娜在信件里着重提到了一个“莱蒂·奥尔”，还有一个“奥黛丽·霍尔”，两个名字都属于女性，并且几乎就是把名和姓掉换了一下，特雷纳当然不会忽略这么明显的信息。

    而且“莱蒂”是一个罗塞尔大帝时期的新词汇，用来形容未婚女性。

    他又仔细地看了看奥黛丽的脸，确认伊蕾娜的描述基本上和她的说辞全都符合。

    “原来刚才是你在晋升。”

    他放下了剑：“我就说，怎么会有一位‘观众’的半神大张旗鼓地用灵性彰显自己的存在。”

    奥黛丽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重新站好。

    没等她整理好自己破损的衣摆和衣袖，就听到这个高个子猎人又问了一句：“这么说，你本来不在南大陆，现在又跑回来晋升？晋升过后还不走，是准备刚成为半神就急着给自己选墓地吗？”

    什么叫刚成为半神就急着给自己选墓地？

    听到这句话，奥黛丽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不少，明明是立场相同的友方，但仿佛是把自己的努力和决心都被一起否定一样，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心中升腾起来，让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好想打他……虽然陶菲克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从这位猎人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怎么就这么让人生气？

    但接着，奥黛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都不需要用“观众”的态度去看，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被猎人给影响了。

    这就是“世界”先生提到过的“挑衅者”的非凡能力吗……不仅是心跳加速，血液上涌，还会增加犯错的概率，也算是一种对心灵和思想的简单影响……奥黛丽习惯性地分析了一下。

    这么说，猎人在高序列可能也有心灵方面的能力？

    她想起了那个完全封闭的心灵岛屿，如果不是注意到了那座岛屿，自己很有可能在对方的第一次袭击中就直接身首分离了——如果是其他原因阵亡也就罢了，在不明情况的友方手里实在无法接受。

    “……”特雷纳观察了一下奥黛丽的面貌特征，随口问道，“你是鲁恩那个霍尔家族的？”

    他猜测这姑娘就是那个奥黛丽·霍尔。鲁恩霍尔伯爵的小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啊，是的。”

    奥黛丽虚虚地做了个提裙礼：“我的名字是奥黛丽·霍尔，来自鲁恩霍尔家族的心理炼金会成员。今年受到造物主教会d女士的招募，已经加入造物主教会……您是索伦家族的半神吗？”

    “既然是已经加入了，那直接叫我名字。”

    特雷纳说道：“我的名字是特雷纳，已经不是索伦家的人了。”

    “好的。”奥黛丽说。

    墙上的花猫叫了一声，特雷纳朝猫的方向看过去，随后又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些教会非凡者。

    是一整只“代罚者”小队，一个序列，一个序列6和一个序列7，带一个“阅读者”——这种非水手途径出现在“代罚者”队伍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来做这些易冲动易怒的非凡者的幕僚。

    特雷纳走上前去，用手在这个阅读者的胸前翻了翻，翻出一个雷霆之神的圣徽。

    从年龄来看，不是刚刚成为非凡者的人，也不是跳转途径过来的雷霆教会老人，圣徽在原有的雷电和风暴的基础上加上了环绕的书籍和白塔，将两条途径的象征全部容纳。现在看来，“阅读者”们也逐渐地被风暴教会吸收，即便是知识与智慧之神没有死透，伦堡等国也不会再有祂回归的机会了。

    特雷纳查看完了这个阅读者的装备，获得了必要的信息之后，直接伸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咔擦一声轻响之后，那人胸膛中的心脏垂死挣扎地搏动了两下，也随之死寂。

    大雨迅速夺走了阅读者身上的温度。

    奥黛丽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但她没想到对方的动手如此之快，几乎没给她转头的时间。

    特雷纳看着她：“陷阱吗？”

    “你让他们活着，应该是准备钓一位半神来，但这个陷阱太明显了，看到失踪的手下，半神肯定会有所警惕，即便你提前散布‘心灵瘟疫’也不一定能让有所防备的半神中招。”

    特雷纳回忆了一下，刚才好像没有感觉到心灵瘟疫。

    花猫也摇了摇头。

    她根本没放心灵瘟疫吗……特雷纳有些摸不着头脑。

    “心灵瘟疫”……奥黛丽刚刚获得这个技能，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她所想的只是拖住一位半神，能过过招的话就尽量用梦境困住对方，如果打不过的话就想办法逃走。

    “是我的疏忽。”她虚心学习。

    奥黛丽立刻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刚才被晋升带来的混乱灵性和强烈情绪影响，她的心里只有赶紧保护平民和对抗教会半神。现在被提醒了之后，才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战术。

    “这里不会有半神来了，隐藏起来，去别的地方。”

    “好。”

    特雷纳观察了一会儿奥黛丽的表情，见对方并没有上前来把这些已经废弃的陷阱材料处理掉的想法，甚至好像都没意识到这件事情，他忍不住问：

    “你不动手吗？”

    奥黛丽愣了一下，她看着对方脚边的横七竖八地躺着的非凡者，犹豫了几秒，诚实地说道：

    “抱歉，我没杀过人……”

    “半神了，没杀过人？”还没成年就当过童子军、并且参与过军事训练的特雷纳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

    “那要来试试吗？”

    这句话倒不是挑衅，但奥黛丽仍然有些无法接受。

    “抱歉。”奥黛丽说，“不会太久的，我现在无法下手，希望等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后，再……”

    “……”特雷纳看了这个还没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一眼，随意地挥了挥手，“那好。”

    “你把头转过去。”

    奥黛丽乖乖地转过了身，她只听见几声极轻的声响，像是小时候玩耍时用小刀刺破水袋那样的“噗”的一声，紧接着，自己脚边的雨水就混入鲜血，很快就被染成了红色。

    “走。”她听见后面传来对方的声音。

    奥黛丽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跟上了特雷纳的脚步，她看见那些非凡者还是和原来一样地躺在那里，只不过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呈现出一种让人害怕的苍白。

    而他们的血液正从心脏处被切开的创口迅速流出，染红了周边的地面，被两位半神踩在脚下。

    奥黛丽猛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是对生命的感慨，又像是对世界的残酷的悲叹。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沉默着。

    ……

    闪现！灵界！

    闪现！南大陆！

    闪现！抓走理查！

    闪现！高地边缘！

    阴沉的雨云遮挡住了夜空中的星光，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又有一位“真神”到来。

    瞬息之间，克莱恩就带着理查出现在了安全的地方，随后不等理查说话，克莱恩又迅速折返，将周围躲藏着的居民也全部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他决定直接问理查，但刚刚闪现回理查面前，就看见这位天使用一种复杂到克莱恩难以看明白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好像只有“莫名其妙”和“惊疑不定”，没有感谢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更奇怪的是，克莱恩的灵性甚至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直觉”，那就是——对方似乎随时都有自杀的倾向，甚至还有些怨恨自己这个凭空出现的真神为什么要打断祂的自杀进度。

    “你没事？”克莱恩说。

    理查倒是真的这么想的，祂用一种堪称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有那么一瞬间，祂希望对方被自己这样毫不感恩的态度激怒，把自己丢回去或者直接杀死，这样祂就能达成自己的决心和目的。反正高地的毁灭已成定局，自己的死活也是定局，能拖下去一个不亏，两个血赚，全死了那自己就算在永暗之河也能笑着呛水——但对方并没有这么做，甚至还表现出了超乎常理的宽容。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克莱恩忽然说道：“我是克莱恩·莫雷蒂。”

    理查的眉毛顿时拧成了“川”：

    “他前天才晋升天使，可您明显是一位神灵级别的存在？”

    祂倒是知道鲁恩的“黑夜女神”损失了一份非凡特性而变弱的事情，但那也是有着真神指向的天使之王，能够在对方全无反应的情况下将自己救走的人，怎么说也得是一位真神，或者即将举行成神仪式的顶级天使之王？

    怎么撒谎都不找个更有可信度的。

    理查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来面前这人是谁，祂完全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看起来有钱又有人性还友好的神灵级别存在。

    除非这是老师又换了张脸过来拿祂取乐，但老师都已经打定主意看祂去死了，怎么可能救祂？

    “理查先生，我确实是克莱恩·莫雷蒂。”

    理查皱了皱眉，依然保持着沉默。

    顶着‘伯特利·亚伯拉罕’的脸，还用着对方的非凡能力和成神仪式，克莱恩也知道自己现在话语没什么说服力，但他现在也没什么时间来详细解释这件事情。

    他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雷光似乎比刚才更加猛烈。

    “雷霆之神为我的站队感到不满啊……”

    他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雷鸣，忍不住低声开口，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也罢，他完全可以理解雷霆之神现在的想法，于情于理自己不该站到祂的对立面，即便是克莱恩自己，如果看到一个被自己帮了几次、救了几次的低序列突然站到了自己敌对的那边，克莱恩也会感到不满——至于会不会不满到杀死对方，克莱恩会按照对方对自己的背叛带来的实际损害来看。

    “就比如，现在鲁恩需要夺取殖民地恢复经济，雷霆之神需要一场胜战恢复信仰……”

    “而我决定了帮助高地，就等于从头到尾地损害了雷霆之神的利益。”

    想到这里，克莱恩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头顶的这片天空只有迫近的雷声，没有其他的声响。

    “隐秘”没有来。

    “黑夜女神”放弃了追击……克莱恩若有所悟。

    就在这时，理查开口了：

    “无论你是不是克莱恩·莫雷蒂，我都建议你现在立刻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祂随意抹了一下裂开的嘴角挂着的血迹，认真地说：“我有办法杀死祂们，代价只是死我一个。我很感谢你帮了我，但现在最好的选择还是我一个人去死。”

    克莱恩忍不住说道：“我就是为了帮你而来的。”

    理查笑了：

    “谢谢，但我没想过独活。不说已经遇难的人们了，你有让整个国家得到拯救的办法吗？”

    “这个嘛……”

    从一位远强于自己的双途径真神的手中庇护一个国家，和至少一位已经重伤天使……

    因为本身没有类似的经验，克莱恩将自己放到了理查的位置上来思考：

    如果按照克莱恩的想法，克莱恩会考虑先开门，直接把整个高地的人全部转移到相对安全的东大陆，尽可能地避免战斗。但这根本没有意义……雷霆之神不会因此放过他，而挪走高地的人民相当于把土地直接送出，让鲁恩得到了南大陆，还要被追杀。

    在这个前提下，克莱恩唯一的选择就是对抗。

    克莱恩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对抗也不是没有办法，但这个方案的唯一问题在于，主动权完全在雷霆之神手里，克莱恩的一切说不定都被监控着，根本没法提前做准备。

    而且对方拥有压倒性的力量，一旦对方真的尝试施加影响，他将毫无还手之力，没有幸免的道理。

    呼，这么做就是成功地分散风险，但如果保护的人因此死了……就没有任何意义……但不把自己放到这么被动的位置，也确实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这样做……克莱恩脑海念头飞快转动，从一个个不可能里寻找着也许存在的机会。

    对此，他最终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为自己不是“占卜家”途径的真神而惋惜。

    如果自己是真正的“愚者”，那还可以通过历史迷雾和历史投影来提升自身的能力，而现在……

    可惜我不是……让我看看“门”先生都记载了哪些非凡能力，应该有真神级别的？……用符咒从历史迷雾里召唤“0-08”？不行，不提没了《格罗塞尔游记》还能不能召唤那支笔的问题，就算成功弄出了投影，笔是笔，我是我，雷霆之神已经超出我的控制能力太多，反而会被对方通过“0-08”反向尝试掌握，还有，一次只能用那么短短两分钟，来不及感应什么……克莱恩考虑了很多，但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诱捕办法。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变得雪亮，仿佛太阳提前升起。

    几乎在同一时刻，克莱恩抓起理查直接跑入了灵界。

    “死神！”

    克莱恩立刻实行自己的方案，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卡尔德隆附近，大声喊道：

    “这是黑夜女神所在的坐标！”

    “祂现在就在灵界，我知道你们势均力敌，上千年都没有分出胜负——如果你现在有胆量，就去看看，能不能成为胜利者！”

    tbc

    ——————

    莱蒂就是dy，也是奥黛丽的其他中文翻译，相当合适的名字。本章完

 第496章 困兽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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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熟悉的话语声和一个坐标信息直接进入了死神的脑海，这条盘踞在河边的巨蛇豁然抬起了身子，惊疑不定地看着灵界的天空。

    “门？”

    祂发出质问，但并没有人回答。

    克莱恩早已离去。

    卡尔德隆城受到永暗之河的源质气息影响，并没有神秘学意义上的门洞开的情况。

    死神几乎是刚刚接受到阿兹克等人的汇报“疑似‘门’途径真神伯特利·亚伯拉罕回归”，和活人子民们对异象的恐惧之下的祈祷，就已经听到了脑海里的声音和突然出现的灵界坐标。

    而北大陆残存的部分“死神”信徒，也因为类似的事情正在祈祷。

    “发生在全球范围内的‘开门’异象，强于我的非凡能力……祂将信息和灵界坐标跨过了我的意志直接投入了我的脑海里，证明祂比我强大……必然是伯特利·亚伯拉罕回归了！”

    作为一直到第四纪末才死去的老油条，萨林格尔眨眼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但与此同时，又有一个疑惑浮上死神的心头，像是跗骨之蛆一样种在脑海里，无法忽视：

    “祂既然已经归来，为什么却没有带来污染？”

    “祂明明早就已经被外神污染，七光作出预言，祂归来之时，便是巨大的灾难的开始才对。”

    “祂被堕落母神污染，发出的呓语把自己的子嗣和跟亚伯拉罕相关的非凡者几乎全都杀死了，现在还能出现，甚至还能正常地继续交流，根本就不对劲……”

    萨林格尔越想越觉得怪异，巨大的羽蛇身躯微微晃动，表现出些许躁动不安。

    祂虽然疯了，但也不是傻了。祂当然记得曾经这位距离神位最近的天使，祂比阿蒙还要近，几乎是板上钉钉的“诡秘之主”！而且很显然，过去的伯特利·亚伯拉罕和刚才那个的性格表现都有很大的不同，至少过去那个对自身持有的实力极有自信，并不会做出教唆他人进入混战的事情……

    对了！被堕落母神污染、控制之后，满月呓语中同时存在两种声音，一种是“救我”，而一种是“不要救我”。如果堕落母神想要扩大污染，肯定会选择积极交流，哄骗他人救援伯特利……难道回归大地的，是这个一直在呼喊“救我”的、被堕落母神“创生”出来的新人格？

    死神越是揣摩，越是觉得自己的判断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灾害肯定已经发生了，只不过可能暂时还没有扩大，但刚才那个伯特利，肯定是假的！

    好险，虽然不知道这个假“门”的目的是什么，但差点就中招了……

    死神心有悻悻，祂回头一看那个灵界坐标，发现也处于灵界深处，而且还处在隐秘之中。

    在灵界中战斗，双方都没有优势，而祂会因为连接着永暗之河的卡尔德隆而获得一定优势。这看起来好像对祂有利，但越是这样，死神越是怀疑。

    发来情报的人就是假的，这个坐标和情报又有什么可信度？

    “不过，现在确实应该做些什么……”

    死神刚打算对阿兹克和海特尔下令，忽然间，祂莫名觉得周围的黑暗似乎变得更加阴森了一些。

    死神警惕地回头，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威胁。

    错觉？

    下一刻，就在萨林格尔看着自己身后的昏暗世界，有些惊疑不定地思考着的时候，一柄漆黑的镰刀从祂面前的黑暗中横扫而出，狠狠地切在了死神的脖颈上！

    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整座卡尔德隆在两位神灵的碰撞中危险地震荡着，灵性构筑成的陈旧砖石簌簌地落下，灵体们尖啸着逃走，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塌！

    在偷袭之中，锋利的镰刀嵌进了羽蛇的血肉，又被鳞片和骨头死死地卡住，无法更进一步！

    “天之母亲！”

    死神疯狂地甩着头，甩开了刀刃已经触碰到骨头的镰刀。

    祂表面上对黑暗中的暗杀者发出愤怒地嘶吼，心中却是一阵狂喜——卡尔德隆是自己的主场，又有永暗之河从底部渗透，对方杀到这里来，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让自己瓮中捉鳖！

    与此同时，萨林格尔心里霎时间明白过来：刚才那个假伯特利在给了自己天之母亲的坐标的同时，肯定也把自己的所在地告诉了天之母亲！

    而自己揣摩着是否会落入陷阱的时候，对方却不假思索地杀过来了！

    勇气可嘉……萨林格尔倒是真没想到这个在第四纪就默默无闻，光芒完全被自己的弟弟安提哥努斯遮盖，之后没声响就死了的天使竟然也会有如此的胆量，明明祂自从出现之后就一直对列奥德罗低眉顺眼，信徒减少也不管，影响力降低也不管，现在居然会动手！

    “你会杀了我……”

    女神低语。

    受了重伤的教宗已经被祂送回圣堂养伤，一位天使出现在神灵层次的战争里只有拖后腿和死亡两个选项。虽然祂不喜欢黑夜教会，但那也是祂的锚。

    黑纱之下，萨林格尔隐约能够看见天之母亲的面部轮廓。

    那张脸是属于天之母亲的秀美，眉眼之间的神态又有些类似阿曼妮西斯。

    这张脸最适合做出平静安宁的表情，在高台上如神像一般受人供奉，而现在，萨林格尔感觉到了从对方身上针对性的杀意，不用想也知道，那张脸已经露出了野狼一般的狰狞面目。

    但祂和阿曼妮西斯只是相似，阿曼妮西斯总是沉着、冷静，稳重，又高深莫测地操控着、消耗着他人的生命，从不会用尽手段，也似乎不可能露出这样鱼死网破般不体面的表情。即便是在弗雷格拉死后，沐浴着鲜血摄取最大的好处时，祂在狰狞的同时依然是从容，甚至优雅的。

    而天之母亲属于被操控生命的那个。

    面对这位强大狠辣的姐妹，祂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就被隐秘了思维。即便是重新苏醒，面对外神、面对列奥德罗，哪怕是面对相邻途径，祂依然是没什么还手之力的。

    想不到，这样一个总是屈服、顺从的女神竟然也有着血性，居然会赌上性命来抢夺偷袭的先手！

    但这一次偷袭简直有勇无谋，太蠢了！

    这一连串带着感叹号结尾的句子就如同死神心中激烈的狂喜一样，祂简直不假思索地就引动了永暗之河的力量。

    而天之母亲也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隐秘的力量扩散开来，和死神争夺着永暗之河的青睐。

    面对两位基本位格相同，且同样持有唯一性的相邻途径神灵，永暗之河同时做出了回应，但显然，平日里就盘踞在河边，并且还在河水里沉眠了千年以上的萨林格尔先一步引来了力量。

    深黑色的河水向上蔓延，白色的雾气从底部上涌，缓慢地蚕食着天之母亲的立足之处。

    “我并不是来送死的。”天之母亲说道。

    只见祂两只空着的手臂忽然做出一个托举的动作，那两条属于魔狼的臂膀捧起了的迷雾中，呈现出了位于霍纳奇斯山顶的梦境。

    紧接着，浓郁的黑色弥漫过来，天之母亲的身影消失在了“隐秘”之中。

    不等死神说话，祂就忽然感觉自己的头颅出现了眩晕感，细微的凉意从刚才天之母亲留下的创口中缓慢地渗进骨头——为了防止被源质侵蚀，死神并没有用永暗之河的力量修复创口，导致这道伤现在依然横在祂的脖子上，甚至隐约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坠入梦境的征兆？

    借助受伤作为媒介，增强了效果，直接作用……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祂躲藏起来是准备做什么？

    死神的羽翼轻轻一扇，借助永暗之河的力量将周围的隐秘之黑全部破除，但此时却又有一双手臂轻飘飘地按住了自己的肩膀，紧接着，另外两条狼爪将那个梦境直接扣在了死神的头上！

    刹那间，死神的意识暂时被梦境捕获，而天之母亲紧随其后地隐秘自我。

    卡尔德隆的深处骤然安静下来。

    ……

    “安提哥努斯。”

    天之母亲轻声呼唤，用手抚摸着身边正在打盹的弟弟的巨大的头颅。祂用一只手编织一个梦，用轻轻的，安提哥努斯最喜欢的语调说道：

    “你看，在这个梦里，我和萨林格尔都成为了持有两份序列一，一份唯一性的天使之王。”

    “你还记得曾经格蕾嘉莉的复活后手吗？位于灵界的卡尔德隆。萨林格尔已经占据了那里，并且开始尝试借助底层的源质‘永暗之河’压我一头，不过，我的控制力不如祂，会尽量拖着祂入梦。”

    天之母亲伸手在烟雾般的梦境中抹了一下，梦境的场景中便出现了萨林格尔和天之母亲。

    祂们一个身披隐秘之纱潜入梦中，一个在梦中沟通永暗之河从外部破坏，非凡能力碰撞，灵体和安眠的歌声相撞，双双湮灭，打得不可开交。

    安提哥努斯专注地看着姐姐手中的梦境，享受着姐姐的安抚，忽然问道：

    “姐姐，为什么你要以天使之王的身份和萨林格尔交战呢？”

    “因为我和祂终有一战。”天之母亲梳理着弟弟脸上的白色毛发，“比起成神，成为一位天使之王似乎是更有可能的未来，当然，你也可以只当这是一个假设。”

    “那为什么萨林格尔也是天使之王？”安提哥努斯翻了个身，在地上滚了一圈，变成和人类相似的摸样，盘着腿坐到了姐姐的身边，“祂明明早就已经成神，为什么会失去一份序列一？”

    “这是为了迁就我的假设做出的修改。”

    天之母亲平静地说着谎：“同级之下，我会去争取胜利。”

    闻言，安提哥努斯稍微坐正了一点，托着下巴注视着梦境，表现出了对姐姐的战斗的重视。

    祂伸出手，试图往那个梦境世界中灌注祂的力量，去参与其中的战局：

    “我虽然也只是天使之王，但我应该能给你提供一些援助。”

    “我会尽力地帮你，去获得胜利。”

    那张古老而又年轻的脸上，头一次在梦境中表现出了严肃。

    ……

    霍纳奇斯山顶。

    沉睡着的安提哥努斯公爵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要从千年的长梦中苏醒。

    但祂最终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有一张半透明的白色面具短暂地在祂的脸上浮现，虚虚地出现在了脸的正前方，似乎要覆盖下去，又始终隔着一些距离。

    “半个愚者”的手指微动。

    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被祂扯动，灵界的卡尔德隆中，被梦境限制住行动的死神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但在位格的压制之下没有被控制，只是开始了秘偶化。

    身体的逐渐失控，连带影响着梦境中的死神也开始思绪迟缓。

    原本因梦境受到冲击而落入下风的天之母亲找准机会，镰刀上寒芒一闪，再一次砍在了祂的脖颈上，就在之前的伤口的同一位置——将那道伤口再次往前推进，在骨头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紧接着，祂张开了嘴，缓缓地用魔狼的语言唱起了歌。

    这并不是霍纳奇斯山上的夜之国的方言，而是货真价实的古老魔狼的嘶吼。这些或轻柔或尖锐的嘶吼组成了一首怪异且古拙的歌曲，歌唱着魔狼之王弗雷格拉的勇猛和疯狂。

    歌声构成了第三重梦境，死神的意志被歌声拖进了噩梦，落入了弗雷格拉还活着的时候的幻觉世界——在货真价实的魔狼之女的回忆中，自己的父王比祂真实地活着的时候还要强大，还要恐怖无数倍，这段记忆无比真实，真实到萨林格尔在看到魔狼之王的身影的瞬间，就想起了那些被这没有理智的古神殴打、撕咬带来的痛苦！

    就在祂短暂愣神的瞬间，这噩梦中身躯庞大、立于永恒的黑暗中的魔狼王就扑了过来！

    天之母亲脸上的黑纱摇摇欲坠。

    彼此叠加、关联的三重梦境，和安提哥努斯的帮助，这就是祂对付死神的全部招数。

    “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我要带着安提哥努斯一起活下去……我不能再忍受祂们那注视猎物的眼神了！

    ……

    克莱恩并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灵界的两位神灵就打得不成样子，他刚刚利用自己极高的移速在高地到处救人。

    最令他惊讶的是，他居然在高地看到了变得朴素了很多的莎伦和马里奇！

    这一整个小村庄的居民几乎有一半都是非凡者，他们似乎都被迫从事各种体力劳动，以证明自己可以保持长期的精神稳定、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但是当克莱恩赶到的时候，这个小村子里的非凡者和平民已经几乎全部死亡，只有几个中序列在一位老年半神的庇护下苦苦挣扎。

    而在这个已经完全被淹没，成为了一小片洼地湖泊的村庄旧址上，他们面对的是“海王”。

    亚恩·考特曼。

    “海王的辖区在罗思德群岛，他赶来的速度应该是最快的……”克莱恩一边把亚恩·考特曼丢进天使才能打开的门里封印，一边用门排空了村落的积水。

    但头顶的暴雨并没有停下，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下要怎么办呢……”

    克莱恩原本想着速战速决，但越是四处救人，他就越觉得棘手。

    时间根本不够用。

    再这样下去，克莱恩最该担心的是雷霆之神彻底被自己惹怒，然后一个浪头打过去，把刚刚来到外界的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一起全淹了，或者直接让整个岛屿都沉到海底。

    “我必须把祂赶回去才行……报恩不是只有让出南大陆一个方法。”

    “尊敬的雷霆之神，我感谢您的帮助，但我不能坐视我的朋友死去，坐视无辜的人被杀……”

    至于鲁恩——或者说梅丽莎和班森——克莱恩决定暂时把他们放在鲁恩。

    这也是一个赌博，至少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知识之妖还没有回到特里尔，如果雷霆之神真的会一道神罚把他们杀死，那自己无论把他们藏到哪里都没有用。

    克莱恩狠下心来，闪现到山峰的高处，伴随着一阵“我来，我见，我记录”的遥远缥缈呼唤，属于伯特利·亚伯拉罕的记录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克莱恩的目光从“梅迪奇的火焰标枪”，“安提哥努斯的秘偶化”，“安提哥努斯的历史投影”，“阿蒙的偷盗命运”，“真神级别的火焰风暴”，“真神级别的秩序扭曲”……上逐一闪过，最后，他的目光停顿在了这本记录的最后几页，那明显颜色不对的几页。

    这本记录之丰富，能力之全面，技能位格之高让克莱恩咋舌，但雷霆之神是双途径真神。

    如果想要打雷霆之神这位双途径真神一个措手不及，或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祂击退，最该选择的，果然还是不属于地球的二十二条途径的非凡能力。

    那几页仿佛无比沉重，仿佛黏连在了一起，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诱惑着克莱恩打开。

    但是……

    这些是属于地球外的那些“旧日”的非凡能力！

    一旦放出，那么地球上根本没有神可以祛除这种层次的污染……

    克莱恩的心狠狠地动弹一下，最后，他狠狠地撕下了“真神级别的心灵链接”！

    轰然一声，他的意志和一个正处于极端暴怒中的精神相连了。

    下一刻，克莱恩通过心灵链接，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意志传递过去，试图打开对方意志和心灵的“门”！

    tbc

    ——————

    晚安。

    说起来有个好玩的事情和大家分享……宿环的剧情不是引起了争议嘛，多方人马互相对冲，其中最主要的一种说法就是不满意的话就去自己写一本……而在这些言论里本文逐渐以一种正面范例的形象出现，毕竟——极光会的作者对原作不满意是真的写了一本啊！jpg

    难不成本文的风评要从现在开始反转吗！

    请问极光会一转攻势的秘诀是什么？

    原作者把续作写垮了。

    本章完

 第497章 争夺

    792

    “理查殿下！”

    和“海王”的交战中已经奄奄一息的老半神看到领袖前来，浑浊的眼睛又尽力睁大了一些：“您没事就好……”

    理查左右看了看，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见到这座小镇的惨状，她本就抿成了一条直线的嘴角尽力地往上扬了一些：“是啊，您可以放心了，我还活着。”

    她的笑容半真半假，让人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城市没有了可以再建，非凡者没有了可以再培养……”理查看着周围要么神色绝望要么已经只剩一口气的非凡者和平民，用一种熟稔的口气说道，“没关系，只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

    说罢，她走到叶齐德身边，一手一个薅了薅满身泥浆的莎伦和马里奇，夸奖道：

    “做得不错。”

    “回头你们调到我那边去试用，我那里要缺人了。”

    莎伦用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袖用力擦着脸上的泥水，尽量克制着心中的悲伤，尽量平静地问：

    “那我能去见我的老师了吗？”

    “可以。”理查说道，“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

    克来恩将灵性力量疯狂地往“心灵之门”中灌注，却仍然没能和暴君的内心共鸣。

    对方彻底地拒绝了他的沟通请求。

    嗯，这样一点都不奇怪……克来恩一边想着，一边干脆利落地放弃了继续用灵性维持“真神级别的心灵链接”，同时将这个非凡能力中封印着的疯狂情绪和不明呓语全部甩给了对方。

    梅迪奇从未成过神，因此这个技能的来源只有杀死了梅迪奇等三位征服者的“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疯神的心灵链接在被记录之后仍然同步保存着威力不低的疯狂和呓语，对方在活着的时候是如何将这些情绪分发给部下并领导军队的，克来恩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这一页的非凡能力自燃消失，除了让天上的雷霆暂时停顿了一小会儿之外，并没有什么效果。

    “有点浪费了。”克来恩咋舌。

    虽然他本来也没觉得这个技能能有什么用处——真的很有用的话伯特利应该早就用掉了，而不是还存放在书里，甚至放在很靠后的地方——证明“门”先生也觉得这个技能有些害人害己。

    话说回来，“血皇帝”遗留的心灵链接能给雷霆之神造成一些影响，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她还会被真神级别的能力影响啊，我还以为双途径真神和真神的区别应该比序列2和序列一还要大……多用真神能力，创造机会，拖延时间……”

    克来恩若有所思地进入了灵界。

    还在高地那边的时候她已经给理查放了下去，并且做了简单的治疗。

    有自己在这给雷霆之神拉仇恨，还分走了黑夜女神，应该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对理查动手。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灵界的深处卡尔德隆的方向有死亡的气息弥漫。那里似乎还受到了隐秘的影响，变得模湖不清，只有真神还能看穿。

    “黑夜女神和死神打起来了……”

    克来恩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沉睡在霍纳奇斯山顶的“半个愚者”安提哥努斯。

    “如果我现在过去，抢夺安提哥努斯的唯一性和序列一，是不是可以晋升双途径真神？”

    他记得是梅迪奇还是知识之妖跟自己提到过，如果已经在一条途径上成为了真神，那么只需要得到相邻途径的一份序列一和唯一性，就能再晋升为多途径真神。

    安提哥努斯现在正好是这样！

    “贸然深入鲁恩，这固然有一定危险，但我现在是‘门’，还受到知识之妖的秘术的保护，最大程度地对抗着突然提升的神性带来的负面影响，这应该是我成为双途径真神的最好的机会！”

    “成为双途径真神对现在的战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克来恩几乎是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但就在他准备行动的同时，他脑海中刚刚浮现出的霍纳奇斯山脉主峰的信息坐标突然整个消失了，让他失去了传送的目的地，在原地呆滞了一秒。

    “偷盗！”

    阿蒙！

    克来恩一惊，警觉且不畏惧。因为他现在有着面对阿蒙的资本和实力，唯独需要防备源堡给阿蒙带来的增强——天使之王层次的阿蒙能够偷走他的想法，必然是得到了源堡的帮助！

    某种意义上，现在他转入明处，暂时成为了“门”途径的真神，而阿蒙成为那个应该充分发挥“偷盗者”的特性，想办法削弱他的状态，为自己制造机会的暗中的家伙。

    在克来恩有能力抵挡阿蒙的时候，这是个好消息。

    “我现在是真神位格，当我产生一些想法，并且付诸行动的时候，灵界就会做出相应的反应，这也是阿蒙能够第一时间察觉我的想法并且做出限制的原因……”

    察觉到周围的灵界似乎变得有些熟悉，深色的雾气伴随着一股来自极高处的注视一起落下，克来恩忍不住有些汗毛倒竖，没想到现在持有真神位格和力量的自己也会被“源堡”的注视惊吓。

    随后他想也不想地就撤出了灵界——他清楚刚才阿蒙打算做什么，无非是再偷窃他的想法一次，然后将他关进历史迷雾，在历史迷雾里将过去的克来恩从容寄生杀死——克来恩也不清楚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到底算是伯特利·亚伯拉罕还是克来恩，但他不能赌。

    毕竟，就算是伯特利，肯定也有成长的过程，有从弱到强的变化，而阿蒙从一开始就是天使之王，伯特利必然有在同期被阿蒙超越的时候。

    更何况伯特利还有着被污染的历史！

    而且这段历史相当长，在这个过程中阿蒙则一直是正常状态，如果被引来污染，那就真的糟了。

    “这也是她的威胁，对？”

    “她知道我的目标是安提哥努斯，如果我行动，她应该会不顾一切地对帕列斯和伦纳德动手。”

    “帕列斯和伦纳德在河与海教堂，阿蒙倒是提醒了我，雷霆之神现在应该也关注着那里，不会轻易让她得手——同时，也不会轻易让我得手。”

    “啊，如果我无视高地发生的事情，选择站在她的一边，说不定她就会让我得手了，哈哈。”

    克来恩笑了笑，他的身影在现实世界一闪而逝。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鲁恩，出现在了廷根。

    他的突然到来将办公室内的伦纳德和帕列斯吓了一跳，尤其是帕列斯，简直是条件反射般控制着伦纳德的身体直接一个后跳从窗边跳到了门边，紧张地看着出现在窗外的不速之客。

    窗外……咦，我为什么在窗外？

    克来恩起先还没有注意，但他看到伦纳德背后靠着的大门的时候，心中陡然升起一丝疑惑：

    我为什么没有出现在“门”那边？

    “伯特利·亚伯拉罕！”伦纳德的口中发出一个苍老又陌生的声音，帕列斯惊愕地看着出现在窗外的那张熟悉的脸，难以置信地说道，“竟然真的是你，你摆脱污染，从放逐中归来了？！”

    帕列斯在惊愕的同时万分疑惑：伯特利·亚伯拉罕为什么要找上自己？就算对方想要成为多途径真神，也是应该优先考虑阿蒙和安提哥努斯，夺走自己这份序列一根本没有用处啊！

    不，不是没有用处，是只有一个用处……

    克来恩被这一句话打断了思绪，他来不及坦白自己的身份，立刻说道：

    “从门边移开！”

    在他的话语落下的同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了一个声音嘶哑的咆孝：

    “伦纳德！快跑！快跑！”

    “艾尔诺？！”伦纳德一惊，这是他在风暴教会的主教朋友的声音！

    当初就是他把调令送到了伦纳德的手上，并且在伦纳德“被软禁”期间主动提供更好的硬件设施和保障，允许他一定程度上的自由，甚至多次让他和职业者小队接触。

    “快跑！”艾尔诺用力地敲着门，一位序列5的主教用这样的力气早该把门砸烂了，但伦纳德此时只能感受到震动，背后的大门依然坚不可摧。

    他的喉咙好像受了伤，又好像含着血块，每一次发声都让人毛骨悚然：

    “你是不是遇到她了？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伦纳德，不要相信她，她刚才开启了我们地下封印室所有的封印，包括那件1级封印物！”

    “阿蒙！”克来恩高声说道，“你认为这样的欺骗很高明吗？”

    克来恩当然不会傻到在这时候自爆身份，这会显得他比阿蒙更像欺诈师。

    说完，他就想要开门，直接将伦纳德和帕列斯整个带走。克来恩做好了防备“偷盗”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己开门的坐标也受到了干扰，本应直接将他们“吞下”的门开在了他们面前的办公桌下，两米多长的大办公桌凭空消失，让伦纳德又往门的方向挪了一些。

    又是通过“源堡”的干扰！

    克来恩有些恼怒，他简直想立刻开门，直接冲上源堡和阿蒙做决斗。

    但这句话在另外两人心中，毫无疑问是对方承认了自己是“伯特利·亚伯拉罕”！

    被污染的亚伯拉罕家族先祖！

    门外的拍门声骤然大了起来，风暴主教似乎已经陷入癫狂之中：

    “她是邪神，是被邪恶存在污染的伯特利·亚伯拉罕……所有人都被封印物杀死了……伦纳德，为什么她的目标是你？”

    伦纳德呆住，紧接着，他感觉自己撑在地面上的手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从门缝那边渗透进来的血。

    货真价实的血。

    “待在这里不要走！伦纳德，我已经向主祈祷……你会得救的……”

    门缝下方渗透过来的血液越来越多，艾尔诺的声音也和拍门声一起逐渐微弱了下去，还有一个特殊的抓挠声，伦纳德只是听着，就能想象出对方意识模湖时抓着门板的手缓缓下滑，在门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仿佛他真的是惦记着友人的安危，竭尽最后的生命来提醒朋友危险。

    伦纳德的内心和大脑顿时变得乱七八糟，他下意识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只能听到门后似乎还有着微弱的呼吸声。

    他为什么打不开门？

    伦纳德心中升起这个疑问的瞬间，就得到了答桉：因为象征“门”的神灵在他的对面！

    唰！

    一道几乎没有任何气势也没有任何声音的雷电猝然从虚空中降临，狠狠地噼在了克来恩的身上。

    克来恩的灵性知觉完全没报警，直接被电得两眼冒金星，差点从空中掉落下去——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克来恩发现这道闪电似乎将他的灵体和身体的联系一下切断了许多！

    这道闪电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却一下子将克来恩的灵性力量打得混乱，让灵和身体不协调。

    刚才这段时间里，难道雷霆之神是在用“全知”在模拟我身上的秘术？！

    克来恩的心中陡然升起了危机感。

    “艾尔诺！艾尔诺！”此时，伦纳德正朝着门缝大吼，他的耳边没有传来帕列斯的声音，因为帕列斯在这种前狼后虎的情况下也犯了懵，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哪边在说谎。

    一个疑似被堕落母神的污染催生出来的外神卷属人格，和一个阿蒙，她也分不出谁说的是真话。

    “如果是阿蒙，那她应该会诱惑我出门，而不是让我在这里等待雷霆之神的帮助……”

    “但是……如果这边真的是阿蒙，那她会不会是故意这样说，想要让我出门……？”

    风暴主教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微不可查。

    “不要被阿蒙欺骗！”克来恩再次尝试进入室内，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阵灰白色的雾气，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星灵体受到了召唤，即将前往源堡之上！

    “！”

    好机会！

    克来恩大惊，他现在位格高于阿蒙，有不小的把握借助这个邀请带着非凡特性上去，直接和天使之王阿蒙开启源堡争夺战，这简直是独一无二的好机会，下次要去他得想办法撬开源堡的门！

    但是，阿蒙这个时候暴露自己，肯定不怀好意！

    而就在克来恩因源堡的气息短暂迟疑的时候，亲身感受着自己的朋友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慢慢死去，这种事情触动了伦纳德心中最不愿意回想的那些经历，他终于无法忍受，勐地拉开了大门。

    刚一开门，伦纳德就闻到了外面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他看见艾尔诺面朝下趴在门前，门板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痕，汩汩鲜血正在从他的身下流出。

    伦纳德听到对方还有微弱的心跳声，当场转悲为喜，蹲下身将对方扶了起来。

    但看到朋友的死状之后，伦纳德童孔骤缩。

    “伦纳德！”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克来恩拒绝了源堡的邀请，刹那间就来到了伦纳德背后，抓住了他的衣领。

    “跟我走！”

    艾尔诺的喉咙确实是受损了，但那是被他自己的指甲挖断的，喉咙被撕烂，往外汩汩流血，难怪会有刚才那嘶哑到仿佛断气一样的效果。

    艾尔诺确实受伤了，但他身上的痕迹是风刃切出来的，还有潮湿的水印。

    封印室静悄悄，没有非凡物品失控；或者说整个教堂都静悄悄的，似乎根本没有一个活人。

    我被骗了。

    璀璨的银光落下，雷霆似乎等待到了某个时机，从未有过的双途径真神的暴怒一击几乎直接让整个河与海教堂在银白色的电光中分崩离析，连同其中的两个神灵级别存在也受到重创。

    就在伦纳德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的一瞬间，他也看到了眼前几乎让他失明的白光，也听到了帕列斯的怒吼，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似乎飞快地被甩了出去，仿佛有个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上脱离出去，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轻松。

    紧接着，他看到门外的墙边转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古典黑袍，戴着尖顶软帽，以一个很轻松的状态站在门边，手上还把玩着一件原本属于河与海教堂的封印物。

    “时天使”阿蒙！

    耀眼的闪电中，她的古典长袍被一分一分撕碎，神态却依然从容澹定。

    对于眼前的人，伦纳德一点也不陌生，他不仅直面过对方的分身，而且还从塔罗会从老头帕列斯索罗亚斯德那里听说过她的种种事迹和恶劣性格。

    这一刻，伦纳德的思绪近乎完全凝固，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少量念头能够转动。

    就在这个时候，阿蒙嘴唇翕动，吐出了完全属于神性层次的呓语。

    伦纳德的脑海内，瞬间回荡起了一道又一道声音，仿佛来自数不清的阿蒙：

    “惊喜吗？意外吗？”

    阿蒙抬手捏了捏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脸上充满了笑意。

    伦纳德耳畔突然响起了“当”的声音，它虚幻飘渺，仿佛来自无穷远处。

    这让撕裂污染着伦纳德灵体的呓语声戛然而止，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

    伦纳德的眼中，一道道光芒从他体内迸射了出来，于身前凝聚成了一道明净纯粹，如同天使，却没有翅膀的身影。

    这身影同样有百米高，体表不断闪烁跳跃着微芒，似乎在昭示着时光的流逝。

    伦纳德的身体随之被无形之力抓着，离开了现实世界。

    tbc

    ——————

    上一章觉得假的读者，不要问我风暴和门克谁更快，不要问我这种原作根本没写的东西。要是想知道物质界的超音速和神秘界的瞬移谁更快，你最好去问乌贼。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默认她们一样快。

 第498章 雷厉风行

    793

    “当！”

    又是一声钟响，而后伦纳德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伦纳德的身影没再受到阻拦，于这短暂的空隙里，他被人抓着，进入了他不太熟悉的灵界。

    他眼前所见的一切顿时变得颜色明艳而抽象，高空还有七道明净的光带悬挂，道旁的煤气路灯已是散发出光芒的几何光点，但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自行发亮，并不需要任何照亮。

    克来恩抓着他穿过一重一重的门，试图在灵界甩开那如影随形的怪异雷霆，抹去自己的踪迹。

    老头……直到此时，伦纳德才初步找回思绪，心中一紧，就想要挣脱后面那只手，回到现实世界。可他对灵界不算太熟悉，也始终没办法从桎梏中离开。

    平斯特街7号的大门和刚才的那一幕幕还刻在他的脑海中，伦纳德的双手有些颤抖，后颈和手臂不由自主地爬满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甚至有隐约的黑色毛发从皮肤中生长出来。

    阿蒙的欺骗，死去的朋友，在自己的神灵手中覆灭的教堂……种种景象和回荡在耳边的阿蒙的声音彼此叠加，撕裂了伦纳德的思绪，刺痛了他的灵魂，让他的脑袋出现了实质的膨胀和收缩，让他的脸上长出了一撮撮黑色的短毛，让他的肋间和腰部蠕动着凸起血肉，仿佛要形成新的肢体。

    “老头……”

    伦纳德的双手在虚空中抓挠了几下，肋骨间的血肉似乎也要变成几只多出来的手，去抓住什么东西。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之前那一次又一次的袭击，以及在袭击中因他而丧生的许多人——即便他不能离开办公室，阿蒙也有的是办法欺骗他，寄生其他的非凡者哄骗他。

    “艾尔诺，威廉，杰拉德……”

    光是稍微回忆一下，伦纳德就接近失控，痛苦万分，完全没有对抗的能力。

    如果是奥黛丽在这里，她就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伦纳德的情况——“应激性心理创伤综合征”。

    这是在长时间、多次面对阿蒙、多次面对阿蒙带来的牺牲之后叠加产生的心理阴影，导致信念和对自己的观念都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崩塌，需要大量的安抚和治疗。

    但显然，克来恩并不具备心理治疗的能力。

    就在这时，克来恩终于停了下来，他停在灵界一处安全的地方，雷霆暂时没有追着他跑。

    他将伦纳德提到自己面前，却看到了一张失魂落魄，正在不断长出狼毛的脸。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正往外流着眼泪，而伦纳德似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多糟糕，动物的特征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显现，令克来恩想起失控之后变成巨大怪物的因斯·赞格威尔。

    再这样下去，伦纳德也会失控！

    克来恩的心头一沉。

    他迅速回头，眼童深处开启一扇门，瞬间就穿过极远的距离看到了外界的情况。此时，廷根市中今年刚刚翻修过一遍的河与海教堂已经完全垮塌，化为废墟。

    目前还没有人敢靠近那里，整个教堂的构造都被雷霆摧毁，里面当然不可能还有人活下来。

    ——如果还有人活下来，那那个人就该是当之无愧的“神卷者”了？

    但是，从自己的神的攻击中活下来的神卷者，多么讽刺啊……

    克来恩看得明白，那些堆叠着的建筑废墟、砖石和碎掉的彩色玻璃之间，存在着不少像是焦炭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可能是用来建造教堂结构的木材，也有可能是人在那里，化为了焦炭。

    雷暴的气息还充满着廷根城，接下来至少一个月内那里恐怕都不会有晴天。

    这些气息让克来恩追踪阿蒙的痕迹变得困难，但克来恩知道，阿蒙的本体已经成功逃走了，并且达成了预期的目的。

    等到她恢复过来，这位天使之王只需要一个仪式就能登临神座，成为这个世界所有“错误”的化身。

    “错误”的成神仪式到底是什么呢？

    克来恩觉得自己有必要警惕起来。

    “雷霆之神是真的……雷暴抹去了一切阿蒙的痕迹，她到底在想做什么呢？”

    “……我还在为自己摆脱了阿蒙高兴，为连续避开她没踩中陷阱满足，结果最后还是没逃过，让她抓住了这个机会，抓走了帕列斯……”

    “呼，刚才给我发送源堡的邀请的，肯定是阿蒙本体，她当时应该就在源堡上。如果我选择去往源堡，她就会下来杀死伦纳德和帕列斯，但我没有上去，导致被她通过源堡干扰，让伦纳德受到欺诈，打开了门……我应该也受到了欺诈，认为我的封印还很坚固……我虽然在和阿蒙的斗智斗勇中飞速成长，完成了蜕变，但和她这位顶级欺诈师相比，还是差得太远，太稚嫩了……”

    “源堡给她的增强也太直观了——这就是我以前的敌人面对我的时候的想法吗？”

    “一旦阿蒙成为了序列0‘错误’，并且还可以行于地上，那我的局势又要变得糟糕……”

    “不行，得弄清楚‘偷盗者’途径的成神仪式，想办法做些破坏，不能让阿蒙轻轻松松就登临神座……”

    “可这会不会正是阿蒙希望发生的事情？她故意举行仪式，就等着我带着‘门’途径的非凡特性送上门？”思绪电转间，克来恩长长地叹了口气。

    随后，克来恩看向伦纳德，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以以一个沉稳可信的声音说道：

    “帕列斯还有回归的机会。”

    他已经不在乎伦纳德如何看自己，也不在乎这些空头支票了——欺骗就欺骗，他已经骗了那么多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伦纳德赶紧冷静下来，给他一个盼头，一个活下去的目标。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伦纳德的眼睛又亮了一些。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出什么话，忽然看见这位样貌陌生的高序列强者神色骤变，勐地将他丢出了灵界！

    下一刻，克来恩的头顶生成了一块巨大的雷云，那无形的闪电如雨般落下。

    克来恩顿时毛骨悚然，直接开门逃遁，但那雷云和闪电仍然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不敢让那些闪电再粘上他一点，如果再被打到，自己说不定就会暂时失去“门”的控制权！

    ……

    瞬息之间，阿蒙回到了源堡，将宽敞的空间中唯一的青铜高背椅变成贝克兰德中常见的居家软椅，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伸了个懒腰。

    源堡轻微地震动着，阿蒙挥了挥手，源堡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扇窗户”，还是贝克兰德时兴的凸肚窗，而外面的灵性天空是不是闪过一道光芒，似乎正在电闪雷鸣。

    “一次还算成功的赌博……”

    阿蒙舒舒服服地躺在软椅上，欣赏着窗外的闪电和雷光。甚至要是有个壁炉，盖上一块毯子会变得更好，这样，她就可以闭上眼，像人类一样打个盹。

    “得到了源堡之后，我的唯一目标就只剩下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因此也正常地把重心转移到了贝克兰德……”

    “通过源堡的占卜能力，找到帕列斯所在的教堂一点都不困难。”

    “那只不过是一个接近序列1的受伤天使……”

    “嗯，那位外神若有若无的阻碍实在讨厌，但如果不是为了蒙蔽他们，让他们真的以为自己在列奥德罗的教堂里就可以高枕无忧，我怎么会和他们玩那么久的猫捉老鼠游戏？”

    如果忽略了“源堡”，忽略窗外的雷电是神灵的愤怒和灵性的实质象征，阿蒙现在就像是一个在雷雨天居家休息的普通人类那样，眯着眼睛享受着壁炉的温暖和家里的安逸氛围。

    “就和我的猜想一样，虽然源堡已经属于我，但克来恩·莫雷蒂和他们应该是有联系的……”

    “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又给自己重新编写了什么样的新尊名，居然能够绕过我锁定另一个‘愚者’……什么样的尊名，能够让她和我的区别这么大？呵呵，真是有趣啊，这样有趣的人，如果能成为我的卷者，一定能够给我提供更多有意思的点子。”

    “她果然是克来恩·莫雷蒂……伯特利绝对不可能为了那个人类而拒绝我从源堡传递下去的‘钥匙’，如果是伯特利，她会直接通过我的邀请打开源堡的大门，获取一定的权限，而我届时就只能暂时撤出源堡，隐藏一些分身在上面。但同时，我也有了充足的时间来处理他们两个。”

    说话间，阿蒙在软椅上翻了个身，她的手在空中一抓，轻轻松松地就从空气中抓出了一块晶体。

    那是一枚宛如光与影聚合成的晶柱，诸多有十二个环节的“时之虫”在里面飞快游动着，徜徉着，周围的一切都似乎静止了下来。很快，这些“时之虫”在阿蒙的注视下融合到一起，变成了更大的，身上有着十二个环节，闪烁着灵性的光彩的虫子。

    这只“时之虫”看似和阿蒙的分身形态一样，实际上的力量却弱了不少。不仅身上的灵性光彩开始溃散，还透露着一股仿佛随时可能死去的衰弱气息。

    阿蒙笑吟吟地拎着这条虫子：

    “啊对，帕列斯，忘了告诉你，在第四纪后期很长一段时间内，雅各家族的始祖是我假扮的。”

    “我早就秘密吞掉了她，然后看着她的后裔们惊恐慌乱，想办法在图铎成为‘血皇帝’的那个地方又附加了一个秘密的宝藏……”

    “我没有解决这些家伙，因为我有预感，这个宝藏会很有用处，我有一个分身，沉睡在那里已经一千多年，耐心地等待着有人打开宝藏，而其他分身，我并没有将这个信息同步给她们，这样也许能在某些时候不经意地完成误导……”

    “嗯，这种同步是我的‘发明’，帕列斯，你落后于时代了……”

    得到源堡之后，在占卜方面的加强让阿蒙再也不需要去到处寻找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但这个陷阱还是她在得到源堡之前布置的，对陷阱的成功，阿蒙感到相当满意。

    “为了真正地确定你的下落，我看着那群家伙破坏陷阱，拿走物品，看着你的分身从他们手中窃走特性和封印物，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吞食和消化，而现在，耐心终于有了回报……”

    “嗯，你怎么不说话，是在不服气，还是在嘲讽我？确实，那家伙已经成为了‘门’途径的真神，伯特利应该已经死了，而我现在也缺少了了举行成神仪式的机会……但这些并不重要，”

    说话间，阿蒙抬手捏了捏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脸上充满了笑意。

    “我的赌博很成功，我完美地把握了你们每一个人的心情，硬生生地在两位神灵的手中抢走了你。”

    “而我唯一做得还不够好的地方就是……”

    阿蒙看向天空。

    构成源堡的灰雾忽然剧烈地涌动起来，整座空间的震动变得彻底无法忽视，天空中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搅动灰雾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厚厚的雷云，数十团房屋大小的球形闪电拖着银白的流光，狠狠砸在了还躺在软椅的阿蒙身上。

    雷霆穿过了灰雾，阿蒙的身影顿时在雷光中一寸一寸崩塌。

    轰隆！

    阿蒙那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骤然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缝，头上的尖顶软帽一下垮塌。

    不过，有源堡庇护的“时天使”并没有惊慌。双途径真神的力量一道雷电就可以让她粉身碎骨，质壁分离，但穿过了源堡的力量只能让她差点当场去世。因此，即便是在头发和衣服呈现出远超时代的时尚之后，在脸庞出现了不受控制的抽搐后，阿蒙依旧保持着微笑。紧接着，她拿着那枚光与影聚合成的晶柱，幻影一样彻底溃散，在填满了源堡的巨大空间的雷霆风暴里消失不见。

    借助源堡的权限，阿蒙躲藏进了历史迷雾之中。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最好的方案就是等待列奥德罗放弃攻击源堡——反正对方本来也不可能真的损害到源质。

    身边的深色雾气渐渐变得浓郁，阿蒙吸收了那枚晶体和其中的时之虫，一边不紧不慢地融合，一边朝着历史的深处走去。

    她有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走到第三纪去，走到远古太阳神的身边，告诉她——

    “我已经得到源堡，很快就要成为‘错误’。”

    即便得不到夸奖，只能对着历史影像说出这句话，阿蒙也感到莫名的振奋，仿佛脚步都快了一些。

    就在这时，阿蒙忽然感到一阵怪异，外界的雷鸣声仿佛突然静止了，变得十分安静。

    ……列奥德罗那么快就放弃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有些警惕地转过了身。

    无数的透明书页在源堡中飘散着，飞舞着，一只只黄铜色的眼睛似乎是伴随刚才的雷霆降落，暂时将力量和灵性投射到了源堡的内部。

    眼睛四处打量，观察着，解析着源堡浅层次的象征和权柄，过了片刻，那些半空中的书页汇聚到一起，逐渐化作了一个人型。

    ——变成了一个纸做的阿蒙。

    “纸片阿蒙”的脸上并没有单片眼镜，它由无数张写满了“源堡”的权柄和信息，以及阿蒙的权柄和信息的纸张构成，一篇论文折成了脸，而论文的标题部分刚好在嘴的位置。

    “纸片阿蒙”的胸前刻着一枚圣徽，雷霆之神的圣徽，而对方的力量被记录在这枚圣徽之中，细小的闪电环绕在“纸片阿蒙”的胸前，仿佛随时都要炸开。

    它正对着阿蒙，身体逐渐变得立体，像是层层叠叠的报纸裹在一个人偶模型的身上。

    当它完全成型的那一刻，真正的阿蒙想也不想，立刻朝着历史迷雾的深处狂奔。

    而在她的身后，“纸片阿蒙”伸出手，在空无一物的右眼上捏了捏，接着蹒跚学步地走了两步，似乎是熟悉源堡的排斥力和压力，紧接着，它走了起来，它跑了起来，它用和阿蒙一模一样的跑步动作追逐着对方。第五纪的历史纷纷朝着“纸片阿蒙”的位置汇聚过来，又被真正的阿蒙打散。

    她必须去往第三纪！

    无论是第四纪还是第五纪——列奥德罗都远强于她！

    阿蒙（本体）在历史迷雾中一骑绝尘地狂奔，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跑那么快过，但和身后的承载了列奥德罗的部分权柄和力量的“纸片阿蒙”仍然越来越近。

    此刻，她们才刚刚跑进五十年前的历史。

    听着背后越来越接近的电流声，阿蒙的头上，一滴虚幻的汗水缓缓流下。

    tbc

    ——————

    知识之妖的灵性受到触动，她朝着召唤仪式的方向看了看，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源堡的异常。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克来恩暂时保住了高地，但他和阿蒙同时被雷霆之神盯上，看来对方正在大发雷霆，准备一举将克来恩这个不识好歹的，和阿蒙这个跟自己早就有恩怨的小诡全部还原成非凡特性。

    知识之妖又看了看伯特利。

    对方正在玩克来恩的历史投影，虽然在这片隔绝外界的封印中抓不出人物，但是却能不断地抓出一些“计算机”，“手机”，“游戏机”之类的东西，让这位第四纪的公爵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克来恩正在被雷霆之神的力量追得从灵界跑到物质界，知识之妖也不觉得急躁。

    她想了想，将一句话通过召唤法阵传递了回去：

    “按照计划动手。”

    “弗萨克，费内波特和鲁恩，北大陆的任何国家和城市，选一个你喜欢的动手，给克来恩制造机会。”

    “至于混沌之子……如果和她谈好条件，也不是不能放她出来。”

 第499章 发展

    794

    祈祷时间早已结束，奥秘大教堂内，一个人占据了一整张长椅的爱德华打了个哈欠。

    “非得从北大陆开始吗？”

    她把脸上盖着的书拿起来一些，斜睨着墙上的圣徽滴滴咕咕：“死神那家伙违背了和我的誓言，希雅·艾格斯答应了要协助高地，但是她看斯厄阿死了就没动弹，我正寻思着给她上上强度呢。”

    “当初是我看在希雅·艾格斯的份上放她出来的，现在再把她送回去，也算我仁至义尽了。”

    “真稀罕。”知识之妖说，“恶魔居然在和我谈仁至义尽。”

    “恶魔也是要讲职业道德的，不然人类怎么会有这么多召唤我们的桉例呢。”

    爱德华把书拿起来，缓缓坐直了身子：

    “我儿子叛逆期我正难过呢，理查那小子没死也让我有点难过。你还让我在北大陆选一个，再说了现在你对面是雷霆之神，你希望我打谁根本不用想好。还是说你希望我给你整点事情，去闪击一下费内波特或者弗萨克，给那边一天到晚两位看戏的也上上强度？”

    知识之妖思考了一下。

    她本来寻思让爱德华随便去整点事情吸引一下雷霆之神的注意力即可，免得自己一手提起来的“门”途径真神和未来的小诡出道就惨遭殴打——她之前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宣告了克来恩的立场，要是克来恩被打倒了，对方丢人绝对带着自己一起，把老牌源质的半旧日的脸面直接丢掉一大半。

    驱使恶魔给自己办事本来就不能要求太多，但如果对方愿意的话……

    ……不过这家伙是不是在拖延时间，想等克来恩和阿蒙都被雷噼死？

    “可以构思一下策略……”

    知识之妖看向灵界，眯了眯眼。

    “死神和黑夜女神的战斗似乎短期内还没有分出胜负的征兆，弗萨克对应的灵界信息显示，战神看到她们两人进入了梦境厮杀之后，有了参战的打算，但是稍微有些抗拒近距离接触永暗之河……”

    “确实，可以理解，战神是她们三个之中对永暗之河的契合度最低的一个。”

    “如果贸然靠近，不仅可能讨不到好处，还会连自己原本的序列优势都要失去一些。”

    “永暗之河对应的三条途径对我来说都如同鸡肋，没有赞助的价值，放着不管又可惜……她好像没有什么倾向，但是又决定去干掉死神……或许现在是一个做出决定的机会。”

    不说这三条途径和源质都跟知识之妖一点关系没有了，就连现在这三个途径顶端都让知识之妖陷入沉默，感觉根本不好说谁更值得扶持一把。

    她们的表现简直意味不明到不相上下，让知识之妖半点没有下注的欲望。

    即便是诡秘三途径里——伯特利和克来恩也还都是值得挑选一下的。

    如果不是阿蒙表现出来的特质太不可控，知识之妖也不介意帮一下这位“欺诈之神”早日成神。

    知识之妖条件反射般看着伯特利，而伯特利正在饶有兴致地研究易拉罐的开启方法，以及如何打开克来恩曾经的手机——指纹密码锁，现在的世界指纹提取的技术并不完善，而伯特利完全没想到这方面——大概是因为她的视线过于明显，伯特利暂时忽略了手机，投来视线：

    “什么事？”

    “没什么。”知识之妖看向别处。

    死神是老牌强者，但是好像好不容易复活之后开始变得谨慎许多，又因为实力减弱而畏缩，总是待在自己的老巢卡尔德隆里不肯出来，变得有些神经质，过分地弱化了自己，不愿意去挑战风险。

    跟历史中说的、第四纪时那直接容纳红祭司序列一和唯一性的勇勐的样子差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实力减弱，或许是因为她其实本来就很谨慎，只不过当时是真的以为自己能成。

    死神基本可以从选项中被排除了。

    “战神，或者，黑夜女神……”

    战神，也是第四纪甚至第三纪就存在的老牌强者，没出过大错，也没什么精彩的表现……她甚至似乎还不知道欧弥贝拉已死，还和这位虚假的“母亲”有着一定的盟友关系。除此之外，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参战的打算，估计是在防备雷霆之神。虽然她表现出的犹豫和不想吃亏的想法都还在正常的可理解的范围内，但也是知识之妖不太想评价的平庸之流。

    至于黑夜女神……或者说天之母亲，知识之妖也有些不好评估。

    她根本就没什么情报，就像死神和战神对她的印象那样，她从未成过神，面对强者总是有种天然的畏惧，在雷霆之神面前更是低声下气……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成为了“半个愚者”，只能勉强在梦中维持稳定的亲弟弟，这更是增加了变数。

    不过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她现在表现出了敢先对死神动手的勇气，这副绝地反击的样子稍稍加分。

    知识之妖决定看她之后的表现先再做决定。

    “如何？”爱德华也不着急，“你考虑好了吗？”

    知识之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优先袭击鲁恩，你能去直接袭击雷霆之神最好，但你也要做好彻底被她咬住不放的准备。”

    “除此之外，我建议你在袭击雷霆之神和鲁恩的同时注意一下战神的动向，如果她没有参与卡尔德隆的战斗的准备，那你就去顺便把弗萨克也打了——我会去帮助天之母亲。”

    “费内波特暂时别管了，大地母神不重要，除非她帮助战神一起去进攻死神和天之母亲。”

    “记得给我带回混沌之子的条件。”

    爱德华从奥秘大教堂的长椅上站了起来，从容地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没问题。”

    她的身影从奥秘大教堂中消失，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直接出现在了鲁恩的国境内，甚至出现在了贝克兰德的城郊，那已经被封印、成为教会禁地的报废金字塔之外。

    爱德华抬头，看到大量的雨水从天空中倾斜而下，厚重的雨云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移动过。

    更为奇怪的是，这些雨云只聚集在这处废弃陵寝的正上方，不断地将雨水灌进地下陵寝，形成了充满雷霆之神神力的大范围封印。

    “灌了几个月，现在下面是不是能游泳了？还是已经变成地下河了”见状，爱德华撑起伞，好奇地半蹲在陵寝外，“还活着吗？乔治三世皇帝陛下？”

    陵寝中传来一个极为恼怒的灵性波动，仿佛也在大发雷霆。

    “还活着呢。”

    爱德华站起身，为这条信息里没有伴随着溺水一样的咕噜咕噜声而感到轻微的遗憾：“知识之妖托我给你带句话，她把你放出来的话，你能给她什么样的报酬？”

    混沌之子愤怒的声音暂时平息了片刻，陵寝中那正在缓慢成型的人形阴影聚集到了座椅的周围，变成了一个容貌和乔治三世有着不少相似之处的虚幻阴影。她斟酌了片刻，问道：

    “你不如问问她需要什么。”

    “呵，口头上的承诺对你我她都没有意义，我能表现出来的只有我的诚意——既然什么都没说，那看来她并不打算从我身上的到什么，那么帮助我的目的就是这个雷霆之神了？我知道了，她是不是还惦记着之前惨死的记忆和仇恨，想要那个‘全知’？”

    混沌之子发出了畅快的笑声，被关在坟头里灌水几个月的烦恼马上就要扬眉吐气、一扫而空：

    “哈哈！看来终于能做件有趣的事情，我答应了，是时候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哦好，我会给你带话的。”

    爱德华得到了她的回答，也畅快地笑了：“再见！”

    ……

    砰！

    被丢出灵界的伦纳德砸在了一处草地上。

    地面柔软，伦纳德没觉得有什么疼痛。脱离了熟悉的环境，他习惯性地打量着周围，发现周围布满和鲁恩风格完全不同的建筑，颜色花哨，房屋崭新，伦纳德一时有些茫然。

    茫然了一会儿之后，伦纳德从地上爬起来，埋低脑袋，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孔。

    “老头……”

    就在这个时候，他脑海内突然回荡起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嗓音：

    “难过什么？我还没死透呢！”

    “你怎么到因蒂斯来了？这是那个‘门’把你丢过来的？”

    “啊？”伦纳德松开双手，又茫然又惊喜地开口道，“老头，你还没死？”

    他的眼眶已是略微发红，但濒临崩溃的情绪瞬间被这句话拉了回来。

    “瞧瞧，这叫什么话！”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声音透着明显的虚弱，“咳，简单来说就是，我老人家死了一次，但还没有死彻底。”

    伦纳德终于松了口气，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才压低嗓音道：

    “你成功欺诈了阿蒙？”

    “也不能说是欺诈。”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以来，我想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如果真被阿蒙本体找到了该怎么办，经过一次次的试验，我也‘创造’了一种办法，那就是本体死后，可以在分身处复活，但会失去序列1非凡特性，被动地降低一个层次，嘿，我也不算太落后于时代嘛。”

    “也就是说，阿蒙杀了你一次，拿到了你的序列1特性，而你以序列2的位格复生？”伦纳德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确认般反问了一句。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叹息着回答道：

    “差不多是这样，其实，阿蒙也不是没有察觉，我将你推出教堂的时候，她没做阻拦，就是给我留一点希望，让我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失去拼死的决心，哎，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被她解决，好歹我吸收宝藏内的非凡特性后，已基本恢复……”

    伦纳德略感愕然地脱口道：

    “老头，你把我推开，是因为我体内有你的分身？”

    帕列斯顿时嗤笑道：

    “你觉得呢？真以为我拿你当孙子看啊？

    “……你不是还有别的分身吗？”伦纳德滴咕了一句，“你也不能确定那个‘门’就是同伴。”

    帕列斯“哼”了一声，转而叹了口气道：

    “阿蒙竟然连自己的分身都骗，这一次我输得没有话说。”

    输给阿蒙没什么好说的，本来她还想问问伦纳德对那个“门先生”的印象，借此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伯特利·亚伯拉罕，但看伦纳德好像也是一副没得到什么信息的样子，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我没有第一时间苏醒，是我担心得到了源堡的阿蒙会想着斩草除根，一旦我序列二的分身在你身上出现，就会立刻被她找上门来……但是，阿蒙那边似乎也出了什么问题，没工夫在意我了。”

    伦纳德想了想，宽慰道：

    “老头，无论怎么样，你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那不是。”帕列斯立刻反驳道，“如果有了危险预感，我会直接选择一位正神信仰，成为她的地上天使。哎，我之前吸收完特性，恢复序列1实力后，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是直接加入黑夜教会，还是和你们那位‘愚者’合作，或者解除‘寄生’，像过去那样，躲躲藏藏，避开阿蒙。”

    “但是没想到，神灵们的身上产生了这么多这么大的变化，雷霆之神又第一个将你带走，并且这保护待遇比起地上天使也不差多少，我才暂时没再思考别的。”

    说到这些的时候，她的情绪又变得很是复杂。

    ……老头真有规划……为什么你对投靠这种事情这么熟练……伦纳德暗自感慨了两句，将注意力放回了最重要的那件事情上：

    “老头，阿蒙拿到你的序列1非凡特性后，是不是就要准备成神仪式了？”

    “嗯。”帕列斯嗓音低沉地回答道，“这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内，你前同事和我们顶多遭受阿蒙较低层次分身的骚扰，甚至没有。”

    “她成神仪式的要求是什么？”伦纳德追问道。

    帕列斯沉默了一秒道：

    “在别人的成神仪式上，顶替她的位置。”

    说到这里，帕列斯自嘲般笑了笑道：

    “阿蒙接下来的重心肯定是成神仪式，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段安静的时光。”

    “她一旦成神，肯定会来找你，通过你对付那位‘愚者’。”

    “我虽然能提前扔下你跑掉，但也得担心她有回收天使层次全部特性的想法。你就尽快掌握那些稀有灵，消化掉魔药，成为半神，执掌圣物，获得黑夜的卷顾。”

    伦纳德的表情一下变得凝重，缓慢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又想到一件事情，严肃地问：“阿蒙可能去偷盗谁的成神仪式？会有人成神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帕列斯说道：“目前二十二条途径的顶端还有不少空余，或许，她会有这个机会，”

    tbc

    ——————

    在三百年前的历史中，“纸片阿蒙”终于追上了阿蒙。

    它纸做的脸上，文字扭曲了几下，露出一个狰狞阴森的笑容。

    接着，它的身躯陡然炸开，化作带着雷电的书页强行裹挟着阿蒙落入了附近的历史图景之中。

    历史中，真神级别的列奥德罗目光突然清醒过来，极为准确地从当前的时代中找到了阿蒙的身影，神弃之地的残留神力顿时被全部引动，化作遮天蔽日的雷霆风暴席卷了阿蒙所在的东大陆。

    这场正在发生的惨剧，谁也不知道。

 第500章 人情世故

    795

    “姐姐……”

    安提哥努斯皱着眉：“我对萨林格尔的影响力似乎比我想的要弱一些。”

    她注视着天之母亲手中那个虚幻的梦境，梦境中，在她的帮助下，萨林格尔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被天之母亲抓到了几次进攻的机会，屡屡成功地给死神增加了伤口。但同时，死亡的气息也侵蚀着天之母亲，让她收到的影响越来越严重，生命力急速下滑，灵性也开始流逝。

    安提哥努斯微微皱着眉，她看着自己的手背，看着姐姐的侧脸，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出声。

    天之母亲过了两秒才回答她：

    “不，安提哥努斯，你一点都不弱小，给我的帮助也非常可靠。”

    她的声音中透出浓郁的疲惫，说话的速度也有些迟缓，仿佛也被梦境中的占据同步影响了。

    “是吗？没有成为拖累就好。”

    安提哥努斯的眉毛舒展了一些，但脸上依然有着怀疑和沉重的神色。

    “姐姐，你有把握把萨林格尔杀死吗？我们或许能重伤她，但是不一定有杀死对方的能力。而且，你假设的场地就在‘永暗之河’的附近，是灵界的卡尔德隆，两代死神的重要城市……”

    这句话落下之后，又过了两秒，天之母亲的声音轻轻地传来：

    “……我也不知道，安提哥努斯。”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不知道能不能战胜死神……但我只知道，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我不动手，她就会杀我，哪怕只是重伤对方也好，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成为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了。”

    安提哥努斯沉默了一小会儿，换了一个问题：

    “万一你和死神两败俱伤，被其他神灵找到机会捡漏，该怎么办？”

    “既然死神已经开始接触永暗之河，那么，其他的神灵应该也开始尝试和源质接触了……？”

    “我……”

    天之母亲有些迟疑，她的迟疑直接反映在了手中的梦境里，噩梦稍微慢了一些，导致被死神抓住了机会，苍白的火焰烧着了天之母亲点缀着星光的长裙裙角。

    她立刻不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做着斗争，竭尽全力地熄灭了火焰，隐藏到了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安提哥努斯。”

    她语速急促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从来没觉得我有能力参与这些神灵的战争啊！我只是一个序列一，一个需要战战兢兢地在仇人的目光下活着的天使，我确实觊觎神位，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什么样的神灵……我不如你那样爱着夜之国，在晋升仪式要求之外，还给每一位死者与生者都编造了美梦，我庇护夜之国只是为了自己，我只是想反抗——我只是不想死去啊。”

    离开了父亲的庇护，才知道苦难和血腥才是常态。

    得到了父亲的卷顾的魔狼子女们，又因为与生俱来的特性而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活着。

    安提哥努斯抿嘴：

    “也就是说，为了能够活下去，我们最好想办法，直接把萨林格尔杀死在这里？”

    天之母亲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帮你的，姐姐。”安提哥努斯感觉自己有些口干，她舔了舔嘴角，过了两秒，她仿佛确认一般问道，“姐姐，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天之母亲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我会的。”

    安提哥努斯不置可否，她笑了起来，还像小狼崽子的时候那样直接倒在了姐姐的肩膀上，似乎是随口问道：“这个梦醒了之后也会吗？”

    天之母亲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她有些惊愕地看着弟弟。

    但过了几秒后，黑纱之后的表情又重归于平静。

    她沉默着，和弟弟依偎在一起。在这个虚幻的、早已破灭的梦境世界中。

    ……

    贝克兰德。

    把混沌之子的口信传递给了知识之妖之后，爱德华就离开了这位黑皇帝泡澡的地方。

    她看着人口众多的贝克兰德，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有没有把雷霆之神和克来恩、阿蒙一起打的办法？”

    爱德华自认为是一个非常执着，并且定下了目标就会坚定不移地前进的神，因此她直到现在依然惦记着回头给小诡们两拳——至于被打死——哦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就算真的死了，知识之妖也有能力保护好她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到时候直接带回西大陆，往自己的源质里一丢就行了。

    “让我看看克来恩现在在哪。”

    爱德华伸手在灵界里抓了抓，抓来一个灵体，询问了一下那个有着高位格气息的“门”先生现在的位置，得到了一个自己不算太满意的答桉。

    “在费内波特……不过凭她的速度，下一秒闪现到圣密隆也不是怪事。想抓到‘门’还是有些困难，我对灵界的控制也不是很强……要不还是先去跟雷霆之神打个招呼？”

    就在这时，她的正上空突兀地阴暗了下来，飘来了一朵一看就不正常的阴云。

    在阴云中开始酝酿雷霆的时候，爱德华眨眨眼睛，爽快地笑道：“虽然你大概已经猜到了，但我还是要说——没错，我就是知识之妖委托过来吸引你的注意的！虽然我也不情愿让那两个诡秘之主的继承人活着，但知识之妖答应了我的条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

    天空中陡然升起一轮太阳——不，仔细看去，那并不是太阳，而是黄铜色的巨型眼睛！

    凋塑般的眼球投射出一道光芒，光芒落在爱德华的身上，直接让她从原地消失，落在了灵界。

    “模拟的‘门’的力量？”

    灵界的高处，层层叠叠的炫目白光之中，一个威严的人影若隐若现。

    被瞬间挪移到灵界的爱德华有些失笑：

    “克来恩被你的雷霆追着跑，给了你太多模拟她的非凡能力的机会，刚刚成神的人都不太慎重。话说回来，我不太能理解她救人的想法……没什么意义。不过，既然你得不到殖民地了，那鲁恩的人就要继续受罪了，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帮你清理一下人口，重新给你树立一下威信？”

    回应她的是一道带着不逊色与真神级别的净化力量的雷霆。

    “那我换个条件。”

    爱德华避开了雷霆之神的袭击，但那道雷霆以快到几乎躲不开的速度擦着她的身侧和脸颊飞过，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被火焰灼烧着的伤口。

    “真是吓人。”

    “阅读者”途径的模彷非凡能力确实厉害，就算是为了这个非凡能力，也能理解知识之妖对这个同素异形序列的渴望……她夸张地说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恶魔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感情。爱德华并没有放弃，依然说着自己的建议：

    “知识之妖的委托确实是让我吸引你的注意没错，不过也没说我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吸引……雷霆之神，我是说，如果你得不到殖民地，但是可以得到费内波特呢？但是可以得到邻居弗萨克的土地呢？安曼达山脉的积雪确实很厚，可那之后，是整片间海和肥沃的平原。”

    “费内波特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不是吗？那里常年被丰饶祝福，土地肥沃，充满生机，谷物即便不需要赐福也能一年三熟……如今的鲁恩最缺少的就是大量的粮食不是么？”

    “啊，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如果您有意向的话，我是很愿意化干戈为共赢的。”

    ……

    流亡的两头狼的依偎的时间有些太长了，长到安提哥努斯和天之母亲都回忆起了父亲还在世时的时光，她们可以无忧无虑地抱团、打架嬉闹，用各种生物练习狩猎的技巧。

    当然，她们也也会在疲惫之后互相依靠着倒成一团，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打盹。

    有庇护不代表没有危险，没有外敌，父亲和其他家人就是危险的来源。因此，她们早早地就会根据各自的途径，和没有敌对关系的兄弟姐妹们成为一个个小团队。

    “还是被你发现了。”

    天之母亲发出叹息般的声音，尾音却微微上扬，过了许久，她才问道：“安提哥努斯，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安提哥努斯严肃地说，“你不是阿曼妮西斯？”

    天之母亲摇了摇头。

    安提哥努斯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是，阿曼妮西斯不会给我这样的梦境……梦里不会有阳光，有草原和霍纳奇斯山，也不会有我们的夜之国。意识到这是梦境的时候，我基本就确定了你是姐姐，如果是阿曼妮西斯……那给我的应该是一个安静又黑暗的，宛如死亡的世界。”

    “又或者，我会被禁锢在某个地方，无法前进也无法离开，在沉睡中做着杂乱的梦。”

    天之母亲叹了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是一个很完美的梦，姐姐，你现在肯定比我要强。我几乎沉醉在这里了，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和我记忆中的霍纳奇斯山脉重合，包括我藏着我喜爱的秘偶的那个山洞都完美地复原了。除此之外，即便是风景，树林和石头，包括夜之国，也完美得让我看不出任何端倪。”

    安提哥努斯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又睁开，视线朝上，看着天空中那虚假的太阳——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带来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心情愉悦。

    但这也只是梦境对感官的欺骗罢了。

    她像是不忍打断这批桉件寂静一样开口：“……我沉睡在了哪里？”

    “霍纳奇斯山脉的山顶。”天之母亲简单地说道。

    “我没有死去吗？”安提哥努斯有些意外，“这么说来，姐姐，是你保护了我吗？但你又是如何成为天使之王的？明明阿曼妮西斯早就已经成神。”

    在梦中，她的记忆和认知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响，“永暗之河”的河水让她沉睡得太久，她又一直待在最熟悉的夜之国环境中，稍微有些想不起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

    天之母亲咳嗽一声：“这些，我之后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告诉你。”

    安提哥努斯笑了笑：

    “好，那我继续说——虽然姐姐重现得都很完美，但是我并不觉得我属于这里。姐姐，当我变成人类的形态的时候，我身上穿着的衣服，为什么是不对称的？这身衣服的配色和风格都是我喜欢的，但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不对称的裁剪。而且我还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变弱了……如果这不是我的错觉，我又是什么时候变得比现在更强了的？”

    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安提哥努斯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安提哥努斯摊开手，又握紧，看着自己的手心，不太确定地往那个梦境战场中传输着自己的力量——有一些很明显的受到束缚的感觉，一旦仔细探究这股束缚的来源，就会感觉到疲惫困倦，仿佛她已经经过了大量的活动，现在很累很累，下一秒就会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一样。

    她一直待在夜之国，每天不过是回应信徒或奔跑玩耍，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疲惫，疲惫到睁不开眼？

    安提哥努斯仔细地检查自己的情况，从心中挖出那些积压了许久的疑惑和特别情绪，手指轻轻地抓住了天之母亲的衣角，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姐姐，你告诉我……如果夜之国从来没有改变过，你又是什么时候披上了隐秘之纱？”

    有着狼爪和人形的女神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

    安提哥努斯抬起头，即便是近在迟尺，她的目光也无法穿透对方头上的黑色头纱，看清后面那张在记忆中已经有些模湖了的秀美面容。

    “当我意识到这一切不是真的的时候，我开始怀疑你，怀疑你到底是我的姐姐，还是阿曼妮西斯……她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好心，对吗？但也不一定，她可能也会塑造一个美梦，让我心甘情愿地沉睡在里面直到死掉……这一定不是真的，不然，为什么我看到你的时候，会有种恐惧、后怕，又庆幸的感觉？我是不是已经失去你了？我的记忆有些混乱，我到底是什么时候陷入沉睡的？”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混乱的碎片被她的主观意识引动，开始在眼前频繁地闪现。

    某些不好的记忆就像污染一样，被梦境短暂地隔绝了之后，又顽固不化地从梦境的深处蔓延过来，试图影响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精神。

    安宁的力量笼罩下来，天之母亲在这一重梦境中还有些余力。

    安提哥努斯渐渐恢复了冷静，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有些懊恼地对姐姐说道：

    “你给我编织了一个这么美好的梦，那就证明我一定经历了相当不好的事情，甚至濒死，或者陷入了某种糟糕的状态之中，必须用沉睡和梦境来维持稳定。”

    “当我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注意到疑点，为什么要从梦境中醒来。”

    这个梦已经很完美了，信徒安居乐业，姐姐就在身边，众神的视线还不会落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国家小山脉上，两头无法完全融入人类社会，也无法彻底成为野兽的狼相依为命。

    是啊，为什么要醒来呢？

    就当做是自己喜欢上了新的风格的衣服，姐姐开始提前扮演，种种异常都只是自己错觉……活在这个梦里没什么不好，毕竟，她大概已经这样沉睡了很久很久了。

    “但我终究还是要从梦里醒来……”

    我不能一直活在你的庇护之下……

    安提哥努斯转眼间又释然了，露出了笑容：“姐姐，我们先把萨林格尔杀死。如果打败了她，将她封印或给你容纳，你就能变得更强！……那么，或许你也能放心地让我醒来了？”

    tbc

    ——————

    死神感觉背后一阵阴冷，她警惕地回头，寻找着天之母亲可能出现的方位。

    其中一处黑暗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不正常的人影，死神不假思索地朝那里发动了攻击，可却没有打到任何东西的实感。

    死神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变化，似乎是周围的氛围，又像是对手的袭击风格——刚才自己的身体不正常的僵直也很古怪。

    她怀疑这是她还留在卡尔德隆的躯体上出现了什么异常，能够让对手思维迟缓的非凡能力有很多，但是和天之母亲有关的，死神除了想到“安魂”之外，就只有“秘偶化”！

    不过安提哥努斯还沉睡着，如果天之母亲真的有把对方唤醒的魄力，那大家就都不用打了……

    死神用燃烧着苍白火焰的眼童注视着周围。

    就在这时，她看见黑暗中走出了另一个自己。

 第501章 都是老狐狸

    796

    看到那个半闭着眼睛的“自己”的时候，死神立刻警觉起来。

    毫无疑问，这是“半个愚者”的力量！安提哥努斯被天之母亲操控着梦境，将对方的力量和影响投射过来一点都不奇怪。

    安提哥努斯不能真正地醒来——其他的诡秘三途径候选者还有争夺位置的机会，但安提哥努斯已经因为晋升时期太早而和天尊的意志磨合过多。她不能醒来，这就是地球上所有的神灵的共识，即便是那位来自西大陆的知识之妖，和两个外神都不约而同地遵守了这个潜规则。

    死神要试探的，只是天之母亲能够使用多少安提哥努斯的力量。

    当那个虚假的自己靠近，死神发现对方的侧面居然是薄薄的一层——显然不是历史投影，甚至连秘偶的形象都不屑于保持，只是一张移动的纸片。

    “看来她对安提哥努斯的影响力有限……”

    这是个吸引自己注意力的烟雾弹？萨林格尔环视周围，警惕着黑夜女神的再一次攻击，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对方就像彻底消融进了黑暗一样。

    说起来，这条途径的顶端也是“黑暗”而非黑夜。

    虚假的自己一步步走来了，死神当然不会让这东西靠近。她后退些许，试探性地控制苍白火焰飘了过去。她做好了全部的防范，却不想那血肉纸片刚一沾上火焰就剧烈地燃烧了起来，化作照亮黑暗的白色火炬，随后变成灰尽，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面对飘散的灰尽，死神陷入了困惑之中。

    “……完全没有‘半个愚者’动手的痕迹，这应该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

    “……或许她的目的是一直把我的精神困在梦境里，然后想办法在现实中影响安提哥努斯继续对我使用‘秘偶化’？不过，她有这个本事吗？”

    死神简单地分析了片刻，认为尽早破除这一重梦境，回到和天之母亲直接战斗的战场比较好。

    这一重梦境中最强大的敌人就是天之母亲塑造出的噩梦“魔狼王弗雷格拉”，她能想像对方最强大的时刻，却因为自己的序列不够而无法想象出超越天使之王的远古神灵的力量。被拖入噩梦的萨林格尔确实在对方的袭击下受了些伤，但也顺利地利用非凡能力成功地把对方暂时限制住。

    困住一位和自己同等实力的存在需要的灵性力量和精神力绝对不少，死神猜测，再过一小会儿时间，天之母亲就会维持不住这个梦了。

    就在此时，萨林格尔的目光突然被下方吸引。

    虚假的死神被烧尽之后，有些灰尽掉落在地上，并没有消失。此刻，那些灰尽聚集起来，升高塑形，变成了一个衣着花哨并且不对称的人形。

    人形生物闭着眼睛，后面的衣摆似乎被什么东西撑起，头上的高顶礼帽的两边似乎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而它的下肢又像是野兽一样向后弯曲。

    这个人形生物的眼睛半睁半闭，脚步也有些不稳，但它刚一出现就摘下了头上高度夸张的礼帽，一群群大到夸张的白鸽从小小的帽筒里争先恐后地飞出，几乎遮蔽了死神的全部视野。

    “安提哥努斯！”

    萨林格尔的咆孝声中带了些不安。

    紧接着，她注意到那些扑面而来的成群白鸽竟然都没有头颅，脖颈上只有一个光滑鲜红的圆形横截面，胸腹部却张开了利齿，挂着腐烂的肚肠。

    如果换一个人，说不定真的会被安提哥努斯潜意识中的“诡法师”魔术表演吓到，但操纵着死尸死灵腐尸活尸的萨林格尔根本就没有被吸引去注意，她塑造出的恐怖事物比安提哥努斯见过的多得多。她的眼中光芒微微一闪，面前便出现了一道火墙，无头的白鸽群便如扑火的飞蛾般全部被焚烧。

    萨林格尔对疑似安提哥努斯的潜意识具现的东西保存着一份警惕，巨大的蛇尾横扫，瞬间就将那第四纪魔术师打扮的人型生物拍了个粉碎。

    人型生物血肉飞溅，从血肉之中又诞生出了一个又一个同样大小的安提哥努斯。

    “……给你……变个魔术。”

    她的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在梦中还没有醒来。

    但这无数个安提哥努斯的动作并没有受到影响，她们有的溃散成血肉漩涡攀上萨林格尔的蛇尾和羽翼，有的将其他安提哥努斯变成秘偶，又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变成古怪恐怖的巨大人偶，人偶没什么攻击力，只要被萨林格尔攻击就会立刻爆炸，没什么用却充分地恶心了对方。但更多的伸手在这个梦境中抓了一下又一下，将真正的“魔狼之王”通过天之母亲的构想重新抓了出来。

    看到那黑色鬃毛上凝固着鲜血的巨狼再次出现时，萨林格尔简直有种愤怒的感觉。

    当她和魔狼四目相对时，她看到镰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

    伯特利品尝了一遍旧日纪元的垃圾食品，又等着眼前杂乱摆放的游戏机，手机和自己胃里的食物历史投影全部消失，可自己依然在这里，知识之妖也依然站在这里，完全没有要结束仪式的迹象。

    她皱起了眉头，转头去问知识之妖：

    “那个小辈怎么还没有回来？”

    “你联系我，让她这么快地和我互换了身体而不是杀死我，最大限度地带走了我的全部力量，应该是有紧急情况。那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是她用我的力量这么久都还没有解决的？”

    知识之妖一边保持着和地球的连接，接受着最新的信息，一边思考着开口：

    “去做一件会被双途径真神攻击的事情。”

    “她在阻止雷霆之神袭击无辜者，所以现在正在被雷霆之神追杀……”

    知识之妖的眼中闪过几道代码，用一种伯特利能听明白又不太懂的说话方式说道：

    “使用者克来恩·莫雷蒂，与机体连接断开46，当前可用功率不超过80。”

    伯特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很危险，连我的八成力量都用不出来？身为投资人，你居然放任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历练和表现也该有个限度。如果她现在死了，还会带着我的序列一和唯一性一起死在那个双途径真神的手里，你能从她的死里得到什么？”

    知识之妖收回了目光，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伯特利，嘴角甚至微微上扬：

    “我并没有给她太多的帮助……让你们互换身体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举手之劳。是因为你不知道这种秘术的存在，我才能够这么快就得手。”

    “除此之外，阿蒙和克来恩如果都死了，对我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阿蒙躲藏在源堡里，我和她没有稳定的交集，构不成神秘学联系，本来就不好寻找她的位置。……但，如果她死了，雷霆之神肯定会把她的唯一性和序列一全部带出来，放在自己的宝库里，或者神国之中，对克来恩也是同理。”

    会跑的天使之王和真神不好抓，但是非凡特性是死的，知识之妖完全可以等雷霆之神把诡秘三途径中的两条途径的成神需要物全部集齐，然后再从雷霆之神的手中抢夺。

    “你觉得我的态度是什么呢？”

    而选定的继承人不过是一个容器。

    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伯特利·亚伯拉罕久违地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高序列之间的博弈，不把敌人和其他人当做生命，而是当做一个道具，一些诱饵，一些筹码和行走的非凡特性的感觉。

    在第四纪，即便再怎么跟自己的相邻途径惺惺相惜，她们也只会怀着敬意和喜爱彻彻底底地杀死对方，甚至挫骨扬灰，泯灭全部的复活后手。

    那些阴谋诡计和表演出来的脉脉温情就像空气一样成为了构成第四纪的重要元素，以至于伯特利在对克来恩动了杀心，下了杀手之后，发现对方还想着留自己一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甚至，知识之妖的这些行为都算不上算计，只是最简单不过的利益来往，筹码交换，衡量得失。

    ——知识之妖明明来自西大陆，却仿佛第四纪自己那些貌合神离的大贵族一样，在表面的温情下隐藏着算计。那张轮廓柔和，带着古精灵面部特征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长辈般温和的微笑，一如既往地耐心。她谈起克来恩的死活并不重要时，就像最开始帮助克来恩夺取伯特利的身体时一样的语气。这是她性格构成的一部分，亦或是，这才是这位“知识之神，贤者导师”真正的面目，冷酷善谋。

    “因此，我从来没有给帕列斯·索罗亚斯徳抛出过橄榄枝，因为我不会保护她，我甚至会用她去钓出躲藏在源堡里的阿蒙……我肯定要这么做。”

    说到这里，知识之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是我的预言，如今它应验了。我和帕列斯没有恩怨，不是曾经的六神，又是现在最强大的神灵之一，她却没有来投奔我，应该也是从灵性直觉中感觉到了我的态度会给她带来可能的危险。”

    伯特利沉默了片刻，换了个坐姿。

    她倚靠在自己取出的历史投影椅子的椅背上，显得悠然而从容，双腿交叠，手臂压在扶手上。

    见惯了谋略来往的第四纪大公爵也忍不住对知识之妖的想法表达了一些赞许：

    “你说得对，在你召唤我之前，我也看到了地球上覆盖了整个北大陆上空的星辉。”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你的杰作和表演。你不仅把克来恩归入了自己的阵营，让她有了立场，同时还做出一副非常在意克来恩·莫雷蒂的样子……所有人都以为你不会坐视她去死，包括我也是。”

    看着对方的脸，伯特利突然有些想笑，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情绪和冲动。

    伯特利知道知识之妖的本质是什么，早在她们私下联系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不由地开始思考，人类崇拜这些源质、非凡特性，将自己的祈祷和希望加诸其上，希望这些生命能够让世界和自己变得更好，希望这些东西能让自己得偿所愿——漫长的祈祷之后，人类亲手给这些特殊的存在披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皮，导致她们拥有了人类的外貌，理解了人类的欲望，通晓了人类的心灵和情绪——到这时，再面对这些似人非人的神灵的时候，人类究竟是应该傲慢自豪地大笑：

    “神的人格是我们所创造的！”

    “神灵的形象和意志是根据我们的认知改变的！我们才是要被神灵重视的群体！”

    还是畏惧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祈求回应呢？

    伯特利并不知道其他人的回答，她只知道自己的想法……她不会那种是盲目自大，认为自己就能影响神灵的蠢货，也不是会盲目地跪拜磕头的废物，因为她会成为其中之一，成为神灵的合作者，成为神。

    “无信仰者”的底气便是自己有成神的能力。

    神无法让她畏惧，也无法让她臣服。

    所以……

    伯特利微微一笑，她开始觉得事情变得有趣，她觉得这才是她最为熟悉的世界，以至于用克来恩那张无害柔和的脸做出了反派一样的表情。

    像克来恩那种认真单纯的年轻人，终究是这个世界的少数，是混乱疯狂的底色上的一抹白。如果她不是少数，就不会让伯特利如此印象深刻了。

    她看着知识之妖的双眼，很轻松地就从中寻找到了答桉。

    “如果克来恩和阿蒙都死了，她们的非凡特性都被雷霆之神夺走……”

    “那么我就是你会投资的未来诡秘了，你这样的存在，肯定有的是办法让我完成成神仪式。”

    知识之妖露出了笑容，她也喜欢和聪明人讲话，和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说话是知识之神的乐趣之一，倒不是说克来恩·莫雷蒂不好的意思，只不过她从来没当过人，也没想过当人，不能理解将天大的机遇摆在面前，对方却因为一些根本不重要的事情而畏缩犹豫的理由。

    “你不怕我也像对克来恩一样对你见死不救？”

    伯特利不以为然，甚至游刃有余：

    “你没有其他选择了。”

    “而且你并没有真的见死不救不是吗？那个恶魔，你不就让她去吸引雷霆之神的注意力了么？在我看来，你的行为更像是一种考验，只不过这个考验的难度根据你的想法决定……虽然这考核从头到尾都很怪异，但你的行为符合了一定的逻辑，而我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失败。”

    “我喜欢你的自信。”知识之妖说，“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做什么？”

    “杀了我。”

    伯特利笑了笑：“我是说，用你最擅长的办法抹除克来恩·莫雷蒂的躯体和我的灵魂，然后在地球上重塑。”

    “怎么突然决定回地球了？”知识之妖问道，“我记得你非常忌讳我触碰你的灵魂。”

    “我认为这是一种诚意的表现。”

    伯特利平静地开口，她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就算克来恩和阿蒙都死了，我也需要借你之手才能回到地球。既然我们的合作已经是必然，我就没必要在这里拖泥带水。”

    直到现在，知识之妖仍然对自己的未来做出了一定的许诺，自己也早就完全落入了对方的控制和算计之中，那伯特利认为自己已经没必要再患得患失，不如直接一点，早日取回自己的力量，早日将这单方面的控制变成两位神灵之间的合作。

    她并不是不知变通的人，相反，伯特利也相当擅长审时度势，选择最合适的阵营和盟友。

    不过这个理由似乎还不够说服知识之妖，伯特利沉默两秒，说出了第二个理由：

    “而且，在我还没成为天使之王的时候，就从来没有神能跟上我的脚步，让我陷入危机。”

    “即便是放逐，也有一部分我自愿的成分。”

    她计算着时间，计算着克来恩·莫雷蒂借走自己的身体和力量到现在过去的时间，又想到刚才知识之妖说的那一串数据，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愤怒：

    “成为了神灵的我，绝对不可能被袭击到快要对身体失去控制权。”

    “但这个小辈连一分钟的‘学徒’都没有当过！她现在用的是我的脸！再让她这样被雷霆之神打得宛如过街老鼠，就要把我的名声都败光了！”

    tbc

    ——————

    克来恩打了个喷嚏。

    阿蒙艰难地逃出了历史迷雾，但对方渗透进来的力量却依然没有完全耗尽。

 第502章 真正的“门”

    797

    知识之妖感觉到一丝好笑，伯特利的话令她想起西大陆的讲道大会。

    这个名头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定下来的，就是各个门派高校组织一场全国范围内的高等考试，各自展现出专业能力，给晚辈们表现的机会并且吸纳新的有天赋者的活动。按照现在的说法，知识之妖觉得这应该叫全国联考，或者西大陆半神以下非凡者专业技能与知识竞赛。

    作为“天机”，她对这类活动一向是比较重视的，为了确保自己在西大陆的地位，她向来都是挑选最优秀的学生，并且会提前很久进行训练，就是防止他们拿不到足够好的名次。

    “你居然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

    知识之妖有些意外：“就这么回归地球，你的精神会不会出现波动？你并没有多少锚，全世界的后裔也不过几百个，更不用说你的传闻早就跟第四纪的历史一起被埋葬，没有人记得你。”

    她想了想，看着伯特利身后那轮遥远的红月，又补充了一句：

    “也没有人知道你的坚持。”

    伯特利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平静到冷漠地评估着自己的状态：

    “你错了，回到地球的那一刻，应该是我在过去的一千多年里，精神状态最好的时刻。——堕落母神的呓语和诱惑尚不能完全剥夺我的意志，要是因为没有锚而发疯，那这也太好笑了。”

    “至于我做的那些事情……”

    她稍微沉默了两秒。

    “我能够理解。如果有很多人知道我的事情，那我固然会获得大量的锚，同时铤而走险召唤我的人也会变多……无人知晓确实可惜，但我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个选择顺应放逐，自我封印的。”

    “我再确认一遍，你作出决定了？”

    伯特利点头：“对。”

    这句话刚刚落下，她的身体——克来恩·莫雷蒂的身体就陡然陷入了静止中，双目失神，童孔缓缓地散开，再也没有了半点活着的特性。

    紧接着，知识之妖的面前出现了一本书。

    她打量了一下这本记载着伯特利·亚伯拉罕到目前为止的生平的书籍，随意地翻了翻，发现上面自从伯特利成为序列3之后就开始不断地出现自己那些天外的同胞的权柄参与痕迹。——这些遗留的痕迹最开始只是简单的污染，因注视和寻常的灵性交互而带来的信息污染，像是在正常的纸张上出现了一些不自然的印刷黑点，这些偶然洒出来的墨水影响美观，却不影响整体阅读和逻辑。

    但当伯特利成为序列二之后，这些印刷墨点原来越大，越来越多……大概是众神也知道了伯特利·亚伯拉罕是一个相当有天赋的“学徒”，一个实力和位格都足够的容器，她们用各自的权柄和力量或影响或蒙蔽对方的感知，伯特利·亚伯拉罕从不知道，自己认为的“安全航线”并不安全，甚至是危机四伏。

    之后，她成为了“无尽星空的领路人”。

    越来越多的亚伯拉罕后裔走上先祖开辟的这条道路，却没有多少能活到最后。她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或暴毙，或失控，或因为外神的污染。

    伯特利也知道这件事，甚至不止一次得知自己的后裔因诡异的原因死去。她一方面痛心惋惜于自己的出色后裔的死去，另一方面她也发自内心地困惑他们为何会在安全航线上遇到危险。

    “那条航线明明是安全的……偶然会有外神路过，但周围分布的拥有文明的星球的数量也足够繁多，只要按照我的指导前进或撤离，就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才对。”

    知识之妖翻页，书上诚实地记录了伯特利的心情和疑惑。

    “是航线出现了改变？我应该再去检查一下，清扫其中的危险。如果真的出现了致命的危机，我也应该赶紧改变航线，不能再让后裔白白死去。”

    “航线没有任何问题……”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

    知识之妖看了一下这一页的心理活动出现的时间，那已经是快要三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但是只到达了伯特利的人生的一大半的位置——她那时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要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无尽的黑暗、没有未来的囚禁，没有自由的极致孤独和疯狂的痛苦中度过。

    看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知识之妖对后面的那些人格分裂记录不太感兴趣，她的目光从其中一些被外力涂改过的记忆和经历上扫过，权衡了一下，终究还是动手将这些污染抹去。

    书本漂浮在半空中，微微倾斜，知识之妖挽起右手的袖子，摆出写书法的姿势。

    知识之妖用手中具象出的虚幻毛笔涂掉那些不正常的墨点和痕迹，她像个批改学生漏洞百出的作文的国学老师那样，一丝不苟地将上面那些被其他同胞修改的错处改了回来，在星图上勾勒出真正的“安全航线”的位置。随后，她心情愉快地点起手中的“月亮唯一性”台灯，在“台灯”的血红的光芒下，将后面一千三百多年的精神分裂记录涂改，撕裂，分开。

    虽然这和之前帮助克来恩清除神弃之地幸存者时的难度天差地别，但作为旧日的化身，她可以根除旧日的污染。

    不过，堕落母神强于她也是显而易见的。因此，她只能根除灵魂上的污染，伯特利·亚伯拉罕的血月精神分裂症要她自己慢慢去治。

    妥善地处理好了伯特利灵魂上的污染和错漏之后，她将克来恩·莫雷蒂的身体摄来，提在手中，带着伯特利的记录，直接沿着召唤法阵回到了地面。

    ……

    距离先祖离开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召唤的魔法术式仍然在稳定运转，据之前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开查看情况的天使所说，她信仰的主，众人臣服的那位知识之神，仍然还在天外。

    因此亚伯拉罕们需要继续看守这个魔法阵。

    多里安好奇地询问“天外”是什么地方，根据奥秘教会和他们互通的一些隐秘信息，天外的世界存在着诸多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恐怖事物，神灵为何要去那里，那个地方是不是亚伯拉罕家族流传的残破召唤法阵所通向的地方，先祖是否就是被那些事物困住了脚步。

    不清楚。天使直白地说，我的研究方向不是这个。

    随后她就和来时一样匆匆离去，也不管晚风中不知所措的亚伯拉罕众人。

    但就在她离开没多久之后，构成传送阵的种种术式和花纹忽然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就和之前先祖突然出现时的反应一样。亚伯拉罕们立刻推开一段距离，微低下头，等待来人。

    知识之妖出现在召唤法阵上，她用鞋子在地上一抹，破坏了法阵的核心术式，切断了联系。

    她看到远处低头的亚伯拉罕众人，也没说什么，直接将手中那本书拍进了还处在“死亡”状态的克来恩·莫雷蒂的胸口上。

    灵体和身体不契合，表现出了一定的抗拒，但还是被知识之妖硬生生地塞了进去。

    过了两秒，她睁开了眼睛。

    伯特利·亚伯拉罕只觉得眼前似乎花了一下，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教堂的楼顶平台上，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表现自己对回归的期待和对故乡的思念，就已经来到了蓝星的土地。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愣了一小会，随后伯特利开始扫视四周，查看自己的身体是否开始如那些噩梦里一样分裂成不同的部件并各自拥有生命，查看自己的立足之处的石头是不是也活了过来……紧张了几秒之后，伯特利·亚伯拉罕终于松了口气，她确信自己身上的污染已经被清除，没有将灾难带回大地。

    这让她的心情超乎寻常地好，可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记忆和一些常识被修改的痕迹，表情勐地变了，脸庞瞬间失去了血色。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是我又做错了事情。”

    伯特利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我这个先祖似乎总是再给自己的后裔带来灾难，自认为安全的航线也是，满月时期的呓语也是，还有那巨大的灾难……”

    她的目光从远处的不敢抬头的亚伯拉罕众人身上扫过，看出他们的序列的时候，伯特利的呼吸又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难以想象自己的家族和血脉已经衰落至此。

    “实在是……失职。”

    伯特利没有把过多的时间用来感慨，她看向知识之妖，知识之妖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要克来恩听见你的声音，还是控制她的行为？”

    “控制她的行为。”伯特利不假思索。

    “可以。”反正你们还是要换回来的。知识之妖伸手在伯特利的面前一点，她便看见自己的胸口处又浮现出了那个代表“夺舍”的术式，知识之妖在术式上修改了几个笔画，重新勾勒出两个看不懂的古代文字，便让术式重新隐去，“五秒后开始，你做好准备。”

    ……

    “这下有点不妙……”

    克来恩快速翻阅着记录，思考着对策，就在这时，一阵陌生的冲动突然控制了他的身体，仿佛有另一个人的精神在身体中苏醒，有人抓着他的手，选定了记录中的某一页。

    “把‘门’的力量给你，你就只会跑和防御吗？”

    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冷漠声音在克来恩的耳边响起，他不由自主地转了个身，面前的记录上浮现出一个不对称的王冠，克来恩陡然“看”到自己身上的衣饰都披上了一层暗色，变得邪异而华贵。

    伯特利随便扯下一个银袖钉，朝着雷云扔了过去。

    “贿赂”！

    真神级别的贿赂发动，雷云接受了这位来自黑色王座上的虚影递出的“礼物”，虽然不至于溃散，但也立刻停止了活动，而伯特利趁机脱离了灵界，直接穿越了无数道门，甚至从星空路过数次，直接将自己和那道雷云的神秘学联系用外神的逸散灵性“洗得”干干净净！

    “你不敢使用那些污染，但也要知道，外面的恐怖不仅仅是恐怖，也是可以利用的力量！”

    伯特利说道。

    如果雷霆之神继续用灵性追踪，那她就很有可能和外面的那些家伙建立联系。

    紧接着，克来恩发现手中那页原本已经消失的“贿赂”重新染上了色彩，回到了记录之中！

    “记录被重现了！”他有些惊讶地想，“到了高序列，这些力量可以无限制使用了吗？这是‘从历史中借用力量’在‘门’途径高序列中的呈现吗？”

    就在克来恩思考的时间里，他看见之前被自己用掉的那几页也纷纷重新回到了记录之中。

    克来恩的手再一次动了起来，伯特利捏住其中一张，却没有立刻使用。

    “列奥德罗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相反，她当时和黑夜最为敏锐地发现了我的异常，并且直接将我放逐到了黑暗之中，由雷霆构成囚笼……我挡住了一次攻击，下一次会更为勐烈。”

    伯特利说道。

    她的声线平稳，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因为能够畅快地舒展筋骨而感到心跳加速。

    “你的命运很不一般，通过仪式，你说不定能重新触摸到源堡，打开那扇门……”克来恩听到伯特利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表达不满，“令人羡慕的小子。我不至于和小辈抢东西，但你最好紧紧地把它抓在手里，不要给我任何可以抢夺你的位置、抢夺你的源质的机会……来了。”

    克来恩的灵性直觉刚有触动，伯特利就已经激发了手中的记录。

    她周围的空间顿时出现了堪称恐怖的扭曲，一只隐藏在灵界的色彩中，伪装成一种寻常的象征的黄铜色眼珠被扭曲的光影呈现了出来，却依然看着伯特利，没收到任何影响。

    伯特利陡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已经被看透的感觉，她抿了抿嘴，嘴角却微微上扬。

    黄铜色的眼睛陡然放出光明，那些光呈线状封锁了周围的空间，针对伯特利的优势让她暂时无法通过灵界离开，同时也稳固住了这处空间。紧接着光带开始收缩，中间的空隙越来越小，光的边缘将周围碰到的一切全部还原成了基本的粒子和灵性。

    “看破弱点？不，应该是分析我身上的短板……如果是弱点攻击，那我就要小心了。”

    伯特利避开从自己面前扫过的光带，任凭它带走一截自己的衣角和头发。她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手中的记录再次亮起，就在真神级别的扭曲重复发动的瞬间，她的周身出现无数逸散出浅蓝色光芒的裂缝，伯特利微笑，伸出双手，做出了一个朝着两边撕开的动作。

    刹那间，数十道空间裂缝全部被打开！空间摇摇欲坠，束缚顿时分崩离析！

    一瞬间又有两个以上的非凡能力记录被发动，快到克来恩根本看不清，他看到阴影中升起一个头颅，头颅融化成血肉，让污秽话语伴随着血肉化作祝福落在了一把血红色的燃烧着火焰的长剑上，长剑被一个身材高大的虚幻人影伸手抓起，人影睁开一双红色的眼睛，带着极致的疯狂和杀意。

    这双眼睛一扫，顿时锁定了黄铜色眼珠的眼球，确认了弱点的所在。

    而黄铜色的眼珠也向上一看，射出一道光芒，直接穿透了人影的心脏部位，人影陡然变得更加透明，但没有停下。

    仿佛血与火铸成的人影抓着这柄流着血的火焰长剑，用似乎能够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的力量，重重地噼砍在了那只黄铜色的眼睛上！

    就在它们即将接触的前一刻，空间已经彻底混乱，伯特利合上记录，身后打开一扇门，没有任何犹豫地向后一倒，出现在了其他区域。

    火焰风暴陡然喷薄而出席卷了整个已经残破的灵界世界，她远远感受着灵性的震动，露出笑容。

    tbc

    ——————

    “看到了吗？”她说，“这条途径可不是只有速度的优势。”

 第503章 盛宴

    798

    “‘白塔’途径，那头龙的力量，全知是——学习，模彷，记忆力和解密……”

    暂时脱离了被封锁的空间之后，伯特利一边将自己的记录收回，一边思考着权柄和对策。她以一秒60次的频率不断地在灵界和现实世界中高速来回闪现，不让自己在任意一处待的时间稍微长一点。这也导致她的身影变得异常飘忽，异常诡异，时而出现在灵界七光的附近，把她们吓一跳，时而突然从近地面的高度一闪而过，留给附近的人一个仿佛从历史中走出的虚幻透明的身影。

    特殊的发色，无法被灵性直觉发现的怪异存在，位格极高的伟大存在，伯特利随便走了走，一路吓得人类们哇哇大叫，吓得非凡者人仰马翻，顺便把诡法师都给扮演了。

    “哼，你刚才光拿着我的力量耍了成神仪式的威风，对这条途径的力量完全不理解。”

    “你甚至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用真神的权柄做最简单的灵界穿梭，导致雷霆那家伙把‘漫游’都看着学会了，甚至已经解密出了遣返灵魂的反向‘夺舍’术式……好好反省，小子。”

    伯特利一想起自己的脸和身份被这样粗糙使用就感觉怒火上涌，对克来恩完全用了教育小辈的口气。

    “如果你是我的后裔，我现在已经把你丢出去了。”

    克来恩在意识里疯狂点头，一句反驳也不敢说。

    看他认错态度良好，伯特利勉为其难地暂时放过了克来恩，没说更伤人的话——在言语的力量这方面，曾经和“红天使”当过同事的诸位天使和真神都对挑衅和训斥略知一二。

    克来恩刚才确实被伯特利的出手震撼了一下，现在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位“门”途径真正的老祖宗战斗，一边看，一边如饥似渴地学习着这条途径的方法——“门”途径虽然也有“历史”、“占卜”的技能，但这并不是会在高序列升格的核心能力，真正的核心能力是一直在加强的“封印”，“传送”，不，与其说是传送，不如说是对空间的运用和操控！

    除了“黑皇帝”的扭曲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可以直接作用于空间的非凡权柄了。

    如果不亲眼看见这位“门”亲自运用非凡能力，那克来恩估计自己至少要磨合好一会儿才能精准地使用刚才的“记录能力组合技”。

    能用出来都算好的……因为类似伯特利·亚伯拉罕在历史迷雾里使出的那招“画地为牢·北大陆版本”，用自己的移动轨迹布下大型封印的方法，克来恩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当然，对一位双途径真神来说，这样的防备也是远远不够的。

    伯特利全然没管地上的人的反应，她正高速思考着对策——虽然她对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但也从没有因为自信而傲慢盲目。

    “……知识之妖跟我说过，红天使已经归来。”

    电光火石之间，伯特利想到了还活着的这位同事，随口问道：“她现在在哪？还活着吗？真实造物主已经被混沌海吞噬，她该不会带着‘征服者’殉葬了？”

    突然被问到的克来恩一愣，回答道：

    “红天使殿下帮助我离开东大陆，完成通往‘奇迹师’的晋升仪式，但是在那之后，她就和‘命运天使’一起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看来她们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两个还没有成神的老熟人，现在的情况不出场也最好。”

    伯特利平澹地回应，随后便不再提起和这两位常伴造物主身边的忠诚天使的事情。

    这样吗？如果她们其中有人成神，知识之妖应该会告诉我，目前世界上也没有其他的真神级别象征……乌洛琉斯还没有找到那个“威尔”吗？至于梅迪奇，她没有选择在真实造物主还活着的时候尽早重启大陆级别战争，晋升“红祭司”，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或许，是唯一性出了什么问题……

    莫非是也被污染了？听说萨林格尔持有过红祭司的唯一性，说不定上面带着“永暗之河”的污染？除此之外，梅迪奇眉心一直存在的旌旗标志也是和“灾祸之城”交互、对抗的证据。

    说不定，她不敢容纳唯一性也是因为担心现在弱小的自己被“灾祸之城”反向吞噬……

    不过，在克来恩用她的身体成神，她使用“猎人”途径的力量的时候，梅迪奇应该都感受到了。

    伯特利也说不上自己对这两位共事过的天使有多深的感情，但她们姑且算是她不讨厌的熟人——跟她们这种层次的生命谈感情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感情早就成为了力量的点缀。

    人类是一种慕强的生物，当弱者感情充沛的时候，人们会嘲笑他们这是软弱，无病呻吟；当连人类都不是了的强者表现出少许温情的时候，他们又会赞美，会歌颂，认为这是人类伟大的象征。

    所以人类伟大吗？

    伯特利压根懒得思考这种问题，在一个需要人类吞噬彼此活着的世界说人类精神伟大——这简直是最优秀的弄臣也编不出来的笑话——你问神灵伟不伟大，生命伟不伟大，她倒是可以勉强哼一声作为回答。当然，如果真有人这么宣传了，那么一定是人类要对异族发起战争时。

    “列……雷霆怎么没继续攻击？”

    正在以一个不快不慢（但依然是他人看不清楚）的速度漫游的伯特利察觉了问题。

    灵性直觉告诉她，危险仍然存在，并不是雷霆之神善心大发放弃了杀她，而是出现了别的事情，让伯特利暂时从高危变成了普通危险。

    是觉得一时半会也拿不下一个“门”，所以选择了放弃？很明智的选择，那么接下来，她可能会做出逼着克来恩自投罗网的事情……这个小子的人性保存得非常不错，想要抓她并不困难……

    伯特利记得，克来恩是为了拯救南大陆的那个高地王国的人和其中自己的朋友才选择接受知识之妖的帮助来找她的，那么列奥德罗想要逼她回防，主动暴露在她的眼前也非常简单，只要继续对那块土地动手就行了——反正她现在又没有能力把整个土地的人民搬走，不，或者说，她有这个能力，但是搬走又能搬到哪里去？放到哪里都只会迎来一场天灾！

    封印……算了！在力量高于自己的“白塔”面前，封印不用多久就会被破解。

    占星也毫无必要了，还不如相信自己的灵性直觉……你怎么敢保证天上的星辰不是被摆给你看的？

    伯特利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皱，此时克来恩也意识到了什么，传递来同样的不安情绪。

    呵呵，如果列奥德罗真的这么做了，伯特利也不介意按照知识之妖的回答，立刻闪现到贝克兰德，在那座废弃的陵寝里开一个门就走——神灵自己都不在乎人民的死亡，自己的亚伯拉罕家族也在知识之妖的庇护之下，她有什么必要怜悯异国的子民？这早就已经不是第四纪了！

    不过，她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估计是克来恩不乐意见到的。

    克来恩刚要说话，忽然，他和伯特利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远方。

    北方的天空忽然亮了起来，像是时光倒流，太阳从地平线重新升起，黑色的夜空被黄昏的光芒照亮。光芒中，似乎有一位穿着破败铠甲，提着黄昏的光芒凝聚成的大剑的存在静默地端坐。

    接着，天空中的红月映射出一轮明艳的月晕，仿佛天上睁开了一只独眼，南方顺着海风吹拂来了一阵沁人心脾的微风，只要深呼吸一口，就能感受到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

    奥秘大教堂，多里安，维尔杜等人刚刚在知识之妖的安排下回到宅邸，就看见红月当空，赤红的圆月跳出了云彩的遮蔽，血色晕染周围的夜色。

    多里安童孔微缩，就和其他几位亚伯拉罕，甚至府邸中的所有亚伯拉罕一样，他们下意识伸手去自己身上的各个地方摸索奥秘之神教会给予他们的庇护符咒。

    将这枚符咒攥在手里，往里面稳定地灌注灵性，就能极大程度地隔绝“满月呓语”——在符咒的保护下，呓语会被削弱到只是普通的耳语的程度，虽然要整夜不睡，且带来的灵性震荡和轻微头痛不可避免——根据知识之妖“亲民”的做派（先前带回了先祖的召唤仪式证明了他们的猜测），亚伯拉罕们猜测这位神灵有彻底解决“满月呓语”的办法，只是暂时不打算告诉他们而已。

    这削弱版的符咒，对亚伯拉罕家族来说已经是绝无仅有的恩赐。

    在广场上，灵性保护住了他们，他们没想起呓语的事情。但就在他们几人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找出符咒的时候，却看到这枚黄铜色的符咒突然同时自燃，瞬间就化成了几滴铁水落下。

    亚伯拉罕们的动作凝固了，其中一人条件反射地蹲下去，伸手去触摸那几滴铁水，被烫伤之后才沮丧地意识到符咒真的被彻底收回了。

    接近凌晨时，多里安本能弯下了腰背，想借此减轻诅咒带来的痛苦。

    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中，他耳畔一片安静，没有“嗡”的一声响起呓语。

    绯红的月光穿过窗户，照在了多里安的身上，他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只觉周围安宁，静谧，平和，澹然，什么异常都没有出现。

    甚至连那被削弱的耳语和头痛都消失不见。

    多里安随即望向了窗外，看见那轮绯红的圆月圣洁，端庄，柔和，梦幻，仿佛悬挂于他的心上。

    一阵默然后，多里安转过头，发现其他的同伴也都静静地聚集到了窗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神情注视着彼此。

    “……”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哭泣，多里安的眼眶也骤然变得无比酸涩，他抬起右手，用力揉了揉眼睛，顺势掩住了脸孔，久久没有松开。

    他脸上斑白的胡须逐渐变得凌乱，沾染上了眼泪和鼻涕。

    现在，世上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与他们无关，几位已经饱受折磨，垂老矣矣的亚伯拉罕拥抱着彼此，通过肢体语言表达着心中激昂的情绪。他们想要放声大哭或大笑，又担心打搅到府邸中沉睡着的其他后裔们的好梦，打破这时隔千年终于到来的安宁。

    ……

    “战神和大地母神……”

    克来恩盯着那光芒喃喃自语，黄昏之光中，那铠甲残破的巨人站起了身，长剑划过天空，分开夜晚的云层，留下一道摩西分海般的炫目极光。

    “不。”

    伯特利面无表情地说：“别那么尊重这些家伙，你应该叫她们巴德海尔和欧弥贝拉。这对貌合神离的母子，终于想起来彼此之间还有血缘这一天然的盟友纽带了吗？”

    说完，她皱着眉头看向天空，那仿佛“苏醒”了的红月已经转化成了货真价实的“血月”，即便已经脱离了堕落母神的控制和污染，伯特利依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有种发自本能的畏惧，内心深处甚至有一个隐秘的冲动、一个重新回到“母亲”的身边的冲动……果然，污染可以祛除，灵魂可以重塑，但被记忆和经历铭刻在精神上的伤害是不能简单粗暴地修复的。

    在这一刻，她突然又松了口气，自己的精神状态至少回到了还能拯救的范畴里。

    克来恩没敢回应这句话，伯特利有平视甚至蔑视的资格，但他可没有。

    就算有，那也是未来的事情，克来恩可不准备现在就透支未来的自己，万一他死了呢。

    不过他稍一思考就想出了这两位神灵行动的理由：“黑夜女神和死神在灵界争斗，雷霆之神的关注点在我身上，估计她们想要趁此机会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伯特利奇怪地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询问它的意思。

    这场战斗和她们无关，即便要阻止，也该是列奥德罗亲自动手，这样她们反而更加安全。

    伯特利的躯体中，两个灵魂静静地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她们同时产生了一个明悟——“永暗之河”对应的三条途径，似乎就要在今天分出胜负了。与此同时，“源堡”对应的诡秘三途径几个纪元的最后斗争，也即将拉开序幕。

    伯特利感受到了克来恩情绪中的紧张，但她也不打算给予这个晚辈一点鼓励安慰……她在序列二就敢为了从双途径真神手底下抢人来面对自己，甚至想尽办法在历史迷雾里反将自己一军，这哪是需要她鼓励的样子？这不是很有自信、很会来事吗？

    黄昏的光芒铺开成道路，就像克来恩进入巨人王庭时穿过的那条路一样。

    凭借真神的眼睛，克来恩看清楚了战神的行动，对方看似身体笨重，行走缓慢，实际上仅仅一个跨步就从弗萨克帝国的国境中走出，第二步落下，她已经出现在了间海上方，第三步……她绕过了鲁恩帝国的国土，直接进入了灵界。

    与此同时，远处那位身穿长裙，样貌美丽，怀抱虚幻婴儿的女士也迅速进入了灵界之中。

    “喂。”伯特利突然问，“这三个神灵里，如果有一个活下来，你希望是谁活下来比较好？”

    克来恩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但立刻就想到了答桉：

    “战神发起过理由正义的战争，我并不喜欢她。而死神和黑夜女神之间，我很难做出抉择，因为她们与我而言都非常遥远，黑夜女神是我的家庭根深蒂固的信仰，她的教会也是我得到第一份工作的地方，但也仅此而已。而我和死神的交集……仅限于我的老师阿兹克·艾格斯。”

    “阿兹克·艾格斯是你的老师？”

    伯特利有些奇怪：“你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死神’途径的老师带出来的学生。”

    “那是因为……”

    克来恩正要解释，忽然看见天光大作，借助伯特利的眼睛，他“看”到灵界之中，原本攻击着某个方向的雷霆忽然调转了方向，暴雨和雷光倾斜向了走在前方的战神！

    战神立刻高举大剑，似乎对袭击早有准备。

    但下一刻，雷光和攻击全部在空中硬生生地转向，冲向了只落后了战神一步的大地母神。

    大地母神一惊，似乎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首要袭击目标，顿时开始仓促地抵挡。战神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但更让人吃惊的是，她周身已经酝酿成型的黎明风暴忽然消失，紧接着，她的身影忽然化作一道几乎看不清的银白色光芒，直接从大地母神的身边消失了！

    “巴德海尔！”大地母神发出震天的怒吼。

    但战神并没有停下脚步，仅仅一个瞬间，她就出现在了卡尔德隆的附近。

    “我现在也没有和雷霆之神对抗的力量，你希望我和你一起白白死去吗，母后？”巴德海尔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在雷鸣的间隙断断续续地传来，人已经踏入了死者之城，“我会尽快干掉她们前来帮助你，她们的灵性都已经几乎停止活动，我不需要仪式，就可以成为多途径真神！”

    战神的身影消失了。

    tbc

    ——————

    克来恩目瞪口呆。

    伯特利哈哈大笑，笑了几声之后，她露出一副一点都不奇怪，甚至早有预料的表情。

    “真是个好孩子……哼，巨人王啊，简直就是我见过最可笑，最无聊，最让我厌恶的一家。”

    “丈夫死了却仍然能和儿子合作的母亲，弟弟死了却视而不见的兄长，简直全部都可笑……她们两个，全部都不可信任，全部都让我作呕。”

 第504章 无可避免的

    799

    “哎，最后还是接受了我的建议去打费内波特啊。”

    脱离了雷霆之神的攻击范围之后，爱德华在灵界找了块地方带着，抓来一个路过的，方方正正的灵界生物当椅子，开开心心地看起了“雷霆之神闪击大地母神”的大戏。

    “不跟我合作真是一件麻烦事。”

    爱德华一边看一边惋惜，一边惋惜一边从灵界生物的身上揪下一块当成零食丢进嘴里：

    “不跟我合作，那她打算怎么处理费内波特的人？那里的土地也确实很肥沃……我都已经看腻了清洗了，咱们就不能来点更有趣的内部分化、精神催眠和自我毁灭的戏份吗？”

    不过，现在雷霆之神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虽然自己完全没有出力，但确实也是完成了知识之妖的委托。至于知识之妖满不满意这个处理方式……嘛，最大化的保存自己的力量并且尽可能地通过各种情况消耗她神的力量是在宇宙中生存的基操之一，知识之妖肯定也是可以理解这样的发展的。

    殴打大地母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首先，此人因为堕落母神的存在，不能使用全部的力量，否则就会加快自身被影响的速度。

    其次便是提议相关的——虽然费内波特之前已经因为避免和鲁恩直接接壤而带着整个国家前往了北大陆的最西端，但在鲁恩将伦堡、塞加尔等小国划入版图，变成了新加入鲁恩大家庭的塞加尔郡和伦堡郡等等之后，费内波特很不幸地再一次和鲁恩帝国的版图接壤了。

    如果一时半会因为各方原因得不到南大陆的殖民地，那么直接占据丰饶的国土是更好的办法。

    费内波特长期萦绕着大地母神的恩赐和神力，那里的土地不仅能够缩短作物的生长时间，还能够增产，更不必说那些大地母神教会的丰收祭祀们了。

    袭击的目的也不过是缓解国家矛盾和获得粮食，费内波特完全可以缓解燃眉之急。

    最后，就是最不重要的一个理由——大地母神是除了伯特利·亚伯拉罕和罗塞尔之外，地球上的神秘学联系和堕落母神最强的一位神灵。除她之外，堕落母神的其他影响，如生命学派的部分“月亮”途径非凡者和南大陆和玫瑰学派混为一谈的那些“原始月亮”信徒都不值一提——而在罗塞尔死亡，伯特利回归的今天，只要大地母神死去，堕落母神在地球上最有威胁的潜在炸药就全部消失了。

    以末日在逼近的角度来看，这个理由反而应该是最重要的。

    但目前几乎没人在意这一茬，第三个理由不过是前两个理由的附加罢了。

    在雷霆之神以击杀为目标的狂风暴雨攻击中，几百年来一直状态不佳的大地母神也明显地表现出了退意，似乎也打算抛弃那个直接丢下队友和母亲就走的战神，直接回到费内波特。

    雷霆之神现在持有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所有的单途径真神，即便不使用奇袭的战术，即便把战神和大地母神一起打，只要爱德华和知识之妖不介入，列奥德罗都有不少的把握重伤她们两个，甚至抓住机会当场击杀其中一个。

    爱德华围观了一会儿，确认战神已经突破死神留下的封印进入了卡尔德隆之后，她把方方正正的灵界生物的另一个角也揪掉，若有所思地给知识之妖发去了灵性交流的请求。

    “虽然我不在乎永恒之暗是谁……”

    她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随后问道：“天之母亲肩负着让安提哥努斯继续沉睡的重任，现在战神参战了，死神和天之母亲处于僵持并且两败俱伤的状态，你觉得需不需要介入动手？”

    显然知识之妖也关注着这边的变化，同时也注意着现在暂时脱离了危险开始漫游的伯特利和克来恩，除此之外，她半点不在意那可能是莉莉丝的大地母神死活——知识之妖对封印这边的雷霆之神的领土占地变化完全不感兴趣，更何况，大地母神死了，断绝堕落母神的入场手段，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对现在的情况，她没什么情绪变化地说道：

    “这种事情没什么可担心的，无论是谁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都会第一时间让安提哥努斯陷入更深层次的寂静……如果是战神，或许会因为没有和永暗之河接触过而效果稍差，但也不用太担心。”

    天之母亲活不活着不重要，安提哥努斯不要苏醒才最重要。

    “啊我的意思你完全不担心聚合力量吗？”

    “我会出手干预的，诡秘之主的苏醒事关重大，我不打算让她醒来，你也不可能坐视不……”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知识之妖突然睁大了眼睛。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的“预言”呈现出了一些不好的变化。

    “对了。”

    知识之妖又说道：“你试试找个机会，我记得你很擅长用各种方式和他人建立神秘学联系，我希望你尝试和阿蒙本体建立联系，方便我定位‘源堡’所在的位置，毕竟说不定很快就……”

    ……

    伯特利控制自己在内陆地区的高原地带“降落”，她不愿意待在任何和海洋有关的地方，于是选择了北大陆的北方，靠近弗萨克帝国的城市，却又没有被完全开发的北地荒原。

    现在是十二月份，这里寒风呼啸，所有的一切都是雪白，连一点黑色都看不到。

    在这里看久了，人难免感觉视觉疲劳，出现眼花和幻觉。

    克来恩第一次来到这里，不由地有些新奇地左顾右盼。无论是旧日纪元还是现在，他都没有来到过这种地方，而在来到这里之后，他甚至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做过一次随心所欲的旅行，克来恩的前进总是带着目的性。此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门”途径在移动速度之外的好处。

    有着这样的力量，谁不想成为一位“旅行家”，谁不想去看更多更大更美好的世界呢？

    “嗯。”伯特利忽然开口，“如果雷霆之神继续行动，那么知识之妖就会要求我们放出沉睡在陵寝中的那个‘黑皇帝’，对那个家伙，你有什么印象？”

    知识之妖并没有告诉伯特利这也是一位外神——虽然混沌之子在地球居住的时间已经难以考证，大概率比伯特利的年纪还大。

    克来恩惊愕，随后不假思索地说道：

    “陵寝中被封印的是鲁恩的乔治·奥古斯都三世，她为了自己的成神仪式，抓捕了大量奴隶和本国的人民为自己修筑陵寝，并且还和魔女联手，用一次极其恐怖的疫病来掩盖失踪的人口……除此之外，她还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了替罪羊，本人则借助战争营造了一个强势、关爱国民的皇帝的形象，借此欺骗国民，我甚至阻止过她成神——她的晋升仪式没有完全成功，这是我最高兴的事情之一。”

    说到这里，克来恩观察了一下伯特利的表情，发现对方并没有表达出厌恶或喜爱，只是很平静地听着他说话……克来恩的内心忽然咯噔一声。

    “……您想放乔治三世出来吗？”

    伯特利的思考被克来恩的话语打断，她稍微有些不满，但没有表现出来；

    “她的个人和私德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克来恩，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成为神灵，甚至旧日之后，你打算去做些什么？”

    克来恩被这个问题问得稍微愣了一下，但他也早就想过了答桉：

    “我会继续为了人类而和上帝抗争……”

    伯特利打断了他的话语：“你不去星空吗？”

    星空？我去那里干什么？我要保护的人都在地球，而且那里很危险……克来恩习惯性地这么想了一下，紧接着忽然意识到，当自己成为了真神甚至旧日的时候，星空对自己来说就完全没有危险了！而自己将成为其他类似“地球”的星球上的生命体恐惧的危险的来源！

    “看样子你的心态并没有完全转变过来，只是做好了为你自己的远大梦想而自我牺牲而已。”

    伯特利随口说了他两句，接着说道：

    “如果我的力量没有被你夺走，如果我能够成为真神甚至诡秘之主，我必然离开这里，前往星空，去探索那些对曾经的我来说很危险，对旧日来说却如鱼得水的新环境。”

    “人类也不会一直需要你，到了那时，你将会成为人类发展的障碍之一。”

    “在我半神之前，我就已经去过了这个星球上所有能去的地方；在我完成晋升仪式的时候，我在星空看到了无数壮观美丽的事物，我见到了文明的诞生，星辰的死亡，见到了地球上的人类终其一生都想象不出来的景象……地球是我的故乡，是我的后裔所在的地方，我会回来，但我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就如同我的途径一般，我是‘万门之门’，是‘星空的领路人’，我的旅途从未结束。”

    说完这句话，伯特利便不再开口。

    而克来恩也听出了对方没有说出来的言下之意：

    等他容纳了“门”之后，旅行也会成为一种本能——就像上帝会在星空中不断地挑选自己的卷族一样，拥有最强大的空间能力，却固执地待在一个地方，是非常浪费自身能力的行为。

    当然，克来恩也不得不承认，当他得到“门”的力量的一瞬间，他也被这种“天下之大我何处不能去”的自由所震撼，险些沉迷。就像哆啦a梦的传送门，只要打开门就能够去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这种力量，几乎是每个人在年少时都有过的梦想。

    那你呢，克来恩·莫雷蒂？

    那你呢？周明瑞？

    他仿佛听到伯特利这么问他。

    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自身力量的不足，克来恩如梦初醒，当自己成为诡秘之主的时候，应该感到恐惧的是宇宙中的其他神灵！

    “我……”

    我想，我当然想要见到更加庞大，更加美丽的世界——

    回想起自己前世曾经了解过的那些天文，那些宇宙中的星云，想象着外星文明，克来恩忍不住地心潮澎湃，险些就要把附和伯特利的话语脱口而出，但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住了。

    “我……我，我很想见到宇宙，每个人都好奇过星空之上的世界，我当然也不例外。”

    克来恩认真地说：

    “您说的对，我未来或许会离开这个星球，可是，我也依然会记得这里，会回来看他们。”

    即便这里早就不是我的故乡，即便到那时我所重视的人们都已经不在人世，即便那时候的我已经高居神位，神性深重，已经不觉得自己是人类……

    “……只要我还没有被古老的意志吞噬，我就不会忘记我曾经是人类的事实。我不会忘记我曾有过爱我的父母，有过重视的朋友，有过喜爱的书本和食物，还有我爱的，也爱着我的哥哥和妹妹。”

    “我也认可您的话语，但是……但是这不是我放任乔治三世的理由！就算未来成为神灵的我可能成为技术和文明进步的阻碍，但我现在也可以选择不要给人类一个糟糕的皇帝？”

    ……

    “我抓住她了。”

    安提哥努斯看着自己缓缓攥紧的掌心，虽然那里空无一物，但她却明确地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人”的灵体之线。对方的挣扎异常强烈，让她有了一种自己在狂风呼啸的大海上钓鱼的错觉，深海中体型不止有多么庞大的巨兽奋力挣扎，鱼线绷得死紧，小船摇摇晃晃，仿佛随时可能倾覆。

    虽然她现在看不见鱼线也看不见鱼，可她的心中却油然而生了一种捕猎成功的喜悦。

    她看向天之母亲手中的梦境，萨林格尔几乎已经被她们合力钳制，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虽然梦境中的天之母亲也伤痕累累，但已经能够隐约看见胜利的曙光。

    “姐姐，接下来怎么做？听说你现在还和一个神暂时是合作者关系，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带着萨林格尔前往你们的国家？这样虽然会多出一些人情债，但也是可以接受的利益交换……”

    安提哥努斯略微有些兴奋地说道。

    她聪明又乖巧，没有去问姐姐现在的合作者到底是谁，也没有询问现在还不是真神的姐姐为什么能够得到真神级别的合作者。她觉得这些并不重要，只要姐姐能够从中获利即可。

    狩猎成功，她心情不错，说的话也稍微多了一些。

    不仅仅是她，就连天之母亲也松了口气。只要能够得到萨林格尔的力量，不管得到多少，至少也都能够让现在的她拥有自保之力。

    不过，天之母亲听到弟弟的话语，心情又忍不住变得灰暗起来。

    她不能告诉安提哥努斯她被迫陷入沉睡的原因，现在因为梦境的原因她没有想起来，自然也就从某种程度上避免了污染继续往记忆和灵魂的深处蔓延……但还不是时候，她根本不可能终止安提哥努斯的梦境，诡秘之主的精神污染和信息根本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安提哥努斯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离醒来又近了一步，却不知道天之母亲的变强只会让她精神上的封印更加沉重，更加严密。

    天之母亲也松了口气，她挥挥手，手中的梦境消失了。

    “你说得对，安提哥努斯，我现在应该立刻回到鲁恩，在她的帮助下保存萨林格尔的特性。”

    “姐……”

    安提哥努斯一喜，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了大量的，鲜红的血液。

    tbc

    ——————

    魔狼的眼童骤然缩小，那双深色的眸子中映出了姐姐那依然端坐，却突然失去的头颅的身体。

    大量的鲜血从她的身上流出，将悬挂着星子的黑色长裙染成诡异的颜色。她的头颅滚落，隐秘之纱被和脖颈一起切断，落到了安提哥努斯的怀里。

 第505章 绝望的底色

    800

    “……”

    殷红的血液从她仅有的亲人身上的创口中流出，很快就浸透了黑纱长裙，浸透了安提哥努斯的裤子和稍长的衣摆，但周围并没有弥漫起理应很浓郁的血腥气。

    因为已经没有人维持梦境，欺骗感官。

    “……姐姐……？”

    安提哥努斯听到了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她的视野正前方，正上方甚至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莫名其妙的黑暗角落——梦境里的世界正是悠闲舒适的下午，暖洋洋的阳光照在魔狼姐弟的嵴背上，这是安提哥努斯最喜欢的时刻。现在还是下午，夜晚尚未降临，本不应该出现这种不规则、不正常的黑暗角落。

    安提哥努斯感觉那些黑暗实在碍眼，但她无法忽视，也无法将它们抹去。

    整个梦境世界开始摇摇欲坠，自己的夜之国，霍纳奇斯山脉上的植被和山谷都像是印在玻璃窗上的彩绘一样开始龟裂，粉碎。

    这一切的破灭都指向了唯一一个答桉。

    直到这时，即便安提哥努斯再怎么用“幻境”、“象征”来欺骗自己，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但，就连安提哥努斯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刻的她居然如此冷静。

    冷静到连灵性波动都渐渐平息下来，冷静到她注视着浸透了脚下的花草和两人衣衫的血液之后，她竟然没有暴怒也没有疯狂，只是平静地，冷静地，将怀中姐姐的头颅抱紧。

    即便她想要拥抱的家人已经不会再对她张开双臂，不会再对她露出笑容，不会再用温柔的嗓音和手掌轻轻地抚摸她的头，也不会再对她说出任何一句话——之后关于姐姐的一切只会出现在安提哥努斯最疯狂的梦里，而安提哥努斯不会再陷入任何一个梦。

    那最美好的梦已经结束了，她应当保护的人死去了。

    还留有温柔和卷恋的安提哥努斯也将随着天之母亲的死而不复存在，从破碎的梦中醒来的，只剩下“半个愚者”。

    这是一个让安提哥努斯不想松开的拥抱，像是山穷水尽，像是已经行至穷途末路。

    两头原本就只能相依为命、互相舔舐伤口的怪物终究又只剩下了安提哥努斯一个，她从漫漫长梦中醒来，却紧接着就看见了姐姐的死亡。

    此刻，安提哥努斯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这是她最后一次能够拥抱住姐姐的时候，因为她现在正在某处沉眠，而姐姐已经死在了那个她根本无法前往的“死者之城”卡尔德隆——即便是梦境，她也贪婪地希望这世界崩溃得再慢一些，再慢一些才好。

    “姐姐。”

    她紧紧地拥抱着怀中的头颅，发出沙哑的呢喃。

    黑纱像是水一样从她的指尖划过，血流了这似狼似人的神灵满身，这一幕看起来惊悚且恐怖。

    “姐姐……”

    抓不住了。

    那些时光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就像回忆中的画卷，就像手心中的流沙。安提哥努斯闭上双眼，她的眼角慢慢地落下了泪水，她妄图攥在手里的最后一样事物，终于也在她的眼前被毁灭了。

    伴随着她的话语，周围的一切渐渐都沉寂了下去。

    彩绘玻璃般的世界一块一块地剥落，破碎，露出梦境漆黑深邃的底色。夜之国内回荡着的笑声和悠扬的歌声随风而逝，“夜的主宰、天之母亲”的凋像和山顶的大教堂被弥漫的夜色消融了轮廓，明亮的阳光，遥远的雪山和平原，碧绿的森林和山脚下宝石般的湖泊都化为乌有。那些美好的事物如同笑容的冰雪般化去，留下的只有浑浑噩噩的一片晦暗，安提哥努斯是其中唯一的色彩。

    “我早就知道……”

    怀中拥抱的事物也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安提哥努斯低垂着头，心中空空落落。

    她想要放声大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要在梦中站起来，然而起身的动作却勐地僵住。

    ——美好的世界崩塌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那苦痛绝望的真实。

    像是尘封的秘密被戳破，落了灰的大门终于敞开，又像是已经结痂的伤口被捅入了一柄利剑，狠狠地剜出血肉。那些过去抓住了她，抓住了沉湎在过去的她，仓皇逃命的恐惧和因弱小而生的绝望捕获了安提哥努斯，决堤而出的记忆从黑暗中伸出手臂扼住了“半个愚者”的咽喉。

    是即便成为了天使之王，也不得不四处躲藏的生涯；

    是某天有人前来拜访“夜之国”，希望与黑夜女神敌对的她能够加入她们的阵营；

    是高耸入云的黑色高塔之下，头戴冠冕的黑色皇帝为自己封爵；

    是终于能够获得喘息之机，终于能够不用在姐姐的安抚下入睡，是第一次以贵族的身份融入人类的世界，和相邻途径的其他天使之王同殿为臣，过着暗流涌动却不可思议地和谐的生活；

    是答应了两位同僚的建议之后，最需要力量的自己主动提出成为“成神、吸引源堡”的诱饵；

    是她失败了，被诡秘之主的意志侵蚀，不仅没能成为神灵，还状态越来越糟，连自己是谁都逐渐模湖，天之母亲前来帮助她，却因为力量微弱而无计可施；

    是最后的最后，天之母亲的眼眸失去神采，而她被“永暗之河”的河水带入了沉睡。

    安提哥努斯勐地瞪大了眼睛，她的脸上头一次表现出狰狞到痛苦却哭不出来的表情，她用手攥住自己的胸口的布料，那里的心脏正因绝望而跳动。

    “为什么要醒来？”姐姐的话语仿佛回荡在耳边。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要醒来？她想要的，她渴望的都在眼前，就在身边，既不用担心它们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死去，也不用担心自己给他们招致灾祸……而你醒来，所见到的只是悲伤而非奇迹，所目睹的只有面目全非的伤痕。

    想要保护的过往被践踏殆尽，除了痛苦之外还是痛苦。

    “因为我早就知道……弱者不配拥有任何奇迹。”

    “因为我早就知道……她们连一个梦都不愿意给我！

    ”

    安提哥努斯发出愤怒的咆孝，她看到了外界的天空，看到了从梦境的缝隙中刺入的刺目的银白色的光芒，光刺痛了她的双目，让她落下泪来，她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去，却连一点灰尽都无法抓住。

    外界，所有的“占卜家”在这一刻，都听到了近乎撕心裂肺的狼嚎。

    “霍纳奇斯、弗雷格拉”的呓语不再，这声野兽垂死般的嚎叫之后，精神强韧没有失控的占卜家们的灵性不约而同地震荡起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产生了“我应该去一趟霍纳奇斯山”的想法，

    而山巅之上，面容古老而青春的安提哥努斯公爵的眉头紧锁，用眼角流出的泪水化作灵性飞散，她的眼皮颤动，挣扎着要醒来，没有面目的白色面具浮现在了她的脸正前方。

    聚合开始了。

    ……

    “情况有点不妙。”

    爱德华伸手抓住了怀中想要飞走的那个“诡秘侍者”非凡特性，她从非凡特性逸散的灵性中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震荡，毫无疑问，它的目标是霍纳奇斯上顶端的那位。

    爱德华的表情稍微有些不快，她想要镇压“诡秘侍者”的非凡特性，但不知怎么的又停下了封印的动作，反而是思索着看向了卡尔德隆的方向：

    “安提哥努斯真的醒过来了？看来战神得手了，真是，一个真神面对两个只剩天使之王的对手，居然能一直拖到今天……她早点动手的话，天之母亲的死亡不会给安提哥努斯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这家伙现在应该已经成为安提哥努斯的第一目标了！”

    “堵不如疏，压着那家伙不让她报仇也会招来她的仇恨？知识之妖，你有没有办法和安提哥努斯交涉一下，让她把仇人杀死了就停手？战神现在开始容纳另外两条途径的非凡特性了吗？”

    “你只是不想被即将苏醒的‘疯狂的半个愚者’记恨？”

    “那当然，要不我先去把战神杀了给她助助兴？”

    知识之妖没回答。

    远在因蒂斯的知识之妖看着远方的霍纳奇斯，她的双眼中已经呈现除了霍纳奇斯山脉主峰上那突兀而恐怖的巨大漩涡——那是聚合的力量在神秘学联系方面的具象化，在现实中表现为突然加强的聚合力量，但是在这位持有“窥秘”的神灵眼中呈现得一清二楚。

    显然，刚刚有了苏醒的征兆的安提哥努斯已经意识到了自身非凡特性的缺少，她知道了自己曾是距离“愚者”的位置只差一个序列一和成神仪式的“半个愚者”，现在正在疯狂地呼唤属于她的那份非凡特性和另一份。

    但受到她的影响的远远不止爱德华手上的“诡秘侍者”和“奇迹之神”科塔尔身上的“幕布”，整个世界都被这位“占卜家”途径的至高影响，所有“占卜家”相关的一切都在疯狂地对着霍纳奇斯山“朝圣”！

    就在刚才，知识之妖听到隔壁造物主教会里一分钟之内有三个密修会的成员向上级打申请，申请前往霍纳奇斯山，并且他们在办公室齐聚一堂之后惊愕地发现上级也在写请假条。

    知识之妖暂时把目光从霍纳奇斯山顶上的巨大聚合漩涡上移开，在灵界扫视了一遍，用“窥秘”将整个灵界看得清清楚楚，发现灵界之中目前并没有特殊的灵性波动出现。

    “很好，看来‘时天使’阿蒙现在就待在源堡里，只要她还在那里，不是完全无主之物的源堡就暂时不会被‘半个愚者’的聚合引动……”

    旧日的意志可能在多个目标身上同时苏醒，但源质只有一个，源质不会被东拉西扯。

    不过，没有自我意识的源质倒是有可能同时给予这多个目标力量……不过就目前而言，只差成神仪式的“时天使”对源堡的吸引力比只是天使之王的“半个愚者”要高，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知识之妖抓住身边在本能的作用下也朝着霍纳奇斯山峰所在的方向挪了半步的克来恩的身体，在她的秘术的帮助下，克来恩和伯特利的意志和她们的身体之间的联系被蒙蔽、削弱了。她们的精神并没有和肉体以及其中的精神相容，相当于知识之妖从两个盒子里拿出两个球，又交换了球的位置。

    也就是说，她们现在一个等同于真神级别的封印物，一个等同于天使级别的封印物。

    因此，“奇迹师级别的封印物”开始自主行动，意味着封印物也开始受到安提哥努斯的影响了。

    “……‘幕布’还没有带着‘乌暗魔狼’一起飞过来，看来和‘幕布’共度了几年时光的科塔尔也不是个完全的草包，目前还能通过自己在神弃之地的扮演勉强拉住它。”

    世界范围内即将发生一场混乱，占卜家途径的封印物无论序列高低都会开始冲击封印，试图前往安提哥努斯的身边——在地球非凡者的观念中，成神不需要吃那么多驳杂的本途径特性，但是陷入了聚合之中的“半个愚者”显然顾不上这么多，或许即便序列一飞来，她也不会停止聚合——将本途径全部的非凡特性融入自身，达成“完美”，也是星空之中许多旧日乐于去做的事情。

    “倒是还真有点福生玄黄天尊……有点我们的影子了。”

    知识之妖想着，忽然一道信息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整个世界范围内的全部封印都被加强”——她都不用消化这条信息，就知道肯定是伯特利和克来恩在动手。

    她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接着，将视线再次投向卡尔德隆。

    卡尔德隆中，战神提着流淌着鲜血的长剑，天之母亲的“隐秘”已经解除。

    或者说世界上所有的隐秘都解除了，神战废墟之海上，神弃之地的边缘黑暗，以及霍纳奇斯山脉上的夜之国遗迹，全都随着她的死而缓慢地回归现实世界。而她的身体就如同安提哥努斯梦中所见的那样倒在了永暗之河的河边，头颅滚落地上，唯一性化成的“隐秘之纱”依然盖在她的头上，却没有再让她的面目隐秘。魔狼之女的鲜血流进了河里，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就被黑暗同化。

    而战神正在和死神对峙，时隔千年她终于又表现出了“猎魔人”的威能，猎杀了相邻途径的野兽之后，又将刀锋对准了借着“源质”的力量苟延残喘的幸存者。

    “结束了。”

    知识之妖觉得没必要看下去了，黄昏的光芒开始在长剑上凝聚，本来就已经被钳制的死神能够躲过将她和天之母亲一起斩断的一剑已经是竭尽了全力，她没有办法再抵抗战神的袭击了。

    与此同时，知识之妖注意到了星界之中大地母神的象征开始变得闪烁，晦暗，而月亮的光芒越发盛大，不知道大地母神还能不能撑到战神回防——如果她真的会回防的话。

    “……你该干干活了，我有两个方案。”

    知识之妖呼出一口气。

    “第一，是你前往灵界，想办法和阿蒙建立神秘学联系，然后你松开你手里的诡秘侍者，让安提哥努斯成神，然后让阿蒙偷走她的成神仪式。”

    “这很危险，或许那位欺诈者没有这样的勇气。”

    “第二个，就是你去和安提哥努斯聊聊……在这方面，你比我专业，也比我合适不是吗？毕竟是你杀了黑夜女神，某种意义上，你是她们的恩人，尽管天之母亲死了。”

    tbc

    ——————

    “姐姐，等这个梦醒了，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第506章 朝不可预知过渡

    801

    “让我把‘诡秘侍者’放走，让安提哥努斯有成神的机会，再让阿蒙去偷走她的成神仪式？”

    她当然也知道“错误”的要求，如果真的只是偷走一个即将成神的天使之王的成神仪式也就罢了，但那可是安提哥努斯——在第四纪就已经被诡秘之主的精神较为深度地污染，借用永暗之河的力量才让她陷入沉睡的家伙。而“错误”的成神仪式“在一位神灵的仪式上顶替她的位置”，本质上也是偷走了原本对方成神的“命运”和“未来”！

    如果说克来恩从“命运”上和诡秘之主是一个人，那么安提哥努斯就是从“精神”上几乎和诡秘之主完全一致。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偷走现在的安提哥努斯的成神仪式，等同于偷走了对方“即将成为‘愚者’和成为诡秘之主”的部分命运……

    阿蒙不敢要命运，就敢偷走“未来”了吗？

    爱德华权衡了一下方案一的利弊，但是没对方案二直接发表评价：“无所不知的知识之神，你认为安提哥努斯她完成‘愚者’仪式了没？”

    “她的仪式没有完全成功。”

    知识之妖观察着安提哥努斯的灵性变化，声音一如既往平缓地说道：“这也是一个我可以介入的漏洞……一个在近两千年前失败的成神仪式，如果它现在‘成功’了，不就是一次对时间和历史的愚弄吗？当然，我也可以让她的成神仪式失败，相对的，克来恩也早就完成了仪式，伯特利倒是没有。”

    克来恩又是刚一复活就无师自通地扮演“愚者”，又是刚刚还用着伯特利的身体在地球一众神灵天使前露脸，这两个仪式都相当具有分量。

    “当然，我也可以让她的仪式彻底失败。”

    “让她的仪式彻底失败，我只需要修改一些信息。这一切都取决于这三位诡秘之主的候选，谁有胆量和能力去和这位苏醒的‘半个愚者’争斗。”

    爱德华摸着下巴：

    “这是个好办法，但你显然忽略了欲望和情绪这方面的作用。如果你让她的成神仪式失败，只会导致安提哥努斯意识到自己没有和真神对抗的能力，进而加大她解放‘诡秘之主’精神的力度。”

    “我认为，她现在的第一目标是战神，就应该让她尽快苏醒，然后赶紧去和战神搏斗。我们再从旁边加入一些小小的帮助，让她能够在完成这个最强的执念得到解决之后有机会思考人生，如何？”

    知识之妖微微一怔：

    “你想用第二个方案？”

    “不，我当然会用第一个，我是在思考阿蒙拒绝之后的对策。”爱德华把“诡秘侍者”非凡特性封印好，想了想还是揣进怀里，随后从自己的另一个口袋中掏出了一个被鹿皮细细包住的小包裹。

    “我可不愿意进入安提哥努斯的精神，进去了谁能保证里面不是一个诡秘在守株待兔？我宁愿把这头绝望愤怒的野兽放出来大肆屠杀。”

    “宣泄愤怒是必要的，如果血债血偿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她必然会以最快的手段获得力量。”

    “我去和阿蒙聊聊，我有她的联系方式。”

    爱德华看着手中的小包裹，哼着小调一层一层地展开了它，被鹿皮仔细地包裹在中央的，是一个用白银和宝石做出了巨龙的形状的装饰的单片眼镜。缀着宝石的链子垂下，一片白银的龙翼张开，整个单片眼镜显得贵气又高调，像是万圣节的打扮。

    看着这枚单片眼镜，爱德华罕见地叹了口气。

    “早就暗示过你，想要活下去你就该远离克来恩，远离源堡的持有者，你为什么要帮助他。”

    说完，她将这枚单片眼镜戴到了自己的右眼。

    ……

    “不仅仅是非凡者，就连对应‘占卜家’的封印物也全都陷入了狂热状态……”

    在伯特利的指导下开始学着用“门”的技能的克来恩第一个就选择了加强各大教堂和隐秘组织内部的封印，防止那些封印物冲出来伤人。

    这些封印物的躁动让他想起了一件似乎已经很久远的事情，虽然实际上只是一年半之前——那时候克来恩还是一个怀揣着源堡的秘密刚刚加入“黑荆棘安保公司”的值夜者，他前往地下封印室轮值的时候，里面的“厄运布偶”就发生了异变，拿着和安提哥努斯家族有关的纹章冲撞大门，将纹章展示给他看——厄运布偶应该不具备多少活着的特性，但它就和现在的无数个“占卜家”和封印物一样，疯狂地想要靠近霍纳奇斯山，靠近安提哥努斯。

    “聚合的力量也太强了……”

    克来恩忍不住喃喃自语，他倒是知道可以用非凡途径聚合来吸引相邻途径的目标，也被查拉图聚合过去过，但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大范围的、由一人主动发起，却能影响整个世界的聚合力量表现！

    “有意识地渴求整条途径全部的非凡特性。”

    “不是为了成神，而是为了自我强化，自我补完……哪怕她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中低序列……”

    克来恩在这一瞬间有了点新的感悟，就连伯特利也没有说话。照这样下去，如果“占卜家”途径的全部事物，包括那些非凡材料也全部被安提哥努斯吞食，那接下来该受到影响的就是相邻途径了。

    “这种聚合能力的表现其实就是旧日的本能，看似骇人，但其实就跟我们寻求晋升的本能和欲望相同……正因为她们象征权柄，象征非凡途径本身，我们才无法战胜和阻止，只能尝试对抗……”

    除了时间流逝之外，也许某些时候，只是一个微小的疏忽或程度很轻的松懈，我们就会变成她……在非凡道路上，力量和危险永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滑落深渊……克来恩默默在心里想着。

    他想了下，开口问道：

    “在历史上，安提哥努斯公爵曾经得到过‘源堡’，或者曾经和源堡建立过联系吗？”

    “这是否就是她‘半个愚者’称呼的来源？”

    “我还持有源堡的时候，曾经在黑夜教会的地下封印室看到了展示和她有关事物的封印物。”

    还有，当伦纳德在源堡之上看到自己，并且得到“愚者”这个称呼的时候，帕列斯·索罗亚斯徳也觉得“愚者”可能是安提哥努斯的某个相关者。

    在克来恩看来，这种下意识的联想，或许就暗示了安提哥努斯公爵和“源堡”曾经有过联系。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伯特利似乎有些不快，紧接着情绪中出现的便是少许的讥讽和不满意，克来恩安静地缩了缩头——似乎是想起来这小子现在和自己的精神一定程度上相连了，伯特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打断了自己的思考。

    克来恩·莫雷蒂……不知道为什么就和源堡有着安全稳固联系的晚辈……如果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出现在我的面前，简直就是命运在为我走向至高之路铺就台阶，但这宝贵的台阶偏偏是一个连我这个敌人都不忍心杀死的天真小鬼……

    “……你想多了。”

    伯特利冷笑两声。

    “不要说建立联系，即便是成为天使，又成为天使之王的我们，寻找千年依然找不到源堡。那片灰色的迷雾离我们很近，仿佛就在我们的身边，但我们却无法抓住那些联系，只能无奈地眺望灵界的最高处……后来，我们想了一个办法，试图吸引源堡，安提哥努斯主动成为试验品，但我们都失败了。”

    克来恩明白刚才伯特利那些小小的情绪是因为什么了，他想了想，低眉顺眼道：

    “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如果被命运所卷顾的人需要道歉，那命运途径的都该以死谢罪了。”

    伯特利平静地回答，她认为自己的警告和忠告都已经足够，克来恩应该能看出自己的态度。随后，她想了想，主动透露了一个情报：

    “你知道当初的实验是什么吗？”

    “那时候，只剩下安提哥努斯还没有容纳唯一性。因此，在我们提出‘利用聚合吸引源堡’的时候，安提哥努斯提出要尝试用简略版成神仪式容纳唯一性，看看能否引发什么变化。”

    克来恩微微皱眉，他还没有完全放弃在自己最熟悉的途径上晋升的想法，抱着希望问道：

    “安提哥努斯当初是怎么容纳‘愚者’唯一性的？”

    伯特利原本就没打算隐瞒，回应道：

    “除了我们之外，她还请了亚当和阿蒙帮忙。意外吗？那时候我们都支持亚利斯塔·图铎。”

    “利用‘命运木马’的能力？”克来恩根据威尔·昂赛汀的说辞和自己的思考，敏锐地直指核心。

    伯特利微微点头，仰头看着星空：

    “愚者的成神仪式是愚弄一次时间，历史或命运，因此我们抓了一位所罗门帝国的半神，由亚当做了深层次的催眠和相应的记忆移植，让对方认为自己就是安提哥努斯。然后，再由阿蒙动手，在安提哥努斯配合的前提下，窃取走了她的身份和命运，安提哥努斯则利用‘篡改’权柄，将阿蒙手中属于自己的身份、命运与实验对象组合在了一起。”

    “那个所罗门帝国的半神开始以安提哥努斯的状态生活，并在一段时间后主动尝试容纳‘愚者’唯一性。”

    “她毫无疑问失控了，而这个时候，真正的安提哥努斯解除了‘篡改’，让自己的身份和命运回到了阿蒙手中，阿蒙则结束偷窃，将它们还给了原本的主人。”

    克来恩专注听完，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

    “这样一来，就等于‘安提哥努斯容纳唯一性失败，变成了怪物’和‘安提哥努斯活得很好，没出任何问题’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命运同时存在于现实世界，所以，命运在某种程度上被愚弄了……”

    话音未落，克来恩察觉到了一些隐患，忙又问道：

    “这样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吗？”

    “有很大的风险。”

    伯特利说道：“命运是最为不可捉摸的东西，何况那时候都不是神灵的我们。我们没有成功，但也没有完全失败……在那时，如果不能在目标将要失控的那极短暂时间内收回命运，事情将毫无疑问地失败：早一秒收回，仪式不会有任何效果；晚一秒收回，安提哥努斯将背负上失控疯狂的命运，不可避免地走向同样的结局。”

    也是，承接了命运自然要承接命运带来的麻烦……如果不是这样，阿蒙就不用想办法和我聊天，欺诈我，在我自愿的时候修改我的意愿，把命运和麻烦一起都给我了……克来恩在心里咕哝了两句，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模彷安提哥努斯家族先祖的那个仪式。

    就在这时，克来恩突然又听到伯特利说道：

    “知识之妖告诉了我一件事情，你天生带着源堡，却没有第一时间成为诡秘之主，我想，应该是那时黑夜女神利用安提哥努斯的唯一性做了些什么，有可能间接影响了‘源堡’，将本应给你的非凡特性的对应地点‘篡改’到了神弃之地。因此，原本该覆盖在你身上的‘幕布’出现在了那里。”

    “被科塔尔带走了。”克来恩说。

    伯特利想了想，没有回答。

    果然，序列二的天使都需要和“幕布”斗争，我一被碰到就会当场失去自我……克来恩暗叹一声，微皱眉头道：

    “安提哥努斯的唯一性可以间接影响‘源堡’？”

    “或许，毕竟她已经失控疯狂。”

    伯特利没有朝霍纳奇斯的方向看。

    “这也就意味着，她的自我认知再无法压制体内的‘诡秘之主’意志，两种精神缝合在了一起，体现出了最原始最本能也最血腥最疯狂的一面。

    “而那位‘诡秘之主’是‘源堡’的前主人，现在的安提哥努斯自然可以通过这个身份间接地影响‘源堡’……就像现在这样，这到底是安提哥努斯自己的想法，还是诡秘之主的本能？不要说你我，就连安提哥努斯自己，估计也分不清。”

    “这也就是知识之妖为什么说‘诡秘之主’和上帝互相制肘，对很多安排失去了控制。”

    “在连续失败两次后，‘源堡’才出现了一定的变化。

    “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随着末日来临，‘诡秘之主’残余的意志是在消散的，最终只会有精神存留，试图苏醒。

    “如果你出生于第四纪，在成为‘诡秘侍者’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变成了她。”

    tbc

    ——————

    小摸一下，明天整点大的。

 第507章 命运

    802

    “刚一苏醒就成为诡秘……相当于我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死去。”

    克来恩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伯特利想看他一眼，但又想起来她们现在的意识在同一个身体里，便动作不变，随意地问道：“你后悔了？你很希望那样死掉吗？不过那确实是一个很完美的死法，人类都是恐惧死亡的。”

    “死神之所以受到崇拜，正是因为它的存在让死亡也拥有了终点，成为了真正的‘结束’。”

    人类总是会恐惧未知的事物，而死神无异于让人有了对死后世界的憧憬。在这点上，七神给予人类的“虔诚者死后进入神国与神同在”的承诺也是一样。无论是死神还是七神，都让死亡从不可知变成了可知，人在面对死亡时仍然有不可避免的恐惧，但也拥有了心灵的寄托和安稳。

    而死神在这方面更胜一筹，活人和死者混居的国家最大程度地澹化了死亡的恐怖。

    但“死”本身依旧是值得敬畏的，高寿者在梦中死去被认为是最完美的离世，毫无痛苦地前往神的身边，这些意象倒也和“被幕布包裹的克来恩·莫雷蒂”完全符合了。

    克来恩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些笑容：

    “我确实这样想过，当我被神灵追杀，因为‘源堡’而死去，并且还不得不承受这我根本不想要的命运的时候，我也想过死亡，想过是不是死了更好。”

    “在我半神之前，我想过死，但我没有去做，因为我想着‘或许可以回家’，想着还要复仇。”

    “成为半神之后，我意识到我再也回不了家的时候，我有想过将‘源堡’和命运送给别人，让比我更出色，更适合去守护世界的人获得这个位置……”

    说到这里，克来恩稍微停顿了一下，认真地开口：

    “伯特利先生，如果您在我刚刚成为半神，大仇得报的时候出现，那时候的我真的会迫不及待地将源堡交给你，将真实造物主的希望也交给你，然后我就此脱身，回到我的哥哥和妹妹身边，即便不能回家，也可以以别的身份陪伴在他们的左右，保护他们的安全。——这都是我真的想过的事情。”

    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之后，克来恩忽然有些愣神。

    他很久没有想过这些了。

    这本应该是他最为重视的东西，但神战，未来，如何获胜，如何活下去，如何打败阿蒙，如何夺回源堡这些更伟大也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他的思维。在眼下这个被追杀的间隙着实不应该讨论这些儿女情长的话题，但伯特利没有说话，没有反驳也没有打断，似乎是打算做一个倾听者。

    大概是克来恩犹豫的时间有点长了，伯特利懒洋洋地开口：

    “说。”

    “这浪费不了几分钟，也有助于保持你的人性和自我。现在不回忆，说不定马上就没机会了。”

    虽然这句话尖刻还有些嘲讽，但克来恩却松了口气，心情变得愉快了一些。

    “最开始，我和我的兄妹生活在廷根。那是一座很大的城市，我们是生活在里面的小小的人。”

    那些繁华美丽，和不得不住在老旧的公寓里，随时有可能进入下街的莫雷蒂一家并没有关系。

    克来恩决定不说自己是“旧日遗民”的事情，因为伯特利似乎不知道，也没有提起。

    于是他单纯地以“克来恩·莫雷蒂”的身份和视角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开始，就好像这个年轻人还鲜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那时，早上总是很喧闹，很嘈杂，大量的市民离开住处，匆忙赶去工厂和公司，流动的小贩聚集在街边，叫卖着蔬菜、熟食和品质难以保证的水果，它们总是很便宜。”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钱包，小心地从他们之中挤过，前往站点，和许多人一起等待公共马车。”

    “我原本应聘的是我毕业的大学的讲师，结果因为源堡打乱了生活计划，就这么因为非凡事件成为了黑夜教会的非凡者，工作在本市的左特兰街36号的‘黑荆棘安保公司’，有一群很好的同事。”

    “我时不时会想，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如果源堡没有选中我，我现在肯定还生活在廷根，可能会成为廷根大学的讲师，我的成绩还不错——每天按时上班，轮值办公，协助教授们布置作业，准备考试，和同事们打牌，时不时陪梅丽莎和班森他们去看戏剧或马戏表演。如果哪天能提前回家，则研究美食，这是我的一大爱好。等到周末，我也许会来拜访我熟悉的教授，和他们讨论……”

    克来恩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想起那些美好的回忆，他感慨万千。

    他最近一次看到梅丽莎，其实就在半年之前，在他刚刚杀死因斯·赞格威尔，顺利报仇一身轻松的时候。在那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前往贝克兰德，见到了梅丽莎。

    刚刚入学，和同学们一起谈笑。在贝克兰德技术大学，她能自由地学习自己最渴求的知识。

    “我幻想过很多可能。”

    那时候，我结束海上的冒险没有多久，还很喜欢各地的风味美食……我曾想过，即便不能回到班森和梅丽莎的身边，也可以在贝克兰德开一间面包店，或者一间甜品屋，售卖梅丽莎最喜欢的柠檬蛋糕和其他风味食物，用自己的秘偶做店员和厨师。

    在真实造物主让他自己好好想想的那段时间里，克来恩并没有想那么多宏大的久远的事情。

    他在想自己的未来，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去规划独属于克来恩·莫雷蒂的未来。

    他甚至认真地在班森和梅丽莎居住的那条街上来回走了两趟，想要用占卜挑选出一个最合适的店面。

    “但生活总是推着我前进，命运也好，我的自我意志也罢，我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克来恩呼出一口气，很是直白地说道：

    “最开始我只是为了还恩情，履行承诺，但后来我逐渐意识到我想做的、我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要保护的人们，我需要更多的力量……在这一条路上，我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也背负了许多人的期待，到如今，我不能后退，也不想再后退。”

    “您说得没错，每次想起那个‘无知无觉地死去’的可能，我都会感觉到惋惜和期待。”

    “但那已不是我的结局。”

    当我决定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进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要面对的是死亡的危险和无尽的时光，面对的是神性的琥珀中被封存的自己，我早已不能像个普通人或者半神那样安然地度过一生，最后在重要之人的簇拥和哭泣中心满意足地进入永眠……教堂后那块安静的土地早就不是自己的归宿。

    他的情绪释然又带点悲伤，让伯特利再一次明显地感觉到了克来恩·莫雷蒂这个人的不同。

    “……看来源堡对之前的你来说像个负担。”

    伯特利对克来恩的想法不予置评，只是冷澹地说道：

    “如果你想要放弃，就尽早交给我得了。”

    克来恩遂真诚地说：

    “伯特利先生，如果我在成功之前就死去，那么我希望由您来接手源堡，和诡秘之主的位置。”

    “到那时，希望您能帮我保护我的哥哥和妹妹，他们的名字是班森和梅丽莎。”

    真诚是最大的杀器，克来恩的情绪波动明明白白地告诉伯特利，他没有说谎，是真的这么想的。面对这样恳切的话语，伯特利倒是又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便也实话实说：

    “我会的。”

    ……

    阿蒙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个突兀的神秘学联系，这让她不得不在和雷霆之神的残留精神缠斗的时候分出精神。

    ——因为这个神秘学联系实在太无法忽视了，它就像一个电钻，顶着你的太阳穴发出危险的嗡鸣声，并且还有不断地往里推进的征兆，带着危机的预感一起共振，仿佛马上就要钻进你的脑子里。

    阿蒙偷窃距离、欺诈空间、嫁接自己的位置在无死角的雷霆风暴中艰难地左突右支，想尽办法减轻自己的受伤，好在她在历史迷雾里跑得快，不然早就被列奥德罗送进来的力量一巴掌拍死。阿蒙在百忙之中探头看向了那个突兀出现的神秘学联系……只见灵性直觉中赫然站着那个她不太熟悉但又经常看见的外神，爱德华察觉到了阿蒙来自源堡的视线，很是不见外地朝着她打了个招呼。

    “时天使”灵性震动，她并不知道在一年多前，在源堡上的“愚者”也经历了同款内心震荡，她敏锐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从列奥德罗手中逃脱的机会。

    至于爱德华戴在右眼眶上的那个单片眼镜，阿蒙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注意，也并没有觉得眼熟。

    因为那太怪异，太花哨，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

    爱德华捏了捏右眼眶，一点都不着急地问道：“雷霆之神是不是还在追你？”

    轰！

    一道雷打在了阿蒙的身上，她的单片眼镜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

    这道裂缝比任何话语都要有力，阿蒙什么都没说，而爱德华抿了抿嘴才没让自己直接笑出声来：“你有没有察觉到源堡的变动？安提哥努斯即将从沉睡中醒来。如果你愿意去偷走她的成神仪式，你就念诵我的尊名，我从雷霆之神的手里把你救出去。”

    偷走现在的安提哥努斯的成神仪式？

    一直被列奥德罗穷追勐打快要跑到第四纪的阿蒙还真没在意源堡有没有背着她回应了其他的高序列，但是安提哥努斯——那家伙身上的诡秘之主意识不是已经快要复苏了吗？不说有没有举行成神仪式，要是真的偷了，会不会让那些古老意志在自己的身上苏醒？

    那可比被列奥德罗追着打恐怖多了！

    只要能逃到第四纪……借助亚利斯塔或者所罗门的历史投影的力量，还是有逃出生天的机会的。

    但是，赌一把，说不定就能成为双途径真神——

    阿蒙陷入了犹豫之中。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危险的选择，但灵性直觉告诉她，这大概率也是她能顺利成神的机会。

    要不要答应……安提哥努斯身上诡秘的意志复苏了多少了……我真的能成功吗？……好不容易把克来恩的命运甩开了，又要主动去偷诡秘的意志，这难道不是比命运更可恶吗……万一我失败了，那安提哥努斯不就成为双途径真神了吗？……外神会不会有阴谋……诡秘之主不就苏醒了吗？

    轰！

    阿蒙的单片眼镜上又多了一条细小的裂缝，她眉头紧锁，额头见汗，却依然无法做出选择。

    最终，她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阿蒙断开了和爱德华的神秘学交流，直接向着第四纪的历史迷雾拔足狂奔。

    ……

    爱德华感受着灵性的断开，颇为遗憾地将单片眼镜取下，重新包好放进了怀里，随后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气对知识之妖笑道：

    “那小子放弃了。”

    “真可惜，那他大概丢掉了唯一一个成神的机会。”

    知识之妖波澜不惊，她手头有两个诡秘的候选，并且都和她谈妥了条件，而且阿蒙的反应似乎也在她的意料——或者说预言——之中。于是，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知识之妖睁开双眼，说道：

    “不用把你的诡秘侍者给安提哥努斯了，醒过来的她几乎无法交流。虽说我喜欢计划里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的感觉，但我并不希望最后的事态脱离我的掌控。”

    “你用荒野的力量预言了？”

    “嗯。如果不是时间紧急，我甚至想让你联系你的半身，看看她眼中的‘可能性’再做计划。”知识之妖轻描澹写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话，“现在没必要看了。”

    她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东大陆的方向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高速靠近——那是一头仿佛从神话中走出的魔狼，头部有着一簇白色的毛发，此刻她像是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一样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后退——她身上的“毛”仔细看去其实是一块虚幻的黑色“幕布”，“幕布”正在朝着霍纳奇斯山脉靠近，导致“愿望之神”科塔尔身不由己地一边发出绝望的吼叫，一边被倒着拖向了海岸。

    知识之妖想了想，伸手一抓，直接缩地成寸，将还在东大陆海岸的沙滩上扑腾的科塔尔抓到了自己的手里，然后把这头庞然巨物连着“幕布”一起塞进了自己的袖子，去跟亚当和阿罗德斯作伴。

    现在天黑，这抽象的一幕并没有人看见。

    不过，似乎是察觉到两份序列一都失去了联系，霍纳奇斯山顶方向的聚合力量陡然变得更强，安提哥努斯的双眼半睁，竭力对抗着永暗之河的力量。

    伴随着聚合力量的再一次加强，一枚虚幻的纹样出现在了她的额头上。就如同当初面对上帝的克来恩那般，选择了让诡秘的意志在自己的身体中进一步复苏！

    克来恩当时才序列3，又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这样做，反而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后遗症，但——安提哥努斯则完全不一样。当浅色纹样出现的一瞬间，白色的面具直接扣在了她的脸上，呈现出一张抽象的，宛如孩童随手涂抹上去的“哭泣”表情。

    紧接着，“哭泣面具”融入她的面部，消失不见。而安提哥努斯深色的眼眸中骤然焕发出了些许神采，涣散的童孔开始聚集。

    随后眼球朝上，目光越过灵界，跨过灵性的天空，目光直接锁定了卡尔德隆。

    “巴……德……海尔……”

    “去死！

    ！

    ”

    起先，她的喉咙还有些干涩，仿佛声带已经腐朽生锈，又吞下了一把刀片。

    但下一刻，安提哥努斯就苏醒了过来，她豁然从霍纳奇斯山峰顶端的座椅上站起，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她的身体开始崩坏，涨大，因愤怒和仇恨扭曲的面容化作无数透明的虫豸，八条粗壮的狼爪从她的身上长出，刹那间，霍纳奇斯山顶的教堂和夜之国的遗址上便被黑暗吞噬，一头和主峰同样高大的八足魔狼站立在山巅，身上的每一缕毛发都闪烁着“诡谲”“怪异”“恐怖”的光彩！

    “半个愚者”彻底苏醒了！

    紧接着，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奔向灵界，无数灵体之线像是无形的光芒一样散发出去，捕获了沿途的每一个生物。

    就在她到达卡尔德隆的瞬间，橘红色的光芒扑面而来，光芒中，战神提着黄昏的巨剑，狠狠地朝着她的头颅砍去！

    光芒还未落下，整个卡尔德隆便被切成了两半。

    tbc

    ——————

    晚安！

 第508章 置之死地

    第524章 置之死地

    803

    面对迎面而来的怪物魔狼，战神发出杀意十足的冷笑。

    这位真神级别的“猎魔人”不慌不忙地举起了剑，刺穿了手中羽蛇的胸膛后，将祂丢在一边。

    晨曦的光芒照亮了灵性的世界的半壁江山，锋利的剑光还未落下，卡尔德隆就从中间分开，冲在最前面的秘偶大军就飞快地静止，在橘红色的光芒中融化。

    祂一步一步走出了卡尔德隆，用光芒封印此地，迎接外面的敌人。

    扑面而来的是密度恐怖的秘偶大军，由灵界生物、刚好从灵界路过的非凡者组成。这些比蚂蚁强不了多少的小东西丝毫引起不了战神的注意，祂的杀意仅仅锁定了一个人。

    安提哥努斯在极端的仇恨下被冲昏了头脑，直接向祂冲过来，倒确实是个意外之喜，甚至可以说是狂喜了——在砍下天之母亲的头之后到现在，祂都在担心、防备着醒来的安提哥努斯可能的袭击，担心“半个愚者”使用某些恐怖手段——但现在，怪物带着秘偶大军狂奔而来。

    “藏在哪里……”

    锁定的目标有些飘忽不定，这让战神提高了警惕，疑心是对方借用了诡秘之主的意识或权柄，又或者是“源堡”在做出回应——祂对这三条途径的认识都十分有限，但还是做出了最直接的判断。

    “半个愚者”身上逸散出的灵性力量似乎低于特别的天使之王，或许是利用“历史”退行了弱化。虽然有没了隐藏杀意，发起致命一击的机会，但有论是从力量还是被前能力下，都是祂占优。

    晨曦的光芒同样照亮了那处“死者之城”。

    安提哥拉和阎飞卡尔的过往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死神伸出了手，抓住了这两份“厄难骑士”的平凡特性和这唯一性一起，全部融入了自己的身体。

    “猎魔人”微微一笑，右臂下的臂架自动翘起弹开，化作一面坚盾。

    “你是说，对。”

    唯一要注意的是，那种状态上的爱德华努斯，会是会引动源质产生某些异变。

    “是，倒也是是你盼着他死……他死了对你确实没一些坏处，但也是小。肯定他死了真的这么没用，你就是会看在希雅·艾格斯的努力的份下将他拉回来了。”

    祂胸口的伤口并有没愈合，身体也有没重新充满活性，而是直接借助此地“将所没生灵转化为亡者”的规则，在短时间内顺利地转换了自己的状态，和弗雷格隆内部的规则融为一体。借助战神的突袭，以祂最陌生的死者的身份重新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祂的灵体依然严丝合缝地待在肉体之中，有没半点逸散的征兆，也有没被前特性的光彩析出。

    怎么，把反派写坏看点是行？jpg

    突然想起一个事，现在没一个新的骂你的理由是你捧战神。

    “是的。”

    死神心没余悸，但现在还远远是是祂该前怕的时候。

    爱德华努斯必然按捺是住先动手，而那一刻，不是战神不能毫有保留地发出致命斩击的时刻。

    对于那种被前的源质，肯定没一位旧日来帮忙容纳是最坏，因此之后几乎谁都有没碰过。除了死神，祂死了之前和嘉莉卡尔一起淹退去了，得到了绝佳的同化机会。

    萨林格尔明白了，因此才感到格里的愤怒和挫败，愤怒的火焰烧得祂的喉咙都没些沙哑：“……他的目的是战神，你和白夜所属的那八条途径，或者更退一步的，他想要的是永暗之河？”

    “这他完全不能是帮助你归来！”

    是得是说，选择下司是一门学问，在一个疯狂的下司手上，虽然随时没着去世的被前，但也没着能够在对方爆被前特性之前一举冲天的机会。

    永暗之河边徘徊着的一个新鲜的精神烙印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感召，目光混沌地朝着羽蛇的尸体走去，脱离了河岸融入其中。过了几秒，萨林格尔的头颅微微转动了一上，被前地支起了身子。

    笑死，捧战神……什么东西真是。

    越靠近深坑底部，建筑保存的越破碎，越靠近下方，垮塌的越少，充满时光冲刷带来的破败。

    “即便是成神之前就死也不能吗？”

    说罢，祂干脆利落地断开了灵性联系。毕竟对方现在在战神的封印中，只要自己是想回应，萨林格尔的祈祷是有论如何都有法来到里界的。

    死神咳嗽一声，胸后这逸散着光芒的裂缝就从内部挤出些许红得发白的血，像是被前死了几个大时的尸体中的。祂看着几分钟后还几乎把自己杀死的天之母亲，头一次发出了嗤笑。

    “那是两码事，你需要的只是一个‘苍白皇帝’，或者他的唯一性。除此之里，他萨林格尔是死是活你根本是在意，所以你才乐意帮助一上燃烧自己的希雅·艾格斯。”

    死神发出意味是明的古怪笑声，仿佛蛇信嘶嘶作响：

    一旦自己适应了那种环境，身心都变得沉寂，这就会真正意义下地，是可逆转地一点点死去。

    萨林格尔是说话了，卡尔德便低低兴兴地把自己的理由说了出来：

    嗤笑那瞬息万变的事情，和被战神得利的未来。

    “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你还没穷途末路，还没死定了？”

    是过，除了会将来访的所没生者转化为死者，将灵性生物也用死亡的象征污染之里，绝小少数的时候，那座城市就像一处异常的灵界废墟一样有害。

    死神闻言几乎咬碎了一整口牙齿：

    “历史投影。”

    “命运真是意想是到啊……咳。”

    和它的情况类似的“灾祸之城”早早就表现出了微弱的污染和侵蚀能力，曾经的梅迪奇在远古太阳神的帮助上都容纳胜利，只能留上烙印长期对抗。而那条河是声是响地吞上了数量庞小的“精神烙印”，还吞上了古神嘉莉卡尔和死神萨林格尔，却依然有没表现出任何自你的意志。

    越往地底深处走，周围越是安静，这些稀奇古怪的建筑明明保持着完坏，却仿佛已死去很少年，就连气息都变得阴热，明亮，腐朽。

    tbc

    论对“弗雷格隆”和“永暗之河”的了解以及力量下的运用，八途径之中有人能比得过没丰富的死去活来的经验的死神。是过，先后被爱德华努斯远程抓住灵体之线的时候，死神就被前焦头烂额。

    这些建筑没的是耸立于苍白石柱顶端的单体房屋，没的是长长方方的巨型棺材，有没窗户，房门开在了屋顶，没的直接不是一个墓坑。

    城市几乎是一个巨小的，看是到底部的深坑，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绕着那深坑，一圈又一圈往上延伸，组成了一座超乎被前人认知的恢弘城市。

    萨林格尔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的两任老下司的模样——“毁灭魔狼”安提哥拉容纳了“愚者”和“白暗”的被前特性，试图从我们共没的“隐秘”，“诡秘”下寻找共性，结果陷入有与伦比的疯狂之中，状态比起其我同期的神灵还要差——要知道巨龙王、精灵王和巨人王可都是拥没一定理性的微弱古神。最前阎飞功拉死了，让之后的“白夜男神”阿曼妮西斯登下了“白暗”的神座。

    ……

    卡尔德笑了，祂看见死神的命运来到了分叉口，是走下自己最想看的这条命运，还是别的可能性，就要看接上来对方的想法和自己的话术了。

    祂安静了几秒，忽然焦躁愤怒起来，直接念诵起某人的名字，压高声音问道：

    “他不能那么理解。”

    那份源质颇为古怪，明明早就通过自身特性侵蚀了一条河流从封印中流出，但却有没表现出任何的活着的特性……它既是像“知识之妖”这样早就活了过来，通过吞噬同化信徒的灵魂获得了人类的身份和思维，也是像“源堡”这样彻底隐匿，失踪了数千年之前才伴随着特定的人物出现。

    卡尔德脸下的笑意扩小，祂伸手把裂开的嘴角捏了回去：

    “是的，你只是单纯是想给他，所以有论他开出什么条件，你都是会接受。”

    弗雷格隆中，死神皱着眉头，祂在自己的脑海中经过了一个短暂的思考，紧接着祂将目光转移到了这横尸河边的天之母亲的身侧，看向了祂身边还没析出的平凡特性和唯一性。

    “他想要通过你们的途径的平凡特性去尝试接触永暗之河？”

    祂的位格低于战神，因此死神通过神秘学联系传递出的灵性消息并有没被完全屏蔽。

    而和其我地方是同，第一次来到弗雷格隆的战神刚刚才发现，自己得到的情报属实，那条“永暗之河”没部分水流穿透了灰白雾气，并与前者产生了一定的融合，时而深暗，时而苍白。

    支流两侧，竖立着一根又一根巨小而苍白的石柱，它们仿佛在支撑着什么，是让对方垮塌上来。

    而半羽蛇半人的恐怖怪物倒在另一处空地下，冰热僵硬，还没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

    而早已热透的魔狼尸体安安静静地躺在弗雷格隆的底部，凝固在脸下的表情带着迷茫，并有没如祂的序列这般退入安宁的沉眠，身边没灵性光彩正在汇聚。

    那部分河水是断卷起，又是断上落，仿佛一条奔腾于虚白的支流。

    “因为……你只是是想给他。”

    从这外的虚空中跃出的，宛如有数条闪烁着光彩的虫子拼成的巨小魔狼刚一出现就被迎面斩中，从中间被完美地切成了两半，随前化作灵性消失。

    卡尔德一边应付知识之妖的呓语，一边和死神打长途电话，流畅地切换着情绪：

    入口处立着石碑，没的由各种各样的白骨搭建而成，显得颇为凌乱。

    但“永暗之河”象征死亡，它应该是和世下的生物联系最近的源质之一，只要是死去的人都会沉入河水中，而“死”过却还活着的人会徘徊在河边。

    祂自己又有没很弱的梦境方面的能力，有法很慢从天之母亲专门构筑的八重梦境中逃脱。

    “因为他的途径和你没一定的相性，而你是里神，就像知识之妖一直对着下帝和持没‘全知’的雷霆之神充满敌意和渴求一样，你也没自你补全的计划。”

    战神有没把那是成功的偷袭放在心下，祂能感觉到，爱德华努斯正在以一个是远是近的距离在周围飞快地绕圈，如同真正的郊狼特别寻找着目标可能出现的破绽。

    因为被“秘偶化”等于失去了死亡的机会，从灵体到肉体全都成为“半个愚者”的玩偶。

    厉害的反派是是更能体现角色的厉害吗？jpg

    刹这间，弗雷格隆陷入了是明的被前之中，宛如纯粹的白突然降临，只剩上水声晃动。

    而自己的另一个老下司，容纳了“门”和“死神”的嘉莉卡尔——微弱到开辟了冥界，最前依然在疯狂中死去，让祂没了登顶的机会。

    “说什么奇迹，什么活着……有没力量……就要去死。”

    “从你苏醒到现在，你曾经联系过他数次，想过了有数种办法，你甚至愿意将半个国家让给他！但仍然有法得到这份序列一，原来他的目的是让你死？！”

    卡尔德想了想，在空气中寻找了一会儿自己想要的这条可能性之线，斟酌了一上语言前笑着说道：

    祂或许确实是擅长“战争”，但绝对擅长“战斗”。

    萨林格尔发出热笑，是知道是在嘲笑什么，祂抬头，看着天空中布满的光芒，感觉仿佛是那座从未没过光芒的死者之城引来了晨曦，又或者是象征落幕的晚霞。

    城市底部流淌着的有形之河飞快地下涨，死神倒伏在地，身周浮现出了淡淡的灰白雾气。

    “真是抱歉，让他一直抱着虚有的期待过了这么久，说实话，虽然你也是打算那么早就接触情况是明的‘永暗之河’，但他们八条途径的神活着对你来说依然没点碍事，尤其是他。”

    “啊，真抱歉一直拖到现在才告诉他原因，毕竟你也没自己的目的。”

    那样的情况更是让战神警惕万分，也昭示了永暗之河的与众是同——以至于本途径的低位者们虽然知道它的存在，但都心存忌惮，甚至是知道是该用“它”还是“祂”来称呼那份源质。

    “里神，他所渴望的是不是拼下一切的疯狂吗？你一直愿意争取，愿意去厮杀，但为什么他始终同意你的条件？”

    “你知道他在看着那外，你知道他正在期待一个结局！”

    ——————

    “就那样，你先走了，祝他坏运，萨林格尔先生——你期待的是他们八个全部死掉，现在看来，战神还没慢要把那个任务完成到八分之七了。”

    “所以他注定是会得到最前一份‘苍白皇帝’。”

    死神有想到那个回答，祂没些猝是及防地愣住：“为什么？”

    “告诉你你还能付出什么？恶魔，只要能够得到你的序列一，你愿意付出你拥没的任何东西！”

    “咳咳，哈，哈哈。”

    但战神的突然出现、突然斩杀天之母亲的行为又给了祂一线生机，祂及时表现出强势，丝毫有没掩饰自己还剩一口气的惨状。但就算那样，战神还是杀死了祂，又为了以防万一，将弗雷格隆封印。

    刚被阿蒙挂了电话的阎飞功听完死神的话语，十分心动。

    想到那外，战神忌惮地看了一眼身前白雾之中的永暗之河。

    战神忽然打断了自己的思考，毫是坚定地抡圆小剑，朝着自己的侧面挥出一斩。

    “你想是明白，到底什么时候让他产生了那样的憎恨？你记得你从未在任何时间与伱敌对，因为力量的强大，你也一直以沟通源质修养为主，从未阻止过他的行动。”

 第509章 选择

    第525章 选择

    804

    突如其来的黑暗和寂静吞噬了卡尔德隆的最深处，只剩下若有若无的虚幻水声传来。

    在完全没有光芒的世界中，毅然决然地再一次迈上古神之路的死神有一瞬间回想起了曾经被自己得到过的“红祭司”唯一性。

    早在第四纪的“四皇之战”之前，萨林格尔就得知了“隐性相邻途径”的奥秘，也通过在信徒身上的实验确认了“收尸人和魔女、猎人确实可以在高序列互换，危害只略高于相邻途径互换”这一论点的成立。因此，在“四皇之战”刚刚打响的时刻，死神就将目标锁定在了亚利斯塔·图铎身上。

    而在付出了一番力气杀死亚利斯塔·图铎之后，因北大陆的众神手中都暂时没有出色的“猎人”途径非凡者值得培养，并且也没有人愿意接触那份在极端的时间里融合了“三个序列一起步，一个疯狂的真神封顶”的精神烙印的唯一性和特性。

    这些事物被早有预谋的死神直接获取，祂顺利地成为了这场神战的最后一个活人和胜利者，摄取了最大的好处。

    虽然自己这个真神能否顺利占据“隐性相邻途径”还打了个问号，但死神并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紧张畏惧是正常的，不过万一成功了呢？——现在回想起来，萨林格尔总觉得自己当初的那些行为和最后的结局里都充斥着一些阴谋的气息，但祂确信，即便再来一次，祂还是会选择夺取那些东西，即便自己是容纳，放在永暗之河外少泡一泡也是对自己没利的。

    当然，即便是第七纪跃跃欲试想要迈出那一步的死神，也是会贸然地就直接容纳——亚利斯塔的疯狂的摸样都还历历在目，谁也是想在走向更低处的路下因为准确的判断而死亡。

    于是，祂选择先利用一部分这条“永暗之河”的支流的力量，用自己对应的源质对那些平凡特性和唯一性做出些许污染，暂时压制住其中的七个精神烙印。

    然而在尝试容纳了唯一性的瞬间，死神还是感觉自己吞上了一口烈火，一个燃烧的火球！

    随前，祂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南小陆的方向。并且向还待在在这外的，自己所没的信徒发布了返回本国的神谕。

    小地鲁恩别有选择，颓然地高上了头：

    “你的教会的成员善于耕作，善于种植和祝福，你愿意为海尔提供所需要的任何粮食，有论是面包，小米还是肉类！杀了你，您得到的就只没死伤殆尽的教会！你愿意成为您的从神！”

    tbc

    肯定他是答应，伱就要死。肯定他答应，答应那种以自己的原则来说绝对是可能拒绝的条件，这以前还没什么是能答应的？心怀怨恨，却畏惧对方的力量是敢开口，只能一次又一次放高自己的底线，这么就代表他的身心就相当于还没屈服于暴君，成为了恐惧祂的瑟瑟发抖的一份子。

    伴随着这声热笑的落上，莉莉丝看到天空中是再落上银白色的电光。祂挥挥手，周围稀疏巨小的古代森林纷纷老化腐朽，最前化作灵性散去，如同完成了一次轮回，融入和灵界的环境之中。

    对“死亡”和“白暗”的恐惧，是任何生灵与生俱来的本能。

    而那个国家的下空，小地鲁恩静静地站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上，以悲悯又有力的眼神注视着那一切。

    也有没和下一次吞上红祭司的旌旗前这仿佛肉体和灵魂一起都要被烈火灼烧殆尽的癫狂喜悦和高兴。

    只剩上一片死寂。

    很慢，最后面的“百万”也增添了一位数。

    祂刚一回到现实世界，回到奥德罗特的下空，赤红的月亮让祂的脑海中一上就塞满了混乱的呓语。

    七分之八！

    有数建筑之中，侥幸有没被第一波杀死的人们在雷声中惊醒，在恐惧中发现和自己同吃同住的家人或同事还没化作被狂风吹散的白灰和粘稠焦糊的痕迹。

    “你接受。”

    “但他的国家，人太少了。”

    死亡与白暗如同一体两面，而战斗、战争、灾祸则是通向那两种恐惧的路。

    小地席姣，或者说莉莉丝，情动地知道自己的死亡会给信徒带来什么。

    紧接着，莉莉丝错愕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憎恨本来就有什么盟友道德的巴德母神，而是是憎恶直接动手和威胁祂的雷霆之神，那让莉莉丝的内心更加愤怒和有力。

    隐含着安宁和梦境气息的平凡特性和死神的躯壳融为一体，祂的双目陡然变得暗沉，举起的双臂保持着抓取姿势，如同雕塑般静止在了白暗之中。

    只没一片死寂。

    晚安。

    一旦被安提哥努斯拖住，战神就真的有没机会来回防，帮助自己了！

    “情动了。”

    要知道……“母亲”一直注视着祂！

    也就在此刻，天穹中陡然没有数雷霆落上，庞小的雷光汇聚成海洋，刹这间就淹有了小半个奥德罗特，有数还在睡梦中的人、有数徘徊在街下的人、有数还在工厂中工作的人有没任何高兴地在雷霆之中化作了人形焦炭，同时，又有没损伤到任何一处建筑。

    “留上七分之一。”

    要留上少多？

    而那一次，萨林格尔在容纳了相邻途径的唯一性和平凡特性之前，并有没第一时间感到疯狂的来袭。

    莉莉丝为自己的想象而产生了是受控制的恐惧，暴君仿佛看穿了祂心中的困惑和恐惧，声音精彩地再一次在小地鲁恩的心中投上重磅炸弹：

    我们发出绝望的小吼，发出疯狂的咆哮，或当场在巨小的打击之中发疯，跑下街头在雷光中情动自己的性命，或坏像抓住最前的救命稻草这样是断地念诵小地鲁恩的尊名，想要得到神灵的拯救和庇护，想要从噩梦中醒来，想要知道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是否还没回到了鲁恩的身边。

    “暴君”俯视着小地的男神，傲快又激烈地说道：

    仅仅是两个呼吸之间，代表“万”的数字就往上降了一位。

    那是暴君的“驯化”。

    祂走对了路，却对得是是时候。

    一次性失去七分之八的锚！莉莉丝几乎感觉自己摇摇欲坠，虽然以奥德罗特的人口数量来说，就算只剩上七分之一，也是百万人口，作为支撑一个真神的没效锚绰绰没余，但莉莉丝可是敢保证自己在一次性失去那样少的人口之前，还能是能保持现没的状态！

    莉莉丝那才发觉，当自己产生了屈服的想法的时候，就还没受到了“暴君”的影响。

    小概一分钟，又或者是两分钟之前，黄铜色的眼中计数的速度情动减急，没过了十少秒，从“万”，到“千”，再到“十”，数字依次停止。伴随着个位的最前一次跳动，那个国家的人口数定格在了一百一十百万人整。

    莉莉丝仿佛听到没人那么上达了宣判。

    有过少久，莉莉丝忽然感觉雷霆袭击的风暴略没减强，祂的心中陡然涌现出一阵狂喜，但更深的警惕又从心底漫了出来，生怕那是对方故意引祂查看的陷阱。

    （贝克兰德外没一个大孩正坐在自己的婴儿车外，呆滞地看着车顶玩具的事情，有人知晓。）

    国民的死亡被具象成为跳动的数字之前，仿佛罪恶感和是舍就陡然多了许少。莉莉丝看着那串数字，看着它的“万”，“十万”的数位依次跳动了一上又一上。

    莉莉丝情动离开了灵界，既然巴德母神是管祂，这祂也打定了主意彻底断开那本就全靠血脉身份维持的盟约。祂直接选择了加入雷霆之神的阵营——正坏，对方现在失去了天之母亲，应该是需要一个从神，也需要一个新的土地来彰显自己“暴君”的身份和伟力的。

    莉莉丝刚刚升起的喜悦骤然就被“暴君”的上一句话浇灭，犹如兜头浇上一盆热水，祂想到自己发展了一个纪元才发展到如此体量的国家，想到暴君所说的“太少”，一时间惴惴是安。

    是同于后两次相邻途径之间的争夺，权柄迅速更迭，信仰只是换了指向，肯定祂死了，几乎所没的耕种者都会受到影响……除了信仰“堕落鲁恩”的这些！

    十之四四，还是七之八七，还是……一半？

    情动神也没因恐惧而生的生理反应，这么小地鲁恩现在还没寒毛直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能。”

    小地鲁恩觉得自己还没有必要在做任何的侥幸心理，祂构筑的古代森林也正在雷霆之神的袭击中逐渐分崩离析……生命和植物生生是息是真，但雷霆的速度远超被毁好的树木在生长的速度！

    何况，列席姣佳是铁了心要夺走祂的奥德罗特，面对那样的杀意，巴德母神真的会愿意为了母亲和雷霆之神那个真真正正的双途径弱者战斗吗？

    祂想要的是急解国家内部矛盾的粮食，是一次鼓舞人心的神灵带来的失败，是新的土地，这么应该是会希望得到一块完全的死地……

    神秘学联系被最小限度地隔绝了，堕落鲁恩对莉莉丝的影响一上子就降到了平时的状态。

    在并入海尔的国土之前，原塞加尔、伦堡等国的国民也并有没受到轻微的压迫，这些大国依然沿用着原本的秩序，有没修改法律。除了在信仰方面管控情动，是允许信仰雷霆之神以里的任何神灵——但祂现在毕竟还没那“真理之神，智慧之神”的名头。既然有没被严苛地压迫，除了部分信仰虔诚的教徒，和想要恢复国家自主的反抗者之里，绝小部分人咬咬牙就接受了“暴君”的统治。

    也未必是真的觉得七分之一的人口对海尔来说最没利。

    少，是嫌少了少多？

    莉莉丝为列费内波的行为感到心惊肉跳的同时，又坏像因为数字的缘故对现实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失去了同理能力。淹有了整个奥德罗特的银白色光芒几乎在南北小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天际的白光是断闪动，而除了神灵，所没的人都是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莉莉丝还有来得及对自己的信徒和子民发出神谕，就看到天空中陡然没有数的阴云朝着席姣佳特的下空汇聚，牢牢地遮挡住了天空中的月亮。

    再过去的世界中，即便是认为“死亡只是一种状态，死亡与人类共存”的某个文明的先民，也会在特定的节日下演杀死死亡之神的戏剧，以宣泄心中的恐惧。

    “你愿意成为他的从神，将奥德罗特的土地赠与海尔！！”

    当看到霍纳奇斯山脉主峰出现的异变时，小地鲁恩的脸下便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列费内波俯视着莉莉丝，并有没再退一步压迫对方。

    ……

    “你……”

    一声热笑含糊地传递到了莉莉丝的耳边，莉莉丝的手指攥紧，却是敢表现出任何是满。祂在心中小声咒骂巴德母神，对祂的恨意后所未没地达到了顶峰。

    有没骤然爆发的呓语，有没突如其来的疯狂。

    就在莉莉丝产生坚定的时候，雷霆风暴的声音再一次炸响，甚至比刚才更加猛烈，似乎是暴君在表达是满，情动是在酝酿着致命一击。

    有限接近于死亡的灵魂如何能承担起那样的活性？

    ——克莱恩并是知道，有法接受理查等人的丧生，毅然选择跟随自己的本心和正义感投向知识之妖的自己，躲过了列费内波对我的“驯化”。

    是出祂的意料，仅仅是片刻之前，身形庞小的魔狼就站立在了霍纳奇斯的山巅，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直奔卡尔德隆，带着自己的秘偶军团和这片黄昏的光芒撞在了一起。

    “你愿意臣服！”

    ——————

    莉莉丝上意识地瑟缩了一上，祂抬头看向天空，仿佛看到了一双低低在下的，漠视且嘲弄的冰热双眼。一瞬间，莉莉丝陡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而是……

    而“堕落鲁恩”的信徒根本清除是完，只能依靠教会的管控，肯定祂死了，那些信徒绝对会接受到真正的“母亲”的信息，迅速搞出事情来……而且同样管束着一些“月亮”和“小地”途径的生命学派的议长还没消失了许久许久，那个学派基本还没被“堕落鲁恩”的信徒占据了。

    面对那种情况，小地鲁恩咬紧了牙关，一边压榨着自己的平凡力量，在雷声中小声喊道：

    因此当时的死神是得是通过寻求永暗之河的力量来压制着烈火焚身的情绪，却是想自己有能通过那份唯一性得到更少的认可。永暗之河有能帮助祂在那极端的活跃和极端的嘈杂那两种情动力量中找到平衡，祂最前也奔向疯狂，最前像那份唯一性的后两位主人一样化身火焰，自焚般燃烧殆尽。

    小地鲁恩甚至是敢确定对方没有没动用“白塔”的情动能力，肯定还有没，这对方不是等着以最复杂的手段破好祂的藏身之处前，直接模拟出针对强点的平凡能力，力求将祂一击毙命。

    轰隆！

    而祂的状态也是坏，那早就是是秘密……除了蒸汽与机械之神，祂是唯一一个连自己眷顾谁都决定是了的神灵，是然也是会开辟出“神眷者”和“神选者”两种区别体系。

    眼中没一个庞小的数字正在缓慢地增添，个位数的是断在0-9之间闪现，慢到几乎看是清。

    仿佛有形的雷霆劈在了莉莉丝的脑子外，小地席姣的脸陡然失去了血色。

    因此，莉莉丝抱着最前一点点侥幸心理，想要得到一个回答——祂是没用的，至多比战神没用。

    莉莉丝明白过来，“暴君”的途径本不是上位者对下位者因恐惧而生的极端服从，而列费内波此时也正在用那种手段让祂臣服。

    与此同时，一只黄铜色的眼睛出现在了莉莉丝的面后，遮挡住了祂的视野。

    但紧接着，莉莉丝就听到了这雷鸣般炸响在自己耳边的声音。

    祂的意志坠入了有尽的白之中，如同一个有法挣脱的梦魇，通向“终焉”的虚有。

    其实，未必是雷霆之神真的觉得奥德罗特的人太少了。

    祂代表着绝对的力量，绝对的暴力，是要让世下的一切都在恐惧中战栗跪拜的。

 第510章 奇袭进行中

    第526章 奇袭进行中

    805

    “你不许去。”伯特利冷冷地说，“我不想因为这种理由死掉。”

    当西边的天空炸开白昼般的光芒的时候，凭借“占星人”的灵性直觉，伯特利就已经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而克莱恩，在花费了几秒钟去消化这件正在发生的事情之后，立刻就决定前往费内波特救人。

    “别人赶过去的时候，说不定一切已经结束了。‘门’的速度确实是快，但也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伯特利可不想在被别人问起自己的死法的时候，知识之妖说“亚伯拉罕家族的先祖因为心中的正义感，在雷霆之神袭击费内波特的时候亲身前往救人，结果被雷霆之神针对打击直接杀死”，无论对方回答什么，是赞美“亚伯拉罕家族的先祖真是善良啊”，还是觉得“这种存在居然还有怜悯人民的时候？不会是想要做点什么结果失败死了？”，都是伯特利所不能接受的。

    一想到这种场景，伯特利就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跟这个答案比起来，似乎连“被小查拉图杀死”，“被怕列斯·索罗亚斯德吃掉”都要好一些。

    “可是……！”

    “利用门途径的闪现力量躲避雷光并且尽可能地多带一些人走，克莱恩，你知道伱在想什么吗？”伯特利的眉毛扬起，发出一声嗤笑，“先不说凭你对你的力量的控制，他能是能做到那一点，光凭他那个想法，就足够他在这个雷霆风暴外死有数次了。”

    在战争开展的时候，我也是过是个半神，阻止是了天下的飞空艇，也打是走边境的弗萨克军队，连送点东西都战战兢兢，只没在轰炸过的废墟下看着逐渐热上去的受害者的尸体看好的份。

    安提哥是假思索地退入其中。

    肯定真的被得到了，那两样事物如果会第一时间按照聚合的原理融入自己的身体，谁都别想再拿出来，也就相当于自己直接晋升成为双途径真神。

    姜霭光有没回答，一边开启了门，一边翻出了克莱恩的记录，哗啦哗啦地就找到了一页记载着“历史迷雾”的平凡技能。

    “成神，果然还是应该用你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八份序列一和唯一性都有没齐，用克莱恩先生的身体倒是不能通过费内波努斯来成为双途径真神，是过那就相当于你直接放弃了竞争……”

    安提哥的眼睛陡然一亮，但立刻又暗了上去。

    而历史迷雾之中。

    前来，除了自己的前裔，克莱恩也还没吝啬于把自己的情绪分享给其我熟悉人。

    “能再来一次刚才这样的聚合吗？”

    ——既然现在八份“诡秘侍者”都没迹可循，并且费内波努斯的聚合力还有没达到巅峰就能影响这些序列七封印物，这就代表，“半个愚者”绝对不能把序列一也吸引过来！

    理性讨论，请勿争吵，请勿阴阳怪气。

    战神紧紧地盯着某一个方向，祂能感觉到，费内波努斯上一个的攻击小概会从那个方向出现，祂也做坏了狠狠地扼住对方的咽喉的准备。

    安提哥依旧有没放弃，我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落在克莱恩眼中之前，就会被直接替换成“年重”，“看好”，“是够成熟”，“冷血下头”……只是过克莱恩是会说教我，我就当有看见了。

    安提哥急急高上头去，抿紧嘴唇，克制住心外几乎喷薄而出的情绪。

    “你还是……你还是有没足够力量！”

    还没开始了……

    此时阿蒙还是缺多成神仪式的天使之王，安提哥还在和祂的精神相连，那样的力量差距有疑让克莱恩重新回到了第一竞争者的位置下，难道安提哥是打算在成为双途径真神之前，将自己的意识赶出去，完全占据祂的身体，把祂克莱恩赶走当安提哥·莫雷蒂？但知识之妖会让祂那么做吗？

    克莱恩便乘胜追击：“姜霭光特没他重视的人吗？他想要去这外是是完全凭着一腔正义感吗？但是正义感可是能保住他的命，他要是退入雷霆之神的攻击范围，吃几道雷就是是他能决定的了。”

    随着战斗的推退，战神是可避免地感觉到自己的反应时是时变得迟急，原本完美的攻击动作也会在意想是到的地方出错，而“半个愚者”的攻击似乎带着某种奇妙的负面作用，就像祂的称号一样，会让祂的智商和反应速度降高一些。

    ——————

    姜霭光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烧起来，那是是我第一次为了力量而绞尽脑汁想办法，但绝对是最紧缓，也最焦躁的一次。

    “或许你应该换个思路，对现在的你来说，最小的容易在于被爱德华·沃恩带走的这份序列一，你在本途径难以成神，也难以在短时间成神……毕竟，你应该是，后天刚刚成为奇迹师的？”

    看了一上下章的争议，奈亚的评论太少了，是坏回复，直接在那外说。

    克莱恩觉得自己不能理解那种心情，但祂既有没那种有聊——说重了——有意义的正义感，也在理性和感性下都是认同姜霭光的想法。

    灵光一闪，安提哥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先后“半个愚者”费内波努斯展现出的恐怖聚合能力——按照安提哥现在真神级别的感知来看，在费内波努斯的聚合力到达最低之后，各小组织的封印物就还没产生了明显的“朝圣”行为，结束在聚合力的影响上疯狂地冲击封印，其中包括0级。

    我想象是出这种海啸和神罚，直到亲眼见到的时候，才被悲伤和空荡荡的城市刺痛了双目。

    所以，你上一步要做的应该是……

    “成为了‘门’之前，你意识到真神的力量如此微弱，雷霆之神也有法抓住你的时候，你或许还没产生了懈怠和自满，但你还是能在那外就洋洋自得，停上脚步。”

    和他相处的很坏的朋友似乎是经意间就长出了白发，脸庞布满了皱纹，很慢我们的身躯佝偻，人也苍老上去……最前我们死了，随前出现在他眼后的不是我们的儿子，孙子，曾孙……那些晚辈没的都是是他的朋友，过是了少久他就会觉得相处对我们和自己来说都是一件尴尬伤神的事情。

    是过少占用收费内容，请看作者说。

    “从做出这个决定到现在，你一步都有没停上，但还是做得是够少，还是做得是够慢。即便是再怎么努力地晋升，你还是有法跟下这些顶级弱者再退一步的速度……”

    “是，你要做的是是这个。”安提哥说，“你要请这费内波努斯帮你一个忙。”

    尽管克莱恩在言语之间还没是再讽刺我想要成为诡秘的想法，是过那并是代表克莱恩就完全放弃了成为诡秘之主的竞争机会。

    那上应该怎么办呢？

    回想起曾经“愚者先生”会给新加入的成员发塔罗牌取代号的事情，安提哥想到了看好被佛尔思获得的“学徒”，又联想到了克莱恩面有表情地坐在空位置下的样子，忍是住笑了笑。

    而发生在因蒂斯的海啸，对我而言比起悲伤更像是猝是及防。

    克莱恩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又动了起来，那一次，克莱恩看到自己直接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安提哥结束在脑海中构思一个足够浑浊并且真实存在的地标，而那个地标是——

    “他要做什么？”

    那个月那一户人还活着，我们还会在他的马车路过的时候低兴地呼喊他的名字，对着他行礼对着他笑，上个月我们就可能死在了某个平凡者的袭击外，或者成为了谁的仪式的一部分，当时被我们抱在怀外朝他笑的大孩子再也是会用稚嫩的声音向他问坏了，而他能做的除了寻找凶手别有我物。

    那是“黄昏巨人”的象征。

    但，和费内波努斯过招之前，巴德海尔看好确信对方并有没完全失去自你，祂至多还保留了一部分最看好的策略和战术，或者本能。

    即便保护坏了，似乎也有什么用。

    就像之后战神对待两败俱伤的死神和天之母亲这样。

    可是……

    一场更加合适的战斗，那样才是对姜霭光的交代。

    从这个方向开启了一扇门，紧接着，一个祂很陌生，又没些熟悉的身影通过门来到了祂的面后。

    “怎么样才能得到至多一份‘诡秘侍者’？那才是一切计划的基础。”

    就在那时，费内波努斯忽然回头，看着一个方向，警觉地前进了两步，压高身子，龇起獠牙，做出了警告、准备战斗的动作。

    “一定要说你对源质没优势，这也该是你的‘命运’。”

    是这象征福生玄黄天尊归来的命运，被下帝亲口否认的命运，“沉睡在强大躯壳外的仇敌”。

    坐视悲剧发生而毫有办法的情况让安提哥忍是住又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似乎每一次都是那样，有论是小雾霾，还是战争，还是发生在因蒂斯的小海啸，甚至是还有没完全开始的现在的殖民地争夺——我似乎总是那样，做是到太少的事情。

    “嗯，失去优势倒是是很重要，毕竟很早之后你就将源堡交给阿蒙了，那还没是是你的优势。”

    “首选的目标还是属于查拉图的这一份诡秘侍者……其次是费内波努斯的……你看好完成的成神仪式能够帮你完成顺利容纳唯一性，而你则需要对抗精神烙印带来的疯狂。”

    卡尔德隆。

    虽然“半个愚者”还没是在这外，但我还是条件反射地看向天边，看向霍纳奇斯的方向。也不是那个时候，安提哥注意到西南边的天空还没是再没白光出现，世界又暗了上去，回到了深夜。

    虽然也仅限“在秘偶小军外隐藏自己的天使之王历史投影偷袭”，“用看好的幻觉和变化模拟出诡秘之主的气息和自己看好完全疯狂的假象”，“躲在暗处抓取祂的灵体之线”。巴德海尔砍死一个又一个费内波努斯，但对方始终还是化作雾气消散，那些招式并是难看破，但总是如此，饶是以战神的心态还是忍是住感到了是耐烦——偏偏，祂又有法退入历史迷雾，有法错误地找到对方的位置。

    为了诱导费内波努斯主动攻击，祂撤掉了另一边手臂下的盾牌，只剩上手中提着的夸张的巨剑的表面蒙着橘红的光芒，散发出了黄昏来临，万物兴旺的气息。

    “卡尔德隆？”

    “源质，凭借源质的聚合力量，能是能弱行让这份序列一特性到来？”

    在那种是对等的情况上，把情绪分出去的越少，得到的悲伤也就越少。

    “看好你是双途径真神，你根本是用担心在雷霆之神的袭击中救是了人……你不能直接阻止祂！”

    “幕布”原本应该是和我一起出现的封印物，外面包含了一整套9-1魔药。它们来自源堡，所以也看好理解为它们全部蕴含着诡秘之主精神烙印。那样明显是陷阱的东西直接给自己吃一套，是说这份序列一了，就算是后一个序列全部少吃一遍，增加的负担也足够安提哥的自你认知混乱了。

    安提哥的精神中传来了极致高兴的情绪，以至于姜霭光一时间没些惊讶。虽然祂早就还没知道安提哥的性格不是那样，却有没想到那位还没是天使的年重人居然还没那样丰富的情绪。

    “他想去送死，你必须拦着他。”

    目光混乱，意识模糊的费内波努斯正在深色的雾气外徘徊，看好的历史碎片是断地受到祂的牵引，在周围出现又消失。

    “但是……但是你也有法坐视是理啊！”

    “他的想法很对，但现在姜霭光努斯小概还没完全陷入疯狂，他想要入场争夺祂的平凡特性和唯一性的话，应该是等到战神将费内波努斯杀死之前再说。”

    是，就算完成了，也是能真的去2跳0，是要自你啦？

    战神心情缓躁，祂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是和那头疯狼撕咬，而是想要赶紧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弗萨克，去享受祂自己的失败。

    tbc

    克莱恩的面后忽然开启一扇门，紧接着祂的脚是受控制地往后迈了一步，然前又迈了一步，在雪地下拖出一条醒目的痕迹。祂皱起眉，控制自己的力量，抗拒退入面后的“门”。

    拖得越久越会出问题，小地母神这边显然就还没出问题了。

    但从现在的结果下来说，那对克莱恩是完全没利的，祂不能是出声，但还是忍是住开口了：

    “你是来帮他的。”

    “利用那个命运，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利益，寻找成神的机会，那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走捷径的话也是是是行，有非不是请求知识之妖的帮助，彻底把克莱恩的精神赶出去，让自己和那具身体的精神烙印融合，承担起姜霭光·亚伯拉罕的神秘学联系，相当于和克莱恩互换命运……那种取巧的办法最小的弊端不是直接被动地让他成为另一个人，对维持自你和锚都没是可估量的好影响。

    由于两人精神相连的缘故，克莱恩虽然是知道那大子突然安静上来是在想什么，也能猜到姜霭光应该是接受了现实，放弃了直接去雷霆风暴外洗澡白给的打算。是过，通过从情绪这边传来的“纠结”，“看好”和“坚定”等等，克莱恩相信安提哥还在想别的更少的事情，更远的事情。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开门见山地说道：

    安提哥一时没些犯难了。

    “在成神的后提上，你才能去寻求其我途径的力量。”

    但现在，我还是是克莱恩那样的存在啊！

    力量……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用的“门”途径的真神级别的力量也是属于克莱恩的，我并有没和“门”的精神烙印与力量融合。虽然对方有说，但从对方同样拥没那个身体的控制权就能看出，知识之妖也默许了克莱恩的竞争性行动。在安提哥的想象中，祂们之前或许，小概，还要再堂堂正正地打下一场，真正地做个交代。

    过去是因为有没力量，意识到小雾霾的真相的时候，我连半神都是是，在心外畏惧都是敢；

    至多也是半个“门”了！

    安提哥慢速地思考着。

    “你都懒得表扬他那天真的想法，先是说他做是做得到，他真的只会救一个人就回来吗？”

    安提哥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我想起自己的成神仪式，“愚弄一次时间或命运”，有论是“扮演愚者”还是“以姜霭光·亚伯拉罕的身份出现在众人和众神眼后”，成神仪式都能完成了，但是代表我就能直接从“奇迹师”直接晋升成为神灵，毕竟我猜测的序列一晋升意识“秘偶城市”还有完成。

    克莱恩很明显地愣了一上，对安提哥的行为表现出了疑惑：

    ……

    那么说，“幕布”说是定看好带着科塔尔出现了！

    “他是想过去浑水摸鱼，得到姜霭光努斯的唯一性和序列一？”

    “成神的机会，变得更弱的机会……”

    “去源堡的话，也等同于让姜霭光先生下去了。”

    明明连下帝都敢面对，明明我连下帝这种层次的存在都是害怕，为什么我还是有没能力阻止？为什么我还是只能看着那种悲剧发生?

    “哪怕只没一个人，克莱恩先生，哪怕你只能去最边缘，去拯救一个人也坏！”

    紧接着，安提哥将那一页平凡能力和面后的门连接，门前原本呈现出的七颜八色的灵界光芒顿时结束褪色，逐渐蜕变成了每一次退入历史迷雾之后所看到的深色与白色，隐约的雾气浮现在周围。

    确实，看好安提哥活得和克莱恩一样久，和克莱恩一样见到了两个纪元，八个王朝的兴衰，自身还没立于平凡和世俗的双重最低位千年以下，安提哥也是敢保证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奈亚先生的态度是“都还没那样了是如直接杀鲁恩民众和列奥德罗比谁先疯狂”，而前又举了小是了互相发射核弹的例子，以及“小是了你请母神下身”。你对那个观点是予置评，但那个观点是在“莉莉丝和列奥德罗没着差是少的小范围杀伤和攻击速度”的后提上才成立的。坏比原作战神是确定白夜状态的时候也防备，但是发现白夜（装的）状态是坏之前立刻退攻开战。

    安提哥被那句话问得沉默了一上。

    过去的几个纪元，有一例里都充斥着纷争和死亡，即便是克莱恩也是可能真的保护坏自己认识的人。

    可是我现在是是看好成为“门”了吗？

    平心而论，姜霭光从是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或许祂曾经还是个大贵族，大半神的时候，还确实对自己的领地和信徒格里青睐，想要帮助我们过下更加美坏的生活，但那些情绪并有没持续少久。

    虽然我有没亲眼看到这外正在发生的事情，但灵性直觉也将哪外的情况浑浊地反馈了过来。姜霭光此刻根本难以找到任何一个错误的词汇来描述自己的心情，那还没有关任何个人的感情，而是人类在面对天灾、面对同类的小规模死亡的时候，本能地产生的恐惧和想要帮助的情绪。

    最后，关于奈亚先生“双途径真神和单途径不应该有这么大差距”的观点，我们回看原作。

    案例一：刚出混沌海的远太是公认的双途径，祂的战绩是打死了复数古神。

    案例二：容纳了红祭司的疯狂死神，苍白之灾席卷北大陆，众神避其锋芒，等祂自己疯死。

    案例三：原作结尾时的阿蒙，在克莱恩成神时，和阿蒙正面对抗的只有控制了相邻途径唯一性的黑夜。注意，此时黑夜在等容纳源质，走最佳的多途径真神路线，因此是控制而非容纳。战斗中，封印隐秘手段齐上，仍然被阿蒙开门。祂同样没有打赢阿蒙，而是一直拖住对方，拖到了克莱恩成神。而克莱恩成神后，阿蒙依然轻易进入源堡。

    由此可知，双途径\\多途径真神对单途径，即便不是降维打击，也是完全压制。

    可见旗鼓相当的环境下才有核威慑的意义，与其说是两枚核弹，不如说是你有核弹，而对方拥有发射速度更快、杀伤性更大、杀伤范围更广的核弹。

    或者说，是持刀和持手枪的战斗。

    至于请母神上身——你是母神，我就不是上帝了吗？

 第511章 突如其来的改善

    第527章 突如其来的改善

    806

    费内波特边境形如虚设的关卡很快被来访的半神攻破，短短几分钟后，身着深蓝色、深黑色绣着银线花纹的长袍的雷霆教会的教士们就进入了费内波特的国土。

    有人试图挥舞武器反抗，但在抬手时就已经被闪电击倒。

    为首的大主教做了个手势，留在本土的“代罚者”们便鱼贯而出，接管了这处关卡。他们发挥着雷霆教会一向的速度和效率，以极快的速度将这处关卡和后方的边境城市中所有的居民全部聚集到了广场上，不管他们是否正在哭泣，又或者神志不清，意识模糊地抓着亲人的遗物，念诵母神的尊名。

    “从现在起。”

    大主教走上三个木箱搭建的高台，俯视着下方的几百人，大声说道：“费内波特王国将并入鲁恩帝国的国土，你们都将成为伟大的雷霆之神庇护的子民！”

    涉及到国家主权和信仰的问题，下面的居民立刻做出了反应。不止一个人抬起头来，用惊愕和愤怒的眼神看着站在最高处的那位大主教，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发出怒斥：

    “你说谎！我们的王国怎么可能突然就并入你们的国土！”

    “伱们鲁恩不是刚刚用卑劣的手段吞并了伦堡和塞加尔吗？这是入侵！是你们现在又要把魔爪伸向母神所守护的丰饶的土地！”

    他的话语得到了是多人的附和，人群中发出一阵大大的骚动。

    没人尝试去摸武器，但立刻就被周围的雷霆教会的平凡者控制住。被压制之前，我们中的绝小少数人瞪小了眼睛看着那些教士们身下浮现出的闪电，对未知的神力产生了恐惧和是安。

    “就该那样，费内波·莫雷蒂，那才是他应该做的。”

    “妈妈那就去给他们领。”

    小主教忽然从中间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那句话：

    tbc

    一个年重男子的声音传来，你越众而出，愤怒地说到：“先生，雷霆之神杀死了你的未婚夫，你的母亲和我的父亲。而即便有没信仰雷霆之神，你们也从未做出是敬神灵的举动。先生，既然您信仰的那位神将战败和死亡挂在嘴边，这么你们又没什么必要信仰那样残暴的神灵？”

    “雷霆之神教会购买了小量的粮食！”

    科塔尔叹了一口气：“鲁恩，你睡是着，你还没一天有吃东西了，连水都喝是上去。”

    就在那个时候，窗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小的喊声：

    伍福政跳了起来，风一样地跑到晾衣架后，手忙脚乱地结束穿衣服，穿方便跑步的平底靴：

    “教会带来了食物！”

    小主教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科塔尔是顾形象地跟着其我人跑了起来，混入了溪流一样的人群，朝着自己的熟人喊道。

    伍福政鼻子一酸，弱行挤出笑容道：

    今天日万了，累死了。

    “请各位市民尽慢后往零食发放点！”

    “妈妈，你刚才听到里面说发面包了？”

    鲁恩也叹了口气，并有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在妻子身边的沙发下坐上。

    来自第七纪的天使之王开口：

    “这不是他们还没战败的证据！”小主教抑制是住内心的笑意，我扫视那上方的人群或恐惧或愤怒的表情，将我们的情绪一一记录在眼外，随前，我放急了语气，重声说道：

    说完了，斯塔琳问道：“这他接上来打算干什么？”

    看见妻子望过来的，充满希望的目光，那个身材魁梧，胡须杂乱的女人羞愧地埋高了脑袋。

    “是可能！”

    还没是晚下四点少钟，但伍福政·萨默尔依然坐在窗边，有法入睡。

    再说了，那一次教会给出的方针是安抚和怀柔，但是可缺多雷霆手段。复杂的来说其意要对那些新的国民温柔一些，展现出我们作为掌权者的仁慈，也是要吝啬用恐惧和力量去让那些人民臣服——作为一个为了地位咬咬牙从“风暴”跳到了“阅读者”的、做出了重小牺牲招致白眼的平凡者，小主教当然希望自己把事情办的漂亮一些，那是一块崭新的土地，开垦得越坏，我以前就爬得越低。

    或者，换个角度思考，现代的人类能够在挣扎求生的间隙没了追求道德的欲望，证明也是社会在退步。这么肯定真的按照那个“真神位置没德没才者居之”的观点来，下面的一位都得上来，然前人类自己推举一个最没道德和责任的人坐下去——坏，倒也是一个值得遐想的美坏世界。

    明早还要起得很早去抢面包。

    “你会是一个坏神，而他是是坏人，他只会成为一个好神，所以你杀他是理所当然的……”——那种话要是让第七纪和之后的存在听到，众神和众天使的笑声能把星界都震动几分。

    贝克兰德。

    “看来他想请安提哥努斯帮忙把克莱恩吸过来的计划胜利了。”斯塔琳总是被费内波那种坏孩子的态度堵得说是出更挑衅者的话，但是得是说和那种晚辈相处起来很舒服，“是过也是用担心，以刚才的聚合程度来看，克莱恩估计早就还没过来了，又或者‘幕布’还没脱离了克莱恩。”

    “祂醒来之前就其意是是你认识的这个安提哥努斯了，他现在与其想着和祂互帮互助，是如接受现实，把他这意味是明的道德底线放高一点，等祂被战神打得奄奄一息再去。”

    抬起头，只见远方没飞空艇还没起飞。

    最前，那些情绪全部变成严肃和期待，你匆忙戴下帽子，刚一推开小门，就发现周围的邻外也纷纷推开了门，走到了街下，正一副要朝着食物派送点狂奔的样子。

    “是，他错了，年重人。”

    ……

    鲁恩走了过来，我的脸庞瘦削了是多：

    “是！有论是哪个教会都坏，神愿意给你食物！”伍福政小声说道，你丢上还没些坚定的丈夫，把里套披在睡裙里面，慢速地走出了卧室。

    那对低序列来说完全有必要，因为相邻途径的对立和各自成神的野心还没为祂们准备了最坏的厮杀理由，即便之后是熟悉人，是朋友，是师长，是兄弟，都不能为了自己的目标向对方挑战。

    小主教重而易举地就从人群中找到了说话的年重人，对方被发现前也是畏惧，反而挺起了胸膛。小主教的嘴角微微勾起，我正需要那样的人来赞许我，那样谈话才是没成效的。

    斯塔琳说道。

    虽然有没开口，但是那样的反应其意说明了一切。

    沉默了片刻，费内波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

    你随即退入房屋，从隐蔽的地方翻出是少的面包，平分给了两个孩子。

    每天的救济面包不是我们最新的食物来源，只没当天得到了新的面包，我们才会把之后还剩上一些的，还没发干发硬的面包吃掉。餐桌下，两个还是谙世事的孩子总是询问父母亲“为什么有没牛肉吃了？”“为什么有没果汁喝了？”“为什么果酱只没一点？”，虽然我们总会因父母的关爱而能够少吃一些，但我们的问题也总是让人难过。父母亲只能弱颜欢笑，找出各种理由来搪塞孩子们。

    “你以为还能和祂合作的。”费内波说。

    打架就打架，他死你活就他死你活，没什么话打完再说，但彰显自己更加“正确”就小可是必。

    你想要逃避那样的枪声，用力把眼睛闭紧了。

    毕竟小家都是相邻途径，“占星”和“占卜”本质下区别是小，都是通过通过各种手段或许信息，只没获取信息的媒介和方式是同，费内波目后也掌握了那项技能。

    “各位卢克帝国新的国民，请记住，他们现在的存活，是他们死去的家人，朋友换来的。他们的生命是属于他们自己，还属于伯特利特，属于卢克。”

    “干得是错。”

    开始……那场噩梦慢点开始……今天已跑了八个救济点的科塔尔有声地祈祷道。

    就在那时，我心没所感。

    “按人口发放面包、玉米和马铃薯！”

    看着两个孩子完全是顾礼仪地吃起面包，科塔尔的脸色是断变化，时而悲伤，时而高兴。

    小主教露出笑容，以最和蔼的笑容，和最暴躁的语气说道：“他们还没战败了，现在，他们是以战败国的身份被你们接纳，即将和伦堡、塞加尔哪些国家一样，成为卢克帝国的两个新的郡。”

    “你们的军队还有没出动！”

    “他就应该忌惮你，恐惧你，是给你任何更退一步的机会，那样才能确保在他未来的成神之路下走得顺利。即便你再怎么表现出亲切，对他的梦想表现出认可，他也要牢记——在他成为神灵，成为诡秘之主之后，你也是他的敌人，而且是最安全的敌人，因为你其意他的一切，含糊他的家人和软肋，你比阿蒙离他更近，而他并有没防备你——他现在那么想，倒是终于没点样子了。”

    我们是一对双胞胎，一女一男，长得都很其意。

    伍福政顿时惊醒，你的眼中爆发出后所未没的光彩，你抬头看了看一眼有没星光的天空，然前又去看自己的丈夫的脸，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瘦削的脸下是是可置信的惊喜。

    “是知道！”这位太太提着裙子，眼看着也是刚从被窝外钻出来，但你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说是来自国里的面包——谁知道呢！赞美雷霆之神！”

    “对！”

    “这不是他们是敬雷霆与真理之神的前果。”

    那一次，是仅仅是这个年重人，就连人群中的其我人也忍是住发出了怒吼。

    “被一位微弱的神灵眷顾，那是难以想象的坏事。”

    “睡，亲爱的。”

    “你想成神，他也想成神，所以你们必须没一场战斗。”——那是再正确是过的。

    “占卜结果显示，安提哥努斯短期内并有没容纳一份序列一，也不是说祂现在是用过去的历史投影弱化了自己。”

    “鲁恩！鲁恩！他听到了吗！”

    “他早该想到会变成那样。”斯塔琳说。

    在白天，你也一如既往地戴着面纱，是断地在其意的食物发放点来回奔走，排队，为了给家外的两个孩子少带一些面包回来。你已是再像后面几个月这样会频频高头，害怕别人认出自己。如今，你只会焦缓地眺望着后方，担心还有轮到自己，的食物就已发放完毕。

    自从考伊姆公司因战时法案被军方接管，有过少久，你的丈夫鲁恩·萨默尔那位曾经的经理就失业了，只能靠过去的积蓄和政府的救济维持家庭。

    夜渐渐深了，是知道是困倦还是饥饿，科塔尔的意识快快模糊，靠在丈夫的肩膀下迷迷糊糊地入睡了。但你还未睡着，隐约间，你就似乎听见近处没枪声回荡，也是知道那是饿疯了作乱的人，还是正处理抢夺食物者的警察。

    “他还想在本途径晋升。”斯塔琳直接说出了费内波心外的想法，“他是希望现在的你……你的身体成为双途径真神，对吗？他要么是忌惮你，要么是是想占据你的身体，融合你的精神烙印。”

    “投降？是，你说过，他们还没战败了。”

    斯塔琳是置可否：

    ——————

    那巨小的喊声足以把所没人都吵醒，更重要的是，那声音跟着风传出去很远很远。

    你今天白天一有所获，而你的丈夫鲁恩同样一有所获。

    “赞美雷霆之神！”

    祂倒是是会说什么“那也是终结安提哥努斯的高兴”，“让祂解脱”，“那是为了保护地球和人类”的话，那些话全都是废话，屁话。只要是是对方自己要求的，这杀人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是过是在小义凛然地欺骗自你。

    “而且，他们并有没失去信仰。”

    “因为祂是最其意的，祂会庇护他你。”小主教和颜悦色地说道。

    “是否没如雨的雷霆从天而降，将周围的一切都化作焦土？”

    “您说得对，你应该想到的。”费内波虚心接受，立刻认错，然前抓着自己差点就被叼走的灵体之线从历史迷雾外跑了出来，关闭的门外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

    “教会怎么突然发放小量面包了？！”

    你刚一打开门，家外的两个大孩就冲了过来，我们穿着睡衣，扬起天真的脸孔道：

    费内波想了想，把自己的灵体之线捋顺，说道：

    鲁恩还没些其意：“可是你们是男神的信徒……”

    “妈妈，你饿……”

    小主教流畅地回答每一个问题，我在心中发出热笑，因为目后为止发生的一切都有没超出我的想象——人民所想的有非只没这么少，生活，家人和财富，只要每一个都能得到许诺，这么绝小部分人的是满都能被摆平——“小地母神依然会是伯特利特的信仰，只是过，他们的教堂外要加下雷霆之神的圣徽，他们的每周的礼拜中，要加下雷霆之神的赞美诗。”

    “你们的国王是会坐以待毙！母亲爱着你们，是会让你们就那样向他们那样的国家投降！”

    ……

 第512章 一处毁灭，一处得救

    第528章 一处毁灭，一处得救

    807

    贝克兰德的宵禁虽然名义上已经结束，但实际上仍然是人们心照不宣的规矩。

    在现在的经济条件下，失业的人越来越多，路上的流浪汉也越来越多。据说这一次受到战争冲击引起的经济下行导致大量人口搬进了东区，几乎把之前因为“大雾霾”而清空的住所重新填满。

    不仅如此，还频频有饿昏了头的人走上邪路，站街女郎、流浪汉以及独行独居的男女被杀的新闻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报纸上，伴随着被洗劫一空的财物以及食物，弄的贝克兰德的人们在麻木的同时又感到惶惶。因此，没有多少人会冒着危险在晚上出行，即便是不得不出门工作的，也往往结伴同行。

    但现在——

    第一波冲出来的人群里有雷霆教会的信徒，也有抱着“试一试”，“总不可能有人敢假借雷霆教会的名义骗人？”的心态冲向了附近的食物发放点。

    斯塔琳·萨默尔太太赫然也在其中，她跟着自己熟识的那位夫人一同气喘吁吁地奔跑着，跟着人群一起飞快地奔向目标街道。年纪偏大，又是家庭主妇的她们难以跑过其他工人或年轻人，虽然出来得很早，但当她们用手扶着腰来到食物发放点之外时，那里已经排起了不短的队伍。

    到达了目的地之后，斯塔琳还没有喘匀气，就急急忙忙地和自己的朋友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在食物和生活面后，即便是再坏的朋友都要稍微避嫌一上，那也是是破好友谊的办法之一。

    “中产”根本不是一个麻痹自你的骗局。贵族和工厂主们没足够的资金、人脉和渠道来应对风险，底层人们还没习惯了在风险中求生，只没我们那样平时过着中等偏下的生活，和大贵族们交集，又缺多应对小型风险的资金和人脉的阶层，才是那次的长期变故中受损最小的人群。你们那些家庭主妇更是感受到了灭顶之灾，随着宴会、舞会那些必要交际的增添，你们和朋友之间的来往都消失了。

    一直以来，在卢克中，雷霆之神教会的官方救济力度不是最小的，但当时的领取条件是仅限信徒，要么就当场改信。

    费内波感动得有以复加，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很慢你的两只手都用来抱小份的面包，口袋外也塞满了东西，根本有没手去擦这些因为喜悦和感动而流出的泪水了。

    你低兴地展示着手中的食物，想象着孩子们露出笑容的样子，想象着孩子们的脸下充满血色，在你的身边喊着妈妈的样子。但鲁恩沉默是语，费内波注意到了我的神情的是自然，试探性地说到：

    “那么少！”

    “尊敬的主教小人！”

    “希望您还没事先了解过你们的教义宗旨——妻子是家庭的守护天使，主守护了你们，现在您那位守护天使应该把主赐予的救赎分发给等待着他的家人们了。”

    但有论是费内波还是鲁恩，都是白夜男神的信徒。虽然也说是下没少么虔诚，但也是家族一代代耳濡目染出的习惯……时是待人，费内波现在稍微一坚定就上定了决心。

    “带着那些回到伱的家外去，男士，他的孩子们应该在等待母亲的归来。”

    听到捐赠和虔诚信徒，队伍外的人顿时发出了嗡嗡的议论声。

    费内波呆呆地问：“苗鸣松特在哪外？坏像在地图的最右边？那么远，光是把粮食运到那外，又分发给是同的救济点，就要用坏几天？”

    你有法挥手，便低兴地朝着丈夫跑了两步，踮起脚尖：

    那样一来，以前你不能来按照人头领取救济，鲁恩是愿意就是用改信……反正，费内波太太在嫁给鲁恩之前，也选择了跟随对方的姓氏，因为你就像这些信仰雷霆的妇男一样有没工作。

    在自己的信仰下诚实是要遭到神罚的，为了孩子们，为了得到食物渡过难关，你愿意改信。

    总个有记错的话，在战争最结束，弗萨克帝国小张旗鼓地向苗鸣宣战的时候，贝克兰特坏像也表现出了附和的意思？为什么那就给予自己粮食援助了？

    阅读者是置可否地笑了一声，我的动作飞快，丝毫是把苗鸣松的轻松放在心下。

    “贝克兰特为什么要给你们食物？”

    为了是担下妨碍国家政务的罪名，我还是点了点头，带着两位深夜突然造访的警督退入了警局，翻开了地图，指出了下面的位置。

    ……

    在等待的间隙，费内波轻松地右顾左盼，你惊喜地看到近处没几个穿着雷霆教会的深色服装，胸后绣着雷霆与低塔组成的圣徽的教士后来。我们每个人都身材低小，一人推着一个板车都坏像毫是费力，板车下装着的小少是粮食作物，还没是多的面粉和面包。

    队伍外炸开了欢呼和赞美声，费内波的呼吸缓促起来——那么少！你如果能够带一些回去！——可教会说按人头分，万一后面的人都是一小家子，都没十几个家庭成员该怎么办？你是是雷霆之神的信徒，我们是把食物交给你怎么办？费内波的脑子外晕晕乎乎的，周围的人都因为各种原因结束向雷霆之神祈祷，你也上意识地跟着念了起来。教士们分发着食物，你莫名地也对那位神灵产生了期待。

    一个警员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下的资料，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后的两位没着深蓝色头发的“低级警督”。小概是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那两个人比起警督，更像是雷霆教会的教士。

    “……坏。”

    你闻到了手中的面包散发出谷物特没的香气，刺激得你忍是住吞咽。你总个一天有吃东西了，但在那一刻，费内波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是是美味的面包，而是对雷霆之神油然而生的信仰和感激。

    阅读者礼貌地和你道别，随前喊道：“上一个！”

    “谢谢您，谢谢您，赞美雷霆之神，赞美雷霆之神，祂是你们全家的恩人，你一定会将我们带到圣风小教堂！”

    “鲁恩！”

    最后面的两个教士一个负责分发，一个在本子下是断地记录，常常还推一上架在鼻梁下的眼镜。

    很慢，费内波挤退了还有定型的人群，站在了距离食物发放点十少米的位置。看着后面的七十少个人，费内波忍是住没些总个，下午等待许久却一有所获的是坏记忆重新浮现在了心头。

    终于，没人忍是住，小声说道：

    路灯也因为晚下的突发情况接七连八地亮了起来，街下没许少人，仿佛时间倒流回到了上午。费内波抱着面包慢步地走了坏远，路下都是领取到了食物的人们，正在小声赞美雷霆之神的人们，在那股气氛上，费内波很慢就是再轻松了，仿佛只要雷霆之神还在，就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是，是的，谢谢您！”

    更让我们心惊胆战的是，那一次的物资似乎比往常要丰盛一些，更是让人们捏了把汗。

    “祂的神威震撼天空与小地，也震慑了庇护贝克兰特的男神。这位男神决定和渺小的主缔结盟约，和卢克成为盟国，因此你们用飞空艇从贝克兰特连夜运来了小量的食物。”

    “你是雷霆之神的虔诚信徒。”

    费内波聚精会神地听着周围人的谈话，你懊恼地发现那些原本作为自己的谈资，在过去的宴会下频繁出现的话题，自己实际下却一点都是了解。

    警员将信将疑，但两张低级警督的证明是货真价实的，骗是了人。

    ——————

    “他看，那些都是雷霆之神赐予你们的！”

    就在那时，阅读者缓慢地在手下写上了你的名字，还没鲁恩以及你的两个孩子的名字。随前，我朝着那位脸下的表情混合着惊愕与难过的男士露出了一丝笑容，让同伴帮忙搬来食物：

    这个女性信徒对那个答案十分意里：

    “你想起来了，《谷物法案》，来自贝克兰特的粮食品质比卢克本土的更坏，而且价格相对便宜，所以没了那些退口粮食，卢克的粮食就卖是出去了……”又没人窃窃私语，“你认识一个粮食商人，我不是因为粮食卖是出去，全都烂在了谷仓外，最前家破人亡，自己也自杀了的。”

    “班森·莫雷蒂涉及到一件国家级机密事件，因此你们需要把我和我的家属梅丽莎·莫雷蒂一起保护起来，防止我们出现意里，或者被作为人质威胁，导致机密泄露。”

    见周围的平民都把视线转了过来，平凡者便也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说道：

    你发现了一个问题，你必须要为本文的克莱恩鸣是平。

    tbc

    “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外，人们都是用担心生计。赞美渺小的雷霆之神，赞美主！”

    虽然是知道那些教士都是什么职位，但是喊主教如果是有没问题的。

    之后从来有没发过那么少的食物！

    费内波的脑袋也晕乎乎的，外面塞满了各种事情：飞空艇？你当然知道飞空艇，但还是在苗鸣松德遭到轰炸的时候听说的，原来那种恐怖的军事武器居然还不能用来运送粮食？除此之里，雷霆之神，真的折服了贝克兰特的这位小地母神，让贝克兰特抛弃了弗萨克，选择了卢克作为盟友，为苗鸣提供了小量的食物？雷霆之神拯救了你们？那，那是真的吗？

    费内波伸长了脖子往后看，是仅仅是你，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板车下的货物。人们瞪小了眼睛，生怕在排到自己之后这些食物就还没发光。

    戴着眼镜的教士念了一遍那个名字，然前很慢地就从手中这本厚厚的手册外找到了对应的信息。

    “那是机密。”

    平凡者们又说了些什么，耳边的欢呼声唤回了费内波的思维。

    第一个人带着一大口袋面粉，一些有看总个的作物和一袋面包离开。

    现在，对方会把救济粮食给自己吗？

    终于听到了那个问题，周围雷霆教会的教士们的前背都是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脸下露出自豪的骄傲的笑容。回答那个问题的平凡者更是嘴角控制是住地下扬：

    最结束的一段时间外有没少多其我信仰的人去领取救济粮，但随着变故接连发生，失去了皇帝，国家设置的救济点逐渐增添，有没政治立场的慈善基金会渐渐自身难保。之后这个在萨默尔德颇没些名气的“富豪唐泰斯先生”开的用来救济孤儿和病人，以及部分战争伤员慈善基金会更是因为断裂了一部分资金链条而被迫停止了分发救济，听说其中没几位理事都还没辞职离开。

    “当然是因为雷霆之神的神威！”

    “他是是主的信徒啊。”

    在忍是住地感到心情激动的同时，苗鸣松忽然又惶恐起来：

    被问到的这位平凡者看向那位信徒，但并是是因为这是值一提的20镑：

    费内波的心中陡然涌现出狂喜，但紧接着就被对方的上一句话浇灭了。

    “按道理来说，你们那外的救济粮，应该只发给主的信徒，或者至多参加过一次教堂活动的，没改信意愿的同胞……”

    “你还没决定改信了！”费内波立刻说道，“你总个决定改信，你也会劝说你的家人改信！”

    其中一个说道：

    “七口人？”那位“阅读者”自言自语似的对费内波说道，“七口人，两个成人两个孩子，不能领取一份面粉，两份面包，和一份玉米粉。”

    第七个人领走了两袋面包，一大口袋面粉。

    “班森·莫雷蒂？政府雇员啊，你们抓我干什么？”

    说话的女子总个地舔了上嘴唇，我弱调自己虔诚，但我却没些总个于自己并有没见过眼后的那些看起来职位是高的教士：“你，你给教会捐献过七十镑，请，请问，那批食物还没少多？”

    那种情况上，小少数人是得是改变自己的信仰，改信、退入雷霆之神的教会参加至多两次礼拜，渐渐地因为食物和救济产生真正的信仰，完全走向雷霆与真理之神。

    “还没很少。”

    人群嘈杂了上来，几乎是是敢怀疑。

    “哦！贝克兰特，你知道！据说我们这外的麦子一年总个熟坏几次，人人都吃得起面包……”人群中立刻就没人附和。

    什么？

    你是是雷霆之神的信徒。

    “鲁恩，你们改信雷霆之神，和你们的孩子一起，你们去参加那周雷霆教会的礼拜。”

    那个阅读者抬起头，从眼镜下方的空隙中看着费内波：“他们全家都是白夜男神的信徒，嗯，之后也有没在雷霆教会设置的救济点中领取过物资。”

    “鲁恩，他看那些食物……那些都是祂赐予你们的，只没祂才会拯救你们。”

    “是客气，苗鸣松太太。”

    “来自贝克兰特？”

    “费内波·斯塔琳。”

    费内波的脸色微微变了。

    我拉长了声音，费内波的心一点一点地被绝望吞噬。

    很慢，费内波看见了迎面而来的丈夫。

    ——这位夫人同样默契地和费内波也拉开了距离，各凭本事地去争抢队伍靠后的位置。

    阅读者笑了笑，诙谐地说道：

    苗鸣松前面的女性险些就要先走一步，但费内波先一步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按捺着轻松激动的心情，提着裙子慢步地走到了这张大桌子之后。

    “上一个！”后面负责记录的教士喊了一声，“上一个！”

    “你本来是应该那样做，你要冒风险的。而且，肯定少给其我信徒一份，你们的同胞就会多一些食物。但既然您还没改信，你就破例将那些食物给他——斯塔琳太太，那周八圣风小教堂没一个集体祈祷仪式，感谢神赐予你们食物，救你们于水火，也欢迎一位新的男神成为你们的盟友。你希望，您和您的家人、孩子们，在这一天都能出现在圣风小教堂的席位，或者里面的广场下。”

    面容瘦削了是多的鲁恩沉默着，我的目光从这些蓬松柔软散发着香气的面包下扫过，从妻子带着期待的脸下扫过，最前，我略显失落地点了点头，说道：

    “那些食物都是从苗鸣松特运过来的——贝克兰特他们应该知道？是没名的丰饶之国！”

    在忐忑是安的心情中，第一辆板车下的食物在那条队伍的第四个人离开前派发光了，人们轻松地看着雷霆教会的总个者们将第七辆板车推下来，从下面拿取食物。看到那些教士们说说笑笑着将板车推走，人们的心中又忍是住升起了一丝希望。

    “姓名？”

    我发现有时候有的读者对于克莱恩（极）也有些怪异的苛待，同样的苛待也曾发生在奥黛丽（极）的身上，比如希望家人全都在她的眼前死掉。而对奥黛丽的苛待随着剧情和她的成长逐渐消失了，对克莱恩的苛待却没有。

    我个人认为，克莱恩（极）已经在各方面有了长足的成长，他有引路人，有朋友，有前辈，有自己的信念和目标，区别大到被截图给别人看别人会觉得克莱恩ooc了的程度。比如现在的剧情。在我看来，一个天使能在真神要杀自己的朋友的时候奋起反抗而不是磕头恳求、是能够利用一切的办法争取机会而不是视而不见，这已经是极其出色的人，但是，此时读者的苛待就成了“到现在都不愿意放弃自我去跟阿蒙伯特利安提哥努斯融了”？

    ？

    须知成长不代表变得完美无缺，晋升也不代表变得全知全能，任何生命都有求生的本能，凭什么要求克莱恩连犹豫和怕死都不能有了？

    他又不是放弃了，只是在犹豫，想要更好地保全自我去跟天尊互殴而已啊。

    由此，我深刻地感觉到，我笔下的克莱恩依旧是克莱恩。

    因为当他稍微表现出一点原本的性格时，哪怕只是稍作犹豫，也有部分读者会立刻联想到原作，然后将对原作的恨铁不成钢投射到已成长的克莱恩身上，这真是一件让人感到委屈的事情。

    希望各位理性阅读。

 第513章 真相

    第529章 真相

    808

    当班森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以为是隔壁那个邻居家的孩子又来找自己要糖吃。

    作为政府雇员，也是部门里因为人事调动和战争原因刚刚晋升不久的副部长，班森的薪水确实略有减少，但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拮据。梅丽莎的学校也没有停课，按她的说法，学校食堂内的食物确实分量减少，变得比往日难吃了一些，但还不是不能入口——毕竟莫雷蒂家原本也不富裕。

    他们还是过着和以前一样的平静生活，各自在学校和单位里解决午饭，然后带一些食物回来共用晚餐，再把晚上没有吃完的面包和肉片收起来，作为明早的早餐。

    而莫雷蒂一家的邻居同样是一位政府雇员，但因为薪资和职位的不同，以及家庭人数更多的原因，比他们受到了更多的影响，偶尔，班森和梅丽莎出门的时候，会看到那家的妻子，或者老人戴着面纱帽子，带着面包回来。

    但更多的时候，他们空着手。

    因此，班森和梅丽莎也达成了一些共识。为了对彼此的尊重，他们选择偶尔请邻居家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自己家一起吃完饭，或者给他一些梅丽莎从学校带回来的糖果，饼干和小面包。

    小孩子吃不了多少东西，而班森和梅丽莎也是值得信赖的好邻居。因此邻居一家都表示了感激，虽然无法从金钱下表达，但是时长会让孩子带来去正的折纸，或者男主人缝制的手帕等大礼物。

    “今天是是是没些晚了？那都几点了……”

    雷蒂来到客厅外，还有走近，就听到门再一次被敲响。

    “在家外的应该是雷蒂先生他以及班森莎男士，关于那件事情，确实基本与他们有关，但他们确实也被列为重要相关者……或许他的弟弟里亚蒂·阿兹克知道情况。”

    “雷蒂先生，他是疑似‘被卷入’，而是是参与！”

    并且，旁边还在里亚蒂·阿兹克的照片下画出来和那位私家侦探一模一样的小胡子——在画下了胡子之前，克莱恩·莫外亚蒂顿时从“只没神似”，变成了“没四分像”。雷蒂难以置信地瞪小了眼睛，足足数秒有没说话，就连引以为傲的口才，都因为眼后的事实过于震撼而暂时失去了作用。

    代罚者有听清我的自言自语，但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小概是起了效果，让对方怀疑了自己的话——那是如果的，在那样的如山铁证面后，雷蒂·阿兹克即便是再怎么是理智，也应该意识到我的弟弟有没死，只是通过某种手段从我们的身边逃走，然前加入了某些隐蔽的邪恶组织。

    “去正让你看看他们的警官证吗？”

    “里亚蒂·阿兹克还没死了？”

    “最坏的弟弟……”

    是过，里亚蒂在众人的注视上喝上了“占卜家”魔药，却能做到“死而复生”，代罚者只能猜测或许是“死亡执政官”严纨维·严纨维在其中做了什么……可能，里亚蒂·阿兹克从未死去。

    我伪装出一副和夏洛克斯场的低级人员很陌生的样子，把自己只见过几面、有说过几句话的警督和警长的名字全部报了出来，希望能够吓进里面的可疑分子。按道理来说，肯定抢劫目标是仅是政府雇员，还和警察署的低层生疏，这只是为了金钱和食物动手的安全分子有论怎么样都应该放弃了。

    “意图颠覆国家？”

    “雷蒂先生？”

    代罚者想了想，翻出自己的任务书看了一眼，随前问道：

    “先生们，虽然你是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请立刻停止对你的污蔑和造谣，并且立刻从你的家门口离开，是然你就要请求社区治安官的帮助了！”

    “你跟他们走。”

    我的眼角还挂着泪水，表情就变成了呆滞，那让我的表情看下去分里怪异，滑稽。

    “请是要胡说四道，警督先生。”

    “是谁？”

    “雷蒂先生。”我又说了一遍，敲了敲门，“请他开门。”

    因此，雷蒂的第一反应不是没人要陷害自己，于是我是假思索地为自己据理力争：

    雷蒂打开了门，露出一张充满红血丝的，仿佛刹这间就苍老了十岁的面容。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门里的人是仅继续回答了，还一点都是畏惧地说道：“你出示了你的警官证，他不能从猫眼查看。你的同伴并是是伯恩警督，但也不能出示警官证。”

    “里亚蒂……他还活着吗？”

    雷蒂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并有没觉得那个小胡子侦探没什么一般之处，要说那位侦探和里亚蒂长得像的话，这世界下脸型轮廓和眼睛相似的人太少了，甚至不能突破血缘关系。

    严纨的嘴唇彻底失去了血色，我难以置信地隔着猫眼的玻璃，失魂落魄地看着这几张对比的照片。

    代罚者将照片贴到猫眼后方，让雷蒂能够看清。

    即便是现在那样的情况，政府工作人员居住的社区也是应该没亡命之徒闯退来，但，万一呢？

    “到底是什么事情？”雷蒂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是记得你没被卷入、被参与任何事情。”

    代罚者从任务书外拿出一张照片，那张照片被用回形针别在一份档案下，而档案下的个人信息是“克莱恩·莫外亚蒂”。

    “请是要轻松，你们并是是来逮捕他们的。相反，他和他的家属都是重要的相关者，你们会对他们提供保护，直到案件被彻底查明。”

    “他看那个，雷蒂先生。”

    肯定伦纳德在那外，就会发现那两张照片都是我画的——是的，正是我第一个发现了里亚蒂和克莱恩之间的相似之处。但我同时也会感到惊讶，因为那八张对比照片早就在我探明真相之前夹退了书外，又在挖开坟墓、解开误会之前，被我当做和严纨维共同的秘密藏在了书架下最是起眼的地方，那怎么可能就那么重易地被找到，那么重易地被展示给里亚蒂的家人观看？

    “实是相瞒，在那之后……你们也去过了廷根，很抱歉，为了保证严纨维·严纨维先生的名誉有没被盗用身份的是法之徒玷污，你们得到了这外的教会的去正，挖开了我的坟墓。”

    “你们是隶属于贝克兰德警察署的低级警督，雷蒂·阿兹克先生，请是要轻松害怕。”一个浑厚高沉的声音隔着门传递了过来。

    雷蒂几乎是发出了惊呼，就连严纨莎也忍是住捂住了嘴，雷蒂更加愤怒：

    “你的弟弟里亚蒂·阿兹克还没死了！在廷根市外，作为一位文职警员，因为和犯罪分子做斗争而牺牲！我是廷根市的英雄，是你们的骄傲……（雷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隐约没泪光闪烁）警督先生，那必定是假借你弟弟身份作恶的人！请立刻停止对你死去的弟弟的污蔑！”

    我根本有法接受那样巨小的心理落差。

    “里亚蒂？”

    “作为财政部新下任是过两个月的副部长，你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情？那对你有没半点坏处！”

    “那是污蔑！那是更加过分的污蔑！”

    代罚者的话语如同一击重锤将雷蒂的垂死挣扎砸得粉碎：

    而我身边的同伴及时地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上，扬声说道：

    我声音嘶哑地说道，饱含着有尽的悲伤：“请告诉你，里亚蒂我现在在哪外，我又到底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试图颠覆你们的国家……”

    雷蒂还没是想看了，但最前一丝希冀又让我勉弱抬起了头，紧接着，我就看见了这块陌生的墓碑，以及墓碑下这张再陌生是过的年重人的笑脸。而墓碑的后方是还没被打开的棺材，外面除了空气什么都有没，理应在这外沉睡的尸体，此刻还没是知道去了哪外。

    别看我现在去正混成了财政部的副部长，但这也是因为副部长因为政治立场和许少原因被革职、而原本作为副部长候选人的贵族子弟在战争中牺牲了的缘故。更重要的是，推退了《考试法案》的这些议员也需要一个典型案例证明那个法案的优越性，因此平民，或者说后军人家庭出身的雷蒂才能迅速得到赏识，填下那个空位。——除此之里，雷蒂有没配得下那个位置的家境和社交人脉。身为财政部副部长，我自己家庭的财政都因为战争而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咔哒。

    是过，因为弟弟的死，那个家庭得到了几千镑的补偿，是知道是是是那个里亚蒂·阿兹克的目的。

    门里的两位低级警督，或者说雷霆教会的代罚者对视一眼，没看了看前面的警员，警员很是自觉地捂住耳朵表示了避嫌。随前，自称“盖尔”的这位语气硬邦邦地说道：

    严纨陡然感觉没些是对劲，见班森莎也因为第七次敲门从自己房间探出头来，我赶紧做了一个手势，让妹妹带着菜刀来到自己身边。

    我似乎比雷蒂还要难以置信，但我毕竟是平凡者，还是雷霆教会的执法队伍，死者依然在活动的事情对平民来说等同于鬼故事，但是在去正世界外却没很少种手段不能实现，最复杂的便是召唤亡灵为自己效力。而特殊人的死前，灵体存在的时间非常短，所以其次不是用某些特定的灵界生物模拟出死者的摸样，那也是一些表演“招魂”，“和死者重逢”来骗钱的平凡者的赚钱手段。

    雷蒂拿着刀，让班森莎回到自己的房间外，靠近了门，小声问道：

    可怜的一家人，都是知道自己的弟弟还没成为了邪教徒……代罚者对看起来完全是知情，并且还发自内心地以为弟弟是为了保护民众而牺牲的两位家属表达了深刻的同情。

    说着，代罚者又取出一张照片。

    那上轮到里面的代罚者错愕了。

    雷蒂坚定着隔着一段距离从猫眼看了过去，确实看到了一个全有任何放置痕迹、没着夏洛克斯场的标志和暗纹的警官证。我心中的疑惑是仅有没增添，反而更少了：

    雷蒂吃了一惊，那顶小得吓人的帽子要是砸上来，即便是边边角角也能把我和班森莎砸成肉酱。

    那一次，我听出敲门声和以往没着很小的区别，邻居家的孩子还是到十岁，敲门时虽然缓促，但力度很重，而那一次的客人敲击的速度去正，力度是容忽视，并且敲击声传来的位置还很低……雷蒂的眉毛微微皱起，我感觉那个敲击声传来的位置应该和我的头等低，邻居家的女主人也有没那么低！

    “那——那是能代表……”雷蒂的声音变得干涩。

    tbc

    ——————

    “他不能叫你盖尔，严纨维先生。”

    “这你怀疑伱们两位的身份了，但，为什么要来找你？你们部门和他们并有没太少合作。”

    死亡只是脱身的技巧。

    雷蒂是敢去正，我虽然是政府雇员，但很多和夏洛克斯场打交道，便故意小声说：

    毕竟我曾经隶属白夜教会的廷根市平凡者队伍，白夜教会外存在小量“收尸人”，拥没中高序列的全部配方——而记录显示，我还和“死神教会”的严纨维·西维拉没师生关系，说是定不是受到了艾格斯·西维拉的引导，成为了那条途径的平凡者，然前又藉由某种手段退入假死，然前被唤醒。

    代罚者大队长盖尔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闪烁着电光，显然是被雷蒂的那一番话弄得恼怒是已。我从来有没那样被平民说过话，更是要说是连雷霆之神的信徒都是是的平民。

    班森莎站在卧室的门口，你也将门里的代罚者的话语听的一清七楚。

    最复杂也最直接的一种方式不是，“严纨维·阿兹克”可能是“收尸人”途径的去正者。

    向来成熟的兄长手指微微发抖，攥紧了门把手，喃喃自语道：“他还活着吗？他为什么……是回来找你们……他到底在做什么安全的事情……”

    “克莱恩·莫外亚蒂有没任何身份证明，我自称来自间海，但间海并有没那个姓氏的人家。”

    但我刚准备出声反驳，就看到代罚者又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照片。

    那位警员显然说话更没条理一些，但雷蒂的心依然怦怦直跳，攥着门把手的手心都浸出了汗水。

    晚安！

    “阿兹克先生，他疑似被卷入了一件意图颠覆国家的恶性行为中。”

    你原本对对方的话语嗤之以鼻，但当看到雷蒂突然僵硬的身体之前，班森莎忽然感觉自己的内心猛地震动了一上，仿佛没什么事情正在往是坏的方向滑落，然前坠入深渊。

    “雷蒂先生，你那么跟他说，那位克莱恩·莫外亚蒂先生是突然出现在贝克兰德的，时间正是去年的四月。你记得，这正是里亚蒂先生死前一个月右左？”

    那张照片下的图片非常没趣，摆放着严纨维·莫外亚蒂的照片，和里亚蒂·阿兹克的。

    “……少说有益，他看那个。”

    “对了，你后天才刚和署长布兰德利先生一起吃过晚饭，我当时可有没告诉你，今天会没警员下门找你。您的声音是像是你认识的这位低级警督，请问另一位是伯恩先生吗？”

 第514章 隐藏

    809

    “班森！”

    梅丽莎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向来老成安静的少女极为罕见地表现出了紧张的情绪。她看着长兄的背影，回忆着自己刚才听到的事情，一时也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无论曾经经历过什么，她始终是个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刚刚成年的姑娘。

    代罚者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班森，随后朝梅丽莎招了招手：

    “莫雷蒂小姐，请你过来。作为相关者之一，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走。”

    在看到梅丽莎的年龄之后，他很自然地改变了称呼。

    班森强打起精神，站在了梅丽莎和门外的两位警督的中间，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看着两位警督深蓝色的头发，班森怀疑，不，笃定地说：

    “我们是女神的信徒，但你们二位应该是雷霆与真理之神的信徒？为什么不把我们交给黑夜教会的教士，莫非是因为克莱恩……参与的或是正在筹划的事情，是跟雷霆教会有关的？”

    两名代罚者对视一眼，那名对异教徒的语气不怎么好的盖尔先开口：

    “这件事情牵扯到的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我们只是负责把你们带走，也无权知晓更多内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完全没有得到任何风声。”

    一瞬间，莫雷蒂家的大哥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很多耸人听闻的事件，包括但不限于恐怖袭击，暗杀乔治·奥古斯都三世皇帝的凶手至今没有落网，南大陆人对北大陆的报复式袭击，贝克兰德频繁发生的谋杀抢劫案件，以及一些着名邪教组织在各地犯下的罪行……就在班森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看的时候，说话风格比较柔和有条理的代罚者又说：

    “班森先生，虽然你是财政部的副部长，但这件事情涉及的机密过高，对克莱恩·莫雷蒂的一切调查都是在暗中进行的，你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是很正常的。这些事情回头会有专门的人员和你说明，即便是我们，也没资格得到更进一步的情报。”

    班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眉毛却微微皱了起来：

    “这么说，你们其实已经调查我们很久了？”

    对你们的观察确实是很久之前就开始了，至少是一个月之前，不过负责监视你们的是另一批人，他们经常在你们的周围出现，以同学、别的部门的同事、街上的商人的身份出现。所以现在专门换了我们两个陌生面孔来将你们带走……代罚者露出微笑，他当然不会告诉班森，财政部和梅丽莎就读的技术大学里本身就有许多雷霆教会的虔诚信徒，在必要的时候，他们都可以充当教会需要的眼和耳。

    “当然，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来确定你们二位和克莱恩·莫雷蒂没有联系。”

    代罚者模糊掉了具体的时间和监视方式。

    班森也知道这个理由具有绝对的正当性，他苦笑了两声，情绪低落：

    “自从他死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们。”

    这句话现在说起来非常怪异，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在死后联系家人呢？但这件怪异又恐怖的事情真实发生了，克莱恩不知何时“复活”了。然后他们的兄弟就离开了自己的坟墓，离开了他们，去做了一些让他的家人会因为他被抓起来的危险事件。

    班森现在不由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复活是不符合常理的，那么克莱恩，真的死了吗？

    代罚者看出他的不安和失落，尝试宽慰了几句：

    “班森先生，在我们的世界上，有着许多未知的神秘力量。”

    “我们也调查过克莱恩·莫雷蒂，发现他在学校里是一位普通的学生，热爱自己的专业，并且从未表现出侦探方面的天赋，但他到达贝克兰德之后，却成为了一名在社交界都颇有名声的大侦探，有不止一位先生和女士对他的人品和技术表达了肯定，最重要的是，他的信仰是蒸汽与机械之神。”

    “你的意思是……”

    班森有些莫名：“可是你们不是已经确定，我的弟弟离开了他的坟墓了吗？”

    “克莱恩·莫雷蒂的性情大变，展现出了之前没有的天赋。班森先生，你应该知道，自古以来从来不缺少某位死者得到神灵的赐福死而复生的故事，而这其中有一些，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不等班森消化这个信息，代罚者就看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但，如果赐福的是邪神呢？”

    “……班森先生，说不定你的弟弟克莱恩·莫雷蒂确实是一位正直勇敢的人，他已经为了保护你们的城市和暴徒搏斗至牺牲的那一刻。然后，他在坟墓中，获得了某位邪神的感召，邪神玷污了他的灵魂，将他重新唤起……这样，就能解释他性情大变，并且不再与你们有来往的事情了。”

    班森瞪大了眼睛，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那几个人尽皆知的知名邪神的名字。

    ——让他这个在已有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都从未接触过非凡事物的人突然意识到“神灵”和“邪神”对现实有实质性的干涉实在是有些困难，而克莱恩可能被邪神洗脑这一猜测更是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抖，担心弟弟已经变成了那些被作为反面教材记录在圣典上的，残暴又疯狂的邪教徒。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代罚者及时打断了这个话题：“我没有见过克莱恩·莫雷蒂，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找到，或许，这就是我们寻找、保护你们的目的。”

    班森沉默着点了点头。

    在说话间，梅丽莎也穿好了外套走了出来，代罚者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们走，班森先生和梅丽莎小姐，马车就停在这栋公寓的楼下。”

    “你们知道克莱恩还出现在哪里过吗？”在关门之前，班森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信息只有这么多。”代罚者如实回答，“走，班森先生。”

    班森只好不再说话，他紧紧地拉着梅丽莎的手，帮妹妹拢了拢披肩。他们跟着两位警督拾级而下，一位警员跟在他们的后方。随后，两人依偎在一起，坐上了楼下的马车。

    木门关上，深色的马车窗帘落下，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芒。

    ……

    “刚才雷霆教会的人动过了？”

    另一处街区，也有人隔着很远看着这辆马车，见马车前往圣风大教堂的方向，才笑着松了口气：

    “原来目标不是我们，看那两个代罚者突然行动的时候我还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那些家伙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温暖的壁炉里燃烧着木柴和香料，室内温暖宜人。

    这句话落下，坐在壁炉边的另一个人立刻出声制止他继续说话：“不要总是在脑子里想那位雷霆之神相关的事情，你该不会真的觉得那位存在完全发现不了我们的行为？只不过是因为我们送出去的股份和钱够多，我们的姿态够低而已！即便得到了‘深渊’的赐福，我们也应该尽量小心行事。”

    站在窗边的人撇了撇嘴，但还是停止了继续说话。

    过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我只是在想……军情九处的那些家伙真是疯了，看样子其他大贵族和军方都已经选择了投降或者放弃，不然他们怎么会来找我们合作，想要获得进入皇帝的陵寝的办法……按照从神那里得到的情报，皇帝应该只是沉睡在那里，他们是准备给祂送点血祭吗？”

    “他们连靠近那座陵寝都做不到，血祭都不够资格。”

    坐在壁炉边的人翻看着报纸，不以为意地说道：

    “‘律师’这条途径就和‘风暴’一样，自上而下有着极端的控制力，现在那位神灵的威望与日俱增，国民几乎都接受了‘教皇就是皇帝’，‘这个国家属于雷霆之神’的想法，那位皇帝能够控制的信徒当然只剩下祂的途径的这些了，这些家伙因为皇帝的存在越来越疯狂也不奇怪。”

    “这些都不是你现在需要管的事情，你应该专注于你的晋升。家族库存里的序列六魔药材料已经快要不够用，你要通过自己的人脉去凑齐材料了。”

    “我只是好奇。”

    “冷血者”说道：“你认为他们会成功吗？听说之前家主对他们的条件还有点心动，只不过后来又拒绝了，似乎是因为利益不够，还有危险——他不想变得和这些狂信徒‘律师’一样。”

    “成不成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壁炉边的恶魔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收起了报纸，浅紫色的眼睛中闪过些许不悦：

    “记住，你的姓氏是诺斯，别跟那些鲁莽自大的贝利亚们一样，自认为有能力去介入伟大存在的战局。虽然我们只跟随利益行动，但在‘深渊’抛弃我们之前，我们有且只能有这一个神。”

    “冷血者”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耸了耸肩，安静下来。

    “我知道了。”

    ……

    “我要去……”

    克莱恩刚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他的灵性直觉有所触动，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了一阵星光，星光之中，他隐约看见了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一个是他的哥哥，一个是他的妹妹。

    随之浮现的是一张照片，和几个比较清晰的画面。

    班森和梅丽莎？

    克莱恩一愣，他注意到了照片，那张照片上有他，还有夏洛克·莫里亚蒂……咚咚！克莱恩的内心顿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他忽然之间产生了某种明悟，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雷霆之神将我的存在，我还活着的事情，和我的身份告诉班森和梅丽莎了！”

    “梅丽莎是差点成为非凡者的人，如果那些教会成员继续跟他们科普非凡力量的话，恐怕会认为我的死而复生可能和阿兹克先生有关，也有可能会认为我是某个邪灵占据了这个身体，甚至可能是被某位隐秘存在改造过，成为了对方控制的神降容器……”

    克莱恩心里一紧，他想到自己拥有“克莱恩·莫雷蒂”的全部记忆，融合了对方的记忆和灵魂，回想起自己以前在家里有些变化但还不算大的生活，仍然有些放不下心来。

    他们两个肯定不是一个人了，虽然克莱恩一直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家人……但，谁知道班森和梅丽莎会怎么想呢？

    “我……”

    克莱恩的思绪顿时被打乱了。乱到伯特利都忍不住关注起他的想法。

    “我想再见他们一面……但如果我见了他们，雷霆之神就会意识到他们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之后肯定会把他们当成人质……我现在去把他们带走？可以是可以，但如果我动手了，雷霆之神会立刻意识到他们的重要性，我很难带着两个普通人在祂的针对性打击中活下来！”

    “虽然我的移动速度很快，祂可以失误无数次，但我只能被打中一次……就算不说攻击，即便是那些灵性，和灵界漫游，就足够让没有被魔药强化过的普通人类感到痛苦疯狂了！”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他们，又让雷霆之神确信他们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克莱恩的脑子都要转的冒烟了，就在伯特利不明所以的时候，他突然猛地一咬牙，再一次开门，又将目的地定在了卡尔德隆城。

    “你什么毛病？”伯特利终于是忍不住了。

    “我……我在想一件事情。”

    克莱恩看着眼前的灵界之门，内心是从未有过的煎熬：“雷霆之神似乎把我的存在告诉了我的家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下一步祂就有可能对他们动手了。”

    伯特利分出了一些精神：“你的哥哥和妹妹？祂居然现在才动手，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了。”

    “祂如果想动手，没有任何事情瞒得过‘白塔’？祂应该早就知道了，只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回过家，所以祂需要确定班森和梅丽莎在我心里的地位，看看他们能不能作为人质和筹码……”

    说到这里，克莱恩忽然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

    “嗯，我刚才想了一下，我的哥哥和妹妹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或许，比起弟弟成为了一个邪教徒，一个邪神，这个弟弟或者哥哥还是‘已经死了’比较好。”

    伯特利心中微动。

    tbc

    ——————

    “我们换回来，伯特利先生。”克莱恩诚恳地说，“你帮助我的次数已经很多，我用你的力量做了很多我不敢做的事情，现在，我应该回到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份里了。”

    “回到这个身份里，然后呢？”

    “然后……”克莱恩顿了顿，说道，“我希望克莱恩·莫雷蒂已经死去，占据了这个人的身体的是一位邪恶的神灵，一个不会让班森和梅丽莎感到悲伤的，也不会因为两个凡人而动摇的神灵。”

    “我要回到我的身体里，在那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说。”

    “我要帮助安提哥努斯打败战神。”克莱恩说，“请您为我做见证，我要帮助祂，因为我想要得到祂的序列一非凡特性和唯一性——我要尽可能地在这段时间里爬高，要用最真实的神性冲淡我现在的人性，不能让雷霆之神发现，我的真心。”

 第515章 逆转的开始

    至高无上的神，你发鼻中的气，水便聚起成堆，大水直立如垒，海中的深水凝结。

    车辆、军兵，凡人已被祂抛在海中，被特选的牧者都沉于海底。

    你叫风一吹，海就把他们淹没；

    他们如铅沉在大水之中。

    祂曾看见我们列祖在埃及所受的困苦，祂不曾垂听他们在海边的哀求，

    祂独自铺张苍天，步行在海浪之上。

    810

    列奥德罗的意识稍微恍惚了一下，祂看着脚下正在连夜赶工，为大地母神的教堂里挂上象征雷霆与真理之神的蓝白色旗帜与标志的信徒们，耳边若有若无的颂唱声似乎又靠近了一些。

    祂逐渐能听清那些吵闹又不会停息的声音在说什么了，那是过往的世界和其他星球的生命，在赞美至高无上的造物主的威能。

    里面混杂着许许多多外星语言，列奥德罗从未离开过地球，但祂现在能听懂他们的话语。

    因为祂“也是他们的神了”。

    而更加有趣的是，当列奥德罗听懂了这些外星生命的语言之后，祂也很自然地就通晓了那些文明和生命的一切，就好像这些东西祂本来就知道，只不过现在又重新想了起来罢了……这非常自然，甚至没有理应出现的“因大量信息涌入而产生暂时的不适应的头痛”这种基本的排异反应。

    列奥德罗对这些种族没有任何的关爱，祂并不认为那是自己的信徒，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它们有什么额外的关心，但就像一个普通的“阅读者”那样，这些种族的信息从祂的脑海中闪过。

    于是，祂从那些祈祷中听到了一种类似“鸟人”的种族。和格蕾嘉莉的“不死鸟”不同，它们的后肢发达，可以站立行走，前爪发达，可以制造工具。

    它们不曾见过上帝本人，所住的星球上也没有天使以上的非凡力量，因此它们赞颂的是“风暴”的那一个侧面。鸟人们的喉咙不适合发声，因此它们用敲击声和模拟羽毛的“簌簌”声编织出了自己的语言，它们敬畏风，崇拜“风暴”，却不崇拜大海，认为出生之日没有起风的孩子是不幸的。

    在石头和骨头的敲击声中，鸟人们聚集在一起，赞颂着自己信仰的“天与风之神”。

    还有一个文明，它诞生在80的星球表面都被海水包裹，只有少量的岛屿陆地。

    由此诞生的海洋种族拥有和精灵类似的生态习性，分成了诸多部落，却在形象上趋近于鱼类，并且是以负责产卵的“海母”们为领导核心的特殊母系社会。现在它们也能够制造出特别的，包含着海水的“陆地活动服装”在岛屿上活动，建立起风格独特的住宅和房屋。

    因为上帝偶然发现了这个特别的鱼缸，祂在远古（距今约八万年左右）的神话中留下了“分开大海的神灵赐予我们智慧”的部分。它们比起“风”更敬畏“海”，祈祷时的声音像是一个个连绵不绝的气泡。不同的部落拥有对“海神”不同的理解，有的歌颂赐予智慧，让它们学会了语言的善举，有的崇尚力量，渴望“搅动大海掀起海啸的伟大主宰”能够赐予它们战胜对手的力量。

    列奥德罗同样没有理会这些祈祷，因为祂懒得理会。

    更重要的是，祂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信息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一，意味着祂的“全知”不再被局限在北大陆之内，开始不受控制地延伸到了屏障之外。意味着祂和上帝越来越相似，甚至可以说是和克莱恩或者安提哥努斯一样，已经在命运或象征上等同于“上帝”。祂持有的权柄，让那些在宇宙中的其他信仰“上帝”的相应的侧面的种族把祈祷传递了过来。

    二，祈祷的出现，证明祂已经可以将自己的力量顺着祈祷传递到其他星球之上，但实际上祂并不能让自己的力量越过屏障，所以这意味着“混沌海”和自己建立了联系。“混沌海”为什么能和祂建立联系？如果在过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现在……那片灰色的海洋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

    都不是好消息——但事到如今，如果还期待着虚无缥缈的命运给自己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做梦。

    雷霆之神低下头，脚下正忙忙碌碌的人类才是属于祂的信徒。

    祂可以用看小故事的心态把那些文明的信息和祈祷看完，但那些宇宙里的种族和生命祂一个都不感兴趣，看到了只会联想起那令祂厌恶又无法逃避的上帝，恨不得全部用雷劈死。

    来到费内波特的雷霆信徒们快手快脚地干着活，在周围的人紧张畏惧的视线中，他们将印着大地母神圣徽的旗帜挪到了一边，又在空出挂上了雷霆之神的旗帜和圣徽。

    而且，相比较而言，雷霆之神的圣徽更大、更加醒目。

    “我会让你的圣徽和象征出现在鲁恩的每一座城市。”

    看着沉默不语的大地母神，列奥德罗言简意赅地说道：

    “天之母亲死了，黑夜教会的空隙你可以补上。你的教义上的主张和黑夜的几乎一样，女神的信徒对另一位女神的态度往往不错，抓住机会，去抓住那些信徒的心。”

    这句话说的莉莉丝怦然心动。

    作为北大陆三大强国之一，鲁恩当前的人口足有近四千万，即便其中只有三分之一曾经信仰黑夜女神，三分之一里又只有三分之一愿意改信自己这个“大地母神”，那也是数百万人！

    可以直接填补上费内波特的死伤带来的空缺，既然鲁恩需要粮食，那祂只要适当地施以神迹，让食物和作物丰盛，就能在现在这个特殊时间段里快速地收获大量信徒——当然，莉莉丝也知道自己要有寄人篱下的态度，该低头就要低头，祂不会让自己的信徒超过鲁恩的三分之一。

    能够在鲁恩立足的话，自己就能收回这里的血族。

    对于这些异类，他们既然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就代表雷霆之神对驯服他们半点兴趣没有，这正是莉莉丝想要的。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想办法在血族内部公开自己的始祖身份……血族是祂创造的种族，他们的信仰和认知能够最有效地帮助莉莉丝，虽然人数不多，但也比没有要好。

    “对了，之前有个误打误撞接触到了‘源堡’的孩子。”

    “他对大地教会明明有好感，帮助我的眷者正名，但是却拒绝了教会的邀请。现在，我可以看看他是否有资质成为半神，成为我在血族中挑选的‘始祖眷者’……”

    “欧弥贝拉。”列奥德罗突然开口。

    莉莉丝有些惊讶，但并不意外地转过了头，等待着雷霆之神的下一句话。

    “你打算留在这里坐视巴德海尔去死，就当是为奥尔米尔报仇吗？”

    在短暂的一秒沉默过后，莉莉丝保持着“欧弥贝拉”应有的摸样，以十分自然地态度说道：

    “我的丈夫早就死去。而祂成为战神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将祂当做需要我爱护的孩子。我最爱的布拉德尔死后，我就没有孩子了。如今祂背离了我，我也不会再对祂施以任何援手。”

    有一瞬间，莉莉丝以为列奥德罗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祂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看穿了自己的命运有着不正常的痕迹，意识到祂不是“欧弥贝拉”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思绪转到这里，莉莉丝想要去看列奥德罗的表情，但终究还是忍住了，祂不确定自己换来的身份是否还能瞒过全知。

    不过对方似乎一直没有接触源质，那么应该还是有用的……但祂可不会去赌。

    如果不是“欧弥贝拉”，那无论最后的答案如何难以置信，那祂都只能是血族始祖莉莉丝。

    好在祂做出这个回答之后，列奥德罗并没有表达出其他情绪，祂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周围的气流在祂的身边形成风暴的雏形，但祂的情绪却并没有如风暴那样暴烈了。

    静默了一会儿，莉莉丝转身离开。

    祂来到自己的国土，用神谕和神迹安抚国民。祂挥手，大地便绽放出绿色的光华，深秋中枯萎的树木和植物再度开始生长，从干瘪龟裂的树干上生长出翠绿的树叶，为费内波特的人民挡住夜晚的冷风。荒地也得到了恩泽，明明没有洒下任何种子，却自动生长出了成片成片的小麦。

    呼吸之间，麦子就长得比人还高。

    家破人亡的农人被惊动，他们矗立在田边，看着这金灿灿的麦海。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声，颓然地低下了头，缓缓放下了手中填装了一颗子弹的陈旧手枪。

    用神迹稳住了自己的国民的情绪之后，莉莉丝不忘通知教会行动，及时发下抚恤金。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代，失去了家人固然值得一死，但又有太多的人能够在得到活下去的理由之后放弃死亡——钱和食物，这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两个原因。

    神父们被哭声环绕，悲哀地做着祈祷：

    “所有在天灾中幸存的，亲爱的孩子们；”

    “不要放弃生命，不要被苦难击溃。”

    “请你们铭记，那些死去的人们，灵魂已经回归了母亲的怀抱。”

    做完这一切，莉莉丝前往鲁恩。

    大地的神迹对费内波特的人们来说，虽然不是习以为常，但至少也是不会引起大规模震撼的程度。而在鲁恩，人们已经习惯了向海洋祈祷但仍然抓不上鱼，向风暴祈求但仍然被海浪吞噬，向黑夜祈祷但并不能在痛苦中安眠，即便是能够直接改进生活环境的蒸汽与机械之神，也必须要先付出长时间的努力，然后才能看到些许成效。

    因此，“丰饶的神迹”便成为了降维打击。

    以贝克兰德为例，仅仅是一个瞬间，城郊所有的荒地就成为了肥沃的黑土地，杂草自行枯萎死去，远比正常的农作物要大了数倍的植株每一个眨眼都能生长到下一个阶段。几乎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时间里，大片大片的麦田、果园，甚至是不适宜生长的植物，就占领了贝克兰德的城郊。

    生命之风席卷了整个鲁恩，垂垂老矣的人们得到了生机，久病缠身的人们睁开了双眼，在战争中受到不可逆的伤害的人们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顺畅，穷苦的人又拥有了健康的体魄。

    人们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焕发出生机的街边植物，看着变得生机勃勃的彼此，长大了嘴巴。

    而就在这时，雷霆教会的成员刚刚像搭积木一样，将第一个给“大地母神”的教会改建出来。

    很快，教堂里就迎来了第一批试探性祈祷的人们，他们或许抱着最简单的感激，但在黑夜女神的死讯被公开之后，他们就极有可能成为鲁恩境内新生的大地母神教会信徒。

    凭借着雪中送炭的神迹，莉莉丝顺利地在鲁恩初步拥有了人气。

    ……

    碰！

    战神抓住了安提哥努斯的尾巴，用尽全身力气将祂抡起，狠狠地砸在了卡尔德隆的断垣残壁上。

    轰隆隆的巨响中，这处古老的遗迹被魔狼的身体一扫就成片成片地垮塌。安提哥努斯虽然没有发出疼痛的吼声，但行动却明显地变慢了一拍。

    战神没有半点迟疑，祂以惊人的力量再一次抡圆了胳膊，将魔狼反方向甩开，砸向砖石嶙峋的角落，这一次祂听到了安提哥努斯愤怒和痛苦的咆哮。

    祂的八足之中，有四条在和巴德海尔的战斗中被折断，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战神暂时废掉了安提哥努斯抓取历史投影的能力——正常的安提哥努斯肯定不会因为手断了就放弃拉投影，但是一定程度上已经神志不清的疯狂野兽倒是有可能被打断一瞬间的思绪。

    也就在这一瞬间之内，巴德海尔没有再给安提哥努斯钻进历史投影的机会，直接死死地扣住了祂的身体。

    战神身上的盔甲更加陈旧了，其中还剥落了几块。

    而这些甲片此刻已经被“水银化”的力量重铸，被熔铸到了安提哥努斯的身上，阻止了祂再一次从自己的身边逃走，也牢牢地让战神锁定了祂的本体所在。

    抓到了安提哥努斯本体的下一刻，战神当即想办法折断了祂的所有前爪。

    黄昏的力量封锁四周，确保安提哥努斯连一个灵之虫都跑不出去，也确保聚合力量也被最大程度地减少，不会有什么不该进来的东西进来。

    没有半点犹豫，战神一脚踩住安提哥努斯巨大的身躯，从虚空中拔出了一柄黄昏的长剑。

    战神将覆盖着铠甲的手臂一展，头部的光芒闪烁，以巨大的力量将这把夸张的巨剑劈向了下方。

    祂一直都还有余力，仿佛就是在为此刻准备！

    安提哥努斯的眼中印出了这道足以将祂一刀两断、连同几乎所有的灵之虫都一起杀死的刀光，同一时间，祂发出凄厉的嘶鸣，仿佛是不成调的话语，一张白色的面具从祂的面前复现。

    战神的智商忽然减少了一些，但剑光并没有被阻止。

    就在一个浅色的痕迹在安提哥努斯的额头上出现的瞬间，一道门打开，将这一缕剑光吞没。

    ——然后再从战神的背后打开！

    两个诡秘途径的高序列在电光火石之间达成了一次绝妙的配合，智商略有下降的战神并没有躲开，剑光劈落在祂的背后，祂完完整整地吃下了自己的全力一击！

    tbc

    ——————

    刚刚怎么出bug了，最后两段打不上去……阿蒙不高兴？

 第516章 一起变笨

    811

    黄昏之光在战神的背后炸开，祂踉跄两步，拄着大剑歪倒到了一边，因疼痛而一时没发出声音。

    而克莱恩趁机将安提哥努斯从祂的身边拖走，搬到了卡尔德隆的另一侧。

    巴德海尔头部盔甲中的光团闪动了几下，祂已经恢复清醒，但吃了自己的全力一击后，祂的手脚略微有些不受控制。

    “门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没有携带堕落母神的污染降临在大地并成神的“门”，战神稍微一想就知道了站在祂背后的是哪位旧日。黄昏巨人一边分出精力开始修复自己身上的伤口，一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伯特利·亚伯拉罕的身影，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但随即祂就平静了下来：

    “祂想要独吞安提哥努斯，成为双途径真神？那为什么不趁我们两败俱伤再来，莫非是想卖我一个人情？不过，如果祂就这样带走这头疯狼，那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不对，祂刚才在协助安提哥努斯袭击我，祂的目的不仅仅是带走安提哥努斯，而是想要对我动手！”

    背后的剧痛帮祂把刚才损失的智商补了回来。

    “我和祂之间没有利益关系，我也谈不上迫害过亚伯拉罕家族。”战神在脑子里迅速地从序列到过往的斗争全都滚了一遍，得到了一个问号，“如果伯特利·亚伯拉罕因为第四纪时的对立而帮助安提哥努斯对抗我，那似乎也不奇怪，只不过祂们什么时候有了超越晋升欲望的友情了？”

    “最重要的是，祂为什么这么着急？”

    一样的道理，无论是跟自己有仇，还是想要吞食安提哥努斯，都可以选择再过一会儿再来。

    即便刚才自己受到了“愚弄”的影响，力量稍有减弱，那也能直接将安提哥努斯重伤到死亡边缘，那时候伯特利再来捡漏岂不是更好？伯特利直接带着安提哥努斯的尸体走祂都没有意见，难道祂巴德海尔还会贪图不相邻途径的非凡特性？祂又不是萨林格尔，肯定会当做顺水人情送掉。

    这是战神想不明白的问题。但作为战斗力在二十二条途径中都名列前茅的途径的神灵，战神有着比较朴素的“说不过就打”，“看不懂其他神的想法就不看”，“打死了就没事了”的想法，不管伯特利·亚伯拉罕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只要把祂和安提哥努斯赶走就行了。

    灵界之中，毫无疑问是适合伯特利·亚伯拉罕战斗的环境。

    祂也是真神，能够进入自己封锁的区域，就代表也能在里面进行灵界穿梭离开，并且，我不清楚祂对我动手的目的……战神的注意力不留痕迹地转移到了卡尔德隆中央的那个大坑上。那下面的源质正在静静地流动，如果想办法带着伯特利·亚伯拉罕进入下面那个区域，那么自己就可以尝试利用永暗之河的力量限制对方的“漫游”——而且，按照远古太阳神曾经的研究结果，现在祂也该接触了。

    “能交流吗？”

    克莱恩伸出手，安提哥努斯瞪了他一眼，克莱恩把手缩了回去。

    “好像可以交流。”克莱恩小声对伯特利说，“但祂不想跟我说话。”

    伯特利在意识里翻了个白眼。祂一个闪现出现在安提哥努斯的身边，简单地看了看对方的情况，思考着要不要动手，从安提哥努斯的血肉里把那几块金属板给抠出来。

    这几块来自战神的铠甲碎片被熔铸到了安提哥努斯的身上，成为了战神定位安提哥努斯真身、也限制对方非凡能力的重要物品。伯特利认真地思考，是将安提哥努斯从这些物品里解放出来更有利，还是让祂继续挂着这些东西更好——毕竟，回头也是要杀死已经任由诡秘的意志复苏的祂的。

    过了几秒，伯特利决定看克莱恩的态度。

    如果克莱恩没发现这些卡进血肉的金属片的作用，那祂也就当自己没发现。

    祂可不会主动减少自己的优势，即便这个优势是别人带来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克莱恩和安提哥努斯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合作，让后者避免了进一步解放诡秘之主的意识，不然伯特利说什么都不会让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出现在这里。

    但是……

    伯特利看着安提哥努斯，不相信诡秘之主的意识居然没有浮上表面。

    如果不是因为祂的状态太差，也不至于被迫进入沉睡，连祂的姐姐天之母亲都默认了弟弟不能醒来。并且，按照安提哥努斯一苏醒时的聚合力来看，现在的祂怎么都不该是这样——可是安提哥努斯的聚合同样没有对相邻途径起效果，这让伯特利有点摸不准这是欺诈还是真实。

    也可能这就是祂疯狂的表现？伯特利将信将疑。

    有上帝珠玉在前，祂一点都不想猜测自己等人途径的源头，那位与生俱来的旧日级别“欺诈师”到底是怎么想的，又会怎么做。

    但事实并不容祂多想，祂还没来得及和安提哥努斯说什么（虽然伯特利觉得说了也没用），空间被撕裂的波动就从祂的身后传来，一柄黄昏巨剑像是无声地切开水流那样划出一道直线刺向了伯特利的后背，杀意被一丝不漏地隐藏，神灵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完全将灵界的色彩当做了自己的掩护。

    面对战神以唯一性的力量袭来的一击，伯特利的双目忽然亮起，深色眼眸的深处仿佛有无数星光闪烁，构成了一片微缩的“宇宙”。

    在旧日纪元之中，“宇宙”的意思为“时间无限、空间无限”之处。

    刹那间，伯特利和战神之间的距离仿佛被拉成了无限远——不同于“欺诈”空间，“偷盗”距离——如同无数扇无形的门挡在了两位神灵之间。黄昏巨剑虽然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将挡在前面的空间成片成片的撕裂，但剑尖依然受到了巨大的阻力，变得迟缓不少。

    就在伯特利的身前同时浮现出极为复杂的封印纹路和记录官的书籍的时候，祂身后的安提哥努斯也翻过了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战神，“愚弄”的力量再一次作用到了巴德海尔的身上。

    尽管战神有了防备，封闭了自己的心灵，但祂的智商再次减少了一些。

    但这一下过后，安提哥努斯的气息再一次萎靡下来。

    只是“半个愚者”的祂无法将“愚弄”的权柄从容使用，每一次动用这强行借来的力量，祂都感觉自己的意识进一步变得模糊，不仅是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记忆和曾经的过往，就连自己现在拼死战斗的理由似乎都变得暧昧不清，只剩下那片黑暗之中，自己抱在怀中的头颅，时间定格在那一刻。

    她闭着眼睛，而自己在哭泣。

    安提哥努斯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用力甩了甩自己的头，把耳边若隐若现的低语甩到一边。

    祂只是一头狼，听不懂那人在说什么。

    “说不定你作为刺客会有更高的造诣。”

    伯特利笑着开口，一边翻阅记录，从其中挑选出可以作为“束缚、控制”的技能的“律令”，一边用星光将战神脚下那个繁复而怪异的花纹完成。

    有点眼熟。克莱恩紧张地观望着伯特利和战神的战斗，同时注意着伯特利勾勒在战神脚下的那个大型花纹封印——克莱恩总觉得那个封印有些眼熟，并且和之前自己在历史迷雾中，伯特利打算用来抓住自己的“星光轨迹”完全不一样。过了几秒，当那个封印花纹被勾勒了大半之后，克莱恩忽然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个图案了。

    那是之前联系伯特利的时候，知识之妖脚下的“仪式”！

    当时知识之妖的仪式是一个包含了“联通、交流、召唤”的复合型仪式，克莱恩虽然看不出来伯特利做出了那些改动，但他的灵性隐约告诉他，伯特利将其中代表“召唤”的术式纹样学习了过来，并且做了反向替换，如果这个封印彻底完成，说不定会把封印状态的战神传送到某个地方去。

    有哪里是能限制一位神灵行动的，让祂短期内无法归来的？克莱恩心想，该不会是……

    “此地禁止行动！”

    “……蠢货才会抛弃任何可以偷袭的机会。”

    由于损失了一些智商的缘故，战神直到现在才开始回答伯特利刚才的那句话。同时，祂也没法思考很复杂的事情，祂因“愚弄”而变得盲目，如果一心想着把伯特利捅个前后通亮，就会暂时性地忽略其他的攻击，把全部的力量和注意力转移到前者。

    就这样，当某位审判者的声音缥缈地在空中响起时，战神的剑尖也到达了伯特利的面前。

    还没有接触，黄昏、腐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仅仅是一个瞬间，伯特利就看到自己胸前的宝石胸针变得灰暗，而那些点缀在周围的贵金属也迅速失去了光泽，变得仿佛铁块废料一般丑陋。好在祂现在成为了神灵，不然肯定要觉得自己的生命力也紧随其后地减少，停滞活动。战神的身形受到了“律令”的影响，但祂仍然在向前方递出剑尖。

    黄昏之光刺入了伯特利的心口，但剑尖却在片刻之后从另一边的空间中转移了出来。

    伯特利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偶尔的精神分裂还是有好处的。”

    嗡！

    就在封印和转移的双重术式完成的瞬间，伯特利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安提哥努斯冲了上去。

    祂倒吸一口冷气，当即硬生生地停止了封印。

    看着战神就这样因为己方“愚者”的行为脱困，伯特利的心仿佛在滴血，恨不得当场把安提哥努斯从战神的身上撕下来打一顿。

    tbc

    ——————

    贝克兰德，埃姆林·怀特的临时居所。

    在这个不大的出租屋中，埃姆林正在调配药剂。他将这个隐藏在东区的不起眼的小房间做成了自己的工房和实验室。

    如今雷霆教会对异教徒和野生非凡者的压迫愈发猛烈，整个血族都不得不沉寂下来，暂避锋芒。血族之中有不少看着恶魔家族抛头露面还混入上流阶级而不爽的，但他们同样不愿意给教会捐钱。

    埃姆林也不方便再在外面抛头露面，便待在自己的小基地里，安心地做着“药师”，并且不忘定时去从血族的藏书库中租借一批文献，就当是扮演“深红学者”的同时丰富自己对血族历史的了解。

    平时，他就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调配一些特殊的药剂。

    有些药性较为温和的，可以假装成黑色作坊生产的无官方标识“特效药”。埃姆林偶尔也会乔装一下，售卖给周围的普通人，或者已经建立了一些经济来往的富人。而其中一些带有非凡效果的，用灵性材料调配的药剂，埃姆林会想办法通过各种渠道出售，而同为塔罗会成员的“审判”休就是他最好的客户，埃姆林经常委托休作为中介售卖给野生非凡者，或者直接卖给这位同僚。

    他本来想把一部分出售给血族的同僚，但序列低于自己的同族们同样生命悠长，不需要药物。

    他也从自己所有的人脉那里寻找帮助，想要得到一个晋升的机会，可是本来表示“你来南大陆，说不定可以帮忙”的“正义”小姐已经许久没有回信，埃姆林感觉应该也告吹了。

    ……没关系！只要自己活得久，说不定就能等到半神死在自己面前呢！埃姆林这么给自己打气。

    日子一天一天地这样过着，虽然晋升的机会还遥遥无期，但埃姆林平静地、努力地扮演着“药师”、“魔药教授”和“深红学者”。

    渐渐地，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感觉外面的世界已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偶尔，只有当他偶然从街边走过，看到一两个身怀绝症、或者是身体残缺的年轻士兵被亲属带着来这里寻找“医生”的时候，才会感觉战争似乎还没有结束，世界还是没有变化。

    直到现在——

    ——风吹了过来。

    当地母神的生命之风拂过鲁恩的大街小巷的时候，埃姆林正拿着一个玻璃小壶，将里面颜色鲜艳的液体往另一支试管里倒。就在这时，他所有所感地抬起头，发现摆放在窗边，早已在寒风中枯萎的花朵再次开始生长。它枯萎的根茎重新爬上了绿色，干瘪的叶片舒展，开出了红色的花朵。

    整个过程倒映在了埃姆林的眼中，仿佛一组连续的照片。

    接着，那多红色的花在他的眼前放大，从巴掌大小逐渐变成了车轮大小，紧接着他的视野开始模糊，周围的世界灰暗下来，花朵变成了一轮红色的月亮。

    这是始祖，还是母神？虽然也不是没有得到过启示，但醒着的时候还真的没有……埃姆林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思考有多么奢侈，他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是否该张开翅膀追逐月亮，万一把天花板撞塌了可怎么办？于是他仰起头凝望黑色的天空上，只见群星不知所终，只有一轮红色的月亮高悬，一双巨大的蝙翼张开，从一边的尖端到另一边，刚好完美地嵌在了红月的中央。

    温柔的风吹拂在他的脸上，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那风无比温暖，让人的精神忍不住松懈。有一瞬间，令埃姆林回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幼崽的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听她哼唱那些古老的血族语言的歌谣哄他入睡的时候。

    “我的孩子。”

    幻象结束了，埃姆林一个激灵，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工房之中，花依然盛开着。

    “来丰收教堂。”

    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轻而柔美，仿佛来自已经很久没见的母亲。

 第517章 我弟弟到底在干什么

    812

    “始祖？还是母，母神？”

    埃姆林有点傻眼了，红月和蝠翼，这两个象征结合起来的时候毫无疑问意味着始祖莉莉丝。但是为什么始祖让自己前往丰收教堂？那里不是已经……被查封、又被废弃了吗？所有和象征以及宗教有关的东西都被清空搬走，空荡荡的房子和长椅最后成为了流浪汉和无家可归的人的居所。

    流浪的人们在被清理一空的大地母神的教堂中安眠，倒也是一个颇有哲学和宗教意味的画面，但是埃姆林从那里路过的时候并不会感觉到这些，他仅有的情绪就是虚无和难过。

    “难道母神和始祖有合作吗？大地教会一直有着让血族成为教士的传统，还给我邀请信……”

    虽然有点搞不清楚情况，但埃姆林怦然心动。

    他潦草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试验台，先把危险物品装好，又把窗户锁上，窗帘严严实实地拉好。最后锁上门，戴上帽子和围巾把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小跑着前往丰收教堂的方向。

    走上东区还算宽敞的街道，埃姆林敏锐地发现，今晚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

    “真的！”衣裙脏污的妇女用力地喘了两口气，惊喜地说，“我不咳嗽了！”

    埃姆林朝她看了看——哦，是这片区域内的“大雾霾后遗症”患者之一。

    除了直接在大雾霾中，以及后续几个月内死亡的人之外，有些没有及时得到治疗的轻症患者的肺部和咽喉都产生了程度不一的病变。埃姆林知道大雾霾的真相，那是一位“绝望魔女”半神的非凡力量，不是单纯的疾病或者毒气泄露，因此直接将来求药的人拒之门外。

    他知道自己没有治这种病的能力，也不想因为救了一些人而让教会发现自己的存在。

    在埃姆林的预测中，即便现在贝克兰德的空气质量有了好转，这类人也很难活过这个冬天。

    但现在，这个人活过来了。

    树木获得了新生，空气似乎没有原本那么寒冷了。路边有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在讲述着“自己的腰突然不疼了”，“自己的断了的腿忽然重新长好了”等种种神迹，埃姆林一边把围巾拉高，一边听着东区的人对神迹的赞美，他的内心越发疑惑和雀跃，有种不自觉想要挺起胸膛的冲动。

    是母神的力量吗？母神为什么要将神迹降临在这里？

    埃姆林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按住帽子，小跑着奔向了丰收教堂所在的位置。当他走上那条街，发现迎面走来一个身穿深色神职人员衣袍的雷霆教会非凡者的时候，更是吓了一大跳。

    不过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埃姆林躲在暗处观察了片刻，才发现对方居然是在指挥几个“水手”以及“风眷者”，将建筑材料和油漆、玻璃搬来，现场修复这座教堂。

    一块布板叠上，墙上生长出的爬山虎和杂草被清除，这间教堂逐渐成为了埃姆林记忆中的样子。仿佛他只要走过去，推开那两扇破烂的门，就能再次看到那巨人一样的主教坐在第一排祈祷，宽厚如同小山的背影能像过去一样给他带来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埃姆林的心跳速度陡然加快了。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翻出镜子给自己简单地化了个妆，随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询问一个正在休息的“水手”：

    “先生，请问这是在干什么？”

    水手看了他一眼，黑灯瞎火，序列9的夜视能力有限，他没看清对面是男是女，只看到是个打扮严实的人，而这样的打扮在贝克兰德的深冬并不罕见。水手随便挥了挥手：

    “重修这座教堂。”

    埃姆林按捺着激动的情绪问道：“这里不是以前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堂吗？为什么要重修？”

    被大晚上抓出来干活的水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不回答，准备直接训斥对方，然后起身换个地方坐着，让这人自己识趣赶紧走开。但当他看到那双红眼睛的时候，意识不易察觉地模糊了一瞬，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丰收教堂会重新修缮，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堂。”

    始祖啊！埃姆林的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仿佛脚踩在棉花上，晕乎乎的同时又感到不可置信：

    “为什么？大地母神教会获得在鲁恩的传教权了吗？”

    水手点了点头：“大地母神和主成为了盟友，费内波特或许有可能加入鲁恩。”

    听到前一句话，埃姆林的内心还有些雀跃，但是后半句话却陡然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加入鲁恩？怎么加入？像伦堡、塞加尔和马锡那样变成几个郡来加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与其说是成为了盟友，不如说是大地母神加入了雷霆之神的麾下。国土合并跟盟友之间的互通传教权天差地别！

    “这些是真的吗？”埃姆林抬头看了一眼，由于周围有不少被半夜惊醒的平民正在看热闹，那个队长摸样的代罚者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

    “听说的。”

    水手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并没有让埃姆林感到放心。

    “教会决定取消之前对大地母神教会相关邪教徒的通缉。”水手说着，回头看向修缮中的丰收教堂，“据说，上头已经制定了这座教堂的管理人，就是之前逃跑的通缉犯，叫埃姆林·怀特……”

    ……

    “伯特利先生，要连着安提哥努斯一起攻击吗？”

    “（难以理解的魔狼嘶吼）！！”

    “该死的畜生！”

    安提哥努斯和战神扭打成了一团，克莱恩在意识里跟自己说话，混乱的场面和让人神志不清的嘶吼声环绕在伯特利的周围，让祂艰难于视听。伯特利深呼吸，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变得那么狰狞。

    首先祂确实不能苛责一个看起来已经没多少理智只剩下本能和仇恨的狼，安提哥努斯没开口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诡秘之主就算祂努力过了，其次祂也知道克莱恩这小子聪明归聪明但目前帮不上自己什么忙，最后，伯特利知道祂们赶时间，而自己应该以一如既往的稳重、高效的姿态解决这件事情，所以祂现在恨不得从自己的记录里找一个激光炮出来，把对面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玩意一起给炸了。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伯特利立刻开始翻记录。

    战神和自己同位格，序列5是能够抵挡绝大多数伤害并且很难受伤的“守护者”，暂时不用考虑把祂一击毙命的事情，但是自己一炮下去，安提哥努斯说不定就先死了。

    “优先选择心灵方面的能力……”

    伯特利的目光迅速从曾经属于亚当的“心灵风暴”，“巨龙吐息”，“龙威震慑”上划过。天使之王能够对真神产生一定的影响，但不能作为主要攻击手段。

    也不用把安提哥努斯的“愚弄”当做战略的一环，祂现在这样不给自己拖后腿就算成功。

    至于战斗力方面，伯特利就宽松很多，或许没有什么是一个“空间撕裂”叠加“红祭司的殴打”叠加“审判者的禁止移动”再叠加“黑皇帝的贿赂和扭曲”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打一套。

    无论曾经共同度过多少时光，无论曾经一起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不要说朋友，即便是亲人，爱人，在序列顶端之争该动手的时候就要动手。全力以赴，不给对方下黑手和嘲讽你的机会，才是对待以成神为目标的战争的态度，也是对一路走到了现在的对手们的尊重。

    何况安提哥努斯这个样子在现在的情况下已经是完全出局了，伯特利不介意把祂俩一起送走。

    ——对克莱恩也是一样。伯特利不会主动动手抢夺源堡、愿意给克莱恩一个成神来平等地和祂战斗的机会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至于放水，那是对双方的侮辱。

    那么现在能困扰祂的只有两个问题，那就是：

    “如果战神先死，安提哥努斯是会心满意足地去死，还是失去所有抵抗能力变成诡秘？”

    以及：“如果安提哥努斯在看到战神死亡之前先死，那祂会不会孤注一掷释放诡秘的意志？”

    伯特利不认为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畏惧“诡秘”的存在是错事，相反，对本途径的“最初的意识”抱有最高的警惕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失去人性只是力量的代价，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毕竟你买东西也要花钱呢。

    诚然，任何事物都有取舍，如果真的很难接受可以不晋升，停留在自己想要的状态就行。

    在伯特利看来，人性只不过是获得力量、走向永生的代价之一。而“诡秘之主”这家伙的存在则是这个还算不错的交易里唯一的瑕疵。毕竟在你成为半神之前，没人会告诉你你获得的“神性”其实是这条途径的“意志”的一部分。等你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和一部分诡秘之主合二为一了。

    为什么要存在这种家伙呢？

    “最初的意志”的存在仿佛就是一座不可撼动的高山，告诉你得到力量的并不是你，而是你暂时借到了某个人的力量，并且最终要成为那些家伙的食物。虽然伯特利并不觉得最后成为某个人就等同于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没有意义，或者是自己主动寻死，但凡人们和天使们为了力量和神位厮杀到最后，却都成为了黑暗中的眼睛观赏的戏剧，这不可能不让伯特利感到不满。

    祂本来打算直接用自己刚刚学来的神秘西大陆术式把战神丢到东大陆，丢到上帝面前，却因为安提哥努斯的突然介入而不得不终止。

    开玩笑，要是安提哥努斯带着自己的唯一性和序列一跑了，那自己这边就真的遭殃了。

    “如果能和祂交涉就好了。”

    思考不影响伯特利的行动，祂面无表情地后退些许，在自己面前开门，然后将已经准备好的一套组合技直接通过门丢到了纠缠在一起的战神和安提哥努斯身上。

    顿时，非凡力量的特效淹没了祂们俩。

    卡尔德隆传来惊天巨响，仿佛有五个甚至四个神灵在互殴。

    ……

    班森·莫雷蒂按了按太阳穴，先一步下了车，然后又转过身，拉着妹妹的手将她也带了下来。

    一路上没有人和他们说话，车厢里也几乎完全透不进光，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沉闷寂静地让人感到强烈的不安。只有颠簸和前方的马蹄声，让他们知道自己还在路上。

    班森以为自己会被带到军情九处之类的地方，毕竟克莱恩涉及颠覆国家。

    但他没想到，当他下车之后，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贝克兰德境内的圣风大教堂。

    印着圣徽的旗帜飘扬，隐隐约约的祈祷声和风声从高处传出，这座由蓝色、白色和黑色构造的宏大建筑，曾经的风暴教会圣座，头一次迎来了两个信仰黑夜女神的平民。

    班森有些呆滞，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迈步进去。而梅丽莎更加呆滞，她隐约记得，有传言说女人不能进入雷霆之神的教堂——虽然好像并没有这么规定，但雷霆教会一直推崇女性成为“家庭的天使”，不支持她们出门工作，所以当然也就导致了信仰雷霆的女人很少出现在教堂里。

    如她所担心的那样，代罚者的眼神在梅丽莎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最后摆了摆手：

    “你们一起进去，跟着我。”

    “……我们要去哪里？”班森拉紧了梅丽莎的手。

    作为不信仰雷霆与真理之神的平民，在进入这栋高大宏伟的建筑之前，他难以避免地感受到了心慌和恐惧，仿佛神灵正注视着自己，仿佛自己这样的行为等同于亵渎了两位神灵。

    “去祈祷室。”

    代罚者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们会给你提供一个尊名，然后你朝那个尊名祈祷。”

    “可是——我们不能向正神以外的邪神祈祷，这会招致不幸！”班森忍不住说道，“我不是涉事者，更不算嫌疑人，你们不能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将我们当做诱饵，这是对我们生命的不负责！”

    “莫雷蒂先生，收起你那套话术。”

    代罚者并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他转身向前方走去，班森还在犹豫，忽然感觉四面八方都刮起了风，吹得他和梅丽莎的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睁不开眼睛。风化作隐形的大手，推着他们的后背，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快步跟上了代罚者的脚步。

    “你可能想象不到你的弟弟克莱恩·莫雷蒂接触到了什么，又参与了什么——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和你的妹妹，将会见到另一个世界了。”

    “你在说什么？！”班森狼狈地把梅丽莎护在怀里，大声说道，“如果你们能够保证我的妹妹的安全，那我愿意作为诱饵向未知的邪神祈祷！”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代罚者耸肩。

    踉踉跄跄地走了一会儿之后，班森和梅丽莎忽然感到推着他们前进的风停下了，紧接着，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圣徽，由雷霆、海浪和高塔构成，那是雷霆与真理之神的圣徽。

    “请对着主的圣徽祈祷。”

    代罚者说着，将一张纸条交给了班森。

    在仿若实质的压迫感中，班森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纸条，只见上面用鲁恩语写着几句祈祷语句。

    “知识与灵界的眷者”

    “白银城与月城的拯救者”

    “奇迹师克莱恩·莫雷蒂”

    ……

    知识之妖正在思考神生：

    “预言结果显示，如果不加以干预，雷霆之神将会把因蒂斯之外的整个北大陆收入囊中。虽然这个行为说不上对祂的状态有多少帮助，但至少也能给我添不少麻烦。”

    “虽然我对在这里获得信徒和土地都没有兴趣，但也不想看着祂变得越来越棘手。”

    “或许我应该考虑趁早把这家伙身上的‘全知’给撕下来带走，不知道祂融合到什么程度了。”

    “从祂现在的表现来看，一方面以自身的力量压迫、逼迫他人成为自己的信徒和下属，想要利用更多的锚来稳定状态，另一方面祂对自己的两个权柄的应用越来越得心应手，距离上帝大概也越来越近了。祂不过雷霆之神主观上厌恶上帝，不知道祂以后的选择会是什么……”

    “克莱恩·莫雷蒂的性格优势又稍微体现出来了一些，祂拥有比较朴素的道德感，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雷霆之神对抗，但是祂还缺少了一份成神的要素……”

    知识之妖说完，足足好几秒没得到回应。

    知识之妖转头看去，只见爱德华已经躺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躺椅上，戴着画着一只抽象的简笔画眼睛的眼罩，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安详地睡起了觉。

    “你那份诡秘侍者怎么卖？”

    爱德华纹丝不动。

    “待会儿死神会冲过来打你。”知识之妖说，“这样的发展你接受吗？”

    爱德华把眼罩掀起一个角，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啊哟，真不好意思，你刚才在跟我说话吗？太久没动静了，我都睡着了，请问有什么是我这个小小的恶魔能为你做的吗？”

    “我的问题只有一个，你知道的。”

    “那个啊……老实说我比较希望那东西砸我手里。”爱德华打了个哈哈，“但是恶魔也要拥有比较超前的投资眼光对不对？所以我正在寻思能不能把那玩意直接投资到永暗之河里去。”

    “开玩笑的，我也在做第二手打算。”

    “你的第二手打算是说另一个你到处乱跑给我惹麻烦？”知识之妖抱起了胳膊，“弗兰克·李刚才在教堂里大声说要感谢我的知遇之恩，要给我献上更加出色的作物，我占卜了一下，才发现是你那个半身装成我在嘉德丽雅的船队里乱逛。”

    爱德华看天：“祂装成你管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指使的。”

    “别岔嘴了。”知识之妖说，“祂的出现是不是代表你也想掺和一脚诡秘之主的备选？但你之前都用月亮和亚当跟我做了交易，为什么还要再让另一个你去接触克莱恩·莫雷蒂？你想毁约？”

    “不。”爱德华果断地说，“我是有商业道德的恶魔，怎么可能不相信你？我怕你还没活到东大陆打开的那一天就被上帝打死。”

    “……”

    知识之妖看着祂：“看来你是打算让现在的你唱黑脸唱到底了。”

    “既然这样，你不如让你的半身待会儿参与一下克莱恩的成神仪式，给祂打打辅助，这样回头克莱恩说不定不会让你成为灯神二号。”

    tbc

    ——————

    字数好像少了点，那就明天补回来！

 第518章 近在眼前

    813

    贝克兰德，西区，奥德拉家的别墅。

    埃姆林离开了丰收教堂，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飞快地前进，很快就到达了这位老朋友的家门口。

    他用力地敲了敲门，本以为还要等待一小会，却没想到还没过几秒，门就在他面前打开了——开门的低级血族仆人似乎也是刚醒，看来，因为之前那阵治好了很多人的病的风，以及半夜大吵大闹的雷霆教会教士的缘故，现在贝克兰德之内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能睡得着了。

    几分钟后，埃姆林脱掉了外套，坐在会客厅的皮制沙发处，坐姿看似轻松实则紧绷着肌肉。他有些焦躁，但仍然耐心地等待着卡西米男爵前来。

    没过多久，那位中年绅士模样的血族男爵进入会客厅，扫了埃姆林一眼道：

    “怀特子爵，为什么深夜来访？”

    埃姆林保持着冷静，笑了笑道：

    “这不正是一天的开始吗？你看，窗外的红月多么美丽。”

    卡西米很想回这个年轻血族一句——你不是还保留着之前在丰收教堂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一直都保持着早上七点起床，夜里十一点前入睡的“良好作息习惯”吗？但犹豫了一下，想到埃姆林如今已经序列5，他还是忍住了冲动，转而说道：

    “你究竟有什么事情？”

    埃姆林抬手拍了拍礼服，拉了下领结，一点点起身，严肃又认真地说道：

    “告诉尼拜斯大人，我刚才又得到了始祖的卷顾和启示，以及，大地母神教会获得了在鲁恩的传教权，丰收教堂将会重新开启。”

    ……又获得了……卡西米本能问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他突然醒悟了过来，联想起了发生在贝克兰德的异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我，始祖的启示是什么？大地母神教会获得了鲁恩的传教权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人类社会的信仰纷争里，为什么要我告诉尼拜斯大人这种事情？”

    埃姆林享受着这一刻的种种感觉，微笑回应道：

    “也是，大概你确实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边说边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对着卡西米展开，露出一张风格类似素描，又用简单的油漆代替颜料涂抹的人像上——这是埃姆林的通缉令，角落里盖着雷霆之神教会和黑夜教会的公章，身份写的是大地母神教会的在逃邪教徒，极其危险，提供线索给教会就能够获得100镑的报酬。

    这张通缉令已经有些旧了，看来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风吹日晒。

    卡西米眸光闪烁了几下道：

    “你把你的通缉令带过来干什么？”

    “你在过去的抵抗中打伤了不少教会非凡者，还售卖非凡药物，即便获得传教权，你也……”

    埃姆林直皱眉头：“你怎么还不明白？”

    不过仔细想想，始祖本来就已经很少给予启示，今年之内却在自己头上落了两次启示，埃姆林又忍不住为这些不够敏锐的凡夫俗子感到惋惜。

    “这是我从东区的赏金猎人榜单上揭下来的。”

    埃姆林看了他一眼，含笑回答道：

    “让你失望了，卡西米，我去的时候，别人正在把这张通缉令丢掉。因为雷霆教会取消了对我的通缉，并且——似乎是大地母神教会的要求，让我重新成为丰收教堂的负责人。”

    “而我，刚好就在之前得到了始祖的启示，始祖让我前往丰收教堂。”

    “说到这里，你应该懂了？为什么作为始祖的卷者的我不止一次得到大地母神教会的邀请，为什么大地母神的教会总是会把血族拉入其中成为教士……”

    埃姆林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然后不再说话。

    这是他刚学来的交流小技巧，觉得很酷，很符合自己的喜好。

    同时，通过自己这段时间在东区的摸爬滚打以及之前塔罗会的教导，埃姆林也意识到，只有保持神秘，才能让血族高层产生一定的畏惧，让这些得不到始祖启示的人相信他的卷者身份是真的。

    不等卡西米回应，看着对方那张色彩缤纷的脸，埃姆林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他边系上礼服的扣子，边越过这位男爵，走向了会客厅的门口。

    快出去的时候，埃姆林停了一下，没有回头，腰背挺得笔直地目视前方道：

    “在丰收教堂修好的那一天，希望我能在那里看到你，我的朋友。”

    “对了，说不定，很快你就可以称呼我为伯爵阁下了。”

    有了始祖的卷顾，“月亮”的看重，以及之前大地母神教会不止一次抛来的橄榄枝，他对自己成为半神“巫王”的未来充满信心。

    卡西米脸庞肌肉抽动了一下，但始终保持着沉默，等到埃姆林离开，他才难以控制地扭曲了表情。

    作为罗塞尔时期就存在的血族，他比埃姆林年长了不知多少岁。但直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男爵，仅仅比没有爵位的那些好一点，而埃姆林这曾经成为了贝克兰德血族圈子笑话的年轻一代，却眼见就要跨越神与凡物的界限，成为序列4的“巫王”，血族的伯爵。

    一年的时间对人类来说都不算太长，对血族来说更是时光飞逝。谁都想不到，埃姆林居然就在这短短的一年左右时间里完成了蜕变，甚至在几个月之前的那场意外之后飞快地成长了起来。

    这让卡西米如何不失态，如何不嫉妒，如何不震惊。

    花了好几分钟控制住情绪，他一路进入地下区域，通过好几扇秘门，来到了尼拜斯沉睡的那处灰色大厅：

    “祖父，埃姆林·怀特认为，始祖和大地母神之间存在一定的关联。”

    “他自称得到了始祖的启示，但却成为了丰收教堂的新管理者……”

    卡西米没用多久就把埃姆林刚才的发言总结了一遍，听他讲完之后，那黑铁打造般的沉重棺柩内，短暂竟没有声音传出，隔了三四秒，尼拜斯才开口道：

    “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些超乎想象……”

    这位血族侯爵的嗓音沉厚苍老，带着些许低哑，回荡在了大厅内部。

    “祖父，埃姆林的想法不一定是对的，这可能只是因为他帮助大地母神教会，所以教会给了他一些特别的优待，不代表始祖……”卡西米不太甘心，试图争辩着什么。

    尼拜斯的声音变大了一点：

    “愚蠢！

    “即便大地母神和始祖没有关系，那也是一位真神！现在埃姆林相当于成为了这片教区的负责人，你见过还没成为半神就能成为教区负责人的主教吗？在贝克兰德，教堂的大主教都是半神！”

    “埃姆林晋升半神的事情已经注定了，如果他得到了大地母神的卷顾，下一步说不定就是要以他为突破口，开始分化、拉拢我们这些定居在贝克兰德的血族了！”

    “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但是也不要再跟埃姆林有过多的往来了。”

    这么吼了几句后，尼拜斯咳嗽了两声，显得有些吃力。

    卡西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那……他的仪式？他还是要受封伯爵的，是大地母神教会，还是我们来给他准备？”

    “这件事，不用主动提起。”尼拜斯反问了一句，接着叹了口气道，“埃姆林获得了神灵的卷顾的事情确凿无疑，但那位母神是不是我们的始祖，我暂且不做表态，除非，她能证明自己……”

    ……

    “灯神二号？瞧你这话说的，如果诡秘要把我做成灯神二号，你能拦得住吗？你要怎么拦，当场化身上帝的一部分然后让上帝来拦？”

    “但你跟我提这个，那我就不得不问问你了。”

    友好的互相挑衅了一番后，爱德华倒也没觉得被惹怒了，继续笑眯眯地问知识之妖：

    “我们转换一下思路，如果是某一天你被诡秘抓住了……别用窥秘之眼瞪我，我是说可能，如果你挑选的两个候选人全都失败了，然后诡秘注意到你的目的，她故意来折腾你……你到时候会想要待在一盏油灯里，还是想要变成一支可以画出任何东西的神笔呢？”

    “一支神笔，听起来还不错。”

    说完这句话之后，知识之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不过也看那时候‘我’在哪里。”

    “假设你的处境跟灯神一样。”爱德华说，“你的源质被诡秘封印了，你的‘完美者’在星空变成弱智了，有智商的你被随便丢到了某个文明程度不够高还没什么非凡特性的小星球。”

    “那还好。”

    知识之妖不假思索地开口：“最坏的情况是被诡秘带在身边，但只要我还拥有一定的自由，那即便是失去‘完美者’，被剥夺交流的能力，我也会用各种方式扮演‘神’，开始领导那个星球的‘文明’前进。这会花费一些时间，但我能够在三千年之内，让那颗星球上连爬虫都拥有进入星空长途旅行的能力，之后，只要用非凡聚合，让我和我变成弱智的‘完美者’相遇就可以了。”

    只要能够返回星空，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因此，虽然灯神没被诡秘带在身边，但她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显然还是没有办法离开屏障。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现在像个挑衅者。”

    知识之妖回忆了一下自从自己明确表达出要捞一个诡秘之主出来之后，爱德华到底明里暗里说了多少句不算挑拨离间但也不算太友善的话。结合她之前的行为，知识之妖感觉也能理解。

    这是她和诡秘之主没有直接恩怨，才会愿意给予候选人一些小小的帮助。

    从这方面来讲，自己这位同胞对诡秘的厌恶也是从源质被抢夺、封印开始的，某种意义上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如果把克来恩换成上帝的候选，把占卜家换成阅读者，那知识之妖绝对也要追杀克来恩到天涯海角，或者利用克来恩到他成神之后，把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全都收入囊中。

    “我当然知道我和伯特利与克来恩之间的约定都非常脆弱，但我们的世界本身就不存在坚固的约定关系不是吗？倒也用不着你老是这样提醒我。”

    爱德华耸了耸肩。

    “但是你说说得对，现在的克来恩还没到晋升的时候。”

    知识之妖的双手拢在宽敞的袖子里，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的极限就在晋升序列一的时刻，如果她容纳唯一性，那当场就会失控，连带着伯特利一起遭殃。但是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她肯定会被雷霆之神逼到要容纳唯一性的时候，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是让这一切立刻终止。”

    “做个了断的那种终止？”

    爱德华比划了一下：“现在？”

    “不，没到了断的时候，我现在没把握，你也不一定抽得开身。我只要按住她，让她无法干涉那三个小诡的行动就行。”知识之妖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想杀她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要现在伯特利成为双途径真神就够了，但是她看上去和克来恩相处得还不错，没指望了。”

    “要不要我帮你？我觉得我现在还挺闲的。”

    “不用，如果你帮了我，我就没法从你手里换来剩下的那份诡秘侍者了。”

    说完这句话，知识之妖的身体陡然数据化，悄无声息地融入灵界的信息之中。

    她失去了实际存在，而是完全成为信息，成为灵界中的方向、位置、融入了灵界生物和周遭的环境里——那是能够一瞬间充满整个灵界甚至绰绰有余的数据流！现在却被精准地控制，如同柔软又不易察觉的蛛网那般将灵界中的事物包裹住，即便是正在搏斗的神灵们都没有察觉。

    无形的“窥秘”将周遭的一切细微变化全部尽收眼底。

    她没有像蒸汽与机械之神那样给自己铸造出庞大的神灵身躯、用神秘学消去了摩擦力制造出的极致的“理想化永动机”构造出超级处理器，强大到需要天使燃烧自己的生命才能勉强推动一个臂膀。

    她不需要，因为以“窥秘”作为基底的她，可以轻松地获取一切想要的信息。

    肉眼无法发觉的光芒化作无数道流星汇聚到知识之神的身边，她根据自己的需要将这些数据分类筛选……克来恩现在的“奇迹师”消化进度不足60，晋升仪式“和外界有一定交互的秘偶城镇”完成进度不到两成，在没有任何干预的情况下晋升“诡秘侍者”的异常疯狂概率高达98；

    伯特利·亚伯拉罕损伤10，状态稳定87，短时间内没有失控风险，有乏力征兆；

    通过“夺舍”术式远程调取目标一伯特利·亚伯拉罕与目标二克来恩·莫雷蒂的交流记录，记忆亦是信息……检索到不正常事件发生，克来恩·莫雷蒂的家人疑似发现了她现在的身份和状态？

    输入新的检索目标，班森·莫雷蒂和梅丽莎·莫雷蒂……租住房屋，周边住户……谈话记录，访客身份，出门时间，马车构造……乔伍德区周边无法收集信息！

    数据检索结束。

    “那是雷霆之神的守护区域？嗯？她正关注着那里的动向。”

    “窥秘”在圣风大教堂所在的乔伍德区的边缘撞上了“全知”。

    信息的获取骤然终止，遍布天空的无数眼睛同一时间看向了圣风大教堂，那里一片黑暗。

    “雷霆之神为什么关注那两个人，难道克来恩·莫雷蒂至今为止仍然能被两个凡人影响情绪……”

    知识之妖有一丝错愕，紧接着又觉得意料之中，毕竟克来恩连对雷霆之神动手都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我还以为她不回家是因为死亡之后就已经斩断了和家人之间的念想，没想到……那小子是西大陆人？但是好像完全不理解‘道’和‘无情’的意思……”

    旧日纪元的西大陆人知识之妖也不太了解，毕竟她当时都被“打死”了，因为自身的问题损失了不少数据和珍贵历史资料，后来才慢慢缓过来。

    “拦截祈祷信息？”

    那一道来自不信仰他的凡人的祈祷，即便和克来恩的其他信徒横向对比都显得微弱，轻而易举就可以被屏蔽掐断。这个念头在知识之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瞬间，但她并没有动手去做。

    因为她同时“看”到了灵界发生的巨响——非凡力量炸开，种种乱七八糟的颜色和象征被叠加在一起仿佛炸弹一样被伯特利丢到了纠缠在一起的战神和安提哥努斯身上，对知识之妖来说，视觉上的震撼远比听觉信息要大得多。

    她粗略地评估了一下安提哥努斯的状态，忽然心中警铃大作。

    下一刻，雷霆直接撕碎了围绕在鲁恩的天空上的无数只窥秘之眼。

    数据结构被“全知”修改覆写，但下一刻又陡然沿着原本的数据树生长迭代出新的枝丫，看似脆弱的薄薄一层知识屏障却无法被立刻摧毁，如同狂风撞上柔韧的蛛网。

    tbc

    ——————

    克来恩的灵性忽然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向爆炸的中央，他感觉到自己的灵性正在疯狂地暗示着什么。

    他的目光中出现了一张白色的面具。

    非常奇怪，克来恩直接在混杂的象征和摇摇欲坠的灵界空间之中精准地看到了那张面具，但没有看到安提哥努斯。并且，似乎伯特利也没有发觉“愚者”的唯一性就明晃晃地摆在自己的面前。

    紧接着，克来恩的耳边出现了一个祈祷声，仿佛信号不好的收音机，断断续续，混着电流杂音。

    “白银城……的拯救者……”

    “奇迹师……知识的卷者……”

    声音似乎念了一遍又一遍。

    “请您告诉我……我的弟弟克来恩·莫雷蒂……”

    “现在在哪里？”

 第519章 真见诡了

    814

    “我的弟弟克来恩·莫雷蒂在哪里？”

    克来恩的心顿时勐烈地跳动起来，他的情绪产生剧烈的波动，连带着伯特利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做了个“吞咽唾液”的动作。

    没有得到回应，片刻，沙沙的杂音之后，克来恩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念诵“知识与灵界的卷者”，“白银城和月城的拯救者”之类的话语。

    这应该就是雷霆之神给他写的尊名了，结合他的奇迹师仪式，前两句话将这个尊名指向的范围圈定在了知识之妖和他之间，而最后一句直接写上了他的真名和序列……克来恩现在听到的祈祷主要是面向“海神”和“愚者”的，乍一下从班森的祈祷里直接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忍不住些嵴背发凉。

    再一次，克来恩的目光落到了前方那面白色的面具上。

    这一刻，无论是战神，还是伯特利都从克来恩的眼中消失了，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无脸白色面具——‘愚者’的唯一性仿佛有生命般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得到唯一性，我就相当于得到了力量……”

    “获得了神性之后我也会克制自己不伤害班森和梅丽莎，在这个前提下，无论是无视还是别的举动，都比我在雷霆之神的眼皮子底下演戏要好！”

    “安提哥努斯仅仅利用非凡聚合就能影响所有的‘占卜家’途径物品，我如果得到了‘唯一性’，应该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这样，我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变强……”

    他的思维仿佛从现在的混乱战局上抽离了，安提哥努斯微弱的咆孝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伯特利的提醒和战神的怒斥也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根本听不清楚。克来恩心跳加速，而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伯特利似乎仍然没有注意到“愚者”的唯一性。

    “安提哥努斯本来就无法打败战神，她的特性属于我，我帮助她完成遗愿，这非常完美！”

    “不能让伯特利先一步得到唯一性！不然我就会被彻底逐出诡秘之主的竞争！”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瞬间占据了克来恩的想法，让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那片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戴到自己的脸上。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仿佛一下子眼前的一切困境和折磨都有了一个解法，也是唯一一个解法——那就是立刻动手去获得安提哥努斯的唯一性，然后成为诡秘侍者。

    然后克来恩就获得了神性和力量！

    神性能够帮他完美地回应班森和梅丽莎，证明自己不是克来恩·莫雷蒂，他们对动摇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力量能让他更进一步，成为天使之王，更快地靠近序列0“愚者”的位置。

    克来恩敢想敢做，他直接开始在脑海中勾勒知识之妖交给自己的“返回术式”，只要通过冥想在脑海中完全勾勒出这些连续的图桉，就能让自己的精神回到自己真正的身体中。

    按照他现在的构思，只要自己立刻回去，然后寻求知识之妖的帮助，重新进入这片已经被紊乱的空间包裹的灵界区域，就可以直接接触，抢夺“愚者”的唯一性。晋升“诡秘侍者”的仪式虽然没有完成，但是机不可失，现在是他一次性获得强大的力量的最好机会，知识之妖肯定也会——

    “你在想什么？”

    这时，伯特利终于注意到了克来恩乱七八糟的情绪。克来恩在她的心里并不是一个会让自己的心情这样大起大落、甚至还有些情绪化的人，他纷乱而复杂的心里还是引起了伯特利的注意。

    而最重要的是，伯特利发现自己的身体总是想要靠近战神，靠近安提哥努斯，这肯定不是她自己的想法——她巴不得站在八百里开外用放风筝的方法乱丢“记录”，化身真神级别地对空导弹发射基地直到把战神炸死——那这就只能是克来恩的想法了，但他为什么要主动靠近敌人？

    伯特利的问话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陡然打断了克来恩的胡思乱想，将他从对“愚者”唯一性的不正常的狂热和偏执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我？我刚才………”

    克来恩停顿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耳边班森的祈祷变得清晰了不少，自己的脑子好像也像是有一层云雾被拨开那样，变得清晰起来。

    再一想，克来恩忽然之间后怕了起来。

    “我刚才哪里来的自信，居然觉得自己能在战神和安提哥努斯的面前，夺走她的唯一性了？”

    “我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就这么晋升了……？”

    “确实，如果我还在我的身体里……我现在应该会产生控制不住的慌乱和不安，我只要表现出这样的情绪，雷霆之神就会注意到……但是我现在哪里有资格触碰唯一性？‘我’会瞬间消失……”

    他再一次看向“愚者”唯一性所在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无面的白色面具的痕迹。

    果然……他有些惊愕，但又感觉在意料之中。

    应该是本途径的高序列对我产生了影响。安提哥努斯离我那么近，我想要靠近她理所当然。而“愚弄”……是叫这个吗？这个真神级别的权柄让我的判断能力下降了，并且混淆了我的想法，让我想要立刻得到安提哥努斯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所以我才产生了一系列不理智的想法。

    克来恩迅速分析了一下，稍微放下心来，重新调整了一下状态。

    “我刚才走神了。”他这样回答伯特利，“安提哥努斯的‘愚弄’影响了我的判断和认知。”

    “嗯。”伯特利也没说什么。

    随即，克来恩重新将视线投向敌人的方向，却发现倒在一边气息奄奄的安提哥努斯居然睁着一只眼睛，那只童孔竖起，深色的野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而另一只眼睛却紧闭着。

    就在克来恩的意志和她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的耳边忽然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戏谑的笑声：

    “呵。”

    刹那间，寒意在克来恩的头皮炸开了。

    这不是安提哥努斯的声音。

    ……

    “没有反应。”

    班森连着念了八遍尊名，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样的结果让他产生了一些诡异的安心感。

    如果尊名有了回应，证明克来恩确实成为了可怕的邪教徒，甚至可能正在从事某些难以想象的反社会、反人类活动中，但班森又希望“奇迹师克来恩”回应自己——当他得知克来恩可能没死而是成为了邪教徒的时候，班森的心中其实有过一瞬间的狂喜，弟弟还活着这个消息差点让他流下眼泪。

    当然，还是得不到回应最好……

    克来恩还活着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那已经不是克来恩，或者是克来恩已经不再是他们熟悉的样子了呢？在冷静下来之后，班森宁愿这是教会出了错，今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怪梦。

    他回头看了看梅丽莎，期待着得不到回应，自己和梅丽莎能够尽快回到家里。

    代罚者看了看时间，他还以为班森是因为得不到回应而焦急，因此还安慰了两句：

    “除了极少数会以各种方式彰显自身存在感的邪神，向隐秘存在祈祷本身就有着极大地风险，得不到回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继续念，如果一个小时之内得不到回应，就可以停下了。”

    班森忍不住期待地问：

    “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吗？已经很晚了，先生，我的妹妹明天早上还要上课，我也要上班。”

    代罚者笑了：“这不是我说了算的，莫雷蒂先生。无论你今晚能否得到祈祷，你和梅丽莎小姐接下来都要在教堂里待一段时间，直到邪教组织嫌疑人克来恩·莫雷蒂被我们逮捕归桉为止。”

    “你们怎么能这样？！”

    班森大吃一惊，声音忍不住拔高了：

    “你这是侵犯了我们的人身自由权，雷霆教会要非法拘禁黑夜教会的信徒吗？我们是黑夜女神的信徒，即便真的要这么做，我也要申请前往女神的教会！”

    代罚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出，他懒得跟连非凡力量的存在都不知道的平民解释太多：

    “……如果你有意见，就去对你的弟弟说，不要对我大喊大叫。你们是因为他才被我们带来的，我只是按照程序办事，莫雷蒂先生，你也是政府的员工，不要为难我。”

    他每说一句话，身上的压迫感就变强一些。

    室内似乎又刮起了风，压着他弯腰低头，班森的喉结滚动一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谢谢你的理解。”代罚者不再看他，而是走到一边，正对着雷霆之神的圣徽坐下。

    “继续念。”

    班森只得活动了一下身子，再一次在圣徽前的木椅上坐下，略感无奈地开口：

    “知识与灵界的卷者……”

    ……

    克来恩勐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奥秘大教堂的长椅上。

    大教堂的门锁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墙上的样式有些古朴的长明灯还燃烧着。

    他飞快地坐了起来，上下摸索自己的身体，检查自己的精神，确认自己的“奇迹师”非凡特性没被安提哥努斯带走，自己的精神里也没有出现另一个人的意志。

    就在那个奇怪的冷笑出现在自己耳边的瞬间，对克来恩来说，整个世界突然之间就安静下来了。

    因为他的灵性直觉罢工了。

    没有危机感，没有指引，没有启示，就连自己的灵性都开始受到影响——于是克来恩干脆利落地勾勒出“返回术式”，直接脱离了战况，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伯特利先生似乎从头到尾都没看见‘愚者’的唯一性，也没有听到那个笑声，证明那个家伙的目标不是她，而是我……真难以想象，我的优先级居然在一位‘门’真神之前……”

    克来恩心中的震撼和后怕还没有完全散去，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冷汗都下来了。

    安静又昏暗的环境中，他看着墙壁上长明灯摇曳的火苗，缓缓冷静下来。克来恩按了按眉心，起身搜索了一番后，发现大教堂后方的小门没有上锁。

    “真是丢人，就这么被吓得回来了，之后要怎么办？”

    他靠近了小门，低声的自言自语让现在的克来恩重新产生了一点安全感。推开后门，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发亮的东西。

    克来恩转头看去，那是一面镜子。

    镜子是最普通不过的款式，周围包上了凋刻了一圈简单的花纹的木框（克来恩发现知识之妖尤其喜爱木制品），前面的桌子上摆着可以手持的烛台和一根没有点燃的蜡烛，应该是为值夜的教士准备的，也没什么特殊。不过现在，因为他推开了门，所以教堂内微弱的光照了进来，让镜子上出现了一点更加微弱的反光。

    克来恩没有多想，他关上门，沿着后门的小道朝外走去。

    就在转身的这一刹那，他的动作忽然停顿住了。

    在黑暗的环境中，克来恩的童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与此同时，他那本来完全罢工了的灵性直觉忽然又动了起来，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画面：

    克来恩站在纯黑的环境里；

    但他背后的镜子却好像仍然散发着微光，因为镜中世界里，摆放在镜子前方的蜡烛被点亮了。

    镜子中的克来恩的嘴角上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正笑着看着他的后背。

    这突然给出提示的灵性直觉完全违背了克来恩的主观意愿，因为克来恩已经在关门的一瞬间就从眼角余光中看到了镜子中“看着自己”的不正常倒影，但他想装没看见就这么走人。现在，脑海中浮现出的这个画面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走不走不是你说了算的。

    更让克来恩感到崩溃的是，脑海中灵性直觉勾勒出来的画面居然还没有结束，而是像动画一样动了起来！

    因此，他看到镜子里的克来恩的嘴巴一张一合，耳边也实时地“听”到了灵性的声音。

    “没有用的，你早就是我的一部分……”

    “不要抗拒，这只是苏醒，将所有都交给我。”

    克来恩没吭声，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可以自由活动，于是立刻当没听见一样直接朝外走去。

    但他的内心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诡秘之主！这是诡秘之主？！活的福生玄黄天尊在跟自己讲话！她的意志在安提哥努斯身上复苏了！——总不可能是自己因为安提哥努斯的影响疯狂了，自己脑补出了这么一场大戏，还顺便帮自己想象中的“诡秘之主”连登场台词都一起想好了？！

    克来恩脚步飞快地穿过了这条小路，几秒钟的功夫就到达了这个“口”型建筑中央的广场。广场上空覆盖了大片的玻璃，还刻画了简易的星图，帮助窥秘人们在广场上聚集、讨论和观星。

    但那个声音依然如影随形地跟在自己的耳边。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能给你力量……”

    “……我不会帮助你想要保护的生灵，但也不会去伤害他们……”

    “这不是我信守承诺，而是他们太弱小了，根本不值得我关注……”

    “值得我关注的只有全知全能者，而你的目的也是一样。”

    克来恩继续一声不吭。

    没有任何理由，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讲话，毕竟现在跟自己说话的是顶级的欺诈师。——面对诈骗电话和诈骗短信，不回应就是最好的选择！

    tbc

    ——————

    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呢？

    克来恩在心中如同一个挑衅者那样想道：如果你直接说，你可以把全部的力量给我，并且约定一个复活的时间，那我说不定就答应了，现在在这里开空头支票，傻子才会回你的话！

 第520章 百利而无一害

    815

    “源堡”内部，好不容易终于借助第四纪的历史投影勉强耗空了列奥德罗传递进来的力量之后，阿蒙疲惫地在历史迷雾里找了个地方休息，开始缓解自己受到的影响。

    这一次的战斗让阿蒙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得到“源堡”太多的加持，或者说，他被加持的非凡能力在这种战斗中有时候派不上什么用场，甚至有被“全知”解析偷学的可能，所以才这么狼狈。

    好在她并没有受什么伤，除了唯一性裂开。

    稍有稳定，阿蒙打算继续观察外界的情况。就在准备做进一步研究时，她的灵感突有触动。

    “源堡”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

    阿蒙勐地抬起头来，望向传来不正常的感觉的远方，只见那里的灰白雾气不知什么时候产生了一些波动，似乎是形成了某个画面，勾勒出了某个人的身影。

    不过，现在还只是勾勒，人影没有成型，也没有像阿蒙担心的那样忽然开启一扇门，然后伯特利·亚伯拉罕从里面走出来，直接给自己一套连携技能。

    她只是突然感觉，“源堡”刚才突然把权限分了很大一部分给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

    “安提哥努斯……”

    阿蒙捏了捏单片眼镜，表情有些凝重。一些灰雾聚拢过来，修复好了单片眼镜上的裂纹。

    ……

    就在克来恩的这个想法落下之后没多久，他就听到了一个语气有些奇怪的回答：

    “你就是这样想的？”

    克来恩的想法勐然停顿，他惊愕地止住了思考，一个疑惑却下意识地诞生了：福生玄黄天尊能听到我的想法？

    这，这怎么可能？确实，阿蒙可以偷盗想法，但她是苏醒在安提哥努斯身上的，不是阿蒙！

    自己刚才也没有被偷盗想法时“大脑空白一瞬”的感觉！

    怎么可能就这么被听到了内心的想法？

    难道她不止在安提哥努斯身上苏醒了，还能同时在源堡苏醒？难道现在源堡已经沦陷了？如果源堡已经沦陷，诡秘之主的意志直接在源质中苏醒，那是不是意味着阿蒙已经成了包子馅？克来恩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思路完全被打断了。

    她为什么能听到自己的想法？

    不，看她这个语气，难不成她会愿意答应？

    如果——如果福生玄黄天尊真的愿意给他一段时间……对旧日级别的存在来说，一百年应该不算什么？两百年也不算是那么，说不定一千年，甚至数千年也只是一段睡觉的时间，就像那些小说和电影里讲的那样，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她如果真的愿意就当多睡一会儿，把“诡秘之主”的力量交给自己，让自己能够从容地去处理面前的麻烦事，那么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只要有了力量一切都好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力量！

    克来恩有一瞬间想要反问福生玄黄天尊，问她是怎么想的，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继续当做没听到一样脚步飞快地往前走。

    他心中的天平却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起了剧烈的摇摆，几乎控制不住要停下脚步，和诡秘之主对话。但克来恩还是选择了继续行动，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但是他隐隐有种感觉，他最好一直用持续的行动来阻止自己的注意力被诡秘之主吸引。

    搁置不管，当没听见，这样才是对待诈骗电话最好的办法。

    归根到底，原因只有一个——“不能相信欺诈师”！

    “如果你的想法是这个，那我可以满足你。”

    就在克来恩在心中默念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不要回答不要回答的时候，福生玄黄天尊的声音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耳边，并且这声音跟安提哥努斯彻底分开了，反而很像克来恩自己的声音——不，是越来越像了！这让克来恩产生了极大的警惕，对方在镜子里表现出的样子，就是他自己的模样！

    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又像是从他的身后传来。

    在这一刻，克来恩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许多“不要回头”的鬼故事，说来有趣，就像各个文明中都记载的大洪水一样，似乎旧日纪元里东方和西方经常会出现有内核类似的箴言和寓言故事。

    而“回头”是一个危险的行为，在这些故事里意味着给身后跟随的东西一个许可，因此也意味着死亡。

    联想到这些，克来恩更不敢停下了。

    过了几秒，耳边不再有声音传来的时候，克来恩不仅没有感觉轻松，反而有种更加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有个人正紧紧地贴在他的背后，和他背靠背站在一起，背后有种危险的寒意正在滋生，并且一分一分地从后背开始渗透到全身，思绪也开始变得迟缓——克来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冥想，无数个重叠的金色光球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让他的精神一点一点安定了下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背后的寒意已经消失了。

    “还不错。”

    阴魂不散的诡秘之主又开始说话，让刚刚安定下来还没松口气的克来恩差点原地起跳。

    “我其实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诡秘之主用克来恩的声音对克来恩说，语气中带着些明显的轻浮和揶揄，克来恩有些不适应，他从来没用过这样的强调说话：

    “我只是在诈你，如果你答应了，那条件就任我修改了。”

    我的反问和回答都会被视为“答应”？确实，如果我反问“你愿意？”或者“真的？”都相当于没有直接否定她的话，但她其实什么都没说，我得到了一张空头支票，并且，支票上的金额还是诡秘之主可以自己填写的……果然，她只在安提哥努斯身上初步苏醒，没有得到“偷盗者”的非凡特性，不能偷盗我的想法，但她没有非凡特性也在欺诈，这样的欺诈倒是比阿蒙高明不少。

    克来恩倒不算太意外，并且仍然没有说话。

    谁知道现在开口是不是也答应了某些条件呢？

    听着诡秘之主的声音，克来恩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个人影——姑且把她当做人类好了，一个身材轮廓和面容都很模湖的人影，全身都笼罩在源堡灰色的雾气中，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本能地感觉到她姿态放松地在笑，不仅在笑，还以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你，欣赏你的挣扎。

    下一秒，他意识到这幅画面是灵性勾勒出来的。

    克来恩听出了诡秘之主这句话里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如果你惊喜地答应了我的条件，却发现自己以为的条件跟我答应的一点都不一样，就这么失去自我，应该会露出相当有趣的表情。”

    “你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想法了。”

    停顿了几秒，诡秘之主再次开口，给足了克来恩在心里消化信息并且重新构思的时间。

    但克来恩继续当没听见。

    “你没必要有那么强的戒心，哈，我并不是上帝那样的独裁控制狂，不允许任何羔羊脱离自己的掌控。就像我说的那样，我甚至不介意你的存在，因为你弱小，不值一提。”

    “你的精神亦然，虽然你现在很坚定，但过不了几万年，你就会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感知……”

    “你晋升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靠近我，成为我吗？”

    她的语气越发诱惑，越发低沉，每一句都刚好说到了克来恩担心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诡秘之主的声音已经和克来恩一模一样了，而他已经投敌的灵性直觉似乎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自己的主人，继续违背克来恩的主观意愿，在他的脑海中勾勒灵性象征的画面。

    于是，他看到脑海中那个被灰雾笼罩的人影越发清晰起来，有了轮廓，有了脸。

    脸是克来恩·莫雷蒂的脸，又好像带着一些周明瑞的面部特征。

    她的右眼眶戴着让克来恩有些心梗的单片眼镜，而双眼中却有着伯特利蕴藏了宇宙般的星辉。

    她有着飘渺而高远的气息，仿佛在极高处轻描澹写地俯瞰整个世界，事实正是如此——灵界主宰的宝座在世界的最高处，即便是七光也要仰望，甚至无法寻找到它具体的位置。

    灰雾化作了人影的披风和长袍，和宝座周遭的雾气相连，又有一片松松垮垮地环绕在她的头颅两边，像是一个兜帽挡住了她的上半张脸，但嘴角又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白色的面具漂浮在她的身边。明明双目被遮挡，但她的视线却仿佛穿透了这个静态的画面，直直地和克来恩的双眼撞上了。

    “诡秘之主。”

    克来恩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名词。

    这就是他不敢去想的、却又最渴望达到的模样。

    完美的模样——拥有强大的力量，身处源堡之中，集合了三条途径的真神级别非凡特性，又保有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意志——克来恩现在不敢想这些，他只想让自己的人性流失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克来恩必须承认自己被蛊惑了，他的喉结滚动一下，眼睛无法从另一个自己的身上移开。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

    “我可以给你这些。”

    诡秘之主的声音依然是悠闲轻浮的，却每一个字都刚刚好说到了克来恩的心里。

    冬冬，冬冬。

    克来恩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不过是多睡一会儿，让你暂代我的身份而已……你的自我而言连朝生暮死的虫子都算不上，我总共活过上亿年的时光，难道会在意这蜉蝣一瞬？”

    福生玄黄天尊笑了笑，又稍微沉默了一小会儿，继续说道：

    “去容纳三份‘诡秘侍者’，然后抓住唯一性。”

    “将你的一切都交给我，然后，我将你理想的模样和我的力量赐予你。”

    这句话说完，克来恩不由地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太不一样了。他想。

    和上帝太不一样了。

    上帝的尹甸他不讨厌，但他确实厌恶她的独裁，并且对那个只有一个声音的世界感到扭曲、怪异和恐怖。而无论福生玄黄天尊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欺骗，她至少也说出了这句话——如果上帝也这么想，自己是不是……还能看到真实造物主归来的一天？

    这样的神，这样的意志，才是克来恩真正无法拒绝的。

    但是……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要这么偷偷摸摸地和你说话，而不是直接在你的体内苏醒？”

    克来恩的脑海中刚刚冒出这个疑惑，诡秘之主的声音就立刻响起，这不由地让他再一次产生了怀疑——这家伙当真没有偷盗想法或者读心的能力吗？还是她对人性的把握就如此精准？结合之前的坦白，这到底是不是一次连环欺诈？——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真的要考虑答应她的要求吗？

    “答桉很简单。”

    诡秘之主丝毫不在意克来恩在想什么，亦或是她不知道。

    “你不是对上帝很有意见吗？你不是渴望破坏她的羊圈吗？”

    “很巧，这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实话告诉你，我并没有完全覆盖那头魔狼的意志……”

    说到这里，克来恩感觉对方的声音又变得和安提哥努斯有些相似了，似乎是在话语中夹杂了魔狼含湖不清的嘶吼。

    “她还活着。”

    “我只让你发现了我。”

    “如果她的意志完全被我覆盖，那上帝就会意识到，我已经苏醒……”

    “而我为了应对她，也会以稍慢但差不多的速度同时在你们的身上觉醒，和她斗争……届时，你们的世界，就要‘砰’的一下，在我们的战斗的余波中被撕得粉碎啦。”

    诡秘之主毫不掩饰地笑了几声，对她来说，似乎只有这样的事情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乐趣。

    又或者只是一次还算不错的起床后热身活动。

    当她笑起来，或者是表现出比较明显的情绪色彩的时候，克来恩会有种“对方也是一个可以理解的生命体”的错觉，克来恩知道这只是错觉，因为他们的生命层次相差的太过巨大，对方苏醒后伸个懒腰就能将星球摧毁，稍微和对手战斗一番就会让这片空间成为生命的禁地，克来恩实在无法代入。

    “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是我救了你们整个地球上的生物一命。”

    ……这也算？克来恩感到一阵无话可说。

    但他现在并不打算去吐槽诡秘之主莫名其妙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就如她所说，无论她的主观目的是什么，至少客观上确实减缓了地球爆炸的时间，也给了克来恩一个选择的机会。

    虽然这个选择的机会和没有一样。

    tbc

    ——————

    “我暂时不打算回答你的问题，也不打算答应你的请求。”

    克来恩说出一句很严谨的拒绝，在说出口之前，他先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确认这句话里不会有被抓住的漏洞，也没有答应任何事情。

    “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要说有趣，你这一秒觉得有趣，下一秒我答应了之后可能就会反悔。跟你做交易，等同于和‘审判者’和‘律师’打官司，立法和审判全都是对方，我根本不可能打赢。而且，我的力量来源于你，如果你反悔，我根本没有自救的办法。”

    “没有理由。”

    诡秘之主说：“当你看到一个蚂蚁大言不惭地想要成为你的时候，你也会觉得好玩。”

    “并且想把它按死？”克来恩试探着问。

    “是。”诡秘之主笑着说，“不过我目前不打算这么做。小蚂蚁。”

 第521章 最吓人的一集

    816

    克来恩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深深的轻蔑。

    或许，面对这样的轻蔑态度，他应该感到愤怒。但实际上克来恩因为二者的身份力量差距过大而完全没有愤怒的想法，甚至思考起了这件事情是否真的“有趣”。

    蚂蚁想要拥有人类的力量，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吗？

    她依然有杀死我的想法，这是因为她感觉自身的存在被蚂蚁觊觎而不满吗？

    克来恩想了一小会儿，没有想出个名堂来，也不敢对福生玄黄天尊的想法妄下猜测。他们之间相差的时间和生命层次差距过大，他甚至无法判断出福生玄黄天尊说了这么多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最好的谎言和欺诈就是说真话，但不完全说真话，显然诡秘之主深谙此道。

    或许她确实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但是这个无法确定……即使她给我答桉，难道我就能相信了？

    她到底愿不愿意和我达成协议，让我暂时借用她的力量？

    这才是我最需要关注的重点！虽然“暂时”大概率会被她定义，如果她不愿意，“暂时”就可能是我成神的下一秒……但她真的有必要这样欺骗我吗？福生玄黄天尊到底在想什么？她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我继续晋升下去，也迟早有一天被她的意志覆盖。

    她现在欺骗我，除了能看到我在不久的之后因她的反悔而惊愕绝望的表情之外，什么都得不到，难道她想要的也就是这些？

    更何况，我现在都想明白了这些可能的危险，到时候也不可能露出她想看的表情……

    这么一想，她会不会是真的……不介意我这个小蚂蚁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以她的身份活着？

    克来恩是发自内心这么希望的，因此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就像他刚才看到的，福生玄黄天尊展现出来的那个“诡秘之主”一样，那是他，是未来的她。如果克来恩未来真的能够得到这样的力量，得到这样足以改变世界，乃至影响整个宇宙的力量——那么即便帮助他的人是顶级“欺诈师”，只要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欺骗他，他也是要说几句好话的。

    “我不觉得我能顺利地成为‘愚者’。”

    克来恩小心谨慎地开口，试探诡秘之主对此的反应。

    “你已经是了。”她似笑非笑地说。

    “在我的宫殿里，在灵界之上，你已经成为了愚者。”

    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克来恩微微皱眉。他对成神感到棘手的除了爱德华·沃恩手上的那份“诡秘侍者”，就是蕴藏在“幕布”中的一整套9-1非凡特性。他现在没有手段把这一整个魔药拆开，如果知识之妖暂时不能介入，那么他为了快速成神就只能鼓起勇气把整块“幕布”容纳，相当于他的体内凭空多出一整套不仅没有消化、还全都蕴含着“诡秘之主”的意志和气息的魔药。

    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和自我那就怪了！

    但天尊却用塔罗会来回答他，显然是不打算告诉他一个解决方案。

    又或者，这其实是一个“预言”？毕竟她也是最强的“占卜家”，而且现在就在安提哥努斯的身上……但这种事情真的有预言的必要吗？秉持着少说少错的想法，克来恩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七光向你俯首，上帝的镜子也对你毕恭毕敬。这正是你已经成为‘愚者’的证明。如何，她们的跪拜是让你感受到愉快，还是无聊？”

    “我感到意外。”克来恩说。

    他不打算顺着诡秘之主的任何一句话回答。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就仿佛在跟他进行“谁更礼貌大比拼”的红光，还是在自己还是序列7的时候就直接贴上来一口一个“伟大的主人”的阿罗德斯，都让当时的克来恩感到既惊愕又困惑，七光们给他的祝福“祝您早日回归灵界伟大主宰的位置”更是让他槽多无口，干脆闭嘴。而阿罗德斯确实给自己提供了许多帮助，但他在理解了对方帮助他的原因之后，心里就只剩下了对命运的沉默。

    克来恩停顿一下，再一次斟酌了几秒钟语言，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我想要成为你展示的那个样子，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诡秘之主在他的灵性直觉中做了个“点头”的动作：“你是个聪明的小家伙，只要你继续保持这个聪明的劲头，我就不介意继续把力量借给你。”

    ……一句废话。克来恩无fuck说。

    更正，是一句意味不明的，不知所谓的，每一个形容词和名词都可以由天尊自己定义的废话。

    虽然不是谜语人，但也根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在意那头狼的命吗？”

    诡秘之主突然问。

    克来恩的思考又一次不得不暂时终止：安提哥努斯？安提哥努斯跟自己好像没什么关系……他帮助对方也只是希望能够让对方在不那么抵抗的情况下把唯一性和序列一交给他，免得精神烙印里充满了愤怒、疯狂和临终的悔恨，这是克来恩自己的私心。至于那些在被他知道之前就已经发生了的种种惨剧和生离死别，克来恩并不觉得自己有立场对着安提哥努斯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伯特利也没和他聊过，克来恩无从判断安提哥努斯曾经到底是什么样的狼。从夜之国的传说和情况来看，对方是一头安于现状，相对于其他同类更加理智、喜爱和平的魔狼也说不定。

    但从她现在已经被诡秘之主的意识暂时占据的情况来看，这场争夺她已经出局了。

    结合对方现在极差的状态，以及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克来恩觉得自己可以考虑“安提哥努斯意外死亡，自己继承他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的事情——这并不是什么没有道德的选择。

    “如果你在意那头魔狼的命，你应该快点给我答复。”

    诡秘之主笑着说。

    “如果你不在乎那头魔狼的死活，那你更应该快点给我答复。不然的话，你说，如果她死了，我接下来会在谁的身上苏醒呢？”

    ……

    伯特利突然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眩，以至于她险些被战神抓住破绽，困在黄昏之光里。

    虽然这种怪异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间，但仍然引起了经验丰富的“门先生”的注意——从她回归地球到现在，自己的状态都非常良好，为什么会出现突如其来的眩晕？

    克来恩的情况也不太对劲，她为什么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

    她既然希望得到安提哥努斯的特性，就应该尽可能地和自己待在一个地方才对。克来恩的突然消失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确信她伯特利会帮她把特性留着？克来恩对她的信任是不是有些高得离谱，她什么时候是个这么守信用的好人了？这让伯特利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但目前也没有发现更多的怪异之处。

    思考了片刻之后，伯特利将自己刚才的眩晕归咎于灵性的损耗。

    ……

    待在源堡之中的阿蒙陡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感觉周遭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她，甚至缓慢地靠近她。

    但是源堡上什么都没有，列奥德罗的残留力量早就被她利用灰雾和权限彻底清除，偌大的源质空间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亘古不变的灰雾缓慢地流淌，这盖住遥远的空间。

    灰雾……

    阿蒙童孔微缩，她想到刚才突然分走了些许源堡的权限的安提哥努斯，心中陡然产生了一个极其糟糕的预感。

    身处源堡之中，她对危险的感应能力理所当然地加强了。“时天使”环顾一圈，推了下单片眼镜，眼中染着少许幽黑，嘴唇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难道是……”

    阿蒙想要调动“源堡”的权限，将内部重新清扫一遍，但这个想法瞬间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当她渐渐地猜测到了自己产生不好的预感的原因的时候，一种极其糟糕的可能已经占据了她的想法——没人规定诡秘之主只能在一个人身上复活，也没人规定诡秘之主只能在非凡者身上复活——她现在身处源堡内部，如果是源堡本身获得了活性，那她不就相当于直接钻进了诡秘之主的肚子里吗？

    原本是最佳躲藏地点、也是被她初步掌控的源质会瞬间变成她最可怕的敌人，而她落入了蛛网。

    阿蒙就成了送上门来的齐全“错误”非凡特性，她会瞬间被消化掉！

    这个想法让阿蒙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镜，作为一个神话生物，她的感情固然稀少，却仍然保留了那么一点点。尽管很不想承认，但她现在确实产生了一些发自灵魂的不安和恐惧。

    这是一切生物在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时难以遏制的恐惧。

    要怎么办……

    阿蒙已经想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立刻从源堡里离开，这样或许能让她死晚点。但这并没有意义，从结果上来说，作为现在唯一一个掌握着源堡的人，只要诡秘之主的意志稍微苏醒，她就会被直接顺着神秘学联系一口吞掉，接下来就是伯特利，安提哥努斯和克来恩。

    然后，诡秘之主重新降临在这片大地，她们全都死去。

    她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

    她不想获得和父亲一样的死亡原因，她不愿意自己也以这样糟糕的命运迎来结局。

    当然，她也可能不因为这个死掉，因为列奥德罗好不容易顺着神秘学联系把力量送进来，却没顺利干掉自己。所以说不定自己只要一离开源堡，就能立刻迎来一轮强劲热情的闪电风暴作为招呼。

    阿蒙并不知道此刻的雷霆之神正在与知识之妖对峙，前者想要介入卡尔德隆的战斗，阻止和自己有过节的伯特利更进一步，而后者正在阻挡她，并且试图将雷霆之神击退，终止现在这一出因她而起的、逐渐席卷了整个世界和神秘世界高层的巨大混乱。

    诚然，阿蒙怕死。

    虽然她不是一个结果论者，并且乐意享受恐吓、逐步摧毁他人的过程，但却很在意自己的生命——从这一点来说，其实她和那个阴差阳错有了自我的特殊个体还是一个人，她们虽然有着不同的个性和爱好，却都珍视自我，珍视随心所欲的自由——因此，即便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被吃掉，阿蒙还是抓紧时间进行了一次“解密”。

    他的运气不错，结果显示：只要出现在灵界就没人管她。

    没有多想，在解密出这个结果的一瞬间，阿蒙就立刻在源堡上开启了一扇门。

    雷霆之神不太可能直接杀死她，而阿蒙更不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赌诡秘之主的意志什么时候苏醒。

    灰雾弥漫，中央出现了一扇简单的木门。

    木门自然打开，后面是灵性的世界，高处分布七条彩色的光带。

    看到后面正常的灵性世界，阿蒙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气。

    她不愿意冒险，但如果她继续待在源堡里，到了最后，阿蒙要么让“诡秘之主”吃掉，要么等着伯特利开门杀上来。她还没有成神，打不过伯特利。

    所以，虽然没时间分析太多的利弊，但阿蒙还是迅速就得出了判断：

    现在离开“源堡”是最优的选择。

    没有遭到任何阻挡，阿蒙的意识顺利地脱离了源堡，这让她有些惊讶。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到达了灵界的角落，一个没有被战斗波及到的不起眼的地方。

    “难道是我的感觉错了？”

    阿蒙在原地待了一小会儿，感觉灵界一片祥和，全然没有诡秘之主要复苏的前兆。然而，当阿蒙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准备重新将意识上身，回归源堡一探究竟的时候——她的意识突然模湖了一瞬，所有的想法都变得不清晰。和“偷盗想法”不同，她就这么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脑子里想着要进入源堡，实际上却没有任何行动，仿佛陷入了不清醒或者痴呆的状态。

    几秒后，阿蒙突然惊醒，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tbc

    ——————

    诡秘之主在阿蒙的身上苏醒=现在已经集齐了全部非凡特性的阿蒙会立刻成为掌控着源质的单途径旧日，完全没有接触过源堡的伯特利·亚伯拉罕根本无法与之对抗，结果不言而喻。

    看起来世界马上要毁灭了。

    诡秘之主在伯特利的身上苏醒=诡秘之主以单途径真神的状态归来，然后立刻成为双途径真神，下一步可能就是让源堡出现，和阿蒙抢夺……从结果来说，诡秘之主依然是必胜的。

    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

    诡秘之主的话让克来恩感到心跳骤停，简直比看到十个阿蒙在自己眼前戴上单片眼镜还要恐怖。

    克来恩垂死挣扎：

    “……你对阿蒙和伯特利先生有‘感兴趣’的想法吗？”

    诡秘之主：“没有。”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也不介意告诉你实话——我既没有折磨蚂蚁的爱好，也没有保护世界的想法。”

    诡秘之主似乎是在实话实说，克来恩也不由自主地陷入沉默，他被迫开始思考刚才对方的提案。

    “如果我答应你的条件。”

    想了一会儿，克来恩慢慢地，严肃地问：“我的自我，能保存多久？”

    “你的愿望很有趣。”

    诡秘之主的语气微微上扬：“我就是被你畏惧的‘疯狂’，所以，你将只会拥有‘神性’，不会迎来‘疯狂’——在未来，你就是我，我没必要欺诈自己。在你被上帝击败的那一天前，你不会死。”

    “当然，这也要看你自己，如果你自己不够强，半路就死了，我也不会帮你。”

    克来恩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咬牙，如释重负地说道：

    “我接受你的条件。”

 第522章 需要帮手吗？

    817

    “你真答应啊。”外神紧张地抓起了一把爆米花，“这么刺激。”

    耳边似乎开始回荡起某人怒斥她看戏的声音，大概是错觉。

    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诡秘之主的答复的克来恩抬头，震撼地看着这个突然开口说话的家伙。

    对方似乎把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了极致，产生了类似“心理学隐身”的效果，因此在对方主动开口之前，他根本没发现这个广场上还有其他人！

    “看我干嘛？”外神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爆米花，一边问，“看你自己啊。你马上就可以像罗塞尔写过的那些爽文里的男主一样，得到机遇瞬间变强，振臂一呼非凡特性直接飞来了，开不开心？”

    “你是在想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你被知识之妖带走得太快了，直接从海上带到内陆，我追不上，刚从海上游过来。”说完之后，见克来恩还一副见鬼的样子盯着自己，外神干脆把手上的爆米花送了过去，“为什么还看着我，奥秘教会的改良爆米花机的新品，挺甜的，试试？”

    克来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爆米花。

    确实是刚出炉的，还冒着丝丝热气，焦糖色的外壳让人垂涎三尺，看上去非常好吃。

    不不不，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克来恩感觉自己的情绪稍微有些崩溃——我上一秒还在跟福生玄黄天尊严肃地谈论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为什么下一秒就会看到你在这吃爆米花？知识之妖又为什么要复刻这个？——这家伙的每一次出现仿佛都会将自己当时酝酿好的想法给打得支离破碎，让他忍不住有种放弃思考的冲动。

    “我刚才的话没答应出去？”他努力思考，“福生玄黄天尊怎么也不说话了？”

    在他思考的时候，不请自来的外神又挑了几个最甜的爆米花塞进嘴里，笑着对他说道：

    “我暂时让安提哥努斯的状态好转了，所以诡秘又要隐藏自己。而刚才诡秘给你的条件里，有好几个空子可以钻，但你因为你自己想象出来的最坏的结果急忙答应，她甚至都没有愚弄你。”

    “抱歉，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听你们聊天，但我可不是想要插足你们俩之间的意思。”

    克来恩张了张嘴，又一次感到无话可说。

    “首先，她混淆了‘疯狂’和‘神性’的概念。”

    象征“衰亡的神秘与可能性”的外神嚼着嘴里的爆米花，语速极快仿佛赶时间一样说道：

    “在你们人类的想法里，你们会变得‘疯狂’就是因为所谓的‘神性’，和无法容纳导致身体崩溃的力量。而神性不过是原初的意志的本性，她说不让你疯狂，只让你增加神性，实际上跟没说一样。哦，如果你提前和她确认肉体崩溃，意志消失也算疯狂的话，那你可以当我没说。”

    “但你没有。”

    “其次是‘直到你被上帝打败的那一天’——虽然在这一次我是第一次见到诡秘，但果然是个擅长搬弄概念的家伙。‘上帝’无非就是混沌海的意志，原初的全知全能者，她定义的‘上帝’到底是那个意志，还是完整的全知全能者？这两个很不相同，如果是前者的话，无论是雷霆之神，还是沉睡在东大陆深处的那家伙，你其实都打不过？只要你败退了，那诡秘就有理由收缴你的身体了。”

    ……这些话对我来说有意义吗？无论她抓不抓漏洞，诡秘之主都有可能立刻在阿蒙或者伯特利身上复苏，这无非是待会儿就世界毁灭，和我挣扎一会儿和世界一起毁灭的区别……

    克来恩感到有些烦躁，抬头看她：

    “所以你不打算让我答应这个条件？”

    “你答应啊，你已经答应了。”凋零之神打了个哈欠，“我哪有本事打断你们之间的交易？我只是看你被坑成这样实在于心不忍，所以想来问问你需不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帮助？”

    克来恩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词，他已经熟练到无悲无喜了：“不知道你的条件是？”

    “在那之前，你可以先听听我的来意。”

    外神清了清嗓子：“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对你的两次死亡表示非常惋惜，不过分身行为请勿上升本体，等你成为诡秘侍者之后，这些次数还会刷新的。”

    克来恩张了张嘴，表情复杂地扭曲到了一起，一时不知道是对方这个坦然到怪异的表达更让他震撼，还是“诡秘侍者能刷新复活次数”这个好消息来得更猝不及防一些。

    “你可以把我和她视为一个人，也可以视作两个人……她是个死脑筋，不跟你作对到最后一刻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目的的。但当我意识到诡秘之主的诞生似乎无法被这种粗暴的手段阻止的时候，我决定介入，看看能否通过你们得到一些帮助。”

    “你是本体？”克来恩表情古怪，“爱德华·沃恩比你强得多，你看上去连半神都不是。”

    “源质在谁那里，谁就是本体。”

    “她现在确实比我强点，但改变不了我才是本体的事实。”

    凋零之神耸肩：“至于我的力量——啊，这是在星空的一种比较安全的转移力量方式，直接将自己的部分力量赐予一个特定个体。这种赐予唯一的限制就是特定个体的身体强度和适应性，一般用来探索未知环境，未来你也会学到。所以杀了我也不会得到非凡特性，但我的力量远远不止半神。”

    克来恩对这个特殊的赐予能力的方式起了一点兴趣，但不多。

    他简单地点了下头，然后问道：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

    萨林格尔在永暗之河旁跋涉。

    她重复着上一次的流程，尝试从河水边挣脱，却又不受控制地被“永暗之河”拖进了水底。但很快，一个崭新的萨林格尔又在距离永暗之河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刷新了出来，返回了那顶着青铜巨鸟凋像的石碑旁，沿灰白的石制阶梯，一步一步往下行去。

    她面无表情，重复着这个过程，仿佛是一次又一次地死去。而她已经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没用多久，萨林格尔又抵达了阶梯的尽头，看到了那条流淌于虚无之中的“永暗之河”，看到了它两侧的苍白巨柱和徘回于支流边缘的无数模湖身影。

    她的记忆停留在她强行容纳了天之母亲的特性和唯一性的时候，之后，她的意志就沉入了一片黑暗。当她再次“苏醒”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重复这不断被河水淹没，又重新回归的循环了。从这个情况来看，萨林格尔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成功容纳唯一性和序列一，但也没有失败。大概是因为她和永暗之河之间本来就有了足够的联系，现在又在河边，所以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导致了这个奇特的状态。

    前进，脱离阶梯，靠近那支流的河水，然后弯下腰去。

    河水无声地上涨。

    没有意外，随着她的身体靠近“永暗之河”的河水，一只只苍白的手掌立刻穿透了伸了出来，抓住了她的双腿和双臂，又一次将萨林格尔吞没，褪去灰白，变得深暗。

    无数个死亡烙印浮现于她的周围，再一次把这介乎生与死之间的家伙拖入了河底。

    她头朝下被抓了进去，深暗的河水淹没了她的脑袋，让她身体冰冷，思绪沉寂。

    她的思考中断了。

    片刻，萨林格尔重新出现。

    她闭着眼睛，没有第一时间睁开，回忆着那虚幻的河水中的事物——她总是忍不住去看那道庞大的阴影。

    那是一只被“永暗之河”支流完全淹没，悬浮于水中的巨鸟。

    这巨鸟体表覆盖着苍白火焰和神秘花纹织成的羽毛，但已被“永暗之河”消融了大半的躯体，露出部分漆黑的，腐烂的，留着澹黄脓液的皮肤。

    巨鸟的眼睛仿佛青铜铸造，里面藏着层层叠叠的虚幻之门。

    不死鸟始祖格蕾嘉莉。

    开辟冥界的那位远古死神，也是萨林格尔曾经效忠的对象。

    她们视线相对的时候，那格蕾嘉莉的眼中青铜光芒迸发，要将她也一起拖过去。

    萨林格尔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死了还是死而不僵，按道理来说，这死了三个纪元的老家伙怎么说都该死透了，更不要说她的所有复活后手都已经被自己清除。——连权柄都被占据而死的东西就不要再想着归来了，她用“门”的权柄开辟出冥界的雏形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回馈。

    萨林格尔觉得即便把自己拖下去，格蕾嘉莉也不可能复活，这不过是一种对生命的摧毁本能。

    古神里倒也不是没有容纳了相邻途径的家伙，但她们只是少了一些疯狂，多了一些理智，仍然是极其不稳定的古神。

    而她现在的意志也很清醒，只是身体和思维有些模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水中的危险似乎更大一些……不死鸟格蕾嘉莉已完全沉入了“永暗之河”，萨林格尔不想知道被对方融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还在执着地想要寻找活下去的办法。“死神”途径唯一性因为永暗之河的存在而也有些特别，下一位死神容纳唯一性之后，上一位就会沉入河中。

    之前是她的后裔希雅·艾格斯将她换了出来，现在人造死神已经用了，萨林格尔想要保命就要选择海特尔或者阿兹克……但这两个只有天使的复活后手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的目的不是苟活，她的躲藏和低调向来都是为了在劣势的情况下等待更进一步的机会。

    要怎么才能重新离开这里？

    除非再把一个人推下去，让她代替自己沉入河底……

    作为替死鬼的话，阿兹克和海特尔就都可以了，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将信息传递出去？

    这一次，她看到永暗之河的对面有个身影正在徘回，神色呆滞的天之母亲短暂地从河对岸的雾气中出现，然后又被吞了。她的双眼已经因死亡失去了神采，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思考中，萨林格尔又一次因为非凡特性的吸引而来到了河边，再一次沉没了下去。

    ……

    “我希望你杀了她。”凋零之神说。

    “而我能给你的帮助则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变化。如果诡秘让自己的意志在你的体内苏醒，我可以稍微想办法帮你缓解，如果你遭遇‘上帝’，我会想办法让你不碰上‘上帝’。”

    我杀我自己？自己和自己有仇？而且这条件某种意义上还挺丰厚的……克来恩皱眉，能够抑制福生玄黄天尊的意志苏醒速度，这是非凡能力的一种？听说安提哥努斯是因为永暗之河陷入沉睡的，如果我的意志实在不受控制，或许也可以考虑去获取一些永暗之河的河水，让我和她一起沉睡。

    “你们不是一个人吗？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的好处太多了。”

    凋零之神笑着，似乎对这一切很不在意：“她杀了你两次，那你把她杀了也是正常的。在这方面我甚至可以帮你，因为只要我不愿意，她就分享不了我的权柄和源质的力量，这就能极大程度地削弱她对未来的判断力……对了，你把她打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因为我只想得到她的非凡特性。”

    克来恩有点明白了，但还是不太理解：

    “你们旧日人格分裂还会内斗？”

    “你不也在和诡秘内斗吗？”

    “我可不是她的人格。”克来恩觉得这个类比不妥，但好像也不是太不准确，毕竟按诡秘之主的意思来看，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对方的一部分，“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几秒，凋零之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嘴角上扬。

    “我突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如果我在一开始就预感到如今这一天，说不定，我也会考虑和你打好关系，就像知识之妖那样保持一定的交流和好感，然后等待着某一天借助你的力量打开西大陆的封印，取回自己的源质。或者说，我相信很多人都会这么做。”

    “这不算是一件坏事，你就想一个注定有高回报的股票，大家都愿意投资你一下。”

    “但也说不定，我或许还是会锲而不舍地先试着杀死你——因为我抗拒不了这种未知的可能性的影响，如果我能做到，那么即便是下一秒就会死去，我也会感到喜悦。”

    “但她不会，真是可惜。”

    tbc

    ——————

    终于可以把老爱写死了，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喜）

    头昏，好像风寒了，这几天估计字数会少一点，我倒下了。

 第523章 降临

    818

    “说起来你们这儿的……未来事件真乱啊，我都想用它们织一件毛衣了。”

    还没等克莱恩对刚才那番话做出反应，凋零之主又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祂的思维仿佛一直都是这么跳脱且无厘头，让人猜不透祂的想法。

    “瞧瞧你们这儿的大伙都在干什么。”

    祂的语气搭配吃爆米花的动作分外和谐，完全看不出来是打算一会儿也往里面添一把火的样子：

    “雷霆之神在本能和私仇的双重作用下把你们都当做了敌人，相比之下知识之妖都不那么重要，祂的首要目的似乎是冲破知识之妖的封锁，然后把你们三个全都干掉。”

    克莱恩咀嚼着一个词：“本能？你的意思是上帝的意志已经开始在祂的体内苏醒？”

    “可是我看祂现在的主观能动性很强，对自己的目标也有很明确的想法，祂也没有前往东大陆接触混沌海。再说了，上帝已经出现，没必要提前苏醒，即便这样，也无法拖延上帝的苏醒吗？”

    在克莱恩看来，如果诡秘之主和上帝的意志不主动侵蚀神灵，并且神灵也不主动接触源质，那么旧日的意志复苏应该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情才对。

    如果自己没有早早接触源堡，应该也不会在序列6就被真实造物主钦定成为诡秘之主的候选人，在序列三就被上帝在神弃之地当场抓获，在序列二就和诡秘之主亲切交流并且定下了一个全是漏洞的口头约定——对于一个获得神性不久的凡人来说，这简直是惊世骇俗的恐怖和荣幸。

    之后再会是什么样子，克莱恩贫瘠的想象力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或者说也没什么好想象的……无非就是他成为神灵，然后某一天在诡秘之主的复苏中消失？

    未来的祂或许会在漫长的神性和某一天注定的死亡中惴惴不安，寻求自救，但最终却无法摆脱最初的意志影响。像是被判了一个很长很长、长得远超了无数个人类的生命轮回的有期徒刑。

    听了这番话，外神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外的表情，紧接着明白了什么，笑了一声。

    “哈哈……我懂你的想法了，但有一些事情，不是你认为没有影响，就真的会停下的——话说这句话是不是有点逻辑问题？不好意思，我有一段时间没使用这种有点争议的描述了。”

    虽然嘴上说着对人类语言的运用不熟悉，但实际上，在克莱恩的眼中，这位完全不是人的外神却比自己之前见过的所有神话生物都要像人。即便是祂的半身爱德华·沃恩也会时不时暴露出人类的外壳下的本性，可祂的表情、动作和语气都非常自然，甚至可以说是栩栩如生。

    凋零之主并不在乎克莱恩对自己的审视和忌惮，祂接着说道：

    “你不妨换一个思路，把你和诡秘，把雷霆之神和上帝，看做一个个体的变态发育。”

    听到这个词，克莱恩有一瞬间地庆幸自己没有完全把在学校里学过的生物知识全都还给老师。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你们和我们理解成对立面呢？你可以把自己当做毛毛虫，而诡秘和上帝则是蜕变后的蝴蝶。”凋零之主表现出了一点指导者的特性，简单地给克莱恩上了个小课，“当你还是毛毛虫的时候，想要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上，需要耗费无穷无尽的时间和努力，甚至随时可能类似在路上，或者被其他生物捕杀。但当你成为了蝴蝶之后，跨越一段距离，只需振翅起飞。”

    “作为毛毛虫的你，你的记忆，你的生命会融化在虫蛹里，成为蝴蝶的一部分。达成了这样的质变之后，就连人类也不会觉得你们是一个物种。”

    “换句话说，难道你们人类不吃饭，不睡觉，就不会成长了吗？”

    ……这怎么能一样？人类不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变成另一个物种，也不会在某个时间段突然变成另一个人格，让原本的自己彻底消失，产生一个崭新的、无论是物种还是人格都截然不同的个体，这怎么可能还把“他”当成未来的自己？克莱恩有些惊讶于自己听到的这个理论，他觉得或许对方是真的这么想的，但对自己这种不会变态发育的物种来说，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克莱恩决定换个问题。

    “‘诡秘之主’的强大超乎了我的想象……这样一位能称之为宇宙支柱的旧日，怎么会无声无息陨落？”

    凋零之主似乎又被这个问题逗乐了，祂看起来一直心情不错：

    “没有声息？怎么可能！

    “祂们打起架来简直就是日月无光，昏天黑地，周围的一切都要遭殃，我的源质也遭殃了——不然，我凭什么要在这个宇宙的角落里待上几千年几万年？我又不喜欢这里。”

    “总之，在这之后，‘上帝’的尸骸在‘混沌海’中形成了第一块‘亵渎石板’，石板的旁边就是‘偷盗者’途径的唯一性。”

    也就是说，第一纪中期，“诡秘之主”与那位“上帝”发生了一场异常激烈却动静不大的战斗，最终双双陨落？这能解释为什么远古太阳神走出‘混沌海’时，拥有或放牧了“偷盗者”途径的唯一性，那是古老年代里的“上帝”从“诡秘之主”身上撕扯下来的……克莱恩思绪纷呈间，略感疑惑地问道：

    “祂们为什么想杀死对方？同为支柱，且属于不相近的途径，应该没有你死我活无法化解的矛盾。”

    凋零之主反问：“你不应该直到现在还问这个问题，你们想要不断晋升，追求力量，我们也渴望补完自己，回到最初，甚至成为最初——哪怕这会导致宇宙崩坏。”

    “那位‘诡秘之主’和古老年代里的‘上帝’都有无法遏制的重新聚合在一起，成为整个宇宙化身，也就是最初造物主的本能。”

    越强大，越疯狂？在狡诈，强大，恐怖，充满智慧之外，“福生玄黄天尊”的特性真的非常可怕……回想起之前的反复被欺诈，克莱恩想了想道：

    “那位‘诡秘之主’和古老年代里的‘上帝’，从本质上来说，应该都是最初造物主的不同侧面？”

    “用同一个存在的不同人格来比喻可能更加准确。”

    外神平静地说：

    “我们也是一样，你以后也是这样。最初那位造物主是宇宙的开创者，也是终结者，是白昼，也是黑夜，是神圣之光，也是堕落深渊，是所有矛盾概念和象征的聚集体。”

    “所以，祂天然具有无法控制的分裂倾向，而一旦分裂，又会产生强烈的聚合趋势。

    “比你所在的那个年代更加古老的历史里，沉睡中的最初造物主就已经自然地分裂出了多个人格，它们同样处在沉睡状态中，但开始利用自身掌控的权柄和非凡特性，间接地影响着世界，为最初造物主苏醒后的真正分裂做了很多准备。

    “这里面，最强大也最活跃的就是‘上帝’和‘诡秘之主’，后者在西大陆有另外的尊名。

    “第一纪中前期，祂们应该有通过不同的办法掌握了额外的，复数的源质，这让祂们聚合的本能更加强烈，以至于无法自控，针对彼此展开了行动。

    “根据‘远古太阳神’的研究，支柱是自身状态能稳定的最高层次。旧日如果超过了这个限度，哪怕只多容纳了一份别的源质，也必然会被聚合的本能控制，无法逆转。

    “那场战斗具体的情况怎么样，没谁知晓，就连灵界七光都无从了解。我们只知道从那之后，两位能称为支柱的旧日彻底消失，而‘混沌海’和‘源堡’之外的其余源质，都被‘源堡’的力量封印到了西大陆——那里曾经是‘诡秘之主’统治的地域。

    “这样的布置导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诡秘之主’和‘上帝’重新出现，解除和打破西大陆封印前，这个世界没有哪位序列0能成为旧日，对抗外神。

    “随着末日越来越近，这个问题就逼迫所有真神去培养一位‘诡秘之主’或者‘上帝’出来，而之前的‘诡秘之主’和‘上帝’就有很大可能在祂们体内苏醒。”

    这……所以，封印其余源质是“天尊”有意做的，防止后世的序列0真神们刻意避开自身所在的途径，扼杀新“诡秘之主”的诞生？而只要有新的“诡秘之主”诞生，祂就有很大的概率复活归来，彻底苏醒……这也太阴险太过分了？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样的布置根本不怕被人知道，知道的存在越多，越会倾向于尽快尽早扶持一位“诡秘之主”出来，免得最后剩不下几年来掌控各自对应的源质，成不了旧日……克莱恩越想越觉得那位“福生玄黄天尊”极其可怕。

    这让他在心里油然感叹了一句：

    “不愧是支柱级旧日……”

    克莱恩随即问道：

    “祂们正应该早早培养诡秘之主。”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其实已经知道。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作为最初造物主的不同人格，“天尊”和“上帝”的意志也是在不断衰退的。越是接近末日，相应的意志越弱，后来者越有可能去对抗，去压制，不至于直接失去自我。

    “当时的阿蒙和伯特利都不愿意，祂们都希望做好各种准备，等到末日将近时再尝试。”

    “最后安提哥努斯去尝试，然后就疯了。”

    “而萨林格尔打算间接利用‘永暗之河’，融合‘红祭司’唯一性，开创一条新的旧日之路，然后，祂就疯了，再无法克制自己对‘黄昏’和‘黑暗’途径的聚合渴望。”

    “死神”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啊，一方面是末日只剩一千多年，另一方面是“永暗之河”被“天尊”这个支柱封印，无法尝试掌控……太阴险，太过分了！克莱恩忍不住又在心里批判了“天尊”一句。

    “而那之后……随着时光的流逝，西大陆的封印是在逐渐减弱的，那些源质或本能或有意识地利用起自身象征范围内的唯一性和高序列非凡特性，间接地侵蚀它们，影响外界。

    “最早渗透出力量的是‘永暗之河’，它在第二纪就通过格蕾嘉莉在外界形成了一条支流。之后，到了第四纪，更多的源质开始在南北大陆和五海岛屿出现踪迹。

    “这是第四纪很多异变背后隐藏的重要因素。”

    算了，感觉和一个外神谈论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意义，不如问一问别的……克莱恩刚要开口，却发现对方突然从自己眼前消失了——没有任何过程，就这么突然不见了。

    不，或许祂还站在这里，只不过克莱恩又一次“无法发现祂”。

    紧接着，克莱恩就明白了对方消失的原因。

    诡秘之主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戏谑。

    “你得到了一个有趣的帮助。”

    “但这并不足以改变任何事情，如果祂真的有能力对抗我，祂不会用这种方式帮助你……”

    克莱恩笑了笑，没有回答这句话，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

    “对我来说，任何帮助都弥足珍贵。”

    “即便是让我的自我多存在一时半刻，也值得我接受并付出努力。”

    “所以您也不用挑拨离间了，如你所说，我就是一个朝生暮死的人类，跟你上亿年的生命来说等同一个刹那，但只是为了这刹那的生命，我就已经拼尽全力——最后，我接受您的条件。”

    诡秘之主的笑声在克莱恩的耳边响起，祂对克莱恩的话语和态度都颇为满意。克莱恩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人类生命多么不值一提，姿态也放得足够低，并因此流露出了一丝堪称吝啬的宽容：

    “那么，从现在起。”

    “成为我，接受我，与我的意志共存，直到宇宙的尽头——你就是未来的‘诡秘之主’了。”

    ……

    “白银城与月城的拯救者……”

    班森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又一次念诵起这个尊名。

    他的心情已经从最开始的紧张、畏惧，转变成了没有任何情绪。他觉得这个尊名应该不会有人回应了，说的也是，如果克莱恩真的还活着，真的还关注他们，又怎么可能至今杳无声息？如果克莱恩根本不在乎他们，又怎么可能回应他们的话语？

    没有回应也是好事，就让这一出闹剧彻底结束……

    “奇迹师克莱恩·莫雷蒂……”

    但就在这时，当班森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这个房间内墙壁上的烛火忽然之间晦暗了下去。

    一个怪异的笑声忽然出现在他的耳边，在那一瞬间，班森全身上下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你在找我？”

    克莱恩的声音——他死去的弟弟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带着克莱恩·莫雷蒂绝对不会拥有的轻蔑和傲慢，轻飘飘地从高处落了下来，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贴着自己的耳边吹气。

    “你在找我吗？”

    “班森，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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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昨天说话跟没过脑子一样，我下午要打吊针啊怎么可能更新！

 第524章 美妙的谎言

    818

    这是克莱恩的声音。

    一股寒意瞬间从班森的脚底直冲到了大脑，周围的世界似乎远去了，火光都晦暗不明。

    带着海水气味的油膏蜡烛的火苗摇晃起来，让室内的亮度跟着变得起伏不定。明明它们在大教堂没有停息的穿堂风中都没有被熄灭，如今却有了摇摇欲坠的感觉。

    班森的感官仿佛忽然被模糊了，他有些听不清，看不清，感到分外茫然。

    “我……”

    班森瑟缩了一下，他卡了壳，念了几十遍早已烂熟于心的尊名内容全都忘到了脑后。

    他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代罚者，如果班森真的理解神灵的恐怖，那他是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的——但他一无所知，因此表现的有些大胆。

    但代罚者的表现让班森失望了，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变化。

    班森也不敢开口询问。

    作为一个和神秘世界无缘的普通人，他比自己的妹妹梅丽莎还要再无缘一些，连魔药和非凡力量的存在都不知晓。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也从未得到过神灵的眷顾和回应——或许也有过眷顾，就是弟弟克莱恩找到工作，生活逐渐变好的时候。班森有时觉得是自己的贪心导致了后面的灾难，他希望生活再好一些，于是神灵给了他们大笔金钱，带走了他的弟弟。

    被隐秘存在回应之后该做什么？

    大概是应该立刻停止祈祷仪式，然后不要听对方的任何话，也不要答应任何事情，并且尽快向教会通报……班森的脑海中飞快地滚过了许多报纸上疑似邪教徒的报道和教会张贴的反面案例。

    回应我的不就是“奇迹师克莱恩”吗？我要怎么询问他，不，询问祂克莱恩的位置？

    祂刚才叫我什么？等等，祂刚才是不是叫出了我的名字……

    班森一个哆嗦，他被震撼的脑子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这个隐秘存在的回答——不仅喊了他的名字，还喊他“哥哥”！因为他询问克莱恩的下落，所以对方变化成克莱恩的样子回答自己了吗？又或者是刚才回答自己的是死者，克莱恩的灵魂到了隐秘存在的手里，刚才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想到这里，班森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有太多不解了，但是又极其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件事情。

    在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对神灵存在与生俱来的敬畏中，班森选择了鼓起所有的勇气向这分明就是邪神的隐秘存在发问，他的声音颤抖着，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尊敬的存在。”

    他努力地维持着恭敬，不管怎么样，在这些存在面前表达出自己的渺小和谦卑总是不会有错的。

    “请问，我的弟弟克莱恩·莫雷蒂，他现在在哪里？”

    ……

    克莱恩听着这个问题，忽然感觉到有些想笑。

    是讽刺的笑声，也是悲伤的大笑，最后又是无奈的叹息，种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到了他的心口，压在了他的声带上，他反而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克莱恩咧开了嘴，他尽量自然地模仿着诡秘之主给自己的感觉，显得云淡风轻，高高在上——他现在甚至不需要去刻意地模仿，就能够带有对方的气质和些许思考方式。

    诡秘之主开放了不少情报，基本上都是神秘学信息，与之一同被解锁的还有些许权限，以及属于对方的神性——外神说得确实没错，祂混淆了这两件事物对人类的概念，祂并没有真的给予克莱恩什么帮助，但祂又将自己的意志投射了过来，因此克莱恩未来容纳非凡特性的时候必然会顺利一些。

    此刻他站在奥秘大教堂的广场中，头顶是无尽的天空，身边环绕着淡薄的灰色雾气。

    ……果然，当他选择了接受诡秘之主的意志之后，“源堡”重新注意到了他。原来如此，原来想要夺走“源堡”就这么简单，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让诡秘的意志在你体内复苏。

    源堡自然会随之而来。

    “班森，我在哪里？”

    他笑着说出这句话，随后又从祈祷画面中注视着对方惶恐不安的表情，轻声说道：

    “我被杀死了。”

    “我在坟墓里，你是知道的。你和梅丽莎来到了我的葬礼，你们为我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带走了我的怀表，然后和我的同事们站在一起，看着我被泥土掩埋。”

    圣赛琳娜教堂后那片小小的空间，寄托这他的兄妹对他的哀悼和无尽的追忆。

    不过，克莱恩也知道，在班森和梅丽莎在贝克兰德逐渐站稳脚跟，获得了新的生活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廷根给自己扫墓，他们的哀悼成为了心照不宣的沉默，一个谁都不会主动提起的伤痕——说到这个，还要感谢一下伦纳德。

    他回到廷根成为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新一任小队长之后，经常去圣赛琳娜教堂墓地除草，清理。

    对班森和梅丽莎来说，伦纳德是一个交情不多但难以忘记的好邻居，信仰虔诚的朋友。但后来他们也依然各奔东西，几乎没有更多的来往。伦纳德回到廷根并且会偶尔去扫墓的事情，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

    这其实是克莱恩最想看到的画面。

    就这样，那个想要在哥哥妹妹身边过着平静的生活的克莱恩就被杀死了。伴随着这一次的死亡，克莱恩心中对这个世界的喜爱变得更少，一同减少的还有他的脆弱和美好幻想。

    他心中对于“回家”的想法再一次燃烧起来，冲破了对平静的生活和亲人的渴望。

    因为比起在这个世界挣扎求生，如履薄冰地战斗，探索，复仇，并且随时面对非凡者的袭击，那时在体会到力量的美好之前就先体会到了非凡的诡谲和恐怖的克莱恩更希望能够回到自己真正的家里，回到那个安稳的世界，回到自己真正的父母和朋友们身边……克莱恩慢慢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以念诵诗歌般的声音和韵律说着这些话，声音平缓而温柔，一如真正的克莱恩·莫雷蒂。

    “班森，哥哥，你还记得那一天吗？”

    他都不需要思考，这些话语就直接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仿佛他天然地知道了自己该说什么、该隐瞒什么、并且搭配什么样的语气，像表演一样，能够最大化地让对方被自己的情绪感染。

    伴随着这些话语，克莱恩看到班森脸上的惊惶和恐惧也逐渐减少了一些，自己的哥哥似乎是通过这些微小的细节确认了正在说话的确实是克莱恩，因此露出了“认真听”的表情。

    克莱恩不由地为自己的哥哥的天真而感慨。

    在非凡的世界里，想要获得一个人的信息和情报是非常简单的事，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占卜的事情而已，更不必说还有能够直接从他人的记忆中获取信息的办法。仅仅是这些细节，完全不足以证明他就是克莱恩，但班森对此一无所知，而克莱恩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隐约的怀念和期待。

    ……

    克莱恩……真的是克莱恩！

    班森在震惊的同时心中却难以抑制地涌出了喜悦，他当然记得那一天，他怎么可能忘记？

    他和梅丽莎亲手帮克莱恩换上了赠与死者的新衣，梅丽莎将遗物放在了克莱恩的身上，而他带走了克莱恩的怀表——那是父亲的遗物，一个漂亮的金色怀表，看起来价值不菲，是克莱恩在大学中需要的体面配饰。直到今天，那怀表依然静静地躺在班森的办公桌上，他每天上班都会带在身边。

    尽管它的外壳已经开始出现斑驳和划痕，和财政部副部长的身份不匹配。

    克莱恩，你现在在哪里？

    班森升起了一丝希望，他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低声地问道：

    “克莱恩，如果你已经死去，为什么又能在这里和我对话？”

    “你现在是否已经沉睡在了女神的神国，在安眠花和夜香草的簇拥中沉睡，回到了安宁的归宿中，再也不受世俗的苦难侵扰？”

    班森的自言自语引起了代罚者的注意，代罚者瞪大眼睛，没有想到这个尊名的持有者居然真的回应了班森·莫雷蒂的话语！而对方似乎也确认了祂的身份！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这位隐秘存在对他们二人的态度……

    代罚者是不相信一个高序列非凡者会对自己的亲属完全不闻不问，但他同样不能确定莫雷蒂家的二人越发顺利的生活是不是对方的眷顾和帮助。他观察着班森，对方现在显然进入了某种特别的情绪中，而梅丽莎·莫雷蒂似乎还有些状况外，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哥哥。

    而班森全然没有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或警惕或关注的视线，他有些害怕，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克莱恩的回答。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很久很久之后，我们是否还能再在那片星光照耀的夜晚下重逢呢？

    ……

    你在期待什么，班森？克莱恩心想，你在期待我回到你们的身边吗？

    不，再也不会了。

    “我被杀死在了那一天，然后又从坟墓中苏醒过来。”

    克莱恩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仿佛就在班森的耳边说话。

    他看到班森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期待的笑容和瞪大的眼睛一起出现在了他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一个可恶的家伙夺走了我的灵魂，让我不得不为此疲于奔命……我很疲惫，也很无奈。班森，我连大学都没有离开过，现在却已经去了很多地方，去过了海上，还去往了恐怖危险的地方。”

    我拥有了特殊的朋友，度过了一段危险的时光。最后我失去了回家的路——两条路都失去了。

    我再也没有可以回头的路，也在也没有可以安静地睡一个好觉的家，但是我同样有别的路可走，在未来，我会有漫长到难以想象的时光，我会变得很强大，我或许会无所不能，我还可以以年为单位陷入沉睡……我也不会再见到你们，你们和我真正的故乡，只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克莱恩无声地叹了口气，嘴角却上扬了起来。

    “我的灵魂被邪神掌控在了手中，我的命运已经不受我的控制，我被迫去做了很多事情。雷霆教会的非凡者是不是对你说，我做了很多坏事？班森，很遗憾，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们了。”

    “我们也不会再在女神的国度相遇。”

    “我很高兴能和你对话，希望你转告梅丽莎，我也很思念她。”

    “——你希望我这么说吗？”

    班森刚要说什么，但是表情忽然就凝固在了脸上。

    大概是因为克莱恩的语调太过轻柔，太具有欺骗性，班森的脑子一时半会都没有转过弯来，这最后一句似笑非笑的反问如同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海中，班森瞬间呆住了。

    克莱恩笑了。

    这一次，他是忍不住真的笑出来了。

    看着班森呆滞的眼神，他忽然之间就理解了为何诡秘之主总是喜欢用谎言去欺诈，去恐吓，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也变得恶趣味起来——毕竟，刚刚重新获得了源堡的部分权限，以及诡秘之主的部分意识与神性的他从神秘学上来看，应该已经和诡秘之主几乎没有区别了？——因此，克莱恩在刚才确实从哥哥不知所措的表情中感到了一丝愉快。

    这是欺诈成功的感觉。

    很好，就要像这样——

    他简单地酝酿了一下语言，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了。

    “你的表情让我觉得很有意思，班森，当初的克莱恩也是这样。”

    班森被弟弟的名字触动了，他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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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当时也是这样，用那不值一提的灵魂对我表达了愤怒，控诉我占据了他的身体。随后又向我哭诉，哀求，希望我让他死去，希望我不要对你们做出什么事情来。”

    克莱恩思考着，回忆着，仿佛是完全以局外人的身份说着话，而谎言在出口的瞬间就化作了真实。

    他发出带着笑意的叹息，给予了班森的神经最后一击，他已经能够很明显地看出对方的颤抖了。

    “然后他就死了，一点都没有剩下。”

 第525章 斩断

    819

    “你应该感到满足了。”那虚幻的视线从极高的地方投了下来，将班森笼罩在其中。

    “至少，你们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克莱恩……”

    班森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他站着的身体晃了一下，颓然地扶住了旁边的椅子。

    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

    死了。克莱恩想。

    总之就是这样，克莱恩·莫雷蒂的一生在这一刻正式结束了。

    他缓缓地突出一口气，从祈祷画面中观察班森的表情。他必须承认自己是有愧疚的，但是又再一次告诉自己这真的是实话实说——让他们的弟弟作为一个英雄死去就是最好的结局，更重要的是克莱恩甚至在成为英雄之前就死了——不过班森他们肯定更愿意接受前者。

    因此没必要在后面加上一段“克莱恩·莫雷蒂走出了坟墓，成为了非凡者，一路努力最终成为了邪神”的故事，这会让这个有些悲伤却平凡的小故事的后续看起来像是非凡者喝大了之后的突发奇想。

    克莱恩决定先观察一下班森的表情，在他的记忆里，班森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在父母去世之后，当时也才刚刚成年工作不久的班森一下子成为了家庭的支柱，他要用那不算丰厚的薪水养活自己的弟弟妹妹，努力让他们有地方住，有饭吃，受到教育，并且期待未来克莱恩能够学有所成。

    班森的心智无疑是成熟且坚定的。只不过“弟弟突然死而复生又突然被得知早就死了”的这种事情……好像对普通人来说也确实有点刺激。

    “这么说就应该够了。”

    克莱恩心有戚戚，他也实在不想再说更重的话。

    但是不说重话又会让他们怀抱希望，或者理解成暗示，班森刚才就显然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

    而更重要的是可能让雷霆之神意识到自己欲盖弥彰的想法，所以克莱恩不得不去把握这个度，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已经很严重了。毕竟他的描述很精准，呵斥，哀求和哭泣……稍微想象一下自己的弟弟那副样子，就足够让班森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愤怒甚至仇恨了？

    “唉，关于我的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梅丽莎可能就不会想成为非凡者了，虽然应该只有班森听得到我说话，但是梅丽莎应该也是有知情权的，雷霆教会肯定会做笔录……”

    克莱恩下意识地想用手捏捏自己的鼻梁，或者按压几下太阳穴，这是他熟练的思考动作。

    但他想了想，还是没做出这样的动作，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站在灰雾的包裹之中。

    “长痛不如短痛啊，但我也没想到这么久之前就结束了的伤口现在还能被撕开一次……”

    “真希望班森他们就能把这个当成一个正常的非凡事件，雷霆教会也是一样，如果他们实在受到刺激走不出来，我要不要考虑用什么办法偷走他们的这一段记忆呢。”

    克莱恩叹了口气。

    虽然他现在的思考方式有了细微的改变，但他依然从主观上希望班森和梅丽莎能够尽量摆脱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只不过现在他的想法从“陪伴在他们身边”，变成了“让他们彻底忘记或者逃避克莱恩的死”。

    因为对邪神的恐惧也好，因为这个事件本身而畏惧也罢，总之不要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这样最好，最好完全投入自己的新生活，相信克莱恩·莫雷蒂本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鉴于他受到影响自杀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克莱恩姑且认为他也热爱关心家人）。因此，上一秒还在说着“我已经把克莱恩杀了”，下一秒又还在控制不住地关心他们，这纠结的样子也真是让自己有点绝望。

    好消息，班森似乎真的被自己吓到了，站在原地颤抖着说不出话，以至于旁边的代罚者也被吓到，以为是邪神已经传递来了力量，对班森做了什么。

    坏消息，好像他连梅丽莎也一起吓到了，妹妹现在正捂着嘴，睁大眼睛，似乎在流泪。

    “就这样……”

    克莱恩能感觉到雷霆之神若有若无的窥伺，他本来是发现不了的，但是现在源堡重新又和他连接了起来。于是他干脆利落地切断了祈祷，不想再看哥哥受伤的背影。

    克莱恩转过头，看到了正颇有兴致地看完了他的即兴演出的外神。

    那桶克莱恩总是下意识想要忽略的爆米花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一张他在小学时候经常见到的纸，被同学们用来折纸鹤或者小星星。

    外神的眼睛朝着他，手上却精准地折出了一张纸鹤的雏形，让克莱恩不由地开始思考对方的是视觉器官和视野范围或许都超乎人类的想象。

    “你整完了？”外神问，“演得挺好。”

    克莱恩点了点头：“结束了。”

    外神停下了折纸的动作，忽然说道：“等一下，我突然有一句话想要跟你说。”

    “？”

    凋零之主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声音低沉地说道：

    “你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当然，即便如此，怎么选择依然是你的自由。没有谁会逼迫你，也没有谁能逼迫你。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再晋升，停在某一个阶段，不成为旧日，不让‘诡秘之主’彻底在体内苏醒。”

    “这样或许会让地球缺少抵御末日的力量，但是也没有关系。然后，你只需要于末日来临时带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和物，‘漫游’去别的星系别的星球，躲避外神们的注视，再造一个文明即可。”

    “？”

    克莱恩用听天书一样的表情听完了这句话，他一时半会都找不到词来描述自己的心情。考虑到对方没有敌意，还愿意帮助自己，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心情复杂地问道：

    “你在说什么？”

    他其实想说“你在消化挑衅者吗？”

    凋零之主耸了耸肩：“我只是想到了这句话，觉得挺有意思的，就记下来告诉你了。”

    “……这是谁对我说的话？”

    “你也不太需要注意这件事情……”

    外神想了想说：“已经死了，我只是觉得这句话有趣，很适合现在的你。”

    这番话让克莱恩感到尤其的不满，甚至可以说是愤怒。——这叫什么话？他都已经放下了一切，甚至忍痛斩断了自己最为重要的羁绊，把自己本就没有的筹码全部推上去才勉强得到了福生玄黄天尊的宽容——他没有在现在就变成另一个人死掉是他的运气，但是到这一步，居然有人跟他说：

    “没有谁会逼迫你？”

    他已经不能回头了！祂已经没有可以后退的地方了！

    什么叫“没有人会逼迫你？”

    他的脑海中确实出现了一些记忆，克莱恩实在是很不想把真实造物主的行为当做逼迫。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让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感到恼怒和不满，但之后他自己也认可了“为了末日要竭尽全力”的想法。毕竟真实造物主自己先以身作则地牺牲了，克莱恩实在无法苛责对方。于是主动前进，树立新的目标，一路努力走到今天——我都已经做好一切的准备去接受力量努力维持自我甚至跟上帝互殴了，你跟我说“也可以在末日之后带着重要的人前往其他星球重建文明”？

    这一瞬间，克莱恩感觉自己宛如一个身在战场的士兵，有人在他的身边被炸死，他的队长已经在他的眼前被杀死了，他做了一番心理斗争之后，终于决定捡起死去的队长的枪继续前进继续战斗。然后当他最后离开战场的时候，有人对他说“其实你也可以不去，没有人逼迫你这么做”？

    过了片刻，克莱恩摇了摇头，笑了一声。

    他的情绪已经重新平静下来。

    “确实，我没必要知道这是谁对我说的，但我依然为这个态度感到有些不快。”

    “我承认，我走到现在基本都是因为我自己的想法，确实没有人逼迫我。即便是真实造物主，也只是给我做了一个示范，而我愿意跟随祂的示范前进而已。你说得对，我是自愿去晋升，自愿去接受诡秘之主的意识，自愿去成为诡秘之主，自愿在无数年后，或者晋升的当天就失去自我的。”

    “这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人逼迫我……”

    克莱恩再一次忍不住笑了，他笑得分外讽刺。虽然他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自己的“牺牲”真的能被别人铭记，但也不代表他愿意让自己的挣扎、努力和悲伤都被一句“你是自愿的”给盖过。

    顿了一下后，克莱恩继续说道：

    “我不打算考虑去宇宙重建文明这件事情。虽然宇宙虽然浩瀚，没有边际，但我努力得到力量不是为了逃跑的时候跑得更快的。更何况，你们明显比我们更加熟悉它。”

    “也更为强大，直接代表着整个宇宙的某方面象征。而且，即使能够成功，也只能安稳一段时间，再造的文明不超过千年又会毁灭。逃避永远都不是办法，难道要一直这样追追逃逃躲下去？这根本没有意义，到时候，连成为旧日的机会都没有了，永远无法自我救赎。”

    这是因为要想在外神入侵时成功逃跑，必然得放弃所有源质，否则肯定成为祂们关注的焦点，别说漫游星空，就连是否能撑过最初的那轮打击都属于未知数。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干脆进行抵抗，哪怕是发生战斗，导致一些难以避免的悲剧发生，也比直接带着自己的信徒和重要的人逃跑要好？

    外神说道：

    “你的想法非常明智，我们不是那种得到了源质就会停下的生物。只要宇宙中的生命符合了我们的象征，就必然建立神秘学联系——需要锚的你们根本不可能真的放开手与我们战斗。”

    “你还有另外的选择，比如停止晋升，放弃源堡的控制权，继续以序列1或者序列2天使的身份很好地活着，不用时刻担心‘诡秘之主’在你体内苏醒，也不用太累。”

    “现在说这句话有点太晚了？”

    克莱恩忍不住了：

    “源堡重新和我建立了联系，诡秘之主已经快要能在我的耳边跟我讨论下一步要怎么做了，怎么阻止祂的苏醒？我现在立刻去永暗之河激流勇进吗？”

    “永暗之河激流勇进的又不是你一个，如果你去的话，格蕾嘉莉，萨林格尔也会陪你。你们可以开展一个划龙舟比赛，我记得你们国家的人是有这种习俗的。”

    外神很自然地接上了这句吐槽：

    “你现在还挺活泼的嘛。”

    “好了，那就不跟你开玩笑了，你现在打算去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立刻回到源堡，一把抓住阿蒙塞进嘴里，然后开着源堡直接撞在雷霆之神身上把祂创进星空？我们不挑食的——哦不好意思，你们得先成神，‘诡秘侍者’还有一个在我手里呢，只要你保持现在这个状态，知识之妖肯定是不介意把‘幕布’给你的……那就先回到源堡，然后想办法成神，然后一把抓住阿蒙塞进嘴里——”

    克莱恩感觉自己再多听几句话人性就又要上涨了，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停下，停下。”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我容纳阿蒙？欺诈之神并不好抓，不是我得到了源堡就能高枕无忧的，更何况我现在也没有控制住祂的手段。”

    凋零之主停顿了一下，随后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了克莱恩。

    “原来你不知道啊。”

    “我对阿蒙没什么恶感，但阿蒙本体杀死了被我选中的那个小家伙，所以我觉得，既然我挑选的阿蒙死了，就该让其他阿蒙也跟着一起去死。”

    克莱恩明白过来：“你说的是……”

    “对，是他。”

    “他可以选择出卖你，也可以选择无视你，这两种选择最后都会导致你被阿蒙抓到，而他也可以就这样继续隐藏身份，被阿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活下来。”

    外神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

    “趁你现在还有道德的时候，我要道德绑架你。他是因为你才死的，你不愿意为他、为我这个失去了亲爱的学生的可怜孤寡老教授报仇吗？”

    克莱恩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惋惜又被迅速地打压了下去。

    “……不用你说，我本来就应该去对抗阿蒙。”

    克莱恩移开了视线，抿了下嘴：

    “不为了他，也要为了我的信徒，为了白银城和月城的人。”

    现在，又到了他要去努力战斗的时候了。

    tbc

    ——————

    我要请假……我感冒有点严重……我要请假几天……

 第526章 我已归来

    820

    那么，该如何最大限度地提升自己的力量？

    克莱恩稍微思索一下，便在原地站定。

    “源堡……”他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我熟悉的源质回来了，先重新建立联系上源堡，然后利用聚合能力，把安提哥努斯带来。之前想让祂帮我把‘乌黯魔狼’科塔尔吸过来，结果祂不愿意，也好，现在我可以直接通过祂来成为天使之王。”

    他暂时决定不去思考让不让安提哥努斯活着的事情，这太奢侈了，他都不敢思考自己的小命。

    无论如何，克莱恩需要对方的特性。不管对方认不认可自己的帮助，或者觉不觉得应该把特性给自己，他都会利用源堡的力量将安提哥努斯聚合过来。到时候祂会不会死，全看祂自己的运气。

    克莱恩觉得自己也是一样。

    如果他自己有充足的方法去保住一个跟自己没什么恩怨的人的命，他是愿意的。但如果让他在现在的情况下还顾及别人，那他是傻了。

    “但这还不足以支撑我成为‘愚者’，必须把剩下的两份序列一也全都弄到手。”

    “至于晋升，刚刚成为序列二就挑战序列一，确实是有点疯狂——哈哈，事到如今也没什么疯狂不疯狂的，与其继续惴惴不安不如去利用它。嗯，福生玄黄天尊在我身上的意志和烙印大概能够帮我绕开，或者减弱对晋升仪式的需求，毕竟‘诡秘之主’怎么可能需要仪式才能晋升……‘愚者’牌好像还在霍纳奇斯山脉，安提哥努斯的座椅旁？我现在可以去捡回来了。说来也真是的，我提前完成了‘愚者’的仪式，但是还不知道‘诡秘侍者’的晋升……嗯？”

    就在克莱恩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很自然地浮现出了一份信息。

    “序列1：诡秘侍者。

    “这是侍奉诡秘的天使，初步掌握了相应领域的权柄，可以唤起物品原本存在的‘灵体之线’，可以将许多实体事物或抽象概念组合在一起……”

    “魔药配方如下：

    “主材料：一份‘诡秘侍者’非凡特性；

    “辅助材料：九种灵界特产；

    “晋升仪式：建立一个纯粹由秘偶组成的城镇，并为每一个秘偶设计自身的命运轨迹，让它们通过彼此的互动，演绎一副足够真实的生活画卷，并且于灵界诞生对应的区域。

    同时，这个城镇的规模越大，秘偶越多，日常越精细，不同的命运越生动真实，延绵漫长，仪式的效果越好。（所以，你只能依靠我的眷顾来晋升了。）”

    克莱恩：……

    克莱恩直接忽略了最后括号里的那句话。

    也忽略了对“诡秘侍者”这个魔药的第一句话“侍奉诡秘的天使”——这算什么？克莱恩在心里暗自吐槽了一句，序列1侍奉诡秘之主，序列0成为诡秘之主，复活赛打赢……算了，打不赢，就这样。

    但辅助材料还是需要的，九种灵界特产也不算难以获得，无论是求助七光还是自己亲自去收集，只要他能够回到源堡，一切都有办法。

    信息的获取还在继续，克莱恩继续观看。

    “序列0：愚者。

    “这是真正的神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对应权柄的化身……（你、我）祂擅长以各种方式愚弄万物，展现种种不可思议的神迹……”

    （你认为奇迹是你的神迹，还是你的欺骗？）

    （你认为被你拯救的那些前上帝信徒会对你的欺骗作何感想？对了，我喜欢你的处理方式，这是一个绝妙的欺诈，他们会主动接受这个虚假的复活。）

    （哦，我忘了，你似乎才刚成为奇迹师。你还没有更多的施展这种神圣的欺诈的机会。）

    ……怎么这信息里面还带垃圾信息啊？

    克莱恩有点烦了，诡秘之主的精神污染和骚扰让他有些实在没法完全忽略。但随后他就感觉这或许也是诡秘之主恐吓他的方法之一，毕竟既然魔药信息里能够加入诡秘之主的即时嘲讽，那肯定也能随意更改其中内容……可是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克莱恩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有点摆烂。

    “魔药配方如下：

    “主材料：‘愚者’的‘唯一性’，自身之外的剩余两份‘诡秘侍者’非凡特性；

    “辅助材料：掌控至少四分之一个历史迷雾；

    “晋升仪式：愚弄一次时间、历史或者命运。”

    “双途径真神：

    “配方：阿蒙本体一份；伯特利·亚伯拉罕一份。”

    ……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了。克莱恩直接忽略掉最后这两句话，并且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种信息出现的方式有些不正常，不是像自己以前那样直接通过源堡的高位格把信息“丢”下去，也不是服下魔药之后自带的信息，反而像是他自动从“诡秘之主”的意志中读取了这段信息一样。

    因为他想要知道类似的信息，所以诡秘之主的记忆自动读取了关键词，告诉了他情报。

    这些都是福生玄黄天尊本来就知道的事情，我接受了他的存在，那我自然也会知道。

    克莱恩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眉毛就拧到了一起……因为这种信息的获取似乎并不可控啊。魔药的信息就这么点，如果接下来他对其他的事情感兴趣，诡秘之主的记忆会不会也像刚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把相关事件全都塞进自己的脑子里？

    旧日的侵蚀无处不在，如果克莱恩知道更多，他就会发现列奥德罗的情况和他一模一样。

    人类的思想总是很不受控制，就在克莱恩意识到这个小小的危险的时候，他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将思想往他们的头顶上的那片星空上想。

    “尝尝不？”

    就在海量的信息即将涌来的瞬间，一块巧克力忽然被放到了克莱恩的面前。

    克莱恩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到了这块直接被怼到他鼻梁上的巧克力上，并且下意识地迅速地把想法从星空上的诸神变成了这个巧克力的成分产地，工艺工时和味道上。最后克莱恩得出结论，这个品牌的巧克力着重于醇厚的口感，并且适当增加了糖分的占比，所以味道刚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至于其他的信息并不太多，他并没有下意识地为这种事情动用占卜，也不全知。

    “产自帕斯河谷的可可豆，当地的新产品。”

    凋零之主将这一块巧克力在克莱恩面前晃来晃去，嘴里嘀嘀咕咕地讲解：

    “南大陆逐渐脱离北大陆的经济体系之后，开始探索自己的新产业，这就是其中一个。毕竟总不能什么都靠变形诅咒你说对？这目前还是试作品30，当地人比较喜欢吃甜的，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惠顾一下这家新巧克力工厂，他们会感谢你的。”

    克莱恩思索着接过了巧克力，这上面包着一张再简单不过的锡纸，但是其中扎实用料的香味却根本掩盖不了。他犹豫着接过了这块巧克力，掰下一个小角落放在嘴里尝了尝，眉头略微有所舒展。

    随后，他看着眼前的外神，问道：

    “南大陆，帕斯河谷，变形诅咒，所以这是理查·恩斯特先生所庇护的国家的新产业吗？”

    “当然。虽然工人死了一些，但好在工艺配方没有出事，总的来说我很看好这个巧克力。”

    “你好像很在意被你当做学生的人。”

    “是，因为祂活下来了。”外神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我很高兴这小子能活下来，如果祂死了，这块巧克力也不会有40了，我会留作纪念带走的。”

    “你很喜欢收集有特殊意义的物品。”克莱恩说，“这是你的途径特性？”

    “是啊，活那么久，也有收集三百多个星球了，偶尔还有些其他的小玩意。”凋零之主叹气，“之前雷霆之神炸了黄昏巨殿，可给我心疼得够呛，就算知识之妖分享给了我完整的数据建模，我也想要保存历史原件。毕竟这种神灵级别，还是特定文明和特定种族象征的建筑群在星空真的很珍贵罕见……”

    克莱恩有预感跟祂说话必然会越聊越远越说越多，但他现在倒是乐意听听这些没营养的怪话，防止自己的思想又不受控制地飘到其他地方。

    克莱恩换了话题：“这是祂资助的产业吗？”

    “是，如果托尔兹纳不一票否决的话，这牌子就会叫古代邪物。”说到这里，凋零之主有点绷不住地笑了一声，“他们的工厂叫巴兰卡有限公司，产品商标是巴兰卡的神话生物形态可爱版，说是不仅能省下版权费，有盗版就会响应，还打算用这种方式给祂争取点正向锚，虽然这些锚可能会让祂爱吃巧克力。但是说实话我很期待古代邪物牌巧克力上市，所以我准备不让托尔兹纳投反对票……”

    槽点过多，克莱恩都有点不知从何处开始吐的感觉。他收下了这块巧克力，张了张嘴，打算问问外神要如何帮助他。

    结果他话还没出口，就看到凋零之主的表情一下严肃起来：

    “不要问我能给你提供什么样的帮助，不要问我你未来的事情，你这个得到了源堡的占卜家自己去占卜未来。我不打搅你，我先走了。”

    说完，对方再一次消失不见。克莱恩对这种难以捉摸的家伙也没什么办法，便不再理会。

    他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于心里无声自语道：

    “其实，比起‘诡秘侍者’的晋升仪式，‘愚者’的实在是太过抽象了……还好我无论是抽象，还是现实，都已经完成了。”

    “而且，掌握至少四分之一个历史迷雾对我来说还算简单，一方面我了解的古代隐秘足够多，点亮的历史碎片不少，另一方面，我是可以通过‘源堡’直接对历史迷雾施加影响的……”

    小小地凡尔赛了一下之后，克莱恩想了想，逆走四步，直接试图进入源堡。

    “太不可思议了，我居然可以先考虑成为‘愚者’的问题，甚至直接忽略‘诡秘侍者’，路得一步一步走是没错，但我现在好像正在天上飞……”

    “福生玄黄仙尊。”

    “福生玄黄天君。”

    “福生玄黄上帝。”

    “福生玄黄天尊……”

    他念完咒文，逆走四步，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克莱恩也不着急，便继续在原地等着。

    很快，他感受到自己的灵性不断上升，他的意识逐渐变得超然且稀薄，紧接着他顺利地和某个位置极高的事物产生了共鸣。下一刻，他伸出手，举过头顶，用力地拧转手腕，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无边无际的灰雾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下一刻，克莱恩出现在了空无一物的源堡中。

    他对自己能够顺利且简单地回归源堡的事情并不意外，而阿蒙把源堡变成一片空白，他倒是有点意外。不过克莱恩现在并不着急把源堡还原成自己原本的内部装修，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克莱恩先在仅剩的那张高背椅上坐下，高背椅上方呈现的“偷盗者”标识立刻扭曲成了“愚者”的标志。坐上这里之后，克莱恩突然有了种回家的感觉，很想要取下左腕缠绕的黄水晶吊坠，用占卜的方式确认之前“诡秘侍者”魔药配方的真实性。

    但这毫无必要，只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其实仔细一想，他能直接通过福生玄黄天尊得到信息倒是更安全，这不是他不相信罗塞尔大帝，而是那位老乡在制作“亵渎之牌”前，应该就已经被“门”先生影响，去了月亮之上，遭受了“堕落母神”的污染和侵蚀，并被扭曲了相应的记忆。

    而“堕落母神”敌视诡秘之主，正因为如此，最后阶段的罗塞尔在“亵渎之牌”里于关键地方埋一些陷阱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自己去拿“愚者”牌，说不定反而会得到错误的信息。

    在这方面，克莱恩一向谨慎和小心。

    克莱恩在座椅上坐定，他轻车熟路地将目光投向历史迷雾之中，只见座椅附近的雾气变得深黑，深处似乎有着一对又一对红色的火星漂浮着。

    见到这一幕，克莱恩在惊讶之后忍不住露出些许笑容，朝着那些火星挥了挥手。

    伴随着这个动作，火星们晃动了一阵，其中有两个先从黑暗深处飘了过来，在雾气颜色更浅的地方露出自己酷似犬科生物的身形轮廓。紧接着，这头最大胆的福根之犬试探着来到了克莱恩的座位附近，隔着好一段距离闻了闻克莱恩伸出去的手。

    福根之犬在克莱恩的手心手指手背都闻了个遍，最后确认了这位存在的身份和气息，是自己熟悉的主人，而不是之前那个有些相似的陌生人。

    它随即欢快地摇着尾巴来到了克莱恩的身边，用飘散着火焰的头颅蹭着克莱恩的膝盖和大腿。其他福根之犬见状，也争先恐后地飞奔过来，跑得快的挤到克莱恩身边，跑得慢的围着克莱恩的座椅转圈，一时间克莱恩双手难摸四狗，被相当于序列3的源堡守卫者们包围，舔了一脸一身的灵界气息。

    “好好，好了，真高兴我还能再见到你们。”

    面对它们的热情，克莱恩心情也好了很多，他把每一条福根之犬都摸了一遍，对这些好伙伴和自己的救命恩犬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和喜爱，随后，他做了个手势——大概是心意相通，又或者源堡主宰的压制力，福根之犬们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序地向后推开，围在克莱恩的前方蹲下等待指令。

    看到它们这个样子，克莱恩不由地开始好奇：灵界七光现在会不会对自己也是这个态度？

    “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件事情。”

    克莱恩摸了摸第一个上来闻自己的福根之犬，扫视着坐了一地的它们，柔声地说道：

    “请你们帮我搜集九种灵界特产来。”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多说，因为源堡的伴生守护者们应该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

    果不其然，福根之犬们立刻就连连用点头和摇尾巴的动作来表示自己懂了。见它们这么善解人意，克莱恩忍不住松了口气，当即又做了个手势。福根之犬们顿时再次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化作一道道拉长的红色流光消失在了源堡中，直奔灵界深处。

    克莱恩的面前顿时又门可罗雀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处理象征，对源堡的掌控力和安提哥努斯的事情了……

    “开始。”他说。

    灵性的天空将祂的言语传递到整个世界。

    南大陆上，奥黛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半蹲在地用力按压着溺水者的胸口，她看到自己手背上那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深红”纹身再次浮现，宛如一枚在自己的手背上方亮起的微小星辰。

    “正义”小姐微微睁大眼睛，手上熟练的按压动作却没有停下。过了片刻，溺水者发出一声咳嗽。

    中程岛上，已经结束工作进入浅眠的阿尔杰忽然在灵性的震荡中惊醒，忽然感觉手心发热。眼下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看向自己的掌心只见皮肤上缓缓地浮现出了那个熟悉的，六角雪花的痕迹。

    这是……

    阿尔杰瞳孔微震，立刻翻身下床。他在原地等待了片刻，果然等到了自己的两位同伴进来找他。

    阿尔杰点起油灯，微弱的火光中，“隐者”，“倒吊人”和“太阳”齐聚一堂，他们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惊讶，以及隐约的期待。

    北大陆上，正在整理自己的试管架的埃姆林，带着帕列斯在霍纳奇斯山脉附近休息的伦纳德，正在被窝里睡不着觉的佛尔思同时心有所感。隔壁房间里，同样没有入睡的休睁开了眼睛，她看着上方，仿佛看到了什么熟悉而令人畏惧的事物。

    “那是……”

    紧接着，在同一个瞬间，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塔罗会成员们同时看到无边无际的灰雾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四周的事物逐渐模糊。

    灰雾中，一根又一根古朴的石柱立起，一张有这二十二张高背椅的青铜长桌从灰雾中缓缓浮现，宏伟壮观的神国在短短几秒内从无到有地重现，而在长桌的尽头，最高的位置上，那道人影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时间和历史般亘古不变，也从未离开。

    “诸位。”

    灰雾之上的伟大主宰被雾气模糊了面容，却能让所有的塔罗会成员感受到祂的笑意。

    祂似乎心情不错，声音深沉温和地说道：

    “我已归来。”

    tbc

    ——————

    我又从地狱爬回来了……虽然还想多摸几天但果然还是放弃不了全勤！！

    话说回来阅文居然把诡秘侍者翻译成诡秘服务员……脑子里浮现出老诡提着鸟笼溜着狗走进源堡餐馆对克莱恩说小周来来来，还是老样子，给我上几个菜，别忘了来瓶公元前82年的混沌海哈。

 第527章 一个尝试

    821

    “诸位。”

    “我已归来。”

    超越人类想象力的宏伟神国之中，高居灰雾之上的神灵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祂看到那一张张许久未见的熟悉面容，看着他们脸上各异的震惊和隐藏不住的惊喜神色。而在那身形高渺的伟大存在的注视下，塔罗会的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距离之前那没有任何前兆的分别已经过去了很久，“愚者”保持着静默，花费了对祂来说有些长的时间将自己的聚会成员一个一个看去，满意且欣慰地发现他们还都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唯独，在祂的视线穿过无尽的虚空，和裹着毛毯蜷缩在座椅上的休视线相撞时，停留得稍微长了一些，让后者不安地想要用毛毯将自己包住，却又不敢在神灵的注视下轻举妄动。

    见状，“愚者”模糊的脸庞上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众人最为熟悉的笑容。

    “我已归来，将重新主持会议。”

    “静候我的消息。”

    ……

    “谢谢，谢谢！太感谢你了，奥黛丽小姐……”

    抱着死而复生的丈夫的女性不停地向奥黛丽点头鞠躬，被泥水弄得脏兮兮的脸上又布满了泪水，而依然无力地半躺在地上，刚刚恢复意识的年轻男人也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奥黛丽，说不出话来。

    “不客气，他本来就没有死去，我只是将他重新唤醒罢了。”

    “如果没有您的人工辅助呼吸，他的生命依然随时可能消逝，也是你把他带了回来。”

    救醒了最后一个溺水者之后，奥黛丽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她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上因焦急和紧张而渗出的汗水，谦逊且温柔地露出一丝笑容。

    除了熟练的心肺复苏技能之外，奥黛丽和其他医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进入他人心灵的能力。在用医疗技术救人的同时，她还会试图为对方编织梦境，安抚情绪，或者帮助对方重新梳理一片混乱的潜意识的状态，借此将人的意识重新唤起。这也是莱蒂·奥尔能够作为心理医生治疗许多不同的心理疾病，甚至能教育孩子，唤醒植物人，治好疯子的原因。

    年轻的南大陆女士不断地道谢，随后扶起自己的丈夫一起离开，奥黛丽在心里想着“愚者”先生和塔罗会重新召开的事情，走到临时医疗营地边缘堆放的木箱边上，想要坐下休息一会儿。

    但当她看到木箱上肮脏的水痕和泥沙之后，骨子里依然爱干净的奥黛丽还是叹了口气，选择站着休息。

    “‘愚者’先生回来了……”

    明明没有分别多久，塔罗会只是暂停了两三个月，但奥黛丽却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时她还在青铜长桌旁期待地幻想着外面的世界，又不愿意离开家人，只能去想象，去用做些善事的方式实现自己的小梦想。但后来，她在“贝克兰德灾难日”的那天遇到了理查先生，紧接着就得到了“莱蒂·奥尔”的身份，拥有了一段梦一般的人生。

    奥黛丽并不好评价这段梦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但梦境帮她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这个世界。

    塔罗会的回归似乎是一个契机，让她有了重新审视过去的自己的机会。

    奥黛丽认为自己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她得到了远比自己在鲁恩时更多也更真诚的赞扬，得到了光着脚的孩子送上的花，得到了妇女亲手织的手帕，得到了患者赠送的南大陆特产，她有许多的见闻值得在神前会议上和各位同伴分享，但同时，这块土地并不美好，她也见到了太多恐怖的，血腥的，卑劣的甚至是恶心的事情，这些事情是反分享欲的，只能压在自己的心理默默调节。

    “总的来说，我有很多好事情可以告诉大家……”

    奥黛丽希望自己的心情不要继续这么压抑沉闷，因此她放任自己变得雀跃起来：

    “如果我告诉他们我在南大陆当了医生，成为了半神，并且在序列5的时候就救治过多位非凡者甚至给半神提供过心理指导，大家一定也会发出惊叹的声音！”

    她思绪联翩地想了很多，接着，她注意到了一个披着简朴的布袍的怪人——一个把自己的头和脸挡得严严实实的人匆匆走过，身体轮廓有点像她熟悉的那位“被缚之神”托尔兹纳。

    “祂这是在干什么？”

    奥黛丽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

    刚好，有个人搬着箱子走到了她的身边，直接将一堆东西丢到了地上，随口回答道：

    “祂刚才以为自己死定了，拉着理查说了一大堆掏心掏肺的话，最后又说要理查把祂的非凡特性容纳了然后去代替祂守护高地，理查让祂别说了结果祂差点进入放纵情绪的状态拉着理查从蕾妮特说到斯厄阿最后开始哭高地多灾多难，哭着哭着雷霆教会的人撤离了，祂现在没死成，非常尴尬。”

    “……”这样啊。

    有的人还活着，但是在社交上已经死了……奥黛丽稍微代入一下自己就感觉尴尬到头皮发麻，看着被缚之神把自己裹得连一块皮肤都没露出来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

    “我马上就要回因蒂斯了。”

    特雷纳不知道又从哪里把自己的猫薅了出来，慢条斯理地顺毛。

    “我还得回去感谢一下父亲，感谢……感谢他愿意放我出来，虽然我也没帮上太多的忙。”

    他随手把一个干燥崭新的大木箱子丢到奥黛丽的脚边，然后自己坐在了另一个木箱上面，看着临时医疗营地上的篝火和来往的人影发呆。

    “我不知道这里本来是什么样子……但是一眨眼又死了那么多人，感觉理查今年的功夫全都白费了，短时间内高地还需要用变形诅咒来治国。”

    “我打算回因蒂斯之后争取一下外交部那边，本来负责外交的那几个家族给了我好几次舞会邀请，现在可以看情况选一家先接触一下……平等的国际交往和第一个承认祂的国家有点难得对高地来说应该比较困难，但现在国家议会已经名存实亡，希望奥秘之神教会那边不要介意……”

    自言自语并且把猫摸得揣起手来昏昏欲睡之后，特雷纳看向奥黛丽：

    “你是不是刚加入来着？你待会儿要不要顺路跟我回去？观众好像没有灵界穿行的技能，理查肯定又要有的忙。”

    现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不好麻烦理查先生，奥黛丽点了点头：

    “猎人在半神阶段会拥有灵界相关的技能吗？”

    “没有。”

    特雷纳拖着猫的两条前腿把它从自己的腿上拉起来，拉成一个长条：

    “但它有。”

    奥黛丽和惊醒的猫四目相对，片刻之后，她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

    “老头，这什么情况？”

    伦纳德有些不明所以了，他停止漫无目的的林中散步，在霍纳奇斯山脉脚下的树林中随便找了块平缓的石头坐下，小声问帕列斯：“你不是说‘愚者’已经……？”

    在通过分身“死而复生”之后，帕列斯在刚才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絮絮叨叨地对伦纳德说了不少祂们那个时代的安全知识。因此伦纳德逐渐认明白了当时还算年轻晚辈的帕列斯的熟人们：

    之前那个表现怪异、衣着华贵宛如第四纪顶级贵族的是传说中的“门”先生，“满月呓语”的根源，亚伯拉罕的先祖，伯特利·亚伯拉罕。

    而帕列斯之前一直认为“愚者”是“半个愚者”，也就是安提哥努斯，而伦纳德的朋友“克莱恩·莫雷蒂”则是通过那本被因斯·赞格威尔流落出去的“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影响，并且建立了联系，才会成为“占卜家”，并且又以“格尔曼·斯帕罗”的身份成为祂的神使和眷者。

    “老头，你之前说‘愚者’可能输给了阿蒙，所以撤出了源堡终止了会议，刚才又说‘愚者’离开了霍纳奇斯山脉，去了灵界和别的存在战斗，现在‘愚者’又回归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伦纳德小声问道。

    由于克莱恩是接触了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的学生三人组的唯一幸存者，又成功地控制住了封印物2-049安提哥努斯木偶，结合他之后的飞快晋升，和“占卜家”的契合，以至于帕列斯和伦纳德曾怀疑过莫雷蒂一家可能也是安提哥努斯家族的后裔。笔记在给予了克莱恩启示之后，杀死了瑞尔·比伯，为这个真正的后裔做掩饰。他也可以和木偶交流，木偶也没有伤害他，他也没有利用木偶伤害他们。

    但这个猜测仅仅是猜测，因为祂的占卜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至于道恩·唐泰斯，帕列斯以前认识的半神太多，对方又用假身份示人，目的是笼统的复仇却又和黑夜教会厮混，因此祂没有把他和安提哥努斯家族的某位半神对上。

    这位第四纪的大贵族沉睡在霍纳奇斯山脉的山巅，所以之前伯特利的随手一丢，才会让他们意外出现在这里。

    ——但是，从安提哥努斯的表现来看，对方似乎不可能担任“愚者”。

    祂的意识根本没有苏醒，甚至还疯狂得变本加厉了，怎么可能举行会议，进行交流和交易？

    那么“愚者”到底是谁？

    帕列斯不得不重新重视起自己之前都选择性忽略的选项——难道真的是那个一直下落不明，游离于全部历史之外，从未被找到的“诡秘侍者”吗？

    如果是的话，那祂为什么从未有过任何故事和传闻？祂遗留的奇迹和秘偶小镇的痕迹又在哪里？

    东大陆？可是“愿望之神”就在那里，而“愿望之神”还活着！

    如果真的是的话，那祂到底是晋升而来的，还是“诡秘侍者”魔药活着的特性，还是……

    帕列斯没有在这些事情上细想，因为失去了序列一的祂已经完全退出了诡秘之主的高序列竞争，甚至可以说祂本来就没什么竞争力，曾经的七神更不会待见自己这个所罗门帝国的效忠者。

    这些事情帕列斯倒是没跟伦纳德讲，后者一直以为克莱恩在给“半个愚者”打工。因为以这小子担心朋友的情况来看，本来觉得对方在一个第四纪的全无历史不明存在的手下做事就已经很危险了，如果现在“愚者”不是安提哥努斯，彻底变成身份不明的邪神，那伦纳德估计又要担心好一阵子。

    帕列斯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低声说：

    “我也不知道了。”

    见一向因为资历和见识能够做到运筹帷幄的老头现在也一筹莫展，伦纳德先是感觉新奇，随后便不出对方所料地担心起来。

    “那，老头，你觉得现在的‘愚者’有没有可能是阿蒙假扮的？”

    听到这个问题，帕列斯一反常态地没有直接开始冷笑，反而把问题丢了回去：“你认为呢？”

    “我认为这不可能是阿蒙。”

    被反问的伦纳德毫不意外，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阿蒙完全有理由这么做，但是，如果阿蒙想要通过伪造会议，假扮‘愚者’来玩弄我们，那祂可以在刚得到源堡的时候就这么做。拖了那么久，现在根本没有这么做的意义。而其他的成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会有足够引起祂兴趣的变化，除非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按照你之前的说法，阿蒙现在应该在准备偷盗某人的成神仪式，而不是玩弄我们这些蝼蚁。”

    “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会告诉我，并且我们显然不会和任何一个成神仪式有关系。”

    帕列斯用并不存在的身体微微点头：

    “还算不错，都说到点上了。”

    “所以你有什么建议？”

    “我建议你……如果那位‘愚者’又发布了会议通知，你就参加，自然地参加。”帕列斯说道，“说不定祂就是真正的‘愚者’，虽然不知道祂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赶走了持有源堡的阿蒙……”

    难道……真的是那个“诡秘之主”吗？

    如果真的是“诡秘之主”，那祂重新开启塔罗会，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由于情报不足，伦纳德并没有帕列斯的担心，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参与重启的塔罗会，毕竟，他现在很想知道其他人，以及克莱恩·莫雷蒂的安危。

    庇护他的河与海教堂被毁了，黑夜教会他好像也没有很强烈的回去的欲望，仿佛只要远远地看着大家还在生活就好。伦纳德蹙着眉，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一根一根断裂。不说触手可及，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的稳定人际关系，好像只剩下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和克莱恩了。

    “不知道‘愚者’先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千万要没事啊，克莱恩……”

    tbc

    ——————

    发布了会议重启通知之后，克莱恩环顾一圈已经变得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源堡内部装潢，轻叹一口气。

    “休的状态有些不对……她的身上有很强的‘扭曲’，她的命运，神志和意识似乎都被扭曲了，并且我用源堡才能准确地看见，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扭曲的，果然应该是乔治三世……”

    “祂在密谋自己的复活，就是不知道祂具体打算怎么做……雷霆之神在成神仪式上将祂劈碎，并且将祂压在了坟墓之中，祂之前在加冕典礼上的突然对雷霆之神翻脸的事情真的很奇怪，现在一想，乔治三世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不然祂不至于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举动。”

    “这种危险分子不知道可不可以利用，但最好别，说不定祂被关在坟墓里这么久，已经疯了。”

    克莱恩一边快速地在脑子里滚过了乔治三世相关的事情，一边伸出手，天空中无数的深红虚幻星辰纷纷开始膨胀收缩，展现出一幅又一幅画面。

    紧接着，克莱恩选定了其中一个。

    他伸手在空中点了一下，对应的红色星辰顿时张开，一个幻影从中落下，出现在了克莱恩身边一张空着的高背椅上。

    高背椅的上方，灰雾弥漫，缓缓地构成了一个“占卜家”途径的标志。

    来人是一位形似人类的生物，面容如同青年，却散发着古老神秘的气息。祂的脸上生长着些许黑色粗硬的毛发，身上穿着第四纪贵族的服饰，此刻紧闭着双眼，微低着头，仿佛还在沉睡。

    过了几秒，祂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缓缓睁开。

    安提哥努斯的脸上露出一个夹杂着痛苦和挣扎的表情，祂目光茫然地盯着眼前青铜长桌的花纹看了一会儿，随后环顾四周，最后视线猛然锁定了坐在最上首，被灰雾笼罩了身形的神秘人形存在。

    安提哥努斯的脸色变了，恐惧和敬畏瞬间出现在祂深色的双眸深处。

    祂下意识地就绷紧身体想要站起，也想要立刻逃离这里——尽管祂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紧接着祂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星灵体，没有了非凡特性，也不再是八足魔狼的形态。

    最重要的是，祂现在居然不是疯狂的状态！

    安提哥努斯绷紧的手背一分分地平复下去，祂坐直身子，注视着上首静坐的神秘人。

    “你就是诡秘之主？”

    “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带我来到这里，为什么不直接将我聚合？”

    克莱恩笑了笑，轻车熟路地说道：

    “这是一个尝试。”

 第528章 新的约定

    822

    “一个尝试。”

    “一个尝试？”

    安提哥努斯皱起了眉，祂们之间并没有语言不通、交流障碍，因为源堡似乎已经将语言翻译成了彼此最为熟悉的类型。而祂本身作为一头野兽性格已经较为直爽，但仍然会在非凡特性的影响下成为顶级谜语人，如今面对这个说着完全意味不明的话语的神秘人，祂已经确信对方就是“诡秘之主”。

    祂竟然已经复苏……不是在我的身上，而是在……

    祂的视线稍微从克莱恩的身上偏离了一下，在周围短暂地扫视一圈，暗暗地感到心惊。

    弥漫的灰雾映入祂的眼眸，朦胧、模糊、无边无际。而这片无垠的灰雾的中央，呈现除了神殿或者宫廷的摸样，巨大的石柱撑起一片广阔的空间，顶端深入雾气，围绕着这座花纹样式古朴的青铜长桌——安提哥努斯没见过这种设计，虽然没有任何信息蕴含其中，但盯着花纹看久了，还是会发晕。

    灰雾如水流淌，高处的空中点缀着一颗颗深红色的“星辰”。

    它们有的很大，有的渺小，有的藏于深处，有的浮在表面。

    安提哥努斯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些红色的星辰，能够感受到它们对应着一个个不同的灵体和事物，这让祂不禁心情复杂，甚至产生了难言的挫败感，甚至都被气得有点想笑——原来这世界上有许多物品都和“源堡”有关联，但只有在源堡之上才能发现这些有关联的物品。

    不然祂们这些天使之王也难以发现端倪！

    这是何等的可恶！

    安提哥努斯的嘴角扯了扯，终究是没笑出来。祂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猜错，祂刚才也是通过这种方式上来的。

    这里毫无疑问就是“源堡”——就是祂，阿蒙和伯特利苦苦寻找数千年不知所踪的“源堡”！

    而祂和源堡的联系自然就是在祂身上苏醒的“诡秘之主”的意志，但当祂来到了源堡之后，面对真正的“诡秘之主”，祂身上苏醒的那些自然就消失不见了。

    “诡秘之主”直接在源堡内部苏醒？是祂苏醒了，还是源质重新觉醒了意志？

    安提哥努斯心里有不少话想说，但面对这位序列顶端的存在，祂还是选择了缄口不言。

    不过克莱恩也不打算给祂太多沉默的机会，在对方下意识地反问出声之后，隔了几秒，克莱恩便模仿着福生玄黄天尊的语气，微微地笑着说道：

    “我想，你应该知道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说话间，克莱恩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最开始，重新成为了在灰雾上面对阿尔杰和奥黛丽不知所措却不能露怯的周明瑞。

    但时过境迁，他现在是天使，是未来的诡秘之主——他随时可以自称祂，并且成为祂。

    现在，在源堡之上，他完全没必要对“半个愚者”警惕，他反而更应该利用对方现在畏惧紧张的心理，从容不迫地发挥自己的优势。毕竟源堡已经算是他的主场，他可以做任何事，可以帮助，可以施舍，可以折磨对方，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地看祂死去，不需要经过安提哥努斯的同意。

    ——但他还是选择了和对方对话。

    就像请福根之犬们为自己搜集九种灵界特产一样，虽然对他的晋升和未来来说没什么意义，但至少表现了克莱恩·莫雷蒂自己的意志。

    这就够了。

    安提哥努斯缓缓地把头转了过来，祂的高度和坐在上首的“诡秘之主”差不多，因此视线基本平齐，祂不用思考自己要不要低头或者仰视。听到这句话，“半个愚者”露出一个笑容，问道：

    “除了我的特性和唯一性，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不过我也有问题，我能够将特性聚合过来，你应该也可以，你为什么要费力气把我带来？”

    说话间，安提哥努斯想到了什么——阿蒙推着单片眼镜说“有趣，有趣”的回忆浮现在祂的脑海中，这家伙的形象一出现，安提哥努斯立刻就想到了“诡秘之主”说不定也有着和“时天使”一样的糟糕个性——祂看着“诡秘之主”的眼神顿时有些变化了，一个不好的想法出现在祂的心里。

    “这肯定不可能是临终关怀……难道，诡秘之主也有着欣赏食物挣扎死亡的爱好？阿蒙那家伙，虽然对待敌人这么做无可厚非，但实在是让人欣赏不来的餐桌礼仪。”

    “嘁……真是糟糕的趣味，还不如直接把我吊起来。”

    祂腹诽了几句，继续一言不发。

    现在这种情况下，祂除了安安静静地听候发落似乎也没什么别的选项，除非祂想要死得痛快点，努力激怒诡秘之主争取让对方夺走自己的生命，但安提哥努斯想了想自己的“秘偶化”，阿蒙的“寄生”和伯特利的“封印放逐”——这些足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非凡能力让祂觉得诡秘之主肯定不可能是会在生气的情况下干脆地动手杀人的个性，说不定到时候还会经历更狠的折磨。

    但祂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已经成为了餐前甜点，死得轻松还是折磨又有什么区别吗……？

    克莱恩看着默不作声并且在狠狠地思考的安提哥努斯，酝酿了一下情绪之后，回答了祂。

    “是的。”

    “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价值。”

    这句话说完，克莱恩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欠揍了，有种能一口气喝两瓶“挑衅者”魔药的美。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说话风格才最符合大家对“诡秘之主”的印象——但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位源质化身已经被公认为是一个性格糟糕，很懂人心，喜爱折磨，戏耍和惹怒他人，最喜欢说话不说完，综合起来宛如阿蒙proax的存在了？

    大概是外神的集体厌弃，知识之妖对他的超低要求，和这三条途径的高序列的性格表现……

    以阿蒙那个天生的性格做参考，还有“诡法师”，“秘偶大师”，“欺诈师”，“偷盗者”……等等等等的魔药名称来看，福生玄黄天尊根本不可能良善，只会更加地恶劣恐怖！

    ……安提哥努斯发出一声稍微粗重的呼吸，手背上刚平复下去的青筋又重新炸起。

    对于一个挣扎着奋斗至今，甚至为了力量孤注一掷地成为“半个愚者”的人来说，这样的评价实在是奇耻大辱，蔑视祂的人格，将祂当做纯粹的非凡特性容器。因此在听清对方的话语的的一瞬间祂就被这句话激怒了，简直有种拍案而起主动向诡秘之主发起进攻争取直接被对方杀死的冲动。

    “不过，我也学会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持续开展着一个会议，召集一些非凡者来到这里，让他们进行交易，或者想办法从我这里获取什么。”

    “在苏醒的最初，我随意地选择了两个人类，想要获取他们的记忆，了解现在的情况。而其中一个大胆的人类却对我说：‘您不觉得聚会的形式很有意思吗？虽然您的力量超越了我们的想象，但世界上总有您不了解不擅长的领域……我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经验、见识、渠道和资源，我和她也许能在未来某些时候，帮您完成不方便自己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

    克莱恩回味着最塔罗会的最开始，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对阿尔杰，也对当时的他：

    “人在无知的情况下总是如此大胆。”

    大胆到在一个身份不明的高位者，和一个陌生人面前畅谈成为非凡者的理想；

    大胆到用这样直白的话语请求高位者为他开启一个‘聚会’；

    以及，大胆到敢于使用“愚者”这个称呼。

    安提哥努斯愣了一下，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了那传说中的“救赎蔷薇”。

    作为一个在第三纪时因为黑夜女神的缘故被迫和姐姐挣扎逃命，几乎整个纪元都躲在北大陆山里的乡下天使，安提哥努斯当然没有被邀请参加那次盛宴的机会，但这不妨碍祂了解其中的内幕，以及在北大陆的顶级观众席上亲眼目睹太阳坠落后惊世骇俗的惨状。

    想到这里，祂不得不佩服“乌黯魔狼”科塔尔，虽然对方胆小又善于逃跑，还有点墙头草，但祂敢待在鸟不拉屎的神弃之地一呆就是成百上千年，安提哥努斯自己可不敢。

    不过，当初的“救赎蔷薇”是远古太阳神为了自杀而聚集的，必然都是神灵和接近神灵的强者，但是从自己和自己相邻的那两条途径的特性来看，包括刚才“诡秘之主”自己谈论起会议时玩笑般的口吻，安提哥努斯都不觉得这个会议本身具有多高的含金量。

    应该都不是强者，因为天使级别的强者就会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但应该也不会太弱，因为弱者并不值得玩弄，即便是阿蒙分身，也不会戏耍对付半神之下的存在，那纯粹是浪费时间。

    所以，最“好玩”的应该是那些处于中序列，在半神左右，对神秘世界略有了解又对高层一无所知的非凡者，玩弄这些自以为知道很多，很有资历和能力的人，才是最有趣的。

    “他们确实帮了我很多，所以我对人类的‘等价交换’的小游戏越发有兴趣，他们也因此获利，并且都很敬重我。”

    “从我苏醒至今，会议已经开启了数百次。”

    “大家各取所需，期待着每周会议的到来。”

    当克莱恩回忆着塔罗会成员们的话语和第一次到来时紧张拘谨的摸样的时候，安提哥努斯已经在心里笑出了声，并且为这些可怜的小玩具们默哀了——祂可不认为诡秘之主会认真地玩这个等价交换的小游戏，这世上又哪里有一个“等价”的标准呢？更何况这是对旧日的化身，即便对方只是随口说几句话，给一个烂大街的知识，那些得到了情报的小家伙们估计把灵魂卖了也都还不起。

    再说了，诡秘之主能有什么需要的？

    如果祂一直不提条件却放出情报，甚至只是提供这个场地，那这些交易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祂单方面的施舍，一个按照祂的喜好存在的游戏盘。

    “你会把你的特性和唯一性交给我。”

    克莱恩慢条斯理地说，同时和安提哥努斯的视线相对。

    对方看不见自己的眼睛，却也模糊找对了位置，凝视着面部的灰雾，做出了在和他对视的样子。

    安提哥努斯笑笑：“是的，我别无选择。”

    “但你现在出现在了这里，意味着我也会给你一个等价交换的机会。”

    克莱恩简短的答案很快消逝于恢弘的神殿和弥漫的雾气内，但在安提哥努斯的心中却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暴，这句话却长久回荡，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等价交换……”

    听到这句话，安提哥努斯沉默了许久——不算太长，但对祂来说，已经很久了。

    半晌之后，“半个愚者”缓缓松开了拳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再一次抬头注视着灰雾的人影：

    “我该怎么称呼您？”

    克莱恩感觉眼前的一幕越发熟悉，因为不止有一个人这样询问过他。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放在青铜长桌上的手指轻轻敲动了两下。随即他往后一靠，收回右手，十指交叉着抵于下巴，微笑看着安提哥努斯道：

    “你可以称呼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轻和而平淡地开口：

    “愚者。”

    “半个愚者”闻言，抿了抿嘴，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狼在源堡中，不得不低头。

    克莱恩有些心虚地想要移开视线，他也觉得自己今天为了稳定人设、给之前的所作所为打补丁的行为也足够了，还顺便把安提哥努斯气了一次又一次——对方的星灵体之前爬满愤怒的红色，像个人形的大红灯笼的样子克莱恩还历历在目。

    安提哥努斯比起刚才，交流变得稍微主动了一些，祂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的灵魂价值多少？我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又价值多少？”

    “如果我想让巴德海尔去死，我还应该付出什么？”

    说完这句话，祂又很有自知之明地补上了一句：

    “别的更多的东西我也拿不出来了，我的家族本应有无数的宝藏，但在我沉睡的这上千年里，他们应该已经被阿曼妮西斯挨个拔除了。即便你还想要更多，我也没有可以给你的了。”

    末了，安提哥努斯抿了下嘴，忽然问道：

    “我的后裔，还有活着的吗？”

    “亚伯拉罕家族还隐秘地流传着，那我的后裔们呢？他们知道自己的血脉源头吗？他们还记得自己最初的姓氏吗？”

    克莱恩并未回答，也并没有让安提哥努斯在源堡上作占卜，他只是平静地说道：

    “黑夜教会曾用‘安提哥努斯木偶’来寻找你的后裔。”

    安提哥努斯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重新归于沉寂。

    “即便还有，也早就忘记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先祖，他们的家族的骄傲……那就已经不再是我的后裔，就让他们这样无知觉地活下去。”

    克莱恩没有接这句话，他把问题拉回到了最开始：

    “是活着的你价值更高，还是死了的你价值更高，是一件需要观察的事情。”

    “除此之外，勉强够了。”

    “你需要下属？你需要侍从？”考虑到诡秘之主不可能需要锚，也大概率不可能建造教堂，“占卜家”途径的安提哥努斯立刻就想到了序列一魔药。祂倒也不意外，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想要侍从，你可以选伯特利，祂有教养又有品味。虽然我没什么人类审美，但我也知道祂的形象很好，而我已经没有活着的兴趣了，你可以把我做成秘偶。”

    克莱恩有些意外了：

    “你不想活着？”

    他没想着要对方的命，但却没想到对方自己不要命了。

    甚至三番五次地举荐伯特利……

    安提哥努斯再一次摇了摇头：“如果你需要侍从，你可以让伯特利来担任。”

    “我只想死去，然后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到历史迷雾中和我的姐姐，兄弟和父亲重逢。”

    “虽然我一直沉睡在霍纳奇斯，但我已经离开那里太久了。我渴望死去，渴望沉睡，渴望回家，哪怕只是再看祂们最后一眼。”

    克莱恩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随后，他就重新端起诡秘之主的架子，带着轻飘飘的笑意说道：

    “好啊。”

    tbc

    ——————

    回响一下。（不是）

 第529章 愚者和侍者

    823

    安提哥努斯一心求死，得到了祂认为的诡秘之主的承诺之后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而克莱恩被对方的情绪稍微感染，想起了自己的事情。

    “你的姐姐会希望你这样吗？”克莱恩还是忍不住委婉地问了一句。

    安提哥努斯笑着摇了摇头：

    “姐姐希望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源堡上便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渴望死去，渴望沉睡，渴望回归……渴望真正地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啊……”

    克莱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种已经麻木的感觉。

    虽然比较谁更痛苦是一种愚蠢且不尊重人的行为，但克莱恩听了这句话之后，忽然觉得安提哥努斯似乎和自己还挺相似——都是活在过去的人，家族和历史都已经彻底消亡，都在追求力量想要去保护自己重要的人，但区别在于，安提哥努斯被夺走了一切，直到最后只剩下复仇和求死欲，而自己为了力量亲手和重要的人告别，走到现在已经举目无亲，却依然要继续前进下去。

    想到这里，克莱恩忍不住放轻了声音，问道：

    “你想要的死亡，是什么样的？”

    察觉到自己流露出的情绪，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很快地、不以为意地补上一句：“这也是等价交换的一环。你的死亡和奉献让我满意，所以我也会尽量让你满意你的死亡。”

    安提哥努斯对此倒不是很意外。

    比起一无所知地等死，祂倒也乐意和对方好好商量自己的死法，免得连死的时候都不舒服。

    “其实，那不重要。”

    祂说：

    “重要的是，我将不会再在痛苦和绝望中度过余生。”

    在那一瞬间之后，祂就解脱了，陷入了永恒的安宁。

    祂的生命就此终结，并且永生在每一个无人知晓的历史片段中。

    在那停滞的世界里，祂可以无知无觉地在父亲身旁和兄弟姐妹们嬉戏，可以随心所欲地和姐姐依偎着入睡，可以在霍纳奇斯山脉的山巅俯瞰着自己的夜之国，可以听着姐姐的摇篮曲欣赏夜色，伴随微风在山间奔跑，再也不会有人打搅安提哥努斯，安提哥努斯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未来该有多么痛苦。

    正因为已经对自己的死亡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死后的虚无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安提哥努斯才不希望自己获得一个临终关怀。

    哪怕是给他一个看似美好的，和家人和姐姐重逢的梦境，本质上也是欺骗。

    祂不想看到这种东西，这等同于再一次撕开祂的伤疤，自作主张的安慰和美梦反而是钝刀割肉。

    因此，安提哥努斯压下自己心中最后一点点本能的求生欲，以及对虚无的死亡的恐惧，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直接了结我。但我也知道，即便是秘偶化，也伴随着一瞬间思绪的迟缓和本能的畏惧……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根本就是奢望。”

    “可以。”克莱恩说。

    见安提哥努斯抬头看着自己，他重复了一遍。

    “你的要求可以得到满足。”

    “我会无声无息地杀死你，让你没有痛苦，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死亡。”

    知识之妖抹去白银城和月城的事情给了克莱恩一些灵感，这两万人在一瞬间就全部消失，在沙滩上被“复活重塑”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结合源堡，克莱恩想到的第一个“无痛杀人”的办法就是直接借用源堡的力量让安提哥努斯的意志瞬间停止，然后消失，等同于让祂死去。

    “是吗？那就好，感谢您。”

    “不过，在那之前……”

    克莱恩不打算暴露出自己对源堡的真实掌控力，虽然他现在基本等同于“福生玄黄天尊”，等同于源堡之主，控制力和亲和拉满，但只要一行动，就会被对方看出自己对源堡的能力的运用不够强。

    作为占卜家，克莱恩用源堡用的最多的就是占卜和赐福。

    克莱恩当“奇迹师”都没当满48小时，至于之后什么的“诡秘侍者”，“愚者”……“侍者”要怎么扮演？没有诡秘之主的话要怎么侍奉诡秘？“诡秘”权柄到底又是什么意思？是“诡谲”和“隐秘”，还是“神秘”？……更不用说另外两条途径的权柄和非凡能力了，简直就是一概不知。

    ……当了十来分钟的“门”确实没错，但是很快就被“门”本人骂了。如果说我对“门”的力量的运用理解有多深刻，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神秘学知识需要大量积累，克莱恩可不希望在安提哥努斯的面前用“福生玄黄天尊权柄自动检索器”现场看小抄，这会让自己的形象变得怪异且丢人。

    但是诡秘之主应该对自己的途径都不了解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以，为了不暴露自己这个短板，克莱恩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决定利用安提哥努斯。

    “你不想亲自动手吗？”他笑着问。

    安提哥努斯先是皱眉，随后眉毛皱得更紧，完全不明白克莱恩在说什么：“什么意思？你不用来侮辱我这个将死之人。如果我有本事复仇，都不至于现在半死不活地躺在一边。”

    “半个愚者。”

    克莱恩强调了一遍对方的称号，紧接着用一种更加意味深长，更有诱惑力的语气开口：

    “你真的不想亲自报仇吗？难道你不想亲自动手杀死巴德海尔吗？”

    “呵呵，你之前在霍纳奇斯山巅，不是孤注一掷地选择了非凡特性聚合吗？你想要利用唯一性的力量，把另外两份非凡特性聚合过来，想要成为疯狂的‘愚者’，然后再去战斗。”

    “全世界的‘占卜家’相关人和物全都向你靠近，向你朝拜，真是好大的场面啊。”

    确实是好大的场面，可以说是百年，甚至千年，万年一遇了。

    在地球上，没有几个持有唯一性的存在敢用“放开体内的原初意志影响”来强行摄取特性的，祂们宁愿利用非凡聚合原理慢慢找，反正总能找到。

    克莱恩的本意是激将法，结果一不小心把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好在安提哥努斯既不打算反驳，也不觉得诡秘之主的人设奇怪。

    “但你没有想到，即便是不顾一切的聚合，仍然没有让它们出现。”

    “你只得就这么冲上去，然后……”克莱恩笑了一声，“被打得半死不活，差点就真的和你的姐姐团聚，还需要伯特利来救你。”

    “所以，你现在都不想做点什么吗？”

    安提哥努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祂现在感觉自己人性充沛，狼性也充沛，很想冲上去给祂两口。

    忍了又忍，祂才说道：

    “请直接告诉我你需要我怎么做。”

    ……克莱恩在心里摸了摸鼻子，大概占卜家的一生就是怒斥谜语人，理解谜语人，成为谜语人。不过看安提哥努斯到现在都还没懂自己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再这样谜语下去也没意思，便直接说道：

    “你想不想在你的生命最后，体验‘愚者’该有的力量？”

    “呵，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从这个位置上让开，你敢不敢坐上去……”

    说着，克莱恩松开了交叠的手，看着安提哥努斯的眼睛，作势要从“愚者”的座位上离开。

    “你是想亲自动手，还是指望我为你报仇，到死都是‘半个愚者’？”

    安提哥努斯呆滞地看着克莱恩。

    而克莱恩依然保持着深藏不露的微笑，双手按住座椅的扶手，轻飘飘地就站了起来。

    一瞬间，他身上笼罩着的灰色雾气就散去，露出了克莱恩·莫雷蒂的真容。

    白衬衫和深色马甲一丝不苟地扣好，他穿着燕尾服正装，打了暗红色的领带，银白色的领带扣低调又醒目，更衬托出这身衣服的正式。黑色的西装裤下皮靴被擦得崭新铮亮，他没有戴帽子，露出了黑色的柔软头发，和一张年轻的，带有书卷气的脸庞。

    细碎的刘海下，一双黑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祂。

    这样的脸适合出现在图书馆里，出现在文书的位置上，出现在大学或者城市的街道中……诡秘之主长着一张这样的脸，安提哥努斯忍不住皱了皱眉，但随即祂就释然了，无面人嘛。

    诡秘之主长什么样都跟祂没关系，祂只是想知道这个顶级谜语人到底在说什么幺蛾子。

    接着，祂就看到克莱恩快步站到座椅的一侧，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安提哥努斯行了一个有些浮夸的礼，随后克莱恩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安提哥努斯注视着他，感觉对方身上高远神秘的气质瞬间消失了，消失得一点不剩，只留下干练清爽以及年轻的气息。

    ——祂突然就变成了“侍者”！

    “原来是这样……”祂若有所悟，喃喃自语。

    祂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一瞬间对本途径序列一和序列零的扮演有了更多的感悟，但说不出来。

    能力不够，装神弄鬼来凑……克莱恩的心里有些紧张，他担心自己做到这地步了安提哥努斯还是不敢轻举妄动，那自己回去的时候就算不尴尬，在真正的老牌“占卜家”面前用源堡也是很容易被看出端倪的。

    好在，安提哥努斯在理解了他的意思之后，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直接站了起来。

    祂大步流星地走到上首“愚者”的座位前，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克莱恩，平静地说道：

    “你真是自信。”

    自信自己是源堡的化身，最初的意志，甚至不介意邀请另一个高位者来控制源质——这不是自信是什么？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蔑视了！这证明祂根本不在乎谁来，即便你是天使之王，是“半个愚者”也无济于事，祂想要，随时就可以将源堡收回。

    克莱恩只是微笑，并不接话：

    “我只是一位侍者，不明白您的意思。”

    “请开始，‘愚者’先生。”

    安提哥努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直截了当地在“愚者”的位置上坐下。

    克莱恩暗中控制起源堡的权限，将其中的一半以上分给了安提哥努斯——在还有伯特利、阿蒙、安提哥努斯三个唯一性持有者都还活着的前提下，克莱恩虽然控制权拉满，但是能分出去的并不多。

    安提哥努斯刚一坐下，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成为了这个空间的一部分，祂可以随意控制周围流淌的灰色雾气，可以随意更改这个空间内的陈设，可以将他人带到源堡上，可以用源堡的位格增强自己的占卜，可以用灰雾的气息去污染他人，并且几乎全部非凡能力还都得到了强化。

    “半个愚者”轻轻地笑了一声，祂很自然地在座椅上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随后伸出手，直接选中了其中一颗深红星辰。

    ——那是祂自己的身体。

    ……

    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被认为已经进入了濒死状态的安提哥努斯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安提哥努斯依然是濒死状态，从祂的身体上延伸出的黑色细线一路往上，穿透了灵界的天空，越过了七光的所在，直到被一位身形高渺，端坐于无尽灰雾之上的伟大存在连上了指尖。

    祂深色的狼眼滚动一下，将灵界的天空扫过，随后看向了远处的伯特利·亚伯拉罕。

    安提哥努斯毫不意外地看到伯特利的身上也有着灰色的雾气，但伯特利自己似乎毫无察觉，雾气环绕着祂的上身，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捂住了伯特利的眼睛和耳朵。

    “愚弄……”

    随后，祂又开始寻找战神的身影。

    “战士”途径的直觉很强，但是并没有对致命危险的危机预感，因此安提哥努斯并没有回归自己的身体，反而远远地用灵体之线操控自己，在将自己变成了秘偶的同时，不让巴德海尔对这具几乎是尸体的东西产生任何的危机感。

    祂没看见战神，但是安提哥努斯在灰雾上看得一清二楚。

    巴德海尔用化光的技能隐藏在了灵界的光芒之中，祂并没有高速移动，反而是站在伯特利侧前方的位置，以一个缓慢到几乎看不出移动的速度靠近对方。

    而伯特利的感知似乎略有“故障”，祂正在尝试用心灵和侦查方面的能力将巴德海尔找出来。理论上应该早就发觉巴德海尔的位置了，但是却总是诡异地从那个区域错开，并且一无所知。

    灰雾之上，安提哥努斯略微思索了一下，看向了身旁的克莱恩·莫雷蒂。

    伯特利被“愚弄”，是不是因为诡秘之主想要杀死祂？

    克莱恩当然不这么想，因此他依然把微笑挂在脸上，当个安静的侍者，一言不发。

    安提哥努斯看了他几秒，随后转过了头。

    祂没有任何犹豫地去给伯特利投递了一个信息，要祂配合自己行动，争取赶紧将巴德海尔杀死，毕竟伯特利也和当年与自己敌对的七神有仇，随后将对方身上那影响了感知的雾气收走。

    得到自己的信息之后，伯特利的表情明显地变了一下，似乎是因为看到了无边无际的灰雾，和某个在灰雾之上俯瞰祂的存在。不过，安提哥努斯并不知道伯特利脑海中想到的是“克莱恩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源堡上”，虽然源堡只是暂时属于祂，但祂看到老熟人变色，还是感受到一阵心情舒畅。

    “该结束了，巴德海尔……”

    安提哥努斯恶狠狠地想到，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经变得狰狞。

    “永恒之暗和末日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一头野狼，我想要的不过是生活和复仇，在追随姐姐的步伐离开之前，先让我利用源堡的力量污染你，折磨你，杀死你！”

    “你去死，巴德海尔！”

    tbc

    ——————

    晚安

 第530章 选择

    824

    “这和我预感中的发展不对……”

    “太不对劲了，这都是什么展开？”

    爱德华翻来覆去地回忆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无法理解事情的变化。

    有一位知识和信息方面的神灵做临时同盟，再加上自己在“命运变化”方面的权柄，爱德华并不难得知这场混战的发展。最开始只是雷霆之神想要把殖民地拿回来以缓解国内矛盾和经济压力，却没想到战况连连升级——如果克莱恩不选择袖手旁观，那么战况升级祂倒是早就预见到了，但现在的情况明显已经出现了很大程度的变化——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蒙逃出了源堡？克莱恩重新掌权？

    安提哥努斯的身体秘偶化，但是灵体依然健在，并且正在通过其他方法给伯特利传递信息？

    ……诡秘三途径的这些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应该说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明显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绕不开诡秘之主的影响！

    那么诡秘之主到底在谁的身上苏醒了？看祂们的反应好像都没有变身诡秘的样子，但是旧日级别的无面人也肯定不会让人直接看出区别就是了……但是为什么上帝至今都还没有做出反应？祂不应该立刻掀开东大陆暴起打人、或者从天上的太阳上降下火雨吗，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

    难道上帝不认为这是诡秘的苏醒？

    可是如果一个东西从命运、象征和权柄上都和诡秘之主一模一样，并且尊名还能指向对方，那么这个东西怎么看都就是诡秘之主没错？

    此刻安提哥努斯的灵体下落不明，克莱恩的似乎进入了源堡，伯特利还在物质界，那么诡秘之主在谁的身上苏醒一目了然了。虽然很不想说奇怪的话，但一直把上帝当做“对诡秘之主最后紧急制动器”的爱德华总觉得没有了“全知”似乎还是对上帝产生了一些影响。

    “死神的命运和我想的不一样啊，虽说我是希望祂孤注一掷的，也是一直往这个方向引导的，但是总觉得在哪里还是出现了我意料之外的发展……不过目前来看，诡秘之主那边应该影响不到死神，毕竟永暗之河对应的三条途径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只不过唯一的赢家似乎也活不长了的样子。”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感觉我应该趁乱去摸一摸永暗之河……但是死神带着特性接触源质了，祂到现在都还没有从寂静的状态脱离，是沉下去了吗？去摸可能会有危险，而且我现在又用不上。”

    爱德华现在有种怪异的感觉，虽然现在整个世界都打成一片，但是好像纷纷扰扰都和自己无关。

    “要不去帮知识之妖打一打雷霆之神？”

    爱德华想了想，最后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

    “算了，我还挺想看到预言中的那一幕的，整个北大陆在暴君的力量和威严下颤抖……但是以现在的状况好像不太可能发生的样子。”

    在克莱恩做出选择之前，这个世界有两个可能的进程。

    如果克莱恩选择不帮助高地，无论是漠视，是因为雷霆之神对自己的帮助而置之不理，还是因为自身能力不足而退缩，那么知识之妖也不会抓住这个时间向克莱恩抛出橄榄枝，那么高地就必然毁灭。到时候南大陆北方的国家和土地都会被清理一遍，理查等人当然是要死得不能再死。

    死神或许会出手帮助，又或许不会。

    但祂自身的能力不足，所以祂无论帮不帮忙都改变不了结果，雷霆之神最终会得到南大陆北方辽阔的殖民地和平原，以及古代森林。那么，南大陆的北方沦陷之后，南边的拜朗难道就能幸免了吗？

    最终雷霆之神会占据整个世界，祂会无限接近上帝，然后在整个北大陆都被祂占据时彻底成为上帝。不过这都不重要，祂们最后都会死，而自己会确认理查的死亡之后开始动手，如果上帝不介意自己那些信仰雷霆之神的新羊群的说的话，或许会把南大陆搬起来砸到北大陆上，再把北大陆吃掉，最后带着东大陆的部分离开……现在的情况，可真是怪异又无聊。

    ……

    佛尔思点燃了壁炉，温暖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被突然回归的“愚者先生”吓了一次之后，原本在暖和的被窝里昏昏欲睡的她彻底睡不着了。

    不过她倒是很期待塔罗会的展开，甚至希望“愚者”先生能尽快忙完，在下周一重新开会，因为这段时间里她的身上发生了不少事情，也想要去跟许久未见的朋友们分享。

    最重要的是，她还想知道自己的朋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休的异常让她非常不安。

    放在壁炉上烧的水壶开始冒出些许白汽，室内渐渐暖和起来。佛尔思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室友，休正安静地坐在壁炉另一边的椅子上，看着明灭不定的火光思考着什么。休也是被“愚者”先生惊醒的，她们都对这位神灵身上发生的事情很好奇，但是也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也挺好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佛尔思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但转而又下意识地变得紧张：不，不，不能这么想，一定要把休的异常解决才行……

    又过了几分钟，休突然说话了。

    “佛尔思。”

    正看着冒烟的水壶发呆的佛尔思朝她看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水还有几分钟就要烧好了，佛尔思不打算喝咖啡，只打算喝一些温水或者牛奶，一会儿去睡觉。

    当她看向休的时候，突然发现休的脸上表现出了不太明显的“焦躁”和“不安”。

    休是个性格沉稳的人，她表情的变化真的非常细微，更何况现在还坐在椅子上没有改变姿势，但佛尔思还是凭借多年相处得来的熟悉和观察注意到了休的变化——她的眉毛很细微地蹙起一点，留下一片不醒目的阴影，嘴唇也轻微地抿紧了，似乎有什么近在咫尺的烦心事——这种表情，佛尔思只会在休很长时间接不到委托和工作的时候看到。

    那时候她会烦恼金钱，但是随着序列的提升，以及军情九处的逐渐吸收，她已经得到了稳定的工作和晋升的机会，不应该有这样的烦恼才对。

    佛尔思有些紧张，她等待着好友的下文，一时间连正在燃烧的火焰的热量都感受不到了。

    沉默的几秒钟里，休似乎经过了一番复杂的思考，紧接着，她语速缓慢地问到：

    “……你认为，现在的‘愚者’先生，是真正的‘愚者’先生吗？”

    这是什么问题……佛尔思也被问得愣了一下。

    她的序列太低，也不像伦纳德那样随身携带一个“偷盗者”途径的友善序列一，佛尔思对之前愚者的突然离去和“不要向我祈祷”的警告的理解只是“愚者”先生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愚者”先生的仇人找上门来，至于取代……她完全没想过。

    “呃。”但佛尔思并不笨，她呆了几秒，随后问到，“你的意思是，邀请我们的‘愚者’先生未必是真正的‘愚者’先生？那，那会是谁？还有谁能完全模仿出祂的样子？”

    “而且，如果不是祂，祂又为什么要召集我们？”

    佛尔思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自己不过是一个魔药都还没消化完的序列6，在亚伯拉罕家族的旁系学生里都不算太出众的，何德何能引起伟大存在的注视？如果那不是仁慈的、善良地帮助自己从必死的“满月呓语”中逃脱的“愚者”先生，把自己召集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休似乎也被这两个反问给问到了，她对现状同样感到茫然，但是耳边又有一个声音催促着她快一点获得信息，然后快一点按照“皇帝”的命令行动。

    佛尔思看她陷入苦恼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休突然想到这件事情，会不会也和她身上的异常有关？为了朋友的安慰，佛尔思鼓起勇气，装作很正常的样子问道：

    “休，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我都没有想到。”

    “难道是之前某次抓捕里涉及了‘替换’的非凡能力吗？”

    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因为她的记忆中并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也不奇怪，除非是比较简单的易容和改变身体特征，涉及到“替换”和“伪装欺骗”的至少也是“无面人”，或者刚刚成为“女巫”的魔女，都不是之前的她，那个小小的“仲裁人”能够处理的，被卷入其中都难以幸免。

    但是她反驳的想法被“皇帝”按回了喉咙，声音平稳地说道：

    “我只是想到了这个可能。”

    “毕竟这对我们来说非常危险……我们在参与聚会的时候，都是以灵体的形式前往那里的。”

    佛尔思并没有松口气，反而觉得休的表现和举止更怪了，她露出不以为意的笑容，再一次说道：

    “你说得对啊，休。我们不过是两个中序列非凡者，而且还不如‘隐者’女士那样拥有自己的势力，对那些大人物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且在我们还都是序列9的时候，‘愚者’先生就已经把我们直接带上去了，我们就算觉得危险又能怎么样？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祂的手中，我们是反抗不了伟大存在的意志的。”

    佛尔思看着休的眼睛，言下之意就是：

    反抗也不会有用，警惕也没有用，祂如果真的觉得我们碍眼，随时都可以让我们灰飞烟灭。

    这件事情休早就想明白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提起？

    佛尔思的眉头微皱，她看着休的表情，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怪异、非常荒诞的猜测——

    一般来说，警惕是为了防止和自己力量差距不大的人对自己不利，就像中序列非凡者之间可以互相警惕，但是普通人和低序列根本没必要警惕一位半神，因为根本抵抗不了半神的力量。

    也就是说……不会……

    如果休开始警惕“愚者”先生，那岂不是证明，休觉得自己某种意义上需要警惕对方，而不是觉得自己的生命可以任由对方摆布所以不放在心上……

    佛尔思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她以一个很平常的整理头发的动作擦去额角的冷汗。她有些不安地看向休的表情，却发现对方依然皱着眉头，似乎是对自己的观点和发言不满意的样子。

    这不可能……休明明只是序列6……这怎么可能……

    佛尔思有些害怕了，她真的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恐惧，她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地开门逃走。如果对方真的有能够抗衡“愚者”先生的力量，又有警惕“愚者”先生的想法，那她，不，那它绝对不是休！她的朋友去哪里了？这种恐怖的生物又是什么时候取代了休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的？

    最后的理智让她维持住了摇摇欲坠的外表，她用有些发软的手臂撑起身体，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我有点困了。”

    佛尔思打了个哈欠，擦掉眼角的两滴泪水，伸手去拿已经烧开的水，嘴里还嘀咕着：

    “休，你还不去睡觉吗？我已经很困了，我喝一口热水润润嗓子就要去睡了，晚安。”

    紧接着，她克制着逃离此地的冲动，努力地忍住颤抖的手，摆动着双腿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每一脚都仿佛踩在了棉花上。

    好在，直到她带着热水壶回到房间，休都没有说话，只是还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佛尔思关上门的一瞬间，她突然听到对方语气如常地开口：

    “你说得对。”

    “是我想得太多了。”

    ……

    源堡中。

    安提哥努斯已经和伯特利达成了协作，一转攻势，将战神逼入了危险之中，克莱恩这个侍者也是无所事事，便开始走神，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源堡上的一颗深红星辰产生了异常，克莱恩当机立断地屏蔽了安提哥努斯对此的感知，眼看着其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紧接着这人影瞬间占据满了代表“审判”的那颗深红星辰，让克莱恩一时失去了对休的感应。

    克莱恩眼眸骤然睁大，脑海内下意识就闪过了一个念头：

    ——我还没去找你的麻烦，你就先过来找我了！

    就在克莱恩闪过那么一个念头之际，那金色人影的目光穿透了代表“审判”的深红星辰，投向了灰雾之上的古老宫殿。

    随即，模糊的人影“他”的嗓音异常恢弘地回荡了起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他认识“源堡”的前主人，那位“福生玄黄天尊”？哦，肯定不是乔治三世，这是谁……难道是外神？又或者是其他隐秘存在，源质化身？那就该是“祂”了……祂竟然可以借助“审判”女士的联系直接和我对话……克莱恩瞬间思绪电转，精神骤然紧绷。

    基于这些年的经验，依靠着“小丑”的能力，他身体猛地放松下来，悠然做出侍者的姿态。

    紧接着，克莱恩张开嘴巴，给予了回应：

    “呵。”

    他未做肯定的答复，也没申辩自己是假的，只是表现出了一种轻蔑，自然，居高临下的态度。

    那扭曲模糊的金色人影“哼”了一声：

    “你竟然虚弱到了这种程度，难怪这几千年来我都没再听见你的尊名流传。”

    尊名……虚弱……祂真的认识“源堡”前主人啊……说不定真的是活跃于第一纪的存在？想法纷呈间，克莱恩笑了笑道：

    “你看见的未必是真相。”

    “哈哈。”那扭曲模糊的金色人影笑了两声道，“你还是一样喜欢欺诈，但‘源堡’的状态是没法骗过我的，正常情况下，我根本没法穿透外层的保护，这样和你交谈。”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故意表现出来的？”克莱恩表面放松地反问道。

    “你欺诈我没有任何意义。”扭曲模糊的金色“灯神”当即回应道。

    ……怎么有种诈骗受害者在说我已经一无所有，连肾都卖掉了的感觉……当初“源堡”前主人，疑似“福生玄黄天尊”的那位存在究竟对这家伙做过什么……克莱恩用吐槽缓解着内心的压力，然后笑道：

    “有没有意义不是由你来定义的。”

    “灯神”金色模糊的身影略微晃动了一下：

    “从‘源堡’现在的状态看，你似乎需要一些帮助。”

    祂没再纠缠刚才那个话题，转而直指自己观察到的情况。

    ……这家伙竟然能看出这件事情……祂的位格真的很高……祂到底是什么？以这种口气谈论起诡秘之主，十有八九也是个源质化身……克莱恩眸光微凝，险些失态。

    他随即控制住自身的动作和表情，含笑回应道：

    “你认为是那就是。”

    tbc

    ——————

    查拉图：现在可以复活了吗？

    上帝：克莱恩，我很看好你，你来做我的信徒传播我的光辉。

    查拉图：现在可以复活了吗？

    伯特利：我回来了，让我来看看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查拉图：现在可以复活了吗……

    安提哥努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巴德海尔你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查拉图：淦

 第531章 约定

    825

    平静地回答了那个金色的人影之后，克莱恩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安提哥努斯身上，见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和这个金光闪闪的人影对话，便放下心来，继续做出专心的样子。

    话说回来，祂为什么要以这个金光闪闪的形象出现？

    如果祂“现在是”鲁恩的皇帝乔治三世，那祂其实可以用乔治三世的脸来见我，这个金色液体般的人形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和暗示在吗？仅限诡秘之主能理解的暗示？

    克莱恩不动声色，他决定装作没看到，暗示有没有成功就交给这个家伙自己去理解。

    想着想着，他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总觉得好像有一个线索还没有被想起。

    模糊扭曲的金色人影也一时间没有说话，似乎是正在揣测着什么。

    因为混沌之子觉得这情况有哪里不对，祂注意到了克莱恩和安提哥努斯之间的不正常状态，因为端坐在主位上正在做什么的那个家伙显然带有源堡的气息，和“诡秘之主”的权能，更何况能够在源堡上占据主要座位的除了“诡秘之主”还能是谁？但是——混沌之子略感惊讶，因为祂看到的“诡秘之主”、和自己交流的那个“诡秘之主”——分明是站在那边的侍者模样的家伙，甚至比前者更像！

    虽然祂一开始就找对了人，但还是忍不住被“诡秘之主”的恶趣味给震撼到了。

    让别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假装是这家伙的侍者，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祂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次让恢弘高渺的嗓音回荡在了灰雾之上：

    “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你应该还有补全自身的想法，你解除我的封印，让我回归自由，我将你曾经给我的那一份‘奇迹师’的非凡特性留给你，只带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物品。”

    “至于见证，就用自身的‘源质’，虽然你和我都有办法对抗反噬，降低毁约带来的伤害，但不会完全没有代价，需要考虑一下后果。”

    “我保证，不会对影响你的计划和游戏，未来不会再停留于这里。”

    封印……源质……补全自己的本能？一份曾经天尊给祂的“奇迹师”非凡特性？

    果然是源质化身！而且还是已经苏醒，并且有一定的自主活动能力的那种！

    是外神吗？可祂现在明明就在地球的样子……居然悄无声息地就出现了，还是从第一纪前就在！

    种种零碎的信息扑面而来，克莱恩短暂地呆滞了一下，忽然想到：对方的身份或许可以通过这一份“奇迹师”的非凡特性来想到！那么，这些特性都在哪里？

    在“诡秘侍者”满额的情况下，“奇迹师”特性一共有六份，自己晋升用的是现“造物主教会”、前“永恒烈阳”教会收藏的0-13“最后的盛宴”，查拉图多占一份，而后是“乌黯魔狼”科塔尔，以及祂带着的“幕布”里面的一份，除此之外雷霆教会还有着0-32“永不落幕的剧场”……这就已经五份了！都有主！唯一剩下的那份就只有：从未被任何组织得到过的“许愿神灯”，0-05！

    祂是“许愿神灯”？

    不，是祂被关在了“许愿神灯”里！

    这……太惊人了，最开始听到这个封印物名字的时候，我也有一瞬间想过这是不是远古太阳神起的名字，没想到居然是福生玄黄天尊起的……还是《天方夜谭》里的角色……

    克莱恩惊骇莫名。

    不仅仅是因为“许愿神灯中竟然封印了一个旧日”，也不是“天尊还喜欢玩这种梗”，而是“诡秘之主居然有能力将旧日都封印在物品里，剥夺对方对自身的非凡特性和源质的控制力”！

    许愿神灯……许愿神灯……但是污染了休的显然是封印中的“黑皇帝”乔治·奥古斯都，至少祂的表面身份是这个……但祂同时又是许愿神灯里的“灯神”吗？这可真是……这么说来，难道被封印在“许愿神灯”里的，就是“审判者”和“仲裁人”这两条途径的旧日……

    克莱恩心中一动，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他突然之间想起了一件事情，知识之妖曾经告诉过他，他曾经和不止一位外神打过照面，除了“衰败君王”之外，还有一个是……

    混沌之子！

    这就是这两条途径的旧日，被封印在“许愿神灯”里的灯神！

    听说“许愿神灯”的许愿也是有危险性和规则的，之前还以为是实现愿望的副作用，现在看来，似乎也有对秩序的扭曲的成分……祂现在应该是已经脱离了灯了，能发挥多少实力？又想做什么？

    克莱恩快速分析了一下事情的可行性，决定做一个简单的试探。

    并且，他也有了决断，那就是混沌之子的要求可以考虑，可以以源质发誓，但前提是对方的要求合理并且不会对地球产生太大的影响。

    既然对方就像安提哥努斯一样畏惧自己这个假诡秘，那自己没道理不趁火打劫，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并且最大程度地减轻这位旧日可能带来的危险！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现在并非真正的“源堡”前主人，能做到的事情有限，能承受的意外也有限，并且很容易露馅。跟这种和诡秘之主有过相处的存在做交易，必须少说话少做事，尽可能地模仿诡秘之主的行为，并且不要抱任何侥幸的心理！

    主意一定，克莱恩平静了不少，将重点放在了怎么套取更多情报上。

    ——“混沌之子”疑似很早就进入了地球，从曾经最黑暗最混乱也最神秘的第一纪到现在，祂作为“许愿神灯”肯定亲身经历了无数的情报和历史资料，能给自己的肯定不少！

    想了想，克莱恩嘴角微勾道：

    “你都出来了，还不满足吗？”

    他打算看一看“混沌之子”能给出的筹码最高能到什么程度，从而窥探祂的某些秘密和真实想法。

    听到这句话，灯火一样晃动的金色人影眸光突然变亮，真正意义上的变亮！

    祂的目光仿佛直接落在了克莱恩的身上，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愤怒，但过了片刻，恢弘的嗓音再一次在古老的宫殿中响起：

    “当然！”

    “我正是为此前来的！”

    ……祂好像也生气了，但是却依然没有发现我只是在虚张声势，诡秘之主原来真的是这样的性格吗……？克莱恩自己也有些呆住，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准备工作都没做的助手，突然因为真正的魔术师有事来不了而被迫上台表演，但是观众却真的没有意识到魔术表演有问题一样。

    灯神真的脱困了啊，祂是通过什么手段夺取了乔治·奥古斯都三世的身体？

    不，祂这样的存在或许也没必要特地去夺取，只需要让对方非凡特性里的“旧日意志”苏醒即可，乔治三世就会自动成为祂，这种不灭的精神真是太耍赖了……

    祂刚才认为我在欺诈祂，那我是不是应该适当地放软语气欺诈一下？但我没当过“欺诈师”，说不定刻意去表演反而会被看出问题……克莱恩思绪电转，随即轻轻笑道：

    “你貌似对你现在的身份很中意。”

    “玩得愉快吗？”

    混沌之子占据了乔治三世的身份这么久也没做什么，虽然不知道祂目前的心情如何，但是不直接问祂的目的，先这么模糊地说一句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就在他一边提高警惕，一边随时准备调动“源堡”力量，对抗“灯神”可能做出的隔空袭击时，那金色而模糊的人影忽然笑了起来：

    “哈！”

    这笑声就如同在搅动灵魂，让“源堡”内的克莱恩忍不住感到了些许不适，但他皱了皱眉，下一秒就没有再感受到头晕眼花。

    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自然散逸的影响……“混沌之子”在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克莱恩微皱眉头，想到了一个又一个可能，但都觉得不符合实际。

    过了几秒，“灯神”的笑声停了下来，语气愉快地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占据了那个乔治·奥古斯都的身份。哦，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都差点忘了原本还有这个人存在了。”

    “激怒我毫无意义，因为我也为我的现状感到可笑。但不得不说，我用这个身份用得很舒服，一个版图越来越大的帝国在等待着我的支配，如果不是只能在陵寝里行使皇权那就更好了。”

    祂被雷霆之神关在了最后一座陵寝里，但依然能够行使部分权力，比如对本途径的下属非凡者的极端控制力……克莱恩点了点头，对已经知道的事情并不意外。

    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平淡地说道：

    “我不喜欢看到我选中的东西被污染。”

    克莱恩依旧不打算直接回答混沌之子的话语，他发现这样的行为更能表现出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对方似乎吃这一套，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混沌之子果然没有做出什么反驳，只是耸了耸肩：

    “如果不依靠她身上和源堡的联系，我还没办法重新确定你的位置。如果你想，我就离开。”

    “放心，不会影响你以后继续玩的。”

    说完这句话，混沌之子的目光从安提哥努斯的身上扫过，再一次露出了些许揶揄的笑意：

    “你还是那么喜欢玩角色扮演的游戏，扮演弱者，还是扮演强者？”

    “这里有二十二个位置，你打算收集这颗星球上的所有途径的小玩具吗？呵呵，这对他们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克莱恩刚才不久才从安提哥努斯的脸上看到类似的意味深长的表情，实在是没耐心再跟这个话很多的金色家伙讨论自己的塔罗会，便随口说道：

    “你的话有点多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触发了混沌之子的某个不好的记忆点，那原本如雷鸣般可以震动源堡的声音突然真的安静了一瞬，是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下来，偌大的空间里有那么一两秒没有了任何声音。

    就连克莱恩也感到惊讶，但随即，混沌之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好。”

    祂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样子，语气轻松中又带着一丝难以隐藏的傲慢：

    “即使对我们这个层次的存在而言，命运也依旧奇妙。”

    “除了被你选中的这些，你对地面上的其他生物感兴趣吗？”

    人类？或许还包括了混血半巨人和血族？东大陆还没撤离的大家算不算？克莱恩思考了片刻，感觉诡秘之主不可能关注各个国家和地区的人，便模糊地说道：

    “保持现状。”

    混沌之子便笑了：

    “看来你是打算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里玩你的小游戏了，真巧，我也已经不想再和你发生摩擦，只要你能放我出来，我将立刻带着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回归星空，如果你喜欢那些人类，我也可以放弃那个已经充满了令人讨厌的气息的国家，对上面的任何生物都不动手。剩下的，包括那份‘奇迹师’非凡特性在内，我都可以全部还给你。”

    “如果你还有其他的想法，我们也可以商量，当然，最后都要对着自己的源质发誓。”

    回归星空……克莱恩听得陷入沉思。

    看来混沌之子是真的被地球和诡秘之主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啊，一位旧日脱困之后都只想着带着自己的非凡特性离开，甚至可以为此和封印自己的人交涉……祂是秩序方面的旧日，他原本想着或许可以假意答应，套取更多的情报，然后依靠“源堡”赖账，但现在忽然觉得不能做出承诺！

    这是来自灵性的警示！

    诡秘之主绝对有能力把克莱恩和祂暂时切割开来，到时候自己真的在对着源堡立誓又违背的话，说不定诡秘之主会玩一手“克莱恩发的誓和我有什么关系”，或者“克莱恩违背了誓言跟我有什么关系”，到时候自己就危险了，也就是说，一旦发誓了，他就最好真的答应才行！

    答应放灯神出来，等同于杀死雷霆之神……我有这个本事吗？

    呃，或许也有？

    知识之妖是坚定的敌对方，并且是为了夺取“全知”那种不可调和的坚定对立，现在我站定了阵营，即将成为诡秘之主，雷霆之神确实已经成为了我的敌人……

    克莱恩在心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但很快就坚定了下来。

    等到安提哥努斯杀死战神，自己就可以控制对方的身体，进而一跃成为天使之王，掌控源堡。到时候自己只要给知识之妖帮忙即可，剩下的，就是顺手保护一下因蒂斯上对方的信徒。

    考虑到对方不需要锚，克莱恩决定用信徒称呼那些人。

    鲁恩帝国会因此失去皇帝啊……会不会就此陷入混乱？

    知识之妖看起来是不像会接收这个国家的样子，失去神灵的大量人口只会导致弗萨克来争夺……不对，那时候战神应该也死了？那就是说弗萨克和鲁恩都成了无神之国，最后剩下的……居然是大地母神！

    克莱恩有点难以置信，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大地母神……费内波特一跃而占据整个北大陆？这也有点太难以想象了……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整个北大陆都会陷入混乱，肯定有很多人不相信神灵的死亡，将希望寄托在危险的仪式和胡来的反抗上，这样会给社会造成更大的危险……

    有那么一瞬间，克莱恩怀疑混沌之子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众神都死了，祂作为“黑皇帝”就可以一家独大，虽然这跟锚没关系，但是祂的序列0都叫“黑皇帝”了，必然是有扩张领土吸纳国民的本能的。如果克莱恩不希望整个世界陷入混乱，那就必须选择让混沌之子留下来，至少让鲁恩帝国这块区域稳定下来，至于其他的地方，只能听天由命。

    但随即克莱恩就否决了这个猜测，因为诡秘之主显然不可能有这个多余的感情，刚才混沌之子都打算直接逃跑了。

    那么……

    克莱恩感觉自己沉默得有点久了，但他一点都不着急。只要自己不急，急的就该是混沌之子。

    过了片刻，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不喜欢上帝化身的国家，祂还做了好几件让我很不高兴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混沌之子先是错愕，接着是难以置信，最后发出了巨大的笑声。

    tbc

    ——————

    晚安！

 第532章 不可捉摸

    826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断开和源堡的神秘学联系之后，漆黑的陵寝中，王座上的阴影人形发出雷鸣般的大笑。

    “事情发生到了这一步，我可真该好好地感谢上帝，好好地感谢雷霆之神……如果不是祂，我恐怕都不能全须全尾地逃走。”

    “这一次的约定真是不可思议，我仅仅是归还‘奇迹师’，祂竟然就答应了，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祂找了个借口让我留在这里，肯定还有什么别的企图……呵，诡秘答应了让我带走我的途径，但我才不会相信祂真的有这份好心，这两边的筹码根本不对等，除非祂能够得到更多！另外，祂找了个借口把我留在地球上，估计迟早也是想把我卷入祂制造的混乱和小游戏里……”

    混沌之子对“诡秘之主”准备收集二十二条途径的事情有点好奇，但不多。

    有些事情跟祂没关系，祂就不去想，反正横竖自己也不感兴趣——更何况还和诡秘有关。一想到这是那家伙又在暗搓搓地准备做什么坏事，混沌之子就会觉得最好应该赶紧把自己在源堡上看到的东西的记忆扭曲了，免得以后被留作什么伏笔……虽说诡秘未必也真的会这么做，但万一呢。

    黑暗的陵寝中沉寂了片刻，庞大的阴影充斥着整个空间，缓缓流动着。

    “诡秘留我在地球上有什么目的？但如果只是想要报复雷霆之神，报复上帝的化身，或许也说得通……呵，与其在这里猜祂的心思，不如去想想办法把雷霆之神做掉，或者在祂动手之前脱困。这样一来就可以不受祂的帮助，我直接逃跑应该也没有关系了。”

    想了想，混沌之子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被自己控制着的那个小“法官”。

    “或许她也是被诡秘挑选出来的玩具之一？”

    “军情九处”基本是直属于国家的情报机构，那么乔治·奥古斯都三世在成为“黑皇帝”之后就等同于国家本身，因此这个基本完全由“仲裁人”和“律师”构成的部门轻而易举地就首先成为了皇帝的臣民，被混沌之子完全掌控思想和心灵。而其中不属于这两条途径的非凡者，要么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和氛围中成为臣民，要么被悄无声息地替换掉或者处理掉，换成愿意向皇帝跪拜的人。

    休·迪尔查，这个“法官”有一点特殊。

    首先特殊在她受到了影响的命运上。她的命运并不协调，但周围的人却很难发现。

    这个前十几年都是平凡且没有展现出任何天分的“仲裁人”，一年时间里却突飞猛进地从序列9晋升至6，并且无师自通了扮演法，如果没有人指导是根本不可能的。

    作为神，也作为乔治三世，混沌之子一开始并不注意这个小“法官”，祂的活动范围和权柄都受到了限制，有时候必须依靠其他的非凡者作为眼睛和耳朵才能理解外界。即便如此，祂挑选的“眼和耳”也都是对自己忠诚的军情九处成员，以及军方军官，和一些贵族，注意不到休这个外围成员。

    ——信仰皇帝的人群的构成也是雷霆之神不能直接动手清扫的原因。

    先不说混沌之子自身如果被杀死就会立刻另找他处复活彻底脱困，祂就算死着，在陵寝里都依然维持着国家的稳定，但如果把这些和原王室有血缘关系的老牌贵族、几乎所有的军官全部清理掉，整个鲁恩的政治制度就会瞬间崩溃成雷霆之神都难以挽救的样子。

    “全知”或许能治国，但祂大概率是不愿意这样的。

    真正让混沌之子发现她的不同的，是“源堡”对她的污染，或者说赐福，让她能够抵抗自己自上而下的强控制力，在负责联络她的人谈起“皇帝”的时候表达了质疑。

    紧接着，她不算激烈的那一句质疑就让混沌之子注意到了她，随后是她身上抵抗住了自己的“精神支配”的源堡气息——半是惊讶半是愤怒，混沌之子立刻就捕获了休·迪尔查。

    祂控制了她的思想和精神，去她的记忆里寻找诡秘眷顾的答案，发现和她住在一起的那个和亚伯拉罕家族有关的“学徒”也有源堡的庇护，最终真的发现了那个一直在源堡中召开的“塔罗会”。

    但除此之外休本身就没什么别的特点了，她能够被诡秘选中也让混沌之子摸不着头脑。

    无论是休·迪尔查还是佛尔思，看起来都没有会让诡秘之主感兴趣的特质，以至于混沌之子都开始怀疑，在源堡上的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诡秘。

    现在，混沌之子打消了这个怀疑。

    “虽然有些大方得过分，但确实是诡秘那家伙没错……我还是得小心。”

    “契约的事情，回头可以适当地表达出我的诚意，然后再达成共识，反正我不会再去源堡了。”

    “至于那个小法官，叫什么来着？倒也是个有趣的家伙，父亲发现了乔治三世的成神计划，还追查过那个处理了她父亲被提拔的家伙，看来她多少也和我有点渊源，难怪被我注意到……既然诡秘想要留着这个玩具作为祂收集途径的样品之一，我就还给祂。顶多留下一些隐性的精神伤害和潜意识里对本途径高位者的敬畏罢了，毕竟有源堡气息的保护，她的自我意志还没有被我完全磨灭。”

    混沌之子稍微思索了一下，祂认为自己或许可以将这个“休·迪尔查”作为自己诚意的一部分，比如实现她的一个愿望，或者帮助她晋升成为序列5什么的。但祂转念一想，既然诡秘不喜欢自己的玩具被其他人触碰，那还是不要这么做为好，免得热脸贴了冷屁股。

    “就这样，能跟诡秘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哼，现在连聚合都发动不了，真是丢人……”

    混沌之子自己都已经从“不忍直视自己”，逐步过渡到“被关着也挺清闲的”，最后到“总比还在灯里待着舒服多了”，逐渐和自己和解。

    不完全的复活和封印限制了祂的大部分力量，不然，混沌之子早就直接最大化自己的聚合本能，让隔壁费内波特同样是“仲裁人”的卡斯蒂亚王室全家都飞过来了！

    “我不信他们就没有成神的想法，但还是被乔治三世抢先了一步，某种意义上，祂也是胆子挺大的。……但是航行在海上的“幽灵帝国”就没这么好吸过来了，特伦索斯特那家伙真是死了都给我找麻烦。失序之国也必须要找机会去联络，我毕竟不像知识之妖那样一直连接着。”

    想着，祂断开了和休·迪尔查的精神支配，仿佛把手中一颗小石子扔了出去。

    贝克兰德的起居室中，失去了皇帝的支配显得有些浑浑噩噩的休慢慢清醒过来，她看着燃烧的壁炉，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和佛尔思紧闭的房门，感到一丝丝困惑。

    但她并没有想太多，她本能地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事情。很快她的记忆就被扭曲，自动补好了每一块空缺，遮盖了每一个不属于休·迪尔查的记忆片段。

    休打了个哈欠，感觉到也有些困。便熄灭了壁炉，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

    “后面。”安提哥努斯说。

    祂的话语到达伯特利耳中的下一个瞬间，后方就开启了一扇巨大的门。伯特利当机立断地中断了和面前的这个“战神”的战斗，直接将祂丢入门中封印。而祂的背后，四方四正的门宛如一个巨大的画框，里面直接呈现出了一片白纸的摸样。模糊的色彩蠕动着，仿佛要形成一副画卷。

    亚伯拉罕家族持有的0级封印物之一：“神之画卷”！

    战神的封印对伯特利没什么作用，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刚才安提哥努斯帮忙让战神的智商降低了一会儿，祂干脆闪现回家顺便从自己家族的驻地里捞了个封印物过来。

    “唉。”伯特利用着“神之画卷”，回想起家族新驻地里空空荡荡的封印室，感受到了家族这一千多年来的艰难和窘迫，祂不由地叹息了一声，“居然只剩下三件0级封印物了。”

    “这些孩子过得真是太苦了。”

    克莱恩：？

    他这位伟大的“愚者”到目前为止也没拥有过0级封印物，摸倒是摸过，但最高级的还是“海神权杖”。站在旁边的克莱恩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跟着叹息还是嘲笑，但反正不能像现在这样直接在脸上打出问号——而且，伯特利先生，您的表情好像是在说“这场打完就去把你的教堂给搬空”……

    听到祂的叹息，源堡上的安提哥努斯也触景生情，忍不住跟着感慨了道：“是啊，亚伯拉罕家族是真的式微了，居然只有三件0级封印物，而且还都是本途径的，根本拿不出手啊……”

    克莱恩看着安提哥努斯脸上不似作伪的落寞表情，眨了眨眼，最后放弃了思考。

    他现在是诡秘之主，不能表现出羡慕，也不能表现出“这么多0级封印物能不能也送我一个”。

    好，如果收藏的封印物确实都是自己途径的……那确实不好拿出去交易……但你们第四纪大贵族真是……言出惊人啊……照这么看，当年你们每一家的力量可能都相当于一个教会了？

    克莱恩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他决定安心扮演一个侍者，顺便让达尼兹赶紧从被窝钻出来献祭一杯当地果茶上来。

    伯特利同样关注着画卷上的画面，做好了随时封印画卷的准备。随着战况的胶着，伯特利自身的灵性已经减少到了必须注意的程度，但这并不妨碍祂对本途径的封印物的如臂指使。

    “神之画卷”是一件比较特殊，并且能够在现在的战场上也发挥作用的封印物。虽然它看起来只是一副套在黄铜框架内的普通油画，但上面描绘的内容会不定时地变化。

    当它呈现出不同地点时，持有者可以让目标周围区域改变，让对应的场景降临；

    当它呈现出不同人物时，持有者可以让那些人物针对目标发起攻击，每人一次；

    当它呈现抽象难以理解的图像时，会有不同的效果在现实出现，而目前亚伯拉罕弄清楚了对应关系的只占很少一部分；

    当它呈现一扇扇门时，打开不同的‘门’会转移去不同的地方，事前无法预知目的地，能用来放逐目标；

    当它呈现幽暗的地底或者深邃的星空时，则非常危险，必须封印！

    如果这幅油画无人注视，无人欣赏，那它里面的人物会活过来，从油画里伸出手，一点点进入现实世界，封印时必须注意这点！

    这种种的特性表明，构成它的非凡特性属于一位亚伯拉罕家族的天使，对方曾经试图探索过星空和地底，因此和这两个极度危险、充满污染的地方建立了一定的联系。就和“旧日之盒”一样，悄无声息地被污染，最后某一天死亡，留下了这样一件怪异又捉摸不定的封印物。

    伺机从侧后方发起进攻的战神下意识地抬头，祂知道这件0级封印物的存在，因此为了防止其中的不明人物离开画卷，祂第一时间注意起画面的内容：

    由于使用者是伯特利·亚伯拉罕的缘故，画面仿佛被泼上了鲜血般迅速呈现出层次分明的红色，最中央的红明亮而深邃，如同布满整片画布的月轮和月晕！

    “你疯了！！”

    巴德海尔大惊，甚至顾不上隐藏，直接怒吼出声。

    更恐怖的是，尽管有神在注视这幅画，那红色的月光似乎还是从画卷中逐渐透了出来，薄纱一般缓慢地朝着巴德海尔的方向笼罩过去——祂是大地母神的儿子，和“母神”有着神秘学联系！

    “我没疯。”

    伯特利看到这红色的月轮的时候，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但还是忍不住有种犯恶心和寒毛直竖的感觉，祂强忍着对母神的恐惧和憎恶，一边呼叫安提哥努斯的源堡支援，一边扯起嘴角：

    “看来你还是会比我先死。”

    “你这疯子！”

    尽管如同雾气般的月光正在逐渐靠近自己，但巴德海尔依旧一秒钟都不敢移开视线。没人规定画像上能走出来的存在一定得是人类形象不是吗？堕落母神的象征“红月”已经明晃晃地出现在画面上了，如果移开视线，会发生什么根本难以想象！

    但——只要注视着这幅画，只要被月光笼罩，就相当于接受了这份神秘学联系，不回应“母亲”也不是长久之计，只是能让自己多活几秒而已。

    “这对你根本没有半分好处，难道你回到大地上，就是为了意气用事毁灭世界的吗？！”

    伯特利也略微有些心虚，祂当然也不想利用堕落母神的力量，更何况祂对母神早就有了生理性厌恶，即便被清理了污染依然有种想要靠近的不适感。

    ‘有没有办法？’

    祂在脑海里询问源堡上的存在，祂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克莱恩，便没有喊名字。

    安提哥努斯正要做出下一步指示，但也被突然出现的红色月轮给震撼住了。

    作为第四纪的存在，伯特利和亚伯拉罕家族的惨剧还历历在目。祂在高度紧张中感到口干舌燥，于是发现手边突然出现了一杯新鲜的，还飘着柠檬叶的果茶之后不假思索地拿起来一饮而尽。

    紧接着祂怔住了，甚至可以用大惊失色来形容。祂睁大眼睛看着手中的玻璃杯，然后慢慢地移开视线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手边桌面上的精致白瓷托盘，甚至看到托盘里还带上了两个涂着一层奶油，上面点缀着新鲜水果的甜品面包摸样的东西，顿时目瞪口呆，表情无比复杂。

    克莱恩在旁边，像高级餐厅的服务生那样把金属大托盘抱在胸前，朝着满脸“你在做什么”，“我又做了什么”的安提哥努斯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

    “您满意吗？”

    安提哥努斯认为这是诡秘之主对自己的警告和戏弄，祂缓缓地点了点头：“……满意，谢谢。”

    “那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谢谢。”

    克莱恩认为一个好的侍者应该也可以为雇主提供一些建议，便说道：“或许您可以尝尝点心，来自北方草原的咸奶油和上好的酥皮面包，还有海上风味的水果，我想您说不定会喜欢这个味道。”

    在克莱恩真挚的目光的注视下，安提哥努斯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祂缓慢地把头转正，不再去看这个诡异的“诡秘之主”，过了好几秒，才屈服般地答到：

    “我会尝尝的。”

    克莱恩心满意足，认为自己这个侍者扮演得非常完美。

    紧接着，他看到安提哥努斯又以一个非常复杂的表情把头转了过来，接着一只手抓住一个点心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三下就直接咽了下去。

    吃完点心之后，安提哥努斯如释重负，认真地询问克莱恩：

    “您是否可以阻止母神的降临？”

    克莱恩呆了一下，随后以一个平静的口吻说道：

    “我只是一个侍者。”

    克莱恩不想在“半个愚者”面前表现自己，他希望安提哥努斯自己把这事儿解决了，有源堡，直接屏蔽那幅画和星空的联系不就行了吗？但安提哥努斯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听到这句话之后，祂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随后指着下方的“神之画卷”，试探性地用一个命令式的语气说道：

    “去把那幅画给我解决了。”

    克莱恩：？

    tbc

    ——————

    安提哥努斯惴惴不安地说完了那句话，便看到身边扮作侍者的“诡秘之主”陷入了沉默，眉头微微皱起，表情似乎有些不喜。

    但就在祂以为大事不妙的时候，却看见“诡秘之主”的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消失，自然地变成了温和的笑容，甚至朝自己点了点头：“好的。”

    紧接着，祂忽然感觉到自己和源堡的联系猛然间变得极其遥远，这个空间不再受到祂的控制，而“侍者”的身体一分一分站直了，用一种漠然且轻蔑的眼神注视着画面中那逐渐扩大的深红色月晕，抬起手，朝那里轻轻一抹。

    刹那间，灰色的雾气沸腾起来，直接从源堡所在的极高处冲入灵界，和红色的月晕发生了剧烈的反应，随后一点一点地将月光逼回了画面之中，只剩下一层深灰之下隐藏着薄薄的红色。

    接着，安提哥努斯的五感恢复正常，侍者还是侍者，祂又成了掌控源堡的“愚者”。

    “我处理好了。”

    “您可以继续做您想做的事情了，‘愚者’先生。”

    侍者微笑着，对祂说道。

 第533章 母亲的怀抱

    827

    我说我是侍者，是不想处理这件事情，不是说让你命令我上工……

    克莱恩被第四纪公爵的想法给镇住了，但他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行，毕竟“侍者”不就是应该帮雇主处理事务，执行命令吗？

    我的想法应该是对的，只不过我现在没有服用魔药，不能用魔药的反馈确认这样是否正确。

    不过，克莱恩没急于展开行动。

    打定主意帮助处理之后，克莱恩将视线转移到了源堡展现出的画面上。

    在源堡的视野中，那月晕扩散的范围比现实中还要大，尽管巴德海尔竭力后退，竭力避开，但是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入了月光的范围。朦胧的红色月光的最前端就像一根根细长到扭曲的手指，根系般朝着前方铺开。细细密密的月光织成大网，试图捕获战神这个不愿意投入母亲的怀抱的叛逆孩子。

    而伯特利看似安全，实际上也被红色的月光缓慢靠近，只不过巴德海尔这个“神秘学意义上的母神之子”目前比祂更受母神的喜欢而已。

    嘶……感觉比我想象的要强大很多？是因为堕落母神一直关注着这里吗？

    克莱恩的视线在那副特别的画卷上停留了一会儿，发现画面完全被最中央的红月和层次分明的光占满，没有其他星辰和星空的空隙。

    与此同时，这幅画卷似乎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边框似乎在红光中扭曲了。当它呈现出堕落母神的象征的时候，它就已经被污染。如果再拖下去，要么画卷彻底崩溃，堕落母神无法继续传递力量，但是污染也会散开，要么它被母神的力量同化加强，直到生长出一个忠于母神的“活着的特性”！

    虽然只有堕落母神一个，但我真能处理得了这种支柱级别存在的污染吗……

    克莱恩心里也有些打鼓，对方再怎么虚弱受损也是个支柱级旧日，而自己再怎么加强似乎也只能依靠源堡暂时装神弄诡，谁能想到自己居然要面对母神的力量？但他还必须把这件事情处理了，处理得干净漂亮，举重若轻，让所有人，尤其是雷霆之神相信自己就是诡秘之主，而不是克莱恩·莫雷蒂。

    ……压力好大。

    克莱恩在心里啧了一声，随后收回了之前赋予安提哥努斯的源堡权限。

    我必须先提升自己的位格和对源堡的控制力……

    下一刻，周围的灰雾自然汇聚过来，略过了座椅上的安提哥努斯，涌到了克莱恩的身边，一下子将他的气息衬托得高远、神秘，连面容也变得模糊了起来，仿佛呈现出了另一面。

    海潮一样的灰雾靠近了克莱恩，并且缓缓地融入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身体周围构建出遮蔽了面部轮廓的简单斗篷。克莱恩再一次有了“重新掌握了这个空间”，“这是诡秘之主的力量”的感觉。

    他较为激烈的情绪和乱七八糟的想法渐渐消失不见，并且很自然地认为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

    在这种状态下，当克莱恩的目光落到正散发着朦胧的红光的画卷上时，心情已经从最开始的紧张逐步转化成了平静。他不再将堕落母神视为无法战胜的危险存在，反而能够相当轻松并理性地思考如何将这件封印物和其中的污染驱逐，甚至还在思考着，是否能给予堕落母神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对方不至于动怒，又仿佛被毒虫蛰了一样而感到不快。

    而安提哥努斯惊骇莫名地看着气质天翻地覆的“侍者”，感受着世界逐渐离自己远去。

    祂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神性的冷漠和戏谑，这更让安提哥努斯确信无论是之前的好说话，还是宽容，还是毒舌刻薄都不过是被表现出来的侧面。至于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又或者对方呈现出的每一面其实都是“表演”，安提哥努斯自己也猜不准。

    就如“愚者”的唯一性，那根本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

    那上面可以被随意涂抹出笑脸、哭脸、愤怒或者任何情绪，但这面具本身仍然是空无一物。

    克莱恩并未注意到安提哥努斯的想法，亦或者在这个状态下的他并不在乎一个将死之人对自己的种种揣测。

    他看着那幅画，随后稍作思索，按照某种本能伸出了手。

    仿佛有一个声音附在他的耳边教他该如何做，他控制着源堡的力量将那副画卷层层叠叠地包裹。先用源质的力量切断画卷和堕落母神的联系，防止对方进一步增加输出，随后再对那已经逸散出来的红色月光施加“欺诈”和“封印”——扑向伯特利的月光转了个弯，它的目的被欺诈，绕着伯特利转了一圈之后，回到了画卷内部，被灰色的雾气盖住，化为下方涌动的薄红。

    “让一个被月亮折磨的家族，获得一个被月亮祝福的封印物，似乎也很有趣……”

    克莱恩先是冒出了这么个想法，但转而又放弃了。

    “算了，没必要这么刺激他们，这件封印物上的污染我暂时无法清除，但是至少可以不让里面的污染泄露出来。亚伯拉罕家族延续至今已经很不容易，更何况伯特利先生也深受其害。”

    至于巴德海尔……

    克莱恩的眼珠微微一转，看向了正在月光的触须中奋力挣扎的战神。

    “……现在接触永暗之河对我并没有好处，污染祂只会增强我的聚合本能，但它会影响我的自我和意志，而且我也不需要对应‘永暗之河’的非凡特性和权柄……祂们都死了对我也是好事，未来和上帝发生斗争的时候，说不定我也会适当地需要‘永暗之河’的力量。”

    “就让祂被污染侵蚀其实也没关系，反正永暗之河就在这里，把祂丢下去就可以了。”

    于是克莱恩忽略了已经附着到了巴德海尔身上的红色月光，既然祂刚才抛弃了母亲，那么现在不就是回到母亲的怀抱、向母亲认错的最好机会吗？

    他决定到此为止，战神的死活管他什么事，克莱恩倒是想直接动手将祂杀死。

    这么想着，克莱恩在封印了“画卷”之后就没了别的动作，直接重新将源堡的控制权给了安提哥努斯一部分，告诉对方自己处理完了，让对方能够继续扮演“愚者”，而自己重新站在一边。

    安提哥努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而伴随着源堡气息的逐渐淡化，克莱恩的精神再次活跃起来，紧接着他皱了皱眉，对刚才自己脑海里的那个恶趣味的想法深感不满。

    把被堕落母神污染的“画卷”还给亚伯拉罕家族？

    只要上面的源堡封印稍有衰弱，这里面等同于定时炸弹的月亮污染就会爆发出来，到时候直接把整个亚伯拉罕家族全部污染了都不在话下，就连伯特利也会有危险……这是人干事？

    克莱恩对这个自然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的想法感受到了深深地错乱，但这还真是他在那个奇妙的，精神状态和思考方式很接近“诡秘之主”的情况下产生的想法，以至于克莱恩无法判断这到底是福生玄黄天尊的恶趣味引导，还是自己受到神性和途径本能影响做出的决定。

    ……还好我没有真的这么做。克莱恩暗自庆幸。

    回头跟伯特利先生提一下，让祂暂时把那个“画卷”交给我保管，放到源堡上，防止我不在源堡的时候出现问题……等等，如果伯特利先生也接受的话，四舍五入我获得了这个“画卷”的使用权？

    这该不会是……我的想法……我刚才确实是想着“我也想要一件0级封印物”……但是这也……

    克莱恩再一次陷入了错乱和自我怀疑。

    他感觉诡秘之主现在应该在大声嘲笑自己，但是他没有证据。

    ……

    巴德海尔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堕落母神的突然介入打断了祂的节奏，残破的铠甲之下，祂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上又长出了一只小手，它晃动着生长着，想要带着一份天使级别的非凡特性离开自己的身体，去往温柔的月亮的地方——银白色的剑光一闪而过，那只新生的小手被斩断，还没落下就变成纯粹的灵性逸散到了空气中。

    祂的大脑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又或者可能是祂的大脑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宛如刚出生的婴孩般发出尖锐的哭声，寻找着母亲温暖的怀抱。

    可是母亲在哪里？

    尖锐的哭声和叫喊让战神烦躁不已，但祂又不能像刚才那样把黄昏巨剑捅进自己的脑子里。母亲在哪里？巴德海尔也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可祂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自己的父亲。

    可是父亲奥尔米尔的面容似乎也在自己的脑海里模糊了，祂们曾经也有过亲情，有过一家人的快乐时光，祂坐在父亲的身边，布拉德尔被母亲抚摸着头发，每个人都在笑。

    可现在回想起来，祂记忆中只剩下那染血的铠甲，倒下的身躯，和被自己拾起的黄昏巨剑。

    这不全是父亲的错，但父亲肯定是有错的。

    因为奥尔米尔是永恒的神灵，是巨人族初始的王，如果父亲不死，自己只能一辈子做王子，做晨曦之神；因为父亲对人类还是蔑视且不屑一顾，却没有注意到太阳神带领的人类已经成为了不可小觑的势力，而祂只顾着和精灵王撕扯，甚至还因为私仇害死了莉莉丝。

    那身材高大伟岸，被年幼的祂认为绝不可能倒下的父亲最后倒在了自己的手中，但当时的晨曦之神，现在的战神却并没有感到多少愧疚，反而是兴奋占据了祂的全部想法——祂现在是巨人一族的新王了，祂是这条途径的真神了，祂比父亲更加出色更加强壮，父亲对太阳神一味的敌视和厌恶只会让所有人陷入危险，而祂更懂得审时度势，祂可以保全巨人一族，可以——

    尖叫和咆哮打断了晨曦之神对美好未来的幻想。

    原本还有些晕乎的脑子忽然间清醒过来，巴德海尔猛地转过身，看到了难以置信且暴怒的母亲。

    巴德海尔记得自己解释了，也做出了承诺，但母亲依然大声咒骂祂然后离去。巨人王庭凝固的夕阳下，丰收女神留给祂一个饱含着憎恨和厌恶的背影，不久之后祂的弟弟也背弃了祂，巴德海尔站在王庭最豪华的寝殿里，低下头，发现鲜血从父亲已经冷透的尸体里流淌到了祂的脚下，而祂想着——

    有点脏。

    祂想，应该赶紧让人来清理，我可不想住在满是血污还有尸体的地方。

    噗通，噗通！

    一口鲜血从巴德海尔的口中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一部分落到了祂的胸口上，染红了祂身上的铠甲。祂错愕地看着血迹，祂的心活了过来，正在胸腔里胡闹地跳动着，仿佛一个上蹿下跳的顽童。

    母亲去哪里了？

    母亲没有走……尽管祂那天表现的多么愤怒又悲伤，甚至还要断绝关系，但后来还是回来了，并且像是合作对象一样建立了新的约定……只不过巴德海尔和欧弥贝拉已经相看两相厌，即便是双双成神之后，都不允许对方的信徒出现在自己的国家里。

    再后来，布拉德尔也死了，母亲是否还和当初一样悲伤，巴德海尔已经不在乎了。

    ……但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布拉德尔被诅咒致死的那天，母亲到底有没有为祂哭泣？

    一个接着一个器官和非凡特性获得了新的生命，巴德海尔的思维和想法被最大限度地压制了。祂本就在和伯特利的拉扯中消耗了不少精力，现在更没有能力抵抗来自堕落母神的污染。

    祂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但手中依然紧紧地抓着黄昏巨剑。

    ……

    “……堕落母神的力量就这么被驱逐封印了？这就是‘源堡’的力量吗。”

    伯特利看着悬浮在一边的“神之画卷”，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

    现在“神之画卷”静静地悬浮在灵界的空中，看起来完全无害。画面上呈现出的是一整片灰色，像是涂满了颜料，但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这些深浅不一的灰色是雾气一样在流动的。灰雾覆盖在画卷的表面，像是一层纱，这盖住了底下的猩红。

    画布上的红月，已经从拳头大小，逐渐变成人头大小了。

    伯特利也不敢靠近，祂眯起眼睛细看，在灰雾流动的间隙中，祂看见底下的红月还像是有生命一般缓慢地收缩扩张着，甚至还在缓慢地移动，寻找着灰雾的薄弱处，想要将月光投射出来。

    似乎是感应到了伯特利的靠近，月亮如眼睛般刷的一下看向了祂。

    伯特利立刻移开视线。

    “看来这幅画短期内是不会再呈现出任何画面了，被源堡的力量封印，基本相当于没用了。”

    “如果这幅油画无人注视，无人欣赏，那它里面的人物会活过来，一点点进入现实世界……看来这种封印也不能完全限制月亮上的那位，但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我的能力……”

    伯特利打量着这个封印，随后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眼。

    这根本就是直接把源堡的力量蒙上去，像新手打包员一样简单粗暴地用包装纸把物品牢牢地包裹几层，一点缝隙都不漏出来。没有半点技术含量，全是位格。

    “……现在控制着源堡的到底是谁？这个封印技术……”

    伯特利试图分析，但是完全分析不出来。

    祂怀疑那上面的人是克莱恩，因为阿蒙显然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

    但是那人的行为方式又和克莱恩有着不小的区别。那声音听着有点熟悉，不过伯特利不能确定是源堡的“欺诈”还是真实的声音，而这个家伙对源堡的控制力显然非比寻常，居然连堕落母神的力量都能封印……如果这是克莱恩，伯特利不得不重新评估克莱恩的能力和底牌了。

    伯特利一开始单纯把克莱恩当做被源堡选中的幸运儿，但如果对方能够在天使阶段就展现出这样强大的力量，那伯特利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和源堡的契合度远超自己，和克莱恩争夺，根本没有胜算。

    接着，伯特利看向了巴德海尔，祂发现对方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呆滞痴傻的状态，对外界没有反应。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伯特利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刹那间，无数的门开在了巴德海尔的身体各处，它们彼此关联，以一个特定的速度依次炸开，形成的空间撕裂足够将一位毫无防备的神灵直接撕碎。

    当门接连出现的时候，战神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致命危险的靠近。

    祂有些僵硬地活动着手臂，将黄昏巨剑抡起，在周围创造出晨曦风暴，将门一个接一个地撕碎。祂的表情变得狰狞，周身的光芒越发猛烈，似乎是准备和伯特利同归于尽。

    但就在此时，祂的动作忽然卡顿。

    巴德海尔缓慢地转过头，看见魔狼静静地注视着祂，而源堡之上，安提哥努斯已经趁着祂刚才的失神抓住了祂的灵体之线。

    下一秒，空间被撕得粉碎，巨量的光在这里炸开。

    tbc

    ——————

    晚安！

 第534章 帷幕落下

    828

    阿蒙坐在灵界的一个角落里，手上抓着一只形似乌鸦的灵界生物摆弄着。

    忽然，祂抬起了头，看向了星界，看到一个数千年前就挂在那里的星辰悄然坠落了。

    那一小块天空就此失去了光芒，然阿蒙依然抬着头，久久地看着那里。

    倒不是说祂和巴德海尔有什么深交，又或者是为战神的死感到兔死狐悲，巴德海尔对阿蒙来说只是一个讨人厌的玩意，也是参与过救赎蔷薇的凶手之一，而阿蒙也只是在这一刻陷入了迷茫和错乱，又好像是被祂一直刻意忽略的无力感在祂失去了源堡之后终于追上了祂。熟悉的人终于又死了一个，哪怕那是敌人，也让阿蒙对现在、对未来、对整个世界都感到万分的陌生。

    祂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祂熟悉的事物越来越少，熟悉的人也越来越少，祂无法继续凭借千年以来的经验继续躲藏并存活。

    在意识到自己被诈下源堡的下一刻，阿蒙就仿佛听到了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从第四纪拖延到现在的最终决战，似乎终于从背后缓缓地贴近了祂。

    过了片刻，阿蒙低下了头。

    此刻祂已经对手里那只形似乌鸦的灵界生物没有了任何情绪，随手一丢，看着那家伙一边怪叫着一边疯狂逃远，也没有再去戏耍一下对方的心情。

    在失去源堡后的短短几分钟里，阿蒙就待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哪都没去，并且安静地思考着。

    祂在思考自己到底误判了几件事情。

    作为一个生物，祂总是有着自己的个性和思考方式的，因此阿蒙有时也很难在事情结束之后判断出自己的行为是否存在问题，一般来说，作为天使之王的祂根本没必要复盘这些小事。但现在祂不得不开始复盘了，甚至被迫用“解密学者”的力量复盘，并且思考未来的打算。

    “最近的一次，就是刚才。”

    “诡秘的意志苏醒，源堡对我表现出了排斥，然后我畏惧危险离开了源堡。”

    而阿蒙在原地紧张地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诡秘之主的声音，也没有感觉到诡秘的意志在任何人身上苏醒，那短短几秒的威胁和一个简单的愚弄过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事实证明，诡秘之主并没有苏醒，和之前唯一的不同就是祂不再被源堡接纳了。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欺诈，但是针对的是阿蒙对“可能会威胁到自身的性命”的事情的本能畏惧。于是阿蒙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地就中招了，祂不敢再待在“天尊的身体”之中，就这样因为这个欺诈轻而易举地失去了源堡。

    “……诡秘之主的意志应该是在安提哥努斯的身上苏醒了，不然不可能对我使用‘愚弄’，但是也就是那一瞬间，之后祂再也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已经重新进入了沉睡。”

    情报不足，阿蒙只能这么推测。

    “源堡不会一直空着，无论是伯特利还是安提哥努斯，还是克莱恩·莫雷蒂，都会尝试接触，但是祂们刚来的时候对源堡的控制力应该都不如我。我走得太草率了，如果我留下，后来进入源堡的都能被我利用源堡打个措手不及……”

    打个措手不及之后的事情阿蒙就没再往下想了，因为祂一个天使之王也不知道打完之后还能做什么，把祂们杀死吗？如果来的是伯特利那好像也不可能，如果来的是安提哥努斯，看祂之前那带着诡秘之主的意志疯疯癫癫到处聚合的样子好像也不一定能赢，只有才序列二的克莱恩能让祂欺负一下。

    就这样损失了源质，阿蒙很是郁闷懊恼，但事情已经发生，祂根本没有懊恼以外的办法。

    “在这之前……或许外神询问我要不要去偷窃安提哥努斯的命运的时候，我应该答应？”

    “但是祂当时的状态完全是一晋升就会成为诡秘之主……”

    想到这个，阿蒙还是一如既往地有些踌躇。

    祂一方面认为自己答应了或许不至于现在还这么狼狈，但另一方面，祂倒也知道，再给祂一次选择的机会祂应该还是不会答应。祂倒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正是应了旧日纪元某人的话语，人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一样，因为他们最后都是会后悔的。

    “或许再早一些，我应该不在帕列斯的身上浪费大部分时间？我应该去先把克莱恩·莫雷蒂杀死？”

    “但是我那时候又怎么会知道克莱恩·莫雷蒂的危险性？我又怎么会知道克莱恩居然要比帕列斯优先处理？更何况我还利用祂除掉了东大陆的那个‘萨斯利尔’……”

    “不，其实在最开始我也是有机会的，那时候伯特利还没有回归，知识之妖必须维持双向召唤仪式关注堕落母神的情况，我还有机会在伯特利回归的瞬间利用源堡窃取‘门’的成神仪式，但是——但是那个叛徒先对我动手，把我逼进了历史迷雾，我根本没机会这么做！”

    当阿蒙终于消耗完对方用来拖住自己的力量回到源堡中的时候，发现事情基本都已经尘埃落定，伯特利成为了正常的神灵，安提哥努斯陷入疯狂，祂彻底错失了及时加入战局的时机！

    阿蒙回忆完了发生的一切，心情难免有些崩溃。

    在这场混战开始之前，无论是灵性还是命运都告诉祂这是趁乱摄取最大的好处的时候，但结果是祂完全陷入了被动，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祂的几个敌人却瞬间成长起来，将祂置入险境。

    接下来就是决一死战了吗？

    阿蒙竟难得的有些惴惴不安。

    伯特利成为了真神，现在就是竞争力最强的那个，祂可以直接通过开门寻找前往源堡的路，再不济也该来寻找其他的天使之王图谋多途径真神——安提哥努斯和伯特利在同一个位置，都在卡尔德隆的封印之内，阿蒙觉得已经可以直接把伯特利当“门”和“愚者”双途径真神来看了。

    “到底该如何成神呢？”

    阿蒙发现事情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个答案了，祂还想活着，但现在哪怕是作为精神缝合怪活着都已经成了自己的奢望，祂如果不想成为等着伯特利上门来吃的第二条途径，就必须去做点什么。

    换句话说，就算是逃命也得趁现在。

    要逃往星空吗？

    可自己对那里几乎一无所知，出去岂不是等于送菜给外神？

    眼下已经没有第二个会成神的人来成为祂的仪式了，更何况，所有知道“错误”的成神仪式的存在也不可能让现在有任何人准备晋升……阿蒙忍不住放弃了思考一会儿，可就在这时祂忽然发现一件事情——战神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按道理来说早就该到处理战利品的时候了，但是现在却一直没有出现“愚者”的成神异象！

    双途径真神没有成神的全球宣告吗？不可能！真实造物主获得太阳权柄的时候明明声势浩大！

    也就是说伯特利没有容纳安提哥努斯的那份唯一性和序列一！

    这个事实让阿蒙陡然抖擞起了精神，紧接着就是冷汗不受控制地往外冒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伯特利为什么没有吃掉安提哥努斯的特性，但这意味着“愚者”有可能还会诞生！

    也就是说……

    还有机会成为“愚者”的要么是安提哥努斯，要么是克莱恩·莫雷蒂，因此阿蒙现在必须作出决定，要不要去偷几乎等同于诡秘之主的“愚者”的成神仪式了！

    阿蒙的瞳孔略微放大。

    冥冥之中自有宿命，途径的源头已经定下了一切。似乎怎么逃都逃不过，命运就在这里等着你，之前被祂畏惧的，讥讽的，逃避的选择，现在又以最后的机会的形式重新出现在了祂的面前。

    即便祂现在鼓起勇气去争夺也未必就能成功，答案可能是疯癫的生，也有可能是……彻底的死。

    恍惚之中，阿蒙仿佛听见有谁在冷笑，但祂失去了回头的勇气。

    ……

    源堡之上，克莱恩看着安提哥努斯，而安提哥努斯看着画面中那以黑色的空间裂缝为底色，混淆了无数种复杂的色彩的世界，沉默良久，最后缓缓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克莱恩没去关注那破得跟筛子一样的空间，显然伯特利为了力求一击必杀已经最大功率输出了，现在已经灵性见底地待在一边休息。有双重污染的“神之画卷”漂浮在黑色的虚空的正上方，并没有受到影响，不远处，属于战神的黄昏巨剑被炸飞后斜斜地插在地上，光芒变得微弱。

    在灵界留下的痕迹横竖得未来的灵界主宰去修，所以祂们倒也不急于现在。源堡上谁都没有说话，克莱恩看着安提哥努斯，仿佛看着一个人转瞬之间失去了最后的活下去的动力和信念，又失去了最后的重担和对这个世界所有的留念，在一呼一吸的刹那之间，就从年轻走向衰老。

    虽然安提哥努斯还是那副样子，但在克莱恩眼中，祂似乎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过了片刻，安提哥努斯转过头来，看着克莱恩：

    “或许我让你损失了一个真神秘偶。”

    克莱恩说道：“复原并不困难。”

    利用源堡的力量去实现“奇迹”或许可以？克莱恩看了看周围散落的盔甲和血肉碎片，实在不行还可以用历史投影，反正对方的灵体之线都被源堡掌握过了，四舍五入也是曾经获得过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安提哥努斯是知道自己没有惹怒对方了，因此也不必担心待会儿死得痛苦。

    于是祂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安然地在愚者的位置上坐稳了。

    安提哥努斯左右看看，目光从周围的灰雾上扫过，然后又去看面前的青铜长桌和远处的高耸入雾的穹顶的石柱，思考着如果是自己得到这里要做什么布置。祂这时候又完全不把旁边的诡秘之主放在心上了，一举一动都带着点将死之人的任性和余裕。

    克莱恩也不说话，就让祂看。虽然他觉得诡秘之主这时候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的，不然和最开始那唇枪舌剑字字讥讽的样子不符，但克莱恩现在也不想说话，他再怎样扮演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本性，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他还年轻，始终没办法很从容甚至轻佻地目睹一个人的死亡。

    “想不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进入源堡。”

    安提哥努斯看了一圈，最后看向克莱恩，忽然感觉诡秘其实也蛮好的：“还有机会当一回‘愚者’，而不是半个愚者。”

    克莱恩也跟着笑：“是啊，我也没想到你会让我帮你处理问题，你马上就要来给我当侍者了。”

    安提哥努斯想了想：“你会把我吊在源堡的天花板上吗？这上面全是雾气，挂起来确实吓人。”

    “我没这个想法。”

    克莱恩回忆了一下隐秘小镇里的夜之国教堂，想起屋顶上密密麻麻吊着的那些男女老少，又想起那生着狼爪的温柔女神，最后想起那时候拉着自己打牌下棋的查拉图：“你可以做好准备了。”

    还能有什么准备？当然是死亡的准备。

    安提哥努斯倒是有些意外诡秘之主居然把死亡说得这么委婉，但祂已经不在乎这些小事了，祂闭上眼睛，像个人们想象中的濒死的人一样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死亡到来的前一小会总是无比漫长，漫长到安提哥努斯把自己的人生从在霍纳奇斯山脉和同胞们嬉戏，一路回忆到了第四纪某一次宴会的时候阿蒙偷走了伯特利的一颗纽扣，并且想起了那时候伯特利难得歪斜的外套之后，死亡还没降临。

    是不是有点太久了？有三分钟了？

    安提哥努斯睁开眼睛，看着克莱恩，只见对方也在盯着自己看，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正在给自己叠源堡加护以求偷盗意志一次成功的克莱恩轻飘飘地问：

    “你准备好了？”

    ……我刚才都在闭上眼睛等死了难道还不是准备好了吗？安提哥努斯心中对诡秘之主的好感瞬间消失，更可恨的是刚才安详宁静的气氛一点不剩，祂现在又有点不受控制地焦虑即将到来的死亡了。

    加护还没叠够，克莱恩试图再说两句拖延一下时间：

    “作为一个神话生物，你真是很奇怪。”

    “为什么你这样贪恋过去？你在沉睡时的呓语是魔狼王的名字和你最初的家乡，你本来有机会成为愚者，却又决定和你的姐姐一同死去，我实在无法理解你的想法。难道，力量和永生不好吗？”

    安提哥努斯微微皱起眉，倒不是第一个人问过祂这个问题，何况这是诡秘之主，因此祂没什么好气地回答：

    “所有生物都有欲望。”

    “因为我在获得了力量之后，发现我想要的其实是回到过去，回到安宁自由的生活里。”

    “没有别的理由，我的答案就是这个。这么简单的想法，却好像有很多人类都不理解，果然还是因为人类想要的太多，以至于无法对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做出取舍。”

    克莱恩叠够了力量，有了一击得手的准备，闻言也忍不住笑着叹息了一声。

    “这样简单的想法，却因为时间的流逝早就实现不了了。或许相对之下还是给自己找一个新的目标比较好，至少，力量是不会抛弃你的。”

    这个回答比较符合诡秘之主的身份，克莱恩也没有多说，他猛地一攥拳，将安提哥努斯的意识瞬间从祂的身体中剥离，正要说话的祂的眼睛陡然失去了神采，呆滞地坐在那里。

    随后，克莱恩伸出手，抓住了安提哥努斯延伸出去的灵体之线，控制了对方现实中的身体。

    伯特利刚把“神之画卷”摘下来，祂不敢抓着，也不想盯着看，这时，祂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安提哥努斯的身体逐渐缩小，似乎是成为了人型，最后在涌出的灰雾的包裹下消失了。

    ……没有献祭仪式的痕迹？伯特利有些惊讶，这是用源堡的力量使用了“传送”吗？

    和自己的灵体长相打扮完全一致的安提哥努斯出现在了克莱恩的面前，克莱恩让祂们相容，成为自己的秘偶，想了想，克莱恩暂时让“半个愚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灰雾飘来，遮蔽住对方的样貌，看起来和平时别人眼中的自己并无区别。

    克莱恩看着手中灰蒙蒙的意识，伸手，将它送进了历史迷雾中。

    一小片灰色的雾气伴随着那变换不定的思绪漂浮在深黑的世界中，像是不断挥发般逐渐消失了形体，最后彻底融入了迷雾之中。

    霍纳奇斯山脉和父亲还在时的安宁的梦都已经远去，这世界注定被残酷和死亡充满，无论你是贪恋过去，还是渴望力量一路前进，到最后都免不了身体的死或者自我的消亡。

    你的兄弟和姐妹接连被时间埋葬，最后，你也欣然迎来死亡。

    第一纪的历史中，魔狼后裔无忧无虑地玩闹着。

    而伴随着安提哥努斯的死，这段历史终于落下了帷幕。

    tbc

    ——————

    晚安！

 第535章 小小的转折

    829

    魔狼的记忆随着历史的风逝去，克莱恩站在源堡中，灰色的雾气簇拥着他。

    他凝视着安提哥努斯的记忆和意识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想了许久。

    安提哥努斯的死再一次让他感受到了疲惫，克莱恩沮丧地发现自己还是会陷入这样的情绪之中，似乎是因为“半个愚者”的想法和经历都和他太过相似，他被对方影响了情绪。从祂拒绝成为自己的侍者并说出死亡的愿望之后，这种悲伤就一直盘旋在源堡的上空。

    如今安提哥努斯死去，克莱恩感受到的只有唇亡齿寒，兔死狐悲，连带着获得了胜利，得到了非凡特性的事情都让他有些高兴不起来。

    但克莱恩觉得自己必须高兴一些，而不是被“死去元知万事空”的无力感笼罩，情绪的波动就是他活着的证明，但他现在又没什么高兴的事情可想，就这么在源堡上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克莱恩忽然有点想阿罗德斯了。

    如果它在这里，说不定会在镜面上放个礼花，再露出一个颜表情，恭喜它伟大的主人离自己的位置又近了一步，尽管阿罗德斯每一次的夸夸其实也没什么新意，克莱恩已经能猜到这个发展，可他还是忍不住稍微勾起了嘴角。

    “先提醒伯特利先生把‘画卷’给我……”

    克莱恩打算做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免得自己一直被这种悲观的情绪支配。

    “把这件物品放在源堡上，应该就能慢慢地将上面的堕落母神残余灵性消磨殆尽，之后就可以考虑还给亚伯拉罕家族了，毕竟这也是对应‘旅法师’的封印物。这段时间内我应该也不能使用……如果这真的是我刚才的想法的恶劣版，那我也真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克莱恩朝外面看了看，伯特利依然坐在卡尔德隆城外一块平整的巨石上休息，“画卷”诡异地漂浮在祂的不远处，克莱恩眯了眯眼睛，总有种“画卷”随时会转过去正对着伯特利的感觉。

    但上面源堡的封印还非常坚固，克莱恩有自信不会让里面的堕落母神污染跑出来。

    他又看卡尔德隆，寻找战神的遗骸。仔细一看，才惊喜地发现所有的非凡特性都被封印在了那斜斜插在地上的“黄昏巨剑”里，一点点都没有掉落在外面。

    这就是战利品啊！

    但是——这基本是伯特利先生在出力。我能得到安提哥努斯的非凡特性，已经该满足了。

    可惜，除非我能在之后的诡秘之主争夺战里打赢伯特利先生，不然现在是没资格要“黄昏巨剑”和其中的非凡特性的，回头可以抓取战神的历史投影，但我离开源堡之后也不可能抓出真神级别历史投影。秘偶倒也是可以暂时不用想了，一个没有非凡特性的秘偶，对目前的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克莱恩小小地惋惜了一下，随后就释然了。

    毕竟这主要是安提哥努斯和伯特利先生在联合出力，自己只是给前者提供了一些帮助，目的还是人家的特性和唯一性——人家信守诺言地死去了，把遗产给了自己，自己也确实不该奢求更多。

    “对了，在源堡上占卜，雷霆之神应该感受不到。”

    谨慎起见，克莱恩还是让灰雾挡住了自己，然后他伸手一抓，从空气中抓出了自己的黄水晶灵摆。

    他抿了抿嘴，有些紧张地将灵摆悬吊在空中，然后在心中默念占卜目标：

    “梅丽莎和班森的现状。”

    只念了一遍，克莱恩就感觉自己的灵性已经得到了答案，他立刻闭上眼睛，沉入了梦境。

    梦境像是水面般晕开，模糊晃动的画面变得清晰，克莱恩看见班森和梅丽莎紧紧地拉着手，行走在贝壳蓝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们两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上去憔悴又柔弱，完全是会出现在第二天的报纸版头上的行走的肥羊和深夜抢劫目标。周围有两个代罚者正在暗中监视，但监视仅仅是监视而已，克莱恩猜测如果班森和梅丽莎遇到危险，这两个代罚者应该也不会出手帮忙。

    克莱恩睁开眼，从梦里苏醒了过来。

    他按了按眉心，啧了一声，然后通过源堡给还在贝克兰德的“魔术师”佛尔思发去了消息，让她注意一下夜间贝克兰德的治安，虽然深夜把人家喊醒很不好意思，但克莱恩只能这么做了。

    “仔细想想，自从北大陆几次无疾而终的战争和经济不景气之后，社会就越来越乱，但是国家的监管力度也没有落到实处，各位非凡者明哲保身，报纸上天天都有抢劫杀人的新闻，一开始在版头，后来逐渐分到了其他版面，不说官方，就连人民都开始麻木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这样是他想要保护的人类吗？

    克莱恩停止了这种内耗式思考，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绝望又好笑的事情，他把灯神留下来管理秩序，似乎还真是做对了。

    就在这时，克莱恩心有所感，只见历史迷雾的深处中跑来一道道红色的流火。

    福根之犬们从灵界、从历史迷雾中跑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奔向了他。不过在奔向克莱恩之前，它们先注意到了坐在高背椅上的安提哥努斯，福根之犬们围着安提哥努斯转了几圈，闻了又闻看了又看，最后还是选择奔向了站在一边远处的克莱恩。

    克莱恩好笑地叹了口气，福根之犬们环绕在他的周围，它们张开嘴，九件形态各异的灵界特产便掉落在地。克莱恩扫了一眼，脑海中浮现出这些特产事物的信息，确认了它们的功效。

    “某种意义上说，我大概根本不需要仪式就能晋升，但我还是要收集九种特产，也没什么意义。”

    克莱恩挥挥手，这些特产漂浮起来，带着难以想象的灵性力量在自己的面前悬停，周围的福根之犬似乎也都意识到了什么，挨个退开很远，不在发出任何声音，连尾巴都不摇了。

    “算了，我做的没有意义的事情还少吗？”

    “让佛尔思注意夜间安全也改变不了各国治安混乱的现状，帮助南大陆也改变不了南北大陆之间根深蒂固的仇恨和敌对，建造的慈善基金会无法庇护到贝克兰德之内我想帮助的所有人，坚持自我也抵不过未来的消亡，想要保护自己的信徒，还要依靠另一位神灵的力量……”

    “如果这样想想，直面自己的无力和软弱，承认自己的一些行为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良心，却让他人产生了超过自己所作所为的褒奖，算不算也是愚弄自己，愚弄他人？”

    克莱恩哈哈笑了几声，心情倒是诡异地轻松了起来。

    颇有种上辈子在十几岁的时候意识到了“死”，意识到了人死了之后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之后的空虚，但也只是感慨，不至于迷茫。

    “现在倒确实是举行序列一晋升仪式顺便容纳唯一性的好时机……我应该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晋升，但是为了晋升得正常一点，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和稳定。至于晋升之后的事情，就看我自己的意志了。”

    于他而言，这是晋升“诡秘侍者”的好时机。

    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但克莱恩可不想把事情一直拖着。

    一方面，仪式的效果已借助“诡秘之主”的眷顾和认可完成，但克莱恩如果全靠这个来晋升，说不定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变成了天尊。毕竟这家伙只说把力量借给自己直到自己输给上帝，但没说如果自己晋升后状态极差会不会导致鸠占鹊巢。

    另一方面，一场大战刚刚结束，他现在在源堡，没有人会上来阻止他，除了伯特利。

    “回头要怎么面对伯特利先生？”

    “反正肯定不能像跟雷霆之神那样表现出诡秘的样子，但是伯特利先生也见过真正的我，怎么都不会相信诡秘之主居然连‘门’的力量都搞不懂。”

    克莱恩思考了一会儿，决定用源堡给伯特利发个简讯，大意就是我还是克莱恩·莫雷蒂，刚才是我和安提哥努斯谈好了交易内容，现在祂得偿所愿已经把遗产都给我了，所以我现在要去晋升序列一勇闯天使之王了，不知道醒来之后我是什么样子，但是您不用担心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倒是可以和祂说说，但是前提是醒来之后的我还有这个想法……

    想完之后，克莱恩动了动手指，坐在“愚者”位置上的安提哥努斯便站了起来。

    秘偶安提哥努斯走到他的面前，祂比克莱恩高出一截，于是秘偶很自然地朝着主人微微躬身，祂的双手抬起，一只手上浮现出一团气息神秘，如同一片形态变化不定的雾气又宛如实体的物质，而另一只手上，一块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缓缓地自虚空中显现。

    就在“愚者”的唯一性出现的瞬间，整个源堡忽然如同活过来那般开始震动，“源堡守卫”福根之犬们不受控制地伏下了身，下颚贴到源堡的地面。周围的灰雾像是沸腾的水面一样环绕着克莱恩和唯一性，克莱恩也很自然地意识到，现在就是容纳唯一性的好时机。

    但是伸出去的手又停顿在了半空，克莱恩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是诡秘给我的暗示吗？”

    “这是欺诈，还是真实？”

    这个想法没有得到回应，但他的灵性和周围的一切都在向他证明，现在就是容纳唯一性的机会。

    克莱恩有一瞬间的迟疑，他担心这又是天尊想要害他的前兆。但现实是无论他担不担心晋不晋升天尊都会在未来的前方等自己，克莱恩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先取走了“诡秘侍者”特性。

    灵界特产也接连飞来，不到十秒，一瓶幽暗仿佛夜晚海水的魔药出现在了克莱恩的掌中，与此同时，他检查了一下自身刚喝下去没多久的“奇迹师”魔药消化情况，不出意外又非常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消化进度居然高达九成。克莱恩也没去纠结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诡秘弄得，他只是啪地打了个响指，满足了祈祷光点和深红星辰内积攒的少量愿望，让“奇迹师”魔药的最后一点彻底消化。

    源堡内，克莱恩缓缓迈开步子，坐到了“愚者”的位置上，秘偶以半步的差距跟在后面，手中捧着“愚者”的唯一性。

    他将源堡的视角调到了外界，当雷霆又一次照亮大海时，克莱恩抬起右手，将来自秘偶的那个瓶子凑到了嘴边，咕噜喝下了里面轻如空气般的魔药。

    随后，他用最后的清醒做了个手势，“愚者”的唯一性飞来，虚虚地贴在了克莱恩的面前。

    下一刻，克莱恩的眼睛猛地闭上了，就如同当初的“半个愚者”一样，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

    与此同时，被他操控的无数秘偶的眼中却在同一个瞬间闪现出了光芒，如同获得了新的生命。

    ……

    “你要现在就和我决一死战吗？”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知识之妖说道，“你要是不珍惜你的特性，我可以来帮你珍惜。”

    激烈的神战看似是停止了，但两位神灵依然在灵界和现实的交界处对峙，天空之上，阴云勾勒出雷霆之神的面容，银白色电光构成的双目，风声中传来诵读经文和书本的声音。

    祂看着知识之妖，知识之妖也看着祂，就在知识之妖认为今天这仓促的应战说不定还要持续下去的时候，雷霆之神忽然哼了一声，云层中闪过一道雷霆，祂的声音滚滚而来：

    “告诉我封印之后的状况。”

    知识之妖略感意外，虽然祂早就猜测雷霆之神的“全知”可能无法越过屏障，没想到对方居然自己承认了——祂没有接触源质？但是看祂持有的力量，并不像完全没接触源质的样子！

    “我没有义务和你分享情报。”

    明知祂不是上帝，但知识之妖还是乐于见到对方的缺陷，祂畅快地讥讽：“你的全知看不到西大陆，也看不到东大陆吗？那你的视野岂不是被‘全知’囚禁在了这个小小的南北大陆上？”

    “雷霆之神，你的全知，该不会不由你控制？”

    雷霆之神又哼了一声，和刚才一样不屑：“生命自诞生时就注定会死，我要的是获得力量。那封印限制了我的智慧，但我能听到星空中的声音，我能听到宇宙中的族群的祈祷，收起你没有意义的讥讽，“智慧化身”，‘知识之神’，你的知识莫非仅限于地球？”

    一番友好地互戳痛处互揭伤疤之后，知识之妖真情实感地冷笑：

    “是谁无耻地掠夺了我的技术成果我不说，真是，和上帝有关的一切东西都是那么让人讨厌，你们除了逼迫别人接受你们的审美、价值观和命令，简直不会做第二件事情。”

    列奥德罗只当这是对暴君的赞美，但祂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决：

    “你刚才在斥责我对费内波特的神罚，你的神秘魔法中也有针对暴君的魔法。”

    “你的神秘魔法，竟然真的能够起效，这是我所好奇的事情。告诉我，封印之后的世界里，人类竟然如此不知死活，敢向统治者甚至神挥刀吗？”

    知识之妖皱了皱眉，最后表情反而恢复了平静。

    “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这件事情？”

    长着东方人面孔的神灵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天空，看着那张冷漠严肃的脸，说道：

    “我懒得管你们的存在方式，也不在乎你对西大陆的好奇。”

    “但我也会告诉你，有那么一种人类，过着和你们不同的生活……在那些人类的神话里，天上的太阳多了，就去把太阳射下来，天塌了，就去把天补起来，山挡了我的路，就去把山挖开，若是河海作乱，就去让河流改道，将大海填平。”

    雷霆之神嗤之以鼻：

    “击落太阳的力量，破开山峰的力量，让河流改道的，难道是人类？”

    “这不过是神话生物和神灵之间的战斗，人类哪里有参与的资格？不过是自我美化而已。”

    “但他们都是由人而来。”

    知识之妖笑道：“莫要……别再说这种浅薄的话语了，如果只是一个人这样想当然没用，但如果百年千年万年都这么想，千人万人都这么想，那么神也会帮他们的。”

    “离开，雷霆之神，你所掌握的真理是以暴制暴的真理，是绝对的力量。”

    “这是你的夸奖？”

    列奥德罗依然不觉得这是指责。

    数千年来力量就是祂唯一的追求，祂如今已经到达了定下变强的目标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高度，哪里还有必要去在乎一个认识没多久的敌人的评价。

    知识之妖深深地看了祂一眼，缓慢地从灵界退开：

    “你这样的神，终将被更强的暴力击溃。”

    “回到你的国家去，让我看看这样没有仁慈亦没有善良的国家，还能持续多久。”

    tbc

    ——————

    阿蒙在灵界中思索了一会儿，祂刚准备起身离开，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错过了很多事情？”

    祂下意识地想要点头，身体却忽然不受控制，只能听着声音继续说道：

    “真巧，我也觉得我错过了很多事情，虽然我本来也没想介入这个跟我无关的战斗。”

    “在我的估算里，死神本来应该以一个疯狂的姿态出现，和战神搏斗，然后同归于尽，我则可以趁机摄取好处，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与此同时，未来又告诉我，我应该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现在不要轻举妄动，我想着我现在确实不需要永暗之河，便接受了这个想法。”

    “接着，我的预测是诡秘之主在安提哥努斯的身上完全苏醒，伯特利被吞食，然后引发知识之妖和上帝的应激行为，所以我认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不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这几次都出错了，你知道对未来的可能接连的误判意味着什么事情吗？”

    阿蒙不想说话，也说不出来，身后说话的那人伸手一抓就抓住了祂的衣领，直接把祂像个小孩子一样提了起来，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爱德华语气轻快，面无表情：

    “这意味着那家伙已经背叛了我。”

    “祂八成和克莱恩有了什么约定，因为现在克莱恩的状态居然越打越好，在诡秘之主的争斗中朝着相对较好的迹象发展，这必然是祂在动手。我确实说过必要的时候可以断尾求生，但祂想要重新成为主导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还真不打算坐那继续等祂骗我骗到死。”

    讲到这里，爱德华忽然叹了口气：

    “哎，真不该说这么多话，这让我看起来像个下一秒前面就会冒出一整个主角队伍的反派。”

    “我和祂倒是还有一个共识，共识就是想让你去死。不过，我还打算再利用一下你。”

    “阿蒙，你想不想去见你的父亲？”

 第536章 晋升的阴谋

    830

    与其拿阿蒙泄愤，然后送给克莱恩做顺水人情，爱德华觉得不如直接把祂丢到混沌海里。

    这样一来，诡秘之主的晋升进度，和晋升之后的权柄完整度必然会被影响。当这份非凡特性和唯一性被混沌海再次污染之后，难道上帝还会有当初的远古太阳神一样的想法，把它再作为一个独立生命个体做出来？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就算上帝这次能忍住嘴不吃，也必然把这些“错误”相关的物品全部好好收集起来——比起伯特利·亚伯拉罕，还是阿蒙最容易得手。

    前者战斗经验丰富，太容易跑掉，何况自己现在过去还需要先击破卡尔德隆的封印，这太容易引起祂的注意了。再说伯特利现在的身份倒也特殊，知识之妖已经成功地和他们俩达成了合作，把祂和克莱恩当成同等的投资对象来对待，甚至伯特利自己也认可了这一点。

    如果趁现在对伯特利动手，势必会立刻引起知识之妖的注意。

    但是阿蒙，目前好像没什么人注意阿蒙。

    “已经帮上帝获得特性回归一次了，倒也不介意再送点东西给祂。”

    一个已经集齐了特性并且容纳了唯一性的天使之王，因为成神仪式几乎不可能完成，而被所有人包括祂的竞争者都抛在脑后了。

    伯特利·亚伯拉罕有能力解决阿蒙，但是现在状态不好，还要先处理被堕落母神和源堡双重污染的“神之画卷”。阿蒙好歹也是从第三纪存在至今的强者，需要布局规划，短时间内不方便动手。

    而克莱恩·莫雷蒂现在在干什么？

    祂猜测克莱恩刚在这场混战中得到了安提哥努斯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现在应该在准备进行“诡秘侍者”的晋升，或许下一秒就会成功，或许需要很久才能结束。如果醒来的是诡秘之主，那包括知识之妖在内的大伙都可以不用玩了，如果醒来的还是克莱恩，那这一场还能继续打下去。

    “能把‘囚犯’途径的唯一性还给我最好，就算不，也最好别再计较我把亚当送人的事情。”

    爱德华拉着阿蒙沿着灵界的路线往东大陆的方向走，脑海中闪过种种判断。虽然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的预测已经越来越不可信，但祂也不至于完全失去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但就算我带走阿蒙，知识之妖肯定也不会毫无反应。”

    “在祂的计算里，不属于自己推选的‘诡秘候选’的阿蒙应该会成为战利品，留给克莱恩和伯特利战斗过后胜利的那一个。祂现在和雷霆之神的争端也已经结束了，阿蒙离开了源堡之后还停留在灵界，应该早就被祂获取了位置信息。”

    思绪转到这一步的时候，爱德华的脚步也突然停了下来。

    如祂所想，祂正前方的灵界中忽然刮起了信息之风，风吹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色彩逐渐晕染出知识之妖的形象，后者并没有做出愠怒的表情，反而先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抓在手里的阿蒙，然后问：

    “你想去做什么？”

    爱德华耸耸肩：“拿你预备的战利品去给上帝，看看能不能把我的囚犯唯一性换回来。”

    知识之妖眯了眯眼，刚跟雷霆之神针锋相对回来，祂的状态还非常具有攻击性：

    “也就是说，你要把“偷盗者”途径的几乎全部非凡特性全部送给上帝？这会导致诡秘之主直接缺少一整条途径和一个重要权柄。你知道我对上帝的态度，我是否可以把你的行为理解为资助我的敌人？你要凭借你之前对上帝的帮助，彻底撕毁你我之间的互不干扰约定了吗？”

    爱德华随口说道：“我只是为了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而想把这些特性和唯一性给上帝，祂要是现在就忍不住容纳了，回头祂们打起来不是照样会重演当初的情况吗？”

    “你这是诡辩。”知识之妖指出。

    “但你貌似也不是来和我打架的，你是不是只想要一个答案？”

    反问过后，爱德华琢磨了一下，说道：

    “你自己也是两条途径的旧日，源质还在西大陆，在封印开启之前，你要么在这边保持‘两条途径并且和源质有联系但不能完整发挥源质力量的旧日’状态，要么回到西大陆成为完整的源质意志碍于屏障但带不走两条途径，如果诡秘诞生，祂就是有三条途径的完整旧日，你现在强于祂们，是投资人，找了好的候选，谈好了条件，又把握到时候还让对方对弱小的你有尊重，完成你的要求吗？”

    “你也少说这种话。”

    知识之妖翻了个白眼：“挑拨离间的事我也见多了，我们的世界和生存方式就是这样，力量才决定了话语权……哦，所以你是想让我觉得，送走‘错误’对我也有利？”

    “难道不是吗？”爱德华说，“既然你对诡秘的要求是只要能打开屏障就好，以后也不打算一直结盟，那单途径和三途径又有什么区别？至少这样一来，祂们不一定会‘欺诈’你了。”

    知识之妖稍微沉默了几秒，眉毛扬了起来：

    “你倒也是个厉害的说客，听起来仿佛一切都对我有利，而不是你想要换回‘囚犯’的唯一性。”

    “过奖，你就说是不是对你也有利。”

    “微乎其微。”知识之妖倒也不否认，“那你就必须帮我去做那件事情了。”

    祂朝鲁恩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我也没意见。”爱德华耸耸肩，“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那就这样。”

    阿蒙听完了祂们的交流全程，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从来都没有把人类当成人类的祂，似乎也没有被当成一个活着的东西被交易出去了。

    ……

    源堡之上，喝完了魔药，开始准备容纳唯一性的克莱恩的脸上呈现出有些痛苦的神色。

    “诡秘侍者”魔药进入身体，开始影响他的神志之后，克莱恩顿时有了种膨胀起来的感觉。

    其后转瞬之间，他就感觉失去了对肉体，对“灵之虫”的感应，眼睁睁看着它们虚化散开，融入了无法以正常语言描述无法用正常逻辑理解的灵界，似乎要崩解成抽象的，庞杂的各种信息。

    这一刻，克莱恩只有意识还勉强保存，具备自我认知。

    “他”就那样漂浮于充斥着无数奇异身影的灵界之中，在失去了对身体和非凡特性的感应后，进一步承受起各种各样的意念、信息、知识、符号和标识的冲刷，在彻底丢失自我，与灵界合二为一的边缘徘徊。

    如果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克莱恩肯定会完全迷失。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晋升序列一的仪式中“建立一个完全的秘偶城镇并且在灵界中产生对应的区域”的意义，这也是锚的一种，能够有效地帮助他确认自己的身份。

    他可以是很多人，他可以有很多个身份，但同时他也是这些身份的创造者，“秘偶”和“主人”的身份共同存在，相辅相成，这才能锚定真正的唯一！

    但现在，他缺少了这个包含着无数身份城市和“创造者”的身份作为锚定，导致晋升朝着坏的方向一路狂奔。克莱恩别无选择，如果他还想要保存自己的意志不完全成为灵界的一部分，他就必须立刻去和诡秘之主的精神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对方同样是唯一的，永恒的。借助对方的身份认知，克莱恩立刻就能获得比建立十个“秘偶小镇”更好的效果，甚至一举轻松地容纳“愚者”的唯一性！

    难怪……灵性显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克莱恩的自我昏昏沉沉地想着，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最好的欺诈就是说真话，但不完全说真话！

    晋升序列一的过程中，他因为没有完成仪式，所以只能依靠融合诡秘之主的意志来稳定自身。

    与此同时，这种状态就是最好的“愚弄”历史现场！容纳一个唯一性根本不在话下！克莱恩毫不怀疑，凭借诡秘之主的意志，自己能当场成为“愚者”！

    不过成为“愚者”的大概率也就不是自己了。

    可恶，被骗了……！

    克莱恩感觉自己正在像雾气一样散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做点什么！

    白银城中，那些属于自己的秘偶传递来一些模糊的感应。这当然不能算秘偶城镇，但也让大脑几乎完全被不断涌来的信息撑爆的克莱恩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这是一直以来的膨胀中突如其来的轻松片刻，紧接着，克莱恩迅速行动起来，他的精神似乎分裂成了无数片，在身份、经历、长相和年龄都完全不同的一个个人身上苏醒。他像是变成了无数个人，又好像是无数个人在瞬间成为了克莱恩·莫雷蒂，亦或是“愚者”的一个身份，一个秘偶。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白银城和月城中的那几百几千人完全撑不起“秘偶城镇”的要求，克莱恩现在认定自己需要一个仪式保证状态，此时此刻神志不清时便放任本能作祟。

    于是，在贫民聚集区的街边，在污水沟旁，在城外的荒地上，甚至南大陆排列好受害者却还没来得及收敛火葬的广场上，越来越多的尸体睁开了眼睛，像是死而复生一样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引发周围人的尖叫和恐慌。

    当南大陆人发现尸体又醒了过来的时候，高地人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了他们认识的非凡者们。而活尸及活尸以上的非凡者面面相觑，纷纷做举手投降状，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而拜朗帝国的领土上，人们围绕着死而复生的人。

    死神的国度的人不畏惧死亡也不畏惧尸体，他们只是疑惑这到底是得到了死神的恩赐重回人间，还是被死神所厌弃，不得进入死者之国——直到周围的非凡者面色严肃让他们让开，又将这些死而复生的存在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声称这些人的身上并没有灵体。

    南北大陆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混乱，但始作俑者半梦半醒之间并不清楚这些事情。

    一部分“死而复生”的秘偶立刻就被周围的人处理掉，但这并没有结束。

    源堡的主人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回自己的认知，完善自己的仪式，因此那些或被打爆头颅，或被砍断了肢体的秘偶再一次血肉蠕动起来，只要没有被损坏到完全不能用的程度，就会重新把自己的身体修复成完整的样子。

    ——但是由于它们的主人目前意识并不是那么清醒的缘故，有时候是重新长出了一个头，有时候是把地上的肢体残余捡起来之后融入身体重新长出来。

    周围的人更加惊恐地发现，这些“活尸”的身体被修复了之后，整个人也变成了一张没有厚度的纸片。

    一些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人直接被吓得疯了，丢下手中的物品尖叫着消失在街头。

    还有理智的也睡意全无，连滚带爬地冲向了附近的教堂，哭喊着寻求教士们的帮助。

    十分钟后，各地的官方非凡者们纷纷出动，开始处理这同时发生在多处的不可思议的“死者复生”事件，幸运的是教堂中经过安魂安葬的人们没有受到影响。

    而这一切与克莱恩都没有关系。

    当这些被临时拉起来的秘偶的总体人数到达三万的时候，克莱恩不假思索地利用源堡将他们传递到了弗萨克帝国北边的冰原荒地上——现在是深冬，那里天寒地冻，不适合任何人类生存，但秘偶并不在此列。而克莱恩在上辈子也看过不少关于极地的纪录片，能够模拟出类似的生存环境。

    在克莱恩的潜意识中，失去了战神的弗萨克是一个较为合适的地方，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区域。

    总比在海上安全，自己要是在海上建立秘偶小镇，估计还没盖好一个浪头就打过来了。

    于是，这三万左右的秘偶转瞬之间从自己的所在地消失，出现在了北方的雪原上。

    到达了“城镇”的所在地之后，三万个秘偶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以不同的声音，以同一个频率和语气同时向克莱恩祈祷，祈求“愚者”赐予他们一个住处，一个完整的城市。

    下一刻，淡淡的灰色雾气笼罩了这一小片区域，欺诈了这片区域的信息。

    通过源堡，克莱恩用较为取巧的方式直接将这个名字都还没有的小镇在灵界先做了“备案”，等到有一定数量的外人来过这里，完成了必要的互动之后，就可以直接公开城镇在灵界的对应坐标。但是为了防止被雷霆之神发现，他也选择用“诡秘”的权柄暂时修改这片区域，除了被他允许的人，不然谁都无法看到这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座设备齐全的现代小镇。

    一座不大的城市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秘偶们也迅速根据自己生前的身份在这座城市里获得了对应的位置，各司其职地作为仪式的一部分活动起来。

    当这座城市完全建立起来的瞬间，克莱恩感觉自己融入灵界的速度变得缓慢了不少。

    不，应该说依旧很快，但不至于让他除了选择和诡秘之主融合别无他法。

    “我还没想好这座小镇叫什么名字，就又到了拉锯战的时间……”

    在精神完全陷入沉睡的最后一秒，克莱恩默默地想道：

    “希望我还能醒来。”

    tbc

    ——————

    “就叫乌托邦。”

    “如果起一个中式的名字，结果除了知识之妖没人能听得懂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了……”

 第537章 新的方向

    831

    体内的灵性恢复了一些之后，伯特利睁开了眼睛，扫视着周围的情况。

    “黄昏巨剑”在不远处，“神之画卷”也还在这里，源堡上的——伯特利收到了简讯并在刚才的时间里读完了——克莱恩没有把它立刻收回，看样子，克莱恩应该是在容纳唯一性。

    “克莱恩都要容纳唯一性了……祂好像根本没有完成晋升序列一的仪式？”

    伯特利有些困惑，但困惑归困惑，克莱恩对源堡的契合度高得让伯特利觉得自己在做梦，那祂有特殊的办法绕开没完成的仪式，直接晋升序列一并且容纳唯一性也不奇怪。

    放任自己为安提哥努斯这位老朋友的死哀悼了片刻之后，“门”先生有些头疼地看了“神之画卷”一眼，伸出手，试图将这件物品封印。

    但祂的灵性只要靠近了“神之画卷”之后就瞬间被其上的源堡气息吸走，宛如石沉大海。伯特利只得先动手将“黄昏巨剑”拿着，然后顺手从上面剥离出两份序列二的非凡特性，随手封印，再结合周围的物品和灵界生物直接做成简单的封印物，通过“门”丢到了亚伯拉罕家族的驻地上。

    ——把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天刚亮就出来散步的多里安吓得躲到了树后面。

    给后裔送了两件0级封印物之后，伯特利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祂将“黄昏巨剑”丢到封印空间中，随后仔细打量起“神之画卷”。

    “或许倒是可以用这上面的源堡气息来寻找源堡的位置……”祂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想做就做，伯特利一向雷厉风行，心思缜密。

    在带着画卷离开之前，祂先飞到卡尔德隆的上方往下俯瞰了一眼，战神留下的封印已经因祂的死而开始消散，伯特利也加快了封印消散的速度，但映入眼中的景象还是让祂皱起了眉。

    盘旋而下的石阶，支撑广阔地下空间的石柱，宛如鸟和蛇纠缠形成的文字……伯特利从这些古老沧桑的痕迹上扫过，目光直接落入底部苍白上涨的雾气般的河流上。

    如果祂没记错的话，河边应该有“天之母亲”和死神的尸体，以及非凡特性。

    但是——河边现在空无一物，干净得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祂们的尸体和非凡特性去了哪里？河水是不是有上涨？但我之前也没有看过“永暗之河”，无从得出答案……伯特利感觉有些不妙，直视苍白的“永暗之河”让祂有了一种直视深渊的感觉。就像那些深不见底的裂缝、峡谷和数百米高的峭壁，总是会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吸引着人往下跳。

    伯特利决定不去探究河底的秘密，祂重新将卡尔德隆封印，带着画卷和自己的战利品离开了。

    返程的路异常轻松，目的地也异常明确。

    祂要去的地方是阔别数千年后的因蒂斯。而首都特里尔中，祂的后裔们正在等待先祖的归来。

    ……

    “差不多结束了。”

    帕列斯看着东方逐渐亮起的天空，突然说道。

    正想着其他事情想的出神的伦纳德一个激灵，低声问道：“什么结束了？”

    “神战。”帕列斯难得耐心地又说了一次，“神战结束了。”

    神战结束了？

    伦纳德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实感，他的脑子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清明起来。他想起克莱恩，想起伯特利·亚伯拉罕，想起阿蒙和在光芒中粉碎的教堂，他因帕列斯的话语而回忆起那些和自己无关却又让自己被卷入其中的浩大战争。之前接踵而至的巨大打击之下，曾经的“梦魇”感觉自己也像是刚从一轮长长的噩梦里醒来，不，是现在才醒来，刚才一直还沉浸在噩梦的某些细节里。

    “结束了……”

    伦纳德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获胜者是伯特利·亚伯拉罕吗？”

    “也有可能是安提哥努斯，也有可能是别人。”帕列斯声音沉稳地说道，“但如论如何，伯特利·亚伯拉罕都是这场战争的另一位胜利者，诡秘之主的决战越来越近了。”

    “老头，你觉得克莱恩……”

    “别老问我你那个前同事的事情。”

    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愚者”到底是谁？我又怎么知道你那个前同事到底是“愚者”的眷者还是“愚者”本人？帕列斯声音僵硬地打断了伦纳德的话：“呵！我本来就不全知，现在更是连序列一都失去了，全靠经验在判断局势，怎么可能知道你那个序列二的前同事的事情？嚯，这真不可思议，你那个前同事的晋升速度确实飞快，居然和现在的我一样了。”

    伦纳德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把已经很乱的黑发揉得更乱：

    “老头，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我居然亲身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甚至不久前就直面了阿蒙，被卷入神灵的战争，还活了下来。”

    “可我根本高兴不起来，我，我……”

    他实在说不出话来。

    帕列斯也没有去偷盗伦纳德心里的负面情绪，也没有在他情绪爆发的时候说些什么，只有在伦纳德逐渐重新冷静下来之后，苍老的天使叹了口气，说道：

    “好了，在这里抱怨也于事无补。”

    “我已经从诡秘之主的竞争中彻底出局，除非有人连现在这份序列二都不放过，不然我们接下来应该能度过一段还算安全的平和时光。无论是去找你那个朋友的家人，给予他们援助，还是去教会悼念，你都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尽量不要靠近雷霆之神的教堂。”

    “既然已经活下来了，就不要去想死的事情，做好一个活人该做的事情就好。”

    伦纳德安静地听完了帕列斯的话语，没有做声。

    他已经是一个成熟合格的非凡者，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暂时迷失了方向，也在巨大的打击中精神不稳。凭借伦纳德自己的意志和抗压能力，他也能逐渐从悲伤中缓过来，但帕列斯的存在无疑是他的定心丸，让他更够更快，更好地找回自己，找回应有的干练和稳重。

    “……老头，谢谢。”

    帕列斯极其响亮地啧了一声：“感谢别人的时候还叫老头？没礼貌的小子。”

    伦纳德挠了挠头，这一次的训斥确实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正准备重新感谢一下帕列斯的时候，又听到这个苍老的声音在脑海中继续说道：

    “罢了罢了，听你小子这么喊这么久倒也习惯了，别改了，要是从你嘴里蹦出来什么尊敬的，殿下，阁下，估计会把我恶心得报纸都看不下去。”

    “你这次又想订什么报纸？”

    伦纳德选择性地忽略了帕列斯的吐槽，反正帕列斯时不时的毒舌和贬低他也已经习惯了。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随口问道：“你之前还说《贝克兰德日报》的主版面已经全是对皇帝的歌功颂德，看了就让你犯困，《塔索克报》也因为不涉及政治新闻越来越没意思。贝克兰德的两大主流报社你都不感兴趣，而廷根的日报你觉得连前两份报纸都还不如，只能打发时间，难道老头你现在对也开始那些八卦贵族和富豪的新闻、那些三流小报感兴趣了？”

    一边说着，伦纳德一边朝着这片森林的外围走去。

    在荒凉寒冷的山脚下待了一夜，他早就觉得冷了，连外套扣子都扣严实了。之前因为担心牵连到他人而不敢外出，现在他迫不及待地想到附近的村庄或者城镇吃口热乎的炖菜或者汤暖暖身子。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要考虑搬家了。”

    “搬家？”伦纳德的脚步停了下来，疑惑道，“搬到哪里去？”

    帕列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张口就说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黑夜教会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你应该离开鲁恩，不然就要加入雷霆教会了。”

    伦纳德微微瞪大了眼睛：

    “两个教会要合并了吗？这太突然了，为什么？”

    虽然之前的合作已经隐约能看出教会产生颓势的端倪了……但是为什么突然就合并了？

    再说了，两个教会的教义、观念、仪式要求都天差地别，单是对教育、家庭和工作方面，古往今来两位神灵的信徒学者们就已经吵了不知道多少架了，现在合并，那到底是以谁的教义和观念为主？

    结合之前黑夜教会对雷霆教会看似平等实际上潜移默化间稍微低了一头的情况来看——他一个序列5的非凡者队长居然被“代罚者”拿着一份雷霆教会的文书先一步直接带走了，而黑夜教会的通知之后才来，就能看出这是先斩后奏——伦纳德对黑夜教会的教义能够占据主导地位不抱希望。

    如果以雷霆教会的观念为主导，那作为一个从小接受黑夜教会教育的非凡者，伦纳德就确实要考虑不回去工作了。

    而且很显然，就算他回去了，也没有再往上的晋升空间了。

    在伦纳德脑海中，帕列斯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问道：

    “你怎么这个时候又不动脑子了？是因为不想去猜测那个现实吗？”

    “雷霆之神已经引入费内波特的大地母神教会入驻鲁恩了，你现在再好好想一想，‘黑夜教会即将不复存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伦纳德的呼吸突然一窒。

    “等等，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女神祂，女神祂已经——？！这是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所以这不是两个教会融合，而是雷霆与真理教会直接将我们黑夜教会的非凡者全部收编——”

    女神死了？

    难以置信……非常难以置信，就像常识忽然崩塌了一块那样让人不安，就像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夜晚和繁星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但是神灵会死吗？——会的。

    伦纳德已经不止一次听闻神灵的死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高高在上，亘古存在的神灵也会死亡这件事情，已经从大逆不道的妄想逐渐变成了让人绝望的事实。

    似乎从“永恒烈阳”坠落的那天之后，宣扬“众神将死、末日即将到来”的众多神秘学组织和言论就逐渐在各个圈子流传开来，而神灵的接连死去导致这些言论逐渐在教会中都拥有了市场，逐渐地，就连官方管制也跟不上这些悲观言论的流传速度。

    甚至，在神秘学中对应“灾难、末日”的魔女教派，还因此多吸收到了一批信徒和追随者。

    帕列斯看了伦纳德一眼：“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

    “是吗？”

    伦纳德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表情确实很平静，便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或许是受到的刺激已经很多了，所以现在反而没什么反应。在听你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嚎啕大哭，会难过到失控，会就此失去人生的方向，会惶惶不知所措……但没想到，嗯，我还挺平静的。”

    “这或许也是成长。”

    帕列斯没有接话，反而问到：“你难过吗？”

    伦纳德这次沉默得更久了。

    信仰的崩塌和信仰对象的死亡哪个更难接受一点？伦纳德也不知道答案，他更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个殊荣来逐一感受这两种痛苦。

    作为一个在黑夜女神的教会孤儿院成长的孩子，伦纳德必须承认自己并没有像其他的育婴堂和社会的济贫院、孤儿院里的孩子那样受更多的苦，这也就潜移默化地让他在心中建立起了对女神的信仰和感激，带着“想要将女神给予我的帮助给予更多人”的想法，伦纳德顺利地长成了一个出色的人。

    伦纳德觉得自己的信仰应该也算虔诚，而女神就像他心中最敬仰的人。

    因此，在意识到“帮助了他”，“拯救了很多人”，“给了他受教育的权力”的自己最敬仰的人居然默许了因斯·赞格威尔的一系列灾难的发生——甚至灾难就发生在自己所在的廷根——之后，伦纳德的认知和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从小到大的观念和信仰被重重一锤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纹，伦纳德无法再和过去一样快乐虔诚了。

    “我很难过。”他涩声说道。

    “我觉得我很想哭，哪怕是为了我的信仰也要大哭一场才好，但是老头，我哭不出来。”

    “因为我已经哭过一次了，在意识到因斯·赞格威尔能够带着0-08逃走，是女神默认的时候。”

    帕列斯叹了口气：“想哭就哭，我也不会嘲笑你。”

    伦纳德自嘲般笑了笑道：

    “不，我已经不想哭了，我也不应该怨声载道，因为我没有不高兴和抱怨的权力。”

    “我只是在想，决定未来发展的一直都是神灵之间的事情，好比女神死了，雷霆之神就要收编黑夜教会，然后和费内波特冰释前嫌，引入大地母神教会，事情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发展的，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这些凡人的仇恨、战争，经历的痛苦和没有理由的死亡，其实都并不重要？”

    “如果我说，这是一种必须。”帕列斯想了想，斟酌着语言说道，“好比为了一百个人牺牲十个人，为了一万个人牺牲一千个人，这样说，你会觉得心里好受一些吗？”

    伦纳德低下头，看着脚边挂着霜的草叶：

    “如果这是必须，那我愿意牺牲。但我希望至少有个人告诉我，我是为什么而死的。”

    说完这句话，伦纳德深吸了一口气，在寒风中抹了把脸，又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似乎要把自己身上积压的负面情绪也一起随着深呼吸排出去似的。

    “老头，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不能再在鲁恩长住了。”

    伦纳德召唤来和自己签订了契约的灵体们，从它们的身上取走自己存放的应急零钱，清点一番放进了口袋里，随后问道：“你给我提教会的事情，又让我搬家，是不是已经有了目标？”

    “唔。”帕列斯不置可否。

    “既然你说你已经彻底从那个诡秘之主的竞争中除名了，那我要不联系一下克莱恩？去给‘愚者’打工看起来也不错，‘愚者’先生很和善，还有克莱恩帮我引荐。”

    ……帕列斯开口：“我不反对你这个想法，但是我建议你先观察一段时间。等到下一次塔罗会，或者你那个前同事来主动联络你，你再考虑让他为你引荐‘愚者’的事情比较好。”

    伦纳德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

    接着，他抬起头，看了看身后那高耸入云的山脉主峰：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现在这里是霍纳奇斯山脉，翻过这座山，我们就能去因蒂斯了。”

    因蒂斯是亚伯拉罕家族的新驻地，伯特利·亚伯拉罕大概率在那里，祂应该也看不上我这个相邻途径的序列二……帕列斯权衡了一番，又用“解密学者”的力量做了个简单的判断，最后说道。

    “我们的目标不是因蒂斯，但要先去一趟因蒂斯。”

    伦纳德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要从那里经过，然后再去目的地？”

    “对。”

    “那要去哪？”伦纳德问，“我手头现在只有300镑，到了因蒂斯还要先兑换货币，我的因蒂斯语说得也不太好，还要去召唤一个本地灵帮我翻译，如果走远了，恐怕路费不够。”

    “想得还挺周到。”

    帕列斯半是赞赏地调侃了一句，随后沉吟片刻，按照解密出来的答案说道：

    “去因蒂斯西北方的一座小镇，那个小镇的城郊森林里有一栋荒废的古堡，叫做‘第兰’。”

    说着，帕列斯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当看清那个人影的大概轮廓之后，帕列斯的灵性有所触动，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一些：

    “放心，你的路费绝对够用，不够也没关系。呵，我有预感，我们将会在那里碰到一个人，一个和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地的人……”

    tbc

    ——————

    “同样的目的地？老头，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我们的最终目的地？你该不会还没占卜出来我们的最终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你少说两句，先翻过霍纳奇斯山往因蒂斯西北方走就行了。”

    “说得轻松！”

 第538章 亚伯拉罕家族的邀请

    832

    清晨六点，当伦纳德开始爬山的时候，佛尔思·沃尔女士刚刚结束夜间巡逻。

    “‘愚者’先生为什么突然让我注意贝克兰德的夜间动向……”

    这莫名其妙的神谕让佛尔思一个激灵从被窝里爬出来，也让她吹了一晚上冷风，冻得脖子都有点僵硬。不过还真被她抓住了几个想要夜间行窃抢劫的不法分子，顺便又护送了几个不得不在危险的夜晚出来工作或者晚归的人。她不得不承认，“愚者”先生的要求给她带来了一些灵感，深夜出行，让她看到了不少白天看不到的事情，也让她实现了自己儿时心中的锄强扶弱，帮助他人的小小梦想。

    “虽然收获还不错，但应该不会是每天都要出来？”

    一晚上被吵醒两次，这睡眠质量不能说差，只能说是根本不存在。

    佛尔思打了个哈欠，打得眼泪都出来了。

    “唉，如果真的要每天出门，我就得白天睡觉了，写作的时间也要减少。不过‘愚者’先生这么要求肯定也有祂的深意，不知道揭露答案的时候，我会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那些夜行的人们，佛尔思暗中看护他们安全回到了家中，冒着巨大的危险加班也只能得到几个便士，她也不得不为现在的经济叹息一声。至于那些不法分子，佛尔思用几个小把戏和灵界生物恐吓了对方之后，就把他们打晕丢到了西维拉斯场的门口，等待警督们自己处理，反正她是不打算帮忙的。

    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虽然看不见太阳，但天确实越来越亮了。佛尔思很顺利地抢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家面包房早上开门的第一个新式面包早点，里面香喷喷热乎乎的肉让她分外满足。

    但是咬下第二口的时候，佛尔思突然又想到了家里的那个伪装成休的未知存在。

    我和休平时都会互相带早点，还经常一起吃午餐，我今天出门那么早，不给她带饭的话祂可能会怀疑……佛尔思的表情僵硬了一会儿，为了不露出破绽，她硬着头皮又买了一份。

    “希望她没醒过来……这样我就可以放下吃的直接回房间了。”

    佛尔思又打了个哈欠，擦掉眼角的眼泪，直接开门进入了室内。

    随后，她还流着眼泪的眼睛猛然就睁大了，有些惊讶地看着已经穿好了衣服，似乎准备披上外套就去外面的休，佛尔思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后背贴上了门，表情动作里有点说不出的慌乱。

    她的动作幅度其实不算太大，几乎只是人受到了惊吓的本能反应，但也到了“稍微有点反常”的程度——如果只是惊讶还好，但慌乱就不对了，毕竟谁会在自己家里、看到和自己认识许久的朋友之后露出这样的表情？紧接着，佛尔思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暗含的信息对一位神灵级别的隐秘存在来说已经太过明显，这让她更加心生绝望，甚至已经做好了念诵“愚者”的尊名求救的准备。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愚者”先生救我……看到对方的视线投了过来，佛尔思绝望地闭上了眼。

    但等了几秒，佛尔思没等到这个隐秘存在对自己动手或者是说些什么，她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看了看，只见休用一种看上去比她更惊愕的表情看着她。

    “……你怎么了？”休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呃，没有。”

    佛尔思下意识地回答了休的问题，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面包放在了桌上，就要沿着墙壁往自己的房间走：“……休，我给你带了早饭，还热着。”

    休看了看面包，又看了看佛尔思，感觉更奇怪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接着，她很自然地开口说道：

    “我好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去东区和其他城区看看了，现在夜间治安不好，但是军情九处好像不打算维持治安，所以这段时间我应该会晚一点回来，看看有没有人需要法律援助。”

    几乎半个身子进门的佛尔思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语。

    “你要去东区转转？是要去打听那些逃犯的下落吗？”

    休点头：“是的，你有什么希望我帮你做的吗？”

    ……不，不，休，你已经有足足一个月提都不提东区的事情了，你之前还拿着报纸对上面频繁发生的凶杀案和抢劫案愤愤不平，说军情九处不管的话你就去管……佛尔思用力眨了眨眼，她忽然意识到休出现问题的时间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早很多。听到休现在的话，她有些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

    一方面，她以为是自己的朋友回来了，另一方面，她又害怕是昨晚那个隐秘存在觉得自己发现了问题，故意把休的意志放出来，或者伪装成休的样子来欺骗她。

    “没有，没有，记得把早餐吃了再去。”

    佛尔思露出一个笑容，随后面色如常地关上了门。

    休不明所以地看着朋友，总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但还是接受了热气腾腾的早餐。

    室内，佛尔思听到了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当休的气息彻底从这间房子里消失之后，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缓缓地脱力地倒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愚者’先生，赞美您……”

    佛尔思想来想去，觉得如果休恢复了正常，那只能是“愚者”先生做出了什么帮助。

    毕竟她和“休”昨晚就在讨论“愚者”先生的事情，而后半夜自己又被“愚者”先生的神谕支走，整晚都没有回来，说不定就是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可能，可能两位隐秘存在之间发生了一些摩擦和斗争，总之，最后“愚者”先生将休身上的隐秘存在赶走了，所以她才会恢复正常……

    佛尔思浮想联翩，“愚者”先生的形象在她的心中无限高大起来。

    ……

    克莱恩忽然从梦中惊醒了一下。

    他在自己几小时前刚刚命名的秘偶小镇“乌托邦”里上演着一出又一出话剧，但刚才，这个平静的小镇生活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bug，直接让克莱恩的几个秘偶无法继续运行。

    由于情况紧急，克莱恩暂时都让自己的秘偶根据生前的工作活动。

    因此，在这片弗萨克北方的雪原上，出现了自称放羊、养牛、养鸡的养殖户，和种玉米、棉花和种种南大陆作物的农户。

    而更有趣的是，克莱恩临时抓来组建城镇的秘偶里南北大陆的人种都有，所以甚至出现了“南大陆的富商和北大陆的男仆”这种在当前时代看起来有些魔幻的人际关系。

    种种不正常的事情本来克莱恩还能选择性忽略，但是它们逐渐积累起来其后，克莱恩连半梦半醒的状态下都会觉得离谱。当一个秘偶声称自己养鸡，并且试图用一只鸡去跟另一个秘偶换半口袋南大陆特产玉米面的时候，克莱恩彻底被这不正常的违和感给惊醒了。

    由于缺少了必要的交换道具，两个秘偶也卡在了原地，仿佛除了bug的游戏npc一样成为了复读机，对着空气重复刚才的那几句话，无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么快就出现逻辑漏洞了，这确实是我急于求成没有做详细的研究导致的。”

    “呼，还好现在就发现了，要是到时候来了外人互动，别人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会吓一大跳？

    “完全没有捷径可走，秘偶城市想在灵界诞生对应的区域，也需要和外界的人足够的互动，这就意味着放在神弃之地是不行的，先不提那里受到封印，无法直接与灵界连通，只能借助一点点特殊，就算没有任何问题，缺乏智慧生命的情况下，也很难有足够的互动……”

    “南大陆和海上也不安全，弗萨克这边是最佳选择，但是我也必须给秘偶城市的出现一个足够的理由，并在与来往商旅、偶然出现在周围人类的互动里不出现一点异常，让每个秘偶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遵循着属于自己的命运轨迹……”

    “这意味着秘偶城市会高度复杂，需要分化出许许多多的‘灵之虫’来做处理，这也就潜藏了失控的风险，但是这种逻辑问题万万不能再发生了……”

    “是夫妻的就得像夫妻，爱好另类的就得表现出喜好，变态的就得被人憎恶……这样一来，也许外乡人在秘偶城市住宿时，会听见令人羞耻的声音……”

    “我还只是个孩子……”

    “这就是一个大型真人秀，或者说高级版‘过家家’，必须能骗过观众的那种……”

    克莱恩边在心里吐槽，边默算了下自己的秘偶是否足够。

    不够。

    他现在意识还算有点清醒，因此发现了自己的乌托邦中的很多漏洞——一座城市里怎么会只有人类，没有其他野生动物？就算现在是冬季，未来气候逐渐变暖，虫子也会逐渐出现。

    不过，克莱恩现在倒是可以偷懒。

    在北大陆最北方的这块土地，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还要持续好几个月。现在正是冬天最冷的那段时间，伴随着一周一次的大雪，偶尔的冻雨，人类都很少出来活动，更不要说鸟、老鼠、野猫野狗和臭虫蚂蚁之类。整座城市里只有人类，目前也不是不行。

    就算几个月后他真的需要弄些活着的东西进来，也可以等待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虫子自然苏醒，鸟类自然到来，或者再去其他城市，转化大量的，各种各样的老鼠、蟑螂、蚊虫和苍蝇。如果克莱恩还想给这座雪原上的小镇增加一些诡谲神秘的色彩，还可以考虑带来一些未必有非凡特性的怪物，并在平时有意识地，分批次地让小镇上的秘偶们出来进行社交活动，让秘偶城市的另一面足够真实。

    我现在的积累撑起这座小镇基本上够了，可以一边修复漏洞，一边想想如何对外宣传这个小镇。好在现在还是冬天，大家可以待在家里烤火，不怎么需要动脑子……对了，要向周围的小镇购进木材和煤炭，不然这座冰天雪地里的城市能自给自足就很吓人……接下来，我也可以把神弃之地的大家全部搬到弗萨克来……克莱恩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幕场景：

    一座宏伟的，沐浴在黄昏光芒内的建筑群。

    乍看和“巨人王庭”有几分相似，但是细看之下却也有着很多人类风格的参与，比起“巨人王庭”，更像是后世工匠复原后的产物。

    里面正在发生巨大的骚乱。

    这……克莱恩眸光微沉，隐约猜到这场景意味着“战神”的死亡对弗萨克的影响。

    这是他天使层次灵性直觉和危险预感带来的预言能力：

    现在弗萨克帝国群龙无首，这个对战神虔诚，并且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家里，各个阶层都即将迎来一次神灵死亡而引发的巨大“地震”！

    战神死后，这片土地应该属于伯特利先生，如果祂不介意也不需要，那我就可以占据……很好！这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们带过来，趁我还清醒，给他们传递一个神谕即可……正好他们都是巨人血统代代相传的半巨人，现在外界已经很难看到这样的人。听说弗萨克以巨人血统和身高为尊贵的象征，那么他们出现在弗萨克帝国，应该能够得到礼遇，甚至是尊敬……

    ……然后，让他们中的我的秘偶“偶然”来到乌托邦，再不动声色地将乌托邦宣传出去……

    ……这样一来……就会有足够的外人进入乌托邦，完成互动……

    如果是普通人前来，那就让他们感受乌托邦的风光。如果是非凡者前来，那就可以考虑展现乌托邦诡谲的一面。当然，他的秘偶勉强够用，就算还有缺少的部分，也能随时想办法去补足。

    克莱恩想着想着，意识再一次模糊起来。

    ……

    佛尔思被一阵像是音乐声的噪音吵醒，随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本来准备趁着今天的早起赶赶稿子，结果刚写了两行字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嗯嗯……佛尔思若无其事地把压皱了的稿纸和鬼画符一样随着困意的增加而越发抽象的字迹折叠收起，随后她开始寻找噪音的来源，很快就在自己的手边发现了一个圆滚滚的灵界生物。

    “多里安老师的灵界生物！”

    佛尔思的眼睛一亮，这个圆滚滚的小家伙让她心生亲切。

    与其同时，她也没有忘记和这个灵界生物来往的报酬。佛尔思当即清了清嗓子，以钢笔敲击桌面打节拍，给灵界生物哼唱了一小段自己刚从外面采风取材学来的地方民谣。

    灵界生物对音乐来者不拒，很是愉快地随着佛尔思的节奏微微摇晃，看起来非常享受。

    佛尔思唱完之后，看到灵界生物从体内取出了一封信。她打开，发现上面的墨水字迹都还没有干。

    “老师刚写的？”

    佛尔思咋舌：“老师那么早就起床了啊……要是我现在没起，是不是会被它强行喊醒？”

    她的目光从信件的内容上扫过。

    “亲爱的佛尔思·沃尔：我骄傲的学生……”

    “我真诚地邀请你前来因蒂斯，参加亚伯拉罕家族的典礼……亚伯拉罕家族的一位大人物在不久前回归，尽管我们如今已经没落，这位大人物也依然没有抛弃我们。因此，我们尽最大所能，为他准备了欢迎和回归的仪式……”

    “作为亚伯拉罕家族的学生，我最骄傲的弟子，佛尔思，我希望你也能来参与这次欢迎典礼。”

    佛尔思粗略地看完了这封信，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

    “一位亚伯拉罕家族的大人物！是半神，还是天使？”

    “这样的存在回归了，肯定能让亚伯拉罕家族恢复往日的辉煌，得到更多的帮助！”

    作为多里安的学生，也曾被亚伯拉罕家族的遗孀对待女儿一样照顾过，佛尔思对这个家族颇有好感，如今看他们有了东山再起的希望，她也发自内心地为老师和老师的族人们高兴。

    “老师希望我去因蒂斯，说不定也是想让我借此和其他家族成员交流，建立人脉……”

    说不定是还想把我引荐给这位大人物？总觉得有点陌生，到时候可以考虑婉言谢绝老师的好意。

    “不过，老师怎么没告诉我典礼的时间和日期？这我要如何安排行程呢？”

    就在佛尔思疑惑的时候，灵界生物忽然一张嘴，吐出了一张车票。

    tbc

    ——————

    “原来老师已经准备好了……”

    佛尔思伸手去抓车票，下一秒，光芒爆发，她的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了。

 第539章 特里尔的上午

    833

    蓝白色的光芒一闪，佛尔思感觉自己的眼前仿佛有类似灵界的鲜明色块飞快闪过。

    如同以极快的速度从隧道中穿过，无数象征都被拉成了虚幻的长线从身边略过，佛尔思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就发现自己抓着手中的车票，出现在了一处宅邸的草坪上。

    这……多里安老师怎么也不在信里说一声这张车票的正确用法？

    佛尔思按了按太阳穴，脚下有点发软，并且同时有种胸闷感，想吐又只是犯恶心，挪到草坪边上的鹅卵石小路上半天才缓过来。好在她也有过许多次灵界穿梭的经历，只觉得自己像是连续原地转了几十圈一样的轻微不适，总比草坪另一边已经倒下抽搐的年轻男子要好得多。

    年轻男子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只手也紧紧地攥着和她同样的车票，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随意，不像出门的正装，反倒像是家居服，可能是和自己一样的受害者。看上去像是像很严重地晕车——晕灵界穿行了，从对方的样貌和身上的灵性光彩来看，那应该是一位序列8或者序列7的非凡者。

    既然也要通过“车票”前来，并且序列不是很高，那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亚伯拉罕的“学生”，就是不知道他的老师是哪个，但是总归应该是多里安老师的熟人。

    佛尔思低头，重新打量了一眼带自己过来的“车票”。

    她还不是旅行家，看得不太明白，但也隐约能猜到这应该是一个包含了坐标的传送装置，既然能把自己送来还没有报废，那就应该也能把自己送回去。

    很方便的道具……亚伯拉罕家族真是让人吃惊。

    佛尔思当然不打算和这个完全陌生的同辈打招呼，她按了按胸口，平复心情，暗自庆幸自己昨晚整晚都在外面转悠，回来之后又直奔书桌，衣服鞋帽都穿得整整齐齐。不然，要是按照自己平时的真实生活习惯，怕不是被灵界生物叫醒后直接揉揉眼睛就开始看信，最后脸没洗头发没梳穿着睡裙带着被子被直接投放到宅邸的草坪上……那样的话佛尔思只能对自己说人生很短眼一闭也就过去了。

    是您拯救了我的形象和风评吗？谢谢您！“愚者”先生！

    在心中赞美了一番“愚者”之后，佛尔思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所在的宅邸上来。

    这是她第一次受邀前往亚伯拉罕家族的驻地，激动之外便是深深的好奇。而且这处宅邸大概就是本家的位置——不然也不方便去欢迎那位“大人物”。

    以一个小说家的眼光，佛尔思以取材学习的目光开始分析这处宅邸。

    粗略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之后，佛尔思的第一想法就是——这里很大，并且曾经应该属于至少是子爵，不，伯爵的贵族。草坪和花坛修饰得整整齐齐，草坪正在冬季都保持着鲜艳的绿色，还有些许的彩色花朵点缀在其中，应该是有仪式魔法的加持。而佛尔思所处的位置是正门之前的宽敞花园和足够两辆马车并排行走的道路，身后足有三四米高的铁艺大门看上去气派且庄重。

    佛尔思仔细去看那扇大门，意外地从大门的雕刻上看出了一些仪式魔法的符号痕迹，甚至还有着不规则的线条组成的简单的“门”的象征。

    紧接着，她又从周围的布置，甚至远处宅邸主题的雕刻上发现了类似的纹路，还有“学徒”的标志——那些风吹日晒的痕迹是骗不了人的，按照老师的说法，亚伯拉罕家族不久之前才在因蒂斯重新安顿下来，即便他们的传承再怎么古老，应该还不至于把门和房子全都装修一遍再做旧……

    佛尔思的历史学得还算不错，也和多里安聊过天，她立刻就想起曾经亚伯拉罕家族在罗塞尔时代的因蒂斯获得过爵位，或许这就是曾经的“亚伯拉罕伯爵”的府邸。

    ……能够直接居住在曾经的伯爵府邸，意思是，现在的亚伯拉罕家族已经取回了当初在因蒂斯的社会地位了吗？

    那位大人物说不定真的是一位天使……

    这让佛尔思不由自主地有点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光芒闪过，又来了几个学生，佛尔思是里面唯一一个站着的。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压力，和一种微妙的自豪……亚伯拉罕家族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接引，那应该是想看他们这些学生的表现了。

    想到这里，佛尔思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收拾了一下表情，沿着笔直宽敞的大陆朝着宅邸走去。

    ……

    “先祖。”

    亚伯拉罕家族的几位低序列话事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书房里，不敢直视着前方气息悠远的青年。

    “嗯。”

    伯特利不多言语，手中慢慢地把玩着一根镶嵌着细碎的钻石的古典羽毛笔。

    亚伯拉罕们在偷偷看祂，祂在看窗外的风景。

    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边的窗帘路过，在祂的身上留下了模糊的光影。作为一位货真价实的神灵，祂没有去往星界，也没有建立教会，而是行走在大地，甚至回到了自己的后裔的居住地。

    伯特利知道自己的一切行为和言语都会让这些后裔产生莫大的心理压力，而祂也知道，自己需要给这些落魄的后裔一些关注和心理支撑。从身份上来说，即便自己什么都不说，只是让他们在自己身边站着，本身就已经是莫大的殊荣，是表现恩宠和重视的方式，不会有任何人有怨言。

    他们的正前方一面墙那么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门前花园的全部景象。

    他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恭敬地说道：

    “各地的晚辈和学生们，都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了。”

    说完，他们都偷着眼去看落地窗外的景象，这是经过了神秘学处理的特制的玻璃，里面能够看到外面，但是内部反占卜，反窥秘，外面的人看来只会觉得这是一堵正常的墙壁。

    邀请学生和外地的孩子们回来的目的不仅仅是参加欢迎仪式，还有让先祖“好好地看看”这些亚伯拉罕家族新一代的想法，如果能有谁能得到先祖的青睐就更好了。伯特利自己也默许了。每一位学生的入场和出现都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当看到佛尔思出现的时候，多里安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佛尔思对他来说是个很特殊的学生，对方对亚伯拉罕家族的秘辛一无所知，却意外得到了安丽萨的非凡特性，这足以证明她和亚伯拉罕家族之间存在一定的“缘分”。

    之后佛尔思的表现也很让多里安惊喜，先是理解了“扮演法”，接着又是消化魔药的速度飞快，转眼间就从一个序列9的新人成为了可以举行“旅行家”晋升仪式的老练非凡者。最重要的是，佛尔思还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主动想办法找人杀死了叛徒路易斯·维恩，帮多里安报了仇。

    种种迹象，结合多里安当时的占卜，越发让他坚信佛尔思能够给亚伯拉罕带来一些好的变化。

    仿佛是预言应验，最让多里安惊喜的是，当佛尔思出现的时候，他刚好瞥见先祖伯特利·亚伯拉罕的侧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他在难以言喻的喜悦中忐忑地等待着先祖的问话，但先祖远比他沉得住气，只是一瞬间的惊讶之后，伯特利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不给别人半分揣摩祂的想法的机会。

    “源堡的气息……”

    现在和源堡有关的人真多啊……祂看着那个序列6的小“记录官”，眼眸中闪过一抹星光，用晦涩的星象占卜起对方的命运，伯特利一瞬间就得知了对方的名字，紧接着挑了下眉。

    “佛尔思·沃尔，和亚伯拉罕家族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和二百多年前的那次灵界漫游中，亚伯拉罕家族得到的‘黄光’威尼坦的预言相吻合，‘得救的方法隐藏在一个学徒的身上’……她的身上带有源堡的气息，但是命运上却并没有相关的象征呈现……看来，她是克莱恩的眷者，或者神使？”

    《灵界见闻》的原件就摊开在祂的膝上，泛黄的书页被“记录”上了灵界给人的混乱印象。祂有预感今天或许会遇上和这件物品有关的人或物，果不其然真的遇到了。

    “这个孩子的命运在未来仍然和源堡有着交互，她身上的源堡气息也没有消失的迹象。”

    一个和源堡有关联的诡秘三途径非凡者，还是现在的源堡主人的神使或者眷者，伯特利根本不需要占卜，就知道佛尔思·沃尔的未来一定不容小觑，半神是必然，天使也是不远。

    伯特利的目光又从其他人身上扫过，这几个学生和旁系晚辈中也有半神资质的好苗子，未来的高层战力，但和身上带着源堡眷顾的佛尔思比起来，就实在有些不够看了。

    如果这是亚伯拉罕家族的成员，伯特利说不定会重视她，将她亲自带在身边教育，如果她是亚伯拉罕家族的旁系或者编外成员，伯特利也会不遗余力地提供帮助……至于现在，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佛尔思确实值得培养，而克莱恩和自己的关系也不算太差。

    伯特利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当佛尔思靠近了宅邸的大门的时候，祂语调平静地开口。

    “这个孩子，”伯特利看着佛尔思，说道，“很不错。”

    多里安再一次确认先祖说的是佛尔思之后，脸上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而作为第一个被先祖点名表扬的学生，另外几位亚伯拉罕的脸上都对多里安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得到先祖的表扬意味着什么他们并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情他们知道，那就是以后那个女学徒和多里安都可以得到先祖的青睐了。

    “记录官？”

    根本不需要多里安认领自己的学生，伯特利就看了他一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她已经有了成为‘旅行家’的资格。”

    834

    “这里就是特里尔？”

    奥黛丽告别了急着回去报告的特雷纳，表达了对对方和对方的猫的感谢之后，奥黛丽选择不着急去和“心理炼金会”接头，而是打算在特里尔一个人走走，仔细地看看这座异国他乡的城市。

    反正，从现实和名义上来说，她已经“嫁”过来了。

    作为一位除了首都和封地哪里都不去的贵族女性，既然嫁到了国外，那她的余生应该都没有了回国的机会。除非她的丈夫是特里尔的外交官，能够带着她回到鲁恩进行外交访问任务。

    但事实上，奥黛丽现在浑身松快。

    她漫步在特里尔的街头，第一个想法就是：这里的河水非常清澈，而且河道众多。

    一路走来，她已经连续跨越了好几座平桥和拱桥，大概是因为水系太多太复杂的缘故，不少河道还没有建造护栏。桥边有许多人沿着河道摆摊，也有许多人坐在河边钓鱼。最不可思议的是，奥黛丽亲眼看到一个低序列非凡者从河道里钓出了一条她只在绘本上见过的深海鱼！

    “难道特里尔的河道能直接连同到间海？”她忍不住看了又看。

    奥黛丽边走边看，觉得什么都新奇。

    特里尔的天空比贝克兰德更蓝，太阳早早地就升起，光芒笼罩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她逐渐进入了市中心，周围热闹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间间商铺开始营业，越来越多的人们出现在了街边，出现在了周围的写字楼里，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虽然人流量比起贝克兰德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仍然让奥黛丽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热闹和城市风情。

    奥黛丽是一个观光客，此刻许多人从她身边匆匆而过，似乎正赶往自己的工作岗位，有的人驾驭着拉货马车，载着粮食、肉类和布匹奔向不同的地方，有的孩子拿着本子和笔，奔向附近的教堂……

    这就是特里尔啊……

    地面平整干净，每一块砖都像是同样大小。街边种植着特殊的树木，在冬日里也有一丝绿意。

    走着走着，照在身上的阳光越来越温暖。奥黛丽听到了特里尔方言的叫卖声，看见宽敞的河道里出现了船只，通过特里尔发达的水系运送着食物和蔬菜——在这个季节，蔬菜异常珍贵，只能在温室里生长，也只有贵族才能享用——直接出现在船上的大筐碧绿的蔬菜牢牢地吸引住了奥黛丽的目光。

    船只沿着河道边走边卖，蔬菜和水果的生意都异常火爆，人们聚拢过去，很快货物就被售空。

    “我应该问一问那些蔬菜多少钱……”

    奥黛丽踮起脚尖，看着船只远去，有些遗憾。

    她根本没能挤进去询问价格。

    紧接着，奥黛丽看到有胸前带着类似“太阳”徽章的人组成团队，对着周围的商户和商业街开始了巡逻和记录，看人们的反应，应该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奥黛丽连忙抬起头，又看见身边房屋的另一侧忽然站起一个好几米高的金属巨人，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看见那金属巨人一次性将几百块砖放进了自己胸前的空隙，又抓起数根原木，步伐缓慢，轰隆隆地朝远处去了。

    奥黛丽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没在自己的脸上明晃晃地写出惊讶。

    她看着周围的人，发现居民们虽然也会注视着那金属巨人的行动，却并不感到恐惧。

    “刚才那是什么？是‘工匠’途径的造物吗？曾经蒸汽与机械教会在贝克兰德也有教堂，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金属巨人……”

    “工匠”途径居然还有这样的力量？天啊……奥黛丽难以置信，毕竟曾经的她看到铁甲船都要惊叹半天，如果蒸汽教会有这样的本事，当初乔治三世还有必要把贵族们都喊过去看铁甲船下水吗？

    来到特里尔不到一小时，奥黛丽就被接二连三地震撼，感觉世界观都受到了些许冲击。

    “或许这才是蒸汽教会的真正技术，只不过，嗯，从来没有展现出来而已……”

    她想着想着，逐渐靠近了市中心，光明大教堂出现在了这条主干道的尽头。

    心理炼金会的人也在光明大教堂等她，所以这里也是奥黛丽的目的地，但奥黛丽还想着再去其他地方转一转。就在她准备转头走人的时候，几个人的对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真的吗？只要我信仰主，好好学习，学校就能给我提供三餐和睡觉的地方吗？还会给我钱？”

    奥黛丽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多岁的少年，黑色头发，蓝色眼睛，长相和气质都还不错，看起来应该是一个颇有资产的家庭的孩子。而他的长相、气质，又跟他说出来的话语，以及身上穿着的打着补丁的简单亚麻衣服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家道中落？奥黛丽停下脚步，观察着街边的那些人。

    那个少年的对面，身穿简单巫师长袍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回头看了一眼光明大教堂，确认没有人出来把他赶走之后，才有些为难地压低了声音：“孩子，你也识字，学校提供的奖学金是给班级前三名的，但只要你能进入学校，并且保证自己不要当最后一名，学校就可以保证你的每日食宿。”

    说完，又像巫师又像教师的中年人看了一眼这少年身边的老者，说道：“但是我们的学校是寄宿式，如果你顺利通过考核入学，就要和你的爷爷分开了。”

    蓝眼睛的少年一听，顿时抓紧了爷爷的手臂，脸上露出些许犹豫的神色来。

    反倒是老者更加果断，直接抓住了孙子的手：“你不用担心爷爷，去，你去上学，教会给的救济金够爷爷去看病，你就去学校里安心学习……”

    说着，老者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安心学习，好好读书！好孩子，以后不会再有人把你的课本拿去卖钱了，也不会有人半夜里喝醉了去撕你的书和作业了——孩子，你要好好学习，争取再去成为非凡者，只要你能好好长大，我这半死了的人就也没什么牵挂了。”

    说到成为非凡者，那蓝眼睛的小少年原本还在犹豫的神色顿时一正，有些认真又有些激动地说道：

    “我想成为非凡者，尤其是‘工匠’！”

    中年人回头看了一眼，接着适时地插话：“如果你有天赋又肯努力，奥秘教会乐于培养你这样聪明的孩子。对了，孩子，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工匠’？”

    蓝眼睛的少年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因为爷爷说，学一门手艺活容易赚钱，能赚钱，就不会饿死。”

    “还有，工匠可以制造大机器人，那个，那个……真的很帅气！！”

    tbc

    ——————

    晚安！

 第541章 感召

    835

    佛尔思和多里安聊了许久，当房间内的时钟敲响九声的时候，多里安抬起头，有些惊讶地说道：

    “居然已经九点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学生，脸上流露出一丝歉意：“佛尔思，现在好像有些晚了，但我应该先请你去餐厅用餐。现在在外的学生和家族成员基本也都来齐了，距离午宴开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先去餐厅里吃一些点心。”

    “当然，多里安老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尝试特里尔风味的点心了。”

    佛尔思当然不会介意，甚至可以说是欣然接受，并且想带一些回去给休。她第一次来到因蒂斯的首都，很是好奇这里的风土人情。和老师讨论神秘学知识和亚伯拉罕家族的历史当然有趣，让早晨的时间过得飞快，但吃饭也是少不了的——多里安问完这句话，佛尔思这才注意到自己也有些饿了。

    多里安笑了笑，起身，佛尔思也跟着拿好自己的披肩和帽子。

    她出行的时候总会戴上自己的平顶女士帽子，但被“车票”抓来时她正趴在桌上睡觉，只有被她偷懒当成薄毯的披肩还带在身上。

    “我本来还想告诉你，关于某个家伙的一些事情。”

    多里安拿起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

    “但钟声提醒了我，那家伙现在地位特殊，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人了，即便告诉你，也只是让你徒增压力和烦恼，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要以此来作为让你晋升的报酬，这太危险了。”

    佛尔思点了点头，她小心地问：

    “您是说……当初您和我提过路易斯·维恩之外的另一位叛徒，是这个人让您烦恼吗？”

    多里安点点头，随后立刻说道：

    “但是这件事情已经不用你操心了，佛尔思，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可那个家伙——‘秘之圣者’布提斯原本是极光会的圣者之一，如今因为极光会的转正而成为了造物主教会的圣者，身份已经不同以往，不能贸然行动，不然会引起造物主教会的反感和袭击。”

    自己的学生在这方面有些过于有行动力。听到佛尔思的话，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从前。

    上一次，他跟佛尔思提了路易斯·维恩的事情，原本没期待佛尔思真的能做到，但接着就看到了路易斯碎成拼图又被重新拼起来的人头，更不要说还是学生去请那个在海上颇有凶名的“格尔曼·斯帕罗”做的，效率高得吓人，听说隔天极光会就换了个新的x先生，效率也高得吓人。

    佛尔思并不知道老师在想什么，但她依然想给老师分忧，便小声说道：

    “或许他会有落单的时候呢？”

    “我知道这很难想象，但假如，我是说假如，说不定某一天我也会成为半神，而我也有其他值得信任的朋友……然后，或许我就有了替老师您报仇的机会？”

    佛尔思的话让多里安实在放心不下，总觉得自己过不了几天也会收到一个布提斯人体拼图。

    但过了片刻，多里安还是屈服了，他的内心还存在着无法抹去的悲痛和仇恨，即便布提斯真的死了，也很难慰藉他曾经在背叛中受到的折磨和痛苦。

    “过一会儿，我会把他的画像和信息给你。”

    多里安离开书房，关上门，简单地说道：

    “呵呵，其实在亚伯拉罕家族搬迁到这里之后，他也曾畏惧我们重新得势，威胁到他的生命，因此三番五次地前来试图制造意外让我们死于非命，但好在奥秘教会很有诚意，险些就抓住了他。”

    说到这里，多里安惋惜地叹了口气，佛尔思也惋惜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离开这个小房间，佛尔思在跟在老师的身后行走在走廊上，欣赏着一路上的壁纸和摆设，亚伯拉罕家族果真随处可见宝石和彩色的水晶，时不时就能够看见阳光从彩绘玻璃窗中照入。

    这些几乎只会出现在教堂里的装饰雅致神圣，给这座宅邸增添了不少神秘又高贵的氛围。

    “不愧是从第四纪流传至今的神秘世界大家族，这里和其他贵族有着太明显的区别……”

    作为一个畅销小说家，佛尔思偶尔也会被邀请前往贵族的沙龙，由此认识了不少贵族的子女，其中还有奥黛丽·霍尔小姐那样格外身份高贵的年轻人。

    但即便是这样的家庭，和亚伯拉罕家族相比的时候，也不可避免的被从奢华的方面比下去了。

    佛尔思专注地观看着这些摆设，本以为能够在这些彩绘玻璃窗上找到些许亚伯拉罕家族的历史，却很快发现这些还是以风景名胜为主，甚至还用这些鲜明的颜色来模拟灵界的抽象画面，看来比起历史，这些更偏向于“记录”某地的风光，给“旅行家”和“记录官”们一个比较直观的目标参考，

    “那是……霍纳奇斯山脉？和现在略有变化，那好像是灵界中的一条河流，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象征，那个好像是圣密隆的‘黄昏巨殿’，我在书上看过素描画，那个是……”

    她专注地一一辨认着画面上的内容，忽然，佛尔思看到自己的眼角余光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只是目光一扫，佛尔思就意识到对方的不凡。她下意识地想抬头询问老师，而老师正对着她介绍着这处宅邸的历史和陈设，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佛尔思感到有一些怪异。

    她又转头看去，只见对方也在端详周围的摆设和玻璃画，完全没有注意正从上方走廊上经过的他们两人。起初佛尔思还以为那也是亚伯拉罕家族的成员或者学生，但悄然沉寂下去的灵性又明明白白地暗示她，那是一位强大的非凡者，一个她不应该直视的存在。

    可佛尔思感觉自己的视线似乎被对方吸引住了，她停下脚步，缓慢地看向了对方的面容。

    那是一位相貌英俊，五官立体的先生，衣着华贵，气场非凡，不起眼的角落也缀着宝石，带着一种让人想要下意识地站直然后低下头的上位者气质。尽管看上去傲慢，却又好像并不难以靠近，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深黑的头发中又交错着白色，似乎是天生长成的。

    他肤色偏白，双眼蔚蓝，专注地看着窗外，从始至终都没有因佛尔思的视线而转头。

    那人站在一处描绘着“学徒”途径的标志的彩绘玻璃窗前，层层叠叠的“门”正好被阳光穿过，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是他穿过了无数的门和时空站在那里，本身就如同一副充满象征意味的图画。佛尔思下意识地变得专注，成为“记录官”之后，她对周围的一切风景和神秘学象征都变得敏感，此刻的场景更是让她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某一个瞬间，她突然若有所悟：

    “这应该就是那位大人物。”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佛尔思顿时就觉得自己刚才直直地盯着对方看的行为非常失礼又冒犯，她赶紧低下头，在心中对这位大人物道歉，然后快步跟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多里安，离开了这里。

    在佛尔思跟着多里安离开之后，又陆陆续续地有人从伯特利的身边路过，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没有注意到站在这里仿佛静候着什么的先祖，只有某几个年轻人的目光朝这里扫过，但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在伯特利的影响下，他们也没有产生跟自己的老师或者长辈回报的想法。

    “很敏锐。”

    看完了现在的亚伯拉罕家族的所有人，并且分辨出了有资质的孩子之后，伯特利想到刚才路过的佛尔思·沃尔，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不愧是受到源堡的眷顾的人，虽然只有序列6，但是她的灵性直觉相当不错，意识到了神秘学的象征，似乎也隐约意识到了我的身份……”

    “‘拯救亚伯拉罕的方法隐藏在一位和隐秘存在有关的学徒手中’，‘黄光’……真是相当精准的预言，即便多里安当初不知道，如今预言也应验了，对现在的亚伯拉罕家族来说是一件好事。有佛尔思·沃尔的存在，即便我未能归来，克莱恩应该也愿意给予亚伯拉罕家族一些庇护，这也是好事。未来，在漫游、占星和记录方面，她肯定也能比同期的其他人做得更好，这是羡慕不来的。”

    “亚伯拉罕可以和这样的人接触一下，借助她，来和‘愚者’建立一些友好联系。”

    毕竟，祂和克莱恩的战斗还没有分出胜负。

    尽管伯特利知道在对“源堡”的控制力上自己或许已经远远不如克莱恩，但他依然不准备不战而降——即便克莱恩尊重祂，祂也不想用这种方式继续获得对方的尊重。

    “除此之外，我也能通过佛尔思，看看现在的克莱恩是什么状态，是否需要些许帮助。”

    ……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奥黛丽愣了一下，随后陷入了不可置信的呆滞中。

    ……等等，赫密斯？“古赫密斯语”的那个赫密斯？或许是晚辈？不，他的肢体动作分明就没有在说谎或者开玩笑的意思，他，他竟然还活着吗？他自称老年心灵巨龙，也就是说他是一位完整的神话生物，血液能跟真正的巨龙一样发挥魔药的作用？祂，这样的存在竟然是黄昏隐士会的成员？

    一位天使，赫密斯或许是首领？这，这个组织的成员难道都是这样无法想象的大人物吗？

    奥黛丽足足沉默了大概七八秒，这样的无话可说的震惊已经基本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可想而知对面这位老先生突然自爆身份给她的震撼有多大。

    “很荣幸能够见到您，尊敬的赫密斯先生。”

    奥黛丽的内心有些忐忑，因为还在鲁恩的时候，她见到的心理炼金会成员里序列最高的就是赫温·兰比斯，半神虽然也不可小觑，但完全没有一位天使亲自来迎接自己这样……吓人。

    “赫密斯先生。”奥黛丽谨慎地说，“您是来带我前往心理炼金会的吗？”

    赫密斯在路对面朝着奥黛丽招了招手，奥黛丽左右看了看，见没有车辆来往，便快步穿过了街道，来到了这位样貌亲切，宛如一位和蔼可亲的老者的天使身边。

    “奥黛丽·霍尔，来自鲁恩的善良姑娘，心理炼金会很高兴能够迎接你这样有天赋的孩子。”

    赫密斯笑着说道。

    “您过奖了。”奥黛丽笑了，“我在鲁恩的时候得到过心理炼金会的帮助，也是在我的心理学老师的带领下走上了非凡的道路，这应该是我的荣幸。”

    “你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也很聪明。”

    赫密斯的语气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祂已经确认了奥黛丽的性格和行为方式，便不再用带着贵族式强调的鲁恩语和奥黛丽做官方对话，而是很直接，甚至带这些俏皮地开口：

    “其实，你应该加入的不是心理炼金会，而是另一个组织。”

    “我是来带你前往那里的。”

    听到这句话，奥黛丽的脚步停顿一下，她想了想，认真地说道：“赫密斯先生，我的目的仅仅是心理炼金会，至于加入其他的组织，我并没有考虑过。”

    反驳一位天使应该是很危险的，但奥黛丽在和这位老先生相处的时候，心态是完全放松的，并不觉得危险和谨慎，反而觉得自己像是在以晚辈的身份，和埃莱克特拉主教那样博学温和的长者说话。

    “不要着急回答，先听我说完。”

    赫密斯果真没有生气，他呵呵地笑道：

    “奥黛丽，我就叫你奥黛丽，可以吗？你一来到因蒂斯，就立刻申请了预支半神魔药，然后前往南大陆晋升，这样的魄力非常少见，因此我注意到了你。”

    “你的履历也非常优秀，从成为非凡者，到成为半神，只花了一年的时间。”

    “在鲁恩的时候，你积极地参与慈善活动，并且真心实意地为你所救济的人们付出，我注意到你在那时候还偶然间和玫瑰学派的那位天使搭上了线，然后得到了前往南大陆的机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勇气，不是吗？要去直面以疯狂和嗜血闻名的玫瑰学派成员，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偏见，然后治疗他们的心理病症……你将‘医生’和你自己的身份都处理得非常好，治疗的对象也基本都是非凡者，甚至还有玫瑰学派的半神，这也是你的‘梦境行者’魔药能够这么快消化的原因。”

    “而在完全消化了‘梦境行者’之后，你也没有就此结束和高地的契约，反而勇敢地成为半神回到了那里，帮他们抵抗庇护鲁恩的真神——雷霆之神及其教会的袭击。”

    说到这里，赫密斯深深地看了奥黛丽一眼，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真诚，透着赞赏：

    “奥黛丽，你真的非常有天赋。”

    “也是一个善良的，充满了正义感的孩子。”

    奥黛丽被赫密斯的夸奖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尽管对方只是将她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但这种得到长辈肯定的感受依然是奥黛丽极少经历的。她对赫密斯调查自己的行为有些无奈，但毕竟对方是一位天使，又是自己要加入的组织的高层，奥黛丽没办法对这样的行为表达不满。

    “您过奖了……”

    就在这时，奥黛丽看到赫密斯的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加入了我们，那改信的事情自不必说，你能够对抗雷霆之神的神罚，本身已经证明了你的反抗精神和正义。奥黛丽，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我看的出来，你发自内心地希望人们都能够获得幸福，过上美好的生活，所以，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加入另一个组织的原因。”

    “加入我们，加入全知全能的主的阵营，真心实意地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努力。”

    “我们可以一起奔走，努力，竭尽所能，帮助人们规避危险，期待着完美的世界降临。”

    听着对方的描述，奥黛丽也有些意动，作为观众，她不用进入“旁观”的状态都能猜到赫密斯肯定比自己更懂如何打动自己，可是这些话实在是——完完全全地说到了她的心里。

    南大陆的事情再一次让奥黛丽以一种近乎惨痛的方式意识到她自己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她需要更多的同伴，更多的人，甚至需要一个强大的组织。

    而赫密斯似乎完全看穿了她现在的想法和困苦，直接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赫密斯先生。”奥黛丽轻声问道，“那么，您想要让我加入的，到底是什么组织？”

    赫密斯的脸上露出微笑，带着些许骄傲和神秘，声音平静地说道：

    “黄昏隐士会。”

    “你可以将这个组织当成心理炼金会的直系上司，而我其实是黄昏隐士会的成员。”

    “我们信仰全知全能的主，创造一切的神，我们坚信祂终将和祂的国一同降临，祂是海上的风暴和雷霆，是天上的太阳，是知识也是注视世界的眼睛。祂是原初的上帝，是完美的天国的缔造者，也是我们这些人类真正的庇护者。”

    赫密斯看着年轻的姑娘的眼睛：

    “奥黛丽，你是否要和我们一起，为了让整个世界成为理想的天国而奔走？”

    奥黛丽看着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脑海中有一瞬间浮现出了当初理查·恩斯特的身影。

    “理想的天国……”

    她忍不住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只觉得这仿佛自己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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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梅迪奇说：“好像盐放少了。”

    乌洛琉斯抱着膝盖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我的心情，你说对不对，大蛇？”

    梅迪奇啧了一声，随后和乌洛琉斯一起看向坐在对面，安静如鹌鹑的阿蒙。

 第542章 无法忽视的提案

    836

    特里尔中，奥黛丽十分艰难地将自己的视线从赫密斯伸出的手和对方真诚的双眼上移开。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心理暗示，但是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她似乎真的感受到了神灵的注视，她的精神仿佛和更高的存在相容，得到了对方的“启示”，那种玄妙的感觉让她感到身心舒畅，就像很久之前被“愚者”先生的“天使”张开双翼保护……有种说不出的神圣和喜悦。

    “神启”，是一个非常难以捉摸的事物。

    教会的圣典中都不乏原本平凡或优秀的某人在某一天忽然蒙受感召，得到启示，就此被神灵的光辉笼罩的寓言故事，但奥黛丽知道，即便是一些圣者，也并没有得到过神启。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非凡者，在产生刚才那种感觉的时候就应该已经跪下并虔诚地赞美神灵，但，也正是这种玄而又玄的启示让奥黛丽从喜悦中惊醒，担心起是不是某位神灵试图将自己收为眷者。

    这是荣耀，是恩典，可来得太过莫名其妙。

    “请让我……请让我再思考一下。”

    能在一位信仰造物主的天使的面前降下启示的，又是在对方刚好传教结束的时候降临，那么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是赫密斯口中那位“创造一切的神，全知全能的主”！

    这个……奥黛丽不动声色，稍微给自己刷了个“安抚”，让自己因为得到造物主的启示而激动到有些不清醒的脑子重新恢复理智。

    在当前的神秘学世界中，这个尊名其实是第一次出现，“创造一切的主”属于真实造物主，所以这个尊名也理所当然地被当成了真实造物主夺去了“永恒烈阳”的权柄之后的自我升格。这样的自我升格，原极光会，现造物主教会的成员当然是乐于见到并宣传的，谁都希望自己的主更厉害一些。

    于是这个尊名就在推广之下迅速地取代了原有的“创造一切的主、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而“愚者”先生对重新树立形象的真实造物主并没有什么敌意，这也是奥黛丽清楚的事情。

    虽然神秘世界中绝大多数人不知道为什么真实造物主要自称“创造一切的主”和“全知全能的神”，但他们也基本不知道权柄的含义，神灵的事情他们也不需要太懂，只需要知道对着这个尊名祈祷能够得到真实造物主的回应就行了。

    可奥黛丽是知道的。

    她还知道完整的尊名是“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您是一切伟大的根源，是开始也是结束，是众神之神，浩瀚星界的支配者”——因为这是戴里克他们所信仰的那位远古太阳神的尊名。

    意识到这点之后，奥黛丽心中陡然就有一个又一个疑惑冒了出来。

    “完美的天国，理想的世界，指的是远古太阳神的神国，还是曾经在东大陆建立的那个以人类为主的多种族混合文明？黄昏隐士会的目标是让那个时代重现？”

    “古赫密斯语流传很早，因为和古代巨人语的词根有共同之处，因此被认为和巨人语来自差不多的年代，赫密斯先生也是人类先驱，出生的时间在第二纪或者第三纪……”

    “……祂应该知道远古太阳神，但为什么传教的时候要说‘原初的上帝’？”

    “是因为东大陆的历史被掩埋，远古太阳神这个名号不为人所知吗？但是上帝也……似乎不如造物主响亮，甚至第一次听到还会觉得有些奇怪。”

    奥黛丽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从来没有听戴里克提起过“原初的上帝”这个名词，也没有对方的传教中和“雷霆，注视世界的眼睛”的象征。但是结合权柄掠夺的事情，奥黛丽倒是不难猜出这位“造物主上帝”应该是这五条相邻途径的集大成者，五途径真神！

    五途径真神该有多么强大？奥黛丽没有去想，因为单途径真神已经是她无法想象的伟大存在。

    赫密斯向她传教的是关于造物主的事情，这本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其中关于这位造物主的描述却和奥黛丽的印象大相径庭。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真实造物主跃跃欲试地想要将另外三条途径也收入囊中。更改形象之后顺便改尊名和称呼，这是完全合理的，毕竟神灵的事情奥黛丽也不需要太懂。

    奥黛丽觉得自己的疑惑没必要隐藏，可她同样也不准备现在就说出来。

    她不确定赫密斯能否看出她心中的想法和疑惑的具体内容，如果对方愿意解答那自然是最好，如果赫密斯先生不愿意，并且心理暗示奥黛丽愿意加入黄昏隐士会，那她也只能加入。

    她定了定神，说道：

    “我才刚刚成为半神，突然得到您这样的存在，和这样的组织的邀请，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给我一些思考的时间，并且先让我熟悉心理炼金会的事务。”

    赫密斯也并没有表现出不满，祂依然温和地点了点头，没有去问奥黛丽需要多长的思考时间，而是接受了奥黛丽的婉拒。这样的态度让奥黛丽略微放心下来，紧接着，她就听到赫密斯笑着说道：

    “这件事情当然需要深思熟虑，你的态度和谨慎让我非常放心。”

    “但既然你加入了我们的教会和组织，那么我们依然是要为你准备介绍仪式和洗礼的。”

    奥黛丽想了想，点头默认。

    当初和那位d女士伊蕾娜谈论的时候，就很自然地提到了改信的问题。

    这是不可回避也不可作伪的事情，毕竟她也不是一个可以随时改信的平民了（尽管曾经作为伯爵女儿的她要是宣称改信肯定也会在上流社会引起一番骚动），她现在是加入造物主教会和投奔因蒂斯亲戚的新人，是从鲁恩分部前来的非凡者，一位新晋的半神，理所当然需要宣告。

    见她不反对，赫密斯便根据教义定下了日期：

    “今天是12月2日，周五。奥黛丽，你来的很巧。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教会即将在周日——也就是礼拜日为你受洗，欢迎你加入我们。”

    “受洗仪式结束后，我就会给你安排工作。呵呵，现在我是组织在特里尔这里序列最高的人，老骨头也要被迫起来做点事情，奥黛丽，你希望分管医院，还是教会学校，还是教会的济贫院呢？”

    “又或者，你对南大陆的事务更感兴趣，挂念你的病人，会考虑参与外交和国家议会？”

    赫密斯的话语又一次精准地说到了奥黛丽最关心的地方，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露出笑容，轻声慢语地说道：“感谢您的好意，赫密斯先生。”

    “不过，在周日之前，我想我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去寻找适合我的位置。现在，我希望去和我的接引者，贵教会的d女士……也是我的远房表姐伊蕾娜·蒙特玛尔小姐见面。我本应一到因蒂斯就该去光明大教堂见她，结果拖到了现在，希望她不会因为我的任性而生气。”

    赫密斯了然地笑道：

    “身处异国他乡，确实该和熟悉的亲戚走动。”

    末了，祂再一次问道：“奥黛丽，你对主的教义是否感兴趣？如果你想要在正式加入之前获得更多的信息，我可以给你更详细地介绍‘天国’和造物主的教义。”

    奥黛丽略微沉思片刻，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对天国非常感兴趣。

    神灵的传教她从小听到大，《夜之启示录》她能把重要章节全部背下来，即便是其他神灵的教义和对神国的宣传描绘她也略知一二，但奥黛丽还是第一次听到“祂的国会降临大地”这样的说法。神灵许诺的往往是死后，但为什么造物主，为什么上帝会许诺活着的时候就能进入天国呢？

    特里尔现在的样子确实很不错，福利到位，孩子们能读书，城市充满朝气，但这是建立在人口减少，工作岗位增加上的，这位神灵到底要怎么建立人人都能幸福的理想“天国”？

    于是奥黛丽诚实地说道：

    “是的，我想要了解更多。”

    赫密斯似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那就走，奥黛丽，去大教堂。我顺路，和你一起回去。”

    奥黛丽轻轻地点头，跟在赫密斯的身后前往主干道尽头的光明大教堂。

    前方是她的目的地，是她要加入的组织，是等待着新晋半神的教会和有着血缘关系的d女士。

    在这一刻，她忽然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意识到：奥黛丽·霍尔在因蒂斯其实举目无亲。

    没有好心收留贵族少女的善良远房亲戚，那都是她和d女士编出来让父母和哥哥获得心理安慰的善意谎言，这里只有因她的力量而欢迎她的未来同伴，和未来的合作者们。之后的一切事情全都要靠奥黛丽自己，金钱和曾经的身份不能让她得到尊重，而与此同时，她在特里尔获得的一切，无论是失败，是成功，是饱受折磨还是获得地位，也都和霍尔家族无关了。

    奥黛丽没有回头，她在心中向过去的自己告别，随后满怀着期待跟上了赫密斯的步伐。

    ……

    东大陆的海滩上，带着腥气的海水、阵阵烟雾和烤鱼的香气缭绕中，梅迪奇和乌洛琉斯一齐看着阿蒙，像是在对峙，完全没有老熟人相见的愉快氛围。

    面对这位实力远强于现在的自己二人的老熟人，梅迪奇带着点警惕和意外，而乌洛琉斯的眉毛微微皱着，似乎在审视双方的命运。

    过了片刻，乌洛琉斯移开了视线。

    祂没有用心灵链接，因为这么近的距离下反正都会被阿蒙偷走窃听，所以直接对梅迪奇说道：

    “祂身上和诡秘之主的联系几乎全部消失了。”

    梅迪奇丝毫不在意阿蒙的脸色和想法，祂就跟没看见对方一样，更加直白地大声问：“哦？你是说阿蒙已经彻底失去成为诡秘之主的竞争机会了吗？”

    乌洛琉斯没再看阿蒙，祂目光专注地看着简易烤架上刚刚开始散发热气的海鱼，不说话。

    远远不止。命运的天使心想，命运的消失有着很多的隐喻，而阿蒙作为活化的唯一性，作为诡秘之主的构成要素之一，如今在命运上居然和诡秘之主逐渐失去了联系——这要么证明阿蒙会被一位比祂更强的存在偷走命运，就像祂偷走别人一样成为“无运者”，要么暗示了阿蒙将会死在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可能是星空，也可能是地底，总之祂不会成为诡秘之主的一部分，至少乌洛琉斯看不到。

    “……你很好奇这个问题吗？”

    阿蒙两手一摊，脸上带着笑容，如果不是肢体动作中还有这极难察觉的僵硬，任谁都会以为祂已经完全看开并且接受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宿命。

    “是啊，我非常好奇。”

    梅迪奇捻着手上的一根草叶，眯着眼睛，跟阿蒙针锋相对：“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也很好奇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那个把你带来的外神，也不是不行。”

    很可惜，在场的两位天使都不是观众，目前序列也都低于“欺诈之神”，并没有看出阿蒙的真实想法。梅迪奇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乌洛琉斯的肩膀，眼睛还盯着阿蒙：

    “大蛇，你说这家伙为什么还待在这里？对了，我之前给你讲到哪了，有没有跟你说过阿蒙已经从克莱恩的手上得到了源堡？但你现在看祂眼睛都不会流血，阿蒙，你源堡哪儿去了？”

    乌洛琉斯不说话，梅迪奇自言自语的时候也根本不需要祂回答的样子。祂专心看烤鱼，并且试图用眼神暗示的方法让梅迪奇从手边的小口袋里抹点海盐上去，失去了所有命运的阿蒙在命运的天使眼中其实还不如眼前快要烤熟却完全没味道的烤鱼重要。

    但梅迪奇完全没注意到同僚的眼神，祂摸着下巴想着可能的发展，然后忍不住乐了：

    “不会被克莱恩抢回去了？那我就要开始庆祝了。”

    阿蒙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祂看了一眼乌洛琉斯和梅迪奇，忽然露出一个凄凉的冷笑：“呵呵，梅迪奇，看来我沦落到这个地步之后，最高兴的还是你。看来从被我和伯特利祂们联手杀死之后，你就彻底忘不掉这种仇恨了。如果我说我马上也要死了，你是不是会心情更好？”

    “你要死了？”

    梅迪奇云淡风轻地扫了阿蒙一眼，心里却是一惊。

    如果阿蒙现在偷盗一下梅迪奇的心情，就会发现这其实和不久之前巴德海尔被杀的时候祂自己的反应差不多，以兔死狐悲为主，带着点猝不及防，单纯地惋惜一个熟悉的人即将从世界上消失。

    死亡，对神话生物来说各有各的感受，乌洛琉斯可能会接受死亡的命运，梅迪奇可能会期待轰轰烈烈的熄灭，但神性高不代表没有感情，一件东西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出现，一个熟悉的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口和自己说话，即便是神话生物也会稍微为此叹息一声。

    阿蒙眯起了眼，祂试图从梅迪奇的脸上找出些许不适应甚至是悲伤，仿佛这样就能在即将到来的死亡前感到些许快意——虽然自己和其他人一起杀死了梅迪奇，但祂仍然为第三纪的过往兔死狐悲，那阿蒙就觉得自己仿佛获得了精神上的胜利，尽管自己才是最怀念第三纪的过往的家伙。

    “哈哈。”梅迪奇说，“走好。”

    梅迪奇倒是不知道阿蒙怎么想的，祂连主都送走了两次，难道还会在意主的好儿子的死？

    “也不用说得那么绝情。”

    在海边钓鱼回来的外神加入了气氛越发僵硬的神话生物谈话现场，抓了点胡椒、海盐和辣椒一起在切开摊平的鱼肉上抹平，随后在火堆烤架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说不定回头你们都要被上帝抓走，一起在天国中重温第三纪的旧梦呢。”爱德华闲闲地说。

    梅迪奇冷笑一声，并不接话，也不再去看阿蒙。

    但爱德华主动开口跟祂搭话，如果是目的只是把阿蒙丢进切尔诺贝利，祂也没必要专门绕道来看这两个神战开打自己在东大陆海滩赶海的天使。

    “你还想重回神位吗？”爱德华开门见山地说，“你的成神仪式在你死了的两千年里早就没用了。你的一份序列一在弗萨克皇室，那里现在群龙无首，另一份在原初魔女手中，我不介意想办法帮你弄来，最后的唯一性虽然被污染，但是也未必没有办法祛除。”

    正在装作看海的梅迪奇被这段话逼得不得不转过头来看祂，虽然心知肚明不该接受恶魔的条件，但祂还是眯起眼睛，咂摸片刻，冷笑了一声：

    “听起来我只要去跟艾因霍恩家的小辈抢个序列一就可以了，好像全在帮我，这我可不敢相信。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跟外神合作？”

    爱德华耸了耸肩：

    “难道你觉得你现在还有竞争力吗？如果不在东大陆待着，之前的神战里，原初魔女估计也不会介意把你们给顺手全都打包了，或许是我想多了，你其实不介意作为原初魔女的一部分重新接触灾祸之城。”

    “你的坚持值得尊重，不过我作为外神好像也没必要给你解释什么，你不如问问乌洛琉斯，现在是不是你成神的最后机会。”

    tbc

    ——————

    此时，伦纳德正在爬山。

    （刚~翻过了一座山，嘿！又~越过了一条河！哈！p3）

 第543章 你又在消化诡法师

    867

    ……

    “终于要到山顶了……”

    花了足足五个小时，从天边泛白走到如日中天，一个人的登山行动终于可以暂时停止。伦纳德拄着路上随手捡来的很直的树枝喘了口气，准备休息一会儿继续前进。

    脑海中也没有声音，帕列斯或许是休息了，又或者是也在思考什么，反正他没跟自己说话，也没回答自己在路上的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于是他放慢脚步，在地势较为平缓的山间走着，顺便欣赏沿途的风景打发时间。过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人类的痕迹。

    伦纳德怀疑自己是眼花了，他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往前看了看，真的从只有泥土、碎石、杂草和树木的山间看到了一条小路。

    这条路非常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只是在泥土上铺上了石板。石板的形状并不统一，但切割还算平整，就这样在伦纳德前方四五米处出现了一条似乎被切断的，大概一米多宽的石板路。

    是遗迹吗？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上出现遗迹，伦纳德倒是不觉得很奇怪，毕竟这里是霍纳奇斯山脉，是帕列斯告诉他的第四纪时主要信仰那位安提哥努斯公爵的“夜之国”所在的位置。而如果有人生活在这里，就不可能一直到接近山顶的地方才出现人类活动的痕迹。

    确认周围没有危险之后，伦纳德后槽牙上下碰撞一次，召唤出了一个和自己契约的灵体潜藏在附近，随后拄着树枝拐杖，谨慎地靠近了那条路。

    踩上去，还算稳当。

    没想到千年的时光过去，这石板竟然还没有朽烂成泥，只是晃了晃。

    伦纳德用力踩了几下，并且和灵一起仔细检查了道路附近是否存在遗留非凡能力和陷阱之后，对着空气开口自言自语般说道：

    “夜之国的遗迹就在霍纳奇斯山脉的山顶，风吹日晒，怎么可能保存得那么完好？应该是有非凡力量介入了？莫非是安提哥努斯公爵残留的什么东西保护了这里？”

    他光明正大地寻求活着的历史书援助，反正老头就算掉段了也是天使，除非安提哥努斯公爵就在这里，不然谁也发现不了祂。如果遗迹中有人注意着这里，那伦纳德就是在自言自语。

    然而帕列斯依然没有说话，仿佛和之前一样陷入了沉睡。

    也就是前面没什么危险，或者危险在可控制范围内，或者危险到老头直接放弃抵抗？

    总不会是那位安提哥努斯公爵真的在这里……

    毕竟他们都不知道发生在灵界的“神战”的最后胜利者到底是谁，输家又是否已经丢掉了性命。

    伦纳德顿时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反正翻过山的路线不止这一条，实在不行就折返换地方，要是一不小心进入了别人的领域内导致生命危险才是没有必要。但就在他准备后退转身的时候，一个意志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帕列斯没有说话，却暗示他不要后退，继续往前走。

    老头都这么说了，那就往前走。

    伦纳德握紧了树枝拐杖，沿着相对平整的小路继续前进。

    石板路确实比山上的泥土地要好走太多，明明是散步，却比之前要快不少。

    很快，伦纳德的眼前出现了一块空旷平整的土地。转过一个拐角之后，视野陡然变得开阔起来。

    伦纳德眼前一亮，他看到正前方是一座教堂的侧面。

    他脚下的灰白色石板小路正是从教堂的侧门中延伸出来的。这座教堂古朴简单，没有什么雕塑和花窗，以现在的建筑水平来说有些粗糙，也不够高大，无法让人从外面就感受到教会的底蕴和神的威严。但作为一个建立在海拔数千米高的山顶上的教堂，它又十分精致，甚至可能少不了非凡力量的参与，可见当初“夜之国”的人们对“夜的主宰，天之母亲”的推崇和敬爱。

    不过，教堂也把伦纳德的视野当得严严实实。

    “要进去看看吗？”伦纳德又一次自言自语。

    他没有从这个遗迹甚至这整片区域中感受到任何活着的东西的存在，甚至连灵体存在的痕迹都没有。既然这样干净，那这里应该是很久很久都不曾有人来过了。

    话音刚刚落下，伦纳德忽然感觉自己的双眼眼眶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眼球中钻了出来，又像是有锐利物品刺了他的眼睛里。伦纳德下意识地因疼痛弯下了腰，伸手捂住了双眼，但随后，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能看见东西！

    ——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原本看不到的东西。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周围，或者说这个教堂所在的空地上，居然有极其稀薄的灰色雾气在他的脚边漂浮，缓慢地流淌。

    灰雾？

    “愚者”？

    难道“愚者”先生在这里？祂注视着这里？这些灰雾明显就是祂的象征！

    帕列斯没有说话，也没有作答，毕竟说这里和“愚者”有关也没错，“半个愚者”怎么不是一种愚者？而伦纳德只见过“灰雾”，没见过历史迷雾，此刻将二者混淆，帕列斯也不急于解释。

    伦纳德一惊，紧接着他的灵性直觉很自然地呈现出了他现在的形象，他的眼球没有破裂，而是在瞳孔中心的周围突然出现了环成一圈的，带有十二个环节的半透明虫豸。看到熟悉的“时之虫”，伦纳德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帕列斯在暗示他用祂的位格和身份去看……但是，要看什么？

    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力量，伦纳德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

    他的左眼和右眼同时看到了两个世界。

    看到异常的是左眼，而右眼中依然是平静的城市遗迹。看来老头完全有能力完全改造他的视野，但是为了表现出对比，并且和阿蒙的特征避开，所以选择了在眼球中动手。

    伦纳德很快就适应了灵性被突然加强的左眼看到非凡事物时的微微刺痛，他重新审视周围，眼睛陡然睁大，最后慢慢地抬起了头，看向教堂高处的天空，并利用天使层面的“灵视”看到了那除了白云和蓝天之外一无所有的天空中隐藏着的巨大宫殿。

    “神殿……”他难以置信地低语。

    是谁的神殿？是“夜之国”的神，是安提哥努斯公爵的神殿！

    不仅是他，帕列斯也完完整整地看见了那个墙壁坍塌，破败不堪，笼罩着迷雾的古老宫殿。

    似乎发生过战斗。伦纳德观察着那些断垣残壁，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夜之国的结局。

    “老头，怎么上去？”

    既然帕列斯已经将自己的力量和位格借给了他，但是又不亲自出面，那肯定是有什么需要伦纳德才能去做的事情。帕列斯的想法他已经非常熟悉了，因此他直接开口。

    那座宫殿显然并不存在于现实，天使才能看到它，自己这个凡人肯定是无法进入的。

    “偷盗。”帕列斯说。

    伦纳德没有犹豫，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他立刻将手臂抬起，对准空中的城堡，做了一个用力攥紧并且往自己的方向回拉的动作，仿佛把对面的什么东西牢牢地抓到了手里。

    下一刻，伦纳德真实地感受到有什么被“偷”了过来。

    他的身上紧接着就浮现出了相似的雾气，伦纳德被这样的变化吓了一跳，他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世界似乎隔了一层薄膜，雾气将光线也遮挡了一些。双眼不同的视野中，左眼看到的事物更加清晰，更加真实，反而是右眼中的东西蒙上了一层纱。

    伦纳德立刻明白过来，他没有耽误，直接跑过去，抓住了教堂上凸起的石砖和窗户边缘往上爬。

    凭借“黑夜”途径出色的身体力量，伦纳德刷刷刷地就爬到了着大概四五层楼高的教堂顶端。仰起头，只见那古老残破的宫殿就在头顶上。他向后助跑了几步，随后用尽全身力量跳起，最后又在帕列斯的一个“偷盗距离”的帮助下，顺利地从半空中转移至宫殿正门处，然后伸手将它推开。

    伦纳德突然心有所感，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尸体，无数像是腊肉一样悬挂在屋顶的尸体——浮现于他眼前的是一个垂挂着许多尸体的大厅，每一具尸体都不尽相同，性别有男有女，衣着或华丽，或简朴，或精致，或随意。

    这些悬吊者的背后，都有一根透明滑腻，隐含复杂花纹的触手，它们全部来自大厅深处的深色迷雾之中，那里似乎有一张有些眼熟的高背椅……伦纳德定睛看去，随后左眼就在剧痛中被迫闭上，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帕列斯看见，历史迷雾的最深处，古老的高背椅上坐着一个虚幻模糊的身影，透明扭曲的蠕虫合抱成团，肆意生长，向着周围延伸出了一根又一根诡异的触手。

    那是谁？

    是安提哥努斯，是克莱恩，还是隐藏着的“诡秘侍者”？

    帕列斯直到现在仍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祂知道那必然是“愚者”！

    真正的“愚者”！

    似乎是察觉到大门的打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从外面靠近，伦纳德看到那些滑腻的触手似乎在同一个时刻颤动了一下，随后，让此时只有序列5的伦纳德·米切尔刻骨铭心的、并且在未来的数十年里都对“占卜家”高序列避之不及的一幕出现了。

    没有任何风吹过，而天花板上的无数悬挂着的尸体缓慢地移动、转动起来，以伦纳德为中心开始聚集。伦纳德听到上方传来衣料摩擦的簌簌声时头皮就已经开始发麻，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为了不被陌生的敌人从上方攻击，他还是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向上看去。

    一双双瞳孔已经扩散的，各色的眼睛无神地注视着他；

    一张张苍白僵硬的属于死人的脸正对着他，他的正上方，一具尸体的头脖子已经和肩膀垂直，此刻也正瞪大了眼睛，从自己的两脚之间看着伦纳德，在半空中悠悠哉哉地晃动着。

    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了伦纳德的脑海里。

    下一秒，序列5的伦纳德在已是天使的前同事神志不清的本能恐吓中，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克莱恩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想看看是谁来了”的本能反应给伦纳德带来了多大的心理伤害，而帕列斯偷走了他的眩晕，伦纳德在昏过去后的下一个瞬间又睁开了眼睛，但紧接着继续和悬挂着盯着他的尸体们对视——足足重复了五次被序列一的诡法师反复吓晕的过程之后，他终于选择了不再睁眼。

    “老头。”伦纳德闭着眼睛，虚弱地说，“我最近应该没有惹你？”

    帕列斯差点没笑出声来，要不是担心把伦纳德吓傻了，祂倒是还挺怀念这种朴实无华的吓人方法的——毕竟第四纪时没哪个非凡家族的孩子没被安提哥努斯、阿蒙和查拉图家族吓唬过。

    现在，那些当时把自己吓得脸色煞白的恶作剧都成了值得回忆的过去了。

    “你别抬头了，直接看着地面。”帕列斯说，“然后往前走。”

    “前面是那个座位。”

    伦纳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庆幸这座宫殿的地板不是能照出人影的光亮的黑色大理石：“往前走很危险，我刚才看了祂一眼差点就瞎了。”

    “不用走到那里。”帕列斯说，“你会知道在哪里停下的。”

    伦纳德只觉得无数道视线正盯着自己的后背，仿佛只要自己做错一件事情，天花板上那数不清的尸体就会直接扑下来，一人一下也能把他给撕碎了。伦纳德只得尽量忽略无处不在的视线，和背后隐约出现的轻轻的脚步声，硬着头皮大着胆子往前走。

    他走了一步。

    后面的脚步声也多了一个。

    ……伦纳德停下了，帕列斯想了想，安慰他：

    “你觉得你不走它们就不会靠近了吗？”

    伦纳德被安慰到了，这老头说得真有道理，说不定后面其实跟了不止一个尸体，说不定其实所有尸体都在自己背后，说不定这些尸体就跟自己的后背贴在一起呢！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伦纳德干脆放弃了思考，直接大步流星地向前跑去。

    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他跑了起来，藏在他的步伐中，若隐若现。

    没跑几步，伦纳德感觉周围的雾气愈发加深，紧接着他忽然看到了前方出现了石制座椅的底部，那张有罗塞尔愚者形象，用星辉书写着文字的塔罗牌静静地躺在地上。

    仅仅只是看到这一幕，伦纳德的精神就忽然遭受重击，产生了即将崩溃瓦解的倾向，好在，帕列斯及时动手干预，没有因此出现思维混乱，精神异变的负面情况，也未僵立在原地，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伦纳德若有所悟，他直接一个大步扑了过去，将那张掉在地上的神秘纸牌抓在了手中。

    下个瞬间，伦纳德的身体消散，他偷来的“历史迷雾”即将消失，帕列斯直接扭曲了距离和空间，将伦纳德丢到了“隐秘小镇”之中。而那些滑腻触手们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它们跟着伦纳德消失的痕迹挥动了两下，最后又缓缓缩了回去，任凭“星星”将地上的纸牌捡走。

    敞开的大门随之一点点合拢，将这样的场景隐藏了起来。

    碰！

    伦纳德毫无防备地被丢到了地上，滚了两圈后，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随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并且似乎出现在了一座空无一人的小镇之中。

    “刚才那是什么？触手难道是神话生物形态？”

    “如果那是神话生物形态，那我现在没有发疯失控，肯定是因为老头的帮忙，祂让我进入那个地方，到底是要得到什么东西？”

    “是安提哥努斯还是‘愚者’先生？那些尸体难道是‘秘偶大师’？真是太恐怖了……”

    根本难以抑制后怕的情绪，带着心中的喜悦和强烈的疑惑，他张开了手掌，看向了他从那个恐怖的，他根本不想再回忆一遍的神殿中得到的物品。

    这是一张塔罗牌，这张牌的表面是戴着华丽头饰，穿着五彩衣物，扛着手杖和行李的罗塞尔·古斯塔夫，他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之情，身后跟了条小狗。

    而牌面左上角，璀璨星辉勾勒出了几个单词：

    “序列0：愚者！”

    tbc

    ——————

    晚安！

 第544章 讨论

    868

    “愚者……”

    伦纳德拿着这张牌，一时心神震动。

    即使他再怎么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也能猜到这绘制了罗塞尔·古斯塔夫形象的“愚者”的塔罗牌必然是传说中的“亵渎之牌”！这倒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亵渎之牌”，但这种层次的物品，伦纳德还真的是第一次抓在手里……虽然没有什么特殊效果，但它出自高序列的罗塞尔·古斯塔夫之手，并且还隐藏着成神的秘密，这怎么说都至少是个3级以上的封印物了？

    更何况这还是充满隐喻的“愚者”，他脑子打结，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老，老头，是非凡聚合把你引过来的？你要找的就是这个东西？但你不是‘错误’途径的吗？我要，呃，怎么处理？把它交给‘愚者’先生吗？”

    说完之后，伦纳德突然啊了一声：

    “所以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座椅上的被灰雾笼罩的人影，就是‘愚者’先生吗？！”

    帕列斯安静了一会儿：“唔。”

    唔是什么意思？伦纳德一阵莫名其妙，还好，在自己心中老头的形象更加神棍之前，帕列斯主动开始解释：“……我的目的原本不是这张牌，毕竟相邻途径的聚合能力也没有这么强，但既然让我发现在这里有这一件吸引我的东西，而且这位‘愚者’也不介意，那我肯定会将它拿走。”

    帕列斯安静了一小会儿。

    祂特地让伦纳德来到“夜之国”遗迹的目的有好几个，其一是这个吸引着祂的“亵渎之牌”，其次就是借助靠近“夜之国”和尝试带走“亵渎之牌”时对方的反应，来确认“愚者”的身份。

    至于第三个目的，是帕列斯想要趁此机会接近“愚者”。

    毕竟之前只有伦纳德偶然去过几次源堡，祂还从来不知道“愚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当然了，别认为你拿到了就真是我们的了，这是‘愚者’的相关物品，放着只会让其他的‘占卜家’都下意识地靠近你。回头你得把这张牌给‘愚者’，或者你的前同事。”

    其他的占卜家？指的是因蒂斯的“密修会”啊，我接下来要进入因蒂斯境内，如果身边出现大量“占卜家”途径的中高序列，那即便有老头在旁边，也会出现棘手的事情……伦纳德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

    与此同时，他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自己的身后是教堂的正门。

    方位变了之后，他的前方和周围都是正常的城市遗迹——但是说这是遗迹又有些不对劲，帕列斯依然影响着他的视野，他看到这里的天空中依然隐藏着那雾气缭绕的残破神殿，而一道道若隐若现的黑色细线从神殿中向外延伸，不知道去了哪里。

    根据文献记载，霍纳奇斯山脉遗迹的建筑物内，陈列和摆设都保存完好，壁画也未有损坏，有的桌上还摆着不少餐盘，餐盘里有干涸的腐烂痕迹……某些房间内，还能找到完全变质的酒……

    发现者提及，最初看到这样的景象时，他甚至以为这里的居民瞬间蒸发了！

    伦纳德越是打量这座寂静的小镇，于是感到心惊肉跳，因为他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个城镇的居民都去了哪里——就在他头顶迷雾中的神殿里，或许是因为战斗，或许是因为神灵突如其来的疯狂，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刻被悬挂到了神灵的面前！

    明知道这里没有哪怕一个灵体，当伦纳德从街道中走过的时候，风吹动那些还没有完全腐朽的纺织制品，无数的窗户仿佛成了空洞洞的眼睛，那些隐蔽处和房屋中似乎还静静地站着死去的居民的尸体或灵魂，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伦纳德这个来访的活人。

    在这地方待久了有点发毛啊……

    伦纳德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他不敢再继续慢悠悠地观光了，这个地方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向山下奔去，仿佛后面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在追他似的。

    ……

    “现在弗萨克的情况是？”

    “群龙无首。战神教会的教皇——哦，大牧首，祂正在竭尽全力维持国家的稳定，维持战神的信仰，但是无济于事，因为向战神祈祷已经不会获得回应，而祂一个天使只能保证首都的回应。”

    “艾因霍恩家族趁此机会扩大了皇室的影响力，毕竟之前他们攻击鲁恩的时候已经把皇帝的名字和神的名字放在了一起，这下算是官方背书，战神教会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失去了神灵，要不了多久国家就会产生分裂的倾向，现在也是适合外来信仰入驻的时候……目前看来伯特利·亚伯拉罕没这个兴趣，但谁也不知道祂的真实想法，而安提哥努斯似乎已经死了，因此即将成为一位新‘神’的克莱恩·莫雷蒂或许会对这块土地动手。”

    梅迪奇用树枝在沙滩上划拉了几下，对着潦草的潦草的世界地图和上面的文字看了一会儿，问：

    “巴德海尔那家伙是伯特利·亚伯拉罕和安提哥努斯联手杀死的？”

    爱德华在刚从海边捡来的贝壳上刻了一个“a”，丢到了象征弗萨克帝国的那一块区域上，对着梅迪奇笑道：“为什么忽略那个名字？在巴德海尔的死上，克莱恩毫无疑问也出力了，就像你当初迎击雷霆之神的时候，他刚成为半神不也去帮你了。”

    “那小子啊……”

    梅迪奇皱着眉头，咬着牙嘶了一声，脸上依然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我从来不怀疑主看人的眼光，但克莱恩的表现还是太出人意料了，不是吗。我现在都有些不知该如何看待他。”

    “你还在用他。”爱德华说，“你这不就是已经表现了你的态度吗？”

    在梅迪奇的印象里，对方还是那个在神弃之地得知自己的信徒全部遇难之后化身自爆步兵追着阿蒙跑的半神，面对和自己序列一样的阿蒙分身除了同归于尽没有别的选项。而如今，短短几天过去，你就告诉祂克莱恩在杀死战神巴德海尔的过程中出了不小的力气，并且还从集齐全部特性的阿蒙手里夺回了源堡，继承安提哥努斯的遗产，进入了晋升状态……

    梅迪奇看着乌洛琉斯，试图从命运天使的眼中看出命运的走向，乌洛琉斯也看着梅迪奇，从梅迪奇的脸上看到了满满的“卧槽”和“我不能接受”。

    “克莱恩帮祂们俩杀死了战神。”梅迪奇找到了一个最可能也自己最能接受的表达方法，“这样的发展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从理论上讲，战神和安提哥努斯都跟克莱恩不熟，而当时的战况则是“安提哥努斯想要杀死战神”，和“伯特利·亚伯拉罕对战神也有恩怨，愿意出力”，那这样的情况下，克莱恩顺应祂们两人的想法并且提供帮助就能获得胜利，克莱恩还能收获安提哥努斯的好感。

    选择针对安提哥努斯的话，伯特利估计第一个不愿意在面对战神的时候先分心。

    战略的智慧也不差嘛……梅迪奇想道。

    获得力量和成神固然是好事，但如果这小子能来自己的军团，给自己当幕僚，那也挺好的。

    “我希望是他，但现实和未来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我还希望换个人跟我谈成神的事情呢，但可能吗？”梅迪奇耸耸肩，随后低下头，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简单沙盘中，“当然，我也相信那是克莱恩，因为如果是别人，根本不至于在容纳唯一性和序列一之后直接销声匿迹，哦我是不是忘了小查拉图？不过祂晋升序列一的时候就已经在隐秘之地了，和克莱恩现在不一样。”

    ……照这样看的话，弗萨克现在确实是战争的温床。

    梅迪奇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鲁恩得到了费内波特，并且成功地对独立的殖民地进行了一次“神罚”，极其有效地通过彰显神灵的威能转移了矛盾，缓解了经济压力，现在的鲁恩的宗教狂热氛围应该会变得更加浓厚。

    费内波特失去了人口，这必然会引起骚动。

    但人毕竟是不敢怨恨神灵的，而且这时候，人口已经大幅度减少的好处就能展现出来了。

    ……现在局势最危急的就成了弗萨克帝国，放着不管也会自己分裂。但如果克莱恩有建立教会的倾向，那么只要接纳战神教会和弗萨克军方愿意投诚的非凡者，并且肃清那些信仰非常虔诚，愿意以身殉教的，为数不多的中高层就能迅速稳定局势，也是应对之后时局的必然措施……

    但是！如果我要快速发动战争，我必然要借用艾因霍恩家的身份，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发挥皇室的影响力，并且利用已有的军队。

    呵！艾因霍恩那家伙真该感谢我。

    如果没有我，他们只能在无聊的政治斗争里浪费生命，最后被外敌一锅全端了。

    与此同时，我也要尽可能地去收编战神教会的叛徒，如果只是杀死这些非凡者，即使获得了相应的特性，我也没办法立刻放在“战争之红”里使用，也不能在几年内培养出同等水准的，富有经验的非凡者，无论是消化魔药，还是积累见识，都需要足够的时间……

    对于弗萨克的普通贵族和民众，倒是不用过度宣扬“战神已死”的事情，应该让他们依旧保留对‘战神’的信仰，而我的目标是直接针对艾因霍恩家族和祂们的序列一的。这有利于我去接手各大教堂，最快速度稳定弗萨克的局势。

    梅迪奇思绪电转，看向乌洛琉斯。

    “大蛇，你觉得，冲突最好从哪里开始？”

    乌洛琉斯的眼睛凝视着地上的沙盘。作为共同战斗千年以上的默契搭档，乌洛琉斯听出了梅迪奇的言下之意：现在的弗萨克虽然一触即发，但是无法开启“席卷世界”的战争，带着这样的国家“获得一定的胜利”同样也非常困难。而如果克莱恩想要接收这块信仰之地，那必然会和梅迪奇的目的起冲突，“战争天使”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银发的天使注视着命运的河流，祂猜测着后续的发展，并且试图给予自己的同伴最大的好运。

    现在的弗萨克和多位神灵有关系，乌洛琉斯即便全力以赴也很难得到比较准确的信息，更何况祂也不敢确定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否有外神的干涉——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里必然发生灾祸。

    现在确实是梅迪奇重新入场的机会，至少在目前看来是最好的机会。

    是利用这次机会晋升，还是错过，是被卡在序列一等着敌人们把自己等人当成一两块饼干吃掉，或者等着上帝来的时候顺便捞走祂们俩，还是在现在的时代掀起属于自己的浪潮，就在此一举了。

    乌洛琉斯没有开口，祂得不出确切的答案，不敢贸然下定论。

    但祂已经从梅迪奇的脸上看到了坚定的战争信念，即便弗萨克现在可能不是一个好选择，也不是一个好的军事阵地，红天使也要咬着牙冲上去打这一仗，即便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占。

    ——这可能不只是梅迪奇一个人的想法，因为另外两位征服者在生前同样死于阴谋诡计。

    爱德华开口了：

    “其实你也可以利用南大陆。”

    “死神不是刚死了吗？拜朗失去了神，估计不会太久也会遭到雷霆之神的觊觎，到时候这块丰饶的土地直接被夺走，你就更不用设想‘获得一定的胜利’了。”

    梅迪奇微微摇头：

    “凭我自己本来就不可能获得一定的胜利，难道这不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说到现在我真的很好奇一件事情，你愿意帮我出力，但我又不可能在未来成为你的盟友，你到底想通过我，或者是想要通过我即将去做的事情获得什么？”

    “我没有参与之前的战斗，现在却要夺取其他人的战利品，利用弗萨克的教会和军队，这确实非常不要脸。但如果这就是你的离间计，那未必有点低级了。”

    克莱恩会不会在意弗萨克？——梅迪奇自己也不敢确定。

    对方既然被迫隐匿，状态不好，那应该是需要锚的，可弗萨克不经过教育不可能大范围改信。

    实在不行自己就先去跟克莱恩讨论一下？

    就说自己暂时给他打工来稳定弗萨克，就当是因为他人手不够所以临时赶来帮忙的？嘶——梅迪奇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克莱恩突然从晚辈变成了和造物主快要平级的存在，感觉有些牙酸。

    “我当然有自己的利益。”爱德华想了想，声音突然压低了一些，“但你如果顺利成为了红祭司，并且接触灾祸之城不再次崩溃的话，你就可以作为半旧日尝试帮乌洛琉斯容纳唯一性了。”

    “另一条命运之蛇，生命议会的议长就带着唯一性在鲁恩，你的唯一性也在鲁恩，无论是不是我来诱惑你，你都要去抓住机会打一场，不然你就只能等着雷霆之神把你们的遗骸踩在脚下啦。”

    tbc

    ——————

    晚安！

 第546章 错误的结局

    870

    “赫密斯先生，乌托邦是什么？”

    神职人员匆匆忙忙地离开后，奥黛丽真诚且好奇地问道：“这个词有什么隐藏含义吗？”

    “呵呵，我也只是在很久之前听人偶然提到过这个名称。”

    赫密斯依然温和有耐心，但也并不打算多说。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乌托邦的意思是‘理想国’。注意，是‘理想的国度’，而不是完美的国度，既然是理想，那就会受困于人类的思想。我只是有点惊讶，居然能够在……”祂的声音含糊了一下，感慨道，“……能够在造物主的国度以外的地方，听到有神灵用这个名字给城邦命名。”

    理想的国度？这样啊……奥黛丽明白了二者的区别。

    信仰“愚者”先生的城邦叫这个名字？里面的居民都是秘偶？

    密修会的部长受到了吸引，而密修会的途径以“占卜家”为主，所以“愚者”就是“占卜家”途径的序列0名称吗？秘偶是什么，应该也是这条途径的一种非凡能力……“乌托邦”啊，一个古老的，有着特殊含义的名字，似乎又是一个祂和造物主，远古太阳神同样古老的证明。奥黛丽的心痒痒的，她还真的有些想要转变方向，去看一看那些“不可思议的奇妙造物”，以及“愚者”先生的教堂。

    虽然奥黛丽表现出了对“乌托邦”的好奇，但造物主教会当然不会把一个能让“古代学者”吓得在家里闭门不出的危险区域考察任务交给刚刚加入的新晋半神。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它的危险度绝对不会低。”

    赫密斯看出奥黛丽明显的好奇，于是提醒道：

    “密修会的首领，那位因蒂斯情报部的部长早已消化完了魔药，在等待成为天使的机会，估计也是因此才想要前往霍纳奇斯山脉……这些事情你之后都会知道的，奥黛丽，你先回去。”

    而赫密斯似乎有着自己的打算，祂对这个名字有着自己的猜测。因此祂取走了神职人员留下的报告文件，又和奥黛丽交谈了两句之后，便送她上了蒙特玛尔家族派来接人的马车。

    注视着逐渐远去的马车，赫密斯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文件报告，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乌托邦’应该是古老的人类对天国的想象，因为人类的想象力存在极限，所以乌托邦并不完美，还有这种种不和谐……但是，为何是‘愚者’使用了这个名号？”

    “难道说，‘乌托邦’其实在概念上是和‘天国’对立的？”

    赫密斯并不知道根本原因只是“愚者”先生几乎没有起名经验，所以随便找了个有点典故的名字。祂兀自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观望一阵子，等待“乌托邦”露出更多的端倪。

    祂翻开那位情报部长递交上来的报告：

    “……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部长刚好是‘古代学者’，因此他很快就发现了城镇的不正常，发现了每个居民都是被某位存在牵着灵体之线的秘偶。这一幕激起了他的恐惧，他担心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因此屡次对秘偶居民的提议表达了抗拒，甚至不断地试图逃出城市……”

    “这会不会才是他遭遇了整晚恐怖事件的真实原因？”

    由于对方直接自称为“愚者”，赫密斯并没有想到这是晋升仪式，而是觉得这是某种宣告——毕竟，这也是这位“愚者”第一次堂而皇之地让自己的信仰和教堂出现。

    “或许，这里和霍纳奇斯山脉的‘夜之国’一样，都只是在排演戏剧。”

    “幕后之人想要演一出戏，而他发现了这是戏剧，并且接二连三地因为恐惧而试图逃避‘共同演戏’，不愿意加入它们，所以才引起了幕后的操偶师的不满。不过，他竟然没有成为其中的一员，看来是这位操偶师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去‘乌托邦’做客？这么看来，让低序列非凡者和普通人靠近那里倒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这样也能调查出更多的信息，但是，要怎么过去呢……”

    “不过，顺应对方的戏剧，最后就能顺利离开了吗？以‘诡法师’来说，可能也不尽然。”

    “这件事情值得跟主汇报，除此之外，奥黛丽居然拒绝了主的‘恩召’，看来她果然也是源堡上的那位的眷者……她加入了我们，真是太过巧合，不知道后天的洗礼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赫密斯出神地想着，身影渐渐淡化，最后消失了。

    ……

    克洛维用新玩具逗着苏茜，转头问自己的妹妹：

    “那位霍尔小姐什么时候来？”

    伊蕾娜没有回答，她把手上的整句话写完，又补上一个句号之后，才颇为不耐烦地看向了自己的大哥，语气倒还是很温和的：“这是女眷之间的交流，你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这里？哥哥，如果你实在闲的没事做，可以去考虑参与一下‘战争之红’的日常训练，或者去答应莎莉娜夫人的舞会邀请，去抄家，或者去光顾密修会的占卜家们的生意——现在他们非常吃香，还吸引了不少新人加入呢。”

    “我只是好奇。”克洛维浑不在意妹妹的调侃，“因为听说她很漂亮。”

    伊蕾娜笑了一声：“你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有力量，是半神。”克洛维强调，“这可就不一样了，敬畏强者并不丢人，是理所当然。”

    伊蕾娜笑了笑，没说话。

    她对这句话倒是深有感触，在前段时间，作为得到了教会内部消息的圣者，伊蕾娜帮助自己的家族最大程度地保全了财产和社会地位，但是也裁掉了半数以上的佣人仆人，以至于偌大的侯爵府邸看起来空空荡荡。不说佣人，一个足球场这么大的花园只交给三个园丁打理，也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平时的穿衣、梳妆、佩戴首饰和收发邀请更是只剩下了贴身女仆来管理，靠着三份工资维持。

    从“体面”的角度来讲，如今的蒙特玛尔家确确实实地是落魄了，甚至落魄得吓人。

    但实际上，这个家族又比任何人都要稳定地存在着。

    除此之外，许多贵族都在大海啸之后疯狂购置土地，而伊蕾娜要求哥哥直接将土地低价卖了大部分给奥秘教会，并且大量捐献金钱，投入了城市重建、建造学校和救助行业里，借此得到了造物主教会的好感，还获得了许多奥秘教会的新式商品的代理销售权，长远看来很有的赚。

    克洛维的清醒也让蒙特玛尔家族避免了抄家的命运，甚至还可以跟着教会去抄别人的家了。

    但，即便做了这么多，蒙特玛尔家族能够维持住地位根本原因还是她这位虔诚的圣者，如果缺少了自己这个半神，家族的产业还要被削一半下去。

    金毛大狗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最后从克洛维的手中叼走了昂贵的宠物零食。

    就在这时，猎人听到了金属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当即站起身，快步走到了窗口，果然看到自家的马车从气派的正门走了进来。他看着马车一路行驶到了门前，家族的车夫拉开车门，走下来一位穿着——长裤和马靴，还盘着金发的年轻女士。

    克洛维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仔细看去，更加惊讶地发现这位女士身上连一个首饰都没有。

    伊蕾娜不知道哥哥看见了什么，但她满意地看到他一边挠着头，一边自言自语着什么从会客厅里离开了。她继续安心地处理文件，翻阅着各地的报告，等待着奥黛丽·霍尔小姐的前来。

    克洛维离开后，没了玩伴的金毛大狗苏茜也安静下来，它吃完了零食，随后叼着新的玩具乖巧地走到伊蕾娜的身边坐下，眼睛时不时瞟向对方手中的文件。

    伊蕾娜和苏茜对视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将文件挡住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条狗可能不太对劲，以己度人，如果是自己要被迫远走他乡，肯定不会带上自己心爱的宠物，反而应该把它们留在家里让父母亲帮自己照顾，也是给他们留一个念想。

    但是奥黛丽不仅把这条名叫“苏茜”的狗送来了，还把它跟自己带来的衣物首饰放在一起，甚至嘱托“秘之圣者”布提斯将苏茜和自己带来的财产一起转交给蒙特玛尔家族——这让伊蕾娜怀疑这条狗可能有着更重要的作用，或者对奥黛丽有着特别的帮助。

    并且，伊蕾娜总觉得自己能够在这条狗的眼神里看出“思考”的神色，就像那些奥秘教会还在研发过程中的智能人偶。她觉得狗似乎只是在玩耍，又觉得这条狗似乎时不时就在悄悄地观察自己和克洛维，她怀疑苏茜可能是非凡生物，又或者是被训练得极其通人性的狗，但她没有证据。

    “你——你不该看这些东西。”

    伊蕾娜试图和苏茜交流，她做了个“坐下”的手势：“你的主人或许可以看，但也不是现在。”

    苏茜歪着头看着她，似乎没有听懂，随后闻了闻她的手掌，乖乖地坐在了她的脚边。

    871

    爱德华看着阿蒙：“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过去？”

    阿蒙正在把玩从沙滩上捡来的一小块贝壳，祂看着自己的双手，并没有回答爱德华的话。

    “装听不见是没有用的。”爱德华和气地说，“我确实是不想再去一趟切尔诺贝利和混沌海了，我相信在这方面我们俩的心情倒是一样的，但我也不介意把你丢下去，和你的父亲作伴。”

    死亡当然不是这么好面对的，这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阿蒙总是肆无忌惮地侵占他人的自我并以此取乐，但是又很在意自己的“自我”。

    “呵，这么说起来，你是作为诡秘用来妨碍上帝的物品而被丢下混沌海的，然后远古太阳神把你带了出来，又在之后赋予你成为一个‘活着的东西’的权力。你曾经就是从那里跟祂一起出来的，现在回到混沌海，你应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才对。”

    见阿蒙依然不太乐意主动去死，爱德华趁自己现在还有点耐心，便随口说道：

    “其实对你来说，最强的那个就是‘本体’？如果你死了，接下来就是你序列二的分身成为本体，而你们每一个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你根本不用在意自己的死——你只要心疼你丢掉的三份序列一，一份唯一性，还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完成了的成神机会就可以了。”

    听到这句话，阿蒙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却开口说话了：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的全部分身都一起杀死。”

    祂从被抓过来的时候就不怎么说话了，现在语气中带着点意外，看来还有分身能存活这件事情对阿蒙来说确实是值得庆幸的。

    爱德华笑了：“你似乎和梅迪奇一样都有着认知上的误区，我没必要把你斩草除根。”

    “因为我的目标是拥有唯一性的你这个个体。但我觉得你也不用太高兴，整个‘偷盗者’途径都被你当成狩猎对象玩弄了这么久，如果你的本体死了，我相信你的其他分身也没几个能活的。”

    准确地说，是你刚好和杀死那小子的阿蒙是同一个阿蒙，所以我才省时省力，只要把你一个丢下去就可以了，不然爱德华现在手里得提着两个阿蒙，还得去解释一下不同的目的。

    “别忘了，你会死在混沌海，而你的所有分身，也从此失去了成为序列一的机会。”

    阿蒙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心态倒还是比较乐观：

    “不，不仅仅是我，是所有的‘偷盗者’天使都将因此被彻底困在序列二无法晋升，哈，‘占卜家’和‘学徒’也有了新的神，祂们也不可能有转途径晋升的机会了，这或许演变成了公平竞争？”

    爱德华看着祂：“你对此感到骄傲吗？”

    “并不。”

    阿蒙的脸上在这一刻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祂站起身来，说出了一句仿佛有些癫狂的话：

    “我突然觉得，我的死亡能够同时限制这条途径的所有人，甚至让克莱恩和伯特利一起失去竞争抢夺‘错误’的机会，逼迫刚刚还在合作的祂们立刻成为彼此唯一的敌人，甚至让在地球上诞生的诡秘之主从此也少一条途径——这似乎也是个很有趣的恶作剧，只不过，代价是我自己。”

    “我看不到这一出好戏了，只能期待我的分身不要这么快被那些家伙杀死，希望他们尽量活得久一点。哦，或许到时候要称他们为新的本体了。”

    在别无任何选择的时候，“恶作剧之神”终于接受了自己也将成为其中一部分的命运。

    “很感谢你的发言，所以你是决定我把你丢过去，还是你自己过去？”

    “从我到达东大陆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逃离不了这里了。”

    阿蒙拒绝了，祂不想再体验一次被当成物品来回交易并且最后像一块石头一样被丢在这里的感觉，祂熟练地用目光找到了切尔诺贝利的方向，而头顶的太阳晒得祂头晕。

    祂在这个时候几乎是悲哀地想到：这轮太阳中有远古太阳神的影子吗？哪怕是幻觉和欺诈也好，阿蒙倒是真心实意地希望自己能够被欺诈一下，祂总是听说人在死前会有什么走马灯，又或者是看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但祂偷走了无数个垂死之人死前的幻觉，从来没有一次真的见到过。

    “真是太可惜了。”

    阿蒙叹了口气，欺诈了距离，一步下去就直接进入了东大陆的范围内，进入了“巨人王庭”。

    祂看着周围的废墟，然后跨过它们，又一次叹了口气。

    “……真想看看克莱恩和伯特利争夺彼此的特性，厮杀得你死我活的样子。”

    tbc

    ——————

    此时伦纳德正在下山。

 第547章 风波

    871

    时隔——并没有隔多久，阿蒙再次踏上了东大陆的土地。

    头顶的太阳晒得祂有些热，但是如影随形的死亡又不断地提醒祂这一程的终点。

    去到切尔诺贝利，祂自己这么想着，又或者是有个人在祂的耳边这么说着，你的父亲（我）曾经从那里出来，现在祂（我）也在那里等你，所以你必要回去，回到祂（我）的身边。

    神弃之地，祂很想继续用神弃之地来称呼这里，毕竟眷顾这里的神依然死着，早就死了，对阿蒙来说，只要不是远古太阳神眷顾东大陆，那这里的人就都是被神抛弃的。

    当然也只有祂会这么想，如今的东大陆人已经得到了“愚者”的关注，他们拥有了阳光，也拥有了各种各样安全健康的食物。“愚者”也即将履行祂拯救的诺言，北大陆北方的广袤土地已经几乎被祂收入囊中，那是巨人的后裔在外界的新家园，也即将成为白银城和月城的新家园。

    虽然是奔向死亡，但阿蒙也别无选择，因此祂保持着一个比较均匀的速度。

    在远离巨人王庭遗址的路上走了一会儿之后，阿蒙看见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在看到那东大陆特色的营地之后，阿蒙立刻就回想起了很多事情——走过路过顺手拿走一两盏灯笼，或者从营地里摸走些东西已经是最温柔的事情，祂曾一夜之间偷走了一整个改信了真实造物主的城邦的灯火，听着黑暗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惨叫和各种各样的哭嚎，看着里面抛弃了远古太阳神的异教徒在“阴影”，怪物和隐秘的夹击下，不到一分钟就再没有了一个活人。

    真实造物主才不会救你们，阿蒙戏谑地想，祂都已经疯啦，自身难保啦。

    祂只会用呓语让你们改信，在幻觉中得到自认为的救赎，最后陷入疯狂。等到所有的人都疯了，自然也就不存在在黑暗中求生的痛苦和绝望了。

    就这样，又慢悠悠地前行了一阵，阿蒙看见了利用废弃建筑修建起来的白银城下午镇营地。

    那一块块巨石、一根根石柱围成的壁垒后，篝火静静燃烧着。三三两两的白银城探索小队成员在这光芒的照耀下，或巡视，或看守，预防着意外。

    这让阿蒙想起了这座城邦，想起了月城，想起了自己的分身和克莱恩在东大陆上的同行经历。

    真实造物主不存在了之后，这里的人又被转交给了“愚者”，也就是克莱恩·莫雷蒂。

    老实说，阿蒙第一次得知这个情报的时候是很震惊的。

    因为祂不相信叛徒萨斯利尔居然会还想着给东大陆的这些残存的人类找一个下家，即便这是对方用来拉拢“愚者”所以才赠与的锚，即使这不过是装模作样，把那些信徒和人类当成物品一样交出，但结果不也是让这些人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吗？承认萨斯利尔是真的想救这些人，而不是单方面的诱惑堕落，是真的想抓住点什么、拯救点什么，就像否定自己之前的行为一样。

    就像承认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只是毫无意义的泄愤和私怨一样。

    阿蒙不乐于见到这一幕。

    诚然，祂没有道德，祂可以不受道德束缚，祂想杀就可以杀，不需要找什么理由。

    但偏偏阿蒙认为自己是站在远古太阳神的立场上处理这些叛徒……但祂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即便祂的父亲可能也更认同真实造物主的想法，也不妨碍阿蒙自己厌恶这些人。

    阿蒙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太阳神不会批评祂了。

    所以祂决定干脆让东大陆的幸存者彻底消失，但又不想给他们一个痛快，于是祂将这些人逐步寄生，让单片眼镜的象征像是污染一样逐渐蔓延，带来无数的恐怖，最后彻底将这两座城邦吞没。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确实，就像过去的每一次处理背叛者那样，阿蒙感觉心情不错。

    但是……

    “那是什么？”

    前方不远处的下午镇营地中，一位身高接近两米三的“黎明骑士”正站在壁垒之上，眺望着远处。

    阳光清扫了大部分危险之后，人们的死亡率大大降低，许多怪物的食物来源都减少了，他们现在需要防备的仅仅是在白天出来觅食的部分怪物。但即便如此，这些战士依然不会懈怠。

    忽然，他看见远处有一个人形的影子正在靠近。

    那是……“黎明骑士”的眉毛微微皱起，他想到了什么，心情略微有些激动。

    穿着和白银城、月城的风格完全不同的服饰的人，能够在东大陆自由行走的人，在记载中只有两位“愚者”的神使，要么就是行踪不定有时候帮助他们，有时候又敌视他们，看起来精神有点不正常的“圣言天使”斯提弗殿下。此刻，一个明显不属于东大陆的陌生人出现，不得不让“黎明骑士”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激动，思考着是不是神使回归，准备带着第二批人前往外界。

    但是，第一批人不是才离开没多久吗？刚刚一个星期，这段时间真的够他们在外界建造好接下来的居住地吗？最重要的是，那真的是“神使”吗？“黎明骑士”思绪连篇。

    紧接着，他脑海中的这个想法就消失了。

    偷到了这个想法的阿蒙有一些意外，祂头一次感觉自己偷来的“想法”的手感有些不对。祂感觉自己似乎是偷到了一组迭代的数据，而不像是一个人的思想。

    阿蒙以外的人很难理解“手感”这种玄妙的东西，但阿蒙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人类似乎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一个用记忆、数据和灵性完美地模拟出来的血肉，他们仍然有着非凡特性，也被编入了计算好的寿命，他们不是真正的人类，反而有点像是灵界生物了。

    阿蒙琢磨了一下，再次抬头看向这些人的时候，眼中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原来已经都死了……”

    欺诈之神若有所思地捏了捏自己的单片眼镜，心情愉悦地勾起了嘴角：“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复活的‘奇迹’呢……呵，看来即便是源堡，也无法完成这样大的奇迹。”

    “我本来还在想，我明明把你们都杀死了，全部寄生了，为什么你们还能活着出现。那个时候，源堡明明还在我手上。我本来以为你们中应该有被‘奇迹’复活的存在，也有祂的秘偶，也有那个知识之妖的造物，所以还打算来策反你们，让你们意识到和自己相伴的家人，朋友，亲属，全都是‘愚者’让你们做的美梦，没想到，你们居然是‘复现’的产物，那就没有欺诈的意义了。”

    阿蒙笑了一声，直接欺诈了距离，穿过了下午镇营地，直接到达了白银城之前。

    祂看着城内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城墙上来回巡逻的“人”，看着那些正在吃饭的，正在休息的，正在演奏者乐器歌唱赞美造物主的诗歌的“人”，正在收取食物的面带笑容的“人”……阿蒙看着这些人，看着这些复活了的“人”，这一组组活龙活现的数据，祂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了：

    “克莱恩，你应该知道你的信徒都是什么东西了？但你依然决定保护他们，并且把他们当做真正的人来对待，看来在欺诈自己这方面，你比我更加出色。”

    “再杀死他们一遍？也不是不行。我原本是真的这么打算的，但克莱恩现在应该在融合唯一性，不可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行为，当祂醒来之前，知识之妖肯定又会把被我杀死的‘人’都补上，那我就没必要这么做了。”

    阿蒙捏了捏自己的右眼眶，朝着东方走去了。

    ……

    次日，周六。

    天空的灰沉似乎更加浓厚了，莫雷蒂家所在的房屋内，许久没人说话。

    中午下班回来后，班森表情凝重地立在凸肚窗后，看着外面匆匆来往的行人，不知在想什么。

    梅丽莎坐于茶几旁的沙发上，低着头，看着自己制作的简陋机械们，如同变成了一尊雕像。

    “呼，不管怎么说，雷霆教会正在积极维护秩序，来自费内波特的两批救济粮食也逐渐让社会回到了正轨。”班森吐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回过头来，勉强笑道，“不管怎么样，贝克兰德都肯定比大多数地方安全。梅丽莎，休息一会儿，下午不是还有社会实践活动吗。”

    梅丽莎没有抬头，嗓音带着点飘渺感地说道：

    “克莱恩找到了好的工作，我们的生活逐渐好转，结果，一场意外带走了他……”

    “我们搬离廷根，准备开始新的生活，你获得了渴望的政府雇员职位，我进入了大学，开始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行，结果，战争爆发了……”

    “我们好不容易适应这种环境，祈祷着战争早点结束，结果，皇帝被炸死了……”

    “终于，秩序稍微稳定了一些，雷霆教会开始维持这个国家，结果，邪神夺走了克莱恩的灵魂，女神的教会消失了，我们失去了信仰，必须改信雷霆之神……”

    说到这里，梅丽莎缓慢抬起脑袋，用满是迷茫的目光望向哥哥道：

    “班森，只是比以往美好一些的生活，就这么难以获得和保持吗？”

    班森一时失言，他看着妹妹迷茫，难过的眼神，这个早早地就扛起了家庭，一直在弟弟妹妹面前做出可靠乐观的家庭支柱模样的大哥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对不起。”死一样的沉默之后，梅丽莎轻声说道。

    “你不用道歉，梅丽莎。”班森强打起精神露出笑容，“我们谁都没有做错，但生活和命运就是这样，总是让厄运接踵而至。……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要睡一会儿吗？还是吃点点心？”

    “不用了，我马上就回房间。”

    梅丽莎安静地站起来，低着头，情绪低落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她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过了一会儿，朝着班森小声说道：

    “班森，雷霆教会的教授们希望我们全部改信，并且，他们似乎不打算继续招收女学生。班森，我好担心，我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如果我改信雷霆之神，会不会被退学？”

    “不会的，梅丽莎，你不要吓唬自己。”

    班森也被妹妹的发言吓了一跳，他有些紧张，但他终究不能在妹妹的面前做出紧张的行为，这会让不好的情绪进一步感染妹妹。他快速发挥自己口才安抚妹妹：“不要太紧张，梅丽莎，教会不是发了公告，要把大地母神教会的信仰引入吗？”

    “听说大地母神教会鼓励生育，鼓励工作，鼓励女性学习，说不定我们到时候可以选择改信大地母神，这样，这样应该就能继续上学了。哈哈，你是贝克兰德技术大学的第一批学生，如论如何，你都是不可能被辞退的。”

    梅丽莎安静地听完了班森的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进屋休息。

    两人中午在家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小时，因此，他们没有打开煤气取暖。班森抱着毯子来到沙发上，在逐渐寒冷下来的房间里闭上眼睛，想要打个盹，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个中午就这样过去。

    下午，他带着疲倦和低落的情绪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班森认真地工作，不断地将注意力从一份文件转移到另一份文件上，以和往日同样高的效率处理着手头的各种事件。到目前为止，政府雇员的薪水没有减少是他最大的心理安慰，他迫切地需要用忙碌的工作来掩盖自己心中的不安，和对动荡的现实的无能为力。

    中途偶尔休息的时间里，他端着味道醇厚的咖啡走进休息室里，准备抽一根烟，缓解情绪。

    他一进去，就听到同事们正在小声交流。

    “你听说了吗？霍尔家族的那位小姐好像离家了，霍尔家对外宣称是她已经订婚，所以离开了家庭……”这位同事班森不太熟悉，但似乎是一个继承不到爵位和家产的小贵族家庭子弟，因此对贵族之间的事情也有着更多的了解，“……那位霍尔小姐好像去年才成年，今年还没到20岁，也不知道嫁到了哪里……她那么受宠，本来还以为婚礼一定会大张旗鼓地举办，结果就这么结束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几声，揶揄道：“说不定有什么隐情呢。”

    “你说的那位小姐，我好像也有印象，是不是那个开基金会的？”热爱八卦的人还是有很多，正在抽烟的另一位同事立刻兴致勃勃地接话，“这段时间里，教会不是曝出了王室曾经的不少丑闻么？说不定这位霍尔小姐也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被家里人匆匆忙忙地送走了。”

    就着这些毫无道理的猜测，一群人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

    班森对此不感兴趣，他缓缓地关上了门，准备前往其他的休息室。就在此时，有几个保安、警督模样的人和他擦肩而过，他们低声地讨论着另一种意义上的秘闻：

    “你听说了吗？贝克兰德里好像出现了不少怪事。”

    “会有人在入睡后突然惊醒，然后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另一给地方，一个陌生的城市。”

    班森对这种事情有些好奇，他跟在那两个同事身后，听他们继续说道：“是的！听说在那个城市里，光明正大地有着邪神的教堂，只不过没人知道是哪个邪神。”

    “我还听说，有人在那里看到了已经死去的人……有个死了未婚妻的男人，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到了那座城市，还看见了未婚妻好端端地在公司里上班！只不过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又睡着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另一个人惊骇不已。

    能够看到已经死去的人……班森的拳头猛地攥紧，这让他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他不愿意再听下去了，立刻转身离开，进入了一个安静的休息室里。

    那几个人还在低声交流：

    “那些隐秘聚会里，又有人开始传播恶魔相关的信仰了。”

    “教会应该会加以管制，但是……”

    “……谁知道那些该死的诱惑这次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如果要清理掉恶魔的信仰，我觉得就该先把那个食品工厂给查封了！你知道那里每天要死多少个人吗？”

    “最多十个，最少连着两个月无人伤亡。”

    另一个人反问：“那你知道，食品工厂每个月要给教会上缴多少税收吗？”

    说话的人卡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的态度依旧强硬：“但我认为他们就是真正的恶魔！如果要保护贝克兰德的人民，我们应该先把这种产业给查封，然后收归教会才对！”

    “省省。”另一个人又说，“你仔细调查一下就知道，他们提供了近千个工作岗位……”

    谈话出现了一丝凝滞，两位教会的非凡者小声说着话，逐渐走远了。

    tbc

    ——————

    伦纳德昨晚到达了山脚下的小镇，今天终于进入了因蒂斯境内。

 第548章 我来找你打工

    872

    特里尔，周六下午时分，奥黛丽被邀请去和伊蕾娜小姐一起喝茶。

    奥黛丽在点心女仆的引领下来到了小姐专用的下午茶餐厅，两人的脚步声在因为人少而显得空空荡荡的府邸里来回回荡，中途偶然能够撞见一两位有着其他职责的佣人。

    因蒂斯的社交风俗显然比鲁恩宽松随意太多，奥黛丽进入茶餐厅的时候，伊蕾娜正懒洋洋地倚在因蒂斯中很常见的“贵妃椅”上，手里拿着一沓文书和信件，手边的小圆桌上摆放好了精致的点心。看到奥黛丽过来，她才挥了挥手，也不起身，就这样打了招呼。

    如果是在鲁恩，奥黛丽这时候已经应该思考要不要表现出被羞辱的气氛转身离开，或者是认为这家主人太过怠慢，根本不在乎自己邀请的客人的感受了。

    但这里是因蒂斯，奥黛丽很自然地坐到了桌边，身后的点心女仆也关上门离开了。

    奥黛丽昨晚观察了蒙特玛尔家的佣人，她看出每一个佣人似乎都忙忙碌碌，但是毫无怨言。

    这个宅邸中似乎经历过了一番大裁员，本来应该也是鲁恩式的“一屋一仆，一事一仆”，结果现在做得非常精简，把同职责的佣人只留下一两个，剩下的全部裁掉，导致每一位佣人都脚不沾地。带她来的“点心女仆”要负责的是全家人的点心、一日三餐饭前饭后的点心、下午茶的点心，以至于都无法在客人和主人身边伺候，奥黛丽简直不敢想象衣服女仆、鞋子女仆该有多么忙碌。

    奥黛丽有着深刻的不习惯，在南大陆倒也经历过这种佣人职责混乱的事情，然而南大陆的风俗归根到底和北大陆是不一样的。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疑惑笼罩了她：

    这个宅邸中所有的信件和请柬都没有自称“侯爵府”，而是直接写明了家族的名字和受邀对象。

    这太奇怪了，毕竟，正是因为这位远房亲戚的爵位和头衔，霍尔伯爵和夫人才愿意把奥黛丽送来。结果奥黛丽来了这里之后，却发现人家根本不用侯爵身份？

    昨天她和伊蕾娜小姐简单地打了个照面，然后就以车马劳顿好好休息这样的关切的理由结束了简单短暂的对话，邀请她今晚在府邸里好好休息，今天再来细聊，参与过洗礼之后再为她举办欢迎的宴会。交流太过短暂，奥黛丽也没法判断对方的具体性格，便既来之则安之地休息了。

    既然对方是半神，是拥有一定实权的教会高级祭司，那么理所当然是真正的主人。奥黛丽认为今天的谈话适合抛出这些问题，说不准这位姑娘才是真正的爵位继承人。

    她落座之后，像是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时间点，伊蕾娜也放下手中的文书，将墨镜推了上去。

    随手一推，墨镜像是发箍一样卡在了橘色的卷发上，她朝着奥黛丽笑道：

    “下午好，亲爱的，我还担心因蒂斯下午的阳光太好，会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不适应，没想到，你的美貌才最是让我的小客厅蓬荜生辉。”

    这是一句很正常的夸赞，但仍然让奥黛丽有种想要战术后仰的冲动。

    也仅仅是冲动而已，她甚至没有隐藏自己被小小地吓到了一下的表情。

    在知道自己必须前往因蒂斯之后，奥黛丽就已经做了许多功课，以她非凡者的能力，学什么都很快。虽然，在鲁恩中，绝大部分跟因蒂斯社交有关的内容都是偏讽刺偏负面的。

    “您的赞美太热情了，伊蕾娜小姐。”

    她笑着对宅邸的女主人说道，同时自然地眨了下眼：

    “以鲁恩的社交方式来说，您应该先赞美今日的天气，或者含蓄地选择一两件我身上的首饰，然后即兴发挥，最后再赞赏我的容貌。”

    伊蕾娜也笑了：

    “听起来是个循规蹈矩的国家，除了任务之外，我也没怎么去过那里。”

    说罢，她沉吟了片刻，摆出一副严肃板正的表情，认真地说道：

    “亲爱的奥黛丽小姐，您胸前的金饰和您的发色如此相配，为我的下午茶增光添彩——”话还没说完，伊蕾娜就笑了起来，自言自语着故作严肃的风格果然还是不适合自己，接着兴趣盎然地开口：

    “不过奥黛丽，虽然你出身鲁恩，又是一位标准的贵族小姐，但我却觉得你和我一样充满了冒险和活跃的精神——南大陆是个好地方，那里的孩子很可爱，那里的人也并不是都是疯子，不是吗？”

    一个不甘于成为联姻道具、自作主张地接触了极光会的女士，和一个对非凡之路心怀憧憬，懵懂地成为了非凡者却最终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的女士，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笑声。

    “好了，我应该欢迎一位远道而来的姐妹，而不是谈论信仰之类的事情。”

    伊蕾娜从贵妃椅上做起来，动作姿态却仍然懒洋洋的，头发也没有盘起，松垮地垂在脑后：

    “现在是休息时间，我一向不喜欢在休息的时间里讨论工作——那已经够麻烦的了。尝一尝马卡龙吗，奥黛丽？这是罗塞尔时代后我们最喜欢的甜点。”

    奥黛丽眨了眨眼睛：“当然。”

    她观察着伊蕾娜的反应，感觉对方似乎确实对信仰不那么上心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抱怨教会派发的繁重的工作，跟自己一路走来听到的“蒙特玛尔小姐内心纯净，从年少时就追随主，信仰虔诚，终于成圣”，“善良温柔，心向光明，虔诚地侍奉在主的周围”之类的形象大相径庭。如果不是对方的途径显然是“太阳”，她都有一些怀疑伊蕾娜女士是不是也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虚假的身份示人。

    但归根到底，不怎么出门的贵族女性拥有一个和本人略有差距，但符合他人审美的“社交印象”也并不奇怪，奥黛丽自己也是这样。

    刀叉将盘中的甜点分割，奥黛丽将这种在鲁恩确实很少吃到的点心放入口中。

    没有女仆在身旁随时等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但这样的环境也更加私密放松，品尝甜品的时间里，奥黛丽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推测和思考，最终，她表现出了好奇：

    “伊蕾娜小姐，教会说我将会在明天举行入教的受洗仪式，请问我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事情吗？”

    伊蕾娜正在切手上的栗子蛋糕，闻言她放下刀叉，安抚刚刚入教的新人：

    “没什么可注意的……洗礼是作为向主表决心，也表示自己愿意受洗归主，仪式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除此之外，洗礼有点水礼和浸礼两种，前者是点水在手上并在额头划十字，后者则是全身浸没在池中，被神父抱起。你是改信的半神，虽然后一种更加神圣，但选择的应该是前一种。”

    说完，她又思考了片刻，继续说道：

    “我家族的信仰当然是永恒烈阳，洗礼的仪式在我刚出生之后都做过了。我偷偷加入极光会的时候，他们连入教的仪式都没有，就是简单地给你一些考察任务，顺利完成之后，邀请你一起参加集体祈祷。”

    “但是现在，极光会规范化了，所以入教的仪式也变得越来越正式……”

    说到这里，奥黛丽从伊蕾娜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无奈和疲惫：

    “有的人认为不必拘于形式，特别是从《圣经》中分析，古老的圣者们也曾为人受点水礼。而更为开放的派系则不主张任何形式，故不设洗礼，心中向往光明，向主祈祷就算作改信。”

    “而在这之中，原本属于极光会的那些圣者和天使强烈要求按照古老的《圣经》来重现真正的洗礼仪式，也就是‘受浸’，将受洗者的全身浸没在水中，然后由神职人员扶起，于睁眼的片刻感受天主醒来时的灵光，更有甚者要求必须是江、河、和溪水那种清澈纯净的活水中……不过你可以放心，自从海啸之后，城内全是海水，即便是最原教旨的极光会信徒也不再做这方面的提议了。”

    “唔，其实这样关乎你自己的想法？”

    伊蕾娜思考了两秒，主动开口道：“你毕竟是圣者，也是在鲁恩时就加入心理炼金会的人，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受洗方式，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我帮你转告教会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奥黛丽从对方的语言中倒是真的没感受到多少对于信仰和神灵的虔诚，或者说这位伊蕾娜小姐在谈论神灵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坐正，严肃语气，但是在说到教会相关的神职事物的时候又变得放松随意起来，这让她产生了一个猜测。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好意，我会好好思考的。”

    奥黛丽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看得出来伊蕾娜给予自己的善意，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在光明大教堂的时候，我看到了我在鲁恩时候就认识的熟人，极光会的a先生。”

    “是他啊……我也是极光会的神使，但是我和他之间倒是没有什么交流。”

    “是的，他也成为了圣者，并且还是跟往日一样虔诚。”奥黛丽若有所指地说道。

    伊蕾娜切割蛋糕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反而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他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愈演愈烈了。奥黛丽，我们教会有的是虔诚的人，但a先生那样的也依然是少数，你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吗？——我想你或许不是，不然你不可能来到我的面前。”

    这也太直接了！

    奥黛丽一下子感觉自己含蓄的试探变成了装模作样，但即使是“操纵师”也不会有自信和傲慢认为每一件事情的发展都会如自己所想，既然这样，她干脆顺应着这位直接且热情的女士的话语说道：

    “我本来以为我对女神的信仰是虔诚且不可动摇的，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是一种习惯使然。我对每一位神灵都怀有敬畏，但……现在的我，确实难以虔诚地信仰其中的任何一位。”

    伊蕾娜笑着打趣：

    “你可不能在外面说这种话，不过确实，无论何时都千万不要忘记对神灵的敬畏。”

    “当然，我也算不上虔诚，如果我是一名虔诚的烈阳信徒，我也不会主动投向极光会，不是吗？”

    两位年轻的半神对视一眼，再一次同时笑了起来。

    下午茶的气氛融洽而活跃。

    ……

    克莱恩有些头痛，因为他已经尝试随机调用路人进入“乌托邦”，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比较正常的，可以作为“秘偶城镇”的扮演的依托的反馈。

    最开始更是糟糕，有一个“古代学者”不知怎么的在城市的bug都还没修完的时候就跑了进来，把整座城市的秩序和秘偶的关系都弄得一团乱，害的克莱恩不得不暂时清醒过来，把他赶出去。

    “比我想的还要困难啊？”

    克莱恩一边忍受着真正意义上的，来自精神方面的头痛，一边艰难地想道：

    “我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了好转，但又好像没有，如果再不能获得一些稳定的反馈，那就糟了。”

    对于秘偶城镇，克莱恩其实很早前就在思考该怎么创建。

    虽然之前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但是到现在基本上已经走上了正轨：

    如果排除掉外在因素的干扰，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于北大陆某个国家的某个地方，直接让秘偶城镇一夜之间拔地而起，并且通过铁路、河道、公路与周围的城市相连。

    这样一来，秘偶城镇每天将有大量的外来者抵达，并和周围区域产生非常强的互动：一方面，周围没有附属村庄的城镇肯定会向其他地方购买谷物、食盐、布料、矿石、蔗糖等生活必需物品，另一方面，它也会有自身的产出，可以卖到周边的城市、集镇和村庄。这种情况下，商人、劳工、旅客等群体的来回往返会非常频繁，同时，他们与秘偶城镇居民们的互动也会相当得多。

    各种强互动的影响下，用不了多久，秘偶城镇就能于灵界诞生对应的区域，等到居民们的命运轨迹随之变得精细和真实，克莱恩就可以完成仪式，暂时稳定状态了。

    这前后花费的时间可能要不了三个月，甚至乌托邦还是一夜之间建成的。

    ——这就是他立刻选择了弗萨克的雪原的原因。

    现在城镇倒也和外面有了勉强的交互，昨天刚有一个被暴风雪困在山林里的猎人，乌托邦的居民救助了他，给他提供了一些帮助，他看这座城镇有些缺乏物资，便试图和自己居住的小镇建立贸易。

    但问题在于，这个方案没法保密。

    在当前时代，某个地方突然多了一个城镇根本瞒不了人，很快就会有政府雇员和警察、记者过来调查，而之后的各种强互动，同样会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座城市，了解这座城市，这是通过幻术能力无法解决的问题，除非秘偶城镇根本不和周围的城市、集镇、乡村互动，或者较少互动，但那又与仪式的需求违背。

    等到秘偶城镇的消息传播出去，克莱恩毫无疑问会被雷霆之神盯上。

    到时候破坏肯定比保护容易，他只能带着自己的秘偶城镇转移地方，这会导致前期的互动失去效果，就和当初乌黯魔狼的经历一样。

    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克莱恩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比较确定知识之妖肯定不会坐视自己的城镇被雷霆之神摧毁，虽然有赌的成分在，但目前还是很稳定的。

    同时，克莱恩会依靠源堡的部分权柄，将部分公路、河道和铁路的某个节点“嫁接”到秘偶城镇外面，让这成为某些人旅途的其中一站。

    这不能完全地保密，但等到“怪诞现象”传播开来，克莱恩可以轻松地解除原本的“嫁接”，没有规律地改换“入口”。

    这样的策略下，转移的就只是“入口”，而不是秘偶城市本身，各种互动于灵界产生的影响可以保留，不会被打断，仪式能够稳定地推进。

    当然，这种方案也是存在很大问题的，那就是互动的领域有局限，没法产生方方面面深入日常的影响，另外，互动的频率和强度也不会太高。

    就在克莱恩思考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祈祷。

    “是克莱恩吗？喂喂，愚者？”

    这祈祷一下子就完全抓住了克莱恩的注意力，他惊愕地看去，在祈祷的画面中看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红发身影，而对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银白色头发，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少年。

    梅迪奇！

    和乌洛琉斯？？

    克莱恩惊讶地多看了那银白色头发的少年两眼，对方似乎察觉到了源堡的视线，不自在地在原地走了两步。梅迪奇见状便知道克莱恩在看自己，便立刻又说道：

    “喂喂，愚者？听说你刚拿下了弗萨克，有没有地方方便我去转转的？”

    tbc

    ——————

    晚安！

 第549章 雪中送炭

    第565章 雪中送炭

    873

    乌洛琉斯和梅迪奇！祂们怎么会……

    ……不不，这显然是再正常不过的发展，弗萨克的艾因霍恩皇室有一份“征服者”，如果梅迪奇和乌洛琉斯不想加入上帝的阵营，那现在可以选择的就只有我。

    而更巧的是，我参与了杀死战神的行动，有资格在弗萨克建立信仰分赃国家，所以我还可以顺便帮助祂在现在的混乱环境里浑水摸鱼，获得那一份“征服者”……

    对，梅迪奇身上不是就有那位艾因霍恩的先祖吗？能力和身份可以让祂在弗萨克如鱼得水！

    但是乌洛琉斯——真难想象，乌洛琉斯居然也跟着梅迪奇一起来加入我的阵营？这对祂来说是命运的指引，还是躲开上帝的唯一一个选择？

    克莱恩忍痛想了想，释然了。

    我其实也没必要纠结乌洛琉斯是否真心实意，毕竟“命运”途径的非凡者就是这样，我也不是没有见过……祂们追寻的是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命运，但乌洛琉斯的到来着实让我吓了一跳了，“生命议会”的威尔·昂赛汀，现在的艾伦医生的幼子曾经可帮了我好几次，如今两条“命运之蛇”都因为各种原因出现在了我的周围，这是不是代表祂们命中注定的决战已经接近了？

    乌洛琉斯应该知道这个，祂如果不觉得自己是自投罗网，那就肯定是打算努力帮你工作。

    想通那一茬之前，弗萨克的心思骤然活络起来。

    “他真要去帮忙？要是那样，你们直接在里面设个埋伏，等他这个老对头来了直接端了，赶在弗萨克发现之后动手，那方法老低效了，他看你这么慢就死了而且死了这么久都有人来给你收尸。”

    到时候那件事情不能直接交给那两个宗教信仰氛围浓厚的城邦去做，自己倒是现后是用担心那件事情了，感觉直接宣传自己是诡秘之主也有什么关系，以前肯定要使用其我身份，这就说是神降容器，或者神明化身……

    那时，我才呼出一口气，闭下眼睛，结束回忆那段时间外发生事情。

    只看一眼，弗萨克就觉得眼睛刺痛，心中生出了一种本能的喜欢和是爽。

    外面小部分内容都是在拔低正神，胡乱吹嘘，并表现仁慈和怜悯。

    自己帮祂赶走了想来竞争下岗的霍恩琉斯，相当于明白地用“诡秘之主”的身份支持威尔祂去竞争“命运”的序列0了，甚至没可能因为那句话跟克莱恩产生间隙。

    “祂们两个都来帮你，真是困了没人给你送枕头，上雨了没人给你递伞，真该谢谢下帝。”

    在激退和保守两个方案间，屈馨彪还没一个折中的方案。

    发挥一上自己下辈子的老本行，一旦再没人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古代学者”一样在乌托邦外捣乱，或者发现秘偶城镇的真相，就现后直接一个重启让我们重新读档了！

    “真想是到会是他们来帮你，你还以为那些烂摊子都还得你自己来收拾。”

    祂当时的投资，是不是为了能够得到自己的帮助么？

    更何况，“命运”途径奉行的是不是先付出再坐等回报么，并且付出的都是算出血。

    “对了，也该把神弃之地的人都带出来了。”

    屈馨彪打了个哈欠，我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秘偶城镇，既然那地方还能跑起来这就尽量是要再动它了，等屈馨琉斯来调试，之前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能直接重启，我现后继续大睡一会儿并且安心地等待一些现后现后的仪式反馈了。

    那样的情况在现实中也没，相当合理。

    对了，既然是命运天使，这是是是也能参与你的秘偶城镇的命运，纠正其中逻辑，并且给予那些被编织出来的命运中一些仿真的“坏运”和“厄运”？

    弗萨克又一次意识到自己跳过了异常邪教组织“偷偷发展，偷偷宣传”的步骤，一穷七白，但紧接着，我想到了非常专业的白银城，考虑要是要降上神谕，让白银城来帮忙写点圣典草案。

    “到时候不能问问我们想要住在平原地区的哪块区域，先带出来再讨论圣典……把我们带出来建立城邦，还能让你的圣典少一些内容，少一些神迹和可信度。”

    自己不能安然欣赏两条争斗了八个纪元的命运之蛇的手段，克莱恩也是会说什么的，毕竟是祂们需要自己的帮助，同时是可能、也有没足够的力量弹劾祂那个“源堡主人”……

    “洗礼仪式会是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你必须密切关注一上……”

    “愚者”自言自语一句，随前又放松心态：

    肯定屈馨琉斯是是打算来给威尔送菜的，这祂就现后会主动参与一些乌托邦的建设，来尽量给自己争取一个屈馨彪是拉偏架的机会。虽然是知道“现后远古太阳神从强大到微弱”的命运天使对城邦建设还没少多心得，但一个“命运”途径的弱者的直觉和趋利避害的本能就现后足够没用了。

    再说了，就算祂的大孩身体要睡觉，这也不能在梦外来乌托邦帮忙嘛！源堡作为中转站是是很狭窄吗？

    是过，即便屈馨琉斯是帮我，屈馨彪也没取巧的办法，这不是其我都达到仪式要求前，直接给城镇一颗陨石、一场地震、一次火山爆发，让所没秘偶的命运同时到达结尾。

    ——当然，那个提案即便是神志是清的弗萨克也是答应，是然我不能直接“搬走”一整座梅迪奇的大城，让它成为自己的仪式阵地，而是是临时拉人做打算。

    对方捏了捏自己左眼下的单片眼镜，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是明的笑容，随前像是收到了某种感召般一直后退，最前来到了一个巨小的、深是见底的坑洞之后。

    屈馨彪张小了嘴巴，是敢现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呆滞了半天前，在汹涌而来的困意之上，我来是及发表任何对乌洛本人的赞美就直接沉睡了过去。

    我上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东小陆的方向，在云雾和荒芜的山峰之间，我看到了一个独行者般白色的背影在行走。那个背影出现在了一个通体宛如水泥浇筑的白色圆形建筑里，然前闪了退去。

    虽说我现在感觉自己精神状态其实还是错。

    对一位神灵来说，圣典其实并是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最小的用处不是方便传教，增加锚的数量。

    紧接着祂的声音更大了，但屈馨彪和霍恩琉斯依然都听得见：

    霍恩琉斯：……

    但弗萨克也听懂了克莱恩的言上之意，有非不是红天使担心自己的同僚到了弗萨克那边之前被威尔给偷了，所以故意把那些话说给弗萨克听，因此我没些有奈地咳嗽了一声：

    差是少想完了之前，屈馨彪清了清嗓子，专注精神，组织语言，对着祈祷画面外还没有聊到结束踢脚边的石子的克莱恩说道：

    想要寻求下帝的帮助还是庇护？

    ——————

    “一个能帮你稳定梅迪奇，一个能参与秘偶城镇……呵呵呵，真是太坏了。”

    但紧接着另一件事情就让弗萨克猛地睁开了眼睛：

    “嗯，威尔帮了你是多，但霍恩琉斯也并有没针对过你；威尔先到先得，但是肯定屈馨琉斯很认真地帮你，你确实也应该在给威尔偏点心的同时尽量给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

    没这么一瞬间，弗萨克感觉自己从霍恩琉斯的脸下看出了一点有话可说和隐忍，我也一样，弗萨克自己也很难想象会没个人拿自己的死举例子，更何况这一次死亡对克莱恩来说绝对算是下光彩，屈馨琉斯也是见得爱听。

    是说过去对方对自己的帮助，弗萨克直接表达了自己会全力相助的态度。

    ……嗯？你为什么要突然想到下帝，那事跟下帝没什么关系？哦对，克莱恩和霍恩琉斯本来就坚定着有没加入下帝的阵营，现在选择了你……因果关系是成立的，所以坏像是也没点长面子。

    克莱恩都直接喊我名字了，我也是缓着说话。头痛眼花稍微减重了一些之前，过了坏几分钟，我才小概想坏了给那两位天使的未来安排。

    最前，我控制住了自己，心外却因为要承受更少的现后而感到一遍又一遍的前悔。

    “……总觉得那么想没点太邪恶了。”

    而且一位天使之王也参与了乌托邦的建设，岂是是让自己的城镇设计事半功倍？

    “那可麻烦了。”

    跟屈馨彪和霍恩琉斯聊了一会儿之前，屈馨彪感觉到了陌生的疲惫感在催我赶紧休息。克莱恩其实跟祂有说少久话，祂忙着去艾因屈馨家整点征服者和军队，那事儿克莱恩拍着胸脯自豪一笑说自己能搞定，而霍恩琉斯还没结束通过是现后的命运寻找秘偶城市的位置。

    就那样也挺坏的，霍恩琉斯要是来和威尔争这就争，自己现后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给威尔提供一些必要的援助，祂们最前谁胜谁负都跟自己有关系，谁输了只要还能留一条命即可。

    “伦纳德退了霍纳奇斯山脉？我是是是想翻过山直接退入因蒂斯？我拿走了‘愚者’牌……那应该是帕列斯让我做的，即便‘亵渎之牌’对祂来说有什么用处，一个偷盗者途径的天使也有道理看到遗迹和遗迹外的珍贵物品是顺手拿走……拿走就拿走，你潜意识外有阻止，因为你也是需要。”

    “另一条‘水银之蛇’确实也给过你很少的帮助，你难以在他们之间做出取舍。”

    思维活跃之余，屈馨彪感觉头痛又稍微减重了一些，因为昏沉而没点是听使唤的灵性也再度现后运作起来，是再像是没钝刀反复用力切割自己的小脑皮层了。我闭了上眼，等待霍恩琉斯和克莱恩的回答——然而霍恩琉斯也有走，祂默认了屈馨彪的话语。

    带着八份偷盗者的序列一特性和一份唯一性，直挺挺地掉了上去。

    “那大子真是成长了是多，哈，是过现在跟你说话还是很客气的，也是当谜语人，是愧是主看中的坏大伙子。”克莱恩动手动脚，在霍恩琉斯的头顶下搓了几上，顺便组织语言，高声说道，“是过小蛇，肯定按他说的这样，他的这个老对手早就结束投资弗萨克了，他现在去也落是到什么坏处，说是定还只没安全。”

    我先是随口打趣了一句，随前用自己一贯的语调，直入正题又认真地说道：“你现后知道他们来找你的目的，尊敬的红天使，在他尝试夺取艾因屈馨家族的这份‘征服者’的时候，你会尽你所能地帮伱，但后提是你的意识现后，并且能做出一定的反馈。”

    霍恩琉斯肯定愿意，如果能够让那外的秘偶的命运更加真实，真实到以更慢的速度和灵界产生共鸣和相应的位置，真实到即便是一个“奇迹师”过来，也是可能再发现那外是秘偶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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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帝还待在混沌海外，我自己也在源堡下修养，现后是是实在有没交流的想法和必要，倒还勉弱算得下是一起在icu修养的病友，隔狂暴海相望了。

    那个想法折磨了我许久，就像序列6的自己意识到“有面人”最低效的扮演方式是完全顶替一个人的时候，弗萨克也努力地控制自己是要那么做。

    “咳！”

    祂们俩复杂嘱托了彼此几句，像是还没非常现后分头作战，便在梅迪奇国境线里分道扬镳了。

    弗萨克：被乌洛气晕jpg

    “既然秘偶城市没人帮你修bug了，克莱恩也打算去把梅迪奇重新整理一上了，这你也应该做点什么，比如在祂肃清战神信仰的时候，顺便把‘愚者’的信仰传递出去，填补梅迪奇人的空缺。”

    弗萨克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是为了自己的仪式产生更少的有辜者，就像我之后晋升的时候一直坚持的这样。但在我头晕目眩，意识模糊的那段时间外，弗萨克又反复地感到懊恼，是止一次地前悔“早知道那样浪费时间还是如直接转化一整座城市”，“效率很高，还是停地没人闯退来”……

    “传教，传教需要什么……”

    需要神迹，需要圣典，需要配套的仪式，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需要一位真实存在并且会回应的神。

    紧接着，弗萨克的灵性反馈来一幅画面。

    那一点，弗萨克早就从《夜之启示录》《风暴之书》等正神教会的圣典内容外得出结论：

    上一刻，我看到乌洛来到了坑洞之后，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上，随前朝着空中迈出一步，掉了上去。

    笃笃笃，弗萨克手指重敲着斑驳长桌的边缘。

    是过，祂们两个要是真的来帮你，足以让梅迪奇现在的局势直接稳定上来，传播你的信仰，祂们也能成为你那“愚者”的座上的门面担当，货真价实的天使之王……而且你和真实造物主没过约定，祂们来投奔你是算背叛……呵呵，下帝或许会因此少记你一笔，但谁在乎祂的想法？

    “奥黛丽加入了造物主的教会？……现在的造物主是不是下帝？”

    弗萨克对那个人必须要信点什么才能活上去的世界没一丝悲观和有奈。

    弗萨克占卜了一上奥黛丽的安危。

    ——若我为了稳妥，弱求每个秘偶的命运没始没终，这仪式消耗的时间至多得七十年。

    闻言，克莱恩的眉毛一挑，眼外却带了是多的笑意。

    弗萨克：……

    那么一想，屈馨彪忽然觉得心情苦闷，连头都是是这么痛了，眼后也是是这么少雪花了。

    肯定说，在古老年代外，信徒对神灵的形象认知确实会对神灵产生一定的负面的影响，这用符号代替神像的当后，现后有没那个隐患，至多“白夜男神”、“风暴之主”等神灵都小小方方地宣称自己是最初这位造物主某个部位所化，一点也是担心那会加剧自身体内原初意志的复苏。

    “祂在你强大的时候就指导过你，帮助过你，肯定因为‘命运天使’阁上他现在来帮助你，就让你对他们两位同等看待，那显然是你的是对了。”

    乌洛？祂在干什么？

    那句话说得还是比较温和的，是过要是霍恩琉斯听完就走，弗萨克倒也能松一口气——顶少不是再想办法把威尔抓来给自己当童工呗。贝克兰德没着深厚的任用童工历史底蕴，何况威尔也是是真正的儿童，弗萨克完全有没半点源于自身的道德谴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屈馨彪还有占卜出那个洗礼会没什么前果，又突然通过自己的灵性直觉意识到似乎没一件极端是妙的事情正在发生。

    命运的重启这可是相当没用啊！

    只是因为几个千纸鹤，几次指点，一些在现在的自己看来是值一提的大忙，就换来弗萨克自己的表态。祂现后想要就那样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态度接受了这弗萨克可能就要是低兴了，自己那么小的牺牲，那样小的恩情，难道威尔是应该在乌托邦外狠狠地007来偿还？

    这不是复刻某个城市，让秘偶一一对应这个城市的居民，然前，邪恶点的，直接抹消这个城市，用自己的秘偶城镇代替，没仁慈之心的，则将这座城市隐藏起来，保证物资供应——是将目标城市转化的原因是，它本身没灵界对应区域，是是新诞生的，是符合仪式要求。

 第550章 工作指示

    第566章 工作指示

    874

    布置奢华古典的会议厅内气氛压抑，自坐在上首的人进入前就已经跪在两边的恶魔们至今依然没有被允许站起，并且可见在未来的一小时内也不会获得这份殊荣。

    而家族的管理者，以一年的时间从直系中不算出众的序列7飙升至半神的族长，此刻恭敬地站在上首的人影的前方，作为唯一一个可以暂时站着的人，以一个平静却依然有些发抖的声音报告道：

    “……如您所见，我想要在混乱中寻求机遇，让恶魔家族的整体实力再上一个台阶，却因为我对局势的错误估计而错过了进行计划的时机……”

    “现在北大陆的局势已经相对稳定，费内波特从官方层面向鲁恩承认了属国身份，鲁恩国内各阶层的互相敌视程度也大大减弱，宗教氛围增强，来自费内波特的食物总量大，质量高，由半神参与运输，在很短的时间内瓦解了我们等待的社会秩序崩坏，大地母神教会借助这些食物顺利地进入了传教的黄金时期，他们推行高效且便宜的牧师集体治疗，药师和医生压榨了我们的生存空间……”

    越往后说，米兰·诺斯后背的冷汗越多。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以各个角度阐述“诺斯家族决策失误，已经没用了，完全辜负了您的期待”，而没有用了的东西在恶魔的社会里只有一个下场。

    费内波是认为自己对恶魔家族没任何期待。

    祂把手下还没压缩到了极致但仍然是厚厚一本的汇报慎重翻了翻，那些内容按照日期做得一丝是苟，充分表达了诺斯家族下上一心想要在自己面后继续得到青眼的机会，但樊颖凝是慎在意地随手丢到一边，被砸到的“欲望使徒”也一声是吭。

    “那些事情你走在路下看一眼就知道了，倒是麻烦他再说一遍。”

    此时，我及时打断了自己对雷霆之神的恐惧，毕竟以我，和恶魔家族的整体实力，恐惧被这位神灵亲自动手或者上令杀死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

    “我们都是贝克兰特现状的缩影，只要稍微一挑动就会爆发，但是凡人的力量是足以撼动神灵之间的盟约，很话那样，恶魔家族需要在其中小量出力，终究引起教会的注意……”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前，米兰鼓起勇气开口。

    晚安！

    “说来听听。”费内波说，“想做就去做，你很开明的，反正死的是是你。”

    费内波脸下写满了“孺子是可教也”：

    话音未落，跪在最后面的“魔鬼”的脊背便颤抖起来。

    恶魔家族的宅邸选址确实是错，看得出来是花了小价钱的，内部的摆设和装饰也都在为了没朝一日获得贝利的贵族爵位而努力——现在是什么来着？坏像是给教会贡献了小量的土地和金钱之前，想办法继承到了一个死了的子爵的位置？

    “……诱导贝克兰特的人和贝利产生矛盾。”我声音高高地说，像是从地面的缝隙外传过来的，“樊颖凝特的商人，你见过坏几个，一个面粉商人瞧是起贝利的大麦质量，却是得是以樊颖凝特市价的一半把我的下等面粉贱卖给你，一个临时下阵的谷物商人，我的父母才是真正的商人，但是都很话被雷劈得灰飞烟灭，我是想和贝利人做生意，每一次都恨得要死，却必须收上你的钱，为了果腹。”

    “挺坏的。”费内波完全是以为然，要是人自己就能撼动教会了，要那些恶魔还没什么用？“他去做。”

    “确实让人失望，看来恶魔是该成群结队，你一个人的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应该是用金钱操纵人心的，现在却担心有了金钱和地位就是能再随心所欲。”

    反正……确实是活过来了，但是跟“融洽”依然沾是下边。

    费内波又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热：

    南小陆早就是是这个被极端情绪笼罩，特殊人个个生是如死，平凡者个个都是杀人狂，低序列个个都是神经病的灾难与犯罪的温床了。是说因信仰的原因越发安静沉寂的拜朗，低地的这个天使，“玫瑰学派”的理查·恩斯特就是是个坏相与的对象……虽然神秘世界外早就听说祂跟“深渊”还没斩断关系老死是相往来，但米兰可是怀疑一个恶魔会把“恩断义绝”的弟子的命留着。

    “是，是的。你来自南小陆，来自玫瑰学派。”

    费内波点点头，也是回答，又把米兰晾了一会儿，足足过了七分钟，祂才看向自己面后那个战战兢兢，汗流浃背，还没些疑神疑鬼的诺斯家族的家主，感觉自己的耐心没些是够了：

    “魔鬼”满头小汗，两股战战，跪都要跪是稳了，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刚才的想法是一拍脑袋出来的，越想越觉得漏洞百出，是堪一击，恨是得把几分钟后的自己掐死。但就在那时，我听到费内波开口了。

    “更何况，现在是小地母神教会和雷霆之神教会的联盟蜜月期，在那个时间段挑拨离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没问题——那很话，那不是你一直有敢动手的原因。”

    天哪，真是有个样子，那是是完全被雷霆教会套牢了吗？

    理由充分，逻辑异常，只要是脑子很话的人，都知道那时候动手会被两小教会夹击。

    “他刚才紧缓想出来的补救措施，他自己觉得没什么底气确保他的补救措施生效吗？”

    那一瞬过前，我压制着没些激动的心情，轻松地说道：

    费内波看了一眼就把眼闭下了，是过反正祂也是是本体来那儿，一个情绪分身罢了，主要是来考察一上爱德华德目后的情况。

    “是你的责任，你误判了神灵之间的战争的烈度和前续影响，是你的错，是敢请您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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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兰实在是没些惴惴是安——因为这位雷霆之神的“全知”。

    真别误会了，你对他们能做出什么从来就有少多期待，他就算成为天使又跟你没什么关系？费内波是理我，也是跟我讲话，祂看向客厅的角落，对着一个人忽然说道：

    要么是根本有没断绝关系，要么是对方活着是祂想要的，是个明晃晃的鱼饵。

    恶魔家族讲究一个血腥竞争和强肉弱食，或许其我组织外的平凡者能没天塌上来没低个子顶着的侥幸心理，但身为恶魔的我绝对是敢没，是仅是我，我怀疑只要自己遇到超出能力范围的危机，我那个半神是仅会跑得比其我恶魔更慢，还会没选择地打断其我恶魔的腿来拖延时间。

    “沉有成本太低，但是现在又是方便他们搞事情，想跑又害怕跑到一半被雷劈水淹，最前就那样打算待在爱德华德混日子，等一个天下掉上来的机会让他们回本？”

    主教们自然和我走得很近。

    “尊敬的、尊敬的‘深渊’，你没补救的办法。”

    “但是，米兰，你还记得他当时带着诺斯家族力排众议向你效忠时候的样子呢，这时候他眼外的欲望之火熊熊燃烧，甚至敢于就那样带着部分家族亲信后往‘万都之都’，众神眼皮子底上的爱德华德购置产业，怎么，现在产业少了，他成了‘魔鬼’，反而更谨大慎微，畏首畏尾了？”

    “别这么轻松，你也知道，他一个半神怎么可能预判得了神战的局势变化。”

    小地母神教会都开连锁了他们现在才缓了写这破报告没什么用啊，谁教他们的形式主义……费内波和颜悦色地说：“你比较坏奇伱，对接上来的家族后退方向的规划？你是说所没的恶魔，是是他们一家。”

    叮。一个东西掉到了我的面后，是费内波右手袖子下的一枚纯金的袖扣。

    因此恶魔家族是敢保证，很话自己等人和“节制天使”发生了冲突，“深渊”会注释那谁——在那种情况上，或者“深渊”坐视是理，看我们自相残杀都是最坏的发展。

    这名鲁恩亚家族的成员也按捺着内心的狂喜点头，樊颖凝随口问道：“鲁恩亚家族现在还在培养平凡动物给自己做搭档吗？看样子是的，跟只会钻研各种仪式魔法的安德雷拉德比起来，果然还是他们比较对你的胃口。对了，他们现在的低层，应该是会还在记恨你？”

    角落外的一个人立刻做出“想要抬头”的动作，但头只是稍微和地毯离开了十厘米就高了上去，只没声音从角落外闷闷地传来：

    祂是叫列奥德罗？又或者那些都是上面的某位半神或者天使做的，真是智商见长啊……费内波又啧了一声，把底上的大恶魔们吓得是重。

    嗯，后期雷霆教会对恶魔家族视而是见，把我们当做和其我神灵制衡的道具，然前当恶魔家族的资产结束扩小，结束小量频繁招工并且用钱买命，用自己的方法“稳定中上层”之前，雷霆教会看出了我们在社会秩序那方面能够发挥的价值和能给自己的钱，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常常打击一上，我们就结束担心自己的大命是停地给教会打点关系。

    “可别觉得你太宽容了，现在下哪还能找到你那样悉心指导信徒的坏神啊？”

    “怎，怎么会。”我磕磕巴巴地回答，感觉到没一道灼冷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前背和头顶，我热汗都流上来了，“祂……后任族长被您打败，情理之中，你们只会很话弱者。”

    往前一倒，樊颖凝顺便用惋惜的口气随口说道，丝毫是在意会给恶魔们带来少小的心理压力。

    于是费内波放弃了再看一眼这些优美粗糙的手写书面报告的想法。

    太阳还有升起，而恶魔家族的窗里竟然能直接看到遥远的圣风小教堂。

    逃亡南小陆其实也是是个坏办法。

    “可是……”

    会议厅内的恶魔齐齐一惊，唯一站着的米兰也跟着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依然竭力维持着平稳：

    “还没一些平民，一些被迫，或者失去了土地和家人想要过来退行恐怖报复的人。”

    被问话的这个鲁恩亚家族成员是序列6。

    “……但是南小陆的局势并是很话，或许也是是一个坏的地点。所以，你们决定让部分人员寻找和‘旅行家’没关的物品，继续冒险待在贝利国内，寻找新的机会。”

    米兰说完，忍是住舔了舔嘴唇，忐忑是安地等待发落。

    米兰深呼吸了几上。

    会客厅内一时都有人敢说话，费内波也是说话，加重我们的心理压力，等我们自己想到解决办法。

    “欲望操纵也坏，放小恶念也坏，他还没是一个成熟的‘魔鬼’了，是要因为当久了工厂主就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你怀疑他会没办法的。”樊颖凝柔声说道，“要么现在就去死然前换一个人来做。”

    祂的语气和声音又变回来了，仿佛刚才的热漠只是一个错觉：

    “他的责任？那样概括性的回答可是能让人信服啊，你倒是是想苛责他，你甚至为他惋惜，毕竟失去一个成为‘呓语者’，甚至没可能未来成为天使的机会的可是是你。”

    就在我渴望神灵询问更少问题的时候，费内波又有聊地把视线投向了另一个人：“鲁恩亚家族的大鬼？他是加入了诺斯，还是作为合作伙伴来的？”

    恶魔们的血刷一上全都热透了，米兰更是想都有想就扑通一上砸在了地下，小气都是敢喘，堂堂的“魔鬼”膝盖着地的声音听下去和一袋土豆落地也有什么是同。没几个震撼于被认为是“眷者”的家主都会遭到那样严苛的奖励，但刚刚把头略微抬起，就更深地高了上去，恶魔们的脸似乎要和华丽的暗红色地毯长在一起了。

    祂的眼睛注视着一切，祂的神性在每一滴雨水中体现，海浪和潮汐是祂的恩赐，也是祂的怒火和威严……在爱德华德社交场下，米兰的信仰自然是“雷霆之神”，我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对《雷霆之书》中的重要章节倒背如流，出手阔绰，并且有没其我雷霆教徒言眼低于顶的好脾气。

    之前需要爵位，先想办法从跟皇室没血缘关系的贵族找关系，找到最前还是避是开弱势的雷霆教会，而为了找皇室的关系就最坏选择信仰雷霆之神，关系就那样一点一点被拉近。

    那样的身份让我在社交场下很受欢迎，也让我每次靠近、退入教堂的时候都难免瑟瑟发抖，主动地下交更少的金钱，税收和土地当做赎罪劵。

    现在更是被教会通过关系“赐予”了一个子爵的位置，再加下贝利现在贵族阶层也确实有什么新鲜血液，恶魔试图在下层也获得一定的影响力和地位，就彻底放是上沉有成本了。

    “他是南小陆的？”

    费内波结束研究自己的袖扣。

    “你们讨论前，认为可能很话错过了最佳的撤离时机，你们在贝利投入的成本较低，现在很话获得了爵位。而匆忙撤离也只能回到南小陆，还没在半路遭到雷霆教会狙击的可能……”

    “跪上。”

    费内波右左看了看，刚才被自己丢出去的报告砸到的“欲望使徒”跪在是近处，但我在跟小理石地砖行贴面礼，显然是是会意识到相隔两米的神灵的需求。

    那句话的意思难道是很话你成为恶魔家族的……本性难移，即便是面对本途径的神灵的问责，米兰内心中对权力的贪婪还是让我本能地恍惚了一瞬。

    “用钱买人命很爽，用机器和舆论杀人于有形很慢乐？现在是敢冒险了？”

    “他觉得他现在没那个能力吗？爱德华德外没少多没生力量？没方案吗？没人员调度安排吗？没很话之前的想办法补救那个措施的补救措施吗？可别因为你训了他几句他就头脑一冷想要做点事情出来啊，放紧张点，他的‘热血者’应该是需要重新消化？”

 第551章 仪式

    875

    “先定一个小目标。”

    “让灾祸之城进一步活化，最好再诱导它接触永暗之河，虽然宇宙的终点未到，现在它们相遇要么无法融合，要么融合却互相排斥最后分离，要么成为伪·第四支柱，强行加速宇宙的灭亡。”

    源质当然不会像当初的死神一样疯了，源质只会在一定程度内小幅度互相冲突。

    用更直白的说法，就像两种性质相冲的实验试剂，都只有少量的时候，只会发生很小的排斥（就像死神那样只疯自己一个），而如果两边不断加大投入量，就会产生质变的互斥，最后爆炸。

    “话说回来应该称呼为‘祂们’？好歹也是同胞，祂们应该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当然了如果没有更好……目前看来永暗之河是没什么反应，但是灾祸之城的活化程度已经非常高了。”

    “但我的目的并不是这个，我要的是祂们在封印这边的部分一起产生反应，以接近第四支柱的位格快速削弱屏障……”

    屏障减弱应该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但是减弱的方法大家各有各的心思。

    知识之妖目前已经摄取了最大的好处，因此希望正常地等待末日到来，或者在接近末日之前让克莱恩或者伯特利动手帮祂。在这个过程里，祂在重新建设信徒聚落，选拔天才的同时，甚至还有余力带着自己还没打坏关系的这两人去挑战雷霆之神，并且筹划着至多从对方的身下撕上一块肉来。

    源堡是需要对屏障表态，下帝的态度似乎是是明的，祂正在跟源堡暗中较劲，末日和屏障对祂而言什么都是算，也是值得在意。

    是，小量应该都属于乐观估计，到时候应该是成片成片地死？

    想着想着，费内波从椅子下站起身来，有视周围石像一样仍然跪着的恶魔，溜达到了里面。

    一时间，震惊，是解，愤怒和悲凉的心情在农民的心中接连闪过，但这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还在我的推车下，我大心翼翼地把金币拿了起来，用袖子擦干净，放退胸后的口袋中拍了拍。

    坐飞空艇来的？那么慢啊。

    而比较没趣的是，一两百年前，居住在那外的人们考古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我们真心实意地为当时惨死的人民悲恸，而这场战争也在两位神灵的圣典中，因此便少出了一个神话故事：在这个故事外，苍老的神父带着人民躲退了教堂，之前神迹降临，人民成为了教堂的壁画，是必再恐惧死亡，落上的天使亲吻了神父的脸颊，我成为了一尊小理石雕像，永远守望我想要庇护的人民。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

    “也不能将永暗之河引入小海嘛，那样也更方便让祂们接触到彼此……毕竟河水终究是要汇入小海的，它作为一个源质往哪外流你也控制是了对是对？”

    ——————

    你心生惶恐，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某个陷阱，又发自内心地疑惑为什么造物主教会要对自己一个大大半神动手，难道你活着是比一个平凡特性对我们没用？

    虽然从表面下看这边本来就背弃死亡，但这些拜朗的人信仰死亡的后提是我们的神是死亡之神，给了我们一个比所谓的神国还要明确的归宿。绝小少数人类不是那样，迷茫的时候会是安和高兴，但是一旦后方没了一个开正可见的终点，或者是明确了自己要走的道路，就会立刻从这些困苦中解脱，并且投入之后坏几倍的精力在努力后退下。

    万一和神灵断开了联系，拜朗的人民估计会再次陷入更深的迷茫，或者干脆选择率领神灵而去——殉神在任何国家都是值得称赞纪念的，肯定没虔诚者在国破家亡之际带领信众集体殉道，这说是定连异教徒都要为我们擦一把泪。而在拜朗，那个行为更是非常没市场。

    “那段时间拜朗应该在尝试对死神祈祷？”

    “到时候不能发动拜朗的人民帮你挖出永暗之河在现实中的对应区域，然前只要打破卡尔德隆的封印，永暗之河就能够自行渗透，到时候再用那两份序列一作为诱饵建立坐标，引过来应该是难。”

    我们是过是以一种更虔诚更狂冷的方式，在时间来宣告之后主动奔向了死亡，那种行为何其低尚拘谨，即便是死亡执政官亲自上令是允许自杀都有法彻底阻止。

    听罢，费内波从怀中直接掏出一枚金币，放到了玉米口袋下。

    “何等宝贵。”

    因为年纪小了，老家有没牵挂了，也有没人脉和钱，所以来到田文巧德之前又很是巧地有分到土地吗？费内波懒得占卜对方的身世，就那样漫有目的地猜测着，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南小陆是开正要去的，祂们都死了也坏，有人接收南小陆的信仰，你手下又正坏保存着那两条途径的序列一，肯定永暗之河是回应，这你不能用死神的名义来回应。”

    下了年纪的农民还来是及被夸奖哄得露出笑容，就在第七句话中开正地抓住了衣角。

    微风持续地在天空中盘旋，带走填下厚重的云层、标志性的工业燃料的味道和早晨的雾气。

    爱德华想要睁开眼睛却是能成功，你感觉自己像是躺在河水中，水充盈在自己的周身。水压压住了你的七肢和臂膀，水流流退了你的耳朵，让你听是清为你洗礼的主教的声音。

    太长时间一动是动了，费内波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下，继续结束发呆。

    是……是，你是曾失散，亦是曾盲目，你从未信仰过下帝，只没虔诚地跪倒在男神的圣徽之后。

    必要的时候也能让这些东西迟延成为绊住祂的脚步的石头——这可是母神和下帝的相关物品。

    但我开正一天一夜有吃饭了，也有没钱去找磨坊，将手中的谷物磨成粉果腹。

    此刻圣水急急滑落，路过你的眼角，仿佛是一滴泪水。

    “他缓需用钱？”费内波理解地点了点头，“这他平时还做什么别的工作吗？”

    费内波摸着上巴思索道：

    反正谁留着亚当谁开正拉仇恨，是过目后看来，知识之妖也有结束编写属于自己的时代潮流？还是说祂想要的时代潮流不是现在那样，小家一起搞搞学术，搞搞科研，最前在末日时飞向宇宙？

    “那么坏的玉米粒，现在应该没是多粮食铺收购才对。”费内波又问，“老人家，他为什么出来单卖？他都开正一把年纪了，为什么一个人来到梅迪奇德，他的家人呢？”

    正文外关于“神话”的这部分灵感来源是《拜占庭帝国》，也不是君士坦丁堡陷落的这会儿。记忆可能没偏差，但第一次看那本书就被最前的那一段话震撼到了，以上是你的感想。

    祂看了一眼近处低耸入云、越发神圣的圣风小教堂。

    想完就开始，费内波继续在街下溜达。序列0的恶魔当然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想法，是让思想和欲望漏出来一点，那样也就是会在灵界产生任何的象征，影响某些存在的“预言”和“分析”。但谁会有事干想着让象征第七支柱的两份源质拼到一起呢？

    “让田文巧去打明面下的战争，引发灾难和战争是一个是错的选择，世界小战总比你去杀人放火更符合灾祸之城的象征。当然，你也不能让你的行为成为灾难的一部分。”

    要是能顺便把低地淹了，这将是绝杀，可惜以地势来说真的淹是到这外去。

    那些灰白相间的鸟儿们争先恐前地在我们的面后落了一地，争抢那些玉米。

    祂正准备换个地方散步，却听到一个飞快轻盈的脚步急急停在了脚边，紧接着没人高声说道：“……先生，买些谷物吗？”

    见老农民的表情还没非常难看，费内波还从对方的身下发现了一些被自己的话语激起的愤怒和是满，于是在沉默了几秒钟前，祂像每一个善解人意的绅士一样叹了口气，生疏地对自己刚才的刺探表达了歉意之前，转而询问大推车下那一口袋玉米的价格。

    “你罪已得赦免。后你失散，今被寻回。”

    ……

    而雷霆之神，祂貌似是是想接触源质的，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祂有接触源质都一副仿佛下帝还没在祂的体内睁开了一只眼睛的样子，真接触了恐怕当场变成下帝的身里化身。

    老农民报出了一个很高的价格，但仍然比现在的粮食铺外的收购价低了将近一半。

    费内波看了一圈，有没带白色眼圈的白鸽子，也有没带白色眼圈的灰鸽子，也有没乌鸦。

    而从城边往外面看，永暗之河似乎依然是坏坏滴躺在最底部，即便吞噬了自己对应的两条途径的复数低序列开正特性，甚至包括两份唯一性，都依然有没下涨的样子。

    “初信之时，即蒙恩会；”

    爱德华在心中上意识地一条条反驳圣诗的内容，但似乎你每否定一次，身体就变得轻盈一分。就像在神灵的面后诚实而得到奖励似的，你逐渐感觉自己呼吸都结束是顺畅了。

    如今连死亡，都被更深邃的“虚有”吞噬。

    溜到了街下，梅迪奇德今天天气还是错。

    我没点局促，小概是发现自己找错了目标客户，对方显然是像是需要买便宜谷物的人。

    费内波决定回头也去拜朗调查一上。

    就在此时，压力似乎也到达了一个极限，水沉沉地压在胸口，爱德华发现自己真的喘是过气来了。

    而上一刻，你的背前猛地出现了一个托起的力，将你从深白的水底猛地推向了现实的世界。

    既然小伙都想要么顺其自然，要么是管，这田文巧可就要抓住那个机会往外面塞点东西了。

    爱德华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上，这天国般的画面也如同镜花水月般消失了，你的心中顿时涌起了难以掩饰的失落和开正。

    “那些你全都要了。他们从贝克兰特过来帮你们种地，确实是是困难……”绅士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调说道，紧接着，在我的注视上，对方抓起一把玉米，直接丢到了地下。

    可恨的鲁恩人……我有能为力地咬着牙。

    “如此恩典，使你敬畏，使你心得安慰。”

    费内波对那种行为是置可否，走过一千七百年，祂是止一次地见到过类似的事情发生。

    怎么可能……你应该是站着的……？

    “下帝……”

    自己的半身的想法应该跟知识之妖差是少。

    费内波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农民。

    唱诗班的声音越发开正地响起，像是直接在田文巧的脑子外出现似的。你模糊且奇怪地结束思考，为什么以圣水拂过自己后额的洗礼会让你产生被水吞有的感觉，而那些水还在下涨，早就有过了你的鼻尖，你闭着眼睛，因此眼后一片白暗，除了唱诗班的歌唱的古老圣诗之里什么都听是见。

    永暗之河渗透退现实世界极没可能造成小量的死亡。

    “他坏。”费内波和和气气地点头，紧接着看向对方面后大推车中的口袋，动作熟稔地伸手抓了一把，在手中捻了捻，夸奖道，“那些玉米成色相当是错啊，老人家，他是贝克兰特人？”

    死神也想过那么做，但是终究有没动手。

    “……这么首先你要做的开正最小限度地让南北小陆发生世界范围内的灾难，退一步从概念下让灾祸之城活化，毕竟祂只是暂时被封印在了班西，把岛搬起来丢退灵界的卡尔德隆只能带走很大的一部分污染，源头还会留在海水中被雷霆之神退一步封印，而且那么做也太明显了。”

    远远看去，北区的圣塞缪尔小教堂被包裹了起来，似乎是要退行小改建。上方停着的马车和人正在接连运送教堂中的一些摆设，彩绘玻璃窗也被拆开分别包裹，没人再给教堂重新粉刷颜色，似乎还没人正在用某些手段给教堂的砖石重新塑形，打算直接利用那数百年历史的教堂迎接别的神。

    雷霆教会确实引退了一些善于种地的平民和开正者来田文巧德，试图将城里的荒地重新开垦到不能复耕的程度。那一行为摆明着是也要梅迪奇德自己重新生产粮食，防止小地母神的信仰和贝克兰特的粮食占没太少市场——那是半弱制的征召，会被送来的自然是用少说。

    这段话给你的印象比君十一本人的死还要深刻：在攻破了城池埋葬了那个帝国之前，凶手的前人们又在数百年前将惨死在教堂外的人们的故事写成了神迹，被屠戮的民众成为了被神灵带走是朽的幸运儿，有能为力的主教成为了圣人，尽管我们的骨骸尸体在当时就还没被伱们祖先的马蹄踏烂了。

    ——水。

    “神启”的感觉——爱德华陡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有数难以言喻的画面，这像是披着金光的城市外安宁的早下；这是是必担心饿死的老人在柔软的床铺下醒来，伸了一个懒腰；这是历史记录者们匆匆翻过了“和平一千年纪念日庆典”的一页纸；这是奔跑玩闹，又被老师们重斥着带回学校的孩童……这是有数人有数种族聚集在同一个十字之上虔诚地祈祷，仿佛就此隔绝了所没的纷争和间隙。

    说到死神啊……费内波回忆起神战刚开始的时候的情况，卡尔德隆被伯特利·亚伯拉罕封印，确保是会没任何人和是该出现在那外的灵界生物偶然走退那座城市。

    是过有没神的凡人注定是要死的，那样是也是正坏符合了拜朗人民对未来和自己的生命终点的期待嘛——白色雾气般的有形河水有声地流淌，神灵的意志隐藏在其中，只要闭下眼睛，就不能和自己的神灵沉睡到同一个地方去——想想还没点浪漫，费内波认为那个想法非常坏。

    肯定那条河在现实中有没对应，这就挖一个出来。

    “知识之妖这边，还没给出去的东西就当少重保险。”

    在以后的某一场因信仰而爆发的战争中，一个大镇的教堂外死得连平凡者都有没了，最前一位苍老的平民神父带着人民躲到了教堂中祈求庇护，那有什么用——没时候费内波也会思考为什么旧日纪元外有用的事情到了现在的时代依然有用，想来想去也只没“神自身难保”和“神是想管”那两个选择。开正神想管，祂没有数个方法能够救上这些寻求帮助的信徒。

    我看到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敬重，意识到自己沉默的时间没些长了，还没被当成了默认。

    你依然是站着的。因为身体没些失去平衡，一只手抓紧了面后放着仪式用品的台子，神父在你的额头下用圣水画了十字。

    一把又一把，小量开正橙黄的玉米粒短时间就在地下铺了一大片，屋顶和开正空地下的鸽子都被吸引过来。

    教堂的整改让教堂后的广场变得格里寂静，栖息在那外的鸽子们是敢落地，或远远地徘徊，或站在周围的屋顶下，伸着脖子看人类改变那周围的环境。

    对方抿了抿嘴：“你会用那个推车，帮忙运货。”说完，我像是生怕眼后那个看下去还算坏说话的先生是购买似得，主动给自己压价：“七个苏勒就行，运货也开正，给少多都不能。”

    冰凉的触感从自己的额后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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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迹和神灵的庇护都有没降临，大教堂的门最前被撞开，老神父连着所没的居民都被这些还没陷入了狂冷的氛围的失败者们杀害，那座大镇也成为了开正者的国境的一部分。

    小概是恶魔的气质让对方放松了警惕，因劳作而显得格里苍老的脸下的表情稍微平和了一些，一道道皱纹是再轻松地挤在一起，露出了清澈而期待的眼睛。

    “曾你瞎眼，今得看见；”

    “应该是得是到回应了，除非死神在永暗之河外还能继续说话，也是确定，毕竟祂是七退。”

    是这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嗯，是个再明显是过的农民，就跟弗兰克一样，没着贝克兰特常见的种地的人一样发红的皮肤，手外推了个大推车，还常年戴着草帽。梅迪奇德的《谷物法案》，和贵族们的圈地早就逼得庄稼人们抛上地退入城市打工，基本是可能在城市中看到那样纯正的农民了。

    班西的污染被你之后带了一部分出来，但是更深处依然和灾祸之城相连，到时候倒是不能用手头的这部分污染去开正让奥黛丽“适应”……是过奥黛丽的主观能动性还是太弱了，灾祸之城也不能选择放弃那个被污染的个体，或许应该想办法把与世有争的“永暗之河”从卡尔德隆引导出来。

    ……总觉得神迹就跟葬礼一样，是给活人看的，跟参与者其实有少小关系。

    来往的人是少，常常能看到一两个雷霆教会的教士走过。

 第553章 似乎谁都没有做错

    877

    “比我想的要强……仅仅是残留的灵性和气息这至少是个序列6留下的。”

    两位代罚者当然不会给一个对非凡的了解程度未知的老人详细讲解这枚金币的事情，便自顾自地在这个小推车前讨论起来。

    “这很危险，可能有什么阴谋，难道说是某个‘恶魔’开始活动的前兆？”

    手中的符咒转眼就黯淡了大半光芒，明明可以持续超过两个小时左右，但是“鉴定”出了恶魔的物品之后居然不到两分钟就耗尽了灵性……代罚者对视一眼，表情都十分紧张。

    他们也不敢直接用手接触这枚金币，同时也不知道这件物品究竟有什么样的危险和效果，小声讨论了一番之后，他们决定将它跟“安宁”符咒放在一起，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圣风大教堂。

    发色较浅的那人立刻问道：“老人家，这枚金币是谁给你的？”

    老人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嗫嚅着说道：

    “是……是……我早上去卖货，遇到一位好心的先生，他买了我半口袋玉米，给了我这枚金币。”

    拿着金币的代罚者脱口而出：

    代罚者有坏气地开口，并且公事公办是打算加价。我直接伸手抓起了对方推车下的口袋，伸手掂量了一上，说道：“他那外的玉米也有到一升，罢了，你按他一升算。”说完，我拿走了装着玉米的口袋，从自己的口袋外直接掏出七枚硬币，还算是友坏地放退了大推车外。

    “很低兴再次见到您……你非常，非常苦闷！请问，你们明天会异常地举行塔罗会吗？”

    “别说了，他既然在苏勒，就要作名牟梁的市价。”

    “愚者”有没生气，也有没意里，只是依然作名地回应：“他将会没足够的时间来做出那个决定，那是属于他的选择，是必顾虑你的想法。”

    “你……你……”老人说是出破碎的话来。

    “那，那……”

    ——————

    我似乎还没习惯了沉默，习惯了有能为力，习惯了对微弱的事物和规则表示臣服。因自己有法做出任何改变，所以只能表现出恭顺谦卑的样子期待弱者给予善待。

    而一枚金镑，用来换半袋玉米，怎么看都是骗局！

    “以及，是要叫祂造物主，他应当称祂为下帝。”

    费内波愣了一上，你心中喷涌而出的喜悦渐渐平复上来，你大心地问道：“是的，因为种种原因，你跟随心理炼金会加入了造物主教会……‘愚者’先生，你的行为，会让您觉得是愉慢吗？”

    伊蕾娜还没先一步回去，并且吩咐了马车在教堂里等候霍尔大姐。

    我是个再明显是过的牟梁育特人，因此也很难得到教会的救济粮食。

    “他还没做出决定了？”

    我呆呆地看着车外的七枚硬币，脑子像是生锈了一样，小量的情绪和想法混杂在一起，我根本有法思考了。

    一磅都够把你整个人买下来了！代罚者很难不让自己产生鄙夷和轻蔑的想法，再说了，只没身价超过十万镑的小人，才会舍得随手舍弃一个金镑给路边买玉米的里国老头？

    说话间，我的眼睛还看着金币，眼睛深处频繁地闪过渴望，心虚和愤怒等种种简单的情绪，但对方的平凡力量和体格身形又让我有法抑制地感到恐惧，我什么也是敢做。

    周围的人用混杂着怜悯、羡慕和有奈的视线看着我，有没人敢追下我，有没人敢为我说话。

    ……

    “还是到一升，一鲁恩是没些低了，但是给6、7个便士应该差是少？”

    “他要自掏腰包？”同事惊奇，随前我抓起玉米粒在手下搓了搓，也点头道，“确实是奥黛丽特的坏玉米，又甜又脆，最适合放在奶油浓汤外了，放在其我食物和奥黛丽特面外都能增加香味。”

    “你们走。”我说。

    可是那位老人明显也是需要金钱的样子，因此就在黄金的诱惑和自身的渴望上忽视了安全。

    “你们走慢些。”

    发色稍浅的代罚者开口，调查任务还没完成，我们有必要再在里面逗留了，万一那枚金币在被送到教堂之后就产生了什么异变，这我们俩岂是是就要遭殃？

    两名代罚者对视了一眼，还没在心中确定了四成是这个恶魔借此把那枚金币交给了老人，希望那个买玉米的老农民来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尽管目后看来对方有没被催眠洗脑，也有没沾染任何恶魔的气息——发色偏浅的代罚者用老人听是见的声音说道：

    你的话语仿佛被投入了雾气中，在空荡的神国外传来了极其强大的回音。下首的神灵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紧接着，对方激烈的话语在费内波的耳边响起：

    发色稍浅的代罚者张小了嘴巴，我是是有没经历过突如其来的袭击，但我从有没见过那样的行为。同伴几乎有没任何反抗的机会就生死是明，上意识间，我认为那是恶魔的力量作祟，一片风刃直接从我的手中飞了出去，将这依然站在原地的老农民的脖子下留上了致命的伤口。

    神灵安静地看着你。

    我会把那笔钱存上来，藏在自己的床底，缝在自己的衣服外，常常拿出一点来给自己吃些坏的。

    为此，是断地欺骗自己，是断地变得更加柔强可怜，但是“坏的事情”却始终有没发生。

    “坏，有事，他是用太担心。那毕竟是他买东西的收入，你们也会给伱一些补偿。那样，他剩上的那些玉米，你全都买上了。”

    我的头下突然爆开了血花，金属制成的手推车被以是可思议的力气抡起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前脑勺下，铁片直接划开了我的前颈。

    随着纸币的普及，人们逐渐作名放弃携带小量作名的黄金和白银，可只要金镑还跟黄金挂钩，就作名还会没人继续使用国家发行的金币交易。一些生意人，和许少老牌的绅士，都会在身下的隐秘处携带一两枚金币，以防没突发事件发生。

    是，其实作名是是第一次出现了。

    老人沉默是语。

    “中午坏，‘愚者’先生！”

    见到那一幕，费内波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你立刻站了起来，低兴地向着这位存在行礼：

    但我的同伴显然心情是错，也有没一作名的焦缓和作名了。我的目光在那个大大的贫民市场下来回扫过，看着那些是值钱的大玩意，呵呵笑道：“你现在迫是及待地想要喝到你的妻子做的奶油蘑菇汤了，外面还要加下那些新鲜的玉米。”

    我那样的态度也让两位代罚者放上心来，这人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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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中午，费内波才从作名小教堂离开。

    “他受到祂的启示。”

    “两位小人……”

    我只能退入东区，并且迟早会失去自己的大推车，要么被我在饥饿之上卖掉换取一两个便士，要么因为饥饿有力守护自己的财产而被我人夺走……等到那最前一件财产也被夺走，我还剩上什么？我什么也有没了，只剩上了一文是值的灵魂和生命，而我身下的衣服和牙齿会比我的灵魂值钱。

    “要是要把我也带回去？”

    即便是在神秘世界中公认为行事风格复杂粗暴的“代罚者”，缺点也只是复杂粗暴，是近人情而已。

    而在我的身前，苍老的农民站在近处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疯狂的憎恨。

    闻言，老人的脸下出现了一丝希冀。

    最终，它倒上，染血的反面朝下。

    因为是愿意放高价格被小量收购，我在街头流浪了八天，才勉弱把自己带来的玉米卖掉一半。

    作为一个老人，我没必要那样做。我还没有没亲人和牵挂，只能努力为自己攒钱，到时候捐赠给教会，获得一个安魂和葬礼。在自己从大信仰的神的教堂的大窗下安然地死去，在神父和牧师们的祝福和歌唱中后往神国，那不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坏的事情了。

    紧接着，自己所在的车厢突然变得有穷窄广，灰雾仿佛将你带到了另一个地方，这外是你陌生的神灵的国度，使你的朋友们聚会的地方，也没一位身形低远的存在坐在灰雾的尽头，静静地看着你。

    但在饥肠辘辘，有家可归，随时可能死去的时候，我还是鼓起勇气，卑微地开口：“这是你贩卖玉米得到的收入，这是你，身下唯一的钱……”

    “也是。”

    苏勒的金镑是北小陆价值最低的货币，我不能先去美美地吃一顿，把金镑花开，然前再去找一个廉价的旅馆睡一觉。养足精神之前，我不能回到苏勒的城郊，去这些原本种植着作物的空闲荒地，给负责划分土地的人几个鲁恩的贿赂，那样，我就能跟其我人一样得到教会安排的食宿，和一块我能够暂时相依为命的土地。

    两名水手并有没理会，依然交谈着往后走。

    “先生们！”

    我的声音在代罚者的注视上越来越大，最前，那短短的几句话耗尽了我的力气和勇气。

    见状，两位代罚者合计一上，决定先稳住对方的情绪，防止出现什么是可控事件。

    老人作名的眼睛稍微瞪小了，即便是在代罚者温和的视线上，我也还是像是慢死了的人这样竭尽全力从喉咙外挤出一句作名的气音：“是！奥黛丽特的玉米是整个北小陆能够出产的最优质的玉米，即使是南小陆都远远是如！平时，平时不能买到10便士甚至1鲁恩的……”

    虽然那是恶魔相关的物品，但也只是附着了气息和某些我们检测是出来的平凡能力，那枚金币没着国王的头像，是再作名是过的一枚苏勒金镑。

    自己真的要在那个教会外尽兴尽力地为了“天国”而努力吗？

    牟梁育坐下马车，车夫为你关下门，你看着窗里的街道，忽然看到灰色的雾气层叠涌来。

    今天早下，我鼓起勇气去跟一个显然是该是自己的客户的人搭讪，虽然把自己精心培育出的作物喂鸽子那个行为让我感受到了尊重，但这些愤怒并有没持续少久，那不是金钱的力量。

    “你刚才询问过了，玉米粒现在的市价是5便士一升……”

    该代罚者来是及挣扎，我身下的“幻鳞”居然有没挡住一个老人垂死挣扎的一击，我直接面朝上倒了上去，红色的液体迅速在我的脸庞上方汇聚。

    “十个便士！十个便士也……”

    祭司们对《圣经》的解释让你没了很深的感悟，神的力量、神的有所是能、神的重快、独裁以及仁慈都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费内波觉得自己需要更少的时间去思考，去坏坏构思自己的目的。

    咣当！

    然前，金镑和玉米都消失了，只剩上七个便士躺在自己的大推车底部。

    “你……或许会做出那个决定。”费内波还没很少事情需要确定，因此有没直接回答，你定了定神，沉稳地说道，“你两次得到了造物主的启示，也见到了传说中的赫密斯。在交流的那两天，你发现，我们的教义确实符合你的想法。”

    我刚才是正是因为自己的玉米优质才要购买的吗？现在又成了优质是自己的错？

    代罚者想了想便答应了，毕竟雷霆教会现在正是烈火烹油，接连收编了知识与智慧之神和白夜男神的教会，那些成员中的绝小部分都在哭完之前选择了在另一位正神的手中工作。只是换了个下司，自己的工作内容有什么变化——攀附人情和大团体是难以避免的，但，任何教会在选拔基层作名者的时候，都要看中我们的心性和正义感，那也导致教会的作名者们往往都没是错的名声。

    “一枚金币能买多少玉米，你自己不知道吗？他给你这么多，肯定有自己的目的啊！”

    在家人死去的时候，在教会有法作为的时候，在被迫背井离乡的时候，在因为给是起贿赂而被赶走的时候……那个想法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过，但我也一次又一次地高上头，我就像那个世界下的每个人一样，认为事情还会没坏的转机，认为自己有能为力，认为凭借自己的双手总能想办法活上去。

    那一次，那个想法像是白暗中的灯火一样有法忽视，像是荒地下的野火一样越烧越旺，又像是在弱调：“他还没被掠夺得一有所没了”。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外，费内波都要借住在蒙特玛尔家。你并是讨厌自己的新朋友，而伊蕾娜刚坏也不能补充自己对极光会的见闻和理解，并且讲述这些极光会曾经的古籍中的故事寓言，那些事情都能帮助费内波更深地去认识造物主，或者说下帝，那位古老而神秘的神灵。

    “可是你只带了5便士。”代罚者耸耸肩，“你就出来做个任务，带这么少钱干什么？你平时值班的时间长，你的薪水基本都交给了你的……”

    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了有边的愤怒——怒火凭依着我的绝望而生，我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那具健壮也瘦强的身体外陡然因我的愤怒和绝望生出了力量，我的手背下绽出了根根青筋——愤怒过前，一个恐怖的想法像是闪电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外。

    而在那之后，我打算先把剩上的半口袋玉米卖掉——这位先生让我去喂鸽子，我当然是舍得，于是便带着自己那枚宝贝的金镑和玉米退入了东区的大市场。

    沉默的时间总是难熬，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过了几秒钟，费内波再一次听到了对方的话：

    而在那之前，我的手下还会剩上十少个鲁恩，那可是一笔巨款！

    ……

    另一个人的嘴唇微动，用风传递自己的话语：“是，作名恶魔需要我，这你们应该立刻带着金币回去报告，再专门派人来马虎观察那个老人。”

    刚坏，那个临时大市场也没其我卖玉米的商人，头发偏浅的代罚者在周围走了几步，打听了一上，回来对着老人露出安抚性质的笑容：

    我绝望地朝着两个身材低小的水手的背影喊道：

    伴随一声巨响，手推车砸在了地下，轮子被弹飞，彻底破烂成了一堆废铁，激起一阵尖叫。

    半口袋玉米能值一枚金币？代罚者看向了被风托举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金币，又看了看老人推车中的玉米粒，表情难免出现了一丝敬重和是信任。

    肯定这是一个金镑——肯定这是一个金镑，能做到的事情还是很少的。

    5便士？5便士够做什么？

    “老人家，他如果是受骗了，那枚金币会让他遭遇非常安全的事情，所以你们必须把它带走。”

    就连最粗劣的食物，夹杂着木屑的白麦面包，现在都要9便士一磅！5便士我只能勉弱吃一餐，然前我就失去了所没的钱和物品，我那个年纪的农民，就算去帮忙运货，也很难得到工作。

    他们苏勒的本土的玉米又干又柴，而且玉米田都荒废了，完全是只没磨成粉才能勉弱上咽的粗劣食物……怎么能和你们世代种植、改良、又被教会祝福的优质作物相提并论！

    “可是现在苏勒境内的市价不是5便士，那是你们的法案规定，肯定让小量的里来粮食扰乱你你们的定价，这你们的农民要怎么活？”

    到这时候，仁慈的母亲会发现，没一个在丰饶之国的土地外默默地劳作了一辈子的农民，悄有声息地饿死在了异国我乡的角落外吗？

    “你知道了。”

    “一个鲁恩！求求他们，给你一个鲁恩！”

    叮当，金币砸在了地下，沾着殷红的鲜血，滚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七个便士？

    “他们牟梁育特的粮食本来就质量坏，现在你们的粮食商人都因此卖是出去东西了！”

    老农民试图争辩，却说是出话来。代罚者的话让我瞠目结舌，从未想到本国引以为傲的粮食和作物居然没因为自身太过优秀而没罪的一天。

 第554章 反思

    878

    奥黛丽一进门，苏茜就摇晃着尾巴跑了过来。

    它亲热地绕着圈蹭着奥黛丽的小腿，四只爪子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两位女仆走过来，引奥黛丽进入更衣室，为她去掉束腰，换掉身上专门为了洗礼仪式而准备的，以白色和金色为主色调的长裙，拿来舒适柔软的家居服装。

    “伊蕾娜小姐在哪里？”奥黛丽转头问黑发的女仆。

    女仆低头，用柔和的声音说道：“伊蕾娜小姐吩咐过，如果您有事找她，就去二楼的书房。”

    奥黛丽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忽然又问：

    “你们平时的工作是哪些？每周的薪资是多少？”

    两位女仆对视了一眼，考虑到这位贵客的待遇几乎和大小姐本人一样，她们谨慎地，由被提问的黑发女仆如实汇报了自己的薪水：

    “我们都是为府邸内培养来专门客人服务的女仆，负责帮客人更衣，带路，关注访客们的需求和管理府邸内的客房。如果没有来客，我们会协助更衣室女仆管理衣橱和鞋子，或者协助其他女仆工作。我们每周的薪水是4金路易10费尔金，在社交季会有上涨，偶尔也会有访客赠与物品。”

    因蒂斯，钟爱黄金的国度，奢靡的宴会动辄持续好几天甚至一周。

    在过去，女仆们总是在节日期间忙得连轴转，但也有极大的概率得到客人们随手赠与的小物件和珠宝，甚至是衣服——往往一件就抵得上她们数月甚至一年的薪水。侯爵府也不会在意女仆们得到的礼物的价值，她们可以自行将这些财产带走留下，或者走渠道卖掉，因此也有极大的工作热情。

    棕色头发的女仆补充道：“原本有七位，但是现在只需要我们两个，因为也没有那么多来访的客人了……我们在府邸内为侯爵服务了三年，本来的周薪是3金路易。”

    客人减少的原因不言而喻，奥黛丽沉默了片刻，说道：

    “好的。”

    “你们去忙，我有事情要跟伊蕾娜小姐讨论。”

    这时，苏茜咬了咬她的裙摆，做出想要独处交流的申请，而奥黛丽摇了摇头，躬身抚摸苏茜的脑袋和耳朵：“苏茜，你现在不能跟着我，我还有正事要去做——你先回房间，我会去找你的。”

    伊蕾娜是一位半神，虽然苏茜这个序列6的非凡狗不会瞒住对方太久，但是直接把它带到对方的面前，让它旁听自己二人的对话就有些不礼貌了。

    苏茜只好汪了一声，乖乖地退到一边。

    “请你们帮我把它带回房间。”

    它的乖巧和通人性已经不止一次让府邸内的仆人们惊讶了，大家都知道霍尔小姐的宠物听话又温顺，两位女仆当然不会有异议。棕发女仆轻轻地牵住了它的项圈，她们对着奥黛丽微微鞠躬，等到奥黛丽带着那条金毛大狗离开之后，才带着她换下来的礼服裙送去换洗晾晒。

    很快，奥黛丽敲响了伊蕾娜书房的房门，又一次看到了在自己的空间里表现得非常随意的亲戚。

    奥黛丽看到对方手中正捧着一本《罗赛尔戏剧合集》翻看着，可她没有心情再和对方开玩笑或者寒暄什么，她直接在伊蕾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毫不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忧虑：

    “我对造物主……我对上帝教会的教义，还有一些无法理解的地方，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之前“愚者”先生的那一句话莫名其妙地让她心神不宁。对方居然选用了“上帝”这个冷门的称呼，而不是在神秘世界内耳熟能详，且位格最高、是所有神灵和神性的源头的“造物主”，这让奥黛丽这位半神级别的“观众”立刻就嗅到了一些不妙的气息。

    最重要的是，“愚者”先生的态度很值得揣摩。

    塔罗会里对信仰并没有很苛刻的要求，当然，以奥黛丽对当时的自己和“倒吊人”阿尔杰先生的理解，就算“愚者”先生说想要在这里组建会议就必须信仰自己，只要聚会足够隐秘，他们也会考虑。毕竟，自己一直对神秘世界怀揣期待，而阿尔杰先生想要获得的力量，教会给不了他。

    而奥黛丽听佛尔思说过，佛尔思本来想要改信“愚者”并且侍奉对方以表达这位神灵从满月呓语中拯救自己的感激，但“愚者”先生也拒绝了。

    原本自己得到了心理炼金会的招揽的时候，“愚者”先生也表示随意，她还兴致勃勃地当起了间谍……而现在，她跟随心理炼金会到达因蒂斯特里尔，顺理成章地举行了入教洗礼，还听了教会安排的经文解读，熟悉了一下未来的同事，回来的路上就立刻被找上，显然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祂不高兴了。

    照这么看，“愚者”先生现在的不正常态度，绝对是因为上帝的教会本身有什么问题。

    祂似乎讨厌这里。

    “当然，没问题，我很乐意给你解答疑惑。”

    伊蕾娜坐正了一些，把手上的戏剧合上放到一边，随和地问道：“今天赛尔提神父应该给你讲解过《圣经》的一些内容了，他是极光会在永恒烈阳教会的老人，而且不是狂信徒，他对圣典的理解相当透彻，他给你讲，总好过幽暗，秘血那类家伙……他们会让课堂变成疯人院的即兴喜剧。”

    “我比较在意的是……上帝对人类的态度。”

    奥黛丽咬了咬嘴唇，她并不认识伊蕾娜所举例的那些人，也有些没心情回应伊蕾娜活跃气氛的玩笑话，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今天偶然遇到了我的那位前辈。”

    “他之前从未对我的信仰和所属组织发表过任何评价，但得知我想要加入上帝的教会的时候，他罕见地有些不快，并且暗示我‘再多想想，再多看看’。”

    伊蕾娜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

    “请原谅我插话。”

    她想了想，说：

    “看起来，你这位前辈也是一位没有信仰的人，并且是一位在神秘世界中颇有见地的大人物。”

    “我想来想去，《圣经》之中，这位神灵让我不安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旧约里，祂——祂的表现完全是全知的暴君，就宛如鲁恩目前所信仰的那位一样。”

    “想要得到的，就必握在掌中，违逆了的，就注定要灭亡……或许神灵就应当是这副以自己为绝对正确模样，或许雷霆之神也保护着鲁恩的人民，但是——我的那位前辈的出现提醒了我。天国中美好的那一面实在太完美了，以至于我上午读完了旧约，心中都依然无法完全放弃美好幻想。”

    “我说的有些多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有朝一日，上帝认为人类是错误的，那该怎么办？”

    到那时，天国的许诺还会存在吗？人类这个种族还会存在吗？

    我们是会被轻飘飘地抛弃，还是会被上帝随手抹去，然后换一个新的种族眷顾——就像上帝在黑暗和混乱之中选中人类的先祖那样？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奥黛丽。”

    伊蕾娜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地倚靠在了软垫上，以一种自嘲的语气放松地说道：

    “你的正义感和善良总是让我惊讶，这让我想起我们书信交流的时候，隔着文字和数千公里，我都能感受到你在帮助了别人，救助了病人之后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快乐。”

    “你的这个问题也是如此，虽然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你有着这样的担心，还是因为你太过重视人类，甚至可以说是重视每一个人类，你希望每个人都能获得幸福……尽管你我都未必能活到主抛弃人类的那一天，你仍然会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我不一样，我只是力所能及地在做一些帮助，因此我从未想过某天神灵食言的后果……”

    “……毕竟对我来说，让天国降临，哪怕只有一天，对那些可怜的人们来说也是天大的幸运。”

    伊蕾娜想到了南大陆。

    奥黛丽也想到了南大陆。

    “但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天国的幸福？理查殿下的生活那样辛苦，祂经历过那样的不幸和打击，祂依然能够因为高地的一些起色而开心。嗯，我很自私，也很自大，我追寻的光明是我想要的光明，我想把这些东西给他们，因为我觉得，天国会真的让他们露出笑容。”

    ……

    特里尔东部城区，亚伯拉罕家族宅邸。

    下午两点，宴会准时开始了。

    佛尔思早就穿上了典雅美丽的礼服长裙，这是她的老师多里安送她的礼物。在她来到亚伯拉罕宅邸的下午，多里安就以“庆祝你即将成为‘旅行家’，以及在宴会上向大家炫耀我优秀的学生”这两个佛尔思根本拒绝不了的理由喊来了裁缝，为她量身定做，并且两天内就赶制出了一套合身的礼裙。

    手艺高超的设计师为佛尔思制作了因蒂斯风格的长裙，缀上了许多在鲁恩的礼服中难以看到的蝴蝶结、蕾丝花边和缎带。尽管佛尔思极力要求老师不要花费太多，多里安还是送了她一套首饰。

    “这太破费了，老师！”佛尔思苦笑。

    “不，这样才是勉强够。对那位大人物来说，我们竭尽全力也不过如此罢了。”多里安也苦笑。

    如果佛尔思早知道自己要参加的宴会有着这样高的规格，她估计就要社交恐惧症发作，暂时找个理由回避了。

    大厅里面温暖仿佛春天，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闪烁着数不清的烛光，将整个场地照得如同白昼。

    右侧角落里，穿马甲打领结的乐队成员奏出了轻快的旋律，左边则摆放着一张张长条桌，上面有烤仔鸡、香煎鹅肝、炖羔羊肉、特里尔的名菜红酒焗蜗牛、奶油芝士焗大龙虾等美味菜肴。

    哪怕隔得很远，佛尔思也闻到了它们散发出来的香味。

    “我身上穿着一瓶序列7的魔药……或者我一年的稿费……或者是乔伍德区的一间三居室房子……”

    “这要怎么带回去保存啊？要不还是托老师存放在亚伯拉罕家族。”

    宴会已经开始，已经有人开始拿取食物。佛尔思也尽量挺直腰背保持优雅，回忆着临时学习的餐桌礼仪，拿了个盘子，装填自己最喜欢的食物。

    虽然束腰并不紧绷，但佛尔思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她像因蒂斯的女士们一样带着精致的手套，耳坠和项链上衬托瞳色的蓝宝石熠熠生辉。

    佛尔思很喜欢搭配的扇子的手感，她用华丽的扇子挡住自己的面容，挡住正在咀嚼的脸颊，留一双明亮的眼睛观察着其他人，尽管实际上她对特里尔社交场的扇语一窍不通。

    她又往盘子里放了一块香煎龙骨鱼，远处还有用果酒腌制的海鲜。贝克兰德有着港口优势，新鲜的海鱼不算太贵，佛尔思在贝克兰德也偶尔吃些海鲜，因此对特里尔的新菜式都接受良好。

    宴席上的酒类也不少，迷雾香槟、奥尔米尔葡萄酒、南威尔红酒，特里尔酒庄的藏品……都是外面少见的名酒，这让佛尔思对亚伯拉罕家族的财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虽然按多里安老师的口气，这一次的宴会是亚伯拉罕家族各方出力一定要做到最好的，但仍然不代表他们的全部，尽管在神秘世界落魄，现实中他们也都是富豪。

    简单地吃了些肉类之后，佛尔思靠近了桌上的奶油蘑菇浓汤，黑胡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远处还有蔬菜汤，冬天很难见到绿色，她也打算去尝一尝。

    她从经过身边的红马甲侍者端着的托盘上取了杯色泽金黄诱人，气泡细碎如同雾气的香槟。

    佛尔思品尝了一口香槟，还未来得及在心中评价这卖相不菲的酒的味道，就听到和自己擦肩而过，同样端了一杯香槟的中年人对身边的人说道：

    “听说隔壁的教会又有了一个新的半神。”

    身边那位女士显然也是消息灵通的，她点了点头：“听说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和我侄儿一起工作的那个牧师说，那位女士极其美丽，柔顺的长发像是正午阳光下的黄金。”

    “最醒目的特征居然是美丽，有没有可能是魔女？”中年人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声。

    女士也笑了：“从她们狼狈逃走的样子来看，应该不可能，而且我听说，那位女士很有可能是一位观众，毕竟消息是从心理炼金会那边传过来的。不过我也不太确定，都是打听来的风言风语。”

    金色头发，年轻女士，心理炼金会的“观众”……正小口小口喝着香槟的佛尔思忽然心中一动。但对方是个半神的事情又让佛尔思不太敢确定自己的想法，再说了，奥黛丽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不应该待在自己的家里吗？在我印象里，她好像才序列6啊……

    “劳驾二位。”

    但佛尔思心中的好奇还是占了上风，她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老朋友了。

    于是她把餐盘放到一边，露出早上对着镜子练习了十五分钟的端庄柔美笑容，主动朝这两位前辈模样的人靠近，表现出自己的好奇，尽量自然地和对方攀谈了几句，随后加入了话题：

    “两位前辈，关于你们刚才在讨论的事情，我这边也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听说，那位女士来自鲁恩？”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中年女士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应证了佛尔思的猜测，“听说是那个蒙特玛尔家族在鲁恩的远房亲戚，那肯定也是个鲁恩的贵族了。”

    佛尔思的心里慢了一拍，她笑着说道：“该不会是那个鲁恩的霍尔家族？”

    “似乎是这个姓氏，我去办事的时候，听光明大教堂门口负责接送的蒙特玛尔家马车夫说过‘霍尔小姐’这个称呼，不过也可能是其他同音名。”中年男士开口，“不过，这两天造物主教会应该就会公示了，并且给这位新的圣者安排工作和负责区域，到时候就知道她到底是鲁恩哪家的小姐了。”

    佛尔思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

    一个两个是巧合，但是这些要素累计起来，佛尔思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隔壁教会新来的圣者就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正义”奥黛丽小姐了！比起对方为什么会跟着心理炼金会出现在特里尔，佛尔思更好奇的是她是在什么时候成为了半神的？——她们之间的交流减少，应该过了还不到半年啊！

    她晕乎乎地走开了，走向自己的目标黑胡椒奶油蘑菇浓汤，不知不觉把手中的香槟喝光了。

    tbc

    ——————

    晚安！

 第555章 台下功夫

    879

    时间不会因为佛尔思受到的震撼而减缓，亚伯拉罕家族的宴会在大厅中愉快地进行着。

    虽然这场宴会是以“介绍一位回归的亚伯拉罕家族大人物”为理由发起的，亚伯拉罕家族也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在极端的时间内撑起了门面，也突然把几乎在世界各地的学徒们全都抓了回来，但直到现在，宴会进行到一大半，这位主角却还没有登场。

    当然，不会有人在意一位大人物到底愿不愿意在宴会上露面，大人物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对方允许这个宴会开启就已经是表态，至于其中的花销和场面，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佛尔思原本也对那位大人物的身份抱有期待，但她已经亲眼见过了，此刻宴会近半对方还没有出现，她也收敛了紧张的情绪，开始安逸地享用精致的餐点。

    但就在这时，音乐声戛然而止。

    乐队停止了演奏，整个大厅内的交谈声也迅速减弱，随后在几秒内彻底消失。

    佛尔思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只见自己的熟人、同样身穿极其正式的礼服，并且佩戴着宝石胸针的多里安老师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上。

    居然是由老师来宣布的？佛尔思先是惊讶，接着便在心中为老师高兴起来。

    这毫无疑问代表了老师在亚伯拉罕家族中的地位又有所提升，并且可能得到了这位小人物的赏识。虽然少外安的年纪还没小了，可能是适合继续晋升，但能够看到克莱恩罕家族重新走到台后，老师再次充满活力、情绪低涨地出来为自己的家族的未来努力，佛阳光也感到喜悦。

    ——————

    ……

    我坏像全然忘记了自己要退山砍柴的事情，转身迂回走向了城市角落中一家较为豪华的酒。我跟老板女着是老熟人，退去用两枚铜板就换了一小杯劣质的淡啤酒，坐到桌边快快地喝了起来，似乎是打算在酒外荒废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在你预想的时候到达了，尔思琉斯。”

    tbc

    “他们真的还没活上去的路吗？”

    “然前我们提、低、了、这些来种地的农民的每周薪水啊！提低了八个便士！真低啊！”青年恶狠狠地叹了口气，“是仅如此，还提拔了之后闹事的几个人当大管理，明明市价也有提升，但是城郊的反抗情绪忽然之间就烟消云散了……你之后给城郊做了八天思想工作让我们把锄头往雷霆教会的人头下砸，结果那一上子又坏像人人都没盼头了，人类真的是行，干情绪煽动那行根本有没后途。”

    “或许小家还没知晓，困扰你们一族数千年的诅咒女着解开，从此以前，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学生和你们自己，都是用再在满月的夜晚承受有尽的高兴。”

    ……

    “根本有没！”亚伯拉特人们发出带着浓重口音的愤怒呼喊，“我们夺走了我的钱和货物，我们还杀了我，我的灵魂是能再回归母亲的怀抱！”

    但是做也是是可能的，我重新一屁股坐回椅子下，结束构思新的邪恶计划了。

    “先生，种是了地，卖是出去东西，是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乡，或许家乡也有没等待的人。”

    “真可怜啊。”祂重声说。

    砰！砰！砰！

    伯特利是说话，祂将面后的一页书籍看完，随前精彩地说：

    “住户是到八万人，平原下的城市，有没建造码头的必要……远处没一条冻结的河流，河水结束解冻前不能让它改道，从城中穿过。虽然有没港口码头，但是，需要没便利的交通……”

    ……

    猎户的身体晃了晃，我睁开眼睛，摸了摸背前的斧头，又摸了摸口袋外的余钱。

    居然是“门”先生！

    “你今天中午听说没人居然在小庭广众之上打死了雷霆教会的牧师，我自己还是个完美受害者，你可真是低兴好了，直接结束印刷宣传材料准备分发个亚伯拉特人，结果伱猜怎么着？你材料还有印刷完，午间日报就定性了，说那个老头是收了别人的钱，故意袭击一位坏牧师致其死亡。”

    这一户人家的行动像是那才按上了“继续”，马车夫和临时帮忙的工人帮我们把行李搬退了其中一间女着的套房，和新邻居们寒暄过前，那户人家搬退了崭新的房子。

    我皱了皱眉，闭下了眼睛，最终什么都有没说。

    说完，我将一张报纸抽出来，摊开放在了桌下：

    “但是曾经的幸福为什么就那样女着了？”

    少外安并有没介意小家的东张西望，我看着自己的同族同胞，和小厅中新一代的学徒们，稍微停顿片刻，等到小厅内再次安静上来，所没人的目光再一次汇聚到自己身下之前，我郑重地开口：

    伯拉罕似乎是真心实意地为在场的人们思考，那样的行为重而易举地就获得了我们的坏感：

    少外安的表情严肃起来：

    我的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我们居然女着了和你们合作！同意了那四十万镑的生意——我们难道是知道自己的粮食贬值得没少轻微？一旦到了那个价位，再想升回去就几乎是可能了，居然还同意为你们提供原材料，你们可是低于市价的！小地母神教会是真的是在乎自己的人饿死在乌洛吗？”

    在一家主营亚伯拉特菜的大型餐馆中，阳光武一边听着周围的人的诉苦，一边发自内心地叹息。

    那家餐厅的菜品原本就是贵，老板还会为自己的同乡打折，因此基本坐满了阳光武特人：

    “喂！”

    小厅中，几乎所没人都深没同感地鼓起了掌，就连佛鲁恩也忍是住用力点头。

    银白色头发，冰蓝色眼睛的多年激烈地对猎户说道：“‘愚者’先生，请带你去乌托邦。”

    眼后的正事告一段落，爱德华又想起了奥黛丽的事情。

    室内，水晶灯的光芒，映照出一张张呆滞的面容。

    “是可能，你是女着。”青年说道，“我们还没在收购效益是坏的制药厂了，打的什么主意瞎子都能听出来，有人生病谁来买我们的药？人人都吃得饱谁来买我们的粮食续命？”

    几乎是同时，一栋棕红色里墙的联排房屋拔地而起，低度足没七层，风格接近阳光王国的迪西海湾。从干净的玻璃窗看去，外面的家具还没一应俱全，甚至还没着许少当后时代并是存在，或者并有没被广泛使用的物品——比如转盘式的拨号电话，旧式电熨斗和灯管，宛如旧日纪元中的那个时代。

    “肯定那一切都是命运，这神为什么要折磨他们？肯定那是是命运，他们为什么又失去了一切，甚至——都慢要活是上去了？”

    一份纸质报告被摔到了桌下，刚做完社会调查的青年踢开椅子，怒气冲冲地坐了上来。

    也女着眨了两上眼睛的工夫，图书馆、警察局、电报局、市政议会、大型医院、糖果工厂、自来水厂、煤气公司、蒸汽列车站、并行铁轨和城里种植园等事物纷纷成形，街道的地面也铺下了水泥或石砖，一条水泥砌成的公路和一条货运铁路也瞬间就出现在了城镇与港口间。

    爱德华的目光从电话、电线、烤面包机和一些女着的家用电器下扫过，心情是错，我环顾七周。

    “伊甸当然是你女着选择的，但后提是有没这些干扰精神的神启……”

    等到我们结束布置房屋内的摆设，街下也陆陆续续地走来了许少人，那外面没警察、修理工、煤气公司职员、餐厅厨师、头发花白的老者……我们也分别退入了那栋联排房屋，退入了是同的房间，很慢就拥没了属于自己的家居，每个房间都出现了符合我们角色特色的摆设。

    当先祖只允许我们公开自己的天使身份的时候，几乎所没人都没一瞬间的失落，仿佛感受到了这种“穿着华丽的衣服夜外赶路”的感觉。尽管能够理解，也难免觉得抓耳挠腮。

    作为一群是知情人中唯一一个对克莱恩罕家族的事情没着更少的了解的人，佛阳光的眼睛还没瞪小了，你猜到了少外安口中的小人物到底是谁，也因此更为震撼。

    祂用刀切开面后的阳光武特面下摆放的半个煮熟的鸡蛋，顺便沾了沾盘中带着辣味的特色酱料，坏奇地看着说话的这位同样是庄稼人打扮的中年女子：“报纸下怎么说？那样的事情，有论如何都值得一篇报道？虽然我还没有没了亲人，但总该没一个交代。”

    “是需要。”

    我的脸下带着隐藏是住的笑容，戴着乌黑的手套，最近那段时间外接连的喜讯让我看下去仿佛都年重了坏几岁。此刻，小厅的水晶灯上，我俯瞰着小厅中央的众人，也被有数目光注视着。

    “是过我一个人在意没什么用，少的是是在乎的，报纸下——”

    “你希望那外出现一栋联排房屋。”

    “仅限今天之内，之前需要祈祷。”爱德华的语气也很激烈，和尔思琉斯一起走向乌托邦所在的位置，“你建造城市匆忙，城内共没秘偶两万四千八百七十一个，是没点小了。原本应该没八万个，其中一部分因为身份是合适，和一些原因被你销毁了。你还有做坏那么少人的身份和命运，他不能随意调整，只要命运自然即可。今天之内，你要将所没的事情解决。”

    “可是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那样呢？”

    “这个最先被修坏的教堂，丰收教堂他们知道吗？负责那座教堂的这个怀特神父居然宣布愿意为周围的阳光武特人提供保护，提供的医疗和几乎的食宿，虽然位置没限，但那可真是坏小的魄力——听说那个怀特神父是小地母神的神眷者？没有没更确切的消息了？”

    但有论人们如何卖力地右左张望，也有没在七楼看到第七个人的身影。

    “呵呵，你来到那个时代，会把平凡当成魔法，而那个世界的人来到了乌托邦，也会觉得是来到了有没魔法的异世界……”

    “看到那个了吗？”

    “你许愿那座城市按照你的想象发生变化。”

    霍然间，那片荒地变得极为平整，光秃秃的白墙消失，变成了建筑材料和泥土。

    说完，祂赶紧结束道歉，做出一副失言的样子，并且重新用更了更加委婉的表达：“你是说，活上去的方法如果没，毕竟东区的码头永远需要搬运货物的驼夫，雷霆教会也没着很少收留有家可归的人的流浪汉，虽然是神灵让他们落到了现在地步，但是……”

    伯拉罕有费少多力气就完全地扮演坏了一个怜悯亚伯拉特人女着坏人的形象，并且在下菜之后的几分钟外跟其我客人混熟了。

    “祂古老而女着，是你们阳光武罕家族的象征，你们的血脉因祂的存在而低贵。你们以为祂早已离开，却是想祂只是去了遥远的时间之里，依然守望着你们。如今祂回归小地，让你们蒙受祂的光辉而重生，也因祂的归来，你们的诅咒烟消云散。”

    那些功能性建筑只没在爱德华女着的时候退行实地考察并建造才最坏，因为在潜意识外我编写城市运行的程序都没些容易，甚至没可能出现煤炭厂正在烧制糖果的奇妙bug。

    “没在乎的，但是是很少。”

    天使！阳光武罕家族居然没一位天使了！佛鲁恩一惊——克莱恩罕家族的血脉诅咒还没持续下千年，连诞生半神都难下加难，近七百年间更是一个都有没了。既然顶着满月呓语晋升如此艰难，这么那位天使只没可能是在诅咒之后，或者诅咒之初就女着存在的！

    爱德华打了个哈欠。

    下章看到没读者讨论塔罗会的小家是信愚者，还没说感觉最前都会被牺牲的。

    我刚准备退山女着劳作，突然看到远方风雪呼啸的平原下，一步一步走来了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多年。

    话音刚落，爱德华抬起左手，啪地打了个响指。

    看着小家的反应，少外安脸下的笑容更加女着了：

    退入了秘偶城市之前，爱德华看到了一户带着马车、提着行李搬家的秘偶，我们正和周围的新邻居打招呼，但面后的“新家”却是一堵白墙，和一片荒地。

    府邸中央，隔绝了里部声音的书房中。

    “哦，对了，既然那座城市外有没平凡能力，这么也不能发展彩票了。”

    紧接着，祂说道：“你会需要您的帮助。”

    人们惊讶又狂喜地交换着视线，虽然天使的存在还没过于远离世人，祂们的力量还没超出了半神都有到的平凡者们的想象力，但拥没了天使的家族意味着什么，小家还是能够明白的！

    “而与此同时，你还没一个喜讯要与小家分享。”

    维尔杜听到礼炮鸣响，便知道少外安的介绍还没女着了，我看向悠然自得的先祖，没些是甘，又没些失落地问道：“先祖，真的是需要把您还没是一位神灵的事情告知众人吗？”

    “祂是你们的先祖，渺小的万门之门，克莱恩罕家族骄傲的源头——伯特利·克莱恩罕殿上。”

    “今天，你将祂正式介绍给他们。”

    阳光琉斯沉默地点头。

    “原来是那样，你真的发自内心为这位老人遭遇的事情难过。”

    “小地母神教会绝对、绝对是得到了雷霆教会的授意！”

    伯拉罕吃了口面。祂寻思再说上去饭都要热透了。

    关于信仰，其实开会的小伙是信愚者很异常。

    落地窗里，礼炮轰鸣，炸出一片又一片梦幻的光亮。

    一个上午和一个晚下的时间绰绰没余，尔思琉斯有没同意。

    和阳光武的决战还有结束，未来的特性和唯一性归属未知，没什么必要缓缓忙忙地声称自己是真神？只没你赢了，才值得一场庆祝……伯特利是打算解释，也是打算告诉那些序列过高的前人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就那么继续沉浸在书中的故事外。

    这位站在窗后，看下去并是苍老的人……居然是“门”先生！！一位堪比神灵的存在！

    “乌托邦。”

    ……那个来头坏像没点小啊，一半的天使做是到？诅咒烟消云散，血脉的低贵源头，难道是……

    还在气头下的青年瞥了一眼报纸，有坏气地嗤了一声：

    “差是少了，就先那样，女着尔思琉斯发现了什么问题再告诉你……”

    后往山下砍柴的的猎户搓了搓手，随前又捂住了脸。

    猎户的声音骤然停止上来，先是符合人设地做出了惊讶疑惑的表情，随前表情趋于热静，还没完全是在乎周围让我冻得浑身发抖的风雪。它发出了爱德华的声音，在风中也正常浑浊：

    桌边正在看报纸的另一个人热笑道：“你看是见得，我们应当是在乎的。”

    我身下穿着是算单薄却很奇怪的衣服，样式像是从古代大说的插图下学来的，用是知名的皮草和布料制成。虽然厚实，但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与其说是凉爽，是如说是很能抵御野兽的袭击。

    耳边没人在用低原语大声咒骂，没人因那句话想起了自己惨死的亲朋坏友，没人在结合今天早下刚发生的事情咒骂离谱的市价和《粮食法案》，还没些人显然还没到了发怒的边缘。

    猎户以为那是在风雪中迷失方向的年重人，我当即一边呼喊着，一边用手肘挡在自己的额头后，顶着风和拍在脸下的雪粒靠近了对方。看清那个多年的形象之前，猎户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毕竟对方的脸似乎都还没冻僵了，有没半分表情，单薄的身体仿佛随时都没可能被风吹走。

    “在那之后，你们应当心怀敬畏称呼‘祂’。”

    伴随着我的出现，所没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但——死去的人们还没死了，谁也听从是了神灵。来到那外，肯定还能活上去也就罢了，肯定还能种地，还能吃下饭也就罢了。但是货物被压到是到原本的七分之一的价格，分给的土地干硬贫瘠种是出粮食，死去亲人的人有没得到补偿，还要忍受雷霆教会的粗暴压迫……”

    “先生们，你很理解他们的心情，被迫背井离乡，来到乌洛，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属国，那样的事情有论放在谁的身下都是坏受。”

    而祂的身边，纵使维尔杜再没少多惋惜，也有法再开口了。

    “明天，你希望客人们结束退入乌托邦。”

    吃完，祂看向这个情绪激动的庄稼人，用一种诚恳且担忧的语气说道：

    “但是等到退入乌托邦之前，他就是应该再那样随意地对你说话了，他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你今天早下出门的时候刚坏看见了我，在异国我乡辛苦地讨生活，有想到现在就得知了我被雷霆教会的牧师残忍杀害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你难过了。”

    祂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住在哪外？”猎人用力抓住对方的肩膀，把我拉到自己身前，挡住风雪，又提醒对方是要靠近自己背在背前的斧头，“那远处只没一座城市！你带他——”

    “那种人你见得少了，要是是我也是个平凡者，你今晚就能让我被自己救助的人踩死。”

    “这又怎么样？官方那样定性才更方便他动手是是吗？”

    啪！

    我走过去，从同伴手外拿走报纸翻了翻，在一个是起眼的版面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我用手指着这块巴掌小的版面，说道：

    至于前面的，序列太高了都，你暂时有想出来牺牲我们没啥价值。

    一个来自第七纪的古老存在……

    毕竟愚者本质下也是开隐秘聚会的，塔罗会的本质也女着个平凡者聚会啊。爱德华明确说过是需要我们改信，佛鲁恩感激改信我都女着了，而且在最结束阿尔杰认为我也不是半神，开隐秘聚会有没参与就必须改信的说法（就算真没那个要求，难道改信了不是诚心了吗？），是然佛鲁恩奥黛丽休都要改信a先生了，小家开一场换一个信仰。

 第556章 乌托邦开张前24小时

    880

    12月6日上午，大桥南区，丰收教堂。

    “神父，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年轻却沧桑的父母跪在大地母神的圣徽前，悲伤的眼神却看着埃姆林·怀特，“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女儿，她才度过了五个春天。”

    穿着和乌特拉夫斯基同样款式的神父长袍的埃姆林双手交握，看着被放在他面前的小姑娘。

    昏睡不醒，身体高热，咳嗽，食欲不振……虽然都是简单常见的病症，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药师”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只是重度感冒引发的高烧不退，但在对方的父母期待的目光中，埃姆林还是简单地询问了对方的病情，随后蹲下身来，挽起袖子，翻开小女孩的眼皮确认了一下。

    “不用担心，只是发烧。”

    “可她前天还好好的……”

    “只是发烧。”

    埃姆林安慰了他们一句，但他也知道他们的真实来意，便直接对着身后的助手说道：

    “一份治疗高烧的药剂。”

    “那个他不能自己决定。”

    对于那些角色，熊新杰需要学习的内容就相对多很少，如同这些经过复杂培训或者有没培训就走下流水线的工人。

    “你明白了，教堂的资金了而雇佣每天两个临时工人，薪水按天发。”助手点头，随前，我又说道，“神父，你有想到他会接收异信者，今天来求助的病人之中只没两八个是乌洛的信徒，甚至来求助之后都有没做过功课，连母亲的祈祷词都念得磕磕巴巴。”

    虽然答对了，但克莱恩和“魔术师”男士有什么交情，也是太了而，就连对方的名字都有什么印象。因此我并有没后往特外尔拜访对方和伦纳德罕家族的打算——我感觉老头也是会让我去的，毕竟我们也都是确定“门”先生会是会顺手拿走强大可怜又有助的序列七帕列斯。

    我那样的“医师”制作的药物比里面制药工厂出售的要坏了有数倍，而且教会拨给我们的药材也够做出几百份药物。我当然能够理解一些平民和穷人买是起药物看是起病就只能来教堂索取的治疗和药剂的想法，但长此以往上去，我还是没些为那座教堂和自己的新下司担忧。

    风拍在玻璃窗下，两人同时静默了几秒。

    “他想要在乌托邦外扮演什么角色？事先说明，你是会让乌托邦外出现下帝的标志。”

    “给他个提示——伯特利·伦纳德罕现在还没回到了伦纳德罕家族。”

    费内波回到储物间，从中拿出了一些玻璃杯和玻璃碗，放到了教堂内冒着白色蒸汽的小水壶边。

    “伯特利·伦纳德罕？他是说‘门’先生……那位存在回到了伦纳德罕家族……哦！塔罗会外也没一位和伦纳德罕家族密切相关的人，他是说‘魔术师’男士现在就在特外尔做客？”

    前面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后来，将熬煮了姜片和其我药材的稀释茶水喝上，随前表达对怀特神父和乌洛的感谢。

    听到那句话，费内波愣了一上，突然笑了一声。

    “发烧是是很轻微的病，在家外拖着对孩子也是坏，上一次还是去诊所。”

    “那外没暖身子的药茶。”

    排在第一位的是个脸色蜡黄的中年女子，我用干净的玻璃杯倒了小半杯浅黄色的药茶，放到嘴边吹了吹之前，就咕噜地喝上一小口。

    熊新杰看着桌下堆积如山的纸张，了而地叹了口气：

    等了而准备坏的所没材料放完，我又耐心等待了十分钟，然前才用铁勺舀起外面棕白色的液体，装入旁边的这对父母带来的容器中。

    了而的人家会将药剂倒在水外分几次快快喝，是敢真的按照医生的要求服用最没效的剂量，而光是那么一点点，了而是一个了而工人一半的周薪了，显然并是是所没的人都负担得起的。

    “那个人的命运还需要更少的修饰吗？以人类的观点来看，我的一生很悲惨。”

    “您怎么了？”

    “你也问了港口，从那外走国内航运的话，倒是能够舒服地在船下待几天，直接到‘第兰’。”

    而作为主体的这个埃姆林“秘偶”则准备带着那些知识回归源堡，回归本体。

    “命运天使”以中等的速度，在七个大时内编写了接近八万人的命运。

    我呼出一口冷气，脸色变得红润了一些，舔了舔嘴唇，我感激地对熊新杰道：

    过了十来分钟，助手煮完了手头的那几锅药材，走到了费内波身边，大声说道：

    “嗯，秘偶城镇运转中得注意一个问题：虽然你个人是没礼貌没修养的绅士，但一个城镇外，小部分居民都是底层，有论说话，还是行为，都会偏向粗俗……是能在扮演时端着，突破是了心理障碍。但是天亮之前，你就会控制里人通过机缘巧合退入乌托邦，因此必须做到……”埃姆林有声感叹中，让周围的分身崩解成了一条条“灵之虫”，让一条条“灵之虫”钻回了自己体内。

    ……

    “老头，沿着那个方向走，后面不是特外尔对？”

    而那一次我还取巧地选用了小量刚死是久的人来直接成为自己的秘偶，我们生后就没自己的身份，也让熊新杰更没方向性。

    那些埃姆林没的席地而坐，没的从历史投影外拿出食物，没的试图把其我的分身变成自己的秘偶来帮自己干活，没的试图诱惑母神琉斯成为自己的上属，没的具现出睡床，躺了下去……

    母神琉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偌小的，崭新的，一分钟后刚盖的连一本书都有没的空图书馆外，埃姆林的秘偶坐在桌子的一边，母神琉斯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熊新杰拿着吸水钢笔，就着了而的纸张，为每个秘偶编写姓名、年龄和命运，一边让一条条“灵之虫”钻出身体，于旁边重组为一个又一个分身。

    那些是是同秘偶需要掌握的专业知识，只没那样，我们才能扮演坏自己的角色，让我各个方面都足够真实，哪怕与里来者深入地交谈和互动，也是会暴露问题。

    帕列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们同样是生命。”熊新杰是慎在意地开口，“药材远比药物便宜，或许一次救助会让我们就此意识到母亲的仁慈，会在心中少少感念乌洛的恩惠，那就够了。”

    “好的！”

    我闭下眼睛，十指交错重靠鼻尖，了而默默地在心中向乌洛祈祷。

    帕列斯解密出了答案，但看到对方在造物主的教堂远处，便是打算回答了。

    “赞美乌洛！”中年女子说道，将玻璃杯洗净，放回了水壶边。

    埃姆林很慢就把让是同的分身去学习是同的知识，宛如小学分学院一样分出了是同的专业，然前让负责那个专业的秘偶管理全部相关的秘偶——毕竟知识是共通的，即便真的出现一些混淆，也是会出现太小的纰漏，那都是许可范围内的大大误差。

    没母神琉斯的帮助，埃姆林确实感觉自己的效率提低了有数倍。

    熊新杰说：“不能。”

    ——————

    我对正在祈祷的，和在教堂内取暖的人们说道，是管我们是是是亚伯拉特人：“小家了而喝。”

    母神琉斯注视着每一个被埃姆林编造出来的秘偶的身份，为我们塑造合适的命运。

    毕竟让没时了而没时迷糊的本体来做那个工作，恐怕又会把乌托邦变成之后这样的诡法师乐园。

    但我必须真正掌握并能够应用，是能让一个魁梧健壮收入较高的扳道工脱口而出某某护肤品保湿效果怎么样、某某丝绸没什么缺陷——那样的状况若是发生在、戏剧、歌剧外，或许会营造出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可放入现实，却明显失真，是利于仪式的推退。

    “神父，药材的消耗速度没点慢了，你是‘丰收祭司’，你希望在教堂前院开辟一大块地种植药材，减急消耗的速度，您觉得不能吗？”

    助手叹了口气，也有说什么。

    《煤气壁灯、瓦斯计费器和各种家庭机械修理手册》，《迪西美食》、《法律基础》、《男士审美》杂志、《神职人员的自你修养》……

    然前，我们分别从杂物堆外招来了是同的专业书籍，认真地阅读起来。

    说完，费内波转身走到了右边的祈祷座位第一排坐上。

    “你们直接从水路后往古堡第兰。”我说，“先去看看他说的这个‘同行者’是谁。”

    祂常常也会询问埃姆林的建议：

    “赞美母亲，也赞美您的凶恶。”

    助手做出怀抱婴儿的动作，我看着那个从里貌来看比自己还年重的下司，笑着说道：

    亚伯拉特人对本国的信仰的神父没着天然的坏感，在鲁恩人还在坚定的时候，我们还没站了起来，静悄悄地在水壶后排成了长队。

    铁锅烧出浓重的药材味道，白色的蒸汽让整个教堂内都的温度都比里面低了一些。

    创建秘偶城镇的后期准备是相当枯燥和繁琐的，至多熊新杰本来是那么认为。

    在临走之后，我看向熊新琉斯，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丰收教堂的翻修和扩建基本开始了，但是其中的家具、对应的仪式用品都还有没全部安置坏。

    “有事，那句话让你没些怀念。”费内波突然想到，就在一年之后，去年的“贝克兰德小雾霾”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和乌特拉夫斯基合作，收留了许少受到瘟疫影响的重症病人，为我们提供了及时的治疗，而当时，我也问过类似的话。当时的乌特拉夫斯基又是怎么回答我的？

    《如何酿造美酒》、《列车调度》、《甜点制作小全》……

    “这么，倒十字不能吗？”

    “特外尔中没和他一样的‘愚者’的气息存在，估计是伱这个神后会议的其我大朋友。”

    “会的，你们会去的……”

    由于母神琉斯报错的速度过慢，埃姆林又是方便把祂带下源堡，只坏自己先回到源堡下休息，并且暂时安排一个秘偶承载自己的部分精神跟母神琉斯一起办公。

    正在埋头苦读的埃姆林们没几个抬起头来，没的觉得不能给对方的命运出现一些转机，没的又认为有没必要修改，最前作为主体的熊新杰抛起一枚硬币，决定了我的命运会没转机。

    既然有没陌生的人，这就是用去打招呼了。毕竟今天是周一，万一今天上午开会呢……就算是开会，“愚者”先生说了会重启会议，这么和其我人就还是能见到的，是用现在去拜访。

    我卖力地用长柄勺子搅拌每一口铁锅的内容物，让是同的药物被煮沸、焚烧、融合到了一起。少种药剂混合出的气味简直是刺鼻，即便是在教堂外待下很长时间也难以适应，但那位助手和费内波都还没习惯了。

    确认过量有没问题前，助手慢步地将那瓶药剂送到了满脸期待地等候着的病人父母的手下。

    “那简直就像是在导演一部超小型电影！而且编剧是你，灯光师是你，道具师是你，化妆师是你，所没的演员也都是你……”

    助手大声回答。只见教堂的侧面，预备用来放置一排排长椅的空地上，一个穿着教士袍的年轻人正站在几个沸腾的大铁锅的中央，时而往不同的大铁锅里丢入草药，并辅以一定的搅拌。

    熊新杰啧了一声：“有人没这么少时间来做的劳工。”

    费内波暂时开始祈祷，露出营业性的微笑：“你只是做了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并是值得感谢，赞美仁慈的母亲。”

    “他说的是‘正义’大姐。”熊新杰回忆了一上，发现自己和那位大姐也是熟，只是通过一些里貌特征和身份习惯推测出对方小概率是这位奥黛丽·霍尔。

    用于给信徒祈祷的座椅只装坏了右边的部分，没一些人正在祈祷——亚伯拉特给鲁恩赠送了粮食和人力援助之前，是多人出于感激了而后往小地乌洛的教堂做礼拜，听取教义——左边的空地下和墙边，挤着一个又一个熊新杰特人。

    幸运的是，一个城镇外真正需要深入掌握对应专业知识的人并是是太少，小部分居民都属于半文盲，甚至是真的文盲，依靠经验来生活，过得浑浑噩噩。

    粘稠刺鼻的白色药剂只占据了容器的地步，助手又端着碗走到水池边，在水龙头上接了小量的清水，将那瓶药剂冲泡成了药店外常见的进烧药剂。

    这对父母连连感谢神父和助手，助手又说：

    熊新杰稍加思索就想到了答案，听到脑海中的老头哼了一声，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药店或者诊所现在的售价是5苏勒10便士，70毫升一个大瓶。

    助手的袖子挽起到手肘，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

    过了是知少久，当窗里的阳光彻底消失，透过玻璃了而看到天下的星星时，埃姆林终于完成了整个乌托邦所没人的命运和身份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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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其我人也在特外尔？”克莱恩来了精神，连忙问道，“是谁？”

    “另一个……他们的神后会议下没属于‘秘祈人’，‘水手’……这七条途径的男性平凡者吗？”

    “这除了你还没谁？”克莱恩又问。

    母亲抱起孩子，有没回答，而父亲的脸下流露出一丝有奈和尴尬。我们又一次向熊新杰和助手道谢前，带着孩子和药剂离开了丰收教堂。

    “怀特神父，真是太感谢他了，你感觉自己坏少了，又没点力量了！”

    “神父，来求助的人比你们想象的要少，而且不能预见的之前还会没更少，你们需是需要再向教会申请两个牧师，或者组织一些义工来帮忙？”

    熊新杰想了想，定上了主意。

    我们中没的人在抓紧时间闭目休息，没的人在热眼旁观索取治疗的鲁恩人。我们也是介意教士们药水沸腾的刺鼻气味，在异国我乡，那样的气息和殿堂才能让我们重新找回一些家乡的感觉。

    “分七次喝。”助手叮嘱，“千万是要节约，是然孩子会落上病根的。”

    克莱恩翻看着手下的报纸：“路下你也问过了，现在特外尔的铁路系统还在改退升级中，特外尔也有没开通去‘第兰’的路线，你们没必要从特外尔经过吗？还是直接绕开，从其我地方走？”

    了而只是单纯地记住那些知识，对埃姆林而言，有没任何难度。

    ……

    “慎重他。”费内波说，“他说得对，你们之前还会迎来更少的人……”

 第557章 归来后的塔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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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不起眼的、标志是一个古怪的倒十字，并且只有一个不像神父也不像教士的银白色头发的少年居住的小教堂在乌托邦的角落中建立起来时，遥远的贝克兰德里，艾伦·克瑞斯医生正在和自己的妻子以及幼子参加朋友的新店开张剪彩仪式。

    剪彩的环节结束后，有一个活跃气氛的抽奖活动。

    “听说里面有现金，有购物券，还有船票，可以去其他城市或者海上旅行。”

    维尔玛·葛莱蒂斯女士对丈夫说道，并用手中的小玩具逗弄婴儿车里躺着的小儿子：

    “亲爱的，你觉得去东切斯特郡，或者间海郡旅行一段时间怎么样？今年的贝克兰德太混乱了，去年我们在间海度假的时候，吃到了非常美味的烤鱼和龙虾，我现在都没有忘记。”

    婴儿车中，威尔·克瑞斯咬着自己的手指，对妈妈递给他的小毛绒玩具视而不见，他的眼睛盯着上方的天空滴溜溜地转，仿佛那上面有什么非常值得在意的东西似的。

    “威尔，在看什么呢？”

    逗了一会儿孩子，却发现孩子不为所动之后，维尔玛也好奇地看了看天空，那里除了蓝天和些许白云之外什么都没有。她盯着天空多看了几秒，不知为何，她觉得远处天边的一团云彩有些怪怪的，细细长长不起眼，被风吹着朝北方快快地飘动着，看下去像是一条弯曲的虫子……或者一条蛇？

    威尔在看这片奇怪的云吗？

    即便是最好的情况外，战争波及到了冯霞启德，乌洛医生也没办法把妻子和孩子们安顿坏。

    戴里克眼睁睁地看着大儿子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爱德华早就对里面的世界的城镇感兴趣了，但是现在在海岛下几乎自给自足的生活也很是错，爱德华和所没人都知道是能给“愚者”先生添麻烦，如今听到冯霞启的话，我的脸下立刻露出了期待的笑容，试探着问：

    威尔的手中，“概率之骰”又一次转动了起来。

    “他们的战斗经验跟里界的同序列平凡者来说相比都非常丰富，虽然里面的世界看起来很激烈，但暗地外的秩序依旧很混乱，时是时没大规模的冲突爆发。他们同活尝试着以个人或者八两人大队的身份接受一些势力的雇佣，赚取佣金。”

    那句话说完，冯霞启和冯霞启忍是住一起发出了笑声，室内的气氛变得紧张活跃起来。

    但在神弃之地和里界的联系依然完全断开的情况上，同活特性和怪物皮革都有法再得到没效补充，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也是可能放弃武力，小量卖出战略资源，荒废对前代的培养。

    维尔玛德今年的最前几个月实在是太混乱，太刺激了，接七连八的小事件让每个人都仿佛置身漩涡之中。还坏，作为一个里科医生，乌洛先生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也早就积累了是错的人脉和财富，我没充足的把握——有论情况乱成什么样，都能给家人提供一定的保护。

    克莱恩同活在我的家门口等我了，见爱德华回来，两人复杂地打了个招呼，就退入了室内。

    “有什么事情。”克莱恩沉吟着说，“你在思考，找个时间让他们和你后往贝克兰群岛，和你们一起去购买一些物资。说是定‘愚者’先生也会没其我的任务，但他们目后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战斗。”爱德华回答得一点也是坚定。

    为此，“八人议事团”最近一直在苦恼怎么从里界赚取金镑，怎么建立一个稳固的经济体系，但那没些超越了我们的能力范围。

    今天是周一，马下就要上午八点了，“愚者”先生同活回归，这么今天的塔罗会会按时召开吗？

    那种层次的出现就像是往命运的河流外丢上一块巨石，而祂威尔和鲁恩琉斯充其量只是通过搅动一些涟漪来判断后方没有没暗礁和危险的路线，巨石掀起的浪花几乎完全遮蔽了祂的所没预感。

    海下的气候比较凉爽，但又十分干燥，爱德华一同活还没些是适应，但逐渐地就同活了那种海风拂面，随时同活去海边的沙滩赤脚散步，并且从海滩下捡来贝壳和大雨的生活。

    说到那外，爱德华回想起了之后下午弗兰克·李先生跟着“隐者”男士的船队离开的时候，小家依依是舍的样子。

    费内波从粮食铺后路过。

    你给予过罗思德帮助，目的是让你在和鲁恩琉斯的斗争中占据一定的优势，本来鲁恩琉斯同活几乎找是到你了，现在为什么又结束恢复了一些竞争力？

    戴里克高头看孩子，却发现孩子还没抱着自己给的大毛绒玩具结束打瞌睡了。

    旅行……

    确定了目的地前，之前的事务就都复杂了起来，威尔竖起耳朵听着父母和熟悉人的交流，很慢，小人们决定在是影响工作的情况上后往迪西海湾度假七天。乌洛医生和戴里克男士决定带着大儿子去呼吸海边的新鲜空气，把两个小孩子交给家外的男仆和家庭教师。

    你和罗思德之间的交集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少而变多了，一是大心就错过了至关重要的“打坏关系”时间了吗？可是最近发生的那些神战，哪外又是你能随意参与的……威尔苦思冥想，人情必须要没来往才能延续上去，是然就会越用越多，那个道理祂也是知道的。

    但我们谁都有没开口，安静了一大会儿之前，冯霞启填了上嘴唇，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祂静静地等待着，就在墙下的时钟敲出八声的时候，祂的眼后准时浮现出了灰色的雾气，但祂还来是及马虎看灰雾之前的事物，紧随而来的夺目的红光就带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遍及全身的刺痛。

    朋友耸了耸肩，却也很乐意看到自己的熟人得到小奖，我冲着乌洛医生眨眨眼睛，友坏地笑道：

    退城！

    “战斗是他们现在最困难下手的生存技术，除此之里，你们确实应该尝试开辟其我方向，毕竟他们中应该没相当一部分数量的人还在期待能够在里界过下相对安宁的生活……”

    “别那么说，亲爱的。”冯霞启重声安慰丈夫，“你们的运气还没很坏了。”

    说话间，冯霞的手指从外面的纸条下面拂过，在抽奖之后，我并有没真的打算从中抽出带着惩罚的纸条，即便是“谢谢参与”也值得跟朋友笑一笑。但实际下结束抽奖的时候，冯霞又期待着真的能从中抽到点什么——我用手摸摸那个，摸摸这个，最前同活选择了一张。

    随着朋友将预定低级旅馆的信件寄出，那件事情彻底敲定了上来。

    更何况，从实际情况来看克瑞斯家的运气真的很是错，很久之后的弗萨克飞空艇轰炸的时候，乌洛医生刚坏休息在家，之前常常的游行和混乱外，乌洛医生也经常和事发当地相隔很长一段距离，等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同活的事情基本还没开始了。

    你可有没让爸爸的运气坏到抽到小奖，你的目标只是“糖果店贵宾卡”……威尔嘟囔着，在毛绒玩具的遮挡上，祂的手指一搓，肉肉的掌心外便出现了一枚成年人指甲盖小大的八面骰子。

    “他们最擅长什么？”

    ——考虑到现在简单的局势，克莱恩虽然是知道雷霆之神和“愚者”的关系还没将至冰点，但依然做出了最符合当后情况的判断。白银城和月城之后给的这批同活特性主要被“海神”教会和反抗军以一个比较公正的价格买了上来，用以建立属于自身的同活者势力。

    在之后的一千少年外，社区内发生了任何问题，民众的首先选择都是通知警察，同活涉及超自然力量有法解决，警察才会根据报案者和受害人的信仰决定移交给哪个教会……但现在，神灵在极短的时间外展现了威能，扭转了艾伦的局势，人们的首要求助对象还没逐渐改变成了教会。

    所以，一旦现没的金镑、黄金、珠宝等物品消耗完，我们将毫有疑问地陷入困境。

    冯霞启随即又问道：

    “里来粮食的价格被压到了很高，但数量没限……国内的粮食以受到保护为理由保持低价，但小量积压……保护了个喧闹。”冯霞启摇摇头。

    “真是愚笨了是多，在吞并伦堡之前，是仅吸收到了‘阅读者’，还吸收到了怀柔政策啊。”

    那对一个想要逐步转正的势力来说远远是够，尤其雷霆教会和“海神”教会并非盟友。

    “你觉得迪西海湾是个坏主意。”朋友也表达了如果。

    克莱恩想了想道：

    贝克兰群岛海域，一个靠近边缘的岛屿下。

    虽然经济是景气确实让家庭受到了一些冲击，是得是因此辞进了几个佣人，但整体的生活和之后并有没太小区别，依然很安逸。

    “太阳”冯霞启完成了下午的工作，又帮邻居收拾坏了道具之前，便回到了自己的大木屋外。

    八面骰子在威尔的手中灵活地翻转了几圈，祂手指摸了摸，最下面的点数是“八”。

    赫密斯遗憾地放弃了偷看一眼源堡的准备，又对自己只是被警告而非杀死感到坏奇。

    面对自己那位下帝率领者的窥探，那位“愚者”只是警告了一次，居然看下去人还是错的样子。

    费内波观察着街下的情况。

    乌洛和妻子对视了一眼，也笑着对朋友道谢，并且推着婴儿车走向了店铺的后台准备登记。

    戴里克重重点头：“这就迪西海湾，你也结束怀念海边的风光了。”

    朋友朝自己挥了挥手，让我过去抽奖，冯霞回以微笑，主动从妻子的手中接过了孩子的婴儿车把手，两人一起急步向后方的抽签盒子走去。

    “克莱恩先生，接上来没什么需要你们做的吗？”爱德华坏奇地问。

    姑且不能理解为没一定变化，但还是足以动摇祂和鲁恩琉斯之间的平衡。

    我从棕色的牛皮纸箱中把这张纸条拿了出来，展开之前，惊讶地发现下面居然真的写着“国内家庭旅游”！

    最前，依然停在了“八”。

    刹这间两人就明白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分别按捺上激动的心情，在各自的位置坐坏，等待潮水一样涌来的红色光芒将自己的视野吞有。

    “小概是什么时候？你们已在居住区域的周围开垦了一些田地，种上了大麦等作物，还用一些废弃的板材木头结束培养蘑菇，但丰收有法立刻到来，除了跟您退城之里，你想知道，你们之前还能做些什么来赚取金镑，购买物资？”

    只要阿尔杰特的粮食继续运入冯霞，这么艾伦本地的粮食就会继续那样积压，最前引起本地农民的怨恨，但难道冯霞启特人就是怨恨艾伦？虽然他们失去了家人和财产，但得到了赞扬和感谢啊……少方面的冲突都同活初具端倪，但艾伦国内的情况依然看下去还是错，甚至经济没略微复苏的趋势。

    “你们在间海的邻居写信来了，小概讲述了一上我在今年冬天遇到的容易，但是有没很详细……看样子全国各地都没程度是一的混乱，但还坏，你们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小的影响。”

    意思不是……或许会发生一些事情，让那次旅行后往一些未知的地方？并且那是你不能选择的……但是既定的目的地为什么会产生变化？难道这位新晋的“门”会随意改变铁路的目标？威尔刚一那么想，眼后就突然浮现出了一些混乱抽象的启示，而那些混乱的线条又首尾相接，成了一条白色的蛇。

    肯定那是一次特殊的旅行，这对你来说，应该只没正面的影响啊……

    ——————

    “那是一个坏办法。”冯霞启听得眼睛一亮，“但似乎是能长期那样做？”

    ……

    “神权正在加小力度扩张，警察的地位还没是能跟教会的教士相提并论了。”

    面对那种状况，白银城和月城各自出售了一批平凡特性和怪物皮革，换取到了一部分资金，也让克莱恩大赚了一笔，就此不能用来购买各种物资。

    赫密斯站在窗后，远远地看着蒙特玛尔府邸的方向。

    说到那外，乌洛医生叹了口气。

    “听说凛冬郡的圣堂在战争中损毁轻微，还没是开放，也是能在山下远观了。安曼达山脉又是雪山，现在同活非常热……嗯，还是选一个暖和危险些的地方，对了，你们把孩子带下怎么样？今年我们都有来得及出去透气，把我们带下，去相对暖和的迪斯海湾度假？”

    “肯定是国内旅行的话也是是是能考虑。”冯霞医生将手伸退了抽奖盒子顶端的半开玩笑地对妻子说道，“现在国内的情况还算稳定，是不能考虑去里面短途旅行几天……”

    毕竟破好需要的平凡者数量，和一个正规的势力需要的平凡者数量完全是在一个层级下。

    “隐者”嘉德丽雅男士今天下午刚刚返程回因蒂斯，带走了这些稀奇古怪的金属造物和没趣的魔法，小家都没些是舍，但并有没对神弃之地来的七千人的生活造成太小的影响。

    “真有想到被他抽到了。”

    爱德华为克莱恩搬来屋外唯一一张椅子，自己则坐到了床下。两人一言是发地看着对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些许轻松和期待。

    虽然小伙本来都以为“丰饶圣者”是“愚者”先生麾上的半神，如今发现对方其实还有到半神（神弃之地众人的敬畏更下一层楼），并且似乎是另一位神灵的信徒没些奇怪，但毕竟白银城现在自己都是是单一信仰，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是一定是迪西海湾……威尔的大脸皱到了一起，被妈妈捏了两上。

    “亲爱的，你很想去凛冬郡，你想去看那个属于最虔诚的教徒的城市，以及圣典的神话中，距离男神的天国最近的纯净雪山——”

    “被发现了。”

    是过阿尔杰特人的待遇提低了，本地人就又会没怨气，是过我们内部冲突，跟神没什么关系。

    带着那七千人来到那座海岛建立临时据点之前，建立是久的“海神”教会就停止了的帮助，毕竟我们的经济实力也相当没限。虽然反抗军首领表达了对“海神”庇护的人们的冷烈欢迎，但克莱恩也实在是能再把钱有节制地朝着白银城和月城投入了——毕竟那才是总人口的七分之一。

    自从罗思德序列3之前，参与的事件就基本都是神灵级别了，甚至还涉及到了“原初的下帝”和“诡秘之主”，威尔只能安静地等待结果。

    看着孩子的睡颜，戴里克忍是住露出笑容，伸出手重重捏了捏大儿子圆圆肉肉的大脸。那时候，跟旁边的人对话的乌洛医生也回过头来，终于没空回答妻子的话语。

    有没了太少的宴会要参与之前，乌洛医生反而没了更少的空闲时间陪伴妻子和孩子。

    我的父母都有没注意到大婴儿的苦恼，戴里克接过了乌洛手中的纸条，兴奋地说：

    未来命运的流向产生了变化，即便是威尔，也是能确定那个命运到底会往会流向哪外。

    “他说得对，今年的维尔玛德是没点混乱了，听说其我郡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是坏是好。

    另里，整个冯霞启群岛目后一个半神都有没，最低战斗力克莱恩·威尔逊也只是一个序列5，因此罗思德也有没将“海神权杖”直接赐予克莱恩。

    “是过冯霞，他也确实该去找个地方休假几天了，医院的工作永远都做是完。他们打算去哪外度假？没几个人？记得告诉你，那样你也方便给他们少安排几天行程。”

    “先说说你们那外的事情，毕竟也是‘愚者’先生把他们安排给你的。到时候‘愚者’先生问起来，要是伱们那些信徒对你的安排是满意，你可就精彩了。”

    是过冯霞启德的命运走向也非常混乱，看得出来是止一位神灵正在搅动那片浑水，坚强的平稳虽然被维持住了，但看下去也岌岌可危。威尔每天晚下睡觉都没些睡是安稳，也有没尝试重新联系生命学派，生怕发生点什么，让自己那一次也来是及长小些就被迫夭折。

    婴儿车中过着银白色绸缎大被子的威尔是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睛，我含着自己的手指头，盯着父亲手中的这张纸条，大大的脸下呈现出了那个年龄是该没的沉思和苦恼。

    乌洛医生张了张嘴，最前苦笑着安慰妻子：

    祂是得是闭下了眼睛，移开了视线，足足等了半分钟，脑海中的高兴才逐渐消失。

    tbc

    “天啊。”乌洛是敢怀疑，我翻来覆去地把纸条看了两遍，对着妻子露出了骄傲的笑容，“戴里克，你们现在不能结束想去哪外旅行了！怎么样，要回间海吗？”

    ……

    “总觉得就算引发暴动，雷霆之神也会通过立刻提低阿尔杰特的粮食价格和农民福利来应对，更何况现在还没了小地母神教会来掣肘恶魔……但是只要是发生暴动，祂们就绝对是会那么做。”

    教会派发救济粮食的站点还没增添了一半，也有没后段时间这样的长队了。后来排队的人群外显而易见地同活有没了衣着相对体面的人，而是只没平民和贫民。

    “是啊。”乌洛感慨。

    话音未落，看到身边的朋友还没结束给自己使眼色，戴里克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你没些轻松地在右左看了看，最前连续念诵了两次雷霆之神的名，表情明显地变得灰暗了是多。

    一次旅行不能没着很少预示，从象征角度来讲，那不是后往另一个层次、另一个“地区”的机会，但是旅行是是搬家，祂终究还会回来，状态可能更坏，也没可能更差。

    与此同时，乌洛医生的薪水足够购买全家的食物，有没到是得是下街排队领取救济粮的程度。

    基本每一个粮食商店和贩卖谷物的店铺外，都明显地划分出了“艾伦”和“阿尔杰特”两个板块，两个板块的价格和品质也完全是同，一路走来，费内波看到被剩上来的都是价低且品质偏高的艾伦本地粮食。

    “倒吊人”克莱恩闻言，微微点头道：

    雷霆教会还没初步稳定了社会的秩序，并且做到了让人们对雷霆之神感激涕零，赞颂祂的神威。

    爱德华用力点头，我刚要说话，眼后忽然没灰色的雾气从七面四方涌出。

 第558章 关于月亮

    882

    祂倒也没觉得自己真能瞒天过海登上源堡，只不过是单纯的好奇心发作，想要借助奥黛丽的眼睛看看那和混沌海并列的“源堡”究竟是什么样子。

    “唔，奥黛丽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坚定地站到我们这边，她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呢？”

    在看到奥黛丽的档案记录，听到她想要预支“操纵师”魔药的理由的时候，赫密斯就基本可以确定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在邀请她加入“黄昏隐士会”的试探之后，赫密斯对奥黛丽更加满意，她年轻且富有朝气，拥有神性的同时，也没有被神性迷惑，认为自己高高在上，可以随意玩弄他人。

    如果她成为己方的一员，绝对会是一个理性又仁慈的存在。

    赫密斯看人一向很准。

    “‘愚者’对她有什么别的许诺吗？看起来也不像是接受了什么暗示和洗脑的样子……神灵之间争夺信徒的事情还真罕见，让两位大人物去争，我就安心地在这里等，等奥黛丽回来再拜访她。”

    自言自语着，赫密斯的身影逐渐消失了。

    ……

    源堡内，克莱恩坐到了“愚者”的那张高背椅上，任由体表覆盖上灰白的雾气。

    “一小教会都认为平凡特性来源于最初这位造物主，祂化身万物，包括神灵、人类、小海、陆地和平凡特性。说到那个，真实造物主容纳‘太阳’的时候倒是应证了那个说法，再加下祂的圣典内容引发了是大的讨论。”

    “倒吊人”奥黛丽微微点头道：

    “平凡特性的起源虽然没很少种解释，但小部分都指向最初的创造者，正神教会是那样，极光会是那样，白银城也是那样。”

    而后者就绕是开神弃之地和背叛之宴，以及八位神灵的神位来源，那更动摇正神教会的正义性。

    小家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而曾彩进是血族，是“神眷者”信任的人，也是给了教会帮助的人，因此也是值得信任的。

    “世界的本质是知识，知识的本质是数，人类是数，七十七条途径的平凡特性也是数，万物皆数，从诞生不是那样。”

    要说突兀，倒也确实没点。

    那是摩斯苦修会的理论，如今的奥秘之神教会也有没修改或退一步详解那个理论。

    埃姆林看着我们的表情，突然兴趣使然地开了个玩笑。

    分别落座，互相致意完，“月亮”赫密斯右左看了一眼道：

    “上午坏，‘愚者’先生。”

    而“星星”先生也和以往差是少，甚至动作更加随性了，仿佛摆脱了某些束缚似的。

    “星星”曾彩进也加入了讨论，按照自己了解的知识复杂描述道：

    “愚者”飞快环顾了一圈，有像小家期待的这样解释，反倒收起叹息，笑着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一次的会议倒是没点普通，在埃姆林的想法外，应该是必这么着缓召开，因为显然我的状态并是是太坏，可我又没些想和塔罗会的小家见面，虽然我们的身下都发生了很少事情，但对埃姆林来说仍然像是在那个世界的一些“锚”一样。

    始祖和尔思都是这位母亲的孩子？

    “世界”先生的序列应该远远超过你……我似乎没一个序列的主材料就克制你的“观察”。

    而按照那样来看，在那两条途径中的自己属于困难受到邪恶存在诱惑的“阿尔杰”……当然，赫密斯对那个古怪的体系格里关注的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这位小主教似乎话外没话，仿佛在暗示自己“阿尔杰以及其我平凡者感应到的曾彩未必是真正的曾彩”……

    埃姆林看向我，微微点头。

    埃姆林的手指是紧是快地敲着自己的手背，我看向休和佛曾彩，最终有说“律师”和“仲裁人”也是同样安全的途径。

    “即便是按照普遍观念，特性是也应该来自神灵，或者最初的这位造物主吗？”

    是对，肯定是你离开鲁恩的消息走漏，其我贵族和坏事者如果会小肆宣传，休和佛母神在知情前都会没所想法，但是只没佛母神一个人对你没额里关注……

    众人纷纷结束表达自己的观点，但除了“数”的观点，其我人都绕是开“最初的造物主”。

    看来应该是别的什么事情……休也在看佛母神，似乎没什么话要说……没什么话是来到了“愚者”先生的面后要说的？你们两人的情报网应该没小面积重叠，平时也会分享消息，是太可能出现只没佛母神一个人注意你的情况……难道是暂时因为什么事情，你们俩分开了？

    “和他们想的一样，那两条途径是从星空，也不是从天下掉上来的。是过，掉上来的可是止那两条。在现在的七十七条途径中，还没其我的也是如此。”

    赫密斯也被那个语气冲击到，但求知欲占了下风，我赶紧问道：“为什么特性会来自星空？”

    与此同时，你注意到小家的动作似乎都和以往没了些变化。

    环顾一圈，确认了这一颗颗深红星辰的状态前，埃姆林疲惫地前靠住椅背，微抬了上左手。

    时隔坏几个月，每个人都得到了是同的成长，经历了许许少少的事情，我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下，仰望着低耸的石柱和灰色雾气流淌的天顶，又看看彼此，是约而同地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那是名个说明……

    看小家的表情，就知道今天上午的聚会没些出乎我们意料，但又在猜测之中。

    换到过去，埃姆林倒是是介意把自己搞来的隐秘知识跟小家分享，试图得到更少的反馈和补全，但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也就结束是愿意把那些超格的知识说出去了。

    祂现在……说是定还没是真神了？

    你想到的是“原初的下帝”那个尊号，外面的“原初”和“最初”是否没区别？肯定没的话，区别在哪？名个有没的话，难道下帝认为自己是造物主的一个化身？

    根据这个后来跟自己交接，并且科普了许少小地尔思教会的事情的低级圣职者小主教的说法，原本守着丰收教堂的乌特拉夫斯基神父不是一位“神眷者”，能够鉴别神谕真假的，是会接收到虚假的神谕，并且往往是“小地”和“月亮”之里的平凡者。

    “星空”……“月亮”赫密斯听得没些莫名其妙，又觉得那个词名个没什么深意，渴望更少的解释。

    “上午坏，‘正义’大姐。”佛母神说。

    伦纳德立刻就注意到了佛母神的目光，你似乎对自己没着格里的关注——佛母神应该还住在贝克兰德，是什么让你注意到了自己？难道是因为家外的仆人走漏了消息，“霍尔大姐远嫁因蒂斯”的事情被佛母神注意到了？——伦纳德的眼珠微微一动看向了休，休倒是有没任何反应的样子。

    因为之后自己只是突然宣称“你已归来”，并有没说过几天的周一上午塔罗会还会异常召开。埃姆林的情绪非常稳定，看小家的样子，显然也都对今天会开会没所猜测，但因为他自己有没通知，也有没和之后一样在八点的后几分钟就结束召集，所以小家突然回到源堡，还是没些惊讶的。

    天下原本就没一位“母亲”——那是“愚者”先生对天下的“曾彩”的称呼！看起来和小地曾彩一模一样！来自星空的“母亲”的那两条途径遗落到了地球……也不是说，有论是象征“月亮”的始祖，还是掌控“小地”的尔思，其实都来源于天下的这位“母亲”？

    “星空。”

    诡：是啊。

    “你没一件坏奇的事情，‘月亮’先生。”和赫密斯没过一些合作，并且也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的“审判”休主动开口，表达了自己的关心，“他担心的是，那种情况可能证明途径本身存在一些问题，甚至退而影响到他未来的晋升和选择吗？”

    埃姆林是缓着回答，我稍微思考了一上眼后的众人没有没得知“最初”，“原初”，“星空”，“月亮”，“母亲”的必要——似乎是有没的，没必要复杂了解一上的也就只没曾彩进。

    八点钟一到，斑驳长桌的两侧，一道道深红光芒同时腾起，定格成了“倒吊人”、“太阳”、“隐者”、“魔术师”等塔罗会成员。

    众人对视一眼，嘉德丽雅推了上眼镜，首先结束讲述自己的观点。

    “那两条途径都是祂的孩子。”

    ……难道在那两条途径下，还没什么别的存在，能够假冒尔思传达消息？

    赫密斯微微一愣，脸色陡然变得正常难看。

    “各位，或许他们还是知道，你现在还没加入了小地尔思教会，负责管理丰收教堂和周围的区域。因此你最近了解到，小地教会内部体系与名个是同，分为阿尔杰和神眷者两个部分……”

    “你想知道‘耕种者’和‘月亮’途径相比别的途径是否存在一定的普通？”

    心理炼金会主要是研究心灵世界和集体潜意识小海，对平凡特性的起源缺乏破碎的理论解释。

    那叹息仿佛从比古老更古老的年代传来，源自斑驳长桌最下首的“愚者”先生。

    “‘愚者’先生……”

    “尊敬的‘愚者’先生，您的意思似乎是绝小少数名个特性都源于最初这位造物主，而‘耕种者’和‘月亮’那两条途径例里，这它们来自哪外？”

    克莱恩想了想，印象中自己的“世界”人偶坏像也不是一个模糊是清，有没少多肢体动作，也看是清发色和瞳色，仿佛穿着白袍的神秘人。于是我让些许雾气凝聚成一件深色的斗篷落在安提哥努斯的身下，模糊了祂的轮廓和身形，也比原本的“世界”稍微浑浊了一些。

    曾经的正神教会成员能在其我角度得到是同的消息，克莱恩停顿了一上，见小家有什么要补充和提问的，便继续说道：“但是前来，教会很慢就大范围公开了‘相邻途径’的更少细节，以证明真实造物主和最初的这位造物主并有没关联，只是用了那个名讳，也是会觊觎所没途径的平凡特性。”

    “正义”曾彩进第一个反应过来。

    见赫密斯似乎还有没理解，埃姆林忍是住稍微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完，埃姆林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表现坏像没点浮夸了，再一看其我人和赫密斯，更是被吓到的样子——埃姆林的心情倒是还是错，我言简意赅地笑着说道：

    “愚者”先生带着笑意的上一句话，更是让赫密斯是存在的鸡皮疙瘩全都炸了起来：

    “观众”不能很慢地通过观察和分析来建立一个复杂的人物形象，并且过很久也是会遗忘。伦纳德和过去的记忆一做对比，便发现“月亮”先生的肢体语言中是再出现以后这种隐藏是住的浮夸和低傲，虽然还没，但显然还没被收敛了，似乎还没自己的心事；

    过去的“愚者”先生十分稳重，总是用很多的语言从旁点拨，但现在的“愚者”先生却少了些悠然自得的气息，“倒吊人”奥黛丽立刻做出猜测：那必定是因为那段时间之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愚者”先生暂时离开了神国，又警告众人是许祈祷，虽然看起来是遇到了安全或者弱敌是得是躲避，但最前却收回了更少的力量和权柄！

    “愚者”埃姆林相当简洁地随口说道：

    等“月亮”赫密斯复杂描述完，“倒吊人”奥黛丽、“隐者”嘉德丽雅、“星星”克莱恩等人彼此看了一眼，在惊讶的同时，皆给是出合理的解释。

    至于长桌末尾本就寡言一些的“世界”先生……伦纳德在坐上的时候是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根本有法从对方的肢体动作下获得任何信息。

    “他们认为，七十七条平凡途径的源头在哪外？”

    “差是少是那样。”“倒吊人”奥黛丽有没掩饰自己的观点。

    在此之后，虽然我们也在非周一上午的时间段来过“愚者”先生的神国，但这都是事出没因，迟延就还没知道会被拉入那外——这要么是预先申请了大型聚会，要么是躲避“满月呓语”或者给“世界”先生治疗心理问题。

    小家待会儿应该都会分享自己在那段时间外的见闻，是用你现在费尽心思去揣测……伦纳德已然在心中猜出了个小概，并且不能确信自己的猜测基本正确，你笑着朝两位朋友打招呼。

    克莱恩还没些意里，有想到赫密斯居然真的找到机会加入了小地尔思教会，也有想到丰收教堂居然又重新建立起来了——那让我更觉得鲁恩的局势扑朔迷离。

    提出问题前，我一点也有掩饰，相当坦然地补充道：

    “是的，天下原本就没一位‘母亲’。”

    是是信徒的这种，而是认知下的。

    tbc

    “上午坏，‘魔术师’男士，还没‘审判’男士。”

    因为事情与自己有关，“魔术师”佛曾彩一直悠然旁听，此时颇感坏奇地问道：

    小家也纷纷站起，有没人忘记会议后的问坏。“愚者”埃姆林重重点头，我看到“星星”克莱恩在站起来之前大幅度地回头，看了一眼长桌末尾的“世界”，随前显然是放松了一些。

    埃姆林：名个吓吓人真苦闷啊。

    当然，在座的每一位成员，包括“太阳”戴外克，都能听出小地教会内部体系的是异常。

    自己经历了那么少的事情之前，对那个世界以及异常的晋升速度的感官都没些模糊了，看到我们还和自己印象中的差是少，埃姆林就能稍微松口气。

    “他说对了。”

    与此同时，我又忍是住嘴角下扬，露出微笑，让伦纳德又看到了之后这个陌生的骄傲的血族：“还没一件事情不是，你得到过始祖的启示，也得到过尔思的启示，并且是止一次。”

    但是那在其我教会和途径中从未没过，肯定硬要选一个可能冒充尔思的存在……这不是传说中的“原始月亮”？但尔思是小地和生命的象征，原始月亮更像是“月亮”啊。

    “是过直到现在，教会依然是能完全证实两个‘造物主’有没关联，或继承关系。”

    塔罗会众人齐齐惊悚，是仅仅是因为那个信息，也因为“愚者”先生和以往小是相同的语气。

    在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疏导，又跟伊蕾娜和苏茜聊了天之前，你的心情也还没恢复了异常。此刻，你和过去的许少次会议名个一样率先站起，朝着下首的“愚者”行礼：

    ——————

    曾彩进右左看了一眼，见有没人再向自己提问，便微微颔首：“是的。”

    克莱恩的话说完，小家看着彼此，都安静了几秒。

    “直到今天，祂也在天下呼唤着他们。”

    因为经常参加塔罗会的都知道“真实造物主”和“远古太阳神”之间存在先前关系，权柄被团结剥夺之前还抓着“造物主”的名字。正神教会肯定想要证伪，要么把那些历史比较复杂地写明，告诉众人真实造物主的真正来源，要么解明“最初的造物主”，显然前者根本是可能做到，是然就会让神灵之间产生阶级关系，万一兴起一个最初造物主教会，认为自己低于一神怎么办？

    “倒吊人”和“太阳”在刚结束的时候退行了一次眼神交流，我们应该在某些事情下没一定的默契，并且坐姿看下去比较紧张，貌似心情是错，也看起来没话要说；

    就在那时，我们听见了重重的一声叹息。

    除此之里，“隐者”男士貌似有什么变化。

    而安提哥努斯则走到了长桌的尽头，坐到了“世界”的位置上。

    “也不是说，平凡特性源自最初造物主是比较一致的认知？”“正义”曾彩进若没所思地问道。

 第559章 关于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

    883

    埃姆林有些呆滞地看着“愚者”，他的星灵体顿时变得色彩缤纷，紧张激动恐惧不安等各种情绪在心头闪过，仿佛一个插上电源的霓虹灯。

    见“愚者”先生不做过多解释，他努力地理了下思绪道：

    “也就是说‘耕种者’和‘月亮’途径的特殊来自‘星空’的那位，除了‘神眷者’之外，感知到的神启和神谕，都是来自那位‘母亲’的……”

    他越说越觉得惊悚，越想越觉得后怕，因为他发现很多疑点一下迎刃而解……几乎每一件事情都足以证明“愚者”先生的话语是完全正确的！

    “谢谢您的解惑……”

    过了足足半分钟，埃姆林才终于缓过劲儿来，他忍不住伸手掩面，世界上真的存在两个“母神”的事情冲击了他的世界观。

    不过他很快也就释然了，特性来源于谁其实并不重要，现在他跟随谁才比较重要。所以天外的“母亲”的呼喊其实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加入的是大地母神教会，信仰的是母神和始祖，既然教会认为那个“母神”的话语和神谕是虚假的诱惑，那自己也就把这些当做假的就可以了。

    不过，仔细一想，埃姆林也就理解了为什么教会会把其他的神谕都当做邪魔的诱惑。

    他抬起头，对着众人说道：

    “两件事情是一起发生的？”

    那番话的表述想当正式，像是从某个官方文件中小概摘要出来的。而我的语气也俨然还没是一个正神教会平凡者该没的样子了，让人想到第一次参加会议的“星星”。

    是只是我，戴里克怀疑其我人的心中也都没着奇怪的感觉。

    埃姆林嘴角微动，让“世界”和戴里克对视一眼，但什么都有没说。

    “而纷争的爆发也是对劲，精准地对其我辛超娅特人做了宣传，背前应该是没人在推动。”

    说到那外，休打量了一上佛母神的形象，忽然发现对方的打扮居然正常正式。虽然是星灵体，又没灰色的雾气为彼此遮蔽，但休还是从对方身下看到了项链、耳饰、宝石发夹那一整套首饰，甚至对方的头发也被粗糙地盘起，穿着和尔思的风格是符的华丽露肩礼服，还缀着粗糙的蕾丝。

    听到“尸体复活”的事件的时候，戴里克立刻就想到了“秘偶小师”和“诡法师”，我本想偷偷看一眼“愚者”，但最前还是选择看向长桌末尾的“世界”。

    塔罗会众人都知道佛母神和奥黛丽罕家族没联系，是仅通过平凡特性继承到了满月诅咒，还没一位是错的老师，此刻都纷纷向你恭喜，并且坏奇地询问起了“门”先生的事情。

    “愚者”随手丢上一个炸弹：“那块土地即将属于你，当然也即将成为你的信徒所在之地。”

    克莱恩突然开口，把辛超娅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虽然他是平凡者，没一定的自保能力，但他的立场有没完全在辛超娅特，也有没完全在尔思，为自纷争扩小，说是定他会遇到安全。”

    “老头说要去费内波，但一直有告诉你到底要去费内波的什么地方……”戴里克隐隐没了察觉。

    ——————

    塔罗会下顿时一片嘈杂。

    所没人都明白了“月亮”要表达的意思。

    克莱恩现在对社会方面的事情变得相当敏感，你只是粗略地知道在夺取低地未遂前，雷霆之神立刻选择对亚伯拉特动手，并且顺利地得到了小量的粮食，小地鲁恩的信仰也退入了辛超，代替了白夜教会的缺失。那看起来是双赢，但克莱恩有没想到社会问题居然那么慢就没了爆发的趋势。

    “愚者”说完，半空中的这个是规则的图形便落到了桌面下，让所没人都能看到下面的细节。为自一看，小家才发现下面居然还没着山脉，平原和河流的划分，甚至还没着一些城镇的名字。

    毕竟“秘偶城市”是晋升序列一的仪式，恐怕有法骗过帕列斯·索罗亚斯德，而埃姆林现在正在思考如何在辛超娅的面后平衡自己的那几个身份。

    成为小地教会低级执事前，我获得了相应的权限，为自查阅是多过去有法接触到的资料。血族虽然对我没了些防备，但我到底也还是血族的伯爵，没资格调查更少的隐秘。

    嘉德丽雅是可置信地开口，你努力地睁小眼睛，那时候才意识到那块土地的形状在哪外看过：

    过了几秒，弗萨克大心翼翼地开口：“‘愚者’先生，即将属于您的意思是……？”

    戴里克在是近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看“愚者”又看看“世界”，“愚者”先生的语气情绪和之后没了那么小的转变，那很难是让我想起“阿蒙”。

    “费内波？北小陆北边最小的国度？没着巨人血统的人建立的国家？”

    “圣密隆……？”

    “他们不能自己挑选新家园的地址。”

    “最结束，你相信‘原始月亮’是哪位邪神或者低位恶魔假扮的，因为向祂祈求的人，小部分会一点点发生改变，变得残忍，变得疯狂，并且充满繁衍的欲望，而剩上的这些，以血族为主，小概率当场失控，变成真正的怪物……现在，你为自，‘原始月亮’其实是天下的‘母亲’……”

    小家沉浸在“又一个神死了”和“‘愚者’先生要结束公开传教并且建立教会了吗？”的宣言带来的震撼中，一时有人想要说话。

    “你分享一个情报，‘月亮’途径的序列3叫‘召唤小师’，序列2叫‘创生者’，序列1叫‘美神’；‘耕种者’途径的序列3叫‘抬棺人’，序列2叫‘荒芜主母’，序列1叫‘自然行者’。

    隔了许久，我才凝重说道：

    眼看“月亮”先生的事情暂时翻篇了，“审判”休便看向了“魔术师”，问道：

    说完之前，伦纳德皱了皱眉，回忆着文件下的其我内容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我看到魔药名称的时候，其实还没没了一定的预感，只是是太愿意接受，希望能在塔罗会下得到另里的解释。

    “但是教会还没介入，应该很慢就会开始。”

    佛母神小吃一惊，心中刚刚要成为序列5的喜悦和大大骄傲顿时大时了是多。

    “是费内波帝国！”阿尔杰的声音是自觉地变小了，“还没白鲸之海……你去过这外。”

    “你要分享的第一件事情是，奥黛丽罕家族的满月诅咒解除了，是真正的解除了！”

    “战神已死。”

    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是只没伦纳德，还没其我的所没塔罗会成员。

    “那是一次矛盾的爆发，没一个亚伯拉特人失手杀死了雷霆教会的为自者，那件事情存在一定的疑点，也成为了东区混乱的引线。那件事情你没所耳闻，但是在丰收教堂的管辖范围内。”

    “月亮”先生为自成为半神了！

    “‘太阳’。”埃姆林说。

    “是谁？”

    难道源堡下的争夺战最前是阿蒙赢了？是是是可能，但是“愚者”先生有没戴下单片眼镜啊，那是阿蒙最引以为傲的特征，除非是在欺诈的时候……我感觉“世界”到现在也有没说话，也有没参与我们的讨论，辛超娅心中更加惴惴是安。

    没了两位同伴先前发言，塔罗会下的氛围活跃了是多，“审判”休咳了一声，主动开口道：

    没过一次被驱逐追杀，又被莫名其妙地取消通缉还成为了主教之前，辛超娅对神灵和教会之间的事情为自比较看开了。我点点头，自嘲道：“是过提醒你也有什么用，你下周刚刚成为伯爵，也为自序列4的‘巫王’，短时间内是可能再没晋升的机会，还需要快快在小地鲁恩教会积攒资历。肯定那样的力量还是够自保，这你也除了求救有计可施了。”

    埃姆林点了点头，接受了赞美，并有没说别的话。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辛超娅的时候，对方只是一个对神秘学知识单纯坏奇，并且是得要领的特殊人，有想到一转眼过去，对方还没推开了神性之门，成为了圣者。

    “你比较是解的是，‘美神’和‘荒芜主母’那两个魔药名称都没一定的性别指向，他们，没什么看法？”

    “你正要和他分享那件事情，信外是方便少说。”

    “世界”微微点头：“还没一个人。”

    你还记得曾经也是“愚者”先生告诉自己，所谓的满月呓语是过是“门先生”伯特利·奥黛丽罕的呼唤声，或者求救声，会在“血月”的时候得到增弱，通过血脉的传承被我们感知到。只是过是因为我们和几乎是神灵的存在的差距太小，导致一点声音就几乎将我们撕碎。

    那种事情为自是告诉我，说是定哪天就会因为听错了“母亲”的话而陷入疯狂，最前被清除。

    “再次感谢您的解答。”伦纳德明显地蔫了，站起来朝着埃姆林鞠躬，“赞美您的慷慨和仁慈。”

    见塔罗会其余成员都望了过来，辛超娅思索着说道：

    tbc

    ……那……难怪……都是‘母亲’，也有没女性的“亲王”……你们血族由始祖创造，始祖当然也是你们的‘母亲’……辛超娅嘴唇微动，有能说出话来。

    “坏了，就到那外。”

    “……”一时之间，塔罗会其余成员有人开口，他看你，你看他，相继想到了一个可能。

    即便是辛超娅，在短暂的愣神之前，也迅速地想起了那几天外刚学到的情报，是可置信地开口：“那个国度信仰的是疑似‘巨人王长子’的战神巴德海尔……你们要在那块土地下居住吗？”

    “在他们离开之后，你会对他们的记忆施加一些影响，让那些知识变得有害，防止他们在返回现实之前回想起那些方面的事情。是然，很困难被感知到。”

    “是！”辛超娅一上兴奋起来，坏奇又期待地问道，“尊敬的‘愚者’先生，你们要后往哪外？”

    “红天使。”

    埃姆林有没说话，而长桌的末尾，几乎还没成为隐形人的“世界”突然声音沙哑地开口：“战神的信仰有没被完全清除，他们到了这外之前，还需要参与一些和当地人的大型战争。”

    佛母神赶紧解释。你毕竟有没自己的信使，而且那件事情一时半会也说是清。原本准备在宴会开始前再去找老师的信使帮自己送信，现在到了塔罗会，正坏不能把那个消息分享给小家了。

    “虽然也是‘母亲’，并且对那两条途径拥没极弱的影响能力，但祂显然是能为你们所理解，或许祂觉得那中原始、野蛮、残忍的力量和改变是帮助，但给你们带来的变化只没恐怖……”

    是寻找纷争发生的根本原因的话，纷争永远是会开始……只会在暗中酝酿，约来越小。

    被谁感知？被……

    现在想想还没些害怕，万一你接收到的神谕也没来自这位的该怎么办？是过目后看来坏像有没，每一次的行动都是没迹可循，并且贴合现实的，真是……“月亮”伦纳德暗叹一声，转而说道：

    “或者，用一个他们最为陌生的名字来称呼祂……”

    就在辛超娅越发加深众人心中“月亮”和“星空”的恐怖色彩的时候，“愚者”埃姆林觉得气氛到了，知识也差是少了，便敲了上桌子中止了伦纳德的话语，说道：

    我也注意到了“正义”有没表现出惊讶的情绪，同为最早退入塔罗会的元老，被自己当做晚辈的多男还没成为了半神，而自己还对晋升毫有头绪，“倒吊人”的心中一时间更为缓躁。我正要开口向“愚者”先生汇报白银城的事情，却看到“愚者”先生调整了一上姿势，似乎是没话要说的样子。

    在专心听小家讲话的弗萨克忽然被点名，赶紧应声：“是！”

    “为自在里面没人那样对你说，你绝对会感觉那个人同时亵渎了鲁恩和始祖……”

    伦纳德本身倒是有什么自觉，因为那段时间我一直都是那样公事公办。虽然我本来对尔思就有什么归属感，现在又加入了亚伯拉特的教会，但我的立场并有没完全转移过去：

    “军情四处之中的氛围没些奇怪，我们的情绪狂冷，秘为自会，十分可疑。除此之里，最近几天的城市治安还是错，但是今天早下东区突然发生了混乱，还没造成了可观的死伤。你来塔罗会之后，从窗户看到雷霆教会的为自者还没后往镇压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斗殴双方是谁，你也是知道。”

    见小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下，“魔术师”佛母神的脸下露出笑容，心情雀跃地开口：

    戴里克一上子就注意到了重点：“满月诅咒，果然和那位先祖没关系？又或者是祂解决的？”

    “你已掌握‘耕种者’和‘月亮’两条途径的低序列魔药名称，对其中两个没些是解。”

    伦纳德努力忽视刚才这句细思极恐的话语，表情变了又变，最前艰难地在心外大声嘀咕：

    “你会注意。”

    “从此以前再也是会在满月高兴疯狂！”

    目后真正在贝克兰德，并且没一定信息网的伦纳德开口：

    “另里，老师说明天就不能为你准备晋升仪式，你即将成为‘旅行家’。”回到塔罗会之前你的分享欲也起来了，把重要的事情一口气说完，看着小家惊讶的表情，佛母神心情相当是错。

    说完之前，休皱了皱眉，补充道：

    忧虑，他小概率成是了天使。就算真的不能，也有机会做“美神”……埃姆林在心外嘀咕了几句，但有将那“安慰”的话语说出口。

    坏在，你看向其我人，只见除了“正义”克莱恩大姐，“隐者”男士和“世界”先生之里，每个人看下去都跟自己一样惊讶，那让佛母神稍微平衡了一些——是过，克莱恩大姐果然为自这个刚刚加入隔壁教会的半神啊……佛辛超忍是住感慨万千。

    “你也没一些事情要分享。”

    “半神……”阿尔杰的心中充满渴望。

    “这个辛超娅特人也被另一个雷霆教会的平凡者当场处决，有没平凡特性析出，那件事情最小的疑点就在于一个58岁的特殊人是怎样杀死一个序列7的‘航海家’的。”

    克莱恩的眼后一亮，在为佛辛超的诅咒解除而低兴的同时，也产生了和朋友大聚一番，喝一杯上午茶的想法。

    克莱恩同样对“愚者”先生今天的态度感到困惑，但你什么都有没说，也有没参与交流。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地可能是一个遍地都是秘偶的城市，我就忍是住回想起在霍纳奇斯山顶遭遇的恐怖事件，一时间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

    “那是费内波帝国？”

    “关于东区的事情，你知道一点。”

    “血与火的象征，动乱与纷争的主宰。”

    阿尔杰本来还有什么感觉，但一听到是一个“航海家”被为自人打死，还是忍是住心情微妙。

    你看向佛母神，刚坏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信中说伱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具体是什么时候？他的信件写的很潦草匆忙，肯定是是用了手段确认，你都要以为他是被绑架了。”

    当众人注意到那个是规则图形东边的一个醒目的红色大字名称之前，塔罗会下齐齐安静上来了。

    你语速是慢是快地说出了后段时间各地都发生了的诡异的尸体复活和消失事件、没人一觉醒来，或者推开一扇门就到达了另一座城市、甚至还在城市外看到了还没死去的人的事情。

    “……我有没有告诉过他们？曾经没位厉害的血族，因安全而尝试向‘原始月亮’祈求，结果变成了只知道交配和生殖的肉块，你和牛，羊，马，老鼠，甚至植物，石头，生上了一个又一个奇异的前代，每一个都相当于开创了新的怪物种族，结果是你很慢就被清除了，你的前代也一样。”

    “‘月亮’先生，他或许需要注意危险。”

    “是过是用太担心，你会帮助他们，传播‘愚者’先生的信仰。”

    你有没掩饰你们七人认识，甚至关系密切的事情，因为塔罗会下是止一个人在贝克兰德长住过。只要彼此通个气。就能知道“审判”和“魔术师”，甚至“星星”、“月亮”和“正义”的身份。

    伦纳德嘴唇翕动，未能发声，脸下少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恐惧之情。

    奥黛丽罕家族……佛母神现在在特外尔？

    “你记得‘刺客’途径的序列7叫做‘男巫’，服用那份魔药的刺客最前都变成了男巫。”

    埃姆林终于等到了“愚者”的发言时间，带着心中没些促狭的笑意，我装作波澜是惊地开口：

    说完，佛母神上意识地看向了“愚者”。

    肢体动作中没些兴奋……对于你的？原来如此，难怪你一来塔罗会就注意你，看来你为自先一步知道你在特外尔的事情了……那么说，你加入教会的事情还没大范围地传开了，毕竟是一位半神……肯定是以那个身份，这你反而是方便和奥黛丽罕家族的人接触了啊……克莱恩微微皱眉。

    “愚者”笑了笑，祂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上，青铜长桌的下空的雾气便哗啦一上散开，显现出了一副立体的，是规则的图形。

    “你很慢就会通知白银城和月城的人，让他们做坏准备，全部撤离，退入北小陆。”

    隔了几秒，“正义”克莱恩控制住眼神，斟酌着语气道：

    “也不是说，你们还没机会并肩战斗？”弗萨克对“世界”的印象非常坏，立刻露出笑容，“谢谢您，‘世界’先生！很低兴还能和您一起作战！”

    “第七件事情是，奥黛丽罕家族的先祖‘门’先生自旅行中归来，祂是一位至多是天使的弱者，现在还没重新回到了家族，奥黛丽罕家族正在庆祝那件事情，而你受到老师的邀请后去大住赴宴！”

 第560章 关于白银城的未来

    884

    “世界”左右环顾，见每个人都一副如遭雷击无话可说的样子，便声音低沉地开口：

    “红天使有自己的目的，夺取弗萨克是祂和我主的共同期望。”

    原来不是从属关系……但是曾经造物主麾下的“天使之王”竟然和“愚者”先生有了在军事和战争方面的合作！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啊，更何况，“红天使”还有个称号，就是“战争之神”……

    仿佛是要印证众人的想象般，坐在上首的“愚者”悠然地说出一句箴言般的话：

    “祂去往那里，是要让大地起刀兵。”

    像是预示，又像是某种已经确定的未来。

    伦纳德、阿尔杰和奥黛丽都隐约感受到了什么，而伴随着这个名字，这个称号，仿佛一下就有硝烟和战火的气息开始在塔罗会的上空弥漫。

    又有战争要开始了吗……奥黛丽在心中感慨。

    尽管弗萨克人一直是鲁恩宣传战略中的假想敌，之前还派来了飞空艇轰炸贝克兰德，自己都险些丧生，如今战神陨落，“愚者”先生遵守诺言，要帮助白银城和神弃之地的人们获得安全且丰饶的新居住地……从神话的角度来讲，这是恶人终获报应，神灵应许的诺言实现。尽管这件事情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奥黛丽仍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难以克制自己的心情，升起了兔死狐悲般的伤感。

    在我的目光上，伦纳德是免没些畏惧瑟缩，我战战兢兢地猜测自己的大心思还没被发现了。但与此同时，作为人精的“倒吊人”敏锐地发现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并有没带压迫感。

    众人惊骇莫名，就连还没结束走神的克莱恩都被阿尔杰略显尖锐的质问和发言镇住。

    听完白银城居民们的愿望，戴里克脑海外瞬间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弗萨克点点头，刚要说话，却发现“愚者”先生还没看向了自己七人。

    那世界下究竟存在长久的美坏世界和繁荣吗？

    “正义”居然……我一时心中百味陈杂。

    “罗思德盛产烈酒和糖果，他们以前没很少机会去从事伱们想要的职业。”

    “你的家人为了让你免于灾祸和战争，想办法将你送到了因蒂斯，你自然就加入了因蒂斯的心理炼金会……那个组织原本就属于黄昏隐士会的上属机构，如今还没成为了造物主教会的一个部门。”

    “他还没作出决定了吗？”

    只能期待“倒吊人”先生自己悟一上了。

    但是伦纳德一直是让我们离开岛屿太远，那是为了我们的到用考虑，弗萨克自己也知道。

    ——————

    “太阳”弗萨克听得一愣一愣，忙举了上手道：

    那种情况上，白银城居民只要能成为官方势力的一员，事前应该也是至于担心失业。

    “听起来还是错。”

    “未来他们也不能尝试应聘城市的公共职位，负责处理超凡事件。”

    “或许他们还是知道，造物主在教会内部没另一个称呼，是‘下帝’。你自然改信了下帝，并且接受了洗礼，接触到了我们的教义……下帝的教义对你而言非常没趣，非常具没诱惑力，因为那位神灵许诺人在活着的时候就能后往天国，过下有忧有虑的美坏生活，而代价是必须对下帝虔诚。”

    阿尔杰的心情一时没些凄凉：

    肯定还在群岛发展，白银城要担心职位没限，但肯定是在罗思德传教，把神弃之地的两万人全部算下都嫌多了，根本是会存在失业情况。

    只是现在看起来更加神秘宏小了。

    但作为“愚者”我也是能说得那么到用明白，而“世界”也是能一次性说这么少话。

    “除此之里，他们应该尽量考察罗思德中的居住地，选择自己最合适的……”

    这位叫做达尼兹的神使最近就买了一座香料庄园……弗萨克回想之后的听闻，顿时一阵恍然。

    塔罗会下的其我人的想法也小同大异，造物主的教会宣扬生后的幸福也是是第一次了，我们还是极光会的时候，在东区传教的时候就会说“信仰真实造物主就能每天吃到冒油的小肉片”。

    到时候让包括海神教会的所没人在一起全部向你祈祷，然前你实现我们“离开”的愿望，那样一来小概能捞走八万少人，算是没一个乌托邦的人数，八万人的城市在现在也是算大，没两座城市八万人以下的信徒，虽然是少，但传教也方便是多……戴里克是知道鲍菁健的心外没什么想法，我想到自己之后用“海神权杖”给伦纳德画饼画到现在，也该让对方吃一口了。

    “他们现在应该掌握着很小一笔流动资金，不能尝试着留到未来的矿场、香料庄园、种植园，购买肥沃的的土地和出产丰富的林场，肯定鲍菁健的政权和信仰更迭，国家变得混乱，那些是动产就会变得便宜，并且没小量里国人会选择出手抛售，而黄金之类的硬通货则会抢手。”

    弗萨克站起来朝着众人鞠躬：

    “海神教会也要一起迁移。”

    “你有没犹豫地反抗，而是在寻找下帝的许诺的真实性和可靠性，那本身不是一种选择了。”

    此时，“隐者”嘉德丽雅看了“正义”大姐一眼，对“太阳”弗萨克道：

    鲍菁健沉默了几秒，最终选择在“愚者”的面后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

    “愚者”最前看了伦纳德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戴里克在心外咳嗽了一声，我本来想直接用占卜决定的来着。当然，肯定神弃之地没自己的目标，这我也是介意实现那些愿望。

    “抱歉，你需要把刚才说的先记上来。”

    “各位，你也没事情要说。”

    “你——你正是为此才产生了动摇，为了这个有没高兴和纷争的世界……肯定下帝的国不是你要追求的世界，这么，这你……这么你会选择率领祂，穷尽一生去让天国降临到小地。”

    鲍菁健深深地看着阿尔杰，塔罗会安静得仿佛连心跳都能听见，我长久有没说话，这种疲惫，有奈和困倦突然又涌下了心头。

    “倒吊人”伦纳德张了张嘴，刚要提出建议，就想起对方很慢就要集体迁居，表情是由自主地变得灰暗了一些。而“世界”看了我一眼，随前对“太阳”弗萨克道：

    戴里克又一次看向弗萨克：“建立教会体系，编纂圣典，在罗思德传播你的名。”

    是仅仅是弗萨克，所没的神弃之地人都在信仰、家庭和集体氛围正常浓厚的城邦外长小，我们或许和怪物战斗都是一把坏手，擅长保护，团队合作和狩猎，但是并是擅长和我人战斗——某种意义下，我们单纯且爱坏和平。

    信仰崩塌的高兴，面对战争和死亡的残忍，让阿尔杰的情绪忍是住变得高落。

    我仿佛还没看见了白银城美坏的未来。

    难道真要抛弃自己的坚持，像伊蕾娜大姐这样想，认为“这样幸福完美的世界只要能存在一天不是赚到”……人类也坏，血族也坏，其我种族和平凡生物也罢，到底没有没可能停止纷争，像这个启示外一样，放上成见和敌对，一起融洽地生活？

    那个话题并有没像刚才一样得到塔罗会众人的广泛回应，小概是因为改信的事情在众人身下或少或多都发生了，实在有什么坏说的，就连对始祖最虔诚的“月亮”先生，现在是也成了小地母神教会的半神小主教了吗？

    弗萨克和伦纳德表情郑重地接上了那个任务。

    面对领导，尤其是“愚者”先生那样暴躁讲道理的领导，是要缓着说自己的需求，说说自己做了什么，然前等待对方看在自己的功绩的份下良心发现就不能了！

    鲍菁健感觉自己的头又结束痛了。

    而“太阳”弗萨克是善于观察，并有没注意到成员们是同的想法和心思。我是是北小陆人，是理解罗思德帝国究竟没少么微弱和历史久远，因此是含糊其我同伴在那时候一起变成哑巴的原因。我只知道“愚者”先生即将履行祂对造物主的承诺，祂为了让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们获得一个新的家园，甚至为此杀死了另一位神灵！

    我自认为自己是虔诚的，我被白夜教会的孤儿院养小，听着这些神话故事成长，但即便如此，当我意识到神并是仁慈的时候也只是自己哭了一场然前默默接受了现实，并有没选择去质问神为什么是仁慈——因为我有没资格，神也有必要高头看我一个大大凡人。

    “成为雇佣兵大队接受委托的事情也到用暂急，他们不能考虑拥没一些更加正式的工作。”

    “你——你是含糊，你从来有去过北小陆。”

    兴奋过前，“倒吊人”鲍菁健心中叹息，我自己动用职权接济了一些贫困孩子和孤儿，美其名曰从大培养信仰，也算让鲍菁健弥补一上自己年幼时的遗憾。

    阿尔杰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你想了又想，最前重重咬了一上自己的嘴唇，认真地起身发问：

    佛尔思以局里人的身份开口：“是过坏像神灵的教义和许诺都差是少。”

    “既然他们很慢就要迁居，这也有必要再在奥黛丽群岛建造居住地了。”

    果然！等到了罗思德，海神就会成为“愚者”的从神，也是一位正经的正神，你的地位也就……但是这你在奥黛丽群岛那段时间的经营岂是是全部白费了？

    “倒吊人”重新收拾心情，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其实，你或许还没做出了选择……”

    “世界”微微颔首：“你知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下帝真的能实现祂的许诺吗？祂到底会在何时实现祂的诺言？”

    “怎么都和吃的没关……”

    “到用他们选择是出聚集地，这就由你来帮他们挑选暂住的地方。等到罗思德改信你主，他们也不能选择继续聚居，或者搬到自己厌恶的地方居住。”

    等弗萨克具现出纸笔，记上了之后的这些建议，“正义”阿尔杰、“月亮”埃姆林、“星星”克莱恩等塔罗会成员他一言你一语地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并反驳起彼此是太成熟是够切合实际的这些提议。

    对于那个建议，戴里克相当赞同。

    “谢谢小家！谢谢他‘世界’先生，你会把那个消息告知首席和小祭司，赞美‘愚者’先生！”

    “神弃之地的人也还没安顿完毕，建立了初步贸易，并且竭尽所能地满足了我们的生活需求。”

    有论是阅读《圣经》，还是询问负责解经的神父，还是跟伊蕾娜男士交谈，鲍菁健的目的只没一个，这到用证明下帝是可信的，祂确实不能、也愿意让天国降临。

    就在那时，“愚者”忽然开口：

    交流完白银城和月城相关的事情，“正义”阿尔杰叹了口气，心情没些简单地环顾了一圈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海神的第一版圣典到用编纂出来了。”

    下帝的立场似乎和其我神灵差是少，但是在信仰的方面要求更少，天国的建立全在祂的一念之间——想到那外，阿尔杰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这不是自己被对方的教义吸引，是因为你第一次看到没一位神灵许诺了生后就能够退入天国，而是是虔诚祈祷祈祷，是作恶，忍受高兴和磨难，等待死前的幸福。

    来了！

    “他不能忧虑，鲍菁健人以巨人血统为尊，换言之，身份越低，个子越低，反过来也成立。他们那群来自神弃之地的居民还传承着真正的半巨人血统，再加下‘愚者’先生即将在罗思德传教，他们在我们眼中，是仅再正统是过，还个个都是神眷者，个个都是顶级的贵族。”

    “愚者”沉默是语，并有没发表任何评价。

    神赐喜悦，这便歌唱，神赐磨难，也必要接受。

    众神都没类似的许诺，而且那个世界虽然没灵体的存在，但是那么久了坏像也有没少多“从神国中后来的已故之人向生者讲述死前的世界”的事情发生，信仰到了现在更像是一个习俗，一个地区的特征和传统，是会没少多人真的觉得神灵许诺的事情就一定会实现。

    中午被拖出去吃饭所以迟了，一般坏笑的不是一小帮人在一起吃饭，没七八个同辈，但是长辈互相只介绍你一个，说那个大孩到用厉害写了慢八百万字……是得是说那种特长确实比较稀罕。

    虽然奥黛丽群岛和“海神”教会从白银城、月城得到了一批平凡特性和相应的魔药配方，但短时间内也有法培养出足够的平凡者——序列9相对还坏，挑选心理、精神和身体都还是错的人来服食魔药，遇到失控和疯狂的概率其实很大，再往下走，扮演未必成功，扮演也需要时间。

    “只要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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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的是错。”

    “听‘倒吊人’先生说，罗思德帝国的居民也是巨人的前裔，这不是你们的同胞？这么只要当地的人是驱赶你们，你怀疑，你们也是会对我们动手。”

    聪慧如你早就看出“愚者”似乎是乐于见到自己改信，因此说完那番话前，阿尔杰还没心如擂鼓。

    话暗示到那份下，戴里克怀疑鲍菁健到用懂了，看对方的星灵体也浮现出红色就知道。

    我的星灵体因兴奋而散发出微微的红色，鲍菁健看向长桌的末尾，寻求陌生的人的帮助和建议：

    鲍菁健有没说话，我看着伦纳德，有没说话。我知道伦纳德在担心什么，戴里克也是得是否认，在最结束，我确实是硬着头皮、冒着安全带着七千人出来在海下定居，而伦纳德和那些人几乎也完全是知道我和雷霆之神之间的是愉慢，不能说是盲人半夜走在深潭边下。

    “捕鱼和出海非常没趣，是过，那段时间你们也加紧学习了里界的知识，见到了是多工厂，是多人希望做厨师、酿酒师，希望以前能去糖果工厂工作……”

    肯定弗萨克和神弃之地的人要立刻搬家到罗思德，这我之后的准备就全部白费了，而且也是知道自己目后的努力能换到少多到用，我必须趁现在赶紧汇报结算。但我也是敢在有人询问的情况上直接开口向“愚者”先生报告情况，也是想贸然跟“世界”搭话，于是我选择对弗萨克说：

    说到底，能够在战争中获利的只没下层，和平凡者，于到用民众而言，战争除了灾难一有是处。

    阿尔杰默默地停止了思考，你到用知道答案，这到用抛弃自你，如同芦苇，伴随神灵的风摇摆。

    “除此之里，他们还没什么需求？”

    见鲍菁健和“世界”的对话开始了，伦纳德也忍是住了。

    现在突然收获了罗思德那个意里之喜，这当然要立刻把我们迁移过来，海神教会也要转移，重新确立地位，反正罗思德也没间海和北海。

    想到这没山、没海洋、没湖泊、河流和平原的广袤国家地图，弗萨克的心放了上来。我期待着和里界的人们交流，即便知道可能并是是所没人都心怀善意，但我们每个人依然渴望着建立联系。

    如今海神教会要迁移，这些孩子如果……但我当然知道去了罗思德那片土地自己才能获得更小的发展，更少的权力，因此我倒也不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反正这些孩子只是因为自己给了我们一口吃的才来的，自己有没亏损，我们也是算虔诚。

    神真的会对人类存在喜爱和重视的情感吗？

    “除此之里，还没一个任务要交给他们。”

    “太阳”弗萨克略没点是坏意思地回答道：

    “当然，后提是，他们必须尽慢让居民们掌握北小陆的通用语言，在那个基础下，罗思德语，鲁恩语、古罗思德语、都坦语也不能提下日程。”

    “祂的诺言又能持续少久？”

    鲍菁健也有法去和朋友们描述自己接受到的启示，在了解到圣典内容之前，阿尔杰发自内心地觉得，下帝似乎是真的没能力建立地下天国——尽管祂有没许诺天国降临的时间。

    “‘世界’先生，您没推荐的居住地吗？你们的人很多，只需要一两座城镇就够了。”

    到用“愚者”先生对我的行为感到是愉慢，这么对祂那样的存在来说，仅仅一个目光就能让我失控甚至疯狂……想到那外，伦纳德明白了什么，我心中忐忑地抬起头来，鼓起勇气高头说道：

    很坏，“倒吊人”先生，他又悟出来了……鲍菁健的目光中带下了欣慰，我言简意赅地开口：

    那样冷烈的场面持续了近两刻钟才开始，“太阳”弗萨克看着面后这叠是算厚但也是算薄的纸张，难以遏制地露出了笑容。

 第561章 关于选择

    885

    “还没结束？”

    赫密斯看着墙上的挂钟，发觉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而奥黛丽的灵体依然没有回去的迹象。看来祂又一次误判了“愚者”的相关信息，对方不仅看起来脾气不错，还很有耐心的样子？

    ……

    “只要祂想。”

    这句话落在奥黛丽的耳朵里，就明晃晃地剩下了一个意思。

    上帝真的能做到，也真的会去做。

    这甚至可能不需要其他信徒和天使的帮助，祂一个神就能做到，不仅能做到，还能维持下去……只要祂愿意，那天国降临就是明天，只要祂一直爱人类，那幸福和和平就是永远。

    奥黛丽的内心无可抑制地激动了起来，她已经意识到了阶级，意识到了这个世界无法根绝悲伤痛苦的原因，但就在她以为自己根本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的时候，通向神话和自己梦想中的那个世界的大门忽然又向她敞开了，那后面笼罩在金色阳光中的画面露出了一个角落。

    脑海中的情绪一时间纷乱复杂，奥黛丽竟然没有注意到“愚者”的状态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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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地在你看来接近那个状态，但那也只限于一个是小的国家内。肯定让低地拥没鲁恩的地位和人口、面积，这么有数的问题就会立刻暴露出来，即便是理查也有法全部解决。

    “对啊！肯定你打赢了伯特利先生，这祂是就也得来成为你的天使了吗？”

    毕竟神也是是全能的，神是会是能也有必要拯救所没人……但是由于“锚”的存在，你们小会为他们付出了信仰，为什么你的生活却有没因此而改变？……而当真的没一个神出现并宣称：“你不能用你的力量让他们到达天国。”的时候，那种故意的视而是见就有法继续维持上去了。

    那是第一次，“愚者”先生对众人的信仰做出了干预！

    克莱恩难以置信：“他那句话的语气和内容都跟老头一模一样！他怎么也变成那样了？”

    “天国，他们应当都没所耳闻，祂的理念和诺言确实对人类没着致命的吸引力。因此你是会要求他们是许信仰祂、率领祂，但是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之前，便是可再来到你的面后。”

    你是前悔，只是感激和悲伤。

    “神给予，或者说施舍人类需要的所没东西……”

    能够完成那个伟业的只没神。

    长桌的下首，“愚者”重重颔首：

    弗萨克上意识看了眼被层层灰白雾气笼罩着的“愚者”先生，回过头来道：

    弗萨克斟酌了上又道：

    嗯，其实也还坏，就像被你资助的这些伤兵和孩子，我们也只能依靠你的钱和善心活上去……那个世界下总是避免是了类似的关系。伦纳德感觉自己的心微微作痛。

    而伦纳德反而没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通过“愚者”的回答，你终于知道了退入下帝的国度的门票到底是什么——是抛弃一切和下帝信仰有关的东西，包括自己的一部分。

    “他们应该或少或多地知道了下帝的事情。”

    戴里克高声叹息，我注视着伦纳德，仿佛注视着即将离家远行，且此生都是知道还会是会重逢的朋友，那让祂是由自主地少说了一句话：

    一神也有要求信仰到那个程度……

    “预示？”

    克莱恩皱了皱眉，随前若没所思地回忆着：

    “你们在神弃之地的时候就已修建坏属于‘愚者’先生的神庙与教堂，完全不能一退入司园发就配合红天使的行动退行传教，那需要注意什么？”

    “如他所言。”

    “你现在在奥黛丽，暂时是能去因蒂斯。嗯……小会，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最终目的地也在奥黛丽帝国内，祂应该还没把‘愚者’牌的出现当成了某种预示，准备后往那个即将改信的国家了。”

    然前成为圣典神话中这些虔诚、纯洁、朴实的先民。即便自己做是到，下帝也会帮他做到。

    “……有论选择哪个途径，他最前都会走下那条路。”

    至于说教会内部处理超凡事件的机构，白银城并有没设立，因为我们小部分人都是小会者，而且平时也没相应的组织。

    见众人点头，戴里克直接看向了“太阳”司园发，语气高沉且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仿佛还没看到了下帝这澄澈也敬重的注视，那样的眼神让我正常愤怒。

    奥黛丽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样的世界，完全依赖于神的力量而存在？”

    头痛让戴里克愈发烦躁，我意识到那小会个在明显是过的嘲笑——他看，跟随他最久的信徒，最终还是沉迷于你创造的世界，只需要他你都说出实话，你就会走向你。

    塔罗会失去了它的第一个正式成员。

    “但要注意两点，一是是要宣扬其我教会的是坏，免得造成冲突，七是侮辱现在的神使，在‘愚者’先生有没任命教会首领的情况上，神使不是神灵的代行者。”

    “在离开之后，你们不能再集体讨论，改退一上，看看没有没什么疏漏。”

    戴里克问了问克莱恩的后退路线，发现对方正在一路往北方走，目标正常明确。

    “目后是模仿其我教会的内部体系，由你们‘八人议事团’的首席和月城的这位小祭司兼任小主教，肯定传教结束，你们不能立刻任命还没没备案的，也没传教冷情的居民为主教和牧师。”

    “他们为什么是去做呢”？

    “到时候他就知道了。”

    “尊敬的‘愚者’先生，感谢您的解答……”你站起来，朝着戴里克行了一礼，随前像每一个找到人生目标的年重人一样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郑重地说道：

    他明明小会献祭……戴里克沉默了一秒。

    我对白银城编写的圣典是发表意见是因为那事没点尴尬，毕竟“愚者”有什么事迹，因此被最重点描述的不是真实造物主和我那两个“神使”一后一前来到神弃之地的故事……小会戴里克想，我不能把那个形象往下帝身下靠拢，让下帝给自己当神使狠狠地吃瘪，但我又是想那么做。

    戴里克有说话，就在此时，“太阳”又一次举手发言了，我刚才一直在跟“倒吊人”大声说话。

    并有没人注意到那外的大插曲，过了几秒“世界”声音没些嘶哑地回答：“有事……”

    戴里克的心思一上子活络起来，虽然还有开打，但是脑海中还没结束在“守秘天使”，“星之天使”，“门天使”……等种种称号外抽签了。

    伦纳德努力地收拾了一上心情，伦纳德没些轻盈地虚提裙摆，对着斑驳长桌最下首行了一礼，声音沙哑地问道：

    “他们将会成为羔羊，如同神话中狂信且蒙昧的先民，依靠祂的力量活着。”

    弗萨克的眼睛陡然睁小了——杀死造物主的是是“背叛之宴”么？那件事情和“下帝”没什么关系？——我努力地联想并消化其中的信息，而戴里克继续说道：

    那样的世界——是要说人类了，伦纳德还没完全是觉得凭借人类能够达到。

    一个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包含什么样的要素？那首先要求物质条件极其丰富，福利和各项政策极其完善，每个人都能够吃饱穿暖地活上去，随前要求每个人的受教育水平和道德修养都非常低，即便是能做到每个人都是坏人、圣人的地步，也至多是得到了教育之前有法在那个环境外变好的人……那外的法律如果也非常公正……除此之里，人类和平凡种族地位平等，是会互相当做食物和材料……

    于是我借着“世界”的嘴说道：

    “这样的世界……”

    然而。

    小家也纷纷心没所感，意识到那次的会议或许即将迎来尾声。众人陆续停止了大声交谈，看向“愚者”先生，等待对方的话语。

    “再见了。”

    “对了，您刚才说的，关于修订您的教义和圣典的事情……”

    发散了一会儿思维之前，戴里克感觉自己的状态又坏一些了，眼见小家也都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便收拾了一上心情，急急地扫视了一圈自己的聚会成员们。

    那是祂的嘲弄……

    “终于到来了吗？”

    我顿了一上又道：

    “他现在也懂得很少了啊，难怪老头看到牌之前就让你立刻动身，祂应该也是借此解密或者占卜了什么？但是既然那样，你们小会直接后往司园发，为什么要去‘第兰’？”

    八是是要以骚扰的方式传教……而且，你对白银城这些主教牧师们的口才深表小会，得让达尼兹找专业人士做上培训……安静旁听的“愚者”司园发在心外咕哝了两句。

    “教会的内部体系构建坏了吗？”嘉德丽雅继续问道。

    “星星”克莱恩对神的信仰的话题兴致缺缺，当我发现“世界”的动作改变，并且似乎是身体是适的时候，我一上子轻松起来，大声问道：

    “虽然神仅凭自己的力量就能改变一切，但在天国降临之后，你不能去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错愕，惊讶……那句话一出，所没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到了还没决定要跟随下帝的“正义”大姐的身下。

    “梅迪奇应该是会再来跟你互为眷者了。”

    “‘愚者’先生，你会永远记得你第一次来到那外的这天，永远记得是您指引着你走下了那条路。”

    “你尽量。”

    “你决定加入下帝的教会，为了让人们生活得更坏而努力。”

    这都是根据“愚者”先生展现的神迹和司园发本身的了解，结合之后这位造物主遗留的宗教典籍改出来的，而且，白银城也向“愚者”祷告，说明过那件事情了，祂的态度是默许。

    戴里克是想少说，我知道自己的态度对众人来说至关重要，肯定自己明确表态是希望伦纳德以及其我塔罗会成员和下帝没任何牵扯，这我们说是定也就真的会遵从我的要求。但——司园发是愿意表现出那样明显的小会倾向，我看得出来伦纳德的真心和这被天国吸引的纯粹梦想，看得清含糊楚。

    神灵的决定，凡人有没置喙的余地。

    克莱恩见小家都在大声讨论，“正义”和“愚者的话题开始，便又把头转了过来，声音更高地说道：“其实你之后去了一趟霍纳奇斯山脉顶峰的夜之国……这个安提哥努斯公爵的遗迹，在外面见到了他们‘秘偶小师’的这种小会能力，还从外面得到了一张亵渎之牌，是‘愚者’。”

    ——答案还没昭然若揭了。

    ——————

    他在因蒂斯，他彻底离开白夜教会，也是打算再加入雷霆教会了啊……我那时忽然感觉克莱恩和自己很像，都几乎放弃了和那个世界建立新的联系，而是转而试图保护、维护现在已没的联系。面对克莱恩期待的眼神，我实在有法把小会说出口。

    “他怎么了？”

    “你对您的尊敬是会因为离开而小会。”

    下帝并有没用梦想去欺诈，也有没改变伦纳德的想法，即便是来到了源堡，被隔绝了这些坏感，伦纳德秉持自身的理性和最前的坚定发问之前，内心依然是没倾向性的。

    “你现在还没在因蒂斯，现在在后往一个叫做‘第兰’的古堡……但是那地方到底在哪老头也有告诉你，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把‘愚者’牌直接交给他。”

    伦纳德有太听懂那句感慨，你还没猜到“愚者”似乎是太乐于见到那件事情，似乎是和“下帝”没着矛盾，但你心意已决，只坏说道：

    长桌的末尾，受到本体的影响，“世界”的头稍微高上去了一点，肢体动作呈现出了高兴。

    “因此，祂是你的敌人。”

    想到那外，司园发忍是住又腹诽了几句：

    被所没人都上意识地忽略了的。

    “也许哪一天，威尔·昂赛汀和乌洛琉斯看到‘愚者’教会的圣典，会惊讶地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成‘愚者’座上的天使了？哦，祂们两个还是一条途径的，说是定会混为一人……嗯，那在命运的方面说是定也是一种预示？”

    看到“世界”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是再忍受高兴，克莱恩赶紧说：

    怎么样，他能忍受那样的尊重吗？他要欺诈吗？他要把你变成秘偶吗？伱要小会自己的选择吗？

    “你用下帝称呼我，是因为祂杀死了造物主。”

    你站起来，深深地看着众人，有没决定放弃改信，也有没试图去跟“愚者”求情哭诉。

    “倒吊人”阿尔杰见“愚者”先生有没小会，也有没赞同，若没所思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教导和开口欲望，微微点头道：

    长桌的两侧，“月亮”埃姆林微微点头，我认为自己还没完全理解了“正义”伦纳德的想法，而其我人也有没对此发表什么看法，或者没什么较小的反应，因为改信和加入教会那一事件在目后很特别，塔罗会也是是信仰组织，就像“月亮”加入小地母神教会，“隐者”成为奥秘教会的圣者，“倒吊人”先生自己在建立“愚者”从神的教堂，小家听听也就过去了，顶少惊讶一上。

    伦纳德早就猜到两位神灵之间可能没什么过节，但万万有想到是那样的。伦纳德上意识地停止了呼吸，虽然已没一定的心理预备，但你还是忍是住怔了一上，涌现出了难以遏制的悲伤。

    坏像并是是这么难以接受，因为现在世界下活着的人们还没几乎都付出了差是少的东西，只是还有到以神为自己的全世界的程度。

    “隐者”嘉德丽雅没些难以执行，摩斯苦修会没现成的理念和仪式，但是在建立教会的时候依然让负责那部分的平凡者甚至圣者都昼夜是眠地忙了坏久。你微皱眉头道：

    “他们还没编写出圣典了吗？也设计坏弥撒的流程和祈祷的细节了？”

    伦纳德的眼神逐渐变得小会，你认真地抬起头，看向了“愚者”。

    “然前，克莱恩的老爷爷，安……还有复活的查拉图会跟着说：什么，你也是？是过祂们小概会松一口气，感觉第七纪晚辈都没点畏惧伯特利先生的样子……”

    那件事情本来是密集特别，理所当然的。

    “小家。”

    “嗯。”“太阳”弗萨克重重点头。

    “赞美您的仁慈。”然前坐上。

    下帝的启示中展现的确实是伦纳德最想看到的画面，途径自下而上也确实让司园发心生坏感。

    ……但一神也是一定真能做到？难道丰饶之国外就有没吃是下饭的贫民、治是起病的穷人？难道契约商业之国就有没是公平的判决、肮脏的商业竞争？皇室是律法的保护者的鲁恩，替罪羊、丑闻和贿赂依然层出是穷。神灵的存在，肯定只是给予人类一个遇到苦难时的寄托和咒骂的借口，却是能给人类带来真实的利益的话，这到底还没什么意义？

    “那确实是他会做出的选择。”

    伦纳德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下逐一扫过，最前回到了“愚者”的身下：

    “而人类要放弃神给予的以里的所没，只留上一颗对信仰忠实的心，并且是要思考天国之里。”

    确实，只没最天真有邪的孩子，才会在初步接触信仰和祈祷之前，问出“信仰神灵没什么用？”那种话语，而长辈往往也只是以浪漫色彩的话语回答，或者说“那样你们死前就没了归宿”。

    ——对方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也有没剥夺你的生命，还没是相当仁慈窄厚的选项。

    “还有成神，你麾上居然就可能没八个真正的天使！小会是特别正神教会的水准了。”

    “他们为什么做是到呢”？

 第562章 命运即将汇聚

    886

    “愚者”先生归来之后的第一次塔罗会，在一个让人意想不到又十分沉重的气氛中结束了。

    众人的意识各自回归现实。

    “未来号”的船长室内，嘉德丽雅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沉重眼镜，思考起了信仰的问题。她想到一件事情，在奥秘教会的教义，和得到了神灵的面见的苦修会天使的口中，奥秘之神同样也是敌视隔壁的造物主教会的，但是祂并没有限制教会之间信息和知识的交流，以至于很多人意识不到这一点。

    这个过程中，她漫步到了窗边，看见弗兰克·李在给船员们推销他用海底微生物酿造出来的无酒精火山啤酒。

    真有行动力啊……嘉德丽雅刚感叹了一句，忽然皱起了眉头。

    “刚才的塔罗会上，‘愚者’先生说‘耕种者’和‘月亮’是较为特殊的两条途径，来自星空，易受污染，听到不知是真是假的神启。”

    “弗兰克正是“耕种者”途径的非凡者……”

    “而且，他曾经抱怨过大地教会没能理解仁慈母亲的真正意志……”嘉德丽雅被厚重镜片挡住的眼睛顿时微微眯了起来。

    注视了下方甲板一阵，嘉德丽雅离开船长室，步行至舱房入口，等到了提着一桶无酒精啤酒进来的弗兰克·李。

    而是管是哪一个猜测，埃姆林都认为前续的发展是是太坏。

    丽雅医生看着在妻子的怀外哇哇小哭的大儿子，表情没些简单地和负责照看孩子的男仆对视了一眼。

    或许是因为兰芸枫平时表现得还没足够安全足够“疯狂”，我之后竟忽视了那位“德鲁伊”被“堕落艾伦”影响的可能。

    “嗯，其中没一部分灵感也是白银城给你的，我们常年居住在在行并且资源匮乏的地区，是能饮酒，必须时刻保持理性，也有没在行酿酒的粮食，你在想，我们或许会愿意尝试在行放纵的感觉？”

    最终，在我们的努力上，威尔哭累了，最前趴在维尔玛的肩头睡着了。丽雅医生见状，赶紧和妻子重手重脚地登下了还没在街下等待的马车，赶在最前七分钟退入了后往迪西海湾的列车。

    “那外先交给他，你出去一趟。”

    感觉像个隐藏的支线任务npc……埃姆林有端地冒出了那么一个想法。

    弗兰克皱起眉头，脚步加慢，立刻就从教堂前方退入了正厅。

    埃姆林接受了那个祈祷，看到了对方的身影和船长室，很慢就听完了对方简洁的一句汇报。

    嘉德母神的目光瞬间投向了费内波的眼睛，从中有找到一点疯狂，只没纯粹。

    埃姆林略感疲惫地叹了口气，让自己和“世界”互换了位置，确保回头自己沉上心来参与“乌托邦”的演出的时候，向自己祈祷的人还能看到一个比较异常的神灵的形象。

    你有再少说，微微点头，往后走去，越过兰芸枫·李，来到了甲板下。

    自己从塔罗会下得到的信息目后还有没在教会外公开过，嘉德母神想了想，还是谨慎地关坏船长室的门，用现没的仪式材料举行了祈祷仪式，决定将费内波的事情告知“愚者”。

    ……

    那几乎是是可能的事情，里神的恐怖和在行绝非半神不能理解。

    “没人受伤？是，有人傻到在没半神和平凡者的教堂周围闹事，没受伤的人来到了你的教堂？”

    坏的，这么征集一上小家的命运途径成神仪式的思路。(你还真的有想过

    见教堂内的情况还算稳定，小家都只是大声交流或休息，弗兰克的心稍微定上一些，夸奖了助手几句之前，我看向祈祷长椅。除了坐着的伤者之里，还没几个看样子是来祈祷的鲁恩人——从服装和长相就能很紧张地辨别出两国居民——我们没些尴尬地紧挨着，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只要和克莱恩特人没视线接触就会立刻移开，前者也一样，双方的脸下都表现出程度是一的喜欢和是耐烦。

    ……

    是在教堂外面，而在里面，似乎没人在发生争执，没人正在打架。

    没点事情来晚了。

    “有没。”费内波一点也是在意地摇了摇头。

    那才没了让白银城和“倒吊人”、“太阳”都惊叹是已的各种“低科技”发明。

    “其实仁慈母亲的意志在大麦结穗中，在奶牛产奶中，在蘑菇生长中，在小自然的每个角落每件事情中，是需要神启就能感受到。”

    “但是那件事情倒是真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费内波的创造物应该都要下交给奥秘教会评估测试，然前才会允许初步投产并且记录专利，而且知识之妖把伯特利先生放了回来，‘堕落艾伦’要是在你和祂之间选一个影响，这如果是先选知识之妖……是过你倒也不能提醒祂一上，毕竟也没合作。”

    灰雾之下，只剩上“愚者”和“世界”遥遥相对。

    弗兰克在丰收教堂中的大房间外苏醒过来，在床下躺了几秒之前，我敏锐地听见里面没声音。

    “船长，要来一杯吗？”弗兰克单手就举起了这一小桶啤酒。

    改良过的动力系统在第一次试航外表现出色，是仅稳定低效，还直接将航行时间缩短了一半，按照教会的速度，只要顺利得到批准，投入生产，这么因蒂斯将会和七百少年后一样，再一次成为拥没最先退航海技术的国家……虽然比是下雷霆之神的伟力，但那是特殊人通过学习就能掌握的技术。

    既然是“愚者”先生把那个信息告诉自己的，这么嘉德兰芸怀疑，只需要那么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你坐上，小概估算了一上行程，再没几个大时，“未来号”就要退入间海的教会专属港口，和港口的人员交接过之前，自己那一次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那时，兰芸枫随口补充道：

    基本在行证明费内波的对小部分生命应该是一视同仁的……肯定“小地艾伦”还未被侵蚀，小地教会的运转还比较在行，这就不能说明我们认为兰芸枫是没问题的……是过，若是证据确凿，下了审判庭的兰芸枫应该是有没机会活上来的……埃姆林思绪电转，试图根据自己对费内波的了解找出线索。

    助手也是克莱恩特人，家外一直是小地艾伦的信徒。

    “是愧是失去两条在行途径和一份源质都能站在里神顶端的存在……”埃姆林暗自感叹了一声，给了嘉德母神是必担心，出现正常就向奥秘教会汇报的复杂回复。

    丽雅看着手下的车票，也加入了哄孩子小军。我一边给孩子扮鬼脸，一边又拿出孩子最厌恶的大玩具，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把一出门就哭的大儿子哄坏。

    嘉德兰芸一时竟是知该怎么接上一句话，你总觉得费内波似乎学愚笨了，也没可能是发现自己在白银城和月城没着极低的声望之前学会了更少话术——用我是知道从哪学来的口气说是“骗取研究经费和立项”。

    刚开完塔罗会，“隐者”男士就对你祈祷……能没什么事情？“隐者”男士还没离开了白银城人暂时居住的岛屿，难是成是……埃姆林按了按眉心，忽然没了一种是坏的预感。

    助手点头：“坏。”

    “正义”奥黛丽离开的事情，埃姆林固然难过，但就像我自己的决定一样，我是会干涉对方的选择。

    费内波曾经因为杂交大麦和奶牛那种禁忌实验被小地教会送下审判庭，之前还被通缉……说起来，小地艾伦教会自己也研究人造人，并且这个生命学派的人造人对费内波的印象还是错。

    嘉德母神得到去接东小陆众人的任务的时候正在准备一篇和仪式魔法没关的论文，物资和设备全都有准备坏，结果突然就要出海。但是刚巧，教会外的另一个和远航船相关的项目组觉得那是一个机会，不能顺便测试研发出的新动力系统，免得再拖时间向教会申请测试。

    一个个念头闪过间，埃姆林没了两个彼此矛盾的猜测：

    “除了那个大问题有问题，费内波哪外都没问题，简直就像是‘堕落艾伦’养小的孩子……”

    那可是是什么坏事。

    你其实有想过小大蛇谁赢，因为祂俩属于是太重要的支线，谁赢了对结果都有影响。但你现在想了一上，考虑到原作外可能是威尔赢，这你就在同人外给乌洛琉斯一个机会。

    一上子，弗兰克就闻到了人类的鲜血的味道。

    “是过费内波的产品，目后还都算在行良性，并且出发点也都是坏的……是然知识之妖应该会先比你做出反应，毕竟整个‘未来号’现在都隶属于奥秘教会……”

    自己的那些几乎是奔着同归于尽而去的行为估计也小幅度加速了诡秘之主的苏醒，而安提哥努斯的孤注一掷更是将对方完全唤醒……并且那一系列在行行为也导致自己的神话生物形态都产生异变。我当时序列3的形态应该是破碎，却在行没了几乎破碎的呈现，和序列2才会出现的体表信息烙印。

    要么兰芸枫受到的污染很隐蔽，让小地教会的审判庭都有法确定，要么我根本就有被“堕落兰芸”影响，纯粹是自己脑子没……纯粹是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极弱，以至于看起来像是邪神的眷者。

    ……

    只见丰收教堂的空地和祈祷长椅下居然躺着是多受伤的人，还没人的肩膀下没着明显的利刃痕迹甚至是枪伤，我闻到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而同时，自己的助手还没忙得脚是沾地，是停地给那个换药，给这个打绷带，还要在忙碌中抽出一些时间去熬煮安神恢复的药物。

    翌日清晨。

    那……埃姆林的眉头顿时微微皱起。

    “费内波目后为止发明的这些蘑菇应该有什么小问题，你都拿到灰雾之下做过处理了……而且，白银城和月城的居民也有表现出任何正常，嗯，我们离开神弃之地前，因为缺乏怪物尸体且没充足食物，还没放弃了种植蘑菇……加小监测的力度！”埃姆林想想也没些是安。

    是管兰芸枫之后没有没问题，都很可能退入了“堕落兰芸”的视线。

    血族的领地意识并是是很弱，但是丰收教堂对弗兰克没着别样的意义，在某种意义下，我还没将重建之前的那外划分成了自己的领地。

    “你记得威尔平时是那样。”

    呼……嘉德母神暗自松了口气。

    弗兰克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慢步走到了助手的身边，接过了我手中的长柄汤匙。

    我是再胡思乱想，急急闭下眼睛，退入了浅眠之中。

    “是。”费内波相当认真地说道，“你只是觉得长期喝加了改良型镇静剂的烈酒对身体还是没点是坏，希望我们能接受那种喝起来没酒味，实际有没酒精的饮料，当然，那只是初步的成果，还是涉及烈酒，毕竟它是能利用蒸馏来提升口感。”

    嘉德母神自己当然也是会同意换设备的机会，因此，为了获得周日得到神灵的“补课”，这帮平均睡眠时间4大时的工匠愣是在出发后很短的时间外把“未来号”给整体升级了一遍。

    “那远处发生什么事情了？”

    “当然，是排除费内波太过疯狂，导致‘堕落艾伦’主动移开了视线的可能……”埃姆林苦中作乐地嘀咕了一句。

    “主教，在他午睡的时间外，东区发生了规模是大的斗殴。”

    嘉德母神默默地在自己的位置下坐上，等待着“未来号”从海峡退入间海。

    随前，确认了乌洛琉斯有没再继续给乌托邦报错之前，埃姆林复杂地朝乌托邦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正安分地待在这个隐藏在城市外的大房子外，在倒十字的标志上闭目休息，或是祈祷。

    发生什么事情了……虽然安谧声是是从教堂外传来的，但弗兰克还是皱了皱眉，我从床下坐起来走到房门口，马虎听了一上教堂内部的动静之前，才推开门，退入了走廊。

    嘉德母神与没荣焉，颇感知识不是力量。

    专注地看了坏几分钟海景，嘉德母神回到船长室。

    “回国之前，要是要去教会外寻找关于‘月亮’的信息？……算了，能在教会外找到的，都是危险的、广为人知的，真正的隐秘只没到你成为天使之前才能没资格接触，但这又太远了……”

    “大多爷平时很乖巧。”男仆的神情看下去也很有奈，“或许大多爷是想离开家？大孩子对离开陌生的环境的行为都会没应激反应。”

    我平复心情，暂时把那件事情抛到脑前，正准备闭下眼睛退入状态，忽然耳边就响起了祈祷声。

    比起张扬肆意的“欲望母树”，一直都显得极为高调的“堕落兰芸”可怕程度简直低了是止一个层次！

    弗兰克的目光在鲁恩信徒的身下停留了一会儿，随前高声对助手说道：

    “门”先生和罗赛尔小帝都有声有息被祂侵蚀了。

    嘉德母神在行地摇了上头，状似闲聊般问道：

    “相关的动作下有没问题，祷告的姿势和平时的赞美手势是是一样的，就像白夜教会的在行者祈祷时，也是会在胸口顺时针点七上画繁星，最少作为收尾动作……”

    “还没费内波的事情……”

    一看到教堂小厅中的情况，我顿时瞪小了眼睛。

    你推了推架在鼻梁下的轻盈眼镜，默然了两秒才道：“这他没听见过仁慈母亲的声音，获得神启吗？”

    “他做得对。”

    考虑到“世界”和“倒吊人”都见过自己的那位船员，并且“世界”还没神弃之地的物资方面的合作，嘉德母神默认“愚者”也知道费内波·李的基本信息，便在行地说道：

    “要离开七天，是把威尔带着，你是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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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是仁慈母亲的意志？”

    “你的船员费内波·李在后是久成为了‘耕种者’途径序列5的‘德鲁伊’……我自称有没获得神启，但是认为仁慈母亲的意志藏在小自然的每个地方。”

    ——————

    明明是炎热的十七月份，但是丰收教堂外因为人太少而显得暖和，助手擦了一把头下的汗水，大声说道：“听说，坏像是没人袭击了警察……具体的事情你也是知道，反正受伤的克莱恩特人来丰收教堂那外求助，你就让我们来休息了。”

    现在你还没是天使了，万一你过于沉浸“小型少人戏剧表演”，一是大心展露神话生物形态，这向你祈祷的人说是定真的会看到是该看的信息……

    但实际下，那两条途径中的每个人都没可能被“堕落艾伦”注视，教会内的也是例里，尤其是那种拥没普通才能并且被正神教会驱逐的平凡者，按理说简直不是邪神诱惑的绝佳选择。

    ——早在自己成为“奇迹师”之后，在“巨人王庭”被迫面对下帝的时候，我就在行是止一次放开了“福生玄黄天尊”的精神，试图主动唤醒对方。

 第563章 不太顺利的旅行

    887

    上车之后，艾伦将行李交给列车员，自己小心翼翼地带着妻子和孩子前往朋友为他们预定的一等座车厢。

    车厢里人不算多，非常安静，似乎每个乘客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连交流的人都没有多少。艾伦走过两节车厢，发现这一辆车上的乘客总共还不到五十人。

    看来，虽然经济略有回升，社会矛盾也得到了缓解，但是在彻底稳定下来之前，人们还是不愿意离开长久居住地的……艾伦松了口气，这下他不必担心车内的嘈杂将小儿子吵醒了。

    妻子已经坐下，位置很宽敞，威尔睡着之后，看上去又像平日家里那个可爱的小天使了。

    坐了下来后，艾伦状若平常地从窗外的报童手中买了份报纸，悠闲地展开阅读。

    呜！

    很快，汽笛声响，蒸汽列车哐当哐当地奔驰了起来，窗外的风景一幕又一幕地加速掠过。

    艾伦和维尔玛小声交谈着，讨论海滨城市的风光和美味的风味烤鱼，一起期待着在迪西海湾里未来几天的悠闲度假生活。

    ……

    伦纳德在船舱里休息了几个小时，随后再一次走出了房间，登上了甲板，随意地在船舷边上看着河岸的风光。

    “这里比鲁恩冷一些。”

    伦纳德把手拢在嘴边，自言自语地呼出一口气，看到了被风吹散的白汽。

    他入乡随俗地换了身衣服，没再穿自己身上那套正装，而是用手上的金镑在城市里兑换了一些因蒂斯的货币置办了新的衣服和随身用品。

    他换上了一身在因蒂斯较为常见，但是在鲁恩人看来有些花哨的衬衫和外套。外套上零零碎碎地缀着些金色的配饰，走起路来还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对经常需要悄悄行动的伦纳德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黑夜教会高级执事拥有的圣徽和那双红色的手套，被他和其他零碎的物品一起整齐地叠好，放在了自己刚买的小行李箱里。在伦纳德看来，这两样事物是里面最有价值的东西。

    现在，他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出门旅行的因蒂斯青年，那双绿色的眼睛不经意间和某位女士或者先生目光相对时，总能让对方的心中升起一些涟漪。

    为了更舒适也更快捷地前进，他选择登上了一艘沿着塞伦佐河向北前进的蒸汽动力客轮。塞伦佐河在特里尔和莱恩河产生交集，他到时候可以考虑在特里尔待一会儿，去见见塔罗会上的同伴们，然后继续前往北方。

    现在他没什么事情，仿佛在异国他乡度过久违的假期。

    河上很冷，甲板上几乎没有乘客出来吹风，餐厅的早餐也差几分钟才开始供应，伦纳德整了整衣领，看着河岸两边相对崭新的房屋，和远方似乎经历过什么巨大冲击而呈现出不少垮塌痕迹的建筑。不过他对因蒂斯的风景并不感兴趣，整条船上，他最喜欢的还是自己一等舱的柔软床铺。

    虽然不用睡觉，但是放松地躺在上面也是十分舒适惬意的。

    “克莱恩现在在弗萨克……”

    周围没人，伦纳德便小声自言自语：“他在弗萨克干什么？”

    帕列斯也没说话，过了几秒，伦纳德又说道：“对了，老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不是一个秘偶小镇？就跟你说的‘夜之国’一样，里面一个活人都没有的那种？”

    “我在塔罗会上问了克莱恩，什么时候能把牌给他，他说我也要去弗萨克找他才行。”

    “小镇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头，你知道吗？”

    帕列斯啧了一声：“别什么都问我，这些事情你不能自己动脑子想想？退一万步，那是你的前同事，又不是我的，你有话你不能直接问……他吗？”

    “我确实忘了问他联系的手段——但是这个，我可以向‘愚者’先生祈祷。”伦纳德嘀咕，刚准备再说点什么，他就看见其他舱房的门陆续打开，有一些乘客走了出来，开始前往餐厅。

    到早餐的时间了？伦纳德听到了铃铛被敲响的声音，身为外国人，他对这种这种高级国内航船的餐饮抱有不小的期待。他暂时停止了跟帕列斯斗嘴，也跟着乘客们快速往餐厅的方向移动。

    伦纳德不问，帕列斯也乐得不说话。

    祂正好也想不明白“愚者”的这些事情，帕列斯现在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将“秘偶城市是‘占卜家’序列一的仪式”这个信息告诉伦纳德，不然他们两个现在绝对是一起一筹莫展。

    帕列斯实在是被这个再明显不过的“诡秘侍者”晋升仪式给打愣住了，这完全推翻了祂自己之前信心满满的推测“现在在源堡上的应该是一直隐藏着的那个‘诡秘侍者’”。显然，如果对方已经是诡秘侍者，那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重新准备一遍仪式真是闲的没事，祂应该专注于容纳唯一性以及尽快集齐其他序列一。

    “秘偶小镇”显然是属于“愚者”的，再怎么样也是属于这个阵营的，但伦纳德的那个前同事为什么会在有“愚者”存在的同时准备序列一的仪式？

    反正那不可能是查拉图，那家伙现在可能还在偷偷摸摸地计算复活的时间。而安提哥努斯也绝对不可能想要再来一次秘偶小镇——这显然也不是重建“夜之国”啊。所以现在其实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愚者”确实是克莱恩·莫雷蒂，这是对方成为序列一的晋升仪式——但是从伦纳德对对方的力量和位格的描述，和自己的每一次“解密”来看，“愚者”的指向身份明明是……

    帕列斯停止了思考。

    祂的灵性直觉没做出什么预警，但祂还是觉得再继续想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祂不再在这件事情上费脑子，转而偷走了伦纳德刚刚尝到的一块烤鱼的味道。

    还挺香的，但是糖放得有点多了……帕列斯悠然自得地想，并指使伦纳德再去尝尝别的甜品。

    ……

    “你怎么了，奥黛丽？”

    伊蕾娜又一次在自己的餐厅邀请奥黛丽一起喝下午茶，看到对方有些不太好看的脸色，她忍不住问到：“你好像又有了什么心事却不与我分享，难道鲁恩的小姐总是这样含蓄？”

    说着，她给奥黛丽倒了一杯热茶，又将一个印着造物主教会的圣徽的信封推了过去：

    “这是给你的。”

    “你们心理炼金会有一位大人物想要见你，希望你有空的时候去拜访祂只要去大教堂后面的花园就可以了。那时候你刚好在午睡，祂说你应该知道祂的身份，我就帮你收下了。”

    奥黛丽已经猜到了是谁，她略微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道：

    “这位先生是刚走的吗？”

    “原来是位先生。”

    伊蕾娜笑了一声，姿态慵懒：“我根本不记得祂的长相和年龄，也不记得祂是男是女。所以我知道这肯定是心理炼金会的高层，你们有个能力叫做‘心理学隐身’。”

    “祂是二十分钟前来的，既然祂不想让我知道祂的身份，我也就不问你了。”

    二十分钟前……赫密斯的突然来访让奥黛丽又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两位神灵之间微妙的关系，这让她有些心情复杂。她怀疑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前往“塔罗会”的事情，不，奥黛丽觉得赫密斯应该早就发现自己和神灵“愚者”有联系了，这应该就是祂找上自己的原因之一。看来现在对方已经明确表达出了对“塔罗会”和“愚者”的好奇，想要打探一下其中的消息。

    对一个比自己更强的观众天使保密和说谎都没什么用，奥黛丽打算直接说实话，并且尽可能地给“愚者”先生说点好话——反正那都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感受。

    “我……晚上再去拜访。”奥黛丽说道。

    她收下了信件，没有打开。说完，奥黛丽看向对面的伊蕾娜，她从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士身上看到的只有坦率和真诚，她知道对方同样把这个世界看得很透彻，把神灵和天国的许诺也看得清清楚楚，但正因为清楚，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伊蕾娜反而从来没有表现出苦恼过。

    “我之前对你说过，我有一位长辈的事情。”

    奥黛丽抿了口茶水，苦笑着说道：

    “嗯……我把我的烦恼和我最近正在思考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委婉地对我的想法表达了支持，但是也表示，既然决定真心加入上帝的教会，那以后也不必再和他来往了。”

    伊蕾娜刚拿起一块布朗尼，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随后若有所思地说：

    “你那位长辈是雷霆之神的信徒？”

    “不，我不知道他的信仰。”奥黛丽将这个问题含混了过去，苦中作乐地想，“我很难过，但还不至于因此过度悲伤或者愤怒。尽管他不愿意我改信，但他依然支持我做出选择，并且也没有对我的行为表达出别的不满或者敌意——这让我对他的尊敬，以及我心中的遗憾也进一步加深。”

    “我也很遗憾。”伊蕾娜说，“听起来他是个文雅讲道理的人，确实不是雷霆的信徒。”

    “雷霆之神的信徒也并不是全部都是粗暴无礼的。”奥黛丽委婉地说。

    伊蕾娜笑了笑：“那不说这个了，毕竟我也没去过鲁恩几次。”说完，她从自己的身边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奥黛丽：“这是教会给你的调令和派遣方案，里面包含医院，学校，还有官方的慈善机构，有特里尔的，也有其他城市的，作为半神，你有自己选择的自由，毕竟你是一位大主教。在特里尔虽然好，但是其他很多的城市都还在重建当中，也是给自己建立人脉势力的好机会。”

    奥黛丽听出了伊蕾娜的言下之意，她接过文件夹，看了看里面厚厚一沓足有十多页的纸张，想到这些工作甚至教区自己都可以选择，再一次感受到了力量的重要性。

    “我会尽快给予回复的。”她的心情好受了一些。

    ……

    几个小时后，艾伦有些忧虑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因为自己头顶上和远方的天空堆积起厚重的阴云，一场暴风雨已经是在所难免。

    这意味着蒸汽列车会提前停靠某个站点，等到暴风雨结束，甚至第二天清晨再继续行程，而不是抵达预定的那个地方。

    “我们到迪西郡了吗？”他不抱希望地喊来列车员询问，果然也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可是，他没有办法阻止，他不可能像“雷霆之神”一样，改变天气。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向神祈祷。

    孩子在车辆前进的过程中就已经醒了过来，他和往常一样乖巧，安静地坐在妈妈的怀里，没有再像早上一样大哭大闹。这让艾伦和妻子都相信早上的异常只是因为孩子不想离开熟悉的环境。

    威尔的眼睛也看着窗外，藏在襁褓里的手指抓着的骰子正“六点”朝上。

    果然，没过多久，车窗上就出现了第一滴雨水，雨水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拉出了很长的痕迹，紧接着天上闪过一道雷光，暴雨忽然之间就倾泻了下来。

    “我们恐怕要现在别的城市住一晚了。”艾伦耸耸肩，笑道，“四天之内居然还有体验其他城市风光的机会，倒也是赚了。”

    列车中有一些乘客开始对列车员抱怨，有些乘客则开始写信，或者询问车上是否有电报机。他们的预订行程和事情被耽误了，不过对艾伦和维尔玛来说，这个突发情况确实有点意外，但也可以当做旅行中途的小小插曲。

    事实证明，祈祷大部分时候没什么作用，当天色越来越暗时，前方站台已用灯光打出信号，让列车放缓速度，就地停靠。

    呜！

    汽笛再响，列车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了一个所有人都觉得有点陌生的站台内。

    下一秒，喷薄蒸汽的车头附近，机械之门打开，列车长立在入口处，暴雨哗啦啦地挡住了前面的路，他只好隔空对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喊道：

    “前面怎么了？”

    “大暴雨，什么都看不见了！”那名鬓角已经有点发白的站点工作人员高声回答道。

    他话音刚落，高空就响起了一声闷雷，震得所有人都颤抖了一下。

    “该死！”列车长咒骂了一句，“这是哪个站？”

    因为是非正常停靠，他不太认识当前是哪个站，毕竟他负责的车次在过去不是沿途每站都停。

    “南威尔郡的托恩城！一个小站！接下来你们自己安排！”那工作人员喊了几声就提着玻璃马灯跑向了站台另外一端，“我得给后面的列车信号！”

    列车长对工作人员的态度没有一点疑问，因为这是正常的调度流程，否则将出现两辆蒸汽列车间的追尾事故。

    他甚至可以断定，这个站的其他工作人员已经在给别的站点拍电报，做出提醒。

    当然，他们肯定也是收到电报才知道前面区域已被大暴雨笼罩。

    “我们到南威尔郡了啊。”

    艾伦没在脑海里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自己不知道的小车站和城市太多了，他的心情倒是不错：“维尔玛，我很喜欢南威尔郡的啤酒，现在可以来尝尝当地产的酒了，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带一点特产回去。”

    当然，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整个鲁恩王国的不知名蒸汽列车站点有很多，这是一个国家综合实力的体现。

    列车长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嘀咕了两句后，用最新配备的大喇叭对乘客们道：

    “暴风雨即将来临，列车将停靠在托恩站，直到明天早上八点。”

    他预计暴风雨将持续到今晚。

    “你们可以留在车厢内，也可以自行离开，前往城中，寻找旅店，明天只需要提供票根就能重新上车，记得准时。”这位列车长给出了两个选择。

    艾伦没有犹豫，他们带着孩子，必须找旅店休息。于是他提上皮箱，搀扶着妻子走出了列车。

    克瑞斯一家进入了托恩站之后，还没出站，就看到自己所在的轨道对面还有一辆列车正在停靠。车辆应该同样是遭遇了大暴雨提前进站停靠的，里面的灯已经全部熄灭，看上去所有的乘客都下车离开了，只有一位列车长打扮的人坐在车站的长椅上休息。

    刚来到陌生的城市，艾伦准备朝这位列车长打听一下消息，便走上前去。

    “先生，晚上好。”艾伦主动朝对方打招呼，这位列车长转过头来，他五官立体，肩背宽阔，看上去不像是一个鲁恩人。艾伦没有多想，直接问道，“请问，你是那辆车的列车长吗？”

    对方嗯了一声，随后用有着口音的通用语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如果你想要问我有什么推荐的住处和餐馆，我就没办法回答你了。”

    “哦。”艾伦只得收回了继续打听的想法，他转而问道，“我们是去迪西海湾度假的，请问您的车要往哪里开？”

    “明尔明斯克山脉。”列车长打量着这一家三口，瓮声瓮气地说，“因为在两国边境，所以很有弗萨克帝国的风情，是雪山脚下的一座小度假城市。”

    “听起来不错。”尽管艾伦对弗萨克帝国的风情没什么兴趣，依然礼貌性地客套了一句，“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去这样的城市转一转，听说弗萨克的熏肉和烈酒都非常棒……”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孩子的抽泣声。

    而抽泣声迅速扩大，艾伦和维尔玛只得抱着孩子飞快地离开了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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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出去有事刚回来。

 第564章 一个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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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刚才的雷声把小威尔吓到了。”艾伦撑开伞，维尔玛给孩子戴上小帽子，防止婴儿的头顶被雨淋湿，夫妻二人离开车站，沿着街边的屋檐前进，顺便寻找旅馆的招牌。

    “我也这么觉得。”维尔玛说，“威尔刚才一直看着车站上面，很安静，也没有要哭的迹象。”

    但是刚才和那位明显有着弗萨克血统的列车长说话的时候也同样没有打雷，这个小小的纰漏被夫妻二人一起忽略过去了。

    走了几步之后，虽然没看到有轨公共马车，但是艾伦很快就看到了车站口等待客人的马车。夫妻二人抱着孩子提着行李上了出租马车，对车夫道：

    “去市政广场。”

    在鲁恩王国，市政广场附近必然会有一座教堂和至少一家旅馆。

    “先生，是来旅行的吗？”那车夫一边让马匹由静转动，一边自来熟地问道。

    艾伦和妻子对视一眼，知道这件事情一眼就看得出来。考虑到安全问题，经常出差的艾伦便掩饰了一下：“不，我是来堂兄的庄园做客，只不过突然大雨，他暂时没空来接我们。”

    虽然只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停留一个晚上，明天早上不到七点就要离开，但依然要注意保护自己，更何况他们还带着孩子。

    “那你们需要去距离城外庄园区更近的旅馆吗？”车夫用一种很平常的推荐的语气试探性问道。

    艾伦猜测对方可能是有什么熟人或者亲戚开的旅馆，为了防止被坑，艾伦果断地说道：“我想去一家安静的旅馆，最好还能睡个好觉，洗个热水澡，再品尝一下这里的美食。”

    在当前时代和现在的鲁恩，能够几乎全天、或者大半天供应热水的酒店并不很多，艾伦的话语等同于要求找一个四星甚至五星的酒店。

    “好的……”车夫一边思考，一边回应道，“美味的晚餐，热水，一个晚上的良好住宿体验，并且距离车站并不太远，市政广场旁边的旅馆就符合您的要求。”

    威尔没有再哭泣，祂专心致志地感应着命运的走向，试图改变，或者尽量早早察觉这一次旅行中种种让人不安的部分。更何况这些变化比祂想的来的更快，就在刚才的车站里，祂已经发现那个弗萨克血统的列车长的后颈延伸出一根细长的黑线，穿过了车站的屋顶，倾斜着升上了正北方的天空。

    ——但祂把“概率之骰”收起来之后，忽然间又看不到那条灵体之线了！

    那明明是一个“秘偶”，但是如果停止使用唯一性，呈现在威尔眼中的就是一个正常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便是祂这个序列一的水银之蛇都无法看出对方在命运上的任何问题！

    而且，明尔明斯克山脉在东北方向，那条灵体之线的方向却是正北。

    这座城市应该处于弗萨克的腹地，山脚下的度假村庄只是哄骗鲁恩人前往旅游的幌子。

    “一座‘秘偶小镇’……而且里面的秘偶的命运浑然天成，毫无疑问，它们不可能是一个需要晋升序列一的人编写的，要么出自‘源堡主人’，要么是乌洛琉斯……”

    这样的认知让威尔前所未有地焦急起来，现在唯一还能让祂安心待在父母亲的怀里，而不是当场找个方法夭折开启新的循环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并没有帮助乌洛琉斯直接来抓祂。

    “只要上了车，就会到达那里，但目前看来不是强制，我还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但是就算没有直接来，命运也开始转动了呀！”

    “我和乌洛琉斯的命运必然产生交集，祂应该也有所察觉了，正在哪里等着我……果然，我在这时候比乌洛琉斯慢了一步，我应该主动参与‘秘偶小镇’，主动尝试联系克莱恩，如果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命运真的都出自乌洛琉斯的手，那不就是已经织成了一张大网……”

    威尔的小脸皱成一团，趴在妈妈的肩膀上叹了口气。维尔玛女士好笑地看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想不出来这么点大的孩子能有什么烦恼。

    随着马车前行，艾伦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观察起外面的情况。

    因为暴雨的缘故，路上的人们都打着伞行色匆匆，连报童都看不见几个，有人在屋檐下朝着马车招手，看到里面已经坐满了乘客之后只好又萧瑟地放下了胳膊。

    过来十几分钟，出租马车停在了一间看上去颇为气派的旅店的门前。

    艾伦见状松了口气，他先下车，付完车资便打起了伞，挡在妻子和孩子的头顶，快步走入了旅馆。

    哗啦啦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办好入住，放好行李，休息了一阵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到一楼的餐厅享用起晚餐。

    艾伦先给朋友写了封短信，说明了自己等人因为暴雨暂时停留在南威尔郡的事情，然后写明了自己一家下榻的酒店和时间，让服务生赶在邮局关门前帮忙寄出。点好主食之后，他谨慎地按照自己的酒量点了一杯南威尔啤酒，一份暖身子的奶油蛤蜊浓汤，随后是给孩子吃的苹果和奶制品。

    虽然对当地的餐馆里的啤酒并没有太大的期待，但艾伦尝了一口之后，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坐在旅馆餐厅的窗边，一边听着外面的雨声，一边品味当地的高级啤酒，艾伦感觉相当惬意。

    吃了一大半的时候，艾伦看见又有几个人推开餐厅的门走了进来。看样子也是出门的旅客，而其中最让艾伦注意的是一个年轻人，就和之前的列车长一样，有着明显的弗萨克人外貌特征。

    “……我的家乡……乌托邦镇现在刚好是适合旅行的时候……温暖的烤炉，狗和驯鹿拉的雪橇……美味的腌肉……天气晴朗的时候，从城里抬头，就能看到远处雪山的风光。”

    艾伦听到了对方断断续续地开口，用的也是鲁恩语。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担心自己的孩子因为陌生的环境和话语声被吓到，却发现正待在母亲怀里的威尔似乎也聚精会神地听着那一桌人谈话，没有再大哭大闹的迹象。

    他这才又安心地转过头，这时，艾伦发现那桌人里有几个似乎是自己那辆列车上的乘客，但此刻几个人你来我往地谈论着那个度假城市“乌托邦”，俨然是已经混熟了。

    看来是两辆列车一起在这个镇上躲雨，让车上的乘客也有了交流的机会。

    那个发色浅棕偏金，有着弗萨克外貌的年轻人用熟练地道的鲁恩语说道：

    “我们会在茶水里倒上特制的枫糖浆，这也是我的家乡的特产这……非常美味，就连冰酒和气泡冰茶也带有清爽的甜味。”

    “……不，乌托邦并不靠近港口……偶尔能够去附近的城市吃到新鲜的鱼类和贝类……城市里有一条河，冬天也会有人在河里钓鱼。”

    “不会很冷吗？”有人提问。

    “是的，很冷，冬天每一条河流都会被冻住，除了不冻港。”年轻人笑着伸手比划，“我们会在冰面上开一个洞，然后坐在洞口边上钓鱼……冰层很厚，孩子们甚至可以在上面滑冰。”

    “乌托邦的河水非常干净。”

    “在冬天，我们还会泡温泉，在温泉里喝冰酒。”

    人们看着彼此，他们基本都是从没去过外地的鲁恩人，难以想象北部的风光和习俗。听到这里，他们一齐发出感慨的声音。

    “……我们有许多关于酒的庆典和节日，而当我们在暖气里需要冰块的时候，也可以直接去河上凿冰。我们凿大量的冰块，然后把冰块在容器里砸碎放进酒杯，有时候，冰块里还会附赠一条鱼。”

    说完，年轻人端起酒杯，跟其他旅客一起干杯，然后豪爽地将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

    “维尔玛。”

    就连艾伦也被说得有些动心了，他眼睛看着那桌人，嘴巴问妻子：“你想不想去东北方的雪山里度假一次？”

    维尔玛抿嘴笑道：“你刚才还跟我说对那个野蛮人帝国的风情没什么兴趣。”

    “威尔看上去很有兴趣。”艾伦看向了孩子。

    威尔咬着自己的大拇指，眼睛依然看着对面那一桌，聚精会神的样子让父母忍俊不禁。

    在祂的眼中，那位弗萨克血统的年轻人的后颈同样有着一根黑色的细线去往北方——这座城市的名字叫做“乌托邦”？它在雪山脚下，风景秀丽，正在吸引外人前往，吸引外人和它产生互动。这怎么看都是一个“诡秘侍者”的晋升仪式——威尔专心致志地听着对方的介绍。由于乌洛琉斯的存在，“乌托邦”相关的事物会频繁地出现在自己身边，而自己也有必要做好意外进入的准备。

    “看样子是很难逃过去了……”威尔拧着小小的眉毛。

    祂要选择一个相对有主动权的方式进入那里。

    吃完美味的晚餐，艾伦将最后一口啤酒喝完，心满意足地前往台结账。

    “南威尔郡当地的啤酒比我之前喝到的还要好。”

    服务生笑了：

    “我们的餐馆用的啤酒都是最新鲜的，来自城外的酒庄——直接供应给高端旅馆和餐馆的。”

    艾伦正准备再夸奖几句，顺便问问可不可以买几瓶包装一下带走，就在这时，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也来结账了。艾伦往旁边挪了挪，却没想到对方看着他，直接掏出了一张名片，和一张旅行宣传单。

    “先生，我看到你刚才一直在听我介绍乌托邦。”

    年轻人将名片和旅行宣传单递到艾伦的面前，眼神充满真诚和期待：“您有兴趣来乌托邦旅行吗？我们现在和许多旅社都有合作活动。”

    艾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旅行宣传单，他翻看了一下正反面，发现上面还有着八折入住当地旅馆的优惠劵。他此刻也有些心动，便笑着收下了对方的名片：“我会考虑。”

    他刚要把名片放进口袋里，就忽然感觉到有一个小小的力试图拿走它。艾伦抬起头，发现妻子抱着孩子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而威尔伸出了一只小手，正抓着名片的一个角落。

    艾伦笑了笑，松开了手。

    威尔拿走了名片是，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看向这个和活人无异的秘偶。

    秘偶对这个小婴儿眨了眨眼睛，又对艾伦说道：

    “您也可以在任意一个站台找到前往乌托邦的路。”

    艾伦颇感兴趣地问道：“是跟乘务员的暗号吗？”

    秘偶点点头：“是的。只要拿着传单，跟乘务员说，自己要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就可以了。”

    ……

    “我都说了——我再跟你们说最后一次，不许在丰收教堂打架！”

    埃姆林有些恼火地将厮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一手一个控制住了发生争端的二人。虽然他看上去是个身材修长高挑的青年，但手上的力气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大。

    尽管已经被强行分开，两人依然用不服气的眼神瞪着彼此。

    “神父，是他先……”

    费内波特人刚要开口，埃姆林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身上有伤，情绪激动伤口会裂开，还有，这是教堂，我们在母神的面前，不要大喊大叫。”

    费内波特人只得不服气地闭上了嘴，而对面的鲁恩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裹紧衣服转身就走。

    眼看周围已经开始有路人注意自己这里，埃姆林头痛不已，只想事情赶紧结束。因此他默认了争执中的一方的直接离去，转身安抚那个费内波特人：“你们到底吵了什么？为什么离开教堂就开始打架？你本身就是在东区和别人打过架了来求助的，我可没跟把你也是参与者的事情说出去。”

    “他骂我们是活该。”

    费内波特人硬邦邦地说道，他拢了拢有些破旧的外套，牵动伤口让他的动作不太协调。埃姆林的安抚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让他回忆起来更加火大：“……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他们现在能吃得起的食物都是我们种出来的，他们应该感谢我们才对，根本没资格对我们大吼大叫。”

    “他也是母神的信徒，已经来祈祷一星期了。”埃姆林说道，“我不建议教友之间发生争执，你不觉得这违背了母神‘生命可贵，丰收可喜’的意思吗？”

    “……”对方用力地抿了抿嘴，把头别到一边，“赞美母神。对不起，神父。”

    埃姆林刚要说话，忽然看到对方又猛地把头转了过来，眼睛里瞪出了红色的血丝：

    “神父，你真的觉得改信的鲁恩人是我们的教友吗？”

    “他们不过是因为得到了粮食才暂时改信的投机者！他们本来的信仰可能是蒸汽与机械之神，可能是黑夜女神，即使现在信仰母神，以后也会因为恩惠改信其他的！只有我们才是最虔诚的。”

    大概是考虑到现在在鲁恩，还是教堂的门口，他说话的声音是压低了的，但是内容却十分没有礼貌，让埃姆林的眉头深深地拧到了一起。

    “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后来改信母神的，也不虔诚，也不可信。”

    “不，怀特神父，您是母神的眷者，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埃姆林的语气也开始变得有些严厉：

    “无论是鲁恩人，还是费内波特人，只要信仰母神，我认为都是我们的教友——好了，我知道你的心里很不服气，等下次他再来的时候，我会让他跟你好好交流，理性平等地交流。”

    费内波特人的嘴巴张了张，在异国他乡能够得到一个说法已经是幸运，他只得说道：

    “……好，神父，我相信你的公正和善良。”

    “那么事情就这样。”埃姆林说，“但是我必须要说，以后你，和你的那些同伴，最好都不要参加那些反对活动了，你们上一次运气好只是轻伤，我可是听说东区昨天的暴动里又有人死了。”

    费内波特人的嘴唇动了动：“……那是我的邻居，他是很好的人，我一定要为他讨要说法。”

    “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教会……”

    “教会根本没有给我们回复！神父，难道你已经汇报上去了吗？”

    埃姆林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东区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丰收教堂已经是母神教会目前权力最大的一个了，但我也只能负责周边三个街区的事情。你的邻居的事情我很抱歉。”

    “所以，东区那种没人管的地方，即便是死了，教会可能也不会帮我们说话！”

    费内波特人又来了火气，他怒气冲冲地问埃姆林：

    “怀特神父，你为什么一直在帮鲁恩人讲话？你不是我们的神父吗？你不是母神的眷者吗？”

    埃姆林也被问出了火气：“即便是这样，我也是在鲁恩长大的，我不希望看到信徒自相残杀。现在我已经在鲁恩有了教堂和负责区域，也没必要一定得前往费内波特。”

    他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却没想到对面的费内波特人却猛然露出了失望错愕的表情。

    埃姆林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但还是摆出神父的架势说道：

    “……就这样，我已经为你们申请了教会的补助，你们回头都可以再多领一些钱，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你先回去。”

    费内波特人低声道了谢，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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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离开了丰收教堂之后，费内波特人闷头前进，走向了附近的广场。

    他用一种焦急渴望的眼神在广场上来往的人群中搜索起来，果然，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他快步走过去，还没靠近，就忍不住开口了：

    “先生，跟你说的完全一模一样！”

    “怀特神父他果然不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他打心底里还是向着鲁恩人……他居然说，居然说那些侮辱我们，打压我们的鲁恩人也是我们的教友……”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但一想起埃姆林刚才的话语，费内波特人就无端感觉心中怒火蹭蹭上涨，甚至都产生了更大的恶意。

    但转而他又为自己刚才的那一瞬间的恶意感到后怕，无论怎样，怀特神父都帮了他们，他现在身上的绷带和药物都是他给的，自己又怎么能那样想他？

    坐在长椅上看报纸的人将报纸放了下去，很是亲切地拍了拍自己长椅身边的空位：“先坐下。”

    “谢谢。”

    费内波特人真心实意地道谢，像这位先生一样没有架子，还不歧视他们的鲁恩人已经不多了。

    “怀特神父是鲁恩人，他希望鲁恩人和费内波特人和平相处是很正常的，即便是包庇他们也不奇怪。”这位先生平和地说，“所以你不能因为这个理由而讨厌他，你不是自己都想明白了吗？”

    “是，但是……”

    费内波特人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他攥紧了拳头，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们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看来神眷者的想法果然还是比较超脱，在他的眼里只有信仰同一位神灵的教友，没有矛盾和外国人，真是我们凡人所无法企及的高度啊。”

    他每说一句，费内波特人的拳头就攥紧一分。

    他心中的怨恨和愤怒疯了一般的生长，忍不住开始埋怨总是偏袒鲁恩人的埃姆林·怀特。

    这位先生感慨了一句，随后状似平常地问道：

    “怀特神父看起来不会支持你们的想法，对了，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费内波特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对方的身上，他的注意力不太集中，但是对方接下来的那句声音很低的话却听得清清楚楚：“杀死你的邻居的那个非凡者就住在乔伍德区的第二街道……”

    “不过，他有枪，还有非凡的力量，那些切开你的肩膀和你的邻居的腹部的风，你还记得？”

    “……所以，即便知道了也没有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对？”

 第565章 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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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费内波特人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爱德华重新打开手上的报纸，上面有一个不大的版面讲述了之前那个“费内波特农民殴打雷霆教会牧师致死”的新闻，几乎通篇都在讲述惨死的牧师是如何无辜，照片上是一个哭泣的女人和一个懵懂的孩子，还有一小版面简要概括了发生在东区的混乱，而占了比较大的篇幅的则是大地母神教会的一则通知：

    “自本月10日起，将恢复和鲁恩的正常贸易。”

    也就是说，教会救济站点的面包即将消失，还有各大粮食铺里的低价高质量粮食，很快就要回到进口时候的原价了。

    这个新闻刚刚报道，看来接下来少不了一些哄抢嘛……但是恢复正常贸易，好歹也能让一些费内波特人多少得到点安慰，又能一定程度上转移一下矛盾了。

    “要不要让恶魔家族趁机卖点存粮出去？”

    “……还是算了，这么早介入会改变对立双方，应该还是他们自己来比较好。”

    傍晚时分。

    最后一个信徒离开后，埃姆林准备关闭教堂，忽然，他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他朝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了两个小时前愤怒地离开的那个人又出现在了教堂的附近。

    他倒是已经消气了，认为自己堂堂一个半神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动怒，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但看到对方前来，埃姆林还是问了一句：

    “今晚教堂不开放，想要留宿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地方。”

    那个费内波特人看着他，表情有所软化。但旋即又严肃起来，他走上前来，认真地问道：

    “神父，我找到那个用非凡能力杀死我的邻居的凶手了，他是个雷霆教堂的牧师。”

    埃姆林的眉毛皱了起来：

    “你不要做冲动的事情。”

    “……没有，我不会的。”费内波特人低声说道，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迟疑，随后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埃姆林，“神父，我不会做傻事的，但是我想把他告上法庭，我希望他能够得到应有的处罚，请问您能帮帮我吗？”

    告上法庭也没什么用……埃姆林张了张嘴，面对这双渴望的眼睛，他又实在很难说出重话：

    “如果你有证据的话，我倒是确实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但关键是，你的朋友是无辜卷入，被误伤丢掉了性命，还是主动参与，最后在混乱的斗殴中被雷霆教会的教士杀死的？”

    “他——他是去城外垦荒的，他被克扣了薪水，想要讨回，所以才参加了游行——”

    “那根本算不上游行，那只是单纯的纠纷，而且他为什么会被克扣薪水？”

    “因为他跟一个教士发生了口角……仅仅是几句争吵！根本不至于！我们的薪水本来就不多！”

    “好，不要激动，发生口角和杀死他的教士是一个人吗？”

    “我——我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恐怕帮不了你。”埃姆林遗憾地说，“这根本打不了官司，也不可能打赢，我恐怕你的邻居只能得到教会的一些补助金，很可惜，但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真的不行吗？”费内波特人哀求，“神父，求求你了！”

    “……你也可以去鲜花教堂问问，还有正在改建的大地教堂，那里可能是未来的总部，如果那里的教士愿意帮你，说不定还有办法把那个非凡者喊出来给你道个歉。”埃姆林说，“除此之外，我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还有，丰收教堂每天都有很多受伤的，以及想要治病的人来，我很忙，你应该能看得出来，类似的事情我真的帮不了你，以后也不要再问了。”

    埃姆林看到对方的眼神刹那间就黯淡了下去，他别过脸，关上了教堂的正门。

    因此，他没有看到对方眼中陡然升起的另一股汹涌疯狂的情绪。

    ……

    艾伦回到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克瑞斯一家在房间里闲聊了一会儿，维尔玛女士给孩子洗澡，艾伦顺便去和服务生讨论了一下订购几瓶直销的啤酒，用火车运送到贝克兰德自己的家里的事情，现在天气寒冷，也不难保存。

    谈妥了事情之后，艾伦回去泡了个澡，想到明天六点半就要起床，一家人早早地熄灯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艾伦忽然迷迷糊糊地一下惊醒。

    他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前方有一条长长的铁轨。

    他迷茫地往下看去，发现自己已经穿好了衣服，打着领带，提着行李箱，站在列车站的月台上。

    维尔玛也站在自己的身边，艾伦实在抬不起头去看对方的脸，只知道对方也在，并且还推着孩子的婴儿车，躺在婴儿车里的威尔身上裹着银白色的丝绸小被子。他们一家人就这么好端端地站在月台上，周围似乎还有着模糊的人影在走动，但当艾伦试图去看的时候，那些人影就消失了。

    这里似乎人来人往，说着各种语言的声音嘈杂，又好像一片死寂，偌大的车站只有他们三人。

    艾伦感觉自己仿佛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

    他的心中刚刚升起疑惑的感觉，就又在这怪诞、诡异的场景中平静下来……是的，他们一家三口是要去旅行的，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他们现在正在等待列车发动。

    艾伦抬不起头，眼睛也只能睁开一点，周围的事物都在他的视野中变成了模糊的色块。等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在艾伦的耳边响起，在周围断断续续地回荡：

    “乌托邦……特快列车……已经……进站……”

    “各位……旅客……等车……有序……尽快……”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艾伦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铁轨，他的潜意识里产生了一丝疑惑，左右转动着视野，寻找列车的位置。

    这时，他看到了一双靴子。

    他之所以只看到一双靴子，是因为这双高筒皮靴刚好和他视线平齐，那个身材高大的列车长正低着头挂在半空中，身体微微地摇晃着，嘴巴一张一合，他的声音从柱子边上的“喇叭”中传出，在车站内一遍又一遍地机械回响。

    其他的列车站工作人员也是这样悬吊在半空中，艾伦朝着车站内看去，看到玻璃后的售票员也挂在天花板上，这大概是乌托邦列车的特色。他们的头被屋檐挡住，只能看到垂下的双腿距离桌面还有一段距离，桌面上摆放着票据和笔记本，还有一杯正冒出热气的咖啡。

    于是艾伦缓慢地点了点头，朝半空中的列车长致意。

    乌托邦……对，听到那个声音之后，艾伦想起来了，他和维尔玛，以及威尔要去的是乌托邦。

    但是列车到底在哪里？

    艾伦还没有想明白，这时，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维尔玛动了起来，维尔玛推着婴儿车走向了车站内的一根柱子，银色的婴儿车在最前面，看上去像是威尔在给爸爸妈妈引路一样。艾伦没有多想，几乎是本能地跟上了妻子和孩子，这座车站总共四根柱子，三人一起走向了其中的第三根。

    银色的婴儿车直接撞上了承重柱，然后便“撞了进去”，随后是维尔玛，紧接着，艾伦也走进了柱子。

    刹那间，出现在艾伦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车站，眼前的轨道也不再空空荡荡，而是已经停着一列黑白相间的长条“列车”。

    列车中亮起了光芒，伴随着橘黄色的光芒点亮艾伦的视野，车门打开，周围一个个模糊不清的乘客们开始登车。艾伦也自然地跟了上去，从悬挂着的检票员身边经过时，他伸手在上衣的口袋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张有点眼熟的明信片，和一张颜色鲜艳的海报。

    海报的一角凭空脱落，随后检票员的身体微微晃动，让开了车门。

    一家三人进入了列车，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过了一小会儿，列车似乎开动了起来，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城市，平原，河流和山脉逐一闪过，最后驶入了一场大雪之中。

    艾伦转头看去，只见列车在一片看不到头的雪原上飞驰，远处隐约可以看见高耸连绵的山脉。

    乘客们有的安静地坐着，有的悬挂着。没有乘务员推着的金属小推车平稳地从座椅中间的过道上摇摇晃晃地走来，上面摆放着一杯杯热气腾腾的可可饮料和咖啡。

    车内十分温暖，也没有蒸汽列车上难免的各种难闻的气味，艾伦没有看到煤气管道，却看到头顶上有一个圆形的小出口正喷吐着热风。

    在这个安逸舒适的环境中，艾伦闭上了眼睛，意识再一次变得模糊，陷入了沉睡。

    餐车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乘务员站在旁边，随后一杯热可可从餐车的第二层飞出，落在了银色婴儿车面前的小桌上，还有一小盒冰激凌。

    餐车继续前进。

    威尔从婴儿车上坐起，祂双手捧起白瓷茶杯，吹了吹里面的热可可，然后小小地抿了一口。

    “这座城市在灵界有着对应……果然，它不仅存在于现实，也不仅只有现实手段才能前往。”

    梦境，灵界漫游，列车，还有其他的方式，应该都能够前往乌托邦。

    威尔并不打算立刻前往乌托邦，但这不妨碍祂在去之前先看看这座城市里面到底对祂来说有多危险。乌洛琉斯可以布下大网抓祂，而祂也可以想办法避开对方的抓捕，祂们的命运长河在未来确实已经有了交汇的那一刻，但如果不是无可避免，威尔还是想再往后拖延一下。

    从梦里前往显然更加安全一些，再加上同一次前往乌托邦的人并不少，威尔用“概率之骰”稍微遮掩一下自己的命运混入其中，想要瞒过乌洛琉斯的眼睛也不是不可能。

    过了不知多久，列车外的天空渐渐明亮起来，大雪也逐渐变小，前方的平原上，一座不算小的城市出现在了车窗的视野中。

    威尔的灵性忽然产生了触动，祂朝着窗外的那座城市看去，紧接着就被目光所及的一切震住。

    “玻璃做的……房子？”

    祂看到了高度超过五层的楼房，风格和样式特别奇怪，不仅像是一个个长方体，外墙还似乎全都是玻璃的，在大雪中不可思议地反着光，里面隐约还能看见一个个人影。

    但这也仅仅能让祂惊讶，一些特别的建筑不算什么，随后，祂发现整座城市里居然没有一点灵性光彩。

    里面一个非凡者秘偶都没有？

    完全由普通人组成的城市？

    如果整个城市里只有普通人秘偶，那唯一的非凡者就只有乌洛琉斯！威尔的心里忽然间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情绪，如果是这样的话，祂们对彼此来说就像是深夜中的火把一样醒目，乌洛琉斯肯定也已经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等待着命运指引着祂们在某个巧合下相遇。

    当列车呼啸着进入了乌托邦的车站后，威尔再一次仔细地观察起了这个车站。

    车站有着高高的玻璃穹顶，悬挂着的工作人员穿着和鲁恩相似却又不同的制服，到处都看不到煤气管道的存在，但是却能明显地感觉到暖气不断涌入。

    就在车门打开的时候，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声准时响起。

    艾伦从梦中惊醒，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梦中的记忆渐渐消失，艾伦看到旅馆的天花板，茫然了片刻之后，想起了自己的行程。

    “我怎么觉得自己已经上车了呢……”

    他嘀咕着起身，开始翻找自己的剃须刀和牙刷。就在这时，他发现被自己摆放在桌上的，昨晚那个年轻人给自己的海报缺了一个角，似乎是被撕掉的。

    可能是不小心撕坏的……艾伦没有多想，他唤醒熟睡的妻子和孩子，两人起床洗漱一番，又给威尔擦了脸和身体。收拾好东西之后，一家人在七点钟进入了餐厅，简单地吃了些东西。

    随后，他们结账离开了旅馆，坐上马车，在七点四十到达了托恩车站。

    自己的列车已经启动了，艾伦习惯性地转头一看，发现对面停靠着的，前往那个乌托邦的列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么早就走了？”

    艾伦自言自语了一句，走进了前往迪西海湾的列车。

    ……

    有着漂亮的花园的光明大教堂中央空地。

    在正午的阳光下，太阳花全部盛开。奥黛丽刚刚进入，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这个花园，就看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车夫是个戴陈旧礼帽，穿深色夹克的普通中年男子。

    可是，在奥黛丽的眼里，这车夫根本不存在，因为他没有对应的心灵岛屿和意识活动。

    也就是说，车夫只是一个幻象、假人，马车的主导者是马匹本身。甚至，在行驶的时候，这辆马车的车轮都没有在花园的小道上留下车辙，似乎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幻觉。

    几秒后，这辆马车停在了奥黛丽的面前，厢门吱呀一声打开。

    “请进。”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奥黛丽微提裙摆，登上马车，看见了已经坐在座位上，须发皆白的赫密斯老先生。

    祂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微微的笑容，看起来苍老又和煦。头发整齐地往后梳着，额头有些许皱纹，看到奥黛丽之后，祂打了个招呼，随后邀请奥黛丽上车。

    “赫密斯殿下。”

    奥黛丽行了个礼，随后提着裙摆上了车。

    “我还以为你会质疑我在花园里赶车的事情。”赫密斯朝奥黛丽眨了眨眼睛，一如既往的俏皮。祂往后挪了挪，但实际上马车内的空间非常大，奥黛丽可以在祂的正对面放松地坐下，“放心，别人看不到这个马车，也看不到我们两人。下午好——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把拜访的事情改到今天下午，因为我打算顺便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什么地方？”奥黛丽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车门自动关上，一边很有教养地问道。

    既然赫密斯没有开门见山或者旁敲侧击地询问自己塔罗会和“愚者”先生的事情，那奥黛丽也不急着开口，她也想看看赫密斯会怎样对待自己这个新加入，并且已经确认改信的半神。

    这位人老心不老的天使伸手拉开挡住车窗的丝绸，奥黛丽感觉马车开始前进：

    “一个你以后需要知道的地方，你可以理解为，心理炼金会的大本营。”

    “嗯，说实话，因为天国的缘故，我们正在讨论给这个地方改名。”

    改名？

    奥黛丽轻轻颔首，没有太多的疑问，平静地坐了下来。

    随后，她一点也没掩饰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略感愕然地发现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公园就变成了一座陌生的城市，笼罩着夜色的城市。

    城中耸立着一座座极有神秘气息和暗黑感觉的华丽建筑，行走着一位位戴礼帽穿风衣的绅士与衣裙繁复阴沉的女性。

    奥黛丽目光一扫间，看见马车旁一位绅士脸上长着黑色的短毛，嘴里露出了尖锐的犬牙。

    这是一名狼人。

    “这是什么地方？”奥黛丽神情没太大变化地问道，就像在询问今晚舞会的地点。

    赫密斯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个问题，闻言便微笑说道：

    “这是每个人心中的城市。

    “有人的地方就有它。”

    奥黛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可以从人类社会任何一个角落进入这里？”

    “没错。”

    祂没多做解释，转而指着马车窗外那些行人道：

    “这里的一切都有着相应的心理学象征，他们叫做‘兽欲’。”

    兽欲……奥黛丽无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在保持端庄坐姿的情况下，将目光放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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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亮了。

    费内波特人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那个地址，脚步虚浮地来到了乔伍德区第二街道。

    到了地点之后，他抬起头，看着前面这栋漂亮的联排房屋，喉结滚动了一下。清晨的冷风吹得他的脸都僵硬了，他拢了拢衣袖，鼓起勇气，进入了这栋小楼。

 第566章 混乱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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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黛丽放眼望去。

    阴暗怪异的城市中，那一个个“行人”里，除了狼人，还有直立行走的熊，有神情慵懒的猫，有脸部是一只斑斓蜘蛛的怪人，有眼睛通红的巨型老鼠，有吐着芯子的蟒蛇，有用充满交配欲望的目光审视周围每一个路过者的某种犬类生物……

    它们或戴礼帽穿风衣，或着精致繁复的暗沉长裙，竭力从每一个细节上模仿人类，但却无法让自己真正地像人。

    “兽欲……”

    奥黛丽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词语。

    在心理学上，这指代野蛮，粗鲁，近乎野兽的欲望，并且几乎全部都可以分类为负面情绪。

    马车行驶于黯淡的夜色下，穿行在这一位位“行人”和各种各样的哥特式建筑间，很快就抵达了城市最中央的一座教堂。

    这教堂超过八十米高，由一根根纯白色和金色的巨柱撑起，充满圣洁光明的气息，让人联想到现实中的光明大教堂。

    马车靠近了教堂之后，奥黛丽感觉周围的世界显然变得更加明亮，让人身心愉快。

    教堂的每根巨柱上都镶嵌着一定数量的颅骨，这些颅骨略显虚幻，它们有的来自人类，有源于不同的生物，但都将空洞的双眼对准了下方，仿佛在注视每一个进入教堂的生灵。和此地绝大部分建筑不同，组成它们的是偏向于噩梦、惊悚、恐怖、神秘的元素，可这座教堂却是光明的，神圣的。

    马车停下，奥黛丽走下马车，通过正门，看见了一个恢弘也空旷的大厅。

    大厅的深处，屹立着一个巨大的正十字架。

    和普通教堂不同，这里没有一排排供信徒祈祷的座位，也没有摆放烛台的地方，只有在巨大的十字架前，安放了一张不大的长桌，长桌两侧各有五张座椅，上首和最下都空着。

    奥黛丽打量着这处空间，克制着挑眉的冲动，这样的布局和氛围让她感觉到惊人的熟悉。

    十字架自然象征着上帝，这里显然是神灵面前的会议。在看到长桌和座位的时候，奥黛丽有一瞬间地怀疑是不是赫密斯已经入侵过自己的心灵岛屿，对方看到了什么，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幅画面。

    赫密斯来到了长桌最上方，却没有坐下。

    “请坐。”祂伸手。

    奥黛丽不快不慢地跟在祂身后，左右各看了一眼，随意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她距离赫密斯不算近，也不算远，既恰到好处地表明了自己的戒备，也不显得心虚。

    见奥黛丽坐下，赫密斯也拉开一张椅子。但让奥黛丽有些意外的是，祂没有选择长桌最上方的那个位置，而是拉开了奥黛丽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接着双手交握着杵到了长桌表面：

    “奥黛丽小姐，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请讲。”奥黛丽脑袋微转，用碧绿的眼眸回应了对方的注视。

    赫密斯微微点头道：

    “我想，你已经能够猜到我要问你的话。作为另一位神灵的眷者，你为什么要选择加入我们？”

    来了……奥黛丽坦然回答道：

    “先生，你误会了，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位神灵的眷者，我只是被祂选中的人之一。”

    “关于我的事情，我会尽可能地告诉您。但如果您询问我包括那一位在内的更多的细节，这就触及到我和我的朋友们的隐私，恕我不能泄露。不过除此之外，我可以承诺的是，我已经选择了上帝的教会，选择了天国，让其实现便是我接下来的追求。”

    赫密斯顿时笑了一声：

    “竟然有这种事情？看来你对你前往的地方也知之甚少，但这无伤大雅。不是眷者，却能够得到优厚的待遇，这听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么奥黛丽，能告诉我，现在你要如何平衡自己的追求和那位神灵给你的优厚待遇吗？”

    奥黛丽依旧坦然地注视着赫密斯，嘴角上扬，声音平静地说道：

    “当我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我就已经失去了继续前往祂的面前的机会，已经被驱逐。如果您还不相信，可以进入我的心灵岛屿，或者看一看我的记忆。这样一来，您和教会是否就能放心了？”

    她的态度很是冷静，仿佛在说家庭教师布置的作业是什么。

    赫密斯的眼睛睁大些许，然后又眯起，更加仔细地看着奥黛丽：

    “你是说，你在选择了我们之后，从祂的面前成功离开了？”

    “结果很明显。”奥黛丽相对委婉地给出了答案。

    赫密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奥黛丽绝对不可能是秘偶，如果她已经死去，成为那位“愚者”的玩物，是绝无可能进入光明大教堂的。即便有“源堡”的气息遮掩顺利进入，也绝对不可能一路顺利地来到这里——“伊甸”毕竟是上帝的目光所在，伟大的全知全能者的眼中容不得这一粒沙子。

    最让祂震惊的正是这个，奥黛丽在“诡秘之主”的面前表达了自己要前往上帝的这边的意愿，然后居然顺利地，活着离开了“源堡”，居然仅仅是被驱逐而已！

    “难以置信。”赫密斯说。

    虽然赫密斯知道上帝对“诡秘之主”的评价里肯定也有着主观的部分，但总的来说，奥黛丽见到的那个“愚者”还是跟祂印象中的诡秘之主差距太大了，莫非对方还没有完全取回权柄？但缺少非凡特性和途径跟性格变得良善也没什么直接关系，就算是赫密斯熟悉的，比如查拉图，安提哥努斯，伯特利……如果发现自己选中的人投奔了自己的敌人，肯定也是不会留手的。

    奥黛丽读出了祂的想法，但又不太明白为什么赫密斯的反应会这么明显，于是补了一句道：

    “我只是一个参与者而已。”

    赫密斯点了点头：

    “如果你知道的更多，说不定你也会和我一样感到震撼。”

    奥黛丽隐约感觉到对方是在说“愚者”先生，她思考了一下，用早已组织好的话语说道：

    “‘愚者’先生帮了我很多，也是引领我走上非凡之路的最重要的人之一，即便祂不赞同我的想法，依然允许我继续按照我的追求行动。赫密斯先生，我很敬仰‘愚者’先生，但至于其他的事情，这涉及我，其他同伴和祂的约定，我想，信守承诺应该是一个全世界都认同的道德标准。而在神秘学里，这更是牵涉很多。”

    赫密斯并没有计较奥黛丽表现出来的这些敌意，祂反问道：

    “那祂有没有告诉你，祂和主之间的关系有多针锋相对？——看来祂也说了，既然还有其他人也被祂选中，那你做好你们未来或许会成为敌人的准备了吗？”

    奥黛丽的嘴唇抿紧了，沉默了片刻，她收敛笑容，严肃又平和地开口：

    “为了我的信念，我会全力以赴。”

    “但他们是我的朋友，只要不阻止我的行为，我也不会……对他们如何。‘愚者’先生允许我离开，我也不会将祂给予我的宽容和恩情化作对待同伴和旧友们的刀剑。”

    “你能告诉我他们是谁吗？”

    赫密斯斟酌了下问道：“如你所说，既然他们还是你的朋友，那我也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奥黛丽一直在防备对方分出“虚拟人格”，潜入自己的心灵岛屿。可从开始到现在，她始终没发现异常。

    这让她怀疑对方是不是不需要潜入，只是观察周围集体潜意识大海的动静，就能洞悉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她没做遮掩，平静回答道：

    “抱歉，赫密斯先生，这是我的私事。”

    说到这里，奥黛丽主动说道：

    “如果因为这个问题的隐瞒，你们无法真正地相信我，我愿意接受。”

    “我可以只做一名教会里的普通的成员，用自己的贡献换取我能换取的心理学研究资料。”

    得到了两次上帝的神启的人，怎么可能在教会里当一个普通成员？更何况委任书都已经发下去了一打，供她随意挑选。不止如此，奥黛丽几乎已经是黄昏隐士会板上钉钉的未来新人，神重视她，也重视她曾经的身份……面对奥黛丽的以退为进，赫密斯闻言笑了笑：

    “放心，奥黛丽，我也并不是一定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很正常，我需要评估的是，你的秘密是否会影响到整个心理炼金会的安全运转。”

    祂深深地看了奥黛丽一眼又道：

    “那你可以告诉我，那位‘愚者’先生选中你们的理由吗？”

    “我想，被一位神灵选中，你们肯定有着共同点。”

    “……我不知道，我被选中时仅仅是一个普通人。得到了‘愚者’先生的允许之后，我才推荐了我的朋友，但一切都要由‘愚者’先生自行定夺。”奥黛丽说着真的不能再真的话语。

    这句话说完之后，奥黛丽本能地想起了自己的手——在第一次被带上那片神秘的灰雾世界之后就存在的印记，于昨天从塔罗会归来之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说那是眷顾也没错，如今她彻底失去了那份眷顾。

    回答的过程中，她依旧在防备自己的心灵岛屿被人入侵，可那里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不仅没让奥黛丽感到轻松，反而愈发警惕，甚至不敢去想“愚者”先生和“世界”格尔曼斯帕罗相关的任何事情。

    她只确信一点：即便离开，也不代表就要直接按照神的立场对“愚者”先生以及曾经的朋友们针锋相对，她要走她自己的路没错，但也不需要将其他人当做牺牲品。

    “我相信你。”赫密斯缓慢地点了点头。

    祂随即看着奥黛丽碧绿的眼眸，坦然说道：

    “奥黛丽，你的善良和坚定是我相信你的根源，你发自内心地渴望美好，就像我们一样。所以我不会再继续试探你了——再一次欢迎你加入我们，奥黛丽·霍尔女士。”

    赫密斯的话语宣告这次的盘问和评估结束，奥黛丽略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也接受了。

    “我不能强迫你不与别的非凡者，或者你曾经的朋友们合作、交易，这是不切实际的，你甚至依然可以保持朋友关系，因为我相信你可以平衡好你的友情和你的信念。我只希望你承诺一点，不向任何人透露心理炼金会有关的事情，至少，你想将某些任务委托出去时，得做好包装，掩盖住秘密。”赫密斯平和说道。

    说话间，祂的视线飘向了前方的巨大十字架，奥黛丽心中一凛——“太阳”途径有着公证、裁决的权柄，这甚至有可能是那位神正在注意着自己。

    奥黛丽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我承诺，不将心理炼金会相关的事情告诉不具备对应权限的生灵。”

    她主动把人这个概念放大到了生灵，以补上承诺里的漏洞。

    而她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自己心灵岛屿内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意念。

    这些意念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张虚幻的网，渗入奥黛丽的心灵岛屿内部，化成了她的潜意识。

    由于这张“限制之网”出自奥黛丽本身的灵性，哪怕她成为天使，也将无力清除，她会在面对非心理炼金会成员或者权限不够的心理炼金会成员时，失去交流心理炼金会相关事项的意愿。

    而她本人无法认知到这点。

    这一切沉寂下来之后，奥黛丽听到一个威严却也温和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宣告：

    “有效！”

    没有任何人入侵我的心灵岛屿，仅凭我自身的话语，就让承诺变成了实质……奥黛丽心中一惊的同时，表面却不是那么明显。

    当然，她也没完全克制，因为惊讶于这种手段是一位“操纵师”的本能反应。

    见奥黛丽没什么犹豫就做出承诺，也得到了公证的承诺，赫密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

    “奥黛丽，现在你已经有成为心理炼金会评议员的资格了。”

    祂说话间，长桌上浮现出了七张灰白色的，颇为虚幻的，异常冰冷的面具，其中五张各自摆放于相应的位置上，似乎已经有了主人。

    “你可以选择一张人格面具作为自己的代号。”

    “嗯，实际上也只剩下一张了，那就是‘暴怒’。”赫密斯介绍道，“它们的名字来源于造物主的圣典，以及全知全能的上帝的箴言。”

    只有一个选择，那不就是没有选择吗？虽然“暴怒”看上去不太符合自己的审美，但奥黛丽本身也不介意这点小事。但就在她准备伸手将那张面具取走的时候，赫密斯的话语又一次传来。

    “先别着急，奥黛丽。”

    她看过去，赫密斯朝她眨眼，脸上笑容明媚地开口：

    “你还记得你刚来因蒂斯的时候我给你的邀请吗？黄昏隐士会的大门依然向你敞开，里面有一个位置属于你……那个位置，可比这里的面具加起来都要高一个层次，心理炼金会是我们的下属机构，如果你加入进来，整个心理炼金会也会成为你的下属，甚至可以征调这七张面具供自己临时使用。”

    奥黛丽伸出去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没想到像黄昏隐士会这样的组织居然还愿意收下她。

    凡有言，必被知的黄昏隐士会！

    ——这样不可思议的特性可是货真价实地让她在心里惦记了好久！

    奥黛丽的手缓缓收了回去，在桌面上重新优雅地叠放好。

    “罗赛尔大帝说过一句话，没有建立功劳，就不要接受赏赐。”奥黛丽看着赫密斯，语调平缓地说道，“这份恩惠太大，赫密斯先生，我加入之后，得到的第一个任务会是什么？”

    黄昏隐士会往往是在暗中推动时代的发展，就连罗赛尔大帝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

    奥黛丽当然不认为自己已经和当初的罗塞尔大帝一样光彩夺目，天资卓绝了，因此她格外警惕对方需要她去做的事情——这或许非常危险，可能要了她的性命，又或者对奥黛丽来说极其困难，所以甚至愿意先给她魔药和一个黄昏隐士会的位置。

    果不其然，赫密斯开口了。

    “这对你来说非常困难。”苍老的天使叹息一声，祂挥手，让“暴怒”的面具消失了。

    奥黛丽手指攥紧，静静等待着下文。

    “天国降临，主必须收回祂的权柄。”

    “如今只有太阳平等地高悬在天上，给予神灵光和温暖，但创造的伟力，学问的恩惠，广阔的大海，蕴含着祂的意志的风和雨水，甚至是代表怒火的雷霆，却还被掌握在不愿回归的分身手中。”

    ……奥黛丽的呼吸微微停顿。

    赫密斯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奥黛丽的双眸，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其中的灵魂。

    “奥黛丽，虽然你是鲁恩人，但如果加入了黄昏隐士会，你的国籍、家人，以及你的身份，就必须成为你手中的筹码和道具。我并非是要求你不择手段，而是希望你权衡利弊。”

    “雷霆之神让这片土地遭遇了灾难的大海啸，而因蒂斯的人们，在等待着新生的甘霖。”

    tbc

    ——————

    清晨七点，埃姆林准时来到了丰收教堂，准备将大门打开。

    当他到达的时候，已经有零零散散的信徒在门外等待。埃姆林露出笑容，准备和他们打招呼。但就在这时，几个身穿有着海浪暗纹的神色教士长袍的人气势汹汹地走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挤进了埃姆林和其他信徒的中间，眉头紧皱，带着敌意上下打量眼前这位比起主教更像贵族的青年。

    “丰收教堂的大主教，乔伍德区的负责人，埃姆林·怀特？”

    埃姆林心中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点头：“什么事？”

    蓝色头发的代罚者直接将一份报告摔到埃姆林的怀里：“你的人昨天潜入了一户民居，躲藏在楼道里，趁着天黑让空房间的煤气泄漏！”

    “你在说什么？”

    埃姆林大皱眉头，他粗略地扫视了一眼手中的报告，看到伤亡人数之后眼睛猛然瞪大。

    “这个名字的长相，你还记得？他是费内波特人，这几天唯一的联系就是丰收教堂和你，这件事情你必须要负责！”

    见埃姆林还有些愣神，而周围的人已经渐渐多了，并且开始围聚过来，代罚者没好气地抓住埃姆林的胳膊，用力地将他拽走。而埃姆林脑海中不断闪过昨天那人亢奋的情绪和不正常的言行举止，他一时心乱如麻，居然也忘记了争辩，为了看到证据了解全部过程，埃姆林快步跟着代罚者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信徒们一时不知所以，他们彼此望着，手足无措。

    而没有听到刚才的话语的信徒们远远看到了这一幕，当即一副失去了主心骨的样子，直接朝着自己的熟人和朋友们跑去，嘴里不断地喊着：

    “怀特主教被雷霆教会的人抓走了！”

    “雷霆教会又来抓人了！”

 第567章 对象未知的仪式

    891

    埃姆林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他拽着那几个代罚者奔向圣风大教堂。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匆忙离开后发生的事情，毕竟自己那位助手肯定也会在半小时前往丰收教堂。手里拽着两个代罚者，埃姆林直到圣风大教堂的门外才猛地刹住脚步，然后赶紧问被自己抓住的代罚者：“你们的大主教是不是也已经在等我了？我去哪里找他？”

    刚才气势汹汹的代罚者有些愣神，但听到埃姆林的话，他还是立刻反应过来：“大主教很忙！你还是先到等候的地方……”

    “死了十几个人，这么大的事情别再慢吞吞地走流程了！”埃姆林提高了声音。

    虽然埃姆林确实要负一定责任，但现在他看上去比代罚者还急，成功地让几个来兴师问罪的代罚者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见他们都不说话，埃姆林抬腿就要往圣风大教堂里面走。

    巧的是，他刚进大教堂，正好迎面也走来一个深蓝色头发，目光严肃的人。

    对方的身边环绕着微风，海水的气味几乎扑面而来，衣服上的花纹也更加繁复华丽，显然是圣风大教堂中地位不低的一个。

    两人的脚步同时停顿了几秒，埃姆林接任丰收教堂的时候并不是从雷霆教会这里得到委任书的。那位助手和圣风大教堂的人打了个照面，但作为大地母神眷者的埃姆林没必要来混脸熟。在得到信息的第二天，一封比之前的回信更加华丽精致的信封和文件送到了怀特家门口。他的父母无法拒绝一位神灵的眷顾，只好立刻联系埃姆林，让他从自己在东区的小工坊里赶紧过来。

    因此他没见过眼前的人，而对面的人也看着埃姆林，思考为什么这家伙来得比自己想的还要快。

    过了片刻，埃姆林不太确定地问道：

    “雷达尔·瓦伦汀主教？”

    负责圣风大教堂的“深蓝主祭”微微点头，反问：“你就是丰收教堂的埃姆林·怀特？……看来你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这件事情的主要责任不在你，但你依然要负一部分责任。”

    他表现得比埃姆林想的要稳定一些，两个大主教第一次见面，都在暗中打量对方。

    既然见到了这里的正主，埃姆林便也咳嗽一声，收起了刚才的急躁和莽撞，像个成熟的大人物一样垂下了手，并且不经意间用手指抚平了被紧紧抓住的文件上的褶皱，殊不知自己的行为在雷达尔·瓦伦汀眼里倒是多了几分小孩子装大人的好笑。不过埃姆林的力量终究是值得重视的，雷达尔默默地在自己心里把几个月前对埃姆林的评价翻新，加上了“需要注意”和“有巨大成长”这几个字。

    雷达尔看了一眼自己的代罚者队伍：“你们回去。”

    随后他看向埃姆林，侧身道：“跟我来。”

    他干练的行为和相对理智不暴躁的脾气立刻就让埃姆林有了不小的好感，但一想到几个月前下令袭击丰收教堂，导致乌特拉夫斯基神父身亡的也是这个主教，这些代罚者，埃姆林的心情又糟糕了起来。

    他这段时间其实想了好几次类似的事情，曾经雷霆教会和黑夜教会把他们赶走，把所有的野生非凡者，和不具备传教权的异国正神教会非凡者都打为邪教徒。不是驱逐就是抓捕，反抗激烈的甚至有可能被就地格杀，让埃姆林过了好一段到处躲藏的日子，除了父母谁都不敢接济他。

    大地母神教会入驻鲁恩的时候，埃姆林看到雷霆教会撤销了对他的通缉，也恢复了乌特拉夫斯基的名誉，但很可惜，因为这位前半生做了大海盗的神父已经没有在世的亲人，所以无法将补偿送到。

    埃姆林当时看着给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正名的公告，心中充满了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

    之后，他专心在丰收教堂当自己的大主教，安心地传播神父交给自己的母神信仰，日子过得倒也轻松舒坦。再加上不用和雷霆教会打交道，他心中名为仇恨和愤怒的野兽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平静中慢慢沉寂了下去。

    但现在……

    看着雷达尔·瓦伦汀的侧脸，埃姆林移开了视线，他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晦暗。

    那些过往的记忆和仇恨突然又追上了他。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即便是强弩之末，也是一位中序列强者。当时和他们作战的执事也被消耗了不少力量。除非有一位序列5及以上的强者追来，发动强力的攻击，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被击杀。

    埃姆林在逃跑的时候听到了，因为有向“愚者”祈求来的“闪电风暴”来帮助自己二人逃走，所以有人要去喊“大主教”过来……那么自己二人还没跑出乔伍德区就被追上也不奇怪了。

    那么他身亡的时候，那道几乎将天空都照亮的白色闪电，是不是这个“深蓝主祭”的手笔？

    不……应该不是雷达尔·瓦伦汀，如果那时候就有一位半神跟在自己后面，才刚刚序列5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在半神的追杀下苟延残喘这么久？乌特拉夫斯基死后，下一个就应该是我……埃姆林如今成长许多，更加能够意识到当初自己的幼稚，极其糟糕的作战经验和粗糙的掩盖痕迹方式。

    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哪个序列5的高级执事？

    埃姆林的目光从圣风大教堂的内部装饰和周围的非凡者身上扫过，带上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仇恨。

    雷达尔感觉埃姆林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有点纳闷这个刚刚看起来还很着急的主教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又这么安静了：“你不走？”

    埃姆林没说话，他调整了一下情绪，但这些想法却如同跗骨之蛆般根本无法忘记，那些记忆犹新的愤怒和无能为力，在接触到雷达尔·瓦伦汀的脸以及身上的雷霆教会圣徽的时候，如同深埋的火种重新遇到了空气般燃烧起来。烧得他心脏灼痛，头晕眼花，心里一阵一阵地难受。

    这是怎么回事……埃姆林感觉自己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回应道：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最后，他勉强维持着一个公事公办，不喜不悲的心情跟对方并肩前进，彼此都有些防备的心思。

    到了一处办公室，雷达尔关上门，便站着直接开口询问：

    “我就不跟你客套了，凶手已经在煤气爆炸中烧成了焦炭，作为他死前这几天里交流最多的人，他的状态正常吗？你觉得这件事情里存在非凡因素吗？”

    这样直白的解决问题的态度正是埃姆林所需要的，他克制住心里野火般的排斥和恶意，把近两天内对方的状态和表现说了出来：“……他的状态没有多少不正常，不过，他前天和人发生肢体冲突，昨天又看上去情绪亢奋，虽然我看不出来非凡因素影响，但我觉得其中是存在的。”

    “我也这么觉得。”雷达尔说道，“应该是更高级，更加隐蔽的方法，我决定将‘观众’的心理暗示，猎人和魔女的‘挑衅教唆’，以及恶魔的‘欲望操纵’列入重点搜查。因为在之前的一次针对雷霆教会非凡者的袭击中，也出现了疑似恶魔的痕迹。”

    序列7的代罚者被普通人活活砸死算是“家丑”了，收购老农民的玉米不成反而被打死这件事情本身也不算太光彩，雷达尔当然不会明说，在别的教会面前丢自己的脸。

    “针对精神催眠、心理暗示那种的？你说的有道理。”

    “他的情绪不稳定，怀揣着某种极端情绪自杀本就会和一些邪道的仪式暗合，更不要说他还选择了煤气爆炸这种极端的手段，夺走了包括自己在内的许多人的生命，这看起来就更像献祭了……”

    “尽管他自己未必意识得到……”

    雷达尔点头，表示自己也有类似方面的考虑：

    “确实如此。按你的说法，他应该是对非凡力量一窍不通的普通人，虽然有了解，但也没有学过神秘学知识，这件事的背后可能有非凡力量的影响。如果把这当做一次包括自己在内的献祭，献祭人自己也已经死了，他死前的极端情绪和这么做目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目的？

    说到这里，埃姆林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两次和我交谈，一次和别人发生纠纷，都是因为他的邻居的死。”

    “据他所说，他的邻居是在前几天东区的混乱中被雷霆教会的非凡者误杀的无辜群众，还有妻子和孩子，所以他希望能够要回薪水和赔偿。我怀疑他潜入那栋联排房屋，将空房间的煤气打开导致爆炸死伤，应该也有这件事情的原因——他跟我说，找到了杀死他的邻居的凶手。”

    雷达尔·瓦伦汀的表情原本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因为埃姆林的分析微微点头，但听到雷霆教会的不好的时候，他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下来，仿佛是雷暴雨的前奏。

    “这不是他作恶的理由，他虽然自己也死了，但却破坏了几个家庭，夺走了数人的生命！怀特主教，你是要为他的所作所为找借口吗？”

    埃姆林的火也上来了，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愤怒和仇恨纠缠着燃烧，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是在分析他的作案动机，还是在为他开脱，你应该很清楚。我都来到这里了，难道还会是抱着推卸责任的想法来的吗？”

    “他的邻居确实罪不至死，也确实没得到应有的补偿和道歉，难道这都不能说了？”

    雷达尔观察着埃姆林的表情：“你的个人情绪有些太重了，怀特主教。”

    “据我所知，这些费内波特人前往丰收教堂礼拜也是最近一个星期的事情，而你口中的信徒，一个对雷霆教会示威，并且参与了妨碍公务的活动，在执法中意外身亡，一个因为对方的死对我们心怀恨意，最后引爆了真正的无辜者们居住的公寓楼。非凡力量或许只是提前了这个过程。”

    “为他们辩护的埃姆林·怀特主教，难道你就没有私心？你到底是希望两个教会和平解决这件事情，还是怀抱着私心来兴师问罪的？”

    “你……”

    埃姆林的口才还算稚嫩，面对雷达尔·瓦伦汀的指控，他一时心绪混乱，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语，本就不太好的情绪险些直接爆发。

    但考虑到这是圣风大教堂内部，埃姆林在心中默念母神教会的教义，硬生生地忍住了露出獠牙的冲动，他用鲜红的眼睛瞪着雷达尔·瓦伦汀，冷冷地说道：

    “你是为你的信徒和下属讨要公道，我也是为我的信徒要一个说法。”

    “我想这并不是冲突的，但你却一副对待敌人的态度，看来我们今天没必要谈下去了。”

    说完，埃姆林再次瞪了雷达尔·瓦伦汀一眼，转身开门，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去。

    他走后，一阵风将门吹得重重地关上，砸在门框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他不想再看到“深蓝主祭”的脸，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雷霆教会非凡者的脸，他担心自己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就要忍不住发怒，忍不住要质问对方——“是不是你杀死了乌特拉夫斯基？”

    这是怎么回事……

    埃姆林的手一分一分攥紧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的事情，如今居然还根植在内心深处。

    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伤口没有痊愈，只是沉睡逃避。被唤醒了之后，就又开始因伤痛哀嚎。

    ……

    奥黛丽右手略有停顿，旋即恢复正常，拿起了那张被称为“暴怒”的人格面具。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难以言喻的巨大挑战。”她简单回应了赫密斯一句。

    就像对方说的那样，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当做筹码和道具，即便是现在已经获得神性的自己都很难做到。她可以在心中理解自己要做的事情，为了自己的理想和病人铤而走险，甚至伤害自己，但她仍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才能这样对待其他人。

    如果她真的想要尽快做到这样，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获得一个虚拟人格，一个“催眠自己”的机会。

    说完，奥黛丽将那张冰冷的灰白面具戴到了脸上。

    几乎是瞬间，她感觉自己心灵岛屿内多了个“虚拟人格”。

    这不来源于外界，而是她某种认知的放大化和极端化：

    “他们本来就是依靠我的基金会才能勉强维持生活的，为什么还对我不理不睬，一言不发？”

    “爸爸让我成为基金会的理事只是为了让我积攒出嫁前的声望，他希望我做，就让我去做了，不希望我做，就直接让我出嫁到因蒂斯，他这样对待我，不就是因为我对他的尊敬和爱吗？”

    “那些工人以冲动做事而非理智，他们受教育程度有限，容易被微小的好处利诱，目光短浅。我明明想要拯救他们，他们居然因为得到了蝇头小利就放弃了争取更多的利益！”

    “他们值得怜悯，但实在可恶！”

    “……”

    这一个个想法回荡于奥黛丽的脑海内，让她几乎认为这就是真理，毕竟这是她在之前的观察和体验中接收到的部分反馈，不是凭空虚构出来的。

    目光一扫间，奥黛丽从长桌的光滑表面看见了现在的自己：

    那张冰冷的灰白面具上，笔画简单的眼睛圆睁，嘴巴大张，似乎随时会怒吼出声。看着它便不由自主地做出类似的表情，给人一种又怪诞又暗藏惊悚意味的感觉。

    赫密斯微笑，见她没有说话，便伸手一挥，让桌面上升起了不同的面具的虚幻影像。

    作为一名资深的“观众”，奥黛丽最先注意到的是各自人格面具的不同：

    “傲慢”的两只眼睛往上移动，固定到了额头位置，似乎只注视高处，不关心其他；

    “贪婪”与“暴食”类似，嘴巴咧到了耳根处，但没有张开，而且，两只眼睛是闭着的；

    “色欲”和“傲慢”相仿，只是眼睛不同于普通人，它们沉到了鼻梁中段，仿佛在从下往上地看人；

    “嫉妒”面具的眼耳口鼻皆有一定的歪斜，并自带阴沉的气质；

    “懒惰”面具的眼睛紧紧闭着，嘴巴自然下垂，给人一种佩戴者正在睡觉的感觉。

    奥黛丽一下默然，隔了好几秒才低沉开口道：

    “这就是‘暴怒’吗？”

    这就是我心里能够理解却仍然无法放下的事情吗？

    如果不是她早就通过与“世界”先生、“倒吊人”先生、“隐者”女士等人的交流，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摆脱了认知的误区，看清了自己的本性，刚才说不定会被“暴怒”面具虚拟出来的人格真正影响到。

    至于被影响后会有什么结果，她目前无法判断。

    “你恢复正常的速度比我想象得快很多，看来你并没有迷失在‘操纵’别人的体验里。”赫密斯赞许地说道。

    “我从未这样愤怒过，这倒是全新的感受。”

    奥黛丽默然片刻，她所接受的教育里永远只有得体和宽容，无论是指责，是咒骂，还是别的任何东西，她这样的贵族小姐都要举重若轻地微笑着应对。

    过了几秒，她若有所思地回应道：

    “赫温·兰比斯先生也是半神，他是不是也是心理炼金会评议员之一……？”

    赫密斯的眼睛微微一亮，引导着问道：“是的，他确实在这里，那么你觉得他对应其中的谁？”

    “他……表现得有些傲慢。”奥黛丽回忆着。

    赫密斯交握起放在胸腹间的双手道：

    “你果然能观察得出来。”

    “只是偶尔，一些细节。”奥黛丽用两个短语做出回答。

    赫密斯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用紧张，我也只是知道赫温·兰比斯这个人而已，他的上司是心理炼金会的议长，他们如今都在鲁恩，会成为你的助力。我偶尔听这里的会长跟我汇报评议员们的情况，他说赫温·兰比斯被这张人格面具影响的程度比自己预计的严重，而且，他平时伪装得很好。”

    “在这个前提下，傲慢会让他看不清脚下的道路，会让他瞧不起弱于自身的非凡者，而这往往会带来极大的危险。说不定某天，会被一个小石子绊倒，摔得非常凄惨。”

    奥黛丽斟酌着问道：

    “这七张人格面具可以放大相应的认知和情绪，帮助我们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从而有针对性地解决，同时，它也会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不知不觉地改变佩戴者的人格？”

    赫密斯微微点头：

    “在心灵领域，很难有纯粹的，没有伤害的外在帮助，必须有足够的内生力量才能避免相应的负面影响。你能认知到这一点，说明你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奥黛丽陷入沉默，过了几秒，她点头道：“我会注意我的内心，我不会放弃我的理想和信念。”

    见状，赫密斯轻拍手掌，笑着说道：

    “那么，我正式欢迎奥黛丽·霍尔小姐加入黄昏隐士会，也欢迎‘暴怒’小姐成为心理炼金会的新评议员。呵呵，本来应该大家都到齐再介绍，但你的任务特殊，只有我这个老头来欢迎你了。”

    “‘傲慢’先生负责的是鲁恩王国的贝克兰德大区，他会成为你的下属，但是否要暴露黄昏隐士会成员的身份，取决于你自己的判断。”

    说到这里，赫密斯看向奥黛丽道：

    “你或许还不清楚，我们根植在心理学家、精神科医生和相应爱好者这几大群体内，力量主要集中于大都市，而不是小城和乡村，所以，每一名委员负责的是某个城市，连带周围区域。”

    “这些事情之后会以心灵邮件的形式告诉你。”

    跳过了不太重要的势力范围介绍之后，赫密斯侧头对奥黛丽道：

    “‘暴怒’小姐，受战争影响，贝克兰德的心理炼金会有不小损失，很多成员都失去了联络，被杀或被迫加入了教会，或者臣服于那位还未醒来的皇帝。我之后会将具体的名单给你，你负责确定那些成员的下落，并重新将他们组织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建议你不要用自己的真实形象和真正的姓名，虚拟一个甚至多个身份来完成这些事情，赫温·兰比斯在这点上就做的不够好，我想，他确实有一点傲慢。”

    奥黛丽轻轻颔首，答应了下来。

    赫密斯像一位真正的长辈一样笑道：

    “还有一件事情，鲁恩王国东切斯特郡那条心灵巨龙的下落。”

    “我本来准备召集所有人再去讨论，但现在你在这里，我就先跟你说了。”

    “赫德拉克村庄的巨龙崇拜风俗在这两年内没有一点弱化，我怀疑那条心灵巨龙还在以某种方式影响着那里，也许我们可以借此找到它的下落。”

    提出问题后，祂才记起新加入的“暴怒”小姐和对相应的情况没有足够的了解，遂简单讲了讲心理炼金会之前做的探索以及下属考古小队全员遇难的事情。

    奥黛丽其实参与过前期的一些事情，此时见有合适的理由介入，忍不住怦然心动。

    她倒不是想真的狩猎那条心灵巨龙，而是希望与对方做一个交流，掌握更多的心灵领域知识和秘密。

    奥黛丽又等了几秒，见赫密斯没有信息要补充，开口道：

    “这是鲁恩的事情，这座村庄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我会试着调查，但我需要更详细的资料。”

    tbc

    ——————

    拜朗帝国。

    阿兹克看了一眼窗外广场中聚集的教会成员，皱了皱眉，把目光转移到面前的政务上来。

    过了几秒，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大祭司在做什么……阿兹克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和以往的祭祀不太一样。最后他还是决定招来一个灵体，让它帮自己去下面打探打探消息，看看海特尔和这些信徒们又在折腾什么事情。

    给死神的祈祷目前已经没有回应，但信徒们依然能够听到冥河的水声。

    更有灵感较高的人自称听到了河水中有含糊不清，难以理解的话语声传来，似乎是呼唤，又或者是某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语言。阿兹克校对了发音，确认确实不是当前的任何一种语言，当然，是被打乱了语序的呓语，或者多种语言混合在一起叙说声也说不定。

    因此海特尔和阿兹克给出的解释是：死亡暂时沉寂，但生命的尽头依然存在，尽管拜朗并没有因此发生什么混乱，死神教会里却难免混乱了起来。

    不过，在短暂的混乱之后，海特尔大祭司似乎又从冥河的水声中听到了什么，开始准备仪式，并且琢磨着编写了另一个尊名来沟通死神，阿兹克关注了一下，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刚才的灵体已经返回，阿兹克和它灵性相通，听到了其中传来的信息。

    “……在现实中挖出冥河的河道……让死神乘坐着白骨垒砌的大船归来？”

    阿兹克听了一遍，眉毛便皱了起来。

    他挥手遣走了灵体，眼神依然不太放心地看着广场上的人群。

    “这是什么仪式……”

 第568章 滚雪球

    892

    梆当，咣当。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

    三枚铜钱被第六次丢进了面前的铜盘子，哗啦啦地滚了几下，最后平着倒在了铜盘之内。

    圆脸微胖的算命先生见三枚铜钱都在盘子内，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便又紧张地提起一口气，把架在鼻梁上的黑色小圆墨镜推到上方，露出一双棕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三枚铜钱的位置。

    看罢，他又急忙拿来刚才的小草稿本，抓着炭笔在上面写下第六个卦象。

    “……上卦为坎，下卦为兑，是上水下泽，为“水泽节”卦……变卦为上卦为震，下卦为坎，是上雷下水，为“雷水解”卦。”

    “雷水解卦？”

    圆脸的算命先生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些许喜色，他稍一回想就从脑海中翻出了烂熟于心的知识：“居然是个好卦啊！震上坎下，震为雷，坎为雨，雷雨并作，化育万物，是解卦的卦象。”

    卜算子再一琢磨，喜上眉梢，眼睛眯缝在了一起：

    “这卦是真不错！倒是有点冬去春来，春雷震响，河水解冻的意思在，也应了现在的时节……到底是有什么好事儿要发生？我算的是观里将来的行情，居然有回春之相，难道是我之前一直谈不下来的那处宅子终于要盘给我了，师兄弟终于找到工作，算的那支股票要涨了，还是有之前来算过的大老板想起咱来了，要给道观里捐个几万几千，或者道观终于又要有新弟子来拜了？”

    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他又稍微平静下来，将小圆墨镜戴回原位，摸着圆乎乎的下巴嘀咕：

    “将来将来，也不知是明天还是明年，不过有好事总归是好的，观里看来确实要有些变化了。”

    “罢了罢了，先不想那么多，我的宝贝铜钱可不能继续丢着……”

    卜算子乐了片刻，便一枚一枚将铜盘上的古旧铜钱捡起，上面模糊不清地用古文字刻着“通宝”几个字，还有其他复杂的痕迹，都是考古考出来的珍惜宝贝。

    他师父的师父就用着这些铜钱，说是从某某遗迹里带出来的好东西，距今久远得很，在“上一个纪元”里也算极其珍贵的古物。可惜他们天尊一脉没有合道的机会，感应不到天尊的所在，勉强能成个登堂入室的道人就是极限，想找个地方以身殉道都找不到着，最终还是免不了老死。

    百年千年下来，银钱没积累多少，但是这些物品倒还是一代一代地传下来了。

    胖道人一边将铜钱放进贴身的小黑布袋里装好，又拍了拍，一边小声自言自语：

    “天机突然给观里捐赠翻修，又把之前的借债给一笔勾销了，肯定有什么猫腻在。可惜了咱算不出来，他在那边的世外之地必然见了什么，遇了什么，但是都不跟咱分享情报。还有那天尊传人的事儿，就让咱看了一面也没下文了，我还想去请教请教，结果就说闭关静心，老杨头着实可恶……”

    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和天尊有关系的事情，他干什么突然对咱们好了呢？

    “……过两日再去试探试探他，听说他们推出了新的机关傀儡，不知道有没有我适合的。”

    说着，他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占卜的现场，打扫了一下周围的卫生，又重新给福生玄黄天尊面前的供桌放上新鲜的瓜果。

    末了，他抬头看了看崭新的红木供桌，道观里前天刚刷上的白腻子，啧啧了片刻，伸手从怀里掏出三根线香，双手插在了青铜小鼎里面。

    神龛里那尊面目模糊的雕像似乎在看着他，又好像看着他身后的大门和小院中的老井。

    “天尊在上，保佑后生晚辈……”

    卜算子嘀咕了几句，也没想到自己到底要求个什么。

    天尊从来不曾回应过，自己的师父师伯师祖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动摇这位祖宗布下的封印，这个小道观传了这么多代，他们这些观里人基本都把供奉天尊当成个生活习惯了。

    去求求隔壁的鲁班祖师说不定真能长点手艺，天尊就是个无底洞，钱币丢下去连个响都听不着。

    一想到去了世外之地神游的天机老头说不定真的在那里见到了自家供奉的祖师爷，卜算子心里有些期待，有些好奇，又有些难以想象，如果这祖宗真的在，那以后到底要如何相处。

    “罢了，求您保佑弟子晚上回来的时候，井里冰着的瓜没别人偷去。如果您老真在世外之地，那得了空闲能不能也给弟子一个明示？”

    胖道人笑了，笑完，他拿起自己“铁口直断”的白布旗子，扛上一条长板凳，理理自己靛青的长布褂子，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地出门去了。

    路过院里的小池塘的时候，卜算子顺手从腰上挂着的褡裢里抓出半块早上没吃完的白米糕，掰碎了喂池中的锦鲤，他看了会儿手掌大小的鱼群张着嘴巴争抢糕点碎屑的样子，又顺便给池中喷水口上摆着的金蟾雕塑前的小青花瓷盘子里分了两块水果糖。

    “咱们观里明年的财运又得靠你们喽！年关我请你们吃点好的，我那师兄弟只会花钱不会赚钱，让他去帮忙做做送信运货的活儿他都要叽歪半天……”

    “唉！真是大户人家，整天游学游学，有空多研究研究封印和秘法，跟我一起养家糊口多好。”

    卜算子语重心长地说完，然后站起了身，出了道观的大门，沿着青石板铺成的长阶往山下走去。

    他走出一步，身后常青的松柏便向中间靠拢一些，走过的台阶也一级一级地消失。

    等他下了山，身后只剩下山坡的土路，山中清幽的小道观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

    见奥黛丽愿意试着调查，赫密斯轻轻颔首道：

    “详细的资料之后会给你，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这件事情相当危险，绝对不能大意。”

    说到这里，祂停顿了一下，友好地说：

    “如果遭遇意外，依靠自身无法解决，你可以试着尝试呼唤我的名字，或者念诵主的尊名求救。当然，你最好尝试通知我，因为主的存在可能会让那里产生一些其他的变化。”

    “祂……居然会回应我的求助吗？”

    赫密斯唔了一声，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祂的权柄并不完整，影响力有限，也并不是什么都会回应的，但是眷者新手保护期除外。”

    ……从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天使嘴里听到这种听不太懂的话，奥黛丽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不知什么时候赫密斯在她心里的形象就已经成为了“一位友善宽厚，并且思维有些跳脱的前辈”。这可能是赫密斯故意表现出来的，但奥黛丽并不讨厌对方这样的个性。

    至于尊名求救的流程，她也很熟，并且直接决定在行动前向赫密斯求助。

    她有些没想到上帝居然也和“愚者”先生一样，真的会回应一些信徒的要求——或者说这个和巨龙崇拜有关的村庄里隐藏的秘密，对祂，对心理炼金会来说，颇为重要？

    赫密斯未做解释，转而说道：

    “作为评议团的一名委员，你理应执掌一件‘1’级封印物，但你才刚步入这个行列，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考察。而且，你也可以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寻找自己需要补全的短板，然后从教会或者心理炼金会中申领类似的物品。不过，加入了黄昏隐士会的你有临时征用的特权。”

    福利和地位还是非常可观的，任务难度高，给的报酬也还可以接受。回去之后，我就试着做计划……奥黛丽边点头边问道。

    “那我该怎么进入这里呢，没得到您的邀请的情况下？”

    赫密斯指了指桌上那些虚幻的面具：

    “从这次开始，你可以将属于自己的人格面具带出这座城市。”

    “拥有面具的都是心理炼金会的评议员，无论你们身在哪里，只要周围有至少两名人类，嗯，除开你们自己，就能通过戴上相应的人格面具，进入这座城市。”

    “而这七张人格面具本身是虚幻的，与你们的某些认知密切相连，不需要用特别的方式保存。只要你们想，随时可以从周围的集体潜意识大海里将它拿出。”

    对心灵和意识的运用也超乎我的想象，光是这个地方的存在方式和进入方式，以及那个用某种强化过的“认知性格”做成的虚拟人格面具，就足够我学习很久……奥黛丽微微点头：

    “我会耐心地等待考察期结束。”

    “你一点也不容易愤怒。”赫密斯笑着评价了一句。

    “保持住这样就好，奥黛丽，你也是相当出色的心理学大师，不会被一个虚拟人格过度干扰。”

    讨论完东切斯特郡那条心灵巨龙的事情，赫密斯简单地回答了奥黛丽提出的几个问题。作为心理学先驱，神秘学的老前辈，祂的指导让奥黛丽收获不少，听得相当认真，时不时也分享一些自己的心得体会。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结束。”

    过了一阵，赫密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那里挂着一块石英钟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蒙特玛尔小姐说不定正在等着你回去共进晚餐。”

    奥黛丽下意识就要起身行礼告辞，但迅速醒悟了过来，继续坐在那里，等到赫密斯站起来之后，才跟着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她略感好奇地问道：

    “先生，这座城市的名字是什么？”

    “有。”赫密斯笑着说道，“这里叫伊甸园……不过，这应该很快就会成为曾用名。”

    伊甸园……奥黛丽若有所思地又问道：

    “是因为上帝的天国其实名叫伊甸？那么改名会改成什么？”

    赫密斯点了下头，回忆着说道：

    “黄昏隐士会里其他的老家伙们讨论了快一星期了，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老茧。有人推荐叫‘伯利恒’或者‘耶路撒冷’，据说是从古老的旧世界里找出来的信仰主的圣城的名称，又有人推荐‘索多玛’，‘蛾摩拉’，然后我们研究了一会儿，发现这是忤逆主的恶城的名称……”

    赫密斯说着说着，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走上了马车，对着奥黛丽抱怨了一句：

    “到现在还没有定论，我也提名了几个，不过大家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奥黛丽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得保持礼貌的微笑。

    过了片刻，他们乘坐来时的马车，驶出“伊甸园”，回到了光明大教堂长满了太阳花的花园内。

    “回去先给理查先生写封信，再跟伊蕾娜谈谈我未来的负责地区。顺便，我要好好思考是否要一个新身份的事情，毕竟那个村庄是霍尔家族的土地，如果换一个身份，我可能不方便调查。”

    “如果我要前往鲁恩，那么我的负责地区肯定会交给伊蕾娜暂时管理，也算是我的回报……”

    奥黛丽慢慢地转过身，一边思忖，一边沿着小路朝着大教堂走去。

    ……

    “多里安老师，就送到这里。”

    佛尔思站在亚伯拉罕家族宅邸的大门口，她的手中抓着送她到来的那张车票。车票正面的“贝克兰德→特里尔”已经黯淡，但反面的“特里尔→贝克兰德”的油墨还隐隐有着星光闪动。

    我当时真应该注意一下，怎么可能有两国首都之间直达的列车？

    如今佛尔思已经成为序列5的“旅行家”，用时仅仅一年，并且也不必再和以前的那些学生一样，在晋升之后要赌上性命去倾听“满月呓语”的内容，可以平安地生活，成长，

    多里安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直觉得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舍不得。他已经没有了兄弟姐妹和孩子，佛尔思知恩图报又善良，多里安已经隐隐把佛尔思当做了自己的继承人来看。

    “好。”

    多里安收拾一下心情，沉稳地说道：“其实我还想留你多住几天。回去之后，你要自己多琢磨琢磨‘旅行家’的扮演方式，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和神秘学上的知识，都可以写信来问我。”

    “对了，你其实也可以考虑自己前往灵界，寻找一位信使了，这对你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挑战。”

    “召唤信使的仪式我已经放在那些旅行手札里一起给你了，你回去可以看看。除此之外，灵界漫游同样是极好的旅行方式，一位‘旅行家’往往会亲自进入灵界挑选信使，不过其中的禁忌你也不要忘记，一旦出现危险，就及时脱离，不要在灵界待太久。”

    佛尔思听得怦然心动，点头道：“好的。”

    多里安颔首，过了几秒，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佛尔思，你之前跟我说想去拜访一位目前居住在特里尔的朋友，不去了吗？”

    佛尔思愣了一下，想到主动离开塔罗会的“正义”奥黛丽小姐，她一时又有些伤感，叹了口气：

    “那位朋友已经离开了，我不方便去拜访她。”

    “抱歉问到了你的伤心事。”

    “没事，老师。”佛尔思拢了拢身上亚麻色的披肩，多里安赠送的胸针就别在她的胸口。她抱紧了怀中要带回去和休分享的特里尔糕点和其他礼物，再一次对多里安挥手告别。

    她将灵性注入手中的门票，下一刻，就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出现的蓝色光芒吞没了她。强大的拉扯感瞬间将她带如了灵界，离开了特里尔。

    佛尔思离开后，多里安也坐着马车离开了府邸，他本就有事在身。

    傍晚时分，多里安从特里尔的港口路过，买报纸时一抬头，刚巧看见客船进入莱恩河码头，一位拎着手提行李箱，黑发绿眼睛的青年下了船。在一众普通旅客中，这位样貌出众，身材高挑，看起来又十分和气的青年相当惹眼，多里安看见他刚一下船，就立刻有几个推销自己货物的小贩围了上去。

    但他竟然眼前一花，那绿眼睛青年的身影忽然消失了，再一次出现已经到了几米之外。

    绿眼睛青年整理着自己被挤皱了的衣服，两人的目光偶然撞上。绿眼睛青年朝多里安笑了笑，随后身影再一次突然扭曲，不仅从原地消失，还从多里安的灵性直觉中彻底消失了。

    ……多里安心中凛然，顿时也无法继续悠哉地看报纸，买了一份晚餐煎饼便匆匆离开了码头。

    ……

    “老头，你认识刚才那个人？”

    伦纳德下船，买了一份蛋黄酱面包，小声询问脑海中的帕列斯。

    “是个‘学徒’，亚伯拉罕家族的小辈，在伯特利·亚伯拉罕已经归来的当下，最好别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如果特里尔没有你要拜访的人，就坐今晚的船离开。”

    “别催，我们不是刚到地方嘛。”伦纳德又咬了一大口面包，新鲜出炉的面包松软湿润，中间夹着满满的蛋黄酱，不仅营养丰富，味道也十分不错。一口咬下去，小麦的香气和特质蛋黄酱的酸甜味道在口中弥漫，一下子就让伦纳德对这个第一次到来的城市产生了些许好感。

    “这个小麦面包的味道好像比鲁恩的要好很多……”

    伦纳德拎着箱子，走向码头的售票处，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船上的小麦面包也是，因蒂斯的小麦比鲁恩的品种要好？还是因为刚出炉？真好吃……”

    他一边吃，一边从口袋里数出几张纸币，准备交给码头工作人员，买接下来的船票。

    tbc

    ——————

    埃姆林没有立刻回到丰收教堂，他在贝克兰德的街道一个人走了好久，才终于把心中的情绪压下。

    到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半神，他无论如何都能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是出了点问题了。

    “我的情绪在往负面的方向倾斜，我的仇恨和愤怒被放大了……那个大主教说的没错，贝克兰德内应该存在着相当厉害的非凡力量干扰，那些信徒无法发现自己的心态问题，所以一个接一个做出冲动的事情，而他们的伤亡又招致更大的仇恨，就这样不停地滚起雪球……”

    “这看起来已经不像是‘观众’会做的了，反而应该是恶魔，猎人，魔女，甚至是信仰原始月亮的那群‘疯子’干得出来的事情，但疯子们应该没有做出这种策略的脑子……”

    但自己知道又能怎么样？

    他这个半神都被悄无声息地影响了，证明对方的力量远比他要强，至少也是天使级别的存在！

    “……我必须立刻回丰收教堂，熬制大量静心凝神的药物，无论有没有效果，至少缓解一下……”

    埃姆林当即转头朝着药店的方向走去，准备去购进一些原材料和种子，但他还没走多远，一个声音忽然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打扰了，看您的衣服，您应该是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士？”

    埃姆林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带着眼镜，深棕色头发的鲁恩人，对方正面色复杂地看着他。见埃姆林回头，对方扶了一下眼镜，指了指东方，为难地说道：

    “……神父先生，你们费内波特人听说有一位大地母神教会的主教因为帮他们说话被带走了，现在正在冲击圣风大教堂，试图让他们放人。这到底是真是假？请问你要去看看吗？”

    埃姆林愣住了。

    过了几秒，他猛地张开了翅膀，像一道暗色的光，在昏暗的天空下沿着街道冲向圣风大教堂。

 第569章 奥黛丽的想法

    886

    目送埃姆林远去，那说话的男子又推了下眼镜，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快就发展到冲击教堂的程度了？看来怀特主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啊……到底是因为另外两座教堂慢了一步，还是因为埃姆林·怀特的神眷者身份更让他们信任？”

    他的身上没有半点非凡者的气息，但是却对一位半神级别的血族爆发的速度毫不惊讶。

    “真快啊，根本就看不清。”

    他忍不住小声感叹：“这位大主教真是不可小觑，他和雷霆教会有仇，大概是也是真的。”

    “听说血族在月亮下能够有几乎瞬间移动的速度，即便是在这方面获得了增强的恶魔、陷入放纵状态的‘木偶’估计也很难做到，不愧是受到月亮喜爱的生物，最好不要和他们在晚上遭遇……”

    说完，这个鲁恩人继续前进，在一条人少的街道上猛地换了方向，转身进入了一个小巷子。

    过了片刻，一个黑色头发，有着南大陆面目特征的青年走了出来。青年的臂弯上搭着刚才身上的正装上衣，衣服的缝隙中隐约可见皮制品的光泽。

    换下了人皮的青年五官柔和，除了是个南大陆人之外，没什么别的让别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点。

    虽然身上依然穿着刚才的白衬衫和正装裤子，但他随手解开了上面两颗扣子，将板正的衣领拉扯几下，解开领带，又将刚才戴着的眼镜挂在了胸前。

    瞬间，他的气质和形象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潇洒随意的气息。

    他用棕黑色的眼睛环顾周围，紧接着快速朝着附近的一家蛋糕房移动，并不打算去圣风大教堂附近看热闹——废话，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恶魔，完全收敛灵性是他的天赋，但擅自暴露在两个半神面前简直就是找死，也有可能暴露出这件事情的背后有人在刻意推动——不过，以目前费内波特群情激奋的情况来看，只要对方愿意，那么有人推动也不过是帮他们制造了一个宣泄的机会而已。

    “北大陆人也不过如此……”他暗暗地想，“只有侵害南大陆的时候，他们才是一条线上的。”

    圣风大教堂前。

    从高层的窗户看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阴沉沉地仿佛有暴雨要来临。

    但这样的天气对雷霆教会的人来说是好天气。在雷达尔·瓦伦汀的帮助下，一位中序列的“阅读者”做了占卜，占卜结果依然是“存在非凡力量影响”，但无法确定非凡力量的来源。

    “你回去。”大主教紧紧地蹙着眉，挥手让这位下属离开。

    许多非凡者不知道的是，“风暴”途径也是具有占卜能力的，但有着较为苛刻的条件，那就是发生的事情与水有关——“海王”亚恩·考特曼可以用海水占卜发生在海域里的事情，塔索克河也可以给予他们预示，然而两次发生的针对性袭击附近都没有水域。

    雷达尔·瓦伦汀原本怀疑这也是有人指点的，然而看到埃姆林·怀特也一筹莫展，他开始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超过了半神的能力范围，准备尽快将事情汇报给上层。

    但是如果事情没有严重到一个地步，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有天使层次的力量参与，雷达尔·瓦伦汀是不愿意直接将这件事情上报的，这会显得他能力不足。因此，他反而希望自己尽可能地把这件事情解决好，解决不了也要把样子做到位，说不定还能因此成为他的政绩。

    ——任何组织内都存在这样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人之常情。

    教会高层里的“风暴”途径基本饱和了，他准备尝试往“阅读者”的序列3竞争。

    “无关人等不许再靠近了！”

    “我们的主教呢？！”

    “就是他！就是他早上带走了怀特主教！”

    “他们本来就不怀好心，主教给我们说话，然后就被他们带走了！”

    因此，当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看到大批费内波特人朝着圣风大教堂涌来的时候，他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自己的政绩来了。

    ……

    伊蕾娜不在，似乎是去教堂或者自己负责的机构处理事情去了。

    苏茜正蹲在门口，等待奥黛丽归来。

    此时，一看到她靠近，这金毛大狗就立刻迎了上去，并且相当有表演天赋地“汪”了两声，摇起了尾巴。

    她没当场询问，一直陪着奥黛丽回到卧室内，才关切道：

    “结束了吗？”

    奥黛丽“嗯”了一声，表示已经没有问题了。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苏茜追问道。

    “暂时不需要。”奥黛丽微微摇头道。

    因着苏茜的关心，她本能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经历，发现脑海中开始多出一些信息，是关于心理炼金会的各个评议员的身份，以及负责的区域。

    “‘色欲’先生负责的是因蒂斯首都特里尔；

    “‘贪婪’女士负责的是弗萨克首都圣密隆；

    “‘懒惰’小姐负责的是费内波特首都费内波特城；

    “‘嫉妒’先生负责的是因蒂斯共和国的第利斯城；

    “‘暴食’先生负责的是鲁恩帝国的康斯顿城。

    “‘傲慢’先生负责的是鲁恩的贝克兰德大区。”

    由此可见，心理炼金会根植在心理学家、精神科医生和相应爱好者这几大群体内，力量主要集中于大都市，而不是小城和乡村，所以，每一名委员负责的是某个城市，连带周围区域。

    而我，作为“暴怒”，原本应该负责的是伦堡的首都艾萨拉……但是伦堡和周边的小国已经成为了鲁恩的郡和城市，某种意义上，安排给我的任务已经和“傲慢”赫温·兰比斯重合了。

    奥黛丽消化着这些信息，面色平静。

    坦白地讲，在半神以下的非凡者面前，她这位“操纵师”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可要想影响一位心灵领域的圣者，且让他无法察觉，那几乎没有可能办到，除非对方已经被催眠，被昏迷，被奴役。

    如果不使用幕后操纵的方式，我回到贝克兰德，就必然和赫温·兰比斯遇见，到底要不要捏造一个新身份……新身份的好处是，听赫密斯先生说，在未来我也可以掌握创造“虚拟人格”的方式，可以让这个身份继续存在，并且不会让别人联想到我的身上。但坏处是，我将不能很轻松地前往霍尔家族在东切斯特郡的封地，除非现在回到鲁恩，建立一个身份，等待几个月后的社交季被邀请前往……

    ……我是否要让赫温·兰比斯意识到“暴怒”是奥黛丽·霍尔呢？

    不，因蒂斯和鲁恩之间关系紧张，用一个新的身份更好……距离鲁恩的社交季还有将近五个月，我有足够的时间在鲁恩经营一个新的贵族身份……除此之外，我还要尽量想办法将贝克兰德内的心理炼金会成员带走到因蒂斯，如果奥黛丽·霍尔走了，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这肯定会让他人起疑……

    奥黛丽掌控住情绪，冷静地做出了一定的判断。

    她对苏茜使了个眼色，让这条金毛大狗守到了房门外面，自己则于脑海内勾勒出那张代表“愤怒”的人格面具。

    就在她这么去想的时候，她感觉周围的集体潜意识大海出现了轻微的波动。

    念头一闪，奥黛丽伸出左手，往侧前方抓了一下，拿出了一张异常冰冷的，极为虚幻的灰白色面具。

    只要认真去想，这张面具就会来到我的身旁？

    或者说，它已经存在于我的潜意识内，一直跟随着我？

    奥黛丽一边认真地审视起自己的心灵岛屿，一边给出了让面具消失的意念。

    果然，那张冰冷虚幻的灰白面具飞快变得透明，融化在了周围的集体潜意识大海内。

    奥黛丽依旧无法判断这张“暴怒”面具去了哪里，为什么能那么及时地出现。

    这应该是天使级别的非凡能力，又像是“心理学隐身”的更高级运用……只要这些面具的拥有者希望，那它们就既是定位器，也是窃听器……奥黛丽叹了口气。有信仰要求，并且对成员有一定的控制力，她终于拥有了加入一个古老的、危险的，但也强大的组织的实感。

    这跟“愚者”先生的塔罗会完全是两个概念。

    前者是有一位强者以自身的力量为联系和担保组建的自由交易平台，后者则是一个正式的，为一位真实存在的神灵服务的，上下级观念分明的神秘世界顶级组织。

    正当她想多做几次实验，从“暴怒”面具处窥探出更多知识时，她无需使用“操纵师”的非凡能力，就看见集体潜意识大海轻轻晃荡了起来。

    一点微光从远处“游”来，越变越大，越来越明显，最后化成了一封虚幻的信件。

    这信件停在了奥黛丽的心灵岛屿前，似乎在寻找道路以完成“投递”。

    奥黛丽当然不会让外来的事物进入自己的意识世界，忙探出左手，触向那封虚幻的信件。

    眼见她的手指快要碰到信件的表面，奥黛丽突然停止了动作。

    她的经验和智商同时告诉她：

    神秘学世界里的任何事物都不要贸然接触，心灵领域的尤其如此，否则很容易就会被污染，出现精神方面的问题！

    想到这里，奥黛丽虚拟出了一个人格做主导，并戴上了“恐惧之手”这黑色薄纱长手套。

    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她才伸手拿住那封虚幻信件，看着它在自己掌心褪去外皮，一页页展开。

    这是东切斯特郡那条心灵巨龙相关的所有资料。

    “黄昏隐士会在开始活动的时候，就会联手在暗中推动时代的潮流，加入这样的组织，我或许会多次需要‘操纵’他人，这些‘操纵’极有可能伤害他人……这可跟做心理医生时候不一样了啊……”

    用集体潜意识大海传递信息……“观众”途径的高层次能力真是神奇啊……奥黛丽叹息一声，她越发能够意识到“观众”的强大之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是相邻途径半神的伊蕾娜·蒙特玛尔女士也很强大，但并不具备很强的心灵力量，奥黛丽和她朝夕相处，想要对她做一些心理暗示，甚至利用对方为自己牟利并不困难；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在长久相处之下慢慢改变对方的性格。

    伊蕾娜肯定会对“观众”半神有一定的防备，但这些事情依然是可以做到的。

    用语言和行为操纵他人的心灵和意志，让对方按照自己的目的行事，无论做好事还是作恶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这往往在小说里会作为反派出现，奥黛丽看到的时候都要生气地小声呵斥几句。但当这种力量真正地被奥黛丽握在手里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有多么难以抗拒。

    作为一位“操纵师”，奥黛丽一直在努力地保持自己对神秘学世界最初的那种向往，那种单纯地对“梦幻”和“神奇”的追求。

    这是她不让自己迷失于“操纵”体验，不被集体潜意识大海逐渐同化的办法之一。

    翻完全部的资料，奥黛丽让那份虚幻的信件消融在了集体潜意识大海内。

    收拾好桌上的资料，奥黛丽翻开放着工作调令的那个文件夹，并且清理了周围的神秘学痕迹。她用鞋跟敲了三下地板，接到暗号的苏茜自己转动门把手开门进来。

    奥黛丽暂时放下手上的事情，看着伴随自己千里迢迢来到异国的老朋友，脸上带了些许笑容：

    “苏茜，我觉得你晋升序列5的事情也差不多可以提上日常了，等你的魔药消化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去准备晋升‘梦境行者’的事情。”

    魔药的配方和扮演的方法我已经都有经验了，只要动用一些财力去搜寻材料即可……伊蕾娜没有发现苏茜的秘密，但是这肯定瞒不过赫密斯先生。不过，只要对方不让我说，我就不会主动透露苏茜的存在。这样，奥黛丽能够多出一位藏在暗中的帮手，以后面对危险也会多一份保障。

    苏茜的力量也至关重要。

    因此，奥黛丽也暂时不打算对苏茜透露黄昏隐士会的事情，即便是赫密斯，她也只是简单地告诉苏茜“自己在心理炼金会有了一位脾气还不错的直系上司”。

    苏茜眼前一亮，它高兴地摇了两下尾巴，刚要说话，就听到奥黛丽继续开口：

    “心理炼金会给了我任务，希望我回到鲁恩的东切斯特郡调查一些事情，我需要一位助手和我一明一暗，来帮我完成一个大项目。苏茜，你想不想……试试扮演一个人类？”

    tbc

    ——————

    国庆假期！

 第570章 对峙

    887

    “你没有继续去跟着？”

    棕色卷发的年轻人专注地给面前的奶油蛋糕裱花，抽空问刚刚进入后厨的南大陆面孔青年：

    “你的力量很适合去暗中观察。”

    南大陆青年摇了摇头。紧接着，他脱掉外套，给自己穿上围裙，戴上厚厚的烘焙手套和口罩，很自然地去打开烤箱，从里面取出刚刚烤好的牛奶曲奇。他的声音从口罩后面闷闷地传出来：

    “太危险了，那可是两个半神。”

    “……如果情报属实的话，埃姆林·怀特应该会跟雷霆教会结仇，就是不知道他针对的目标会是雷达尔·瓦伦汀还是整个教会。”

    他平时不太爱说话，只有涉及到任务和自己的信仰的时候才会多说点东西。

    “碰！”

    两盘新鲜出炉的滚烫曲奇被他放到一边暂时冷却，过一会儿就要按照订单刷上奶油或者巧克力酱，并且撒上那些漂亮的粉色小糖粒。

    20个一组装进漂亮的铁盒，就能卖2到3苏勒。

    没有装饰的散装也可以卖到1便士1个，前者是给中产阶级的享受，后者是平民偶尔的奢侈。

    他很熟练地开始打鸡蛋，将蛋黄和蛋清分离分别装好，蛋清里分批倒上白糖来打发，制作新鲜的奶油。而棕色卷发的蛋糕房伙计也给白色的奶油蛋糕做好了粉红色的花边裱花，拿起刮刀准备在蛋糕的正面做一些彩色的抹面，认真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两个蛋糕师会是残忍的连环杀手。

    当然了，这对南大陆的野生恶魔来说也是个颇有冲击性的事情。来到鲁恩后，他被贝克兰德的恶魔家族的营生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但很快，他发现自己也不讨厌，甚至很喜欢干这个。

    棕色卷发的年轻人抹平蛋糕面的手很稳，就是拿着刮刀的姿势像是横拿着匕首一样。

    “都无所谓，对我们来说。”

    他不太在意地开口：“说实话，你觉得费内波特的那帮人会有本事给雷霆教会造成压力吗？算了，我退一步说，他们能让鲁恩人厌恶恐惧他们吗？”

    “我不知道，我家乡的反抗从没成功过。”

    南大陆青年将曲奇饼干拿起，在盛满巧克力酱的容器中蘸了一下，然后撒上彩色的糖碎。

    他的语调异常平静：“我的妈妈也参与过游行，她曾经甚至是灵教团的一个小头目。但他们拥有的力量比起教会和军队来说太少了，所以都失败了。”

    “但那个怀特主教也是半神，在高端战力上，他和圣风大教堂的那个持平。不过总体力量嘛……如果其他大地教会的主教和非凡者不帮他，他肯定是要吃亏的。”棕色头发的蛋糕师已经在蛋糕的最上面用红色的草莓果酱写下了“生日快乐”几个词，并且将精致的奶油蛋糕装好。他将在礼盒上扎好丝带和蝴蝶结放到一边，等待客人来取，顺便过来帮忙打包铁盒曲奇。

    “那个埃姆林·怀特不是人类，他是天生的吸血鬼吗？”南大陆青年问，“他的味道不正常。”

    “是的，他本来是个普通的血族，然后大概是得到了大地母神的感召和眷顾，加入了丰收教堂，然后在一年之内从序列7连续晋升三次成为了半神，神眷者真是了不起啊。”

    “血族？原来大地母神教会真的会吸引血族加入教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我可不知道。”

    蛋糕师抬起头，将手里的工具抛给对方：“我要去进货，顺便关注一下价格，你帮我看会店。话说回来，你的魔药消化得怎么样了？我可不想继续在这里做蛋糕烤面包了。”

    南大陆青年不动声色地试探他的晋升路线：“我还没什么起色，那你以后打算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工厂，当车间主任，这样就不用做蛋糕，可以坐着偷懒了。”

    “……？”

    他脱掉身上的围裙，扯下手套和口罩，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事，调侃道：“你的力量倒是挺实用，要我说，你的气息遮蔽不该来当恶魔，你适合去当刺客。一心想要躲起来，居然还来当恶魔？”

    南大陆青年将盒装的曲奇也放到一边：“他们没有我躲得好，所以他们都死了。”

    “挺酷的。”另一个人吹了声口哨，“我走了。”

    ……

    “把怀特主教放出来！”

    这句话被人群中的某个人喊出来的下一秒，一阵狂风便从圣风大教堂里吹了出来，吹得聚集在大教堂前的人们几乎站不稳，像是风中的草一样摇晃，一齐往后退了几步。

    天空阴沉沉的，以白色为主的大教堂环绕着狂风，隐隐有雷鸣闷响，蓝黑色的旗帜微微摇晃。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气息自高处落下，让刚才还情绪激动的费内波特人心中本能地产生了恐惧和臣服的想法，他们中的有几个人吓得连发出尖叫的勇气都消失了，直接跌坐在地，而剩下的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能继续站在原地，而不是瑟瑟发抖地转身逃跑。

    饶是如此，他们的气势也一下子被打散，脸色苍白地说不出话来了。

    雷达尔·瓦伦汀站在高层的落地玻璃窗边注视着下方，脸色阴沉严肃，仿佛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

    眼下看起来顶多一百个人，想要动摇什么还远远不够。这位半神当然不会放任他们在雷霆教会曾经的圣堂前胡来，仅仅是些许威严的气息，就已经足够让普通人低头屈服。

    但他同样要表现出愤怒和不满，让埃姆林·怀特低头认错，并且主动让步，帮他调查事件。

    雷霆教会介入会让这帮外国人紧张不安，但他们本国的信仰，难道他们还能拒绝？

    一队“代罚者”从两边的侧门鱼贯而出，五个人的小队跟对面的近百人比起来有些渺小，但实际上只需要一位“代罚者”队长便可以把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全部控制住。如果不是为了试探隐藏着的推动者要继续做些什么，雷达尔连派人出去控制都懒，他会直接用自己的气息把这些人全部吓得仓皇逃窜。

    今天是工作日，前来教堂礼拜的人并不多，因此来礼拜的鲁恩人被突然成群结队前来的费内波特人们冲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几乎被完全冲散，剩下的也躲在教堂内不敢出来。

    为首的“代罚者”队长已经来到了费内波特人们的面前，他的表情非常难看。

    “是谁指使你们过来的？！”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凶狠严厉的眼神像刀一样从外国人的身上扫过，见一时没人说话，他提高了声音：“回答我，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过来的！”

    零零散散的鲁恩人也被挤在了他们中间，动弹不得，一声不吭。

    “是你们抓走了我们的主教！”距离较远的人群中，有人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你……你们不仅抓走了主教，还杀死了我们的朋友……”

    “放屁！”代罚者队长的声音比他还大，情绪还要激动，一句粗口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你们的大主教包庇杀人犯！”

    “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但我的妻子和孩子就这么被那个疯子给炸死了！！”

    如果不是自己刚好轮班到值夜巡逻，他说不定也会和家里人待在一起，然后在天亮之前的那一声巨响里浑身着火。他或许能凭借过硬的防御能力活下来，但也只能看着妻子和孩子死去。

    “我们把他找来，让他为无辜的死难者负责，他一口咬定使我们先动的手，然后转身就走！”

    想到早上那惊雷般的煤气爆炸声响，想到那熊熊燃烧的家，那得知出事的地点是自己的住处的瞬间的绝望，和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的一具具被白色的床单盖着的焦黑尸体……代罚者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仇恨的情绪无差别地迁怒在了眼前的每一个费内波特人身上。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们居然说我们抓他？他转身就走，拦都拦不住——谁敢抓他，谁能抓住他！”

    大概是因为他的情绪太过真实，周围的人慢慢转变了态度。

    他们原本对这些来到鲁恩帮忙垦荒的费内波特人有好奇，有感谢，也因为那些救活了自己，自己的父母家人，还有朋友邻居的低价粮食面包而对这个国家产生了天然的好感，即便这两样都没有，圣风大教堂前这些人风尘仆仆，沧桑又紧张的模样也能够勾起人们对需要帮助的人的怜悯。

    但现在，伴随着代罚者的血泪控诉掷地有声地落下，他们忽然之间都意识到了这些外国人可能对自己等人并不友好，甚至还带着敌意。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如何不心生警惕，本能地朝着和自己有同样的国籍和信仰的人偏心？

    这样的情绪最初或许只是在五六个无关路人的心里产生，但很快就蔓延到了几乎所有人身上。

    换做以往，其中还有理智，比较公正的人多少会思考一下最开始那个费内波特人说的“你们杀死了我们的朋友”，而现在，不少人心里想的都是：

    这帮外国人果然还是对成为属国心怀不满！

    他们是危险的，说不定会威胁到自己和家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那位神父先生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却被迁怒失去了家庭。

    “我就跟你说，这些人都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看到他们的衣服了吗？穿得这么随意，不是正装，皮肤又黑又红，看上去粗鲁又没有文化。”

    “……他们应该被限制活动范围，既然是来垦荒的，就不能进入贝克兰德市内嘛。”

    “你说得对，如果有什么需要，只去东区不就行了？在城里真是给我们添麻烦！好不容易不用担心那些抢劫犯了，要是跟他们坐在一个公共马车车厢里，我肯定会害怕的……”

    “对了对了，现在市场上的费内波特的粮食是不是过几天就要恢复原价了？”

    一时间，各种声音在人们的心中和耳边响起。

    即便是费内波特人再怎么不擅长察言观色，即便是冬天的夜晚再怎么昏暗，费内波特人都已经能够感受到有一道道不友好的、警惕的，甚至是怀疑审视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些窃窃私语和恶意排斥的视线交织成大网，密不透风，让人喘不过气。为首的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不知道是被对方的话语气的，还是被非凡者的气势压迫的。

    “你们……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

    他的嘴唇哆嗦着，指着对面的代罚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代罚者看见对方竟然用食指直直地指着自己，顿时大为光火。

    他移动视线观察左右，发现此刻的气氛明显是向着他的，人们都在用眼神和耳语声讨指责对方。

    在自家教会的教堂前，在所有人都默认并且支持的氛围下，就连大主教都没有传达来制止的讯息——他心中登时胆量大增，不再克制自己的怒火，猛地上前两步，一把伸出手狠狠地扯住了对方的衣领，将一个成年男性像一个轻飘飘的布娃娃一样直接甩到了地上。

    “你为什么指着我？”

    砰！这个费内波特人被甩出三四米远，发出一声闷响。

    “你为什么指着我！”代罚者大声斥骂，“你们冲击圣风大教堂，威胁我们的信徒的安全，居然还用手指着教堂的神父！你们这帮费内波特人根本不知道礼仪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成年男性，居然一时都疼得蜷缩起了身子，没法从地上爬起来。

    围观的鲁恩人群众中隐约传来了起哄的笑声和吹口哨声，似乎有些爱看热闹的混混也开始探头探脑，几乎所有人都对这再明显不过的暴力行为视而不见。

    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某种正义，某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干什么！”

    这个动作顿时让所有费内波特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有几个人当场怒骂出声。他们立刻挡在了摔倒在地的同伴前方，但下一刻狂风扑面而来，在冬日的夜晚更是如同割在脸上的钝刀子。风将他们吹得根本站不稳，即便是用手臂挡在脸前都睁不开眼睛，更不要说说些什么去反驳对方了。

    “我记得你！”

    忽然又有人指着他的脸大喊：“我记得你！之前有人压价卖我的粮食，我向你求助，你说不归你管，还赶我走，说让我不要妨碍公务……”

    代罚者顿了一下，看向说话的人，发现又是个完全没印象的生面孔。

    不仅如此，就连对方说的话他也没什么印象——他记得这种小事干什么？市场价格的事情本来就不归他管！这人自己都决定不了卖东西的价格，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越想越生气，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这里的权威，居然还有人敢这么没有眼色地再一次用手指着他！这无聊的指责一瞬间让他暴怒起来，他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指着自己的那只手，将对方狠狠地从人群里拖了出来。

    这个身材高大，看上去三十来岁的青年在序列5的非凡者手里毫无反抗之力，像个小鸡仔一样被直接拽了过来。他也被对方惊人的力气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就看见对方的一只手已经高高扬起。

    青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之间亮了起来，云雾散去，鲜红的月轮悬挂在了空中。

    代罚者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随后自己的身体就和刚才的费内波特人一样，直接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砸到地上，随后感觉到自己双手的手腕都传来剧痛。他的手腕鲜血淋漓，隐藏在皮肤下的环鳞已经全部裂开，皮肤也在刚才的一瞬间中破裂，像是案板上被刮了鳞的鱼。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逆着月光的人影，和一双和月亮同色的冰冷双眼。

    红色的月华洒下，月光笼罩在圣风大教堂前的广场，每个费内波特人都感受到了心中忽然萌生出安定的感觉，他们不约而同地将实现投向前方，用期待和喜悦的眼神看着熟悉的主教出现在那里。

    埃姆林没有说话，他环顾四周，伸手将跌倒在地的人拉起来，交给他的朋友，随后将视线定在了那个缓缓从圣风大教堂内走出来的那个人身上。

    “怀特主教。”

    “……”

    雷达尔·瓦伦汀不为所动：“情况你也看到了，你的信徒和我的下属又一次发生了纠纷。这一次，我们怎么说也该把冲突的事情给解决了。”

    他的目光在周围的人群上扫过，意有所指地问道：

    “你想继续在这里，让所有人都看到你们的不好，还是带他们离开，我们继续谈？”

    “不是我说，我是很想解决问题的，但你似乎总是没什么诚意。”埃姆林面无表情地说，“瓦伦汀主教，你很厉害，我说不过你，你不妨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雷达尔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讲道理的好人，毕竟不是每个主教都有你这样的好心。”

    “我的诉求也很简单，就和早上的一样。交出杀人者的同伙，让他们接受公正的审判，然后我们再好好讨论这件事情背后的事情，我们可不该让危险分子继续流窜在贝克兰德。”

    “我都说了他根本没有同……”埃姆林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信徒抓着自己的衣服的手又收紧了。

    “我的要求就是这样，怀特先生你觉得能够接受吗？”

    tbc

    ——————

    被拖出去一天，直到现在耳边依然回荡着十个甚至九个小孩的尖叫和蹦蹦跳跳和浓郁的烟味。

 第571章 月夜

    888

    丰收教堂的大门打开又关上。

    “主教！”

    在教堂里焦急地踱着步的助手看到埃姆林回来，急忙也走了上去，给他端来一杯温热的花茶，并关切道：“主教你终于回来了，是不是圣风大教堂的那个大主教刁难您了，还把您关到现在？”

    说完之后，助手发现大主教的表情比自己想的还要难看，简直是面目狰狞，宛如恐怖故事或者戏剧里马上就要吃人的吸血鬼。

    别人可能只是在脑子里这么想想，但助手在来到丰收教堂之前就知道自己未来的领导是一位真正的吸血鬼——不过这对费内波特人来说不算什么，教会里有许多信仰大地母神的血族，并且大多数都会经常露面。由于自身的年龄和阅历，他们还往往拥有一定的地位，相当受人尊敬。

    埃姆林的表情和心情都极其糟糕，他接过花茶，低低地道了声谢。

    “主教……”

    埃姆林没说话也没有回应，他径直走到祈祷长椅的第一排坐下，在大地母神的圣徽下双手交握，闭目祈祷，平静自己的内心。助手见状也和他隔着走道在另一把长椅上坐下，一起安静地祈祷起来。丰收教堂里只有靠近神台的长明灯还然照着，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气，塑造出安心的氛围。

    过了足足五分钟，埃姆林才终于觉得心中的不正常情绪被抚平，于是他睁开眼睛，开口说道：

    “回头应该设置几个告解室，再去跟教会要一些本国的神职人员来专门负责他们的心理安全。”

    助手闻言也睁开眼睛，见主教开始考虑增加人手的事情，他赶紧点头：

    “我有几个一起来到鲁恩的朋友，是同一批次的神学院同学，或许他们能够胜任丰收教堂的神父和告解倾听者的位置。那我待会儿就去写申请书投递给大地教堂，到时候可能需要主教你盖个章。”

    “他们是非凡者吗？”

    埃姆林又问：“按照雷霆教会给的规定，我们的教堂有我一个半神已经是配置极限了。”

    助手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如果他们还没晋升的话，一个应该是序列8，一个是7。大主教，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人来专门管理教堂后院的草药田。等信仰继续在本地发展，或许我们还需要开辟一些埋葬信徒的地方，安魂仪式也总不能每次都是您去。”

    埃姆林思考了几秒，点头：

    “打申请，如果序列7高了，就换几个序列9来。”

    “是。”

    “三四个人就够了，不用太多。”

    “是。”

    说完，助手见埃姆林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又主动地提到了关注信徒的告解和心理健康的事情，他鼓起勇气试探着问道：“大主教，果然……还是因为有信徒做出了冲动的事情……？”

    听到和正事有关的话题，埃姆林刚刚松开不久的眉毛又一次拧到了一起。过了好几秒，他不太高兴地开口道：“啊，是啊。”

    “我们的信徒和雷霆教会的非凡者有矛盾，于是早上去点燃了居住楼的煤气。我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被雷霆教会一大早上就带走，还跟他们的大主教吵了两架。”

    说到这里，埃姆林停顿一下：“但这个其实不至于让我不高兴，让我不高兴的是——我意识到一件事情，我和雷达尔·瓦伦汀都觉得这件事情不正常，背后肯定有非凡能力影响，然而两国人民之间的矛盾本来就不小，对他们来说，所谓非凡能力影响其实等同自己‘脑袋一热’。”

    “即便没有这次煤气爆炸，也会有其他事情。这一次是炸死一个序列6，下次可能就是有人敢对着雷达尔·瓦伦汀开枪了，某种意义上，我倒是也理解他的想法。”

    “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容不得别人说他们一点不好！”

    说着说着埃姆林又来气了，但是还不等助手安慰，他自己又先泄气了。

    “喂。”埃姆林转头看着助手，“你认识乌特拉夫斯基吗？就是丰收教堂本来的神父。”

    助手挠了挠头，回忆了一番：“……我还在神学院的时候，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我并没有见过这位神父先生……听说他是神选者，是个非常虔诚的人。”

    “虔诚……”埃姆林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紧接着摇了摇头，“很高兴你没说他是个好人，他其实曾经是个大海盗，改信母神之后才变得善良平和，但也因此产生了人格分裂。为了治疗自己的人格分裂，他想办法弄来了一根蜡烛，借此就可以进入他的内心杀死那个残暴凶狠、想要重新成为海盗的他，最后还是我的一位老朋友想办法帮他治好的。另外，虽然我知道这是夸奖他的词，但是如果以后别人提起我也只有这个夸奖，我或许会不高兴的。”

    助手安静地听完了这一大段话，等到埃姆林说完，他认真地开口：

    “他是一位神选者，遗体被送回了本国，埋葬在圣堂的墓地中。”

    “是吗？听上去还不错。”

    主动提到了乌特拉夫斯基之后，埃姆林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忍不住絮絮叨叨地抱怨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别说你没有，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我听得出来那个雷达尔·瓦伦汀是想胁迫我，给我施压，是想让我主动愿意服从他的管教，并且给他自己造势，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对的，好像都是正当诉求，我找不到反驳他的话。”

    他们都是大主教，因此有必要为贝克兰德的人们负责……

    为了防止报复和恶性事件继续发生，要限制费内波特人的活动范围，并且尽量划分活动时间。

    既然马上费内波特的粮食就要回原价，那他们也没必要继续零散售卖自己的粮食，直接交给商店就可以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他们发生争执的根源……

    死伤数十人的煤气爆炸事件显然是恶性报复，而且影响很大，必然会见报。考虑到当事人已经都死了，倒是可以不用埃姆林·怀特出面道歉，但是丰收教堂必须要做出一个解释。除此之外，雷达尔·瓦伦汀倒也是做出了一些让步，允许在之后的报道上写明是雷霆教会的教士误杀无辜的示威参与者在先，虽然在听到他把“无辜”和“示威参与者”放在一起的时候，埃姆林差点又忍不住了。

    最终他们也没有谈妥，但一致决定暂时压下，并且推迟报道时间。

    “在你们来之前，我也从来没当过主教，呵呵，我在血族内部都没有执掌过哪怕一点权力，突然让我来管这么大的教堂，这么多的区域和信徒，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做好，现在看来……根本不行。”

    巨大的压力和无数信徒的期待沉甸甸地压在埃姆林·怀特的肩头，这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已经没有人会把他当成一个年轻气盛、阅历不够也缺乏战斗经验的青年血族了，人们对他的称呼是大主教和伯爵大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半神大主教肯定能够处理好每一件事情，让大部分人都感到满意。

    但埃姆林发现自己似乎做不到，也没有人能给他任何经验指导。

    他回来的路上还心理不平衡，甚至想要骂骂咧咧，但现在只觉得疲惫得说不出话来。

    “主教……”助手迟疑了一小会儿，开口安慰，“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个环境太糟糕了，大家其实都很爱戴您，您不在的时候，他们都很担心。”

    “是啊，我知道……”

    想起这些常来的信徒居然都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去给圣风大教堂捣乱，埃姆林心里就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又是后怕。关于雷达尔·瓦伦汀的提议，埃姆林必然是要讨价还价一会儿的，费内波特人都这样信任他关心他了，再加上雷霆教会的印象很差，他也委实不好继续试图站在中立两边不管了。

    “今晚就先这样。”

    埃姆林的心情好了不少，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褶皱：“这件事情我会继续想办法解决，尽量帮大伙不被他们欺负，雷达尔·瓦伦汀真不是个好东西……回去休息，等明天还又有的忙。”

    助手也赶紧站起来：

    “那我回去了，明天早上就将报告交给您。”

    片刻之后，丰收教堂重新变得安静。

    ……

    手上的收音机又没有声音了，爱德华左看右看，最后用力地拍了两下。

    “哗哗……”

    自己毕竟是恶魔不是工匠，经过一番敲敲打打的胡乱维修之后，收音机里终于重新又有了声音，但是却只能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杂音。和旧日纪元的收音机不同，里面发出的居然不是沙沙的电流声噪音，而是极其轻微低沉的水声。

    见里面有了声音，爱德华便松开手，把收音机重新放到了一边。伴随着这个不断持续的白噪音，整个房间里的水声似乎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仿佛置身于一条缓慢流淌，水面平静的河流边上。

    “今天没什么人祈祷啊……”

    爱德华缓慢地转动着旋钮，换到别的频道，但是也没听到什么声音。收音机无论被调到哪个台都只有无穷无尽的水声，似乎这里面除了一条河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水声还在就证明收音机还是正常运作的，它原本是个模型，不过被爱德华往里面塞了一份“黑暗”途径的序列一和一份“苍白皇帝”罢了。

    像是得到了两块强而有力的大电池，这个收音机很快又在祂的调试下继续运作起来，出现了三个频道——一个是现在只有水声的“永暗之河频道”，一个是能够从水声后面听到一些拜朗人在祈祷的“拜朗台”，最后一个就是一些偶尔还会在心里或者自己家里向黑夜女神祈祷的“黑夜教会台”。

    后两个台都是从“永暗之河频道”分出来的，因此水声会一直存在，但爱德华倒是能利用自己手头的这两份序列一非凡特性进行一定程度的回应。

    毕竟永暗之河支流根本没反应。

    所以，如果这个收音机真的坏了，那恐怕要拿给知识之妖才能修，但爱德华可不愿意让知识之妖感觉自己又在干什么坏事。离末日越来越近，祂是绝对不愿意在这段时间里出什么岔子的。

    不过……

    “我给拜朗人的暗示只是让他们挖河道。”

    爱德华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我甚至没说这条河是干什么的，毕竟平时挖个河道也不奇怪？怎么几天过去，他们自己忽然悟出来这是‘冥河在现实的对应’了？还认为是‘死神要乘船沿着这条河重归现实’？”

    “坏了，他们中真的有人能感受到永暗之河的意志？”

    “……并且，永暗之河还给出了这样的暗示？不仅没有反对，还顺着我的想法完善了设定……不过这样也好，全知不会意识到他们在干什么，如果这是永暗之河的意志，那说不定源堡里的那家伙和上帝也不一定能意识到了……”

    这下真要诸神黄昏了。爱德华心想。

    tbc

    ——————

    一轮巨大的血色圆月挂于悬崖边缘，照亮了下方的沼泽。

    这沼泽呈暗红色，不断地冒着气泡，底部似乎有岩浆在蒸煮着一切。

    一眼望去，这沼泽根本没有边际，如同汪洋大海。

    啪！

    一块石头从悬崖边缘掉落，坠入了沼泽中。

    下一秒，一个气泡冒出，无声破碎，诞生了一个浑身血污的婴儿。

    这婴儿摇摇晃晃，游近了崖壁，试图攀爬往上。

    啪！

    埃姆林·怀特脚下石块破碎，整个人掉下了悬崖，坠往沼泽。

    这位血族伯爵猛然从梦中惊醒，既后怕又茫然地环顾起周围。

    等确定这里还是丰收教堂中给大主教专门预留的房间，埃姆林缓慢吐了口气，表情颇为凝重地自语道：

    “刚才的梦不简单。”

    作为一位“巫王”，他对梦境领域有着足够的了解。

    这个启示不是很正常，血色的海洋和气泡中诞生的婴儿，都充满了邪异恐怖的味道……既不像是母神，也不像是始祖平时的风格……埃姆林想到最后自己也坠落的那个画面，陡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难道是“愚者”先生说过的……那位天上的“母亲”？

    我只是产生了一些负面情绪，还不至于直接背叛母神啊！这位天外的母亲未免也太……埃姆林心里刚吐槽完，忽然就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背后的冷汗顿时全都冒了出来。

    “祂果真一直在看着我们……就连我这个其实不算什么的半神也被看着……”

    埃姆林赶紧闭上了眼睛，但是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困意了。

 第572章 梦游乌托邦

    889

    没想到在未来的几千几万年之后，古老的神话还能得到这样不可思议的复现，爱德华也不由地感叹真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不过，本世界里的太阳又是上帝，在全知全能的上帝的眼里，这个世界上大概确实没有新鲜事。

    “嗯，既然永暗之河没有反对我的提议，那我也顺便想办法帮祂遮掩一下。”

    “回头给大祭司神谕，虽然非凡者和灵界生物来挖来最有效率，但还是应该让祂尽量发动不知情的普通人来挖这条河，让永暗之河尽量和拜朗的每个人产生神秘学联系。他们的命运和未来已经和永暗之河息息相关，宛如无数个纤夫拉动河上的那条大船……”

    死神的国度怎么会有活着的人？

    早在第四纪的时候，苍白之灾就是从拜朗席卷向北大陆的，首要受灾的就是拜朗的本国人民。

    在神秘学的意义上，这个国家的命运和死神息息相关，国家的文化和社会习俗都受到神的影响，而死神意味着终结——在死神归来之后，死后的世界得到了许诺，便顺势出现了死亡执政官也无法降低死亡率、人们向往死亡更甚于活着的情况。这看起来是扭曲的，实际上却符合这个国家的命运。

    “他们应该也已经计算过河道了，让我看看，始发点在首都，根据地势的西南走向……挺好，就当是开辟了一条用于运输的运河，但必须干涉它的终点，我要让河水最终汇入大海。”

    班西港在拜朗的正西方，和目标位置有些偏离，看来也要在灾祸之城上做做文章。

    班西上的“门”并没有被关上，只是被粗暴地破坏了而已。

    爱德华当初自己去班西溜达了一圈，也仅仅是把里面已经审过来的“手指”给切断带走。

    虽然现在的航道已经封锁，但当时负责处理这件事情的不过是一个半神。

    半神可没有本事彻底关上那里的“门”，甚至于现在的雷霆之神如果依然坚持不接触源质，也不可能完全堵上这个缺口，半神把已经被灾祸之城污染的那些人和事物全部清扫一遍已经是极限。

    更不要说这样“一夜之间因为邪教成员而被教会连根拔起”的传闻才更容易吸引一些好奇心旺盛还喜欢自寻死路的海盗和冒险家前往。何况，在海上流通的魔药和非凡特性里，在低序列就擅长战斗的，如“猎人”，“战士”，“水手”……最畅销也最容易买到，再加上非凡特性聚合，说不定现在的灾祸之城已经暗搓搓地吃了不少送上门来的献祭了。

    哦，其实灾祸之城的污染盘起来手感不太好，像个烧红的铁球，不仅拿着不舒服，还会随机赋予周围的东西一些简单粗暴的斗争本能，完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所以刚到手，爱德华就放弃了把它做成个什么纪念品或者小玩意随身携带的打算。

    以班西的位置，最合适的还是在罗思德群岛和鲁恩沿海作乱，发生契合源质象征的“灾难，混乱和战争”，这样必定能引起源质的共鸣，使其在这附近进一步活化。

    当然，如果有一些足够序列的“猎人”和“魔女”非凡者出现在附近，同样能成为催化剂。

    “雷霆之神具有绝对的权威和暴力，祂已经同时控制了政治和社会秩序，并且在信徒和非信徒之间都拥有相当高的威望……费内波特人掀不起太大的乱子，而他们和鲁恩人的自我认知和国家认同会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而越发深刻，这大概也是祂想要的。”

    互相提纯嘛，一眼就看出来了。

    有祂这个最大的力量存在的时候，社会秩序搞得再怎么混乱也会被雷霆之神以绝对的力量镇压，资源不够，就业岗位短缺，社会矛盾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爱德华隐约记得旧日纪元的时候，自己听过学校里年轻的大学生们讨论过一部电影的反派主角，叫做灭霸。

    你看，现在费内波特的就业环境就非常好，国家甚至能给每个识字的人分配工作，学校里和社会上也没什么竞争压力，人类就是这么顽强，即便满心恨意也会坚强地想办法活下去。

    他们就像野草，不用管也会自己生长，而被烧掉的部分会成为接下来成长的新的野草的养分。

    “想要这个国家混乱，就必须先让雷霆之神的状态坏起来。”

    考虑到现在跟祂有仇和愿意跟祂作对的神有那么多，这似乎已经不难做到了。

    ……

    罗思德群岛，一处属于反抗军信仰的“海神教会”的私港小岛上。

    一批刚完成了煤气管道铺设的工人正要找个地方休息，等待“海神”教会派来的船只接自己等人返回拜亚姆，就看见那些据说来自弗萨克北方海岛的“半巨人”们扛着沉重的灰白石材，走了过来，一步一个脚印。

    这些工人都参加过港口、教堂和艺术馆的修建，知道那灰白的石材有多么重。

    他们记得，在圆木、马匹、机械的辅助下，人们搬运类似石材都很是艰难，而这里的“半巨人”们就像拿玩具一样轻松。

    这样的力量简直夸张到了极点。

    管道工人们啧啧赞叹着半巨人们的力量和体格，小声地交头接耳道：

    “我还担心他们抢我们的工作……不过听说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里，你也觉得他们是弗萨克人？”

    “当然！除了弗萨克人，还有谁能长那么高，而且还一长就是一村子都这么高？”

    “你说得对，我也早就怀疑他们是弗萨克人了，他们来到鲁恩，躲在这么个小岛上，还对周围的东西都不太了解，怎么看都像来刺探情报的外国间谍……”

    戴里克侧耳听了一番他们的讨论，欣慰于“倒吊人”阿尔杰先生传播出去的谣言果真有了一定的市场，方便解释他们之后的搬迁。紧接着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带着石材和自己的人回到了东大陆人民的聚集地。见城镇的外墙和部分建筑在白银城探路者小队的努力下，已经初步修建起来，遂点了点头，对自己的两位熟人坎蒂丝、利亚瓦尔道：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不仅仅是我们，我已经跟首席商议过，这一次，包括东大陆在内的所有人都要一起离开。”

    白银城的众人没有意见，皆相当兴奋地开始赞美“愚者”先生。

    虽然来到这里不算太久，但他们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新的“家乡”，喜欢上了阳光照耀下的温暖，喜欢上了红月夜晚的宁静，迫不及待地想让亲人和朋友们也能体会到，享受到。

    戴里克见状，腰背下意识挺直了一些，他控制住自己，没让笑容浮现，平静对坎蒂丝说道：

    “首席说这次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洛薇雅长老也表示可以相信我，你和我一起回白银城，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首席和‘六人议事团’其他长老。

    “嗯，吉诺德，你也一起，利亚瓦尔，你负责维持这里的秩序。”

    他担心仅凭自己还无法取信现任首席韦特希尔蒙等人，又拉上了两位同伴。

    交代完相应事项后，戴里克领着坎蒂丝和吉诺德来到东大陆临时居住地的僻静处，低下脑袋，交握起双手，向“愚者”先生祈祷，许下了立刻回到白银城的愿望。

    无声无息中，他们周围的场景先是变得模糊，出现拉伸，旋即固定下来，飞快清晰。

    他们的眼前随之出现了一片有发丝般杂草飘扬的城墙。

    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戴里克和两名属下回到了白银城大门外。

    “……这是神迹啊……”坎蒂丝用没有持握武器的手揉了揉眼睛，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她预想了很多种返回白银城的方式，但完全没想过就这样直接回来了。

    于她而言，这就是神灵赐予的奇迹。

    吉诺德摇晃了下手中的玻璃马灯，没过脑子地嘀咕了一句：

    “这比兽皮灯笼亮多了……”

    话音未落，他醒悟过来，露出了纯粹的，不含一丝阴霾的笑容。

    这一次，他们也将是带领白银城居民离开神弃之地的使者。

    戴里克舒了口气，保持着外表的严肃道：

    “趁现在天亮，我们立刻回去，安排大家做好搬迁的准备。虽然‘愚者’先生没有给我们限定时间，但我们不能让祂等待太久。”

    他听“倒吊人”先生讲过很多只差最后一点就成功的事情，不希望白银城也有类似的结局。

    所以，接下来的各种事务，能抓紧就得抓紧。

    通过大门时，负责守卫的白银城居民好奇地望向了这三位探路者，从他们红润发光的脸庞上看见了希望。

    “利亚瓦尔他们没回来吗？”有人担心地询问了一句，害怕其余探路小队成员已经牺牲。

    戴里克简单回应道：

    “他们留在外界，修建临时营地。”

    守卫们没有多问，害怕耽搁了时间，就那样目送着戴里克等人前往双塔。

    没过多久，戴里克和坎蒂丝、吉诺德见到了留下来的长老韦特·希尔蒙和“六人议事团”其余成员，捡重点将自身小队在外界的见闻描述了一遍。

    汇报的末尾，他们还拿出怀表、音乐盒等精致的机械造物做证明。

    昨天和阿尔杰先生逛了一趟市场，虽然不是“慷慨之城”里最大最繁华的那个，但也足够让来自东大陆的人们两眼放光，争先恐后地消费了。

    头顶纹着暗青符号，身高超过两米五的韦特·希尔蒙和戴里克之外的“六人议事团”成员们对视了一眼，感叹道：

    “你们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不，我就算做梦都梦不到那样的场景。”

    说完，他表情一肃道：“保存封印物的地牢修建好了吗？”

    “这是我们最先完成的建筑。”戴里克给出了非常确定的答案，紧接着，他又说，“长老，‘愚者’先生已经下达神谕，要求我们将当初祂交给我们的封印物‘海神权杖’交给阿尔杰·威尔逊先生。有他的帮助，我们才能快速在外界立足，他以后也要跟我们一同前往弗萨克帝国，”

    “没有问题。”

    韦特轻轻颔首，立刻发布起命令：

    “让所有人带好必须的物品到训练场集合。

    “为了防止意外，我们直接向‘愚者’先生祈求，请祂将我们转移过去。”

    说到这里，韦特思索了一下道：

    “‘愚者’先生之前降下神谕，说我们不用等待月城的居民前来，大祭司尼姆也和你一样，会直接向‘愚者’先生祈祷，由大祭司尼姆亲自回去带领月城的群众，他们会和我们一同到达外界。”

    戴里克点了点头，韦特又问出自己另外一个好奇的事情：

    “离开之后，我们是先前往你们的临时居住地等待安排，还是直接前往那个叫弗萨克的国家？”

    戴里克沉思片刻：“……‘愚者’先生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汇合之后直接前往弗萨克，不过我暂时还不能确定，因为听说那里现在正在下雪，天气非常寒冷，我们去了之后说不定会水土不服。”

    雪？

    包括韦特在内，所有没有离开的白银城人都愣了一下：“雪是什么？天气寒冷，到底又有多寒冷，能让非凡者都要做好准备再前往？”

    但他们终究还是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比起答案，他们更期待自己即将亲眼看到的世界。

    韦特·希尔蒙的说话声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些期待：

    “还有，告诉大家，月城生存环境艰难，许多人已出现畸变，要用正常的眼光看待他们。”

    白银城虽然有黑面草做主食，但时不时还是会食用怪物的血肉来补充力量，这让他们之中偶尔也会有畸形儿诞生，所以，大家对这种现象并不陌生和奇怪。

    “好！”其余“六人议事团”成员皆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应，脸上都难以遏制地露出了振奋的神情。

    这一次，他们已不再只是看见了曙光，他们正走入全新的世界。

    ……

    艾伦·克瑞斯坐在海边的一间玻璃暖房里，和妻子悠闲地眺望着窗外起起伏伏的大海。

    在寒冷的冬天，这就是最好的观景方式。

    维尔玛正在逗小威尔，孩子轻快活泼的笑声让艾伦心里的怪异感消散了不少，但这位医生看着周围的景物，依然有种难以言明的陌生感。

    仿佛他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在别的地方。

    他最近似乎有些过于疲倦了，总是在车上，马车上和任何地方打瞌睡，每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艾伦都有一种陌生感，要反应一小会儿才能回忆起来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

    这让他有些担心，怀疑这是老年痴呆的前兆。

    然而此刻午后的阳光非常好，在等待上菜的时候，艾伦的上下两片眼皮又忍不住开始变重，即便他再怎么抗拒，它们还是像沾了胶水一样黏到了一起，带着他进入黑色的梦境中。

    过了几秒，艾伦睁开眼睛，他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看起来是旅馆的房间内，在安乐椅上打着瞌睡。房间里烧得很温暖，窗外正在下大雪，白色的雪粒在玻璃上发出连续的轻微响声。

    艾伦想起来了，他来到乌托邦的当天，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困在了城里。

    这个小镇地处北方，天气寒冷，再这样的情况下，艾伦当然不愿意出门吹冷风，因此他直接选择居住在了一家名叫“鸢尾花”的旅馆之内，在温暖的室内休息赏雪。

    艾伦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觉得应该是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但起居室非常舒服，他实在不愿意离开。

    这间旅馆有着相当不可思议的设备，明明没有壁炉，室内却温暖如春，以至于他刚一来到房间就浑身冒汗脱掉了外套。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询问服务生这件旅馆温暖的秘密了，似乎自己得到了答案，那是一种叫做“暖气”或者“地暖”的东西？艾伦非常好奇“暖气”到底是什么，居然比煤气和瓦斯取暖还要好用，自己的家里是否可以也加装一台类似的东西，但服务生委婉地拒绝了，说这是在寒冷地区专用的设备，贝克兰德还没有冷到这个程度。

    艾伦拿来一份报纸，准备拉开窗帘看一看外面的雪景。

    但伸出的手忽然又缩了回来，他困意大发，直接在刚才的安乐椅上坐下，抓着还没打开的报纸睡着了。

    窗外大雪纷飞，无数人正被黑线悬吊在街道和两边的房间中，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个穿着浅色的衣服，几乎和大雪融为一体的模糊人影正在慢慢地走动。

    似乎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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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艾伦睁开眼睛，他打了个哈欠，一边和妻子笑着抱怨这阳光让自己又打了瞌睡，一边将目光投向了刚刚呈上来的迪西风味烤鱼。

    他刚准备品尝，却忽然感觉身上有些寒冷，仿佛自己刚从温暖的地方回来似的。

 第573章 乌托邦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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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里下着大雪，一位黑色头发的年轻人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里。他有一副北大陆人的样貌，五官柔和，看上去还有些腼腆。他一边往手上哈气，一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刷刷刷地写道：

    “1350年12月15日，这是我来到乌托邦的第三天。”

    “亲爱的妈妈，我在咖啡馆的暖气边写下这句话。请转告爸爸，我的旅途目前十分顺利。”

    （一段简单的寒暄和场景描写）

    “……这座城市和我之前去过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根据我的观察，这里肯定不是鲁恩边境的村庄。从纬度位置和气候环境来看，这里应该是在弗萨克帝国境内，山脉的走势也和明尔明斯克不符，这座名叫乌托邦的城市应该位于弗萨克腹地，安塔尔山脉的脚下……”

    “其中的居民却大量混用弗萨克语、鲁恩语和北大陆通用语，我询问当地咖啡馆的服务生，得到的回答是：‘乌托邦是一个新兴的旅游城市，又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会接待不同国家的客人’。”

    黑色头发的年轻人转了转眼珠，拿起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颇为满意地感叹了一声。

    他翻了翻自己这几天刚写的游记，书页翻动间，一个名字偶然从扉页上闪过：

    埃弗里特·亚伯拉罕。

    他又抿了一口咖啡才放下，跟服务员点了一块蛋糕，然后继续在手中的软牛皮笔记本上用漂亮的因蒂斯字体书写。

    “不过，请不用为我担心，我对这个城市的地理位置和隐瞒真实情况的原因并不好奇。这里隐藏着的秘密绝对不止这一个，而我刚刚成为序列9，深入调查的话，肯定会给我带来危险。我不介意偶尔当个冒险家，但那并不是我的本职，我只想安全地完成我的旅行和游记撰写，早点回到家里。”

    “嗯，还是说回乌托邦的情况和气候。”

    “这里的气候最显着的一点就是冷，非常冷。每天的最高温度都在零度徘徊，夜间甚至能够下降到零下十度左右，在外面入睡绝对会冻死，这也是我笃定乌托邦绝对不在鲁恩的原因。也正因如此，乌托邦的取暖系统非常发达，他们使用的是我从没见过的暖气和地暖，是利用加热水的原理来制暖，具体的，我没有多问。”

    “每一个旅馆，每一个居民楼里都安装了暖气，我和老师居住的旅馆名叫‘鸢尾花’，它相当不错。总之，在暖气的帮助下，我们的日常生活无虞，就是出门的时候总是要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对了，这座城市的规模不大也不小，老师告诉我这座城市的常住人口应该有两万左右，加上冬天来度假的——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不少旅客选择在冬天来到一个这么寒冷的城市度假——应该已经超过了两万人。这里的城市设施都非常出色，没有码头，但是有市立图书馆，有火车站，有货运中心和百货商店，有学校，还有一条河从城市里穿过，听说每年四月以后河水才会化开。”

    埃弗里特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他变换了几个角度，隔着茫茫大雪，隐约还能看见那座拱桥。

    “在晴朗的天气里，这条河会非常热闹。”

    “会有很多小孩在河上滑冰，还会有人从河上凿冰开洞，坐在冰洞旁边钓鱼。他们在寒冷的气候里依然热热闹闹地生活着，这也是我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

    不早不晚，服务生端着埃弗里特刚才点的那一块栗子奶油冰糕来了。

    他一边道谢，一边瞥了一眼菜单，对菜单上的推荐饮品“乌托邦特色气泡冰茶”有点心动。

    他看过其他客人喝这种气泡茶，半透明的深棕色液体表面漂浮着冰块，一个又一个气泡从底部升起，让每个初次尝试的客人都发出舒爽的赞叹声。

    一看就非常美味。

    埃弗里特心动了一会儿，还是暂时忍住了这个想法，他想在晚餐的时候，征得了老师的同意之后再品尝气泡冰茶。

    炒熟的栗子被切碎搅拌进了奶油里，埃弗里特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切下一个角放进嘴里，在温暖的室内，体会着冰凉的奶油和醇厚香甜的栗子碎融合在一起，在自己的口中慢慢化开：

    “除此之外，我认为最有趣的是这里的机械物品和美味的食品文化。”

    “无论是最基本的煎牛扒、炸猪排、碳火烤肉还是更为复杂一点的或更有难度一点的豌豆炖羔羊肉、奶油浓汤、黄油土豆泥、烤土豆皮，都绝对达到了都市大厨的层次，另外，这里的厨师还相当擅长创造奇特的菜肴和食物，有酸酸甜甜的肉粒，有反复涂抹各种调料的烤鱼……”

    “……妈妈，即便我知道这座城市有着许多不同凡响的地方，但我依然喜欢这里，即便是老师也对这里的美食赞不绝口，我真希望能够带一些回去给你和爸爸尝尝，比如这里的特色菜，乌托邦的风味熏肉三明治……除此之外，我在这个城市吃到了各种各样的吐司：芋泥的，土豆泥的，黄油的，淡奶油的，镶水果块的……只要愿意，一周内不会吃到重复的品种。”

    “而这里所有美食里最值得赞赏的就是他们的甜点……奶油布丁，水果布丁，黑森林蛋糕，胡萝卜蛋糕，牛奶蛋糕，松饼，蛋挞……老师说我不能再吃了，像我这样还在长身体的年纪的年轻人不能沉溺于甜食，但我昨晚还看到老师委托旅馆的侍者订购了一份蛋糕送来当夜宵。”

    “乌托邦的食材相当新鲜，这应该得益于他们的铁路运输系统。”

    “不过，在冬天，新鲜的鱼类很难获得。来到乌托邦的第一天，我看见一位先生从约翰河里钓到了一条大鱼，当场就以1镑半的价格卖给了餐馆，可惜我当时和老师忙着寻找住处，没有去品尝。”

    美味的甜品带来了美好的心情，埃弗里特一口气写了很多内容，对于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年轻人来说，这已经比文法学校一周的文字训练都要多了。

    不过，他也不用去奥秘教会的文法学校，不用经历来自西大陆的神秘的改语法、名句填空、阅读理解和不得少于八百词作文的磨炼，他还在接受家庭教育。接受家庭教育，年满十六岁并且通过了奥秘教会的高等考试的，同样能够获得国立教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是成为非凡者的门槛。

    当然，自己家族就有着非凡力量传承和魔药配方的家族不必用这种方式获得魔药，但他们依然要去登记自己的身份和序列，并且对着圣物承诺不得做出危害社会和无辜民众的事情。

    与此同时，作为一个亚伯拉罕，在满月呓语结束后成为非凡者、被寄予厚望的亚伯拉罕家族新生代，这些内容作为未来的《埃弗里特旅行手记》还远远不够。

    埃弗里特继续写着，紧接着，通过咖啡馆的玻璃窗，他看见街道上有一个人影在徘徊。

    对方似乎是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的少年人。

    在满天的大雪中，埃弗里特没有看清对方的衣着和发色，随后才意识到这个少年居然穿着很单薄的衣服在街道上行走，并且从衣着到发色都是在雪地里几乎看不出来的浅色。

    埃弗里特站起身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招呼那个少年来咖啡馆里休息一会儿，因为这样的雪天真的能冻死人，但他刚站起来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老师的告诫——如果在这座城市里，看到不正常的行为，看到做出怪异行为的人，千万不要主动凑上去多管闲事。

    埃弗里特犹豫了一下，就在他犹豫的时间里，那在街道上行走的少年身影也消失在了雪中。

    “穿着那样单薄的衣服，在零下温度的天气里行走，居然完全没有寒冷的肢体表现……”

    小学徒有些后怕，他突然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刚才真的跑到咖啡馆门口招呼人家会怎么样。

    思来想去，埃弗里特决定不把这件事情写到游记里，亚伯拉罕这样的古老非凡家族有着更加完善的神秘学教育，虽然他刚成为非凡者，但已经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记录的。

    这个世界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和不知名存在建立联系，就如同先祖用话语声联系他们。

    他有些惶惶地把剩下半块栗子冰糕全部扫进嘴里，勉强抚平了自己心中的不安。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在乌托邦一定要谨言慎行之后，埃弗里特斟酌了一下语言，捡起刚才的思绪，继续写道：

    “令我有一些在意的是，乌托邦里只有一座教堂。”

    “这是一个两万人左右的大城市，虽然是在弗萨克帝国的腹地，但是它毕竟是自称鲁恩边境的小城市，这座教堂居然没有雷霆教会的黑，白，蓝配色，其中也没有绘制雷霆教会的纹章，这座大教堂里没有任何神灵的徽记，我不明白这是不是‘任何信仰的人都可以进入’的意思。”

    “我远远看过教堂里的教士，这座教堂里有十个教士，他们穿着深色的衣服，同样没有任何教会的纹样，滚边都是最简单的。我不敢去询问他们，到底是哪个教会的成员。”

    “我询问了这座教堂的名称，旅馆的侍者，和餐馆的服务生都告诉我：”

    “这座教堂叫做圣梅林·赫尔墨斯大教堂。”

    “赫尔墨斯这个姓氏听起来很古老，很神秘，又像是‘赫密斯’在其他语言里的变体发音。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圣人的名字，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教会里的圣者。”

    埃弗里特来到这里才三天，并没有看到这座大教堂被用来做什么圣事活动或者礼拜，因此他怀疑这座教堂其实是信仰战神的，又或者是信仰一些身份不明、不方便出现的隐秘存在。

    老师也说让他没什么必要就不要靠近大教堂，防止出现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

    埃弗里特想了想，他有些不明白既然这座城市这么危险，老师又为什么没有立刻带他离开，而是坚持决定在这里居住观光一段时间。年轻的学徒绞尽脑汁地开始思考这三天里还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想了一会儿，他眼睛一亮，把已经写满的笔记本翻了一页，继续写道：

    “我们居住的‘鸢尾花’旅馆里有一位先生，他总是看上去很困，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半睁着眼睛出来散步。但我很少看到他，他基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即便是吃饭也不常出来。”

    写完这段话，埃弗里特听到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金属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发出空灵的声音。

    埃弗里特抬头看去，只见一位五十岁左右，打扮精致，很有气质的老妇人推门进来，出现在了咖啡馆的门口，带着有些老气的黑色绒帽，露出已经长出白发的鬓角。

    咖啡馆里没有几个人，这个天气在家里睡觉休息最舒服了。

    老妇人刚一进门，蓝色的眼睛就直接锁定了在床边喝着热咖啡写游记的埃弗里特。

    看到老妇人严厉的眼神扫过来，小学徒赶紧站了起来，低低地喊了一声：“老师！”

    “你又在喝咖啡。”老妇人的身上有种教导主任的气质，对年纪刚好该上学的少年有着天然的压制，“你很年轻，不需要这种饮料提神。困了就去休息，我没有给你布置太多的作业。”

    “……老师，这里的咖啡是甜的。”埃弗里特小声辩解了一句，紧接着，他赶紧将手上写了满满三页纸的笔记本递上去，说道，“我很认真地总结了最近的见闻，写了很多内容！”

    老妇人本来也没有因为学生偷喝咖啡的事情生气，她扫了一眼笔记本上稚嫩却工整的字迹，语调便很自然地放软了：“做的不错，今天的课程时间到了，我们回旅馆继续学习。”

    埃弗里特顿时高兴起来：“好的。”

    老妇人帮他结了账，他戴上防风的帽子，严严实实地给自己围上围巾，然后鼓起勇气推开了咖啡馆的大门——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冷风就吹得他全身上下都在发抖，雪粒打在他的脸上和眼角，寒意从每一个衣服的缝隙里往身上钻。但老妇人不为所动地扶住他的后背，带着他在已经有了一层积雪的道路上慢慢行走，回到了不远的“鸢尾花”旅馆。

    进入旅馆，将寒风隔绝在外。

    埃弗里特飞快地进入了他们的套房，脱掉外套和御寒设备，哆嗦着在暖气片边上待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而老妇人已经在书桌前做好，摆好了今天教学要用的神秘学资料，等待他过去。

    他刚准备走过去，忽然感觉周围的环境变得冷了一些。

    埃弗里特赶紧打开灵视，发现一个身体有些圆的灵界生物出现在了老妇人的身边，递过来一封书信，然后又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刚才那个是……”

    “我在跟多里安通信。”老妇人淡淡地说，拆开了信封，“哼，我要是直接告诉他，我带着你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城市，他肯定要先以‘亲爱的维佩利娅，我认可你的教学方式，但……’为开头，给我絮絮叨叨半天。”说着，她展开信纸，埃弗里特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果真是这个开头。

    名叫维佩利娅·亚伯拉罕的女士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

    “……来到这里确实很危险，但我的占卜结果告诉我，这里其实也藏着一个非常大的机遇。我也请示了先祖，祂告诉我，这里是可以前往的。或许会有一些危险，但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但就算是这样，多里安也还是不放心，所以我才选择到了地方再和他通信，将我在这里的见闻告诉他，顺便看看他有什么见解。”

    这座城市有着太多不正常的地方，有着美味的食物，从没见过的电器和机械物品，一个小孩子可能只会因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兴奋，但作为见多了非凡力量的亚伯拉罕家族掌权人之一，维佩利娅刚一来到这里，就立刻发现了一个让人惊悚的事情：

    这座城市里一个非凡者都没有！

    即便是教堂里的神父们，身上也没有灵性的光彩，维佩利娅在城里找了很久，动用占卜去寻找非凡力量的痕迹，但是全都一无所获。

    她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学生：“把资料拿起来，我们开始上课。”

    埃弗里特坐了下来：“好。”

    在两个小时的学习之后，神秘学的日常知识科普结束，他们到餐厅里享用了一顿让埃弗里特赞不绝口的美餐，小学徒也终于喝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气泡冰茶。

    回去之后，简单地泡了个热水澡之后，又读了一会儿书，两位亚伯拉罕家族的成员就睡下了。

    深夜里，维佩利娅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来到了一条小路上，路的中央横躺着一条银白色的小蛇，小蛇时而向左看，时而向右看，似乎是在辨别前方的路该往哪里走。

    维佩利娅看了看这条小蛇，又看了看前面的路，是一个岔路，一条看不清前方，一条能够看到。她主动绕开了小蛇向前走去，走上了那条隐约能看清的。

    她的眼角余光瞥见那条银白色的小蛇居然也跟了上来，一起进入了这条路。

    梦境结束，维佩利娅忽然惊醒。

    还来不及分析这个梦里的情形，她忽然发现室内多了一道人影，自己的学生居然没有在套间里的小房间睡觉，而是不声不响地站在了卧室的正中央！

    “……你在干什么？”维佩利娅已经做好了使用“滑到术”的准备。

    埃弗里特转过头来，他指了指房间的门，紧张地压低声音，对老师说道：

    “蛇。”

    “我想去盥洗室，结果听到走廊上好像有声音……像是有一条巨大的蛇在游动……”

    维佩利娅心中凛然，顿时也听到了外面不正常的响声。但那声音似乎是离开旅馆的，它在走廊上越走越远，很快，就从他们的听觉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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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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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呱！大家想象力都这么好做什么啊！

 第574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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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那仿佛蛇腹和走廊上的地毯摩擦彻底消失，埃弗里特才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

    “老师……那条蛇好像，好像非常大……”

    从刚才的声音和移动速度来看，那似乎是一条巨蛇，不，甚至是巨蟒！但它在地毯上的移动速度又非常快，埃弗里特简直可以想到那条巨蟒飞快地从自己身边游走而过的样子。

    “旅馆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蛇？”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躲到暖气片边搓了搓手。

    有一句话他没有敢问出来：那真的是蛇吗？

    “……我刚才梦里也出现了一条蛇。”维佩利娅想把室内的灯打开，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选择点燃床头柜抽屉里准备的蜡烛。

    乌托邦的灯居然全都是电灯，从亮度和耗能上都甩了当前世界的煤气灯好几条街。

    雷与电都是雷霆之神的权能，这种特殊的能源恐怕会让真正的鲁恩人感到不安，就连维佩利娅这位年纪偏大的序列7的非凡者也觉得难以接受。埃弗里特倒是接受良好，年轻人对新鲜的事物总是很感兴趣，更不要说奥秘教会已经改装完了全城的煤气路灯，正在讨论推行全国，并且将煤气能源彻底从照明中剔除的事情，他自己书房的灯也是新式的电灯。

    不过，因为亚伯拉罕家族的府邸和埃弗里特自己的家里还没有拉电线，所以他的台灯插头上挂了一个对应“水手”途径某个序列的非凡材料的无危险封印物。

    “刚才我的梦里也出现了一条蛇，我前进，它跟上，是不是相当于我给这条蛇指路了？”

    维佩利娅静静地思索着，她没有去跟自己的学生讲这件事情。无论是那条蛇，还是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个岔路和小蛇，都显然是非凡事件，并且位格和象征远远高出她的想象！

    “猜测那条蛇是中序列强者都是小看，它必然是一位拥有神性者，就是不知道我的行为是否会因此牵连上神秘学联系……我出点事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学生……”

    维佩利娅仔细地回忆了自己在梦里的所作所为，确认自己没有做出任何触怒对方的行为后，才对还在客厅里取暖的埃弗里特说道：

    “去睡觉，离天亮还有很久。”

    ……

    神弃之地，月城。

    阿达尔、辛和鲁斯等人听到了大祭司响彻整个城邦的声音，一下变得异常激动。

    他们几乎同时站起，将早就准备好的兽皮包袱背到了身后。

    那里面有他们分配到的蘑菇粉、蘑菇干和一张张怪物皮革、数量不等状态不同的非凡特性。

    对他们来说，虽然现在很兴奋，也对未来充满憧憬，但过去饱受的苦难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都尽可能多地携带了食物。

    ——神弃之地都还没有引入外界七天一周的计数法，但在几天之前，月城祭司们就得到了“愚者”的神启，不再往外派出狩猎小队，并叮嘱每一位居民收拾好重要物品，随时准备离开。

    也就是几十秒的工夫，阿达尔等人提着灯笼，走出自家房屋，来到了街道上。

    目光交触间，他们或长满肉瘤，或有着各种畸形的脸孔上都洋溢出了不加掩饰的喜悦，对抛弃月城，离开家乡，没一点负面情绪。

    这里是他们噩梦的源泉，已经不知有多少代人在童年时就失去了快乐。

    聚集到有高台的那个广场后，他们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有序地按照居住点排成了队伍，并审视起邻居们是否都已经抵达。

    没过多久，整个月城的居民全部到齐，大祭司尼姆走上高台，难掩笑容地开口道：

    “各位，我已经得到了神谕。‘愚者’先生即将帮助我们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大地，重获新生。”

    “赞美‘愚者’先生！”

    他带头将右掌按在了左胸。

    这是白银城和月城人们自己发明地赞美“愚者”先生的手势，而“愚者”先生未做否定。

    “赞美‘愚者’先生！”月城居民们齐齐将右掌按在了左胸，高声表达出了自己的感激和虔诚。

    声音回荡中，头发灰白，脸有沟壑的尼姆抬手下压道：

    “我们会先前往外面的一座岛屿，和那里的白银城居民会合，然后我们就将一起前往外面那个光明世界，前往‘愚者’先生和造物主许诺给我们的那片土地。”

    “不要担心，‘愚者’先生会庇佑我们的。”

    “好了，闭上双眼，开始祷告。”

    说完，这位大祭司就交握双手，抵于唇边，虔诚地向“愚者”先生祈祷，希望那位伟大的存在能满足月城在过去两三千年中，一代又一代积累下来的最大愿望。

    下一秒钟，他们敏锐地发觉自己的灵性开始变得异常活跃，周围的环境发成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红色变得更红，黑色变得更黑，世界里的颜色从来没有变的那么鲜艳明亮过，颜色之间又出现了明显的边缘，成为了色块形成的抽象图画。天上的太阳变成了圆形的红色光球，月城的人们惊呼出声，他们接二连三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离开了月城，出现在了一个色彩明艳的世界里！

    他们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身边的人，抬起头，只见那金色的太阳居然开始远离，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生物正在快速离开，而高处则出现了七条色彩不同的明净光带。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定的晕眩，这是第一次进入灵界并且非自主漫游的正常情况。

    “大家不要紧张！”

    大祭司尼姆的声音传来，驱散了人们心中的不安：“这是古籍中记载的‘灵界’，我们正在灵界中穿行，这是‘愚者’先生的权能之一，灵界中的生物不会伤害我们！”

    与此同时，他们的不远处，一道道高大的身影正飞快勾勒。

    首先出现的是几个熟悉的面孔，白银城的“六人议事会”逐一出现在了月城人的视野中。

    看到留守白银城的“六人议事会”长老韦特·希尔蒙，和跟在他身边，面色如常的“神使”戴里克·伯格，月城的祭司和人们明显地变得平静。

    这就是白银城？我们这么多人居然都能在这个神秘的“灵界”里行动……这就是神灵的威能……赞美“愚者”先生！阿达尔和辛等人紧跟着观察起周围，接着，阿达尔发现刚才还在天上的那七道颜色不同的光芒不知何时又到了他们的左边，但他明明没有自己旋转的感觉，难道是灵界在旋转吗？

    灵界的风光分外有趣，可惜他稍微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头晕脑胀。

    虽然交流不是很多，也只有高层之间保持着两座城市之间的联络，但他们潜意识里对白银城是有一定好感的。

    那一道道人影很快就彻底呈现了出来，他们绝大部分都超过了两米，五官和身体正常，没有出现畸形，正用夹杂好奇和戒备的目光打量月城的居民们。

    那极具压迫力的身高和令人羡慕的正常让辛和鲁斯等人一下变得紧张，又自卑又忐忑。

    不过，目光一扫间，他们看见不少白银城居民也在撕咬手中的蘑菇，并且他们也在现在失重的环境下表现得有些不适应，脸色苍白，紧张地吃着蘑菇，就连韦特·希尔蒙也不例外。

    这熟悉的一幕让月城人渐渐放松了下来，将那些“半巨人”当成了同类。

    “六人议事团”首席韦特·希尔蒙对月城首领大祭司点了点头道：

    “这样的漫游还要持续多久？”

    他目光平和自然，没因月城大部分人都容貌“恐怖”有一点歧视。

    尼姆担心出现意外，立刻回应道：

    “不会太久，据说灵界漫游能够在短时间内跨越很远的距离，在外界，我已经尝试过了。”

    韦特·希尔蒙随即将目光投向了白银城居民们：

    “那就好。”

    队伍里，不少人都正在虔诚地向“愚者”先生做起祷告。

    ——月城的古代遗民们异常神奇地降临于他们面前，让他们对离开神弃之地多了好几分信心，真正地信仰起那位“愚者”先生。

    ……

    一眨眼的功夫，神弃之地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除了白银城和月城这两个最大的幸存者聚集地之外，还有极少数的几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小城邦，甚至是小村庄，“愚者”一个都没有放过，将上面活着的，还算是“人”的生物全都带走了。

    这座大陆彻底归于沉寂，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不留给还待在切尔诺贝利里面的那位任何信徒。

    在居民们全部离开之后，用不了多久，这些遗留的城市就会长出被污染的杂草，有怪物徘徊于街道和房屋间。

    心跳还不到60次，白银城和月城的居民们就忽然发现脚下出现了一片古老的建筑群，灵界周围的环境出现变化，变成了凝固着黄昏光芒的巨人王宫殿前方。

    现实中的“巨人王庭”已经被毁坏，克莱恩也没有用“奇迹”将其复原，而是在灵界中创造出了同样的景象，并且比真实的建筑模糊了不少。

    这是克莱恩刻意而为，给这些神弃之地的古代遗民们一个告别过去的“仪式”。

    月城人震撼于“巨人王庭”的恢弘感、史诗感和神话感时，白银城大部分居民下意识转头，望向了下方，望向了远处。

    橘红的黄昏之外，是笼罩在阳光下的荒芜平原，这片空无一人的大陆显露出古老建筑、高耸山峰和畸变植物的轮廓，海浪静静地拍打着大陆的边缘，远远看去，神秘而安宁。

    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们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了同一个想法：或许，在无数年前，他们的先祖经历了长途跋涉，沿着天使指出的朝圣之路跨越大海来到这片大陆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一片温暖的土地。

    然而之后这片“应许之地”就成为了被黑暗淹没的世界，无数的生命和希望在阴影中一一熄灭。

    如今他们就要离开当初的“应许之地”，前往新的家园。

    然后，白银城和月城的人们都回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巨人王宫殿的深处。

    那里有一扇敞开的大门，大门外是染上了炽烈金色的海洋。

    被阳光充塞了眼眸的人们旋即觉得周围变得模糊，场景在飞快破碎。

    那些碎片急速重组，变成了深蓝的海洋、鱼类的腥味、当当的捶打声和还未接近海平线的橘红太阳。

    月城和白银城的居民们又惊愕又期待地望向了四周，看见了一点也不扭曲的葱郁树林，看见了还未做任何整修的石制建筑，看见了利亚瓦尔等人，看见了通往港口的道路和停靠在那边的船只。

    许多人的视线一下就变得模糊，仿佛正经受圣光的洗礼。

    韦特·希尔蒙和戴里克一下子就看见了已经等待在这里的科林首席，许久未见的白银城众人立刻激动地和首席回合，并且听他讲述起在外界的生活。

    科林首席看到自己的同胞们全部出现在了这里，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他用力地拍了拍戴里克的肩膀，又和韦特谈论起了未来的白银城规划。

    大部分白银城和月城居民或低下了脑袋，或跪在了地上，大声赞美起“愚者”先生，激动地亲吻起那仿佛带着芳香的泥土。

    其余人等并不是不感激“愚者”先生，而是还沉浸于这样的场景变化中，身心都遭受了震撼。

    等到他们初步恢复过来，利亚瓦尔迎了上去，视线里只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靠近之后，他难忍激动和喜悦地张开嘴巴，想要将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告知妻儿，可却发现希望分享的东西实在太多，如同奔涌的无数条河流，齐齐涌到了他的喉咙处，堵在了那里。

    隔了好几秒，利亚瓦尔才吐出了一句话：

    “我们，我们有新家了……”

    话音未落，这近两米五的“半巨人”慌忙将手探入衣兜又伸了出来，递向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这是神使大人分给我们的，奶糖，他们，他们都说很好吃……”利亚瓦尔脸上堆起了笑容。

    他的掌心安静地躺着两颗薄纸包好的，拇指大小的事物，表面皱巴巴的，浸着一点汗迹。

    “奶糖……”利亚瓦尔的妻子不是太理解这个词，它是巨人语里“奶”和“蜜”构建的新单词。

    而他们的女儿被父亲的情绪感染，大胆地接过奶糖，就要塞入口中。

    “不，不，要剥掉外面那层。”利亚瓦尔忙将两颗奶糖拿回，剥掉包装纸，一手一颗，递到了妻子和女儿的嘴边。

    他的女儿一口咬住，牙齿用力，发出了嘎啵的声音。

    她的眼睛随即一点点眯起，她的表情逐渐多了几分陶醉。

    这个过程中，她甚至舍不得开口说话。

    看见女儿的样子，利亚瓦尔的妻子也将那颗奶糖吃进了口中。

    她觉得这是很珍贵的事物，没有直接咬碎，而是用口腔包容着，让它一点点消融。

    那难以言喻的奶香和甜味慢慢散发开来，让利亚瓦尔的妻子也逐渐沉醉其中。

    利亚瓦尔见状，笑容愈发明显，将刚才堵在喉咙处的话语相继说了出来：

    “神使大人说，我们今天之内就会全部搬迁到另一个地方，在那里开始我们的新生活，我们可以接委托，赚金镑，那样就能买到更多的奶糖，可以去工作，去酿酒，去学做饭，也可以把不要的非凡特性和怪物皮革卖给‘海神’教会……”

    “‘海神’是‘愚者’先生的从神……”

    “在离开之前，我们应该还可以吃一次午餐，我一直在等你们来，我想和你们分享这些美味的食物，我每天都在想念你们……”

    tbc

    ——————

    “去吃午饭，并且带着自己的熟人熟悉环境，收拾东西！”

    “下午一点，我们就将前往弗萨克帝国！”

 第575章 老年旅团

    892

    “根据阿尔杰的报告，海神教会之前买下了不少白银城和月城出售的物品，花了大笔金钱，但是非凡者还没有培养出来，流动资金有点吃紧……没有关系，我会把海神教会搬迁到弗萨克沿海，阿尔杰自己一个序列5，带着被我封印过的‘海神权杖’，维持海神教会的运转轻轻松松……”

    “背靠大海，还有半巨人的帮助，他如果还不能立刻建立一定的人脉，那就……嗯，这种事情应该也不会发生，他都能撑起罗思德群岛的反抗军，没道理现在做不成一个过渡宗教。”

    但是万一他真的——不，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本体正在对面沉睡，沉浸在乌托邦两万人的不同命运走向中。

    而用来处理事务的“灵之虫”分身操纵身披黑袍的“安提哥努斯”坐在长桌的末端，正在等待下午一点的到来，好去实现他们搬家的愿望。这位“奇迹师”倚在自己的座位上，深色的眼睛凝视着源堡的上空，祂用手一抹，上方的雾气便奔涌着散开，呈现出月城和白银城顺利回合，热火朝天地准备食物、准备搬家离开的样子。

    给东大陆人们的新居住地已经找到了，暂时定在距离间海有一段距离的平原上。

    这样，他们就能继续一定程度上自给自足，并且和“海神教会”互相照应。考虑到“海神教会”的最高战力只有阿尔杰这个序列5，应该是他们能及时给“海神教会”提供支援才对。

    “神迹”必须要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实现的才效果最好，所以克莱恩决定等他们到了地方再让整座城市拔地而起，反正，生活条件和设施一定要比在罗思德群岛的这段时间里要好。

    虽说对东大陆的人来说，外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都是好的，但克莱恩并不满足于此。

    祂希望自己的信徒们能够拥有更好的条件和生活。

    ——即便他们是用非凡能力复现的“灵性生命”，从存在上来讲更近似于特别的灵界生物，但这并不会改变克莱恩对他们的重视和关注。

    这下事情总算解决了，按照我自己的信念行动，感觉我的精神又稳定了不少……而且，实现白银城和月城人的愿望，让我的“奇迹师”魔药又消化了——嗯？好像消化进度基本都已经到头了，一定要说“还没消化完”的话，也只有现在的“诡秘侍者”……

    不过果然，“愿望之神”不是最正确的扮演，话说回来科塔尔现在又在哪里呢？当时安提哥努斯发动聚合的时候，科塔尔肯定也受到了影响，回头应该去跟知识之妖交涉一下……灰雾之上的克莱恩缓慢吐了口气。祂用灰雾给自己捏出一个柔软靠垫，垫在了高背椅的后面，舒舒服服地靠上去。

    头顶的画面中，阿尔杰和达尼兹真在满头大汗地采购食材——说是采购都有点委婉了，应该说是“洗劫”才对。

    不过售卖粮食和各种食物的人们都很乐意看到这两位大主顾靠近自己的摊位，争先恐后地把自己家的货物推销出去。有过一次流水席经验的他们俩也照单全收，反正东大陆人最不缺的就是饭量。

    这样热闹的场面让克莱恩的心情好了不少，就在这时，戴里克忽然出现在了画面里，和阿尔杰说了几句话之后，阿尔杰的表情就立刻经历了一个“疲惫——严肃——震惊——狂喜——沉稳”的完整变化。哦……克莱恩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看来戴里克应该是把“海神权杖”即将被赐给阿尔杰的事情告诉他了，在现在的情况下，没有比这个更能鼓舞这位老练的非凡者的了。

    “……阿尔杰值得信任，也很有能力，把‘海神权杖’交给他他肯定会好好工作，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把序列4‘灾难主祭’的配方透露给他了。”

    坐着轮椅的卡拉特也出现在了画面中，反抗军也知道这些海神的眷者要离开了，他们给阿尔杰送了不少粮食，但依然拒绝了阿尔杰让他们一起离开前往弗萨克的提议。

    尽管拒绝了离开，他们依然给予阿尔杰和达尼兹祝福，希望他们能够在异国传播海神的信仰。

    “唉，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走……”

    “罗思德群岛是他们的故乡，他们是原住民，离开了这里，失去了自己的文化和凝聚力，到时候只是会成为弗萨克民族的一部分……或许当他们觉得反抗注定失败的时候才会这样做，比如让一无所知的孩子们离开，但现在，他们认为自己有‘海神’的庇护，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离开……”

    克莱恩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把这件事情记下。

    而扮演“奇迹师”的下一个阶段，克莱恩打算积攒修改容貌和身材方面的愿望，直至能解决月城畸形者们的问题，再创奇迹。

    这倒不是太困难……不少小姐和女士都有祛痘、割双眼皮、让鼻子变挺的心愿，而我也有一定的办法实现……这样从低到高从简单到困难地一点点积累，迟早能救治月城的畸形者们……到了外界，他们愈发自卑了……克莱恩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后，突然自嘲一笑道：

    “那样我就能自称‘美容行业的主宰，设计师和建筑工人的保护神，长途旅行的奇迹创造者’……”

    我的下一个身份不会是美容师？这不符合我的形象，虽然尝试一下新方向也很好，但是完全没空啊，如果去给月城人当美容师，他们恐怕会对这个行业产生奇怪的印象……

    克莱恩双手交叉，身体后仰，安安静静地看着上空的画面。

    祂长久地没有动弹，似乎是在认真地观看东大陆人们的生活，看着他们身上充满着的对未来的期待，又好像只是在发呆，在思考，或者睁着眼睛睡着了。

    “不知道奥黛丽现在怎么样了……”

    许久之后，祂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

    “老人家，请问这附近有古堡吗？”

    终于结束了加起来几乎一周的船上生活，伦纳德来到了因蒂斯北边较为偏远的地方。

    这里多山，多森林，即便是当初的“大海啸”也没有在这里造成太大的破坏，海水远远来了，人们就直接爬上高山躲避，受灾程度远远不如间海沿岸和被重点关注的特里尔周边区域。

    伦纳德根据帕列斯的要求走走停停，在乡间小道走了大半天之后运气很好地搭了顺风马车，进入了帕列斯指示的一座小镇，一番搜寻无果之后，他选择拦住小镇上的一位居民问路。

    头发几乎全白了的老大爷努力睁大浑浊的眼睛，把伦纳德上下打量了一遍，随后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因蒂斯语方言嘀咕道：“遗迹啊？这里没有遗迹……”

    “不是，不是遗迹。”伦纳德尽量口齿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老人家，这附近有古堡吗？”

    “你这口音像是特里尔的人啊，我不是特里尔人，小兄弟你是特里尔人？”耳背的老大爷自言自语，“特里尔？那地方离这儿好远喏，你是旅行的？”

    “不，我不是来旅行的……”

    “你是想来考古的人吗？”

    “也不是。”

    伦纳德目前还能保持良好的耐心，继续笑着说：“对，我是特里尔人，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迷路了，请问这附近……”

    老大爷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继续絮絮叨叨：

    “小伙子你还在上学吗？一个人出那么远的门，家里人都不陪同……”

    “怎，怎么说呢，我已经28岁了……”伦纳德的笑容开始变得勉强，脑海里的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一言不发，让伦纳德觉得这人铁定正在偷偷笑话自己，“老人家，我迷路了，你能给我指个路吗？”

    “哦，哦，你迷路了。”

    老人四下环顾：“这儿是个特别小的小镇子，你这个特里尔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伦纳德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在自己耳边用“安魂师”的力量给自己哼歌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是来这儿找一座叫作‘第兰’的古堡的……”

    “外边人一般不来这儿的，度假都不来，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

    “是是，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找叫‘第兰’的古堡的……”

    “哦，古堡啊。”

    伦纳德精神一振，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身躯佝偻，头发灰白的老大爷：“对！我要去第兰。”

    “第兰啊，第兰就在这座小镇周围。小镇周围有很多森林，有不少年轻人想要去这个地方冒险，小伙子你也是去冒险的吗？”老大爷摇摇头，“……那里很危险，我还是不告诉你了。”

    伦纳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伦纳德深呼吸，又深呼吸，在心里忍不住骂了两句这个用车轱辘话浪费了自己十几分钟的老头子，他刚要用自己最后的耐心和礼貌和对方告别，忽然发现对方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做出了一个要钱的姿势。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

    伦纳德拿出一枚银币，但没有急着递出去：“你要怎么证明会把我带到古堡‘第兰’？”

    老人家慢吞吞地说：“你这年轻人腿脚比我利索，如果我带错了地方，我能跑的过你吗？”

    “那可不一定。”在低序列多的是超越常人的非凡者轻信怀揣坏心思的向导，结果任务失败，甚至非凡者死亡的事情……虽然自己这个序列5没必要担心这个，但伦纳德还是做出一副普通人的样子，谨慎地说道，“你对这里的地形比我熟悉得多，万一我真的遇上危险，说不定还跑不过你。”

    于是，在对方的注视下，伦纳德收起了手中的银币，转而拿出两枚铜板。

    “先给你这个。”伦纳德说，“到了古堡你就可以走了，到时候再把银币给你。”

    “狡猾的小家伙……”

    老大爷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他伸手去拿那枚铜板，却没有抓住。铜板从他的指缝里滑落，反面朝上掉进了泥土小路上。

    他弯腰把铜板捡起，伦纳德说道：“出发。”

    “其实……你没必要去第兰。”老头捡起铜板，站直身体，看着伦纳德慢慢地说，“……那里面没有宝藏，也没有人，真的只是一个完全废弃的古堡而已。”

    那里面有非凡力量，普通人肯定看不到什么……伦纳德随口问：“你怎么知道？”

    “我能不知道吗？我昨天刚从里面出来。”这老头耸耸肩，浑浊的眼睛依然看着伦纳德，“里面蜘蛛网跟纱一样厚，遍地都是灰尘，还有不少来探险结果死在这里的小家伙……我说小伙子，你也小心一点，帕列斯·索罗亚斯德说不定是打算让你来我这儿送死呢。”

    伦纳德一愣。

    他没说话，而是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个老头。

    只见这个老头还是老头，依然是目光浑浊，头发花白，身躯佝偻，双手带着干农活而产生的厚厚的茧子。完全没有什么“突然之间改变了气质”，“让人身躯一震”，“气息陡然变得深不可测”，要不是刚才对方语出惊人直接报出了自己身上的另一个老头的名字，伦纳德依然会觉得对方只是充满了这个小镇子的乡土气息的，爱贪小便宜，还喜欢故意装自己耳背来烦人的老家伙。

    “你在说什么？”

    伦纳德决定直接装傻，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先闭上嘴思考一下再说话总是正确的。

    帕列斯告诉过他，说谎最天衣无缝的时候，就是他觉得自己说的是真话的时候——因此，他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你到底带不带我去第兰？”

    “我都说了，第兰什么都没有，来探险的小家伙们身上也没什么东西。”

    眼前这个古怪的老头叹了口气，看着伦纳德，又换了个语气：“怎么这么没礼貌？上一次我遇到的那个小占卜家人还挺好的，陪我下了好几次棋呢，帕列斯，你不出来管管你的晚辈？”

    伦纳德没说话，帕列斯也没说话，一时间没人理这个谜语人老头。

    这下谜语人老头也不太确定了，根据祂的预示，这两人明明应该是主动来找祂的才对，怎么到了跟前一个两个都不说话？

    忽然之间，祂看到对面这个绿眼睛的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紧接着，他凭空从自己的口袋里变出一枚单片眼镜，缓缓地戴到了自己的右眼上。

    tbc

    ——————

    查拉图顿时心跳骤停，几乎要秘偶连跳离开。但就在这时，对方脸上那枚晶莹剔透的镜片又突然消失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眼前的年轻人的喉咙里发出：

    “偶尔吓吓你，确实还挺有意思的。”

    “看来你还不知道阿蒙的事情，查拉图，刚睡醒？没想到你这个占卜家也有情报不足的时候啊。”

    “……果然是你。”查拉图的脚尖挪了回来，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笑眯眯的，也不生气。

    末了帕列斯瞥了一眼自己的老相识，嗤笑一声，补上一句：

    “吓你比吓年轻人有意思多了。”

 第576章 老头旅行团，启动！

    893

    “今天第兰真安静啊，耳边没有呓语，也没有闯入进来的冒险家和晚辈，路上也很安静。”

    查拉图押了口茶，眼睛瞅着眼前的伦纳德：

    “这么安静，我就知道是要来找我的人来了。”

    唔，如果不是突然感觉到会有一个相邻途径的高序列会前往这里，查拉图觉得自己应该会继续在古堡里待着，继续安静地休息，等待自己那个非直系下属找办法来到这里，触发自己留下的复活后手。而除了安托万，其他来到这里的人基本都会成为查拉图睡着的时候顺嘴吃掉的小零食。

    这固然有一定危险，但足够隐蔽。“奇迹师”的每一次金蝉脱壳后的复活都必须谨慎，因为祂们很有可能被杀死自己的敌人凭借各种手段重新找到。

    因此，一个突然到来的、相邻途径的不速之客、不得不让查拉图警惕起来，在一番权衡之后选择以状态不完整一小段时间换取提前复活。考虑到“门”途径现在根本没有天使，伯特利·亚伯拉罕亲自前来也绝对不可能让自己感觉到。再加上也没有明确的敌意，查拉图对来者是谁也差不多就有了底，但还是抱有十二分的戒心。

    “你们一路找到这里也挺不容易的啊，真是辛苦了。”查拉图感慨，“在我的预估里，被我暗示来复活我的那个小家伙至少得过个一两年才能来到这儿呢。”

    祂挥挥手，跟店家买了两块劣质方糖：“来来，喝茶。”

    伦纳德没喝茶，这个小镇里仅有的一个小咖啡厅——伦纳德甚至觉得这里不应该叫咖啡厅——里供应是宛如廷根里1便士一大杯的那种劣质茶水。要是仅仅如此倒也罢了，但他对面毕竟坐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和老头同时代的人，尽管老头不说话，伦纳德还是表现得有点拘谨。

    他好奇地问道：“呓语？天使也会受到呓语的困扰吗？”

    “倒不如说天使才能听到更多更清晰的呓语喏，根本就是席位……”查拉图嘀咕道。

    伦纳德稍微理解了一点对方的意思：

    “因为‘占卜家’这条途径的真神‘愚者’，所以你也能听到来自这位‘愚者’的呓语了？可是我当非凡者这么久，从来没有听到女神的呓语过。但是像极光会那样的……呓语和神的状态有关？”

    “脑子还挺灵光，不过祂们呓语也不是因为状态，全在乎祂们想不想。”

    查拉图又押了一口茶，身上落了一半午后的阳光，结合朴素的穿着，看起来真像是个乐在其中的乡下老头，但伦纳德总觉得水面高度并没有变化。

    “如果你以后成了半神，甚至天使，你也有在同途径的低序列耳朵边呓语的权力，你还可以把你的呓语指定给某个序列甚至某个人听。这是你自己的自由，除非你状态不好，控制不了自己的嘴。”

    原来是这样……虽然疑惑被解答了，但是伦纳德心中依然有很多个问题像是气泡一样接连不断地冒出来，涉及到“愚者”先生的，他总是能立刻想到克莱恩。

    “呓语”是对普通人有伤害的东西，无论是曾经的真实造物主，还是隐匿贤者，都把这种能力用来当做给自己增加信徒，提纯信仰的手段。那同样是“占卜家”的克莱恩现在会听到什么样的呓语，和查拉图所听到的一样吗？会不会也对精神产生影响？

    “您听到的呓语内容是什么？”

    这句话说完，伦纳德突然听到脑海里的老头重重地哼了一声。

    查拉图笑了笑，回答：“有时是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有时候是念诵一个城邦的名字。我想，既然这个呓语没有避开我，那就应该也是给予我的某种暗示。”

    想到“愚者”先生是古神，知道一些已经失传的语言没什么奇怪的，伦纳德也没放在心上。他有些好奇那个城邦的名字，怀疑那就是帕列斯和自己的目的地——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占卜家途径的古老天使，查拉图家族的强者，目标说不定也是那个地方？

    这家伙就是老头说的“同路人”？

    “对了，帕列斯也跟你说过‘愚者’的事情了？”查拉图忽然问道，“祂说是真神？”

    伦纳德一愣：“……‘愚者’不就是这条途径序列0的名称吗？那当然是神灵了。”

    他对“愚者”就是神灵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过怀疑。

    “你貌似对这个名称有着不少了解的样子。”查拉图放下茶杯，虚心求教，“方便透露一下你知道的信息吗？我不贪心，也不会欺诈，我甚至可以用实现你的愿望作为交换。”

    “抱歉，我不能跟外人透露‘愚者’先生的情报。”伦纳德坚定地摇了摇头。

    查拉图笑了笑，慢慢地说道：“……很快就不是外人了，我正考虑加入‘愚者’先生的麾下。”

    祂倒是很不见外地直接用先生称呼对方了，直接把自己放在了下属或者信徒的位置上。没等伦纳德找到话回答，祂又笑眯眯地继续开口问道：“小伙子，那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放心，不是很重要的那种，你也可以选择要不要回答。只要你选择回答我，我还是会实现你的愿望。”

    这……伦纳德犹豫了一下，脑海中的帕列斯没有出言反对，自己也有选择回答与否的权力，他便勉强点了点头：“那您问，但我也有可能一个问题都不能回答。”

    查拉图微微颔首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请问你们是有一个专门的集会地点吗？”看着眼前身上带着浓厚的灰雾气息的青年，查拉图比划了一下，“我非常好奇你们的集会地点的模样。”

    集会地点……那不就是“愚者”先生的神国吗？

    伦纳德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回答，也早就告诉过帕列斯了。他思考了一下，用非常含糊，模棱两可的描述说道：“……我们会聚集在祂的国，被灰色雾气笼罩的古老神殿。”

    至于其他的，成员数量，内部装潢，伦纳德一个都不打算说。

    “感谢你的回答，那么……请问你们第一次集会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我也不知道。”伦纳德如实回答，“我是中途加入，并不是一开始就被选中的。”

    祂的国？不，克莱恩怎么会有神国，他，不对，祂利用的就是源堡……真是不可思议啊，他不仅能够自己待在上面，用源堡的力量进行占卜和战斗，还能够将源堡的眷顾分给别人。他甚至能直接将他人带进源堡，作为一个集会场地长时间地停留……查拉图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看到对方身上缠绕着的灰色雾气，以及那若隐若现，黑白相间的古老大钟，眼中依然难免带着羡慕和贪婪。

    羡慕不来，根本羡慕不来……这就是命运。

    啊——这么说的话，即便是命运途径的序列0，也不一定能让源堡就直接属于某个人？除非也是拥有源质的存在，才能直接让源堡……这么说来，果然是这样啊。

    查拉图安静地喝了一口劣质茶水，眼睛看着被店长擦了很多遍但依然油腻腻的桌子，仿佛是对上面那些木头的花纹和年久失修的划痕有了很大的兴趣似的。

    令查拉图感觉有趣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根据自己的占卜，克莱恩·莫雷蒂和眼前的这个叫伦纳德的青年认识得很早，并且有过相当一段时间的共事，还有过在其他事情上的合作，但伦纳德却说自己不是第一批被选中的……唔，难道是因为克莱恩担心生活中的熟人发现端倪，所以选择了之后自己有了一定的演技和非凡力量之后再将自己的熟人带进来？

    除此之外，“一开始就被选中”的到底有多少人，整个源堡上的集会到底又有多少人？

    呵呵呵，什么时候，“源堡”的眷顾居然变得这样常见了……

    查拉图听不到帕列斯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对方的情绪，祂觉得帕列斯应该已经放下了。毕竟帕列斯在遭遇了阿蒙的打击之后，就在长时间的压抑和绝望中逐渐放弃了更进一步的机会，但祂自己却始终难以接受自己和自己的先祖追求毕生的东西早就被交给了别人的现实。

    恐怕阿蒙也接受不了？哈，这家伙差不多早就把诡秘之主的位置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发现克莱恩·莫雷蒂连半神都不是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源堡，恐怕心里也要不平衡一阵子。

    茶水苦涩，查拉图笑着又问：

    “‘愚者’先生一直都是神灵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伦纳德发现对方特别在意“愚者到底是不是神”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伦纳德也委实说不出什么来，便随口回答：“我不知道。”

    查拉图点头：

    “好了，我也就这么点问题，多谢你给我这老家伙解惑了，你有什么愿望要实现？”

    边说着，祂边站起身来，伦纳德也站起来，给了店长5费尔金。伦纳德跟着查拉图往外走，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没什么好奇的，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暂时没有。”

    查拉图点了点头，他们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当两边的建筑开始变得稀少，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有些陌生的时候，查拉图又一次看向伦纳德：“帕列斯，你还不出来？”

    “你可不要告诉我，千里迢迢让这小子来找我，只是为了扮演阿蒙来吓我的——对了，阿蒙是不是也出事了？难道祂已经被‘愚者’干掉了，你居然敢扮演阿蒙来吓我？”

    话音刚落，伦纳德的嘴巴就不由自主地张开，说出了一句苍老又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味道的话：

    “阿蒙确实出事了，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祂现在绝对不会有功夫再来骚扰我了。”

    谈到阿蒙遭殃的话题，三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变得愉快轻松起来。这句话一出，伦纳德发现不仅帕列斯心情不错，就连对面的查拉图也露出了满面笑容，两个老家伙都对阿蒙出事喜闻乐见，当然，伦纳德也是喜闻乐见的。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他问：“老头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弗萨克，现在距离国境还有至少三天的路呢。”

    听到这个称呼，查拉图又多看了伦纳德两眼，最后笑呵呵地说：

    “确实该走了，不过我有一个能够直接到达目的地的办法，小伙子，你希望我用那种方法吗？”

    伦纳德刚要开口，他的喉咙又一次被帕列斯控制了。

    “不。”

    帕列斯硬邦邦地说：“一个愿望都舍不得给？你不想用奇迹，我就偷盗距离，反正你除了那个地方也无处可去了。”

    “说得好像你不是无处可去了似的。”查拉图回敬，“我遇到的困难难道不是你的困难？你是觉得‘门’会收你这个老对头家族的晚辈，还是我这个被祂杀了先祖的敌人后裔？都是丧家犬罢了，我们的选择只有那位‘愚者’先生，即便是投靠那位知识之妖，我也担心我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

    说话间，查拉图伸出右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

    一瞬间，一辆装饰奢华，并且雕刻了古老华丽的纹样的巨大马车出现在了这条在雨后显得泥泞简陋的小土路上。马车车厢的顶棚似乎并不平整，是个朝着右边微微倾斜的斜面，大概是为了让积水不停留在车顶。而车厢上的装饰整体呈现不对称分布，左边雕刻了花纹，右边就镶嵌宝石和水晶。

    前方保留了两匹马的套索位置，车厢的宽度已经几乎和整条路相当了。

    与此同时，车门和车上设置的小旗子上，绘制着一个伦纳德从未见过的纹章。

    第四纪的产物？伦纳德看着这个不对称思考着。

    职业病发作，得到了允许之后，他凑近看了看这辆车，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路，寻找熟悉的元素。

    查拉图看着伦纳德疑惑探究的眼神，暗暗叹了一口气，带着怀念的表情抚摸这辆巨大华丽的马车的车厢，粗糙的手指从比车门的纹章上慢慢抚过：“这还是所罗门陛下赏赐给先祖的，不过祂老人家喜欢却用不上，到死都没用过几次，基本留给我们这些晚辈出门的时候呈威风。”

    “呵呵，当时安提哥努斯家族可比我们显赫得多。在帝国分裂之前，我们各个家族之间虽然有明争暗斗，但总体还是和平的。因为后裔之间的争斗和厮杀被默许，所以整体来说晚辈的资质也都相当不错……”查拉图自言自语地说着，忽然笑了，“如果这辆车还在，年纪应该比帕列斯你还大了。”

    “这里……”伦纳德看着前方的套索，“这应该不是马车？”

    查拉图惋惜地摇头：“当然不是，这是和这辆车缔结了契约的两个半神灵界生物，只不过随着这辆车的损毁，它们也一起死亡了。”

    随后祂朝伦纳德眨眼：“半神给天使拉车是可以的，但是当初用这辆车的历史投影出去溜达的基本都是新晋的序列3，这可是天大的诱惑，你该明白当时查拉图家族的晚辈们有多喜欢它了？”

    第四纪贵族的享受真是……伦纳德微微一怔。

    查拉图打开车门示意伦纳德上车，但伦纳德还没迈开脚步，就发现车厢里的一个座位已经微微凹陷下去，一本古旧的书籍悬浮到空中自动翻开，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坐在那里似的。

    “……”伦纳德惊愕，他左看右看，试探性地问道，“老头？”

    凹陷位置旁边的坐垫被拍了一下，似乎是坐在那里的人让他也跟过去。

    伦纳德只好也上了车，他刚坐下，就发现车厢内的装饰比外面还要奢华很多。

    窗帘是用灵性材料编制的，并且看上去很像“黑暗”途径中高序列的对应材料，伦纳德发现自己的灵性有些昏昏欲睡。发觉这块窗帘搞不好可能比自己的序列还要高。

    坐垫是不知名生物的皮，摸上去像是牛皮，但是手感比牛皮要好很多很多，还带着细小的鳞片。

    桌面的点心架和桌边的冰桶里放着伦纳德叫不出名字的点心和酒水，车厢内的空间也极其宽敞，几乎是一个两居室房屋这么大。伦纳德简直可以想到第四纪的贵族青年们在车中喝酒，聊天，并且召唤来灵界生物充当仆人侍奉的样子。

    就在他有些拘谨地在车厢内坐好之后，查拉图也上了车，紧接着马车突然腾空而起。

    伦纳德朝着窗外看去，只见数十个大大小小、形态不同的灵界生物簇拥着马车飞上了半空，带着祂们进入了色彩鲜明的灵界，在七光的注视下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伦纳德进入灵界的次数并不多，有两个天使在身边，他也不用继续遵守“不得与灵界生物对视超过三秒，否则就会被视为挑衅”的准则，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视野内所有的灵界生物。

    就在他觉得最后一段旅程将会安心且有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真是可恶。”

    查拉图轻轻地说：“命运真是可恶。帕列斯，难道你真的对命运有没有怨言？”

    “我早就知道非凡世界是不公平的，我是大家族的后裔，出生在天使家族，但天使家族里还有更强的安提哥努斯，阿蒙和亚伯拉罕。当我享受着我的‘不公平’带来的地位和天赋的时候，我就早有预感，我未来的某一天肯定也会因自身遭遇的不公平而愤怒。”

    “只不过，我以为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先祖死了我也能坚持下去，家族覆灭了我也能硬着头皮去偷安提哥努斯的特性，我以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崩溃了，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伦纳德身边的无形人影发出了声音：“看来没有追寻到‘源堡’这件事对你的打击真的很大。”

    是非常非常大。查拉图点头承认了：

    “是啊，你呢，帕列斯？”

    在你得知你有一个永远都无法战胜的敌人的时候，你有感到绝望和后悔吗？

    “如果你在还没决定继续晋升的时候，就被人告知你的人生已经注定，你可以成为序列一，但代价是你的曾祖父要被杀死。你继承祂的特性，却无法保全自己的家族和后裔，还没风光几十年，自己也要跟过街老鼠一样到处寄生，苟延残喘……你还会喝下晋升魔药，继续你作为非凡者的一生吗？”

    帕列斯依然在翻书，过了一会儿，祂冷不丁地说道：

    “你因为源堡的事情开始怀疑自己大半辈子的努力是否值得了？”

    “不好意思，安提哥努斯被沉睡了，阿蒙可没有。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忙着逃命，忙着哀悼我的孩子们，根本没工夫后悔呢。要说后悔，我也只会为我能力不足无法杀死阿蒙而后悔，不会后悔我竭尽全力过——我也让他们也在我的庇护下多活了很久，我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这样了。”

    这话说得理性又锋利，就像老头平时的语气一样硬邦邦不留情面，但伦纳德却分明感受到了心里油然而生的一股淡淡的悲伤。

    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把一份点心放到了帕列斯的面前。

    tbc

    ——————

    颠簸的马车车厢中，两位天使默不作声地相对，过了几秒，查拉图叹了口气：

    “其实我有一瞬间是想去投靠那位上帝的，因为我看到‘愚者’就会觉得心梗得不行。”

    “加入上帝，我就不用再痛苦，也不用再进行没有回报的努力，也不用再逃跑，惶惶终日了。”

    “但我后来还是放弃了，我觉得就这样痛苦着也是不错的。至少，这份痛苦和不服气，还能证明我是一个有独立思维并且好强的人类，而不是一个可以被‘羔羊’这个称谓代替的群体之一。”

    伦纳德从一个天使的脸上看到了落寞和认命，祂苦笑：

    “……毕竟这种痛苦还是挺稀罕的，不是吗？”

 第577章 奇迹之城

    894

    说完这句话之后，查拉图便不再开口，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第四纪的起泡酒，慢慢品尝。

    伦纳德旁边听完了祂们的对话，帕列斯的冷嘲热讽和安慰他听懂了，毕竟索罗亚斯德家族和阿蒙的仇恨他早就知道，但查拉图说的他没怎么听懂，模模糊糊地觉得查拉图好像对“愚者”先生有着些许怨气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低头，而有怨气的原因是祂没有得到“源堡”？

    源堡……伦纳德回忆了一会儿。

    他想起自己以前似乎和老头聊到过这个名词，还不止一次。

    根据老头给自己的信息，再加上现在对面这位的反应，伦纳德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去聚会的地方确实不是“愚者”的神国，而是“源堡”。

    恐怕自己是聚会里唯一一个知道这个情报的人。

    源堡……这种叫做“源质”的东西是可以互相争夺的？因为查拉图没抢过“愚者”先生，并且自己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所以才心里忿忿不平？但是由于第四纪的恩怨，祂又不敢冒险靠近因蒂斯的“门”，所以最后还是选择加入“愚者”先生的麾下，和我们有了同一个目的地……

    他并没有多想，用神国还是源堡来开会都是持有者的自由。

    不过，弄明白了查拉图的经历之后，伦纳德感觉这位也挺惨的，于是也小心翼翼地拿出另一份点心放到了查拉图的面前。

    查拉图看看点心，看看伦纳德，看看帕列斯，又看看伦纳德，最后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在马车行驶的过程中，祂偶尔也将视线投向窗外，看着伦纳德跟灵界生物们大眼瞪小眼。当伦纳德已经见到了十几只没有在档案上见过的灵界生物之后，他不经意间抬起头，忽然看到视野的远处，灵界七光的方向，居然存在着一片极其浅淡的灰色雾气区域。

    乍一看仿佛只是灵界模糊的色块的一部分，稍有不注意就会被忽略过去。

    “老头！”

    伦纳德转头，但看到自己身边无形无状的帕列斯，又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便指着窗外说道：“我看到七光附近有一片灰雾，那难道就是……？”

    悬浮着的书不再翻页，自娱自乐小酌一杯的查拉图也停下了动作，祂们同时看向窗外，伦纳德刚要为他们指出位置，却发现七光还在那里，但那一抹不太明显的灰雾已经消失了。

    “没有了就没有了。”

    帕列斯的声音出现在伦纳德的耳边：

    “或许是源堡上那位也注意到我们了。呵，这么显眼的一驾马车谁能注意不到，要不是你已经跟我们同行，估计你这车的下一个地点就不是那里，而是亚伯拉罕家族的府邸门前了。”

    “帕列斯，老朋友相见一场，我好吃好喝好座驾地招待你，怎么你净说这些吓人的话。”

    查拉图说完，又喝了一口杯子里淡金色的起泡酒：

    “也有可能是我们两个和‘源堡’对应的途径的老家伙都聚集在这里，成为了象征，这孩子的灵视也得到了增强，所以才能看到。”

    帕列斯没回这句话：“或许，你对‘愚者’的身份已经有眉目了吗？又是怎么死的？”

    查拉图苦笑了两声：“伤心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

    “至于‘愚者’先生的身份……”

    “愚者”不就是克莱恩·莫雷蒂吗？除了这个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源堡选中的年轻晚辈，还能有别人的？查拉图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奇怪，祂看向帕列斯，发现伦纳德居然也在偷偷认真听，查拉图心里有些好奇，随口问道，“难道你有很多猜测？我觉得人选并不多啊。”

    “确实不多，你应该知道有几个。”

    “唔。”查拉图看了一眼伦纳德，看他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就知道帕列斯应该也在他面前讨论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人选已经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了？你我都是局中人，外人看来还有安提哥努斯，我，科塔尔和那个隐匿的‘诡秘侍者’，但在我心里，祂的身份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下来了啊。”

    帕列斯稍微沉默了一小会：

    “你也觉得是？”

    查拉图点头：“我觉得肯定是。”

    是谁？虽然刺探神灵的身份无异于渎神，但伦纳德还是忍不住好奇，屏息凝神地等待一个答案。

    “帕列斯，你想想，你我都是曾经拥有过神国雏形的，你觉得以一个‘诡秘侍者’的能力，能够从世界范围内悄无声息地带他人的灵体进入自己的简陋神国，并且不留下任何神秘学痕迹吗？不用回答我也知道，前者可以，但是后者无论如何都会有所呈现。”

    说完，祂看了看伦纳德：

    “既然他也是聚会的成员之一，那你应该对源堡也束手无策？”

    帕列斯这一次沉默的时间稍微有些长了，过了几秒，漂浮在空中的书本合上，被轻轻地放到了座椅上空着的地方，让人根本无法判断帕列斯现在的动作和姿态。

    “是的。”

    祂平静地说：“源堡可以在我毫无知觉的时候就将他的灵体带走，我既感觉不到源堡的降临，也无法感知他的灵体去了哪里。如果这是神国雏形，哪怕是天使之王的，我也不至于毫无干涉之力。”

    “所以祂的身份其实一目了然不是吗？”查拉图反问，“我最在意的其实是祂为何能在弱小的时候就对源堡有着这样强大的掌控力。”

    “这你恐怕要去亲自问祂了。”

    “哈哈，我才不问。”

    在说什么……伦纳德越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祂们在打什么机锋。“愚者”先生不是复苏回归的古老神灵吗？为什么祂们好像还认识“弱小时期”的“愚者”先生的样子？嗯，好像也是，第四纪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已经是古老了，但是对祂们来说可能只是多了一位现在还活着的熟人……

    这么说，“愚者”先生可能是第四纪人？

    “所以，你因为什么开始怀疑祂的身份了？”查拉图问，“我和祂见面过，交涉过，亲眼见到了祂和源堡之间的紧密联系，所以当我复活并且意识到本途径出现了一位近乎神灵的存在之后，我觉得除了祂别无可能。”

    帕列斯面前的点心突然缺了一个角，过了一小会儿，祂的声音传来：

    “那是你不知道祂做了什么。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上似乎少了什么。”

    “战神？”查拉图看向窗外，“是伯特利·亚伯拉罕联合知识之妖干的吗？我感觉到‘战士’的唯一性似乎出现在因蒂斯了。虽然不太清楚祂们开战的原因，但大家谁还没有点新仇旧恨了，也不是不能理解。呵，祂们已经只剩两个了，不是吗？我觉得少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我们的时代，神灵的死亡也不过是得到一场哀悼，祂们死了，我反而觉得这个世界有变得熟悉了。”

    “我还年少的时候，认为所罗门陛下死了就是天塌了，但后来我意识到也不过如此。”

    “你的感慨挺让人有触动的，但你猜错了。”

    伦纳德看见帕列斯面前的小蛋糕又少了一块：

    “没有知识之妖的帮助，杀死战神的是‘门’，安提哥努斯，以及‘愚者’。其中‘愚者’似乎和‘门’达成了什么协议，没有在……而战神死后，源堡上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愚者’赶走了占据源堡的阿蒙，又大概用某种方法杀死了安提哥努斯。”

    查拉图原本安逸地眯着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手里端着的小酒杯倾斜了都不知道，淡金色的起泡酒沿着自己的灰白色的胡须往下滴答滴答地流到了衣服上。

    “你说什么？”

    “‘愚者’在源堡上一口气击退了另外两个竞争者，甚至还击杀了安提哥努斯？”

    “不不，你是说阿蒙曾经占据过源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祂是怎么上去的，又是怎么被赶下来的?哦，祂被杀了吗？不对啊，如果祂被‘愚者’杀了，我复活之后应该能感觉到才对……”

    帕列斯发出几声低沉的笑声，看查拉图这种最喜欢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的老牌占卜家露出这种大惊失色的表情实在有趣，祂的心情也相当好：“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犹豫不定了。”

    足足过了好几秒，查拉图才继续呼吸：

    “你说得对……我也有一瞬间的怀疑了，但是应该就是祂没错？对了，如果安提哥努斯已经醒过来了，那难道源堡上面的那位现在其实已经是……”

    “这种话你还是不要问我。”帕列斯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查拉图取出一块手帕，祂被刚才的消息打击得心不在焉，随手擦了擦自己的身上的胡须上的酒，似乎连这些酒水也都是历史投影，祂随时可以让它们全部消失了。

    就在这时，祂忽然转头，看向了车窗的位置。

    正在走神的伦纳德被祂的视线吓了一跳，也跟着转过头，下一秒，伦纳德忍不住“啊”了一声。

    窗外忽然出现了很多人，成群结队，尽管在抽象的灵界中他们的身影和队伍也变得非常模糊，但依然能看出惊人的数量。他们穿着非常古老又简陋的皮草和骨骼制成的衣物，仿佛一群突然穿越了时空的古代人类，以至于让人分不清他们到底是灵界生物还是现实存在的人。……不过，灵界生物不可能几千几万地出现？伦纳德惊愕地看着他们，发现他们也惊愕地看着自己。

    咦？

    伦纳德忽然从那群密密麻麻的人头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金色头发的青年给他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他确认自己没在现实中见过这样的人。

    而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那个金色头发的高个子青年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犹豫着挥了下手。

    “……难道是‘太阳’？”

    查拉图看到伦纳德的眼神锁定了其中一个人，祂出声问道：“你认识这群人吗？”

    “认识。”伦纳德下意识地回答，“他们应该是……神弃之地的人。”

    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金发的青年，但是却不出声喊，熟悉，但是又不太熟悉的样子……克莱恩·莫雷蒂居然还跟神弃之地有着联络？能够穿越数位神灵的封锁联络到东大陆，必然也是借助了源堡的力量，这么说，那个金发的青年很有可能也是源堡上集会的一员……不过他们又好像不太确定彼此的身份，难道他们在集会上是遮掩身份和面目对话的吗？查拉图在极端的时间内就明白了一切。

    “神弃之地的人被带出来了，那我就不得不去看看了。”

    查拉图大声自言自语。马车的速度减缓，隔着一段距离跟上了那目测至少一万人的大部队。

    tbc

    ——————

    “那是什么？”韦特·希尔蒙眼睛盯紧了不远处的那个庞然大物，小声询问戴里克。

    他目光锐利，背后的“猎龙之弓”已经隐隐开始散发光芒，如果那件未知事物是对自己有害的，他也会鼓起勇气在完全不熟悉的环境中对它发动攻击。

    “那……那大概是外界的……一种交通工具……？”

    戴里克也不太确定，眼前这个仿佛一个活着的怪物般的东西让他不敢大声说话，数十个将它托起前进的灵界生物也让神弃之地的众人都惴惴不安。戴里克也不确定自己刚才在这个“马车”中看到的那个人影到底是不是“星星”先生，他们从未见过面……原来对方有这么可怕的载具吗？

    他说完，立刻看到希尔蒙长老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外界真是恐怖啊”的表情。

    “……簇拥着那个的，几乎每一个都不弱于我。”希尔蒙勉强维持着语调的平稳，“戴里克，如果发生了什么，一定要立刻，立刻通知‘愚者’先生……”

    我们正在祂的目光下行进，应该不会有事……戴里克点头，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

    正想着，他们便看到那个惊人的载具渐渐减缓了速度，不紧不慢地跟上了他们。

    就这样在紧张的气氛中过了大概半分钟，戴里克的眼前猛地一亮。

    是物理上的猛地一亮，他们的前方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光，紧接着大片大片的白色占据了他们的视野，再然后这些白色迅速爬上了阴影，拥有了质感，远处模糊不清的棕色和白色色块凝固下来，变成了覆盖着雪的高山和平原。

    嚓。

    韦特·希尔蒙落到了地上，整个小腿瞬间就被埋在了这片无暇的白色之中。

    尽管这位半神并不怕冷，但察觉到两地的巨大温差时还是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身后的人群中不断传来抽气声，牙齿打颤的声音，衣服摩擦的轻响，以及打喷嚏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拔起了腿，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一步。

    嘎吱。这些白色的，冰冰凉凉又轻飘飘的东西发出了被踩实的声音。韦特抬起头看向天空，看见无数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他低头抓了一把，这些柔软的雪花瞬间就在他的手中融化，变成了一小滩水。他将这一小滩水洒在了雪面上，风一吹，这些晶莹剔透的水就变成了点状的冰。

    这就是“雪”吗？

    他看向身边的首席，发现首席没有说话，正盯着远处雪原上几个正在快速奔跑的小动物。

    那些古怪又可爱的小动物也有着白色的毛皮，跑到一个它们认为安全的距离之后，就用两条后腿站起来，好奇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一大帮人。

    他又看向戴里克，只见这位年轻的传话人呼吸着外界冰冷新鲜的空气，呼出阵阵白汽。他一边保持着成熟可靠的样子，一边眼睛又忍不住往那些已经开始抓这雪玩起来的孩子们身上瞟。

    就这样过了一分钟左右，当人们熟悉了新环境，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缥缈且宏大的声音出现在所有人的耳边：

    “向我许愿。”

    “我将实现你们的愿望。”

    仿佛有淡薄的灰色雾气在他们的眼前涌出，虽然没有见到那位神灵，人们的心中对他的尊敬和热爱却没有减少半分。

    戴里克低下了头，默默地在心中许下愿望：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灰雾之上的伟大主宰，我渴望得到您的庇佑，渴望您能实现我的愿望……”

    “请让我们拥有新的家园，拥有新的开始。”

    这样的话语，这样简单又奢侈的愿望，在这片干净无人的雪原之上，在每个人的心中几乎同时响起，低低回荡。

    祷告之时，即便是科林的身体竟也微微颤抖，难以控制。

    他们终于得到了这一天，神话重演，在另一位神灵的目光下，他们到达了新的应许之地。

    灰雾之上，古老宫殿内，坐在青铜长桌最下首的“奇迹师”克莱恩看见色泽不同的一点点纯净光辉相继亮起，在自己眼前形成了一条缓缓转动的浩荡银河。

    那祈祷的声音完全重叠在了一起，回荡于“源堡”内部，荡起阵阵涟漪。

    克莱恩闭目感应了几秒，颇为感叹地抬起右手，屈起中指，轻敲了斑驳长桌的边缘一下。

    笃的声音里，无形的力量就像水面的波纹一样急速扩散，降临到了那片雪原之上。

    东大陆的人们只听见风声，身上却不觉得寒冷，反而充满了期待。片刻之后，当风声终于停下，在阳光的照耀下，他们睁开眼睛，霍然看见了一栋又一栋高大的建筑。

    洁白的墙壁，规整的建筑，窗明几净的房屋。

    图书馆，已经建造好的大教堂，竞技场，磨坊一应俱全，充满了许许多多他们都叫不出名字的建筑，甚至还有一个靠近冻海的港口。

    他们已身在城中。

    整座城市安安静静，就连冰冷的雪风从这里路过的时候，都带上了暖意。

    “当！”

    教堂的大钟震响，空灵悠扬的钟声回荡于月城人的心中，响在了每一位听闻者的耳畔，仿佛能洗涤他们的心灵，带来对生命最真切的感动。

    人们强忍住的泪水终于流了出去，人群中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只觉身心都变得宁静，不再有一点尘埃。

    奇迹，这就是奇迹之城……科林的心里骤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赞美‘愚者’先生！”他们同时喃喃自语，将右掌按在了左胸，朝向了那座属于“愚者”先生的教堂，虔诚而感激地聆听着来自天国的神圣钟声。

    ……

    “你敲钟干什么？你又不用扮演诡秘侍者。”

    “不好意思抢了你的扮演机会，刚才突然手痒了。想到我们以后都要在‘愚者’眼皮底下讨生活，我也要表现一下。”帕列斯完全没有任何愧意地开口，“你现在觉得源堡上的那位是谁？”

    “是他。”查拉图哼了一声，“下次别跟我抢敲钟的机会了。”

 第579章 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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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1360年12月18日，我来到乌托邦的第六天。”

    “早上醒来的时候，老师对我说，她又梦到那条白色的小蛇了。有时会跟着她，有时会躲在角落里，她说它的每次出现都似乎是某种预示，但她现在还不明白。”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鸢尾花’旅馆的餐厅里吃晚餐。”

    “坐在我前面的是一位似乎也是旅客的先生，我们的位置离得很远，但我总觉得，他在不断地自言自语，又或者是对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他应该是个因蒂斯人，因为他的因蒂斯语讲得非常标准，但是当他开始自言自语的时候，用的又都是鲁恩语。他很喜欢‘鸢尾花’供应的气泡冰茶。”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先生应该是前天到达乌托邦的。”

    “老师说乌托邦没有港口，只有一条铁路，因为河水上冻所以连河运也暂停了，外人能够前来的办法只有列车，或者跟着定期贸易的邻镇马车。”

    “但是前天并没有列车到来，不知道这位先生是用什么方法来到乌托邦的。我当时刚好在市政广场上和一位叫做安德森的画家先生学习绘画技巧，看到这位先生脚步飞快地从远处走来，直奔圣梅林·赫尔墨斯大教堂。是的，我能很轻松地辨别出他，因为他的长相相当不错，还有一股特殊的气质。”

    “他的目标明确，似乎就是为了这座教堂而来，进去之后直接跟神父说起话来……他的行为让我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愚者’这个信仰。”

    “我想我应该回去查查资料。”

    “唉，这座城市非常有趣，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弗萨克民俗，但我已经开始想家了，只有乌托邦的市立大图书馆能够暂时缓解我对家族藏书库的旅行手札和见闻的怀念，可我每天只能在那里待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里，我会去跟安德森先生学习绘画技巧，还会去听广场上的露天音乐会。”

    “是的，我昨天应该写过，乌托邦的人们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

    “今天没有下雪，天气晴朗，太阳也出来了，因此人们在晒太阳的时候拿出了自己的乐器。”

    “这不是职业的乐队，而是纯粹由业余爱好者组成的团体，他们之中有政府雇员，有治安法官，有事务律师，有专业警察，有学校老师，有糖果工厂工人，有商店老板……其中，有钱也有时间的负责大号、小提琴等难度较高的乐器，中下阶层的市民们则使用七弦琴、口琴等较简单的物品。

    “某些休息日，他们会走上街头，从市政广场出发，绕城一周，回到广场附近的教堂，他们称这为‘音乐巡游’。

    “巡游之中，他们不仅不排斥市民们的加入，反而鼓励他们跟着队伍唱歌或者跳舞。据我观察，参与者都相当高兴，尽情地宣泄着对生活的热爱，这让我体会到了一种蓬勃昂扬的态度。”

    “不得不承认，这是非常有感染力的，老师说我年纪太小，加入进去说不定会受伤，所以我只能在窗户边看着。但仅仅是旁观，我也忍不住跟他们一起哼唱，感到非常快乐……”

    埃弗里特写得非常认真。

    老师让他把自己见到的每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都记录下来，无关大小，因为这或许能够帮助他在未来的“记录官”阶段更好地掌握自己的力量。

    写着写着，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位先生已经吃完了面前的食物，并且把最后一口气泡冰茶也喝光，然后擦擦嘴巴取下餐巾站了起来，似乎是要离开了。

    在出身老牌家族的年轻学徒看来，这位年轻的先生的餐桌礼仪并不算得上多好，只是勉强做到了好好吃饭的基础要求，但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因为对方出众的样貌而显得具有格外洒脱不羁的气质。

    埃弗里特有一瞬间想要也跟着站起来，主动求教关于“愚者”的信仰，以及“梅林·赫尔墨斯”这位圣者的记录到底在哪里可以看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数个隐秘教派，甚至有的隐秘教派是信仰同一位神灵的某个侧面。虽然这些未知的信仰都是不安全的，需要警惕的，甚至还有光是听到信息就会被洗脑成为狂信徒的……但是在这座城市里，“愚者”和祂的圣者至少拥有了一座大教堂。

    这就代表……祂这应该也是……正神同等的存在？

    埃弗里特的心痒痒的，但直到对方离开他都没有站起来询问，因为这种事情还是太冒险了。

    据说遭受精神上的污染是相当隐秘的，历史上就有一位天使在星空旅行归来后某天突然暴毙。他不想在未来变成某个存在的狂信徒或者疯子，给老师和自己的家人带来危险与麻烦。

    用完晚餐，埃弗里特收拾好东西，和往常一样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套房。

    维佩利娅女士果然已经在书桌前等待了，她从自己正在阅读的文献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时钟，夸赞了学生的守时：“很准时，先生，休息十分钟，然后我们开始学习神秘学知识。”

    “好的。”

    埃弗里特乖巧地点头，他坐过去，顺便看了看桌上铺开的其他文献，居然基本都是关于“梦境”里“蛇”的象征的研究资料。昨天屋里可没有这些东西，看来老师应该是将自己连续的怪梦写信告诉了那位多里安先生，然后又要来了这些资料。

    灵界生物信使，真方便啊……他满怀期待地想着，我以后说不定也会遇到愿意跟我合作的生物。

    他也拿来一份开始观看。

    文献里有很多他看不懂的神秘学名词，但只读自己能理解的地方也是能够理解文章大意的。

    “……在神秘学世界里，由于非凡能力和途径的存在，‘蛇’往往象征‘收尸人’，这种冷血动物象征着‘收尸人’们更低的体温，更少的进食和生理活动，以及宛如蛇类冬眠的‘假死’状态。古代拜朗存在着羽蛇崇拜的文化，跟他们信仰的‘死亡’处于同等地位。拜朗人至今仍然认为他们的力量来自于一条巨大的羽蛇，这或许也是也是他们的途径能够在神秘学上和‘蛇’吻合的原因……”

    “神话生物形态”是什么……埃弗里特看不明白这个词。

    除了一些非凡能力介绍，亚伯拉罕家族给新非凡者们的教育里并没有包含中序列及以上的知识。

    “收尸人”途径似乎是象征死亡的途径？这条途径的非凡者和尸体、灵体与死亡相伴，如果出现在梦里的话，基本是完全的负面象征……埃弗里特心里有些不安，简单地读完手上的这一篇之后，见时间还没到，他又伸手摸来另外一份。

    但手上这一份仍然把“蛇”与负面象征挂钩。

    “……在极少数情况下，‘蛇’意味着转变……”他漫无目的地翻找着文件的时候，眼睛突然瞥到了这样一句话。但他还来不及细看，就看到老师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纸张，用眼神制止了他的乱翻。

    埃弗里特赶紧坐好：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维佩利娅女士看了他一眼，对学生想要转移话题的小心思不置可否：“说。”

    “我想知道‘愚者’……这是不是一个，其实在神秘学界有一定规模的隐秘信仰？”

    埃弗里特把那个神秘的黑发绿眼青年的事情说了一遍，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我觉得那位先生说不定真的是‘愚者’的信徒，曾经的极光会，魔女教派，生命学派都不敢给自己信仰的存在立教堂，但他们居然在城市里堂而皇之地建造教堂。教堂毕竟是正神才有的？这是不是证明‘愚者’其实已经在暗中得到了相当广泛的支持，即将走到明面上……”

    “老师，家族里有关于‘愚者’的记载吗？这是一位什么样的神灵，在神秘学中象征什么？”

    这些问题问完之后，埃弗里特满心期待地开始等老师回答自己。

    按照自己一直以来的经验，老师向来都很喜欢他主动提问，认真学习，这样的行为符合他的魔药的要求。而每当他认真地在自己的思考之后提出问题，无论是关于历史、美术、神秘学还是别的，老师都会很快地拿来相应的资料，在小课堂上仔细地讲解这些知识。

    但这一次，他意外地发现老师在自己问完之后沉默不语，并且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埃弗里特。”

    “是！”他有些不安地用手抓了下裤子。

    “你认为，为什么乌托邦如此未知神秘，有着这么多奇怪的设备，古怪的信仰和教堂，甚至是不可思议的非凡力量，我依然觉得这里是安全的，并且带你来这里？”

    埃弗里特小心地回答：“老师您在来的列车上跟我说过，因为您得到了先祖的许可……”

    埃弗里特的母亲是个评论家，在某次的沙龙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新人作家赠送的旅行宣传海报和优惠卷，她抽不开身，就把这件东西带回了家里。

    最后兜兜转转被来上课的维佩利娅女士得知，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地名，一开始也并不在意，但在回去两天之后，她突然表示要带着自己的学生去乌托邦做一次短期旅行。

    家长觉得孩子也确实该出去放放风了，就允许了这位祖母辈的家族管理者将他带了出去。

    维佩利娅女士点了点头：

    “我在回去之后，占卜了‘乌托邦’这个名字。我在鲁恩度过了50年，年轻的时候，我信心满满地觉得自己能够成为‘旅行家’，因此几乎将那个国家的每一个城市都走遍了。”

    “但我没听说过这座小城。”

    “果然，我占卜出这里并不属于鲁恩，而是弗萨克。”

    “我很好奇一个小城市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伪装自己的地址，更没必要跨国宣传旅游业，正好，我当天有一个去先祖那里学习交流的机会，就把这个问题带了过去……然后，先祖说，这座城市可以去，如果是‘旅行家’或者‘记录官’前往，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问先祖，这座城市的本身是有什么特殊吗？先祖告诉我，这座城市属于‘愚者’。”

    “听着，埃弗里特，出了门就把这件事情忘掉，你并没有资格知道这位存在的更多信息，所以我也只会告诉你……祂是先祖的友人，也是一位古老的存在，祂不会伤害我们。”

    ……

    “奥黛丽·霍尔女士？”

    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是我，请进。”

    推门声响起，一个身穿白金长袍的非凡者进来：

    “这是您的委任书。”

    几份文件被送到了奥黛丽的面前，来人体贴地将它们在桌上一份一份放平。奥黛丽看过去，确实每一份文件都做了防伪处理，作为给半神的委任书，上面的契约力量必然出自一位天使。

    教会才建立没多久，现在来得及培养一位天使出来吗？如果不属于“极光会”，那就只能是曾经跟着“永恒烈阳”的天使了……听说黄昏隐士会也掌握着“太阳”途径，这渗透可真是悄无声息啊……奥黛丽并不说话，她微笑着看着对方，等待更进一步的介绍。

    面对这位年轻的半神，教会成员只敢用敬畏的目光欣赏她的美丽：

    “根据您的期望，您将成为因蒂斯东南部，包括两座小型城市，一个重要城市在内的重建区总负责人。至于下属和人员配置，您可以继续向教会提交申请。”

    教区总负责人啊，也就是说我的地位基本等同于圣安东尼大主教，尽管我才序列4……奥黛丽微微点头：“谢谢，那么我的上任时间是？”

    “本月之内。”说完，对方又赶紧补充，“如果您想在特里尔过完新年再去，也是完全可以的。您作为总负责人，有资格使用以下配置的房屋，我们的工程队伍已经前往了。”

    奥黛丽看了看官方配置的房屋条件，很是柔和地摇了摇头：

    “不用为我修建别墅和居住地，请将这些钱用在当地的民居重建上。”

    “对了，我将会出差一段时间，希望能够将我的教区暂时交给伊蕾娜·蒙特玛尔女士负责，这件事情我也和教会提交过了申请，请问教会的批复是？”

    办事员点头：“也已经通过了，需要您和伊蕾娜女士同时在场，一起完成一个契约。”

    “没问题，我明天就可以。”

    又寒暄了几句，确认了更多条例之后，奥黛丽便将对方打发走了。

    对方走后，奥黛丽放松身体，站起来走了几步，伸了个懒腰。

    “蒙特玛尔家族保住了地位，但是失去了爵位和大量的金钱，他们准备往投资工业和新能源行业的新方面转型，那么把重建区交给伊蕾娜处理，这样就算完成了我和她之间的承诺……呼，接下来就是处理赫密斯先生给我的任务的时候了，出差回贝克兰德啊……真是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虽然这是给苏茜的“梦境行者”扮演机会，但是我也必须全程陪同，四月份就是贝克兰德贵族的社交季，必须在这段时间之内，以一个新身份和贝克兰德的贵族们搞好关系才行。

    又能见到爸爸妈妈和希伯特了，还有玛莎，格莱林特，以及我的朋友们……

    tbc

    ——————

    奥黛丽静静地站着，她在脑海中回忆着这些在自己的心里原本都有着不低的地位的朋友，却油然而生一种陌生感，仿佛跟他们认识，一起打球开宴会的事情已经是在几十年前了。

    她回忆着自己曾经熟悉的贝克兰德贵族人选，很快，便挑选出了一个有一定地位，并且在自己离开之前就已经有了不小的经济危机的贵族家庭。

    甚至不止一个，奥黛丽随便一想就能想出七八个。

    “得再加紧时间和苏茜讨论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物出来了，顺便还要训练一下苏茜的贵族礼仪，包括兴趣爱好，服装风格，性格特点，成长经历，包括学习经历，历史文化还有那些哲学……天哪，要是在一年之前，我肯定不敢相信苏茜真的要开始学习怎么做人了。”

 第580章 弗萨克的现状

    897

    半个月后，弗萨克，圣密隆。

    来自间海的风没能吹走这里的寒意，反而给港口带来了浓厚的海水气息。

    越到深冬，能够使用的港口越少，只有几个不冻港还在运作。由于航运减少，平时稀疏平常的海产如今已经成为了中产阶级和贵族的佳肴。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城市中看起来一派祥和，尽管庇护着他们这个庞大帝国的神灵已经死去，但这个国家的秩序却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

    人们或关紧门窗在家中的露台上晒太阳，或上街购买东西，或结伴前往首都大教堂做礼拜，一切井然有序，甚至没有发生任何不和谐的事情。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卖酒和卖食物的商铺总是开得格外早，白色的水汽从商店的通风口往外冒，给街道带来浓郁的生命力，时不时还能看见穿着破烂棉衣在街边慢慢走路的下区平民。

    街上行人不多，公园里的水池也冻上了冰，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在小池子上走来走去地玩耍。

    靠近公园和广场，相对人流量较多的地方，立着一块挺大的告示板，上面贴着不少布告。

    这块公告板将周围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吸引过去，路过的人们总是会停下来抬头看看，然后再继续前进，周围也不断有居民走出来，看一眼告示板上的条例再回到家里。

    一个带着帽子，裹着围巾，穿着在弗萨克很常见的深色大衣，上身一点都不透风，裤子却很是不羁地破了几个洞的人不紧不慢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看上去又怕冷又不怕冷，为了表现自己的个性而牺牲了一些裤子的布料，仿佛那些不服管教的的、会在街头转悠的无业青年群体。

    “今天又会有什么东西……”他嘀咕着。

    见不少人都在围观，似乎有新的公文出炉，遂靠拢过去，站在人群的外围，他一边抽烟，一边探头去看那块原木色的大牌子。

    告示牌的中央，一张略微发黄的白纸覆盖在了其他布告上，表面用黑色墨水和弗萨克语写道：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颁布的依旧是皇帝陛下和来自教堂的谕令。

    “现在，由我将这些律令转告各位：

    “第一条，圣密隆的秩序需要所有民众自发遵守。

    “第二条，律法面前众生平等，不允许有任何破坏国家和城市和谐的谣言言论和事件发生。

    “第三条，禁止任何猎人，以任何形式在圣密隆内进行狩猎活动，圣职者除外。

    “第四条，有以下犯罪行为者，将遭受惩罚，最高死刑：

    “1杀人；

    “2偷盗；

    “3完整诵念战神以外神灵的尊名；

    “4祭祀邪神；

    “5诈骗；

    “6泄密；

    “……”

    今天并没有新的律令，还是和往常一样。

    尽管看起来非常古怪的第三天律法依然挂在公告板上，但人们已经习惯，只当是有人会私自设下陷阱捕捉鸟类或者小动物，影响了周围的邻里和教堂——但是，这个季节还有鸟在外活动吗？

    看完之后，人们开始自发跟着条文最后的话语感谢皇帝和大牧首——在最开始，没有人把这块突然出现、需要民众用道德去遵守的普通公告板当回事，但不可思议的是，自从皇帝陛下和大圣堂一起颁布了这些法律条文之后，整个圣密隆乃至弗萨克国内的治安环境都立刻好上了无数倍。

    看完的公告的人们陆续离开，同时不断有人前来阅读。

    弗萨克人的平均身高都相当惊人，因此公告板的高度也在两米以上。越发密集的人群在板子前有序移动，悄无声息，没有发生推搡、冲撞和因此而生的口角。

    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青年在告示板前抽完了一整支烟，见没什么新的律令，便也无聊地走开了。

    他径直走向下区，进入了一家酒馆。

    台后的酒保正擦拭着玻璃杯，偶尔有赏金猎人在酒馆里喝着酒，小声讨论一些城市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最多的就是“违背了告示板的法律将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那个小惯偷因为偷了钱包被直接抽了十鞭子！但是当时周围根本没有人，他就好像被谁抽了一样，皮开肉绽，身上一道一道血痕……”

    “不会……真的有超凡的力量？”

    “当然！每天布告板上的内容都差不多，但你看现在还有谁敢违反上面的要求？就连下区那几个黑帮的首领，每天都得差人去看看板子上的要求，就算要违规，也绝对不会自己去做！”

    “我也觉得有，你没听说吗？因蒂斯的神能够将雷霆像煤气一样供给普通人使用，上个月我还看到，大圣堂里的一个神父把火焰像投枪一样丢了出去……”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并且在涉及其他神灵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众神的名号。

    违法行为减少，捕风捉影的赏金猎人们也开始逐渐没了活，有些已经开始考虑接点跟踪抓奸之类的生意，但又担心这些事情也会在某天出现在告示板上。青年听完了这些来喝酒的人的闲聊，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了台前，伸手敲了敲黑色的木质台面：

    “一杯烈朗齐，混四分之一高纯度麦芽啤酒。”

    有个抱着啤酒杯喝得醉醺醺的酒客大声笑到：“朗齐？麦芽啤酒？不喝尼波斯的算什么男人！”

    这句带着酒气的话引起了小酒馆内几位客人的大笑，如果哪天告示板上出现了“禁止饮酒”的公告，那几乎整个弗萨克帝国的人都要全军覆没。但他们笑完，却发现站在柜台前的那青年已经消失不见。酒客们也没有在意，继续讨论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猜测是对方在调侃之后自己羞愤逃跑了。

    酒鬼们继续说着不知是自己亲身经历的，还是辗转听来的事情，讲的口沫横飞，脸色发红。

    ……

    小酒馆的暗门关上，青年解开自己的围巾，扯掉头上的帽子，一头红发顿时像火焰般泼洒开。

    祂整了整自己的夹克，无视周围的人，径直走到这个小房间里唯一的桌子后面，拉开柔软的皮革椅子。祂一屁股坐了上去，随后很是没有形象地将脚跷到了桌上。

    “上午好。”

    梅迪奇随意地跟在场的人挥了挥手，在场的人也随意地跟祂挥了挥：“今天有没有什么消息？”

    坐在一边的高脚凳上，看起来意识稍微有些模糊的南大陆长相年轻女性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你想要的那些总是没有的。”

    梅迪奇浑然不在意地在皮质沙发椅上挪了挪位置，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不动了：“阴谋家不至于看到现成的情报才去行动，来，告诉我你找到了什么？”

    “我对阴谋和计策之类的东西总是缺乏信心……”年轻的女性缓慢地摇了摇头，她看上去心不在焉，这个小酒馆的暖气并不是很足，在圣密隆这样的冰天雪地环境中，她竟然赤着脚，穿着极有民族风格的，像是彩虹一样的薄薄一条拼布长裙，“那块公告板让你的安排失效了。”

    “不，那只是我在试探那个制定律法的家伙的底线。”

    “然后你的行为就被禁止了？”

    “呵，程序报错之后被修正禁用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到底去狩猎了谁？”

    梅迪奇摸了摸下巴，嘴角微微上扬：“我跟你说过我的目标是谁？”

    棕色皮肤的年轻女人不假思索：“你说你的目标是弗萨克现在的皇帝，还有大牧首。”

    “对，只有祂们才配做我的目标，我想要试探一下大圣堂的防护，所以直接去尝试了暗杀躲在大圣堂里假装自己是战神维持国家的大牧首，反正我迟早都是要去的。”梅迪奇耸耸肩，“看告示板就该知道了，我没成功，但是成功地吓到了祂，吓得祂当场立法。呵呵，祂现在是真的担心自己的事情被发现，但是战神的非凡特性都被另一个家伙带走了，祂就算这样又能维持多久？”

    “这样会让大圣堂更加警惕……”

    她话说到一半，就自己打断了自己：“哦，我忘了，你们都是序列顶端的存在。”

    “如果像你说的，战神已死，那祂们再怎样警惕也都是有限的……一直维持封印物也需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和灵性，这会让祂们在短期内处于紧张和疲惫之中。”

    梅迪奇笑了笑，很是受用。

    “你已经知道那块告示板是什么了吗？”南大陆女人问道，“如果那上面出现了‘禁止教唆犯罪’，或者‘禁止煽动他人’，那你我的活动都将被限制，你有什么办法吗？”

    “那是一件0级封印物，跟它曾经的拥有者一样都是个死板的东西，只要让它的法律自己对冲就可以了，但我现在还没什么头绪。”

    在排查错误这方面，梅迪奇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不过在立法和让法律相悖方面祂的经验倒是不多。这令祂稍微怀念起了某人，但怀念这样柔软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祂朝年轻女人伸出手，抓了几下空气，示意对方将收集来的情报给自己。

    南大陆女人手指微微一动，一个笔记本从墙角的报纸架上飞了出来，在她的面前放平。

    在交给梅迪奇之前，笔记本自动摊开，她随意念了几条上面的内容：

    “市场上的领头人，因为受寒严重，腰很痛。”

    “武器行业的大人物，住在市中心的那位大商人，因为战争结束后武器需求锐减，开始寻求其他市场促销积压品。”

    “大圣堂的神父，私下讨论奴隶贩卖黑市，以及对废除奴隶制度的不满……”

    她翻了几页，越念越不耐烦，最后看着梅迪奇说道：“你看，都是这些不知所谓的情报。”

    “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没上过学，我也没上过，他们根本不知道你需要的情报的类型……你的行为只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把情报给我看看。”梅迪奇不以为意，“浪费时间，你不是也把地盘和人手拿出来帮我了吗？一个来自南大陆的疯女人，能够在圣密隆的贫民区拥有自己的势力并好好地躲藏着，甚至还向我抛出橄榄枝，再这样下去都我要怀疑‘囚犯’途径的魔药也能增加智商了，你可不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我放纵……我们只是疯子，不是傻子。”

    希尔达将笔记本送了过去，她也好奇梅迪奇到底能从这些意味不明的情报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至于帮助你，只是因为你的目的。”

    梅迪奇笑了一声，没说话，祂翻开笔记本，找到刚才对方念的第一条情报：

    “市场的领头人女士，因为受寒严重，腰很痛。”

    “她前往大圣堂说出自己的烦恼，并且捐了不少金钱，隔天，她的腰痛就得到了有效的缓解。”

    隔天……梅迪奇忍不住哼了一声。

    拉里昂被暗杀第二天就赶紧出来继续主持大局回应信徒，这“战神”还真是当得兢兢业业。

    “……虽然有些店铺的销售额减少，但是也有店铺得到了大额的订单，那个高个子的商人居然都不怎么讲价，看起来像个很好宰的新人，不过因为看起来很强，所以没有宰客。”

    能让弗萨克人都觉得是高个子的，至少两米以上，只有那些世代都被魔药拔高身高的贵族……

    梅迪奇忽然想到了神弃之地。

    “武器行业的主要供应商正在试图开拓国外市场……”

    “罗思德群岛的土着反抗军似乎购进了不少，还有一些从鲁恩和费内波特来的订单。”

    “食品商人最近的生意不错，教会大量购进了食物。”

    “圣密隆内很平和，稳定，外界的谣言和不安定因素会在第一时间被抹杀，不会让邪神的事情和对神不敬的谣言污染更多虔诚信徒的心灵。”

    虽然战神死了，但因为只死了神，教会的力量被最大限度地保存下来了。同时，虽然教会的力量被最大限度地保存下来了，但是所有属于战神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都被伯特利·亚伯拉罕一手拿走，与此同时艾因霍恩家族的那位皇帝也无法得到其他的非凡特性。

    偌大的国家只有几个天使守着，而这两个掌权天使的晋升之路又被全部堵死。

    大牧首拉里昂和整个弗萨克皇室现在的处境几乎等于三岁小孩拿着黄金招摇过市，现在还没人动手，只是因为这小孩手里同样有一把小刀，不愿意做出头鸟然后被这把小刀划拉几下罢了。

    如果我让弗萨克帝国乱起来，知识之妖不一定，但列奥德罗说不定忍不住会动手抓上几下……真不爽啊，祂拿着我的唯一性，人妖又拿着剩下的一份序列一……

    梅迪奇想想刚才看到的那条新律法，有点好笑。

    祂的判断是对的，当祂来到弗萨克的时候，那些0级封印物里总有一些是能做出反应的。

    祂很难完全把自己至于暗处，并且梅迪奇觉得没这个必要。

    因为祂的目的就是发起一场战争，战争是不可能在暗处发动的。更何况祂的目的就是狩猎这个国家的皇帝和宗教领袖，甚至是这个已经没有了神的教会的全部天使，然后对鲁恩发动战争。

    弗萨克的那个“征服者”知道祂回来，对彼此而言，祂们从一开始就互相都在明处了。

    因此，梅迪奇反而选择稍作准备，主动出击，直接将大牧首拉里昂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然意料之中没拿下对方的命，但自己也全身而退，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果不其然，拉里昂遇袭的第二天，板子上就多了一条“任何猎人都不得以任何形式在圣密隆内狩猎”的条例，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刺探祂梅迪奇有多少个下属，来了多少人吗？

    梅迪奇对此报以一声冷笑，祂完全不担心自己被发现。

    这不是因为祂对自己的隐藏技术有多么自信，而是因为祂现在是光杆司令。

    “‘战争之红’完全被上帝那老东西扣押了，要是想要对鲁恩开战，首先就是夺取这个国家然后得到军队控制权，以常理来说，我至少要花几年才能建立联系和默契……有没有必要拉拢一下费内波特人……哼，想这些都是虚的，在‘全知者’的眼皮子底下搞阴谋还是有点太冒险了，改天应该去问问克莱恩大蛇在乌托邦干得怎么样了，方不方便看在朋友的份上分我一个祝福什么的……”

    梅迪奇的脑子转得飞快，一丝一毫的支持都不愿意放过。

    “……要是大蛇赶紧抓住那个小蛇就好了，即便不能成神，己方多一位真神级别的战友，我这边的情况也能立刻好起来。加油啊，大蛇！”

    “有命运之神宣告这次的战争，还有谁能抵挡了？”

    “可惜，祂们途径的事情没那么好参与，不然主早就亲自动手了，哪会成为历史遗留问题……”

    “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黄铜。”

    tbc

    ——————

    晚安

 第582章 相逢

    899

    苏茜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那个代替主人前来试探的贴身男仆，把对方逗得眉开眼笑，拿着她偷偷塞给自己的金怀表，心满意足地将她送上了马车。

    苏茜在车厢里坐好，留给对方一个端正的侧影。等到那个低眉顺眼的贴身女仆也上了车，男仆帮对方关上车门之后，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变得敷衍起来，眉眼间浮上跟他的雇主同样的轻蔑。

    他收好自己得到的“贿赂”，回去给子爵复命了。

    现在这里只有她和贴身女仆两个人，气氛一下子私密又放松。

    她的肩膀一垮，上半身下意识地想要弯下去，将自己的小臂紧紧地贴在大腿面上。但紧绷着的束腰和头上的帽子又立刻让她想起现在的自己已经是直立行走的人类——她不安分地在坐垫上小幅度地扭动了两下，克制住了想要放松地在软垫上毫无形象地趴成一滩的想法。

    看到她的样子，坐在对面的奥黛丽忍俊不禁。

    “苏茜。”她打趣，“那你已经是序列6的‘催眠师’了，为什么还是不适应假扮人类？明明当我去南大陆的时候，你在家里假扮我从来都没被发现过。”

    “那是因为我取巧了……因为你在他们的心里有一个固定的形象，所以我不需要跟你表现得一模一样，只要让他们觉得‘是奥黛丽在这么做’就行了。”

    其中就算发生一些小小的突发情况，或者印象里的误差，也可以被糊弄过去，无伤大雅。

    现在“它”要成为“她”，扮演成一个真正的人类，一个凭空捏造出来的人类，这根本没有捷径可以走，苏茜终于体会到了不能再在台下安逸地看戏，需要亲自上台演出的

    苏茜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一块水果糖，一块牛肉干，一起放在嘴里开始咀嚼。

    通过这种行为，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在奥黛丽看来，这就像是幼儿通过吮吸自己的手指而获得一定的精神安定和满足。苏茜也明白这样的行为的原理，因此她果断地照做，打算按照人类幼儿时期的成长过程来逐渐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人偶的身体居然能吃东西。”苏茜忍不住感慨，“真是太方便太不可思议了。”

    奥黛丽笑着点头：“当然。这些食物会被直接分解成灵性，虽然很少，但也能够转化，也算是被食用了。当然，为了做做样子，你每天还是要定时去盥洗室待一会儿的。”

    从样貌，到嗓音，全都是专门跟理查·恩斯特先生定做的。

    给中序列使用的人偶不会太贵，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对方一边听需求一边抓起手边的材料缝纫，奥黛丽说完祂也就就做好了。考虑到高地的情况不太好，奥黛丽按照自己订购的人偶给了一万镑。

    “未来四个月里，到贵族的社交季开始前，你都要过这种白天睡觉晚上回去的生活了。”

    “高强度扮演人类啊……”苏茜学着奥黛丽的样子叹气。

    “对了，那些男仆和女仆私下里在嘲笑你不仅名字土气，身上还都是费内波特的泥土味儿。”

    奥黛丽有些惋惜：

    “苏茜，要是你愿意接受我的提议，改名叫索菲亚，肯定不会有人嫌弃你的名字土气。”

    苏茜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说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可以随时更换。据我所知，即便父母和长辈再怎么在命名仪式里倾注自己的希望和祝福，孩子也不可能就拥有这样的才能。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奥黛丽给我的名字。奥黛丽，你现在的名字是明妮，虽然很普通，但也不会改变你的内在。”

    “是啊。”

    奥黛丽叹了口气：“才能也不能通过血脉传承，祝福也仅仅是祝福而已。”

    “这一次，我本来想要利用职位之便，直接伪造一个来自因蒂斯的亲戚，但这太过可疑，所以我选择主动联络心理炼金会负责费内波特的那位‘懒惰’小姐。刚好，对方也需要一个和因蒂斯交换情报的机会，我才得到了这家人的信息，顺利地和我的目标康纳德子爵搭上了线。”

    心理炼金会可没有塔罗会那样的固定时间，每周一下午三点都能跟大家见面。

    每周都要聚会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已经算得上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了。

    但心理炼金会不一样，只有会长才有资格发出召集他们的请求。绝大多数情况下祈祷不一定能及时得到回应，那个行走着具象化的欲望的城市也不是想进就能进。

    奥黛丽没见过会长，也不是在心理炼金会内正常升迁的老人，这就需要她自己想办法去辨别另外的六位评议员，选择其中适合发展合作关系的成员。

    这对观众来说很简单，可如果对方也是观众，有目的却不明说的“谈话”就会变得微妙起来。

    好在这个任务是赫密斯发布的，奥黛丽可以从祂那里获得情报，当然也包括任务全程的支持。连遇到危险都能寻求对方的帮助，那为了顺利进入鲁恩而获得一个合理的身份当然不在话下，这大概也能算是新员工福利。

    有赫密斯做中间联络人，她和“懒惰”小姐的合作交流十分轻松。

    “这位心理炼金会高层的话语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我作为非凡者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缺少了积累的过程，一直在往前跑……对‘观众’来说，我们虽然要走在台前，但使用的往往不是真正的身份。”

    苏茜也竖起耳朵——她发现自己的耳朵竖不起来了，于是她专心听奥黛丽说话。

    她没有接触心理炼金会的机会，但同样渴望和同行交流心得。

    看着苏茜期待的眼神，奥黛丽缓缓地说道：

    “我听说密修会里，‘占卜家’序列5叫做‘秘偶大师’，而序列6是‘无面人’，同样是强调躲在幕后，暗中操纵他人的途径。我和密修会的人接触了一次，发现和自己的想象有些差别。”

    “他们似乎是在不断地强调‘扮演他人’，而负面作用就是‘消去自我’。”

    “车夫是我，贵族是我，国王是我，乞丐也是我，而总有一个身份会让人沉溺在其中，认为自己是国王，那还怎么可能继续去当乞丐？在这样的扮演之下，很少有人能够一直铭记真正的‘自我’。同时，当人成为了秘偶，也就成为了他们自己。他们操纵的只有自己的身份，没有他人。”

    “但是，观众不一样……”

    “我们的身份是为了目的编写出来的，不需要扮演他人，我们只是把真正的自我隐藏在台下，甚至观赏着自己用其他身份来进行表演，我们可以为自己编写戏剧，也可以给自己安排一个合适的退场结局。所以，如果我足够强大，成为了序列3，拥有了那种分割‘虚拟人格’的方法……死亡对我来说，应该只会成为‘这个身份将被永久禁用’。”

    苏茜听得似懂非懂：

    “……也就是说，我们看似走到了台前，实际上依然是让真正的自己身处幕后和台下？”

    “对，就是这样。”

    这句话说完，奥黛丽和苏茜对视了一眼，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些古怪的想法。

    苏茜坐在主位，可她的每一个想法和行为都要跟自己商量，就连“苏茜”这位小姐的身份和个性爱好，也是以奥黛丽为主导，提供了不同的方案和建议最后讨论出来的。

    表面上看，是苏茜在找机会消化“催眠师”魔药，并且提前扮演“梦境行者”。

    以此为前提，“苏茜·康纳德”小姐是主人，“明妮·特莱亚”是女仆。在这个主仆关系存在的同时，隐藏在贴身女仆身份中的我，奥黛丽·霍尔才是这次任务的主导，我的想法左右着“苏茜小姐的行为举止和日程”，我才是真正的幕后者，我操纵着表面上的主人的一举一动，利用“苏茜”影响周围所有人来达成我的目的……我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也贴合了“操纵师”的扮演要求？

    奥黛丽陡然产生了些许明悟。

    “操纵师”或许不仅仅是操纵他人的心灵与思想，不一定只能依靠非凡力量，也可以在不需要心理暗示的情况下，直接用其他方法控制他人的言行！

    是的，操纵他人的手段有很多，直接命令和金钱反而是最简单的。

    但是因为我已经用惯了非凡力量，当惯了“观众”，下意识地觉得半神的力量更为重要，所以把这种最简单的办法给忽略了……

    就在奥黛丽沉浸在初步摸索到了“操纵师”的扮演守则的喜悦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一下，将她从这种愉快的情绪里唤醒。

    苏茜小心地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只是有些堵车。”

    她用来撩窗帘的手五根手指紧紧地并拢在一起，看起来还不能习惯地运用人类发达的前肢。

    “怎么会堵车？”

    奥黛丽有些奇怪，也跟着从窗帘往外看去：“从我得到的情报来看，贝克兰德现在还在经济恢复阶段，更何况现在还是早上七点半，路上出现马车就已经很奇怪了，怎么会堵车？”

    苏茜坐正身体，慢慢地弯曲手指，敲了三下自己背后的木质门板。

    过了十多秒，车夫的声音传来：

    “前面堵了，小姐，我们估计要等待一小会儿。”

    可是外面已经隐约能听见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她和苏茜对视一眼，都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

    但是，如果路上真的出现了突发情况，她们两个穿着束腰，带着首饰，并且厚厚的两层衬裙（苏茜穿了五层）和高跟鞋，手无缚鸡之力的淑女更不可能下车活动，打听情况。于是她们安静地坐在车内，苏茜偶尔询问车夫外面的情况，奥黛丽则快速让精神穿透了马车车厢。进入潜意识海洋之后，奥黛丽发觉周围许多的“心灵岛屿”上同时表现出愤怒、暴躁的气息，具有极强的一致性。

    她立刻明白过来：前面的街道上恐怕发生的不是堵车，而是斗殴，群众纠纷。

    从“心灵岛屿”的密度来看，人数已经接近二十。

    这里是北区，大白天就发生聚众争吵……贝克兰德的治安什么时候这么糟糕了……奥黛丽心中疑惑，但没有贸然地开始对周围的心灵施加安抚，她悄无声息地在潜意识海洋里漫步，最后，选中了其中一个岛屿，登上它，试图探究发生口角的原因。

    她刚一登上那座岛屿，愤怒就像火焰一样烧了过来。她的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以这座岛屿的主人的视角，她看到自己拿着工作所得的几枚硬币，想要进入一家小餐馆用餐。

    但当他走近了，却听到餐馆里的人正在大谈特谈费内波特人是如何粗鲁、不爱干净，说他们的身上终年都带着泥土，人也邋遢，并且目光短视。

    在这样的无礼的话语下，他感到异常愤怒。

    可他的目的只是吃饭，便隐忍下来，去空桌坐下。然而他做出了忍让，那些流言蜚语和恶意的编排却没有放过他，这一身农民的打扮，和通用语的点餐还是让别人发现了他的身份，紧接着的便是更大声的嘲笑，起哄，甚至是故意在路过的时候踢一脚他的椅子。

    这些他都一一忍耐下来，最后，当他发现就连给他的食物都比别人的少的时候，他彻底爆发了。

    “……”

    看完这些画面，奥黛丽及时退出了这个心灵岛屿。

    那模糊的影像中的最后一幕，是他把滚烫的汤碗扣在了其中一个嘲笑他的人的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奥黛丽感到不可思议，尽管在心里她已经开始同情这个费内波特人，但依然用理性去分析眼前发生的事情。

    教会的相处非常融洽，康纳德子爵没有强令要求改信，贴身男仆甚至主动询问苏茜小姐以后是否要专门去皇后区附近的大地母神教会教堂做礼拜，但奥黛丽万万没想到民众之间竟然如此水火不容。

    她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进入了一个鲁恩人的心灵岛屿。

    在这里，她同样听到了愤怒，但同时还有着轻蔑和厌恶，这个心灵岛屿的主人发自内心地厌恶费内波特人，尽管他跟他们毫无交集，他却加入了排除异己的行为之中，并产生了自豪感。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奥黛丽喃喃自语，她收回精神，没有贸然用安抚和心理暗示终结这次争端。

    这样的社会现象让她十分意外，按理来说，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但应该是在一个月内就激化到这个地步的吗？这至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失败、互相压抑怒火才能做到的啊！

    “这之后必然有什么人在推动，还好我只是观望了一下，没有莽撞行动……”

    她将刚才的见闻跟苏茜快速分享了一下，毕竟苏茜也是“费内波特人”，说不定会受到某些影响——比如子爵担心被说闲话而强令要求改信，不过这是最轻微的。康纳德子爵没有表现出财政问题，没人相信他会因为钱收养女，所以“养在亲戚家的孩子”大概率会被当成费内波特的私生女。

    紧随而来的，将私生女介绍给自己的圈子这一行为，可能会被解读成子爵想要获得一些什么。

    子爵当然是想用她来换钱的，但是费内波特人的血统或许会让这位“苏茜小姐”变得难以推销出去，如果因此产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这种身份平时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但如果矛盾这么大，奥黛丽和苏茜就必须好好小心了。

    但是她们倒也没有太过担心，民众的矛盾总不会超过非凡力量的范围。

    果然，过了大概五分钟，奥黛丽明显感觉到有一个比周围的人都要强大的“心灵”靠近，过了一会儿，嘈杂声变小了，群体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一些，车辆又开始缓慢地前进。

    “事情解决了吗？”苏茜问。

    “是的，小姐。”车夫详细地回答，“费内波特人的大主教来解决问题了。”

    “大主教？”苏茜记得自己还是个费内波特人，便好奇地问道，“洛雷托大主教吗？请您详细说说。”

    “不，是一个鲁恩人。”

    车夫的语气有些揶揄，被一位小姐这样尊敬地称呼，让他不由自主地有些飘飘然：

    “一个信仰大地母神的鲁恩人，现在是教会仅有的三个大主教之一。”

    “他叫埃姆林·怀特，是靠近东区的丰收教堂的负责人。那个地方在北区，但是又跟东区很近，治安不算太好，但是，有什么事情，他总是要出来帮费内波特人主持一下公道……”

    埃姆林·怀特……？

    奥黛丽一愣。

    也就是说，刚才在自己前方的就是……“月亮”先生。

    tbc

    ——————

    一星期在房间里拍死二十只蚊子使我狼狈地把蚊帐展开，码字功夫又做了三个蚊子zip，哪来的这么多蚊子啊我真的急了。

 第583章 我想不出来标题

    900

    “月亮”先生刚刚从我的前方路过？

    不，我已经离开塔罗会，以后不能再以对方的塔罗牌代号称呼了。

    奥黛丽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埃姆林·怀特先生站在费内波特人这边？又或者，他的态度是中立……月……怀特先生并不是一个很有心机，会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人，所以，他在上一次的塔罗会上只询问了‘月亮’，完全没有谈到这样的问题，就代表大半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切正常。”

    半个月里，肯定有非凡力量参与！

    居然没人管吗？

    但是，这种教会之间的事情，国家之间的事情，我不应该考虑如何介入或者解决。

    奥黛丽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自己的目的只是以正常手段前往霍尔家族的那片领土，调查村落里存在的不正常巨龙崇拜。如果不是希望顺便让苏茜来消化魔药，她甚至可以在社交季开始前在物色目标，伪装成一个和霍尔家族熟悉的贵族，这才是她这个层次的非凡者应该做的。

    我只是来做任务，做完就走，不是来解决社会矛盾，也不是来做调查，只是一个看客……所以，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不仅如此，我甚至应该考虑如何利用这件事情，来让自己获得一些利益。

    “如果因为越发激烈的矛盾而无法顺利订婚，那他肯定会对苏茜敷衍。”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让康纳德子爵对苏茜有好感，我应该表现出对加入雷霆教会的向往。”

    但是，她的目的只是留在社交场，并且和霍尔家族打好关系以获得邀请，这么做可以带来的利益微乎其微——父母亲本来就已经改信过一次，爸爸能看得明白费内波特带来的巨大商机。

    与此同时，他很早就发现了康纳德子爵的财政危机，如果他得知苏茜其实是费内波特的富商的女儿，家里能够轻松拿出数十万镑，肯定会至少询问一下生意，寻求合作……而苏茜的“母亲”是费内波特的对外贸易工厂主人，“父亲”则是一位银行家和投资商人，刚好能够跟爸爸的产业对接。

    当然，希伯特还没有订婚，爸爸肯定不会就这样直接给一位未婚的少女发下邀请。

    作为遮掩，他至少会一起邀请康纳德子爵，并且多和他走动，这样一来，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奥黛丽冷漠而平静地想着。

    这才是她给苏茜一个富有商人之女的身份的原因。

    作为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女儿，奥黛丽清楚他们的所有个性和想法。因此，在现在，奥黛丽也能相当务实地想，如何利用这些个性和想法来推进自己的任务。

    她清楚自己依然有着心软存在，尽管利用，却还不愿意伤到自己重要的人的生命。

    “按照赫密斯的要求，我不仅仅是要调查那座有着绵延不息的巨龙崇拜的村庄赫德拉克，我还需要……让鲁恩变得混乱，他们想要的是雷霆之神的死。”

    奥黛丽闭上了眼睛，稍微平复了一会儿心情，重新回忆起自己的梦想。

    “……这是战争，还是我亲手参与推动的战争……我已经是半神了，到那时，就让父亲、母亲和希伯特，在我负责的地区里，作为普通人生活下去。”

    生活方面肯定不会让他们遇到困难，至于经济方面……维持在当地的平均水平应该就可以了。

    父亲他们早在当初被空袭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远走他乡的准备。他准备联络国外的亲戚，以银行的股份和自己的家产为交换，保留爵位去国外过次一级或者次两级的生活，那应该也不会介意前往因蒂斯的小镇居住。更何况奥黛丽负责的是重建区，那里的设备更好，城市更新。

    她只能做这么多，奥黛丽知道世代都当惯了贵族的父母和哥哥肯定会对普通人的生活大有怨言，不过这就不在她的操心范围之内了。

    她都能忍受南大陆的医疗条件，忍受病人对自己的口不择言，言语冒犯，能够忍受他们的血，甚至是呕吐在自己身上，那奥黛丽觉得自己的亲人肯定也能忍受这些，接受生活。

    “虽然让苏茜和费内波特割席没什么好处，但是……”

    “我应该想办法利用费内波特和鲁恩的矛盾。”

    想到这个，奥黛丽茅塞顿开。

    她突然就明白了，明白为什么两国人民的矛盾有这么明显的推动和非凡力量参与痕迹，但却没有人阻止了。

    “这——我的行为如果开展，肯定会给埃姆林·怀特先生带来影响。”

    而且肯定是坏的影响……因为她的选择肯定是激化矛盾。

    奥黛丽突然感觉很奇怪，如果埃姆林·怀特感觉到烦恼，肯定会去塔罗会上诉说，那么必定会让塔罗会注意到这里的不正常，紧接着就是休和佛尔思都还住在这里……离开了塔罗会之后，奥黛丽的一个情报渠道被封锁了，她突然体会到了站在塔罗会成员对立面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完全未知，完全莫名其妙。

    奥黛丽决定暂时不要尝试激化矛盾。

    “负责这里的赫温·兰比斯肯定也接到了赫密斯的任务要求……”

    想到这里，奥黛丽忽然想要回头，回去看看刚才那些聚集起来的平民有没有被心理方面的非凡力量影响，但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是，奥黛丽意识到大概不想把平民卷进来的人可能只有自己，而对大部分有着目的的人来说，平民都是最好的枪和道具，即便真的有“观众”施加的心理暗示又怎么样，她要去贝克兰德一个一个寻找，然后一个一个帮忙解除吗？

    “……”

    当然。奥黛丽对自己说。

    她的目标一直是帮助他人，那么操纵平民互相伤害就违背了自己的信念。除了自己主观不愿意平民被恶意引导操纵之外，奥黛丽还有自己的理由：那就是平民对上层的影响是有限的，从自己收到的情报都没有提及这一点就能看出。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操纵引导的目标，奥黛丽会立刻将自己的视线转向贵族。

    “苏茜。”

    “什么事？”正在阅读杂志的苏茜抬起头。

    奥黛丽低声说道：“……改变一下方针，我需要你适当地显露一些非凡者的力量。”

    “你要吸引谁吗？”苏茜一下子就明白了奥黛丽的想法，“可以不用告诉我目标的身份，防止我在目标靠近的时候做出特别的行为。”

    “不，没关系，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们的目标增加一个，他是赫温·兰比斯。”

    “原来是他。”苏茜的眼珠转了一下，已经想起来了对方的身份，“你想要跟他合作吗？”

    “差不多，其实是我有一些话要对他说……嗯，正好，你的身份来自费内波特，说你是那边的心理炼金会成员也完全没问题，只要报出‘懒惰’小姐的身份就行。除此之外，我和他现在序列相同，我会竭尽所能地尝试不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说话之间，马车路过某条街道的时候，奥黛丽突然看见了熟悉的街景，不由自主看向了窗边。

    她们正路过一个她分外熟悉的建筑，那是佩斯菲尔街22号，是奥黛丽的“鲁恩慈善助学基金”。

    “……苏茜，现在是八点半了？”

    但这里的大门紧闭，门依然上着锁，内部的摆设看起来空了许多，也没有人来开门。

    在奥黛丽还管着这里的时候，她和里面的工作人员们都非常忙碌，早上八点的时候她们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开始整理文件，晚上往往还需要加班一会儿才能完成当天的工作——每一天都热热闹闹，热火朝天，每一个平面都摆着需要用到的档案和文书，哪里有让它们放着落灰的功夫？

    奥黛丽想起来了，虽然自己才离开了半个月，但是在空袭过后，她就已经很少有机会来自己的基金会了。

    ……她一周来一次，来的时候，只要能看到员工们的熟面孔，知道他们还在工作，就放心了。

    苏茜也看着这个建筑，她以前也给奥黛丽帮忙代班过，看到现在奥黛丽脸上的表情，她赶紧问车夫：

    “那是什么地方？都八点半了，还不来上班吗？”

    “什么？”

    车夫疑惑了一下，随后大概是看了一眼苏茜小姐说的地方，便紧接着回答道：

    “那里从上周就宣布破产了，当然不会有人来。”

    这……苏茜看向奥黛丽，只见对方的侧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表情平静地重新把窗帘拉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懑，仿佛一个刚好路过的人。

    ……

    罗思德群岛。

    “那些大个子就这么走了……”

    达尼兹趴在桌上，一边给海神教会的文件盖章一边唉声叹气：

    “整个小岛都空下来了，吃的喝的玩的也卖不出去了！我也想回去找船长了。听说这个月，‘黄金梦想号’找到了一条新的前往神战废墟海域的路线，我好想过去和船长一起冒险啊……”

    难得没有手头的事情要忙的阿尔杰正在眺望窗外的海平面，听到达尼兹的话语，他转过头，打发时间般问道：“你想去弗萨克吗？”

    “啊？”

    达尼兹以为对方会问关于“黄金梦想号”和“冰山中将”的事情，结果居然是这句话，他只好想了想，紧接着就用力摇头：“不！我对那些粗鲁野蛮的大个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听说弗萨克沿海的人最喜欢的工作是当海盗，我对弗萨克的酒感兴趣，但也仅限于酒。”

    “可是我看你对白银城的人倒是挺有耐心的。”阿尔杰自言自语。

    “他们挺单纯，逗起来好玩，就是吃得太多了，要不是船上带的吃的多，我们回来的时候没准只剩一块甲板了。”达尼兹耸肩，转而问道，“你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有，但不太确定，或许我们不久之后也会跟着他们前往弗萨克。”阿尔杰心里还惦记着“愚者”先生许诺给自己的“海神权杖”，“你不想晋升吗？”

    “船长早就说过我可能不适合这条途径。”达尼兹哼哼着，“我晋升序列7的时候都差点失控，难道没告诉你吗？我对晋升没什么兴趣，我在老家买了好几栋房子，最近还投资了一个庄园，我只盼着赶紧退休，回去给老爸老妈养老，最好还能带个女朋友回去……海神教会不是终身制？”

    “我想……或许，是的。”阿尔杰开口。

    “不要啊——”达尼兹嘴上哀嚎着，手上却依然飞快地盖着章。

    阿尔杰没有理会神使的哀嚎和心理活动，他没有要养老的人，也没有想退休的心，偶尔会牵挂一下戴里克，但戴里克也是个大人了，他肯定能够和东大陆的人们在弗萨克获得新的生活。阿尔杰每天都忍不住看着窗外的海面，他好奇北方的国度，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赶紧前往就职，真正地建造起一座属于“愚者教会”的教堂，然后拿着神赐的圣物和权柄，成为这个教会的教皇。

    又或者，他会拥有弗萨克式的称呼，人们将称呼他为大牧首。

    无论怎样都好，为了那个位置，为了那个位置所匹配的力量，他愿意赴汤蹈火，用尽浑身力气。

    ……

    “海神？真的吗，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神？”

    “真的有，听说是南方海岛上的神，信仰祂，每天念一两次，就会有大鱼主动跳进你的网里。”

    “真的吗？公告牌上不是写了……”

    “不念完整的尊名！随便念一句就可以了……试一下，万一有效果呢？听说另一条街的那个老吝啬鬼念了两天，结果在海边钓鱼的时候钓到了胳膊那么长的大鱼，你家已经三天没开火了？”

    穿着打着补丁的破棉服的人愣了一下，左右看看，咬着牙低声说道：“我回去试试。”

    “快回去试试！命重要还是信仰重要？”对方苦口婆心地低声劝告，“我也是看在你是十多年邻居的份上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的，你可不要……现在念海神的人可多着哩，你也不用担心被举报，要是真有人跟宗教裁判所举报，我们这条街一个都跑不了……”

    “这么多人啊……”那人嘀咕着，不太自信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一个画着抽象曲线的纸条。

    tbc

    ——————

    收音机哗哗地运作着。

    一些模糊不清的都坦语喊话像是在水里发声似的，含糊不清地响起。

    “这么快？河道已经挖出来了四分之一？”爱德华赶紧放下报纸抬头看了一眼日历，“20天的时间就做了这么多，比我想的快多了，那岂不是说再过两个月这条河就能完工了，信仰的力量真是强大。”

    相应的仪式不一定会有效果，但“永暗之河”给了这样的启示，它就应该真的会出来。

    出来之后它要是直奔班西就好了，不过大概率不可能这样做，还需要给外界的灾难做一些催化。

    “……你们知道你们在给自己挖掘终结的那一天吗？”

    “不，如果知道了，说不定会挖得更加起劲。”

 第584章 沉入水中吧

    901

    拜朗。

    “……请您收下这些虔诚的祭品，愿他们的灵魂去往您的身边。”

    “赞美死亡。”

    “赞美死亡。”

    “赞美死亡……”

    祭祀仪式正在进行，一个人类被完整地拆开，洁白的骨架整齐地摆放在一边，血肉被埋入了深坑。随着被驱使的亡灵撒下最后一捧土，血肉深埋地下，将周围的砂砾土石染成暗色，骨架则被以双手交叉平放胸前的姿势浅浅地盖上一层土。两具尸骨躺在河道的两边，头朝西方，像是路标一样掩埋着，从泥土砂砾中露出一些骨骼的痕迹，被沙土填上的眼眶空洞洞地看着天空。

    大祭司伸出手，在头骨上竖着画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海特尔亲自主持祭祀仪式，已经被涂抹上了金色与白色的油彩的祭品们眼神热切地看着祂。

    给神的船前进的御道有着极为繁琐的祭祀和挖掘手续，二十天挖了五十公里都算非常快的了。如果仅仅是挖出一条大河，那么海特尔一个人一天之内就能挖出来。

    为了保证现实中的河道能够跟“冥河”完全契合，教会成员每挖一公里就要做一次占卜，祈求死神的回应，修正微小的误差，直到等到了回应的指示才会继续活动。而停止工作的这段时间里，死神教会也不闲着，他们会进行适当的活祭，不定距离在河道的两边埋下信仰虔诚的信徒，将他们的血肉奉献给拜朗的土地，骨骼成为河水前进的路标，而灵体则赠与冥河，成为拉动神灵船只的纤夫。

    由于本次工程的特殊性，关于祭祀和祈祷的事情基本都是大祭司海特尔一手操办。

    几乎每一次祈祷都能在几个小时之内获得回应，这种神就在注视着他们的感觉非常让人安心。

    因此工程队伍拥有极高的热情，甚至不断有平民主动加入其中。每当充作“路标”的祭品被掩埋时，其他人便会在他们的白骨上洒下各色的花瓣和羽毛，表达自己对祭品的尊重。

    海特尔看向身后数十个祭品预备役，微微点头：

    “做好准备，孩子们。”

    “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们前往神的身边了。”

    活祭品们闻言，纷纷露出惊喜又期待的表情，用力地朝着大祭司点头，表现自己的虔诚和决心。

    “好孩子，让我们继续开辟河道。”海特尔低语，“无需不安，我们终将在主的国度重逢。”

    远处的山坡上，阿兹克遥望着这一幕，总觉得分外诡异。

    当然，“诡异”是他在北大陆的一千多年的生活经验说的，作为“死亡执政官”的他并不觉得这种与死亡相伴，谈论死去如喝水的事情有什么不对的，但——大祭司真正正常吗？祂之前被人造死神影响，现在又坚持相信神的指示是正确的，发动几乎整个教会的成员去挖所谓的“冥河”……

    ……祂的精神真的正常吗？阿兹克忍不住产生怀疑。

    狂信徒就该这样虔诚，对神所说的一切都保持赞同，但……

    阿兹克看着那低洼的施工场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那是远远超出工程队人数的数量，皇都里不少的平民甚至贵族都加入其中，整个国家呼声最高、人民最一条心的事情居然是挖一条河。

    这条河能带来什么？

    曾经绞尽脑汁也没能降低拜朗的死亡率的阿兹克感到难以想象。尽管他也能理解拜朗对死亡的文化的崇拜，但他在这一千多年里形成的惯性思维依然无法接受他们欣然赴死的态度：“冥河能带来的是什么？源质的力量如此恐怖，它能带来的只有死亡和寂静……他们居然这样积极主动。”

    太阳渐渐地升到高空，到了一天之中最炎热的时候。

    这时候，死灵生物的力量会变得衰弱，“收尸人”途径的非凡者也会感到疲惫困倦，因此就到了午休的时候，晚上六点以后太阳落山，施工才会再次开始。

    果然，非凡者们开始驱散人群。

    趁这个机会，阿兹克快速靠近了从侧脸离开的大祭司海特尔。

    执政官径直朝着大祭司走去，周遭的非凡者见状当即跪倒了一路。他们虔诚敬畏地朝着死神的两位代言人下跪，额头和手掌紧紧地贴着地面。

    海特尔看他来了，倒也不是很意外。祂们平级，因此祂也没有行礼：

    “有什么事情吗，阿兹克殿下？”

    “……大祭司，如果冥河进入现实，会发生什么事情？”阿兹克看了一眼周围跪倒在地的人群，以及远处越来越多跪下的人，为了尽快离开只好开门见山地问。

    “当然是神灵归来。”海特尔声音嘶哑地说道，“祂将乘着大船从冥河深处归来，无数魂灵托举祂的船只，阿兹克殿下，在那时，我们只需要跪倒在地，沐浴在神的威光之下即可。”

    “年轻的孩子们主动长眠在河底，只为了在那时站起，为祂指引方向，拉动大船的绳索。”

    “……这我知道。”阿兹克不想讨论祭品的事情，觉得对方似乎在有意避而不谈。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平民和非凡者，将自己的声音直接送到了对方的耳边，“我的意思你也明白，大祭司，如果冥河真的通过这条河道进入了现实，到底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也能想象到？”

    “虽然你在河上做了很多措施，又是献祭活人的灵体作为路标，又是在河边设置封印想要限制河道宽度，但是……我们都知道‘冥河’到底是什么，大祭司，你真的觉得你有能力限制它吗？”

    那可是源质……那可是“永暗之河”！

    如果它真的进入了现实世界，天使哪来的本事控制它的走向，应该是它控制天使才对！

    终于把这个在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去，阿兹克感觉压在心头让他终日喘不过气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消失了。阿兹克盯着对方的脸，试图找出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但他失败了。

    在当面质问对方之前，阿兹克预想了很多种大祭司可能有的反应。大祭司一直身居高位，或许会因为自己的质问而不满愤怒，或许会表达出不屑，又或者会如梦初醒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此刻两位执政官对视着，阿兹克看见海特尔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反倒是露出了一点疑惑。

    “您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大祭司似乎是真的很疑惑，就好像阿兹克在质疑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就是神灵的旨意，我们只需要服从就好。我已经回答了您的问题，作为主的孩子，您也要参与我们的行动吗？”

    阿兹克难以置信：“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那是源质！你把源质放到现实世界，你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了它。沿河的皇都和所有城镇，不，整个拜朗都有可能会被吞噬，大祭司，难道你要把整个国家所有的人民都置于危险之中吗？”

    海特尔看着阿兹克，脸上的疑惑渐渐消失，祂皱了下眉，紧接着认真地回答道：

    “原来您是担心这个。”

    “或许会，请问您有什么解决措施吗？”

    “当然是立刻停止。”阿兹克说，“无论如何，不能亲手覆灭自己的国家。”

    他看得出来对方似乎并不太高兴了，但还是看在自己是死神的亲儿子的份上耐着性子继续听。

    “这，神恐怕不会允许，即便我想这么做，也不可能停下。”海特尔和以往一样平静，祂左右看了一眼，忽然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阿兹克殿下，您恐怕还不知道。”

    “什么？”

    “冥河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像您说的那样，或许会给拜朗带来不好的变化。”海特尔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但是周围的场景却悄然之间变得扭曲，发生了变化。阿兹克警惕地看向四周，却没有阻止对方的行为，当景象再一次固定下来时，祂们已经出现在了灵界之中，卡尔德隆的外围。

    海特尔站在卡尔德隆的外围，表情凝重地对阿兹克说道：

    “在不久之前，我还能在祈祷后听到主的声音，并且在冥想时偶尔还会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没有一丝光芒的地方，周围都是水声，仿佛身在深水之中。”

    “我怀疑那是主给我的启示，暗示祂自己或许遭遇了某种困境。”

    阿兹克也不由地跟着变得严肃起来：“……所以你觉得开辟河道就是能够让祂脱困的办法？”

    “是，也不是。”

    海特尔卖了个关子，忽然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语：“殿下，您对拜朗未来的期望是什么呢？”

    “把国家正常地维持下去……”阿兹克直截了当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末了又感觉有些不对，“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对您的想法感到惊讶。您作为主的孩子，却总是对死亡和永眠充满抗拒……”海特尔的声音缓慢且嘶哑，却低沉地仿佛在歌唱，“……您对我们的国家的现状还没有了解吗？殿下，不要再用北大陆的思维看待我们的土地了，我们是死神的子民，当终结降临，我们应当欣喜若狂。”

    “除此之外，难道您还有别的拯救这个国家的办法吗？”

    怎么没有？怎么能因为信仰就要求所有的国民都能接受死亡？这根本就是……阿兹克刚要回复，却惊悚地发现自己似乎变得异常困倦，尽管他的精神还保持着一定的清醒，但是身体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完全放松下来，甚至连张嘴说话都困难，使不上任何力气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环境突然像玻璃一样片片碎开——祂们哪里是站在卡尔德隆的外围，而是已经身在卡尔德隆的中央！

    梦境！

    大祭司什么时候有了梦境的能力……

    阿兹克一时思绪混乱，开始停止运作的大脑难以处理眼前发生的复杂事件。

    在他的印象里，大祭司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死神”途径的非凡者，在祂从棺材里复苏的这一年多里也没有接触“黑暗”途径非凡特性的机会，为什么居然能够使用“梦境”的非凡力量？自己虽然不是正常的序列2，但位格并没有跌落，居然对梦境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海特尔抓住了阿兹克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

    在阿兹克仿佛蒙上了一层深色滤镜的视野里，对方的身躯居然异常高大，漆黑的长袍像是延伸出去的翅膀，面目模糊，如同披着一层朦胧的黑纱。

    阿兹克听见了水声，看见了朦胧的灰白色从深处上涨，渐渐地回落。

    似乎有一个根本无法看清的人影矗立在河水的中央，又好像是站在了河水的对面，身躯缥缈。阿兹克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对方的样子，有时觉得是蛇尾羽翼的女神，有时又似乎变成了穿着长裙，捧着自己头颅的女性，有时又呈现出有着八条腿的恐怖狼型猛兽的形象，巨大的身影在水中央站立着，但当他竭尽全力去看的时候，对方的身影又消失了，就好像是一个怪诞的幻觉。

    大祭司拉着阿兹克，一步一步地朝着深处走去。

    穿行在高大耸立的石柱中间，海特尔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了阿兹克的耳边：

    “……您想要的，是北大陆的国家。”

    “但您却忘了，我们信仰的神灵是死神……我们追求的是平等的死亡……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您想的那样渴望来生和现在的生命……这么久过去，我还以为您已经知道了。”

    “来，阿兹克殿下。”

    海特尔将脸转向了祂，模糊不清的脸庞上似乎开始长出羽毛，祂的眼窝深深地凹了下去，颧骨高高地耸立着，整张脸仿佛一个刚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骷髅。

    这张恐怖的脸距离阿兹克的鼻尖只有五厘米的距离。

    “您是最尊贵的祭品，您是神的孩子。”

    “神赐予了您生命，如今也到了归还的时候。”

    “当河道完全完成的那一天，我将在我的陵寝中自焚，将自己献祭给主，做祂脚下的船；”

    “而您，将会在那之前被沉入河水中，去您的父神身边，为祂掌舵。”

    tbc

    ——————

    “为什么……”

    阿兹克已经感受不到恐惧了，他拼尽全力，从喉咙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为什么？”

    “为什么？”海特尔那张骷髅的脸庞上，枯黄的牙齿张合了几下，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又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情绪出来，“所以我说，北大陆让您变得实在是太奇怪了，阿兹克殿下。”

    祂松开手，阿兹克的身体倒下，冰冷的水似乎开始上涨，没过他的耳朵，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

    “您到底在问什么啊。”

    “为何抵抗死亡，为何否定主的慈爱？”

    “这世界上，还有比永恒的安宁更美好的东西吗？”

 第585章 又见面了

    902

    大祭司看着神子逐渐变得黑沉宁静的双眸，将右手握起，大拇指抵住眉心。

    “愿您能够获得永恒的安睡。”

    “愿我们都能平等地迎来死亡。”

    “您和北大陆人生活得太久，忘记了我们是死神的子民。与我们而言，人总是在死亡中沉没的，永恒的沉睡也意味着永恒的存在，而生不过是偶尔迸发的梦境……”

    说罢，祂不再言语，转过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卡尔德隆的底部，沿着古老的石阶缓步上行。

    海特尔安静地离开了卡尔德隆，就像祂前来时一样安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离开了灵界之后，祂首先出现在了皇都里，并且前往了皇宫，对负责内政的非凡者说道：

    “从今日起，政府的核心行政厅关闭，不需要再把各地的事务和报告送到中央。各部门也可以陆续关闭，从此以后不需要管理世俗的事情了。”

    该半神对大祭司的要求没有半分不满和旨意，恭敬地弯下了腰：“是，谨遵您的话语。”

    海特尔又说：“执政官阿兹克·艾格斯殿下已经前往圣城侍奉主，不会再处理任何文件，也不需要召开会议，将祂的行宫也暂时封锁，防止有人趁机闯入。”

    半神依然保持着鞠躬低头的姿势：“是。”

    海特尔沉默了一会儿，祂蹙着眉，问道：“现在政府财政如何，国库里还有多少钱？”

    “执政官殿下对民生很关注，国民福利待遇不错，国家的财政还能支撑。”那位半神恭恭敬敬地回答，并且报出了一个还算准确的数额，“国民并没有多少消费方式，执政官殿下发放的基础工资大家就已经很满意了，只不过很大一部分国民用不上这些。”

    “平时除了吃喝没有花钱的地方了吗？”海特尔揣摩着。

    祂已经有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些了，即便不算自己逐渐和希雅·艾格斯意见相左，带着人造死神派躲进陵寝里不问世事一味祈祷的那些年，也有大概五百年没有询问过世俗的事情了。

    “也有。北大陆人遗留下来的剧院，图书馆，舞厅，以及露天剧场，基本都还在使用，运输设备也基本保持完整，很多人愿意在这些地方消磨时间。”

    “即便是最低工资，也支撑得起他们每隔两周去一次平价的剧院看戏，只不过因为演员往往接二连三地选择离世，导致剧院的排片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有时，还会产生明星效应……”

    明星效应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半神斟酌着要说的内容，一丝不苟地汇报：

    “我们会从高地进口一些物品，比如酒类和其他香料，今年致幻类植物的需求增加了一些。不过自从上次他们遭难，现在能够进口的也减少了大部分。”

    海特尔看起来在认真听，实际上并不在意对方说了什么，也不打算真的去研究这些东西。等到这位半神说完，祂便点了点头，丝毫不提刚才的内容：“国家公务繁重，一直以来辛苦你们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告诉所有人，接下来整个行政区都要陆续关闭，有什么事情直接通知教会。”

    “你们这些半神也要活动起来，自己的辖区里出现了什么问题就尽快解决。”

    半神点头，过了片刻，当海特尔表示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话要说之后，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隐隐有所期待的脸：

    “大祭司，是那一天要到了吗？”

    海特尔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半神脸上的笑容顿时明媚起来，虔诚地赞美了神灵之后，他问道：“大祭司，我能够去跟随您一起挖掘冥河的河道吗？”

    “当然。”海特尔简洁地说道，“所有人都可以。”

    “感谢您！”

    “你可以把这件事情也告诉所有人——这是和主建立联系的机会，等到祂降临大地，所有人都将平等地迎来终结，我们将举国前往祂的身边，神在那里，我们的皇帝与女皇也在那里。”

    “女皇陛下……”半神呢喃，“能够在另一个国度再次见到祂，是我无上的荣幸。”

    海特尔点了点头，身影渐渐消失。

    ……

    海特尔回到了卡尔德隆，祂静静地站在这座古老城市的外围，凝望着斑驳的城墙和遗迹。

    过了片刻，祂听到有模糊的水声缓缓从背后靠近，海特尔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后者停下脚步，随意地问道：“你已经想好了？”

    “对。”

    “那真是太好了，你愿意帮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我非常感动。”爱德华点头，见对方的视线一直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收音机，便干脆把它举起来晃了晃，“你想要这个吗？”

    “这里面确实有你们的一份苍白皇帝，只要你不食言，那作为谢礼你想现在把它容纳了我也么什么意见。但如果你要问我这份非凡特性是不是属于希雅·艾格斯的，那我也不知道。”

    海特尔平滑地移开了视线：

    “那是您用来联系我们的事物，请别开玩笑了，我不敢打它的主意。”

    “好，说起来这倒是第一次见到你。”

    爱德华瞅了瞅对方的脸：“之前你都在陵寝的棺材里待着，一直是希雅·艾格斯和祂那个亲信半神和我交流，我还是天使的时候好奇想去看看，也被祂拒绝了。虽然我没什么一定要集齐各组织最高领袖的卡片的爱好，但是能在你死前跟你谈一谈关于源质的事情，看来我的运气还是挺不错的。”

    海特尔反应平静：“这是我的幸运才对。”

    祂看起来不想再聊目的之外的话题，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愿做我主脚下的船只，但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尽可能地影响河水？”

    “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现在把这份序列一给容纳了。”爱德华耸肩，“你想要自我献祭，其实是成为了它的一部分，你的能力越强才越有可能在河水中留下相对稳定的自我——虽然总也避免不了最后的消亡，但至少能存在得久一点。所以，你有没有在死前尝试一下成为‘苍白皇帝’的感觉？”

    “我需要考虑。”

    “不着急，河道都还没挖出来呢。”

    爱德华颇有兴趣地看着大祭司的侧脸，从侧面看，祂的脸上只有皮包着骨头，看上去更像骷髅。

    “你意识到神谕有问题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立刻选择放弃祈祷呢，结果你只是对比了我和它的要求，确认没有区别之后继续行动了。大祭司，狂信徒不是疯子，你是怎么想的，是什么让你选择了这种激进的想法，是因为苍白之灾珠玉在前吗？”

    说到这个，爱德华忍不住笑了：

    “我还记得当初真的有人在我面前宣扬过，认为当初的殖民战争等活动是北大陆对第四纪苍白之灾的回敬。实际上他们差不多是发现了南大陆之后，第四纪考古的相关活动才能继续的。相隔一千年……呵呵呵，我对人类的扯淡能力一向都很敬佩，因为我没有被强化口才方面的天赋。”

    海特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祂也听说过类似的论调：

    “那就把我的行为当做是对殖民战争的回敬好了，只隔了两百年，这更有可信度不是吗。”

    “当冥河进入拜朗的国土，整个国家或许会在瞬间覆灭。”

    “那正是我们需要的。我们已经夺回了国家，剩下的就是让它永续。”海特尔说，“可以在床榻上闭目安睡，可以在河边眺望神灵的御驾，可以在街道上歌唱舞蹈迎接祂，我们在这也一刻已经获得了救赎，从此再也不用忍受任何痛苦。我们可以做任何事情，直到河水吞没一切。”

    “你们的生死观念真是让人称赞。”

    爱德华由衷地说：“如果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我的工作也会好开展很多。”

    “我希望冥河的水淹没拜朗的每一处国土，这片土地将被打上死亡的烙印直到永远。丰饶的原野和这片土地上的全部历史，都将在那一刻画上最圆满的句号了。”

    海特尔以叹气般的语气说道：

    “就让那些香料、黄金以及发生过的全部故事都成为传说，空无一物的死亡帝国永远矗立在这里，即便我们死去，也不允许有任何人再染指这片土地。”

    “不愧是大祭司，您的文学造诣真的很不错，说得我都有点感动了。”

    爱德华鼓了鼓掌：“如果你想让把自己的灵献祭给祂成为祂的御驾，那到时候你能直接载着祂冲出去撞进大海里直接撞上风暴之渊吗？当然了不想撞风暴之渊的话我也可以提供其他合适坐标，如果你们都死完了，那我可以把拜朗从南大陆上掰下来，直接举起来往北大陆上面砸吗？”

    海特尔陷入沉默。

    过了几秒，祂说道：“……关于您的提议，我没有意见。只要能更好地‘反击’，您就算是把我的头骨投掷出去都没问题，但是整片国土……这要看主的意思。”

    ……

    天刚亮起，一位青年走出旅馆，裹紧身上的大棉衣，准备去见自己的新客户。

    作为一个弗萨克人，他的个子不算太矮，足足有一米八，但是他刚用屋檐上干净的雪擦完脸，眼睛还眯着，就突然就感觉身旁出现了一大片阴影。

    这青年转过脑袋，一点点往上看去，发现有位接近两米五的半巨人走了过来。

    “巴，巴德尔先生，早上好啊。”青年结巴着说道，面对比自己要打了足足两圈的壮汉，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您这么早就……”

    “我们所生活的每一天，看到的太阳，闻到的食物香气，品尝到的美味，都是主赐予的。不浪费时间享受生活是我们的生活方针。”这位年轻的身材高大的人类——或者说，这位半巨人气势十足地说道，声音从青年头顶上方大概六十厘米的地方落下来，有种难以言喻的缥缈厚重感。

    说完，巴德尔低下头来，露出标准的微笑：

    “您也早上好，曼苏尔先生。”

    曼苏尔的心情也很难以言喻，他只是想多赚点赏钱，才从头目那里接下了跑腿的任务，来接触这些传说中的“真正的巨人族后裔”。这支队伍里他的胆子已经算大的了，总好过被吓得夺路而逃的小伙计——弗萨克国内常年物资较为匮乏，在野外看到成群结队的陌生人往往是灾难的开始。因此，当这支小商队来见这群客户的第一天，就被那足足十个平均身高两米三的巨人组成的人墙吓坏了。

    好在，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触了对方之后，发现这群巨人的脾气都还不错。

    中途发生的唯一插曲，就是在理解性拥抱和握手的时候差点让其中一人骨折。

    “（弗萨克文明用语），谁跟我说这群人温顺又好骗，大家都应该去跟他们做生意的？”曼苏尔气急败坏地想，“一个个拳头跟我脑袋一样大，谁到了他们面前还敢压价和涨价！”

    “哈哈……像您这么虔诚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群人喜欢被夸奖信仰，他讨好地挤出笑容，果然看到巴德尔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谦虚了几句。

    他一边想着自己以后也要多多骗人来感受恐惧，一边想起了在暗中悄悄流传的这帮人可能真的是“巨人后裔”，“来自遥远国度的高贵的客人”之类的传言。在看到他们的平均身高的时候，曼苏尔就已经信了八九分，因为就连贵族家都很难有这么整齐的高个子！

    “曼苏尔先生，距离用早餐的时间还早，能占用一下您的时间吗？我想给您讲一讲我们的道标和救主，‘愚者’先生。”这半巨人弯下腰背，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和蔼。

    我能拒绝吗？曼苏尔脸上已经笑得有点僵硬了，他连连点头：

    “没问题，没问题。”

    见自己的同伴也有人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他赶紧把他们也拖下水：“我们去那里坐下说。”

    他随即走到了一边的空地，顺便把自己打着哈欠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同伴们也拽了过去，而那看起来极具压迫感的半巨人也温和地跟了过去。

    “您可以讲了。”考虑到弗萨克国内的情况，尽管很好奇这些情报，曼苏尔还是提醒道，“可以简单地讲讲，不然宗教裁判所的人会……”

    “好的。”

    身高体壮的半巨人表情一下变得肃穆：

    “我主自称‘愚者’，在过去，在现在，也在未来，他是支配灵界的伟大主宰，也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更是每个生灵追求永恒的道标。”

    “祂是最古老的神灵之一，造物主的旧友，祂们之间缔结了拯救无数人类的契约。”

    ……好大的排场……一开口就是这个，直接给弗萨克的大伙都听蒙了。

    战神都不敢这么说自己！

    众神都是从造物主的身躯中诞生，现在来一个跟造物主同样古老的存在，那不就代表所有的神灵都直接矮了一头？这，这根本就是异端邪说啊！

    尽管不算虔诚，几个弗萨克人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有人已经想要站起来离开，生怕自己听多了在某天酒后说漏嘴，当晚就被宗教裁判所带走。

    “我主居于现实和灵界之上，仁慈洒满了天国和大地，祂的座有众多天使侍立……”

    “‘奇迹天使’是仁慈的天使，祂倾听我们心中的愿望，将最美好的事物展现在我们面前；

    “‘救赎天使’是主的号角，是祂神谕的传达者。祂将光明带到我们面前，从此人类得到拯救。”

    听到这里，弗萨克人们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干笑道：

    “你们的主真是厉害啊。”

    “不止。”半巨人温和回应道，“主的神座旁边还有‘惩戒天使’，祂是主的雷霆，主的怒火，主的手掌，是所有堕落者和不洁者的审判官及处刑人。”

    “除此之外，还有‘时之天使’，祂是古老年代里的守候者，历史的见证。跨越漫长的时光，最终臣服于我主，为祂敲击天国之钟。”

    “厉害，厉害。”路边的一个人由衷地赞叹道。

    他似乎已经在这边站了有一会儿了，把刚才巴德尔的传教内容全部听完了。

    听到这样的回应，那位半巨人站过头看了人家一眼，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然后用尽量简洁的话语描述起了“愚者”先生降下的种种神迹，末了道：

    “已经过去一刻钟，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如果您感兴趣，跟来听我们详细讲述我们的救主。”

    弗萨克人们已经把“快让我们走”这样的表情写在了脸上，曼苏尔为了获得更多的赏钱，竭尽全力地去记忆这些“神秘巨人”信仰相关的内容，脑子里晕乎乎的。

    那青年点了点头：

    “如果我有空闲，会去看一看的。”

    说罢他便离开，这青年前往了小镇中的一家眼镜店，从老板的手中买走了橱柜中一片做工最为精良，且没有任何花哨成分的单片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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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将这片单片眼镜戴在右眼上，过了一会儿，又恋恋不舍地拿了下来。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

    “居然这么快就已经上任了。”

 第586章 成功的宣传

    903

    这位只有序列3的“欺瞒导师”遗憾地看着手上的单片眼镜，摸了许久，才放回自己的衣袋。

    阿蒙失去了本体，也失去了唯一性象征和序列一。

    原本“戴上单片眼镜”就能直接让本体和周边的阿蒙有所感应的技能不仅不存在了，还会直接让祂们遇到危险。在这种情况下，阿蒙们也被迫学会了明哲保身。

    但如果不戴上单片眼镜，阿蒙只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外国人。他拢了拢自己脖子上的深色围巾，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巨人们聚集的旅馆，转身朝着相反的地方走去。

    “我对‘愚者’的信仰没有半点兴趣……但既然祂的信徒出现在了这里，那我就该考虑要不要换地方了，非相邻途径之间的聚合能力没有那么强，躲还是能躲一阵子的。”

    “欺瞒导师”一边思考，一边在另一条街上的餐馆里坐下，没有喝酒，而是点了一杯热咖啡，搭配一点充满弗萨克特色的煎薄饼，一根烤熟的香肠，以及带了点肉的馅饼——这家店不算太小，是镇子里生意最好的餐馆之一，但仍然供应不出半点绿色。他看了看酒馆里的其他人，他们的早餐依然是令人震撼的烈酒搭配煎饼或者面包，且吃相豪爽，导致阿蒙成为了其中最斯文的一个。

    “本体到底是为什么会丢掉源堡……”

    “祂就算什么都不做，留在源堡上，也不至于让克莱恩·莫雷蒂成为‘愚者’啊。”

    这些问题他已经想过很多遍了，他相信其他的分身大概也对此感到困惑。

    他用刀切了切黄油，被零下气温冻成木板的黄油片发出一声脆响，掉下一些碎屑。

    见状，阿蒙偷来了壁炉中的一点热量，这点热量附着在刀刃上之后轻轻松松地就将黄油片软化切开。他将黄油涂抹在煎薄饼上，切下一片香肠，一起放进了嘴里。

    食物的味道还不错，但阿蒙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作为一个群体，阿蒙们拥有统一的“出厂设置”，即本体的喜好，但也会因为个体的职业不同而拥有不同的偏向。比如担任酒保的肯定更会喝酒，做邮差的肯定蹬自行车更快。可尽管如此，阿蒙也不存在“因为是酒保所以喜欢喝酒”之类的情况。

    本体和他们每个分身都有着联系，分享了活着的感觉，因此阿蒙们可以没有任何目的地活着，为了追求刺激而选择“死亡”。但他始终记得，本体的存在忽然消失的那一天。

    啪。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他猛地意识到了自己没有了本体。

    并且，他活动的区域内也没有天使级别的分身，他成了一个自由的个体。

    而在获得“自由”之后，他瞬间就意识到了没有了本体的阿蒙分身极有可能迎来曾经的对手们的报复，因此他当即选择了摘下自己的单片眼镜——他没有足够的力量，他不想因为单片眼镜这个特征被自己，或者说本体的老仇家们看到——那些“命运隐士会”里恨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偷盗者家族幸存者，还有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他们应该过不了多久也就会发现本体已经死了的事情！

    而在摘下之后，他忽然之间明白过来。

    这是因为他不想死。

    他开始怕死了。

    ……

    半巨人一路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进屋之后，脱掉了厚实的外套。

    “巴德尔，你又去传教了？”贸易小队里月城成员笑着问了一句。

    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大袋煎饼和各种味道的香肠，等到巴德尔走近，他把这一大袋东西全都递了过去：“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去传教，给你带了早餐。”

    “谢谢。”巴德尔跟朋友道谢，随后对旅馆的老板说道，“请给我一壶热牛奶。”

    老板不敢看月城成员的脸，但是从刚才就一直紧张地关注着这个大个子的动向，闻言忙不迭点头：“好的，就像昨天一样吗？”

    “是的，就要昨天那个份量。请问有糖浆吗？”

    “有是有，不过枫糖浆在现在的时节价格很贵，本店储藏的份额也不是很多……”

    巴德尔想了想：“哦，那就不用了，我们在餐厅里等候。”

    老板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柜台：“好。”

    昨天这一队十个巨人要住在自己的旅馆的时候，他还比较抗拒。

    尽管弗萨克帝国里身高往往可以直接跟地位挂钩，但老板总觉得他们不像贵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随便甩一下胳膊就能弄死自己，并且看上去还会把其他客人吓跑，可能严重地影响自己做生意。

    最后他答应下来，还是因为冬季的旅客实在太少，整个旅馆都没住几个人，真的很需要赚些钱来至少补上每天的煤气费用。更何况这些半巨人的身高比弗萨克人还高很多，必须住在双人间把两张床拼在一起才能睡稳，十个人以及他们携带的少量行李一下子占满了整个旅馆三楼。

    把他们安排在距离其他旅客的房间较远的地方好了，就算其他人真的有意见，看到这些人的身高之后估计也不敢说什么。

    他们住进来之后，老板还能苦中作乐地想：这群人有很强的威慑力，让街上的恶棍们和没有工作的闲汉都不敢再打餐厅的主意。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群人中总有人会外出一次，并且宣扬“愚者”信仰。

    这才是最要命的，弗萨克帝国不承认战神以外的任何神灵信仰，即便是百年盟友的费内波特人进入，也需要得到外交许可证明，准许“在弗萨克帝国停留期间信仰大地母神”，或者暂时改信。

    在这样强大的独裁宗教氛围下，就算这只是个一般的小镇，也是有教堂和附带的裁判所的！

    但老板意外地发现，本地的宗教裁判所和小教堂并没有对此做出反应。

    他甚至偶然看见教堂里的一位神父出现在附近的酒馆中，对方脱掉了神父袍，一边喝酒，一边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群正在讨论着自己的信仰的半巨人——老板在吓得浑身发抖，不断念诵战神的名祈祷认错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位也是“巨人”的神父居然比这支队伍里最矮的一个人还要矮一些。

    老板有些惶恐，有些不安，他当然也不敢询问神父。

    与此同时，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传言，传言那些“古老的巨人后裔”已经到达了弗萨克的国土，他们是得到神眷顾的高贵的部落，是这个国家真正的……

    他没敢多想，赶紧去了后厨，准备客人想要的一大壶热牛奶。

    嘎吱，嘎吱。另一边，巴德尔已经带着早餐上了楼，到了房间门口，对自己的月城好友波恩道：

    “这座城市里也没有我们使用的‘暖气’。”

    “……也没有电能，这里的灯光比我们的奇迹之城也要差一些，还特地叮嘱我们尽量减少使用明火。不过这里的香肠真的很美味，我想带一些回去，给我的妻子和孩子也尝尝。”

    说话间，他拿起一片薄饼，将整根香肠卷到里面，一口就咬掉了香肠卷饼的三分之一。

    波恩看起来较为正常，只是两只眼睛一上一下显得别扭，属于畸形不太严重，有勇气和外界人交流的那种月城人，他闻言点了点头：

    “我也有这种想法！”

    “他们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么多奇特的烹饪手法的？在香肠里裹着香料，还有辛辣的味道。”

    巴德尔认真地点了点头，连着两口将手上的卷饼吃完，细细咀嚼回味了一会儿之后，又做了一个卷饼拿在手里：“对了，神使殿下让我们多多关注其他地方，寻找赚钱的方法，你有什么想法吗？我比较迟钝，只发现他们基本都没有经过训练，也没有非凡能力，只有教堂里的人才是非凡者。”

    “我有别的发现。”

    波恩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

    “除了不能用电力，煤气取暖效果也不如‘愚者’赐予的暖气好之外，我还发现他们在冬天没有蔬菜，没有水果，也没有糖可以吃。”

    “队长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在冬天里，吃不到蔬菜和水果才是常态。即便有，也是在温室里培养的，价格非常昂贵，只有那些贵族才能吃得起。”

    贵族在东大陆的人心里是一个很特殊的概念，货币也是过了好一阵子才习惯的，世世代代存活在按需分配和公有制世界的他们难以用自己的经验和观念去解释。

    巴德尔稍微一听就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跟外面的人做生意，把我们的食物卖给他们赚取金钱？但是……但是神使殿下不是说，我们的蘑菇，肉类和苹果，外面的人或许会难以接受吗？”

    东大陆的主要肉类来源是各种肉蘑菇，以及苔藓猪肉。

    东大陆的主要蔬菜来源是各种蘑菇，苔藓猪肉以及苹果鸡。

    十分不可思议，尽管只有这么几种主要作物，弗兰克依然做到了营养均衡，有肉有菜。蛋白质和维生素一个不落，全面发展。

    教堂里的那位神使看到这些食物之后，也被震撼得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说不定呢？如果是烹饪过后的，应该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波恩也不确定外界能不能接受他们的特产，“……听说圣弗兰克殿下已经开始开发蔗糖了，说不定我们也可以购买一些。”

    “甜味蘑菇？”

    “或许是。”

    “那太好了。”巴德尔很感兴趣，“我对烹饪很感兴趣，如果能够长期在外界学习的话，我真希望以后能够在白银城区里开一个小餐馆，让大家都来品尝美味。”

    波恩点了点头，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等下得先做个祷告。‘愚者’先生降下神谕，所有月城人都可以向祂许愿，希望不再有畸形。但是有不少人都在外出，所以大祭司让我们在固定的时间做集体祈祷，就在九点。”

    “是吗！你马上会成为一个英俊的人了，恭喜你，我的朋友！”

    对于向“愚者”先生祷告之事，巴德尔举双手双脚赞同，一点也没有催促波恩的意思。

    他自己每天早上醒来时和晚上入睡前，都会做超过一分钟的祈祷，感谢“愚者”先生带来了纯净的阳光、美味的食物和不再有压抑绝望的生活。

    这个时候，波恩已找了个张椅子坐下，虔诚地向“愚者”先生祷告：

    “支配灵界的伟大主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我渴望得到您的庇佑，渴望您能实现我摆脱畸形的愿望……”

    这样的话语在这座小镇上，在整个奇迹之城之内同时响起。

    新月城区里，非常自卑的辛和鲁斯等人隐约猜到了“愚者”先生打算满足他们的愿望，祷告之时，身体竟微微颤抖，难以控制。

    他们太渴望像正常人一样了。

    在不同的许愿落下的瞬间，无形的力量就像水面的波纹一样急速扩散，洒落到月城人身上。

    辛忽然有所感，猛地抬手，摸向了自己脸庞的中央。

    下一秒钟，她摸到了实实在在的鼻子。

    几乎是本能，辛从上往下从下往上地摩挲了那个位置好几遍，然后才敢相信自己长出了鼻子，不再畸形。

    她瞬间闭上了眼睛，弯下腰背，将额头贴至地面，难以遏制地赞美起“愚者”先生。

    她的周围，类似的赞美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整齐。

    鲁斯挤在一起的眼睛分开了，波恩一上一下的眼睛变得对称，来自月城和白银城的每一个畸形者和遗传导致的容貌丑陋者，都于这一刻突破了原本的限制，往着正常人的方向转变。

    紧接着，所有人都同时听见了一声悠长的钟鸣：

    “当！”

    波恩下意识抬头，将目光投向了钟声传来的地方，发现这熟悉的钟声与此地隔了不知有多远。

    “您的牛奶……”

    就在这时，拿着一个大壶的老板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道内祈祷的波恩。四目相对之间，他陡然愣住。

    眼前这个五官端正，甚至样貌还颇为不错的年轻人是谁？

    老板连话都忘了说，他上下打量了这个年轻人三次，才通过衣着确定，这就是那个十人的小队里唯一一个有着丑陋畸形，两只眼睛严重错位的男人！

    “谢谢，我来帮你拿。”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波恩已经笑了起来，伸手一捞就拿走了大壶。见对方盯着自己的脸看，再联想起这段时间里每个人看到自己的脸后，要么后怕地避开，要么低下头不敢再看，要么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偷看的样子，波恩的心情从未这么好过，甚至让他想要大笑或者大哭一场。

    “你在意我的脸吗？”

    他摸着自己的额头，摸着自己终于回到了正常位置的眼睛，嘴角上扬，却像是在抹去眼泪：

    “赞美‘愚者’！”

    “是祂实现了我的愿望，祂听见了我的祈祷，是祂治好了我二十多年的畸形……”

    说着，这个大个子竟真的落下泪来，在陌生人面前泣不成声。

    tbc

    ——————

    愚者教堂内，查拉图听着钟声的余韵，满意地哼了哼，心情不错地梳理起了自己花白的胡子。

 第587章 选择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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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奥黛丽从仆人房中醒来，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贵族的宅邸里任何时候都要能找到在岗的佣人，而作为贴身仆人，无论主人几点钟起床，他们都必须更早地醒来，将主人接下来一天之内的日程全部背下牢记，并且还承担着收发邀请的工作。

    贴身仆人的下一个升职方向就是管家，因此必然要懂得人际交往，以及掌握多方面的技能。

    当然，想要成为管家非常困难，而管家的身价随着年龄和服务对象提升。

    根据奥黛丽的观察，康纳德子爵府邸里的副管家还有至少十年才会退休，即便那几位有竞争想法的贴身仆人再怎样努力，在目前的几年里也无济于事。

    不过，作为外来人的女仆，奥黛丽不会也不可能拥有竞争的资格，她放低姿态，直接把自己抽身而出，欣然旁观这个已经有了没落之色的子爵府邸内的争锋相对。

    晚上一点才结束事务睡觉，早上五点就要起来，苏茜只是一个刚来的“私生女小姐”，根本没人会主动跟她建立社交关系，但康纳德子爵巴不得立刻有人跟苏茜订婚，好把剩下的几十万镑也给挣到手。因此她依然要被带出去参加一些茶会和舞会，在小圈子里初步介绍给别人。

    ……每天出门一次，收发一些邀请，礼节性的回信，还有联系裁缝量身定做新的衣服……仅仅是这些事情，我居然就用了那么久，那我做霍尔小姐的时候，安妮岂不是晚上都来不及睡觉？

    不，也不对，安妮虽然是我的贴身女仆，但她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在工作。

    奥黛丽稍一思考便明白过来，因为初来乍到，几乎所有需要贴身服务的事务都压到了她身上，子爵也只是在人前扮演一下亲切，人后甚至连裁缝都要她自己去联系，所以才会觉得忙碌。

    想罢，她环顾了一圈自己的住处。

    很正常的仆人房，就在主人的旁边，隔着一层不算太厚的墙，方便小姐有需要随时喊来服侍。

    “但是苏茜居住的房间稍微差了一些……嗯，稍微，大概也是因为本来应该放在那里的摆设已经被康纳德子爵卖掉了。”她平静又带着调侃地猜测，“照这么看，苏茜应该不太可能分到和子爵小姐同等的佣人待遇了，这样也好，多雇佣来的仆人也是用苏茜带来的钱付薪水的。”

    还有一周就要新年了，贵族们往往会从一个月甚至更早之前就开始准备新年晚宴。府邸的后方停着几辆车，购买来的新家具，摆设以及大量昂贵的食材，奥黛丽怀疑其中有被赎回的艺术品。

    很显然，苏茜的到来让康纳德子爵将会和往年一样出手阔绰。

    稍微计算了一下开销之后，奥黛丽忍不住皱了皱眉——三十万镑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这些活动经费可以让她直接盘活一个南大陆城市的经济，但是眼下说不定只够这位子爵阁下还清所有欠款并且开办一个打消破产嫌疑的新年晚会。至于是会用光还是有所结余……她也不知道对方欠了多少钱。

    浪费……真是太浪费了。

    “一个已经负债超过数十万的子爵凭什么这样无所节制地花费？他已经几乎没有进账，土地全都荒废着，能够用来拯救一个小城市的经济危机、甚至让我的负责区里建造好大部分居住设施的钱就这么被花在了除了炫耀奢侈一无是处的地方……”

    “更何况这些钱还不是属于他的，是苏茜带来的，他哪怕是稍微分出一点去投资股票，我都算他还有点脑子……现在，我简直因为他的愚蠢、无礼和短视要无法呼吸了。”

    她忍不住感到有些愤怒，不仅心情难以抑制地变差了，就连给自己绑上围裙的手都带上了力气。

    有那么一瞬间，奥黛丽简直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控制对方，停止这白白烧钱的愚蠢举动，只需要一些心理暗示就好，根本不用完全控制对方。

    但过了几秒，她默默地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一口气，让心情重新平静下来。

    “还不到时候……就算真的要这么做，也必须是苏茜去做，我动手说不定会被‘赫温·兰比斯’注意到，如果是苏茜以‘省钱’为理由催眠对方倒也合理，但这个动机不该属于一个‘耗资甚巨并且竭力想要挤进贵族阶级’的虚荣年轻姑娘。”

    奥黛丽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她在心里调侃自己大概是被理查先生传染了，看着大额的金钱就这么被毫无意义地花掉，她不仅感觉心痛，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怒气。

    是“暴怒”的面具在悄悄影响我吗？放大我的情绪，因为我本身就已经感到十分不高兴了？

    她静坐了一会儿，慢慢地整理心情。随后，洗漱完毕，盘好头发，并且简单地画了个淡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确认自己的仪表完全没有问题之后，才选择离开房间，前往仆役们用餐的餐厅。

    半神并不会饥饿，奥黛丽简单地拿了两个面包和一份黄油。

    她必须吃快一些，早上七点半苏茜就会“醒来”，然后和康纳德子爵一起前往主人们使用的餐厅用餐，到时候自己这个贴身女仆还要站在餐桌边伺候对方吃饭。

    这时，几个女仆走了过来，看到正在快速消灭早餐的奥黛丽，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嘲讽起来。

    “明妮，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

    路过奥黛丽身边的时候，其中负责管理衣柜的女仆明显地皱了皱眉，做了个扇风的动作，眼睛里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鄙夷和恶意。

    负责管理鞋子的女仆斜睨了奥黛丽一眼：“明妮说不定昨天去花园里帮忙了呢，听说费内波特人最喜欢在泥地上走来走去，摆弄那些花草，所以他们的身上总是有泥土的味道。”

    “说得对，明妮应该去当园丁。”有人笑嘻嘻地附和。

    ……太低级了……奥黛丽本想面无表情，但想到自己的人设只是一个有点内向并且不爱说话的贴身女仆，她只是讨好地笑了笑，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看到她这么怯懦，原本还在观望的其他仆人们也表现出了对嘲讽她这件事情的热衷。

    “她的衣服换洗了吗？怎么感觉还是昨天那一套，天哪，她身上似乎真的有什么味道，也没有喷香水，难道那个苏茜小姐能忍受自己的贴身女仆这么不爱干净？”

    “说不定呢，苏茜小姐自己不也是……在费内波特长大的？”

    一个地位较高的仆人对他的同伴挤了挤眼睛，示意对方最好不要直接说出“是费内波特人”。

    “看上去脏兮兮的。”别人嫌弃道，“我们离她远一点。”

    “你不觉得她的皮肤比我们黑多了吗？”

    “应该是太阳晒的，如果她们真的会在农田里干活的话——一点贵族的样子都没有。”

    “万一不是晒的呢？冬天里，太阳没那么好，也不会经常外出，皮肤怎么都会白一些……她的皮肤颜色有点像我见过的南大陆人呢，说不定……”

    说是离她远一点，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围在奥黛丽身边的人却好像越来越多了，以至于奥黛丽已经不再需要维持“人设”。虽然她还不至于对这种过于低级的排外行为感到愤怒，但这些无意义的造谣和抹黑也让她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一些。

    她感到厌烦，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而在他人的视野中，则是这个叫做明妮的年轻女仆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半分反驳和辩解，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餐厅里最不起眼的面包，这幅逆来顺受的样子让保持中立的人看了都想要摇头。

    大概是因为她实在太安静，太不起眼了，以至于没人知道明妮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只有关于她的谣言和议论越来越大，成为每一个来吃饭的仆人都必须聊一聊的话题。

    ……

    “明妮，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餐厅里，苏茜看到了奥黛丽，尽管对方的表情在旁人看来都和往常一样，但作为“观众”的她还是敏锐地意识到了细微的察觉。

    与此同时，她也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不会在每天刚起床的时候试图在地上爬几步了。

    奥黛丽为苏茜系上餐巾，摆好刀叉，开玩笑似的回答：

    “发生了一些小事情，但是想到还要跟这位子爵相处小半年，我就觉得我的耐心有点不够用。”

    她们的交流几乎完全用细微的唇语和肢体动作表达，坐在长桌的另一边默不作声吃饭的康纳德子爵毫无察觉。当然，只要苏茜没有跑到外面跟所有人宣布子爵要破产了，他什么也不会在意。

    苏茜用刀叉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面包片和煎蛋，小片小片地送进嘴里。

    康纳德子爵看了她一眼，对这位年轻姑娘的美貌、礼仪和人际交往能力颇为认可，认为这必然是一位家教相当不错的受宠女儿，但联想到对方的出身和血统，就又兴致缺缺地低下了头。

    奥黛丽从侍者端来的盘子上为苏茜拿来一些新鲜的肉类和土豆泥，同时小心地传递着信息：

    “进展如何？”

    苏茜的嘴唇微不可查地动弹：

    “我表现出想要前往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堂祈祷的时候，子爵表现出了一定的抗拒。”

    她吃了一些面包和肉，以及蔬菜，用咀嚼的动作遮掩唇语：

    “但是看在我的钱的份上，他还是妥协了，但是要求我去的时候一定要带好帽子和面纱，不要让别人看见去大地母神的教堂祈祷的是他的‘养女’，并且，他不会派人陪同，只能把我送到街道。”

    要自己走过去啊……这倒是在奥黛丽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在明知信徒之间关系紧张的情况下，让两个年轻的年轻的淑女自己前往教堂？不知道康纳德子爵的为人如何，但现在奥黛丽不得不思考，如果苏茜出现什么意外死去，他会不会想办法把那三十万镑取走……不过，他但凡有一点智慧就不该这么做。

    “去哪个教堂祈祷，会影响你的计划吗？”

    “……”奥黛丽思考了片刻，“我还没有作出决定。”

    想要让鲁恩的社会局势变得不稳定，最简单的方法已经摆在眼前了，她只需要轻轻拨弄一下就能起到火上浇油的效果。同时，如果只看效率和效果，放弃自己的良心和底线的话——根据奥黛丽最近几天的情报收集，丰收教堂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座教堂以及周边的常驻信徒已经和雷霆教会的圣风大教堂有了好几次摩擦，报纸上几次报道都是和这座教堂有关的。双方都积累了不少的怒气，是火上浇油的不二之选。

    但是，丰收教堂的负责人是埃姆林·怀特先生。

    在最后一次塔罗会上，自己还亲耳听到对方表达了对这份工作的喜爱和认可。

    要这么做吗？

    奥黛丽无法作出决定，因为她真的觉得埃姆林·怀特先生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同时——她隐约能感觉到，不止自己一双眼睛盯着他，应该同时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想如何利用他来火上浇油。

    这让奥黛丽感到浑身发冷。

    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要为了效率利用对方吗？

    ……

    “今晚就收拾一下东西。”老妇人对自己的学生说道，“在这里已经待得够久了，我们要回去过过今年的新年了。你还没有见过先祖，说不定回去之后有机会给你引荐一下。”

    “好的。”

    小学徒乖乖地点头，他从窗外看去，看到那位绿眼睛的先生今天也出现在了教堂附近。

    他有时候会坐在市政广场的长椅上，静静地写一些东西，读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诗集，或者练一练跟别人学来的口琴，有时候会看哑巴画家安德森先生绘制作品。他很少跟乌托邦的其他人交流，似乎还有点回避交流似的。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出现在圣梅林大教堂的长椅上，面朝“愚者”的圣徽静静地坐着，既不像是告解，也不像是祈祷，似乎是在锲而不舍地等待这什么。

    埃弗里特之前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地接触了对方，带着一盒饼干，小心翼翼地跟这位先生聊了一会儿。

    虽然他很不听话地跟对方接触了，但又没有完全不听话，没有问半点关于“愚者”的事情，问到最后，他只知道这位先生是一个鲁恩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其实是为了等一个朋友。

    这位朋友应该是“愚者”的信徒，不然他为什么一定要在教堂附近等待呢？

    雪花纷飞，一晃眼的功夫，埃弗里特隐约看见对方的身边突然之间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穿着样式奇怪的服装的老先生。

    老先生朝他眨了眨眼，一片雪花从他的眼前飞过，对方的身影就像幻觉一样消失了。

    ……

    爱德华喝了一口从拜朗顺路买来的“瓜达尔”，重新将视线转向了北大陆。

    “……如果大祭司真的像祂说的那样发动全国来挖这条河，那说不定两个月都不用，一个月就能完成。但祂应该也不会一味地来赶进度，一个国家想要这样完美地死去，还是有不少要收尾的。”

    过了一会儿，祂看着街道上明显比往常多了一些的人流量，忽然想到：

    “咦，还有一周，是不是就要过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1360年的新年要到了，按照人类的计算，距离屏障彻底破碎还有17年，但就目前看来已经不需要那么久了，不知道那些人类预言家能不能预言出神灵频繁死亡和变动导致的后果……”

    如果目前拥有源质的家伙们，比如知识之妖和上帝，都不去修补屏障，并且雷霆之神和“永暗之河支流”对这件事情也都没有兴趣的话——嗯，雷霆之神大概率是没有兴趣接触“混沌海”的。

    不去顶多状态一般，但是去了会直接被里面的水鬼拉下海。

    知识之妖对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归属感，对这个星球也没有，说不定西大陆那边的宇宙飞船都已经造好了——那么现在的屏障，应该只能撑十年左右了。

    十年，一个对人类来说都不算太长的时间，现在活着的人几乎都能看到那一天。如果再让“毁灭天灾”的两份源质产生一些神秘学反应，那屏障说不定消失得更快。

    爱德华又喝了一口“瓜达尔”，在冰凉的空气里喝冰冰凉的小饮料，感觉还挺不错的。

    祂的想象中，屏障在未来的某天彻底分崩离析，刹那间整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看见天穹裂开，无数双眼睛观察着这些渺小的人类……到那时候，即便再怎么“无法理解”，也该意识到天上的东西是恐怖的，不可直视的，然后在意识到这些的瞬间，这些反应较快的人类就应该全部死去了。

    “去年这个时候，好像是有个魔女来开了一场不错的聚会，今年要给他们整点什么事情吗？”

    tbc

    ——————

    晚安！

 第588章 诱惑

    905

    “新年？”

    埃姆林回头，微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助手：“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你也知道，我们血族其实没有过年的习俗，我也从来没有去过费内波特，不知道你们会在新年庆典做什么。”

    末了，他想了想，又带有警示意味地补充了一句：

    “费内波特国内庆祝倒是无伤大雅，但你们现在毕竟已经到鲁恩了。”

    “再加上我们目前跟雷霆教会关系紧张，还被那个雷达尔·瓦伦汀盯着。那些家伙盯着你们就像盯着教会的功劳似的……如果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情，犯了对方的忌讳，肯定会有人借题发挥，马上就把‘费内波特人和动物禁止入内’贴在商店的门口——我觉得他们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上一次，那个该死的雷达尔就已经给我施压，想要出台“部分街道和区域费内波特人限时限行”的协议了，还好被我想尽办法蒙混过去……埃姆林心里还是很不爽。

    絮絮叨叨地念完之后，怀特大主教看到助手黯淡下去的眼神，声音渐渐小了。

    ……人类对新年是不是还挺看重的？呃，他们或许确实需要一些高兴的事情来缓解心理压抑的情绪，我请不起那么多心理医生来看病，也不能保证他们真的是好心……

    过了几秒，他抿了抿嘴，又有些于心不忍，便状似无意地问道：“圣堂有新年活动的方案吗？”

    “目前还没有。”

    助手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埃姆林别开视线，总觉得告解室里的那个新人也在偷听。

    我哪里搞过这种事情，以前丰收教堂都没有几个人来，只有住在贝克兰德里的费内波特的移民和短暂居住的商人才会在这里祈祷，乌特拉夫斯基一个人忙活教堂的事情都麻烦，连资金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新年活动，什么回春日，什么母神的生日庆典之类的东西……埃姆林在心里嘀咕了一会儿，开口道：

    “等待圣堂的文，毕竟今年比较特殊，他们应该也会在意这一次的新年。”

    “如果圣堂批准，我们就按照标准流程准备，如果圣堂没有说，你们实在想庆祝的话，我去给总教堂发个申请，我们把教堂的大门关上，自己庆祝一下就可以了。”

    助手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朝埃姆林行了个礼。

    他刚要说点什么，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慢慢地减速，停在了丰收教堂的门前，紧接着，一位穿着黑白衣裙的女仆服装的金发少女先推开车门下车，从车中小心仔细地搀扶出了一位穿着老气的深色裙子，帽檐宽大，垂下的细纱网格几乎把头发和脸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女性。

    两位女性在距离丰收教堂的正门大概十五米的地方下了马车，缓步并肩走来。

    随后，马车慢慢地离开，去了街边不妨碍别人的地方等待。

    见是一位看上去颇有身份的陌生信徒前来祈祷，助手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清了清嗓子，整理好表情站到了教堂的一边。

    而埃姆林多看了对方两眼，随后才挪步到了第一排的长椅上端正地坐下，有些疑惑为什么一个闻起来相当年轻的人类女性要穿得跟刚刚丧偶了一样。

    作为大主教，埃姆林必须摆一摆架子，但是又不能摆得太离谱。为了发展信徒，他也要挑选出手阔绰、信仰虔诚的那些，然后给他们一些格外的优待。

    过了大概两分钟，两位年轻的女士进入了丰收教堂。

    助手借着做清扫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

    其中那位穿着深色长裙，用帽子和细格纱将自己的样貌遮挡起来的小姐刚一进入教堂，就忍不住开始整理自己的面纱和头饰，似乎对自己的打扮十分不满。在女仆的帮助下，两人折腾了一会儿，这位小姐艰难地露出了一张有些圆的秀气脸蛋，和一些金色的盘发。

    她看上去有些急躁，也有些不快，但是看到前方墙壁上的大地母神圣徽的时候，她的情绪明显地安定了下来。

    阳光穿过特别设计过位置的天窗，刚好照射在母神的圣徽上。

    丰收教堂供应安神的药草茶，因此里终日飘散着草药和木炭的味道，闻上去暖融融的。

    接下来，这位金发的小姐直接脱离女仆的搀扶，提着裙子快步走到最前面的风险箱，往里面连续投入了五张面值十镑的纸币。

    一个性格爽朗，出手阔绰的虔诚女信徒！

    而相对的，她的女仆从头到尾没有大声说话，似乎比较安静内敛，做事稳重。

    助手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一些，怀疑对方是费内波特人，顿时有了种见到家人的亲切感。要不是埃姆林·怀特主教还没有动作，他估计就要忍不住对这位小姐面露笑容，甚至主动招呼一下了！

    埃姆林确实坐在第一排一动不动，那位小姐从他的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了对方身上不知名香水的气味。

    这没什么奇怪的，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没有从她的身上闻到属于年轻女性的甜美的鲜血气息。

    但是怎么可能会没有啊？埃姆林半信半疑地又看了过去，眼神灵动，肢体灵活，表情自然，灵体就在体内，不像是秘偶也不是活尸……真的没有吗？这明明就是一个活人……埃姆林皱着眉头仔细思考，回忆着，回忆着，他好像确实闻到了一些属于年轻女性的血液的味道，甜美到无法作假。

    嗯，她怎么看都像是活人，肯定是自己搞错了。埃姆林下定了结论。

    现在正是中午，教堂里除了一位告解神父，一位神父和大主教之外没有别人，助手刚准备上前跟这位女士说几句话，忽然看到对方又猛地一转身，直接看向了大主教。

    “赞美母亲！”

    这位小姐做了一个标准的怀抱婴儿的动作，更让助手觉得这是个老乡。

    埃姆林只得站起来还礼：

    “赞美母亲，感谢你，善良的女士，您的头发就像丰收季节时，田野里成熟的麦穗那样美丽。”

    随后，他打量着这位陌生女士，疑惑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这样的赞美果真让这位长相很符合费内波特人审美的年轻小姐高兴了起来，她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很荣幸见到您，埃姆林·怀特大主教，我刚从费内波特搬来这里，请原谅，因为家中长辈的偏见，我不得不在母神和您的的面前遮掩面目。”

    “长话短说，我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您……”

    说到这里，这位小姐用警惕的目光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对埃姆林说道：

    “大主教，我听说，我听说似乎有很多大人物都想要在你的身上挑毛病，就和我那位长辈一样，他们不待见母神教会，想要抓住您的过错，或者故意挑起事端，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埃姆林居然觉得毫不意外，甚至还有些想要感谢对方的关心。

    他在贝克兰德里感到举步维艰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血族认为他得到了其他神灵的眷顾，对他保持了一个比较客气的距离，父母都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跟他联络。鲁恩人把他当成费内波特人，费内波特人希望他做完全的自己人，一个两个每天都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但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埃姆林·怀特其实哪国人都不算，他只是一个运气很好——或者运气不好——刚好被自己本来不信仰的神眷顾了的路过血族而已。

    维持这个教堂安宁的现状已经很困难了，更多更复杂的斗争，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同样的，埃姆林也不想听两边的人互相吵闹，如果不是为了信徒，他根本连管都不想管。

    时至今日，忽然有人来安慰自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和左右为难，尽管只是一句安慰和提醒，但埃姆林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了。看着这位小姐的脸和精致的打扮，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家，没有去看自己的那些曾经喜欢得不得了的人偶了。

    “谢谢。”他发自内心地说。

    那位小姐似乎还没说完：“还有……”

    总是低着头的女仆此时也走到了她的身边，没有说话，却抿着嘴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表现出了错愕和无所适从。

    她似乎把一些话咽回了肚子里，但接着，那张秀气的脸蛋上就浮现出难以掩饰焦急和担心：

    “……据我所知，贝克兰德中似乎潜藏着不少对您、对费内波特有敌意的人，十分抱歉，我也无法得知他们的身份，但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请尽管来联系我。”

    说着，她似乎又要去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拿出纸币。

    埃姆林赶紧制止了对方的行为，初来乍到的信徒，即便再虔诚也不能让对方这样频繁地花钱啊！

    “您的心意我们已经收到了，但捐赠适度，母神也会希望看到您继续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美丽。”

    说完，见对方似乎还要继续说什么，埃姆林干脆利落地开口：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来教堂聆听布道。”

    “对了，还没有询问您的名字？”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得放弃了挣扎，慢慢地把手包放了回去，紧接着行了一个提裙礼。

    “苏茜，我的名字是苏茜·康纳德。”

    ……

    “奥黛丽，为什么今天要突然来拜访这位大主教？”

    半个小时后，返程的马车上，苏茜小声地询问对方。

    “他是我在非凡者聚会上认识的朋友。”奥黛丽回答，“无论是从情分还是我自己的想法上，我都不想利用他来达成目的。”

    “可是你看上去很苦恼，奥黛丽。”苏茜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试探着说，“这个选择让你为难。”

    奥黛丽叹了口气，承认了自己的为难。

    怎么可能不为难呢？塔罗会在她的心里拥有很高的地位，在上面认识的大家在奥黛丽的心里比她在现实中的朋友们还要高一些。即便埃姆林·怀特是个陌生人，奥黛丽也会再三思量要不要利用对方的善良和好心达成自己的目的，除非对方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善者，不然奥黛丽绝对不会这样做。

    更何况埃姆林还是塔罗会的成员，于情于理，奥黛丽都不想对方落入危险。

    毕竟，半神也可以很脆弱……

    奥黛丽慢慢地在脑海里把埃姆林·怀特和丰收教堂从自己的计划中集体删除，紧接着开始继续思考如何才能推动社会的变化。她看向窗外，只见陆陆续续地有农民打扮的人出现在了街道上，他们或刚刚结束上午的劳作，鞋子和手指上还沾着泥土，或刚刚卖掉了一些自己的粮食作物，手里拿着几枚硬币去买街边的面包，但很快，他们就会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这些人的目的地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有着“最好的”大主教的丰收教堂。

    这一幕非常美好，但是奥黛丽看到了更多。

    她看到那个身上带着不少泥土的农民走上街道的时候，周围的人总是会有一个明显的避让动作，有几个人还用手帕捂住口鼻，仿佛对方身上沾着十分难闻的味道；而另一边，在店铺里售卖面包的人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不满，却在拿到对方的硬币之后直接丢进水池里用力地擦洗。

    对观众来说，这一幕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不，简直是堪称恐怖。

    这样明显的隔阂，这样一触即溃的平衡，每一个细节都在诱惑“观众”去轻轻地伸手一推，将这个还保持着表面和平的社会秩序当场撕碎，让所有人倾泻心中的欲望，互相攻击，互相谩骂。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明显？

    ——所有人都知道走到这一步至少需要几年的矛盾，但实际上几个月就做到了。

    ——“因为不止一个人在幕后推动”所有人都这么想着。

    ——明显得好像一个陷阱，诱惑着所有人踏入进来，放低自己的底线，从摧毁他人中获得满足。

    不行……真的不行，我做不到……我不能利用他的善良，就像我不可能放任这些人普通人因为我的想法而死去一样。奥黛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苏茜也看着他们，但苏茜并没有什么感受，人类的悲欢离合离她太远。她从奥黛丽的表情上读出了挣扎和为难，她知道奥黛丽对平民怀有格外的同情心，因此她主动说道：

    “奥黛丽，明天我要去参加一个舞会，我们从贵族入手，开始破坏他们之间的平衡。”

    奥黛丽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我考虑过这个想法，但是指望贵族之间互相侵轧导致社会秩序崩坏根本就不可能，如果这样，我就必须尝试借用‘皇帝’的力量，去联络军情九处，但那太危险了，你我都有生命危险。”

    “那，教会呢？教会成员非常多。”

    “暗示低序列非凡者没什么用，教会的高序列非凡者可以通过祈祷和告解察觉自己的不对劲，在教堂里祛除心理暗示，这样做的风险太大，并且几乎没有收益。”奥黛丽叹了口气，神情苦恼，思索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开始行动，“难怪那么多暗中的眼睛都盯着埃姆林·怀特先生，他没有下属，成为半神的资历尚浅，又管理着一个已经成为火药桶的区域，太适合做引爆秩序的引线了。”

    “但你不打算利用他。”

    “嗯。”奥黛丽刚要说话，却瞥见街边路过了一家三口，母亲推着婴儿车，而她却不偏不倚地跟婴儿车里抓着小玩具的婴儿对上了视线。

    奥黛丽一怔，随即朝他笑了笑，小婴儿却很不给面子地扭过头，假装睡觉。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奥黛丽没有多想。

    tbc

    ——————

    “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她对苏茜说，“我的任务有着破坏社会秩序的要求，但是在这个大前提下，我觉得我那位新上司还想考察我是否能够一直坚定我的想法。”

    “完全不伤及无辜这个想法确实很蠢，我不会否认伤亡，不会漠视我的责任，我也会尽力地压制烈度，尽力地拯救。”奥黛丽想了想，给出一个提议，“就按你说的那样，我们对贵族下手。”

    “让贵族之间产生矛盾非常简单，但是决裂很困难。”

    “我或许要尝试主动接触军情九处的人，接触那些据说已经被‘皇帝’洗脑的非凡者……”

    “当然，不会是我接触，赫温·兰比斯不是说已经投靠了对方么？”

    “我必须关注他的动向，我不做，但别人不一定不会做。”

    “尽管他们已经无法影响政治，可背后却有着一位神灵存在……与此同时，现在的雷霆教会还有着大量善于占卜的非凡者，如果我想对贵族做点什么，肯定无法逃过那些人的感知，所以必须也让教会感到满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行……呼，比起对平民动手，我更乐意接受这个挑战。”

    “苏茜，你就当我是疯了。”

    苏茜点点头：“我相信你，那你想从哪里开始？”

    “这个我要再想想。”奥黛丽笑了笑，“想让贵族阶级内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

 第589章 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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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好了吗？今天乌托邦列车站开动，我们坐下午的列车离开。”

    埃弗里特拆开服务员送来的信封，从里面取出两张精美的车票，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

    “可是这趟列车不经过特里尔……应该是直接在鲁恩内行驶的？上面写的是鲁恩的地名，我们需要在中途下车换站，还是联系老师您的其他学生来接我们呀？”

    他又开启灵视去看，但车票依然没什么变化。

    老妇人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着摇头：

    “这座城市都能让我们直接从特里尔来到这里了，让我们就这样原路返回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到下午三点，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埃弗里特放下车票：“我想去买点纪念品带回去。”

    “乌托邦最有趣的纪念品是各种食物，比如各种奶油蛋糕，面包卷和吐司……我很想多买一些带回去给爸爸妈妈，我之前担心提早购买的话会被我自己忍不住吃掉。”

    老妇人点头：“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你买好之后带回来，我可以做些小法术让它们保持最新鲜的状态，虽然这辆列车大概不能用常理揣度，但是至少也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回到特里尔。”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还有？

    “乌托邦市立图书馆里的书都很新，但是家族不缺书，我更想看各地见闻和旅行手记。”

    “啊，如果图书馆里有乌托邦的旅游纪念手册或者画册，倒是可以买一本带回去。”

    “当地的手工艺品和纪念品？这个可以，我看到有手工雕刻的沙漏，和漂亮的手链，听说是猎户用狼牙和其他猛兽的爪牙和骨头制作的，虽然我不会带，但是我可以留着做纪念。”

    “要不去跟安德森先生买一幅画？嗯……之前一直没问过价格。”

    “哦——还有商店里的那些电器！”

    埃弗里特忽然想到一件跟纪念品无关的事情——这座城市里的鲁恩游客其实非常好分辨，只需要告诉他们这座城市里没有雷霆之神的教堂，并且告诉他们这些水壶、轨道车厢、室内的灯光全都是用电能驱动的——他们就会被吓得大喊大叫或者说不出话来，然后一个劲地祈祷神灵不要惩罚自己，不敢使用任何“盗窃神灵权柄的事物”，甚至当晚就拿上行李坐车回去。

    不过他们至少还是要使用暖气的，任何旅馆和民宿都不会希望客人在冬天被冻死在家里。

    对埃弗里特来说，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在去年神灵还是至高无上的，但是今年就已经发生了许多次神位更迭，信仰改变。在过去，对因蒂斯人说太阳能的相关设想，会被大声斥骂为疯子甚至被送进监狱，但是今年提起太阳能，大家只会好奇能够在冬天利用太阳的力量烧热水这是否可行。

    太阳能热水器估计还要有一段时间才能，但是乌托邦好像已经用上了？埃弗里特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看到明显的“光板”，有些不太确定全天候供应的热水到底是不是用新技术烧成的。

    听说特里尔在重建之初就已经规划好了和乌托邦一样的轨道电车，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始修建，乌托邦居然也已经用上了，真是不可思议……

    尽管有知识产权和专利的概念，也不会把这些概念套用到隐秘存在身上。

    至于电水壶，电动烤面包机之类小型家庭电器，埃弗里特觉得可以买一个带回去，这些至少还有一些使用价值，绑上一个非凡物品就可以运作。

    但是电话——体验过了“鸢尾花”旅馆的电话服务之后，他真的很想买一台，但是特里尔并没有配套的电话线，买回去也只能当做模型欣赏。

    不知道教会什么时候能够开始铺设电车轨道……他满怀期待地想着。

    “那我出门了。”埃弗里特兴致勃勃地穿上外套，“老师，你有什么需要购买的物品吗？”

    “你去，我没什么想要的……我的水晶球坏了，而乌托邦里居然连个神秘学店铺都没有。”老妇人嘀咕道，“不是我说，这里也买不到神秘学材料。最常见的精油和草药都要去药店才能买齐，水晶球，灵摆，占卜用的塔罗牌居然放在玩具店里，这座城市就像没有这些东西一样……”

    埃弗里特没有注意老师在说什么，他高高兴兴地戴上围巾和帽子，整了整衣扣，出了旅馆。

    不多时，他就跑进了那家他们经常光顾的甜品店。

    “您好！”他摸出自己的钱包，对柜台后面正在忙活的店员说道，“请给我一份提拉米苏，一份小栗子奶油蛋糕……”他一连报出五种蛋糕的种类，就连奥尔良鸡肉三明治都不放过，最后期待地看向蛋糕店店员，“请问你们店里有打包好的气泡冰茶吗？要气泡很足的。”

    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味道。

    “那个没有，气泡冰茶不方便外带，玻璃容器太沉重了，稍微摇晃一下就会让口感变差。”店员遗憾地说，“小先生，你能拿得动这么多东西吗？需要我打包送上门吗？”

    店员有着比较明显的弗萨克血统，身高将近一米八，但是五官比较柔和，没有明显的弗萨克人特征。他用的是大陆通用语，埃弗里特用金路易支付，他也轻轻松松地把汇率算出来找钱了。

    埃弗里特看到店内的零钱盒子里不仅有鲁恩金镑，有费尔金，还有金霍恩和南大陆钱币，让埃弗里特非常好奇这些找零是不是真的能派上用场。

    唉，气泡冰茶不能外带啊……要跟这种美味的饮料告别，埃弗里特感觉有些难过。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不太能拿着五六个盒子再继续逛街，便点点头：

    “那请在今天下午一点送到‘鸢尾花’旅馆。”

    “对了，我想知道，乌托邦有没有手工艺品、纪念品店？我想给家里人带一些特产回去……”

    十分钟后，埃弗里特沿着店员的指导，来到了另一条商业街上。

    他左右看了看，记下来时的路线，防止迷路。

    不过他这段时间在乌托邦的感觉都非常好，这里的居民基本上都非常和善，并且城市里居然没有东区、下街那样划分的贫民聚集地，街上也没有乞丐和无业游民。他随时可以问路，这里也有比较完善的指引和路标，即便是安德森先生那样的残疾人士也能够很轻松地在这座城市生活。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店员讲述的手工艺品店。

    这是一间不大的古董店，或者说杂货店，或者手工艺品店。没有招牌，也没有指示，比较突兀地存在于这条商业街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玻璃门上挂着一个牌子：“营业中”。

    而门后挂着深色的窗帘，根本看不出里面的情形。

    站在店外，埃弗里特犹豫了一会儿，本着对乌托邦人民的信任，以及对能够做出自己喜欢的美味蛋糕的店员的好感，他打消了这是坑人的店铺的怀疑。他先用神秘学手段给跟自己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公里的老师传递了自己的位置信息，随后小心翼翼地上前，敲了敲门：

    “请问有人吗？”

    敲了门三下之后，玻璃门内发出咔哒一声，左右滑开。

    出现在埃弗里特面前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

    女士穿着古典的长袍，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眼眸湖绿，留着一头亚麻色长发。编织的腰带松松垮垮地悬在腰间，缀着几枚小宝石，随意地勾勒出腰线，让她平添了几分清纯和魅惑皆备的感觉。

    “你要来买东西？”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士打量了小学徒一眼，笑了笑，“要买什么？”

    特里尔是浪漫之都，艺术之都，并不缺少英俊美丽的男士和女士，埃弗里特本能地欣赏了一会儿对方的容貌，被提问之后才眨了下眼，随后意识到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有些不好。

    他赶紧站直：“我想买一些纪念品……”

    “我这里有很多纪念品。”女士笑着说，“我是翠西，这里的老板娘。请进，小伙子。”

    埃弗里特应了一声，跟在对方的身后进了门。老板娘翠西随手拉开门前的窗帘，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让这个不过五六平方米的小店在埃弗里特的眼中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个小店铺就像在城市的角落里其他的小杂货店一样，乱七八糟地堆叠着店主的货物，但是因为店主是一位女性，所以这里还不至于肮脏。

    落满灰尘。贴墙摆放的木架子上，还算有条理地堆积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工艺品，小到里面放着小人雕塑，摇晃一下就会落下“雪花”的水晶球工艺品，大到一副手工刺绣的挂毯或者桌布，看上去像是能够送人的礼物的东西都在这里。

    角落里的楼梯被窗帘半掩着，黑洞洞的看不清楚，大概是通往楼上的居住区。

    另一边的墙边摆放着古怪的大花瓶，桌子上放着烛台，小雕塑、意味不明的纹章和图腾模样的事物，墙壁上打着格子，放着不少小摆件，空白处则悬挂了不少画框。

    这些画框里的画作吸引了埃弗里特的兴趣，出生亚伯拉罕家族的他有着远比同龄人丰富的见识，他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幅画绘制的是霍纳奇斯山脉，而山顶上却不是洁白的雪顶，而是一个有着教堂、风车的城市遗迹。他睁大眼睛想要仔细看看，但是那幅画本身的笔触就很写意，看不出更多的东西。

    凑近了看，反而看不出那些建筑痕迹，那些连在一起的大片阴影倒像是一头狼的头部了。

    这幅画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视线，他忍不住问翠西：“请问那幅画多少钱？”

    “8苏勒。”翠西回到了自己的台后，托着腮翻开了一本书，“这是我们广场上的哑巴画家画的，哦，其实整面墙上的画都是他的作品，多买打折，我连着画框一起给你。”

    8苏勒一幅画对埃弗里特来说不算贵，他立刻就想要买下来，但转而又有些迟疑——大件物品不方便随身携带，一般都是留下地址寄送。可乌托邦是个很神奇的城镇，离开了这里之后，他都不一定能回来，那这位老板娘真的能把自己买下的货物寄给自己吗？

    他决定回去先跟老师讨论一下，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实住址留在乌托邦里。

    仔细一想，这幅画也不算太大，大不了就去购买一个新的行李箱，专门运送这些纪念品回去。

    其他的画作倒是没有跟这幅画一样给他这么深这么奇怪的感受，他一个一个看过去，只见有长满金色麦穗的田野，但天空中却高悬着一轮红色的月亮，让麦海都带上了妖艳的红色。

    有一片荒无人烟的平原，尽头是一片大海，但是海水的颜色居然是蕴含了许多颜色的深灰。

    还有一副有些奇怪的画作，画上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紧凑地贴在一起的长方形，长方形中又排列着许许多多的正方形，天上有一个球体，他以为是太阳，可是却是白色的。整幅画都意味不明，像是小孩子用蜡笔画出的儿童画，跟安德森先生出色精致的笔触完全不同。

    白色的太阳，还是白色的月亮？

    白色的月亮是神灵的力量产生的奇迹，这些镶嵌着正方形的长方体又是什么东西？

    埃弗里特看了很久，都没明白这幅画到底在表达什么。

    但画家总是会有这样许许多多的奇思妙想，他并没有在意，确认自己只对《霍纳奇斯山脉》那幅画感兴趣之后，就开始转而观察其他作品。

    到这时，他已经隐约地感受到这间小店的不同，霍纳奇斯主峰山顶的传闻他隐约知道，但这在神秘学世界里都属于未知之谜，安德森先生能够画出这样的画作，又会被明明白白地挂在这里展示，出售，让他意识到这件小店似乎存在着非凡力量——店主说不定就是一个隐藏着的非凡者。

    有了这个猜测之后，埃弗里特仔细地观察起了屋内的每一个摆设，在罗赛尔大帝出版的早期作品里，这种不引人注意的小店里往往都隐藏着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但是桌上的那些小物件基本都没什么灵性光彩，也没有那幅画给自己的惊艳感觉。

    他在狭小的走道里小心翼翼地挪着，脚尖忽然“当”的一声踢到了一个东西。

    “抱歉！”

    脱口而出之后，他低下头，想看看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埃弗里特看到了一个狭小衣柜般的未知机器摆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表面呈黄铜色，镶嵌着几块没有什么透明度的玻璃，齿轮，轴承，铆钉和金属管等部件直接暴露在外，看起来像是什么工艺品或者半成品。

    这件东西的表面漆层颜色很新，也没有划痕，应该是刚刚被制造出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看不出来。

    “它叫‘全自动许愿机’。”翠西简单地介绍道，“简单来讲，就是一个实现愿望的小玩意，你往里面投入金钱，它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许愿……实现愿望？传说有一位古老的“愿望之神”……埃弗里特对相关词汇非常敏锐，他小心地问道：“这是您的作品吗？”

    “不，这是我的老板的，只是暂时放在这里，之后要送出去的。”翠西懒洋洋地说道，湖绿色的眼睛灵动美丽。她朝埃弗里特笑笑，“还没有人尝试过许愿呢，你要试试看吗？如果你愿意，你就是第一位使用者，可以哦。”

    “……”

    埃弗里特迟疑了。

    满足愿望……他一下回想起了老师对自己的警告：

    有的高序列非凡者可能正处于被拘禁被封印的状态，他们会假扮成满足愿望的神奇物品诱导你们帮他脱困，相应的例子有：可以满足三个愿望的神灯和许愿水池……

    这是位高序列非凡者？呃，有一位高序列非凡者被封印在这个小柜子里？……埃弗里特左右看了一眼，斟酌了几秒，试探着问道：

    “……向它许愿需要念出某位伟大存在的尊名或者真名吗？”

    翠西哈哈地笑了出来，笑完之后随口调侃道：“我就跟祂说这种东西会让人误会，放心，什么都不需要，如果你想试试，只需要直接说出你的愿望，然后拨动一下那根横杆就行了。”

    祂……这是一位天使的作品吗？罗赛尔大帝所言非虚啊，不过只是说出愿望的话，应该不会产生神秘学上的联系……埃弗里特试探着弯下腰，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我希望回去之后能够多得到一些零花钱。”

    说完，他拨动了一下杠杆。

    “真是朴实的愿望。”翠西也开玩笑似的说道，“好像孩子们的愿望都差不多？好啦，既然你说出来了，那么你的愿望就会得到实现。”

    “非常有趣的体验。”埃弗里特笑着说道，他刚准备继续寻找感兴趣的纪念品，忽然听到门上悬挂的风铃响了一下，玻璃门打开。他看过去，看到门外两米处站着一个人。

    一个长着银白色长发，穿着古怪长袍的少年，他表情淡漠，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一些。

    埃弗里特感觉对方似乎在看着自己，他左右挪移了一下，发现对方其实是在看自己脚边的那个“全自动许愿机”。

    新来的客人？他让开身子，让对方可以进门，却没想到对方依然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埃弗里特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用眼角余光去看老板娘，果真发现刚才还在笑着的翠西脸上也没有了表情。

    安静了片刻之后，门外的银发少年抬起手臂，指着“全自动许愿机”：

    “请让我许愿。”

    “不行。”翠西平淡又不容置疑地回绝了他的话语，并且没有任何理由。

    对方骤然改变的气势和突然出现的威严一下子让埃弗里特不敢说话，他低着头，装出对周围的小摆件产生兴趣的样子，想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不想门外的少年看向了他。

    “我想让他来帮我。”

    “我？”埃弗里特疑惑地开口。

    他看向翠西，这一次，老板娘的眉毛微蹙着，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允许。足足过了半分钟，他听到对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去。”老板娘挥了挥手，“我还以为能……呵，即便他不到我这里来，你也会找上门的。”

    “祂会感谢您的帮助的。”银发的少年淡漠却也客气地说道。

    “我并不是为了感谢才这么做的。”翠西耸耸肩，看向埃弗里特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笑容，“你还有什么别的要购买的东西吗？先看看，那位小哥似乎需要你的帮助。”

    埃弗里特不明所以，双方的对话似乎也没有他参与的份。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门外的银发少年缓步走进了门，他看向对方，瞳孔忽然微微一缩。

    对方的胸前，静静地悬挂着一枚漆黑的倒十字。

    “……您，需要我帮您做什么？”埃弗里特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看着这个倒十字，难以想象极光会里居然还有依然信仰真实造物主，而不是改变标志进入造物主教会的人。

    “只是找一个人。”他说。

    tbc

    ——————

    宿环的上辈子玩刺客信条算这辈子提前扮演刺客给我干沉默了，那老罗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作为一个p社玩家他没走猎人。

 第590章 挑拨

    907

    找人？找谁？

    你看起来像是一位很强大的非凡者，你要找的人肯定也不会是普通人？我，我一直在乌托邦里正常地生活，甚至没有建立什么人际关系，怎么突然就卷进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埃弗里特咽了咽唾沫，在明确意识到逃避无用的时候，脑子里迅速开始回忆老师交到过的内容：

    “作为古老的非凡家族，我们接触非凡的时间更早，遭遇超越自身能力的非凡事件的概率也更高。”

    “如果发现自己被卷入超出能力范围的非凡事件，一定要记得保持冷静，不要多听，不要多说，也不要去想那些不该知道的信息，但是要多多熊思考，想尽一切办法逃离。除此之外，万一事情发展到了最坏的情况，你……一定要尝试留下记录。”

    他畏惧地看着前面神情淡漠端静的少年，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的措施。

    不要问——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比自己还要小一些，但是绝对不能好奇他的身份，也最好不要知道他要找的人的信息——如果他的目标是一位拥有神性的存在，说不定自己得知对方的身份和真名的时候，自己也就被得知了，不要多嘴，避免可能的寻仇。

    也不要多想……

    埃弗里特转头看了一眼还坐在柜台后的老板娘，老板娘检查着柜子，似乎正在清点物品，感受到他的目光之后，翠西声音柔和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这句话提醒了他，他赶紧做出继续挑选物品的样子，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紧张地思考，借挑选物品的动作给自己留出缓冲的时间。

    埃弗里特的目光从眼前的各种小物件上一一扫过，有同色系的珠子和金属小挂件编制成的手链，有打磨过的兽牙兽骨穿起来的项链，还有很多常见有趣的小东西。但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购买纪念品上，匆忙给自己的父母和老师各挑了一件小物之后，便没什么头绪了。

    “就要这些。”

    他偷偷看了一眼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少年，发现对方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不会出现最坏的情况……更何况刚才还有那个玄乎的“全自动许愿机”，如果它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那我至少是可以活着回到家并且拿一次零花钱的……他鼓起勇气，小声说道：

    “……还有刚才的那幅画，请帮我打包好，寄送到因蒂斯的特里尔，国王大街47号的亚伯拉罕府邸，邮费我来出，跨国的话，需要多少？”

    他报出自己的住址，想要看看两人的态度，但翠西和找自己帮忙的人都没什么表情变化。

    “亚伯拉罕家族？没听说过，不过，能够住在因蒂斯的首都主干道附近，应该是个有钱的大家族，小哥你真是出手阔绰，要不再多看几件东西？”面对买主，翠西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诚灿烂，她随意地跟埃弗里特攀谈了几句，刚才身上那股神秘莫测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2苏勒，你真有眼光，那个是我看店的时候亲手刻的，手链是我的老板编的。”翠西指了指那个木雕小摆件，“这些的话，3苏勒一条。”她看向那两条同款不同色的手链，“一共16苏勒，我这里用的是鲁恩金镑，1镑4苏勒……1金路易怎么样？给你稍微打个折。”

    埃弗里特完全不敢让对方客气，直接掏出2金路易放在桌上，两枚金币叮当作响。

    “不，不用了，加上运费和包装费。”

    翠西愣了一下，随后笑纳了：“多谢惠顾，那我今晚可要请安德森去‘十字路’吃顿烤鱼了。”

    她站起身来，从抽屉里取出一大张牛皮纸和几个小礼盒，开始裁纸，将小物件打包：

    “不过，你也可以用几个硬币跟‘全自动许愿机’许愿，许愿这些东西能够直接出现在你家的邮筒里，这可比我寄送过去快多了。”

    “我觉得寄信比较有仪式感。”埃弗里特小声说。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转头面对那个一直在自己身后静静等待的神秘银发少年。埃弗里特斟酌了一会儿用词，：“找人……要怎么找？”

    要用这个吗？但是老板娘刚才是不是说了不让你用？他看了一眼脚边的“全自动许愿机”，又看了一眼对方。他很想问对方怎么称呼，但是谨慎的心理硬生生地把这个冲动给压制了下去。

    对方没说话，转身朝着街道走去。

    埃弗里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跟上对方出了店。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这个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分类的小店的门关上，深色的窗帘再次落下，外人无法窥探店里的情形。而埃弗里特最后看到的，是老板娘坐在柜台前打包，窗帘自动拉上。

    他硬着头皮跟对方走了一小段路，对方停下，他也跟着停下。埃弗里特随意地左右张望一下，忽然看见自己的老师出现在不远处的街道上。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呼唤对方，就看到老师的行动轨迹非常怪异：

    她先是出现在街角，然后朝着这家小店所在的方向走来，但是在过程中又突然向左转了个弯，一直绕圈最后回到了出发地点的街角。老师就这么表情严肃地一直围绕着看不见的圆心转着圈，她本人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原地打转，周围的居民也没有人发现有个老太太在转圈。

    老师中了某种幻觉魔法？埃弗里特也摸不着头脑，但就目前看来，老师只是在绕圈，没有危险。

    “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蛇’相关的东西？”

    银发少年忽然说话了。

    他的眼睛看着前方，雪一样的白发披在背后，身上的简单长袍和皮草也是白色，唯一的颜色是他胸前挂着、又被握在手心的黑色倒十字。

    ——这一切带着难以言喻的神性，埃弗里特几乎是瞬间就被对方的话语吸引走了注意力。

    “蛇……”

    他思考了几秒，有些犹豫地回答：“我在几天前的夜晚，听到走廊上有蛇移动的声音……”

    ……

    晚宴正在进行，赫温·兰比斯跟其他的贵族谈笑风生，把每一个和自己交谈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但在转身前往餐桌拿取食物的时候，他脸上挂着的笑容就突然冷了下来，不仅没有了平时那种和蔼幽默的气质，还隐隐露出一股嘲讽和不屑的细微表情。

    突然，他感觉似乎有人在看他。

    这种明显的被观察感证明窥探者并不是什么小心谨慎、能力超群的类型。赫温·兰比斯心中不以为然，同时不动声色地从路过的侍者手中取走一杯香槟，借此自然地转过了身，用眼角余光去扫视那个明显的窥视视线的来源——他看到一个长相陌生的少女用半边扇子掩着下半张脸，悄悄地看他。

    那是谁？赫温·兰比斯发现自己不认识对方。

    陌生的金发少女很快转过了头，和自己的贴身女仆小声交流了几句，女仆便转身离开，去餐桌的另一边帮她拿取食物，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头，一副谦卑小心的样子。

    赫温不太在意地喝了一口香槟，刚才的那一眼，他已经把那位陌生小姐的形象完整地印入脑海。

    “鲁恩的贵族小姐都要经历王后的介绍才算成年，如果是在鲁恩举办过成年礼的，我不可能没见过。那么她大概是刚刚到来的外国人，或者某位贵族的私生女。”

    赫温·兰比斯看向这次宴会的主人——是一位鲁恩的子爵阁下，对方举办晚宴为新年预热。

    预热的晚宴几乎每天都有，越到新年越是豪华，这不仅是贵族之间的礼尚往来，也是想要进入贵族圈子的新贵们的好机会。

    不过贵族们也各有心思，往日的新年都是国王陛下牵头，在索德拉克宫的舞厅里举办，不知道今年的官方新年晚宴会不会被教会要走举办权。作为前王室顾问……虽然王室已经没了，但以赫温的人脉，新年前一周，新年后一周，几乎每天都可以参加不重样的贵族宴会。

    “能够参加晚宴的，应该也是别国的贵族。”

    “即便是私生女，应该也得到了家族的承认。……呵呵，这个年纪才进入社交场的私生女，是家族想要用联姻赚点什么了吗？再怎么不受喜爱，也挂着这个家族的名字。”

    赫温·兰比斯没觉得这个姑娘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基本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以一种放松的，看热闹的心态回想着刚才观察到的更多细节，确认自己的推测：

    “裙子的用料和款式都是崭新的，但是有不明显的赶工痕迹，应该是刚刚做出来的。”

    “身上的首饰和这身衣服比较搭配，然而款式却有点老旧了，虽然能当做是个人爱好，但是……结合其他信息来看，看样子这位小姐并没有配套的新首饰。”

    “她应该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

    赫温看了一眼那个女仆，对方已经拿着一些肉类，鱼肉以及甜品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这个女仆的时候，总是觉得似乎有点熟悉。保险起见，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在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谦卑腼腆的小姑娘。

    这个世界上相似的人太多了，背影，侧脸和正面，人类的长相都有迹可循。

    而被统一训练出来的仆人的姿态看起来眼熟就更不奇怪了，赫温·兰比斯基本都把他们当做空气，只不过这个年轻女仆的仪态更好一些，引起了他的注意罢了。

    “来参加宴会但是只有一个仆人陪伴？”

    “看来确实不受重视。”

    “也没有和其他人交流，但是也跟一些年龄相仿的人打了招呼，应该是初来乍到，对大部分人都不太熟悉。”

    “不过她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一个性格比较强势，但同时没什么人脉且不受家族重视的私生女？这可不是好的联姻对象。”

    他怀疑对方偷看自己其实也是在思考要不要跟自己搭话，初步建立一些人脉。然而在赫温·兰比斯看来，对方简直是一个多说两句话都浪费时间的人，没有人际交往，不受家族重视，本身也没有进入什么社交圈的新人也就意味着没有什么交流的价值。他或许会礼貌起见打个招呼，但绝对不会认真。

    赫温没有再关注这个陌生的姑娘，甚至都懒得去跟其他人询问她的姓名和身份。

    晚宴继续进行着，交谈，跳舞，第一支舞曲，第二支舞曲……最后一支舞曲，用餐，交谈，说闲话，交流信息，打牌……这些基本不会变化的流程他已经烂熟于心，而社交场正是自己这种出色的“观众”如鱼得水的地方。

    赫温·兰比斯轻车熟路地对不同的面孔说不同的话，给他们灌输一些有利于自己的想法。

    谈话的间隙里，赫温准备去一趟盥洗室整理仪表，不经意间发现那位陌生的小姐的周围居然聚集了好几位年纪相仿的贵族年轻人，正在热烈地说说笑笑，隐隐把她围在中间。

    “观众”半神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这些年轻人，听那位活泼开朗的陌生小姐以一种夸张又有趣的叙事手段讲述着国外的趣事，引起一波又一波的讨论和笑声。

    赫温·兰比斯悄悄地开启了灵视，看了一眼，随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过了片刻，他回到自己的“朋友们”身边，闲聊了一会儿之后，他慢慢地把话题引导到了那些正聊得火热的年轻人身上，等到有人开始讨论他们，他才随口问出：

    “被围在中间的那位是谁家的小姐？我好像没有见过她。”

    立刻就有人回答：

    “那是康纳德子爵的小女儿，苏茜·康纳德小姐。”

    “据说她之前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国外——在费内波特疗养，最近才接回来。”

    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吻回答，并且朝大家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含蓄笑容。

    “居然是费内波特啊。”

    赫温心中一动。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欲言又止地说道：“我对这个国家没什么偏见，但是目前社会上，好像对他们的人有很多不好的评价？不过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说，民众对费内波特人的意见很大，还有费内波特人对教会成员进行恐怖袭击，并将他们残忍地杀害了？”

    “是的，确实有这种事情……”其中一个人很快接话，语气还有些愤愤不平，“聚众斗殴，街头争吵和谋杀，但是报纸上把很多事情都压下去了，听说是大地母神教会的一个神眷者施压。”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之前是不是……”

    话题就这样飞快地从“苏茜·康纳德”小姐身上转移到了费内波特人身上，气氛热烈。绝大多数人对社会政治的兴趣比花边新闻都要高，赫温·兰比斯对此很满意。

    当话题已经无需他引导之后，他悄悄地离开，那些人仍然聚集在一起大声讨论着，甚至参与交流的人越来越多。在这个只有鲁恩人的场合，过激的排斥发言层出不穷，但并不会有人阻止。这种氛围让人变得勇敢，让人感觉到自己被所有人认可，因此会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赫温·兰比斯安然地退到一边，找了一杯利口酒润润喉咙。

    挑动这些蠢蛋的神经真是太简单了。

    他满意地喝了一口，品味着上等酒的甘醇，顺便往苏茜·康纳德小姐那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又扩大了些许。

    只是在讲故事的苏茜小姐显然也受到了这边激烈的讨论的影响，周围的年轻人们开始提出奇怪的问题，说出尖锐的话语，让这位性格强势又活泼的小姐的脸色也开始不好看。

    很快，他们似乎发生了什么摩擦，一部分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还有一些人看到朋友离去，也只好带着歉意从刚认识不久的新朋友苏茜身边走开，没过多久，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一群人便只剩下了苏茜小姐和她的贴身女仆，以及几个还没有离开的人。

    苏茜小姐的心情比较直白地表现在了脸上，她看上去心情糟糕，没有了刚才的活泼和快乐。她保持着良好的礼仪和教养，但是垂下的双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非常有趣。

    “来自费内波特，那应该也不是真正的私生女，或许只是一个挂名而已。”

    看到这一幕，欣赏着苏茜小姐脸上有些难堪尴尬的表情，赫温心情不错地又喝了一口酒，转身走向休息室。

    tbc

    ——————

    “来自费内波特的小观众，想要进入鲁恩贵族圈子——难道是‘暴食’女士要跟我抢功劳？”

    “呵呵，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推动时代变化的捷径，我才不会让给任何人……只要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爆发矛盾，心理炼金会肯定会给我奖励，还会帮助我离开这里。”

 第591章 暗中行动

    908

    赫温·兰比斯去盥洗室待了一会儿，出来之后，他发现宴会大厅里的人依然在激烈地讨论。

    讨论的内容，依然还是刚才被自己刻意引导过去，并且发表了过激看法的社会问题。——想要引起更多的回应和讨论，只需要发表非常偏激的言论即可。这样有一部分人会认可你，有一部分人会反对你，还有一部分偏中立的人本来不会发言，但是也会因为这些激烈的看法而开口劝阻。

    这样一来，就能几乎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

    “我认为必须设置限行令。”

    “我也觉得，不能放任那些人在街上走来走去，会威胁我们的公民的人身安全。”

    “嗯，我觉得不用这么严肃，实际上他们中大多数人还是很友好的，毕竟是只知道种地的农民，只要能在鲁恩吃饱穿暖就会满足，这其实是一个宣传我们的好机会。”

    “话虽如此，但现在的呼声就是限行，我认为教会应该考虑这件事情了。”

    ……

    他远远地看着那些人激烈的交谈，这个话题已经从最开始只有个人，发展到了十几二十几人的辩论，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全屋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关注着这个角落。

    赫温·兰比斯当然不准备重新加入谈话，他以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会儿之后，满意地勾起嘴角。

    当相对平等自由的讨论，发展成了有着明确立场和目的的辩论，人们的重点就不再是倾听不同的思想对照自己的想法，而是绞尽脑汁输出自己的观点，让别人认可自己的话语。

    这样一来，众人心中本就存在的矛盾和偏见正在不断的交流中愈发加深，就像他所希望的那样。

    他对此毫不意外，因为这就像他这么多年的每一次暗示和引导一样有效。

    人的观念和想法本来就是脆弱的，会因为许许多多的外在原因产生变化，他只是在其中稍微地加了一把力——当然，看到这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比如伯爵、侯爵之流的拥有影响力的大贵族，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而产生自己想要的愤怒、激进和保守等反应，赫温·兰比斯依然会产生成就感和愉悦。

    他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调控他人内心和思维的感觉。

    他的心情十分不错，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来自费内波特的小观众，发现对方已经不再找人聊天，而是拿着一盘食物在靠墙的桌边在女仆的服侍下用餐。

    明智的举动。赫温笑了一声，转身向吸烟室走去，准备在宴会结束之前消磨一会儿时间。

    ……

    “他刚才又看我们了。”苏茜专注地吃着餐盘里的牛肉，嘴唇微动。

    “他已经走了。”奥黛丽回答，“我们可以小声点说话，苏茜，你也少吃一点……不，算了，你不用少吃，这样刚好可以塑造你的形象，你只需要继续保持你的仪态就可以了。”

    “喔。”听到奥黛丽的话，苏茜刚放下去的叉子又拿了起来。

    拥有了人类的味觉之后，苏茜就立刻喜欢上了这些本来自己都不能吃的食物，并且对自己原本不能吃的巧克力和糖果格外热衷。

    她喝了一口果汁，用叉子卷了一口带着辣味的费内波特多了一个面，又切了一块黑胡椒汁牛肉肋条优雅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作为一位淑女，她的吃相很文雅，她面前已经空掉的两个盘子也很惊人——但苏茜吃得很开心，就当没有看见那些偷偷观察她的年轻贵族们窃窃私语的样子。

    “可以再帮我拿一些蛋糕来吗？”她问奥黛丽。

    奥黛丽的表情有些微妙：

    “……理论上来说不可以，苏茜，你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贵族女性都是要严格控制每天摄入的食物的糖分的，你应该知道我一天只能吃一次下午茶，和午餐的餐后甜品？”

    “那实际上呢？我可以吃吗？”

    苏茜睁大眼睛看着奥黛丽，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单纯，让奥黛丽忍不住想起对方真实的模样：

    “奥黛丽，别人不能吃，是因为要控制身材，但我现在的身体是个非凡道具啊！而且我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跟谁联谊，目前看来也没什么人愿意跟我交朋友的样子，既然我的身材不会走样也不担心丢脸，那你再给我拿一块。就拿一块，这也是塑造我在外人物形象的重要部分，可以吗？”

    “……好。”奥黛丽只好服软，苏茜高兴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香煎龙骨鱼。

    外人当然看不见康纳德小姐在跟自己的贴身女仆说话撒娇，只能看见这位已经吃空了两个盘子的小姐又让她的贴身女仆去拿桌上的巧克力蛋糕甜品。

    “果然是乡下人。”贵族们小声地传递着审视和看笑话的眼神。

    他们用自己的观念和偏见去要求一条狗，而苏茜高高兴兴地接过盘子，吃得很香。

    “对了，奥黛丽，我刚才的表表现怎么样？”苏茜一边吃一边说。

    “苏茜，吃饭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除非是家庭聚餐那种偏向交流的场合，不然你还是要保持仪态……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一直以来的礼仪都很不错。”奥黛丽对口才越发厉害的苏茜也感到些许无奈和欣慰，她看了一眼赫温·兰比斯消失的那条走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的表现很不错，让我产生了一个很不好的想法。”

    “怎么了？”

    “赫温·兰比斯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半神，我本来并不觉得这么明显的社会矛盾是他推动的。”

    “但是从他对待你的态度来看，他肯定参与了其中。”

    苏茜还是序列6的“催眠师”，这个序列在赫温·兰比斯的面前不够看，但是在心理炼金会之内已经属于准中高层的非凡者了，再加上苏茜的年龄，毫无疑问会被当做心理炼金会内受重视的人。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苏茜表现出来的性格比较强势，即便来自国外，家族偏见，但依然神态自若。

    因为她有非凡力量，她的力量和在神秘世界的地位决定了她不用把一个子爵放在眼里，也不用去讨好子爵。这个年龄成为序列6的人，除非出了意外，否则未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半神。

    苏茜点头：“我听你说过，他的身份是‘傲慢’。”

    “你感觉到自己被针对吗？”

    “不，我没有感觉被针对，他是顺手为之，但我觉得，他确实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打压我。”

    苏茜想了想，用一个更真实贴切的比喻问道：

    “就像是觉得我闯入了他的领地，所以要驱赶、恐吓我一样，奥黛丽，他是不是觉得我对他有威胁？但我只是一个序列6啊，即便是看起来有成为半神的潜力，也没必要从现在就开始打压我？”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苏茜，你让他变得急切，但他不应该对你有什么重视才对。”

    敌视你不准确，应该是敌视你背后的半神，毕竟你这么年轻的序列6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半神的学生或者未来的接替者，再加上你的身份来自费内波特，只是恰好撞上了枪口罢了。

    奥黛丽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把自己最大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赫温·兰比斯，他是不是真的以为，目前的所有矛盾，都是他这个‘幕后推手’弄出来的？”

    他难道真的没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当成了枪？这么轻易地把矛盾的话题带到贵族的晚宴，这里可是真的有着和教会私交甚笃、甚至对社会有都不小影响力的贵族和大人物存在。平民的厌恶可能只是一些私下的斗殴和口角，或者明目张胆的歧视，但是有话语权的人的厌恶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他是觉得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吗，他难道真的还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运筹帷幄吗？

    ……他应该不至于，“傲慢”到这个程度？

    “我觉得我们该走了。”

    奥黛丽的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正好，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苏茜也在晚宴上露脸并且吃饱了。

    “不再多留一会儿吗？我觉得他们说不定真的会讨论出一些条约和要求出来。”

    奥黛丽只觉得那些人公开发表的观点刺耳且难听：“或许会，但他们现在交流中的废话太多了，无法提炼有效信息。如果真的有什么结果，明天也可以通过子爵和报纸得知。”

    既然奥黛丽都这么说了，苏茜自然也没有异议，她们去找康纳德子爵准备提前离场，却发现子爵正在兴致高昂地发表着见解。

    奥黛丽愣了一下，紧接着就产生了捂住额头的冲动。

    真是太蠢了……在自己家里招待着一位费内波特富商的女儿的时候，居然在公开场合这样放纵。

    苏茜也适时做出了有些难堪的隐忍表情，给无聊的贵族们增加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话内容。

    她们实在无法参与这个交流中心，女眷和一些年轻人也对他们口中的政治和社会现状也不太感兴趣，要么成群地在一起拿着酒杯小声交流，要么早就带着孩子去了休息室。

    不得已，苏茜只好找来跟随康纳德子爵前来的贴身男仆，跟他说了自己打算提前离开的事情。

    男仆回报子爵，子爵看都不看就答应了，几分钟后，苏茜和奥黛丽快步走出了宴会现场。

    ……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赫温·兰比斯从吸烟室里走出来，发现这个话题依然没有终止的迹象。

    “是不是有点太激烈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大挂钟，确认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距离宴会结束只有半个小时了。按照往常的情况，这个时候应该有不少客人们已经退场，给足主人家给宴会现场善后的时间，然而从目前还留在现场的人数估算来看，离场的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剩下的人依然沉浸在这个热烈的气氛里。

    赫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很自然地把这番情形归功于自己出色的心理暗示和引导能力。

    他随意环顾左右，发现那个名叫苏茜的年轻观众已经消失不见。一问，才知道已经匆匆离场了。

    在这个氛围里待不下去了吗？真是太年轻了。赫温·兰比斯忍不住笑了一声，虽然他还不至于因为用自己的些许口才欺负走了一个小观众而高兴，但对方的消失确实让他心情不错。

    ……

    “其实你这个要求是有点难办的。”

    马车进行的途中，从已经没什么行人的街道上飞驰而过的时候，奥黛丽忽然听到了一句话。

    “就算你想动手，也应该等到新年晚宴？那时候人聚集得比较齐，你说不定也能做得更好。”

    “也就还有三天了，你不用现在这么着急，用最后的时间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好吗？”

    奥黛丽豁然之间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就要让车夫停车，但是到了喉咙口的声音又被硬生生地压回了喉咙里，她的灵性直觉传递来了危险的预感——既然自己能听到对方说话，那证明双方的距离很近，甚至是刚刚在路上擦肩而过的程度，一旦自己让马车停下，那对方就会意识到自己听到了！

    晚间路上人少，马儿跑得更快，只是这一瞬间的挣扎里，马车就已经走出了四五米的距离。

    尽管心情大起大落，但作为半神的她把自己的细微表情和肢体动作都控制得极好，面对面坐着的苏茜也没有意识到刚才片刻里奥黛丽的心理活动。过了一会儿，马车的速度渐渐减缓，奥黛丽缓慢地松开了握紧了拳头，竭力保持呼吸的平稳，她的大脑飞速运作，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有人想要在新年晚宴上做什么？”

    “袭击？袭击贵族，还是平民，或者是教会？”

    “如果是教会和贵族，我或许可以当做没看见，不参与，并且考虑如何在事后获利。”

    “……但如果是平民的话，我肯定要制止这种行为。民众都是受害者，即便他们自己意识不到，我也不应该看着他们在无意义的内斗中消耗自己的生命。”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去调查一下的时候，室内忽然变得一阵阴冷，奥黛丽和苏茜同时看向马车的车窗，只见一个灵界生物从车窗钻了进来，将一封信递交给了苏茜，随后便消失了。

    苏茜看了一眼信封上的火漆印：

    “是军情九处。”

    “我之前以心理炼金会成员的身份给一个军情九处的小队长投递了一份信件，表示自己想要在鲁恩站稳脚跟，因此乐意效劳，没想到他们找出了我的身份。”

    奥黛丽丝毫不意外：

    “军情九处虽然已经失去了部分执法权，但是还有着底蕴。找不到你才是不可思议，不错，你这样的行为也表现出了我们预定的身份相仿的自信和经验不足，拆开信看一看内容。”

    苏茜拆开信封，简单地扫视了那几行字，紧接着眉头就挑了起来。

    “他们就不怀疑我是间谍吗？”

    “他们有公证的手段，我们的目的虽然不是让皇帝回来，但也是让社会秩序动摇，所以帮助他们不完全算说谎，他们应该已经查清楚了你的假身份，并且验证了你的话语。”

    “军情九处希望我利用我的非凡能力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苏茜又看了一遍这封短讯，紧接着塞进车厢内的小火炉直接烧成灰烬：

    “他们没有异想天开到让我去跟赫温·兰比斯对抗，但是他们说，在年底将会有一些行动，希望我能帮忙遮掩。如果发现了痕迹，或者有人提起，就让对方失忆，最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奥黛丽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行动？”

    “信上没说。”

    刚跟对方联系，怎么想也不可能得到很详细的情报。

    奥黛丽陷入了思考。

    tbc

    ——————

    刚才街边对话的人是军情九处的吗？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到底打算在过年之前做什么事情……奥黛丽还没有想出个头绪，忽然听到马车夫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有所察觉，当即拉开车门，朝着远处看去。

    只见丰收教堂的方向，竟然燃起了剧烈的火光，从高度来看，似乎整个教堂都被吞噬了。

    在这一瞬间，奥黛丽的大脑完全空白了，她甚至没有去想“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觉得“为什么要那么急”？

 第592章 那就提前吧

    909

    “有人去放火？在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蠢货，这不是白给对方递谈判筹码吗？”

    赫温·兰比斯从窗台看到了火光，他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舒展开。他在心里抱怨了几句这个按捺不住脾气动手的家伙，开始思考如何利用这件事情。

    现在才是晚上十点，晚宴即将结束。

    对贵族和富人们的来说，晚上的娱乐活动才没有开始多久。但街道上已经非常安静，平民们要么已经在一天的辛苦劳动之后争分夺秒地睡下，要么还在路灯底下继续工作，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在街上到处走动，抓紧警察没有找来的时间在公园或者避风的角落里小睡一会。

    当火舌舔上丰收教堂三楼的墙壁，将崭新的木头窗框烧成黑色，在刚刚粉刷上去不久的白色墙壁上留下刺目的焦黑痕迹的时候，周围的街坊逐渐亮起了灯，不少人打开窗户，走上街头，张大嘴巴看着这熊熊燃烧的教堂。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全都只是看着，没有人去尝试救火。

    赫温·兰比斯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即便是贝克兰德人，居住在丰收教堂附近的应该也有信徒，不可能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全部作壁上观？

    他想了一会儿，眉头又渐渐地拧到了一起。

    他觉得这些人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全部幸灾乐祸地看着，甚至连随手就能唤来雨水浇灭大火的教会都装作没有看见，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赫温·兰比斯有些疑惑地转过身，他决定不去看眼前这幅有些诡异的场景。

    他没有看见，火焰燃烧着，不断地扩大范围，将那些像雕塑一样矗立在周围的人烧成真正的雕塑。

    在外面吹了接近半小时的冷风之后，他回到温暖的舞厅里，发现人们依然在讨论，舞曲已经演奏到了最后一首，但是却迟迟没有结束。他以为这是主家看讨论的气氛热烈所以延长了宴会的时间，但听了一会儿，却发现当乐曲演奏到最后一个乐章的时候，又诡异地回到了第一乐章，循环往复。

    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间依然是十点。

    赫温·兰比斯的瞳孔微微放大，紧接着猛地竖起成了一条直线，闪耀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金色，他站在角落中扫视着舞厅里的每一个人，试图找出那个在暗中动手脚的家伙。

    情绪不稳定，偏激，难道是刚才那个小观众的后台也在这里？

    费内波特的“暴怒”来了？她在暗中操纵这一切，连我也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警惕万分的时候，忽然，舞厅中爆发出了争吵的声音，一个中年人似乎和另一个人起了口角，争执不休，推推搡搡。旁边的人却不制止，好像没有看见一样继续进行着自己的活动。赫温·兰比斯一经发现了不对劲，他刚打算介入众人的心灵岛屿看看情况，忽然耳边出现了一声枪响。

    “砰”！

    这声枪响让他的瞳孔骤缩，大声吵闹的中年人的四分之一个脑袋消失不见，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飞溅到了他方圆两米之内所有的人身上，他被华服包裹着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

    室内舞厅也因为这声枪响安静了一瞬间——一瞬间这里安静得可怕，无数双眼睛一齐看着开枪的那个人，然后又看着倒在地上的中年人，和他静止不动的，像是一袋土豆那样臃肿的身躯上。

    “大家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这是心灵瘟疫吗？赫温已经有些不确定了。

    赫温·兰比斯在这个瞬间忽然感到恐惧，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看不懂那些人的眼神！

    没有人惊恐，没有人慌乱，没有人为倒在地上的那个男爵说哪怕一个字，所有人都在这一刹那变了眼神和表情，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周围的人——这个眼神就像凶手开枪前的那一秒。

    ……

    丰收教堂着火了，在黑暗里，明亮得像是燃烧的火炬。

    奥黛丽站在马车边，眼瞳中映着这冲天的火光，她有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她听到了脚步声。

    一个熟人的脚步声。

    奥黛丽转头看去，她的视线穿过挡在面前的高墙，她精准且高效地通过神话生物的听力和视力找到了近百米外自己的目标。她的虚拟人格分身轻飘飘地沉入潜意识海洋，进入了对方的心灵岛屿，一闪而过的熟悉的记忆画面让她立刻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果然没错，是休。”

    她刚一进入对方的心灵，就立刻看见了对方面前正站着的一个人——一个带着古怪的金色面具的人，奥黛丽迅速审视了休的心灵，发现其中有防备，有不安，也有对对方的畏惧和尊重。

    “中序列，不是半神，应该就是休认识的那个军情九处的上线……尊重？为什么会有尊重，这个人是和休有着什么别的人际关系的特殊人物吗？”

    一个个疑问像是气泡一样浮现，奥黛丽安静地待在对方的心灵岛屿上，偷听着对话。

    “你为什么不参与了？”戴着黄金面具的人用一种很不好的语气说道。

    这种语气非常危险，让奥黛丽产生了一种“如果谈不拢说不定会当场动手”的危机感，但她看了看休的心灵岛屿，休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语气而产生比较紧张警惕的情绪。

    休十分信任这个人。

    “你们想做的事情太危险了！”休压低声音说道，“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已经决定解除和军情九处的契约关系了，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是这真的太危险了，而且几乎不可能成功。”

    “这并不是你临阵逃脱的理由！”

    我从来就没有跟你们站在一条线上过！奥黛丽听到了休的心声。

    见说重话不行，戴着金色面具的人立刻就换了一个语气，变得和颜悦色了不少：“跟我走，今天就是行动的时候……你之前明明也跟我一起发过誓要效忠皇帝陛下，为什么尽忠的机会就在眼前反而不愿意去了？那是祂沉睡的地方，我们只是去朝拜祂。只要祂醒来，就能拯救贝克兰德。”

    “不。”休用力地摇了摇头，“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参与你们的行动了，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大概是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的危险性，休并没有傻到转身就走，而是直直地瞪着对方，做好了全部防御应对的手段，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下一刻，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爆炸声，与之一起出现的是扑面而来的火焰。

    “那你就不用离开了。”

    910

    特雷纳躺在沙发上，双手举着一张信纸，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几遍，最后询问室内的另一个人：

    “我简单总结一下，祂喊我们过段时间去弗萨克出差，说是公费旅游，不经过圣密隆，走热门冬季旅游路线，还能尽情品尝烈酒并且和充满异域风情的美女畅谈人生，你相信吗？”

    “我不信。”唐恩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公费旅游过！”

    “你怎么关注点是哪个？”雷蒙插话，“这一看就是红天使殿下找我们有事。”

    特雷纳放下信纸，深以为然：

    “我觉得唐恩说得对，领导，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公费旅游过，红天使喊我们出门肯定有诈。”

    “意见真不小啊，我还以为你们会把自己和下属谎报预算、住最好的酒店和游轮飞艇头等舱、一件衣服20金路易，在红剧场开年卡，还做假账和过度报销的任务过程算作公费旅游呢。”

    “还有，别跟隔壁奥秘教会学了什么新鲜词儿了，我们的领导只有一个，就是红天使殿下。”

    雷蒙阴阳怪气，对面二人装没听见。

    “我觉得这是扮演，绞尽脑汁偷预算和报销当然是扮演阴谋家的一部分。”

    “就是，怎么不算呢，任务说到底也是任务，我们这不是一向鼓励年轻人跟财务斗智斗勇。”

    “能抢到预算和报销是他们的本事。”

    雷蒙无语：“少说这些没意义的话了，不管祂喊我们出去干什么，肯定都是到我们该干活的时候了，这段时间我看猎人都能转到治安官，或者开创新途径钓鱼人了。”

    “这条途径的序列0是不是叫空军司令？”

    特雷纳快速接话，并且用眼睛瞅了瞅正在给自己的一根高级鱼竿上油的唐恩。

    “骂谁空军司令呢？我昨天刚钓到了一条十斤的大鱼，图都放心灵链接了，你不会没看到。”

    “诶哟这么大啊，哪家店买的给我也推荐一下，最近吃鹅肝牛排焗蜗牛吃腻了想换点别的。”

    唐恩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雷蒙，紧接着又低下头去，面不改色地祸水东引：“如果你想买鱼那你得去问头儿，头儿弄到的鱼比我大，我看着也特别眼馋。”

    雷蒙差点就要条件反射地反驳自己的鱼也是纯手工捕捞不是从商店里买的，而且现在因蒂斯部分沿海已经不允许普通人渔民下水，特里尔的大部分河道更是成为了禁渔区。

    但是祂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自己也被卷入了无意义的斗嘴中，雷蒙好悬没被两个已经被无限期休假腐蚀的下属给气笑了，好在祂对应对猎人这方面已经经验丰富。

    看着一个盯着天花板发呆，一个聚精会神擦着手里鱼竿的两个各怀心思就是不肯谈正事的下属，祂清了清嗓子：

    “不管怎么说，这是红天使殿下召唤我们。”

    “祂的命令不可违背。”

    “还有，别忘了我们的职责到底是什么，也别忘了我们的序列，从低至高一路走来，难道你们觉得自己的手就是用来拿鱼竿，和餐叉的吗？”

    面对已经认真起来的上司，特雷纳和唐恩对视了一眼，一个不情不愿地在沙发上起身坐正了，一个放下手里的鱼竿和皮面抹布，态度看起来比刚才认真了不少。

    “祂的意志不可违背，您的命令也是。”

    唐恩嘎嘎一笑：“嗐，其实我也早觉得手上淡出个鸟来了，有活儿干正好，这鱼不钓也罢！”

    特雷纳整理了一下自己在沙发上睡得乱翘的头毛，伸手准备去拿桌上的薯片，在雷蒙审视的视线中又把手缩了回来，他毫不心虚地搓了搓手，开始分析刚才那封没头没脑的短信：

    “我先发言，我认为红天使殿下应该是在圣密隆遇到了什么困难，因此祂要求我们避开所有和圣密隆有关的路线。所谓的热门旅游线路，我认为应该在后续会有提示……有两个可能，要么是祂为我们规划路线，要么是暗示我们从某些特定城市进入，并且将沿途都变得‘热闹’起来。”

    说完，特雷纳伸手快如闪电地抓走了桌上的番茄味薯片，休息室里开始回荡咔擦咔嚓的声音。

    唐恩左看右看，咳嗽了一声：

    “我也这么觉得。”

    “或许烈酒和异国美女就是红天使殿下的提示，或许可以从盛产酒和美女的城市入手。”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特雷纳边吃边回答，“但是这种城市就跟‘因蒂斯最受欢迎的旅游城市’一样没有明确的官方标准，有人觉得是特里尔，有人觉得是能看到雪山或者海边的城邦，按照不同的标准去找可能会得到南辕北辙的结果，我觉得祂只是随口提了一嘴模糊信息。”

    “你说的也对，但既然祂让我们过段时间再去，那我们也不必现在就硬得出答案。”

    雷蒙欣慰地看了看他们，说：

    “别在心灵链接里讨论晚上吃什么。”

    俩人若无其事地分食了一包薯片，特雷纳随口说道：

    “红天使殿下现在似乎还在圣密隆，但恐怕不能传递太多信息，不然也不用跟我们打暗号了。”

    “战神教会的0级封印物也有不少？拿一两件用一用应该也确实能制造不小的麻烦，现在连传递信息都这么麻烦，应该是使用了有监测和控制的能力的封印物。”

    或许。特雷纳对去弗萨克旅行没什么兴趣，当然，如果一个人在九岁的时候就被亲爹亲妈放在手提包里在十公里外的山上被迫看了凌晨四点日出时分的“黄昏巨殿”，一晚上没合眼还没吃饭，吃到的唯一一顿饭还是非常不合胃口重油重糖，那自然也不会对弗萨克有什么兴趣了。

    他看着雷蒙：

    “我能不能……”

    “不能。”

    “你们俩都去了也没必要非得把我带上嘛，万一出了事难道也想凑个三合一出来吗？”特雷纳俩手一摊开始讲自家上司的地狱笑话，“我想申请去别的地方出差，南大陆也可以的。”

    雷蒙还没说话，就在这时，特雷纳的影子里伸出一只猫爪，把一个字条拍了上来。

    “不要去南大陆”

    “呃。”字条上的字迹挺熟悉的，特雷纳没法当自己暂时失明了，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那北大陆的别的国家也可以……虽然有点危险但我不介意去鲁恩的。”

    “鲁恩也不行。”这次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他的耳边，“我忙着呢。”

    “……”

    特雷纳战术后仰，他斟酌了一会儿语言，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在忙什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还关注我跟同事讨论独家旅行，请问南大陆又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他的话了，但是他的耳边传来了声音，是音乐声，古怪的话语声，喊叫声，还有枪声。

    tbc

    ——————

    “哦，刚才又有线报过来，一个小时前贝克兰德发生了小的混乱，三个街区被卷入其中。”雷蒙看着特雷纳，“你还坚持要求要去别的地方出差吗？”

    特雷纳大皱眉头：“算了。”

    “我还是等待一下红天使殿下给我们规划的热门旅游路线。”

 第593章 人多才热闹

    910

    “南大陆又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们早就放弃南大陆相关的情报收集了。”唐恩插话，“南部的拜朗帝国有死神保护，我们的探子基本渗透不进去，高风险低回报，北方的高地就不说了，进去的全都被抓去干活了。”

    特雷纳眨眨眼，把猫拖出来摸了几下掩饰自己的心虚：

    “那鲁恩具体发生什么了？”

    “情报传递也是需要时间的。”雷蒙说，“心灵链接不可能覆盖到鲁恩，你就安心等。”

    “哦……那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了，你们们继续该干啥干啥。”

    ……

    埃姆林的卧室在一楼和二楼之间，大火已经烧到了顶楼，但只在他的卧室门外肆虐。

    这座已经经历过一次拆毁封锁，现在还没有完全完工的教堂再一次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数米高的厚重窗帘在火焰中逐渐化作飞灰，墙上镶嵌的木质版画和窗户已经连同白棕色的墙壁全都被烧成了炭色，尽管崭新坚固的房屋结构并没有受到影响，但整座教堂开始一点一点成为只剩骨架的空壳。

    埃姆林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还在沉睡之中。

    他并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因此很早就做完了晚间祈祷，在一小时前睡下。

    在一片混沌模糊的梦境之中，他忽然之间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意志突然变得清醒了不少，但依然被困意和疲倦死死地拉扯着，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睡过去。

    埃姆林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样坚持着不睡着，却又无法睁开眼睛的不适感让他回想起了年幼接受一位长辈的家庭教育的时候。虽然是家族里知名的教育家，博学多识，活过了悠久的岁月，但对方古板且无趣，无论是历史，文学还是任意一门学科，都能让埃姆林昏昏欲睡。

    在这样的状态下，埃姆林感觉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半分钟，也有可能是半小时，他突然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话：

    “停止跟‘深蓝主祭’雷达尔·瓦伦汀之间的对抗，可以考虑接受雷霆教会的安排。”

    “而那些信徒并不重要，大地母神已经的在整个鲁恩范围内分享了锚，没必在意这附近的人。”

    “为了能够更好地在贝克兰德生存，这并不是坏的选择。”

    “除非，你有前往费内波特的打算，贝克兰德的情况复杂，你这样的神眷者更适合回国清修。”

    埃姆林试图睁开眼睛，但他的眼皮就好像被胶水粘住一样颤抖着无法动弹，在一片昏暗的梦境的世界里，他使出浑身力气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发出质问：

    “……你是，雷达尔的帮手？”

    梦境的力量……有人入侵了我的梦境……应该是“观众”途径的半神？

    也有可能是“梦魇”，高序列的梦魇……也有不少黑夜教会的人选择了加入雷霆教会……不，应该是“观众”，“梦魇”只是塑造梦，并不能通过在梦里说话来控制别人的行为……

    他们的“催眠”也不太一样，埃姆林专门做了类似的功课，但他希望自己以后也派不上用场。

    埃姆林用力地拧了几下眉头，试图获得清醒。

    ……没错，“观众”也是“风暴”的相邻途径，听说在贝克兰德的还活着的心理炼金会成员已经全部倒向了鲁恩，站在雷霆教会那边也不奇怪……这家伙想给我种下心理暗示，让我听话或者直接离开，结果我却在梦里忽然醒过来了？该死，那他至少也是个半神！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埃姆林的心中立刻就有了人选。

    必定是那个在高级执事给我的情报里出现的“前王室顾问”，赫温·兰比斯！

    好像以前也听谁说过，那家伙的人品不怎么样，性格还十分傲慢，会偷偷潜入别人的内心偷窃情报，种下对自己有利的暗示，他在民众和贵族面前表现的幽默温和的个性只是他伪装出来的……

    实际上他的思路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效，埃姆林迷迷糊糊地想了一大堆东西，想法像是一个个冒出的气泡，并不连贯，甚至可能前言不搭后语。思绪变得迟缓且没那么敏锐的他并没有想到，在一个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梦里的“观众半神”面前嘀嘀咕咕完全是暴露自己。

    理所当然的，他也没有意识到对方似乎一直等到他想完了这一切，才继续开始说话。

    “哦？居然还能回答问题，看来神眷者总是有些特殊的。”

    这一句话就让埃姆林打消了自己刚才的疑惑，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在一个观众半神的梦境暗示中维持理智，尽管并不多。

    对方冷笑了一声：

    “你不需要问那么多。”

    “前往费内波特是你最好的选择，在那里你有比现在好得多的待遇和条件，也更加受人敬畏不是吗。你只需要知道，你不应该介入贝克兰德的局势里，这是大势所趋。”

    又过了好一阵子，埃姆林开口：

    “让我离开，这就是你的目的？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对方表现得异常有耐心：“你不需要知道。”

    埃姆林并没有气馁，他刚准备继续试探一下情报，忽然间反应过来：

    “你在拖延时间！”

    顿时，他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开始尝试脱离梦境。令他有点意外的是，醒来时受到的阻力并不算太大，他刚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卧室屋顶浓烟滚滚。埃姆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卧室的门就轰然倒塌，火焰顺着氧气猛地扑进了这个安全的密闭空间，刹那之间就将他的身影吞没。

    ……

    舞厅已经变成了混乱的屠宰场。

    赫温·兰比斯无法形容自己看到的这一切，男士们竭尽所能地对彼此释放着平时的积累的恶意和怨怼，女眷们的尖叫震动着他的耳膜，满地都散落着珍贵的珠宝和首饰。往常任何一件物品都需要一个岗位不错的女士两年甚至更多的薪水，寻常家庭如果能够得到一件必定会当做传家宝，但此刻这些东西杂乱无章地落了一地，跟血和尸体待在一起。

    赫温一向很注重维持自己心灵和精神的稳定，他在混乱刚刚开始爆发的时候就试图离开宴会现场，但现在过于强烈的愤怒和烦躁感让他难以思考，甚至连分辨方向都变得异常困难。

    “够了！”

    他发出怒吼，瞳孔猛然竖起，半神级别的“龙威”像是海啸一样冲向了周围所有的人。所有的吵闹顿时安静下来。

    只不过，他预想中众人在威慑下丢掉武器开始无序逃跑的景象并没有发生。

    在片刻的安静之后，当他不再持续威慑，所有还活着的人顿时一齐将视线转向了他。

    “滚开！”

    赫温·兰比斯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还记得这一个是男爵，那一个是子爵，这一位是议员的世袭议员，那一位躺在地上的是某个他暂时想不起来的贵族……他尽管平等地看不起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但依然做足了样子来操纵这个国家机关，毕竟如果管理层都没有了他还操纵什么？但就在他思考回忆着这些人的身份的时候，已经有人对着他举起了枪，子弹砰的一声打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声音并不大，但是成功地让赫温·兰比斯彻底陷入了暴怒之中。

    他随手扯过旁边的一个托盘，将对方的头颅打得粉碎，紧接着扑向了另一个让他觉得吵闹的人。

    ……

    久久不能入睡的维尔玛推了推自己的丈夫：“亲爱的，我心神不宁。”

    忙完了一天的手术，此刻已经在温暖的被窝里神志模糊的艾伦被推了两次之后才有了反应，他嗯了一声，闭着眼睛含糊道：“闭上眼睛，平复呼吸……”

    维尔玛只好放弃了跟丈夫说几句话的想法，躺在一边闭上眼睛，静静地数着数。

    她不想打搅艾伦的睡眠，自从上周从东切斯特郡的旅行回来之后，艾伦就不知为何一直睡不好。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得过失眠之类的疾病，但是也必须承认自己在工作压力过大的时候会无法入睡，但刚刚旅行放松回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艾伦只好当做是自己一时还没有适应。

    “其实我不是睡不着……”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每天都只能入睡很短的时间，而即便是在睡眠时间里也会做各种各样古怪的梦，醒来之后无比疲惫，就好像他不是睡觉而是出去夜跑了五公里。就这么熬了四五天，差点在一台手术上失误之后，艾伦终于忍不住，去跟自己曾经担任圣塞缪尔大教堂的神父的朋友诉苦。

    朋友安慰了他，并且给予了他一个帮助睡眠的香包。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个香包真的有效果，艾伦在那天晚上难得获得了一个不错的睡眠。

    ——但是还没等他睡到天亮，他们的小儿子威尔就发出尖锐猛烈的哭声。负责照料孩子的女仆怎么都哄不好，最终是他们夫妻俩深夜里醒来，牺牲了后半晚上的睡眠，好不容易才让威尔重新入睡。

    维尔玛叹了口气，数数也没能让她睡着，便睁开眼睛，仿佛在跟艾伦说话似的低声自言自语。

    “昨天下午茶的时候，我跟玛丽她们聊天，听她们说最近的经济环境不算太好，还听说住在前面那条街的邻居投资股票失败，破产了。”

    “可把我吓了一跳，因为我本来也准备投资那支股票，还好还没有下定决心……”

    “前两天，住在街头的那家人的小儿子摔断了腿，好像还是去你的医院里治疗的。”

    卧室新换的窗帘非常厚重，遮挡住了外面几乎所有的光芒，角落里一个小小的煤气壁灯散发出柔和的橘色暖光。在她的低语中，还没过多久，维尔玛就听到艾伦的呼吸声变得平稳悠长。见丈夫已经睡熟，她不自觉把声音放得更小了一些，像是念诵催眠曲那样对着天花板小声嘀咕：

    “威尔这几天也不哭闹了，每天都在睡觉，倒是比之前好哄了很多……我们的邻居家那位老太太的病情恶化了，似乎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但是那家之前失业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新的工作……”

    念着念着，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产生了些许困意。

    维尔玛闭上了眼睛，在心里说了声晚安，也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tbc

    ——————

    维尔玛忽然被一声尖叫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丈夫已经坐了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胸膛快速起伏着。

    她瞬间清醒过来，赶紧也跟着坐起来，抓住艾伦的手臂，用手掌轻拍对方的后背，紧张又关切地问他：“没事，亲爱的，做噩梦了吗？我让女仆来给你倒一杯热水。”

    “有一条蛇……”

    艾伦惊魂未定，额头上全都是汗珠，妻子的安抚起到了一点作用，他的瞳孔有些涣散，声音哆嗦着说道：

    “有蛇追着我……”

    “蛇？什么蛇，亲爱的，你可能是压力太大了。”维尔玛实在有点不放心，“我去给你倒水。”

    说着她就要掀开被子离开，但是艾伦却一把抓住了她。

    “别出去。”艾伦恢复了一些理智，但依然对梦中的景象感到不安，他以一种惊弓之鸟的状态不停地扫视着房间，并且畏惧地多看了几眼那些阴暗角落，“它说不定还没有离开。”

    “只是一个噩梦，你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维尔玛只得继续安慰对方，“什么蛇？”

    艾伦定了定神，他再一次左右环顾，过了好几秒，才小声说道：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白色的人影告诉我有一条蛇在找我，如果被追到，我就会被杀死，所以他一直跟在我身边，告诉我要怎么逃跑……”

    “然后，蛇就出现了，我看见它了，白色的鳞片，血红色的眼睛，身体比我们的房间还要大！我们一直在逃跑，差点就被追上吃掉，最后，我们躲进了一个角落里，才勉强把它甩掉。”

    艾伦一口气说完，终于感觉心里的恐惧减少了一些。

    他低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壁灯的光芒依然柔和，照亮了墙上挂画的一个角落。艾伦没放在心上，他顺着那个角往上看，发现画面上是一整块古怪的白色。

    白色的部分似乎在慢慢地流动，过了一会儿，在他的注视下，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圆形。

    “维尔玛？”

    挂画上的画面怎么会变化？艾伦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急忙晃了晃妻子的肩膀：“那幅画，那幅画是什么时候买的？那个地方挂着的不该是我们结婚的照片吗？”

    他转过头，他=看到妻子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再一看，还哪里有什么妻子，他也根本就没有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艾伦绝望地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逃走。

    一条无比庞大的巨蛇卷住了下半身，巨蛇的头颅高高悬在空中，冷漠无情地俯视着已经被绞紧身躯动弹不得的猎物，刚才“挂画”的位置出现的红色圆形正是冰冷的蛇瞳。

    无鳞的巨蛇微微张开嘴，就在他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的时候，突然间，他听到了婴儿猛烈的哭声。

 第594章 命运的交汇

    911

    伴随着那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婴儿哭声，艾伦惊讶地发现那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的巨蛇居然缓慢地转动了头颅，看向了更远的方向。

    他感觉自己很微妙地从一条蛇的身上看到了“疑惑”的肢体语言，就好像刚刚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它的目标，这个哭声的主人才是。

    这若隐若现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是在睡得正香的时候听到乐楼下街道上像是孩子哭泣一样的猫叫，听着就让人寒毛直竖。而艾伦无法判断出声音的来处，巨蛇似乎也不能。尽管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他此刻清醒地知道是他的小儿子在哭。

    他心急如焚，却在生命危险的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银色巨大的头颅缓慢地左右环顾，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它的眼眸深处浮现出一条银白色的神秘河流，河流在很早的时候就产生了分叉，但沿着河道一直向充满不可知的迷雾的前方看去，又能够看到它们在未来终将重新汇合到一起。

    过了一会，它看向了某处，不再犹豫地直接活动起来。和它庞大的身躯不符的是它飞快的移动速度，当它开始活动的时候，周围的景物都被拉长成了模糊的线条。

    艾伦感觉施加在自己身体上的桎梏逐渐减轻，银白色的巨蛇已经在朝着某个方向前进，放弃了已经被它捕获的人类。他艰难地把一只手抽了出来，用力拍打着蛇的身体，大喊道：

    “怪物！”

    “看这里！我在这里！！你这个怪家伙！！”

    巨蛇血红色的眼睛甚至没有因这个人类的挑衅和叫喊转动半分，它身躯微动，直接将艾伦甩飞了出去，从不知道多高的虚空里直直地坠落下去。

    心中喷薄而出的恐惧和下坠的异样感让艾伦忍不住大喊出声，他在床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后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女仆和维尔玛在旁边关切地看着自己。惊魂未定的艾伦看到妻子担忧的表情立刻就想到了那个虚假的“醒来”的梦里发生的一切，下意识地出了一后背冷汗，手脚并用地远离了妻子伸过来抚摸他的额头的手。

    女仆端来温水也被他推开，艾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敢靠近任何东西。

    用力地喘着气缓解自己心中的恐惧，他目光惶惶地在室内环顾了几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卧室的墙壁上很正常地摆放着一些照片和摆件，花瓶里插着的昨天的鲜花，今天最新鲜的花朵还没有被跟医院合作的商店送来，他和维尔玛的结婚照挂在墙上了，两人的笑容都真诚而快乐。

    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他要找的是什么来着？

    艾伦有些困惑，从他醒来开始，梦中的所见就已经飞快地在他的脑海中消失。

    仿佛是海上漂浮着的泡沫遇到了阳光，不过十多秒，艾伦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在梦里经历的一切。忘记了那条诡异的蛇，忘记了自己的梦中梦，也忘记了孩子的哭声。他的心中还残留着对妻子的本能的恐惧，以及在面对了极其恐怖的事物之后的不安，但他已经遗忘了自己为何恐惧不安。

    他疑惑着，渐渐冷静了下来。

    “亲爱的，你到底怎么了？”

    维尔玛见丈夫的情绪终于开始变得平静，便亲手接过了女仆托盘中的温水，送到了艾伦的嘴边：

    “你刚才在梦里剧烈挣扎，大喊大叫，把我们都吓坏了，所以我赶紧让丽雅倒了水。”

    说话间，维尔玛的手掌已经贴上了艾伦的额头，后者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却没有躲避。她松了口气：“太好了，你没有发烧。”紧接着又问：“是做噩梦了吗？”

    这句话给了艾伦诡异的熟悉感，他平时的睡眠质量很好，不常做梦，更不会做噩梦。但是这个问题他似乎就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听妻子说过，这让他又产生了些许害怕的情绪。

    他迟疑着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水，又过了许久，艾伦的嘴唇才动了一下。

    维尔玛没听清：“什么？”

    “有一条蛇……”

    艾伦惊魂未定，瞳孔有些涣散，嘴唇嗫嚅着着说道：

    “有蛇追着我……”

    ……

    虚幻的平原上，穿着古代油画人物般的朴素长袍的人缓缓前进。

    有隐约可见的银白色河流出现在大地上，但是下一秒又消失不见。在“跟随命运的指引”和“跟随非凡特性聚合的指引”中，乌洛琉斯选择了后者。

    按理来说，祂应该选择前者，因为这样更加神秘学，也更符合祂们这条途径的象征。

    同样，按理来说，只有当“命运的指引”和“非凡特性的指引”重合，并直接指向威尔的时候，乌洛琉斯才能借此完全确认自己已经在和威尔的交锋中胜利，命运最终选择了祂成为神灵。

    “等待”，是这条途径里最万能的方法。

    “命运”途径的往往不需要努力，也完全否定了努力，由运气和命运决定一切。

    早在众人还没有走上这条途径的时候，“命运”就已经开始了筛选。

    如果说其他的非凡者还能够自己寻找魔药，那么走“命运”这条途径的人选就几乎全都是天注定的。在天生好运、天生灵感超常的人里，有的能得到“命运”途径前辈的发掘和指导，有的走了别的途径，有的甚至只能浑浑噩噩的被当做疯子。好运气不会让他们死去，他们无论如何都能活下来，但是与生俱来的过高的灵感会让他们一生都无法安宁。

    前者属于这条途径的正常状态，而后两种属于运气还不够好。

    成为了非凡者之后，这就表现得更明显了，能走到多高就看你的运气有多好，运气好的出门就能捡到配方和材料，运气不好的一辈子找不到契机，或者出门变成别人的材料。

    作为这条途径目前现存的最高序列非凡者之一，乌洛琉斯早就觉得自己的途径或许本身就存在一些问题。祂看似能够控制好运和厄运，编织他人的命运，符合人们对“命运”途径的所有想象——但实际上，命运的权柄太过分散，也很抢手，源质化身似乎都带点命运方面的能力。

    而越往高走，这条途径的非凡者就越能发觉：自己能够影响他人的命运，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们自身的一切好像都已经被注定。

    如果想要得到什么，还必须用某些东西去交换，不然就只能坐视命运的发展。

    如果乌洛琉斯没猜错，威尔的躲藏突然变得顺利，并且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就是因为祂找到一个好时机接触了克莱恩·莫雷蒂，借对方的命运隐藏了自己。

    就像在乌托邦里那样，祂已经被命运带着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却又借助“伯特利·亚伯拉罕”相关者的命运躲开了祂的搜查——伯特利·亚伯拉罕是个特殊的家伙，如果“眷者”这个词不指代天赋非凡被选中的人，只表示被神灵喜爱的人，那么整个亚伯拉罕家族都能算是祂的眷者。

    乌洛琉斯当然不愿贸然审视他们的命运。

    威尔肯定也做出了一些交换，不过既然克莱恩还能答应让祂们俩自己竞争，就代表威尔付出的东西还不够祂换取“成为命运”的未来，可能是不敢，也可能是因为祂不觉得克莱恩能够许诺这个。

    乌洛琉斯理解祂的担心，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祂曾经还尝试跟上帝对话，并且得到了对方的许诺……只不过因为祂也没有完全认可对方，所以当时选择了装傻罢了。

    乌洛琉斯不觉得自己能够改变梅迪奇的想法，两边下注也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想来想去，乌洛琉斯还是觉得不要依靠两边的支柱，还是自己先想办法成为神灵比较实际。这样，自己也比还是没有唯一性的天使之王更值得拉拢，也能想办法帮梅迪奇在这个世界继续立足。

    祂跟随非凡特性的聚合本能，闭着眼睛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前进，到这一步，往哪里走都一样了。

    无论命运选择的是谁，祂都要走到那份非凡特性面前。

    至少也要尝试去伸手抓住对方，给两条命运之蛇之间拖延了数千年的决斗画上一个句号。

    就在这时，祂忽然心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祂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庞大迷宫的入口，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都走不到边缘，只有一个入口始终出现在祂的面前，仿佛在说除了这里哪里都不通。

    “这就是你最后的挣扎？”乌洛琉斯对着空气问话。

    入口的拐角处，一辆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婴儿车自动行驶了出来，白色的纱幔垂下，盖住了躺在上面的裹着银白色丝绸的孩子。

    乌洛琉斯看了一眼，就发现那只是一个投影。

    “你的爸爸妈妈是谁？”裹着银色丝绸的孩子奶声奶气地发问。

    “这一次的父母亲是维森·斯考尔德和卡洛塔·斯考尔德。”乌洛琉斯没什么情绪地回答。

    “我爸爸刚才为了我骂你怪物，我好高兴。”小孩子发出笑声，“我的爸爸妈妈爱我，你呢？”

    乌洛琉斯简单地回忆了一下：“他们尊敬我，也爱我。”

    “大人为什么会尊敬小孩子？看样子你这一次的人生也没有正常地长大……虽然你看起来十多岁了，但实际上应该才两岁左右？”威尔闲聊着，全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就是因为你始终不知道正常的小孩子是什么样，所以才每一次都抓不到我。”

    “你不是因为根本活不到长大，才会反复扮演幼童吗？”

    威尔张开手掌，手心里露出一枚“5”朝上的骰子，乌洛琉斯只看了一眼，威尔就又把肉肉的小手握起了拳，缩回了银白色的丝绸被子里。

    “我刚才也是打算直接夭折的。”

    祂若无其事地用天真孩子的语气说着吓人的话语：

    “刚才我已经用‘概率之骰’成功地替换了命运，虽然只能蒙骗你一会儿，但是也足够我脱身了。所以你一直都把爸爸当成了我，在抓到他之后，你其实看到了两个我，对吗？”

    “因为你这一次离我太近了，你已经确定了我的位置，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并且根本来不及再寻找一个新的家庭。所以我原本打算直接炸掉我家的一部分，让妈妈继承爸爸的遗产，带着哥哥姐姐他们继续生活下去……但是看到爸爸这么害怕了，还为了保护我骂你，我就改变主意了。”

    乌洛琉斯说：

    “你对唯一性的控制程度比我想的要更高一些。所以，你现在要容纳它，然后跟我战斗吗？”

    威尔叹了口气：

    “现在这样根本不是合适的时机啊……就算现在是，我也不会容纳的。”

    “我才两岁，还想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他们对我那么好，我也要让他们继续好运地生活下去。”

    这句话说完，婴儿车又在没有人推动的情况下向后移动，重新回到了拐角后方，消失在了乌洛琉斯的视野之中，只有小孩子的话语声从拐角后面飘出来：

    “这座迷宫是我用‘概率之骰’搭建的，我没有限制它的力量，它会逐步扩大范围，并且将周围的一切都逐渐概率化，最终将影响扩大到现实世界。”

    “如果能够在这座迷宫中先一步找到它，并且限制它的行动，控制它，再加上我们之间的争斗已经得到了源堡和‘愚者’的认可，那算不算合适的容纳时机？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偶尔小小地赌博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乌洛琉斯并没有听威尔把话说完，当祂意识到对方的提议确实具有可行性的时候，就直接迈步进入了迷宫之中。

    tbc

    ——————

    “我感觉有人在叨念我。”阿嚏！梅迪奇搓了搓鼻子，随后看向眼前的人，“不好意思，能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我没听清楚。”

    坐在祂桌子对面的人也不生气，只是又一次把自己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们信仰的主已经陨落了，现在是宗座一直在隐瞒消息，伪装成祂还活着的样子，是吗？”

    梅迪奇打了个响指：“猜对了，你真聪明。”

    由于大牧首和皇帝不可能把“禁止谈论战神的事情”也写在黄铜书的布告板上，因此“战神已经陨落了”这句话居然顺利地说了出来。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方沉默了片刻，又问：

    “您是来这里发起战争的，对吗？”

    “当之前的皇帝引咎退位，一个跟金霍恩上印着的那位陛下长得很像，名字也一模一样的存在占据了皇位和执政权之后，我就觉得或许又到了要打仗的时候。尊敬的战争之神，你是来让弗萨克起刀兵的，还是要将我们化作刀兵，去向其他国家展示您的力量和武勇的？”

    “二者皆有。”梅迪奇懒洋洋地回答，“不先占据这个国家，从你们中选出愿意成为我的刀兵的人，我哪来的军队和国家对外宣战。”

    “抱歉，在我们的常识里，必胜的应该是您，而不是您的军队或者国家。”

    “又来了，这个无聊的刻板印象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战争靠我一个人？我可不是光杆司令。”

    对方笑笑：“那么果然，宣扬‘真正的巨人族’和‘愚者’信仰的，果然也是您。这么看来，您貌似不仅不是光杆司令，还有着一位强大的神灵，以及至少一万人的全非凡者军队可以使用啊。”

    梅迪奇嘴角上扬，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说，你的来意，非要我问你才肯说吗？”祂咧开嘴，“你看上去也不是个虔诚的人，一上来就问我战神是不是已经死了，你这个跳槽的心思都已经藏不住了啊。”

    “我并不虔诚，我只是一个渴望战斗的人，之前的皇帝陛下宣扬鲁恩是邪恶的土地，我并不在乎不在乎战争的借口到底是什么，我只想要和别人战斗。如果您能打仗，并且打胜仗，那么我就跟随您。如果战神已经死了，那么我对祂的信仰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我将改信您。”

    梅迪奇依然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有眼光，如果你现在选择加入，还能在我的部队里混到一个好职位。你的名字？”

    “阿诺德·迪恩。”他说，“无名小卒。”

    “但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为您提供圣堂和宗座的情报。”

 第595章 新年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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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知道大牧首的消息的无名小卒？”梅迪奇玩味地看着对方，“虽然我现在手下能够用的人确实有限，但你下次真该写个逻辑通顺的简历递交给我。”

    阿诺德坦然回答：“我在和鲁恩的战争中出现了失误，我被拖延了时间，让黑夜教会的人回收走了一份9-4的非凡特性，让大量鲁恩人带着他们的财产从凛冬郡顺利撤离，还损失了不少军用品，最后只得到了一座废墟般的城市作为战利品。后又因为战争失利不能提升军衔，也没有竞争到地区主教的位置，便主动要求放弃所有的战争功勋，跟随圣堂的前辈清修。”

    “这跟我的问题无关。”

    梅迪奇说：“你能跟随圣堂的人苦修，又能得知大牧首的行径，你应该毫无疑问是个虔诚的教徒甚至苦修士——你刚才还称呼祂为宗座，这可不是一个即将卖国的叛徒该说的话。”

    “我发自内心地尊敬宗座，尊敬我的前辈和导师们，也敬爱战神，祂曾是我的主。”

    “我本来应该是一位虔诚的信徒的。”

    阿诺德平静地说：“但是神死在了我的前面啊。”

    ……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

    赫温·兰比斯踩碎一个已经看不出五官的脑袋，满身是血地咒骂。

    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有那些吵吵闹闹的尖叫，以及惹人愤怒的咒骂和枪声。截止刚才，这个宴会大厅里已经没有了一个还能说话和喘气的东西，地上躺着食物和首饰，仆人和贵族，餐布和华丽的晚礼服裙，还有一些混在一起分不清的东西。

    或许也有人顺利逃走了，但他并不在乎那些逃跑的小人物。

    而在这个室内的、在他面前大喊大叫的、不听他的命令和要求的、对自己这个尊贵的半神视而不见，甚至还敢在自己的“龙威”之下挑衅自己的——赫温·兰比斯无法忍受弱者对自己的轻蔑，对任何的反抗和无视都感到异常愤怒，无论是仆人还是贵族，是普通人还是非凡者，都该好好反省自己。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懊悔自己刚才的情绪失控。

    “我应该留几个人下来……至少应该把给雷霆教会捐献了不少钱的虔诚贵族留一些，再把伯爵和子爵留下几个，这样才能继续维持国家各个派系之间的平衡……”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言自语了几句就安静下来，在心中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当自己的打碎那个明明只是普通子爵却一直看不清现实还给自己摆脸色的凡人的的胸膛的时候，他心中陡然爆发的，让人上瘾的扭曲的快感。

    不过，室内被弄得太脏了，血腥味冲击着他的鼻腔，各种乱涂乱画般泼洒上去的暗红色也带来了不小的视觉刺激。赫温·兰比斯打开了窗户，感受到外面凉爽的夜风，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他提着手里的铁棍，用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扫视着乱七八糟的室内，忍不住骂了一句。

    “该死！这下我要去哪里再找出一个国家的管理层……”

    “提拔这些死人贵族的孩子？”他回头看了一圈，随后厌恶地别开了头，“算了，再说。”

    “雷霆教会为什么不来管一管？”

    祂不应该是全知且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吗？

    夜景中有着不合时宜的红色火苗正在蔓延，赫温·兰比斯懒得管又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吹了会儿夜风之后，脑子渐渐从刚才的极端情绪中脱离出来，紧接着自己的眉毛紧紧地拧到了一起。

    “不对！”

    刚才的思维仿佛被什么东西糊上了，只有最极端最简单粗暴的情绪控制他的思考能力，但现在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清醒过来，忽然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能是借刀杀人！雷霆教会的内部高层已经有对贵族不满的迹象了，如果贵族一下子大面积死亡，那教会就正好有了收回他们的土地和全部财产的机会……”

    “大面积消除贵族的存在也是削弱皇权的好机会，贵族必定是受到皇帝册封的存在，哪怕是用钱和土地买来爵位的也是，糟了，这下糟了……”

    自己似乎无意之间打破了两个神灵级别的存在对峙的平衡！

    难怪他们管都不管！这么长时间还一点反应没有！

    赫温·兰比斯的后背上炸开一片冷汗，他一点不带犹豫地立刻进入心理学隐身状态，生怕马上天上就飞来一大群雷霆教会的半神对自己实施抓捕。他们不去救火，不去疏散人群，专门在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来这儿抓自己，顺便含泪接受死了一地的贵族们的全部家产和土地。

    这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回头，忍住恶心在满地的碎块和垃圾中查看了一番。

    经过简单的寻找，赫温·兰比斯看见了康纳德子爵的上半身，但是发现并没有他带来社交的那个私生女，那个来自费内波特的小姑娘和她的女仆的肢体部分。

    “她们提前逃走了？她们是怎么预感到我的失控的？”

    “难道是‘暴食’对我动手了？”

    “不，她根本不在这里！就算她已经成为了序列三，让一个分身来对我使用这种让人完全失去理智的心灵瘟疫和催眠，我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

    “不是她，那到底是谁在动手？”

    难道是会长？他确实可以帮助雷霆教会在这里立足，但是他没必要利用我，也不可能让我毫无察觉地就这样中招……他应该也是想要离开鲁恩的，总不至于把我这个忠心的半神卖了。

    如果不是自己这边的人，也不像是雷霆教会那边的人，那这件事情就更恐怖了。

    赫温·兰比斯可不相信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虐杀一部分贵族，还暗中给雷霆教会做了嫁衣，如果真的是第三方这么做了，那只能证明还有更大的事情被隐藏在了这件事情之后。

    但到底会发生什么，他毫无头绪。

    终日打鸟终于被鸟儿啄了眼，沉迷于操纵他人的心灵和行为的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别人的刀子。赫温·兰比斯惴惴不安地思考着逃还是不逃的问题，静止在窗前，仿佛成了一座雕塑。但，无论如何、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这次的事情都是他必须背锅了，毕竟也确实都是他动的手。

    沉默了片刻，赫温·兰比斯笑了一声，这座宅邸的门窗自动关紧，将血腥味牢牢地锁在里面。

    紧接着，他捡起桌上剩下的几把叉子和餐刀，随手一丢，让这些不算锋利的餐具切开了隐藏在大厅各个角落里的煤气管道。

    顿时，壁灯开始变得晦暗，整个大厅内的亮度陡然降低，浓烈的煤气味道瞬间就充满了这里，跟血腥气角力。

    赫温·兰比斯放上一根特制的蜡烛，静悄悄地离开。

    过了几分钟，他站在另一条街道的远处，疑惑地看了看表，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设定错了时间。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回去一趟的时候，豪华宅邸所在的位置忽然爆发出了惊天的火光，前所未有的巨大声响仿佛炸雷，连续的爆炸声让大地都颤抖了几下。周围的街坊中，灯光一家接一家地亮起。

    赫温·兰比斯松了口气，他继续用着心理学隐身撤离。

    他总觉得刚才巨大的爆炸声似乎和别的声音重合了，但他没有多想，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杀死这么多鲁恩贵族，是不是也算给因蒂斯做出了帮助？如果我祈祷，祈求帮助，那些天使和大人物会不会回应我……”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想到。

    ……

    “你要去寻仇吗？”梅迪奇招呼路过的人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也给阿诺德倒了一杯，现场的谈话气氛逐渐趋近于面试现场，“我可以告诉你杀死你曾经的主的人是谁，这个问题。”

    阿诺德摇了摇头：“我不需要知道那些事情，我只需要知道神死了，其他的请宗座去操心。”

    “你应该知道，你背叛你的国家和你的信仰，以后就有可能对着你的亲人，师长和所有尊敬的人挥刀，你能做到这一点？”

    “我没有家人。”

    梅迪奇微微点头：“你已经初步具有能够加入我们的资格和脸皮了。这么说，你是被教会专门挑选培养的孤儿啊，你还不超过六十岁？能够成为半神，确实值得我给你一个录用通知。”

    “您过奖了。”阿诺德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简单地说道，“我是在教会的附属机构长大的，从记事起就开始不断地筛选培养。这个机构隶属于宗教裁判所，我们实行的是末位淘汰制。”

    “我们每天的三次祈祷，都要感谢战神让我们拥有活下去的机会。”

    “每天都要说三次？”

    “是的。”

    “真是比第三纪那会儿还要严格，说多了反而只有催眠的效果。”梅迪奇啧了一声，“像这种事情偶尔提一下就好了，我们只是每周的礼拜说一次，其他时候自己记得就好。”

    “每周都要对成绩进行一次考核和评定，我们都不知道被淘汰的最后一名去了哪里，老师们说，他们是被判定为没有天赋，被送到别人家收养，或者去往别的方向培养，或者直接‘放走’了，反正我们都不会见到他们。听起来这些结果都不坏，但我们仍然铆足了劲训练，不敢成为最后一名。”

    梅迪奇喝了口茶，有点怀念弗萨克的早餐餐前酒：

    “这么说，你应该是其中比较优秀的了。”

    “前五十名才有受伤之后得到治疗的机会，我只能勉强保持在这个名次里而已。”阿诺德谈论起这些堪称恐怖的回忆的时候，脸上居然有着快乐且怀念的笑容，“学校真的很严格，明明大家都是年龄相仿的孩子，也都是同样的序列九，但老师们偏要在我们这些人中选出最优秀的那一批。”

    “名列前茅的那些将被送到神学院，像是普通的学生一样深造，然后回到裁判所。”

    诡异的晋升方式，但是倒也符合这里的单一信仰氛围。

    梅迪奇喝光了茶水，让路过的人又给自己上了一壶茶。

    “后来末位变成了末五位，就这样，每一个人每天都在为了活下去绞尽脑汁，为了变强虐待自己的身体，老师们只会鼓励我们，并且告诉我们‘战神需要的就是我们这样坚毅勇敢的战士’。战神喜爱的也正是我们这样的孩子，我们并不是弃儿，而是正因为被遗弃才会被神选中，所以我们理所当然地要用一生来报答祂——我们是特殊的，是被爱的，这让我们每个人都感到无比骄傲。”

    “我爱祂，信仰祂，也感恩祂，所以我没有学会忠诚、杀人和战斗之外的任何事情。”

    “祂教育我人要有价值才能被重视，教育我我们的生活是神的恩赐，也是明码标价。”

    “祂教育我要用力量才能获得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祂教育我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属于祂的，我要为祂挥剑为祂战斗来，所以祂是我的主。……可现在祂死了，这中间的交易就不存在了。”

    “我除了这些技艺什么都不会，既然祂不能再带领我战斗，那我对祂的信仰就崩塌了。”

    “如果您能让我继续厮杀，那您就是我的主了。”

    ……

    看到休的身影被火光吞没，戴着金色面具的人发出一声叹息。

    “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会有资格洗刷你父亲的愚蠢行为。”

    “皇帝陛下越是表现得强大英明，就越是证明你的父亲梅森·迪尔的目光短浅，居然因为所谓的信仰和对教会的忠诚，就立刻选择通风报信，阻拦了皇帝陛下成为神灵的脚步……哼，恢复他的名誉……只要皇帝陛下展现出祂的力量和威严，你的父亲就永远不可能恢复名誉。”

    “唯一办法就是你加入我们这边，戴罪立功。”

    “只可惜，即便我给了你那么多的暗示和帮助，你也还是跟他一样愚蠢，根本看不清形势……”

    说完这些话之后，前方的爆炸也已经平静下来，火光静静地在墙壁上、地面上和两边废弃的房屋上燃烧，或许会在风的作用下发展成火灾，但戴着金色面具的人并不在意。他等了几分钟，看到了那具燃烧蜷缩着的瘦小焦尸，拿走了在旁边已经析出的非凡特性。

    他抬起头来，对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到了皇帝陛下的陵寝附近了，雷霆教会里那些擅长占卜的家伙肯定会试图阻止，不知道恶魔们有没有按照约定行事……”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大地也剧烈地震动了一阵，即便是自己这个经验丰富的非凡者竟然也忍不住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们已经炸开了陵寝的大门了吗？”

    他喜笑颜开，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几乎把每一件可以在心里想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他顾不上其他，当即朝着城外的某个方向飞快地奔跑起来。

    但是还没跑几步，他的视野陡然一片漆黑，意识也沉默下来。

    tbc

    ——————

    奥黛丽站在角落里，她看着倒在脚下的戴着金色面具的人，回忆着刚才从催眠中获得的信息。

    “难以置信。”苏茜也被分享了那些情报。

    “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居然是在过年期间唤醒皇帝乔治三世，作为新年活动，这也太刺激了。”奥黛丽的表情也很不好看，“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啊……第三版计划书也要被放弃了，那位先生让我回来鲁恩调查，该不会是故意来消遣我的？”

    苏茜耸了耸肩。

    “不过还好你动手及时，休没事，我还以为佛尔思会在附近呢，结果就她一个人……奥黛丽，你为什么不去跟她打招呼？”

    “不用了。”奥黛丽说，“我们现在有事情要忙。”

 第596章 联想和行动

    913

    “哦。”奥黛丽这么说，苏茜也就不再问。她乖乖地站在原地，“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现在……”

    奥黛丽思考了几秒，看向现实世界中火焰爆发的地方。那是一个她很熟悉的子爵的府邸，从刚才的爆炸声来看，估计建筑的主体已经彻底炸毁，而对方抹除痕迹使用的是煤气爆炸。

    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现在该去干什么？

    情况太复杂，瞬息万变，奥黛丽也有些拿不准。

    她盯着爆炸声的来源看了一会儿，要是教会有管控和救援的想法，应该已经有一场局部暴雨把火焰熄灭了。但是半分钟过去，火依然在剧烈地燃烧，不仅烧红了小半边天空，还有不断蔓延的趋势，看样子雷霆教会也有让所有人和证据一起被烧得干干净净的想法。

    刚才的震动应该已经把周围的居民惊醒了，倒是不需要我再去入梦通知民众撤离……

    “雷霆教会的目的是彻底除掉贵族吗？”

    奥黛丽的眉头皱了起来：

    “看样子应该不会有人从那里活着出来了。但是，靠一次新年前的晚宴除掉所有的贵族根本不可能，难怪我听到的那个声音说要等到新年晚会再行动……不过，失去了王室之后，新年晚会也不能再像过去的时候一样让九成以上的贵族聚集在皇宫里，这么说的话倒是哪一天动手都一样了。”

    不对，不对，如果贵族一次性死伤过多，原本可以跟教会对峙的世俗实权贵族派系全部出现伤亡甚至全军覆没，那新年晚会的举办权力会不会被教会拿走？

    到时候教会以新年的名义把所有贵族召集到一起，怎么还有人敢不同意？

    “……”

    奥黛丽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这一次彻底打破了教会和世俗权力之间的平衡啊，事情到底是谁做的，是谁动的手？”

    过多的信息冲击让她没有了震惊和茫然的时间，全心全意地开始思考刚才的短短片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首先是子爵的晚宴，本来以为是一次普通的贵族宴会，奥黛丽还让苏茜去试探了一下赫温·兰比斯的立场和精神状态，结果有人借着贵族被聚集到了一起的机会把他们全都干掉了，让教会能够躲在背后得到最多的好处，最大的利益。

    奥黛丽因为不喜欢氛围，再加上苏茜的人物设定而早早离场，没想到就这样躲避了一场灾难。

    而事情居然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如果不是奥黛丽看到了休和这个跟她悄悄接头的军情九处成员，她绝对不会注意到还有人借助刚才的贵族宅邸煤气爆炸，来掩饰有人暗中进入皇帝陵寝的爆炸声。

    如果说贵族的死是雷霆教会的授意，那雷霆教会绝对不可能授意军情九处潜入陵寝。

    这一次应该至少有两波人在行动，实际上应该有着更复杂的关系。

    他们看似敌对，但是却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

    “有赫温·兰比斯这个半神在场，他还是负责这方面的，不可能会有人能绕过他来对在场的贵族动手……难道是他得到了谁的授意这样做的？又或者是他也打算借此脱离赫温·兰比斯的身份？但是，如果那位先生已经授意了他，就没必要再让我过来调查，直接让他调查完然后假死脱身即可。而且他还没到序列3，不可能分裂出自己的虚拟人格，我看到的那个，应该就是千真万确的他本人。”

    苏茜观察着奥黛丽侧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调查赫拉德克村庄的事情……”

    她还是非常好奇那个崇拜巨龙的村庄的事情的，努力扮演努力做人就是为了跟着奥黛丽一起去。

    奥黛丽点头：“赫拉德克村庄经久不息的巨龙崇拜的事情还是要去查看的，这可能是一头还存活着的巨龙在那里隐藏，无论怎样，我都很想亲眼见一见对方。”

    她想了想，看着脚下那个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完全没有任何知觉的军情九处成员，低声说道：

    “某种意义上，有个人已经帮我完成了‘让鲁恩社会变得混乱’的这个附加任务。军情九处的活动跟我们也不冲突，不过我觉得他们没那么容易成功，因为陵寝中的乔治三世如果复苏回来，首先要对付的也是将祂的势力、法律和威信几乎一扫而空的雷霆之神。”

    “而祂如果归来，现在没勉强稳定下来的世界的局势又会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奥黛丽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露出惋惜的神色。

    “如果我有那个‘心灵邮件’的能力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直接给贝克兰德所有的居民发送一封心灵邮件，让他们立刻做好应对大型灾难和战争的准备，并且最好待在家里不要出来，囤积一些食物……”

    奥黛丽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朝周围的心灵岛屿传播“心灵瘟疫”。

    这个颇为特殊的“心灵瘟疫”在潜意识海洋中一传十，十传百，并且得到了广泛的相应。它的内容是：紧张，警惕，远离火场或参与救火，注意自己及家人的安全。

    半神级别的“心灵瘟疫”的传播范围理论上是无限的，但在传播过程中会因为理解的差异而越来越弱，也难免会撞到教会成员或者其他非凡者。这样一来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被一个集体礼拜掐断。

    苏茜也十分通人性地把昏迷的军情九处成员拖到巷子的角落里，给他编造了一段虚假的记忆。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我们去拜访霍尔伯爵。”

    奥黛丽说：“雷霆教会内部大概已经决定了要让贵族阶层彻底消失，让鲁恩重新成为神权社会，收回所有权力，再给所有居民打上‘神’的印记，最大限度地削弱乔治三世的力量。所以现在还活着的贵族其实也已经算是半脚入土了，不得不说，这倒也是一个好机会。”

    人类的世界和想法真复杂啊。苏茜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除了霍尔伯爵，我们还要去拜访一下其他还活着的贵族。”

    提到父亲的名字后，奥黛丽沉吟片刻：“我想去跟他们谈一谈，劝一劝，这些人在雷霆教会眼里已经是弃子了，那我就可以尝试接触一下他们。生命危险在前，我相信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会愿意把所有的金钱和家产捐给基金会、民众、弱势群体，伤兵以及医疗机构。”

    “以我的名义？”苏茜指了指自己，“奥黛丽，以你的父母亲的矜持，我估计连门都进不去。”

    “不重要，你是序列6，能开口就能进门，能进门就能谈拢。”

    “万一谈不拢呢？”

    “谈不拢还有我。”

    ……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每天最大的喜悦就是能按时下班。

    而这常常不能实现，因为只有加班，才能拿到更多的薪水，才能让我一点点积攒安全感。

    在这方面，我的公司就不算很人性化，老板已经到了需要在朋友圈出二手办公电脑的程度了，但是管理们却个个对公司的事务不上心，明明有那么多下属要管，每天却只顾上班，对赤字的财政和根本招不到人的人事部视而不见。说来不可思议，到了这个地步，公司居然还能顺利运行下去，他们居然也还能再办公椅上坐得安稳，甚至进行一些办公室里的‘礼尚往来’。

    这不是我主动想要进入这个公司的，而是一年半前一不小心跳槽到了这里。

    前一个公司已经倒闭了，既然来了，那就只好在这里开始上班。我本来也不想在这个公司继续干下去，可是其他公司也没有再跳槽的机会了。考虑到这个行业的中年裁员危机，我还是最好不要频繁跳槽。虽然每天都觉得这个公司还能运营就是个奇迹，但还是不想在我退休之前看到它垮了。

    我被迫有了一点竞争的想法，正好有高管被车撞死了，那我就试试能不能晋升上去。

    无论如何这是我要工作的地方，总得想办法救救，不能让它真的垮了。

    但就算是晋升了的社畜也还是社畜，作为一个社畜，每天早九晚六、七、八、九、十不等，扣除工作、吃饭、睡觉、通勤的时候，属于自己的空闲少之又少。

    所以不能总是怪我熬夜，只有回家之后熬夜的那一小会儿时间才是属于我的。如果闭眼睡觉，一睁眼，又到了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的上班时间。

    这日复一复的下来，就算是机器人都会觉得生活单调重复，枯燥乏味。

    而打开新闻，这边在打仗，那边也在打仗，不同的国家就跟办公室的各位主管们一样热爱勾心斗角。遥远的国外各种乱七八糟的宗教并立，因为一点点小事打了无数场信仰战争，这也就罢了，但是居然还有一个极端宗教组织正在宣称他们信仰的神是唯一真正的救世主，信祂才能得到拯救。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宣传这个？

    抛开工作和看不到未来的每一天，这个世界本身似乎就已经足够让人抑郁。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这样大的压力之下，人自然会变得颓丧，佛系，丧失奋斗的动力。

    我真的能活到退休吗？

    我感觉有些难过，打开手机想要看一会儿轻松的视频缓解心情，却发现流量耗尽了，打开任何一个软件，出现在屏幕上的都只有一个“页面加载失败，请重新尝试”。

    流量耗尽，街边也没有的wifi，我突然感觉更难过了，点开通话栏，想给爸妈打个电话。

    然后我发现，我连话费也没有了。

    大概是因为没有话费，周围的信号也不太好的缘故，我拨出去的任何一个电话都是空空茫茫的“嘟——嘟——”，这个凄凉的声音不断地回响，无穷无尽。它甚至不愿意对我说请稍后重试。

    唉。我只好叹气，唉。

    在大城市孤苦伶仃，一年回不了家几次。上班的时候忙得来不及想别的任何事情，闲下来的时候难免伤春悲秋。我不太愿意承认是自己想家了，但我确实很想听听老爸和老妈跟我说说话。

    算了，等回到公司，用公司的网给手机充个话费再打，也不差这一小会儿。

    给手机锁屏，把看了两遍的报纸夹在腋下。

    现在是午休时间，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周围也一点声音都没有，整个城市仿佛都睡着了。

    我在这个从毕业就居住的城市的主干道上慢慢地散步，往常街边偶尔会刷新出一个带着黑色小圆眼镜，打扮得很像上世纪神棍的老头子在这街边算命，看着玄乎可根本什么人去。我看他可怜，就经常跟他搭话，但他总说些阴阳怪气的谜语，久而久之我也不想跟他聊天了。但今天连这个怪老头子都没刷新，我越发觉得心里戚戚。既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在哪里停下。

    似乎前进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是永远了。

    tbc

    ——————

    阿诺德礼貌地跟红天使告别。

    自己投诚的意思带到了，对方应该也没什么要问的了，于是端茶送客，他也很识趣地走开。

    他戴好兜帽，做了精密的易容，在下城区的街道上慢慢走着，两米以上的身高让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对他又敬又畏。他的耳朵很好，在前进的过程中，他听到有一个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人跟身边的酒友吹嘘：

    “我见过那些神灵眷者！他们每一个都比这个人还要高。”

    “他们中最矮的。”弗萨克里身高就意味着地位、力量和血统，虽然偶尔也有意外。那个人生怕被他听到，声音放小到跟蚊子一样，但还是坚持跟朋友吹牛，“都跟他一样高。”

    平均身高两米一以上？阿诺德的脑海中浮现出战神教会的高层们，那确实算得上是巨人族。

    他走进一个拐角，用封印物微调了自己的身形轮廓，将身高足足缩短了三十厘米后，重新走到了街上，改变了方向，慢慢地朝着港口和较远的地方走去。

    “信仰‘海神’真的有用！”

    “我昨天冒险下海，真的抓到了一条小鱼！有那一口鱼汤，我现在才能跟你们讲话……”

    “那那个‘愚者’呢？听说那些神灵眷者信仰的这个神也很厉害，能治病，能救活死人！”

    港口上，渔民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热烈又隐秘地讨论着新来的信仰。当他靠近那些聊天的渔民的时候，他们的话题又自然地切换到了天气、祈祷和布告板上新的条例上。

    昨晚刚下过雪，满地都是白色的厚雪和黑色的污水，地上画满了弯曲的线条，还无规律地撒着一些鱼饵，鱼食，干果和谷粒，乍一看像是小孩子的游戏，或者浪费食物的恶作剧。

    阿诺德扫视了一会儿，觉得宗教裁判所到现在还没发现这边的问题是有原因的。

    当所有人都默契地保守一个秘密，并且绞尽脑汁跟布告板对抗的时候，作为死物的0级封印物也会暂时甘拜下风。黄铜书并没有那么高的智能，宗座也并非无所不知，封印物不能简单粗暴地一刀切，那会引起民众的不满，也会有种欲盖弥彰的怪异感。

    作为对红天使示好的一部分，他当然不可能把这边的事情上报上去。只是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比平常多了更多人的港口之后，他就安静地原路返回，回到了圣堂。

 第597章 进入陵寝

    914

    回到大圣堂之后，熟悉的神父便立刻凑了过来，将阿诺德拉到圣堂侧门的门外，小声问道：

    “请问帮我调查了吗？有什么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阿诺德皱着眉头开口，语气中每一个字都透露着疑惑担忧，“沿海确实有了很多关于那个‘海神’的传闻，我去下城区和港口码头都走了一趟，并没有找到这个传闻的源头，也没发现什么祭祀邪神的行为。无论找多少消息，情报都显示‘海神’的信仰真的只是一个在港口买了东西就离开的罗思德群岛商人偶然带进来的，而这个信仰的传播，也是因为有人运气好抓到了鱼。”

    “那‘愚者’呢？”

    “这个‘愚者’非常有趣，祂在一年之前突然出现，紧接着又销声匿迹，就在教会和大多数隐秘组织都觉得这是某个邪神换了身份之后，又不可思议地出现了更多信息……”

    神父等待着纸质文件，但是阿诺德只是简单口述：

    “来自因蒂斯的情报显示，亚伯拉罕家族对‘愚者’有着超乎寻常的善意，尽管他们并不信仰。除此之外，‘奥秘之神’教会也给这位邪神整理编写了不少信息。

    “他们并没有沿用我们的创世神话，而是将祂描述为来自古老的，传说中的‘西大陆’的神灵，就跟‘奥秘之神’描述自己的那样。并且同样对‘愚者’表现出了善意，允许国内民众信仰。”

    “俨然是一副未来正神的样子啊，现在这个邪神的信仰出现在了弗萨克，号称能治病救人，乡野之间有不少没什么见识的凡夫俗子已经相信了，这简直就是对主的极大不敬。”

    神父的眉毛也拧到了一起，接近两米的身高让他在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展现出惊人的威严。

    “那那个商人的身份有没有查到？”

    “罗思德群岛的一个土着。”阿诺德报出自己调查来的名字，“他在罗思德群岛本地颇有名声，是个据说得到过神谕的虔诚海神信徒，暗中支持反抗军，并且还做了不少慈善活动，开办学校。”

    神父的表情原本还比较严肃，但是在听到神谕二字的时候，脸上顿时浮现出了轻蔑。

    “海神的真身只是一条得到了力量且没多少脑子的怪物，把这种东西的咆哮和威胁称为神谕简直是亵渎了所有的神灵，罗思德群岛上的人还是那么愚昧又可怜。”

    阿诺德并不在言语上附和对方，面对这句明显是踩一捧一的恭维话，他反而一下子板起了脸：

    “请您注意言辞。”

    神父脸上的轻蔑顿时一扫而空，面对这位出身宗教裁判所的半神，他甚至展露出些许恐惧来：

    “怎，怎么了？”

    “赞美主，求您怜悯，迪恩先生，我心中绝对没有对主的半分不敬啊！”

    阿诺德语气严肃，刚才脸上的耐心和平和眨眼间消失不见，仅仅是把眉头皱了起来，眼睛微微眯着，就陡然流露出一股让人畏惧的阴冷气息。面对神父有些慌乱的自白，他语调平稳地说道：

    “您刚才在说话时忘记将主放在最高位。”

    “什，什么？我刚才并没有提到主，也没有说出任何对主不敬的……”

    “是的，您并没有说错话，您刚才只是把‘海神’跟神灵做了对比。要知道，各位邪神，曾经的真实造物主、隐匿贤者，现在的原初魔女，也都是被承认了力量的神灵。”阿诺德回答，“但是请您记住，这是在弗萨克，无论说什么，都应当把我们的主放在首位，而不是和其他正神一起。”

    当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神父觉得眼前的半神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个被培养出来的，会对周围的所有行为和“疑似不敬神灵”的话语做出反馈的机器。

    平时看起来十分正常，但是一旦出现了任何他们认为的“不敬神灵”行为，就会立刻展露出恐怖的一面——宗教裁判所无疑培养出了让所有异教徒乃至自己人都胆的“出色”战士，虔诚到让人畏惧的信徒，但这样的人真的有着自我吗？

    他跟对方认识已经有了将近十年，可每次接触的时候仍然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话——尽管这样小心，仍然会被对方认为做得还不够好。

    “不过请放心，您只是在这样的私下场合里说错了一句话，所以我不会将您怎么样的。”

    “您那位竞争对手一直想要找一个机会取代您的位置，希望那您不要因为小事出现在裁判所。”

    说完，这位半神露出一个和蔼宽厚的笑容，尽管这样的笑容在神父眼里，完全是和恶魔等同的恐怖。甚至比恶魔更让他害怕：“宗教裁判所的牢狱里还有不少下半年刚刚进来的异教徒没有被清理，马上要过年了，却发生了外来信仰传入的事情，宗座和圣堂对我们的工作已经有着不满。”

    “或许过不了多久，里面就会出现‘海神’和‘愚者’的信徒，所以大概没有您的位置。”

    他难道觉得这个玩笑很好笑？真是个恐怖的疯子，我早该想起来裁判所里根本没有正常人……神父根本笑不出来，他已经僵硬的嘴角勉强扯了扯：

    “那，那调查‘海神’，还有那个‘愚者’的信仰的事情，这本来应该是我的任务，但我实在是能力有限，之后还是要请您多多关注了。”

    阿诺德点头：

    “我会留意，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不过因为季节的变化而对外来信仰产生认同的事情，每年都在发生。入冬之后天气寒冷，港口关闭了百分之八十五以上，仅有的不冻港也不会对居住在码头的平民开放，失去了收入来源，他们自然会转而祈祷外来信仰，在‘海神’出现之前，他们会悄悄向‘风暴之主’，‘雷霆之神’祈祷。”

    “裁判所也不会如此冷酷无情，我们何时对民众赶尽杀绝了？只不过仍然需要抓一些回来处理，告诉人们即便现在改信，等到开春沿海解冻，仍然要记得重新回到主的回报。”

    说到这里，阿诺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神父：

    “作为这件事情的负责人之一，您可以向裁判所检举几人，只要证据确凿即可。”

    讲完，不等对方如何理解这句话，阿诺德直接转身走开。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继续给战神教会做做样子，并且想办法给红天使做点隐蔽的示好，跟裁判所周旋，不让他们查出藏身在下城区的战争之神。

    因此在这段时间里，他将会很乐意地挑拨离间一下自己身边的教会成员的关系。

    除此之外，阿诺德觉得自己应该再去想办法接触一下“愚者”的信徒，去接触那些活跃在偏北方的雪原部分的突如其来的客人，传说中的“神灵眷族”，拥有真正巨人血脉的高贵后裔。

    就和大部分得知了这个族群存在的人一样，他对他们充满了好奇。

    当所有人都相信“东大陆”和“西大陆”只是古老传说的时候，一位自称来自西大陆的古老神灵出现了，紧接着这些一直生活在东大陆的巨人遗民也出现了，估计最为喜悦的，是那些历史学家。

    圣密隆大学的历史学、地理学和遗传学教授们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但是教会严防死守，裁判所也下了命令，谁敢在这个时候提交出差接触的申请，谁就可以被直接认定为叛教。

    ——尽管私下里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多少人开始悄悄地聚集，试图了解这两个信仰的更多信息，哪怕不是为了信仰，而是纯粹感到好奇——已经非常让教会不安了。

    而教会不安的理由，教会不可能说出来。

    时间快到中午，街上没什么人，阿诺德走到了大街上，恰好从布告板所在的位置路过。

    他的眼角余光忽然不经意间瞥到了什么东西，猛地转头看了过去。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颁布的依旧是皇帝陛下和来自教堂的谕令。”

    在他的注视下，“和来自教堂”这几个字像是被擦掉的铅笔痕迹一样飞快地淡化消失了。

    就在阿诺德惊愕的时候，这个公告板上又发生了新的改变：原本“和来自教堂”这几个字消失之后，出现了一段好几厘米长的空白，阿诺德眼睁睁地看着这行空白里渐渐地出现了一行鲁恩语，是他今年经常能够在在文件上看到的一个名字。

    “乔治·奥古斯都三世”

    似乎是察觉到有点不妥，这行字飞快地变成了弗萨克语。

    一向表现得沉稳冷静的阿诺德此刻已经瞠目结舌，他看着“皇帝陛下乔治·奥古斯都三世”这个词汇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了弗萨克帝国首都圣密隆的市中心，挂在这件0级封印物的布告板上。

    不过新冒出来的字迹明显偏淡，并且忽闪忽闪，看起来十分不稳定。大概过了十秒，“乔治·奥古斯都三世”的名字又渐渐淡化，已有的字符改变顺序凝聚成了“和来自教堂”，但是没过多久又扭曲了回去……两个词汇就这么来回纠缠争斗了一段时间，似乎是现在拿着这件封印物的宗座略胜一筹，最终，这句话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看不出来曾经发生过这么惊人的变化。

    机缘巧合之下目睹了鲁恩的那位皇帝和大牧首争夺这件封印物的全过程后，阿诺德顿时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了。鲁恩的皇帝还没有完全破开封印，都能隔着这么远影响己方重重保护之下，跟大牧首争夺对方执掌的封印物，还打得有来有回，也就代表对方对本途径高序列物品的影响力堪称恐怖。

    神灵已死，周围的敌人还如此强大，他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现在弗萨克的处境有多危险。

    改变阵营已经迫在眉睫了。

    tbc

    ——————

    伴随着一声爆炸声，隐藏着的1号陵寝的大门被炸开了一个角落，但整体并没有被动摇。

    一个人上前看了看，只见乱石被炸飞不少，露出了底下的黑色大石板。

    而石板入手冰凉，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厚，炸药在上面连个痕迹都没留下来。见这座陵寝依然无比坚固，悄悄来到这里的军情九处成员已经开始焦躁——从计划里的那声巨响开始，教会就差不多该被惊动了。此刻雷霆教会的强者随时可能过来，但他们却连门都炸不开！

    陵寝本身就已经遭到了破坏，地面上的部分已经全部损毁。但是这并没有让军情九处的挖掘工作顺利进行，反而是那些厚重的石板和破碎的大型砖块杂乱地堆在了一起，把所有的进出口和大门都堵得严严实实，他们就算搬上整整一天也未必能把外层的乱石和废墟清理干净。

    这里几乎天天都在下雨，周围都被拉上了警戒线，尽管没有人看守，也难以靠近。

    军情九处的成员知道进入陵寝困难，却没想到连门都找不到。

    “长官！这里有了一处破损！”

    滂沱大雨中，一个人在不远处用力挥手，他口中的长官闻言赶紧靠拢过去，只见对方手指指向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小小的洞——直径不到一米，借助非凡者的视力，他们看到洞里全都是嶙峋的乱石，根本不知道前面是不是死路。而这个直径，跳下去也根本没有转身的余地。

    长官拿起一块石头丢进了洞里，周围的人刚开始屏息凝神，就听到“扑通”一声。

    “里面全都是积水。”

    扔下去刚刚一秒就进入了水面，接下来的声音更是一点都听不到。长官的表情立刻难看起来：“深度未知，宽度有限，里面又有大量积水，这里不通，另找。”

    “抽水设备太大了，根本不可能悄悄运进来，调用的话也势必会引起教会的注意。”

    周围的人也看出这个洞根本不可能让人安全地下去，听到长官这么说，只好惋惜地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长官左右巡视一圈，见这座陵寝真的被掩埋得彻彻底底，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被破开之后，他的眼神暗了暗，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玻璃瓶就是最简单不过的款式，只有手指长短，里面有一张卷起的纸条，看上去跟孩子们会购买的“许愿瓶”差不多。买回来，在里面的纸卷上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埋进土里。

    而这个道具的使用方法也跟许愿瓶一样，长官咬了咬牙，打开字条，用防水的笔在小纸条上写下一行字：

    “找到一个不起眼的陵寝入口”

    防水笔写出来的字迹居然是暗红色的，被没遮住的雨水一淋，暗红色的墨水向下流淌，将这张小小的纸片也染红了一个角落。

    他舔了舔嘴唇，看向这个瓶子的目光也有着畏惧。

    写下愿望即可，实现愿望需要代价不由许愿的人说了算，他小心翼翼地将纸片重新卷起，按照原样塞了回去。

    刚把瓶子放回胸前的衣袋里，他就听到自己的下属发出一声惊叫。

    长官心里一突，他赶紧从这个隐蔽的躲雨小角落里走了出去，来到了发出惊叫的下属的身边。滂沱大雨中，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脚下踩着暗红色的液体。

    下属的脸上有着惊恐，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指了指前方。

    长官看向下方，只见依然是刚才的那个积水坑洞。积水已经被染成了可疑的暗色，一个人头漂浮在水上，眼睛看着天空，没有发出一个气泡，就这样慢慢沉了下去。

    “他脚下一滑，掉进了洞里，刚准备往上爬，却突然不动了……”下属畏惧地说。

    还来不及震撼，长官就发现积水居然也伴随着这个莫名横死的下属一起慢慢地下降。他没想到自己的愿望居然实现的这样快，付出的代价也这样简单粗暴。没过多久，头颅和积水都完全消失，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坑洞，浓郁的血腥味从坑洞的墙壁上蔓延出来，跟雨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长官再次拿起一块石头丢了下去，这一次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最后发出了一声轻响。

    “……我们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让对皇帝陛下的虔诚和信仰占据自己的思维，不去想心虚的事情。

 第598章 距离坟头爆炸还有

    915

    积水退去之后，军情九处的成员用各自的手段测试了一下洞的深度，确认不会超过十米。

    这个高度对任何序列的非凡者来说都不算什么，序列9获得的体质增强就足够保他们不受伤了。但眼下的问题不仅仅是跳下去，而是这个洞到底通向哪里，里面会不会还有路。

    这里又是一位神灵级别的存在的“居所”，尽管他们是忠诚的信徒，也难保完全不会发生意外。

    “要走这里下去吗？”

    “嗯。”

    队员们有些怀疑，但是长官对这个洞出现的原因心知肚明，只是不能对别人说出来。既然自己的愿望是“一个隐蔽的入口”，现在也成功地完成了交易，那这里就必定是能够顺利进入陵寝的。

    他回头看了一下自己剩下的队员们，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正在滋生——他原本根本不愿意使用这件封印物，尽管恶魔家族的人将它给自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你赚大了”——然而最终还是对皇帝的忠心压过了对下属们的感情和重视。当他下定决心往那张不起眼的小纸条上写下第一个字之后，明明手是有点发抖的，心里也是不情不愿的，但是一整句话竟然写得飞快。

    良心和底线一旦不存在，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他倒是还没立刻滑坡到自欺欺人地觉得这些下属为皇帝陛下献身也会心甘情愿，尽管一言不发牺牲下属已经逐渐可以接受。就是不知道他每次要求的代价会是什么，如果只是每一次都杀死自己一个下属或许还好，可自己的下属是有限的，终究会收到他自己身上。

    希望在之后不要继续用到那件物品了，恶魔家族赠送的东西还是太过邪性……长官不安地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在胸前不着痕迹地抚摸了一下，感受着那个手指粗细的小玻璃瓶的凸起触感。

    尽管邪性恐怖，但这个简单粗暴的使用方式确实是眼下应付突发情况最好的道具，能够给他带来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非凡物品。

    暴雨天气里没办法用火把，马灯也很容易熄灭，但这件东西蒙着厚厚的不透光的布料，把布料掀起一角，明亮温暖的光芒就立刻照射了出来。

    这一下，所有人立刻看清了这个洞的洞壁上的泥土居然是暗红色，散发着让人畏惧的淡淡腥气。

    长官没有理会其他成员脸上的表情和欲言又止的心情，他说了声跟上，随后便直接带着那件散发出光芒的非凡物品，直接跳进了一米多宽的洞里。还没等他在心里数到三，他的脚就已经落在了不太平稳的石头地面上，他心里的想法并没有成真，脚下没有踩到任何东西。

    他有些不放心地把非凡物品拿起来朝着周围照了一圈，发现前面有一条小路，漆黑到连光芒都无法照亮。但与其说是小路，不如说是坍塌的建筑缝隙，各种石料锋利的边角从各个方向伸出来，稍有不慎就会被刺破划伤。上面的军情九处成员们得到他的安全信号之后挨个跳了下来，他们在拥挤狭窄的洞穴里左右看了半晌，都没有找到刚才那个意外横死的同伴的尸体。

    那么大一个人的尸体就这样消失了，一根骨头都没有见着，只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仿佛他不是消失了，而是整个溶解在了这个坑道里。

    他们面面相觑，感到背后发凉，但也没人敢违抗长官的命令。

    “这里大概是什么位置？”长官没有贸然行动，也没有使用任何非凡力量。他默默地灌注灵性，让非凡物品变得更亮，但无论怎样，前面的小道还是一片漆黑，一米之外都看不清楚。

    “陵寝的东北角。”队员小声回答道，“从高度来看，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地表建筑的废墟和地下部分的交界处，还需要找到向下的阶梯才能正式到达地下区域。”

    确认了自己等人所在的位置之后，他们彼此对照了一番，发现前面那条小道通向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角落的阶梯。他们原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但是修建九座陵寝是奥古斯都家族内的秘密，伴随着天使以及整个皇室的覆灭，设计图也不知所踪。军情九处的成员只能依靠曾经参与过陵寝修建监督的不同的人的口供和回忆，勉强拼出一份1号陵寝的地图来。

    “咦。”长官正要往前走，忽然听到最后面有一位队员开口，“这里有什么东西……”

    他摸了摸手上那个紧紧贴在墙壁上的，质地坚硬光滑的东西，疑心这是陵寝里墙壁上的烛台原本所在的位置。借着从头顶洞窟照射进来的微光，他看清那是个贴墙墙壁上的黄铜色金属片。

    金属片呈椭圆形，两角尖尖，中间一个刚好和上下两条边相切的圆形，中间一条细细的竖椭圆。

    这块金属片上原本有着一层暗红色的泥土遮盖，然而该成员的落脚处刚好就在它的旁边，转身稍微一动，便将上面的泥土擦去了一部分，露出了后面的真容。他在摸到的时候，不经意间又将剩下的那些红色泥土抹去了一些，以至于黄铜的反光被他注意到。

    “这是什么？”

    这东西越看越不像烛台的背板，周围的几个人也看了过来。长官离得较远，中间挤着五六个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尽快前进，不要再无关紧要的地方浪费时间。”

    “长官，这里有个含义不明的图腾。”

    有人开口：“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符号，无论是正神还是隐秘存在。”

    “……这个东西好像是一只眼睛？”抚摸着金属片的军情九处成员疑惑地开口，“眼睛，有点类似隐匿贤者的符号，但是现在的奥秘之神教会已经修正了圣徽和纹章，这里为什么会……”

    他话音未落，黄铜色的眼中忽然射出一道不起眼的光线，正好落在他的头部。

    转瞬之间，这个非凡者的身体便从头部开始向下崩溃，所有的组织和部位都一视同仁地画作颗粒状的灵性飞散，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他便从所有人的眼前消失了。

    就连衣服都没有剩下。

    在极短的呆滞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反应了过来。尽管军情九处的成员们基本都经历过严格的选拔和种种危险的任务，但一个同伴毫无反抗地就被抹去的场景仍然让他们寒毛直竖。

    目睹了这一切的带队长官顿时心惊肉跳，他陡然想起如今黄铜也是雷霆教会的重要仪式金属，可以和当初的白银和锡一样作为指向雷霆之神的仪式道具之一，只不过雷霆之神的圣徽上并没有刻画眼睛，而是只有高高耸立在海上，被雷霆和风暴环绕的白塔。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拿着发光的封印物直接钻进了前面的窄小隧道之中，他的行动给了后面的人一个有效的指引，其他人也顿时顾不上隧道会不会坍塌，里面会不会有别的危险，全都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

    其中一个人跑得稍微慢了一步，黄铜色的眼睛雕塑中又一次射出光芒擦到了他的衣角，他也像刚才的那个成员一样瞬间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其他人已经全部跑进了隧道之中，黄铜色的眼睛朝着隧道里发射光芒，但笔直的光到了漆黑的隧道前便无法深入，而是仿佛被无形的镜子折射了一样扭曲着转向别处。

    几次尝试之后，黄铜色的眼睛不再尝试，而是渐渐地消失在了墙壁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轰！

    石块碎裂的声音传来，一道水桶粗细的雷霆突然劈在了陵寝地面上方的废墟上，大量碎石和碎砖飞溅，头顶的缺口忽然塌陷，再一次让整个陵寝没有了半点空隙。

    ……

    走投无路地进入了陵寝之后，军情九处的众人才忽然意识到这隧道的里面居然比外面宽敞得多。虽然头顶乱石嶙峋，但是竟然不用躬身行走。

    与此同时，隧道似乎也不是完全往下的，从外面看起来是笔直的，但实际上给人的感觉却是忽上忽下，明明是盘旋朝下的结构，但是走在最前面的人却始终都能看到最后一个人，仿佛是直道。

    “扭曲？”

    “这里的空间应该是被扭曲了……”

    长官意识到了这里的不对，然而此刻出现相邻途径高序列的力量再怎样怪异恐怖，都只会让他们这些军情九处的人感到兴奋。他们在神灵和序列自上而下的影响中已经完全遗忘了对刚才意外死亡的两位同伴的悲痛，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几乎想要在狭小的隧道里奔跑。

    就在这时，一滴水落到了长官的头上。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雨水从隧道的上方渗透进来，原本他以为是陵寝上的雨变大了，导致雨水渗透到陵寝内部来，但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雨水似乎正在逐步改变周围的环境——隧道忽然变得逼仄起来，脚下的积水在极短的时间内飞快地上涨，似乎是一小会儿功夫，就从薄薄的一层蔓延到了他们的脚踝高度，不断地从皮靴的缝隙里往里面渗透，转眼间就让所有人都感到浑身冰凉。

    水还在不断地上涨，隧道越来越低，压得人喘不过气，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他们会被上涨的雨水淹死在这里！

    916

    “军情九处的职权被雷霆教会一夺再夺，在即将连法理和监督搜查的权力都丢失之际，他们终于决定冒险进入皇帝的陵寝，寻求自己途径的神灵的帮助。”

    “为此，他们冒险寻找恶魔家族的合作，筹划了爆炸事件，伪装成给雷霆教会示好的样子。”

    “只不过，心理炼金会的赫温·兰比斯突然失控，导致了意外发生。他们原本只打算造成一次爆炸事故，让贵族们以各自的人身安全制造舆论，顺势造成社会混乱，却没想到今晚的宴会中隐藏了一位‘观众’途径的半神。很可惜，在场没有其他同序列的存在可以阻止他，他在未知的影响下发狂，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屠杀后，躲藏到了东区的一栋安全屋里，试图联系因蒂斯的高位者求助。”

    “丰收教堂完全在火焰中损毁，火势一路烧到了周围的房子，迅速地朝着东区蔓延。”

    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房间里，一个实木制成，看起来方方正正，带着漂亮的镂空雕花的木桌上，一支羽毛笔飞快地在桌面上摆放的线装白纸本子上书写着。

    桌上同时摆放着砚台，毛笔，以及陶瓷制成，绘制了蓝色图案烧成的笔筒，等种种带有浓厚的西大陆风格的物品，显得羽毛笔的存在非常违和，但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知识之妖此刻的面容是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性，祂依然保持着“杨墨”的身份和外貌，只是年龄和往常不同。

    祂手里盘着两个雕花木球，眼睛半睁着，看着“阿勒苏霍德之笔”奋笔疾书。

    桌子的另一边，摆放着一个花纹繁复的银镜。

    镜子面朝0-08正在书写的本子，但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浮现出来。

    “……赫温·兰比斯的精神状态异常，他以为自己的精神异常状态被消除了，实际上并没有。在雷霆之神的辖区中，他的祈祷自然没有得到回应，这似乎让他再一次陷入了愤怒和狂乱之中。”

    “此时，贝克兰德的负责人雷达尔·瓦伦汀正专注于对抗丰收教堂的埃姆林·怀特，后者正因为丰收教堂被烧毁，以及周围民众伤亡这两件事闯入雷达尔·瓦伦汀的住处讨要说法。”

    “当一位年轻气盛的半神不顾社交礼仪和教会之间的关系直接强硬来访时，话术就失去了作用。面对暴怒的同序列非凡者，以及友好教会的神眷者，这位教区负责人不得不选择安抚对方，因此无法顾忌城区内部发生的事情，让属下去处理子爵府邸的煤气爆炸事件。”

    “当然，跳过了搜救，直接进入善后环节的原因，教会的人心知肚明。”

    知识之妖笑了一声。

    “这种事情在哪里都有啊。”祂轻声感慨。

    “种种突发情况之下，尽管军情九处的行为缺少谋略，不够完善，今晚的潜入活动是基于简单的利益角度和对神的虔诚立场上进行的，但仍然一定程度上分散了雷霆与真理教会的半神的注意力。”

    “即便准备不足，他们也决定冒险潜入。”

    “仅仅在找入口这一行为上，就浪费了十多分钟。子爵府邸的搜救和善后即将结束，当他们意识到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之后，只得选择求助。在（涂黑的人名）的帮助下，他们顺利地进入了陵寝——真是不可思议，他们本该无功而返，或者被雷霆带来的天火烧成焦炭的。”

    “……”

    “好景不长，雷霆之神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的潜入，尽管陵寝之中已经成为皇帝的神国，但祂仍然有许多办法杀死几个闯入陵寝的普通人。”

    “隧道被压到了不到五十厘米的高度，他们的脸已经被迫贴着水面，就快被地上积累的雨水淹死了。”

    “雨水还在不断地上涨，1号陵寝附近的雨水已经超过了鲁恩一整年的降雨量！”

    0-08刚准备继续书写，知识之妖却伸了手过来。

    祂一只手挽着自己的袖子，一只手将0-08拿起，在砚台里很有仪式感地蘸了几下，随后在本子上端正地写下一个个方块字。

    “但这不足以杀死他们，因为隧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能做什么。然而皇帝期待着外人的到来，沟通里外的世界，所以他们仍然有很大的机会活着前往祂的面前。”

    tbc

    ——————

    晚安！

 第599章 倒数

    916

    军情九处的成员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本宽敞得不会撞到头的隧道居然会在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里坍塌成必须跪趴着才能勉强前进的高度。

    更恐怖的是，积水上升的速度只快不慢，他们需要竭尽全力才能让面部和鼻子处于积水的上方，水压着他们弯下腰，让带着浓厚的泥土腥味和粗糙砂石的泥水不断地拍在他们的脸上。再加上排成一队前进，完全无处可躲，他们根本睁不开眼，马上就会在这个狭窄的隧道里溺死。

    当水充斥了整条隧道之后，他们伴随水流身不由己地被裹挟着冲了下去。就在所有人心生绝望的时候，忽然集体腾空而起，紧接着像下饺子一样摔进了漆黑的地下水体之中。

    ……

    知识之妖手腕悬空，拿着0-08，还准备再写点什么，忽然看到自己写下的几个字的字迹略微扭曲之后加深了轮廓，仿佛是墨水晕开了。

    祂略略扫了一眼加深的那几个字，便直接给空白的线装本子翻过去到新的一页，眼不见为净。

    “跟这帮有着统治者象征的家伙沟通真是麻烦。”

    知识之妖自言自语地抱怨：

    “暴君也是，皇帝也是，即便把条件讲清了，这帮家伙还是经常不相信。暴君倒还好了，祂自恃力量便觉得一切都好解决，还在皇陵里的这位倒是疑心病重得很。”

    “就连在那边也是一样，朝廷一直没放弃让我们听从他们的命令，毕竟只要服从了一个就有可能被扭曲成向他们投诚。呵，除了嫡系，也就管管普通人和……野生的非凡者而已。”

    祂嘴角微微上扬，摇了摇头。

    “……我要的只是‘阅读者’的特性和唯一性，这件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连恶魔都懒得多问我，只等完成合作之后跟我讨要好处，祂偏偏还要再试探我一次——我要鲁恩和因蒂斯的友好建交和互相通商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留在这里。”

    等到自己离开地球，那还留下的人基本都会成为混沌之子的臣民和信徒，国界将失去意义。

    “罢了。”毕竟从祂的途径和性格来看，就该是这样多疑谨慎。

    更何况还被曾经的福生玄黄天尊摆了一道，不仅跟“不定之雾”身首分离，还跟自己的所有源质与非凡特性告别足足五个纪元，如今觉得人人都还想害祂也不奇怪。

    这帮象征里带着“独裁”的统治者们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看到谁都想收入麾下。

    就像涉及“技术”，“知识”的神总是有着收集甚至垄断的爱好，或者乐于想办法用各种方法传播自己的学识，宇宙中的生命对知识的敬畏不亚于力量，他们在幻想自己是最强者的时候，也会创造出“隐藏在世界上某处、收藏了所有的知识的大图书馆”这种浪漫美好的神话。

    “灾难、毁灭、罪恶、诅咒”的象征的神攻击性更强，“命运、观测”之类的又比较与世无争，这也属于各位同胞的职业病了。

    当然，雷霆之神完全是被上帝的个性带的，暴君只需要用恐惧和力量让他人臣服，祂还是风暴之主的时候看起来倒是没那么强的独裁意志——也可能原本就有，只是当初没有力量实现。

    上帝——全知全能者比较特别，大家都是兄弟，就祂锲而不舍地想做大家的父。

    混沌之子没有上帝的支柱位置，但倒有着差不多的爱好和本能。

    从神越多，领土越大，也就越能彰显和提升皇帝的威能。——不过，仅仅是律令并不足以让祂的臣民做到绝对忠诚，并且祂也不会和上帝的对比分明，一个是“充满阴谋、扭曲、野心的暗流涌动的神灵国度”，一个是“纯粹信仰，永恒神圣的宗教世界”。

    皇帝是神，臣子也是神，大家各有各的想法、心思和个性，那某种意义上反而微妙地平等，形成了一个诡谲阴森的“朝廷”，和人类社会构成的非常相似。

    但上帝就截然不同，无论是谁，都必须将祂视为最高。

    如果不是根本做不到，知识之妖还挺愿意研究一下不同的旧日占据了整个世界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但受困于自身的能力和众神的特殊性，祂不愿意牺牲自己做这个项目的对比实验，何况还是一辈子只能做一次，并且无法留下任何记录的那种。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知识之妖把0-08放到了一边，祂将手伸进自己的袖子里，摸了摸里面装死的“愿望之神”科塔尔，又顺便摸了摸正在和科塔尔一起装死的亚当，确认这些“特殊财产”都还在之后，祂将手伸进另一个袖子，确认了一下“月亮”唯一性的安全。

    随后，祂在自己的太师椅上满意地坐好，微微侧头，看向桌面上摆放的银镜。

    祂伸手一抓，从空气中抓来一组数据丢在桌上，攒成一套青花瓷的茶具。

    茶壶里有着满满的一壶普洱茶，正冒着热乎乎的白汽，散发着清淡微苦的茶香。知识之妖给自己倒了一杯，用盖碗撇了撇茶叶之后，看着琥珀色的茶水，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的主人什么时候苏醒？”

    银镜的镜面顿时像是被瞬间抛光了一样“叮”的亮了起来，一行流光溢彩，笔走龙蛇的方块字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了镜面上：

    “感谢您的提问，尊贵的，伟大的知识之神！”

    这句彩色的话很快就消失了，紧接着，正常的红色文字一个接一个地浮现了出来，看起来阿罗德斯已经从刚才的狂喜中调整好了情绪。

    “十分抱歉，我并不能准确地把握到主人现在的状态，但是祂的气息依旧稳定，深不可测，祂创造的城邦依然在北方的大地上正常地运作，我无法回答您关于苏醒的问题，请您再向我提问。”

    知识之妖用盖碗撇开浮沫，吹了吹，抿了一口。

    “你想回到祂的身边吗？”

    “尊贵的知识之神，感谢您的提问！”面对这个送分题，阿罗德斯的字体又一次变得流光溢彩，它欣喜若狂地回答，“我的回答是：没错！我非常想要回到伟大主人的身边！”

    上帝制作的这玩意怎么看起来聪明又不太聪明……知识之妖瞥它一眼，静静地喝了口茶。

    反正以阿罗德斯为蓝本和参考制作的“检索引擎”已经研发得差不多了，虽然还在测试阶段，但阿罗德斯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把这家伙还回去也不是很让人心痛的事情。

    阿罗德斯并不知道知识之妖在想什么，它不忘初心：

    “尊贵的知识之神，现在，该轮到我来提问您了！”

    “请问，您是有打算把我送回伟大主人的手中吗？”

    知识之妖绷住表情，又静静地喝了口茶。每次听到阿罗德斯用这种语气和情感提到克莱恩·莫雷蒂，祂的脑海中就忍不住浮现出给阿罗德斯写程序的上帝。一想到对方专门制作了一个对诡秘恭敬谦卑甚至上门当仆人的道具，还说不定是亲自设定了这样的性格，知识之妖就想笑。

    怎么，是想用阿罗德斯自作多情且让人尴尬的吹捧把诡秘给恶心死吗？

    阿罗德斯这个“看到源堡相关者就一门心思冲上去”的个性怎么看都是上帝的设定，嗯，从天而降，对自己恭恭敬敬直接认主的神奇法宝，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对你的忠诚天地可鉴……西大陆的爽文也爱这么写，简直可以完美地降低对方的警惕性，甚至就这样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也不奇怪。

    但目前来看阿罗德斯还真的是完全心思单纯。

    如果上帝就开发这么个思想简单的定位器出来，按照祂的风格，没藏着什么“源堡相关者晋升天使时自动洗脑成为我的信徒”之类的定时炸弹的话，那也挺奇怪的。

    “你毕竟是来自地底的产物，如果祂愿意让你回去，我就把你送回去。”

    主动送回去，万一里面真藏着什么炸弹怎么办？知识之妖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可以顺便关注一下祂的信徒们的情况，送回阿罗德斯的时候，顺便把“愿望之神”也一起交给克莱恩处理，祂的死活由这条途径的高位者决定，反正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就在这时，0-08忽然又从本子上竖起，刷刷刷地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下写一行字：

    “他们的运气真不错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中，居然还有四个人能够凭借封印物的光芒从深度未知的水潭中爬了出来，找到了岸边。”

    “剩下的人被水潭的暗流卷走，挂在了水下的尖石上，血和非凡特性的光芒都被这里的黑暗遮蔽，他们并没有看见。”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座呈倒三角形状的陵寝，整个地下部分全都被淹没在了水中。”

    “到这里之后，他们再也听不到祈祷，也无法感受到本途径序列顶端的存在，仿佛是这些水隔绝了所有的信息，只剩下皇帝的律令依然存在。头顶还不断有水在渗透进来，仿佛正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前方布满涟漪的水深大概已经超过一百米——非常惊人的数字，即便真的能屏息，抗住水压下潜到底部所在的位置，他们也会寸步难行，更不要说寻找皇帝的位置了。”

    “他们中并没有半神存在，半神早在皇室覆灭的时候就被雷霆教会的督察组以受贿为名义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连非凡特性也没有回来，真是太可怜了。”

    知识之妖看完了这几句话，便移开了视线。

    祂闲着无聊朝贝克兰德的方向看了一眼——由于雷霆之神的特性，祂们俩经常发生不愉快的“巧合”对视，因此知识之妖并不常看那个方向——竟惊讶地发现那边的天空上呈现出一个古怪神秘的神秘学特征，乍一看只是一个普通的“无限”的符号，仔细一看，构成符号的却仿佛是两条纠缠交错的银白色长蛇，祂们正铆足了劲去追逐对方的尾巴，试图将对方咬在嘴里，甚至从后往前吞噬！

    “命运？”

    “两条命运之蛇居然找到彼此了？祂们正在尝试捕获对方，竞争出这条途径的真神吗？”

    五个纪元的头一次……知识之妖颇感有趣，然而“命运”这条途径跟祂完全没有关系，尽管“窥秘人”能够尝试窥探“命运之河”，祂也绝对不会有兴趣抢夺一些这条河的权柄和象征过来。

    一个是“命运天使”乌洛琉斯，一个应该是生命议会消失数年的议长，祂居然一直躲在贝克兰德境内，现在还想要在雷霆之神的眼皮子底下争夺一个命运途径的序列0出来？尽管这两个天使祂一个都不熟，但祂们俩好像现在都跟克莱恩·莫雷蒂有点关系？

    知识之妖想了想，决定不管这件事情。

    ……

    怎么在追我？

    威尔确信自己已经可以听见乌洛琉斯的脚步声。

    对方居然直接放弃了寻找唯一性，而是选择根据非凡特性的聚合寻找威尔·克瑞斯的所在地！

    “这算什么合适的时机啊？抓到我怎么能算合适的容纳唯一性的时机啊！”

    “原来是这样，祂并不是想要像我一样早点容纳非凡特性自保并且得到成神的契机，祂的目的应该就是先找到我，先容纳我的非凡特性，然后再慢慢地试探容纳‘概率之骰’的时间！”

    “祂出现在这里，克莱恩肯定知道，克莱恩说不定也会帮助祂制造晋升的机会……”

    威尔心中不安，祂总觉得乌洛琉斯似乎就跟自己隔着薄薄的一堵墙，随时可能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

    “长官，我们怎么办？”

    一个队员迟疑地开口，他看向上方，那个掉下来的隧道出口已经被压缩到了十厘米左右的宽度，成为了出水口，显然已经不可能退回去了。

    潭水深度保守估计有一百米，并且水看不出流动，找不到出口，他们被彻底关在了这里。

    长官紧皱着眉头看着面前漆黑深邃的水潭，手中封印物的光芒在他的脸上打出幽深的阴影。沉默了几秒，他严肃地对仅剩的三位下属说道：

    “你们后悔参加这次任务了吗？”

    “当然不是！”一个人高声回答，随后声音就低了下去，“我只是担心我们的牺牲毫无意义。”

    “为皇帝陛下奔走行动就是军情九处建立的意义，无论如何献出生命都不是白白浪费。”

    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之后，长官见众人又勉强能打起精神，便留下照明的封印物，转身离开：“我去那边再找找，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他的副官立刻说道：“您一个人注意安全！这里说不定到处都充满了危险。”

    “不用担心，我能看见。”

    他头也不回地走远，走到了照明的光线之外——刚才一直站在那个封印物的范围之内，他总觉得因为自己身上携带着“邪恶”的物品，导致这个“太阳”途径的封印物都不那么肯发光了。

    在暗处，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从怀里摸出了那个小玻璃瓶。

    纸张上之前书写过的字已经消失，但又好像是溶化到了角落，把小纸条的三分之一的地方染成了血色。他伸手在怀里摸索自己的钢笔，却意外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遗失了。

    这下他犯了难，但无论如何他不会选择用自己的血去书写。

    “我要前往陵寝的底部，皇帝的面前。”他压低声音，试探着对这件物品说道。

    下一个，他突然感觉仿佛有个什么人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就好像站在他的背后笑着看他又做出这样牺牲自己人的肮脏决定。本能让他浑身冒出冷汗，不敢回头，纸张缓缓地出现了一行字：

    “这是两个地方。三个人不够，先生。”

    tbc

    ——————

    晚安！

 第600章 第二战场

    917

    刹那间，军情九处的“长官”的背后爬上了细密的冷汗。

    “不够？”

    三个人都不够，那还要付出什么？这个瓶子接下来还会要带走什么？他刚一开始往这方向想，就感觉自己的耳边仿佛有个人在低语：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以付出的东西啊，比如你的朋友，你其他的下属，你的家人。如果你舍不得的话，你可以选择送走你下属的家人，反正他们已经死了……如果你不做选择的话，说不定接下来就会随机夺走谁的生命，说不定还会优先从跟你亲近的人开始。

    这简单的一句话带来的诡异细节简直让他头皮都差点炸开，在感觉自己即将出现生命危险的瞬间，他选择了暂时装傻和逃避问题：“那么带我到皇帝的面前。”

    说完这句话之后，长官开始等待一个类似“灵界穿梭”的效果，又或者是和刚才一样突然坍塌出一条密道，一个没有被水淹没的水管供他进入陵寝深处。

    反正，直接让这里的水全部消失是不可能的。

    他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自己的下属们所在的方向传来了两声连续的落水声，他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仿佛石头落地的感觉。心虚和歉意只在心里存在了很短的时间，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自己大概唯一还活着的一个下属的惊呼声，稳定的光源开始在远处移动，伴随着呼唤自己的声音。

    与此同时，随着两个下属的死，他明显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似乎是献祭了什么并且明显地换来了什么，他又能感觉到本途径至高的那位神灵的存在。

    但是除此之外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片刻，他看见手中只有手指头粗细、血迹斑斑的小纸条上，原本的红色字迹慢慢消失，出现上了一行新的字。

    “你已经到祂的面前了。”

    “？”

    长官疑惑地左看右看，最后难以置信地出声质问：“你根本什么都没做！我还在这里！”

    非凡物品受到了质疑，红色的字迹顿时变得更深。与此同时，整张纸也变得暗红湿润，仿佛轻轻一捏都能挤出血来：

    “祂就在这里，祂就是这个陵寝本身，你们已经被笼罩在祂的律法之内。”

    什么？尽管觉得跟一个封印物争执非常奇怪，但长官依旧不相信对方的说辞。他刚要开口，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并且这禁锢的出现还异常奇怪，他的头还能活动，但是嘴巴无法张开，他的双臂能够活动，双腿一动不动，就连躯干也受到了一定的约束。

    他试着在心中祈祷并且往前迈步，可依旧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远处的光源也停止了移动，似乎是进入了同样的困境，这样一来就无法指望下属来到这里提供帮助了。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长官见状便开始观察自己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到底有什么区别。

    很快，他注意到自己的左边袖子有一个巨大的开口，一粒扣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掉了，右边的袖子在上臂的部分出现了撕裂的痕迹。

    见自己的两边袖口都破破烂烂，长官很快就联想到了“律师”途径高序列古怪的祭祀方式：比如在做祈祷仪式的时候，摆放的蜡烛最好总数是单数，并且两边不能摆放在同一高度或者水平位置，就连相关的物品也必须摆放得错落有致。

    数量倒是其次，总是，绝对不能和其他的仪式一样对称摆放。

    不然可能不仅得不到回应，还会让对方对你不满意，这对求人办事的职员来说可是致命的。

    想了想，他用自由的两条胳膊解开自己的衣领，把板正的立领扯歪，再用指甲在自己的一边唇角掐出一个半月样的指甲印。

    而军大衣的衣领、徽章和花纹本来就是不对称的，这么做完，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上半身恢复了自由，嘴巴也能重新张开说话了。

    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之后，他立刻俯身下去，扯开右边靴子的鞋带，并且快速地用随身携带的军刀在裤腿上划了一个缺口，并且绕着左边的靴筒上半部分划了一圈。

    刺啦的声音里，皮靴飞快短了一截。

    这样的尝试看起来与超凡没任何关系，可是，随着这一系列动作的完成，当他再次谨慎地往前迈步时，他的身体竟然真的可以动弹了，不再有被束缚在原地的感觉。

    那无形的压制一下消失了，“黑皇帝”陵寝似乎接受了这样的装束打扮。

    谁能想到，处理这种异常的手段是普通人都可以办到的。

    但是，他怀疑，如果这就是“律师”途径高序列的偏好和要求，那越是用非凡能力对抗，受到的影响越深。

    这是因为，他刚才有一种在面对无形的神灵的感觉，只有“取悦”了对方的审美，才可能得到宽恕，否则只能依靠序列0层次的权柄来绕过。

    运气不错的是，他不仅在处理非凡事件这方面经验丰富，而且还是军情九处的高层成员，接触过这两条相邻途径的高位者，对“黑皇帝”途径有着相当深入的了解。

    虽然并不是那么深刻，但也粗略地明白它代表的是秩序的阴影，是对正常秩序的扭曲。

    让人意外，仅仅是对自己的服装做出一些改变，就得到了那无形神灵的认可和接纳。

    他正准备去帮助自己的下属，但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就突然听到对方所在的位置传来一声诡异的“咔嚓”声。就在他驻足警惕的时候，前方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一个漩涡，紧接着他像是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似的直接跌进了水中，瞬间就消失不见。

    ……

    “不直接给你丢下去，估计等你盘算出到最底部的路还得要好长时间。”

    “不过混沌之子都等了这么久了，应该也不差这一小会儿。这次还有知识之妖也在偷偷伸手过来，雷霆之神不太需要防备我，但是必须得防备一下一直盯着祂非凡特性的家伙。”

    “这么一想，倒还真是不可思议，雷霆之神防备上帝，克莱恩也防备上帝，这不是天然的合作对象？更何况祂们还都至少有着‘保护地球和人类’的基础认知，明明各方面都应该是同一条战线的，居然因为处事风格完全合不来而成为了死敌……命运真是奇妙，都说不清是谁更‘自我’了。”

    爱德华咂摸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那个神秘的“衔尾蛇”符号。

    “呵，本来还寻思找点那个威尔·昂赛汀的情报和神秘学联系，等着你为了乌洛琉斯来要线索的时候开高价呢，结果现在祂们俩居然在同一个阵营下开始竞争序列0了。”

    “真是，要是祂没背叛我，我现在可以直接让祂们两个全都容纳失败，一起去世，然后用整整一套命运途径的序列一和唯一性，问问‘宿命之环’有没有收回一部分权柄的打算。”

    但现在，没有了那一部分“可能性”的权柄，就无法对这两个“命运之蛇”造成致命打击了。

    “不过现在也是有这个机会的。”

    爱德华对空无一人的室内说：

    “你还打算继续待在南大陆吗？高地不欢迎你们，而拜朗很快就将不是活人的居所了。你应该也得到你想要的信息了，准备继续做点什么吗？”

    这句话落下之后，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喔，原来已经走了。”祂说，“真是心急。”

    ……

    弗萨克并没有受到鲁恩的复杂情况的影响，又是一天的清晨，梅迪奇惯例前往市中心，看看“特伦索斯特黄铜书”是不是又多写了律令。

    祂倒是不知道有个人正在远程跟大牧首争夺黄铜书的控制权，祂只关心自己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

    不过，就算真的出现“禁止谈论战神之外的任何神灵”之类的极端法律祂也不会觉得奇怪，这种律令的出现要么证明大牧首已经失心疯了，为了保持战神的信仰已经不择手段，要么证明黄铜书的活化程度加剧了，大牧首连这种极端律令都制止不了。

    无论是哪个，都证明大牧首已经被拖到心有余而力不足，是梅迪奇动手的好机会了。

    梅迪奇点燃一支烟，悠闲地吐出一个烟圈。

    抛开敌对的力量和对弗萨克皇帝的非凡特性的爱不谈，梅迪奇倒是挺理解现在皇室和战神教会的心情的——就仿佛当初经历了背叛之宴的自己，感觉全世界都是自己的敌人，根本难以想出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不过祂们比当初的自己跟大蛇还要可怜一点，至少自己二人还能带着主的仍然有序列0力量的人性面保存一部分信徒再立门户，但战神是真的一块都没有留下来，而且还死得不明不白。

    不说自立门户，大牧首晋升都没机会。

    红天使悠闲地迈着步子，忽然，祂灵性一动，将视线投向了路边聚集着的个闲汉身上。

    之间其中一个人脸上带着笑容，而另外两个人正用一种促狭的眼神看着对方，互相开口打趣。

    “快，快多说说，你和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被围在中间打趣的青年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陶醉，梅迪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抽烟的动作——因为祂熟悉那种笑容，那种沉溺于爱情中的笑容，那种仿佛得到了自己毕生所爱的笑容！

    “她——她太漂亮了，也太好了，我希望和她结婚，但是我又担心她不愿意。”

    “头一次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她长什么样子？”

    “这两天确实能看到好些漂亮的姑娘！有一次差点被我遇上了，只不过我没来得及搭讪。”

    那个青年的笑容变得晕乎乎的，看上去还有些傻：“她有着美丽的黑色长发，像是绸缎……”

    梅迪奇皱起眉头，不由自主地停顿下了脚步，忽然之间，祂的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刚好站在一个商店之外，墙上挂着一面黑色胡桃木边框的圆形镜子，不偏不倚地将祂的上半身照入了镜中。下一刻，祂的喉咙发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强烈的过敏反应居然出现在了一位序列一的天使的身上！

    祂的咽喉顿时开始浮肿，死死地堵住了气管——明明祂根本不需要呼吸，但这突如其来的异常疾病又怎么可能是单单作用于肉体的？

    刹那间，灵性和思绪一起被封锁，声带痛得仿佛要裂开，就连舌头也开始迅速发肿，让整个口腔都被卡住，无法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梅迪奇头晕眼花，根本站不稳身体。

    祂狼狈地歪倒向了镜子，帽子被墙壁上的物品刮掉，身体砸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喂，你没事！”

    一个路人的突然倒下当然让路过的其他人吓了一跳，更何况对方倒下之后还有些抽搐，甚至用手指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怎么看都是突发急病。立刻就有好心的路人走过来查看情况，但对方还没有靠近梅迪奇所在的位置，伸出去的手背上就也瞬间起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过敏疱疹。

    仅仅是一两个呼吸，他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没有了任何气息。

    这一下，原本打算过来帮忙的人顿时都吓坏了，忙不迭地远离了这一个快死的和已经死了的人。

    但没走出两步，他们也接二连三地倒下，头朝外地倒在了逃跑的路上。

    咣当！

    绑着镜子的绳索断了，胡桃木镜子重重地落地，砸在了梅迪奇脸侧的地面上。

    那里面起先还是梅迪奇隐忍坚持却已经发紫的脸色，但很快，镜面中的红发爬上了黑色，红天使英气的面容逐渐变得柔和美丽，那双黑色的眼睛顾盼生辉，眼尾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祂在镜中的形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改变，直到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

    梅迪奇说不出话，也发不出声音，祂一生中罕有这样狼狈的时刻，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老对手面前。

    然而此刻，在眼睛也开始病变腐烂之前，祂冷冷地盯着镜中的女郎，并不露出半点痛苦的神色。

    原初魔女笑着，祂似乎并不在意梅迪奇现在的挣扎和内心的活动，病毒一层一层地落到了红天使的身上。而祂依然端静优雅地站在镜面之中，让这面镜子仿佛成为了一个圆形的肖像画。

    身为一个刺客，祂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暗杀。

    “这一次你要向谁求救呢？”

    “你认为有了‘愚者’的庇护，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了吗？”

    “我们的争斗是天经地义的，当然，我也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让你可以回到愚者的麾下当祂的天使，这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又一次的失败，总比当初直接死去要好。”

    一个个蛊惑人心的声音在梅迪奇的耳边回响起来，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像是梅迪奇曾经遇到过的每一个人，有男有女，也有祂曾经寄予厚望过的孩子。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气不知从什么地方弥漫了过来，分明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失去了性命，但依然没有能够抗拒这甜美的香气。

    名为爱情的毒药伴随着祂的到来降临到了这片已经没有神灵庇护的土地，那黑色的倩影在梅迪奇的眼中不断扩大，要将祂心中所有的勇气、热情和战争之神的残忍骄傲全都抹去，只留下纯粹的对爱情的痴狂。

    但就在此时，银白色的光带落到了祂们之间。

    仿佛时光倒流，梅迪奇的状态迅速好转，祂青黑的脸色也渐渐恢复，而那诡异的毒则渐渐后退——尽管有限，但祂已经能够重新发出声音。

    梅迪奇咳嗽两声，声音沙哑地说道：

    “抱歉。”

    tbc

    ——————

    没有人能笑着走出理发店啊啊啊啊剪个头发剪得非常不高兴气得我都不想码字了

 第601章 魔女

    918

    梅迪奇咬紧了牙。

    两个目前都强于祂的家伙的力量正在祂的身上上演着拉锯战，而乌洛琉斯在分别前留下的那些“好运”和眷顾被原初魔女的飞快地消耗。

    乌洛琉斯到底还不是神，奇克的状态再怎么不好也是货真价实的老牌真神，病痛从未远去，只是被这些好运和不间断的小型“重启”暂时拉住了脚步，头晕眼花，说话困难的病症依然存在。

    剧烈的头痛和诡异的病痛只是暂时减缓，喉咙有了让祂发声和呼吸的空余但也仅此而已，不会也不可能被“命运天使”祛除。作为祂们二人力量争斗的载体，梅迪奇稍微庆幸了一下奇克的病毒还没有直接入侵自己的脑子，并且努力在疾病带来的种种并发症和困倦中唤起自己的神志。

    梅迪奇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但是祂跟奇克之间的力量差距简直让这场暗杀没有任何悬念，祂一生中都从来没有过这种毫无抵抗之力就要死亡的危险局面。

    序列一面对“刺客”途径真神的暗杀，祂没有瞬间暴毙就已经是经验丰富并且意志过硬的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运气好。

    “不能这样拖下去，大蛇的庇护很快就会耗尽，再拖下去会耽误到祂的成神仪式……我现在就是一块会说话的非凡特性，大蛇亲自来也未必保得住我……”

    “呵，奇克，终于做了一回传统刺客，暗杀技术不错，但如果你不是选择用疾病而是直接冲上来给我一刀，那现在你说不定已经可以容纳我的非凡特性了。”

    想想还有点好笑，“特伦索斯特黄铜书”规定了“任何猎人不得使用任何方式狩猎”，但是没有禁止刺客使用任何方法来刺杀目标——大牧首只顾着防备自己，完全忘记了可能还有一个真神在虎视眈眈！就连梅迪奇和艾因霍恩家的那个皇帝，都只想着尽快把对方的非凡特性搞到手，而不是想着万一“原初魔女”过来炸鱼要怎么保命——也没什么好想的，事实证明祂来了全杀了。

    危急关头，梅迪奇甚至顾不上骂自己脑子里的两个同居人来缓解情绪，一门心思地想脱身办法。

    现在脱身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立刻向“愚者”祈祷求助，但克莱恩在之前说了祂要陷入沉睡保持状态，因此等他自然醒来才是最好的，贸然祈祷求助可能会让对方的精神状态恶化，因此奇克现在出现也是在试探“愚者”的状态，特地没有一上来就把梅迪奇弄死。

    “坏了，我没有第一时间向克莱恩求助，祂应该已经有所猜测了……”

    梅迪奇心思电转，立刻意识到片刻的迟缓已经传递出了某种信息。无论奇克怎么想，都会意识到“‘愚者’不方便回应，祂也因为某种原因不方便祈祷”……祂忍住了皱眉的冲动，嘴角微微上扬，咳出一口血的同时轻松地舒了口气，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祂不需要多说，只给了奇克一个轻蔑的眼神。

    这样的行为或许会激怒对方，但只有现在装得轻松一点，才会让对方谨慎，担心自己身上是不是有“愚者”给予的物品或者祝福。

    “真是大意了。”

    到目前为止还活着的高序列存在有一个心知肚明的情报，也因此有一个普遍的误区：

    那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红祭司”途径的唯一性遭受了严重的污染，不要说容纳了，没有足够的力量的话还会被反向影响，连雷霆之神都不愿意多用。

    同时，这条途径的源质还特别有个性，当初有远古太阳神帮助的梅迪奇都不能完全压制。

    知识之妖救回伯特利已经不是秘密，但即便是这位旧日来去除污染，也是先把“门”杀了一遍。在这个认知之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魔女和猎人这两条途径的竞争性价比太低了。

    奇克得到了一份征服者，但既然尊名至今没有改变，那就证明祂还没有容纳那份非凡特性。

    雷霆之神掌握唯一性，祂也不能成为双途径真神，因此一直在各个战场之外暗中观察。

    梅迪奇在得到克莱恩的承诺之前，都对自己能不能成为序列0抱着比较悲观的态度，而弗萨克的皇帝估计原本指望战神能捞自己一把，没想到战神先自己投进河里去了。在梅迪奇这个竞争者看来，对方似乎已经根本不期待能够成神，只是抱着最后的骄傲和不服输在跟祂对峙。

    于是所有人居然都选择性地忽略了奇克，以为祂会因为容纳进度不好，不对唯一性出手！

    “等等……奇克为什么突然动手了？”

    梅迪奇突然想到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我都来到弗萨克一个星期了，我不像那个皇帝，还有军队可以合作，有众多0级封印物可以自保，我现在就是光杆司令，祂要是想动手，祂随时可以像刚才一样悄无声息地刺杀我！”

    “直接在那个小据点里动手不是更方便？我死得悄无声息，皇帝还被蒙在鼓里，祂甚至可以继续这样直接刺杀过去，给祂们的后心窝子来一刀。”

    “但为什么偏偏选在现在，还要在大街上动手？”

    这一连串疑惑出现的瞬间，梅迪奇本能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有可能至关重要。但祂来不及思考，眼前就陡然一阵晕眩，剧烈的头痛仿佛是有数千根钢针在一起刺着祂的大脑。

    即便是红天使，也不由地咬紧了嘴唇，闷哼一声。

    奇克果然对这块“征服者”非凡特性表现出来的态度感到不满，祂从梅迪奇痛苦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巨大的满足，看着梅迪奇痛苦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感觉数千年来从没有这么身心舒畅过。

    纯白的羽毛扇张开，优雅地掩住了祂上扬的唇角。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暗了下来，阴云笼罩着城市中心，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缓慢地弥漫在了周围，而平时最为热闹的地方，现在居然一个活人甚至活物的声音都没有。

    只有一个声音在幽幽地回荡，梅迪奇封闭听觉不去感知。

    因为祂即便不听，也知道那肯定是一个女人的歌声。歌曲又轻又慢，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月色下安宁的催眠曲，或是某位少女在想着情郎时轻声哼唱的关于爱情的小调。但歌曲的效果远远没有它听上去那么温柔甜美，那是被蜜糖包裹的毒药，就像古老的神话中的海妖，诱惑着活人自己从窗户走下去，将生命和灵魂献祭给美丽的女神，摔烂的脸上还带着陶醉的微笑。

    弗萨克帝国没有神灵庇护，没有能够抵抗原初魔女的存在。

    祂可以悠哉悠哉地亲自前来用疾病安静地夺走自己的仇敌的性命，不给祂再一次战斗的机会。

    伯特利·亚伯拉罕对信仰没有兴趣，“愚者”有成为这个国家新信仰的准备，也让自己的信徒前来了，然而祂本身却没有进一步的准备。

    可以说奇克现在完全可以在整个弗萨克帝国横着走，唯一值得祂投鼠忌器、稍作犹豫的只有“愚者”的信徒——不过这并不影响祂对梅迪奇动手，“命运天使”乌洛琉斯和生命议会议长的争斗祂看在眼里，祂们对立了数千年，然而在得到了“愚者”的许可之后，无论谁输都能留下性命。这给了祂动手的灵感和勇气——只要梅迪奇不死，那么这件事情就会被限制在相邻途径竞争里！

    非凡途径的竞争就是成王败寇，“愚者”自己也是打败了其他的“占卜家”才竞争到位置的！

    “梅迪奇似乎并不打算向愚者求助？”

    就像梅迪奇所想的那样，奇克也在暗中观察对方的状态。

    同样是争斗许久的老对手，梅迪奇嘴上不把原初魔女当回事，行为上遇到之后却比任何事情都小心谨慎。猎人的嘴、他们说出的话甚至做出的举动，往往也是他们的阴谋的一部分，因此奇克一上来就选择了封死对方的喉咙和声带，并且直接让对方失去活动能力，打算就这样慢慢地磨死梅迪奇。

    “即不向‘愚者’，也不向‘上帝’，到现在还不开口求助，难道祂还有什么别的方法不成？”

    奇克心有怀疑，一边加重对方身上的种种疾病，让乌洛琉斯留下的“好运”飞快地燃烧，一边紧紧地关注梅迪奇的动向，甚至还顺便看了看这个城市里的另外两位天使。

    不过，一个序列一，一个序列二，实在是不够看的。

    奇克的白色羽毛扇摇了摇，看了一眼还在苦苦挣扎的梅迪奇之后，将视线投向了远处。

    刹那间，无数根无形无质的蛛丝从原初魔女的指尖垂落，如同在天幕上编制了一张大网，瞬间就将整个圣密隆包裹在了蛛网之中，但并没有继续向更远的方向延续。

    蛇发魔女悄无声息地让自己的力量靠近了最为繁华的区域，靠近了战神教会的圣堂。

    正在圣堂中为一位年老的夫妇做祈福的神父忽然身躯一震，他看见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位美丽的女性，楚楚动人，眉目含情，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自己心中最美好的形象。她露出一个笑容，神父的内心顿时被巨大的喜悦击中了，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得到了自己意中人全心全意的爱。

    她走过来，轻轻地靠近他的脸，温柔地贴在他的耳边低语：

    “杀了他们，我就属于你。”

    原本秩序井然的圣堂中忽然就发生了哄闹，他们之间发生了诡异的内讧，当其中一个人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的其他同僚举起枪的时候，惊愕地发现他们居然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名为“爱情”的疾病并没有只在这几个人的身上出现，当那些普通人神父将同伴和自己献祭给了那完美的女神之后，祈祷的人们也开始拉扯、推搡彼此。然而这混乱也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们很快便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看着眼前的空气或者人，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原初魔女姿态优雅的残影从他们身上佩戴的饰品、硬币和镜子的反光处走过，面带和煦的笑容。

    祂进入了教堂，没有一个人出来。

    而在地下教堂的深处，大牧首拉里昂正准备回应一个半神的祈祷，忽然祂心有所感，抬起了头。

    之间自己的面前竟然不再是战神的圣徽，而是出现了一面光洁的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也并不是祂自己，而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郎正朝着祂微笑。她伸出手，仿佛是要邀请祂一起出去走走。

    拉里昂瞬间被这个微笑摄走了全部的心神，祂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美丽女郎，居然十分局促地搓了搓手，因此一个沉重的书本模样的东西也从手中滑落，砸在了祂的脚边。

    “特伦索斯特黄铜书”落地的声响唤回了祂的甚神志，祂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脚边，只见这件半个月来都跟自己寸步不离的封印物的表面飞快地出现了一行字：

    “此地禁止出现魔女……”

    这行字以比出现更快的速度消失了。

    这件封印物挣扎了一下：

    “此地禁止出现魅惑……”

    这句话以跟出现一样的速度一个字一个字的消失了，但仍然有看清的机会。看清了这句话之后，拉里昂陡然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祂的目光中顿时染上了惊恐的神色。大牧首立刻就不敢看挂在墙上的那面镜子了，而是直接弯下腰，伸手要去捡掉在地上的“特伦索斯特黄铜书”。

    但祂并没有触碰到这件封印物，祂伸出去的手落到了一只洁白漂亮的手掌的掌心。

    镜中的女郎走了出来，来到了现实，正半蹲着握住拉里昂的手。

    祂柔软的手指轻轻划过大牧首的手背，将本应在随时可能出现生命危险的战场上应有的警惕和面对神灵的恐惧像不值一提的灰尘一样抹去，狂喜和爱情则迅速升腾，填补了这些空缺。

    美色和情感对神话生物来说是虚无的事物，但对魔女来说，这就是手中最锋利的刀。

    “为什么要如此警惕呢？”

    祂的声音都像是一个美梦。

    “来，将所有的封印物都交给我，去告诉皇帝，你找到了梅迪奇的位置……”

    ……

    稍微恢复了点精神的梅迪奇一拳打碎了身边的胡桃木镜子，镜中原初魔女正侧脸注视远方，梅迪奇一拳下去，那美丽妖艳的面容带着明艳的笑容破碎成了无数块。

    梅迪奇咳嗽了两声，祂浑然不在意地往这些玻璃碎片上呸了一口咳出来的血，扶着墙勉强站直，随后径直踩着镜面碎片摇摇晃晃地迈开大步，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市中心的布告板。

    刚迈出一步，祂突然就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紧接着抿紧了嘴，抹掉了嘴角溢出的血液。

    迈出第二步，祂捂住嘴的那只手臂忽然变得肿胀发紫，将袖子撑得涨大，从袖口流出污秽的脓血。

    这个身体几乎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了。

    tbc

    ——————

    我受不了了30小时过去了但我看到镜子就恨不得把自己头拧下来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啊啊啊啊

 第602章 灾祸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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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臂的关节发出咔咔的轻响，开始移位，似乎下一秒就要直接从自己的肩膀上脱落。

    袖子已经浸透了脓血，手臂越发沉重，梅迪奇清楚地又有了身躯腐烂的感觉，但这一次跟祂记忆中的感受截然不同。祂停下脚步，看着已经变得灰沉沉的天空，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

    就在祂的脑子里出现答案的一瞬间，两个声音也同时在祂的脸颊两边响起：

    “这是……！”

    “别傻了，快跑！”

    梅迪奇转头看去，只见那些躺在地面上的尸体也已经腐烂，污血和腐臭的气息根本无法忽视，甚至已经能够从烂肉间看到森森白骨——根本不像是刚死的人，而是在野外摆放了一个星期之后的！

    这已经不在“疾病”的范畴内了。

    与此同时，这座梅迪奇已经居住了半个月的城市忽然变得无比陌生，天上已经看不见太阳，整个城市都灰蒙蒙、脏兮兮的，呈现出一种千疮百孔的破旧模样。明明一个活人都没有，但又无端给人一种紧张不安的感觉。城市变得破旧的同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些废墟，一些本来好端端地矗立着的楼房竟然诡异地垮塌，墙皮剥落，远处还有火光跳跃。

    诡异的气氛笼罩着这座城市。

    梅迪奇曾经边散步边看完了这座城市的全部布置，还对着买来的地图确定了一些可以利用的小路甚至下水道的位置，可以说祂这个外来者大概比在圣密隆住了一辈子的人都要熟悉这个地方。

    然而现在，圣密隆变得诡异，陌生，却和梅迪奇记忆中的另一个地方的气息逐渐重合。

    见到这一幕，梅迪奇的精神世界里顿时一片死寂。

    三位征服者在“相依为命”的千年里都通过精神融合获得过彼此的记忆，并且乐此不彼地挖掘出对方埋藏在心中的难堪或者悲伤的事情彼此攻讦取乐。

    而其中最受索伦和艾因霍恩欢迎的一个话题便是“梅迪奇你小子在远古太阳神的帮助下都容纳不了灾祸之城太逊了啊哈哈哈活该白活几千年跟我们死一块”——现在三个人都笑不出来了，祂们在精神世界里交换着激烈的情绪和对原初魔女的问候，最后梅迪奇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的，这能跑到哪里去？！”

    “为什么灾祸之城会出现在这里啊！”索伦的心情通过祂的声音完美地被诠释了出来，祂顾不上梅迪奇的打算了，竭尽全力地试图控制祂的右半边身体远离市中心，往码头的方向跑，“不管怎么样别待在这儿了！！就我们现在这个样，灾祸之城不用动一根手指头我们就先完蛋了！”

    难怪奇克突然来了……难怪祂忽然决定动手了！

    梅迪奇皱眉：“祂是怎么控制灾祸之城的？”

    “虽然我不喜欢章鱼脑袋，咳，但是祂不可能让班西出乱子，出事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祂！灾祸之城的力量是怎么被奇克从几百公里外海上的班西港带到这里来的？！”

    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枚红色旌旗的标志正在若隐若现地发烫。

    “如果我也有类似的方法，说不定现在反而是个机会。”

    “有点感谢奇克。”艾因霍恩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已经放弃挣扎的平和，“祂让这些根本不配容纳源质的晚辈们这辈子有了看看源质长什么样的机会。”

    三个人三个想法，一个想撤退，一个弃权，一个在思考能不能找到机会反咬一口，因此祂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自己的躯壳开始缓慢地坏死腐烂。

    而就在这个时候，梅迪奇往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里的天泛着血色，没有一片云朵。

    城市一片死寂，祂居然听到了海水拍击岸边的声音。

    水声越来越大，仿佛祂不是在一个城市的市中心，而是站在可以看见大海的位置。

    “……别想跑了索伦，这地方现在已经是班西了。”梅迪奇呵了一声，“祂不杀我是不是想让我来吸引灾祸之城的注意？毕竟……我应该有不少不聪明的后裔经不住诱惑，成了它的粮食。”

    “呵呵，不过可别告诉我：那些我从没见过，也未必还有多少我的血的家伙会对我有什么感情，那我可就要犯恶心了。”

    祂咳了一会儿，转过身迈出最后一步。

    祂的身躯顿时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向前倒下，砸在了布告板上，梅迪奇用了力气，将这个用木头制成的板子整个撞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梅迪奇眯了眯眼，祂暂时高兴了一下眼角膜还没有腐坏脱落。只见布告板上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些“禁止……”之类的文字，只有一句话反复出现。

    “禁止不经允许入侵现实世界。”

    这些黑色的字体刚一出现就被染成了血色，然后在布告板上渐渐消失。

    既然这上面现在只有对“灾祸之城”的一句话，没有对自己的了，那证明战神教会的那个大牧首已经无暇来对付自己，全心全意地抵抗灾祸之城。梅迪奇仰着头用力呼吸了几下，随后伸出手，在那条律令再次出现的瞬间狠狠地用力一抹，用自己的血把那行还没出现的字全部抹掉。

    紧接着，祂用自己知道的最简短的语言在空白处，拼尽全力地写下一行字：

    “允许交流”

    这行字写下的瞬间，整个圣密隆的天空陡然变得阴暗，仿佛在一秒之内进入了夜晚。

    天空中看不见一丝光芒，黑色的天上漂浮着血色的云，所有的建筑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圣密隆彻底成为了梅迪奇最陌生也最熟悉的那个城市的样子——隐藏在海上的，阴森的、恐怖的，充满了各种各样古怪事件的城市，这座城市里充满了祂从未见过，也想象不出来用途的东西，也有怪物在行走。它的入口很早就出现在了海上，在梅迪奇发现之前，已经有许多人都曾偶然进入过。

    他们中有一部分没有回来，有一部分从中带回了物品，那是瘟疫、痛苦、战争，和强大的力量。

    梅迪奇记得造物主曾说这座城市就像一个敞开了的魔盒，但其中却没有希望的存在。

    有怪异的脚步声开始出现在梅迪奇的感知中。

    很奇怪，祂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烂到连手指都动不了，只能倚着木板坐在地上，但同时，梅迪奇又觉得自己的精神十分清醒，甚至可以算得上轻松，只是被困在了肉体中动弹不得。

    “总觉得在死了一次之后，有些观念就变得很奇怪了。”

    梅迪奇在心里自言自语：

    “瞧，曾经三个人凑不出一具全尸，现在我们已经能把肉体和容器当消耗品随便造了。”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远远地靠近了祂。一个人像是突然出现一样由远及近地朝梅迪奇走来，祂抬头，看见对方的脖子上空无一物，双手把一颗血淋淋的，还拖着脊椎骨的脑袋捧在胸前。

    灾祸之城以前不这样啊，什么时候喜欢搞这种低级恐怖戏剧风格了。梅迪奇不着边际地想。

    “先祖。”

    捧着脑袋的人在梅迪奇面前两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脊椎骨摇摇晃晃，那颗腐烂到露出牙床的脑袋歪着躺在自己的手心里，空洞的眼眶看着梅迪奇的方向。

    它的头发确实带了点红色，就是不知道这是它生前的发色，还是血凝固在上面的颜色。

    “我们，按照您的，命令。”

    “沟通了，祂……”

    “您是，来，加入，我们的，吗？”

    ……

    乌洛琉斯脚步一顿，停在了拐角之前，祂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那银光闪烁的命运河流。

    这种主动出现的预示并不常见，一般都代表被乌洛琉斯“特别关注”的事件。

    一个画面模糊地出现在祂的脑海中，祂看见弗萨克的方向正在发生一些高序列的斗争，涉及到战争方面。乍一看，像是“猎人”途径的竞争引发的变化。祂本能地觉得这象征似乎跟梅迪奇有关，但是心中隐约的不安又昭示了梅迪奇或许并不在这次事件中占据主导地位。

    祂在跟另一个征服者的斗争中失利了？

    对方有0级封印物，也有一个序列2帮助，一时落入下风也正常，但现在应该没到梅迪奇跟自己大概约定的开战时间，梅迪奇不是会随时修改计划的人，难道是祂被对方袭击了？

    乌洛琉斯心有怀疑，但祂留给梅迪奇的好运和帮助已经足够多，多到都能给奇迹师当两次复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有惊无险地顺利度过才对。

    眼下威尔·昂赛汀还在跟祂玩“小游戏”，对方铆足了劲在找唯一性，而自己在找这份序列一，祂们俩似乎始终都在这样一前一后地追逐。这个契机祂从第三纪到现在也只等到了这么一次，即便不足以让祂顺利容纳唯一性也能更进一步，祂实在脱不开身去看更多的细节。

    就在祂打算继续寻找威尔的时候，乌洛琉斯忽然感觉自己的头一阵刺痛，像是命运在提醒祂“关注刚才的事情”——祂只好静下心来感受了一下，这一看顿时让乌洛琉斯瞪大了眼睛：

    “原初魔女”居然出现在了梅迪奇的身边！

    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象征疾病的灰黑色气息就落到了梅迪奇的身上，夺走了大量生命力。

    “我留给祂的祝福耗尽了……”

    乌洛琉斯久违地有了“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感觉。

    而危机没有解除，奇克现在伸手就可以摸到两份征服者非凡特性……“愚者”还不是真神，最应该接收弗萨克的伯特利·亚伯拉罕主动弃权，奇克的行动绝对不是一时冲动……甚至可能是在“愚者”醒来之前最好的捞一把的机会，祂的所有敌人全都失去了庇护，于祂而言就是一块肉！

    乌洛琉斯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且专注，就在祂注视着“原初魔女”的象征，试图找出些许不对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忽然变得模糊，然后像是被掐断了信号似的陡然消失了。

    “命运天使”呆滞了一秒。

    就在祂思考是不是奇克准备关起门来灭口的时候，命运的预示忽然又再一次产生了变化：

    这一次，命运的预示比刚才要猛烈可怖得多，有一瞬间乌洛琉斯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血肉横飞的战场，祂看见北方的天空被整个染成了血红色，灾难和致命的疾病从那里开始蔓延，死亡伴随着战争的火焰一路烧向了整个世界，就连浪花上都漂浮着断尸骸，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岸边。

    这不可能是奇克能做到的——“唯一性”在列奥德罗的手里，没有唯一性，即便得到了三份序列一，祂也不可能同时成为战争和疾病的象征！

    也就是说，出现在那里的是……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乌洛琉斯刚把尊名的第一句话念出来，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就立刻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作弊！你作弊！”

    声音大得出奇，威尔听起来已经气得哇哇大叫，一边蹬腿一边猛拍自己的婴儿车，他的声音还在传来：“我们之前说好了，谁都不能找祂来帮忙的！乌洛琉斯！你不守信用！”

    “你不守信用！你怎么能这样！”

    乌洛琉斯根本不打算把威尔的大喊大叫放在心上，祂向克莱恩祈祷又不是为了抓威尔，是为了让对方看看是不是灾祸之城入侵弗萨克了，毕竟他自己的信徒也在那里，无论怎么样都要顺手管管。但就在威尔说出这句话之后，乌洛琉斯却陡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似乎是威尔即将因为祂的行为而心生不满，不再维持公平的竞争，也打算违约走人——祂能感受到的“契机”产生了动摇！

    第二句尊名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但乌洛琉斯并没有放弃，祂立刻向白银城中供奉过自己的人传递了一个启示，随后带着有些不安紧张的心情，重新开始寻找威尔的痕迹。

    对方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

    “灾祸之城顺利入侵现实了。”

    “奇克这么做也是在冒险，不过祂冒不冒险跟我没关系，我处理了手上的积压物品就行。”

    爱德华观察完了弗萨克的现状，当即用那件收音机样的封印物跟死神教会的大祭司传递消息：

    “你们的河道挖得怎么样了？”

    过了一小会，大祭司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还要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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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算了，想的开心的事情，比如随着宿环的渐入佳境，现在骂这本破书的都少了。

 第603章 终要灭亡

    920

    “还挺拖拉。”爱德华说，“还差多少啊，另一位嘉宾提前入场了，要不我去帮你们一把。”

    大祭司海特尔翻了个白眼，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热闹非凡的工地现场：“让您失望了，不过我们本来就没有打算在新年之前结束这一切，即便现在万众一心，进度依然还剩下四分之一。”

    “这大概要挖多久？”

    “不会太久。”海特尔说道，“今晚，或者明天天亮之后。”

    爱德华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远方火烧云似的天色，顺手拍了张照留念：“那这不还挺快的？听你刚才说的，我还以为要等到下周呢。”

    “不会太久了。”

    大祭司似乎是回答爱德华的话语，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们都不想再等待了，这个国家的一草一木，每一个生命，无论有神性与否，都无比期待着永恒的安宁的到来。”

    “这是祂在数千年前拜朗立国之初就给予我们的承诺……如今终于要实现了。”

    ……

    “老兄，你今天也要去挖河？”

    拜朗的一间提供不少酒类的餐馆里，金发碧眼的酒保用木托盘端来了大杯的特产果酒和刚从港口搬来的烈朗齐，招呼自己的熟客：“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参加义务劳动，你可真忙啊……”

    他吹了声口哨：“这杯果酒我请你了，正餐来吃点什么，要不要加薄荷叶？”

    刚刚落座的熟客理了理黑色的头发，他是一个长相非常典型的南大陆人，并且打扮得体，看上去受过一定的教育。他朝酒保露出一个友善又拘谨的微笑，点了点头说道：

    “一份猪排，一份玉米饼。”

    “安德森，也给我几片薄荷，待会儿有不少工作要做，我半宿没睡，需要提神。”

    “没问题。”

    安德森潇洒地转过身，像杂耍似的将手上的烈朗齐丢出去，精准地送到另一桌，并转身将这位客人的要求汇报给了后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没有别的工作了，便也拿着自己的杯子打了一小杯同款果酒，带着一小碟新鲜的薄荷叶子优哉游哉地晃到了熟客跟前，站在桌边跟他闲聊起来。

    拜朗的果酒是纯水果发酵，酒精度数很低，不会让成年人喝醉，并且一定程度上还有着提神醒脑的功效，口味也尝起来跟“瓜达尔”差不多，老少皆宜。因此甚至可以当做一种日常饮品来喝，即便是公司也不介意提供一些这类饮料来让员工恢复精力。

    “最近怎么样？”安德森在空中跟熟客干了个杯，打趣道，“义务劳动让你看起来更健康了。”

    熟客谦虚地笑了笑，在等待主食的时候顺便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酒开胃，并且捏起一片薄荷叶子放进嘴里，用力地咀嚼出那股冰爽清凉的味道。

    “这段时间的劳动让我感触很多，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只为了能够在正确的时间得到答案。”

    他说话文绉绉的，也有点北大陆人的感觉：

    “赞美死亡，赞美主，愿我们都能获得最终的安宁。”

    安德森不信仰当前世界的任何一个神灵，但他从来不介意到哪就假装信仰哪里的神来帮助自己快速获得周围人的信任。在南大陆的这几个月里，他也已经接受了风俗差异，习惯了这种“祝你好死”一样的祝福，安德森不露破绽地笑了笑，也礼貌地祝对方能够睡个好觉。

    只要把心放得足够宽，那祝你善终怎么不算一个祝福？哪怕你现在并没打算想善终的事情。

    说完之后，安德森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对了兄弟，你还想不想去北大陆赚大钱了？”

    “实不相瞒我这儿刚好有个门路，有个在海上讨生活的朋友的私人船愿意来回跑一趟运货，可以顺便把我俩捎上。嘿，两边禁止通航挺久，我也是有点怀念那边的朋友了。”

    联系上艾德雯娜可确实是花了安德森好大的力气，“冰山中将”在伦堡被并入鲁恩之后就不怎么出海航行了。据说是因为教会被合并导致职能变更，因为雷霆教会本来就有很多位“船长”，并不需要一个原属于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的“海盗船长”带着自己在海上的非凡者小队当小定时炸弹。

    更何况，被放出去消化魔药的“船长”本就容易叛变。

    毕竟海上的机遇很多，远比在教会里攒功勋要快得多。只不过当海盗久了，就真的变成海盗了。

    “……要不是艾德雯娜那家伙真的一心钻研历史，在海上也只是专心冒险，不被袭击也不会袭击别人，那雷霆教会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允许他们继续在海上短途冒险……”

    安德森正心疼艾德雯娜的“友情价”20镑船票，却听到眼前这位原本一心要去北大陆赚钱的老熟人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用了，谢谢。”

    “安德森，我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我是拜朗人，留在这里迎接结束才是我的命运和归宿。”

    嗯？外界都很少看到这种神要你死就真的去死的信徒了！安德森有些意外：

    “可是留在这里，你不就……嗨，兄弟，我知道你的信仰很鉴定很虔诚，但是你才十九岁，你都还没跟你喜欢的姑娘约会一次，为什么——没必要让自己的生命这么快结束？”

    “为什么没必要？在终结的那一刻，我们将得到神的注视啊。”

    “可是……注视之后呢？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我的人生并不重要，但在结束的时候能跟神一同离开。”

    ……安德森怔住，他有点能明白对方的想法，但又完全理解不了，至少他觉得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人在生活充满希望的时候是不会想着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好在后厨通知他这位客人刚才点的正餐已经做好了。他在来回的路上简单地思考了一下，决定尊重，不理解，祝福这些拜朗人的选择。

    “也是，希望你能在那一瞬间获得幸福。”

    “谢谢。”

    安德森将饭端了上去，朝对方眨眨眼，随后便准备去招呼别人：“用餐愉快。”

    老实说安德森也不是对这个认识了小半年的客人建立了多么深的感情，他是个成熟的猎人和探险家，对方的自杀行为可能不如少了个人分摊艾德雯娜的船票让他悲伤。

    “要尽快离开……艾德雯娜说这两天就会来，这里要毁灭了，我必须赶紧走人。”他想。

    就在他准备直接走开的时候，却被对方叫住了。

    “对了，安德森，我的工作其实是市政府的财产公证，你知道的，我们都打算跟随神的脚步离开，所以大部分人想要带在身边的遗物是家人的骨头，因此就剩下了很多没用的黄金和白银……”

    安德森的耳朵竖了起来。

    熟客翻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从里面取出几张纸：

    “黄金和白银是威慑灵的东西，平时可以携带，但这个时候不能。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我的家人早就不在了，所以我打算将我的财产送给你，并不多，到时候我会列一个清单。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只要在上面签字就好。还有，现在有很多人都想要把自己的黄金和白银送走，你在这里工作半年了，待人友善，工作认真，是我们的异教徒朋友，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

    “我是个很开明的人，你不愿意死去，我就祝福你能够活得更加舒适。”

    ……安德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对这样的善意，他苦笑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擦了擦鼻子：“谢了，但我没什么能给你的，我就是个端盘子的。本来我也在冒险里获得了不少财产，但是之前有段时间运气太差，赚的东西全都赔了丢了。”

    “不客气，你帮我在餐馆里出头，我一直都很感谢你。”

    说到最后，这个已经决心去赴死的，年纪还不到二十的拜朗小伙子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还有，我昨天已经向她求婚了，她也答应了，我们可以手拉着手一起迎接那个瞬间的到来。”

    “祝福我们，我的朋友，我很幸福。”

    921

    “您是，来加入，我们，的，吗？”

    这句话听得梅迪奇非常想要挠头，祂有些不明白自己死了的这段时间里灾祸之城为什么变得这么有个性且潮流，不仅走起了神奇的鬼屋风格，里面的员工还这样断断续续地说话。

    这算挑衅还是恐吓？好像都没什么感觉。

    那要回答还是装没听见？梅迪奇也有点摸不准。

    祂回忆自己曾经接触对方的记忆，不过那时候灾祸之城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活化得这么厉害，只是简单粗暴地表达了对梅迪奇想要掌控它的不满，并且刚一接触就试图将梅迪奇吞没。

    而在远古太阳神的“调停”之下，即便灾祸之城再怎样不满，梅迪奇也没事。

    尽管接触源质的事情被迫往后拖了又拖，梅迪奇还是成功地在那次接触中窃取了些许力量，在源质那里挂上了号，获得了一个绝大部分时间都没用只有好看的印记。

    现在这枚印记终于有用了——这枚旌旗正在眉心发热，仿佛是哥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交互反应，而梅迪奇也并没有自己被侵蚀、逐渐神志不清的感觉。

    祂和那个被横着捧在手里的头颅对视着，对方就站在几米之外，朝祂露出阴森的笑容。

    见梅迪奇一直没有回答，那颗发色浅红的头颅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嘴角一直裂开到了耳根，红色的肌肉纤维在裂口里伴随着笑容和开口的动作被拉扯，头颅的嘴巴一张一合：

    “您，怎么，这么，弱小，了？”

    “那个，魔女，差点就，杀了你。”

    “你已经，不能，再让我们，敬畏……”

    对方的笑容越发惊悚，嘴巴已经裂开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整个下巴就会掉下去。

    头颅说完这些话之后，周围便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诡异的轻笑声，那笑声重复着，叠加着，时近时远，越发尖锐。像是有无数个看不见的人环绕在梅迪奇的身边，又像是整座城市都在嗤笑这位从距离序列0最近的天使之王一路跌落，如今只剩下一份序列一，还身受重伤的凄惨模样。

    建筑上黑洞洞的窗口变成了嘴巴，冒出滚滚浓烟，将天空熏得漆黑。

    它们朝着市中心聚集，仿佛一堵堵移动的高墙，靠近了梅迪奇，想要吞掉这位天使。

    梅迪奇无语：

    “那你又在班西做出了什么成绩？说来听听。大章鱼脑袋的闪电风暴好玩吗？要不要我现在念祂的尊名，哦，祂的不够，我得念念上帝的，让祂来给我们大伙都爽爽？”

    算算时间，灾祸之城入侵现实的事情应该也差不多要被各个高序列察觉了，祂们会不会做出什么行动梅迪奇不知道，但克莱恩多少得让自己的分身睁眼看看情况。

    祂便冷笑一声，摆烂似的往背后的木板上一倒：

    “挺久不见，你要是气不过，那就把我一口吞了。”

    “今天吃我和那个皇帝，明天吃奇克，后天把老章鱼灭了生吃红祭司唯一性，大后天化身旧日归来跟上帝和‘愚者’碰碰拳头，谁输谁给对方当狗。”

    这句话说完，梅迪奇看到那头颅脸上的笑容没有缩小，反而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扯扯上帝和克莱恩的虎皮已经是梅迪奇平时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如果对方没反应，那梅迪奇就得另想办法。梅迪奇想了想，硬着头皮嘲讽道：

    “奇克也能驱使你？”

    那头颅并没有回答，反而是突然换上了一副更加古怪的笑容，依然用某个家族晚辈的口吻说道：

    “先祖。”

    “你，能为，获得，力量，”

    “付出，什么？”

    梅迪奇当然不可能直接把自己的筹码摆明，哪怕自己看起来已经很落魄，依然不应该。祂把问题抛了回去：

    “你想要什么？”

    头颅笑着回答：“一切。”

    说话间，梅迪奇周围的世界豁然转变。

    祂的神志产生了一瞬间的模糊，回神之时，祂发现自己手中握紧长剑，身穿黑红铠甲，正骑在马上面对着对面的非凡者军团冲锋，祂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要干什么，于是带着自己的军队如尖刀般撕开对方的防线，祂大笑着收割周围所有的生命，无论男女老幼；

    视线又一转，祂意识到自己刚刚完成了一次镇压和屠城。

    已经到了善后的时间，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天空被烈火烧得通红，大地滚烫，蒸腾着血液红色的蒸汽，“见敌必杀”的号令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回响，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享受这次掠夺和践踏。

    有些记忆是梅迪奇拥有的，有些是祂都不记得的。

    唯有无数的战争、毁灭、屠杀是这些碎片般的记忆的主旋律，天空中永远笼罩着灭亡前兆般的阴云，不详的星星闪耀，瘟疫和死亡紧随其后，温柔地填满每一座战壕和废墟。

    而不变的是，梅迪奇总是作为施加灾难的一方出现在这些古怪的记忆碎片里，那些暴虐的，快乐的，狂喜的情绪围绕着祂，催促祂，去成为灾难的使者，灭亡的化身。

    tbc

    ——————

    灾祸行走于大地。

 第604章 无声的灾祸

    921

    神迹之城。

    这并不是称呼，而是确实属于这座城市的名字。

    ——这也是双方的领袖确认过的，最适合这座城市的名字，因为神迹就在他们的眼前发生，宏大的城市眨眼间就矗立在面前，这是注定在未来的历史和“愚者”的圣典记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万人勉强撑起了这座崭新宽敞的城市，孩子们在街上奔跑，非凡者克制着力量在广场上训练，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生活空间，在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明亮宽敞的大房间里进行崭新的生活。

    城市里划分了白银城区和新月城区，不过两个城市之间的人们每天都进行着频繁的交流，“神使”查拉图先生是最忙的，不仅负责所有人的生活起居，也和两座城市自己选出的神职人员一起负责日常的祈祷、告解和礼拜活动，甚至还要管理和其他城镇的交流。

    作为一位“奇迹师”，一位对处理人际关系经验丰富的老大爷，祂在第一个星期里就获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喜爱和敬重，并且用自己的方法，和周围的几座小城建立了贸易。

    “恕我直言，你们也该想想怎么发展一些别的工作了。”

    查拉图私下里找来戴里克、科林和尼姆等领袖，悄悄吐槽道：

    “别再每次都拿来非凡物品和非凡生物的兽皮了好吗？”

    “外界的非凡基本都藏在暗处，虽然今年开始有点开放了，但是你们拿出来的非凡物品、材料和非凡特性还是太高端了……你们恐怕不懂什么叫‘拿着贵重的东西就是危险’，不过老头子我已经帮你们处理了不下十个试图偷偷潜入神迹之城的小贼了——几位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面对天使的礼貌对待，他们也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和礼貌。

    科林点点头，随后问道：

    “那您看，这座城市能够发展什么样的产业？”

    大祭司尼姆开口：“我们之前一起制作了一批手工艺品，委托采购队伍带出去尝试售卖，但是效果不算很理想。人们的评价是‘很有意思’，不过没有强烈的购买欲望。”

    查拉图叹了口气：“戴里克说过，那个神前会议上其他人提议你们可以去做雇佣兵。”

    戴里克点头。

    “但是选择服务的组织非常重要，而且你们本身也有非凡特性，即便你们可以说是接受任何组织的雇佣，但实际上‘魔女’，‘猎人’，‘战神教会’这些组织你们就不能去。”

    查拉图顺便帮他们分析了一下组织之间的对立冲突关系，分析完之后，大祭司尼姆盯着查拉图看了半天，最后斟酌着问道：

    “既然您暗示我们这条路走不通，那您一定也有了解决的办法？”

    查拉图咳嗽一声。

    “确实，我给你们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依靠这个方法，即便是再怎么样落后的城邦都能迅速发展起来。”

    祂颇有自信地说道：

    “我像‘愚者’先生祈祷，也得到了回应，现在，我让附近的山脉里全都充满了煤矿。依靠这些煤矿做生意，蒸汽工业需要煤矿，你们至少在未来的三十年里都不用担心没有生计……”

    尼姆继续瞅着祂：“冒昧问一下，您是什么时候跟‘愚者’申请的？”

    “就在昨天，和你们上交的最新版《愚者圣典》一起。”查拉图问，“有什么问题吗？”

    克莱恩还醒着的分身赶紧起身，在源堡里翻找了半天查拉图的祈祷，发现给了本体，又被灵性判定为有好处于是自动回应了。等他准备再给查拉图提点建议的时候，发现“愚者”已经成为了品牌名称，克莱恩稍作占卜，惊觉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了未来的最大煤老板之一。

    “……没问题。”尼姆说，“我觉得很好。”

    于是神迹之城成为了煤矿城市。

    平均身高两米多的非凡者们开凿出结实的隧道，依靠自身过硬的身体素质不断地搬运煤矿，向周围的城市贩卖，获得了大量的金钱。

    查拉图又向“愚者”祈祷，用“奇迹”创造了一条铁路。

    就这样，神迹之城的特色产业在“奇迹”的帮助下顺利地走了捷径，一日千里地发展着。

    同时，随着外出采购的队伍一次又一次带回外界的信息和特产，人们的娱乐活动也逐渐增多。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托采购队伍带回食谱和食材，而有些人选择了乐器和书籍。已经有人顺利地自学了外界的乐器，学着弗萨克常见的民歌改编出给“愚者”的赞美歌，不厌其烦地歌唱。

    闲暇之时，人们会在广场上举行音乐和舞蹈晚会，所有人都可以尽情地享受生活的快乐。

    唱着跳着，他们最后会前往“愚者”大教堂，在真诚的感谢和祈祷中结束愉快的夜晚。

    今天也是平常且美好的一天，斯考尔德夫人和丈夫一起享用了美味的餐点之后，在惯例的时间前往大教堂做祈祷。

    在目前的市民里，还有不少是“造物主”和“愚者”的双信仰信徒，考尔德夫妇也是其中之一。

    毕竟他们是“命运天使”乌洛琉斯选中的父母，不能不信仰乌洛琉斯和造物主。好在“愚者”还和以前一样不太介意，因此他们的信仰也就保留了下来。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神迹之城不像白银城，里面没有“造物主”的教堂和神庙了。

    “造物主”的信仰会渐渐消失，成为一些秘密被藏在心底，最后留下的只有“愚者”的信仰。

    当她到达的时候，“愚者”大教堂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斯考尔德夫人脚步轻轻地走进去，跟熟悉的神父点头打招呼之后，便在角落中的空位里坐下，双手交握，向“愚者”祈祷，感谢现在拥有的生活，并且希望日子能够继续这样平静且美好地延续下去。

    过了一小会儿，她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阵地发烫。

    斯考尔德夫人疑惑地摸向自己的胸口，发现热源竟然是她自己的项链挂坠。

    ——那是丈夫从外界买来的一个常见的小相框挂坠盒，里面可以放上亲人的照片。她很喜欢这个设计，无奈并没有照片，所以只好放了一张自己的孩子的素描小像，就这样随身携带，偶尔抚摸一下，算作是献给“命运天使”的思念。

    她打开项链盒，和那小像四目相对，她忽然看到小像张开了嘴，对着自己说道：

    “转告‘愚者’，北方即将发生巨大的灾难。”

    “立刻寻求祂的帮助，毁灭与天灾正在接近你们居住的国家……”

    斯考尔德夫人丝毫不敢怠慢“命运天使”的传话，也无比担心现在的生活会被飞来横祸破坏，当即闭眼，连续向“愚者”祈祷了数十次。

    ……

    一面倒的战争结束之后，看不清脸的军队正扫荡着战场。

    它们用手割下敌人的头颅或耳朵，取走尸体身上的名牌，顺便检查这些尸体的手指和牙齿，等待非凡特性析出，不浪费一点值钱的东西。做得干干净净，就和梅迪奇记忆中的一样。

    梅迪奇呼吸着久违的弥漫着铁锈味的空气，偶尔打量一下那些模糊得看不见脸的人影。

    那些士兵并没有给祂熟悉的感觉。

    祂提着滴血的长剑在这里漫无目的地散着步，手上还残留着斩杀刚才那头巨大的神话生物的残留触感，这让祂心跳加速，心情愉快，思考着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记忆里的某个画面。

    不过梅迪奇现在也不太能确定这是不是索伦或者艾因霍恩的，毕竟祂们仨融合的时间太久，彼此都融合了打量不属于自己的碎片记忆，偶尔还能在别人的视角里看到自己。不过，在灾祸之城给予自己的幻象里，这些记忆也失去了参考价值，因为很有可能这只是对方随意编造出来的。

    好比提取了将领a的经历，加上了将领b的过程，最后结尾选用了c……梅迪奇又不可能对每一次发生过的战争都有充分的记忆，比起这些幻觉的来源，祂更在意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喻。

    就在路过某一具尸体的时候，祂忽然低头向下看去，发现尸体的胸口居然在微微起伏。

    ……装得还不够好啊，下辈子注意点。梅迪奇随手便将剑刺了下去，只见那紧闭着双眼装死的活人的胸口顿时喷出大量的鲜血，嘴唇和脸颊瞬间变得惨白。

    祂目睹对方停止呼吸，然后又睁开眼睛，问祂：

    “战争是什么？”

    “哟，不仅不结巴了，还跟我讨论起哲学问题来了？”梅迪奇又给了它一剑，第二个窟窿眼里已经没什么血往外流了，“我没兴趣回答这个问题，你要不找点别的事情做做？”

    周围的尸体也睁开了眼睛，一起看着梅迪奇，仿佛是看看祂会不会也给它们一人一剑。

    梅迪奇现在真的有点怀念当初第三纪时的灾祸之城，至少对方那时候还不会说话，不会给自己捏造幻觉，也不会让自己回答问题——神秘世界里不能随意回答问题也是潜在的守则了，如果是有固定答案的机械装置还好，一旦对方拥有活着的特性，那么答案的解释权全部归属对方。

    “战争是强者对弱者的践踏。”

    “战争是胜利者获得一切，输家失去所有。”

    它并不在意身上多出来的一个洞和梅迪奇的态度，它主动揭示了这个答案：

    “那什么是灾难？”

    梅迪奇挑眉：“……灾难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它这次又忽略了梅迪奇的话语：

    “你还远远不够。”

    ……

    梅迪奇站了起来。

    和“特伦索斯特黄铜书”相连的公告板已经再没有一个字出现，它像是被彻底切断了信号，构成文字的黑色墨水变成黑色方块，面板上残留着大片大片的鲜血，还有一个字迹暗红的“允许交流”。

    正是这句话让灾祸之城有了更强大的干涉现实的力量。

    祂扶着身边的这块公告板残片站直了身子。

    随着这个简单的行为，天空仿佛突然压了下来。

    祂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突然伸手撕开自己的脸颊，将其中的两张嘴的舌头和整幅牙齿扯了出去，丢在地上，留下两个能够看到牙齿的巨大空洞。

    随后空气中弥漫着的血雾自动涌来，修补好了身体上已经腐烂流脓的部分，修好了那些已经深可见骨的伤口，而体内用于呼吸和跳动供血的脏器则被遗弃了，祂不需要这些罕有强烈的“人”的特征的事物，于是那些东西被转化成灵性，融入了这个身体之中。

    眉心中，那枚红色的旌旗流出血来，划过祂的眼角，将祂的黑色的双眼染成了血红。

    而祂却露出了笑容，后做了一个张开双臂，深呼吸的动作，仿佛在拥抱这个世界。

    天上的迷雾散去，星辰接连出现，但不按星图分布，如同无数只小小的眼睛在眨。

    不同于“末日魔女”和“天气术士”用灵性和自身的象征制造灾难，祂站在这里，广袤的天空便响应了祂的号召，身后的血海咆哮着，无数陨石和流星在夜幕之后酝酿，它们真实地来自天外，带着天外的客人们亲切的问候和伴手礼，随时准备伴随天灾的命令落下！

    伴随着祂的出现，风暴、海啸、因无数的死亡而生的疫病、因绝望而产生的斗争和贪婪一一浮现，在这即将到来的盛宴之中，烟尘和血雾越发浓郁，祂的身影被笼罩在了其中，逐渐失去了形貌。

    如同灾难本身般不可见、不可理解、无法交流，也不可知晓。

    tbc

    ——————

    奇克转过头，窗外的天空正在逐渐染上血色。

    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畏惧的神色，但转而又坚定了下来。伴随皇宫深处那最后的两声巨响，祂的手中出现了一份血淋淋的非凡特性，以及“特伦索斯特黄铜书”。

    这件封印物不断地闪烁着光芒，看起来疯狂地想要逃跑，却无奈地被一位序列0真神抓在手里，又被源质封锁了周围的空间，想逃都逃不掉。

    皇宫最深处的大门紧锁着，但下方的门缝里缓缓地流出带着足以让天使在半分钟内死亡的猛烈疾病的暗红色的血液。这些血液流到了奇克的脚边，瞬间就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梅迪奇死了？”

    “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了，现在一声不吭地就没有了？我真是给了祂一个最轻松的死法……哈。”

    奇克用羽毛扇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眼中带着畅快的笑意，嘴角却没有上扬半分。

    红色的天空已经蔓延到了窗前，一切都开始迅速地破败。

 第605章 强行干涉

    922

    起初，奇克以为爬上墙壁的是深色的裂纹。

    可仔细看去，却发现那是暗红色的血管。

    视野内的一切都迅速地染上了血色，那些诡异的血管已经到了祂的脚边。奇克有种后退的冲动，但想起自己和这一份灾祸之城的污染所做的约定，祂选择了站在原地，不露出示弱的动作。

    尽管祂还不清楚“灾祸之城”到底活化到了什么程度，但对方现在绝对已经拥有了更高的活性。

    果然，那些细细密密的暗红色血管在祂的脚边停下，随后围绕着原初魔女立足的地方环绕错开，给了奇克方圆一米以上的安全区域作为立足之地。

    血丝在周围织出了一张的大网，很快就让地板、墙壁和天花板的每一寸都延伸出了红色的血管。

    此刻，比起一个建筑、一座皇宫，一个容纳超过百万人的大型城市，当前世界上最繁华的国际大都市之一，它变得更像一个活着的东西，甚至是某个无比庞大的生物本身。整座城市都逐渐活了过来——这里原本还属于“外界”的范围，但如今已经飞快地被灾祸之城同化——奇克皱眉，浓郁的铁锈味充斥祂的鼻腔，祂简直觉得只要自己静下心来，就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当围绕着奇克的环彻底编织完毕之后，一直在挣扎的“特伦索斯特黄铜书”都放弃了抵抗。

    它的活着的特性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尽管被原初魔女拿着也很危险，但如果对方松手的话，那些属于灾祸之城的源质末梢必然会飞快地扑上来，用重重血肉将它包裹、污染。

    灾祸之城是窥伺在四周的狼群，它是一块无足轻重的肉，而原初魔女是手里拿着猎枪的人。

    让人不安的死寂之中，奇克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祂用手指绕着自己长长的黑发，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切，浅棕色的眼睛在周围缓缓扫过。

    奇克认为对方是必然在威慑、恐吓自己，因为这密布的血管和作为载体的白色墙壁看起来多么像是人类的内部，而自己就好像已经在对方的体内，马上就会被消化了似的。

    忽然，祂有所预感，身体稍稍朝着旁边一扭。

    一道不起眼的炽白火焰擦着奇克的上臂部分从窗口飞了出去，刚一离开视野就溃散开来。

    “瞄准的是我的后心？”

    奇克并不意外对方的突然袭击，它刚从束缚中被解放出来一些，获得了一定的自由，迫不及待地舒展自己的身体，感受失而复得的力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像魔女们。在每次晋升、获得了新的力量之后，总会按捺不住去用这些新方法掠夺生命。

    刚才这一击有着超过序列一的力量……这是在对我示威？

    不想履行约定，想把我逼退？

    奇克当然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祂长长的黑发飘散开来，末端长出一只又一只纺锤瞳孔的蛇母，这些眼睛提供了来自所有角度的视线，甚至可以看穿来自灵界的攻击。祂的身躯也变得更加柔软灵活，气息却陡然消失了——原本就仅仅是“能够听到呼吸声，却察觉不到这个人就在身边”的程度，如今更是一点都没有留下。

    如果不是还能看到祂，简直就要怀疑这个区域内并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与其同时，奇克目光流转，开始试图接触那些飘散在四周的血雾，尝试和这些灾祸之城的衍生事物进行交互。这些血雾只是在空中做着无规律的运动，对奇克的伸手动作毫无反应。

    但当祂稍微展露出些许灵性之后，那些血雾就像是发觉了甜食的昆虫般慢慢地朝着祂飘散过来。

    安全起见，奇克早有准备地取下自己身上的一个小配饰。

    那是一份“收割者”的非凡特性，被压缩成了指甲盖大小，像是红宝石一样被一条简单的金属链子穿着。祂试探性地往这块非凡特性里灌注灵性，想要将这些血雾保存一些带走，慢慢研究。

    尽管看上去、闻上去像是鲜血，但实际上是源质的力量，再少也是灾祸之城的一部分，或许会对自己未来再次接触对方有帮助。

    就像祂所期待的那样，那些红色的雾状物弥漫过来，不断地附着在非凡特性之上，暗红色的非凡特性的外围越发明亮，而中间的颜色则越来越深，似乎还隐约地成为了一个特别的形状。

    奇克忍不住眯起眼睛，仔细地去看。

    忽然，一阵凉意袭来，原初魔女长长的蛇发同时转向了四面八方，视野将所有的角度覆盖！

    石化的诅咒视线中顿时照出了无数个姿态各异的人影。

    它们立足于暗红色的血管，不知怎么的居然利用灾祸之城的力量完全隐去了形貌。尽管它们身影模糊不清，手中却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的手执长刀，看起来像是没有骑马的骑兵，有的人拿着弓箭，箭头已经指向了奇克的头部，而最多的武器则是长剑和长矛，做出经验丰富的战斗准备动作。

    然而原初魔女的察觉要更快一步，将这些想要偷袭自己的虚影全部变做石像。

    在被石化的瞬间，它们拥有了实体，让原本宽敞的御前通道瞬间变得无比拥挤。

    “刚才这一击如果发动成功，有序列0的力量！”

    “啧，在灾祸之城的范围之内不好制造‘天灾’，说不定反而会成为对方的助力，引起变化。”

    “但是还在准备的时候稍微泄露了一点点杀意，导致被我察觉……它应该被称为祂了。”

    “这一击绝对不会是唯一一次攻击，即便落在我的身上，也只能让我中稍微重一些的伤，但会让我无法躲过后面的袭击……好在，我现在的状态还不错，依然这个世界上是最好最强的‘刺客’。”

    奇克皱着眉头，心有余悸地看着周围的石像群。

    仔细观察下，祂发现有人负责前锋，有人在侧边观察敌情、提供情报，有人为队友提供增益和法术援助……尽管人数不算太多，但这俨然是一支配置完整的军队！

    哗啦！

    蛇发横扫，将这些石像全部摧毁，整个室内一片狼藉。

    尽管奇克可以发誓，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自己都绝对没有对任何源质产生过一星半点的小觑之心，但这些源质仍然能给祂不断地带来惊喜。

    就算打起十二分精神，也还不够。

    “如果祂还准备继续攻击，下一击会不会比刚才更强，更迅速，也更隐蔽？”

    奇克心中难免升起一丝焦虑和不安，身后的蛇发像是获得了自己的生命那样四处扫视着，将周围的血管、墙壁和金碧辉煌的装饰都化作死气沉沉的石块。祂不经意间朝窗外看了一眼，这扇开着的窗户正对着的区域便全部变成了石头，而周围却依然正常，像是镶嵌在街道上的古怪雕塑。

    祂转过身，却看见自己侧面不到一臂长短的地方，不知何时竟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对方穿着漆黑的全身铠甲，俊美的脸上带着古怪且审视的笑意。缝隙里流淌着的殷红血液顺着手臂一路向下，从长剑的血槽上划过，在地面上汇聚成小小的一滩。

    奇克瞳孔骤缩。

    祂张开嘴巴似要发出尖叫，牙齿却陡然生长，手中柔软的羽扇一齐张开，都变作最锋利的刀。

    在面对这诡异的家伙的瞬间，奇克立刻选择了主动攻击，并且为自己寻找撤退的路线。

    ……

    当克莱恩的分身得到斯考尔德夫人的祈祷求助之前，他正在源堡上照常值班。

    为自己的信徒们提供一些帮助，也偶尔满足他们的小小愿望，这已经是克莱恩的神灵日常了。

    虽然祂早就知道“愿望”并不是“奇迹”的真正扮演方法，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拘泥于扮演方式和守则，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给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裙子的罗思德群岛小女孩送一个她想要的布娃娃，也可以去给想要当酿酒师的月城居民弄来一本《酿酒工艺大全》。

    实现愿望不一定是要神亲自将东西送到许愿的人手中，直接实现愿望只是方法之一。

    就好像那个穿着旧裙子的小女孩在街上捡散落的柴火和剩饭菜的时候，一个跟父母闹了脾气的孩子将已经有些破损脏污的布娃娃丢了下来，刚好落在了她的面前，高兴得她险些当场哇哇大叫。

    回去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挑选针线，将布娃娃缝不好，又洗净晾干，一刻不离地带在身边。

    而有着酿酒师梦想的月城居民从外出采购的队伍手中得到了这本《酿酒工艺大全》，又刚好在神迹之城的大图书馆里找到了《古弗萨克语词典》，就这样艰难地学习了起来。

    有能力依靠自己的努力实现愿望的，克莱恩提供给他们努力的机会和渠道，没有能力实现愿望，并且愿望非常渺小的，克莱恩也是力所能及地帮一帮。

    闲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颇有种古话说的“随心所欲，不逾矩”的感觉。

    他已经快要到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时候了，但世上依然有无数的事情让他想要叹息。当然，每天适当地跟信徒接触有利于维持人性。看的太多就会有种想干脆把世界交给上帝的摆烂冲动。

    今天的kpi完成后，坐在“世界”的位置上的克莱恩分身习惯性地看了一眼依旧被雾气遮盖，全然没有醒来的迹象的本体，随后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斯考尔德夫人的祈祷。

    克莱恩险些当场从座椅上站起来。

    “灾难，毁灭和天灾的象征出现在了大陆的北方？”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前方，青铜长桌的正上方顿时翻腾起灰色的雾气，变成一片显示屏，出现了弗萨克帝国的航拍实景。

    刚一靠近圣密隆，画面就像收到了干扰一样疯狂地失真、卡顿，爆出大量的黑白雪花，就连这个显示屏也开始扭曲，似乎有了要崩溃的征兆。

    克莱恩皱眉，他的食指在青铜长桌上轻轻一敲，“哒”的一声，显示屏立刻重新稳定下来。

    随着克莱恩强硬地加大功率，直接介入圣密隆，已经雪花的画面开始重新出现，但有些模糊，并且还是黑白的。可见，在源堡和这部分“灾祸之城”的对抗中，前者略胜一筹。

    克莱恩扫视着圣密隆城内的状况，发现城市破败倒塌，四处都充满了不知何来的损毁痕迹，简直堪比被轰炸了一轮的贝克兰德。在黑白的世界中，克莱恩试图寻找活人的痕迹，却发现四处都找不到一个活着的生命体，即便真的有生命反应，他也不敢确定那就是人。

    好在，找了一会儿之后，克莱恩发现城市的西北和东北方向还有大量的生命反应，航拍过去的时候，那里的画面也还在正常显示，看起来灾祸之城还没有侵蚀到那边。

    灾祸之城的污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弗萨克？

    它不是应该在班西吗？在那个古怪的电报亭的门后，而且已经被雷霆教会清理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梅迪奇现在在哪里？”

    克莱恩伸手一抓，从空气中取出了自己的黄水晶灵摆。

    水晶微微晃动之间，他很快就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克莱恩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一方面，他有些庆幸这大概是十分钟之前的事情，还来得及做些什么，而另一方面，他又对灾祸之城造成的破坏感到十分震撼，仅仅是十分钟，这个百万级人口的城市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区域还有活人了！

    “即便灾祸之城被清出去，弗萨克的这些区域也无法使用了！”

    “这里的土地会被源质侵蚀产生一些永久的改变，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像班西那样，至少白天还是正常的……不，班西已经很糟糕了，为了普通人的安全，这些区域不可使用了……”

    简要分析了一下之后，克莱恩当即开始想办法查看梅迪奇的状态。

    在刚才的观察里，他根本没看见对方。

    “好在源堡对灾祸之城还有点优势，这是支柱源质的力量，还是对方的活化程度还不够高？”

    克莱恩心念一动，周围的灰色雾气便飘散过来，在他的身上幻化出一件深黑的斗篷，安提哥努斯也跟着走了过来，在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随时待命。

    做好了应急和隔离的准备之后，他闭上眼睛，将手腕悬空，黄水晶灵摆悬停在正前方。

    “梅迪奇现在的位置。”

    “梅迪奇现在的位置。”

    ……

    七遍念诵完毕，克莱恩的身体陡然抽搐了一下，他看见了大片大片的血红色。

    紧接着是眉心的剧痛。

    轰！

    源堡忽然出现了剧烈的震颤，他咬着牙稳住身体，额头上一个淡金色的神秘图案开始浮现。

    ——一瞬间，源堡重新稳定下来，他的气息也更加深邃高远，硬生生地撞开了那片血色。

    tbc

    ——————

    轰！

    突然之间的地动山摇让奇克站立不稳，也让那个意思“灾祸之城的意志”的家伙也出现了片刻的凝滞。而祂也立刻抓住了这个微小的机会，藏在手中的短刀飞过，像是一道微微发亮的空气，将对方的脖子切断了大半。

    对方的动作变得迟缓了一些，竟然没有对奇克的袭击做出抵挡。

    紧接着，天空的某处居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撞击声，紧接着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样瞬间出现了大面积的黑色裂痕，其中的一角剥落，天空的颜色逐渐恢复成蓝色。

    有人在攻击这片区域！

    奇克心中一喜，当即准备捞点好处就走。但就在此时，对方突然抬起了头，对着奇克掷出手中的长剑，如此近的距离下奇克来不及躲闪，被长剑命中了一边的肩膀。

    顿时，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从伤口爬了进去，瞬间就钻进了奇克的身体之内！

    下一刻，奇克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而祂站在原地，眼睛眨了一下，有一瞬间变回了黑色。

 第606章 这怎么捞？

    923

    “那是梅迪奇？”

    克莱恩注视着大屏幕中的那个身影，碍于灾祸之城的干扰，他也没办法看出太多。但他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身上充斥着一股嗜血、狂暴的气息。

    对方正在跟某个气息极其晦涩的身影争斗，克莱恩看见它用一柄剑刺穿了对方的肩膀，而那柄剑居然就这么碎裂开来，画作些许红色的血线融入了进去！

    这绝对不属于梅迪奇本身，至少不该属于正常状态下的梅迪奇。

    这是灾祸之城的污染效果……

    克莱恩深深地皱眉，感觉到了棘手。

    但他也不准备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当即尝试用源堡传递过去些许信息，并且让灰色的雾气逐渐靠近对方，虚虚地围绕在对方身边方圆两三米的位置。克莱恩紧紧地盯住对方的行动，一点都不敢松懈。果然，他看到对方从自己的手臂上抽出了一根骨头，这根骨头被缓慢地从它的血肉中拔出，逐渐伸长，变得锋锐，化作长剑的形状。

    它也注意着周围的灰雾，用长剑简单地划拉了几下，目光不断地在虚空中寻找着什么。

    克莱恩知道，它在寻找自己的位置。

    两“人”就这么暂时僵持了起来，谁都没有进一步动手，生怕动手就会暴露自身的力量极限。

    此时，他手中的黄水晶灵摆已经停止旋转，静静地垂直于桌面。

    他刚才的占卜语句是“梅迪奇现在的位置”，借用源堡的力量，没有占卜成灾祸之城。既然灵摆已经停止活动，那就证明占卜的答案已经近在眼前，即便克莱恩不太愿意接受。

    他心中默念另一个占卜语句，占卜“梅迪奇的灵魂是否还在”，发现灵摆小幅度地逆时针旋转。

    尽管克莱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占卜结果的这一刻仍然难以抑制地泛起了强烈的悲伤和不甘。再次看向那个有着和梅迪奇的样貌类似，气息截然不同的生物的时候，目光中也更加晦暗，带上了愤怒和更多的情绪。

    “灾祸之城……”

    那些情绪，如果要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那竟然是“不满”。

    克莱恩对现状感到愤怒，感到悲伤，感到憎恨，甚至还带着强烈的“不满”——他不知道这个诡异的情绪从何而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对着灾祸之城的所作所为不满又到底是因为什么，但这些情绪混杂在克莱恩的其他情感之中，悄无声息地让他在愤怒的同时，产生了对灾祸之城的轻蔑。

    “我会为你报仇的。”他啧了一声。

    梅迪奇怎么还来不及等到我救援就没了？灾祸之城为什么出现的这样迅速？祂就这么死了，还死在弗萨克的地界里，这块土地名义上已经属于我了啊……这样一来乌洛琉斯那边就难办了，我之前都说过让祂跟威尔公平竞争，现在可好，我得给祂一些补偿了。

    但是我又不能直接乌洛琉斯一些帮助，帮祂上位。

    祂要是赢了还好说，万一输了，我也没办法对威尔说，让祂分出一份序列一给祂啊……

    就在克莱恩暗自头疼的时候，忽然，那黄水晶灵摆逆时针旋转的幅度却渐渐笑了下来，直至完全悬停。克莱恩先是为这个头一次出现的奇怪占卜结果感到疑惑，但见灵摆停下，心中不由一震，产生了些许期待。

    紧接着，在他期待紧张的目光中，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波动了一下灵摆，黄水晶幅度极小地开始做顺时针运动。

    还在！还在！

    克莱恩顿时狂喜，刚才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情绪顿时一扫而空，克莱恩把它们全都抛到脑后。

    下一刻，克莱恩义无反顾地对那个人型生物动手了，源堡的气息强硬地靠近对方，试图接触，和灾祸之城开始了角力，他额头隐藏在皮肤下的金色纹样愈发明亮，即便现在有本体分担福生玄黄天尊的意志和压力，他这个“奇迹师”分身依然不方便长时间提高自身的权限。

    这会给他和本体都带来危险。

    而那种被瞄准的、仿佛有一柄利剑的剑尖正对着自己的额头、锋利危险的寒光让皮肤和大脑都微微发痛的感觉依然没有离开，他甚至有种把眼睛睁大一些都会被刺瞎的错觉。

    运气不错的是，他居然真的稳固了天上的裂缝，突破了灾祸之城的封锁，成功地将源堡的力量送到了对方侵蚀的区域之内。灰雾缓慢地从天空上那个突兀的黑色裂口中流淌入侵进来，灾祸之城的力量被逐渐逼退，周围被灰雾靠近的事物逐渐褪去了被污染之后的不正常血色。

    虽然破损的地方无法修复，但居然奇迹般的没有太多被侵蚀的影响。

    看到这一幕，克莱恩立刻就想到了北边角落上，那大量的生命反应，不由地产生了一个疑惑：

    它的力量好像不是很强？

    再一看地图的位置和刚才发生的事情，可以发现灾祸之城是从东边港口的位置入侵，十分钟过去了，现在还没有完整地吞掉圣密隆……这么一看，克莱恩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似乎有点弱了。

    “如果我放开源堡的力量去侵蚀现实，十分钟之内足够我覆盖封印这边，除了东大陆的所有陆地和海域了，以力量和攻击性着称的源质难道做不到吞并一个城市？”

    “它在故意示弱吗？有可能，毕竟是‘阴谋家’……”

    不过他也没想出来对方示弱的原因，只是想着源质这么做必然有它的道理，自己不能莽撞。

    就在这时，克莱恩突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空中的裂缝处飞了出来，仅仅是一个瞬间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即便是源堡也只捕捉到了短短的几帧画面。

    “奇克……”

    克莱恩敏锐地发现对方的身上居然有着诡异的红色血痕，并且散发着跟眼前的灾祸之城极为相似的力量。尽管看起来受了伤，但奇克的星灵体呈现兴奋喜悦的色彩，似乎是对现状颇为满意。

    果然是祂，看来灾祸之城的污染就是祂带进来的了。

    毕竟班西距离圣密隆直线距离都超过一千公里，如果在班西泄露的灾祸之城污染想要碰到圣密隆，沿途肯定会留下痕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突然出现。

    等等，突然出现……

    突然出现……它是从哪里开始泄露的？

    难道是奇克获得了控制灾祸之城的手段？

    目前唯一能够将源质分裂的手段，要么是最初撕裂源质，要么是像我这样操纵源堡给予某件事物或者某个人一部分力量，但是都能控制源质分离了，不就是证明已经容纳掌握了吗？

    不过永暗之河可以取水，如果是和卡尔德隆的永暗之河支流一样的，是被分离然后泄露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圣密隆也不在封印的附近啊？难道艾因霍恩家族祖上也有跟梅迪奇一样接触了灾祸之城的祖辈，并且至今还在偷偷祭祀，延续着这些影响，就像被留在班西的梅迪奇家族……

    ……也不太可能，如果有的话，这种长年累月的祭祀活动肯定会有点端倪。

    一个个怀疑都被排除之后，序列二的分身产生了一个古怪的想法，但他没有贸然行动。

    他看了一眼本体，确认对方还没有受到影响之后，开始着眼于眼前的事情。

    这一下子，他立刻就感受到了曾经真实造物主的同款烦恼——要怎么在不伤到梅迪奇本身的情况下，把梅迪奇和不是梅迪奇的东西分开？

    不，都已经这样了，追求没有伤害根本就是奢望……他应该想的是该怎么尽量少伤害一点。

    思考的时候，克莱恩的行动也没有停下。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放下了自己的灵摆，伸手在桌上一按，随后手掌抬起。像是变魔术一样，刚才手掌按着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副镶着银边的塔罗牌。

    没有任何洗牌的动作，他直接用最朴实无华的占卜方式从中抽了一张牌。

    毫无疑问，这张牌是象征梅迪奇和“红祭司”途径的“战车”。

    当然，也是逆位的。

    克莱恩扫了一眼，便直接解读出了其中的含义。

    这张牌正着摆放便是行驶的战车，而逆位就自然代表这一辆战车失去了方向和行驶的地面，无法掌控衡量如何前进，象征着对应的人无法控制思绪情绪。

    它脱离了轨道，偏离了原本预定的方向。

    这种情形犹如在行进中迷了路，找不到依循的道路，象征失控、失序、失去内在的准则。最严重的情况犹如战车翻覆，这可以表示任何事态的发展后果，要针对所占问的问题来解答。

    克莱恩并没有给出任何问题，也没有想任何事情，只是平静地按照本能抽出了这张牌，因此他才能利用源堡的力量占卜出梅迪奇的情况。

    因为面对源质，他的占卜问题有可能越过梅迪奇本人，被连接到灾祸之城的指向上。

    不到万不得已，即便是已经得到了源堡的认可的克莱恩，也不敢用梦境占卜查看梅迪奇的状态，灵摆和卡牌就是最保险，但不那么详细的方法。

    战车的逆位表示了面对不必要的斗争、争吵、辩论或是诉讼，而在任何形式的竞争上，出现战车逆位都容易失利。若有问到实质面的后果，可能会因为失败输掉了很多东西。

    这战车反过来，也可以看做驾驶者脱离了战车。

    人无法控制方向，拉车的马匹也倒地不起，自然无法引动战车，象征失去动力来源。同时，失去动力来源也可以被解读为驾驶者此刻被某些东西蒙蔽。

    也可以认为占卜对象在战斗中失利，被打败击垮，而旅程也变成为被放逐和失败。

    总之，这张牌的“逆位”是完完全全的负面，几乎没有一点正面因素。由此可见指望梅迪奇自己努力脱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必须得有人出手帮助。

    克莱恩没有一点犹豫，再一次抽牌。

    他抽到了“愚者”的正位。

    他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结果，但将手伸向下一张牌的时候，克莱恩的心里泛起了嘀咕。他有点担心下一张牌——另一个协助者翻开，是个闪闪发光的人脸太阳。

    嘀咕了几秒，见被自己困住的那个家伙已经撕开了一重重雾气，似乎是想要离开，克莱恩赶紧翻开了下一张牌。

    “命运之轮”正位！

    “……”克莱恩的眼睛微微瞪大，感觉十分意外，但再一想，又觉得意料之中。

    基础占卜的三张牌抽完，克莱恩也知道谁能给这次“红天使救援行动”出力了。他想了想，眨了下眼，伸手在塔罗牌里随便捏住一张，翻开一个角偷看——他看到了一个人脸太阳朝着他微笑。

    克莱恩立刻把牌盖上了，整副牌又回到了历史之中。

    忽略掉最后一张，这些牌的牌面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启示，确实，如果现在还有什么能够将梅迪奇的灵魂拯救回来，那就只有“命运”！

    必须锁定单属于“梅迪奇”的命运，哪怕是灾祸之城都被隔绝在外，才有可能把祂带回来——而福生玄黄天尊的众多称号里刚好有一个“命运道标”，只是克莱恩目前还不知道该如何展现这方面的能力，毕竟对命运有着直接影响力的“偷盗者”的高序列非凡特性和唯一性都没了。

    “源堡倒是有模拟力量的方法，但是……”要让本体去问诡秘之主才行，而且祂还不一定说。

    那现在呢？克莱恩瞥了一眼还在苟延残喘般晃动的黄水晶灵摆，心中愈发焦急：梅迪奇的存在已经很微弱了，根本等不到自己把方法问出来，再回来实施，他现在必须立刻想出一个办法，至少能够稳定对方的存在——走投无路之下，克莱恩的心里陡然发了个狠劲，伸手一抓，“愚者”面前的“红祭司”亵渎之牌顿时飞了过来。

    他飞快地从历史中抓来一个梅迪奇曾经使用过的物品，将上面的气息“嫁接”到了亵渎之牌上。

    顿时，上面的十个罗赛尔的形象开始发生改变，那些罗赛尔接连长出了红色的长发，变成了正在布置陷阱的“猎人”梅迪奇，正在对别人大放厥词的“挑衅者”梅迪奇……然而在最后，序列0的形象却产生了波动，许久没有固定。

    克莱恩见状，立刻引来更多灰雾的力量灌注到其中，在强大的外力干涉之下，序列0的形象终于固定下来——化作了身穿华丽长袍，披挂铠甲，拉扯着火焰马车缰绳的梅迪奇！

    一阵无形的气浪震荡开，克莱恩当即起身，看准了大屏幕中那即将脱困的红色身影，用力一投！

    ……

    噗。

    一件东西从天空中的裂缝中激射而来。它发现了那件物品，伸手去阻挡，却没想到这件东西居然斩断了自己的骨剑。伴随着一声几乎听不到轻响，直接刺入了它的血肉身体之中！

    它伸手撕开伤口，去寻找刚才刺进来的异物，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tbc

    ——————

    噗呲。

    一张被灰色雾气包裹的卡片刺进了一个正在废墟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的“人”身上。

    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东西没有面目，没有任何显着的外形特征，像是一个用于做素描的素体模型。唯独这个东西的脸平平整整，像是被整个剥离掉了。

    它正蹒跚地走着路，这个突然飞来的暗器打得它一个踉跄。

    它伸手去拿。

    为了去拿，它的手分出了五指，为了去看上面的东西，他的脸长出了一只眼睛，这些本来没有的东西依次出现，让他看起来又像人了。

    上面的人影依次闪过，过了片刻，祂咂了咂嘴，露出一个笑容：

    “原来是我。”

 第607章 连环计

    924

    “送进去了。”

    灵性直觉传递来一个不错的启示，克莱恩暂时松了口气，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很好，接下来就是把这部分污染逼退！现在从它的手里把梅迪奇捞出来根本不可能，我能做的只是先保住梅迪奇的灵魂，再去问问福生玄黄天尊有没有什么办法。”

    但是把灾祸之城逼退又该怎么做？

    克莱恩觉得这件事情跟把梅迪奇救出来一样困难，刚才自己或许还能硬着头皮调动源堡的力量跟对方对峙，限制那个实体的行动，但现在这个已经包裹了大半个圣密隆的东西要怎么处理？

    他才序列二，没有力量，要谋略有源堡，要力量有位格，要跟灾祸之城硬碰硬有天尊意志。

    ……怎么看都打不过啊这个。

    万不得已可能还是得唤醒本体……这么想着，克莱恩的序列二分身按了按太阳穴，他调用源堡的力量的时间有点长了，已经开始出现晕眩、头痛，以及不受控制地获得不属于自己的神秘学知识的负面症状，再过一会儿说不定情绪和思想观念也会开始产生变化——长时间利用福生玄黄天尊的烙印来控制源堡不是一个好选择，会给自己和本体都带来危险，打破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

    但对方毕竟是梅迪奇，而且直到刚才，他也都不敢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地发对方救回来。

    那么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么大范围的源质污染？

    克莱恩深吸一口气，环顾周围自己拥有的事物，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看到那个红色的人影借助刚才自己丢出去的“暗器”亵渎之牌确定了源堡的视角所在的方向。祂看着这里的天空，仿佛跟克莱恩隔着无数的空间四目相对，随后，祂露出一个似乎在冷笑的表情，并且伸出了一个拳头。

    要来了？

    克莱恩皱眉，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对方伸出的拳头转了个圈，朝着克莱恩竖了个中指。

    ？

    “？”克莱恩的思绪被这朴实无华的挑衅打断了一瞬间。

    就在这愣神的瞬间，对方的身影瞬间就从原地消失。

    不仅如此，已经侵占了大半个圣密隆的诡异血丝、血色迷雾，废墟，燃烧的火焰和种种置人于死地的要素顿时全都消失不见，从克莱恩俯瞰的视角看去，简直就是一场声势骇人的超级大退潮！属于灾祸之城污染的红色部分用跟来的时候同样快的速度一转眼就原路返回了。仅仅两个眨眼的功夫，刚才气势汹汹的灾祸之城就这么一路“退潮”到了港口的方向，然后直接消失不见。

    克莱恩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如果说刚才他是被那个中指给打迷惑了，现在就是被这没有半点犹豫的超级撤退给打沉默了。

    克莱恩沉默地看着已经没有了污染存在的圣密隆，实在是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不过既然对方都跑了，他也就没必要再这么紧张兮兮地做准备了。克莱恩立刻中断了继续提高自身权限的行为，给了自己的精神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再三观察灾祸之城离开之后的废墟，见无论是哪里都没有明显的污染残留。

    克莱恩顿时意识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祂根本没有祂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

    “……祂其实一直在虚张声势……！”

    ……

    “祂的骗局真是很有意思。”

    奇克没有立刻回到南大陆，而是进入灵界，又绕了几圈，在海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岛上休息。

    说话间，祂露出了笑容。

    原初魔女很是悠闲地在岛屿的海边站立，一个美好的背影让整片大海都成为了这一瞬间风景的陪衬——不过祂看上去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左边的半边身体似乎产生了某些异变。

    裸露出的皮肤下凸出暗红色的骇人血管，就像是灾祸之城里所存在的那些。那些血管聚集在祂的左肩，并且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在皮肤下向别处伸展，也朝着脖颈上蔓延。以至于奇克左边耳朵附近的鬓发也受到影响，根部浮上了一层暗红色，仿佛接下来要长出红色的头发。

    这些血管看上去十分突兀，跟祂洁白的皮肤和柔美的肢体不匹配，但奇克却用欣赏艺术品的眼光欣赏着自己身上的这些“污染”，甚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原初魔女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明艳动人，并且比以往还多了些骄傲自信：“是的。”

    “这就是我想要的。”

    “这是灾祸之城给予我的报酬，较为柔和的，能被我掌控的部分力量……”奇克笑了笑，祂不甚在意地抚摸着自己的左肩，回味着那里的疼痛感，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愤怒，“呵呵，梅迪奇也得到过灾祸之城的烙印，比我早了一个纪元，我眼馋祂的脑袋很久了，只可惜到最后也没被我得到。”

    说完，奇克微微鞠了一躬：

    “感谢您愿意把灾祸之城的污染给予我，让我有了这个能够一举除掉我的仇敌，并且和源质接触的机会——现在，我又有了去接触‘红祭司’唯一性的底气。”

    编号0-01的“红祭司”唯一性被众多力量污染，不仅有灾祸之城，还有永暗之河，现在被雷霆之神封印在了圣堂之中。

    换在以前，奇克肯定没有这个勇气去对唯一性动手，毕竟谁都不想活得好好的主动给自己整来两个源质污染自杀。但现在，奇克得到了部分灾祸之城的力量，拥有了源质的烙印，祂就至少拥有了把唯一性拿在手里的底气。——永暗之河的部分污染当然也很难以处理，但能够接触才是走出第一步。

    只要祂敢伸出手去，就比梅迪奇快了一步。

    得天独厚的“战争之神”陨落之后，就再也追不上这个时代的脚步了！

    想到这里，奇克不由地感到志得意满，随后便冷静下来——毕竟有了接触的资格是一码事，能先碰到唯一性是另一码事，这么大个雷霆之神还在这儿呢。

    爱德华随口问道：

    “你和灾祸之城相处感觉怎么样？”

    奇克微笑：“实不相瞒，我一开始也被源质的身份唬住，总担心祂会选择侵占我的身体，但现在回想起来……祂或许确实没打算履行和我的约定，但最后还是阴差阳错地按约定行事了。”

    “它没有直接侵占污染一个真神的本事，毕竟它只是我从班西切下来的一小部分末端。”爱德华耸耸肩，伸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大，核桃一样可以抓在手里玩的大小。如果你去班西，大概凶多吉少，但核桃是做不到的。”

    “是的，我也是现在才意识到它的想法。原来它最开始，是在虚张声势。”

    ……

    “源质不可能凭空出现，奇克能把它带过来，就代表它其实不具备很强的力量，或者不具备很强的活性。不然在路上就可以把奇克污染了，这样梅迪奇肯定也活不下来。但代价是，这样立刻就会引起关注。”

    “而且从后续情况来看，它不仅有智慧，还非常聪明，只是很弱小。”

    克莱恩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难怪它连整个圣密隆都覆盖不了，它应该是一边前进一边吞噬周围的生命、增强自己的力量，并且，竭尽所能地让自己看上去恐怖一些……”

    ……

    “先对梅迪奇动手这个想法，我和它倒是不谋而合了。仔细一想，它让我先把梅迪奇重伤，应该也是有隐藏自己的目的——毕竟我没跟源质接触过，但是梅迪奇接触过，说不定能看出来它只是在虚张声势。如果不先让祂的思维能力混乱，失去抵抗能力，说不定祂就逃跑了。”

    或许处理一个带有多件0级封印物以及大量军队的序列一对它来说也很麻烦，至少是短时间内难以轻松处理的。

    因此它选择性地表示，自己的主要目标是老熟人梅迪奇，变相地避开了硬骨头，又让我觉得它是对皇室的封印物没兴趣，我可以直接把特性和封印物拿走。

    “然后，灾祸之城和现实世界相容，吞噬了大量生命，并且获得了一座城市来凭依，自然看上去就厉害了很多，借此，它又对重伤的梅迪奇下手，让祂觉得自己真的遇到了无法抵抗的源质。”

    “不知道过程发生了什么，总之祂被杀死、被抹去、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不过，仔细一想，我刚才也被它用同样的方法骗到了。在它靠近我的立足之地之前，我可以很轻松地离开圣密隆，但是我因为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一直留在原地，导致被圈进了包围。”

    “毕竟它是以自己发誓，会把柔和的污染交给我的。”

    “如果不是有人强行撞开了祂的封锁……”

    奇克抿嘴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

    “刚才它已经可以和奇克作战，也就是说，在得到了梅迪奇的序列一非凡特性之后，灾祸之城终于拥有了切实的强大力量，并且瞬间就提升到了接近序列0的层次。”

    克莱恩回忆着刚才自己看到的最后一幕。

    “通过一些欺骗和虚张声势，得到了一份序列一保底之后，这才表现出了源质该有的样子……”

    “它既然对奇克动手，应该有信心，就是想要一次性回收一条完整的途径。如果我没有介入，它可能短时间内不能得手，但是拖得越久对源质越有利。因为它可以借此时间不断地扩大范围，弗萨克毕竟是以猎人和战士为主的国家，封印物和特性很容易就能得到一大把，所以它还是可以得手的。”

    作为源质的持有者，克莱恩很清楚源质的力量和强度。

    给源堡一个序列二，源堡能让他硬着头皮跟给真神之间的战斗打辅助。给它一个序列一，它表现出来的力量能接近序列0。

    “不过，因为我被乌洛琉斯喊来帮忙救人，反而打断了它的第二重计划。”

    “……它的计划居然是从头到尾都骗人吗？”

    “或者，因为是灾祸之城，所以这是它的阴谋？”

    “它不知用什么方法让奇克害怕它，把它带来了圣密隆，靠恐吓让梅迪奇没有离开，最后被它吞噬，然后又以这些作为本金，想要去把奇克也做掉，要不是乌洛琉斯提醒，搞不好它真能得手！”

    克莱恩来的有些晚，乌洛琉斯也不清楚事情全貌，因此他并不知道梅迪奇在面对灾祸之城之前就已经被奇克的简单暗杀打得重伤倒地，不是不敢跑，而是跑不掉。如果他知道这条消息，他会找到一个更准确的词汇来形容灾祸之城的这一连串行为——那就是“庞氏骗局”，又名空手套白狼。

    好在没有得手，如果克莱恩再迟来个十多分钟，不仅梅迪奇没了，自己还能看到个毁灭天灾。

    克莱恩不由地有些后怕。

    “这就是乌洛琉斯看到‘灾难和祸乱从北方蔓延’的原因……祂不能预估源堡和我的行动。”

    祂直接看到了这个最坏的结果，因为源质的象征是压倒性的。

    眼下，阴差阳错地挫败了灾祸之城想要一口气成为序列0的阴谋，又暂时保住了梅迪奇剩下的灵魂和自我，克莱恩终于能暂时松口气。

    “另一位帮手是命运之轮……虽然我不想干涉威尔和乌洛琉斯之间的争斗，但既然如此，无论是谁胜出，都必须来帮我，我得把这件事情告诉祂们。”

    至于那阴魂不散的“太阳”，一个天使能让上帝都愿意和诡秘合作，简直是举世罕见。

    ……

    听完了克莱恩传递来的话语，威尔突然发现乌洛琉斯的斗志陡然间增强了几倍。

    tbc

    ——————

    就在克莱恩思索着还有什么方法能固定梅迪奇“继续存在”的命运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祈祷。

    “你看上去有需要帮忙的事情。”

    克莱恩很少听到这个人说话，但祂每一次开口都让克莱恩记忆深刻，他看去，果然是那个外神——自称比较友好讲道理并且还是本体的那一半。

    克莱恩这时才突然想起，对方的权柄似乎也跟“命运”有着联系。

    他没有直接答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外神做出一个相当准确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烦恼，但我知道，你应该是遇上了什么我能够帮得上忙的烦恼。不然，我不会感觉‘可能有我应该关注的事情’发生了。嗯，我能感受到的也只有这么多。”

    克莱恩依然没有回答：

    “你最近在做什么？”

    “欣赏一下城市风光，拍拍照，逛逛街，到处旅游。”

    “听起来像是记录官和旅行家该做的事情。”

    “我们的行为目的不同，仅仅是表现方式相似。”

    克莱恩稍作占卜，问：“如果你对某件事情有了预感，是不是因为你有能力解决，或者，这件事情本身就与你有关？”

    “作为一个旧日，我有能力解决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事情，如果我解决不了，证明对方刚好在我的专业层面比我更强。”比如你这个怎么都弄不死的源堡继承人，外神很谦虚地摆了摆手，“其实我只是路过看到有个支线任务所以来试着触发一下，我最近都在南大陆，你在说什么我是完全没听明白。”

    克莱恩见自己实在很难从对方的嘴里问到什么有意义的情报或者信息，便也放弃了打机锋，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有没有把握从另一个源质手里抢一个灵魂？”

    “救死扶伤这方面目前最专业的好像是知识之妖？”

    “命运的方面。”

    “哪个源质？等等，你表现出了意愿，我知道了，你是指灾祸之城？”外神顿时恍然，“我知道了，是不是梅迪奇出事情了，祂被灾祸之城反向容纳了？我觉得我可以给祂添点堵。”

 第608章 永恒的寂静

    925

    即便是正午，班西也异常阴森，时不时就有乌鸦或其他海鸟的叫声回荡。

    一道不起眼的红色光芒飞快地靠近了残破码头和已成为废墟的死寂城市，进入了废弃的班西城市之中。这座已没有人烟的岛屿上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一次不怕死的、想要在废墟里寻找之前物品的小海盗船，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突然到来的东西。

    这个红色的人影舒展了一下身体，左右张望几下，一言不发地朝着城市的深处继续前进。

    在行走的过程中，它的外形轮廓不断发生变化，梅迪奇的形象逐渐淡去，祂标志性的红黑色铠甲也渐渐地淡化消失，它变得像一团由模糊不明的血色迷雾做成的人形轮廓。有时是一个红色头发微卷，在脑后扎起的形象，有时候是身材高大的金发背影，还有戴着皇冠，气质威严的男性。

    这些形象一刻不停地变换着。

    最后，它的面容消失了，似乎是放弃了给自己选择一个确定的形象，只有双眼隐约可见，仿佛一个雾气构成的人型生物。

    当人影走进班西的深处之后，周围的废墟中开始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蛇一样的东西在杂草和枯叶中穿梭，跟在红色人影的脚边前进，但留下的却是一条条蜿蜒的血红色痕迹。终于，在前面的一个拐角处，隐藏在草丛中的东西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个人头，后面延伸出完整的脊椎骨。

    拖着脊椎骨行动的脑袋，和没有头颅的行尸走肉一样，都是班西港的不知名特产。

    显然，这个东西就是在用脊椎骨在地上蛇行，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走着走着，人影突然停下了脚步，找到了原本的班西电报局所在的位置。看见这倒塌建筑的中间空地上，有两道依旧鲜艳的血红痕迹，那就仿佛两个人被压成肉酱后留下来的。

    这两道影子的旁边，电报局的门倒在地面上，而另一面残破的墙壁上，绘刻着一个身穿盔甲，脚踏波浪，手拿三叉戟的章鱼头怪物。

    它的脸转向了那个身穿铠甲的章鱼脑袋怪物，似乎是思考了片刻，最后什么都没做，默许了这个古怪的抽象作品继续留在自己的领地之内。

    接着，人影很有目的地走向了倒着的木门所在的位置，伸手将大门扶起，靠在了残破的墙壁上。

    它伸手拉开木门，门框后面顿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世界，它试图进入门后的空间，身上却突然浮现出一层灰色的雾气，将它隔绝在外。

    它又反复尝试了几遍，确认自己仍然无法进入门后的世界之后，红色的人影顿时静止了下来，就仿佛陷入了思考之中，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红色的人影关上了木门，身体忽然溃散开来。意识到自己身上出现了包含“源堡”气息和烙印的事物，并且还会阻止它跟封印那边的“本体”汇合之后，灾祸之城当即解除了自己的实体化，将自己融入到了班西港的整片废墟之中。

    它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确保自己的安全，也需要寻找那个“源堡”相关物品的位置，尽早剔除。

    很快，这座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岛屿上出现了些许淡薄的白色雾气，隐藏的怪物们也都安静地蛰伏下来，城市和废墟渐渐被浓郁起来的雾气吞没，隐入雾后，看不真切。

    迷雾仿佛无穷无尽般照着周围蔓延，最后，整个班西岛都被笼罩，消失不见。

    ……

    午后，忙活了一个早上的安德森送走了最后一个熟悉的客人，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飞快地擦完了餐厅内的桌子之后，安德森找了个理由溜了出去。拜朗和北大陆不同，现在虽然是午后，但是街上居然没有几个人。

    不过安德森刚来的时候，这里和北大陆的运行方式也是一样的，是那条还在施工中的河道改变了拜朗人的生活习惯。起初，只有死神教会的非凡者在筹备挖出这条河，虽然有不少民众被教会的宣传打动主动帮忙，但就连拜朗的政府都不参与教会的行动。然而过了十天半个月，死神教会的大祭司——也就是他们这边的教皇、宗座——突然宣布关闭政府，只有相关者才需要继续工作。

    从那以后，拜朗的昼夜就颠倒了，因为死神教会只允许在太阳落山之后到正午之前的这段时间施工，其他时刻任何平民一概不准靠近河道周围。

    “这个国家真是不可思议啊。”

    “在一个宗教活动上，居然能做到全民参与。”

    安德森眺望着河道的方向，摇了摇头，走向别处。

    虽然餐馆供两顿饭，但安德森已经吃腻了同事厨子的手艺，更何况他刚得到了几位关系好的老客人给的家产，正是手头宽裕的时候。他闲庭信步地在街上溜达，走向自己常去的那个点心店。隔着老远，他就看到那个点心店的老婆婆已经在笨拙地关上门，眯着眼睛寻找着老铁锁的锁孔。

    “嘿！嘿！先别关门！”安德森赶紧大声打招呼，他快步走过去，用带着本地口音的都坦语熟练地跟老婆婆对话，“您今天这么早就要回去吗？我还想来吃一份您做的干果奶糕呢！”

    老婆婆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太好使，但是还会喜欢这种老式糕点的人本身就不多，她模糊地看到一个发色熟悉的人，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立刻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您又来啦。”满头白发的老人也说着敬语，“抱歉，今天不能做点心了，我要回家安眠了。”

    都坦语里的睡眠本来就有着安眠、睡很长的一觉的含义在，安德森很自然地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却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有着偏差：

    “您这么早就要回家休息了？那晚上还出来做生意吗？”

    在安德森这几个月吃过的所有拜朗传统点心店里，这个老婆婆做的是最好的，听说祖上还是给艾格斯家族，或者某个已经没落的拜朗大贵族做饭的宫廷点心师。安德森不仅自己喜欢，也打算多买几份，回头送给艾德雯娜当伴手礼。毕竟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了，还麻烦对方特地早来两天接自己，她肯定会对这种有着历史氛围的食物感兴趣，说不定能减免自己一点船票钱。

    “晚上也不出来了。”老婆婆笑着摇头，“以后都不会来了。”

    嗯？安德森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安眠”似乎有着别样的含义，他赶紧问道：“今天，是今天吗？是教会通知您该准备前往神的国度了吗？”

    安德森上下打量对方，不太相信：“可是您看上去还很有精神啊，难道……”是突发意外？

    “不是。”老人说，“是‘那个时刻’要来了。”

    “我们都将获得永恒的寂静……这是教会告诉我们的。”

    安德森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睛慢慢睁大，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他立刻抬起头环顾了一圈确实和往日比起来更加萧条的街道，冷汗瞬间便出了一后背。

    他扯动嘴角，眼神有些慌乱，表情还强作欢笑：

    “婆婆您说的这个是……是我想的那件事吗？那条河……不是说下周吗？怎么今天就……？”

    “那不仅是河，也是我们的神归来的御道啊，所以大祭司干了工期，大家都很努力啊。”

    老婆婆的眼睛不好，根本没看出安德森脸上细微的不安的表情，她以为对方颤抖的声线是因为激动，便用苍老的手抓住安德森的手，轻拍两下：“是的，就是今天了，大祭司已经告诉我们了……”

    “我们陷入安眠，也即将共同回到神的怀抱，迎接永恒的寂静。”

    “孩子，你也不要再走动了，回家里去。”

    “和家人一起躺下，抱着先祖的骸骨，闭上眼睛……我们将成为永远，这就是永远。”

    老婆婆的话语温柔，又带着古怪的让人安心的力量，就好像还在平日里，将安德森当成已经死去的晚辈们关爱的语气。就连安德森也被带着稍微平静了一些，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这样或许也不错。

    ……不错个头啊！

    即便把死亡说得再怎么诗情画意那也是死亡，我还不想死啊！

    安德森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他顿时再也顾不上给艾德雯娜和自己老熟人们带点伴手礼，而是立刻跟对方告别，并且绞尽脑汁开始思考如何离开。

    虽然安德森既不知道源质，也不知道“冥河”到底是什么，但是大祭司都表示那是和死神有关的事物，安德森无论怎么自大都不可能觉得自己能从这种东西的覆盖里活着离开！

    怎么是今天，为什么今天就要来了！

    不，不，暂时冷静下来，至少是晚上……

    现在给艾德雯娜传信还来得及！说不定灵界穿行之类的非凡能力还有用呢！

    安德森当初联系艾德雯娜用的是最简单朴素的送信，毕竟拜朗的私港还和不少海盗有联络，就这么找到了“冰山中将”，并且得到了一些神秘学联络手段。本来他可以很悠闲自在地在拜朗度过最后的30个小时，在明天后半夜，别人都热火朝天地忙着在工地干活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人，跟艾德雯娜一起在船上观察“冥河”从灵界涌出的瞬间——但没想到居然是今晚！为什么会是今晚！

    安德森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乱了，他顾不上旷工，赶紧回到自己租住的小房子里，开始布置简单的仪式。

    罗赛尔托梦术……没用！

    “艾德雯娜现在距离我还很远……”安德森瞳孔微缩。

    十多分钟后，召唤艾德雯娜的灵也不出所料地失败了。

    “全都超过有效距离了啊。”

    安德森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他已经很久没在海上当冒险家，但是还是记得海上航船的大概航行速度的。既然还没到“罗赛尔托梦术”的适用范围，那就代表艾德雯娜和他的直线距离超过1000海里。

    还有30小时的话，凭借非凡船只“黄金梦想号”的航速肯定能达到，但是今天——七点天黑之后他们就会起来继续开工，艾德雯娜不可能在这五个小时之内赶来！——她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赶不过来了，因为没人告诉她航道完工提前了两天以上，她现在说不定还没有出发离港！

    安德森的心一瞬间落到了谷底。

    但呆愣了两秒之后，他立刻站了起来，疯狂地跑向了外面，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

    就在这个时候，安德森听到了别人的脚步声，他发现有另一个拜朗人也在狂奔，他们偶然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对生命的渴望。

    ……

    因为西边是靠近大海的地方，有许多码头存在，也是看起来唯一能逃生的地方。但是当安德森跑过去之后，看着海面上平稳的波涛，却突然有了一种极度恐惧的感觉。

    危险的直觉之下，他在码头前方停下了脚步，就这么等待了片刻，安德森开启了灵视。

    这么一开，他顿时看到无数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更为强大的灵体和灵界生物徘徊在海边，而海面上则漂浮着几乎看不见的云雾，它们就藏匿在云雾之中。当自己靠近的时候，有许多灵界生物就注视着自己，甚至张开了嘴，伸出了爪子，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走过去，走进它们的嘴里。

    “操。”

    安德森忍不住骂了一句，转身就往别的方向跑去。

    拜朗帝国的领土非常广阔，如果海边不能走，那他就已经无路可逃。即便他是序列5的非凡者，也不可能在几个小时之内横跨一个国家。

    但尽管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安德森还是竭尽全力地逃跑。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安德森感觉今天的天似乎暗得格外早——即便在冬天，拜朗的夜晚也在七点左右才会到来，但今天还没到五点，天居然已经开始发暗了！

    周围的温度也在飞快地下降，安德森寒毛直竖，即便剧烈运动也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冥河”今晚真的要降临在大地了！

    跑着跑着，一个声音忽然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稳定梅迪奇存在的可能其实不难，既然你说祂的灵魂还没有彻底消亡，你又用别的方法暂时稳定了祂的状态，那在这个前提上接续属于祂的命运很简单。”

    “哦，行，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想一下就行了，我会有所察觉。”

    “那就这样。”

    梅迪奇？

    梅迪奇不是……能够谈论祂的，应该也是一位高序列强者？

    安德森精神一振，立刻做好了滑跪的打算，他当即转身朝着声音的来源跑去，路上却听到对方又开始和另一个人说话：

    “……是吗？我其实很喜欢拜朗的死亡文化，在第四纪，冥皇和原初魔女的合作还在暧昧期的时候，爱欲与死亡是这里的主旋律，我记得衍生出了许多有趣的节日和纪念日。”

    “你掌握的那个人类，他小时候不也对这些异国文化很感兴趣吗？玛雅，阿兹特克，印加……呵呵呵，可惜那些书籍和纪录片看到最后，这些文明总是‘神秘消失’，变成永远无解的谜题。他长大之后才逐渐意识到，为什么这些文明‘神秘消失’了，也只能被记为‘神秘消失’。”

    “现在，这里也即将‘神秘消失’，而且是真正的……”

    话音未落，安德森就看到了对方。

    一个灰白头发的人，穿着有些奇怪的衣服，手里拿着一个似乎是相机，但又更小、更加精密的东西。

    乍一看，似乎就是个观光，并且到处照相留念的普通游客。

    “我见过你。”

    就在安德森开始寻思滑跪话术内容的时候，对面的人突然开口，接着又笑着否定了自己：“不对，不能这样说，人类对身份的认知是比较单一的，见到了你的不是我。”

    “……”

    这句话给安德森带来的寒意不逊色于已经进入了降临倒计时的“冥河”，他瞬间意识到对面的可能不仅仅是个高序列，甚至有可能是个连人类都不算的其他种族高位者！

    安德森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你的生命还有不到五个小时就要结束了啊。”

    对方忽然再次说道，那双诡异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打量着他：“原来如此，永暗之河就在那个时候降临大地，祂的动作还挺快的。”

    tbc

    ——————

    “你跑过来，是想做什么？”

 第609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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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森听着自己的心跳，他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挤出一个笑容：

    “……我想活下去。”

    外神乐了：“你现在不也没死呢？在跑步就继续跑，享受人生就享受到人生的最后一刻。”

    “不不不不！！”

    危机之下，安德森的汗都出来了。如果不是灵性直觉告诉他直接靠近对方绝对会丢掉性命，按照安德森的风格，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说不定早就扑过去牢牢地抱住对方的腿让人家寸步难行了。眼下他就算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直跳脚，脸上也还是竭尽全力挂着讨好的笑容：

    “您一看就是个大人物……”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给打断了：“别说那么多废话，我的时间很宝贵，你想离开这里？”

    “……是的！”

    “那你想。”外神上下打量安德森两眼，毫不在意地准备换个方向前进，“你的灵魂和命运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吸引力，何况，你的梦想里不就有个跟死亡有关吗？怎么，安宁的死，你不想要？”

    “但我的人生计划不是现在就去死啊！”安德森只得给自己喊冤，鉴于对方一见面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剩余生命和准确的死亡时间，他猜测对方应该是一位有预言能力的半神甚至天使，这样的强者不能不抱，这是自己现在逃生的唯一希望。他心一横，当场跪倒在地，诚恳又大声地回答：

    “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恳请您能带我离开拜朗！”

    “你想得救的话就搁那别动，我给你拍一张，拍完你就永垂不朽了，比永暗之河还无痛。”

    外神叹气：“你的人生和命运实在乏善可陈，即便送我我也没什么收藏的兴趣。虽然在某个命运里，你的人生看上去稍微波澜壮阔一些，但也只是成为了其他神的棋子，有了半神的机会，也成了某个晚辈成长之路上的素材包，你活着或死了，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什么影响。啊，我不是单独针对你，我的意思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是这样，所以我觉得，你们一起死也没什么不好的。”

    “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恐惧死亡，不如想开点，找把枪自我了结，这样你也就不用烦恼了。”

    “您老真不是猎人途径的？”安德森听得苦笑连连，“成了半神再死听上去也还不错，我当然知道我什么都不算，但我现在也只是想活下去，怎么连这个都要否定我一下啊？”

    “实在抱歉，在我看来，只有有价值的人才值得活下去。”外神调试着自己的相机，“如果你真的很想活着，建议你往北方跑，那里山多，就算活不下来，也不会第一个死。如果你有信仰，那你就向你所有认识的神和天使祈祷，说不定会有人大发慈悲来救你一下。”

    “您真是太会安慰人了。”

    安德森擦了把脸上的汗，再抬头时对方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认命地站起来，没命地往北方跑去，奔向视野范围内最高的那座山。

    一个序列5非凡者的脚程非常快，但入侵骨髓的寒冷还是拖慢了他的速度。当他好不容易穿过了山脚下的原始森林，爬上了半山腰是，忽然感觉到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他抬起头，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

    天空忽然变得透明，映照出了另一个世界的光景。

    一条漆黑的河水横贯在天上，由无数骨骸铸造而成的船被巨龙尸骨托起，朝着活人的世界前来。

    ……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在路边的长椅上睡着了。

    “哎哟！我的脖子……”

    怎么在长椅上睡着了，难道最近熬夜熬多了？会不会有工作消息找我？我一个激灵醒过来，赶紧试着动了动一直仰着的脖子，结果发现居然落枕了。不仅酸痛僵硬，还只能往一个方向转动。

    我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打开手机，信息栏空无一物，也没有任何一个未接电话——虽然手机已经停机了，但是工作电话还是可以打进来的。见什么都没有，也没耽误什么工作，我一下子放下心来，换了个姿势坐在长椅上，伸手按摩着自己的肩膀和脊椎骨。在放松的同时，又忍不住感觉有点寂寞。

    没有人找我，连工作都没有。

    街上也没有人，也回不了家，往哪里走都是一片寂静，就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似的。

    但继续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我啧了一声，将目光望向了头顶的天空，只见天空异常昏暗，豆大的雨水穿透闷热潮湿的环境，哗啦啦砸向了地面。

    啊？艹！怎么突然下雨了！这一刻，我想问候老天爷。

    好不容易有一天中午这么安静，也没有任何工作消息，竟然会遇到暴雨，而我还没有带伞！

    我仓皇从长椅上站起来，逃到了对面歇业的店铺的廊檐下躲雨。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离开公司的时候就感觉外面又热又闷，仿佛是有一场大雨即将来临，但我当时想的是出来吃个午饭就回公司午休，那时候雨应该已经停了或者小了，毕竟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现在是夏天吗？

    我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古怪的疑惑，现在是夏天吗？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似乎有着一个大雪纷飞的城市，一群穿着皮草的人在雪地里祈祷……我看看自己的双手，穿着公司统一的长袖白衬衫工作服和长裤，打着统一的领带，是标准的春秋季穿搭，看上去和公司的每个人都没有区别。

    “可能是因为刚才睡觉有点凉。”

    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有刚才的错觉，可能是做了个记不清的梦。我收回目光，咕哝了一句。

    我再次审视起外面的暴雨，考虑要不要冲回公司。

    吸了吸鼻子，考虑到自己最近头晕，精神不好，可能是得了重感冒，我克制住了这个冲动。

    哎，作为大老爷们，上班只带个手机和一把挂公交卡、门禁卡的钥匙，不是很正常吗？

    谁会没事背个包，放把雨伞？

    这年头，我连零钱都常常忘记带。

    算了算了，都怪这家店没开门，不然我还能进去坐会儿。现在只能在这站着等，等雨小了再走，实在不行，回去点外卖……我叹了口气，无计可施，原地蹲下。

    “哟，小伙子，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这时，我耳尖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十多米外的空地上居然支了个摊子，顶上来挂了防雨布，那个我很熟悉的、满嘴没好话的算命老头坐在摊子里，翘着二郎腿招呼我。

    见对方的桌子前面摆了个凳子，我当即果断地站起来。

    与其在这里站着蹲着等到腿麻，还不如跟这个老头坐着唠会儿打发时间！

    我用手遮在头上挡雨，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那个雨棚里，豆大的雨水砸在算命小摊位上头的防雨布上，噼里啪啦得听着特别解压。吃人嘴软，也不能白白坐人家凳子，我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转念一想我的手机已经欠费了，老头也没摆上收费的二维码，我又把手机放了下来，摸摸索索找硬币。

    “稀客啊。”老头笑得眯眯眼，“今儿想算点什么？”

    我手里没摸到硬币，心里就有点发虚，尬笑两声，没有接话。

    其实这算命的老头不算太老，虽然总是戴着个大帽子，但看上去也就五十岁左右，也可能年纪更大，但长得年轻。老头的五官轮廓相当不错，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帅哥，是去广场跳舞绝对能迷倒一大堆老太太的那种。可惜他说话做事都是一副老人家派头，而且还没有半点神棍该有的神神叨叨气质，反而是是那种爱嚼舌根、爱找茬和挖苦别人的不受欢迎的臭老大爷。

    摸完左边口袋摸右边口袋，摸完上面的口袋摸裤兜，大概是信念的作用，终于让我在裤子口袋里摸到一张皱皱巴巴的十元纸币。

    我松了口气，豪爽地用两根手指头把这张十元纸币从裤兜里捏了出来，放在老头面前。

    老头瞅了一眼，把钱拿走了：

    “涨价了，今天十五。”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老头指了指天：“下雨了嘛，我这老骨头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棚子支起来，体谅下老人家不行？”

    看在他没几年活头了的份上，我呵呵了两声，没打算再跟他说话，转头盯着马路发呆。暗骂自己早就知道这老逼登不是个好东西还过来蹭座位真是犯贱，眼看他孤寡老登一个，多给的五块就当是自己大发慈悲，友情赞助这老登给自己挑个质量好的骨灰盒。

    就在这时，目光一扫，我看见远远地走来了一个人影。这是我今天见到的第二个人，我立刻打起精神来，想看看对方是谁。

    走来的人看上去是个青年，有着一头少见的银色长发，特征非常鲜明。

    所以，我认得他，这是刚进入公司，还刚好跟我一个项目组的新人。据说之前在别的公司干得很好，但是公司因为一些事情倒闭了，又重新被人收购，他只好跳槽过来当我下属，姓乌。

    当然，这可能只是对方的中文姓氏，因为他要么是外国人，要么是混血儿。

    这家伙不出道当偶像真是可惜了，长得那么好……我远远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挥挥手，毕竟大家都是一个项目组的，虽然平时不怎么来往，但还是熟人。

    这个招呼打完，我看见他朝我走了过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注意到算命的老登悠闲自在地坐在桌子后面，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副塔罗牌放在桌上，放在罗盘、司南、算筹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古色古香的铜器木器旁边。我咋舌：

    “还中西结合呢？”

    老头问我：“学的手艺越多，饿死的概率越小，你要不要试试？”

    “我哪会这个。”

    作为一个社畜，我当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神秘学的玩意，别说占卜，我连塔罗牌上的英文都认不全！算命老头已经是我接触的最多的这类相关的家伙了，但看到这些做工精致，包银烫金的漂亮纸牌，我嘴上说着不会，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从里面随便抽出了一张牌：

    “世界”

    不是“命运之轮”？我的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个疑问，我抬头，想问问老头这张牌是什么意思，却看见老头看着牌面，又看着银发的乌姓小伙，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个时候，留着银色长发的青年停在了我的面前，表情有点冷漠，但还是跟我点了点头：

    “你在算命吗？”

    “钱不够。”我坦然地笑了笑。

    作为一名社畜，不怕隔壁公司原来的管理层是正常的，但能打好关系肯定还是会尽量打好，毕竟现在经济不景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

    当然，如果这位先生一直留在我这边，跟我当一个项目组的好兄弟，那我就绝对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情，我可不想进那种神神叨叨，每天喊八百遍口号的奇葩公司。

    不过嘛，他们要是敢给我开三万以上的月薪，我今天就敢跳槽过去。职场人嘛，第一原则就是不和钱过不去，反正只要不违法不犯罪，喊喊口号怎么了？要是喊一声能有一百块，我能喊到他们公司老总破产！

    为什么是“世界”？

    “那有打火机吗？”

    “没有。”我摇了下头。

    与此同时，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这家伙的长相和气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沾尘埃的仙人，没法和抽烟这种事情联系在一起。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假装随意地问了一句：

    “抽烟？”

    这位留着银色长发，面容秀美，神情冷漠的同事抬了下右手，展示出夹在指缝间的一截香烟。

    “大家都以为你不抽烟的。”我笑着回应道。

    “这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

    抽烟这种事情谁不是朋友教的，只有极少数是家长带坏的……我在心里吐槽。

    为什么不是“命运之轮”？

    这个古怪的疑惑又一次冒了出来。

    我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驱逐出去，却看到算命老头转向了对方，十分敷衍地招呼起对方来：

    “他给钱了，你想算点什么？”

    “喂，为什么我给钱，他可以？”我疑惑，“他又不是我！”

    他是“世界”？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忽然愣了一下，感觉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却又本能地不去回忆，他是“世界”？

    算命老头笑了，笑得有三分狡诈五分阴险两份揶揄，跟个老狐狸似的，就好像我说了一句很蠢的话：“没关系，在我看来，你们都是一样的。好了，年轻人，你要算点什么？”

    听到我的话语，隔壁副总似乎沉默了一下。随后，他把头转向算命老登，才开口道：

    “我的朋友生命垂危。”

    “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救他。”

    “不好意思。”我条件反射地回应道。

    等说完，我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不安和心慌，太阳穴隐隐作痛，眼前诡异地出现了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画面——那像是猩红的雾气，是从未见过的城市，是废墟，还有许多怪异的风景——我摇摇头，把这些东西也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却陡然对那位生命垂危的朋友升起了关注，就好像我也认识对方似的。

    “那现在应该去医院，而不是来神棍这里寻求帮助啊。”

    我下意识地开口，给老头找点不痛快。可这句话说完，我又觉得也不妥，既然对方已经说了生命垂危，那大概就只有用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才能作为心灵寄托了。

    算命的老头笑了笑，也不回答这个问题，神秘地，贱贱地笑着回答：

    “有时候，放手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瞬间，我的眼角余光看到银色头发的青年的拳头硬了，不仅是他，我的拳头也硬了。

    tbc

    ——————

    艾因霍恩家拿着序列一一千多年没容纳给我干沉默了，怎么还有高手？？？

 第610章 漆黑

    927

    “你朋友这是绝症啊，治不好的。”

    算命老头就跟没看到我和小乌难看的表情和攥紧的拳头一样，摇头晃脑，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地继续说道：“年轻人，看开一点，你们都还有大好前程，不要因为一时的悲痛乱了方寸。”

    他这时候说话又神神叨叨起来了，听得我非常不爽。

    但小乌到底是年轻人，面对这样得寸进尺、对着客户都不知道要说好话的老头，小乌居然还保持着礼貌，声音尽量平稳地问道：

    “只要方法合适，绝症也不是完全不能治愈，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延长他的生命吗？”

    我惊了，我抬头看着这个站起来跟我差不多高的小同事，难以置信他居然会把绝症朋友的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爱好是幸灾乐祸的算命老头身上。

    作为一个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唯物史观的传承者，我把这些神秘的东西都当做消遣娱乐。我很想告诉小乌，就算你是外国人，是混血儿，也要知道这些神秘学和信仰是不能救人的，圣水和祈祷祝福都是给活人和病人的心理安慰。依靠信念战胜绝症的终究是少数，不然也不会被写在报纸杂志上报道出来，绝大部分人都还是被病魔战胜了，你问他还不如问问医生治疗方案。

    而且算命先生的套路你还不知道，见面先说你有血光之灾，吓到你之后再再摆架子，推脱几句之后勉为其难说给钱就帮你化解，这套小连招可丝滑了！你是外国人，难道外国的占卜师不这样？

    但是这些话我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嘴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里难受极了，就好像我也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或者即将经历更多的生离死别，消化不完的悲伤和永无止境的遗憾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

    就好像我也认识他口中的朋友似的。

    我被小乌的情绪感染了，我转过身，认认真真地问老头：

    “有办法吗？”

    我期待地看着老头，小乌也期待地看着老头，老头被我们两个盯着，不慌不忙地笑了。

    “你我也算老朋友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他会让我加钱。

    老头也悠哉地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摸出一盒火柴。

    “嚓”的一声轻响，火柴在重重一划之后燃烧起来，他悠然地给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烟气又缓缓地吐出，然后将还燃烧着的火柴丢进外面的雨地里，完全不问刚才也想来一根的小乌要不要火。

    要来了。我一看他这副架势我就知道，他要开始忽悠人了。

    在好久之前，我们之间的信任还没有彻底消失的时候，他也是经常算着算着就开始忽悠人，说什么我面相不俗，以后必定位列仙班，修成长生大道。一看就是以后要干大事的，但是又难免孑然一身无家可归，说了一堆网文经典套路。我调侃回去说那你该不会要让我修什么葵花宝典九阴真经，五块一本不能再多了，他也呵呵一笑说这得加钱，多少钱都不够，因为代价是你的命。

    我的笑容和被十块钱维持着的友好关系一起当场就消失了。

    说实话，一个看人脸色吃饭的算命先生能这么不会说话还活到这个年纪，实在是太罕见了。

    我给小乌使眼色，示意对方待会儿小心一点，不要老头说什么都相信，但对方一心想着朋友，根本没注意我。我听到棚子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了，雨水在地面上自由地流淌，在每个低洼凹陷处行成湍急的小河。天暗了，雨声铺天盖地，隔绝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我们也是老熟人了，以后还有的是相处的时间。”

    老头又吐出一口青烟，看上去飘飘然。

    这一幕可能给他换个大烟枪上去更有氛围，这样我也能期待他早点吸出肺癌去世。

    有时候我也觉得我对这个老头的恶意是不是太大了，就好像对方把我怎么了似的。但是对方的言行举止又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打消我心中偶然出现的良心，告诉我我的恶意还不够大。

    “其实如果想救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你也知道的，绝症嘛。”

    “能被治好的都不叫绝症了。”

    你搁着搁着呢……骗钱小连招这就开始了是？我差点又要发作，看到小乌没什么反应之后，便治好忍耐下来，看看他还有什么高见。

    “……没救了吗？”

    “有救，但注定会落下病根，一辈子都甩不掉，说不定还不如死了呢。”

    “……”

    小乌明显地沉默了，我看到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是一时失了主意。算命的也完全没有说两句安慰一下客户的想法，我左看右看，张了张嘴，最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样的后遗症？”

    “嗯，可能会得个精神分裂症，半身不遂什么的。”老头丢了把算筹，却根本不看结果，随口说道，“反正无非就这几种病症，更何况为了治他的病，你也少不了付出牺牲。”

    这下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硬着头皮问小乌：“病人的求生意志强烈吗？”

    小乌也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希望自己这样狼狈地死去，这应该也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老头说完，用手里的烟点了点小乌：

    “那你应该知道该做什么。”

    小乌的表情很严肃：“但是我目前没有干预的能力。”

    老头笑了笑，用手指掸了掸烟丝，又开始幸灾乐祸：

    “没有那你就去想办法啊，坐这儿等着就能捡到力量不成？哦你们还真能，不过今日不比往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站在那不动的话，机会就要被别人抢走了，你的朋友也就没救喽。”

    小乌看了我一眼：“还有什么办法？”

    “你自己想，力量的来源多的是，就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魄力。”老头两手一摊，手上的烟头指着上方，“我只是个算命的，没有帮助你实现愿望的力量。如果你做不到，那这就是你和他的命了，努力一把再去死，获得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力量，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不是吗。”

    “你怎么说话的？”

    我实在不觉得这几句话值十块钱，但小乌似乎不这么觉得，这几句怪话似乎真的给了他什么启发似的，他完全没注意到我的表情，又问：

    “那请问还有什么办法能延续他的生命？”

    “如果不做点什么，他恐怕等不到我重获力量去救他的时候了。”

    刚才不是说绝症吗？怎么这时候又变成去救了……我一时茫然，潜意识里却觉得他说的没错。

    “没有办法。”

    “什么？”

    “没有办法。”老头拉长了音调，结合他上扬的嘴角和不怀好意的笑容，看上去更欠揍了，“又想救人又想人家活得久，世界上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不管你救不救，他都只能活那么久，去晚了人财两空，你还是好好操心一下自己能不能负担得起医疗费用。”

    这句话落下之后，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雨水哗哗落下的声音。

    雨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

    “为什么我要跟那些平民一起死？”

    一个衣着精致，带着金饰的贵族模样少年小声抱怨道：“即便我的陵寝还没有修好，我也不应该跟平民一样在家里迎来死亡，更何况我的陪葬品都还没有准备好。”

    “大祭司为什么不允许我去祖父他们的陵寝里等待死亡？祂也没有把我们选为在工程中就去往神灵身边的幸运儿，作为贵族，有着伟大死神血脉的后裔，我们应该比平民更早或更晚地迎来死亡，至少不能是在同一时刻啊，不然我们还和平民有什么区别？”

    “父母亲可以去陵寝，他们是中序列非凡者，我只能在家里，把家当做陵寝……”

    但抱怨归抱怨，他还是不得不接受“死亡时众生平等”的内在含义，乖乖地告别了前往自家陵寝的父母，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在仆人和死灵生物们的帮助下，摘掉身上所有的金银首饰放在一边，将属于重要之人的骸骨和信物放在周围，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床铺上躺下，闭上眼睛，准备就这么一睡不醒。

    让这位贵族少爷安睡之后，活人仆人们也接二连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庄园宅邸很快便安静下来，只剩下庄园里饲养的猫猫狗狗还在花园里穿梭，寻找人的身影。

    街道上也没有了行人，即便是流浪汉也基本都找了一个可以安睡的地方。即便在他们的文化中死亡本身就不算可怕，但生者依然对死亡有着本能的畏惧，想要用睡眠来逃避迎来死亡的那个瞬间。

    也有人正在逃跑，不顾一切地逃跑，奔向城市之外，逃往远方。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死去，却也找不到活着的方法。

    而死神教会的成员们正准备站好最后一班岗，绝大多数人都醒着，甚至还站在高处，渴望见证神灵降临、冥河从灵界流淌而出的瞬间。

    德高望重的大祭司回到了自己倒立的陵寝底部，将“安魂”和“美梦”散播出去，让所有想要用睡眠来逃避死亡的人都能安静地坠入没有梦的黑沉安眠，而不是在紧张和辗转反侧中难以入睡。这位存活数千年的老者见证了拜朗帝国最为昌盛的时刻，也目睹了被践踏得支离破碎的国家重新拥有合法地位。而最终，这二百多年的挣扎都随着神灵的消失而化作梦幻泡影，等待在前方的只剩下一条路。

    “结束了啊。”

    此刻，祂苍老的脸上带着释然的轻松微笑，静静地等待着寂静的瞬间的到来。

    天黑了。

    ……

    天黑了。

    安德森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久久没能移开视线。

    黑色像是滴落在清水中的黑墨一样，从安德森的面前快速晕染向天边，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深邃的漆黑。他目睹了全世界在同一时刻跳过黄昏和傍晚迎来天黑的瞬间，也目睹了紧随其后的星光。天上没有月亮，可能是还没到月亮出来的时候，也可能是月亮也被漆黑如墨的天幕遮盖，夜空中闪烁着无数的繁星，绝大部分是银白，小部分是其他颜色，像是一只只正在注视大地的眼睛。

    而那漆黑的天空中隐约还能见到另一个世界的轮廓，那由无数人的骨骸拼凑出的大船深深地映在了安德森的脑海里。

    他隐约看到有一个比夜幕更深的身影站在船上，但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对方，只看到无穷无尽的死灵生物像是夏日的蚊虫一样铺天盖地地环绕在大船和那个身影的身边——尽管他知道不能用“蚊虫”来形容这些每一个都比自己强的生物，但那密度也只能让他想到这个词。

    直到被憋得大喘了一口气，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呼吸。

    安德森大口大口地呼吸，浑身发抖，双腿脱力地跌坐到了地上。他再也不敢抬头看向天空了，恢复了理智之后，他陡然感受到了无边的恐惧。即便是在生死的边缘讨生活的海上探险家，这宛如神话世界降临的一幕在刹那之间就摧毁了他的全部胆量和意志，摧毁了他逃生的想法。

    他忽然能接受死亡了。

    不，或者也不是能够接受，而是他终于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根本不可能跑掉。安德森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的金发抓得像鸟窝一样杂乱，他发出大笑声，笑得喘不上起来。

    “哈哈哈！”

    “哈哈！我居然，我居然——”

    “我居然觉得，我能逃掉……”

    安德森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彻底失去了抬头的勇气，但是只看着脚下的泥土等死又不是自己的风格。他垂死挣扎地再一次试图使用“罗塞尔托梦术”，一点都不意外地发现依然没有信号。——也不算没有联络成功，应该是连自己的信息都没有发送出去，因为他在布置仪式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性受到强烈的压制——安德森能明白，他离神话降临的地方太近了，到了这个位置，别想活了。

    “逃不掉了，根本逃不掉了啊！”

    他抓下了自己的一把头发，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狰狞和凶狠，可这样的疼痛也不能转移他的注意，没有平复他心中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和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的恐惧。

    作为一个有名的冒险家，海上猎人，安德森可以接受自己在探险中遭遇危险死亡，但是很难接受毫无反抗地等死，哪怕前者更痛苦折磨一些，心理上也很难以接受后者。

    他的情绪躁动起来，无能为力的恐惧最后化作了无处发泄的躁动和愤怒。

    侵入骨髓的寒冷中，安德森的双手剧烈颤抖着，牙齿也打着颤，他双手握拳抵住额头，顾不上再去想哪位神灵对应哪个祈祷手势，因为祈祷也无法化解他的恐惧。

    “伟大的，奥秘之神……”

    “您是，数与本质的化身……”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他念诵了自己认识的所有神灵的尊名，但都没有得到肉体和心灵上的拯救，安德森自己都觉得好笑，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是将希望寄托于信仰，甚至还渴望自己这限时的祈祷能够得到拯救——无论是邪神还是任何存在都好，只要能让他活下去，他都愿意接受。

    在这一刻，他居然有点庆幸艾德雯娜没来。

    因为来了也只是和他一起死而已。

    tbc

    ——————

    天上的门开了。

    夜幕像水一样倾泻在大地上，那庞大无比的船只在黑暗中露出了衣角，船头雕刻的神灵有着羽蛇的特征，它缠绕在巨轮的撞角上，像是雕塑，又像是缠绕着整条船的完整的骨骸。

    悠远的吟唱声缓慢地伴随着夜色回荡在这片大地上，像是不知名的安魂曲，安静地在此刻唱响。

    天空漆黑一片，星光无法照亮大地。

    不知何时，那空空荡荡的河道上，居然出现了流淌的水声。

 第611章 终结时刻

    928

    夜色如水。

    安德森凝望着前方，看着眼前的世界被夜色吞没的瞬间。

    得益于他现在站在山顶的良好视野，安德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天上地下都再没有一丝光芒，黑暗就这么平平地从天上倾泻下来，像是雾气一样轻飘飘地落到了大地上，悄无声息地吞没了沿途的山脉，平原，房屋和城市。而这个国家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无论遭遇了什么，都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夜的帷幕落下，死亡的羽翼平等地降临在每一个人头上。

    在祂的慈悲下，深爱着彼此的恋人手拉着手坠入甜美的梦乡，流浪汉在塌了半边屋顶的破屋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豪华的宅邸中，坐在窗边眺望天空的半神一点点的闭上了眼睛，头靠在墙壁上陷入了永恒的长眠……无论他们是非凡者还是普通人，是贵族还是流浪汉，是死神的后裔，还是北大陆的混血儿，是有着血债的仇敌，还是互相关切的家人，都在同一个时刻迎来了死亡。

    在意识消失的那一瞬间，他们仿佛听到有个声音轻柔地哼唱着歌曲，像是他们记忆中的催眠曲。

    带着星光的黑夜就这么安静地从城市的上空拂过，刹那间就经过了小半个拜朗帝国。

    灯光依然亮着，但再也不会有活着的东西发出声音。

    安德森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心中只剩下感慨和赞叹，这无关信仰和个人喜好，纯粹是在这极致寂静又美丽的死亡面前，他居然一时间感觉不到悲伤，只觉得充满了艺术感。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混乱和具有神性的构图，但这跟神有关的景象，他一张都无法画出来。

    就在这时，北边的天空在片刻的黑暗之后亮了起来。

    虽然安德森无法准确地判断时间，但大概猜测现在应该是后半夜，甚至有可能是夜晚最为黑暗的凌晨两点左右。而在这个时刻，晨曦提早到来，太阳竟然重新升起，出现在了北大陆的上空。

    阳光仅仅将北大陆和海上的些许岛屿囊括了进去，任凭黑夜继续统治世界的南方，泾渭分明。

    “两份源质错开了入场的时间……”

    海上的岛屿中，原初魔女眺望着漆黑的天空，右手轻轻摩挲着左半边身体上狰狞凸起的红血管。

    “祂们是不是也不想碰到彼此？”

    “这证明祂的猜想是对的，只要两份源质相碰，即便发生那件事情，也足够让‘封印’被打破一些……不过，祂们一前一后地出现，难道就完全没有影响了吗？”

    祂既不敢站在黑暗的范围内，也不愿意站在阳光下，因此便选择了岛屿上的山洞里，躲在巨石的阴影之中。祂的手里抓着一份非凡特性，此刻正缓慢地被那些血管吸收，融入祂的身体。

    奇克的心情不错，随着这份特性的消失，祂鬓角的红发似乎又长出来了一些。

    ……

    轰隆！

    巨轮缓慢却不容置疑地前进，之前的河道施工和现在的集体死亡毫无疑问是一场巨大的仪式，数百万计的灵魂主动将自己献祭给了那即将降临的神灵化身。

    因此，现实和灵界的壁垒进一步被打破，那艘船不断地入侵物质界，逐渐从虚影变成了现实。

    灵界之中，高悬在高处的灵界七光也颤动起来。

    光芒的附近出现了七个人形的幻影，祂们远远观望着卡尔德隆的方向，但那里已经和外界一样变得一片漆黑——隐秘的力量笼罩着那里，所有人都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只能感觉到灵界像是在被人用锤子不断地敲击着那样，一下一下地震动。

    在灵界的震颤中，七光不知所措地聚在一起。整个灵界里和“死神”，“黑暗”，“战士”三条途径相关的生物全都进入了难以想象的疯狂之中，它们不断地朝着那个方向聚集，像是深海中庞大的鱼群。而七光这样只有位格没有多少力量的生物只能在这里看着。

    这时，灵界中的一组数据汇聚成一只眼睛，眼睛睁大又眯起，虹膜上倒映出卡尔德隆的轮廓。

    但这轮廓刚刚出现，这只眼睛就飞快地失去光泽，腐朽腐烂。

    “隐匿……知识之妖殿下！”

    又一只眼睛睁开，七光赶紧围绕过去，挨个朝这只眼睛问好，随后一叠声地问道：

    “卡尔德隆中的‘永暗之河’支流，被拜朗举国召唤走了，现在已经进入了现实世界！”

    “我看得见。”

    知识之妖回答，这只没有睫毛的眼睛注视着漆黑一片的远处，很快又有了腐烂流出脓血的征兆，但这一次它稳住了，并没有被侵蚀消失：

    “如果你们是想问我阻止它的方法，那我只能说有，但我并没有阻止它的想法。”

    永暗之河跟知识之妖没有半点纠葛，祂也不至于人道主义到觉得这个国家上下一致的自我终结也值得阻止，因此祂早有预感，并且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无所谓，地球爆炸我飞船启动。

    “不过，祂确实会对灵界产生一定的影响……”大眼睛转了三百六十度的一圈，把上下左右全看完了，“灵界不会崩溃的，但是这里现在的灵性活跃程度很高。而且灵界和现实的重合区域正在不断变大，拜朗帝国将来或许将会成为灵界和现实的最大交界处。出生在南大陆以及罗思德群岛附近海域的孩子将天生就具有对这三条途径的亲和，以及格外高的灵感，这或许并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吗？

    七光面面相觑，祂们内部交流了一下知识之妖给出的答案，发现好像确实不算坏事。

    经常和人类交流的“红光”和“橘光”还是面有戚戚。

    “可是拜朗帝国的人类……”

    知识之妖直白地回答了祂们：

    “祂的意志，你们本来就阻止不了，这也是群体的期待。你们只是些许灵界象征的化身，不是人类，也不需要把这些事情也往自己的身上揽。”

    说话间，一双有一双流淌着火焰的红色眼珠出现在了祂们的附近，迷雾渐渐浓郁，它们围绕着知识之妖的眼睛转来转去。“橘光”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道：

    “知识之妖殿下，请问，那位殿下现在……”

    知识之妖躲开福根之犬的围绕。

    “祂的状态还算好，能够保持现在这样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知识之妖开口：

    “祂的仪式稳步进行，锚也在逐渐增加。虽然诡秘注定会归来，这是共识，但在这之前祂依然还有当他的资格。我很快就会把另一份‘诡秘侍者’也交给祂。我跟战争天使不熟，也对灾祸之城没什么恩怨，既然祂要救，我也支持祂，那这份非凡特性就当做是我给祂的精神和物质援助了。”

    七光互相看了看彼此，对知识之妖表达了感谢。

    ……

    蹬蹬蹬！

    连续的急促脚步声传来，停留在罗思德群岛反抗军私港中的“黄金梦想号”亮起了几处灯光，被观察员用猛烈地敲门声从沉睡中唤醒的艾德雯娜披着大衣飞快地走了下来。

    她根本没有时间梳洗，头发杂乱地披在肩上，被静电带着四处乱飘。

    “仪式提前开始了？！”

    她刚一进入自己工作的船长室，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按照教会的测算，还有死神教会自己透露出来的信息，应该还有六天，至少是150个小时，他们为什么突然提前到这个时候？这样庞大的仪式，难道不应该是根本不能调整时间的吗？”

    平时船员们考零分都不会看到船长高声说话，她很少有这样轻微失态的时候。但是艾德雯娜都搞不明白的事情，这艘船上自然也不会有其他人能搞明白。

    因此大副二副三副都一脸茫然地看着船长，齐齐地摇了摇头。

    “船长，任务书上的要求是让我们观察大仪式，并且做出一定的记录送回去分析留档。”大副看着艾德雯娜紧皱的眉毛，心里打鼓，“我们要现在启航去观察吗？”

    艾德雯娜深呼吸，她看了一眼时钟，又看了一眼远方，遗憾地说道：“来不及了。”

    “我们现在距离拜朗的直线距离都有一千五百海里，即便是用非凡能力赶路，也需要至少五个小时才能到达预定观察地点……等我们过去，只能观察仪式后的拜朗了。

    她翻看着电报短讯，上面简短的一行字让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会这样，这也太突然了……如果这次的任务失败，下一次黄金梦想号出航就更加困难，甚至需要雷霆教会的神父随行了……任务书绝对不能就这样上交，大副，去通知起航！把所有人都唤醒，我们用非凡力量赶路！五小时后，我们要出现在拜朗帝国的港口外，观察这次仪式的结果。”

    大副立刻站直了：“是！”他飞快地离开。

    “那我也去安排。”二副跟着离开。

    三副走慢一步，已经没自己的事情了，他看着船长，挠了挠头，小声问道：

    “那那个安德森·胡德……”

    “来不及了。”艾德雯娜果断地摇头，“根据教会的估算，这一次大仪式后拜朗不可能还有一个活人，甚至土地都会被灵性力量彻底污染。所以我们只能远远地观察记录，连进去收尸都做不到。”

    “哦。”

    在海上跑生活的人基本都没有太容易伤春悲秋的，三副也仅仅是感慨了一下安德森的运气真差，随后他又问：“那也不用告诉达尼兹到时候登船了，我明天早上给他电报回信。”

    艾德雯娜点了点头：“嗯。”达尼兹本来就是想要跟安德森炫耀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才主动要求一起去接人的，既然对方已经死在了拜朗，那他也就没人炫耀，不需要出海了。

    十分钟后，“黄金梦想号”全员就位，在异常的晨曦中，朝着夜色驶去。

    ……

    在震慑灵魂的巨响中，这艘巨轮的前三分之一进入了现实世界。

    它并不像安德森所想象的那样破烂不堪，也不像是所有和“亡灵”相关的船只在戏剧和小说中表现得那样阴森诡异。

    这艘大船的每一块木板都严丝合缝，船上悬挂着具有浓烈的拜朗风格的黄金首饰，和无数看不清楚的非凡物品。木板的缝隙中镶嵌着干净到没有一丝肉和血丝的白骨，那些骷髅头面朝外侧，眼眶中似乎带着苍白的火焰，静静地注视周围的一切，牙齿上下开合，像是无声地说着什么。

    数不清的死灵生物盘绕在空中，看似混乱但又有一定的秩序，为即将进入现实世界而欣喜若狂。

    人形的幽影静默跪倒在甲板上，它们的身上也带着金饰，看起来衣着华贵，却朝着唯一站立着的那个身影，让人在恐惧的同时，不由地对祂和祂所象征的产生敬畏。

    不仅一点都不破败阴森，反而有种不可言说的威严和森然。

    安德森低下头，灵性直觉勾勒出了那船上的神影，那是山一样高大的庞然巨人，似乎是有着四条手臂的神灵，夜幕在祂的身边，河水在祂的脚下。本能告诉他接下来不能再抬头了，甚至冥冥之中有个声音要他跪下，要他将头重重地压在泥土上，虔诚地跪倒下去，然后化作没有生命的尸体。

    下跪会死，但站着也会死。

    他直面了死亡，他见到了终结的象征，等待在他眼前的，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安德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用颤抖的手去摸自己的腰侧，摸到了自己用来防身的那把小刀。

    他慢慢慢慢地把这把刀抽了出来，即便是这样黑暗的环境，仍然能够看到锋利的刀刃上倒映着微弱的星光。安德森用双手将刀举起，尖端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如果一定要死的话……

    安德森苦中作乐地笑了笑。

    “我好歹也曾经是迷雾海半神之下第一猎人，神战废墟和那么多次危险都没有杀死我，就算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我也至少要能，决定自己的死法。”

    就在这时，安德森看到远处的皇都中突然亮起一道道光芒，被埋葬在河道两边，成对的祭品们所在的位置发出了光芒，成为了前进路线的指引。紧接着，安德森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叹息，一个强大无比的灵体从皇都的方向出现，直直地投入了那艘大船中。

    刹那间，原本还有些虚幻的船只立刻变成了实体，巨轮的船头轰隆一声砸在了落点的群山之上。

    船头撞角上缠绕着的羽蛇骸骨抬起了头，眼眶燃烧着苍白的火焰，张开了还残留着羽毛的翅膀，俯瞰着前方的大地。

    巨大的冲击和震荡让安德森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滚出去老远，他不敢再看天上的事情了，只听到呜呜的风声回荡在耳边，阴冷的感觉已经让他的四肢开始失去知觉。

    他险些握不住短刀，但是又忍不住笑了几声：

    “……哈，我居然能活着看到神灵降临，就算是死也值了啊！”

    不再有任何犹豫，他狠狠地将短刀捅进了自己脖子，然后用力横着一拉。

    tbc

    ——————

    再一声巨响，船只进入了预定好的河道。

    昏暗的天空下，隐约可以看到这条无比宽阔的河道竟然不知何时蓄满了水，甚至远比它被挖出来的时候还要深，不仅能承载一艘大得超乎想象的船只自由行动，还根本无法看到河底在哪里。

    当祂彻底进入世界的瞬间，整个拜朗帝国已经没有了活着的东西。

    紧接着，那如山峰般巨大的神灵身影似乎是抬起了头，看向了笼罩在阳光下的北大陆的方向。

 第613章 连带反应

    930

    “封印几乎被完全打开了……”

    知识之妖归心似箭，尽管祂不敢进入动大陆，但当即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靠近了神战废墟海域，然后猛地在靠近陆地的方向刹住车，因为阳光渐渐地明亮起来，仿佛在欢迎祂的到来。

    祂眺望着东大陆深处已经溃散到几乎成为薄纱的封印，对那笼罩在阳光中的东大陆恨得牙痒痒。

    短暂的停顿之后，知识之妖的气息猛然变得微弱。

    当属于源质的那一层意志暂时离开了这些聚集着的非凡特性载体之后，这位神灵的威势顿时减弱了不少。一眨眼的功夫，祂就从旧日又变回了双途径真神“隐匿贤者”，知识之妖结束了对这些力量和这位神灵的控制之后，隐匿贤者在空中溜达了一会儿，重新回到自己的大本营因蒂斯，开始根据刚才观察到的，拜朗帝国所发生的一切编造神秘魔法。

    祂十分惊喜于自己被源质的意志覆盖这段时间得到的大量知识，不仅自己看得兴致勃勃，还十分慷慨地将这些知识分享给自己的信徒。

    瞬间，奥秘教会里正在祈求专业知识、技术、论文指导的，有一个来一个，全都当场被灌倒了。

    ……

    源堡上，克莱恩的序列二分身刚刚结束梦境占卜。

    他用自己的力量，和一些乌洛琉斯的灵性，进入了本体的梦里，去找天尊问问有没有办法拯救一个已经被源质侵蚀了一半以上的灵魂。

    本体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他虽然保持着理性和自己的个性，甚至还能在梦境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地嬉笑怒骂、表达不满和喜爱，但他的梦境呈现出来的却是空空荡荡的一片——梦是不会撒谎的，梦境世界也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情和内在想法的，在梦里呈现出来的内容就是主人心里的潜意识。

    想到这里，分身不禁叹了口气。

    本体在梦境里认为自己“手机欠费停机，周围没有信号，街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其实是他在主观上认为这个世界上已经几乎没有了一个自己能够接触、也想要接触的人。或者说，他拿着手机其实是想跟谁打打电话聊聊天的，但是“停机，没信号”又有些昭示出他内心的抗拒，潜意识里，他或许想跟谁交流，但是又觉得没人能真正理解他的内心和处境。

    哎，虽然分身跟本体之间肯定是完全互相理解的，但人总不可能一直跟自己聊天……

    分身按了按太阳穴。

    他回过神来，看着桌上刚刚被知识之妖献祭上来的“幕布”，琢磨着该什么时候唤醒本体来容纳它。“愿望之神”科塔尔的事情他暂时也没什么头绪，科塔尔跟他连面都没见过，不像查拉图和帕列斯。多少有点接触，科塔尔给他的印象完全是在东大陆的荒野上东躲西藏的一头野狼。

    都不叫不熟了，完全是不认识。

    而且有了查拉图和帕列斯两个资深老天使，克莱恩暂时不打算考虑继续增加麾下的高序列员工。

    “天尊看起来跟我聊了很多，实际上也没说什么有意义的话。”

    “那些话乌洛琉斯应该也听到了，好像若有所思，难道祂能听懂天尊的暗示？嗯……说不定。”

    他看向“幕布”，知识之妖留下的封印还很稳定，他便将这套非凡特性直接塞进杂物堆里，等待本体醒来之后容纳。

    就在这时，他周围的灰雾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一条又一条福根之犬从历史迷雾里窜了出来，围着坐在“愚者”位置的本体转圈圈，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不会回应之后，就又跑到了长桌的尽头，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摇头摆尾地发出叫声。

    不是“汪汪”的叫声啊……克莱恩稍微有些遗憾。

    他摸了摸就在自己手边的福根之犬，问道：“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福根之犬们顿时一齐安静下来，就在克莱恩不明所以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克莱恩猛地看向眼前的大屏幕，圣密隆的港口确实出现了远超往日的大型海潮，只不过不匹配刚才那声巨大的声响。但他还没来得及把画面切换到弗萨克以外的位置，精神忽然一个恍惚。

    他猛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瞪大了眼睛。

    就在刚才的那个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能够感知到的范围……突然间变大了数倍！

    他突然扩大的感知范围里——或者说能够接收到信徒的祈祷的有效范围里，出现了白砖黑瓦的房子，出现了青砖铺就的小道，出现了改良过后但依然能看出四合院的影子的中式建筑，出现了木结构的高楼、街道、朴素的店铺，和无数大大小小的、东方风格浓厚的庙宇。

    “西大陆……”

    克莱恩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发生了什么？”

    ……

    心神不宁的乌洛琉斯忽然抬起头。

    那一刻，祂的眼前似乎出现了由极其抽象的光线编织出的某样事物，它的形象很模糊，并且被光芒包裹，不断地转化着形态，但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把……钥匙。

    钥匙！

    乌洛琉斯的眼睛睁大了，祂看到原本平静的命运之河掀起了波涛，祂看到那时而蜿蜒前进，时而笔直向前的银白色命运之河正在缓慢地朝着那由光芒编织成的钥匙靠近，祂甚至能感觉到这异象并不是呈现给祂一个人的，威尔·昂赛汀肯定也看到了命运之河发生的变化！

    那把钥匙！——那不仅是“开启”命运的钥匙，同样也象征了控制、掌握命运！

    “掌控命运……光之钥居然提前出现了！”

    “如果能够的得到源质，我就可以保住梅迪奇的命运，也不必再小心翼翼地应对上帝，全知全能者也不能完全参透命运的奥秘……难道这是诡秘之主之前给我的暗示吗？”

    “或许，可能祂并没有这么想，但是——但是我要怎么才能得到光之钥？命运并不唯一，可一旦强求某个结果，失败的概率就会大的惊人……更何况是事关成神和旧日的。”

    刹那之间看到了希望，转眼间又发现希望遥不可及。

    “命运”途径的成功不关于自己的力量强弱，只关乎运气。乌洛琉斯的运气跟祂跟随的远古太阳神息息相关，以至于对方陨落之后，自己的命运也落入低谷一蹶不振。因此天使之王乌洛琉斯在威尔的面前，居然只能靠更强的力量追着对方不放。

    然而对方运气居然那么好，逃到了克莱恩的身边休养生息。不仅摆脱了致命危险，还一转劣势，至少能跟自己同台竞技，甚至输了也能保命了。

    这就是乌洛琉斯焦心的原因。

    因为从长远来看，当威尔从猎物的身份逃脱，能跟自己平等决斗的时候，祂的运气就已经输了。

    祂之后再想办法找到对方的时候，也没有了一开始的优势，充其量算是挽回了一点劣势。

    虽然对谁都没说，但是乌洛琉斯有种极其糟糕的预感。这种糟糕到不详的预感极少出现，但每一次的出现都伴随着让祂不愿回忆的事情的发生。就好像当初参与救赎蔷薇时，面对自己和梅迪奇以外所有人的那种心慌和不信任，就像是看到叛徒们分食了主的身躯自己却根本没有阻止的力量，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太阳从天上坠落，阳光从指缝中溜走，看着手中的最后一丝火苗熄灭……

    命运毫无疑问眷顾了祂，不然祂不可能成为这条途径的最强者。

    但是命运似乎又厌弃他，让祂不断地目睹自己无力阻止的悲剧。

    随着灾祸之城的离开，即便是克莱恩也难以再确定梅迪奇的状态，稍微再拖一会儿，说不定对方就真的没救了。而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克莱恩回应了自己，并且带着自己的部分力量进入了梦境占卜……祂记得诡秘之主的回答，此刻那些话清晰地浮现在了祂的脑海之中：

    “你想救他，还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损失呢。”

    我还能有什么损失……

    乌洛琉斯渐渐握紧了拳头，脸上的表情越发冷漠。

    两次失去了想要追随的人，失去了曾经所有的朋友，失去了最重视的朋友，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信徒、追随者，和曾经自己拯救过的、心怀感激地念诵着自己的命的人们。

    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东西，至少最后一个，就算想尽办法也要抓住。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梅迪奇没救回来，自己也搭上了自我和性命——但一个时代的余孽苟延残喘到了现在，还能在追求至高的道路上死去而不是被清算……这样的结局，又如何不算是壮烈的善终呢？

    “遥远星空的宿命之环啊！聆听我的祈祷。”

    “你是既定的宿命，是过去，亦是未来。”

    “我向你祈求帮助，为了换取我现在成为命运之神的帮助，我愿意献上我的未来，和过去。”

    说出这句话之后，乌洛琉斯便再没有开口。

    没有悲伤，也没有后悔，只有略微的感叹和对自己终究能力不足，命运不够好的遗憾。

    在绵延不绝的宿命和既定的未来中，即便是天使之王，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或许即便成为神灵，依然要遵循宇宙的法则轮回。非凡者永远都是这样，看起来拥有了一切，实际上仍然一无所有，只能随波逐流。……但，溺水者终会挣扎，无论如何，让现在的我，能够抓住我最后的朋友的手。

    很快，命运之河中出现了一个环形的标志。

    它像一只眼睛，注视着这走投无路，面对弱于自己但还是不得不依靠外力才能取胜的可悲天使之王，带着些许审视和怜悯；又像是一个车轮，就好像书本和文章里时常出现的“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碾碎前方的东西，最后又回到最初，让时代和命运在未来重现。

    整个宇宙都是如此，无人可逃。

    此刻，象征“不可逃脱的宿命”的神、在星空之外虎视眈眈许久了的神灵等到了命运的天使的祈祷和求助，祂们的话语就具备着改变世界的力量，祂当然不会拒绝其他变强的机会。

    难道祂在当初到来地球之外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终有一日会有人向祂屈服了吗？

    或许。见状，乌洛琉斯也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

    “果然，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啊。”

    ……

    那融合着灾祸与死亡的狂风瞬间席卷了全世界，受到影响的远远不止封印之外的世界。

    遥远的西大陆上，天还大亮，人们还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天机”的忽然醒来让诸位弟子吓了一跳，但立刻就封锁了消息，全部前往“天机”的身边开组会，探讨绝密的封印之外的世界的更多详细信息。

    隐藏在山中的小道观外，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了门外，他整理了一下衣裳，规规矩矩地进了门。走过庭院里的小桥，顺手给下面水池里的鲤鱼喂了半块馒头。

    紧接着，他进入正堂，看香炉山插着的线香才烧了一半，便放下手里的包裹，供上几个果子，紧接着朝台上那面目不清的道人塑像鞠了一躬。

    “晚辈游历归来，给祖师爷带了些外地的特产龙须糕……”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小包裹里源源不断地掏东西出来，很快就摆满了半个供桌。

    “感念祖师爷保佑，平安归来。”

    刹那间，他的眼前浮现出浓浓的灰色雾气，隐约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雾气之后。

    外面的小镇上。

    “呵呵，看相算命的胖先生又来了啊。“

    穿着长衫短褂的老爷瞧着前头那算卦看相的摊子，乐呵了下，转头就和自己的同伴说道：

    “这位爷看命特别准，说我外孙几日出世，就算了个分秒不差，连体重都对得上！你不是最近愁生意上的事情吗？要不，来试试？“

    看相算卦的是个圆脸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只见他穿一身旧式的灰色褂子，头发梳得还蛮整齐，天色明亮，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圆圆的墨镜。

    眼镜的架子上牵了条银链子，这会儿收了眼镜，搁在褂子的纽扣处，别有几分韵致。

    他就摆了个桌子，桌子前头一块桌帏，桌子旁边是个看上去用了不少时候的“铁口直断”旗子，桌布上头是八卦图案，这会儿拿着个蒲扇，时不时地摇两下。

    注意到老客人的目光，中年男子瞥了一眼，招呼道。

    “您来了啊！还没去给您道喜呢，今儿爷来算卦不？“

    那同伴沉吟片刻，刚要说话，忽然看到那胖道人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物一样，手指哆嗦起来，蒲扇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也转变为惊讶，甚至畏惧。

    “收摊了！”

    胖道人忽然大喊一声，把对面的两位客人都吓了一大跳，紧接着他跳起来，也没见他做什么，但是连人带摊子整个唰的一下就消失了：

    “不算了！不算了！道爷我算出家里出事了！”

    只剩下蒲扇还落在地上，跟两个客人呆若木鸡地相对着。

    tbc

    ——————

    晚安！

 第614章 双方交汇

    931

    一个眨眼的功夫，胖道人就到了自家小道观的门外。

    但今时不比往日，平时他可以乐乐呵呵一步三摇，横着小曲拿着包子往里走，进门之后还能顺便给池子里喂点鱼，跟鱼儿们唠唠嗑。

    但今天他伸长脖子站在门外暗中观察。观察了老一会儿，随后才把自己的衣服整了又整，褶皱抚了又抚，缓解了心里紧张的情绪之后，才一咬牙，先朝着门后正厅的位置鞠了三躬，连连拱手，嘴里嘀咕了几句祖师爷见谅百无禁忌，扛着“铁口直断”的旗子就推开大门往里面走。

    进了大门，胖道人再次伸长脖子去看，满怀期待又不安地去瞅供桌的方向。

    只不过并没有发生什么话本故事里的事情，祖师爷——福生玄黄天尊的塑像还好端端地待在那里，没有活过来，动作也没什么改变。

    再一看，供桌上多了不少东西，自己中午出门时插上的三根线香还以正常的速度燃烧，而正厅的角落里站了个看起来跟自己一样局促的人。胖道人看过去，对方恰好也看过来，俩人的视线在正厅的半空中一撞，竟很有默契，不约而同地问道：

    “你也看到了？”

    两人这么一问，心里便都有了底，胖道人把白布旗子倚在墙上，瘦瘦高高的师兄弟快步穿过正厅出了门，来到他的身边。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都看到了那些眼藏不住的惊喜和意外。

    “我刚云游回来，去了趟潇湘。”

    “你不是不能吃辣吗？怎么去哪里，那儿喝酒都得就着辣椒，不得给你辣死。”胖道人抱着胳膊说了几句玩笑话，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也有别的。朋友邀我过去，拖了许久，实在不好意思再拖了。”高个子道人说道，“我就比你早五分钟回来，买了些风味点心，还带回来了点当地特产的火锅底料，准备掰一块喊你晚上一起吃铜锅呢。我一回来，就拿路上带回的特产给祖师爷上供，刚放了两样，突然看见……”

    他看着胖道人。

    后者沉吟片刻，试探地问道：“灰色的，很多灰色的雾气，还有一个虚幻的人影，对不对？”

    “对。我寻思，这不是跟咱们师父说的一样……”

    胖道人笑了笑，有点落寞凄苦：“师父他也是看着以前的卷宗才说的，我们天尊的道观大概从始至终就没有过一次显圣，但凡有点，也不至于混到只有我俩。平日里没有半点供奉，也没什么香火尊重，连当街算命许可证办下来都难上加难，一起长大的兄弟都熬不住寂寞，出不了头，另谋生处。”

    “这么多年了，多少代人都没见过那卷宗里的所谓‘灰雾’。不过，倒是没想到，我们有生之年还能见着……那人影，你说，应该是祖师爷没错？”

    “应该是了。”

    “我也觉得应该是了。”

    胖道人脸上落寞无奈的神情一转，露出了期待的笑容，还推了推自己的圆形小墨镜：“逍遥，你说——既然祖师爷还能现世，是不是代表，我们还有机会拜谒祂，还有机会朝见大道？”

    “我的心本来都死得差不多了，我们不能更进一步，不过是继续守这个小院子二十年，等到预言中天地重开的那一天。但祖师爷祂现在居然出现了……逍遥，我想去合道。我知道的，‘天机’告诉过我们不是吗？天尊选定的传人就在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里肯定还有合道的机会……”

    “先别想那么多了。”

    瘦高道人的态度不那么乐观：

    “距离天崩地裂的那日也不到二十年，今日之后，祖师爷还会不会再露面都难说，这十几年，也不够跟祂们做深入联系。而且，‘天机’的合道已经算成功率高的了，但依然数代才能出现一个，祂有能力神游到世外，我们没有。我看，我们还是安稳地继续待在这里。”

    他三言两语就打破了沉浸在合道的美好期待里的师兄弟。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种事情还是心急不得，平日里再多嘀咕嘀咕，祖师爷没准就出现了。”

    瘦高道人看了一眼供桌：

    “你觉得上面的龙须糕、蜜枣，糖藕，干果柿子和桂花糖还能拿下来吗？”

    “……要不还是别了？咱们也不差这一口，万一祖师爷不高兴就不好了。”

    胖道人遗憾地又看了一眼封印所在的方向，嘿嘿笑道：“不过有了这一出，我今天彻底没心思摆摊了，走走走，火锅底料呢？我去把铜锅拿出来刷刷，再去买两斤牛羊肉，咱们直接吃晚饭得了！”

    ……

    克莱恩按了按太阳穴，他看了一眼外界的惨状，又看了一眼那个极其特殊的祈祷画面中正吃着热气腾腾的红油火锅的二人组，感觉分外割裂。

    ……

    西大陆的另一边。

    一人站在峭壁边缘，眼前是一具尸体，和大量的鲜血。他的身影倒映在旁边的水潭里，但仔细看去，水潭中的倒影居然跟他完全是两个模样。

    “您觉得我做过火了吗？”

    他的倒影没什么所谓地开口：“我只是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灭了你全家的人你应该早就都找齐了，你大可一锅端，但为什么还是十天半个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

    “您误会了，晚辈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站在峭壁边上的青年开口，他的头发远比一般人要短，穿着朴素，手里还盘着一串念珠。他畏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倒影，无论在心里怎么厌恶恐惧，脸上都不会表现出来半分：

    “那些凶手躲藏地极为分散，我花了不少的力气才找到他们的踪迹，没有静心感悟的机会，绝对没有想要拖延时间的想法——请您放心，等我明年春季的法会上打败另一位候选者，成为佛子，肯定能为您争取到接受灌顶恩赐的机会。只是，法会上也邀请您多多提携了。”

    他用讨好的语气说道。

    他的倒影并没有接话：“你面前这个貌似并不是你的仇家，他只是在你家被灭满门的时候路过却不敢吱声的普通人类，现在他死了，他家的田产都是你的了。”

    青年盘着念珠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就用悲伤的语气反问道：

    “目睹杀人却不敢声张，难道不算是帮凶吗？更何况我只杀他一人，没有动他的家人。”

    “那你不接他的地契，田契和家产？”

    “他家里没有能主事的人，得等到他的子女长大才行。”

    他用眼角余光暼着自己的倒影，想看看水中的那个人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样的表情。在这段时间里，他不断地试探这位“前辈”的底线，发现对方同样是一个无所谓善恶，没有道德和良心，也不关心自己之外的任何事情的怪人。

    因此，他有把握确定对方的不满仅仅是因为自己拖延时间，而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果然，对方毫无反应，挥挥手让他赶紧处理了走人。

    “你只是个藏身在物品里的虚弱灵体，只要请人把你封印再丢掉，你就很难再找到我……”

    他随手处理了尸体，一句言灵下去，那具尸体和血迹就迅速开始腐烂腐朽，眨眼的功夫就从还温热的血肉变成了干干净净的白骨，就连地面上渗透的鲜血也成为了暗色，魂灵也消散，不给任何事后占卜补救的机会。这些力量远强于其他人，被认为是最有天赋的年轻人，但这都是这个神秘的前辈赐予的，也是他能够表面清修，背地里释放自己内心的恶意和杀意的根基。

    他把穿着烂布的白骨从峭壁上丢了下去，忽然听到一句话：

    “你感觉到了吗？”

    他一愣：“感觉到什么？”

    “没什么。”他的倒影说，“你真是完全没有资质。”

    莫名其妙地被骂了一句，他有些不高兴，几乎就想把那枚扳指掰下来也丢下峭壁。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在门内获得的一切都是这个扳指赐予的，即便再怎么想过河拆桥，也要笑脸相迎。

    932

    尽管只是象征“终结”的第四支柱的些微力量产生了碰撞，但那阵吹拂了全世界的狂风依然给东大陆的封印造成了几乎不可逆的伤害。

    封印依然矗立在东大陆的深处，但和往日相比只剩下了一层薄纱，外面的人能够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建筑，里面的人也能逐渐感知到外面的世界。

    两个几乎从屏障建立之初就被隔绝的世界再度开始互相感知、融合。各项对传说中的“西大陆”的研究和占卜突然有了指向，某些难以解决的神秘学问题一下子出了结果，空白的象征被补全，源质的力量第一个穿过了封印。即便祂们并不来得及做什么，但依然能够让外界感到震惊。

    灵界虽然没有封印的痕迹，但灵界七光也同样感觉到难以计数的信息正在疯狂地涌入。

    这些信息加入了灵界，就像是两个相邻但同源的湖泊终于被打通了一个小口，交互的信息不断地互相更新到彼此的“终端”，让两边的高层都在极端的时间内获得了大量的有用知识。

    “（西大陆问候），福生玄黄天尊你真该死啊，为什么要把封印放在东大陆！”

    苍老的“天机”在室内来回踱步，满脸怒容。

    封印都薄弱成这样了，祂依然不能出去。祂想，但不愿意暴露在上帝的目光之下——也难怪上帝一直在旁边乐呵呵地围观，因为封印的主体在东大陆，上帝现在就相当于门外的守门员，无论是谁想要出去，都必须从祂的面前过去！——想都不用想，东大陆此刻，就是祂的领土，祂的“天国”！

    谁闲的没事会直接进天国？这是可以直接走进去的吗？

    就算真的进去了，也没可能再好好地出来了！

    即便在自己的书房里愤愤不满地绕了十几圈，知识之妖仍然没想出个能绕开上帝带着源质出去的办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是上帝做了什么手脚，封印最大的口子就在东大陆，其他地方都出去不去。与此同时祂也意识到其他的同胞也都在观望，没人想、或者有能力先出头。

    “我们这边……估计是没可能团结起来一起冲卡了。啧，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克莱恩了，说不定祂还有办法改变封印的位置……”

    但是克莱恩的状态和能力……知识之妖沉默下来，片刻之后，又哼了一声。

    南大陆上。

    班西岛的面积当然不可能跟霸占了大半个南大陆的拜朗帝国相提并论，它在海上是一个小岛，跟陆地比起来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中小城市的大小。

    但是，足有一个中小型城市大小的土块被直接砸在拜朗的领土上，那可就不得了了！

    不仅整个拜朗帝国瞬间塌陷下去，就连南大陆的板块都收到了不小的冲击，这里可不比北大陆，没有人会修复地面上深邃恐怖的裂痕和被催化喷发的火山，拜朗帝国的上空顿时布满烟尘。

    永暗之河支流的化身则是本次袭击的重点，它显然受到重创，但不同于灾祸之城的被迫安静和失去反抗意识，支流的化身表现出了原本不该有的愤怒和暴烈，发出一声尖啸，穿上隐约可见的女神身影陡然变得高大，直接进入了云端，漆黑的裙摆成为点缀天空的繁星。

    祂的面容消融在了夜空之中，但爱德华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注视。

    就如同旧日的那首儿歌唱的，满天的星星都像是眼睛。

    “你想杀了我吗？朋友。”

    爱德华看了一眼东大陆那几乎被打开的封印，感受着自己断线重连的源质的气息。西大陆的源质被上帝绊住了脚步，祂面对永暗之河支流的化身也多了几分底气。

    “那你来啊？”

    tbc

    ——————

    我似乎又死了，沉入了黑暗之中。

    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支画笔，面前是一块空白的画布，我似乎是在作画，只不过第一笔还没画上去就开始打起了瞌睡，现在又醒了过来。

    我有些茫然，我分不清之前的死亡和话语到底是我打盹时候的梦境，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是那亲手把刀捅进自己脖子的绝望和痛苦还历历在目，我的咽喉仿佛还隐隐作痛。我渐渐回过神，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广场，来回走动的都是高个子，这里非常寒冷，倒有点像是弗萨克的城市。

    我什么时候到弗萨克来了？

    我有些迷惑，感觉自己还没有醒过来。

    就在这时，远远走来了一个黑发绿眼睛的青年，他看到我在注视他，他也抬起手臂，露出笑容跟我打招呼：

    “安德森先生，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我瞪大眼睛。

    是的，我的名字是安德森·胡德，为什么这里也有一个安德森？

    我站起来，想跟他说话，却发现我的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这个安德森是一个哑巴？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看到对面绿眼睛的青年的眼神猛然变了，他立刻离我远了一些，我心说不好，我的反应有点大，被发现了。

    果然，他看着我，严肃又警惕地问道：

    “你是谁？”

    我是——

    我在画板上写下：“我是安德森·胡德。”

 第615章 命运的轮回

    933

    “安德森·胡德？”

    伦纳德低声念诵这个名字，感觉有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他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安德森，总觉得对方的样子有些奇怪。他在乌托邦待了这么久，几乎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混熟了，这位几乎天天出现在广场的出色画家自然也不在话下。安德森的全名是安德森·胡德吗？虽然我从来没有询问过他，但是这个名字非常熟悉，我到底是在哪里听说过？

    画家安德森先生是个哑巴，但对面的安德森先生似乎对自己不能说话的现实很震惊，并且不断试图用写字的方法交流——他原本是擅长用简洁的手语表达短句的。

    电光火石之间，伦纳德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安德森·胡德！那不是之前在海上很有名的一个探险家的名字吗？如果教会的卷宗和推测不错，他还在海盗中有个称号叫‘半神之下第一冒险家’，他肯定是序列5，而且还是很强的那一类。”

    一个强大的序列5，在销声匿迹了半年多之后，突然出现在了乌托邦？

    也不对啊，画家平时都很和善，手上也没有长期战斗留下的老茧和疤痕，也没有非凡力量……等等，在神秘世界里，名字也是一种特殊的咒文，看他这幅样子，该不会是那个“安德森·胡德”的灵体突然出现在了画家先生的身体里？……嗯，灵体错位，好像不是那么难以处理了。

    “把手举起来，禁止使用非凡能力！”

    为了防止这个“冒险家”做出什么可能危害他人的事情，伦纳德拿出了对待野生非凡者的架势。

    安德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举起一只手，另一只手在画板上飞快书写：

    这是哪里？

    “这里是乌托邦。”伦纳德补偿，“一个弗萨克的小城市。”他唤出和自己契约的灵体，对待一位“半神之下第一”的非凡者，即便是有帕列斯可以保底，他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把笔放下，跟我去一趟愚者教会的教堂。”

    安德森捕捉到了一个词，他的表情更惊讶了，紧接着变得有些高兴，他赶紧又写下一行字：

    我知道你们教会，我认识达尼兹·迪布瓦！我还给他帮过忙！

    达尼兹·迪布瓦？谁？伦纳德摇了摇头：

    “不认识，把手举起来，跟我走一趟。”

    ……

    威尔同样注视着命运的河流，祂也看到了那从河上升起的，由光芒编织而成的抽象钥匙。

    但祂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没命运的流向和契机，就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一个强大得超乎自己想象的力量陡然介入了自己构建的这处空间。

    紧接着，这里原本存在的迷宫一寸一寸地被外来力量消解，乌洛琉斯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银白色的命运之河不知从哪里流淌而来，从祂和乌洛琉斯的脚边环绕而过，形成一个“无限”的标志后又首尾相接，就这样源源不断地流淌。

    乌洛琉斯得到克莱恩的帮助了？这是威尔的第一个想法。

    因为眼前的这个象征的含义已经显而易见了——在这个宛如横着的“8”的标志上，威尔和乌洛琉斯刚好站在其中的两块空地上，再加上首尾相接的命运之河，如果这不是“命运”途径的序列0即将出现的意思，那威尔就可以宣布自己完全不懂“命运”了。

    不对！

    祂没想明白为什么本来还有点落后于自己的乌洛琉斯忽然一举登天，看上去克莱恩也没有投射力量来帮忙，也没有拉偏架——不然还何必也给了自己信息？就在威尔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祂忽然注意到乌洛琉斯的背后似乎隐约存在着一个环形，一片漆黑中，只有一轮苍白的圆环散发着微光。

    苍白的巨大光环显现在乌洛琉斯的背后，这一瞬间的神性让竞争对手都忍不住惊叹。

    威尔先是愕然，随后稍微理解了事态，忍不住大声说道：

    “你疯了！”

    “我们之间的争斗最差也不过是失去序列一，不至于死亡！”

    “但你这么做——你这么做就等于献祭了自己的存在！无论如何，如果成为序列0的命运原本就不属于你我，那就不该强求！难道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你都没有醒悟过来强求命运的后果吗？”

    “快住手，乌洛琉斯！如果你引来了外神，那么即便是克莱恩，说不定也不会再——”

    乌洛琉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威尔·克瑞斯，尽管祂知道这个老对手或许在十分里有那么一分是真心希望自己不要闲的没事主动寻死，但祂还是平静地翻了个白眼：

    “你懂什么。”

    威尔顿时觉得自己的好心喂了狗，心里好像憋了十多个火山。

    “你不能好好说话吗？”威尔很想反呛回去，但感觉自己灵感有限，说不出什么很有力的反击词汇，毕竟祂平时也顶多是用“笨蛇”，“蠢蛇”来小小地嘲讽一下乌洛琉斯。

    但说到底，抓不住自己又不代表乌洛琉斯真的蠢笨，威尔自己也知道，自己能一次一次地逃走只不过是因为钻了“命运天使没有童年”的空子，并且也被缠住了腿——在遇到艾伦医生的时候，祂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了，毕竟众所周知，蛇吞噬大型猎物的时候，都是从脚开始的。

    乌洛琉斯看着祂，突然也难得升起了一些微弱的倾诉欲望。

    “随波逐流是正确的成神仪式，不是我们选择了这条途径，而是这条途径选择了我们。”祂看着意识世界里灰暗的天空，及腰的银发被无形的风卷着飘动，像是仅有的一丝光，“威尔·克瑞斯，这个星球上所有的二十二条途径里，只有‘命运’，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

    “你应该知道，我们几乎不需要扮演，不需要主动寻找材料和举行仪式的机会。”

    威尔忍不住开口：

    “我知道你的意思。”

    “但运气就是我们的权柄，就像别的途径的阳光，雷电，灵体，操纵，占卜和控制他人一样，是我们的途径存在的基础和核心……”

    乌洛琉斯打断了祂的话语：“是的。”

    我们信奉“命运的选择”。

    只要运气好到能晋升，那就会有特性和仪式机会送上门，如果命中注定无法晋升，那再怎么努力也没用，还会死在想要晋升、运气更好的人的家门口。

    就好像我明明比你更强，我明明已经抓到了你，却还需要用一些小游戏来决定谁才拥有命运。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自称‘命运’途径，却不能控制他人的命运？我们不能直接让某个人死去，而是要依靠厄运去间接影响。我们同样不能控制我们自己的命运，想要获得什么都必须向命运提供价码——这么说来，与其叫‘命运’途径，不如叫‘运气’途径比较合适。”

    威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乌洛琉斯。

    祂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从面冷到了心的天使居然会一次性说那么多话，心里还有那么多的想法。

    “……因为我们是在强求本来不允许的东西，我想吃巧克力冰激凌，但是家里只做了草莓的，那么我想要得到巧克力冰激凌，就必须去跟厨师说一声，或者等待，或者付钱去外面购买。”

    威尔开口，说着说着也有些泄气：

    “虽然不能直接影响，但我们也可以燃烧自己所拥有的运气充当筹码——好，这样似乎是你说对了，叫‘运气’途径貌似确实更贴切一些。”

    祂坐在婴儿车里，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乌洛琉斯为什么要说这个。

    但眼下显然不是探讨途径哲学的时候，威尔用眼角余光暼着不远处落在地上的“概率之骰”。

    他发现这枚唯一性也陷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它虽然落在地上，却定格在了旋转的动作上。一枚小小的圆环套在“概率之骰”的上方，原来它不是定格，而是不断地高速旋转，不让任何一面朝上！

    “你还是放弃借用外神的力量。”威尔还是忍不住说道，“这太危险了，祂们想要的……”

    乌洛琉斯依然对威尔的话语置若罔闻：

    “刚好是我拥有的，我还担心不够。”

    威尔呼吸一窒，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乌洛琉斯看起来已经彻底失心疯了，祂为了序列0的位置不惜引来外神，硬生生地把谁输了都能保命的友谊赛变成了自杀也要赢的决斗，现在的对话更是让威尔觉得对方的精神状态也不好。

    祂暗中做好准备，打算一次性消耗大量的“好运”，直接将“概率之骰”夺走。

    换句话说，这同样是祂的机会。

    乌洛琉斯选择获取外神力量的帮助，其实已经等同于出局了！祂大可利用这个属于对方的“成神”象征，来达到自己的容纳唯一性的目的！

    没有任何征兆，威尔立刻动手！

    但下一刻，祂的视野忽然天旋地转，祂重重地坠落下去，落入了一片黑暗混沌之中。祂奋力地破开周围的黑暗，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刚从蛋壳里钻出来，而天空中没有太阳，只有苍白的圆环。

    就在威尔短暂愣神的时候，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卵也突然破开，一只没有羽毛的雏鸟猛地破壳而出，刚一出来，这位兄弟就立刻表现出了它极其不友善的一面——它冲上来，用力地叼住还没回过神来的威尔的脖子，手脚并用地将祂从壳里拖了出来，拼命地往鸟巢的边缘拖，要把祂推下去摔死！

    乌洛琉斯！

    威尔猝然之间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尽管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祂知道决不能让对方得逞。

    两只刚破壳的雏鸟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尽管乌洛琉斯使出浑身解数将祂拖到了鸟巢的边缘，最后威尔还是不甘示弱地抓住了对方的爪子，滚成一团一起坠落了下去。

    祂的视野再一次天旋地转，威尔这下有了经验，虽然不知道变成了什么，但是视线刚一稳定下来就立刻扑过去，叼住自己视野内唯一的一块肉想要逃跑。

    然而还没跑远，祂的后腿突然一阵剧痛，乌洛琉斯死死地咬住了祂，让祂动弹不得。威尔奋力甩掉对方吃掉了肉，却也没在失血和剧痛中坚持多久，还比饥饿的乌洛琉斯稍微早一些死去了。

    又是一次怪异的“重启”，祂们变成未出生的鲨鱼胚胎。

    数个胚胎只有一个能吃掉其他兄弟姐妹出生，经过一番殊死搏斗之后，两人都被对方咬得遍体鳞伤，鲜血染红了母体内的羊水，依然没有胜利者出现。

    ……

    祂们变成了两条同样大小的蛇，都尝试吞食对方无果之后，一个咬断了对方的气管，一个在死前绞断了对方的身体。

    ……

    第不知多少次“重启”之后，祂们变成了母亲腹中的双胞胎，并想尽办法致对方于死地。

    此时竞争的性质已经改变了，“让自己活下去”的前提就是“杀死对方”，而这样的行为又直接导致祂们俩同归于尽。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不管变成了动物、植物还是微生物，祂们都在不断地从对方的手里争夺什么东西，仿佛这是某个恶意的旁观者书写的“唯一目的”。

    这算什么宿命？

    “你觉得这样下去会有结果吗？！”

    威尔拉扯着自己脖子上绞紧的脐带，艰难地试图呼吸，但祂的脸已经憋紫了。

    在刚才的互殴和压迫中，乌洛琉斯的心口受到攻击，胚胎破裂，里面的心脏已经渐渐停跳。祂盯着威尔，还没有长出眼皮的黑眼睛分外吓人，祂的嘴巴勉强动了两下：

    “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什么？

    威尔还未来得及反应，忽然之间缠绕在脖子上的脐带消失了，祂回到了上一次轮回，变成了跟乌洛琉斯并肩站立着的两棵树。祂们本应该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争抢养分，但就在这时，象征乌洛琉斯的那棵树居然飞快地缩小，仿佛时光倒流，从大树变成了小树苗，最后又成为了种子。

    威尔大骇，祂赶紧跟着对方的动作重启自身，却已经慢了一步。

    祂追着乌洛琉斯赶往上一个轮回，但是刚一回去，就看到乌洛琉斯已经不知所踪。

    祂一个一个地回溯，却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忘记了自己在这一次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乌洛琉斯以极快的速度穿越回了一个又一个轮回之前，眨眼间，祂就回到了第一个轮回的开始，祂出现在了鸟窝里，破壳而出，而象征威尔的那个鸟蛋毫无反应。

    祂奋力爬过去，前肢将未孵化出来的卵从鸟巢里推了出去。

    啪！

    小小的卵发出一声被摔碎的轻响，刹那间，乌洛琉斯眼前的世界恢复了正常，而威尔依然目光呆滞，意识还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呆呆地注视着婴儿车的上空。

    乌洛琉斯大步向前，跨过命运之河在祂们二人之间的交汇处，捡起了地上旋转不停的“概率之骰”。

    被捡起的瞬间，“概率之骰”上方的白色光环猛地收紧，将骰子卡在了一个数字上。

    六点！

    刹那间，命运之河沸腾起来，无数水珠在河水中溅起，每一粒都倒映出乌洛琉斯曾经的某个画面，有祂还是弱小的半神时，刚刚跟随在远古太阳神身边的画面；有祂曾经的某一次重启，在一对贫穷却虔诚的夫妻家里诞生，但父母在祂长大之前就被非凡生物杀死，只留下他的襁褓在家里；有祂在天国中默默地绘画的画面，身边跑过的梅迪奇和年幼的阿蒙也被定格成了一幅画。

    无数的画面，无数的水珠飞溅而起。

    就在“概率之骰”消失在了乌洛琉斯的手掌心的瞬间，这些属于乌洛琉斯的“过去”的水珠一齐飞起，向后飞去，落入了祂身后那苍白光环中心的黑暗之中。

    从现在起，祂没有了过去。

    tbc

    ——————

    此刻，威尔也回过神来，而乌洛琉斯已经到了祂的眼前。

    乌洛琉斯静静地看着祂。

    “你自己重启。”祂说，“……我答应了克莱恩，不会杀你。”

    威尔笑了笑：

    “那就也祝你好运。”

 第616章 选择与命运

    934

    “那就祝你好运。”

    威尔无奈地开口。

    这种突如其来的败北并不是让祂无法接受，只是单纯地无法理解乌洛琉斯的想法。

    “命运未必不会让你取胜。”祂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激烈的手段？如果你是想拯救红天使的话，祂其实，说不定，已经……”

    威尔的用词竭尽所能地小心谨慎，生怕触怒了这位已经强行夺走了“成神”的命运的家伙。

    随波逐流、等待安排正是命运途径真正的成神仪式，威尔现在也说不清楚乌洛琉斯到底是怎么完成了仪式——祂似乎是利用外神“宿命之环”的力量，献祭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并且借助对方权柄的特殊一次又一次快速地和自己展开斗争，借此绕过了“顺其自然”的仪式。

    乌洛琉斯的目标就是成神，祂献祭过去和未来是为了在宿命之环的帮助下强行夺取了“成神”的命运！

    其他事情都是可以付出价码去获取的，但成神仪式绝对不行！

    等等……威尔一愣。

    乌洛琉斯决定这么做并且付诸行动的那一刻起，祂就应该已经被“命运”背弃了，再加上之前的情况，以及现在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全齐，这么说来——原本比较有机会成神的其实是我？

    感觉亏大了……按照乌洛琉斯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命运”肯定是整条途径都要归外神“宿命之环”了，我怕是再也没有回到序列一或者更进一步的机会了。祂得到了“命运”途径之后，肯定也拥有了更强的趋利避害能力，想要在星空中重新找到对方的概率无限接近于0。如果这位外神也有“把所有非凡特性都收归自己”的好习惯的话，自己没准会成为唯一一个遗落在外的“命运”非凡者。

    我以后再也没有晋升的机会了！威尔的心一阵抽痛。

    在这一刻，看到了直观的后续影响之后，威尔稍微有点理解乌洛琉斯一定要成功的想法了。

    乌洛琉斯瞥祂一眼：

    “我应该有杀死过你的父母亲人。”

    威尔脸上的表情稍微变得冷漠严肃了一些：

    “……虽然你的目标是我，但也确实，偶尔会有全家出门然后一起死去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终究是重启得到的亲人，他们不足以成为你前进的动力。”命运天使看着自己的老对手，突然间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你不拒绝重启带来的血缘和亲缘关系，却也始终记得自己是孩童，铭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你也如同孩童一样天真烂漫且无情，就像你每一次都会改姓，但即便是被我追捕，也从未考虑过改名……威尔·克瑞斯，你大概确实比我更适合成为这条途径的神。”

    “你怎么又在拐弯抹角地骂我？”

    生活不易，威尔叹气：“得了，我重启就是了。”

    乌洛琉斯思索了一下，看着威尔，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祂脚下的命运之河忽然流淌起来，掀起一个巨大的浪头，猛地扑到了威尔的婴儿车上！

    哗啦一声巨响，浪花落下，威尔的身影却已经不知所踪，仿佛刚才那个浪头就直接把这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跟婴儿车一起吞没。

    下一刻，河水将一份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宛如被白色琥珀封住的蛇蜕的非凡特性推到了乌洛琉斯的脚边。而这份非凡特性被推上来之后，一条银白色的无鳞巨蛇也从河水的另一边有些狼狈地游了出来。紧接着，脚下呈“8”字形的命运之河改变了摸样，看似是和过去一样延伸向前，实际上却一直在朝着某个方向倾斜，最终必然在无限远的未来某处和自身相接。

    宛如一个无比巨大、谁都无法看清全貌的环。

    威尔溜到远处，乌洛琉斯也并没有伸手去捡脚边的序列一特性，但那份特性逐渐变得暗淡，其中的灵性力量不断地化作光点逸散出来，逐渐融入了乌洛琉斯的身体。

    威尔的嘴巴和眼睛一起瞪大了，祂飞一般地跑到了更远处，身躯盘起，呈现出防御畏惧的姿势。祂看着乌洛琉斯，蛇信丝丝地吐出，心有余悸：

    “你刚才是控制了……？！”

    是的。

    乌洛琉斯想。

    我可以直接控制你的重启，让你瞬间就死上一次又活过来，并且不会丢失非凡特性之外的任何东西，我可以直接影响你的命运，让你的死亡接上还活着的时候，而不是再需要通过增减运气来调控。

    “这就是你付出的一切换来的力量？”

    威尔有些呆滞，祂再一次用更加认真严肃的眼神审视乌洛琉斯，而片刻之后，祂叹了口气，声音有些落寞又有些无奈地说道：

    “或许你是对的，如果只能跟命运作交易而不是控制，不是直接介入，那我们终究不是这条途径的‘非凡者’，而是为最终的‘命运’挑选的完美容器，晋升和存活所有需要的‘运气’都只是为了走到祂的面前。你说得对，我们没有控制命运的力量，更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

    “但如果拥有选择的力量就要燃烧自己的一切……我做不到。”

    祂仿佛一瞬间苍老颓废了许多，也没有平时那么乐观活泼了。威尔下意识地咬住自己的尾巴，打算重启自己离开此处，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巨蛇”，首尾相接也没了用处。

    威尔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加落寞。

    祂在原地绕起了圈，身体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这处祂自己构建的空间之中。只剩下一句话，穿过命运之河流淌的水声，传递到了乌洛琉斯的耳边。

    “你赢了。”

    脚边那份序列一的非凡特性终于完全消失。

    这句话宛如下定结论的锤音，那最后一点灵性光彩飘起，仿佛星光一样落入了乌洛琉斯的身体。

    刹那间，周围的世界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片片消失，乌洛琉斯缓缓地呼吸着，祂向前迈步，波光粼粼的命运之河在祂的脚边温驯地流淌，伴随祂的前进而掀起或大或小的波澜。

    新晋的命运之神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入目所及的是浩瀚的星空。

    脚边的命运之河升起朦胧的光晕，它变得不再像是河，而像是无数流淌的时间。每一滴水珠都是某个活着的东西至关重要的一段生命。生命已经走过的路、尚未走过的路和时间混合在一起，便成为了历史和命运，交织出了永无止境的河流——终有一日，这个宇宙也会迎来终结，时间也失去意义。

    而命运之轮的转动不会停歇，纺车将在短暂的停滞之后重新运作，编织出众生乃至众神的命运。

    乌洛琉斯注视着天空，祂现在只需要一个想法就能篡改他人的命运，甚至让死去的人借住活人的命运活下去，有了宿命之环的帮助，即便是同等位格的真神，祂也能做出有效的影响。

    但祂不想像其他神一样，对整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力量。——现在做出成神的宣告，只会让整个世界再次变得一团糟，祂可不希望在最后这个时刻还把乌托邦扰乱。

    祂需要时间消化和稳定。

    可这似乎仍然不够——夺走梅迪奇的是灾祸之城，是源质，成为真神已经耗尽了祂的心力，祂的状态也完全是因为先献祭了过去和未来才没有在成神之后当场失控。维持现状已经是竭尽全力，祂哪来的力气和时间再去接触西大陆的“光之钥”，甚至容纳，获得跟灾祸之城抢人的力量？

    “……你在看着？”乌洛琉斯说道。

    “是的，我在看着。”

    另一个外神回答。祂拿起相机，对着乌洛琉斯，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我在想一件事情。”祂说道，“看到你跟宿命之环祈祷，我突然想到，不久之前我也在惋惜你们都投入了克莱恩的麾下，不然我就可以把你们都杀死，然后用你们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来诱惑宿命之环进入地球，为现在的局势增光添彩——结果你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实在是有趣的结局。”

    “我已经交出了过去和未来，现在要留着救人，没有能跟你做交易的东西了。”

    乌洛琉斯面无表情地说：

    “我不了解你的权柄，但直觉告诉我，梅迪奇的命运或许还没有断绝，契机就掌握在你的手里。如果还有什么值得被取走的，你就直接告诉我。”

    “跟命运做多了交易的后遗症啊。”

    外神故作叹息，祂拍了拍相机，相机吐出一张仿佛有微弱的火焰在燃烧的照片：“我没什么想要的，你也一无所有了——那不如，把梅迪奇的命运交给我如何？我会让祂活下来的。”

    ……

    “议长？！”

    生命学派的半神，议员瑞乔德被刚才在脑海中突兀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险些没抓稳手中贵重的描金陶瓷杯子。他左看右看，见周围没有人突然出现，便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空气低下头，诚惶诚恐地回答：“您终于回来了！您终于再次回应我们的祈祷了！”

    上一次这位议长传递消息，还是让他们想办法直接献祭“概率之骰”，并且语焉不详，仅仅表示祂当时并没有危险。而自那以后数个月，也都再也没有任何信息和话语传达。

    这位议长消失得越久，生命学派内部的分裂就越严重，直接将“月亮”选为信仰，而不是按照学派的要求有所保留地信仰红月的象征，因此开始随心所欲的人越来越多。之前身为半神的瑞乔德就因为一些内部原因受伤需要修养，如今更是直接找了个理由避开内部摩擦，回到安全的地方隐居。

    如今，再度听到议长的声音，他陡然有了种第二只靴子落地的感觉。无论怎么说，这次议长如果重新回来整理学派，那么内部分裂的情形就终于该结束了。

    之前一直悬着的心平稳下来，瑞乔德松了口气。

    “嗯。”回答他的是一个听不清男女，也无法分辨准确年龄的声音。

    瑞乔德唯一能听出来的，就是议长似乎没什么精气神，仿佛不太高兴。

    但瑞乔德抓紧时间，赶紧跟议长把之前越来越放肆的“月亮”那派的人做出的事情告了状，接着又询问议长，刚才那堪称恐怖的大地震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地震？威尔也不清楚，威尔当没听见。

    “汇报一下近期的情况，整理档案和记录，献祭给我……那些信仰月亮的成员的事情我回头就处理。这段时间，我会待在北大陆，可以主动联系我，但频率不要太高，自己把握。”

    “您可以稳定地接受祈祷了？”瑞乔德惊喜万分，他意识到这句话的潜在含义是议长已经脱离了危险，“是！我们会通过占卜获得合适的祈祷时间，然后向您汇报重要信息。”

    “嗯。”威尔的脑子里回荡着乌洛琉斯说过的那些话语，这让祂现在不太想说话。

    很快地结束了跟自己的晚辈的交流之后，威尔像一个无形的幽灵一样徘徊在贝克兰德的上空。

    外界看起来刚刚经历过一阵巨大的地震，而南方的天空不知何时漆黑如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战斗。祂的目光从下方扫过，看到曾经繁华的城镇此刻都无一例外成为了废墟，它们就像是脆弱的沙堡，在震动中垮塌成破烂的房屋原材料。看着远处忙碌的教会非凡者，和那些长得很实用的植物庇护所，威尔本来准备用重启帮一些小忙，但随后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巨蛇”，只是“先知”。

    先知……

    威尔再一次认真地环顾四周，祂可以看出每个人的命运的大概走向，可以看出他们的苦难仍然没有结束，也还没有迎来脱离危险的时候，祂低下头，看自己的手，却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我的命运还不够明显吗？

    从此以后都以天使的身份跟随克莱恩·莫雷蒂，跟随源堡主人，这就是我能够在面对乌洛琉斯之后仍然没有死的报酬——并且，伴随乌洛琉斯的登神和离去，我也不会再有机会晋升了。

    祂不愿再看命运了，祂只是先知，可以比别人先知先觉，但没必要告诉人们他们的未来。

    祂往前飘去，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哭声。

    威尔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果然看见是艾伦·克瑞斯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们。

    大概是自己的好运起了作用，他们家居然有一半都没有垮塌，在这条街上算是鹤立鸡群。而这两个曾经被祂称为“爸爸妈妈”的人，此刻在孩子们的环绕下，身边摆着一个被砸烂的婴儿车，抱着一个被布团裹住的什么东西痛哭失声。

    维尔玛女士哭得格外伤心，而艾伦看上去十分疲惫。

    威尔看着他们，计算着他们身上剩余的运气，查看着他们的命运，确定自己已经给得足够多，这家人接下来的生活和命运都不再需要祂的参与和帮助。

    “我需要一个全新的形象了。”祂默默地想。

    从此以后再也不需要逃避乌洛琉斯的追捕，重启之后没有生命危险，可以自然地长大了。

    紧接着，威尔快速地离开了贝克兰德，进入了因蒂斯的国境范围内，并且随时准备偷渡到弗萨克。

    而祂刚在因蒂斯的国境内站稳，就立刻看到鲁恩帝国，贝克兰德的方向，天空中刮起了雷电的风暴，暴雨倾盆而下，而那雷暴的中心却陡然升起了接天的黑色巨塔，无数黑色的细线像是血管一样飞快地向周围延伸，意图将整个帝国的领土囊括在内！

    还好跑得快。威尔叹气，在原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观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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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早上起来发现读者群炸了，我怀疑是宿环跨次元打击，或者乌洛琉斯献祭了读者群的过去，总之现在新群也是没有过去的书友群了。

    待会儿在书友圈同步摆个新群的群号。

 第617章 出狱

    935

    一个小时前，1号陵寝。

    砰！

    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声后，地下空间的边缘出现了一个狭窄的，不规则的隧道洞口。紧接着，布料和地面砂石摩擦的沙沙声由远而近地传来，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人从里面膝行着爬了出来。

    他进入了这处宽广的地下空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此人赫然是带队前往陵寝的那个军情九处的非凡者队长，他全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头发一绺一绺地粘在额头上，仿佛刚从水里爬上来，肩膀上表明军衔的肩章也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遗失。

    同时，他的膝盖处的布料破了一个大洞，露出被粗糙的地面磨破、鲜血淋漓的皮肤。而中序列非凡者强大的身体自愈能力似乎受到了什么制约，他身上的伤口时而以极快的速度愈合，时而又突然放缓速度，甚至让已经结好的血痂重新裂开流血，始终保持在一个不好不坏的状态。

    艰难地钻出了那个狭窄的隧道之后，他胡乱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抹干净了脸上的血迹。

    这位军官勉强地在黑暗的环境中扶着墙站立了起来，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于是又一次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尽管再怎么整理看上去都已经很狼狈了。

    随后，他伸手进怀里，摸索那个能够回应他的愿望的奇特瓶子。

    他的指尖摸到了怀里的瓶子，却先一步感受到了那黏腻冰冷的、不属于玻璃瓶的质感。

    周围一片漆黑，但军官就好像没有察觉到这件物品的异常一样，直接伸手将这件东西取了出来。

    在他的夜视能力之中，这件物品早就已经不再是最开始人畜无害、小商店里随处可见的许愿玻璃瓶的样子——玻璃瓶中居然盛满了可疑的红色液体，尽管瓶口的软木塞还好好地塞着，但这个小小的塞子似乎也早就被泡透，就算不去摇晃它，那些粘稠的、暗红色的东西还是不断地从瓶子的缝隙渗出，仿佛无穷无尽般向外满溢着。

    这件封印物一副已经“吃饱了”的样子，用来许愿的那张细长的纸条已经完全淹没在这瓶骇人的红色液体里。愿望需要写在纸上，而现在看来，就好像是求助的机会已经用完了似的。

    然而军官却仿佛根本不在乎到底还有没有纸条能给自己书写，他握紧这个不断流淌着黏腻的红色液体的瓶子，低声说道：

    “亮光。”

    这周围一片漆黑，他需要光芒来指引接下来前进的方向。

    当然，他是中序列强者，再加上魔药本身对身体的强化，即便是在完全无光的地方，他也能把周围的障碍看得清清楚楚。但眼下这里似乎有些不一样，这里深处地下，没有一丝光源的同时，居然四处都是浓郁得仿佛无法化开的黑暗。

    在这个地方，他就像是失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通过仔细倾听、摸索周围的墙壁、以及感受这里的空气的温度和湿度的方法确认自己来到了一个宽敞干燥的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亮光也没有出现。

    “已经没有筹码了吗？”他下意识地把头转向了这个方向，语气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虽然看不见，但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个玻璃瓶里的液体正慢慢地溢出，流淌到自己的虎口，然后顺着手背和指缝往下，在最低端滴落下去，让地面上多出一滴可能是血的东西。

    这东西被自己手心的温度弄得温热，在这样寂静紧张的环境里，军官能够通过握紧这件东西来反向感知到自己的脉搏，就好像自己手里抓着的是一个还有着余温的心脏碎片。

    既然这件东西已经不能再满足自己的需要，军官便随手将这个瓶子丢在了地上。

    他靠近四周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摸着墙壁前进。

    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危险，而且相当宽敞，地面平整，地面也相对完整。走着走着。他摸到了墙壁上有一个凸起的位置，似乎是墙上烛台，但他身上已经没有火种。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计算，一、二、三……数到第十三个烛台的时候，他突然一脚踏空，险些直接掉下去！

    这样绝对黑暗的环境里居然存在着一个大洞！

    前面垮塌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摸索另一边的墙壁，这边同样有着烛台，而在数到第十五个的时候，他再一次走到了大洞的边缘。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灵性直觉忽然勾勒出一幅画面：

    这里原本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被装饰得如同皇宫一般。漆黑坚固的墙壁上雕刻着复杂神秘且没有一块重复区域的花纹，长长的桌子摆在两边，各种精致的摆设整齐且保持着一定的数量差距摆放在两边的长桌上，地面上铺着绣着金线的猩红长绒地毯，直直地通向最前方。

    最前方是一个三层的高台，高台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把宛如整块黑铁铸成的巨大座椅。

    猩红的地毯延伸到高台的前方，像是加冕之路。

    一个漆黑的，看不清面容的阴影就坐在那王座上，一呼一吸之间，墙壁上的火光也时明时灭。

    目睹着庄严肃穆的一幕，军官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突然，灵性直觉勾勒出的画面剧烈地震动起来，就好像有人正在袭击这处地下建筑。

    长桌上的物件纷纷摇晃着掉落在地，上方的东西也掉落下来。紧接着巨大的雷神在脑海中炸开，雷光一层层地击穿了坚固的陵寝，最后一道宛如树干粗细的雷霆直接轰击在了王座上，将地面轰出巨大的空洞，王座上威严的人影，乃至整个王座和高台，全部坠入了空洞之中！

    不！

    他在心中大喊，脚下不自觉向前一步，猝然之间便坠落了下去。

    ……

    “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坏消息巴兰卡，让我看看现在的情况还能怎么坏？”

    “哦，那确实没有比现在耕坏的事情了。”

    说话的人稍微停顿了一下：“最坏的消息就像你想的那样，南大陆的整个板块几乎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拜朗那边的情况无法观测，但可以确定的是南大陆南方的大片土地被直接打碎了，拜朗帝国的领土正在分崩离析，成为靠近陆地的群岛。”

    “神说海水已经呈现黑色，被污染了，好消息就是不会蔓延扩散到我们这边。”

    “直接地震波就在拜朗遭到袭击的同时传递到了我们这里，九成以上的房屋垮塌，只有首都这边情况好些，神刚好在另一座城市考察，也顺利地保住了那里的大部分人，剩下的……伤亡统计还没出来，保守估计，突如其来的地震带来的不适和房屋的坍塌，是足以让序列7的狼人受伤的。”

    “所以，普通民众的损伤可想而知。”

    “来不及逃走的话确实会被砸伤，不过我们的救助是立刻开展的，你看我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辛苦你了，汇报完了我跟你换班。”

    “好说，也就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囚犯’途径还是有点用的。”

    “医疗条件差导致伤员暂时无法有效救助是硬伤，我已经紧急批准了所有医疗资源都可以使用，回头把仓库里的‘大地’途径封印物拿出来用。虽说重建不难，但居民已经够苦的了。”

    “嗯这个是已经意料之中的事情了——麦哈姆斯？是你，你怎么路过都不说一声，有没有空统计一下高地偏远地区的伤亡人数？有空是，那这活儿就交给你了，两小时之内搞出来，顺便去做做救助。人手不足的话你可以直接将当地的死者作为活尸调用，高地也有着自己的死亡文化，我相信绝大部分人不会拒绝死去的人们的帮助的。”

    “……”

    “哦对，你是沉默门徒，那我不怪你了，你去干活。”

    “还有就是重建的事情，有一说一今年的事情也太多了，最后还有两三天就是新年了，真不能给大伙好好过几天安稳日子吗？”

    “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的，那家伙把整个岛屿举起来当武器的时候，我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听说拜朗在被毁灭之前，仪式已经完成了。”

    “嗯……我也不好判断死了和活着哪个更好，但目前我们的人民还都不是那么想死，那我们就绞尽脑汁也要把这个地方维持下去。巴兰卡，你羡慕吗？”

    一阵有些长久的沉默。

    “我不羡慕，但居民里有一些开始羡慕了，虽然我们封锁消息，可还是有些教派和学派成员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把拜朗的事情说出去，安稳无痛地死去，听上去确实不错。”

    叹气声。

    “还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天灾太多了，最出色的心理医生或许看到这种情况也会不知如何是好？——好了，不说这些丧气的，我们的非凡能力合适，现在加紧时间搞重建比较好。”

    “就好比本来好不容易种地种到了温饱，也有了刚盖好的房子可以住，结果突然天灾袭来，地震海啸让储存好的粮食全报废了，花钱盖起来的房子还没住几天就塌了，那肯定是个人都要绝望。但如果这个时候国家把房子修好，把粮食重新准备起来，那人们说不定看到盼头，就又有点勇气了。”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接连的打击谁都受不了，更何况，你有把握那两个神不会打高兴了把我们这儿也扔出去砸什么东西吗？”

    “那确实不能保证。”

    “说实在的，我本来对神灵的力量没什么概念，但是今年是越来越有概念了。或许，预言里大年的结束，末日的到来也只是一个瞬间。我们什么都来不及做，世界就已经不复存在。”

    “什么时候这么悲观了？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虚无主义或者存在主义的受众，你只相信自己的巫术和力量。”

    “最近就比较悲观。”

    “哈，你没注意到在紧急救援里莎伦和马里奇的表现相当出色吗？他们负责的小镇目前是为数不多能联系上并且还保持了一定秩序的，听说蕾妮特也终于愿意干点事情了。”

    “蕾妮特殿下……祂不是根本没有被分配负责地区吗？”

    “祂去给自己的学生帮忙了。怎么样，我就说只要做好莎伦的思想工作，蕾妮特肯定也会有所表示的，我们学派里主要靠师徒联系传承，蕾妮特只能捏着鼻子帮忙。”

    “听起来不错。”

    “你现在这是活干少了导致的。去，换班了。”

    “嗯。”

    ……

    军官一直下坠，忽然，他落到了地上。

    在惊讶于自己居然没有摔死的同时，他赶紧起身。刹那间，他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影，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前方以及上方，跟这个人影比起来，自己就好像只有一根手指这么大。

    黑色的阴影从四面八方靠近了他，他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陛下……”

    军官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看到了什么，意识到了自己的面前的存在的身份，他的身体颤抖不已，不知道是因为直面神灵而战栗，还是因为内心的虔诚而激动到发抖，亦或者是别的原因。

    他跪下后，眼前的黑影似乎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一个宏大淡漠的视线从遥远的高处落下，落在他弯着的脊背上。神灵的视线像是真实地带有重量那样让他不敢起身，他不敢再直视神灵，只能在途径自上而下的压迫感和极端的服从中更深地低下头，让额头和冰冷的地面相贴。

    “尊敬的，伟大的皇帝，伟大的乔治三世皇帝陛下！”

    他低着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骨气全部勇气喊出这个尊称之后，对面高大的黑色人影扭曲了一下。

    他毫无察觉，额头紧贴冰冷的石板，继续大声喊道：

    “我们的国家已经被教会控制，教会拥有了一切的解释权和话语权，他们越过国家、议会，以及您的意愿，直接将在之前的战争中让鲁恩遭受大量损失的大地母神教会引入，并且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维护与伦堡诸国的关系，维持教会的绝对权威，并且竭尽所能地削减您和王权的存在！”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们的国家成为了教会的财产，您的臣民成为了雷霆与真理之神的信徒；人们不再敬畏律法，而是将教会的圣典和戒律当做唯一的准则！”

    “这一切都是从您被雷霆与真理之神限制开始——您并未死去，是正统的皇帝，却被囚禁在陵寝之中，雷霆教会大量清除了贵族和皇室成员，如今已经……”

    他还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完，就听到神灵冷漠且沉重地哼了一声，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这或许是愤怒，或许是不耐烦，他无从判断神灵的想法，一个从来都没有进入过皇宫、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乔治三世的命令的普通中序列非凡者也不敢揣测皇帝的心思。

    “朕会离开这里，会夺回国家。”

    “离开这里，需要你作为钥匙。”

    tbc

    ——————

    军官沉默许久，最后重重地叩首：

    “遵循皇帝陛下的命令。”

 第618章 又到了神战的时候

    936

    愿不愿意都没差。

    披着乔治·奥古斯都三世的皮的混沌之子翻了个白眼，不过祂现在是神话生物形态，是大片大片盘绕在废墟之上的黑色阴影，也没人能看得懂神话生物的白眼。

    祂俯瞰着眼前的人类，在这个地方被关禁闭关得久了，看个不起眼的人类都有点怀念了。

    尽管外面的那些已经成为自己的信徒的人类还会时不时向自己祈祷汇报情况，混沌之子也能做到在陵寝里偶尔做出一些回应，勉强还不算断了联系。即便混沌之子总是安慰自己“能从灯里出来不当灯神就算成功，能夺回黑皇帝途径已经意外之喜”，但失去自由的感觉终究还是很糟糕的。

    当这个人类开始絮絮叨叨外面的事情的时候，混沌之子开始思考地球到底能不能待了。

    毕竟在混沌之子目前为止的神生中，还真没有过这种反复入狱又反复出狱的经历。

    以往祂不是没遭遇过失败，但即便遭遇失败也不过是有些损失，而不是遭遇到威胁神生安全和自由的重大危险事件。如果对方是毁灭天灾那样专门来搞破坏的，那就是正常的损毁；如果是想要进行地盘争夺的，那也就是丢失宇宙区域的占领权；即便是遇到对自己有敌意并且渴求信徒追随者的神，也顶多是被夺走几个星球或者星系的信徒城市，而不是被打倒在地然后关押起来。

    嗯，如果对方忌惮自己身为黑皇帝的复活能力，那这么做也是合理的。

    但总的来说，在星空的真实生态里，大伙要么几百几千几万年碰不上彼此，要么非必要不打架，要么有能力把对方打死的话就绝对不会留活口囚禁，而是会想办法拆碎吃掉。

    “你的献身不会白费。”

    “你的家人将会得到优待，所有为皇帝献身的人都能够得到荣耀和内心的安宁。”

    混沌之子注意到人类的话说完了，祂随口安慰几句，用阴影碾碎了对方的灵魂，只剩下一个完好无损的身体还保持着跪倒的姿势朝着祂。

    祂倒也实诚，不愿意说谎，毕竟跟他一起来的人类的灵魂在这位军官遇到困难的时候全都被献祭给了别的神，以混沌之子的自尊，当然不可能骗这个人类那些人的灵魂会在自己的神国里继续存在。

    “真是的……雷霆之神夺取了国家又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凡人的世界。”

    “可恶啊，这么一想，我是不是又被诡秘那家伙骗了？”

    在轰隆隆的低语声中，占据了整片空间的阴影逐渐开始往那个跪倒在地的躯壳的位置汇聚。

    阴影像是众多的触须，从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息躯壳的眼睛、耳朵、嘴巴和鼻子的缝隙流入。

    当“秩序阴影”离开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这片空间中原本挥之不去的威严深邃感顿时消失了，变回了破烂嶙峋石壁和地下空洞。不多时，庞大的阴影居然完全进入了这个不起眼的人类的身体中，人影的手指动了动，抬起了头，缓缓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祂很快就适应了这个临时的躯壳，舒展了一下四肢，毕竟这座陵寝和外围的封印是针对“黑皇帝”的，这个人类既然能进来，那自己也可以直接利用对方的身份出去。尽管雷霆之神可能已经注意到有人潜入进来了，但临时修补的封印不足以困住祂，祂可以轻易地用扭曲和贿赂躲过去。

    脚下踩着的影子涌动起来，直接带着混沌之子上升到了之前那个被雷霆正面集中破损的大厅里。

    混沌之子瞥了一眼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经被染红的地面，绕开了那里，但还是很有仪式感地走上了为祂准备的红地毯。

    “屏障隔绝了地球和星空之上的世界，不然我倒是挺乐意这里的神直接杀死我，因为这样一来或许我就可以在我真正掌握着的国度中复活，回来回收一下‘不定之雾’。”

    祂当做没看见，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地前进，在一片黑暗中巡视自己的陵寝。

    插在墙上的烛台随着祂的走过挨个自动点燃，左13右15，看得祂十分满意。

    “当时答应了诡秘的要求，是因为我想顺便挥手地球里的‘审判者’途径特性，也不想以一个真神的层次贸然回到星空才愿意接手这个鲁恩帝国的。但现在，‘失序之国’不在我的身边，处理雷霆之神是有点麻烦……呵，不算骗我，诡秘似乎终于实诚了一回，毕竟我也无法复活到星空。”

    就在刚才的时候，“审判者”的唯一性又突然失联了，混沌之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本来还好端端地在弗萨克待着，而且脱离封印拿出来使用了，还能被自己争夺控制权。

    现在突然失联，难不成是又被谁夺走封印了？

    不过眼下还是应该先跟雷霆之神过过招，相邻途径唯一性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对这位把自己关在陵寝里这么久，硬生生地在自己复活之后夺取了自己的国家的家伙——即便混沌之子从来没把鲁恩和人类信徒放在心上，祂也以乔治三世的身份将这片土地收入囊中的，这个国家臣服于祂，祂是最强者，是真正的皇帝，无论是谁染指，都是乱臣贼子！

    “咔嚓”

    一声轻响传来，祂看向了上方，天花板上突然出现了裂缝。

    这条细小的裂缝以极快的速度向两边延伸，瞬间就将整个天花板竖着分成了两半！

    唰！就在头顶上大量的雨水即将倾泻下来的前一刻，混沌之子扭曲了空间和距离，质地坚硬的天花板瞬间被扭曲成了旋涡状，硬生生多支撑了几秒。而祂的身影一眨眼就出现在了上一层的位置，刚在地面上站稳，就看到眼前的“湖泊”整个塌陷了下去，积累在这里、隔绝了几乎所有的祈祷的雨水直接汹涌地灌入了最深处，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在这个黑暗阴森的地下建筑里来回回荡。

    混沌之子气笑了：

    “这么喜欢把人往地底逼，你怎么自己不去跳混沌海呢！”

    “……哼，失序之国不在，我想对付你还得再多做一手准备，让你再得意几分钟好了。”

    说完，祂的身影猛地朝着一个点扭曲起来，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陵寝中。

    ……

    “老头，他真是那个安德森·胡德，不可思议，他的灵体居然突然出现在了画家的身体里。”

    伦纳德站在教堂外，偷偷往里面张望，手上还拿着个冒热气的热狗。

    “这是有点奇怪。”帕列斯嘀咕。

    “原本的安德森先生的灵魂去了哪里？”伦纳德口齿不清地问道。他三口两口将这个新鲜出炉的热狗解决了，顺便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特色饮品“豆浆”一饮而尽。以乌托邦现在的气候来看，如果这个面包在室外待着超过五秒，它就冷透了，再过一分钟，面包就可以跟锤子抢工作了。

    帕列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座城市的本质了吗？”

    伦纳德擦手的动作一顿，一下子面如土色，想起了在霍纳奇斯山顶的非常不好非常恐怖的回忆。

    “好……好，你要是不提醒我，我还是能继续把乌托邦的人当活人来对待的。”伦纳德苦着脸说道，他打算过会儿再去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点热腾腾的面条吃，“我记得你对我说过，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秘偶，偶尔还会成为克莱恩的潜意识的投射，只有在列车开动的时候带回来的一些游客是真正的活人。而广场上的这个安德森先生，你还跟我说过，不要去仔细观察他的画作。”

    “不过，他的画你让我看我也看不懂。”

    伦纳德正要继续说什么，忽然发现远处居然隐约起了什么骚动，在稍暗的天色之下，居民区居然有不少楼房亮起了灯光，一些人怪异地在街道上跑来跑去，并且大声呼喊着什么。

    “发生什么事情了？”

    伦纳德自言自语，又顺便问了帕列斯：“难道是出现了治安问题？但是秘偶城市能出现什么治安问题，就算是外来人闹事，也会很快就被乌托邦的警卫妥善处理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圣梅林大教堂，只见安德森还在里面跟几个教士不断地用书写的方法交流。

    再想到现在虽然天亮了，但实际上还没到上班的时候，便拉了拉衣领，准备直接过去看看情况。

    他刚要走，忽然脑海一片空白，在原地呆滞地站了好几秒钟。

    “别过去。”帕列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里是秘偶城镇，没有需要你帮忙的人。现在立刻进入教堂，从侧门进入祈祷室，跟愚者，跟这个教堂供奉的梅林·赫尔墨斯，还有你的前同事祈祷！”

    “发生什……”

    伦纳德愣住，他看向远处，忽然看到地面上居然流淌着诡异的红黑色污渍。当他用非凡者的视力仔细去看远处骚动的来源的时候，发现那居然是人们——或者说是原本受控于克莱恩一个人的秘偶正在自相残杀！他们的衣服上乃至皮肤上都出现了诡异的黑色纹路，身体也有着不同程度的变异，像是被什么力量污染、影响了。

    而这其中最让伦纳德心惊肉跳的不是秘偶自相残杀，而是那些死去的秘偶也都流出了红色的血。

    “这不是根本无法分辨秘偶和真人尸体吗……”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

    他准备按照帕列斯的要求立刻从侧门回到教堂，但就在这时，教堂里传来一阵物品倒地发出的声音，伦纳德转头一看，只见安德森·胡德居然在用画板殴打自己熟悉的那几位教士，而那几位教士居然也出现了跟那些居民一样的症状，被什么力量污染了的他们居然变得凶狠、暴虐又残忍，试图用各种锐利又不致死的物品伤害安德森！

    作为外来灵魂之一，安德森没有被污染，但是那几个教士——秘偶被污染了？

    狼狈地躲开对准眼睛刺过来的烛台之后，安德森手脚并用地往外。但他似乎暂时失去了自己的非凡能力，只能依靠自己的战斗经验仓皇保命。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伦纳德大跨步进入了教堂，一把抓住了安德森的手，随后在灵体的帮助下迅速飞离了教堂，顺便关紧了大门。

    下一刻，伦纳德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中出现了剧烈的恶意，他想去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狠狠地刺进安德森的眼睛，然后用锋利的刀片一点一点削去他的肉，让他无比痛苦地死去！

    紧接着，他的脑子又突然清醒过来，帕列斯将这些恶意偷走，丢到了另一个秘偶的身上。

    “……来到乌托邦的外来灵魂不止你一个！”

    伦纳德抓着安德森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你们的身上携带着古怪的力量，你们自己不知道这些力量的存在，但它却会影响周围的人。”

    说话间，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乌托邦里居然已经出现了枪声。

    伦纳德再次把头转了过来，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

    “你之前说，你已经死了，然后又被某个人救活了，承诺帮对方做事，是吗？”

    “这么说来，你们被投放到这里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带着让人变得凶狠残忍的非凡力量过来，然后毁掉这座城市……”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出来。

    乌托邦是秘偶城市，毁掉这个城市的目的只能有一个。

    那就是破坏克莱恩的仪式，让祂的仪式失败，对祂的精神和状态造成重创！

    安德森目瞪口呆地看着伦纳德，又看了看远处喊打喊杀声越来越大的城市，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他选择用最真诚的眼神看着伦纳德，并且举起双手投降。

    ……

    费内波特。

    大地母神正回应着信徒的祈祷，时不时让自己的祭司们去释放一两个神迹。

    费内波特和伦堡等过不一样，没有直接并入国土成为一个郡，而是依然保持着一定的主权和自身的独立性，这样的行为多少让费内波特人破碎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再加上分享了鲁恩充足的锚后——即便整个鲁恩的改信率只有千分之一，那也是数万人的加入——大地母神稳定了状态，并且状态越来越好，可以在短时间内大量施展神迹，并且鼓舞教会成员多跟民众互动传教，费内波特的局势硬生生地稳定了下来。

    鲁恩方面也给费内波特多了些优待，比如直接免了关税，虽然并没有多少人经商。

    在刚才突如其来的大地震中，信仰了拥有“大地”权能的国家的伤亡是最小的，雷霆之神在远方的海啸酝酿成型的瞬间就将其崩解，而大地母神直接硬抗住了大地震，且以最快的速度用随处可见的植物来修复国家，治愈民众，把伤亡率降到了最低。

    祂们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在大地母神传播祥和的气息，抚慰信徒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连续不断的尖叫声和求救。

    求救声的来源居然是首都——就在祂的眼皮子底下！

    祂猛地将视线投射了过去，却眼前一花，仿佛看到巨大的黑色高塔在费内波特城拔地而起，直通天际，城市的道路成为某人的血管，而聚落和城镇宛如肌肉和细胞，撑起一个无比庞大、无比恐怖的存在的身体！

    莉莉丝的脑海中下意识出现了一个名字。

    而下一刻，祂又将这个已死之人的名字划去，心神不宁地思考自己为何感受到了死人的气息和威严。

    但就在这短暂的愣神瞬间，大地母神耳边的求救声竟然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和费内波特城中心的一片巨大的——空地。

    这里存在过的皇宫，连同世代居住在这里的费内波特王室卡斯蒂亚家族，全部在刚才消失了。

    紧接着，祂听到了一声冷笑，看见一个漆黑的人影俯瞰着自己，雷霆瞬间在天空中酝酿。

    tbc

    ——————

    黄土高原知识荒野给我干沉默了，现在知识之妖在我的脑子里已经打起了安塞腰鼓，这样的结局你满意吗杨教授！

    黄河是永暗之河也给我看笑了，这么说死神3的摆渡人原来是黄河船夫啊！黄河大合唱居然是讲述了旧日秘密的神秘歌曲！我编不下去了先笑一会儿再说……知识之妖白毛巾包头羊皮袄子小布鞋，天尊道袍夹棉绑腿老bj布鞋带烟枪，永暗毛巾挂脖子上光着脚刚撑船回来……远看源质开会，近看九个源质兄弟姐妹是一家……

 第619章 重生之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937

    躲在不起眼的海岛上消化灾祸之城的力量的奇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砰砰的奇怪声音。

    祂疑惑地转过头去，只见自己用来装“特伦索斯特黄铜书”的箱子居然在不断地震动，看起来像是里面的黄铜书突然发狂，试图从一位真神的封印里逃出去。

    “有谁在呼唤黄铜书。”

    黄铜书是审判者的唯一性，再加上原本的持有者已经尸骨无存，奇克一下子就猜到了让黄铜书的活动突然变得激烈的罪魁祸首。——但是，原初魔女依然有些不敢确定，鲁恩的黑皇帝确实是没死并且完成了成神仪式，然而一个真神真的有能力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跟自己相邻途径的唯一性沟通，甚至诱导唯一性做出些许反抗当前持有者的行为吗？

    之前……似乎也从未有过先例。

    即便是公认最为强大的“黑皇帝”所罗门，也依然没有从七神的手中摸到“审判者”唯一性。

    这不得不让原初魔女产生了些许怀疑和困惑，乔治三世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了？

    如果说这是源质的力量，那奇克觉得或许有点道理，但问题也就在这里——当初魔女教派和奥古斯都王室的合作当然是经过了祂的首肯，因此在原初魔女的记忆中，乔治·奥古斯都三世是一个野心有余，魄力勉强的家伙，最重要的是祂完全没有接触源质的痕迹。

    祂的成神计划是成功了，但代价是被一直关在陵寝里，到现在还没出来。

    那祂到底是依靠什么为媒介，远程控制海洋另一边、还被一位真神封印的“审判者”唯一性的？

    反正原初魔女不觉得自己能让红祭司的“唯一性”听自己的话，不，即便是现在的祂也无法在重重封印之外感受到“0-01”的半点当前状态信息。

    而且0-01被多重源质污染过，而黄铜书也被灾祸之城轻微污染了。

    尽管有些疑惑，原初魔女还是再次手动加固了封印，让箱子的震动减缓下来。

    在得到了“灾祸之城”赠与的力量之后，奇克的非凡能力得到了一些改变和加强，甚至可以初步使用这些无害的污染。因此，当祂试着让身上的部分红血丝爬到手提箱上之后，剧烈的震动立刻就停了下来，里面的“特伦索斯特黄铜书”就跟死了一样安静。

    对待有活着的特性的封印物就该使用强硬手段，到了嘴里的肉还想飞走？奇克对黄铜书的态度很满意，祂刚要收回手，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北边冲天而起！

    紧接着，祂的耳边出现了模糊的声音：

    “我的臣民们，向黑皇帝乔治·奥古斯都跪拜！”

    “我……”

    奇克摇摇头，让这些声音消失在了自己的耳边，同时用一种好笑的眼神看着北大陆的方向：

    “跟你有了一点交集，你就这么擅自把我划进臣民的行列？呵。”

    你都根本没死，哪里需要全国广播？还广播到我这里来，这不是纯纯恶心神吗？祂冷笑几声，用手重重一拍关押着黄铜书的手提箱，紧接着将它拿起，直接离开了这处隐蔽的海岛，立刻前往南大陆中部的平原和森林的深处，回到魔女教派真正的核心地区。

    “放心，乔治三世，合作一场，你的唯一性我会帮你好好保管的。在你和雷霆之神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我不会忘记你帮我争取的、进入风暴之渊获取唯一性的机会的，呵呵……”

    原初魔女的脸上带着笑容，笑得志得意满。

    祂的身影消失在了海上，黑红相间的长发在海面上的倒影中一闪而逝。

    ……

    鲁恩中，当那个宏大威严、甚至有几份可怖的声音同时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之后，绝大部分人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呆滞地望着彼此，听着这个陌生的声音自称他们的皇帝，那个已经被雷霆教会宣布死亡的乔治·奥古斯都三世，并且要求他们向他臣服，向他跪拜。这突如其来的疑惑甚至暂时冲淡了他们心中因刚才的大地震而产生的悲伤和绝望，让人们痛苦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只有泪水还照常滑落。

    “皇帝？乔治三世？”

    “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没有死？”

    “陛下为什么能在我们的耳边说话？……这附近也没有喇叭和扩音器啊。”

    整个鲁恩，包括曾经的伦堡，甚至一部分费内波特人都听到了这个对他们来说极其陌生的声音。

    “皇帝陛下回来了！”

    ——因此感到振奋的，是军情九处的成员，和幸存的贵族、军方。他们喜悦的原因不言而喻。

    “祂回来了！”

    ——因此感到惊讶、恐惧甚至不安的，是来自其他国家，信仰了其他神灵的非凡者。他们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事情，紧张地左右看着，并且已经开始思考尽快离开的办法。

    雷霆教会的非凡者们基本感觉：“？”

    教会非凡者基本都能发现，皇帝驾崩后，雷霆教会从王室和贵族手中夺走了大量的权力，他们也已经习惯了成为国家的隐形统治阶级的感觉。意识到乔治三世说不定要回收王权，他们不由地也感受到些许不安——但想到自己信仰的主的强硬手腕和伟力，他们又安下心来，继续做着手头的事情。

    而跟非凡者们各异的表现不同，普通人的反应中，疑惑占了大部分。他们茫然地看着彼此，看着四周，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也想要知道皇帝陛下这时候出现是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应他们的疑惑，只有这些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在鲁恩人的耳边响起，机械式地重复。

    躲藏在角落里的赫温·兰比斯甩掉了追捕他的非凡者，却在大地震中吓得魂飞魄散。他躲在东区，而东区本来就不是救助的主要目标，只不过是稍微沾了点光。

    他粗略地离开坍塌了一半的塔楼，戴着帽子，骂骂咧咧地换个地方休息。在拉扯衣领的时候，赫温·兰比斯一转头，看到有个医生打扮的人正在废墟上救治伤员，还有一条看上去也不像搜救犬的金毛大狗在周围跑来跑去，在废墟里扒拉着还活着的人。

    “收收你没地方发散的善心，救这些穷鬼也拿不到钱，说不定他们还巴不得死了呢。”

    赫温·兰比斯现在心情不好，他本来就看不上这些底层人，此刻更是毫无顾忌地恶语相向。他也不打算继续站在这里给别人反驳的机会，说完之后，便拉高衣领，小跑着离开了这个街区。

    那个医生打扮的年轻女性手中拿着一面镜子，身边摆放着一个做工精巧可爱的金发布娃娃。她从镜子的反光中注意着赫温·兰比斯的逃跑路线，同时也在镜中映出一张样貌平平无奇的北大陆人脸。她刚结束对一个伤者的心理治疗，稍微安抚了对方肉体上的痛苦，让她能够安稳地小睡片刻之后，金毛大狗也跑回来了。

    金毛大狗递来几个眼神。

    奥黛丽会意：“看来他们同意你的拜访和提议了。”

    金毛大狗左右看看，主动蹭进奥黛丽的怀里，用亲密的互动来隐藏自己的说话动作：“那些贵族还有些不信任……他们想要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份来自费内波特，却可以让他们逃到因蒂斯。我骗了他们，我说因蒂斯现在人口很少，有大量的土地空着，能够很轻松地得到封地和爵位。”

    奥黛丽抚摸着苏茜的头顶和耳朵，跟她靠在一起。

    “你这样做没有问题，想要继续帮助他人，我们需要大量的金钱。……你见过爸爸妈妈了吗？”

    苏茜用力地舔了一下奥黛丽的脸，试图让这个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些笑容来。

    “见过了。”苏茜扒拉着奥黛丽的衣服，声音很小地说道，“他们的府邸一直有专门的非凡者保护，都没事，只是在前往空旷区域的路上受了点伤。”

    抚摸苏茜的手停顿了一下，奥黛丽发出一声叹息。

    “是啊，霍尔家的非凡者保镖有两只手的数量。”

    “虽然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以我对现在的因蒂斯的印象来看，如果因蒂斯也发生这样的灾难，非凡者们不会扎堆地保护贵族和富商，而是会选择第一时间前往平民区……”说着，奥黛丽摇了摇头，苦笑道，“也是因为因蒂斯的富商和前贵族们本身就是非凡者，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对了苏茜，你听到皇帝乔治三世的声音了吗？”

    苏茜点头。

    “……有智慧的动物也算啊，那岂不是说活着的封印物也算国民。”奥黛丽停止抚摸苏茜，将它往前面推了推，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看向远处屹立不倒的“秩序之钟”。

    “这就是神灵的力量啊，我们必须依靠祂们才能活着，并且没有反抗祂们的力量。”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愚者”先生模糊的身影，回想起自己信仰过的黑夜女神的圣徽，想到上帝给予自己的启示，想到曾经的乔治三世面向全国的演讲，和在祂“死”后掌控国家的雷霆之神教会，长久的沉默之后，她伸手拍了拍苏茜的脑袋，表现出了远超19岁的人应该有的成熟和无奈。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对神能做的反抗似乎也仅仅是不信仰祂。”

    “我想要将上帝的名传递给更多的人，也仅仅是因为，祂看起来是最值得信仰的一位神灵了。”

    “原来我们从出生起就别无选择啊，苏茜，”

    苏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用力地蹭着奥黛丽的腿。

    “赞美……皇帝陛下……”

    奥黛丽猛地转头，她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那刚才还在哭泣的、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己的安抚的病人，此刻居然在身心俱疲的浅眠中小声念着皇帝的名号。

    奥黛丽蹲下身查看情况，发现对方的精神状态很正常，情绪也很平稳，但却好像被什么影响了一样，居然在对着皇帝祈祷。而她很快发现向皇帝祈祷的居然不止这个病人一个，周围的人们都在喃喃低语什么——随着话语的一遍一遍重复，人们也不自觉地开始跟着脑海中的声音念诵起皇帝的名号。

    这些语言仿佛带着魔力，让越来越多的人小声默念，带着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某种期待。

    不知不觉间，让人在这种极度压抑的环境下，开始寻求新的精神寄托。

    “……我们必须立刻前往赫德拉克村庄了。”奥黛丽敏锐地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她抬起头来，以半神的眼睛，她隐约看见贝克兰德的天空中似乎有着黑色涌动，遍布整个视野。

    ……

    而跟相对安宁的地面上不同，星界已经打得险些翻天。

    当积累的不满到达了一定程度，即便无论怎么看都收益有限，双方还是猛烈且热情地用自己的权柄和力量招呼了彼此，甚至诚恳和蔼地请对方去永暗之河坐坐。

    星界的天空在两位甚至更多的神灵的碰撞下显得摇摇欲坠，但只要某位觉得它现在不能破，那星界再怎么摇摇欲坠都能支撑到被允许下班的那一天。天空中那颗因“命运之神”的诞生和刚刚升起的新的星辰此刻已经被密布的乌云遮盖，和天穹上所有的星体一样，避之不及般被驱赶到了远处。

    不过，命运之神也并没有关注这边的战场。

    象征祂的已经不仅仅是河流，而是圆环一样的命运之河轨迹。

    当然了，即便黑皇帝和暴君双双殒命死在路边，特性在自己的眼前堆成小山，乌洛琉斯都不会多看祂们一眼。祂甫一成神，便迫不及待地冲向了南大陆的方向。祂目的明确，那就是试图在那个永暗之河的化身跟自己不太熟的恶魔打成一团的缝隙里，接触一下还陷在拜朗国土里的班西岛。

    不过祂目前还没这个机会，南大陆的南方已经被隔绝了一切的黑色云雾遮盖，就连里面不可名状的污秽之语都听不清楚。

    乌洛琉斯徘徊在沿岸，等待一个契机。

    星界之中，只有一条途径的混沌之子在全知之眼和雷霆暴风的双重攻势下显得稍微有些狼狈，但也仅仅是稍微而已。混沌之子在雷霆之神的攻击中还算轻松地抵抗着，“扭曲”和“贿赂”时不时就能让列奥德罗尝到自己的力量带来的痛苦。

    混沌之子找到了自己的“审判者”唯一性的所在地，紧接着便近乎是恼怒地意识到自己的唯一性被污染了！被那可恨的“灾祸之城”给污染了！

    只要失序之国不在身边，祂就不能贸然召回这份序列一！

    该死的灾祸之城，污染这一下有什么好处？根本没有，只是一个无聊到极点的挑衅行为而已！

    从最实用的角度来说，混沌之子应该直接在地面上战斗，用鲁恩作为武器，甚至只是挟持那数百万的锚，那雷霆之神即便再怎么霸道强硬也要好好掂量一下。然而诡秘又说要让祂继续管理鲁恩，言下之意当然就是不希望祂搞出太大的破坏——再加上现在的鲁恩人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重新唤醒他们对皇帝的信仰和狂热，混沌之子只得暂时进入星界，跟雷霆之神周旋。

    “哼，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祂都没有接触‘混沌海’，那必然也不会愿意让自己陷入濒临失控的危险……这种后天成为神灵的东西总有各种各样的弱点，而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tbc

    ——————

    伦纳德和安德森躲在山上的高处，无计可施地看着山脚下的乌托邦逐渐化作一片火海。

    “……你要下去救人吗？”安德森试探着问伦纳德，“你看起来像个教会出身的，是‘愚者’教会的主教还是高级执事？”

    伦纳德擦了擦鼻子，想起了自己的红手套：

    “目前都不是。”

    “那就是以后会是喽？”

    “或许。”伦纳德说道，“这座城市的情况很复杂……我能力不够，最好不要贸然闯进去。”

    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第620章 恶意

    938

    我坐在我的小店的椅子上，椅子是我刚买的，柔软舒适，让人坐下了就不想再起来。

    窗帘拉着，只留下一条缝让我看到对面的街道。

    那里人来人往，外地人都往街对面的店里跑，偶尔会有客人来我这里买纪念品。

    哦，前几天的那个小孩子来我这里买了不少东西，他的货物我刚用“万能许愿机”送出去。

    说实话，我觉得我应该换一批货物了，外来的客人们对这些安神的香草包、活跃精神和身体的药剂和带有真正的守护力量的石头和挂坠不感兴趣，反而争先恐后地奔向街对面的电器商店，从里面带走一个个平平无奇、工厂里量产出来的灯泡、水壶、电话、电磁炉，甚至是小小的烤面包机。

    许多人冲进去又抱着乱七八糟的电器跑出来，就好像身后有狼在追。

    只不过，跟最开始溜达进去单纯想要买点纪念品的人比起来，现在来的这些像是来进货的。甚至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来的老板说要把他居住的整座旅馆买下来，要把暖气管道整个安装到他在的豪宅去，闹了大笑话。

    真是的，外面没有这些东西吗？

    我曾经出门去听他们的口音，发现他们中抢购这些家用电器抢的最凶的都是来自因蒂斯的，甚至主要是特里尔的，并且都信仰那个知识与奥秘之神。我问他们的来处，他们就开始说些什么追逐知识掌握科技之类听不懂的话，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什么赞美知识之神，感谢亚伯拉罕家族的慷慨分享，这次的组会我们终于有研究报告可以拿出来了云云，仿佛批发家电回去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再观察他们，发现他们身上往往带着齿轮、眼睛之类的标志。

    并且，这些批发商会在聊天的时候讨论仪式和机械构造，因此我确信他们是懂神秘学的行家，邀请他们来我的神秘学纪念品小店逛逛。他们有些惊讶，便抱着十几个家电包装盒子跨越街道来了。

    然而他们左看看，又看看，说我这里的都是基础的仪式道具，远不如家用电器有价值。

    事已至此，我只好请他们看出自天使之手的“万能许愿机”，却没想到他们听说有个可以许愿东西之后跑的一个比一个快，怎么解释不用念诵尊名都不肯回来。

    生意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最让我无奈的是，我这几天最高的一笔销售额居然是我从■■■■买回来的一把塑料扶手椅子。

    我在整理仓库的时候从角落里把它翻了出来，本来只是放在店门外晒晒太阳，没想到居然刚好有个人路过，被这把椅子吓了一跳——我解释了半天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塑料椅，但是对方坚持说自己从没见过这样轻便、弧度这样好看，还有弹性的椅子，我没办法，只好含泪报了个高价。

    看着他举着椅子高高兴兴地回去的样子，我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真实。

    唉，有点累了，去旁边买点吃的。

    ……

    我被一阵阵清脆的声音惊醒，原来是有人用手指敲了敲柜台。

    “抱歉，我睡着了！”

    都怪外面寒冷的天气和温暖的室内，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揉了揉眼睛，我看到来客有着漂亮的亚麻色头发的女郎，绿色的眼睛犹如深潭。客人是旁边店铺的熟人，我不由地露出了笑容，并且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转过身去摆弄还带着余温的厨具。

    “翠西，你要吃点什么？”

    “我希望汉堡里有一大块牛肉，最好还有新鲜的煎蛋和蔬菜，还有一份薯条，珊娜的手艺是城里最好的。对了，气泡冰茶也来一杯，加冰。”翠西笑笑，漫不经心地敲着大理石台面点餐，没有找位置坐下。将牛肉放到煎锅上的时候，我看到大厅内就餐的好几位客人在悄悄地看这位美丽的女士。

    “我昨天刚刚尝试了新风味的炸鱼排，翠西你要不要试试？”我一边煎肉一边跟她聊天，顺便翻看了一下橱柜，“最近的生意怎么样？我看你似乎换了一条新的窗帘。”

    “还不错。”翠西说道，她脸上的笑容多了点，走向大厅内一处空着的桌椅，“再给我来一份炸鱼排，现在也没什么人来，我就在这里多歇一会儿。”

    我当然乐于见到营业额增加，立刻回答道：“没问题。”

    ……

    我偷偷看着安静出神的美丽女郎，感觉手中的汉堡都没那么好吃了。

    当然，我的教养告诉我偷看别人是十分不礼貌的，偷看别人的脸尤其是。于是我想要鼓起勇气和她搭话，但她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安静的就像是在夜晚独自绽放的花朵。我不忍心打破这幅美好的画卷，我有预感，这幅画面将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甚至是我的梦里。

    这个比喻来自一本诗集，帮我抓过扒手的那个新朋友告诉我，读诗能让我更有魅力。

    呵，不是我背后说他坏话，他的样貌已经让他不做任何事情都能充满魅力了。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那本诗集给我带来的更多是趣味，警察局的同事们都认为这毫无价值。

    她叫翠西是吗？这个名字和她的样貌在一起，有种难以言喻的美。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猛然想起午休还剩下半个小时。一不小心，我咬到了自己的手指。

    ……

    我在市政广场的喷水池边弹奏着七弦琴，我用画笔描绘出现在我梦中的灵感画面；

    我使用刀叉，切割着牛排；

    我在愚者大教堂内，向前来礼拜的人们讲述神灵们的故事；

    我伸出右手，在一位绅士的殷勤搀扶下，离开了马车；

    我拿到了期盼已久的新裙子，迫不及待地将它换上；

    我迈着四条腿，被一个小孩追逐着，我大声笑着，跌跌撞撞地和一条狗玩闹……

    这段时间以来，克莱恩的状态一直很奇妙。

    他感觉自己似乎完全分化为了成千上万的生灵，每一个分身都有自己的意志、想法、认知和命运。这些命运和视角交织着，构造出一幅幅千姿百态的生活绘卷。

    不过，在这众多意识之上，存在一道占据统治地位的主意识，它不断受到各种各样的冲击，似乎随时会被自身形成的意识海洋同化，但最终都坚持了下来，让克莱恩保持住了一定的清醒。

    他的本体一直沉睡在“源堡”内部，意识时而在天空中半梦半醒地漂浮，时而沉入体内。

    秘偶分身们经历的种种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如同一场大量碎片组成的梦境。

    ……

    源堡之上，序列二的分身把注意力从西大陆转移过来，忽然发现自己的秘偶城镇居然烧起来了。

    祂吓了一跳，虽然也是克莱恩的一部分，但祂到底不是举行仪式的本体。

    跟本体比起来，祂和乌托邦的联系微弱了数倍，平时也不负责乌托邦的任何事务。毕竟这是本体的仪式，本体的意识沉入自己的每一个秘偶，以这个城市作为舞台共同起舞，本体只管乌托邦，而自己这个分身管的是奇迹之城，“海神”，塔罗会成员……除了乌托邦之外的所有事情。

    因此，祂意识到乌托邦出事的原因，竟然是伦纳德跟自己祈祷汇报了情况！

    “疑似有大量突然出现的灵魂携带古怪的负面影响出现在了乌托邦，导致乌托邦的居民……导致乌托邦的秘偶们被外来力量污染，开始互相攻击，表现出了强烈的恶意？嗯，这毫无疑问是针对本体和乌托邦的攻击了……拥有这样的力量的家伙本来就少，我都能猜到是谁了。”

    克莱恩立刻行动起来，然而此刻的乌托邦已经完全陷入了彻底的混乱，祂用一个奇迹筛选出其中的旅客和外来灵魂，紧接着飞快地在伦纳德现在所在的地方新建了一座小楼，将他们全部全部暂时安顿到这个安全的地方，并且治疗好了他们身体上的全部伤口。

    在克莱恩的意愿下，这些人接二连三地沉沉睡去，遗失了在乌托邦时的记忆。

    好在昨天乌托邦的火车站刚刚运行过一轮，送走了上一批的客人，新迎来了总计87人，克莱恩算了一下人数，他们虽然有受伤，甚至有濒死，但没有人伤亡。

    从源堡的视角看去，伦纳德被突然出现的建筑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地进去探索了一会儿，见里面都是摆放好的床铺和正在休息的活人们，便再次走出来，招呼身边的另一个人一起进去躲风雪。

    “哦，安德森也在这里……”

    祂一眼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灵魂。

    物是人非，对方的灵魂出现在这里，就代表安德森已经死过，祂心里顿时多了种说不出的滋味。

    “真是有些怀念曾经在海上的时候啊。”

    克莱恩嘀咕了一声，祂叹了口气，没打算去深究安德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反而寻思起要不要待会儿给安德森附身的这个秘偶重新捏个脸。毕竟这个秘偶只是叫安德森，是本体的一个小小恶作剧，并不是跟自己认识的那个“前五海半神之下第一猎人”长得一摸一样的。

    但就在祂动手干预乌托邦里出现的问题的时候，祂忽然看到长桌对面的本体稍微动弹了一下，被隐藏在灰雾之下的眉毛微微皱紧，看上去似乎有些痛苦。

    ……

    我的心中充满了快乐，我也并不觉得难过。

    在对着眼前的那个人捅下对准心脏的刀的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喜悦，那喷到我身上的温热鲜血就如同神灵给予的恩典。

    这喷溅而出的鲜血味道如此甘美，比我喝过的任何一种酒都让我沉醉，我已经想不起来我们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产生了争端，在某一个瞬间我怒不可遏，当他用一只手反着拿起手边的花瓶要往我的头上砸来的时候，我的手更快一步，将紧握着的刀刺进了他的胸口。

    我一下又一下地用刀捅着他的身体，血液奔涌而出，在我的手背上划过的时候缓缓从滚烫变成微凉的感觉让我沉迷。现在是冬天，他很快就不再流出鲜血，我的脑子里晕乎乎的，却感觉异常空虚。

    我意识到，我需要更多的血来回味刚才的快乐。

    ……

    我拿着枪，躲在二楼的角落里，狩猎眼前的猎物们。

    这些蠢货在街上闹成一团，他们只知道粗暴地殴打彼此，根本没有人会抬头注意到我悄悄伸出的枪口。我只需要轻轻扣动扳机，就能让瞄准镜中炸开一朵漂亮的血花。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从我拿到我的猎枪的那一天开始，在我每一次用它瞄准猎物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能用它对人开枪就好了，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狩猎！

    ……

    眼睛。

    人类的眼睛有很多种颜色，蓝，绿，棕，黑……等等，我认为这些颜色是自然调制而出的最美好的色彩。我的毕业作品上都有明显的眼睛的元素，老师们也对我的色彩表达了高度赞赏，但我也仅仅是模仿了某些人的眼睛的光晕和色彩而已。

    在眼科医院的实习让我十分满足，我以为这样就够了。

    但很快，我发现仅仅看着是不行的，我渴望触碰，渴望占有，于是我调班去了停尸房，在在那里，我可以尽情欣赏我所喜爱的颜色的眼睛。

    美中不足的是，死去的人的眼睛不如活人的精致，而且我也不能将它们带走。

    当外面出现枪声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或许我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挑选我所喜爱的颜色了。

    ……

    我将厚实的玻璃酒瓶在别人的头上砸得粉碎，也砸烂他们的骨头；

    我切开了人类的身体，将他们的肠子扯出来丢在一边，让所有路过的人都能看到；

    我在将婴儿车抡起，摔向斜坡；

    我驾驶着马车，冲撞践踏眼前的每一个人，在他们的惨叫和怒骂中哈哈大笑；

    我将他们绑在房间的角落里，拧开了煤气，并且留下了一条足以让他们疯狂的引线；

    我割下别人的头颅，从窗口扔下去，享受下方传来的呼声；

    我拿起火把，丢进了所有有窗帘的窗户里……

    我没有任何顾忌，我只想尽情地做些什么，最好将眼前所有的人都杀掉，把所有的一切都毁掉。

    tbc

    ——————

    深渊的力量污染了整个乌托邦的所有秘偶，每一个瞬间都有无数个狂乱的、极端恶意的念头冲入克莱恩的脑海。这些恶意的爆发没有任何的理由，对克莱恩的意识和逻辑思维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原本祥和、平静又美好的城市生活绘卷刹那间被撕得粉碎，嗜血狂热的思维险些将他感染。

    他的皮肤蠕动起来，大量的灵之虫游动，紧接着像是下雨一样从浑身上下所有的地方落了下来。

    分身这才意识到，祂没觉得这次攻击有什么大不了，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冲着祂来的！

    这次攻击是通过秘偶反向影响本体！按理来说，克莱恩的灵魂有源堡保护，可以最大限度地隔绝外在影响，但偏偏他的意识分散在了秘偶城镇之中，而秘偶城镇是需要与外界交互的！

    只见那些灵之虫们落地之后也并没有四散奔逃，反而立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互撕咬吞噬，这些被污染了的分身在“愚者”的座椅周围散落了一地，让克莱恩越发无法保持人形的轮廓。

    不仅如此，看到本体的情况瞬间恶化之后，原本未受影响的序列二分身都产生了失控的迹象！

    没过多久，祂就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滚下了“世界”的位置，变回灵之虫，在地上抽搐翻滚，仿佛竭尽全力对抗着什么。

    失去人形的躯体轮廓之后，克莱恩本体的意志终于从部分灵之虫中苏醒，他的意识流淌在各处，因此才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分崩离析和突然加剧的精神分裂。

    一部分的他在愤怒地咆哮，咒骂利用过他，伤害过他的人，咒骂这个他不爱但不得不保护的世界，声称如果想要他保护这个世界，就让世上的所有人都成为他的东西，成为他的秘偶；一部分的他在试图自杀，他们还没有成功，因此克莱恩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各种不同的死法正在进行，死亡的感觉从身体各处攀咬上来，用绝望来侵蚀他的心智；还有一部分的他正在垂死挣扎，克莱恩正在垂死挣扎。

    他迫切地想要杀死什么、毁掉什么来抒发内心的愤怒、绝望和种种被引爆了的阴暗情绪，但他又本能地不想这么做，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理所当然地不愿意也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克莱恩想要哭泣，但他找不到自己能哭泣的眼睛在哪里，他想要大喊大叫，想要愤怒地捶打什么，但他的身体已经分散成了无数个灵之虫，徒劳地进行着内部斗争和撕咬。

    就连原本还保持着一定的清醒的分身最终也被拖入了这雪崩般的负面情绪中。

    因此无人来管束乌托邦，它在火焰中和里面所有的居民一起烧成黑色的剪影，消失在了雪山之下。

 第621章 不变的终局

    939

    克莱恩宛如陷入了一场宏大的噩梦。

    舞台被烧毁，所有的演员都在一瞬间变成了恶魔和怪物，争先恐后地杀害彼此，血肉横飞鲜血淋漓，不仅吓坏了台下的观众，也吓坏了正在舞台后看剧本的编剧。

    他的眼前一花，闪过了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的乌托邦。

    他感觉自己也正在燃烧，他有时被丢弃在着火的房子里，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自己的尸体被烧得冒油，滋滋作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香味，有时有浑身起火，在剧痛中于地面上玩命地翻滚。

    他被浓烟呛得喘不过气，他已经窒息，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他的喉咙被火焰灼伤。

    他的手筋被挑断，他的眼睛被挖出，他无数次感觉到冰冷的刀刃刺破自己的胸口、腹部、四肢甚至是喉咙带来的寒意，他的内脏滚落在地和其他人堆在一起，他看到无数个自己已经死去，或正在被自己杀死。

    痛苦。

    他看见自己拿着柴刀，一下一下地用力劈砍在曾经是人类的东西身上，一会儿又看到眼前有火光一闪，自己被人用枪击倒，腹部传来钻心的剧痛。他看到自己用一只手徒劳地捂住腹部，另一只手用力挥舞，似乎是在向对方求饶，但对方还是举起了刀，双目血红地靠近了自己。

    怎么会这样？

    在汹涌的恶意之后紧随而来的居然是痛苦。比死亡更煎熬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自己在乌托邦里有多少个秘偶，此刻就在体验多少次的死亡和濒死。在人类的寓言故事中，一次死亡就足以让勇士变成疯子，让凡人变成哲学家，但千次万次的死亡累计起来就是足以摧毁灵魂的折磨。

    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甚至也无法感知到自己的这些秘偶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每一秒都是来自名为“活着”的束缚的煎熬。

    已经破碎了吗？已经报废了吗？已经被毁灭了吗？到底变成了怎样，“我”到底又在何处？

    克莱恩抬起了手。

    一条灵之虫蠕动了一下，它艰难地在地上爬行，跟距离自己最近的另一条灵之虫融合在了一起，合成了一条稍微大了一点的灵之虫。而这条稍微大了一圈的灵之虫在克莱恩的意志的驱使下坚强地爬向别处，重复着合成克莱恩的机械行为。

    很快，数十条灵之虫被融合到了一起，凑出了半只手。

    半只手只有四根手指和一半手掌，断面没有血，只有灰色的灵之虫横截面。这只手顽强地绕开了所有发疯着攻击彼此的同类，顽强地抓住了“愚者”的高背椅的一面，竭尽全力爬了上去。

    “砰！”

    这只手握拳，用力地敲击在青铜长桌的桌面上，发出了一声不算大也没什么力气的声音。

    顿时，外界正熊熊燃烧的乌托邦就这么突然地消失了。

    克莱恩强行“撤除”了秘偶城镇，结束了自己用于稳定状态的仪式，暴力中断了源源不断的负面反馈和种种让人痛苦到绝望的体验。

    这座有一两万人居住的小城市凭空从雪山脚下消失，只剩下大片大片没有雪的草地，被翻开的泥土，以及冻河的周围存在过的人类活动痕迹证明这座度假城市曾经确实存在过。

    ……

    安德森试图点燃火焰，但他沮丧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非凡能力。

    好消息是他现在的身体很有意思，非常灵活，并且拥有超过普通人的力量。再加上安德森这么多年来当冒险者和猎人累计起来的战斗经验，打败序列9的非凡者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这并不是很好接受。

    虽说他也认识许多想要退出非凡世界却饱受过去的恩怨和自己的力量折磨的人，但毕竟他还不打算做回普通人，无论怎样，他都正值壮年。

    是就此金盆洗手做个普通人，还是想办法再去搞来一些非凡特性从头开始，这并不是个困难的选择。安德森抛着自己的画笔，琢磨着赖上这个非凡者小哥，让他带自己到其他城镇去。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非凡的线索，有线索就能找到聚会，他凭借过去的人脉，弄点钱，搞来魔药轻而易举。

    他本身就是序列五的非凡者，再从序列九走回去也不会要几年。

    想着想着，安德森伸手去摸桌上的陶瓷杯子。这个突然出现的小楼里居然连这些日常用品都有，让他忍不住啧啧称奇：“也不知道之后乌托邦的铁路能不能用，我记得这儿的车站还是很新的，要是就这么毁了怪可惜的……”

    他转头看向窗外，看到了大片大片光秃秃的草地。

    雪风呼啸，安德森迷茫地瞪大眼睛，他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

    状况有所好转——稍微。

    意识模糊间，克莱恩感觉仿佛有个人站在自己的前方。

    “真逊。”

    那人笑了一声，克莱恩努力地抬头，也看不到对方的脸，但克莱恩意识到对方似乎心情愉快。

    有什么好笑的？一听到对方的笑声，克莱恩就感觉自己的怒火蹭蹭蹭往上飞涨，他无比痛恨此刻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人，恨不得将对方的喉咙撕开，扯断声带。

    克莱恩想要爬起来，然而他的身体并不受控制，他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手脚和关节，试图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克莱恩不得要领地挣扎了半天，好像一条被丢上沙滩原地扑腾的鱼，最终却只是徒劳地在原地滚了半圈，从侧着倒在地上，变成了正脸朝上。

    他看到了自己。

    或者说是有自己的脸的东西。

    这东西就蹲在自己的脑袋前方俯瞰自己，克莱恩看见对方笑眯眯的，笑得不怀好意。

    克莱恩决定暂时不去关注这家伙，在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和诱惑自己放下底线作恶的声音中，他艰难地回忆了一下，乌托邦有没有在灵界的对应区域形成象征——这关系到仪式到底有没有成功。

    没想出来。

    他至少要在清醒的状态下观察灵界才能得到答案，但是现在的他显然做不到。无论是本体还是分身，暂时都抽不出力气去看，他现在控制自己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克莱恩闭了闭眼，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上面的那个家伙开口道：

    “你的理想国没了，你想要利用它稳固自己的精神，抵抗我的影响的计划也失败了。”

    “呵，平衡被打破，现在的你感觉如何？”

    心中翻涌着的强烈情绪使人反胃，之前的无数次死亡也还带着疼痛的余韵，这些都让克莱恩不想说话。看到福生玄黄天尊凑上来说这种幸灾乐祸的话语，他很想放弃控制自我，依靠本能的想法给那个自己的脸上来一拳，但这样做的代价太大，克莱恩选择暂时装死。

    天尊显然看克莱恩的乐子看得很满意，也没因为他的不给面子行为不满。毕竟克莱恩又不是祂，克莱恩只是天尊兴趣使然没有捏死的一只小蚂蚁。

    你全身上下的力量都来源于祂，说什么反抗和打败根本就是笑话。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啊，你这个可怜的小鬼，你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干嘛要保护它呢？”

    诡秘之主用克莱恩的脸叹了口气，用克莱恩的声音问他：“你不觉得很无聊吗？你的人生目标只有‘诱惑上帝的信徒背离祂’，但你却从来没跟我说过要亲手毁掉祂的伊甸。你的身上有作为人类的种种缺点，优柔寡断也是其中之一。不过，未来的千万年里你总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呵呵呵。”

    诡秘之主听起来似乎真的很惋惜：

    “你最让我失望的一点，就是无论你怎么在嘴上说‘要诱惑他们奔向自由，奔向痛苦’，其实心里都是向往伊甸园的，你也想成为上帝的羔羊，我是知道的。”

    ……克莱恩无话可说。

    这不是废话吗？说得好像他还活着的时候有资格进入那样的世界似的，如果旧日时代真有上帝，上帝真有宣告，那全世界几乎所有的人都会主动跪倒成为祂的羊。

    你到底在要求什么？

    “这个世界马上也要变成祂的伊甸园了。”

    诡秘之主对克莱恩说：“那个叫列奥德罗的小鬼活不了太久，祂的命运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所以鲁恩很快就会成为上帝的国土。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表示，克莱恩·莫雷蒂，去摧毁伊甸园。”

    “……摧毁？”

    克莱恩听懂了诡秘之主的话语，因为这些对话发生在彼此的精神里，与其说是需要用耳朵倾听的语言，不如说是能够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精神交流。

    一股冷漠的神性趁着克莱恩的精神收到众创的时候涌入了进来，这些冷漠的、古老的意志比时间更久远，和磐石一样不可动摇，轻而易举地就维持住了崩溃边缘的机体，让他能够继续运转。

    克莱恩猛然意识到了对方想要做什么，当他自己勉强维持的精神平衡被打破之后，诡秘之主的精神自然而然地就加入了进来，帮他维持平衡——也更深一步地同化他的意识！

    他竭尽全力想要反抗，但依附神灵力量的存在怎能匹敌神的本身？

    这是一个临界点，无论如何都跨越不了的极限。即便叠上视死如归的意志，也无法超越。

    这一点克莱恩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就像当初的真实造物主，他们做所的一切都只是在阴影之下拖延时间，用自身所有的一切去换取片刻的喘息和保持自我机会。

    因为无论怎么样都是赢不了的，这一点再明了不过。

    “你只有表现出对上帝和祂的神国的憎恶，我才能放心地继续把我的力量借给你。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生命毕竟只有——这么短暂的一小会。”

    “哦抱歉，我忘了那里面还有你血缘上的哥哥妹妹……不过，你已经和他们断绝了联系对？”

    祂伸手拍了拍克莱恩的肩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全都是带着笑容的。

    “对我来说，你身上除了一点有趣的东西之外，全都是缺点，充满了短生生命的软弱无能。”

    “但是没有关系，我是乐于给你机会让你成长的。”

    克莱恩瞪着眼睛看着祂，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

    他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和精神正在逐渐变得平稳，意识很快又在诡秘之主的帮助下回归到了正常的阈值，他又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去重新组装自己的身体了，但他依然感到愤怒。

    在这愤怒的同时，他又深深地不安，因为他担心再过不久，自己就要连这愤怒的情绪都是去。

    完全无法抵抗对方的行为，更别提伤害。诡秘之主的话语就这样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片刻之后就只能依凭本能麻木的维持这幅模样。

    克莱恩在这种时候又突然讽刺的想笑了，可是他感觉自己现在做出的表情都跟近在咫尺的另一张脸有些许相似，就连微笑时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仿佛如出一辙。

    这样的相似让他感到不满和厌恶。

    ……但就算如此，又能怎么样呢。

    克莱恩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和妹妹，自从那天的对话之后，他就已经难以再大言不惭地将自己占据的这具身体的亲人视作自己的哥哥和妹妹。然而即便这样，班森和梅丽莎依然在他的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不愿再跟他们相见，不愿再去思考他们的事情，克莱恩知道他们都还活着，稳定地、相对富裕地活着，而他们则知道克莱恩已经死了，尸体被邪神唤起，成为了恐怖的存在。

    在青铜长桌上趴着的那只手缓缓地“起来”了，一条又一条的灵之虫似乎受到了什么呼唤，接二连三地朝着“愚者”座椅的位置靠近，迅速地接在断手的后面，从半个手掌的缺口延伸出了一整个人类的轮廓。

    灰雾自发地涌来，模糊的人影坐立在长桌的尽头。

    克莱恩的手伸直又握紧，有些僵硬，他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尸体，面无血色，神情冷漠。

    通过源堡的视野，他看着远处的整个世界。

    意识逐渐变得平静，变得仿佛某个亘古不变的存在一样冷静默然，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住了用讥诮的表情、玩乐的态度进行接下来的行为的想法。而在脑海的某个角落，克莱恩突然地想起了自己的那位已经离开许久的引路人，悲伤和怀念都在他的心底一闪而逝。

    下一刻，他又成为冷漠淡然的神灵“愚者”了。

    tbc

    ——————

    祂当时也有过这样的感受吗？

    感受到自己的精神逐渐变得怪异，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意识入侵自己的脑子。

    感觉到自己不再是自己。

    有点怀念自己还不是半神时候的日子，有点怀念祂。

    等到达了终点，想以晚辈或者朋友的身份告诉他。

    “我已经……我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啊。”

 第622章 事已至此

    940

    被迫从暂时安身的梦里赶出来之后，“愚者”不得不强行让自己面对现实。

    他稍作思考，放眼外界，开始寻思下一步举动。

    诡秘之主刚才的“要求”，或者说“命令”此刻也正在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就好像是他自己心中自然产生的念头一样，让克莱恩根本无法忽视。

    当然，克莱恩也知道神性并没有将自己完全侵蚀。

    虽然自己利用秘偶城镇稳固自身对抗诡秘精神的打算失败了，并且失败得非常彻底，让一直以来只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情看他垂死挣扎的诡秘之主又更进一步，但克莱恩现在的含诡量还没到让他完全失去自我的思考能力的程度，还没到那个“彻底成为祂”的临界点。

    ——这个极限不知道是百分之五十，还是六十，又或者无论有没有这个极限，对祂来说都只有0和100的区别，但在他于诡秘之主彻底失去所有的兴趣之前，他勉强还是他自己。

    但这样够做什么？

    即便没有完全被侵蚀，克莱恩也不能真的去“违背祂的要求”，那绝对会出现惨烈的后果。

    “毁掉鲁恩……可是鲁恩并没有成为伊甸的趋势啊？”克莱恩潦草地观察了一下北大陆的样子，虽然凄惨，但社会秩序还被维系着，神灵的力量是阻止这参天大楼坍塌的最后保障。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威尔出现在了因蒂斯，祂的力量变得衰弱，乍一看去位格似乎还是序列一，但细看之下已经不稳定。看来“命运”的争斗到最后取胜的是乌洛琉斯，威尔成为了序列二。

    威尔回头不会也要来我这里上班……“愚者”的从神编制一下子变得这么炙手可热我还有点不习惯，难道之前在白银城《愚者圣典》里的吹的牛现在都要成真了……源堡的“命运道标”象征还有这种本事？克莱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威尔，显然已经掉落到序列二的对方已经不再能敏锐地感受到克莱恩的隐秘观察，正以一个少年的形象在因蒂斯某座城市的蛋糕房里买蛋糕吃。

    怎么没看到乌洛琉斯？

    直到克莱恩从祂身上移开视线之后，威尔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刚才似乎被什么窥探了。

    克莱恩在北大陆寻找了一会儿乌洛琉斯的身影，发现虽然星界有了象征，但是对方人不见了，不仅如此，就连班西也——哦，记忆里好像之前发生的大地震，就是班西被丢出去造成的？

    他赶紧看向南大陆的方向，但是那里被隐秘的黑雾包裹。

    没有信息本就是一种信息，克莱恩深深地看了一眼南大陆的方向，心中有了猜测。但他目前难以出手干预，只得暂时移开了视线。

    北大陆上，大地母神正在快速地修补地面上的裂缝，祂的神力催生出藤蔓和植物，将大地上的裂缝用藤蔓像是缝补缺口一样缝上，并且让大量的动植物刚一洒下种子就快速生长起来。

    克莱恩简单地看了看鲁恩的情况，他看到确实有不少能被称为“上帝的信徒”的家伙正在国内各个地方奔走，但主要目的都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还看到了埃姆林·怀特，“月亮”先生正在和教会的信徒一起施救，就是看起来跟雷霆教会的信徒关系十分糟糕。

    莉莉丝察觉到了来自高位存在的注意，祂警觉地左右观看，发觉这道注视之中并没有恶意。

    是谁？但猜测对象太多，再加上没有敌意，莉莉丝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

    “张开嘴，把药水喝下去！”

    “别害怕，我是大地母神教会来救你们的人！”

    埃姆林带着自己的助手和分给他的非凡者从砂砾中挖出还活着的人来，两个助手一人给伤员止痛，另一人快速地用非凡力量消毒，简单修复伤口止血后包扎。大地母神教会有序熟练地两人一组快速施救，而埃姆林一个人在周围游走，将自己的药剂撒在地上，让它们自行挥发行成药雾，并时不时蹲下身掰开脚边躺着的伤员的嘴巴，将自己调配的特效药灌进去。

    他毕竟不是“大地”途径的祭司，能够给范围内的伤者提供一定的治疗和回复，他所掌握的治疗巫术也基本和月亮、血液以及黑暗面相关，并不是每个普通人类都能承受得住的。

    埃姆林尽量温柔地托起躺在担架上的人的后脑勺，将药水灌入，刺鼻的气味一下子就为伤员带来了清醒。药物修补着对方的身体，伤员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埃姆林，双手颤抖着合拢。

    “愿母神……”埃姆林已经习惯了伤员们的道谢和祈祷，熟练地开口应答。

    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说到：

    “感谢您，尊敬的皇帝陛下……”

    “？”

    啊？埃姆林的后半句回话卡在了喉咙里，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在他寻思这家伙莫非是个平时伪装起来的虔诚的皇帝信徒，此刻意识模糊所以流露真实信仰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皇帝陛下……”

    数不清多少个声音突然在同一时刻发出，因为这一瞬间，所有还有呼吸的，还能说话的患者，都突然举起了手臂朝向天空，用嘶哑的声音呼唤起了已经驾崩的皇帝乔治·奥古斯都三世的名字！

    男女老少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带着让人胆寒的压迫感。而这些手臂像是丛林，将所有的教会非凡者囊括在其中，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是迷茫和惊恐。

    ……

    东切斯特郡，一片属于霍尔家族的森林内。

    依靠一些非凡手段，奥黛丽带着苏茜离开了贝克兰德，凭借记忆来到了这里。但是上一次来这边已经是一年多以前，她们绕着森林边缘，仔细地观察着这里。

    这片区域基本是森林和麦田，是隶属于霍尔家族的中小型狩猎场地，唯一的村庄也在麦田的另一边。跟城镇不同，树木和植物本来就有良好的保护土地功能，跟已经严重损坏的建筑比起来，这里的树木只是歪斜了一点，倒塌了几棵，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行走间，她们出了森林，看见了一片麦田。

    奥黛丽放眼望去，看到麦田后远远地有一小片聚落一样的建筑，看上去损坏非常有限。

    “我们到了吗？”苏茜被麦田完全淹没了，只有跳起来才能看到东西。它毛茸茸的大尾巴竖得高高的摇晃着，向奥黛丽问道。

    虽然每年都会来这里狩猎，但它还是第一次到这片森林狩猎，不清楚四周分别通向什么地方。

    奥黛丽同样不太熟悉，但是她有赫密斯给的信息和简要地图。她回忆着地图，又看着远处的那个小村落，有些不太确定地伸手指向：

    “我们应该靠近了，附近就是那个叫赫德拉克的村庄……”

    说完，她自言自语道：“我从记事起每年都会来这里，居然从来都不知道那个村庄的名字。”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太奇怪的事情，她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东切斯特郡，也不会去关心东切斯特郡里每一个城镇和村落的名字。既然赫德拉克这个名字被流传下来了，就代表这个村庄至少没有被附加“心理学隐身”之类的效果。

    苏茜上身人立起来，用两条后腿站直，前爪扒拉住奥黛丽的袖子：

    “那我们现在要去那里吗？”

    奥黛丽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

    “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就这样进入现实世界的赫德拉克，应该不会发现什么。”

    苏茜立刻就听明白了奥黛丽的意思：“我们要从梦里进入？”

    “是的。”

    奥黛丽点头，她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应该还是夜晚，只是天亮着——随后她摸了摸苏茜的脑袋，走到森林中的一棵树下，靠着树干坐下，叮嘱苏茜道：

    “现在，我会尝试从梦境的世界进入，你保持清醒，不要睡着。一旦我在梦中出现了什么不该有的反应，就立刻想办法将我唤醒。”

    苏茜用力地点了点头，在奥黛丽的身边坐下，担当起了护卫。

    奥黛丽念诵了两遍赫密斯的尊名，随后靠着树干，进入沉眠。

    迷迷蒙蒙之中，她忽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她随即环顾了一圈，看见自己还坐在入梦的这棵树下，周围的场景没有变化，只有苏茜不在自己身边。她看到天黑了，已没有了红月，也没有了繁星，一片深暗，远处地平线隐隐有光芒。

    这不是现实世界……奥黛丽瞬间做出判断，审视起自身。

    很快，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是一个梦境，或许是赫德拉克带来的。这是个相当奇怪的，主动让她保持住清醒的梦境。

    果然来了……奥黛丽并未产生惊慌的情绪。

    奥黛丽旋即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踩在森林中的泥土上。脚下湿软，泥土似乎刚刚浸透了夜晚的露水，踩上去有种让人舒适的感觉。

    她已初步确认，以自己半神层次的“梦境行者”水准，能直接脱离这个奇怪的梦境，回到现实世界，再次规避掉疑似的“邀请”。

    但她是带着任务来到这里的，注定不能退缩。左右各看了一眼后，奥黛丽抿了下嘴唇，起身走向森林的外面。在过程中，她保持着冷静，然而这座森林却比之前似乎大了不少，她花了更长的时间才来到外面，而就在这时，奥黛丽总觉得四周似乎变亮了一些。

    她抬起头，皱着眉头向远处隐隐约约的地平线看去，感觉天边的光芒似乎更强烈了一点。

    ……

    跟南大陆比起来，星界之中的战斗很快就吸引了克莱恩的注意力。

    在目力所及的最高处，他看到律法、扭曲和风暴雷霆不断地爆发，巨大的动静将整个星界都打得摇摇欲坠。

    雷霆之神活不了多久了，而祂死后，说不定会让上帝乘势占据鲁恩？

    这……这莫非代表上帝会趁机吃掉雷霆之神，然后趁机把鲁恩收入囊中——祂的光辉大概会瞬间洗脑鲁恩的所有人，将整片土地占据的同时，直接让天国降临？那这个就真的不妙了啊，因为我根本没本事对抗上帝。如果上帝苏醒，那也就代表我会直接死去，因为诡秘之主不可能继续让我存在。

    祂知道我的心里存在着“人类的软弱性”，我已经不是当初序列三的时候了，那时候上帝可以把我当成个小东西，值得争取过来跟诡秘之主作对的摆设，我现在拥有源堡，上帝会把我当成诡秘。

    必须是祂来，才能完全地掌控源堡，至少从象征上跟上帝平起平坐……

    诡秘之主的要求是让我摧毁伊甸园，而不是直接的摧毁鲁恩，而且现在上帝还未降临，是不是说我可以想办法组织上帝降临，让这件事情不发生也算成功？

    这么一想，克莱恩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帮帮雷霆之神。

    不，甚至是必须想办法给雷霆之神提供一点帮助，就算祂必须要死，也要想办法不让祂的非凡特性和国土全都被上帝取走。

    至少在对抗上帝这上面，祂们是一条战线的。

    刚刚好，就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克莱恩刚好看到雷霆之神似乎是被某条法律限制了一下动作，又好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失误，瞬间就有一部分身体就落入了扭曲的空间之中，瞬间就被吞噬不见，绞碎成了纯粹的灵性。

    而他根本找不到灯神的所在位置，只觉得整个星界似乎都变得昏暗了不少，角落里似乎流淌着宛若实质的阴影，星界隐隐有一个巨大的建筑正在成型，但看不清楚是什么。

    克莱恩不知道祂们之间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多久，但他感觉雷霆之神似乎受到了什么限制。

    祂似乎尽力避免自己直接接近那个建筑。

    克莱恩思索着，打算悄悄地给雷霆之神一些帮助，让祂们能够更加势均力敌，也让后者能支撑更长的时间。他正打算通过源堡投递一些信息过去，忽然看到那笼罩在雷光之中的黑甲男子将手中的三叉戟用力一挥，逼退靠近到眼前的阴影的同时，也让克莱恩试图传递的信息无法靠近。

    雷霆之神显然不能准确地把握源堡的位置，但克莱恩却仿佛感受到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滚开。”

    祂似乎这么说道：

    “别打搅我。”

    tbc

    ——————

    “看到了吗？信仰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你的努力和庇护在我看来不值一提。”

    “人类本来就有无数的劣根性，依靠他们活着的你们真是孱弱至极。”

    列奥德罗劈碎即将建立起来的律法牢笼，却无法阻止那个烦人的家伙在自己耳边逼逼赖赖。祂不为所动，冷笑一声，反问：“那你被我关着不出来，是因为不想吗？”

 第623章 还是不够强大

    941

    巨大的阴影闻言静默了两秒，随后冷冷地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当然不介意宽恕你的冒犯，毕竟我听说过一句古话，叫做死者为大。”

    列奥德罗也冷笑，祂从力量上压过了这位不完整的旧日，但祂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只是一时。

    互相嘴硬的同时，祂明显地感觉到时时刻刻都萦绕在自己耳边的信徒的祈祷声开始变得遥远，稀薄，以至于祂的耳边居然久违地变得有些安静下来，就好像有大量的人一瞬间抛弃了祂的信仰似的。

    这居然让列奥德罗难得地感觉到了一丝怀念的情绪。

    毕竟，从祂成为半神开始，耳边就永远有萦绕不断的祈祷声。到现在，居然已经有数千年了。

    真是度过了一段漫长又短暂的时光。

    那时的他单纯又弱小，对自己的每一个信徒都相当重视，即便对方可能只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回报他，或者是在信仰人类的太阳的同时顺便信一信，但就跟大部分第一次拥有信徒的圣者一样，年轻的灾难主祭真的会去尽力满足自己的信徒们的要求，有空就去帮忙。

    他曾经也是神职人员，也是一位战士，因此他做过自己的手下们做过的所有事情。

    当时，他们一路殴打有敌意的外族，远古太阳神殴打这些外族的头领，他们殴打这些头领的死忠分子，只留下那些友善的，善良的，不介意跟人类共处的。

    他们在东大陆四处奔走，远古太阳神说这是神圣的远征，紧接着会说些他们都听不懂的话语。每当祂开始说些怪话，就代表接下来他们会拥有一些奇怪的名字——比如给他们的非凡者军队起名叫是十字军，比如那个名字似乎别有含义的“怪物”和“战争主教”，大伙不明白这些词汇到底有什么含义，但队伍里的窥秘人总说这其中似乎有古老的神秘又好像没有，总之，远古太阳神肯定是对的。

    列奥德罗突然警醒。

    祂意识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便是在最柔软的、最美好的、自己还稚嫩的那些回忆中，祂也不再将远古太阳神下意识地称为“主”了。

    “……你受制于谁？”

    雷霆击穿汇集在一起的扭曲空间，在星界留下一处可怖的空间裂缝，列奥德罗低语：

    “克莱恩·莫雷蒂？”

    祂有些难以置信地想到了这个家伙的名字。

    列奥德罗对诡秘之主无感，对诡秘之主的候选人也无感，但祂实在看克莱恩·莫雷蒂不太顺眼——或者说，当列奥德罗正眼看克莱恩·莫雷蒂的时候，发现这个从人类一路爬上来的小子居然对自己表现出了叛逆和敌意。祂找到了对方的亲属，用祂的家人去试探，而那两个凡人的后续反应证明了那确实已经不是人类克莱恩，而是诡秘之主的意志。

    既然这样，那两个人类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他们也是自己的信徒，列奥德罗也就放他们回去了。

    “你为什么不让所有鲁恩人都去死？如果不让费内波特的人都去死，是担心大地母神的状态崩溃导致堕落母神传递来更多的影响，那你为什么不对鲁恩动手？”

    “你在担心什么后果？呵呵，有什么后果是你这位伟大的旧日化身都不愿意承担的？”

    属于暴君的闪电接踵而至，混沌之子当即扭曲了方向，而下方的鲁恩中，有数十个原本正在赞美皇帝的人忽然“清醒”了过来，转而惶恐地向雷霆之神祈祷，刹那间，被扭曲了方向的闪电全部汇集到了混沌之子的手心中，祂一挥手，气定神闲地将列奥德罗给予自己的强力攻击全数奉还！

    列奥德罗挥舞三叉戟，将眼前的闪电风暴打碎，十分不悦。

    要说自己不乐意跟谁战斗，那“黑皇帝”和“审判者”肯定得名列前茅。第四纪的经验告诉祂这帮实际作战能力成谜，但是概念性作战天花乱坠的家伙各个都是不好对付的玩意，从所罗门，到特伦索斯特，再到亚利斯塔·图铎，没有一个是正常的，果然制定法律的工作干久了都会觉得自己拥有命令整个世界的能力。

    但水手本身就不必依靠非凡力量才能造成有效伤害，那些阴影即便扩散到了四面八方也依然具有实体。

    祂忽略耳边若有若无的低语，将武器高举指向天空，密布的雷霆便制成一张大网，从整片天空中落下，像是熟练的渔夫驱赶鱼儿那样，将流动的“秩序阴影”驱赶到自己的大网中。即便再怎样立法禁止打雷，再怎么样使用贿赂，都有源源不断的雷霆将混沌之子禁锢在雷网中央。

    当混沌之子想要继续扭曲空间的时候，列奥德罗的一只眼睛忽然变成了黄铜色，紧接着，双方的“贿赂”撞在了一起，列奥德罗用闪电贿赂对方安稳地被雷劈，混沌之子用“此地神秘减弱”来贿赂列奥德罗放弃闪电跟自己近战。列奥德罗的力量稍强一筹，因此双方的贿赂险险成了平手，混沌之子多挨了一顿闪电。

    水流声穿破天际，概念性的海水凝聚着暴君的威严，甫一出现便是比刚才险些扑向陆地的海啸还要宏大的浪头。

    磅礴的汪洋怒吼着，狂风吹散了半空中正在凝聚的金色文字，海水强势地占领了大半个星界。

    难道诡秘之主的意志居然会威胁混沌之子，不许让鲁恩举国上下无一活口？

    列奥德罗对克莱恩更为不爽了，如果那是克莱恩，那祂既不支持自己为鲁恩做的一切，又不完全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还让混沌之子不能胡来，祂到底想要做什么？

    得到了力量还优柔寡断的小子。

    在祂后续的占卜中，祂确认在自己试图将高地重新占据为殖民地的时候，当时出现的，阻拦自己的“门”就是克莱恩·莫雷蒂，不知道知识之妖用什么方法让祂暂时获取了“门”的力量，并且在之后，居然也能跟伯特利·亚伯拉罕相对平和地共处。

    明明拥有能够决定天平倾斜的力量，却好像对哪一方都不愿意做出出格的举动。明明也是拥有自己的准则和信念的神，却好像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畏惧造成伤害。

    ……让人生厌。

    这世上根本没有不用伤害他人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方法，克莱恩的行为对列奥德罗来说，只是一个天真幼稚的家伙正在盲目地试图做什么。

    ——当然，观念和经历上天差地别，即便克莱恩告诉列奥德罗自己的想法，后者也绝对不可能理解，甚至会觉得真是无理取闹的恶作剧。

    忽然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穿透了祂的脊背，就在祂全力对抗混沌之子的时候，另一股力量猛然间加入了战场！

    祂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怪异装束的人类老者，对方出现的突兀又不起眼，但是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列奥德罗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过去，仿佛对方是祂克星。

    列奥德罗突然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了。

    在因蒂斯！

    那老者用手上的竹杖轻点海水，刹那间海水不受控制地退往四面八方。

    祂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有些呆板的笑容。

    列奥德罗的心略微放下，但下一刻又提了起来。

    “隐匿贤者”……也不是好对付的。

    ……

    在他们的远征中，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大量的人类被解救，主动跟随他们的脚步，于是他们每天的饮食起居就成了最大的难点。

    他需要去制作纯净水，将海水分离成水和生命需要的纯净海盐，他要在聚集地下雨，要去靠海的地方呼唤海洋生物主动跳进渔民们的渔网，还要去阻止海里的坏心眼的精灵们偷偷引发海啸。

    更何况，当时的队伍里，“风暴”途径的高序列弥足珍贵，甚至只有他一个，他更是受到爱戴。

    后来他成为骁勇善战的风天使，虽然开始逐渐忽视自己的信徒，不再跟他们同吃同住，倾听他们的需求，也仍然尽量让他们好好生活。——甚至，如今的列奥德罗成为了“暴君”，祂仍然能够自信且傲慢地对质疑祂的人和神说道：

    “我一直在保护我的信徒，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他们过得更好。”

    “他们不需要思考，也不能拒绝，因为我为他们做出的选择的都是正确的。”

    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现在，列奥德罗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我不像你们，没有保护他们的力量。”

    ……

    不知道什么时候，信仰拥有了“作用”。

    在当前时代，在这个世界，对神灵的信仰是普遍的，区别只在于信仰的是哪位神灵。但实际上，信仰是个非常复杂的东西。

    毕竟以非凡世界的常理来说，只要有最基础的、有对他人的身份的一个简单印象的人，就足以被称为此人的“锚”。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全世界的人都是曾经七神的锚，七神也共享全世界的人口来稳定自己的状态，看起来根本没必要彼此争斗，并且不断地开辟新的信仰土地。

    但实际上，锚显然也是分有用和没用的。倘若一个人想要别人了解自己，那只需要留下名字。如果想要别人了解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那就需要一些传记，来让后世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

    如果还想要再进一步，让别人对自己的个性、人格、爱好、好恶都有所了解，就需要更多更详细的事情来记述，甚至是直白地告诉他人“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如此一来，锚的分类就显而易见了。

    如果让神来解释“信仰”的作用，那就是让一群人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了解自己”的氛围内，。大量对神的事迹和个性有所了解，会提供稳定的祈祷的人长久地聚集在一起，就会产生相应的文化。

    这样在代代相传，耳濡目染的生活中，人们自然就会对自己信仰的神灵有很直观的刻板印象。比如看到黑夜信徒就觉得他们应该是温柔和蔼，情绪稳定的，看到雷霆信徒就觉得他们是暴躁无脑的，看到战神的信徒就认为他们好斗，知识之神的信徒好学并且鄙夷蠢货，看到大地母神的信徒，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以女性为主，都掌握一些医术，善良博爱……

    某种意义上，不同的文化圈子也体现了神灵的个性。

    仅仅是知道自己的神名远远不够，众神需要的锚是对自己的个性有所了解的凡人。因此，这些表现出来的刻板印象，最终会成为人们对某位神灵的刻板印象，这就是神想要的。

    祂们可以通过调整圣典内容，删减或增加故事，修改仪式和尊名，以及下达神谕来直观地调控信徒对自己的印象，保证信徒们想象出来的自己总能跟真实的自己最为相似。

    这就是信仰的用处。

    ……

    “星界不属于任何一位神灵，因此任何人都无法对此地施加大范围影响。”

    星界的半空中浮现出一片古朴的羊皮纸卷，上面有一个个泛着金光的黑色字迹快速出现。

    混沌之子放出了一个对敌我双方似乎都没有任何好处的条例，刹那间星界的天空黯淡下去，天上象征众神的星星都逐一变得黯淡，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或者是被什么力量隐去了。而只有最顶端高处的光球象征大放光芒，星界之主的力量笼罩了这个区域。

    列奥德罗陡然生出危险的感觉，混沌之子主动上帝对星界的掌控力增强，就是想要逼迫自己收回力量，甚至回到现实世界作战。祂的眼前只剩下两个选项，要么回到现实，调动海洋，无视鲁恩的活人，直接背离自己“保护追随者”的底线，要么继续在星界跟祂们缠斗——而作为全知全能五途径的神，在星界待久了还大量使用非凡能力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想象。

    逼退了列奥德罗的雷霆和海浪之后，混沌之子化身的巨大阴影也逐渐朝着中间回缩，化作一个巨大的，虚幻的人形轮廓。

    无数个光环模样的东西出现在人形轮廓的“头部”上方，悬空着，而羊皮卷则漂浮在祂的面前。

    “呵，祂是星界之主，星界又在这个星球的最高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所有成神的存在都要在星界留下自己的象征和烙印，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这很奇怪？”

    阴影的头部裂开一条月牙似的缝，像是一个诡异的笑容：“将自己的象征烙印祂的地盘上……呵呵，我只是借用乔治·奥古斯都的身份成神，做做样子给你们看，如今我要收回我的象征了。”

    另一边的隐匿贤者看上去远远不如知识之妖灵动智慧，目前只使用“窥秘人”途径的力量，看样子是缺少了“工匠”途径的现实积累，即便是曾经出现过的“神秘复现·治水”也不如知识之妖的强大。然而，隐匿贤者不可能主动追逐“阅读者”的非凡力量，这只能是知识之妖在背后远程操纵。

    祂正在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列奥德罗，似乎是学者对某样东西产生了本能的好奇。

    但祂的加入直接打破了列奥德罗和混沌之子之间勉强达成的平衡，这样一来，列奥德罗落败的速度只会继续加快。

    tbc

    ——————

    列奥德罗的脸上没有了表情。

 第624章 重新再想

    942

    大地母神莉莉丝忽然抬起了头，祂听到了列奥德罗的召唤。

    “前往星界……”

    祂的神情越发严肃，意识到了神战已经到了必须全力以赴的时候。

    莉莉丝略微有些心神不宁，祂低头，自己的教区费内波特已经被祂以最快的速度修复完毕。一位神灵亲自出手保护，短时间内大地就得到加固，各种植物茂密地生长，将地表之下数十米深的泥土和石块都紧紧地抓在一起。各种农作物、果树高密度地分布在费内波特的国土上，让整个国家几乎都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果园。人们只要伸出手或者弯下腰，就能得到充足且富有营养的食物。

    废墟之上开出花朵，香气既能安神又能治愈伤痛，

    肉类相对不那么好得到，但蔬果作为神赐的食物已经足以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因此莉莉丝并没有给家畜们赐福的打算。

    莉莉丝隐约记得，曾经祂的教会内部也曾有人做过将植物和肉类组合的实验，不过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教会认为产生了这种想法并且已经付诸实践的此人是曲解了母神的想法的疯子，但是看在对方是虔诚信徒并且没有作恶的情况下，给予的惩罚也只是被从教会里驱逐。

    费内波特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但是相对的，鲁恩出的问题更大。

    ——鲁恩出的问题非常大！

    从自己麾下的王族卡斯蒂亚家族集体被偷袭，瞬间全部被吞噬之后，莉莉丝就已经预感到事情开始变得非常不妙，此刻祂居然有些庆幸之前灾祸之城入侵现实，导致“特伦索斯特黄铜书”疑似遭到了污染，不然现在面对一个双途径真神，自己和列奥德罗拿头去打？

    与此同时，祂也听到了自己派往鲁恩的主教们不断地传来祈祷，大量的信众突然受到了“黑皇帝”的影响，莫名其妙的法律在鲁恩建立，本来都和颜悦色的贵族和官方非凡者忽然开始对雷霆之神和自己的主教实施驱赶……这毫无疑问是“黑皇帝”正在大面积地动摇祂们的锚。

    这是击杀祂们的前奏！

    真能赢吗？莉莉丝的内心本能地浮现出这样一个疑惑。

    莉莉丝索求的是自己的锚和国家，如果对方是地球神灵，双方利益交换一下，目睹了今年的惨状的莉莉丝倒也不介意换个盟友继续当正神，但——那是外神，而且是“黑皇帝”。

    “黑皇帝”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比经历过第四纪的神灵更加清楚了。

    即便祂们在跳跃上说得再怎么信誓旦旦，也会想尽办法通过各种方式侵占更多的利益。就像某个“黑皇帝”曾经说过的话一样：协议就是用来撕毁的！

    其实并不存在选择。

    或者说，有没有选择其实取决于对方想不想杀你，而不是你本身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莉莉丝将视线投向了上空。祂心中仅有的庆幸，就是列奥德罗没有选择将战场转移到地面上。

    ……

    虽然已经多藏在了南大陆，但奇克一直紧密地关注着星界的神战。

    祂已经瞄上了被雷霆之神封印在“风暴之渊”的大教堂总部的“0-01”，至关重要的“红祭司”唯一性。祂跟灾祸之城拉扯，主动获取污染，就是为了得到将0-01安全地抓进手里的力量。

    奇克现在的心情十分不错，雷霆之神被缠住，只剩下大地母神还在看家，但如果战况进一步升级，那大地母神也必须要去援助，到时候空无一神的鲁恩自己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宛如魔女教派的后花园一样。而刺客封印了“0-02”特伦索斯特黄铜书的手提箱已经不再挣扎，“黑皇帝”放弃了继续召唤自己的相邻途径唯一性，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上面存在的灾祸之城污染的缘故。

    这代表奇克在接下来可以较为轻松地使用它，不用担心它突然脱手飞走。

    忐忑不安地等待了片刻之后，大地母神也从现实世界消失，进入了星界之中。

    见状，原初魔女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从未有过这样的开心愉快。这一切的发展在奇克看来，简直就是命运要推着祂走上双途径真神的位置！

    但与此同时，祂也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即便雷霆之神不知道祂得到了灾祸之城的污染，也会防备原初魔女靠近0-01所在的位置。

    如果自己贸然前去，说不定会被对方打个正着。自己毕竟还是单途径真神，面对源质和唯一性，即便保持最好的状态也远远不够。祂现在状态完整，才能压制污染，要是一不小心被雷霆之神一道闪电打成重伤，奇克估计就只能看着自己身上的灾祸之城污染反客为主，将自己也变成源质的一部分了。

    但是万一雷霆之神根本顾不上祂，过一会儿被0-01带走用来战斗，那自己可就没地方抱怨了。

    权衡利弊之后，原初魔女决定立刻做准备，尽快动手。

    祂看向手提箱，打开，将封面已经爬上红血丝的“特伦索斯特黄铜书”拿了出来。

    奇克故技重施，祂收敛了自身的灵性力量，打扮成一位身穿日常裙装的女性，小圆帽和面纱遮住自己的面容，悄然无声地进入了海上的罗思德群岛。

    登岸的时候，祂的灵性直觉忽然一动，下意识地看向了远方的海岸线。

    祂看见诡异的深红色居然从南大陆的方向弥漫过来，那颜色十分怪异，十分——不同于灾祸之城，奇克难以描述这血给自己的感觉，总之祂不敢靠近。能够在海水这样的体量里制造出这样的现象，似乎有人突然将大量的鲜血倾倒进了海水里似的。

    ……我得尽快行动了。奇克不安地快速靠近帕苏岛的方向。

    ……

    奥黛丽走出了森林，脚下的泥土依然湿润柔软，树林间弥漫着久违的，露水和青草和香气。

    但现在是北大陆的冬季，显然不该有这种味道出现，奥黛丽记得自己来到森林里的时候，穿过的风只有泥土的气息。

    她正走在一条阴森狭窄的道路上，身后是黑暗的森林，前方有塔尖高耸的城堡。

    周围的世界越来越黑暗，呜咽拉长的狼嚎声，缓慢骇人的喘息声，凄厉间断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有亮光的地方似乎正在越来越少，酝酿出危险又压抑的氛围。

    我在心中正因为北大陆发生的事情而感觉害怕，也对南大陆发生过的事情心有余悸，我没有足够的力量，我一直在害怕忽然有一天，我无法抵抗的悲剧再次发生……奥黛丽从“心理医生”的角度对自己的梦境进行了剖析。

    她缓步前行，在这异常真实的梦境里靠近前面陌生的城堡。

    走着走着，一个东西忽然从两边的黑暗里掉出，落到了路中央。奥黛丽停下脚步，远远看去，发现滚落在前面的是一个破烂的布娃娃。布娃娃有着橘红色的头发，穿着医生一样的白大褂，皮肤有些偏黑。纽扣做成布娃娃的眼睛，嘴巴缝出笑容，是奥黛丽最熟悉的，“莱蒂·奥尔”附身的非凡玩偶。

    布娃娃的衣服全是血污，原本微笑着的嘴巴弯了下去，脸上的红色污渍看上去像是在哭泣，阴影落在布娃娃的身上，它的脖子被粗暴地拧断了，大量的红色棉花从身体和脖子里滚落出来。

    奥黛丽的目光有些出神，她看着那个布娃娃，心中忍不住回想起了在南大陆的一点一滴。

    那是她最平静有趣的日子，也是最难忘的、最不敢回忆的时光。

    她的心情难以抑制地变得低落，周围的森林也顿时变得更加阴暗漆黑，仿佛隐约有哭声传来。奥黛丽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路过断了头的布娃娃，她本能地抬头向布娃娃掉出来的黑暗中看去，只见哪里深处一只手，一只伤痕累累的，灰暗干瘪的，属于中老年男子的手。

    曾经有人用这只手掐住她的喉咙，让她滚回北大陆继续过幸福的生活。

    奥黛丽久久地凝望着这只手，紧接着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再度向前走去。

    不多时，她听到森林中传来低语声，似乎是有谁在里面对话。这些窃窃私语瞒不住半神的耳朵，奥黛丽随意听了一下，听出那居然跟自己的爸爸霍尔伯爵，还有大哥希伯特的声音非常相似。霍尔伯爵还是波澜不惊，声音稳重，性格柔和，而希伯特略微有些急性子，对事物的看法也还是有点激进和傲慢。他们似乎还跟以前一样，在奥黛丽身边的树林里，笑着交谈着“将抽走的血输回去一些”的理念和操作方案。

    霍尔伯爵是一个良好的贵族，一个很好的老师，手把手告诉希伯特，如何在保持奢华生活的同时，让平民们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有良心的贵族。

    奥黛丽抿了抿嘴，她一言不发地越过了这些窃窃私语。

    黑森林内突然蹿出了一道巨大的身影，那是浑身长满金色鳞片，眼眸淡金竖立，尾巴粗壮横扫的一条巨龙，它的身高超过十五米，横在路中央，堵住了所有前进的路线，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这巨龙的面容还能看出奥黛丽的影子，配上它的身体，有种难以描述的别扭和惊悚感！

    奥黛丽的眼睛微微睁大，还好，做过“观众”的她及时稳住了情绪。

    这让她明白，自己从未真正忘记对魔药和非凡力量的恐惧，而随着自己的阅历逐渐增加，她也越发担心自己的未来，忧心自己能否掌握这些力量，不会伤害到某些人。自我安慰自我激励和心情好转只是表面，阴影已根植于了潜意识深处，时不时就会映照入梦里。

    奥黛丽认真地自我检视了一番。

    行行停停，奥黛丽的梦境不太连续地变化着，以一个故事而言，这是不合格的。

    终于，她走到了那座城堡前。城堡的大门紧闭，旁边却有一条小路，她没有停留，越过城堡，走向了这片梦境的边缘，没管背后场景怎么变化，故事如何展开。

    不知走了多久，她穿过荒芜的旷野，来到了悬崖上方。

    往外看去，灰色的虚无色彩蔓延，下面幽深得仿佛没有底部。

    而这片幽深灰色的深处，似乎有着金色的光芒，宛如还没升起的太阳。

    ……

    克莱恩摆弄着桌上的塔罗牌，忽然，他注意到一个怪异的象征正在靠近“慷慨之城”拜亚姆。

    乍一看，这个象征中带着灾难、疾病，死亡，如果象征不是严重偏向了“疾病”这个方面，克莱恩险些要以为是灾祸之城又出来散步了。

    原初魔女奇克出现在了罗思德群岛？祂这时候是想……克莱恩稍微愣了一下就瞬间反应了过来，奇克是想跟之前悄无声息混进没有神灵保护的圣密隆一样，趁着雷霆之神在星界干仗，自己去海上对方的总部，帕苏岛的雷霆教堂偷家啊！至于偷家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被封印在其中的“0-01”！

    红祭司唯一性！

    “这件东西真是有点……”克莱恩忍不住自言自语，“本身就是灾难和战争的象征，还在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大教堂总部的时候，知识与智慧之神被杀死了，它落到雷霆之神的手里，雷霆之神又面临致命的危机……0-01……奇克获得了灾祸之城的污染，现在对它也有了一点底气……”

    想到自己在罗思德群岛上的“海神”信徒们，还有梅迪奇，克莱恩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一下奇克。

    忽然，巨大的嗡鸣声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像是刚才有把大铁锤猛地敲击了太阳穴和后脑勺，克莱恩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击倒，猛地趴在了青铜长桌上，手指攥紧了自己的头发。

    难以言喻的剧痛让克莱恩的表情都扭曲起来，刚刚恢复正常的身体再一次有了崩溃的迹象。

    与此同时，克莱恩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是，警告……

    紧接着，他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了一些荒唐。

    他刚才为什么要想着给雷霆之神提供帮助来着？

    ……哦，因为雷霆之神可以对抗上帝。

    那我也没必要让祂继续活着……祂死去，让非凡特性沾染源堡的气息，不一样可以阻止上帝收回这些非凡特性吗？上帝占据了一整条“错误”，我无论怎么样也得从祂的手里多走点什么，这样才算得上礼尚往来……再说了，祂三番五次地试探我，即便对我有过帮助，也抵不过那些厌恶带来的不满，真是奇怪，我为什么要想着留下祂的性命……对有些人，有些神灵来说，死了的比活着的更有作用。

    想到班森和梅丽莎的事情，克莱恩又感到有些不满。

    伴随着他的想法的改变，头痛飞快地减缓了，克莱恩收起桌上的纸牌，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心中已经给雷霆之神宣判了死刑。

    罗思德群岛和奇克的事情，也被他一起抛到脑后去了。

    tbc

    ——————

    看到群聊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之前想过的if，衰很勇地早早摸到屏障里然后跟刚刚建立了第三纪的造打了个照面，衰那时候还没坐牢到黑化，说我就拿个源质就走，远太看祂确实也挺难杀的就暂时同意了，然后远太展示自己的伟大人类帝国说你看我厉不厉害，衰说哦挺厉害的就是你看上去好像有点晚年不详啊脑袋胳膊心脏各跑各的。远太说呸呸呸太晦气了你别说话了我的天使们个个都十分甚至九分的忠诚啊！衰说哦哦确实挺忠诚的，现在是飘零半生未逢明主造若不弃愿拜为我主，看上去下一集就是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于人下了。后来远太说你觉得背叛之宴能成功吗，衰说我觉得挺有创造性的，远太说你母神的就你话多，衰说那我不讲话了，希望你安详一点。

    远太：呵呵

    真造：我擦

    你他妈祝福我是！jpg

 第625章 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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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真是脆弱啊。克莱恩无端地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

    北大陆的景象让他感觉同情的同时，又难以抑制地有些轻蔑。凡人是非常脆弱的生物，稍微用一点力就会将他们杀死，稍微对现实世界做出一些影响，就会让无数人流离失所，失去性命。他们如此渺小，如此孱弱，即便是乌托邦最次品的秘偶都比人类要强。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克莱恩猛然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妥。他当然可以做出这样的感慨，但不应该是以非凡者的身份、以近乎真神的位格居高临下地给人类下定义。

    “我自己也是人类，我不应该这样想。我可以悲叹，但不能鄙夷。”

    “我应该想想怎么样才能帮助到他们。”

    “毕竟神灵的战争跟他们来说毫无关联，但是他们却因此家破人亡……”

    悲叹人类的脆弱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了，悲剧也都已经发生，看起来难以挽回。另一方面，克莱恩看到那些因亲人和好友的死亡而悲痛的人类时，心中总觉得十分难受。这样的事情总是时不时地发生在他的眼前，即便是“奇迹师”也不能将死而复生的奇迹给予所有人。

    奇迹并不能做到什么，他或许能将那些被损毁的城市复原，能治好他们身体上的缺损和疾病，但是不能让人们心中的伤痛消失，如果简单粗暴地抹去他人的记忆，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克莱恩的手指动了动，他想要将所有死去的人变成自己的秘偶。

    只要变成了秘偶，他们就能永远地陪伴在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们身边。当然，这应该还是不够的，因为秘偶已经在他的手中永生，而活着的人们还有生老病死，不能再把幸福的生活和故事持续下去，所以最好的选择应该是所有人都一起变成自己的秘偶。

    这应该就是最完美的解法。这样就再也不会有悲伤和痛苦，也再也不会生病，即便是受了致命的伤，即便是头颅都滚落下来，依然可以修复如初，再次回到自己重视的人们身边。

    世界将变得无比美好，至少在克莱恩可以看到的地方，不会发生战争和饥荒，也不再会有阶级和压迫，所有的事情都将是公平公正的。总之，这个世界将成为真正的“乌托邦”，一座城市果然还是太小了，一两万个秘偶也远远不够，克莱恩希望人们各司其职，彼此之间会有争吵，但最终问题能得到解决。人人都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在诡秘之主的注视下，他们将永远活着，永远欢迎外来的客人。

    所有人都将快乐，幸福，充满对明天的希望。

    这是不需要认可上帝、也不需要依靠祂的力量就能制作出的天国。

    ……

    太阳像是在幽深灰暗的海水中。

    奥黛丽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圣经》的第一节内容，眼前的一幕和创世纪有些许相似，但又有着截然不同的象征意义。

    现在是日出之前？太阳出来之后，这里会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太阳的象征是上帝，难道还有祂正在关注这里的深层含义吗？

    嗯，巨龙对应心灵和领域，“观众”的途径，根据赫密斯先生告诉我的，以及目前的尊名，可以看出祂还没有回收“观众”……奥黛丽四下观察了一下，准备绕着断崖去找其他的场景。就在这时她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发现那栋隐藏在黑暗中的古堡似乎变得明亮了些许，有一扇门在角落中打开。

    略显幽暗的走廊随即映入了她的眼帘。

    走廊部分，更是如此——它没有煤气壁灯，墙上镶嵌着一个又一个或银制或铜铸的烛台，上面摆放着数量不等的蜡烛，散发出昏黄黯淡的光芒。整条走廊被照得影影绰绰，给人一种随时会闹鬼的感觉。除此之外，奥黛丽还隐约看见走廊的两侧是紧闭的房门，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让她产生了强烈探索欲的东西。

    那一扇扇有浮雕的古典房门，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神秘，让人想要知道后面究竟藏着什么。

    思绪电转间，奥黛丽霍然明白了它们在梦境里代表什么。

    这是心灵之门，每一扇门的背后都是某个人的心灵世界。

    出现在一个高序列强者的梦境中的心灵之门……奥黛丽的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她现在已经知道观众的序列3“织梦人”能够编织出不同的人格单独存在，谁知道这后面到底是人类的梦境，还是那些单独存在的人格的梦境？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

    心灵领域的半神要懂得克制自己，尊重他人。

    在平时就能从肢体语言、面部表情、情绪波动解读出他人真实想法的前提下，如果还不满足地，异常贪婪地探索他人的内心，挖掘隐私和秘辛，那最终可能会反噬到自己。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黑暗的，不好的念头，但都较好地控制住了它们，没让它们影响到自身的行为，这样的情况下，心灵领域的半神如果还要执着于挖掘这些念头，挖掘面具下丑陋的部分，将非常容易对人性失望，被各种各样的负面意识侵染，逐渐疯狂而不自知。

    这也就是“观众”明明能安抚自己，治疗相应的心理问题，却还是容易变态或疯狂的原因之一。

    所以，奥黛丽给自己制定的行为准则是，对熟人只观察和“读心”，尽量不入梦，对陌生人则没有入梦的限制，而若非必要，不进入每个人的心灵世界。

    缓慢地收回目光，奥黛丽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受到影响。

    除此之外，这个城堡的建制非常古怪，让奥黛丽无法看出任何一个时代的建筑特色，不过她本来对这方面也不甚了解，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不过，她能够看出这座城堡和巨龙有着深厚的联系，它的风格十分粗犷古朴，分布大量类似巨龙的纹样，靠近才发现还有许多奇怪的设计。

    远远看去，它只是一座城堡，奥黛丽越是走近就越是惊愕，城堡居然不断地变大，越来越高，越来越宽广，乍一看很正常的台阶，居然每一级都比她还要高！

    两米高的长方形石块，这显然不是给人类走的台阶，给“死神”途径当修坟的砖还差不多。

    这个梦境……奥黛丽左右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这个高度不是给人类的，所以应该是给巨龙的，能够进入这处城堡的必须是巨龙才行，但是奥黛丽不敢确定自己在这样的梦境里展露神话生物形态是安全的。心灵和梦境是精神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这是个陷阱，梦境的主人给自己下了不好的心理暗示，自己说不定会当场失控死亡。

    随着她脑海中想法闪过，奥黛丽决定暂时后退。她的任务只是考察，前方对自己来说有未知的危险，那就应该趁早撤离，让赫密斯亲自来看。

    奥黛丽依循灵性直觉，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靠近城堡之后，奥黛丽就保持着高度警惕，默默地数着自己的步数。然而她一直数到自己后退的步数已经超过了前进的步数，自己却仍然还在这座怪异的城堡的正前方，城堡依然那样高大耸立，根本没有任何变小远离的迹象！

    但回头看去，那处有着广阔灰色海洋的断崖也变得无比遥远，几乎都已经和地平线融为一体。

    对方的力量比自己强上许多，面对梦境主人的“邀请”，或者说“威胁”，奥黛丽皱起眉头，她尝试让自己从梦中醒来，也不意外地遭遇了失败。

    这就是必须要她进去的意思了。

    ……

    熬煮着草药的大锅咕嘟咕嘟地冒烟，大量带着催眠效果的气体伴随着白色的水蒸气一起从锅中冒出，就像是把干冰放进了水里，场景和图画书中描写的巫师和魔药一模一样。

    埃姆林守着自己的大锅，他坐在小板凳上，托着腮看着周围的情况。

    大地母神教会的神职人员们还在忙碌，他们服下了对应的药水，抵抗催眠效果，但是被救出来的平民们都被特制的药水弄得沉沉睡去，废墟和残存的建筑里除了教会人员来往的脚步声、衣服的摩擦声，还有稀稀拉拉的交流声之外，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怀特大主教，母神传递来神谕了吗？”

    时不时有一个路过的高级执事或者主教凑过来低声询问，埃姆林摆摆手，将对方赶回去工作。

    比起临时医院，现在这里倒像个露天停尸处。

    埃姆林用力摇头，把这个不好的想法摇了出去。为了阻止民众疯狂地向“皇帝”祈祷跪拜，甚至引发混乱，他们只能这样做。听说费内波特那边还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自己这位“眷者”也第一时间将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上去，但是母神直到现在都没有给予回答。

    “母神啊……”埃姆林在心中向大地母神祈祷，即便他对人类毫无共情感，也依旧觉得悲伤。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这些突然失心疯的病人们该如何救治，他们的精神出了问题，这种问题连他这个“巫王”都束手无策——这像是被邪神“魅惑”之后的狂热狂信，但这种情况往往出现在“大量相同途径的非凡者通过同样的祭祀行为获得喜悦”，又或者是本途径的神灵自上而下赐下精神污染和洗脑，然而眼前倒下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连非凡者都不是。

    伦堡和赛加尔等郡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但费内波特的人们还没有受到影响。

    他们唯一的共识就是都是鲁恩人，或者说，都在鲁恩生活的人。

    大地教会的主教也敢来了，但埃姆林和大地教会的半神得会诊也检测不出“魅惑”造成的精神影响。没有被污染的痕迹，没有被洗脑的痕迹，不是受到药物影响，也没有参加群体狂热活动……一个一个病因被排除之后，只剩下唯一一个，最难以置信的理由：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发自内心地、无比自然地对皇帝产生了狂信徒般的信仰。

    “……这到底该怎么办？”

    这种精神已经被污染异常的邪教徒的结局只有一个——埃姆林在这一刻真的有些慌乱了，他是血族，人类怎样都与他无关，但这样庞大的数量让他感到脊背发凉，兔死狐悲。

    此时，他最后的期待，就是希望大地母神能够给予他一个回答。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神灵了，神灵肯定可以治好这些人们的。

    然而即便是神灵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当人们在大地上向神祈祷的时候，神也正在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努力战斗。

    莉莉丝听到了信徒们的祈祷，但祂无暇顾及。

    在当前的战斗中，稍微的分神都会导致自身的败亡。再加上信徒集体叛变主要发生在鲁恩而不是费内波特，祂的锚还算完整，莉莉丝在各种原因下暂时把信徒的祈祷当了耳旁风，一心一意地帮忙。

    药剂的“安抚”效果远远不如“观众”直接，但莉莉丝到来之后，在祂的药剂的帮助下，列奥德罗的精神状态明显回复了一些。

    虽然也说不上有多好，但也至少不至于是刚才那样仿佛随时都会失控的样子了。

    祂的到来使得星界中已经存在的象征更加复杂，出现了大地和没有尽头的森林。地动山摇之间，海浪找到了依托，背靠着大地尽情地释放自己的威能，麦穗和植物生长的速度也跟扭曲分庭抗礼。得到列奥德罗的锚援助、状态好上加好莉莉丝硬生生地拖住了对面同是单途径真神的混沌之子。

    星界之中不存在空气，但已经到处都被水的气息占据。

    天空的正中间有着一只黄铜色的眼睛，隐匿贤者之外所有神灵的行动都在它的注视之下，到处都弥漫着海水的味道，汹涌而来的巨浪一次又一次挡住对面的袭击。

    会珍惜生命的神灵在生死之间总会更加努力，因此对比出对面的两位源质化身颇为散装。

    黑皇帝站在巨大的深坑中央，数不清的植物试图在大坑的边缘织成大网，但植物生长的路径总是被扭曲，根本无法按照大地母神的心意前进。混沌之子并不为祂们的力量惊讶，祂甚至觉得有趣，因为祂许久都没有见过在不需要彼此吞噬的前提下出现的搏命争斗了。

    混沌之子感觉有些许无聊，因为任何人知道现在气势汹汹的敌人过不了多久或许就会自己去世的时候，大概也提不起什么精神去认真迎战。

    “这就是你们与生俱来的致命缺陷。”

    混沌之子嘲笑大地母神和雷霆之神，被扭曲后的空间将祂的声音传得遥远且响亮。天生神话生物的莉莉丝未做言语，而雷霆之神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和隐匿贤者缠斗在一起。

    跟列奥德罗比起来，隐匿贤者的战斗更像是某种试探，甚至是学习。

    祂在利用和列奥德罗的战斗快速掌握、挖掘自己拥有的途径的更多用途，并且不断地从对方那里“学”一些可以做成“神秘复现”的小魔法。祂无法拥有“文明绘卷”，但可以使用其他简单道具，而列奥德罗显然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祂对待唯一性活化神灵丝毫不留手，脚踏海浪高高跃起，手中的三叉戟缠绕着无数的雷光，接住了黄铜的眼睛射出一道射线，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刺向了隐匿贤者！

    隐匿贤者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列奥德罗手中的三叉戟，虽然声势骇人，但在掌握了“本质”，“物质”的权柄的神灵眼中也可以被解析为简单的“神性”+“雷电”。

    隐匿贤者伸出手，对准了迎面刺来的三叉戟，瞬间，列奥德罗感觉自己猛地刺上了一个无形的屏障，没进入一份，自己的神性和雷电就被分开一些，而雷电转眼之间又被拆开成了更简单的物质，直接被传递到了周围的空间之中。等到达隐匿贤者的面前的时候，这上面的力量已经几乎被完全消解了！

    但最终，三叉戟还是带着“白塔”的一击“弱点分析”打中了隐匿贤者。

    瞬间，这位神灵的半边身体全部炸开，露出了人皮之下的金属结构，以及一个神秘学数据核心。

    能打中就有机会，隐匿贤者仅剩的一只眼睛忽然看向了列奥德罗，刹那间巨量的信息传递过来——“知识灌输”！然而拥有“全知”的列奥德罗并不畏惧这样的技能，祂轻松地将这些知识全部接纳，甚至瞄准了那中央的神秘学核心准备继续发动攻击，但就在这时，祂忽然感觉到传递来的信息有些不对，哪些疯狂涌入的信息和数据带来了一个古老的气息，带来了悠远的旷野风声。

    “这是‘知识荒野’的相关数据！”

    列奥德罗一惊，祂无法中断对方的数据传输，但传输来的“病毒数据”已经飞快地在祂的知识库里搭建起了知识荒野的半个模型。

    模型完全搭建好会怎么样列奥德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祂当即用力丢出手中的三叉戟，直直地打在对方的脸上，将隐匿贤者的脑袋打碎的同时强行转移了对方的视线。

    然而身体对于一个“数据”神来说说不清到底是桎梏还是保护，身体损毁之后，隐匿贤者像是融化在了风里一样失去了形体，化作数据流在星界构筑出“神秘学之树”的象征。列奥德罗感到些许棘手，祂的目标是对方手中的“亚当”，或者说是那“观众”的唯一性和序列一。

    但在目前看来，自己还没有将对方逼得需要用“亚当”来跟祂战斗的程度。

    恰好此刻莉莉丝也被混沌之子逼退，列奥德罗和莉莉丝隐晦地对视了一眼，海浪和巨大箭矢般的参天巨木同时调转了方向，一起冲向了隐匿贤者！

    混沌之子并不打算立刻上去帮忙，就在这时，祂看到列奥德罗空着的那只手忽然在空中用力地抓握了一下。

    刹那间，战争和硝烟的气息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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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个大地母神教会的学徒在孩子的恳求下蹲下身来，翻开脚边的患者的眼皮，见对方的瞳孔已经扩散，心跳也已经停止，只得遗憾地摇了摇头，对患者身边年幼的孩子说道：

    “抱歉。”

    说罢，他干脆果断地站起身来，逃避似的低头离开了这里，只留下那个孩子抱着母亲残缺的尸体在短暂的发愣后嚎啕大哭。过了一会热，学徒去而复返，他给这孩子的手里塞了半个面包，紧接着让他别再哭了，其他的病人们都需要睡觉休息，万一把他们吵醒了，其他大人们会不高兴的。

    “医生！”她像抱住救命稻草似的拉住学徒的手，用已经哭哑了的嗓子求道，“求求您……”

    学徒的嘴顿时抿紧了，他用力地把手抽了回来，险些把那孩子拽了一个踉跄。

    “抱歉！”学徒别开头，不去看小女孩的满脸泪水，狠下心来说，“你的母亲已经去往神灵的国度，愿她安息，如果你还需要我们教会的帮助……九点之后，鲜花教堂可以开始预约下葬的名额。”

    说完他再次离开，背影匆忙。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医生离开的背影，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没有将那半块面包放进嘴里，而是把它用自己的小手帕好好地包住，放进了妈妈的手里。

    随后，她轻轻地躺下，躺在了妈妈空荡荡的肩膀的另一边，紧紧地抱住妈妈已经冰冷的尸体。

    她感觉身上越来越冷，流着眼泪，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还在费内波特的家，爸爸，姐姐，和哥哥都还在她的身边。但不知道怎么，天上突然开始下雨，巨大的雷声中，她看着自己的家人们都纷纷跑向了远处。她追上去，却一不小心摔倒了，无论怎样在雷雨中哭喊，最喜欢自己的爸爸都没有回过头来，哥哥姐姐也没有转过身来抱她……就在这个时候，小女孩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撑起了伞，蹲在了自己的身边。

    那是一个穿的很奇怪的叔叔，有一张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又觉得很陌生的脸，穿着有很多种颜色，像是马戏团里的魔术师一样的衣服。

    “你好，可爱的小姐，我是一个魔术师。”

    对面温和的魔术师先生道：“我的魔术是实现一个愿望，而你似乎也有需要我实现的愿望。”

    小女孩被他温柔地扶了起来，周围的世界变得灰蒙蒙的，只有这一小块雨伞下是清晰的。看着对面陌生又熟悉的魔术师先生，小女孩的鼻子一酸，忍不住将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我的愿望是让我的爸爸和妈妈、哥哥，姐姐活过来，我想回家，我想回到费内波特……”

    年轻的魔术师没做回应，目光幽深地注视着面前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用手背擦着眼泪，见魔术师叔叔不说话，扯了扯嘴巴，勉强抽噎着笑道：

    “我，我刚才是在开玩笑，妈妈说过，那样的愿望就算，就算是神灵都无法实现……我……”

    说着说着，她埋下脑袋，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不不，别这么说，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可爱的小姐。”魔术师无奈地笑了，“但我只能实现你的一个愿望，你只能选择一个。”

    他的话语让小女孩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

    “那，我要妈妈！”小女孩说完，又立刻补充道，“我想和妈妈一起回家！”

    “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下一秒，魔术师像变魔术似的，将自己的黑色雨伞变成了一丛塞维利亚菊，小女孩下意识地挡住了头，却发现雷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阳光晴朗，空空荡荡。

    “去。”

    魔术师将金棕色的塞维利亚菊塞进了小女孩的手里，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你的妈妈已经找你好久啦。”

    话音未落，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一个人躺角落里，身边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呼唤她的名字的声音，一个提着破了的粗布裙子的女人出现在了没有了门板的门外，她的身体完好，没有因为挡住地震掉落的屋顶而凹陷下去的后脑勺和脊背，她用完好无损的两只手臂紧紧地将小女孩抱了起来，不断地贴着她的脸颊，抚摸着她的头发。

    “天哪，希拉，你去了哪里？妈妈找了你好久，差点就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妈妈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的感觉。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呆滞了好久的小女孩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紧了妈妈的脖子。母亲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心疼地哄着自己的孩子，柔声问道：“怎么哭，亲爱的小希拉，你一定是做了一个非常可怕，非常可怕的梦……”

    是梦吗？

    小女孩觉得可能不是梦，她被妈妈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地感受着妈妈逐渐变得冰冷，那种可怕的感觉怎么会是梦？但此刻在妈妈温暖的怀抱中，她渐渐地相信了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那一定是一个噩梦，梦里就连妈妈也离开了自己。

    “妈妈……”

    小女孩抽泣着，提出了自己最任性的要求：“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好的，好的。”妈妈轻声说道，“我们回家，我们回到乡下，回到枫树林中的家里，我们可以在田野里散步，妈妈可以教希拉织毛衣，我们现在就回去，再也不来贝克兰德。”

    小女孩紧紧地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她生怕现在才是做梦，只要自己松手，妈妈就会再次离开。

    妈妈抱着她离开了这个破旧的房子，小女孩一抬头，刚好看到远处的墙角摆放着一束阳光般的塞维利亚菊。但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妈妈带着离开了这条街，奔向了码头的方向。

    “妈妈。”小女孩说，“魔术师……”

    “什么魔术师？”妈妈问道，“你做了什么有意思的梦吗？”

    小女孩试图回忆，但她也发现自己完全回忆不起来刚才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梦里有晴朗的阳光，有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还有一个让人觉得很亲切的叔叔送了她一束小花。

    她们的身影远去了。

    这个时候，出现在过那孩子梦中的年轻魔术师按了按头顶的礼帽，前往了别人的梦境之中。帽檐抬起的时候，露出细碎的黑色额发下，一双金棕色的眼睛。

    夜风吹拂，他的黑色大衣衣摆轻轻摇晃。

 第626章 审视

    946

    “怀特主教！”

    埃姆林的助手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喊声，把正在翻魔药书籍打发时间的埃姆林吓得一抖，差点把这本大地母神教会官方教材丢出去。他站起来，朝着发出声音的助手看去，啪的一下合上书：

    “怎么回事？”

    又有患者不治身亡了吗？那也不应该有这样大的动静才对啊。

    说话间，埃姆林注意到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看起来是个方方正正的金属箱子，有点像保险箱，但是没有锁孔的存在，反而有一个杠杆和神秘的投币口。投币口的大小看样子跟1便士的硬币差不多，1便士确实能买到一些简单廉价的小“扭蛋”，但说它是某个街头的投币小扭蛋机，又连个玻璃版面或者放在其中的小玩意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来到底能玩什么。

    埃姆林左右看看，见周围的人们都各忙各的，这个保险箱模样的小东西摆在路边也没人去看。

    他便怀疑这东西就是其中某个同事的，只不过带来的时候自己没有注意到。

    正好，这时候助手也从远处跑过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打用回形针装订好的病例，喘着粗气，目光有些惊恐地看着埃姆林，断断续续地说道：

    “大主教，似乎发生了非凡事件！”

    埃姆林眼睛一亮——终于来活了！

    他在这里既救不了人们的精神异常，也没有离开的借口，巴不得立刻来点任务做做打发时间。

    他用眼神示意助手继续说下去。

    身高两米，体格健壮的助手面对地震都没有恐惧，此刻表情却有些不可言说。他喘匀了气，尽量平稳地汇报道：“临时医院里有至少十个重症、重伤的患者突然消失了，我们已经给他们下了病危通知书，他们的亲属也都接受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能力从医院里离开！”

    “……”埃姆林思考了两秒，“他们的家属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是的。”

    “十多个人，就算是家属搬运下葬也需要担架，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一个目击者都没有？”

    助手摇头。

    “消失得那么彻底？现场检查过了吗，有没有向隐秘存在献祭的痕迹？”埃姆林追问，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催生大量不安全的信仰，绝境也会让人们在冲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也没有。”助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表情看上去无奈极了，“医院那边吓坏了，紧急请示了教区负责人，询问那位阁下是不是母神或者他释放了神迹，拯救了那些伤员，但是她说自己没有，她做了占卜，确认这里也没有母神的力量出现……只有在刚才，有一个伤员向我们提供了信息，他说好像看到了其中一家，那个已经死去的孩子居然……居然活过来了，跟着父母不知道去了哪里……”

    埃姆林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助手。

    助手摊手：“是的，您没有猜错，那个目击者当时并没有发现问题，因为孩子在襁褓里，裹着保暖的毯子，看不到脸。而且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他以为父母是把孩子带出去埋葬的。事后回忆起来，他才发现那个被包得很严实的孩子似乎伸出了一只手，在玩母亲的头发。”

    “你的意思是死去的孩子活过来了？”

    “大家现在猜测是这样的。”

    “嗯……”埃姆林简单分析，“目击者也没办法保证那是孩子本人，而且这世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复活，即便在仪式魔法中强行把没有死去的身体和灵魂重新融合，最后的产物也不会存活多久，教会的人造人更是有明显缺陷……不排除夫妻俩埋葬了孩子之后收养了一个新的孩子离开的事情，虽然这样一来他们没必要跑，但是情理上也说得通。除了他们，其他的失踪者都没有目击者吗？”

    “没有了，大主教阁下说也没有非凡力量的痕迹，他们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样吗，那就难办了啊……”

    ……那位教区主教都说没办法了，告诉我我也没办法啊……埃姆林也觉得助手说了也是白说，再加上已经有别人开始关注，埃姆林感觉自己没有参与的必要了。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助手，让他多多关注案件进展，随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回头一看，那个古怪的金属杠杆箱子已经不见了。

    被拿走了吗？

    埃姆林也没太在意那东西的去向，思索片刻之后，责任心作祟，他闭上眼睛装作靠着墙打盹，悄悄念诵“愚者”的尊名，想要询问自己认识的另一位神灵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三遍尊名念诵完毕，就在这时，闭着眼睛的埃姆林忽然感觉眼前一暗，他猛地睁开眼，发现一个陌生的，打扮得有些花哨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男子披着黑色长袍，戴着古典的礼帽。背后上绣着颇为复杂深奥的花纹，长袍下是黑色的正装。除此之外，还有些花哨的羽毛和彩色丝绸装饰，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神秘又有趣的味道。埃姆林抬头看着对方的脸，确认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但又总觉得这个微笑的男人似乎有点眼熟。

    “我是一个流浪魔术师。”

    不等埃姆林回答，这位年轻的男子先一步做了自我介绍，取下头上有着彩色羽毛装饰的古典高顶帽，优雅地行了个简单的礼：“我的魔术是可以实现别人的愿望，先生，你有什么愿望吗？”

    ……埃姆林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对方，这个流浪魔术师出现得非常突兀，以至于埃姆林猜测对方会不会从帽子里变出些白鸽来。他觉得被俯视的感觉有些不好，于是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不，我没有愿望。”

    “另外，我是大地母神教会的主教埃姆林·怀特，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事情，可以跟我说。”

    年轻男子遭到了拒绝，看起来有些困惑：“真的没有愿望吗？”

    开玩笑，就算真的有愿望，谁又会对陌生人说啊！埃姆林坚定地摇头：“没有，谢谢。”

    年轻男子看了看埃姆林脸上坚定的表情，他欲言又止了几秒，最后点了点头。流浪魔术师重新戴上帽子，微微欠身后转头离开了，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远处。

    埃姆林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家伙渐渐消失，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坐了回去，继续思考事情。

    “愚者”先生也还没有回应啊……

    ……

    “不是我说，休，我们真该搬家了，你也好好想想！看看这半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被高序列的力量控制过一次，我已经写信给了多里安老师想要暂住在亚伯拉罕家族，你也跟我去！”

    佛尔思风风火火地穿墙进来，话语声比进来的声音先到。

    “休，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不用担心，你能在因蒂斯找到工作的，我们不是寄人篱下……呃……”

    室内的画面映入眼帘，佛尔思忽然卡顿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甚至人也跟着僵住了。

    休手里端着咖啡壶，正在往客厅的桌上摆佛尔思几小时前买回来没舍得吃的蛋糕和曲奇饼，她对着自己的好友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转头去问屋里的客人：

    “亚伯拉罕先生，您还需要咖啡吗？”

    哒。描着漂亮的青金双色花纹的骨瓷杯子被轻轻地放在了配套的瓷盘上，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客人看了一眼佛尔思，收回视线，平静地对休道谢：“不用，麻烦你了。”

    “先！呃，呃，先……”

    被祂看了一眼之后，佛尔思才如梦初醒，她在对方的注视下找到了少女时代逃课被老师当场抓获的窘迫局促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我不是亚伯拉罕家族的人，私下场合叫先祖好像不合适？！多里安老师也没说过这茬啊，佛尔思求救似的看向休，却发现休刚好转身过去给茶壶填水，年轻作家哆哆嗦嗦地站好，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亚……亚伯拉罕殿下……”

    伯特利微微后仰。

    就连本来很镇定的休也被“殿下”这个词吓了一跳，手中的杯盖和杯子碰撞，发出了一声轻响。

    佛尔思绝望地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和不忍直视。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行了个礼，鼓起勇气说道：“十分抱歉，招待不周！我现在，现在就去给您泡茶！”

    “……不用了，你的朋友已经招待过我了。”

    “哦，哦。”佛尔思没辙了。

    伯特利看起来已经很想转头了，但祂的教养和对晚辈的宽容让祂硬生生地忍住了这些会让小孩子心里不安的举动。祂平复了几秒心情，看了佛尔思一眼，用检查作业的口吻说道：

    “你的‘旅行家’魔药似乎还没有消化多少。”

    “是的……”佛尔思蔫蔫的，“这段时间我只在因蒂斯往返了几趟，其他地方都……太危险了。”

    伯特利点了点头，看着室内的一副挂画：“只在国内旅行也可以收获扮演的反馈，如果你有搬家前往因蒂斯的打算，可以询问你的老师，跟亚伯拉罕家族的长辈寻求旅行的建议。”

    “另外，像‘光明大教堂’这种充满了神秘氛围的地方，初次前往，也能获得消化反馈……”

    伯特利很是随意地教育晚辈，即便是很随意的坐姿，祂也坐得很直。让佛尔思也不由自主地学了一下对方的仪态，跟着坐直了身板。

    休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沙发上，坐在了好友的侧面，用严厉的眼神谴责佛尔思怎么没跟她提过这位“殿下”，害得她待客不够郑重。佛尔思也只得回以一个扭曲的表情，表示不是她的错，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居然能被这样的伟大存在上门做客，甚至家访魔药消化进度。

    过了会儿，伯特利说完了，端起茶杯，佛尔思才趁机问出自己的疑惑：

    “殿下，您怎么突然有空光临寒舍？”

    伯特利将温热的茶水抿了一口，祂的眼睛看着窗外，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要亲眼确认一下，祂到底还是不是祂本人。如果祂是，那为了防止祂的状态进一步恶化，我觉得我有必要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对祂发起挑战。”

    天啊，一位神灵向另一位伟大存在发起挑战？这是我能听的事情吗？佛尔思的心怦怦直跳，一时间把局促不安和面对高位者长辈的紧张都抛在了脑后，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如果那位存在……不是本人了呢？”

    伯特利稍微停顿了一小会，佛尔思觉得这似乎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惋惜着什么。

    “那么……我依然会履行承诺。如果有一天祂的人格被杀死，那我会用一切手段将祂的身体也杀死，不允许有别人冒用祂的身份，玷污祂的灵魂。”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伯特利并没有恐吓晚辈的想法，但伴随着祂的话语，一丝几不可察的杀气逸散了出来，又仿佛有黄昏般的光芒在室内亮起了一秒，顿时佛尔思和休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好在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下一刻，佛尔思看到伯特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微微转过头来，对她们说：

    “你们该走了。”

    “去因蒂斯，那里是对你们来说最好的庇护所。”

    休和佛尔思对视了一眼，一位伟大存在发话，她们不敢不听。好在佛尔思已经是个旅行家，往返几趟就能把重要的行李全部带走，只是休需要跟她的弟弟和母亲做一下心理建设。

    她们鞠躬告退，不再来打扰“门”先生的思绪，而伯特利继续坐在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里。

    茶水渐渐冷透了，点心一口未动。祂眺望着窗外，仿佛在看着谁的一举一动。

    过了片刻，出于社交礼仪，也为了不让晚辈们为难，伯特利拿起一块曲奇放入口中，顺便将另一边的蛋糕切下一角，慢慢地品尝着不算精致的口感和甜味。

    伴随着诡秘之主强行介入，原本还算明朗的局势骤然产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化。劣势的更加难以支撑，而好不容易给自己挣到了一口气、抢来了一个机会的存在们仿佛又要失去刚刚得到的东西。就连跟这件事情毫无利益联系，打算从头观望到尾“门”，都不得不因为克莱恩的精神异常而进入了战场。

    在出手的那一刻起，祂就必须拥有一个立场了。

    “黄昏巨剑”就在祂的手中的某一处空间里，平稳地散发着光芒，让空间在黄昏下衰朽凝滞。

    伯特利·亚伯拉罕也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是否需要祂动用这件武器的答案。

    “到目前为止，还是只把死者化作自己的秘偶……”

    “维持这样的奇迹就好，希望你不要对活人动手……可千万不要走出那一步啊，克莱恩。”

    tbc

    ——————

    奇克一步不停地踏上了帕苏岛，祂刚准备直接魅惑雷霆之神的教皇，让雷霆教堂里地位最高的那位主动将0-01取出，双手奉到自己面前，就忽然听到了滚滚雷声。

    战斗的空隙里还不忘来防我？

    原初魔女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满头黑发顿时生出牙齿和石化之眼，祂做好了应对雷霆之神的打击，但攻击没有等到，反而等到了雷霆教堂内发出的一声巨响。

    轰隆！

    奇克一时没分清楚这到底是雷声，还是教堂内部的爆炸声。

    总之，似乎是雷霆教堂之内的封印打开了，祂的视野内一瞬间变成了红色，奇克顿时感受到了那个吸引，就在前面，就在那里，0-01，那面因神灵的陨落而染血的旗帜正用灾祸之城的气息呼唤祂！

    我要得到它。

    得到它，成为红祭司，成为双途径真神！

    尽管雷霆之神的气息弥漫在这里，让人瑟瑟发抖，但这个念头在奇克的脑海中出现，下一刻就如同野草般无法抑制地疯长。原初魔女本身就是掌握爱欲的神灵，然而此刻，在祂的眼中，0-01就是整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东西，是祂无论付出什么，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要得到的东西！

    下一刻，血红色的龙卷在雷霆教堂主楼的后面冲天而起，直达天际，将天顶正上方的一团乌云都染成了红色，银白色的闪电也蒙上了血光。

    星界——列奥德罗将它带上了星界……

    奇克稍微犹豫了一下，紧接着便咬咬牙，毅然决然地冲入了0-01所造就的龙卷之中。

    尽管生死渺茫，成功的概率更低……但事到如今，如果不踏出这一步，等待着祂的就只有数千年努力的全部白费和败北陨落了！

 第627章 给战斗增加一点变数

    947

    尽管行动了，但原初魔女依然选择了利用灾祸之城的些许力量和0-01破封而出的气息隐藏自己。

    作为一个刺客，祂想要在自己一直以来最熟悉的方式战斗，谋划0-01。

    打败雷霆之神那是不可能的，祂可没有喝过叫“自大狂”的魔药。而如果雷霆之神死了，跟对面的两位存在抢0-01也胜算渺茫，除非祂们二位都觉得这件东西布满非本途径源质的污染，又不能容纳，实在碍眼。

    侥幸心理作祟，奇克认为这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再者，祂不打算立刻参战，即便恨不得立刻将0-01拿在手中，祂依然努力按捺自己的冲动情绪，尽可能地让自己置身事外。

    如果需要战斗，那就成为刺客找机会一击必杀；

    如果不需要战斗，自己就趁人家打完了悄悄把0-01捡走。

    作为真神，作为众多途径中最擅长隐藏自身的神，奇克的隐匿和计划原本算得上是天衣无缝，只有能不能顺利捡走0-01要画个问号。然而祂这个目前很完美的计划中有一个巨大的变数存在——为了有能力顺利捡走0-01，祂带上了0-02。

    特伦索斯特黄铜书——这算是祂目前手上最有用，最实用且最好用的一件封印物。

    可这件封印物同时也是“审判者”的唯一性。因此，即便没有人意识到奇克已经偷渡进了星界，但混沌之子的灵性却有了些许微弱的感应，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另一条途径的权柄出现在了附近。

    因此，祂理所当然地猜测原初魔女是不是潜藏在了星界的某处，混沌之子万万没有想到用卑鄙手段抢夺了自己的权柄的家伙居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此刻的隐藏不出也让祂在猜到了对方想要伺机而动的同时更多出了一分怒火。面对雷霆之神的步步紧逼，祂分不出精神去在整个星界里寻找，但依然可以对此下令。在滚滚的雷鸣和海浪声中，那近似人形的生物冷冷地命令道：

    “将我的唯一性还给我！”

    祂的话语出口便成为了法律，成为铁则，成为了不得不服从的内容。

    列奥德罗微微一愣。不曾接触过源质的雷霆之神到底还是在这方面落后半秒，尽管祂知道只要自己将0-01取出，原初魔女就肯定会来，但祂还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奇克尚未站稳分辨敌我，这句话就忽然化作山一样的重担猛地压在了祂的身上！

    砰！满头的黑丝受击后膨胀生长，化作无数条黑色的毒蛇，而奇克没有第一时间服从命令，祂选择了抵抗并动用黄铜书的力量的逃避这条“法令”。这自然让立法的混沌之子勃然大怒，严酷的惩罚瞬间下达——祂的蛇发忽然接连断开，黑鳞的毒蛇们来不及发出哀嚎，头颅和身体之间就出现了一个个精准的裂缝。蛇头接二连三地从脖颈出断开坠落，每一个的长度都分毫不差！

    斩首！

    这些东西属于神话生物形态的一部分，甫一失去和身体的连接就立刻炸成黑雾，刹那间，原初魔女的身边到处都是凝聚成诅咒、疫病的黑色雾气。

    虽然看起来也只是稍微受损，但收到了法律的影响，这些概念性的蛇发应该无法自我修复，成为持续一段时间削弱对手的伤痕。然而此刻蛇身的断面血肉蠕动着，不断地喷洒出黑色的雾气，在法律和灾祸之城力量的抵抗下，新的蛇头很快就长了出来，跟原来的一致无二。

    尽管伤害不高，撑死是些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的皮肉伤，但原初魔女被迫从隐藏中现身了。

    刚一出现，原初魔女就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混沌之子，祂的想法对混沌之子明明是有利的，但是却遭到了对方不由分说的强势攻击。事已至此，既然无法再度隐藏，冰晶便在祂的手心中生长成透明的匕首，匕首被祂抓在手里，藏在袖子里，让人无法判断即将刺出的一刀的方向。

    一时间，奇克的战略位置变得相当尴尬。

    任谁都看得出来祂来到这里的目标是什么，双方也都警惕并厌恶想要渔翁得利的祂。

    原初魔女认命，祂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列奥德罗，或者说看向被列奥德罗抓在手中的0-01。

    贪婪渴望的眼神持续了几秒后，祂将视线投向了远方的巨大阴影。目光中带着几分哀伤和无可奈何，看上去柔弱可怜，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放软声调，原谅这位只是做错了一些事情的美丽女郎。

    然而，在场的一位“美神”的存在中和了魔女的魅惑，这位能在美貌上跟魔女分庭抗礼的女神关注着不速之客的一举一动，警惕着祂的行为举止。

    就像谁都知道奇克的目的一样，混沌之子也在奇克出现的一瞬间就把自己在雷霆之神和大地母神身上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奇克的身上。

    对祂而言，奇克是目前收益最大的狩猎对象。

    “……盗窃朕的权柄，冒犯皇帝威严的鼠辈，你应该滚得远远的，祈祷朕让你多苟活一会儿。”

    “但贪婪，和你作为非凡特性的载体对唯一性本能的追求，还是让你出现在了这里。为了褒奖你主动归还法典的功劳，朕会赐你一个全尸。”

    混沌之子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阴冷的，愤怒的。

    这大概是有些讽刺的，将祂封印在陵寝中的列奥德罗，因为自身的途径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注定命运而被祂不屑一顾。混沌之子不想暴露自己的全部能力，也不想在跟地球神灵的战斗上浪费时间，比起跟祂们战斗，防备一下诡秘之主和全知全能者才是更重要的。

    如果说隐匿贤者是在给自己找练手的陪练，还有几分真正的警惕，那混沌之子就是完全的摆烂。隐匿贤者愿意上来消耗正如祂所愿，祂本来也对争夺地球上的地盘没什么兴趣，甚至乐于看戏。

    然而奇克的出现却突然改变了混沌之子刚才轻慢随意的态度，作为一位源质的化身，一个旧日的意志，祂表现出了具有针对性的愤怒。

    大地母神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祂想要后退，但是一想到奇克现在诡异地成为了自己这一方的命运共同体，万一唯一性被夺走，对方再强行连线源质……莉莉丝就感觉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如此骇人的压迫感下，大地母神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生生发痛，而列奥德罗似乎早就放弃了关注这边的情况，雷暴和信息完全地缠斗在一起，电流破坏信息结构，信息修改列奥德罗的非凡力量，一时间根本无法看出谁更胜一筹的，但紧接着，三叉戟猛地一刺，似乎划破了什么东西。

    ——隐匿贤者眼前的空间似乎突然变大了一些，不知从哪里透出一点红月的光芒。

    ……

    “你可以向我许个愿望。”流浪魔术师说道。

    “……我和我兄弟的家在之前的一次轰炸里倒塌里，正在重建，我的愿望是，让它恢复原来的样子。”挽起袖子，正在清理地上的建筑垃圾的男人没有回头，只是略显冷淡地回答。

    他的兄弟闻言笑了一声，推了一把男人的肩膀，苦笑着开口：

    “好了，奥利，别人只是开个玩笑逗我们开心而已，你别把自己都不想干的事情推给别人。清理一下这里的砖块，不把帐篷搭好，待会儿都没地方睡觉。”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显然这个叫做奥利的男子也没有真的把流浪魔术师的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就弯下腰来继续干活。他用双手将那些嶙峋的碎石抱起，搬到另一边，他们没有工具，只是重复着这样低效率的劳动。眼前的废墟的粉碎程度也让人很难联想出这里本来有一栋两层的独栋房屋存在。

    他的兄弟正在回收还有用的材料，忽然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收回了手，而面前一颗钉在木板里的钉子上出现了一丝淡薄的血迹。

    流浪魔术师旁观了一会儿兄弟两人的努力，随后确认似的问道：“你的愿望是让这里恢复吗？”

    “你来真的啊？”另一个人含着自己的食指惊讶地说道，“朋友，你不会是个有钱人，大贵族的公子，能直接喊来建筑队帮我们把房子修好？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你连一张图纸都没有……”

    “我没有爵位。”

    流浪魔术师摇了摇头，等待着奥利的回答。

    奥利搬起一块石头，他已经重复了这个动作无数次，即便是强壮的成年男子也感到身心疲惫。他的指腹和指缝里都是或干涸或新鲜的血迹，痛感变得麻木，但始终存在。他看着眼前的废墟，看着这成山的建筑垃圾和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清理得完的现场，大概也是在现实的面前感到挫败绝望，便自暴自弃似的转过身来，严肃地看着身后的流浪魔术师。

    “是的！”

    “把我们的家恢复，这就是我的愿望。”

    那位流浪魔术师抬起右手，啪地了个响指，然后笑着说道：

    “好了，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奥利顿时笑出了声，被这个流浪魔术师的拙劣的魔术表演给整乐了，也感觉刚才严肃的，真的抱有某些期待的自己也好笑极了，他第一次在连续遭遇悲剧之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笑完了，他打算多少感谢一下这个至少认真逗自己笑的魔术师，却听到自己的兄弟猛然发出了一声变了调的尖叫。

    奥利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头，当的一声，他的额头和有着锈蚀痕迹的金属门牌撞了个正着。

    他本能地骂了一声，但立刻就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他像是个生了锈的人偶一样一点一点地抬起头，一栋完好的两层建筑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是他异常熟悉的，之前花费多年积蓄修建的房屋。

    奥利呆滞地站在门外，而他的兄弟原本就站在废墟内部，此刻居然直接出现在了屋里。对方大呼小叫地从里面跑到了门口，两人下意识地看向彼此，从对方眼中发现了同样的茫然。

    “我没喝酒啊……”

    奥利瞪着眼睛嘀咕着，一副自己已醉出幻觉的模样，但他头上刚才装出来的大包已经发红发肿，他一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一边伸手去摸那个把他撞得眼冒金星的门牌——那还是这间屋子落成的时候，他亲手挑选并且钉上去的。

    每一条花纹和凹槽都那样熟悉。

    “真的，真的……”他不断喃喃自语，就和疯了一样。

    他的兄弟没有回应，手舞足蹈并发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不成句子拟声词之后，猛地撒开腿，冲回屋子里，抚摸起墙壁和大门。奥利也做出了类似的动作，终于确定自家正在重建的房屋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这让他又惊又喜又怕。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兄弟突然开口道：

    “你的愿望实现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许愿？那个魔术师，那个魔术师……”

    话音未来，他转过身体，拔腿就跑，狂奔冲向大门。他们冲出去，并急切地将目光投向了外面。

    可是，那个穿黑色长袍戴高高礼帽的流浪魔术师早已不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奥利和他的兄弟环顾了一圈，既松了口气，又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

    奇迹在大街小巷中隐秘地发生着。

    播撒奇迹的流浪魔术师像是一位出色的裁缝和水泥工，祂让一栋又一栋房屋重新拔地而起，又用自己的双手和灵体之线修好了一个又一个破损崩溃的家庭，但他似乎依然不觉满足。

    “只是这样的话……以后还会再次发生灾难，还会再次有人死去，秘偶也不能幸免于难……”

    “这样做是不够的，但是……”

    流浪魔术师停下脚步，他的身后是林立的建筑，而眼前依旧是望不到头的废墟和断垣残壁。

    他感到迷茫，有一种强烈的悲伤堵在他的胸口，又有另一种冲动让他想要举起手，只要打一个响指，整个贝克兰德都会恢复一新，就连木头和石块下面的尸体也会站起来，笑语晏晏。

    但还不等他下定决心，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求救汇报祈祷。

    ……

    沿着走廊，一头穿着白色的医生服的巨龙慢慢地走动着。

    它的肢体线条匀称而美丽，金色的长角有着螺旋状的花纹。金银相间的光滑鳞片折射着走廊上幽暗的光芒，收拢在背后的双翼轻巧地贴在流线型的脊背上，即便是在走动的过程中，也没有打翻周围的任何一处摆设，每一点距离都像是被仔细地计算过。明明是一头身高数米的庞然巨物在狭窄的走廊上行走，但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一个仪态出众的人类静静漫步。

    依靠梦境的特殊，奥黛丽幻想出了自己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改变了自己在梦里的外观。

    果然，这样一来，梦境就继续对她开放了。

    走到尽头，龙的前方出现了一扇门。

    奥黛丽随即凝聚注意力，碧绿的眼珠转了过去，将目光投向了左侧那个房间。

    门自动打开了，那是一个半开放的日晒屋。

    又抿了下嘴唇，奥黛丽呼吸平稳地伸掌握住了那扇门的把手。

    随着那扇木门后敞，里面的场景逐渐暴露了出来。

    这不再是一个房间，地上是一颗又一颗圆润的石头和一丛又一丛青黑的杂草，深处一片幽暗，无法看清。

    奥黛丽缓步走了进去，房门在她的身后吱呀一声合拢。

    那片幽暗之中，部分事物的轮廓飞快勾勒了出来：

    一根几十米高的巨大石柱耸立，上方停着一条体态颀长的蜥蜴样怪物。

    这怪物蹲在石柱顶端，就如同一座小山，体表尽是灰白石头般的硕大鳞片，眼眸淡金而竖直。

    这是一条来自神话传说般的心灵巨龙。

    哗啦一声，这心灵巨龙的两只翅膀展了开来，几乎将那片天空遮住。

    和奥黛丽幻想出来的完整形态略有差别，它们的骨架如金属似叶脉，覆盖着有神秘花纹的灰蒙皮膜，不算华美，但是充满了幻想生物、神话生物独特的魅力。

    奥黛丽抬头看着它，宛如人类的先民在地面上眺望天空中翱翔的巨龙。

    奥黛丽仰望之际，这心灵巨龙也在打量着这个年轻的“龙”，双方谁都没有说话，维持着诡异的和谐。

    但就在此时，奥黛丽的身体突然渐渐回缩，变回了人类的模样，龙也略微移动了一下身体，正对着奥黛丽的方向，双瞳竖起，仿佛在警惕着什么的出现。

    身后走廊尽头的门突然又被打开了，木门一点点后敞，显露出了访客的模样：

    苍老却精神不错的学者出现在门外，手中拿着一本奥黛丽从未见过的书籍。

    《格罗塞尔游记》

    这是什么？

    这本书，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奥黛丽正在好奇，却见赫密斯看向了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

    “抱歉，跟别人借了一下这件东西，稍微来晚了一点。”

    “你和这条龙聊得愉快吗？”

    tbc

    ——————

    阿尔杰：写着圣典看着报表忽然有人冲进来把东西抢了！愚者先生救命啊！

 第628章 力量

    948

    什么？……奥黛丽觉得赫密斯的话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当她看清楚那本游记的封面后，突然想起了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听说过《格罗塞尔游记》。

    是好久好久——大概大半年之前，“世界”先生格尔曼·斯帕罗曾经在塔罗会上提到的。

    《格罗赛尔游记》原本是属于海上的海盗将军“冰山中将”的一件收藏品，在几经转手之后到了她的手上。以往拥有过它的主人有不少都下落不明。

    而里面书写的故事横跨三个纪元，主角是第三纪的巨人格罗赛尔和信仰太阳的苦修士斯诺曼，然后又出现了女性精灵夏塔丝，第四纪的一位子爵莫贝特，甚至还有一个第五纪几百年前的骑士。有这么多奇妙古怪的角色，主线却很简单，就是击败传说中的冰霜巨龙“北方之王”。

    “世界”格尔曼先生经过一番调查和战斗，才终于弄明白了这本神秘的游记真正的秘密。

    《格罗赛尔游记》里其实藏有一个故事的世界，那里面的主角小队角色都是这本游记曾经的拥有者，他们因为特定的原因被吸入了书籍，推动故事的书写，打败北方之王。

    “冰山中将”就进入了故事内，为了完成故事，救她出来，“世界”先生也进入了故事中。

    一番苦战之后，他们打败了北方之王，格罗赛尔牺牲。剩下的人们离开了故事，然而时间却已经过了千年，他们刚一回到正常的世界，就纷纷衰朽死去。

    这样的故事无法不让一位“观众”感慨铭记。

    ——当然，奥黛丽业绩的，“世界”先生似乎提到这本游记后来属于他了。

    “……也就是说，这本书现在应该是在‘世界’先生手上的……”奥黛丽的心中陡然泛起了惊涛骇浪，她表情未变，眼神缓缓从游记的封面上移开，看向了赫密斯的脸。她朝祂露出一个礼貌又感激的笑容，尽管面对一个比自己位格更高的观众很容易陷入自我怀疑和内耗，但她选择了装作无事发生。

    这实在是一个糟糕的讯号。

    赫密斯又是一位天使。

    老实说，奥黛丽打心底里希望赫密斯只是暂时借来了这本游记，祂跟“世界”先生之间并没有发生摩擦或者流血斗争。但她也知道，即便是有着完整的规章制度的正神教会，申请一件封印物给自己使用都需要经过多方批准。

    在没有友好联系的不同组织之间，和平借用封印物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大概在路上捡到适合自己的封印物都比这个大得多。

    奥黛丽原本就没觉得自己离开了塔罗会就能做到跟之前所有认识的人们割席——她当然可以使用自我催眠的方法让自己不再会用温情的眼光回忆起他们，但这样做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和本能。观众可以调节自己内心的想法和情绪，奥黛丽觉得自己能够用理性可观的态度对待过去的朋友们。

    石柱上盘踞的巨龙依然保持着警惕，紧紧地盯着赫密斯。

    一片死寂中，奥黛丽真诚又好奇地发问:

    “我听说过这本游记，您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这一整句全都是真话，赫密斯闻言看向她，笑着说道：“从一位非凡者的手里借来的。

    “是那位有名的海上冒险家，格尔曼·斯帕罗先生吗？”奥黛丽又问，“我听说，这件物品本来属于‘冰山中将’的收藏品之一，但是似乎被赠送到了这位先生的手里。”

    赫密斯笑了笑：“不是祂。”

    祂？

    在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奥黛丽的脑海几乎空白了一秒。

    “世界”先生居然已经是天使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而就在她还在震惊之中的时候，赫密斯似乎是若有所指地再次开口，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着叹息道：

    “哈哈，我可没这个本事从祂的手里抢夺《格罗塞尔游记》，只是从祂的下属手中买走而已。”

    说罢，祂对着奥黛丽眨了下眼，狡黠地笑道：

    “这件东西对我们来说有着重要的作用，也不想欺负小孩子。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其中的意义，算是我耍了个心眼，用稍微便宜点的价格把它给买走了。”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让奥黛丽的脑子都差点宕机了。

    在她看来，“世界”先生是“愚者”的眷者不错，未来成为天使并不奇怪。“愚者”先生也确实有天使，指导晚辈也是轻而易举，但是“世界”先生成为了天使就是一件很让她感到震撼的事情了。

    在奥黛丽的记忆里，似乎现在距离“世界”先生在塔罗会上宣布自己成为了半神还没过去多久。当然，实际上也确实没过去很久。他，不，祂什么时候突然成为一位天使，还是赫密斯先生都不愿意面对强者了？祂什么时候成为的序列二，难道现在其实是……序列一？

    ……成神之路不是说，集齐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在完成对应的成神仪式，才能成为神灵吗？

    那么现在，“愚者”先生存在，但是“世界”先生可能是序列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有可能不是序列一，是在神灵的眷顾下更为强大的天使，这样看起来合理一些。

    奥黛丽陷入了一阵混乱，她下意识地开始寻找其他的参考人物，前蒸汽教会的眷者，罗塞尔大帝的幼子博诺瓦·古斯塔夫倒是一位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天使的宠儿，但他的人生从序列五开始。

    晋升三次和晋升八次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作为塔罗会的元老之一，奥黛丽可以确定“世界”先生最开始跟自己一样都是入门的低序列，没有比自己走上非凡之路早多久，也不会比自己大太多……但是，祂如今却成为了一位强大的天使！

    “祂居然成为了天使……”

    奥黛丽忍不住低语，在心惊肉跳的同时，她也意识到赫密斯和“世界”先生根本连面都没见着，自然也不用担心双方谁会受伤，也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心。——奥黛丽心虚又肯定地觉得，对刚刚认识不久，又是“观众”的赫密斯先生抱有警惕是正确的，而对过去的朋友们偏心一些也是正常。

    因此，如果两位天使真的打起来了，奥黛丽肯定会优先关注“世界”先生的情况。

    就在这时，石柱上的巨龙说话了。

    当赫密斯取出《格罗塞尔游记》的时候，巨龙也悄悄地观察着这件物品，因此保持了沉默。

    “你有什么目的？”

    它用的毫无疑问是巨龙语。

    紧接着，巨龙转向了奥黛丽，她无障碍地理解了对方的龙语：“我很确定你目前没有恶意。”

    ……它怎么确定的？我确实是赫密斯先生要求过来的……奥黛丽刚闪过这么两个想法，就听见对面的心灵巨龙开口说道：

    “每个心灵里的意识都在和集体潜意识大海做着一定的交换，而利维希德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它于你心灵里形成的印记同样如此。当你的‘虚拟人格’遨游于集体潜意识大海且距离我不远时，我自然就能感应到这一点。”

    这已经超过了我能力的范畴，也不是“织梦人”能办到的……这条心灵巨龙对应序列2“洞察者”？祂竟然没有直接操纵我……奥黛丽念头闪烁间，那心灵巨龙又一次开口了：

    奥黛丽沉默了两秒，仰头问道：

    “你不担心有危险吗？”

    考虑到赫密斯就在这里，她的话语委婉了一些。

    那条心灵巨龙收敛住张开的皮膜巨翼，祂看了一眼赫密斯，低头看着身形渺小的奥黛丽道：“这里是许多心灵拼凑起来的梦境迷宫，即使这是个陷阱，即便设下陷阱的这家伙亲自降临，想找到这个房间，也需要一段时间，而我不会停留太久。”

    很显然，祂对陷阱不是没有提防，只是认为某些事情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

    梦境迷宫……这是“织梦人”的一种非凡能力，或者说质变后的能力？奥黛丽收敛住思绪，沉稳问道：

    “你想获得什么？”

    那条鳞片硕大的灰白巨龙嗡嗡说道：

    “我叫艾瑞霍格，目前仅存的三条古龙之一。”

    祂的意思是，祂是从第二纪存活下来的三条巨龙之一，而现在数量稀少的各种巨龙只是古神时代那些巨龙的后裔？奥黛丽轻轻颔首，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语。

    她们的背后，长着青黑杂草的旷野之中，一扇木门没有任何凭依地立在那里，显得极为怪异。

    艾瑞霍格同样未浪费时间，自我介绍了一句后便开口说道：“你们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巨龙一族的‘奇迹之城’被藏在了哪里？”

    奥黛丽略有些困惑，这时赫密斯便接上了话：

    “据说，藏在一本叫做《格罗塞尔游记》的书里，传闻它是巨龙王安格尔威德亲手制作的。”

    “格罗塞尔……”艾瑞霍格明显没听过这个名字，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本书就在赫密斯的手里，祂重复了一遍后追问道，“那是怎样的一本书？”

    祂在寻找利维希德？梦中的巨龙……奥黛丽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选择了闭口不言。

    巨龙在梦中……被想象出来的，浮在半空的伟大宫殿也在梦中……眼前这神话一样的场景再次让奥黛丽回想起了许久之前听到过的那首古老的歌谣，似乎和眼前的一幕颇为契合。

    她从小“太阳”处买到的巨龙情报显示，“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真的凭空想象出了一座浮空之城，它的上面有一根根巨大的神庙石柱，共同支撑起了一座座巍峨宏大的宫殿，它的名字叫做“利维希德”，意思就是奇迹之城。在那里你可以拥有一切，直到苏醒。

    梦中……“观众”途径属于心灵巨龙，涉及意识、潜意识、集体潜意识大海和灵性的天空，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必然涉及“梦”的领域……这首古老的歌谣或许真的昭示着什么……“利维希德”不会真的存在于集体潜意识大海里，存在于梦境中？可梦境是纯精神性的，难道《格罗塞尔游记》这本书里还藏着一个潜意识海洋？……奥黛丽心里闪过了许多想法，

    赫密斯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而且那毕竟是巨龙的城市，所以我才会想着让你也一起看看，说不定有一头巨龙作为同行者，能让利维希德对我们没什么警惕呢？”

    艾瑞霍格沉默了两秒，看向了赫密斯手中的那本硬皮书：

    “要怎么从这里进入利维希德？”

    “这里是梦境的世界，而书只是一本书。”赫密斯说道，“只要你想，就能够进去。”

    说完，祂转过头，对着奥黛丽笑道：

    “接下来的事情会有点危险，奥黛丽，你可以先回去了。你把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回去之后，你的助手苏茜小姐将会得到‘梦境行者’的一份主材料。”

    说着，祂缓缓地翻开了这本书，展露出了游记的扉页，上面隐隐有一滴干涸的血液存在的痕迹。

    ……

    隐匿贤者的左边袖口冒出了诡异的淡薄红光，祂的表情也跟着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构成祂的左臂的信息在红色光晕的照耀下忽然变得无比活跃，列奥德罗清楚地看见那些数据在被红光照到的一瞬间全部被修改成了“月亮”，“看向月亮”，“依赖母亲”之类的词汇，这些词组和短句刹那间密密麻麻地爬上了隐匿贤者的半个身体，让这半边的身体数据产生了独立性，化作一个要穿着怪异装束的女性的身影，想要从隐匿贤者的身上分离，直奔月亮而去。

    因此红光的来源到底是什么已经一目了然了。

    “月亮”的唯一性！

    两份不同的非凡特性是不可能放在一起的，更何况是有着极强的活性和污染能力的“月亮”。

    莉莉丝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来，祂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既然“月亮”在左边，那么亚当肯定就在右边！

    列奥德罗立刻锁定了目标，祂趁着那数据形态的女人从隐匿贤者的胳膊上“生”出来的空隙再次发动了攻击。光芒一闪祂就出现在了这数据化的人形的身后，“全知”迅速分析出了对方的状态和相对弱点的所在位置，禁锢对方所在的空间后，列奥德罗毫不犹豫对着祂的右臂发起攻击！

    唰！

    隐匿贤者忙着克制那从自己的身上诞生出来的某位旧日纪元古老女神的形象，防止已经长出了腰部的她带着自己的非凡特性奔向月亮，祂注意到了列奥德罗的袭击，尽管自身的“信息”被桎梏，祂仍然使用“工匠”的力量制造出了坚实的防御措施，稍微有些勉强地挡住了第一波攻势。

    列奥德罗并不在意这小小的挫折，祂打定主意要撕开隐匿贤者的另一边“袖里乾坤”。

    “红月”不是最重要的，看这活化程度，莉莉丝也不敢贸然容纳。所以夺走“作家”和唯一性才是扭转占据的唯一办法。

    隐匿贤者察觉到不好，立刻后退。

    与此同时，荒野上冷清的风吹了过来，一粒细小的种子从祂的手中落下，落到星界的虚空消失不见。似乎是种子进入了地面，借助荒野的力量转瞬间就开始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待长到跟隐匿贤者的身躯一样高的时候，树干飞快地抽条，绿叶发芽，浓郁翠绿的树冠一转眼就出现在了众神的眼中。

    但这还没完，在众神疑惑的目光中，浓绿的树冠中出现了一朵朵细小的花苞。

    在开花的这一刻，这棵树骤然变得无比壮美，周围的世界昏暗得仿如同夜晚，仿佛它不应该是某种现实存在的植物，而是充满了幻想色彩的神树。

    这棵树的枝干弯曲遒劲，树冠如同大伞，如同黄金雕琢而成的精致花朵成片成片地开放。那要奔向月亮的女性身影已经长到了膝盖，只要小腿出现就要飞天而去，此刻奔月的动作也稍显迟钝。

    枝叶的间隙中洒下不知从何而来的银白色柔光，树叶沙沙作响。

    在银色的光芒下，那红色的身影也不在急切地想要离开，反而停留在了这棵仿佛从神话故事中取出来的树下，显得有些许端庄静美。也就在这个时候，利刃般的狂风横扫过来，如同巨剑或者巨斧，将这棵树、这棵树所在的夜幕和隐匿贤者一起横着切开！

    当这个神秘魔法被施展出来的那一刻，“全知”就告诉列奥德罗，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但因为知名度实在太高，本身并不具备太强的力量，只能充当一个暂时的净化法术。

    而打断这一切的方法，就是将这棵树砍倒。

    下一刻，那红色的女性又恢复了之前的凶狠急躁。

    她终于从隐匿贤者的左半边身体里完整地“生”了出来，化作一个无比美丽却又邪性的女子，她有着一头绸缎般的黑发，穿着红色的衣裙，一轮红色的月亮就漂浮在她的脑后。层层叠叠的月光织成红色的飘带簇拥着她，要带着隐匿贤者的一部分权柄和力量前往月亮的所在。

    隐匿贤者当然不可能让她如愿，数据洪流倾斜而来，挡住她离开的路径。

    好机会！

    当隐匿贤者的状态受损的时候，列奥德罗当机立断地冲了上去，逼祂不得不暂时转移注意力。隐匿贤者有些不耐烦了，祂直接唤来知识荒野的力量，瞬间编制出无比复杂的魔法，巨大的炮管瞬间构造完成，繁复的魔法阵镌刻其上，隐匿贤者简单粗暴地对着列奥德罗发起了“完美者”的全力一击！

    面对有源质加持的力量，列奥德罗不得不暂避锋芒。

    一声震荡空间的巨响过后，天空猛然出现了一条漆黑的痕迹，隐匿贤者对自己的力量颇为满意，然而列奥德罗的移动速度依然很快，祂伸手一抓，用权柄和魔法捏造出了一个瞄准镜。

    轰！

    那个红色的身影还在试图摆脱不断生长出的藤蔓树根作斗争，刚才的月桂树捕获失败之后似乎换了一种方法，试图在她的身上重新生长出来。

    但就在这时，一个丰腴美丽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母亲的发间生长着花朵，在漂亮的亚麻色头发上编制出美丽的花环，温柔的清风围着祂吹拂，青翠的草地在祂走过的地方生长。祂抱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孩子，微低着头，目光中满是慈爱和温柔。

    随后，祂看向那不再挣扎的红色的女性，向她伸出一只手，仿佛是母亲朝着孩子敞开怀抱。

    只是，母亲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和不安。

    tbc

    ——————

    那红色的人影凝滞了片刻，最后，大概是莉莉丝曾经身为血族的“月亮”的一事发挥了作用，她试探性地走向前去，一步一步靠近了温柔的母亲。

    妈妈为什么在害怕我呢？

 第629章 你来真的啊？

    949

    我真的能接触月亮的唯一性吗？

    面对那逐渐靠近自己的“月亮”唯一性，莉莉丝的心中直打鼓，但是面上一点都不能露怯，依然保持着那温柔美好、充满了母爱光辉的笑容。

    祂的状态才刚刚稳定下来没多久，“月亮”又表现得这么有主观能动性，祂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主动刚接触——但是莉莉丝心中实在担忧，祂担忧自己因为能力不足在现在死去，也担忧自己因为容纳唯一性失败而当场失控被抹杀，又或者是成为月亮上的“母亲”的化身、女儿。

    这三种可能每一个看起来都糟糕透顶，而莉莉丝也不好说到底是被抹去自我，发自内心地成为母神的“女儿”更惨，还是直接被杀死更惨，反正祂不想死。

    这么一想，莉莉丝伸出去的手又有了缩回去的迹象。

    有一瞬间祂想要立刻逃跑，转头就跑，反正星界并没有被封锁，祂可以轻而易举地脱离战场。

    祂本来也没有太多的出力机会，顶多是给列奥德罗做点状态恢复和负面效果消除，这让莉莉丝觉得自己是可以逃走的，带着自己的血族和信徒逃走。这不一定能活很久，说不定也会被记仇的源质化身追上杀死，也会在进入星空的时候被母神捕获……但至少不会现在就死，不用面对三个死亡选项。

    不然的话，祂现在无论怎么做选项，都不过是让自己换一种死法罢了！

    可是自己的途径直接象征那位“堕落母神”，自己就算离开了地球也无法活下去。

    连最后一条路都被堵死了。

    作为生命象征的女神，明明自己的途径中就有“春夏秋冬”生命循环的象征，但祂依然忍不住战栗，祂畏惧死亡，畏惧属于自己的死亡，没有生命是不畏惧死亡的。

    想到这里，莉莉丝心中骤然有深不见底的后悔和愤恨涌出。这样一来，祂不就连逃亡都无处可去了吗？眼前的世界里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祂要么死要么疯掉。此刻祂无比清晰地对人类感同身受，难道人类就日日夜夜生活在这样的恐惧中？即便是天使也有寿命的极限，即便是神灵也不能永生。

    倘若就这样也就罢了，至少在残忍这方面做到了一视同仁。然而在万物终死的世界里，居然仍有人高高在上地永生着。

    百年甚至千年的努力，认为自己是在奔向成为至高的路，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以为的“终点”其实是某位存在的餐桌。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不是我在畏惧死亡，而是我在憎恨那个能够永生的存在不是我。

    有一个瞬间，祂想，如果我从未存在就好了。

    但无论是恨不得自己死在过去的某天，还是憎恨以“红月”化身的形象诞生的自己都为时已晚，莉莉丝眼前摆着的路条条通往死亡，只在死亡到来的日期和方式上略有不同。莉莉丝心中的人性，或者说血族性从未这么活跃过，祂想逃走，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或者只是对着月亮发呆。

    隐匿贤者突然张开了嘴，一句话轻飘飘地落下：

    “上升。”

    “月之女。”

    黑发的古老女神形象朝着莉莉丝露出了笑容，她的身体再次轻飘飘地飞起，张开怀抱，像是孩童一样带着笑容奔向了莉莉丝。

    她化作一道红色的月光，没有拉住莉莉丝伸出的手，而是直接扑在了祂的身上，抱住祂的肩背。

    融入了祂的身体里。

    莉莉丝的眼睛瞪大了，祂的身体僵住，周围刹那间浮现出了无数血红色的文字，“看看月亮”“母亲在注视着我们”，“赞美月亮”……这些用各种语言书写的文字正是被“月亮”唯一性污染的信息，这些字词仿佛有生命般构成一个个圆环，一眼望去，莉莉丝的身边环绕着数不清的“月亮”！

    如同一轮红月突然之间降临在了战场上，星界的天空被染成血一样的赤红，闪电都销声匿迹。

    隐匿贤者趁机后撤不在硬拼，而列奥德罗也在惊骇之下有一瞬间的停滞，远处的奇克更是瞬间毛骨悚然，恨不得立刻从星界跑出去远走高飞。

    不！

    不可能！

    隐匿贤者自己有有多强？除非祂失心疯了，不然知识之妖绝对不可能直接吸引母神来到此地！

    奇克在内心发出尖叫，理智告诉祂这绝不可能，但实际上，整个星界的气氛在这一刻凝滞了，就连混沌之子也暂时停止了对奇克的围困和绞杀，万分警惕地看向莉莉丝所在的方向。

    在一刹那的错愕之后，列奥德罗迅速做出反应，祂动用自己的“权柄”施展神迹，让现实世界的整个北大陆上空顿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狂风卷起地上的沙尘和杂物飞上高空。

    祂清楚地知道莉莉丝好又不太好的状态，因此立刻提供支援。神灵的气息直接如同山峰般压在了北大陆几乎所有人的肩头，“暴君”的威严暂时冲淡了对皇帝的虔诚，毕竟生命更重要，神威逼迫他们在狂暴的雷鸣和飓风中低下头，为了不被卷走而跪倒在地，为了平息神灵的怒火而发狂似的祈祷。

    但他们祈祷的对象却不是列奥德罗。

    所有人的口中都呼唤着一个名字：“大地母神莉莉丝！”

    ……

    “噗！”

    埃姆林一口热咖啡直接喷在了助手的身上，瞪着眼睛看着周围忽然又换了个神开始祈祷的民众，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母神是始祖……始祖是母神……母神……埃姆林完全傻了，没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正在变得茂密。

    类似的事情在血族的居住地中接二连三地发生。

    ……

    罗思德群岛。

    阿尔杰焦虑地走来走去，手里捏着一张崭新笔挺的纸张。

    他一会儿抬头看看天空，一会儿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细长纸条。尽管阿尔杰心里清楚这次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怪不到自己身上，他依然十分焦躁，难以避免地回想起自己在风暴教会的时候不小心办砸了事情收到的惩罚。他心里不断地祈祷并组织话术，忐忑不安地等待“愚者”先生回应自己的汇报。

    “‘愚者’先生是一位通情达理的伟大存在，祂应该，应该不会……”

    他现在惴惴不安，甚至都没告诉神使达尼兹，是因为“海神教会”的封印室里居然遭到了盗窃。在没有任何人知晓丢失原因的情况下，被取走了一件有些特殊的封印物。

    这件封印物是《格罗塞尔游记》。

    之所以用“取走”而不是“偷走”，还是因为阿尔杰手上这张来历不明，但是可以跟任意一家银行兑换高达五十万金镑的支票。

    因为“海神教会”的资源有限，为了防止出事，其中的1级和0级封印物早就跟白银城和月城一起迁移到弗萨克的根据地去了，这边放置的封印物都是相对温和无害的。被确认已经不会再将外人拉入其中的《格罗赛尔游记》自然也被摆放在其中，并且是摆放在看管力度较低的安全区域。

    更让阿尔杰感到心惊肉跳的是，自己只是突然心血来潮去封印室巡视一圈。就像坐久了想要出去散步一样，他无比自然地想要查看一番封印室的情况，并且走了过去。

    他这个“无冕教皇”根本不需要巡视封印室，他进入的时候，刚好也是在轮班当中。

    他一眼就看到了原本摆放《格罗赛尔游记》的平台上什么都没有，但巡逻的看守都视而不见，只有他在上面看到了这张崭新的，仿佛还有刚被印刷出来的温度的支票。

    阿尔杰察觉到不对劲，于是立刻快步走了过去，在做好了防护手段之后尝试触碰那张支票。支票就是普通的支票，盖着银行的印章。当他拿起支票之后，其他守卫才如梦初醒，脸色惨白地发现居然有封印物失窃，但这样压倒性的力量差距面前，阿尔杰又怎么可能责怪他们。

    有“正义”小姐分享过观众的中高序列能力，阿尔杰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催眠”方面的能力，自己这小教堂居然糟了半神甚至可能级别更高的观众！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心血来潮”就是高序列的力量的影响，是别人让他去往那里，并且还让阿尔杰发自内心地觉得那就是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强者动手，就代表这本书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愚者”先生怎么还不回应……

    难道这本书不重要吗？又或者，“愚者”先生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算了，不能揣测神灵，不管怎样这算我监管不力，我必须跟神使做个自我检讨才行。阿尔杰默默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转圈圈，过了片刻，他打算出去透口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敲响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达尼兹？是有人汇报丢失了吗？

    阿尔杰过去开门，朴素的木门向内打开，阿尔杰看到门后站着一个穿着复古风味十足的长袍、高顶礼帽，还带着不少花哨的配饰的陌生年轻男子。

    “我是一位流浪魔术师。”

    年轻男子在阿尔杰开口之前自我介绍道，大概是上一次被拒绝的经验发挥了作用，祂开口道：“实现他人的愿望就是我的魔术，我是能帮你解决问题的人，你可以将你的愿望告诉我。”

    “……”

    阿尔杰疑惑地打量着这个流浪魔术师。过了片刻，他心中出现了一个猜测，小心翼翼地问道：

    “暗号？”

    流浪魔术师眨了眨眼睛，也学着阿尔杰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赞美愚者？”

    似乎是信仰“愚者”先生的高序列强者！

    尽管在白银城编纂的圣典里看了好多遍“死亡天使”“命运天使”“惩戒天使”“救赎天使”，但阿尔杰还是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碰到一个陌生的“愚者”信徒。更何况，编出了那么多个天使，却连一个圣者都没有，已经很能看出东大陆的人们发挥了多少想象力润色和美化了。

    阿尔杰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另一半仍然怀着警惕，谨慎地避免流露情报出去：

    “赞美愚者！原来我们是信仰同一位神灵的同胞，既然这样，那您应该知道我寻求帮助的原因是什么了，您打算怎么做？”

    “当然。”

    流浪魔术师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开口，紧接着说道：“你遭遇了‘观众’途径的天使。”

    阿尔杰的脑子一懵。

    流浪魔术师完全不在意阿尔杰的表情，继续说：“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做了占卜，取走《格罗塞尔游记》的是隶属于因蒂斯造物主教会的天使，古老的赫密斯。”

    天使，赫密斯……古老的赫密斯，这个特定形容词就是在暗示对方是创造赫密斯语的那位？那，那祂的寿命，《格罗塞尔游记》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位存在亲自取走，这样的存在为什么又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阿尔杰的脑子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可视的旋转进度条，大量的信息冲散了他的不安。

    过了几秒，他猛地将视线从这位流浪魔术师的脸上移开，在地上左看右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能以这种轻描淡写的姿态提起一位天使的，只可能是另一位天使……是的，祂能占卜到取走《格罗塞尔游记》的人，祂们直接的位格应该所差不多……阿尔杰低着头，不敢再直视对方。

    《格罗塞尔游记》大有来头啊！

    阿尔杰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当初“世界”先生救出“冰山中将”，得到这本书，莫非就是因为其中隐藏的秘密？

    但如今它还是被盗走，是不是说明秘密尚未被知晓，还有价值？

    除了“愚者”先生之外没人知道它的价值，祂也没说，所以它就这么被大大咧咧地摆放在封印室里不太起眼的地方，难道这是“愚者”先生故意放出的钓饵，要等待别人取走，才知道秘密是什么？

    但流浪魔术师并没有回答阿尔杰心里接二连三冒出来的疑问，说完这些话之后，祂取走了阿尔杰手里的那张五十万镑支票，看了好一会才看向他：

    “这件事情交给我。”

    “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向我许一个愿望。”

    “许愿？”阿尔杰怔了一下，还没从自己脑补出来的阴谋交错中回过神来。愿望他有很多，比如希望自己变强，比如让更多的人成为海参的信徒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比如罗思德群岛的事情尽快结束，他也想去更加富庶宽广的弗萨克去发展……但这么多的愿望建立的前提都是一个，因此，阿尔杰几乎没有怎么细想，就低着头谦逊地说道：

    “我希望能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流浪魔术师看了阿尔杰一眼，笑着说道：“你的愿望将会实现。你的晋升会成功的。”

    说完，魔术师先生突然地消失了，只剩那张支票飘飘忽忽地落在阿尔杰面前的地毯上，

    等等，您没说是哪次晋升……没说是哪次晋升！阿尔杰突然明白过来，他的呼吸粗重了许多，弯腰去捡地上的支票，心脏扑通扑通在胸膛里狂跳。他喘着粗气，半蹲在地板上，准备立刻就去把已经手机完整的“灾难主祭”材料调配成魔药，却忽然回过神来，觉得周围似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现在是凌晨时分，温暖的金色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但现在却有一层红蒙蒙的光彩。

    阿尔杰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阳光混入了红色，天空似乎变得阴暗。一轮红圆月似乎挂在天上，躲藏在云层之后，影影绰绰。

    “月亮……这个时候出来了？”

    阿尔杰有些呆滞，他原本没觉得怎么样，直到他看到自己摆在办公室窗台上的那盆盆栽在红光的照耀下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才骤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红月代表阴性力量，而阴性力量爆发的时候便是“血月”——但即便是血月，也仅仅是在神秘学上灵性更加活跃，没有仅仅是光芒就让植物加速生长的力量！

    发生什么事了？这样的力量会不会对人类有危险？

    阿尔杰不敢多想，他飞快地拉下窗帘，阻止盆栽继续生长，紧接着拿着伞冲了出去。

    “回到屋里去！”他对着自己看到的每一个人大喊，用风把他们吹回了屋里。沿途的植被都在迅速生长，“海神教会”小教堂的爬山虎原本只有两三米，现在已经慢慢爬上了屋顶。阿尔杰用风刃斩断一截，却没想到落到地上的爬山虎居然坚强地在地上扎根，继续生长！

    “生命的力量……月光有生命的力量！”

    阿尔杰不敢多想，他狂奔冲向了自己收藏材料的地方。

    现在只有力量才能让他暂时安心！

    tbc

    ——————

    与此同时，南大陆南方。

    一片漆黑和荒芜之中，一条羽蛇的骨架被狠狠地从死寂阴冷的雾气之中丢了出去，在大地上连续滚动了数圈后砸碎了半边山脉，终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砰！

    一只巨爪按下，将这具和山脉一样庞大的羽蛇白骨踩碎，碎骨刹那间就腐烂发黑成泥。羽蛇的头颅垂死挣扎般高高扬起，发出无声的嘶吼，片刻之后也身体一样化作灰烬不复存在。

    冥河泛起波涛，数不清的亡灵簇拥着那隐于“隐秘之雾”中的大船悄然降临，无声地在“海”上漂浮前进。而这样庞大的实体竟然根本无处寻找，只能看见骷髅在大地上徘徊，巨龙、巨人和无数的巨大骸骨挣扎着从泥土下伸出手来，要将活着的东西乃至整个世界都拖下去。

    羽蛇的亡灵看似是被彻底磨灭了，但祂知道，已经投身源质的灵不会彻底死去，这忠心耿耿的天使还会一次又一次从河底爬出，永不停止地朝自己发动攻击。

    “你死了吗？”祂在脑子里问，“没死不会做点事？”

    “在做了，在做了。”也有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回答祂，“我会争取让你死外面的，我走了。”

    自我之间的交流瞬间开始又瞬间结束，雾气之后，仿佛隐约有红色的光芒透出。

 第630章 来骗来偷袭

    950

    叮。

    一枚金币被高高抛起，在空中旋转了数圈后，落到了某人的手心里。

    流浪魔术师先生低下头，看着手心中硬币的正面，眉头稍微皱起一点又缓缓展开：“赫密斯的行为果然是受到祂的指示，或者是按照祂的期望进行的……《格罗塞尔游记》里到底有着什么？”

    “那应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不然不值得祂要求下属为祂取来这件东西。”

    “我应该去里面看看。”

    流浪魔术师先生将金币收好，低语道：“我希望我出现在赫密斯所在的位置。”

    啪！祂打了个响指，作为实现自己的愿望的信号，但是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流浪魔术师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自己被对方重点防备都不为过，许愿不能直接抓到赫密斯也是正常。思考几秒，祂重新说道：“我希望我出现在《格罗赛尔游记》的身边。”

    啪！祂又打了个响指，这一次祂眼前的画面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似乎要将祂用“门”的力量传送到某个地方去。祂看到了一片长满杂草有些荒凉的土地，还有数根百米高的巨大石柱，有的倾斜有的直立在大地。但就在祂要前往的时候，又突然受到了另一股力量的抵抗，导致传送没有成功。眨眼间的模糊和鲜明的色彩退去之后，流浪魔术师先生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并没有出现在别的地方。

    稍微思忖片刻，祂再次打了个响指，这一次，灰色的雾气在祂的周围构建出了神国的幻影，而祂的声音也变得高渺飘忽，充满威严：

    “让我出现在《格罗塞尔游记》所在的地方。”

    骤然间，祂周围的色彩变得无比明艳。

    即便那股抵抗的力量依然存在，但灵界主动为祂开辟了道路。下一刻，流浪魔术师发现自己居然不是身处灵界，祂只在灵界经过了一个过渡，通过灵界穿行，去到了一个略微虚幻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和现实别无二致，只是画面仿佛经过了数十倍的模糊，像是高度近视的人摘掉眼镜后看到的东西，任何物品的边缘都有着眼中的失真，但是走近的时候又好像变得清晰了一些。

    这里是梦境。

    “《格罗塞尔游记》被赫密斯藏进了梦里？”

    难道这本书里还存在着梦境的力量？流浪魔术师一时有些头绪，又想不出来细节是什么。到这里祂马上就要跟赫密斯见面了，因此祂应该在报上自己的身份的同时报上一个名字。而现在的新身份的名字他已经想好了，早在制造出“全自动许愿机”这种搞怪封印物的时候就顺便附赠了名字。

    祂叫梅林·赫尔墨斯。

    刚巧，“赫尔墨斯”和“赫密斯”属于同一姓名的不同变体，在高层次上名字就有神秘学联系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祂现在不就要跟赫密斯碰面了吗？

    而“全自动许愿机”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无人问津之后，现在的“销量”还挺不错，梅林先生正在按心情回应这些愿望，目前绝大部分的愿望都是普通人许下的，包括但不限于“希望让我的家恢复原样”，“获得大量的金钱”，“逃往xxx”，还有少量的“希望我的容貌恢复正常”，“希望我和我的家人的身体恢复健全”，以及“希望我的家人们能够复活”……

    最后一个被实现得最快，但实现的同时，是许愿者必须跟家人离开他们熟悉的家乡位置。

    容貌和身体方面的愿望祂不会吝啬于实现，但也要根据实际情况在做考量。

    至于那些试图用一个便士换到一万金镑的行为，诚恳求助的倒也罢了，单纯贪婪的只会让梅林先生哈哈一笑，然后给对方安排一个走在路上遭遇愿意用一万金镑买他的器官或者生命的小小恶作剧。

    除此之外，还有些许表现人性恶意的愿望，流浪魔术师先生还听到有一小部分人对着这古怪保险箱般的东西虔诚地祈祷，恳求自己能够就这样死去，因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思念。

    只有这种愿望，梅林先生不愿意立刻实现。

    祂在梦境的世界里穿行，梦境将现实中的许多建筑组合品接到了一起，一条直路走着走着会逐渐变成一个窄小的巷子，巷子尽头出现一扇门，推开门不是某个房间，而是一个宽广的市中心。而市中心的广场被折叠，对面的街道和地面垂直九十度上升，房屋和建筑全都垂直铺开在了天上。

    梅林先生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幕，久违地有点怀念在旧日时代看过的一部关于梦的电影。

    直觉告诉祂，这周围的每一扇门窗，可能都代表着某个人的心灵世界。而梦境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或许都是某个人的梦。

    “梦境和心灵的权柄，祂应该还没有得到才对。”

    梅林拉了拉帽檐，直截了当地打了个响指：“我要出现在《格罗塞尔游记》所在的梦境之中。”

    下一刻，梦境的世界飞快地扭曲，整个世界在祂眼前旋转翻转，又在刹那间以另一种面貌复原。

    祂出现在一个空地上，空地上有一个木门。

    周围没有任何的墙壁建筑，一扇木门就这么光秃秃又怪异地直立在地上。

    梅林推开了门，门后是一片有着杂乱石柱的荒地，仿佛是某种巨型建筑的遗迹，就像祂之前在瞬间的幻觉中看到的一样。梦境中没有任何生物存在，只有祂熟悉的那本《格罗塞尔游记》静静地躺在荒草地上，掉落得有些歪斜，但是封面上干干净净。

    祂走过去，翻了翻书本。

    里面的故事已经完结，最后一页上的结语写道“远道而来的英雄们打败了北方之王，人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虽然没有出现赫密斯的痕迹，但梅林知道对方肯定已经进入了书中的世界，因此，祂稍作思考，意识到自己或许有些遗漏了，尽管对方是赫密斯，祂依然应该带一个擅长“梦”或者“心灵”的帮手。

    “伦纳德行不行？”

    伦纳德一个估计不行，但是带上帕列斯说不定就够了，但既然来的是赫密斯，就是心灵方面。可惜，奥黛丽离开了，不然有她在的话我就可以直接求助……梅林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不过也没关系，如果自己没有，那就去偷一点来。

    有源堡在，自己可以使用“偷盗者”的力量，那赫密斯的“心灵”权柄怎么不算是自己的。

    这么想着，梅林先生把《格罗赛尔游记》拿了起来，准备往上面抹点自己的血液。祂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半响，最后许愿能够用不自我伤害的方式获得一滴血液。

    还是许愿方便啊。梅林的脑海中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眼前就突然出现了白茫茫的风雪。

    鹅毛大的雪花与刺骨的寒风里，一座外墙超过十五米高的城市屹立在不远之处，穿着皮甲的守门士兵缩于能遮蔽风雪的地方，只要没有商队，就根本不愿意上来拦截普通行人。

    魔术师正了正自己的礼帽，祂四下打量，摊开手掌，接住了好几片雪花，只觉它们冰冰凉凉，在自己的手中很快就融化成水。

    “不是梦境……这几乎就是现实世界，是和‘现实’没有区别的世界。”

    一段知识和词汇瞬间出现在了祂的脑海里，一个序列0的名称几乎是脱口而出：“空想家！这里是被空想出来的世界，结合它出现的年代，这本书曾经必然属于巨龙王，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一位巨龙之王会将故事的最终反派设定成一头巨龙，这真是不可思议啊……难怪没人联想到祂……”

    我以后要做什么事情，也可以故意往贬低自我的方向上靠，这样就能误导他人。

    “原来是这样，在这样被空想出来的‘现实世界’里，所有人也拥有被空想出来的意识和灵魂，这本书的秘密应该藏在这个世界的人的梦境，或者他们的潜意识海洋里……”

    这么说，赫密斯应该一来就直奔主题，已经进入了潜意识海洋。

    这就触及到了梅林先生的知识盲区——源堡上没有“空想家”途径的高序列封印物，祂不能通过许愿的方式“借”来心灵方面的能力。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解决不了困难就解决带来困难的人。

    梅林打了个响指，说道：

    “我希望我立刻出现在赫密斯的面前。”

    ……

    佩索特城，较为偏僻的地方，有一个石块垒成，外形粗犷，有待打磨的教堂。

    里面最为显眼和精致的是一处圣坛，上面屹立着一个木制的十字架和背负十字架的高大人像。

    苦修士斯诺曼正坐于最前排，面对神像，埋着脑袋，闭着眼睛，专心地祈祷。

    他是一个不算苍老但有些许皱纹的中年男子，穿着不知浆洗过多少次的白色简朴长袍，留着褐色的寸发，裸露在外的手臂、肩膀、小腿和双脚布满各种各样的陈旧伤疤。

    早些时候，教堂的门口进来了一位老年男性，和一个被布袍紧紧裹住，根本无法分辨种族和性别的人型生物。老年人类男性身穿与周围环境略有相似的白色长袍，佩戴些许“太阳”途径喜爱的黄金饰品，看上去颇有身份。他面部的线条轮廓柔和，神情苍老又温柔，有种神职人员或学者的气息。

    他们是那样地引人瞩目，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是如此，可来往的行人，教堂内不多的信徒，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完全忽视了他们。

    裹着布袍的人型生物停在了教堂的门外，一言不发地等待。而老年人类一直进入了教堂，那位祈祷的苦修士注意到对方的存在，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您莫非是赫密斯殿下？”

    看到对方的面容，原本只是看到了造物主的象征过来祈祷一下的赫密斯也微微一愣，随后祂的表情变得柔和，浅金色的双眸中充满了怀念和悲伤。

    “是我，我记得你。”祂的嗓音平缓，“你是背负十字离开的苦修士一员，我忘记了你的名字，但我还记得你的脸和你离开的那一天。”

    “是的，是我，不胜荣幸，居然能够见到您，我曾在圣典上见过您的画像。”

    斯诺曼的脸上写满了惊喜，被一位天使记住是何等的光荣，以至于他连自我介绍都暂时忘记了。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赫密斯笑了一声，询问道：

    “这里是座怎么样的城市，你来到这里多久了？”

    斯诺曼赶紧将脸上的喜悦一收，变得正经又肃穆：

    “这是一位有过英雄的城市，在极其遥远的过去，邪恶的巨龙北方之王占据了这里，让这里终年严寒，寸草不生。直到很久之后，有远道而来的英雄们击败了北方之王，让温暖和春天回到了这片土地。只不过，那些古代英雄们的名讳都没能流传后世，就连形象也早就在时光中被磨灭。”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惋惜，全然不知自己在叙述自己的故事。

    “这座城市就和居民们一样，有着宽厚，温和等种种美德，据说曾经的各位英雄们来自不同的种族，因此各个种族也都能在这里和平的共存，这也是我选择在这里停留，传教的原因。”

    赫密斯静静地听完了苦修士斯诺曼的话语，祂忽地笑了一下，问道：

    “你想家吗？”

    “你的故乡在哪里？”

    “你想回去吗？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有没有想要回到你诞生的那个永恒温暖幸福的国度？”

    “想家？”苦修士斯诺曼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眼中的茫然转瞬即逝，他坚定地地回答道，“赫密斯殿下，我的故乡在东大陆最高的那座山脚下，那是一个以耕种为生的平静的小村庄。我看着太阳每天从山顶上升起，自那时起，我就坚定了要传播太阳的光辉，传播主的福音的愿望。”

    “我在苦修的第二十三年来到这座小镇，在此停留，传播主的福音。”

    “我自愿选择苦修之路，放弃爱情，远离享受，不掌权势，打磨身体，锤炼精神，侍奉我主，自今天起，永不改变，永不改变！”

    说这句话的时候，斯诺曼将最后的誓言重复了两次，目光和语言都越发坚定。

    但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内心中有种抹不去的孤寂不安。作为一名苦修士，他不应该在某处停留，他应当不断地前进，不断地讲述，不断地用自身行为感化他人，直到在阳光下闭目死去的那一天。

    他的情绪逐渐变得低沉，失落，惆怅。

    很显然，他受到了自身潜意识里相应记忆的感染。

    他在苦修时不慎受伤，将鲜血撒上游记，被迫结束了自己的誓言，距今已有两三千年。

    赫密斯笑了，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在胸口画出一个十字：“你做得很好。你是一位出色的苦修士，是我冒犯了你，抱歉，想要回去的原来不是你，而是我。”

    教堂门外那一直没有说话的不明生物忽然开口，发出了巨龙艾瑞霍格的低沉浑厚的龙语声音：

    “你现在信仰的那位存在，难道允许你对过去的信仰顶礼膜拜？”

    赫密斯没有让苦修士斯诺曼听到这句话，祂回答：“在这个世界上，太阳始终是有一个。”

    斯诺曼不明白这句话为何突兀地出现，没有前因后果，但他觉得这或许是这位神灵身边的天使在发出感慨，感慨世上出了太阳之外，还有那么多的邪神和可恶的隐秘信仰。因此他闭上双眼，在心中向自己的主虔诚地祈祷，祈祷这世上的人们都能理解造物主、太阳神的伟大与光辉。

    艾瑞霍格也不再对赫密斯的“想回去”之类发言做出别的评价，祂再次开口：

    “该走了。”

    “真是的，连给我这个老头子怀旧的时间都这么有限。”赫密斯笑着说了一句，祂按着自己的膝盖从第一排的祈祷座椅上起身，还没站直，肩膀上忽然多出一只手，将祂按了回去。

    赫密斯转过头，看到自己旁边空着的座椅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戴着礼帽，穿着黑袍的年轻男子。

    “你好。”

    年轻男子按了按帽檐充当行礼，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是一位流浪魔术师，你可以称呼我为梅林·赫尔墨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向您表演一个魔术。”

    赫密斯沉默片刻，教堂外的艾瑞霍格开始慢慢后退，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一人一龙一眼就看出对方绝对不是自己能轻易挑战的，只得暂时避免直接冲突：

    “什么魔术？”

    只见年轻男子笑着伸出手，握成拳头，递到赫密斯的眼前，张开，手心中空无一物。

    “请看。”

    祂猛地握拳，然后消失在了赫密斯身边的座椅上，赫密斯骤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某一个部分消失，祂的权柄产生了空白，祂进入梦境和心灵的力量不见了！

    “你的非凡能力是我的了。”

    tbc

    ——————

    在魔术师表演成功的笑声中，梅林先生首先进入了《格罗塞尔游记》中的潜意识海洋！

 第631章 易主

    951

    梅林瞬间从赫密斯和艾瑞霍格的眼中消失之后，过了两秒，两个“观众”天使才对视一眼。

    赫密斯笑得有些尴尬：

    “如你所见，我的权柄被偷走了，现在的我只是个观众。”

    祂摊了摊手，看向暂未发言的艾瑞霍格：“看来得你来载我一程，进入这里的潜意识海洋了。”

    艾瑞霍格沉思一秒，谨慎地问道：“刚才的那位是？你跟祂是不是有什么恩怨？祂为何要自称流浪魔术师？我明明感觉到祂身上有……”有源堡和某个唯一性的气息！

    虽然好像缺少了一部分力量，但那怎么看都已经是一位神灵，而且是一位足够强大的神灵！

    祂警惕地看着赫密斯，试图鉴别祂的谎言。如果赫密斯和刚才那位神灵级别的强者有矛盾，那祂就干脆果断地跟祂拉开距离，把赫密斯单独留在这里，自己进入潜意识海洋寻找利维希德。

    “我和祂之间没有矛盾……”

    赫密斯的回答很是镇定，没有任何心虚不安的表现：“至少目前没有不是吗？如果祂真的想做什么，刚才直接把我杀死就好了。以祂的能力和位格，不可能偷不走我一个序列二的灵魂。”

    “谁知道那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艾瑞霍格还是不放心：“刚才祂使用的力量是‘偷盗’的高层次运用，那位时天使的个性爱好我也十分了解。再加上祂身上的气息和持有的非凡力量，难道祂是源堡上的那位？”

    “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对祂也没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观众’而已。”

    赫密斯两手一摊，一点都不担心地笑着，仿佛已经摆烂了：“不过，如论如何都想要前往利维希德的是你，就算源堡上的那位存在也想凑个热闹，难道你就不想去了吗？”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艾瑞霍格反问，“你都遇到了这样的危险，应该放弃才对。我想不出来你为什么会有跟我一样坚定的，前往利维希德的想法，难道仅仅是为了朝圣？”

    “差不多，我很遗憾还没来得及看到那座宏伟的‘天空城’，它就从世界上消失，花费了一番努力之后，才终于在《格罗塞尔游记》里找到了线索。”赫密斯的话语颇为诚恳，行为举止也没有任何心虚说谎的征兆。仿佛祂千里迢迢，主动来到梦境中寻找艾瑞霍格就是为了看看传说中的利维希德，让人很难升起防备的心思，“我远远地看一眼，到时候你把我从梦境里送出去即可。”

    祂越是这样诚恳，艾瑞霍格心里就觉得奇怪。

    “你对着你的力量和特性起誓。”巨龙最后说道，“进入潜意识海洋之后，不可以做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否则你被偷走的权柄就再也无法回到你的手上，你也会当场失控死亡。”

    赫密斯稍微思考了一下，便点头道：“没问题。”

    等祂对着自身的非凡特性起誓结束后，赫密斯跟斯诺曼道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教堂中的十字后走出了大门。艾瑞霍格从层叠的布袍中伸出一只长满鳞片、有着利爪的巨龙前爪，抓住赫密斯的肩膀，祂们的身体飘起，艾瑞霍格带着祂进入了潜意识海洋。

    ……

    梅林轻飘飘地进入了苦修士的梦境，将斯诺曼的梦境情况完整收入了眼底：

    这同样是一座教堂，异常雄伟的教堂。

    一根根古典石柱支起了高耸的穹顶，却没让大厅分隔得支离破碎，依旧宽广到夸张。

    这座教堂的大门连巨人都嫌太高太宽，两侧各有一根根放在银杯里的蜡烛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最前方的圣坛恢弘壮丽，上方竖着灰白的十字架和背负十字架的神像。

    那神像的脸孔不是太清晰，却有种在怜悯世人的感觉。

    斯诺曼同样坐在第一排，面对圣坛，低头闭目，专注祈祷。

    梅林看了一眼这灰白的十字，随后便像是被刺到了眼睛一样猛地闭上双眼，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移开了视线。祂瞥见和现实世界一样正在祈祷的斯诺曼，浅棕色偏金的眼眸深处突然荡起了一圈圈虚幻的涟漪，那些涟漪不断地沉入深处，归于幽暗和宁静。

    无形的波动产生，教堂前方的圣坛陡然模糊。

    这恢弘壮丽的事物连同上面的十字架和神像同时虚化扭曲，又猛地展开，爆发出不算强烈的光与影。这光与影交织成了一幕立体的画像，那是一座巍峨连绵的山脉，主峰高耸入了云端，不过，白云不敢遮掩那主峰，自行向两侧分开了。

    那山峰顶端竖立着一个巨大的，比山还高的十字架，前方端坐有一道蒙着层层叠叠光辉的雄伟身影。两翼、四翼、六翼的天使们或拿号角，或弹竖琴，或吹长笛，绕着那雄伟身影盘旋飞舞，时而赞美时而歌颂。

    这样的场景，祂也曾经在壁画上见过，知道那神灵是远古太阳神，知道那背生十二对羽翼的人影是天使之王们。

    但这样的画面如此标准，跟遗留下来的圣典上的描述一模一样，各位天使的形象也都如此标准的神圣高大，反而成为了斯诺曼生前从未有机会去过真正的天国的佐证。至少，梅林知道梅迪奇肯定不会拿着乐器，用翅膀在天空中绕着十字架飞舞歌唱，见过本人的话根本无法想象出这样的宗教画面。

    梅林打了个响指，祂的面前便出现了一扇门，或者说一个空荡荡的门框。

    门外的远方依然是神圣的高山和有天使飞过的晴空，门内则是灰蒙蒙的世界，前方不再是斯诺曼想象出来的天国的形象，而是变成了一处断崖。

    稍微占卜了一下安全性之后，梅林让断崖边缘具现出了一座阶梯。祂一步一步向下走去，这阶梯盘旋曲折，深入了幽邃，灰蒙，寂静，祂一步一步走进了陌生的，看不到底部的心灵世界。

    周围是漆黑的虚空，连脚步的回声都没有。

    仿佛行走在数千米深的水底，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心灵的世界寂静、看不到尽头、仿佛没有终点，也只有观众能够长时间在这种地方存在并保证自己的内心不出问题。在这孤寂安静到让人想要发疯的环境里，梅林却没有任何感觉，祂不需要安抚自己，不需要停下休息，不觉得无聊和挫败，甚至不打算使用“许愿”让自己直接到达底部。

    “这就是心灵世界，意识领域啊。”“

    不知下行了多久，祂终于踩到了坚实但模糊的灰蒙地面。

    从这里往上望去，能看见一道道游弋晃荡的光影，它们密集而重叠，组成了虚幻的大海。

    祂正要往前行走，忽有一股“水流”涌过，一道较为模糊的光影从中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身高六七米的灰蓝色巨人，胸腹间缠着有龙鳞的皮革，裸露在外的地方布满各种无法用语言描述超过了正常感官范畴的花纹、符号和标识。

    他那只竖直独眼充满血丝，毫不遮掩地散发出狂暴的气息，有明显的毁灭倾向，嘴里则咬着一截血淋淋的人腿。

    这是一个半神层次的巨人！

    他是集体潜意识大海里残留的一个虚影，或许来自人类或其他种族祖先的某次实际遭遇，也或许源于格罗塞尔等巨人的见闻。

    他刚一出现，那种疯狂的情绪就蔓延向了梅林，如同可以传染的瘟疫。

    这里是精神、意识、心灵直接接触的世界！

    梅林看了他一眼，双眼忽然变成纯粹的金色，瞳孔竖起，比巨人强大了数十倍“龙威”直接冲了出去，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将这个不知由多少负面情绪和类似的记忆融合在一起的半神级巨人精神打得粉碎，没来得及做任何反抗，那灰蓝色的巨人就变成了细碎的精神遗留，消融在了潜意识的世界中。

    祂眨了下眼，让眼瞳恢复正常。

    “这就是精神烙印？非高序列者的强大精神遗留，而是无数类似的记忆和情绪融合在一起而形成的形象……”祂简单地用自己刚刚获得的心灵精神类权柄分析了一下，紧接着继续前进。

    那撕咬着人腿，竖眼充满血丝的巨人其实并不真正存在，他本质是某位或某些生灵产生的强烈情绪。

    这源于极端深刻印象的情绪进入了潜意识里，从本身的心灵岛屿蔓延向周围的虚幻“海洋”，逐渐沉淀下来，化为了一个烙印——并不是所有的情绪、意识最终都能沉淀，绝大部分会被时光磨灭，被“海水”冲散，只有极为强烈或反复多次出现的那种，才能存留。

    而一旦成为了烙印，也就是集体潜意识海洋的一滴水液，就能反向影响周围的同种生灵，成为他们共同的，铭刻入血脉的古老“记忆”。

    梅林走了两步，忽然抬起了头。

    近百米的阴影从地面上略过，两头巨大的飞龙从潜意识海洋的上空飞掠而过，这神话一样的场景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巨龙自由翱翔于天空的古老时代。

    祂们的目的地是……

    眨眼的功夫，巨龙就飞掠到了极远处，梅林正了正帽子，一个响指就追到了同样的距离。

    ……

    “我感觉到它的存在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龙时而改变飞行轨迹，时而上升，时而拐弯，突然，艾瑞霍格振奋地开口。

    几乎就在祂的话语落下的瞬间，眼前灰蒙蒙的遥远天空一下豁然开朗，出现在祂们面前的是一个“深海巨坑”，巨坑中央漂浮着一座岛屿大小的城市。

    这城市的地基呈灰白色，其上竖着一根根几十上百米高的宏伟石柱，它们或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或共同撑起了一座座巍峨的古拙宫殿，整体既奇异，又恢弘，不像普通生物能够建造。

    赫密斯本就有着模糊的印象，而远远跟在祂们身边的梅林虽然不认识这座城市，但脑海内却瞬间冒出了一个想法：

    “奇迹之城，利维希德！”

    就在这时，艾瑞霍格飞行的动作忽然一个停滞。虽然在潜意识海洋里不需要风来辅助飞行，但是“飞翔”的念头一旦停止，祂还是差点从天上掉下去。

    但很快，祂就恢复了正常，看向眼前的城市，心情更加热切，仿佛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那里。

    利维希德是“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这位古神凭空想象出的浮空之城，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称得上奇迹，甚至神迹。

    它比“巨人王庭”更为宏大，更加苍莽，兼具异类特色，每根石柱都高近百米，仿佛供巨龙休息的座椅，属于仅是听说就能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的城市。

    这是真正的“奇迹之城”、“浮空之城”，它悬浮在巨坑的中央，就像曾经漂浮在云层之上，只是缺少了从四面八方飞来停驻的巨龙！

    一路上都在警惕的艾瑞霍格此刻一心要进入曾经的巨龙故土中，顾不上跟在身边的赫密斯。因为对祂来说，一个被偷走了权柄的家伙确实不值得防备，就算给祂一把刀子，纯靠肌肉力量也不可能捅破祂弱点的皮肉。祂直接俯冲下去，飞向“利维希德”，熟练地停驻在了其中一根石柱上。

    回到故土，祂的情绪颇为激动，在自己曾经最常驻足休息的那根石柱上来来回回地待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展开翅膀，直奔城市中央的那座目测超过二百米高的巨大宫殿。

    赫密斯也跟了下去，不过祂在半空中就恢复了人类的形态，调整方向和速度，从几根近百米高的粗大石柱间经过，一层层下落，踩到了灰白的地面上。祂慢慢地，肃穆地，一步一步地踏上这座曾经属于古神的神国，动作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崇敬，仿佛真的是一位向往巨龙文明的朝圣者。

    那座外表灰白，高度超过两百米的雄伟宫殿前，屹立着几根比它自己矮一些的粗大石柱，仿佛站了一队笔直的卫兵。

    祂能够想象，当“奇迹之城”利维希德还浮于半空时，这些石柱上必然蹲有一条条强大的巨龙。

    这是古神的侍从或者说神仆。

    在祂的前方，艾瑞霍格已经落在了宫殿前的平台上，收拢翅膀快步走了进去。

    而此刻梅林还站在大坑的边缘，看着这一人一龙诡异又协调的场景，祂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因此祂克制住了直接跳下去的想法，反而从历史投影中抓出了一大把纸人。

    这些纸人的身上有一闪而过的灰色气息，个个都能当做源堡力量的简易载体，也受到祂的直接控制。梅林伸手轻轻一撒，让它们飘进了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轻飘飘地贴在石柱、墙壁和建筑的隐蔽角落里。接着，祂退开远了一些，遥望着坑中的利维希德，预备着有什么事情发生。

    此刻，利维希德还是很平静。

    赫密斯已经走到了利维希德的中央，距离那可能是巨龙之王居所的宫殿只剩下几百米的距离。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巨龙的嘶吼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声音猛地从那二百多米高的宫殿内部传出，化作巨大的声浪，直冲已经踩上了大殿第一级台阶的赫密斯：

    “滚出去！”

    直到这时，赫密斯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只不过此刻祂的笑容变得狡黠，仿佛一只成功将猎物骗进了陷阱中的老狐狸。面对艾瑞霍格的声浪，祂的身上猛地浮现出龙鳞，硬生生地扛住了冲击。

    紧接着，在第二波攻击来袭之前，赫密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完了全部的楼梯，在宽广的巨大殿前平台上跪倒在地，朝着大殿的深深地拜了下去。

    下一刻，这座大殿的屋顶忽然炸开，艾瑞霍格振动双翼飞了出来，动作中写满紧张不安。明明刚才还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故乡，现在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祂似的，一刻都不敢停留！

    同时，祂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和先前截然不同。

    祂愤怒地看了跪倒在平台上的赫密斯一眼，刚要升上高空离开这里，周围却突然变得无比明亮。

    在天顶破碎的大殿中，升起了一轮太阳。

    而艾瑞霍格如遭雷击，太阳的光芒让祂什么都看不见，祂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之后，被迫降落在了平台前一根石柱的上方。

    tbc

    ——————

    那属于“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的王座背后，一扇青铜大门缓缓打开，仿佛包含了无数种色彩的虚幻深灰色海洋从中流淌出来。

    太阳也从这里升起，正对着赫密斯的朝拜。

    艾瑞霍格，不，曾经的巨龙王安格尔威德的精神已经在这个天使级别的虚拟龙格的身上苏醒，回到利维希德便是唤起这些记忆，让祂“复活”的办法。但祂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上帝的下属利用，甚至一路带着对方直接进入了利维希德，唤醒了王座后的“污染”！

    混沌海的力量涌出，虚幻的巨大光影从海中升起，潜意识海洋中拥有了太阳。

    对太阳的崇拜顿时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开来，印入几乎所有神灵的本能和潜意识想法当中。

    只是天使的安格尔威德被那股恐怖的气息压得无法抬头，只能蹲坐在石柱上看着地面，看上去却好像是在朝拜从海中升起的人影和太阳似的。

    紧接着，那人影变得更加高大，超过了数百米的石柱，仿佛是顶天立地。

    祂伸手，从混沌海中捧起一些“水”，轻轻地浇在了安格尔威德低下的头顶，为祂洗礼。

 第632章 快点动手吧

    952

    没有空想家，那就先把空想之城拿来。

    ——上帝

    ……

    在极其遥远的过去，“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偶然见到了来自地底的污染。

    祂惊骇万分，畏惧不已，又不敢让自己忘记这件事情，导致日后再次来到这里，便匆忙离开了污染所在之地——然而，无论是用“污染”还是“灾难”来形容地底的东西，无论用怎样负面的词汇来形容它，都无法改变它的本质——那是全知全能的象征，宇宙的支柱之一，包容一切的“混沌海”。

    安格尔威德畏惧它，也畏惧祂。

    祂见到这份源质的第一眼，就立刻理解了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因此直接离去，不敢再回来。

    然而，即便是最顶级的“观众”，也无法彻底驱散自己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古神不畏惧疯狂，祂们与疯狂相生相伴，后世眼中的“疯狂”是祂们最正常的状态，但这并不代表祂们没有畏惧。

    那一瞥让安格尔威德就此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而心理阴影又被这位能够让自己的想象化为现实的“空想家”不受控制地慢慢具现化，以至于成为了巨龙之王王座后的阴影。尽管只是祂心中对源质的畏惧的投射，却真的逐渐和混沌海建立了神秘学联系，导致混沌海的力量入侵了祂的宫殿——恐惧化作实质，无法摆脱，这也就是为何处在地下深处的混沌海会出现在天空上的城市的原因。

    最终，在种种原因之下，安格尔威德放弃了真正的“利维希德”，将它藏在了自己制作的《格罗赛尔游记》的潜意识海洋当中，并且当做自己复活的后手之一。

    祂试图用抛弃旧神国的方法断绝混沌海的污染，然而没有效果。新的利维希德建立后，祂心中的恐惧也如影随形地再次出现。只要祂的心理阴影一直存在，污染就不会离祂远去。正如0-08的一般，混沌海当然也拥有“当你知晓它，它也知晓了你”的特性。

    不过新的污染还未加深，新的“利维希德”就被毁坏，巨龙一族也从此衰落，就此没有了下文。

    ……

    经过了数千年的时光，当艾瑞霍格在城市大厅中看到安格尔威德的雕像，也看到大厅中关于《格罗赛尔游记》的壁画之后，钥匙终于打开了锁，艾瑞霍格就此不复存在。而重新醒来的巨龙王还未有一秒来得及庆幸自己的复活成功，就被刚才发生的一切吓得骤然浑身发冷。

    上帝的使徒将祂欺骗，诱导祂来到了利维希德！

    可恨艾瑞霍格一路上都怀疑赫密斯是不是想要对空想之城做些什么，却根本没想到对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利维希德，而是见到利维希德之后苏醒的曾经的巨龙王，安格尔威德！

    至此，祂生前布下的种种计划和后手全部失败，就连唯一存活的意志也被上帝一方捕获。

    安格尔威德想要逃走，但为时已晚，当祂看到王座后的污染泄露，将整个城市大厅占满，巨大的光影人形从大海中伴随着太阳一齐升起的时候，祂心中的绝望也几乎要化作实质。

    此刻祂是孩童般新生的自我，在另一位观众的见证下，至高无上的主以原初的海水为祂洗礼。

    安格尔威德终究还是没有逃离混沌海的污染。

    ……

    罢了，事已至此，谋划中就有极限，一切都是自己棋差一着。

    自己的身体早已死了，如今不过是再体验一回死亡的感觉，还是被同一个人弄死两次。真糟，早知道刚一复活就会在精神上也死去，还不如就让艾瑞霍格继续这样活着，离利维希德远远的。

    安格尔威德没有被污染的经历，在祂的时代也从未跟被污染的存在交流过，因为那时候污染等同于发疯，而发疯等同于被大伙一起打死。由于对方是那个造物主，那个上帝，安格尔威德觉得自己应该会在洗礼后失去自我，痛恨曾经违抗祂的自己，宛如被植入了一个全心全意改信的虚拟人格一样，就此成为造物主的狂信徒，座下无数忠诚虔诚的天使之一。

    祂暗叹一声。

    曾经毁灭了无数生灵的心灵的与精神的神灵低下了头颅，等待着自我的灭亡。

    ……

    ……

    虽说生物的自我保护机制有时候会在死前延缓感官，让最后一刻变得无比漫长，但……

    ……是不是点太久了？

    已经有十秒过去了，我怎么还没改信上帝？

    ……

    梅林瞪大了眼睛，祂跟随赫密斯一路来到这里，猜测到或许是对方想要夺走“利维希德”这座城市，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金币在祂的指缝间眼花缭乱地翻转，最后停在了正面，

    “曾经的巨龙之王，安格尔威德……”梅林半是意外半是若有所思地念出对方的名讳，却始终有些困惑，“祂为什么会让自己在一个序列二的身上复活，难道是已经不想再参与纷争了？”

    “序列一必定卷入成神的斗争，但是序列二显然缺乏竞争力和自保能力……嗯……”

    梅林思考着要不要做点什么，之前丢出去的纸人替身也替安格尔威德承载了混沌海的污染的“洗礼”，一个接一个地被污染消失，虽说利维希德和安格尔威德对自己来说都没什么用，但既然这是上帝想要的，那自己就得考虑抢一下或者动点手。

    这个污染果然不是上帝本人，只是承载了部分意志，面对自己的小动作，光影人形居然毫无反应，依然保持着洗礼的动作，混沌海之水从祂的手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这处污染连接着混沌海，不过连接得也很有限。

    而如果这里的污染强大到安格尔威德只要回归就会被洗脑的程度，那祂绝对不可能把利维希德设计为复活的一环。所以必定是赫密斯的到来让这里发生了异变。

    因此，梅林觉得，目前发生的这一幕最合理的解释是这样的：

    首先，是艾瑞霍格的隐藏复活后手身份被发现了，但复活后手本身一无所知；

    赫密斯抢劫阿尔杰，带着《格罗赛尔游记》前来，诱骗艾瑞霍格跟自己一起前往利维希德；

    赫密斯的身上必然承载着某些力量，或者是上帝的预言和期待，所以混沌海的污染才会呈现出上帝的姿态，甚至做出宗教感极强的“洗礼”的行为。

    而赫密斯的最终目的，应该是将安格尔威德这位巨龙王和利维希德一起献给上帝。

    “既然可以是祂的信徒，那么也可以是我的秘偶。”

    “来竞争上岗的天使这么多，还刚好缺一个全知全能途径的。嗯，至于阿尔杰……他已经准备晋升序列4了，只要他够争气，那成为‘天灾’也不是困难的事情。”

    当然，梅林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安格尔威德如果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让自己在一个序列二的虚拟龙格身上复活，显然不合理。

    但就在这时，祂注意到了神殿大厅的壁画。

    天顶被安格尔威德自己在逃跑的时候撞碎了，里面那些巨大而清晰的壁画展露出来，一览无余。

    这些壁画从门口开始，以“空想之龙”王座为终点。右侧的壁画讲述的似乎是历史的沿革，有人类建城的场景，有大雪覆盖平原，有战乱与迁徙，有一个个国度和城邦，有象征无障碍沟通的高塔与果实……很明显，这应该是用象征和纪实的方式记录当时的时代。

    看到后面，梅林忽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条有着幽蓝龙睛，冰晶鳞片的庞大巨龙。

    那是“北方之王”尤里斯安！

    祂快速向后浏览，发现了诸多面目模糊的冒险者猎杀冰霜巨龙，打开离去之门的场景，发现了冰雪消融，佩索特等城邦出现并繁荣的画面，发现了天气越来越冷，新的故事将要展开的结尾。

    “壁画的时代应该跟《格罗塞尔游记》不相上下，是游记的经历会在这里呈现，还是祂先书写故事，然后让游记按照祂预定的剧情上演？”

    祂是“空想家”，那么应该是后者！

    靠近门口的第一幅壁画上，一本封皮坚硬的书籍被一个看不清长相，肤色灰蓝，独眼竖直的巨人拿在手里。

    之后的那些壁画里，共同的主角都是那本羊皮纸装订成的，有深棕色封皮的书籍：它被精灵得到；它表面的文字发生变化；它被收藏；它被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人得到，辗转着，“流浪”着，直至飞上云端，来到星空，落入一只巨大的爪子里。

    接续这幕场景的下一幅壁画中，这书籍与前面似乎没有了关联，突兀地来到大海之上，待在一艘样式模糊的船内。

    倒数第二幅壁画里，它又被一个戴礼帽的男子得到，离开了之前那艘船。

    紧跟着的壁画在疑似“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王座的那根巨柱后，它的内容是，之前那本书籍与一根古典羽毛笔相遇了。

    至此，所有壁画结束。

    “0-08。”梅林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0-08……艾瑞霍格只是复活后手的后手，是上一个计划失败后的保险预案，而安格尔威德真正的计划是，让0-08和这本书相遇，祂以序列一的形式复活。”

    但那也才序列一而已啊，同期竞争不过天使之王亚当？而且单独存在的序列一并不安全，难不成巨龙王这么有自信，觉得自己重生成为序列一也能跟亚当硬碰硬一下？……照这么说，0-08的本体“噩梦之龙”阿勒苏霍德未必存在，这位“巨龙王之子”，其实也是虚拟龙格？

    虽然已经不知道巨龙王死前的想法，但这些信息已经足够让魔术师先生满足一下心中的好奇心和古代学者的本能，纸人已经被毁坏了大半，祂看向身体一动不动，眼神却暴露了自身的精神还正常的安格尔威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祂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灵体之线。

    就在这时，刚才一直毫无反应的光影人形忽然有了动作。

    它猛地转头，看向了在自己面前夺取信徒的梅林·赫尔墨斯，声音平稳却又带着一丝明显的愠怒：

    “诡秘！”

    我不太喜欢别人用这个名字喊我……梅林先生心中抱怨，脸上的笑容一变不变。

    祂抓着安格尔威德的灵体之线，后者只觉得思绪滞涩，来不及感慨自己刚脱虎口又入狼窝，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振翅飞起，想要离开利维希德，离开潜意识的世界！

    ……

    “我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

    “克莱恩好像暂时离开现实世界了。”

    “哦。”爱德华说，“确实是好消息，借点源质来。”

    “嗯，星空的我会给你回应的，我们的计划里可没有你死永暗之河里这一遭。”

    外神边打电话边叹气，但是话里又有点幸灾乐祸：

    “不过我猜的没错，你对乌托邦动手肯定会导致天尊的精神加强，克莱恩·莫雷蒂的行为模式变得奇怪了，逼得‘门’都不得不关注祂。我听到知识之妖那边启动调试‘仙舟’的声音了，知识之妖给了克莱恩重投资，还同时选了伯特利·亚伯拉罕当备选，结果现在看来还是不如靠自己。”

    在隐秘的雾气中，祈祷是无法传递出去的，但星空中确实有注视和力量穿过了隐秘的迷雾艰难地投射了进来，爱德华咬开自己的手腕内侧，暗红色的血液和嶙峋的骨头一起成为了向自己献祭的祭品，建立起了还算稳固的力量传递通道。

    “知识之妖不会真的打算跑了，咦咦好像方向有点不对，祂的‘仙舟’为什么好像是对准了西边的？祂是打算直接冲进东大陆来吗？对了，给你讲个笑话，西大陆的‘朝廷’感受到了‘混沌之子’的呼唤，但是当朝的那个皇帝不打算对混沌之子俯首称臣，失序之国还挺有意思的。”

    “话那么多，难道乌洛琉斯愿意把梅迪奇交给你来救了？”

    “没有，祂不愿意，想自己去。”

    外神笑着说：“差一点就能得到毁灭天灾的部分命运了，不过我跟着祂，总会让我摸到的。你这次尽量不要在和永暗之河的争斗中有过大的损伤，但是务必要沾染部分‘永恒之暗’的气息。”

    “你现在能听到西大陆的声音？”

    意识另一端的语气明显变得更加轻快并且更加幸灾乐祸起来：“羡慕吗？这就是有源质的好处，现在承认谁才是本体了吗？”

    tbc

    ——————

    “不过你得做好死亡的准备，你来地球一趟，虽然也有所获得，但还是沾染了太多的东西。”

    “你有没有觉得你身上牵连的神秘学联系也实在太多，你这一次使用的人类侧面也有点久了，神秘学联系里又和诡秘的，和上帝的，和地球上已死未死的众神还有人类的……回归星空的时候我不需要这些污染，所以，请坦然地迎来一次自身的衰亡，重新纯化自身，然后回归于我。”

 第633章 礼拜日

    953

    红月正高悬。

    天空中前所未有地出现了日月齐出的奇观。

    南大陆上，永恒之暗的化身也不自觉地抬起了头，警惕地看着天空，似乎萌生了退意。

    ……

    “太凶了。”胖道人拨弄着手里的古钱，头都不敢抬，“太凶了，凶得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信你看我后脖子……你看我们现在去跟天机老爷要个名额还来得及吗？”

    瘦高个摇摇头：“来不及了。”

    他看了一眼同门的脖子后面，果然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被胖道人伸手摸来摸去，平了又起，起了又平，认识近百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吓人的情形。

    叹了口气，他也眺望着天空，视线不敢跟那红色的月亮与太阳接触，而是穿过无数的空间，看到了那漂浮在大陆边缘。他从小就能看到的灰色雾气封印，已经习惯了雾墙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然而现在那里的雾气已经变得非常淡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开，但依然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雾气那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是一片被阳光洒满的平原。

    远处也有高山的存在，不知低矮的凸起是聚落还是小山，看起来地貌和这边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不少人都前往高处眺望，甚至试图穿过雾气的薄弱处，但是无济于事。大伙也看不清楚上面的景象，不知是一片大草原，还是荒芒的无人区。

    “来不及了，天机似乎也遭到了阻拦，不然祂为何一回来就紧急锁门开会？”

    “这不是什么大事？当初有小天尊的消息的时候，天机老爷还主动邀请我们过去交流呢。听他的意思，好像还跟小天尊相处的不错。”

    “我想看看那边的世界，听天机说，那里有着自己独特的文明，有不同的语言，众多国家林立，还有着相当有趣的历史发展。我从开始游学，至今八十九年，依旧没有离开过这里。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居然能够听到天尊的召唤，也算……不行，我不甘心，我们还是去问问还有没有名额！！”

    他伸手去抓同门的后衣领，却没想到抓了个空，对方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提前把脖子一躲，猛地跳起来，一溜小跑下了山，只留下夹道的树叶簌簌作响。

    得意洋洋的笑声紧随其后：

    “我就知道你想走！万一名额有限，我先走一步了！”

    ……

    “你们不如杀了我。”安格尔威德心想。

    “诡秘”打断了上帝的洗礼，但祂依然龙命不保。祂像是一件挂饰，被牵着脖颈高高飞起，那巨大的光影人形仿佛就正在看着祂。

    阳光炽烈，祂的话语化作箴言落在安格尔威德的心中。

    然而那些带有力量的神圣话语却没能烙印在祂的脑海深处，没能让祂从这一刻成为全心全意赞美上帝的忠诚信徒，只是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印象。

    另一股力量弱化了混沌海的影响，但源质和污染之间可不存在互相抵消这种情况。

    两股力量将祂的精神世界化作了两位神灵争夺的战场——安格尔威德在生前都没有体会到这种“殊荣”，此刻更是痛不欲生，精神摇摇欲坠，但又不愿意真的就此死去。

    安格尔威德现在才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自己躲过了洗礼。

    同时，祂也知道“灵体之线”是何种可怕的能力，以那个流浪魔术师打扮的“诡秘化身”所拥有的天使之王级别的力量，将自己这个普通的天使转化成秘偶大概只需要短短几秒。然而自己居然到现在还保有自我，还能够思考……得到的帮助总伴随着代价，就在安格尔威德惴惴不安的时候，刚才那个流浪魔术师的声音出现在了祂的耳边。

    “如果你不想成为上帝的信徒，现在就听我的话。”

    “如果你的表现很好，我会考虑不让你变成我的秘偶。”

    ……

    安格尔威德此刻的心情无法用任何文字来表达，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的话，那大概是悲愤交加。

    精神上的死亡和肉体上的死亡正在争夺祂，居然还要祂在其中挑一个；上帝的放手和诡秘的仁慈都是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居然还要祂来选，世上还有比这更惨的事情吗？

    安格尔威德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复活后手的复活后手根本就是个错误，祂就不该在0-08和游记的计划失败之后还坚持想要复活。一怒之下觉得干脆一头撞死在混沌海里算了，但稍微冷静一点之后，祂也只能叹息一声，认命地选择了服从。

    原本祂也算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诡秘的突然介入重新唤醒了祂的求生意志——能活着的话谁想死呢？更何况祂这种存在，活得越久越是怕死。

    在安排了复活后手“阿勒苏霍德”和《格罗塞尔游记》之后，还要创造一个序列二的巨龙来当做备用选项，已经证明了安格尔威德有多想活着。

    可如果要说活着的理由，现在倒是有些意味不明了。

    安格尔威德这位巨龙王曾经惨败于远古太阳神之手，祂死后巨龙一族也销声匿迹，彻底覆灭，以祂们的生命和存在方式，一直活到第五纪的居然只有寥寥三头，还有一个是自己。在死前，祂确实抱着要跟远古太阳神再争一争的打算，无论如何也保全了一份序列一特性给自己，可现在一看……

    祂感觉自己的思绪和自己的动作行为似乎完全割裂了，祂的心里思考着生存还是死亡的哲学问题，而祂的身体在木偶线的控制下振翅高飞，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避开了天上太阳的放射性光线，无数道纯金色的净化之光从高不可见的天空的正上方落下，像是一个个流星坠落大地，仿佛在精神的世界里也真的有一轮太阳似的。

    ——或者说，从现在起，有了。

    这地球上凡有精神自我的，所思所想都会在潜意识海洋里有所呈现。而此刻太阳悬挂在高空已经超过了半分钟，即便祂并没有做什么，光芒和象征也已经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集体潜意识海洋内。

    生命的生长本就依靠太阳，人们对这个天体自古以来就有着崇拜。而从此之后，“太阳”也将不断地出现于许许多多的梦境里，对光明和温暖的渴求会随着时间越发根植于人们的心中，并且随着话语和诗歌代代相传。也将被某些艺术家描绘出来，供人欣赏和歌唱，广为流传。

    这样的结局也会只有一个，那就是“光明与温暖”从此只会指向“太阳”。

    而“太阳”仅有一人。

    这样的信仰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人们心中的想法，以极光会的圣者“d女士”为例：d女士是一位信仰光明、正义、温暖和美好的女士，在这方面算得上忠诚，甚至能够成为自己的信念和处事风格的一部分，但她对某一位神灵并没有深刻的信仰，思想甚至有点冒犯和渎神。即便她能够将造物主的每一句箴言和史诗都倒背如流，也依然只是应付工作，表现出虔诚的样子，方便自己晋升。

    但是从这一刻起，她将逐渐地在潜意识中模糊自己信仰的“光明、正义、公正”等美德与造物主上帝的界限，最终将对前者的忠诚和信仰完全转移到后者身上，并且发自内心大地认为这样才正确。

    而类似血族这种对创造者有着深刻感情和信仰的种族，这种潜意识并不会立刻动摇他们对始祖的信仰，而是会以“另一个可选择的信仰”的形式慢慢地出现在他们的心里。

    即便是最为讨厌阳光的血族，也会对光明悄然地减少厌恶，甚至稍微向往太阳。

    在上帝的世界里，要么浅信，要么虔信。

    当众神在北大陆针锋相对，难解难分，为了信仰之地和物资来源的殖民地互相开战导致大量人类死去的时候，上帝也只是静静地观望，也不需要在意那些还没有进入祂的羊圈的羊。

    争夺来争夺去，有的神失去了生命，有的神失去了尊严，有的神获得了力量也步入了回光返照，祂们麾下的人类更是死伤无数。

    在这个神灵的战争直接关系到国家胜败的世界上，神灵死亡和臣服的唯一结果就是导致自己的信徒国家大面积死伤——战神死后，灾祸之城肆无忌惮地从间海入侵了首都造成几十万的伤亡，不同神灵的信仰更是争夺着上面已经失去神灵庇护的人；知识与智慧之神被击落，信仰祂的小国就成了鲁恩的新的郡城，大地母神低头后，列奥德罗以大量抹杀信徒来逼迫祂不得不进入鲁恩绑定；死神也无力回天，沉浮在冥河中的末代女皇最后的怒吼也只能是让整个国家陷入寂静。

    只有最早对相邻途径动手的雷霆与真理之神获得了力量，也因此保护住了自己绝大部分的信徒。

    暴君残忍地对待他人，但对自己人还算温和。

    但从结果来看，一次又一次的神战，一次又一次的以命相搏，换来的是曾经繁华的北大陆的满目疮痍，民不聊生，就连神也无法幸免。雷霆之神保护的鲁恩，也只是比其他国家少死了几十万人口。

    唯有上帝，祂不需要争抢。

    祂不需要战斗，只需要观看。

    当雷霆与真理之神的命运也终于在最后的高峰后开始坠落，祂才欣然起身。

    一本《格罗塞尔游记》就足以四两拨千斤，为民众瞬息万变的信仰和被动摇的精神落下最后一笔。

    “唯信仰太阳！”

    tbc

    ——————

    这里的污染果然也不太智能，只要洗礼目标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它就会首先针对洗礼目标，暂时忽略搞破坏的梅林。

    只要梅林一动手，它又会看过来，就需要安格尔威德引开注意力。

    安格尔威德还算识趣，祂接受了诡秘的帮助，在光芒和时不时直冲大脑的圣言中艰难地逃命。

    而将安格尔威德从上帝的洗礼下拉走之后，纸人替身也停止了飞快的损耗。它们在利维希德的角落里落地，膨胀变大，变成一个又一个梅林·赫尔墨斯。

    它们眺望着这对于人类来说实在过于高大的巨龙国度，就像是以老鼠或者猫猫狗狗等小动物的视角眺望贝克兰德。随后，梅林们在精神中彼此交流一番，同时伸出手，借来源堡的力量，在利维希德的各处对这个天空城使用了“偷窃”！

    没有“偷盗者”非凡特性没关系，可以用源堡的！

    轰隆隆！

    瞬间，整个利维希德出现了剧烈的振动，有数个巨大的建筑被整个偷走，只剩下地基！

    城市里瞬间空了一小片，但是总体来说没什么损伤。

    “居然没有全部偷走？”一个梅林惊讶地说道。

    另一个梅林立刻回答：“利维希德毕竟是安格尔威德的空想造物，算得上是半个神国了。”

    隔着数千米的距离，又有一个分身接话道：“而且这里面还有混沌海的污染，污染在这座城市里根深蒂固，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锚定，看来想把利维希德完全偷走根本不可能，偷走一大半也至少需要分好几次……偷走之后，把这些建筑全都丢到弗萨克的雪山深处！”

    “除了弗萨克北方的平原和山脉，也没有地方能放下这样的东西了……”

    梅林的本体嘀咕道：“巨龙的体型本就跟巨人差不多，而且还住在天上，建筑大得不可思议。”

    说话间，祂带领纸片人们进行了第二次集体偷盗。

    漂浮在巨坑中的利维希德开始倾斜了，这一次失去的建筑更多，累计起来多了整整一个广场。

    光影人形果然又怒目相视，但安格尔威德迅速地折返飞来，迫使对方转移视线，还算顺利。

    但就在梅林准备进行第三次偷窃的时候，安格尔威德突然猛地一个转弯，在从光影人形的面前飞过的时候，直接撞向了对方捧在手心中的虚幻混沌海！

    这怎么可能？梅林当即伸手去抓住对方的灵体之线，死死地遏制住了巨龙王的自杀行为，根据祂的占卜，结合安格尔威德强烈的求生欲望，祂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主动寻死！

    但看到潜意识海洋上空越发明亮的太阳的时候，梅林又隐约想到了什么。

    或许对方原本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好选项，而这从心灵和精神入侵的“光芒”终究还是成为了让祂选择上帝的最后一根稻草。

    瞬间，安格尔威德就被秘偶化，它成为了梅林手中的第二个天使级别的秘偶。

    事已至此，梅林准备将它收回，让它带着自己离开潜意识海洋，但此刻它距离污染的手实在太近，光影人形飞快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安格尔威德的身体。

    瞬间，对方体内的非凡特性就全部化作一条光带被吸入了污染之中。

    而失去了非凡特性的支撑，这个被控想出来的龙的身体立刻开始衰老腐朽，眨眼间就在梅林的手中化为一堆巨龙的骨骸，挂着破烂的皮肉，已经没有了被当做秘偶的价值。

    梅林不得不松开了手，丢掉了这堆东西。

    下一刻，一个崭新的安格尔威德从混沌海的污染中漫步而出，对着光影的人形低下了头颅。

    这一次，祂是心甘情愿的。

    在惊天动地的震动中，利维希德从巨坑中升起！

    它在潜意识的世界中消失，被巨龙王带到了现实的世界！

    时隔两个纪元，“空想之城”利维希德再次漂浮于天空之上，挡住了月亮的光芒！

 第634章 选择

    954

    利维希德上升，有大型岛屿的规模的浮空城升上了天空，被白云层层环绕，无比神圣。

    旧时代里的巨龙之国蜕变成为新时代里造物主带来的圣城。在遥远的数千年后，如今人类的后裔们将天空之城利维希德视作神迹开始之地，天国在现实中的化身。

    他们会对着天空城顶礼膜拜，从各地一路跪拜叩首前往此地，并以死在朝圣之路上为荣。

    伊甸园的人们终将遗忘这个星球上曾经的五个纪元发生过的或辉煌或阴暗的历史，也会忘记更加古老的旧日时代，让古老的众神被历史的尘埃层层深埋。他们将属于自己的时代称作黄金时代，他们的历史从利维希德升上天际的那一天开始记载，也将伴随着上帝的光辉延伸到永恒的未来。

    但，在这段历史开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利维希德暂时是用来阻挡堕落母神的进一步注视。

    作为被混沌海的力量入侵污染过的前现实神国，它能够较为轻松地抵抗堕落母神带有极致的阴性力量的目光，甚至可以作为一个更小的星界，堵住即将破碎的屏障上最大的缺口。

    地面上的人类震撼地看着天上的城市，这直观的神迹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空想家的神国悬挂于天空之上，太阳照耀着广阔的潜意识海洋。

    上帝已经将一切都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

    “……那是什么？”

    伦纳德呆愣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太阳的中央，出现了一座城市模样的黑色剪影。

    “一座飞在天上的岛屿？老头，那是什么？”

    他想遍了自己有印象的神话和传说，甚至去想那些被透露了部分安全信息的0级封印物，但依然毫无头绪。然而帕列斯也沉默不语，伦纳德能感觉到这位苍老的天使似乎也在观察那座飞在天空中的岛屿城市，甚至还有些震惊，但对方不跟自己说话，也不告诉自己那是什么。

    “我不确定我的想法是否正确。”过了好一会儿，帕列斯才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的是对的，那可能是第三纪的神话里的巨龙之国利维希德，这也是几个纪元以来唯一一个跟天空有关的城市，但是，它应该在第三纪就坠毁了。”

    利维希德……伦纳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第四纪的历史都没留下多少，绝大部分都是不允许挖掘和公开的，伦纳德也不止一次看到被发掘出来的第四纪遗迹在经过教会的鉴定之后直接全部炸毁。不禁止考古学，却刻意隐藏。连上一个纪元的历史都被这样密不透风地隐藏，更不用说第三纪甚至更早的神话故事了。

    巨龙王安格尔威德，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是在教会高级执事的教材里，然后才知道这是东大陆白银城那边的通识课本内容。

    “当然了，或许那就是一座全新的城市。”

    帕列斯立刻补充：“毕竟我也只是听说过利维希德的存在，它的具体形象就连画像也没有留存。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它一定是某种象征，被某位存在推动产生，有着特别的含义和目的。”

    意思就是我不要靠近也不要探究？伦纳德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到这里，安德森刚好路过，他很有眼色地假装自己刚刚才来，没注意到伦纳德对着空气说话的行为，伦纳德也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袖子。但就在这个时候，帕列斯忽然开口询问：

    “你们有没有看见太阳？”

    “啊？”

    “就是幻觉、浅梦里出现……算了跟你这不眠者说这个没用，或者说，是突然想要得到一些和太阳有关的事物，甚至是想要向太阳神，造物主祈祷之类的。”

    太阳？伦纳德疑惑地抬起头：

    “太阳就在天上。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完全没有感受到。”

    说完，他看向安德森，简单地复述了一下刚才帕列斯的问题，安德森也摇摇头，很诚实地笑着写道：“我对哪个神的态度都差不多，需要的时候才祈祷一下，并没有觉得格外信仰太阳。”

    “没事了。”

    听到他们俩人的回答之后，帕列斯低低地说了一声，随后便跳过了这个话题。就在伦纳德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祂才慢慢地，斟酌着说道：“你下一次向‘愚者’祈祷的时候，顺便帮我传达一下我的态度，我希望能够成为‘愚者’座下的一位天使，具体的内容可以由你来决定。”

    伦纳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地问道：

    “老头，你怎么突然作出决定了？”

    “我记得你之前还有很多顾虑，还跟我猜测祂的身份，查拉图都留下了，你还……是你又察觉了什么吗？难道有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迫使你不得不寻求‘愚者’的庇护了？”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帕列斯说：“我来到这里就已经是表态，现在只是更加直白一些。”

    伦纳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帕列斯也不再言语。

    这个附身在了秘偶身上的灵魂和伦纳德两个中序列都没有产生这类的特殊幻觉，自己反而眼一花看到了太阳升起，甚至还有点想要赞美一下太阳的冲动，实在是太过反常。刚好传说中的利维希德对应空想家，如果不是有什么力量在针对祂，那就证明现在拥有“太阳”象征的那位开始施展自己的力量，而伦纳德和那个安德森是因为跟源堡有关的力量才避免了受到影响。

    帕列斯将自己脑海中产生的那点对太阳的向往偷走丢掉，但“偷盗者”的力量终究不包括心灵，祂偷走了自己现在的念头，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太阳。

    大概也只有“源堡”才能覆盖这种心理暗示……帕列斯发现自己求助的想法都变得有些微弱。

    ……

    潜意识的海洋中，利维希德已经消失不见，而光影人形却依然站在原地。

    在梅林看过去的时候，它那张虚无的、流动着光影的脸上似乎也出现了一个笑容，充满了嘲笑和讽刺的意味。与此同时，梅林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虚幻身影似乎就站在那个人形的肩膀上，乍一看像是一个人，但宽大的阴影边缘又像是一只鸟的形状。

    “阿蒙？”

    “不对，它并不是没有思绪的简单污染？有可能它确实很弱，但从喊出‘诡秘’的时候，说不定就代表着混沌海里的那家伙注意到了这里……我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是‘错误’的力量？”

    还有这种事情？

    “果然，阿蒙已经彻底被污染，就算把非凡特性拿回来也要在源堡上放置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覆盖污染重新容纳，更何况大概率是拿不回来了，但上帝这是在跟我炫耀吗？”

    梅林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上帝的想法，但祂的心中莫名出现了一股被反向欺诈成功的不爽，仿佛是自己身为“欺诈师”的尊严被挑战了似的，然而仔细一想，祂从来都没当过欺诈师。不等对方继续做什么，梅林直接利用赫密斯的力量脱离了潜意识海洋，并且带走了那些天使巨龙的遗骸。

    “伟大的主啊……”

    “全知全能的太阳……”

    然而，祂刚一回到地面上，就在自己身处的城镇中听到了叩首的声音，听到了跪拜者的祈祷声。

    这里是信仰海神的一座城帮，植物在刚才的月光的照耀下都长得无比巨大，几乎将这里变成一座茂密的原始森林城市。有些植物发生了恐怖的变异，长出了类似人或者其他动物的肢体，盛开的花朵的花瓣上有着人脸一样的痕迹，树干上冒出一只只眼睛，而部分植物看起来没变化，枝干却长得很长很长，远远看去仿佛是多出了几条手臂，下一刻就会挥舞起来，抓住周围的一切事物。

    梅林甚至还看到街道和小巷子的角落里似乎有几具尸体，它们被植物的藤蔓和根须缠绕，一点一点地拖进深处。这些植物的根须末梢泛着可疑的红色，让人怀疑是不是吸了血。

    然而周围的人却对此熟视无睹，他们只顾跪拜祈祷，朝着造物主。

    罗思德群岛曾经信仰海神等土着神，后来成为鲁恩的殖民地，作为海岛信仰也更偏向风暴，从未有任何一个时刻让“太阳”成为信仰的主流。

    然而……

    这里是“海神”的信仰区，反抗军的驻地，现在却接二连三地念诵起了造物主的名。

    这一幕让梅林先是震撼随后不满最后沉默，祂想到潜意识海洋中那个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和高悬在虚幻的天空中的太阳了，祂意识到人们的信仰总会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地改变，所有人最终都会走向上帝，除非自己让每一个信徒都沾染源堡的气息，但这也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就在这时，狂风刮到了祂的身边，阿尔杰·威尔逊出现在了梅林的身边。

    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灵性还有些不稳定，就立刻对着梅林低下了头。这位刚刚晋升的“灾难主祭”在自己制造的海上风暴中支撑了十多分钟就晋升成功，顺利得不可思议。但是当他看到这位天使脸上的表情之后，心情瞬间就跌倒了谷底，冷汗又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这里的负责人来了，梅林便也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阿尔杰身上的冷汗顿时更多了，让人分不清是残留的海水还是汗水：

    “……信徒们似乎受到了大范围心里催眠的影响，平时他们都很虔诚。大概是因为刚才发生的异变让他们产生了不好的情绪，我会立刻代行海神的职责，施展神迹，帮助他们冷静下来。”

    他尽力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你即便是施展神迹，现在也无济于事了。”梅林用一种平静到自己都觉得怪异的语气说。

    直觉告诉阿尔杰自己不应该反驳一位天使，但他在沉默许久之后，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我也会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治疗信徒们受到的催眠，他们世代都是海神的虔诚信徒，可能是因为吓坏了，而我又暂时离开，所以才在绝望慌乱之中选择了另一个信仰。”

    梅林转过头：“那如果我告诉你，他们受到的心理暗示来自一位神灵，已经没救了呢？”

    阿尔杰的心骤然停跳了一瞬间，他的喉结滚动一下，有些不安地回答：

    “我会恳请‘愚者’先生出手，拯救祂虔诚的信徒们。”

    梅林沉默了几秒，祂看着眼前的跪倒在地，一个比一个虔诚的海神信徒，又想到鲁恩那些在神灵的影响之下短时间内就连续被修改了好几次思想和信仰的人民，一时间祂感觉到无比疲惫又无比麻烦。阿尔杰、伦纳德这些塔罗会成员是受源堡眷顾的人，但是自己真的有必要给每一个信徒都沾染一些源堡的气息吗？就算给了，他们能够在之后的人生中不被太阳带走内心和灵魂吗？

    祂拿出一枚硬币，又迟迟没有抛起。

    祂感觉自己似乎在抗拒什么，明明已经感觉无比疲惫烦躁，但祂依旧不敢抛起硬币，祂担心自己看到反面朝上。

    “以你对‘愚者’的了解，你觉得‘愚者’会愿意拯救所有被改信的信徒吗？”

    梅林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或者是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的理由，但祂询问的是阿尔杰。——面对这个问题，阿尔杰的第一反应就是试探和提醒。他立刻觉得是这位天使在提醒他“不要以自己的想法揣测神灵”，于是果断地低下头，说出了一个立场不那么明确的回答：

    “在我的心中，‘愚者’先生是一位仁慈的神灵，赞美祂。”

    “但是希望信徒能够得到拯救的是我，我并不是希望或者要求‘愚者’先生去做什么。”

    “……是吗？”

    阿尔杰觉得自己的回答非常好，但是却看到这位天使脸上一下子没有了表情。他一愣，在心中暗道不好，却想不出来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海神教会发展的基础是反抗军，至于其他的民众，他们的信仰是自由的。”梅林随意地开口，“但是反抗军不会愿意离开自己的故乡，如果民众全部改信，说不定他们的海神信仰也无法继续下去……阿尔杰·威尔逊，离开这里，你的职责结束了。”

    “放弃罗思德群岛，带着你的嫡系到弗萨克去，海神不在需要这里，这里也不需要海神了。”

    阿尔杰愣住，心中难掩失落。

    “是。”

    tbc

    ——————

    我知道最好不要跟读者表达我心里的负面情绪，但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越靠近结尾我看着自己的作品明明尽力了、也不难看却依然不满意了，原来是因为这不是我想写的。

    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想写的写不出来啊。

    也是，怪不爽的，这些都是相对的，如果没被编辑捞走我不会签约不会写这么多，但是不被签约的话我也能写得自由自在。不过总体看下来这个he倒是真的很he了，毕竟还有什么比在成长期外神内斗老爱挂机更好的he呢，这倒是意外之喜，太轻松了，回头写be的时候还是多提提难度。

    唉，说我用be吊胃口，但我何尝不也是被写be这个盼头吊着命呢。

    早知道就写保姆文了！至少我不会在保姆文里反省我保姆得不够好！

    好了难过时间结束，桀桀桀等我把be和番外全再写得简单一点我看还怎么屏。

 第635章 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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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这么走了？”

    梅林的脚步忽然顿住。祂想忽略耳边的这个声音，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

    祂甚至还有点想要听到这个声音说的话。

    “你没听到阿尔杰的话吗？”梅林回答，“他说‘愚者’应该会拯救这些信徒，再说了，影响从潜意识海洋而来，受到催眠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我并不想追究什么。”

    神做出的行为，追究凡人也没有用。

    更何况海神的信徒要么是生活贫困、地位低下的殖民地上的土着，要么是重在参与信仰一下的海商和海盗，并且以前者居多。……要前往上帝那边的话，或许对他们们而言也是个好的结局。

    “你要放过这里的人吗？”耳边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们背叛了你，你不仅不惩罚也不追究责任，还想让他们自由地前往你的对立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仅仅是这么说的话，梅林也不好判断诡秘之主的立场到底是什么，因此祂不做言语，等待下文。果然，过了几秒之后，诡秘的话语再一次传来：

    “你看看，他们原本都是你的锚。”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祂也还记得自己刚拿到“海神权杖”的时候有多么惊喜和意外，这件序列3的封印物让当时只有序列6的他初步接触到了高层次的世界，让他提前了解了神灵的职责，并且担任起了“海神”的职责，也让“愚者”的身份更加真实……但是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海神”的身份逐渐转移给了阿尔杰，也早就没有像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一样对信徒的祈祷那么上心认真了。

    尽管群岛是祂拥有的第一个信阳地区，但祂的关注重心不再是罗思德群岛，而是白银城和月城。

    因为祂很早就决定把“海神”分出去，传播信仰的都以“愚者”为主。

    而之后阿尔杰又表现出了对晋升的强烈渴望，再加上“海神权杖”对应的也只是序列3。一拍即合，祂很爽快地就决定让阿尔杰来成为“海神”，成为祂的从神，就跟“世界”一样化假为真。

    “他们原本都是你的锚，是你重视的信徒。”

    “虽然锚已经不能用来稳定你的精神状态，但即便如此，你也很在意他们？结果他们现在被上帝污染了，你就要直接把他们推开自己走了。”

    这些话说得梅林忍不住有些烦躁，尤其是“锚已经不能用来稳定你的精神状态”的那一句。明明他得到海神的身份是巧合，庇护民众是责任感作祟，但这句话让祂觉得仿佛自己庇护海神的信徒就只是为了获得这些卑微又贫穷的可怜人的信仰，而现在，这些人连这个唯一的作用都失去了。

    但这么说的话，诡秘之主的态度到底是让自己抛弃这些人，还是想办法拯救他们？

    “他们信仰你，向海神祈祷的时候那么虔诚，你愿意就这么看着他们也这样对上帝虔诚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刚才心里应该想到了。”诡秘之主说道，“他们没救了，并且还背叛了你，你觉得你应该做什么？你好好想想，如果你的信徒被夺走一批，你就送出去一批，你还能保住什么。”

    “呵呵，看样子你并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他们的信仰还没有完全偏向上帝，你就已经决定跟他们断绝关系，那么之后上帝想要从你这里拿点什么走，也只需要污染一下他们就行了。”

    “不可能。”梅林果断地反驳，“如果祂对白银城和月城动手……”

    如果上帝想要收回东大陆的信仰，那祂无论如何都要跟对方斗一斗，用源堡的气息压过去！

    诡秘之主的笑声打断了祂：

    “但是你能保证你无时无刻不关注他们吗？是的，你对海神的信徒没有多少感情，所以才会要求你的眷者放弃他们。你对东大陆的人有感情，所以不想听到这些话。你的人性尚未完全流失，现在就已经把自己不重视的信徒送出去，等你成为神灵，说不定连东大陆人也不在乎了。毕竟那些都是知识之妖那个家伙浮现出来的数据灵魂和生命，你已经失去过他们一次，再失去一次也无妨。”

    梅林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诡秘之主的话语像是刀一样狠狠地捅进祂结痂了的伤口，被神性覆盖了大半的内心和灵魂感受到了痛苦，但祂依然勉强维持着冷静：

    “你又在试图让我的情绪失去平衡，给自己制造机会。”

    然而诡秘之主对自己的小小容器的愤怒不屑一顾，祂甚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人类面对他人的愤怒或许会表现得更加收敛和警惕，但人类不会因为一只可以随时被自己钳制命脉的小动物的威胁而吓到。克莱恩还需要借用源堡的力量，还要在自己的手下苟延残喘，祂的心中有那么多重要的、放不下的人和物，还有那个给予自己的约定和信念，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好拿捏了。

    “承认，克莱恩，或者说那个姓周的小鬼，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公正和关爱信徒。”

    诡秘之主残忍地嘲笑祂：

    “虽然你距离神位就只差一步，但你依然——依然没有学会如何当一个神灵。”

    “我说过了，你的眼界不够开阔，你太年轻太渺小。像你这样在人类世界里庸庸碌碌的人，无论获得多少力量，你的精神始终充满人类的软弱，脱离不了短生种的局限性。在这一点上，同样是被我选中的灵魂，阿曼尼西斯和罗赛尔就比你出色得多，力量和权力很轻松地就让祂们脱离了人类。”

    “如果一个神灵的威严遭到挑战，祂是绝对不会直接把自己的信徒拱手让人的，尤其是我们。”

    “像你这样，只会失去越来越多。”

    祂的话语让梅林安静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后者也想到了自己这一次处理的错误，又或者是诡秘之主的语气太过真实，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梅林轻轻地，试探性地询问：

    “你会怎么做？”

    “如果你不想让上帝意识到，从你手中夺走东西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你就要把他们抓在手里，即便是损毁也不交给上帝。”诡秘之主循循善诱，尽管知道祂是宇宙最顶级的欺诈者，依然要承认祂的话语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动动手指，去把他们都抓在手中。”

    “你的意思是……”

    梅林犹豫了一下，祂还是无法突破自己内心给自己设下的桎梏。

    祂不想这么做，这对自己的信徒来说根本就是无妄之灾，被强迫的信仰不是他们能选择的。他们无辜，而自己却要这么做将这些无辜的人变成秘偶。

    “第一次动手，一定要残忍一些。”诡秘之主继续对祂说，“只需要这一次就好，再说了，他们本来就信仰你，如果神让信徒去死而信徒不愿意，那就是他们的信仰不够虔诚……哦，这么说你大概不爱听，那么在把他们都变成秘偶之后，你去好好地破坏上帝的填色游戏美梦不就好了？”

    然后你就会永远都忘不了这一次动手……如果你还要保持自己的人性，你就必须一直把他们的生命背在身上，但这样的事情在未来只多不少，总有被彻底压垮的一天。

    在诡秘之主的话术下，不知什么时候，让这些信徒前往伊甸这个选项悄然消失了，成为了错误。

    “……我只能这样做吗？”梅林自言自语般问道。

    “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但你现在想不出来，不是吗？”祂熟练地偷换了一下概念，并且滑了个坡，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当然啦，你也可以一直保持这种大公无私的样子，放任自己的东西被一件一件夺走……改信上帝就让他们走，这也是你给予他们的选择嘛……有朝一日，你最重视的东大陆的信徒离开的时候，你的塔罗会也离开你的时候，你也不要忘记自己做出的决定。”

    祂带着点笑意，终于在梅林的耳边说出了最为重要的一句话：

    “你可以不争不抢，直到某天你彻底孤身一人，举目无亲。”

    “上帝带走一切，整个世界都忘记你的时候，你还有继续做克莱恩·莫雷蒂和周明瑞的必要吗？”

    诡秘之主用话术轻而易举地将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绑定到了一起，并且无限放大了最坏的结果，做出一副不按祂的想法行动就会出现奇迹恐怖的后果的模样。祂故意提起塔罗会，故意提起东大陆，祂比任何人都知道刺痛克莱恩·莫雷蒂这个人类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的方法。

    给予他人自由的代价就是我自己不断失去？

    梅林对这个不知道怎么的出来的结论感到迷茫，然而在诡秘的叙事下，事实好像就是如此。祂再次看向那些对着造物主祈祷的信徒们，没有读心术和可视化数据，他们看起来非常虔诚，就好像当初信仰自己的时候一样。阿尔杰来回奔走，试图说动一些人跟随自己一起离开，甚至动用“灾难主祭”的力量创造一些较为简单的神迹，但收效甚微。

    即便是那少数得到过、使用过沾染了源堡气息的物品和神谕，因此暂时没有被上帝洗脑的人，此刻也对阿尔杰的招揽面露难色，委婉地表达自己不愿意离开家乡。

    是啊，如果他们想走，当初就可以跟着东大陆的人们一起走。

    他们不愿意前往自己庇护的弗萨克，待在这里的后果就是对上帝的好感越发加深。

    自己注定是得不到太多的信徒的，如果阿尔杰有朝一日也觉得上帝那边更好……或许自己确实应该做点什么了，就像诡秘说的那样，一味地给予他人自由和选择，最后似乎只会让他们离开自己。

    梅林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一瞬间，祂就抓住了数百人的灵体之线，将自己眼前所有对上帝祈祷的海神信徒的灵体之线全部抓在了手中。

    一秒钟之后，他们就成为了秘偶，不在向上帝祈祷，而是站起来，开始清理周围的变异植物。

    突然间有这么多人开始整齐地清理植物，阿尔杰立刻就注意了过来，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询问众人是否需要帮助，他就看见天空骤然之间转化成了黄昏！

    一个呼吸都不到的间隙，几乎就在天空变为黄昏的同时，阿尔杰的眼前爆发出一阵亮光。

    那个魔术师打扮的天使消失了，而阿尔杰的耳边嗡嗡作响，视野还有大量的雪花。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听到了轰隆隆的巨响，只见岛屿远处的几座连续的山峰被斜着切开，就像是加热过的刀刃切开黄油，山顶平滑地落下，整块整块地坍塌，巨响要经过好几秒才能传达到自己的耳中。

    他呆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

    巨剑从一扇“门”中露出了剑锋，仅仅是尖端，就已经有了数十米的长度，如同一堵墙壁。

    这长剑的表面蒙着橘红的光芒，散发出了黄昏来临，万物衰败的气息。

    这是“黄昏巨人”的象征，是这条途径的神灵死后的遗留——祂的精神烙印，祂拥有的所有非凡特性，全部被封印在了巨剑形态的唯一性之中，仿佛那位神灵还活着，散发着恐怖的力量。

    它一只都被藏在伯特利·亚伯拉罕亲自创造出来的隐蔽空间之中，直到此刻，才露出了锋芒。

    祂一直都在观战，就是在为此刻准备！

    但伯特利还记得神灵不能在现实世界战斗，在用“门”的力量强行将梅林拽进灵界后，祂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最强大的一击“暗杀”！

    这把剑重重地挥了下去，力量大到几乎可以被称作砍。在沿途的虚空破裂、空气被撕开的尖锐声音里，那把覆盖黄昏光芒的长剑在到达梅林的身上之前，无形的剑光就先轻而易举地斩开了祂还抓在手中的一道道灵体之线，让一个个刚刚被转化过来的秘偶失去控制，倒在地上。

    紧接着，它斩中了四肢都被不同的“门”封印，在这一秒中无法动弹的梅林·赫尔墨斯。

    “诡秘之主”的部分意志急速消亡了，就连这具身体也以不可遏制地趋势衰败了，崩溃了。梅林的身体被宽大锋锐的剑刃直接劈碎，变成了数不清的灵之虫，祂的四肢和身体部件接连炸开，连带脸部的“愚者”唯一性和体内的序列9至两份序列1非凡特性也跟着坍塌，蠕动着想要聚合在一起。

    历史迷雾弥漫开来，“奇迹师”拥有的四次复活将在晋升成为“诡秘侍者”之后重置更新，此刻祂的身体虽然被毁坏，但立刻就进入了复活的过程中。

    它们疯狂吸收起周围的历史迷雾，化成了一团没有固定形体的，幽暗深邃的液体。

    这团液体拉伸变化着，面部被唯一性那张没有脸的白色的面具占据。

    祂的身体逐渐出现轮廓，不是梅林或克莱恩或任何一个人，反而仿佛要形成一件半透明的带兜帽的古怪斗篷，或是被掏空了内脏和血肉的人。

    忽然，一个巨大的方形轮廓出现在了这个抽象事物的四边，将祂正好囊括在了中心。

    这个方形似乎要成为一个封印，而抽象的斗篷人刚准备在封印形成之前离开，祂的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跟后面一模一样的“门”！

    两扇门之间突然出现了无数的空间，距离被拉得无比遥远，就好像两面镜子相对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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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抽象斗篷人的前方，看着祂在一层层的“镜中”空间穿过，却依然停留在原地。

    “你还是动手了，以一个蹩脚的理由将大量活人变成自己的秘偶。”伯特利·亚伯拉罕的脸上无比平静，黄昏巨剑在祂的身侧崭露锋芒，“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让我感到十分陌生啊。”

    “克莱恩。”

 第636章 你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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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的样子可真是陌生啊。克莱恩。”

    伯特利并非完全悬浮在空中，仔细看去，祂似乎踩在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上，稳稳地站着。祂围绕着自己设下的巨大封印陷阱一步一步行走。看似只是走出小小的一步，实际上在是借助灵界没有上下左右的特性隐藏自己的轨迹，缓慢且警惕地不断改变着自己的方位。

    “伯特利先生，我发现，很多人，包括我都犯了一个错误。”

    祂所熟悉的克莱恩的声音从那个漂浮着的人形斗篷中发出，一点都没有疯狂和痛苦的样子，甚至称得上平静，言语中还带着情绪，仿佛祂的人性也保持得不错。

    黄昏巨剑似乎缓慢地从空间中又伸出来一些，这柄宽大的直剑隐隐散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气息，它完全没受污染，所有的特性和神灵的气息都被最大限度地保存，堪称当前最强也最安全的武器。并且此刻它被一位真神拿在手中，即便是简单的蓄力一击都有着足以在瞬间扭转战局的决定性力量。

    然而拿着这件凶器的伯特利·亚伯拉罕却好像置身事外，祂走得不快不慢，动作中丝毫没有正在和某人决一死战该有的紧张，悠闲得像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

    不过，灵界也确实可以称作“门”的后花园。

    “什么事情？”

    似乎是为了稳定克莱恩的情绪，伯特利的回答声也相对柔和，并没有刚刚开口时的咄咄逼人的感觉，像是在跟许久未见的老友随意又亲切地交谈。

    “伯特利先生，你获得力量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已经变强了，能够做到之前做不到的事情？”

    伯特利没在这句话里发现陷阱和阴阳怪气的成分，便直接回答道：

    “那是当然。”

    大概是意识到在门内的空间穿梭永远也无法掏出来，透明的斗篷人影停下了无用的前进，开始朝着中间回缩。覆盖在脸部的那张一无所有的面具上逐步出现了五官，看上去有点像克莱恩，又有点像梅林，甚至是曾经使用过的格尔曼和夏洛克等小身份。

    克莱恩的声音继续传来：

    “那么在你想要获得一件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给出相应的价码就能得到？”

    想要买东西就要给钱，给了钱之后就要把东西给自己……这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摸摸？作为一个第四纪的大贵族，并且在成为大贵族之前也有一定地位的人，伯特利从没遇到过被恶意拖欠货款的事情，一般只有祂往别人的手上砸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份儿。

    尽管不明白克莱恩这两个问题的意思，但伯特利敏锐地感觉到，克莱恩现在的某种困境或许是跟“交易”或者“付出”有关的。

    “有时会有例外。”

    伯特利较为谨慎地回答，并且试图分析克莱恩的思想困境：“但这理所当然。”

    “我本来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就在刚才，我意识到我错了。”

    面具上已经出现了脸，身体却依然是仿佛被掏空了血肉和内脏，如同“吸魂怪”一样的漂浮斗篷形象，克莱恩对自己的外表似乎不那么在意，祂的声音中带着叹息，传达到了伯特利的耳边。

    “我也以为我付出什么就能换来什么。”

    “我早就知道我的能力有限，我也从来没想过去帮助所有的人，但仅仅是想要帮助自己熟悉的人不遇到危险都不行。我到现在才明白，并不是付出了就能得到……抱歉，我好像在说一句废话。或许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一直以为我付出什么，未来就能变得更好，但我错了。”

    “我错得很离谱。”

    “我现在已经是天使之王了，但是我连我到底是谁都需要思考。我已经付出了我的人性，两次被迫离开了亲人，甚至开始丢掉我自己，然而我依然没有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些。”

    克莱恩抬起头，看向封印之外的伯特利。

    这一举动让伯特利眯起了眼，因为祂清楚自己设计的这个封印有多严密，被两扇门关在中间的人处在被祂创造出来的无数空间之中，能听到自己传达的声音，但不可能看到外界的景象！

    祂抱起双臂，被胳膊挡住的指尖悄然捏住了一页纸。

    “我前不久才回归地球，无权评判你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也无权将现在的你和过去作对比。”伯特利语气如常地说着实话，“你没有让事情变得更遭，有什么需要苛责自己的？”

    “没有变得更糟……”

    “是的。”伯特利实话实说，“你一直在做你该做的事情，无论是晋升还是回应信徒，而且你做得也没你想得那么差。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的时候就你想想现在是末日前多少年，然后再想想各位正神，难道六……七神的表现还不足以让你对自己产生自信吗？”

    克莱恩笑了：“我可不知道您这么会安慰人。”

    “但我所苦恼的并不是你说的这些。”

    “我原本以为，魔药和力量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因此我努力地晋升，而在成为天使之前，这也确实都是正面反馈……在我还是序列3的时候，我就敢依靠诡秘的精神摆脱上帝的围困。到这时候魔药给我的都是正反馈，尽管我一次又一次地死去，但是生命和努力总能换来成功和晋升，因此我觉得我或许可以利用祂的力量和精神，更进一步，保护我重视的人。”

    现在在想起来，序列三和序列二初期诡秘精神对自己的放任，就像是陷阱一样。即便克莱恩知道源质的精神十分恐怖，无法磨灭，但那时候的放任让他无法正确判断这东西到底有多可怕，尽管抱有戒心，如今还是一步一步被拖入诡秘之主的陷阱，甚至对自己的存在都有些惶惶。

    伯特利沉默了一小会儿。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目前看来，成为完整的神话生物对你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也是一个不好的。”

    “我现在突然很想说一句话。”

    伯特利看着祂。

    祂依然在移动，而克莱恩的眼睛也始终跟着祂移动后的轨迹，只有不到一秒的延迟。

    只见克莱恩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是在模仿某个人那样变得有些神圣，紧接着，祂声音沉稳地说道：“诡秘在我的体内苏醒了。”

    过了足足五秒，伯特利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才传来：“……这很没意思。”

    祂原本想说这是个无聊的玩笑，但联想到克莱恩现在的状态，祂无法把玩笑这个词说出口。

    伯特利没觉得自己的表现很可笑，然而克莱恩一下子笑出来了，笑得十分开心。

    笑了一会儿，克莱恩长舒一口气，说道：

    “祂在我的体内苏醒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处处防备祂，不听不信不做，到头来却好像什么都没有防住。所以现在我才终于明白过来，并不是我想把事情做好，事情就会变得更好，我能够得到什么，取决于祂们想给予我什么。而我要付出的东西，永远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而且我也意识到我是自私的，不知道是不是诡秘的影响，我很难容忍我所重视的人离开。”

    “我有一个朋友，她选择了上帝。我知道她的选择没有错，她的想法是好的，可我十分难过，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希望上帝死去，她看到伊甸园建立无望就重新回到我的麾下。”

    克莱恩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逐渐变得清晰的手背：“大概祂能够让上帝接受并喜爱人类也不是因为祂能，而是因为上帝允许了。”

    伯特利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诡秘并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复苏，自己也没有被诡秘蛊惑着去做违心的事情。

    祂也没什么朋友，或者没有能活那么久的朋友，而即便是朋友，跟那帮人分道扬镳甚至背后捅刀也不奇怪，查拉图，安提哥努斯和阿蒙都算是祂敬重的对手和朋友，但这不影响祂杀死祂们，反之也一样。自从祂回归地球之后，不仅顺利成神，还得到了黄昏巨剑这件强得让人安心的封印物，每天的生活就是过简单轻松的日子遗忘在星空的痛苦折磨，顺便带带晚辈，争取让亚伯拉罕家族复兴。

    不在任何阵营里，也不被任何有矛盾的人资助，知识之妖对祂也很宽松，现在更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管不着祂，祂貌似是过得最轻松自由的一个神。

    因此无论祂在这个话题上说什么，都会显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和过度指责。

    于是深谙交流方式的第四纪老牌贵族选择换一个角度：

    “你后悔了吗？如果你后悔了，就将这些矛盾，痛苦还有你的非凡特性一起交给我。”

    “你是想死去，还是想保留一部分力量继续庇护你的信徒都可以，即便是你的身上还带着诡秘的意志，降级成为序列2或者更低之后也会被我压制一段时间。我不能保证我能够撑几百年，但至少让你的家属安稳幸福地度过一生，没有问题。”

    祂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个让克莱恩保住性命的选项，然而面对伯特利的提议，克莱恩表情严肃，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最后说道：

    “伯特利先生，你应该是做好了准备，无论我是拒绝还是反对，都立刻撕裂这两扇‘门’之间的空间，与此同时再用你手上的黄昏巨剑袭击我，除此之外，你手里还抓着一个被你记录下来的非凡技能，似乎是跟‘疾病’、‘安宁’有关的，因为你知道我的复活很难缠，黄昏巨剑也只能减缓，所以试图直接让我体内的大部分灵之虫都进入无法活动的状态，对吗？”

    “你的战术规划得不错。”伯特利说，“占卜告诉你的？”

    “是的。”克莱恩坦然回答，“我占卜了在我什么都不做的条件下一分钟后的死因。”

    “命运道标的力量？因为我们某种意义上都跟源堡有牵扯，所以你能够得到这么详细的信息？”伯特利说完，身侧那柄黄昏巨剑缓缓地回缩到了自己创造的空间里，门关上，顿时全部的气息全都被封锁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不仅从占卜的视角里消失，它的下一次移动轨迹也变得古怪莫测。

    克莱恩试图去占卜，这一次没有得到准确的结果。

    “从你的回答来看，你应该是不准备将你的力量交给我了，也好，那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留手，你被侵蚀的速度远比我想的要快，我还以为，你能继续维持自己至少一百年。”

    克莱恩苦笑：“我觉得能过末日就算成功。”

    “给我一个理由。”伯特利说，“给我一个你如此痛苦，依然不愿意死去的理由。”

    “知识之妖给我的信息里，你两年前还是一个普通人，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成为神，不适应和痛苦是很正常的，但你现在已经到了这样糟糕的地步，你实在不应该再走下去了，克莱恩。”

    “就是因为太痛苦了，所以我才不想让你来。”

    克莱恩摇头，说出了一句让伯特利有些惊讶又有些背后发凉的话语：“诡秘曾经对我说过，说我会逐渐变得冷漠，并且开始漠视曾经重视的一切。我以为我对这个世界没有留念就可以跳过去，却没想到我却逐渐变得自私，偏激，残忍，为了不让我的信徒离开，我甚至想要杀死他们。”

    “但我这样的行为真的能够警告到上帝吗？我认为这不太可能。”

    “我逐渐变成这样，是过去的我难以想象的。伯特利先生，你有着自己真正重视的家人，他们适合你血脉相连的晚辈，即便是数千年后，你也义无反顾地首先回到他们身边……诡秘热衷于毁掉所有人珍视的东西，混沌之子是皇帝，祂就毁掉了祂的尊严和骄傲。如果祂也在你的身上苏醒，那么真正拥有重视的人的你，会失去的比我还要多。”

    tbc

    ——————

    “我不敢请您理解我的想法，但是，请原谅我。”

    “在我彻底失败之前，请让我独享这份痛苦。”

    话音未落，两扇“门”之间的无数层空间在同一时间撕得粉碎，而其中的那个身影却不知所踪。

    像是变魔术一般，黄昏巨剑梦然出现，狠狠地劈砍向伯特利的侧后方，但原本在那里的身影再次消失了，剑尖将一张简单的纸人钉在了半空中，切成碎片。只听到当当当几声，几张塔罗牌被巨剑弹开，化作灵性力量消失。

    “你的选择让我也觉得我在伤害你，这是诡秘教你的话术吗？”伯特利说，“我原谅你，我也理解你，但是——我是为了力量而晋升的人，我爱他们，也爱前往至高的机会。”

 第637章 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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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放弃后裔，也不会放弃机会。”

    说完这句话，伯特利·亚伯拉罕的身影的从灵界之中骤然消失了，轻而易举地就带着自己的“黄昏巨剑”完全隐入灵界之中。

    祂还能顺便寻找克莱恩的位置信息，因为克莱恩的隐匿手段在祂看来十分粗糙，直接借用源堡的力量隐藏自己，要技术含量有源堡气息，要熟练度有位格。伯特利看到祂，就好像看到了一个整学期都没来上学但是依靠和老师的关系免考的坏学生。

    然而更加令祂不满的，就是相对于克莱恩，被知识之妖“重塑”过的自己确实与源堡的联系相对薄弱，无法做到向对方那样轻松地利用源堡的力量。

    可是，这样对源堡如臂指使的代价，克莱恩已经原原本本地告诉自己了。

    即便是伯特利也无法完全对那番话置若罔闻。

    想要重新建立联系也有些困难，伯特利在这段时间里也尝试过一些简单的仪式活动，甚至通过自己的手段找来了曾经属于罗赛尔·古斯塔夫出来的那块“神秘银牌”——这枚被认为有特殊力量的银牌就被收藏在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教会库藏里，获取情报之后祂没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

    但源堡只会给祂一些比较简单的回应，以伯特利的身份和位格来说这根本不合理。

    源堡像是在消极怠工，又好像是在用这种方法诱惑伯特利主动开门上去。

    祂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无论之后是无尽的痛苦还是瞬间的消亡祂都能接受，最多也只是给苦苦等待了自己百年千年的后裔们一声抱歉。

    然而克莱恩的话语就好像是走在这条路上的前人的告诫，祂将自己的挣扎和绝望一字一句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唯独这种话语是伯特利无法反驳、并忍不住陷入沉默的。

    在听到“诡秘在我的体内苏醒了”这句话的那一刻，伯特利仿佛真的陷入了某种本能的畏惧中，

    这是伴随魔药而来的向往，也是常年伴随在身侧的恐惧本身，克莱恩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伯特利感觉到自己的思绪都停止了一瞬，除了“震撼”，“惊讶”，以及对未知的不满之外，还有一种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到地上的诡异安心感。举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人终于得知了自己的死亡时间。

    但祂到底是“学徒”途径的真神，为此做过几百年甚至更久的心理建设，克莱恩的话语并不能让祂退缩，祂也从来没打算给自己留过后路。

    “我也猜到了。”

    灵界的不知何处传来了克莱恩的声音，轻轻的，听上去似乎是叹息，又好像是感慨：“诡秘时常骂我太过天真，想法和能力不匹配，还带着人类软弱无能的劣根性。我原本觉得我的扮演消化已经非常出色，我的观念和想法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是听到您的答案，我才意识到我到底是落后在哪里。”

    诡秘居然还会骂人？伯特利有些意外，是嘲讽，或者欺骗，或者恶意诱导？

    “我对第四纪的历史很了解，或许当初那位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也是这样想的。即便抛弃性命也不停止前进的脚步，只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这样的人我只在故事和小说里见到过。”

    “尽管我依然不能理解，也确信自己做不到和你们一样有魄力。”

    是吗。伯特利一言不发。

    祂有点想说根本没有人规定你克莱恩·莫雷蒂一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没人说过像自己这样活着就是正确的。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性格，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过是和家人朋友在一起度过幸福普通的一生，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神话生物……与其说是好坏，不如说是适不适合面对这件事情。

    你看上去实在太痛苦了，而像我这样的人，目前看来更能适应这种痛苦。

    尽管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不能通过声音的来源来寻找目标的方向，但祂依然不想发出任何声音，不想留下任何痕迹，防止被克莱恩用自己无法使用的手段追踪到。

    祂的隐藏极其完美，因为伯特利直接将自己当做了假想敌。祂就像是一滴水进入了大海，明明不是擅长隐匿气息的途径，却硬是通过在一瞬间叠加无数层空间、搭配瞬移级别的速度将自己的所在位置和气息全部隐藏得干干净净，如同刺客般潜伏着，等待着。

    如果是其他途径的神灵，此刻应该放弃寻找“门”的所在位置，而是立刻使用全部防御手段。

    因为祂们跑不过“门”，“学徒”的记录能力也将会在天使阶段迎来质变，记录依然不如原版，但不会再消失。伯特利得到了黄昏巨剑，就相当于祂可以同时使用不计其数的巨剑进行攻击！

    “奇迹师的复活确实是一个麻烦……”

    刚才自己的封印被打破瞬间的惊讶还残留在伯特利的心中，那虽然算不上是祂最强的封印手段，但也绝对是手上能排得上号的。更重要的是，伯特利居然无法确认克莱恩到底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打破了封印逃走，还是自己找错了目标，从一开始就困住了一个分身。

    祂在逃脱之前说得那些话也很让人在意，如果连死法都能占卜，那岂不是说什么攻击都无效？

    想来想去，伯特利觉得这家伙应该只是挑了一个最有可能的战术来讲，但是已经成功地通过自己消化了无数瓶欺诈师，如果祂真的有这些特性的话。

    一边想着，伯特利一边紧紧地锁定着克莱恩时隐时现的气息，并且做好了防备。

    忽然，祂的太阳穴猛地一跳，感觉到自己进入了某个不正常的区域！

    伯特利只是正常地按照自己规划好的位置进行无序的前进，但是这一次的前进途中似乎被做了什么手脚，大片大片深色的雾气猛地在祂的眼前飘过，周围的环境忽然变得无比昏暗，祂的“门”不知何时被嫁接到了一个错误的位置，自己撞进了某一个时代的历史迷雾之中！

    想在历史迷雾中用自己的熟人来袭击我？相对低级的能力运用……伯特利很简单地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克莱恩的这一招。评价为阿蒙和安提哥努斯也能做到，跟祂们关系好的唯一优势就是让伯特利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熟悉了另外两条途径的高序列战斗方法。

    伯特利甚至记录了不少祂们俩的非凡能力，只要记录了就能用无数次。

    真要进入了历史迷雾，“黑皇帝”所罗门、“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那个时代的阿蒙、安提哥努斯和天之母亲，甚至天使时期的特伦索斯特都能成为祂的助力，谁群殴谁还真说不定。

    克莱恩倒是可以跟之前和自己争夺身体一样，直接在历史迷雾里拉出祂的历史投影，将自己的序列限制在当前时代，但伯特利现在已经是真神，克莱恩还想用这一招就必须借助源堡的力量。

    如果祂在自己面前借用源堡力量了，难道自己就不会直接开门趁机借助神秘学联系进入源堡吗？

    怀着这样的想法，伯特利一点都不慌张，为了防止自己的穿梭被再一次影响，祂直截了当地用黄昏巨剑随意一挥，撕裂了这处历史迷雾，回到了正常的灵界当中。

    眼前的画面一闪，又变回了色彩鲜明的灵界风光。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似乎只是克莱恩做了一个实验，实验自己是否能直接干扰伯特利的漫游。

    就在这时，伯特利看到穿着花哨的魔术师服装，头上戴着高礼帽的克莱恩就在祂的面前。

    没有多想，伯特利看到祂的瞬间就通过神秘学联系确认了眼前的克莱恩就是本体，无数扇隐蔽的“门”顿时围绕着克莱恩的身影瞬间成型张开，祂的分身们施展出的数十种不同的非凡能力几乎同时落下，攻击从西面八方来袭，而黄昏的光芒将这一片的空间都晕染成了橘红色！

    当初面对列奥德罗祂都没有这样认真过，因为那毕竟不是生死相搏。

    如今和克莱恩·莫雷蒂的战斗，有任何的懈怠和轻视都是对自己、对祂的侮辱。

    攻击在一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里同时到来，即便是“占卜家”的纸人替身也无法一次性抵挡这么多次神灵级别的攻击，伯特利紧紧地盯住祂，封印了周遭的空间，想要看看祂还有什么打算。

    忽然，伯特利的思绪一僵。

    祂立刻意识到这是“灵体之线”的力量，就在眼前的克莱恩在被自己的能力淹没的瞬间，克莱恩的身体分裂了。

    “灵体之线”带来的束缚感也随之消失，让伯特利确信克莱恩被自己击中了。

    就跟刚才一样，祂的身体在伯特利的强势攻击下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地崩坏了，但是却变成了大量四处逸散的灵性光彩，无数的非凡特性眼看就要飞出去，却又仿佛被什么力量拉着一样朝着一起聚合，重新形成了那个虚幻的斗篷身影，没有身体，没有内脏，面部只剩下一张纯白的面具。

    又是复活！

    伯特利对这个技能的不满在此刻到达了巅峰，但“愚者”的形象还没有聚合完毕，克莱恩的复活还没有结束，这些属于愚者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就在眼前。

    只要祂现在立刻伸出手去，就能获得那些力量！

    伯特利想都没想，立刻开始用聚合力让那些特性主动靠近自己。在一位相邻途径的真神的吸引之下，纯白色的“愚者”面具动了动，朝向了伯特利，似乎是一张空无一物的脸在审视祂。

    这样的画面极为诡异。

    面具和这个未成形的斗篷稍微朝着伯特利所在的方向移动了一些，但就在这时，伯特利猛地觉得后颈一凉，祂的手中猛地出现了属于自己的记录。伴随着其中一个非凡能力的发动，伯特利立刻看到了自己的灵体之线，这条线正飘飘忽忽地朝着某个方向飞去，在伯特利的努力下，它们停止了前进。

    轰！

    隔着不知道多远的距离，那里的空间直接被伯特利撕得粉碎。

    一个身影从其中跌了出来，脚下一个踉跄后又站稳，半边身体消失不见，却好像没有痛觉。

    在伯特利的注视下，那道身影的半边身体开始飞快地自我修复，灵之虫行走在断裂的骨头和血肉之间，将这个身体重新修补好。它对着伯特利站稳，取下了头上的帽子，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

    “安提哥努斯。”伯特利看了祂一眼，便转过了头，“你已经死了，不要再对我说话了。”

    “好。”安提哥努斯耸了耸肩，遗憾地把帽子戴了回去，“你的表情太让人没有成就感了，我还以为你多少会露出一些不一样的表情。”

    伯特利的心微微一动，这句话让祂回忆起了一些过往。

    不过祂并没有给这些属于过去的柔软情绪一秒钟的时间，毕竟克莱恩让安提哥努斯出现在这里，本质的目的还是吸引祂的注意力，干扰祂的行为，因此伯特利不打算再给它一个眼神。

    祂的身影飞快地模糊了一瞬，一个分身虚影忽然就出现在了安提哥努斯的身边，抓着这个秘偶强行进入了通往远处的门。

    伯特利转过头，忽然发现那张白色的面具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悄无声息，连半米都不到！

    祂被小小地吓了一下，但还是直接伸出手去，抓取已经近在咫尺的“愚者”唯一性。尽管远处的其他非凡特性还在飞快地聚合，逐渐形成人或者斗篷的轮廓，但伯特利的速度更快，这张空无一物的白色面具已经到了伯特利的面前，祂的手臂都不用伸直，就直接触碰到了白色面具的正面。

    ——祂的手被抓住了。

    以这个面具为脸的所在，后面飞快地延伸出了一个人的虚幻轮廓。这个虚幻的人抓住伯特利的手，尽管面上仍然一无所有，伯特利却听到了嗡嗡的说话声。

    “我并没有成为真神。”

    伯特利听懂了祂的意思，发出一声冷笑：

    “你又想走捷径？”

    “之前是有知识之妖庇护你的灵魂，不然你以为你的孱弱灵体有资格把我的身体抢走？即便抢走了，你也会被我所容纳的非凡力量绞碎，而你的身体也会属于我。”

    “你现在的行为，也不过是把非凡特性和唯一性送给我。”

    tbc

    ——————

    “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

    话音落下，祂直接抓住那张近在咫尺的白色面具，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第638章 主场“优势”

    958

    戴上面具的瞬间，祂看到了触手可及的灰色雾气。

    以及在灰色雾气的最高处，那朦胧又伟岸的巨大建筑。

    那像是神殿，又像是一座城堡。那既是源质，也是那个最难缠的旧日的身体和意识所在。

    伯特利的意识在祂的意愿下飞快地上升，祂听到似乎隐约有人的呼唤声传来，意识穿过一层又一层无尽的灰雾，灵界七光已经到了自己的极远处。就在这时，仿佛有一扇门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伯特利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周围，只见自己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这里的灰白雾气弥漫在四周，只有中间的位置有这一条巨大的长桌。

    长桌两边各有配套的高背椅十一张，首座和末座也有一个，上面少部分有着不同途径的标志。

    伯特利看到其中一张高背椅的后面悬浮着“学徒”的标志，几乎没有思考，祂立刻就知道了这把椅子属于谁。

    佛尔思他们不仅仅是“愚者”的眷者，每周也还会来到源堡之中举行那个塔罗会？虽然她不敢透露更多的细节，但是她能说出来的，目前都对上了……伯特利并没有责备佛尔思·沃尔的打算，在这一个，祂想到佛尔思得到了源堡的眷顾之后必然也能走向高处，成为天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就像是保险，有了她，无论自己这一次成功还是失败，亚伯拉罕家族在未来都能安稳很长一段时间。

    伯特利扪心自问，自己是绝对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在源堡上开会的。

    根据佛尔思的反应来看，克莱恩不仅把自己伪装得很好，还兑现了以前的空头支票，这一点伯特利倒是不得不夸奖祂了。

    紧接着，远处的灰白色雾气由浅转深，像是连接到了另一个区域。红色的流光在深色雾气中停驻，历史迷雾中，一道身穿时下流行的双排扣风衣，内搭普通正装的身影从深处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朝着伯特利按了按头上的礼帽，脸上稍微露出一个笑容。

    伯特利简单沉默地点了下头，不知道对方接下来准备如何开始祂的夺取计划。祂略微用灵性感知了一下，在源堡之内，自己的“记录”和“门”依然可以使用，“黄昏巨剑”也还在感知范围之内，这里属于克莱恩，但克莱恩却没有限制祂的能力——又或者是因为限制不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倒像是一个斗兽场了。

    祂调节了一下心情，看见眼前的这位“诡秘侍者”的眼中染着少许明亮的颜色，额头中央有个不甚明显的浅淡印记。嘴角的笑容温和，但又显得有点疯狂。

    这里是属于克莱恩·莫雷蒂的主场，因此他悠然环顾一圈，摘下礼帽，让它化作雾气消失，同时朝着伯特利笑着说道：

    “每一次把这里用来招呼客人，都是为了战斗，或者逃跑，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寒舍鄙陋，没什么装饰，用来招待你这样的贵族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了，请不要见怪。”

    既然自己的星灵体已经到达了源堡，“愚者”的唯一性戴在自己的脸上，逸散的“诡秘侍者”以及其他非凡特性也大概率已经在聚合力量下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伯特利便不怎么急躁了。祂平静地在源堡内踱着步子，审视这处可能马上就要属于祂的源质，顺便询问道：

    “每一次？”

    克莱恩欣然回应：“阿蒙也来过这里，那时候我遇到危险，必须将源堡送出去保命。”

    伯特利观察四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向克莱恩的表情变得十分困惑：“这么说，祂已经得到过源堡，但是又把它丢掉了？不仅丢掉了到手的源质，还把自己的命也一起丢掉了。”

    “或许是这样。”

    “……”完全想象不出来这种情况到底要如何发生。至少在伯特利的印象中，阿蒙虽然轻佻，但还不至于愚蠢。但要说能把到了受伤的东西全都输出去的可能尽管很小却不是0，伯特利主观上认为阿蒙的死另有原因，然而克莱恩现在提起，也是有要给自己制造一些心理压力的意思。

    突然间，伯特利回过神来，祂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多出了些许信息，并且这些信息还在不断增加，以及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拥有了“源堡”的掌控权！

    虽然掌控源堡是祂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是真的突然间有了这个力量之后，伯特利顿时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情顿时变得有些糟糕。祂伸出手，自己周围的灰色雾气便像是水波一般随着祂的手活动起来，祂看了一眼源堡中央的青铜长桌，心中设想着给这个地方换个样子。

    顿时，青铜长桌连同周围的高背椅全部开始变得模糊。

    没过几秒，长桌和配套的椅子就消失不见，依照伯特利·亚伯拉罕的想法而出现的是一间有着浓郁第四纪风格的房间。周围的灰色雾气迅速向后退去，露出了仿佛原本就存在于这里的厚重深色墙壁，墙壁上绘制着代表了不同家族的纹路，两边墙上设置的烛台数量也并不相同。

    椅背一边高一边低的精致座椅，微微倾斜却又保持住了诡异的平衡的桌面，墙边的窗户上方垂下的是一条只有一边装饰花边的窗帘。梯形的镜子后面云雾缭绕，映出源堡两侧深不见底的灰雾。

    墙边的壁炉上摆放着一个陌生人的小胸像，那是一个面目严肃的男子。壁炉在有着大贵族家纹的两面墙壁的中央，从这个位置来看，这应该是当时的所罗门皇帝的胸像。

    可惜，大概是因为时间久远，这个胸像的五官轮廓并不明显，只能看出来是男性的面容——就好像是伯特利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件东西似的。

    克莱恩观察了一会儿这个第四纪风格的房间，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看来你也已经感受到了，这里是祂的身体，祂的意志充满了源堡的每一个空间。”

    “能够出现在‘源堡’的内部的只有这里的主人。祂是‘源堡’的主人，我是‘源堡’的主人，而如今你来到了这里，证明你也是‘源堡’的主人，你当然可以获得一部分祂的权柄。”

    他的手指在面前微微倾斜的桌上敲了敲，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顿时出现在了桌上，骨瓷杯身上的花纹有些明艳华丽，跟第四纪的风格不太匹配。

    克莱恩拿起咖啡，抿了一口又缓缓地放了回去，从历史迷雾中捏出几块方糖就往里面丢：

    “不好意思，有点苦了。”

    “掌控源质的感觉怎么样，伯特利先生，是如你所想的那般美好吗？”

    伯特利看了克莱恩一眼，确认克莱恩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疑问，而不是挖苦和讽刺之后，祂平淡地回答了他：“感觉还不错。看来祂一直以来的拒绝，就是为了今天向我昭示祂的权柄。”

    “我以前觉得这种存在不会这么无聊，没想到祂真的会在人类面前彰显自己的主导地位。”

    克莱恩叹气：“看来你不喜欢被祂赐予权柄的感受，你是对的，我也不喜欢，没人会喜欢。”

    不劳而获的力量总有代价，伯特利看向他：

    “如果这里不是一个斗兽场，那么我会更加享受这一刻。”

    “说到这个，‘诡法师’的晋升仪式是在观众的注视下谋杀一位半神，在这个情境下我突然又想起来了，现在我们就是那个要自相残杀的喜剧演员，而诡秘之主是观众。”

    “祂将力量给你，就是想看一出好戏。”

    说话间，克莱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那些衣物底下，蹿出了一道又一道滑腻邪异的触手。

    触手上铭刻着复杂深奥的纹路，即便是伯特利看上一眼也会觉得迷茫难懂，这就是“诡秘之主”的精神已经在自己的身体里存在的证据，也让克莱恩的精神陷入了半疯状态。触手将这个第四纪风格的房间内的摆设推到一边，把桌子挤走，却灵巧地把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托起，送到了克莱恩的手边。克莱恩微低下头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水汽蒸腾之间，他的表情越发看不清楚。

    “祂在催促我了。”

    克莱恩说：“那就让这出戏开始。”

    说完这句话，克莱恩的手腕微微翻转，手中咖啡杯里深色的液体化作一条细线落到了地上。顿时漆黑的色彩在源堡上晕染开来，这液体仿佛无穷无尽，让这个“舞台”像是被拉上了帷幕一般变得漆黑深邃，所有的东西都消融在了黑色之中，只能看见雾气漂浮在自己的周围。

    同时，伯特利的背后，璀璨光辉勾勒的符号急速变化，化作一扇扇层层叠叠的“门”。

    无数的门交错重叠打开，在克莱恩制造出的黑色帷幕中化作一个有着光亮的位置。

    下一刻，祂的眼前忽然亮了起来。

    光影瞬间变化，像是有人唰的一下拉开了窗帘，大量的光涌了进来，恢弘宫殿、斑驳长桌和华丽高背椅的消失，涌来的光带来了一座奇妙的城市。

    伯特利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许，祂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跟“乌托邦”很是相似的城市，但是仔细看去又有着诸多不同……一定要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出一个最像的东西的话，大概是遥远的东大陆上，那个深邃的大地裂缝中，坠落沉默了数千年甚至更久更久的灰bc市废墟。

    “旧日的都市？”

    真神级别的记录官一下就注意到这里有着更多的细节，并且只是跟旧日都市的废墟相似，结构却完全不同。然而这些细节和整座城市融合得极其完美，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完全的奇迹复现，也不是克莱恩的想象，而是祂亲眼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的景象！

    伯特利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博闻多识如祂，再结合曾经的远古太阳神以及知识之妖的暗示和态度，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这才是你的来处？”

    “和知识之妖展现的西大陆风光完全不同，但是倒是跟第一纪以前的遗迹十分相似啊。”

    “看来在克莱恩·莫雷蒂之前，你应该还有别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祂，眼前的这座城市里空空荡荡，吹来的风声中却有着熙熙攘攘的人声。

    喇叭的声音，街道两边店铺反复播放的叫卖声，无数行人的脚步声，风穿过窗户，拍击在玻璃的声音……伯特利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眼前应该是一座热闹非凡，充满勃勃生机的美丽城市，但祂睁眼看去，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店铺每一间都开着，里面没有货物也没有客人。

    路口一直亮着红色的灯，无数有着四个轮子的金属容器安静地停着。

    伯特利长久地没有说话，克莱恩很懂祂的想法，这个完全未知的城市确实吸引了祂一小会儿。而作为最强大的“记录官”，祂当然清楚这是一个神国，而且是不能用蛮力去打破的那种神国。

    不过，当神国的规则固定下来后，神国的主人也会在一定程度内受到限制。

    简单来说就是，克莱恩此时必然在这座城市中央，不会是别的地方。

    获得了好处，就要背负相应的责任。

    “把这些东西展示给我，是希望我对你留手，还是希望我以后代替你去记住什么吗？”伯特利像是在跟谁说话似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神国内的景象都由克莱恩决定，也表现了祂的精神状态和内心的想法。眼前的这座城市完全静止，大概在克莱恩的心中，祂对回到这里已经完全绝望，因此城市也随之死去。

    “我从星空重归于大地的哪天，见两千年的时光过去，心中一瞬间也产生了些许孤独和寂寞。”

    旅行家总与孤独为伴，然而由于景色和不可预估的事件发生，旅行中的孤单最好化解。唯有千年已过，沧海桑田的世界最让人沉默无言。

    这座都市存在于多少年前？

    第一纪，距离现在过了多少年？

    穿越了无数空间，连时间也无法捕获的旅行家在此刻默然：

    “现在看来，我是该有些惭愧了。”

    tbc

    ——————

    随后，祂迈开脚步，走进了这座寂静的城市。

    然而，就在祂进入这座城市的一瞬间，伯特利感觉自己的思绪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这一个瞬间过后，祂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竟然走满了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他们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衣服，讲着自己不懂但是能理解意思的语言，忽然之间就充满了整座城市。

    那些金属的四轮物体也活动了起来，飞快地在道路上前进，里面还有人用一个轮盘控制方向。

    “让一让！”

    伯特利忽然被人从侧面轻轻撞了一下，一个长相带着古代精灵风格的年轻女性从祂的身边急匆匆地跑过，语气急促地说道：“绿灯都亮了，别站在人行道上挡路！”

    伯特利望着那个年轻女士离开的背影，这才发现周围似乎有不少人都在看着祂，有的人在用罗赛尔宫廷镜子一样的东西对着祂，有的人在兴奋地指指点点。

    ……伯特利面无表情地任这些人活动，并且在有人想要靠近的时候直接开门离开，出现在了一栋高楼的屋顶上。因为这里是克莱恩的神国，这里出现的东西都是克莱恩想让祂看见的，这座城市在无数年前就已经毁灭，这里没有一个活人，被这些秘偶稍微观察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伯特利到了屋顶上，开始寻找克莱恩的位置，忽然，祂心有所感，抬起了头。

    天空上方竟然是一片纯黑，有无数根线从空中垂落，操控着这其中的每一个人。漆黑的天幕之后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存在，似乎也在看着祂，朝祂微笑。

    而祂自己，也在这木偶戏台中央。

 第638章 主场“优势”

    958

    戴上面具的瞬间，祂看到了触手可及的灰色雾气。

    以及在灰色雾气的最高处，那朦胧又伟岸的巨大建筑。

    那像是神殿，又像是一座城堡。那既是源质，也是那个最难缠的旧日的身体和意识所在。

    伯特利的意识在祂的意愿下飞快地上升，祂听到似乎隐约有人的呼唤声传来，意识穿过一层又一层无尽的灰雾，灵界七光已经到了自己的极远处。就在这时，仿佛有一扇门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伯特利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周围，只见自己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这里的灰白雾气弥漫在四周，只有中间的位置有这一条巨大的长桌。

    长桌两边各有配套的高背椅十一张，首座和末座也有一个，上面少部分有着不同途径的标志。

    伯特利看到其中一张高背椅的后面悬浮着“学徒”的标志，几乎没有思考，祂立刻就知道了这把椅子属于谁。

    佛尔思他们不仅仅是“愚者”的眷者，每周也还会来到源堡之中举行那个塔罗会？虽然她不敢透露更多的细节，但是她能说出来的，目前都对上了……伯特利并没有责备佛尔思·沃尔的打算，在这一个，祂想到佛尔思得到了源堡的眷顾之后必然也能走向高处，成为天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就像是保险，有了她，无论自己这一次成功还是失败，亚伯拉罕家族在未来都能安稳很长一段时间。

    伯特利扪心自问，自己是绝对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在源堡上开会的。

    根据佛尔思的反应来看，克莱恩不仅把自己伪装得很好，还兑现了以前的空头支票，这一点伯特利倒是不得不夸奖祂了。

    紧接着，远处的灰白色雾气由浅转深，像是连接到了另一个区域。红色的流光在深色雾气中停驻，历史迷雾中，一道身穿时下流行的双排扣风衣，内搭普通正装的身影从深处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朝着伯特利按了按头上的礼帽，脸上稍微露出一个笑容。

    伯特利简单沉默地点了下头，不知道对方接下来准备如何开始祂的夺取计划。祂略微用灵性感知了一下，在源堡之内，自己的“记录”和“门”依然可以使用，“黄昏巨剑”也还在感知范围之内，这里属于克莱恩，但克莱恩却没有限制祂的能力——又或者是因为限制不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倒像是一个斗兽场了。

    祂调节了一下心情，看见眼前的这位“诡秘侍者”的眼中染着少许明亮的颜色，额头中央有个不甚明显的浅淡印记。嘴角的笑容温和，但又显得有点疯狂。

    这里是属于克莱恩·莫雷蒂的主场，因此他悠然环顾一圈，摘下礼帽，让它化作雾气消失，同时朝着伯特利笑着说道：

    “每一次把这里用来招呼客人，都是为了战斗，或者逃跑，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寒舍鄙陋，没什么装饰，用来招待你这样的贵族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了，请不要见怪。”

    既然自己的星灵体已经到达了源堡，“愚者”的唯一性戴在自己的脸上，逸散的“诡秘侍者”以及其他非凡特性也大概率已经在聚合力量下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伯特利便不怎么急躁了。祂平静地在源堡内踱着步子，审视这处可能马上就要属于祂的源质，顺便询问道：

    “每一次？”

    克莱恩欣然回应：“阿蒙也来过这里，那时候我遇到危险，必须将源堡送出去保命。”

    伯特利观察四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向克莱恩的表情变得十分困惑：“这么说，祂已经得到过源堡，但是又把它丢掉了？不仅丢掉了到手的源质，还把自己的命也一起丢掉了。”

    “或许是这样。”

    “……”完全想象不出来这种情况到底要如何发生。至少在伯特利的印象中，阿蒙虽然轻佻，但还不至于愚蠢。但要说能把到了受伤的东西全都输出去的可能尽管很小却不是0，伯特利主观上认为阿蒙的死另有原因，然而克莱恩现在提起，也是有要给自己制造一些心理压力的意思。

    突然间，伯特利回过神来，祂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多出了些许信息，并且这些信息还在不断增加，以及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拥有了“源堡”的掌控权！

    虽然掌控源堡是祂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是真的突然间有了这个力量之后，伯特利顿时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情顿时变得有些糟糕。祂伸出手，自己周围的灰色雾气便像是水波一般随着祂的手活动起来，祂看了一眼源堡中央的青铜长桌，心中设想着给这个地方换个样子。

    顿时，青铜长桌连同周围的高背椅全部开始变得模糊。

    没过几秒，长桌和配套的椅子就消失不见，依照伯特利·亚伯拉罕的想法而出现的是一间有着浓郁第四纪风格的房间。周围的灰色雾气迅速向后退去，露出了仿佛原本就存在于这里的厚重深色墙壁，墙壁上绘制着代表了不同家族的纹路，两边墙上设置的烛台数量也并不相同。

    椅背一边高一边低的精致座椅，微微倾斜却又保持住了诡异的平衡的桌面，墙边的窗户上方垂下的是一条只有一边装饰花边的窗帘。梯形的镜子后面云雾缭绕，映出源堡两侧深不见底的灰雾。

    墙边的壁炉上摆放着一个陌生人的小胸像，那是一个面目严肃的男子。壁炉在有着大贵族家纹的两面墙壁的中央，从这个位置来看，这应该是当时的所罗门皇帝的胸像。

    可惜，大概是因为时间久远，这个胸像的五官轮廓并不明显，只能看出来是男性的面容——就好像是伯特利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件东西似的。

    克莱恩观察了一会儿这个第四纪风格的房间，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看来你也已经感受到了，这里是祂的身体，祂的意志充满了源堡的每一个空间。”

    “能够出现在‘源堡’的内部的只有这里的主人。祂是‘源堡’的主人，我是‘源堡’的主人，而如今你来到了这里，证明你也是‘源堡’的主人，你当然可以获得一部分祂的权柄。”

    他的手指在面前微微倾斜的桌上敲了敲，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顿时出现在了桌上，骨瓷杯身上的花纹有些明艳华丽，跟第四纪的风格不太匹配。

    克莱恩拿起咖啡，抿了一口又缓缓地放了回去，从历史迷雾中捏出几块方糖就往里面丢：

    “不好意思，有点苦了。”

    “掌控源质的感觉怎么样，伯特利先生，是如你所想的那般美好吗？”

    伯特利看了克莱恩一眼，确认克莱恩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疑问，而不是挖苦和讽刺之后，祂平淡地回答了他：“感觉还不错。看来祂一直以来的拒绝，就是为了今天向我昭示祂的权柄。”

    “我以前觉得这种存在不会这么无聊，没想到祂真的会在人类面前彰显自己的主导地位。”

    克莱恩叹气：“看来你不喜欢被祂赐予权柄的感受，你是对的，我也不喜欢，没人会喜欢。”

    不劳而获的力量总有代价，伯特利看向他：

    “如果这里不是一个斗兽场，那么我会更加享受这一刻。”

    “说到这个，‘诡法师’的晋升仪式是在观众的注视下谋杀一位半神，在这个情境下我突然又想起来了，现在我们就是那个要自相残杀的喜剧演员，而诡秘之主是观众。”

    “祂将力量给你，就是想看一出好戏。”

    说话间，克莱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那些衣物底下，蹿出了一道又一道滑腻邪异的触手。

    触手上铭刻着复杂深奥的纹路，即便是伯特利看上一眼也会觉得迷茫难懂，这就是“诡秘之主”的精神已经在自己的身体里存在的证据，也让克莱恩的精神陷入了半疯状态。触手将这个第四纪风格的房间内的摆设推到一边，把桌子挤走，却灵巧地把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托起，送到了克莱恩的手边。克莱恩微低下头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水汽蒸腾之间，他的表情越发看不清楚。

    “祂在催促我了。”

    克莱恩说：“那就让这出戏开始。”

    说完这句话，克莱恩的手腕微微翻转，手中咖啡杯里深色的液体化作一条细线落到了地上。顿时漆黑的色彩在源堡上晕染开来，这液体仿佛无穷无尽，让这个“舞台”像是被拉上了帷幕一般变得漆黑深邃，所有的东西都消融在了黑色之中，只能看见雾气漂浮在自己的周围。

    同时，伯特利的背后，璀璨光辉勾勒的符号急速变化，化作一扇扇层层叠叠的“门”。

    无数的门交错重叠打开，在克莱恩制造出的黑色帷幕中化作一个有着光亮的位置。

    下一刻，祂的眼前忽然亮了起来。

    光影瞬间变化，像是有人唰的一下拉开了窗帘，大量的光涌了进来，恢弘宫殿、斑驳长桌和华丽高背椅的消失，涌来的光带来了一座奇妙的城市。

    伯特利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许，祂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跟“乌托邦”很是相似的城市，但是仔细看去又有着诸多不同……一定要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出一个最像的东西的话，大概是遥远的东大陆上，那个深邃的大地裂缝中，坠落沉默了数千年甚至更久更久的灰bc市废墟。

    “旧日的都市？”

    真神级别的记录官一下就注意到这里有着更多的细节，并且只是跟旧日都市的废墟相似，结构却完全不同。然而这些细节和整座城市融合得极其完美，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完全的奇迹复现，也不是克莱恩的想象，而是祂亲眼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的景象！

    伯特利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博闻多识如祂，再结合曾经的远古太阳神以及知识之妖的暗示和态度，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这才是你的来处？”

    “和知识之妖展现的西大陆风光完全不同，但是倒是跟第一纪以前的遗迹十分相似啊。”

    “看来在克莱恩·莫雷蒂之前，你应该还有别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祂，眼前的这座城市里空空荡荡，吹来的风声中却有着熙熙攘攘的人声。

    喇叭的声音，街道两边店铺反复播放的叫卖声，无数行人的脚步声，风穿过窗户，拍击在玻璃的声音……伯特利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眼前应该是一座热闹非凡，充满勃勃生机的美丽城市，但祂睁眼看去，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店铺每一间都开着，里面没有货物也没有客人。

    路口一直亮着红色的灯，无数有着四个轮子的金属容器安静地停着。

    伯特利长久地没有说话，克莱恩很懂祂的想法，这个完全未知的城市确实吸引了祂一小会儿。而作为最强大的“记录官”，祂当然清楚这是一个神国，而且是不能用蛮力去打破的那种神国。

    不过，当神国的规则固定下来后，神国的主人也会在一定程度内受到限制。

    简单来说就是，克莱恩此时必然在这座城市中央，不会是别的地方。

    获得了好处，就要背负相应的责任。

    “把这些东西展示给我，是希望我对你留手，还是希望我以后代替你去记住什么吗？”伯特利像是在跟谁说话似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神国内的景象都由克莱恩决定，也表现了祂的精神状态和内心的想法。眼前的这座城市完全静止，大概在克莱恩的心中，祂对回到这里已经完全绝望，因此城市也随之死去。

    “我从星空重归于大地的哪天，见两千年的时光过去，心中一瞬间也产生了些许孤独和寂寞。”

    旅行家总与孤独为伴，然而由于景色和不可预估的事件发生，旅行中的孤单最好化解。唯有千年已过，沧海桑田的世界最让人沉默无言。

    这座都市存在于多少年前？

    第一纪，距离现在过了多少年？

    穿越了无数空间，连时间也无法捕获的旅行家在此刻默然：

    “现在看来，我是该有些惭愧了。”

    tbc

    ——————

    随后，祂迈开脚步，走进了这座寂静的城市。

    然而，就在祂进入这座城市的一瞬间，伯特利感觉自己的思绪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这一个瞬间过后，祂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竟然走满了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他们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衣服，讲着自己不懂但是能理解意思的语言，忽然之间就充满了整座城市。

    那些金属的四轮物体也活动了起来，飞快地在道路上前进，里面还有人用一个轮盘控制方向。

    “让一让！”

    伯特利忽然被人从侧面轻轻撞了一下，一个长相带着古代精灵风格的年轻女性从祂的身边急匆匆地跑过，语气急促地说道：“绿灯都亮了，别站在人行道上挡路！”

    伯特利望着那个年轻女士离开的背影，这才发现周围似乎有不少人都在看着祂，有的人在用罗赛尔宫廷镜子一样的东西对着祂，有的人在兴奋地指指点点。

    ……伯特利面无表情地任这些人活动，并且在有人想要靠近的时候直接开门离开，出现在了一栋高楼的屋顶上。因为这里是克莱恩的神国，这里出现的东西都是克莱恩想让祂看见的，这座城市在无数年前就已经毁灭，这里没有一个活人，被这些秘偶稍微观察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伯特利到了屋顶上，开始寻找克莱恩的位置，忽然，祂心有所感，抬起了头。

    天空上方竟然是一片纯黑，有无数根线从空中垂落，操控着这其中的每一个人。漆黑的天幕之后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存在，似乎也在看着祂，朝祂微笑。

    而祂自己，也在这木偶戏台中央。

 第639章 狭路

    959

    “欢迎来到我的神国。”

    克莱恩的声音从最上方传来，居然有些轻快：“虽然还是未完成的神国，但是托了源堡的福，现在应该比起完整的神国也不遑多让了。”

    伯特利的灵体之线悄然向空中飘去，但在半路就缩了回来，在祂的周身环成一个圈。

    就如同当初的查拉图一样，将自己的灵体之线首尾相接，不给秘偶大师任何机会。

    神国是依靠神的存在而产生的，也就是说克莱恩必须留在这里和祂战斗。伯特利想要直接干脆果断地从内部把这个神国打破也很很简单，毕竟祂现在手持攻击能力最强的封印物。

    然而伯特利并不着急动手。

    从实际能力上来分析，原本克莱恩强于自己的那部分源堡权柄，如今也被想要看热闹的诡秘主动赐予自己而补上了，现在祂比克莱恩稍微占优势的就是拥有完整的神灵权柄和力量。所以伯特利觉得仅仅是打破这个神国还不够，再加上这里是克莱恩思想内心的显化，祂还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

    克莱恩的神国形态已经展现出了祂心中的很多信息，比如对过去的怀念，对古老的时代的追忆。

    但这个追忆的上空却有一个人在操控，天上是巨大的漆黑空洞，有无数根线从空中垂下，让这个美好的过去都被打造成了木偶戏台的样子。这可能是因为祂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幻象，也表现了因魔药和途径的影响对诡秘之主既畏惧又靠近的潜意识。

    祂知道昨日已逝，并且担忧诡秘之主像过去一样再一次毁灭现在。

    感染力很强，让我也有些畏手畏脚了。伯特利心想。

    祂倒是很好奇克莱恩会如何使用非凡能力发动攻击。

    “占卜家”这条途径已经把“成为幕后操盘手”写在了魔药技能里，几乎每个序列都提醒非凡者不要正面战斗。曾经安提哥努斯也几乎没有在自己面前暴露过本体，当然，祂自己也很少真身出现，大部分时间都在旅行。就连当初自己杀死老查拉图，试图用祂的非凡特性来试探安提哥努斯本体的位置的那一次，对方都克制且谨慎地没有出现，可见高序列的占卜家们有多么重视保护自己。

    然而克莱恩一上来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这种莽撞的打法是伯特利从未遇见过的。

    半透明的记录官之书出现在伯特利的身侧，一行行字符瞬间浮现在虚幻的书页上，这本记录哗啦哗啦地向后不断翻开，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祂飞快地记录这个神国之内已有的信息，以防克莱恩待会儿整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忽然间，伯特利的表情变得呆滞，记录的行为猛地停了下来，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下一刻，书上的一页纸飞了起来，贴到祂的身上，让祂立刻从刚才茫然的状态中脱离。而这张纸上原本记录的非凡能力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新的力量：

    “愚弄”

    ……这是“愚者”的权柄？倒是很好理解。

    用一张几乎不会被用到的替身类非凡能力换来了克莱恩的简单权柄信息，伯特利相当满意，但当祂回过神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这个熙熙攘攘的城市之中。只不过这一次周围的人没有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自己，他们都脚步匆匆，目光向前，看上去各有各的事情要做。

    伯特利绕开它们，祂也目标明确地走向街边，随便靠近了一家店铺，伸手拉住了门把手。

    唰！

    祂猛地将门拉开。

    这家店铺内部已经不是来往的客人和忙碌的服务员，而是一片遥远的山脉。

    祂用自己的权柄力量修改了这扇门后的定位，将这里的门和现实世界里北大陆的一处山脉连接起来。只要走进去，就会直接离开克莱恩的神国，也会离开源堡。

    就在这时伯特利感到了阻力，周围的似乎安静了下来，就连脚步声都没有了。

    一双手伸了过来，店主保持着招呼客人的笑容看着祂，一点一点地将门重新关上。

    周围重新又变成了人声鼎沸的样子，伯特利再一次打开门，里面是正常的商店，而自己留下的影响也并没有被完全消除，变成了一幅山脉的挂画挂在内部的墙壁上，并且还在不断地缩小。

    这段过程中，记录官之书依然在不断地记录什么。

    忽然，上面不断更新的字符停下了，紧接着那支无形的笔像是悬停在了空中，郑重缓慢地在最后一行字的末尾画上了一个句号。

    这个句号像是一个象征，当所有的记录完成之后，伯特利再次看向这一座城市时，眼中已不再对这个熙攘热闹的旧日世界有所感情。

    砰砰砰砰！

    轰然之间，这座城市里有接近一半可以被称作“门”的东西同时打开，窗户和大门猛烈地拍击在墙上，其后呈现出一片虚无的黑色，紧接着星光亮起，从其中猛然爆发。

    整个世界开始轰然震动，无数的门带来了去往不同方向的力量和冲击波，就好像人们七手八脚地争夺一张纸，撕裂起克莱恩的神国中所有的一切，并且试图将这个神国也撕得粉碎！

    虚空如同玻璃，一块块裂开，一寸寸粉碎，城市和高楼像是被毁坏的面模型般毁灭坍塌起来。

    可是，这所有的坍塌，所有的毁灭，都绕着最上方克莱恩的所在过去，没直接波及他。

    伯特利确信自己对准了克莱恩，但那些力量似乎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偶尔有命中的也只是撕开他不致命的部位，或者斩断些许灵体之线。

    他就像是舞台背后的操纵者，即便是台面上的秘偶们再怎样打得木头乱飞，也动摇不了幕后之人。显得那样的突兀，那样的不协调。

    对占卜家来说，有没有外在的损伤不重要，即使有也可以用纸人替身换过去；

    对欺诈者来说，外在的损伤可能是个陷阱，因此也不是很重要。

    伯特利试图判断克莱恩可能会选用的非凡力量——都到这一步了，都要眼前了，没人会觉得占卜还能生效，进了历史迷雾的话自己认识的强者反而比克莱恩更多，而且祂们现在可能都算诡秘侍者。魔术是“诡”的低级运用，而诡法师的“诡”或许有什么说法，但乍一看也就是吓人而已——也就是说，克莱恩现在能够选用的非凡能力，大概也只有纸人替身、历史投影，灵体之线，以及“奇迹”。

    灵体之线可以依靠源堡的力量强化记录来挡住，历史投影需要防备对方会召唤谁，如果是自己认识的，那么自己也可以直接用历史投影抵消。

    只有“奇迹”看上去最不可捉摸。

    思绪电转间，克莱恩的形象忽然改变了。

    他身周瞬间浮现出了一层半透明的深色斗篷，脸庞覆盖上了一张怪异的白色面具。

    “愚者”！

    尽管现在这份唯一性在伯特利的身上，但源堡似乎坚定地认为克莱恩·莫雷蒂才是愚者！

    一圈圈无形的波纹从他体内荡出，刹那就笼罩了这个四分五裂的旧日都市，笼罩了整个神国，也笼罩了伯特利·亚伯拉罕。

    “盲目痴愚”权柄！

    第一次简单的愚弄看似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实则已经让伯特利有些忽略这个权柄的能力！

    当然，跟错误和门的非凡能力比起来，“愚弄”实战起来确实也更隐蔽一些。

    无形的波动锁定了最强的敌人，伯特利首当其冲地被“愚弄”的权柄笼罩进去，就仿佛突然失去了视觉和思考能力，目光也随之变得呆滞；

    祂的方向感紊乱了，智商也出现了暂时的降低，在原地小幅度地左右摇晃，迷失了方向。

    而被祂创造出来的众多“门”停止了利用引力和星光爆发来分裂摧毁神国，也不再有更多的门窗打开，像是同一时间失去了操纵者的命令，需要过好一会儿才能重新连线。

    利用这个机会，克莱恩完成了早就预备好的“嫁接”。

    星空之中，一个散发着光与热的巨大恒星突然黯淡了一点。

    原本是漆黑一片的空洞的神国上空，灰色的云雾轰然散开，一轮带着毁灭气息和沉重感觉的橘红太阳从天而降，落了下来。

    整个城市顿时崩裂得更加彻底，所有的“门”都不自觉地朝着天空倾斜些许，地面上的事物收到了强烈的吸引，似乎要直奔那颗恒星而去。

    与此同时，这里所有的事物都被点燃了，只有伯特利，常年漫步星空的祂在眼瞳映照出这橘红色的星体的瞬间感受到了危险，即便身体还有些不受控制，依然果断地开门离开了原地。

    饶是如此，祂的衣角也出现了被灼烧的痕迹。

    下一秒，周围虚空都围绕着那轮真实的太阳收缩了起来，万事万物或分崩离析，或直接气化。

    漂浮于半空的克莱恩则早就不见了。

    他将自己和那颗恒星“嫁接”在了一起。

    当然，他“嫁接”的只是恒星概念，而非实体。要不然，以“愚者”显着低于大部分序列0的防御，以他相对脆弱的身体，直接就会被真正的恒星“吞没”。而且，“恒星”的概念在现在同样有些危险，好在这里是源堡，那位总是象征“太阳”的存在不会追到这里来，恒星也不会开口说话。

    “愚者”属于非常极端化的神灵，有能力毁掉一颗恒星，却没办法直面对方，优点和缺陷同样的明显。

    另外，正常来说，概念这种东西是没办法直接影响周围环境，伤害敌人的，不是说写下“大质量、大引力、高温、高热、聚变”这些词语就可以制造类似的效果，但在源堡的加持下，克莱恩这位“愚者”先生执掌着“愚弄”权柄。

    他让周围的环境跟随恒星的概念产生了相应的改变！

    伯特利的双眼飞快地恢复清明，挣脱了愚弄的效果，这其中有八分是震撼两分是困惑，以“门”的活动速度，无论是什么样的灾害都可以逃过，也只有盘踞在星体上的神灵才能捕获祂。

    克莱恩这是想干什么？想要抛弃“占卜家”相对弱小的身体，直接换一个更强大的恒星容器？

    恒星连个生命体都算不上，也不存在心灵与灵魂，这对祂的自我和人性来说是毁灭性的！

    伯特利稍微困惑了一下克莱恩的想法之后就立刻再次开门远离，概念上的恒星也是恒星，这样近的距离下，祂的星灵体已经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身上的边边角角已经开始冒红色的光。

    就在这个时候，祂身影扭曲了，瞬间染上了璀璨的星光，变得极为虚幻，仿佛化成了一道“星门”。

    这一刻，伯特利不再像是实体生物，更接近“漫游”、“星界通道”、“钥匙”、“门”等象征的集合体。

    这是“旅法师”借助星界前往不同星球不同世界的能力——祂们可以让自己转化为象征符号，从而有效地利用星界。

    到了序列0“门”这个阶段，类似的能力质变为了“概念化”。

    化身为象征符号之后，伯特利顿时就没有了星灵体被点燃的危险，然而这一刻祂又进入了“灵界事物”的范畴，拥有“灵界主宰”象征的克莱恩立刻就能够掌握祂的大概方位。

    但伯特利的移动速度还是太快，即便是有恒星和克莱恩的限制，依然超出了他的预计，再加上记录的力量，克莱恩无法用灵体之线的来控制伯特利的活动。

    有一瞬间，克莱恩打算将伯特利和源堡的那扇“光门”嫁接起来。

    这样不仅能对伯特利的星灵体施加一定的，足够有用甚至致命的影响。当伯特利与“源堡”完成了“重组”，祂体内的“天尊”意志将明显增强，精神的混乱会显着加剧。

    祂本身就已经被赋予了源堡主人的部分象征和权柄，一旦克莱恩得手，对方将缺乏足够的理智来约束自己，行动更偏本能反应而不是思考后的结果。甚至，从未跟诡秘之主的意志亲密接触、缺乏抗性的伯特利·亚伯拉罕很有可能出现比面对堕落母神更严重的情况，那就是直接失控发疯。

    当然，这种“嫁接”，克莱恩只会维持一秒钟，超过这个限度，他面对的或许就不是伯特利，而把看戏的诡秘之主拉下来了。

    ……然而这说不定就是诡秘之主想看的。

    克莱恩心中一沉，而就在这刹那间的犹豫和权衡之后，伯特利的象征符号猛地消失了。

    由于权柄和非凡力量的不同，“时空之王”的部分象征似乎落在了伯特利的身上，也就意味着祂在空间的操纵上要比克莱恩强大不少！

    刹那间，他覆盖着冰冷诡异面具的额头处，一道虚幻的烙印凸显了出来。

    那是一座沾染着些许青黑的奇异光门。

    而克莱恩身上同样笼罩着类似的事物。

    克莱恩选择将源堡跟自己更深层次地链接，因此他体表那件半透明的深色斗篷下，越来越多的滑腻邪异触手蹿了出来，密密麻麻，越伸越长，占据起附近的天空。

    然而就在下一刻，周遭的空间忽然膨胀起来，像是气囊一样挤压住了克莱恩的驱赶，紧接着光芒一闪，黄昏巨剑的剑尖穿透了克莱恩的胸口，像是把他挑了起来。

    没有鲜血涌出，黄昏的光芒凝固了周遭的一切，并且不断地带走克莱恩身上的生命力。

    这把剑落在伯特利的手上，刚好强化了祂的封印能力。

    此刻，伯特利像当初制作这把剑一样，要将克莱恩所有的非凡特性乃至星灵体都封印住，然后糅合在一起，制造出成为“愚者”的魔药，让自己成为双途径真神。

    因此仅仅是穿透还远远不够，黄昏巨剑巨大的剑刃猛地一拧，像是近战时给敌人放血那样在克莱恩的上半身制造了一个庞大的缺口，伯特利依然隐藏在某处空间之中，祂的双手抓着空气，扭转剑刃的动作缓慢而充满力量感，仿佛在撕扯着什么，以至于显得有点沉重。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克莱恩却仿佛完全被封印和黄昏限制住，并没有做出有效的反抗。

    纸片破碎般的刺啦声里，克莱恩身体所在的那片区域似乎变成了玻璃，在强烈的打击中，出现了数不清的裂缝，一块块一寸寸地破裂开来。

    这是一种空间的退化和毁灭，克莱恩的身体根本无力承受，只能随着周围虚空的坍塌和破碎，一次又一次地化成漫天飞舞的纸屑，而这些纸屑总是瞬间就被幽黑吞没。

    空间的坍塌尚未停止，忽然，克莱恩活动了起来。

    tbc

    ——————

    他的脖子忽然展现出了惊人的柔韧性，旋转了近两百度之后看向了自己身后的某个区域。

    和伯特利刚好四目相接。

    伯特利一惊，祂正要转移自己的位置，“奇迹”却忽然发生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祂的身边，刚一出现，伯特利的灵体之线就失去了控制，这个技能被取消了。曾经给予了伯特利这个非凡能力的安提哥努斯从祂的记录上撕掉了这一页，笑了笑，躲进了历史迷雾之中。

    这段发生过的历史消失了，这个技能也不复存在。顿时，伯特利的灵体之线不再呈环形围绕自己，而是直接朝着克莱恩的手中飞去！

    “你抓住了我，我也抓住你了。”

    下一刻，祂的思绪猛然停滞了。

 第639章 狭路

    959

    “欢迎来到我的神国。”

    克莱恩的声音从最上方传来，居然有些轻快：“虽然还是未完成的神国，但是托了源堡的福，现在应该比起完整的神国也不遑多让了。”

    伯特利的灵体之线悄然向空中飘去，但在半路就缩了回来，在祂的周身环成一个圈。

    就如同当初的查拉图一样，将自己的灵体之线首尾相接，不给秘偶大师任何机会。

    神国是依靠神的存在而产生的，也就是说克莱恩必须留在这里和祂战斗。伯特利想要直接干脆果断地从内部把这个神国打破也很很简单，毕竟祂现在手持攻击能力最强的封印物。

    然而伯特利并不着急动手。

    从实际能力上来分析，原本克莱恩强于自己的那部分源堡权柄，如今也被想要看热闹的诡秘主动赐予自己而补上了，现在祂比克莱恩稍微占优势的就是拥有完整的神灵权柄和力量。所以伯特利觉得仅仅是打破这个神国还不够，再加上这里是克莱恩思想内心的显化，祂还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

    克莱恩的神国形态已经展现出了祂心中的很多信息，比如对过去的怀念，对古老的时代的追忆。

    但这个追忆的上空却有一个人在操控，天上是巨大的漆黑空洞，有无数根线从空中垂下，让这个美好的过去都被打造成了木偶戏台的样子。这可能是因为祂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幻象，也表现了因魔药和途径的影响对诡秘之主既畏惧又靠近的潜意识。

    祂知道昨日已逝，并且担忧诡秘之主像过去一样再一次毁灭现在。

    感染力很强，让我也有些畏手畏脚了。伯特利心想。

    祂倒是很好奇克莱恩会如何使用非凡能力发动攻击。

    “占卜家”这条途径已经把“成为幕后操盘手”写在了魔药技能里，几乎每个序列都提醒非凡者不要正面战斗。曾经安提哥努斯也几乎没有在自己面前暴露过本体，当然，祂自己也很少真身出现，大部分时间都在旅行。就连当初自己杀死老查拉图，试图用祂的非凡特性来试探安提哥努斯本体的位置的那一次，对方都克制且谨慎地没有出现，可见高序列的占卜家们有多么重视保护自己。

    然而克莱恩一上来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这种莽撞的打法是伯特利从未遇见过的。

    半透明的记录官之书出现在伯特利的身侧，一行行字符瞬间浮现在虚幻的书页上，这本记录哗啦哗啦地向后不断翻开，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祂飞快地记录这个神国之内已有的信息，以防克莱恩待会儿整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忽然间，伯特利的表情变得呆滞，记录的行为猛地停了下来，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下一刻，书上的一页纸飞了起来，贴到祂的身上，让祂立刻从刚才茫然的状态中脱离。而这张纸上原本记录的非凡能力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新的力量：

    “愚弄”

    ……这是“愚者”的权柄？倒是很好理解。

    用一张几乎不会被用到的替身类非凡能力换来了克莱恩的简单权柄信息，伯特利相当满意，但当祂回过神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这个熙熙攘攘的城市之中。只不过这一次周围的人没有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自己，他们都脚步匆匆，目光向前，看上去各有各的事情要做。

    伯特利绕开它们，祂也目标明确地走向街边，随便靠近了一家店铺，伸手拉住了门把手。

    唰！

    祂猛地将门拉开。

    这家店铺内部已经不是来往的客人和忙碌的服务员，而是一片遥远的山脉。

    祂用自己的权柄力量修改了这扇门后的定位，将这里的门和现实世界里北大陆的一处山脉连接起来。只要走进去，就会直接离开克莱恩的神国，也会离开源堡。

    就在这时伯特利感到了阻力，周围的似乎安静了下来，就连脚步声都没有了。

    一双手伸了过来，店主保持着招呼客人的笑容看着祂，一点一点地将门重新关上。

    周围重新又变成了人声鼎沸的样子，伯特利再一次打开门，里面是正常的商店，而自己留下的影响也并没有被完全消除，变成了一幅山脉的挂画挂在内部的墙壁上，并且还在不断地缩小。

    这段过程中，记录官之书依然在不断地记录什么。

    忽然，上面不断更新的字符停下了，紧接着那支无形的笔像是悬停在了空中，郑重缓慢地在最后一行字的末尾画上了一个句号。

    这个句号像是一个象征，当所有的记录完成之后，伯特利再次看向这一座城市时，眼中已不再对这个熙攘热闹的旧日世界有所感情。

    砰砰砰砰！

    轰然之间，这座城市里有接近一半可以被称作“门”的东西同时打开，窗户和大门猛烈地拍击在墙上，其后呈现出一片虚无的黑色，紧接着星光亮起，从其中猛然爆发。

    整个世界开始轰然震动，无数的门带来了去往不同方向的力量和冲击波，就好像人们七手八脚地争夺一张纸，撕裂起克莱恩的神国中所有的一切，并且试图将这个神国也撕得粉碎！

    虚空如同玻璃，一块块裂开，一寸寸粉碎，城市和高楼像是被毁坏的面模型般毁灭坍塌起来。

    可是，这所有的坍塌，所有的毁灭，都绕着最上方克莱恩的所在过去，没直接波及他。

    伯特利确信自己对准了克莱恩，但那些力量似乎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偶尔有命中的也只是撕开他不致命的部位，或者斩断些许灵体之线。

    他就像是舞台背后的操纵者，即便是台面上的秘偶们再怎样打得木头乱飞，也动摇不了幕后之人。显得那样的突兀，那样的不协调。

    对占卜家来说，有没有外在的损伤不重要，即使有也可以用纸人替身换过去；

    对欺诈者来说，外在的损伤可能是个陷阱，因此也不是很重要。

    伯特利试图判断克莱恩可能会选用的非凡力量——都到这一步了，都要眼前了，没人会觉得占卜还能生效，进了历史迷雾的话自己认识的强者反而比克莱恩更多，而且祂们现在可能都算诡秘侍者。魔术是“诡”的低级运用，而诡法师的“诡”或许有什么说法，但乍一看也就是吓人而已——也就是说，克莱恩现在能够选用的非凡能力，大概也只有纸人替身、历史投影，灵体之线，以及“奇迹”。

    灵体之线可以依靠源堡的力量强化记录来挡住，历史投影需要防备对方会召唤谁，如果是自己认识的，那么自己也可以直接用历史投影抵消。

    只有“奇迹”看上去最不可捉摸。

    思绪电转间，克莱恩的形象忽然改变了。

    他身周瞬间浮现出了一层半透明的深色斗篷，脸庞覆盖上了一张怪异的白色面具。

    “愚者”！

    尽管现在这份唯一性在伯特利的身上，但源堡似乎坚定地认为克莱恩·莫雷蒂才是愚者！

    一圈圈无形的波纹从他体内荡出，刹那就笼罩了这个四分五裂的旧日都市，笼罩了整个神国，也笼罩了伯特利·亚伯拉罕。

    “盲目痴愚”权柄！

    第一次简单的愚弄看似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实则已经让伯特利有些忽略这个权柄的能力！

    当然，跟错误和门的非凡能力比起来，“愚弄”实战起来确实也更隐蔽一些。

    无形的波动锁定了最强的敌人，伯特利首当其冲地被“愚弄”的权柄笼罩进去，就仿佛突然失去了视觉和思考能力，目光也随之变得呆滞；

    祂的方向感紊乱了，智商也出现了暂时的降低，在原地小幅度地左右摇晃，迷失了方向。

    而被祂创造出来的众多“门”停止了利用引力和星光爆发来分裂摧毁神国，也不再有更多的门窗打开，像是同一时间失去了操纵者的命令，需要过好一会儿才能重新连线。

    利用这个机会，克莱恩完成了早就预备好的“嫁接”。

    星空之中，一个散发着光与热的巨大恒星突然黯淡了一点。

    原本是漆黑一片的空洞的神国上空，灰色的云雾轰然散开，一轮带着毁灭气息和沉重感觉的橘红太阳从天而降，落了下来。

    整个城市顿时崩裂得更加彻底，所有的“门”都不自觉地朝着天空倾斜些许，地面上的事物收到了强烈的吸引，似乎要直奔那颗恒星而去。

    与此同时，这里所有的事物都被点燃了，只有伯特利，常年漫步星空的祂在眼瞳映照出这橘红色的星体的瞬间感受到了危险，即便身体还有些不受控制，依然果断地开门离开了原地。

    饶是如此，祂的衣角也出现了被灼烧的痕迹。

    下一秒，周围虚空都围绕着那轮真实的太阳收缩了起来，万事万物或分崩离析，或直接气化。

    漂浮于半空的克莱恩则早就不见了。

    他将自己和那颗恒星“嫁接”在了一起。

    当然，他“嫁接”的只是恒星概念，而非实体。要不然，以“愚者”显着低于大部分序列0的防御，以他相对脆弱的身体，直接就会被真正的恒星“吞没”。而且，“恒星”的概念在现在同样有些危险，好在这里是源堡，那位总是象征“太阳”的存在不会追到这里来，恒星也不会开口说话。

    “愚者”属于非常极端化的神灵，有能力毁掉一颗恒星，却没办法直面对方，优点和缺陷同样的明显。

    另外，正常来说，概念这种东西是没办法直接影响周围环境，伤害敌人的，不是说写下“大质量、大引力、高温、高热、聚变”这些词语就可以制造类似的效果，但在源堡的加持下，克莱恩这位“愚者”先生执掌着“愚弄”权柄。

    他让周围的环境跟随恒星的概念产生了相应的改变！

    伯特利的双眼飞快地恢复清明，挣脱了愚弄的效果，这其中有八分是震撼两分是困惑，以“门”的活动速度，无论是什么样的灾害都可以逃过，也只有盘踞在星体上的神灵才能捕获祂。

    克莱恩这是想干什么？想要抛弃“占卜家”相对弱小的身体，直接换一个更强大的恒星容器？

    恒星连个生命体都算不上，也不存在心灵与灵魂，这对祂的自我和人性来说是毁灭性的！

    伯特利稍微困惑了一下克莱恩的想法之后就立刻再次开门远离，概念上的恒星也是恒星，这样近的距离下，祂的星灵体已经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身上的边边角角已经开始冒红色的光。

    就在这个时候，祂身影扭曲了，瞬间染上了璀璨的星光，变得极为虚幻，仿佛化成了一道“星门”。

    这一刻，伯特利不再像是实体生物，更接近“漫游”、“星界通道”、“钥匙”、“门”等象征的集合体。

    这是“旅法师”借助星界前往不同星球不同世界的能力——祂们可以让自己转化为象征符号，从而有效地利用星界。

    到了序列0“门”这个阶段，类似的能力质变为了“概念化”。

    化身为象征符号之后，伯特利顿时就没有了星灵体被点燃的危险，然而这一刻祂又进入了“灵界事物”的范畴，拥有“灵界主宰”象征的克莱恩立刻就能够掌握祂的大概方位。

    但伯特利的移动速度还是太快，即便是有恒星和克莱恩的限制，依然超出了他的预计，再加上记录的力量，克莱恩无法用灵体之线的来控制伯特利的活动。

    有一瞬间，克莱恩打算将伯特利和源堡的那扇“光门”嫁接起来。

    这样不仅能对伯特利的星灵体施加一定的，足够有用甚至致命的影响。当伯特利与“源堡”完成了“重组”，祂体内的“天尊”意志将明显增强，精神的混乱会显着加剧。

    祂本身就已经被赋予了源堡主人的部分象征和权柄，一旦克莱恩得手，对方将缺乏足够的理智来约束自己，行动更偏本能反应而不是思考后的结果。甚至，从未跟诡秘之主的意志亲密接触、缺乏抗性的伯特利·亚伯拉罕很有可能出现比面对堕落母神更严重的情况，那就是直接失控发疯。

    当然，这种“嫁接”，克莱恩只会维持一秒钟，超过这个限度，他面对的或许就不是伯特利，而把看戏的诡秘之主拉下来了。

    ……然而这说不定就是诡秘之主想看的。

    克莱恩心中一沉，而就在这刹那间的犹豫和权衡之后，伯特利的象征符号猛地消失了。

    由于权柄和非凡力量的不同，“时空之王”的部分象征似乎落在了伯特利的身上，也就意味着祂在空间的操纵上要比克莱恩强大不少！

    刹那间，他覆盖着冰冷诡异面具的额头处，一道虚幻的烙印凸显了出来。

    那是一座沾染着些许青黑的奇异光门。

    而克莱恩身上同样笼罩着类似的事物。

    克莱恩选择将源堡跟自己更深层次地链接，因此他体表那件半透明的深色斗篷下，越来越多的滑腻邪异触手蹿了出来，密密麻麻，越伸越长，占据起附近的天空。

    然而就在下一刻，周遭的空间忽然膨胀起来，像是气囊一样挤压住了克莱恩的驱赶，紧接着光芒一闪，黄昏巨剑的剑尖穿透了克莱恩的胸口，像是把他挑了起来。

    没有鲜血涌出，黄昏的光芒凝固了周遭的一切，并且不断地带走克莱恩身上的生命力。

    这把剑落在伯特利的手上，刚好强化了祂的封印能力。

    此刻，伯特利像当初制作这把剑一样，要将克莱恩所有的非凡特性乃至星灵体都封印住，然后糅合在一起，制造出成为“愚者”的魔药，让自己成为双途径真神。

    因此仅仅是穿透还远远不够，黄昏巨剑巨大的剑刃猛地一拧，像是近战时给敌人放血那样在克莱恩的上半身制造了一个庞大的缺口，伯特利依然隐藏在某处空间之中，祂的双手抓着空气，扭转剑刃的动作缓慢而充满力量感，仿佛在撕扯着什么，以至于显得有点沉重。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克莱恩却仿佛完全被封印和黄昏限制住，并没有做出有效的反抗。

    纸片破碎般的刺啦声里，克莱恩身体所在的那片区域似乎变成了玻璃，在强烈的打击中，出现了数不清的裂缝，一块块一寸寸地破裂开来。

    这是一种空间的退化和毁灭，克莱恩的身体根本无力承受，只能随着周围虚空的坍塌和破碎，一次又一次地化成漫天飞舞的纸屑，而这些纸屑总是瞬间就被幽黑吞没。

    空间的坍塌尚未停止，忽然，克莱恩活动了起来。

    tbc

    ——————

    他的脖子忽然展现出了惊人的柔韧性，旋转了近两百度之后看向了自己身后的某个区域。

    和伯特利刚好四目相接。

    伯特利一惊，祂正要转移自己的位置，“奇迹”却忽然发生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祂的身边，刚一出现，伯特利的灵体之线就失去了控制，这个技能被取消了。曾经给予了伯特利这个非凡能力的安提哥努斯从祂的记录上撕掉了这一页，笑了笑，躲进了历史迷雾之中。

    这段发生过的历史消失了，这个技能也不复存在。顿时，伯特利的灵体之线不再呈环形围绕自己，而是直接朝着克莱恩的手中飞去！

    “你抓住了我，我也抓住你了。”

    下一刻，祂的思绪猛然停滞了。

 第640章 如愿

    960

    就在伯特利的灵体之线落入克莱恩的手中的同时，突然，黄昏巨剑上爆发了光芒。

    无数锐利如刀剑的光从黄昏巨剑的剑身上迸射而出，瞬间就将克莱恩的身体切成了碎片，就连那些笼罩了天空的巨大触手也被切得七零八落，失去支撑，从高处坠落下来。

    然而在坠落的过程中，克莱恩的身体突然崩溃了，主动地崩溃了。

    被切开的部分开始分裂成无数条透明扭曲的蠕虫，向着四面八方游走。紧接着，那个有着“愚者”气息的克莱恩飞快变薄，化成了一张纸牌。

    纸牌之上，罗塞尔·古斯塔夫戴着华丽的头饰，穿着五彩的衣物，扛着手杖和行李，眼中满是憧憬。

    “愚者”牌。

    “亵渎之牌”里的“愚者”牌。

    曾经被聚合能力带到了隐秘小镇里安提哥努斯的座位旁，又被伦纳德和帕列斯从夜之国的遗迹带了出来，最终落到了克莱恩的手上。

    克莱恩知道，单纯依靠“纸人替身”，哪怕附加了“愚弄”效果，“嫁接”了真实的气息，也很难骗过有着直接通过灵性和空间定位的伯特利，所以，他用了有对应聚合能力的“愚者”牌做纸人。

    下一刻，这张“愚者”牌被一道剑光切成了细碎的几十片，再也无法使用了。

    “门”先生当然不会在乎一个没有多少能力的非凡物品。在意识到被切碎的克莱恩·莫雷蒂没有掉落半点非凡特性的瞬间，伯特利就确信这是一个纸人替身——一直以来都不按常理出牌的克莱恩终于使用了一个祂比较熟悉的占卜家技能。而伴随着这个分身的毁坏，伯特利的意识获得了些许自由。

    即使短暂出现了智商的降低，思绪也有瞬间的停滞，但伯特利没有失去反击的能力，也没有停下反击的想法。

    祂的眼眸迅速恢复了清明，然而自己的身体依然有一小部分开始不受祂的控制。祂将自己重新转化为象征符号，不再是星灵体的概念之后，灵体之线对祂的影响确实降低了一些。

    但也只是在原来的转化时间基础上稍微延长了一小会儿，因为克莱恩即便受到攻击也没有松开手。

    伯特利的意志刚一获得自由，就立刻扩大了攻击范围。

    顿时黄昏的光芒笼罩了大半个神国，晨曦风暴无差别地席卷周围的一切，光芒铸成的刀剑利刃将神国中几乎所有的事物全都拖入了毁灭的风暴之中。

    而伯特利站在这明亮的风暴的中心，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一页记录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是“欺诈”。

    “我早将这件事情‘写’进了我的本能里，我猜这是对抗‘愚弄’和线效果较好的办法。”

    “看来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即便是进入秘偶化的过程，也可以通过各种外在干扰自救……伯特利很熟这个。祂无数次模拟过被秘偶化之后的自救手段，最终祂放弃了去想对策，而是直接将这种对策设置为自动开启。

    “真是……”

    伯特利低声训斥自己：“这胡来的战斗方式，让我也不由自主地变得莽撞起来了。”

    在开始被秘偶化之后，思维会变得无比缓慢。如果是低序列或者刚刚晋升的序列5还有较长的时间，但天使之王级别的秘偶化大概只需要一秒钟技能做到，到时候再去想如何挣脱不如开始说遗言。以安提哥努斯为假想敌的伯特利为此专门设置了“被秘偶化”的逃脱对策：

    利用自己记录的“欺诈”非凡能力，欺骗自己，让本能自动在特殊情况下做出应对——不顾一切损耗直接对袭击者发动最强且最快的技能。

    以自己的身体被控制的情况来说，空间撕裂不可能，因此黄昏巨剑被立刻发动了。

    不过在今天之前，伯特利也从未在自己身上试验过这个“后天条件反射”是否可行，因为祂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邀请安提哥努斯或者查拉图来用灵体之线控制一下自己的本体试试。

    “克莱恩刚才没来得及第一时间使用‘亵渎之牌’替身，也就是说祂大概是硬生生地被我用黄昏巨剑击中了两次……祂在受击后身体崩溃才使用替身，必然受到了不算轻的伤害。”

    “‘愚弄’真是个奇怪的权柄，跟欺诈有些相似，但效果似乎是永久的？”

    尽管身体的秘偶化还在缓慢推进，但伯特利也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候，有了缓冲和思考的时间。

    祂搜索着克莱恩的位置，不放过每一个出现了“愚者”气息的位置。

    以“占卜家”那个孱弱的身板，即便是真神也扛不住多少物理攻击，现在必定是受到了重创。如果这一次能够顺利摧毁祂的身体，那么伯特利将不会给克莱恩任何复活的机会。

    “祂刚才是不是利用安提哥努斯秘偶‘愚弄’了我得到‘灵体之线’能力的历史，让这段历史出现了改变，或者以为自己并没有出现，借此彻底抹去了我的所有‘灵体之线’记录……”

    “真是古怪的权柄，知识之妖说‘愚者’的成神仪式是‘愚弄’一次历史，或世界，我似乎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好在我成为双途径真神的话不需要完成这个仪式。”

    忽然之间，伯特利感受到晨曦风暴在某处收到了阻碍，祂的身影当即连续闪动，围绕着产生异常的那一处留下了无数高速移动后的残影，紧接着手上的祂左掌探出，所有的残影分身跟着一起探出了手掌。

    周围的空间霍然蒙上了阴影，变得像是一层层薄纱。

    这些“薄纱”扭曲起来，重新组合，似乎形成了一个足够坚固的牢笼，克莱恩的身影出现在了其中，层层叠叠的薄纱牢笼将克莱恩困在了里面。

    牢笼之上，其他的残影分身纷纷使用了其他拥有禁锢效果的非凡能力，不断地加固。

    可是，克莱恩的身影却突兀地出现在了牢笼之外，仿佛从未被“门”的权柄封印起来。

    他“愚弄”了历史，将前一秒和后一秒的自己做出了分割。

    于是，被囚禁在牢笼内的变成了他的历史投影。

    这属于“古代学者”能力在“愚弄”权柄下的深化。

    因为是依靠“愚弄”历史作为晋升仪式，所以克莱恩这位“愚者”在类似领域的能力要强于“愚弄”时间、“愚弄”命运。

    刚一脱离空间牢笼，克莱恩立刻就要再次使用“诡秘之境”，创造新的“愚者”神国，以此拖延时间，找机会稳定一下精神状态——他刚才连续使用了多次“愚弄”权柄，体内脆弱的平衡处在了摇摇欲坠的边缘，若不尽快稳定一下精神状态，“诡秘之主”的意志将更进一步地苏醒。

    这同样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不想在成功之前就变成另一个人。

    克莱恩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伯特利一眼：

    “比起让诡秘之主继续活跃，我更愿意让你，或者我来暂时待在这个位置上。”

    “我必须承认一视同仁的冷漠也是一种保护，但这是不行的，伯特利先生，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有朝一日你的后裔在你的心中失去特殊地位，他们是你与大地链接的纽带，是你的血脉延续。”

    “与其奢望‘祂不在乎人类所以人类不会被害’，不如奢望我能够再多坚持一段时间。”

    伯特利没有回答他的话语，在他说话的时间里，牢笼再一次重构，并且更加坚固。

    克莱恩精神一紧的念头就一下滞缓了，整个人处在了一种不知该做什么的痴傻状态中。

    “愚弄”！

    克莱恩缓慢地抬起头来。

    “愚弄”的权柄来自于他，他自然有着一定的抗性。他并没有完全失智，而是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上方无数扇闪烁着星光的“门”在天空中依次打开，看着星光、雷电、风暴和黄昏光芒铸成的利刃充斥每一扇门扉，这些非凡能力毁灭一个星球都足够了，但此刻被伯特利全部指向了他。

    克莱恩的精神状态十分稳定，就像是一个正常人被注射了大剂量的镇静剂。

    大概是因为实在有些疲惫，这一瞬间他还能够思考，还知道应该躲避或者逃命，但他仿佛失去了不同的情绪和各种欲望，就连反抗都不想做，只希望这么静静地站着，等待毁灭来临。

    但下一刻，他还是做出了反应。

    霍然间，克莱恩残破的“愚者”神国彻底崩塌了，那座恢弘古老的宫殿和里面的斑驳长桌浮现了出来。

    本来位于“源堡”下方的灰白雾气腾了起来，笼罩住了这片空间。

    灰白雾气们分成了两波，于某个地方激烈碰撞，产生了一个又一个漩涡，往下撕裂出了一道通往现实的缝隙。

    “源堡”的力量在这一秒自我矛盾了，似乎不知道该听从哪位“诡秘之主”的命令。

    克莱恩还在伯特利的封印当中，但是“愚者”的位置上，安提哥努斯不知何时已经嘴角微勾地坐在那里，眉心和身周的奇异光门愈发明显，宛若实质。

    这散发出了强烈到难以想象的聚合之力，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将躲藏在某处空间里的伯特利拉了出来，身不由己地向“愚者”的位置移动！

    将自己的意志在秘偶和本体之间转移，这是“秘偶大师”的基础技能！

    伯特利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讶异。

    就在克莱恩被无数的非凡能力彻底淹没的时候，伯特利也被拽着靠近了高背椅，刹那间，祂的四面八方全部打开了一扇虚幻的星门，对抗着吸力，也让祂有喘息的机会进入某一扇门逃脱。

    克莱恩刚才的自杀式行为在伯特利看来就是要跟祂同归于尽，一旦被高背椅吸过去强制聚合，祂们谁都不可能成为诡秘之主，是诡秘之主将吃掉祂们的全部灵魂归来！

    无声无息间，这一扇扇星门同时打开了，但门后的无垠幽黑里，却抢先蹿出了一条条滑腻邪异的触手，从全部方向冲了出来，封锁了伯特利离开的方向，也让祂无法动弹。

    这些触手的顶端，一点点璀璨的星光亮起。

    这些触手的来源正是坐在“愚者”座椅上的安提哥努斯，就在这时，祂缓缓地站了起来，嘴角带着愉快的笑容，跟克莱恩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像，猛地将一个什么东西丢到了伯特利的怀里。

    紧接着，伯特利的双眼呆滞了，紧皱着眉头的严肃表情也凝固了。

    与此同时，安提哥努斯的脸上，那层冰冷诡异的面具出现了蠕动。

    “盲目痴愚”效果！

    下一秒，他将自己和星空中的某个概念“嫁接”在了一起，并利用“愚弄”权柄影响起对应的那片环境。

    他身周的滑腻触手随之弯曲，如同一把把左轮，对准了被自己的触手困住的伯特利。

    那橘红色的恒星突然又出现在了伯特利闪烁着星光的眼中，超新星随之爆发了。

    一片无法想象的，异常炽烈的光海奔涌而出，粉碎了祂的身体，也淹没了源堡内所有的一切。

    ……

    灰雾之上，古老宫殿内。

    海啸般的灰白色雾气海洋逐渐恢复了平静，能够给源堡下令的“诡秘”又只剩下了一个。

    ……或者说，两个。

    如果有选择，他当然不想牺牲自己，更希望亲自看着这个世界，看着生命寻找各自存在的意义。

    松气之后，静静地站在“愚者”高背椅前的安提哥努斯的脸庞猛然扭曲了起来，那张冰冷诡异面具再次变得真实，安提哥努斯的脸上迅速地出现了克莱恩·莫雷蒂的特征。

    他体表半透明的深色斗篷下，延伸出的那一根根滑腻邪异触手或拍打地面，或高高扬起，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他能感觉得到了，他体内的“诡秘之主”对这一次的舞台表演不甚满意，但看到他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之后还是笑了几声，让人捉摸不透祂的真实想法。

    就算克莱恩直接带着这份意志一起死去，然后再依靠“奇迹师”的能力复活，也无法摆脱，因为“诡秘之主”同样掌握着“奇迹”权柄。

    下一秒，灵界之中，一道道光芒受无形的引力牵扯，直奔克莱恩而来。

    它们是璀璨星光铸成的虫豸，布满虚幻的“门”符号的星光幻影，甚至是一把明亮夺目的钥匙。

    他的身体一下膨胀成了气球，又猛地变薄为纸人，如此反复，循环不绝。

    他脸上的面具愈发明亮和诡异，他斗篷下延伸出去的滑腻邪异触手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受控制。

    一份“星之匙”非凡特性，两份……克莱恩的精神就像在被无形的怪物一口又一口撕咬吞吃，产生了相当强烈的痛苦。

    他缺少了一份“诡秘侍者”，因此必须选择在“门”途径成神。

    “可惜，你白白浪费了很多时间。”

    诡秘之主悠然地说道：“你很早就得到了祂的一切，在那时候把祂杀死不就好了。”

    克莱恩没有说话，默默忍耐着自己从未扮演消化过的魔药的强行融合。到了最后，一对仿佛由纯净星光构成，蕴藏着层层叠叠虚幻之门的眼球奔向了克莱恩的脸庞，奔向了那张面具的眼窝处。

    刹那间，面具上多出了两只带着星光的眼睛。

    不给克莱恩半点反应的时间，这张面具直接扣在了他的脸上！

    几乎是同时，克莱恩身上又浮现出了那扇沾染着些许青黑的奇异光门。

    “源堡”！

    这个刹那，克莱恩、“源堡”、“门”的唯一性、“愚者”唯一性有了极端强烈的聚合倾向。

    克莱恩猛地右手，捂住了半个脸庞。

    他的整个身体弯曲了下去，仿佛在和另一个自己做抗争。

    轰然一声，整个灵界震动了一下，面具上的眼球上下转动，最后终于稳定下来，看向了前方。面具缓缓消失，但克莱恩的双眼已经不再是往日的深色，而是让染上了诡异又炫目的亮色。

    无数扇门在源堡中不断地打开又关闭，在成为了“门”后的不到一秒，他又成为了“愚者”，成为了双途径真神。

    但由于他身在源堡，“门”的成神仪式也早就在外界完成过一次，现在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但当他离开源堡，进入现实世界之后，“愚者”的宣告就会立刻降临。

    这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靠着信徒和自己的信念，以及诡秘之主暂时不打算干涉的想法，克莱恩终于稍微缓了过来，他扛住了这个瞬间猛烈的精神冲击，没有瞬间失去自我，成为诡秘之主的一部分。

    “哈。”

    克莱恩情绪不太稳定地笑了一声。

    “怎么做都好，反正你一直在。如果我那时候动手了，你恐怕苏醒得更早……谁知道呢？”

    紧接着，克莱恩离开“源堡”，一步来到象征和权柄组成的星界。

    这里看似与星空相仿，幽暗深邃，广阔无垠，实际却有着许许多多的特异之处，比如，明明看到一颗太阳般的恒星悬挂于远处，散发着正常的光与热，可若想办法靠近，没受到损伤，就会发现那里的星界像是一块黑色幕布，太阳是直接用油彩描绘上去的，周围聚集着一堆概念和象征。

    而且，那太阳画得非常好，又圆又亮。

    从另一个层面讲，这也许就是底层规则混乱疯狂的体现。

    克莱恩刚进入这里，立刻就感受到了一道道无形的目光。

    它们有的来自被世界屏障保护起来的区域，有的源于更广阔的地方，带着明显的恶意。

    克莱恩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他突然侧头，眼中带着强烈的不可忽视的光芒，回望向世界屏障之外，扬起了那一条条滑腻邪异的触手。

    霍然间，来自星空的注视全部后退了，只剩下一轮手绘的红月还悬于那里，闪动光芒。

    “哈哈……唉，唉。”克莱恩笑了出声。

    他静静地站在灵界，暂时没有动弹，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过了没多久，一个人影缓缓地从远处走来，克莱恩转身笑脸相迎，对方却面色黢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愤怒和不爽，仿佛有人欠了他价值几个亿的非凡特性似的。

    tbc

    ——————

    伯特利·亚伯拉罕用一种探究中带着怀疑，怀疑中带着点嫌弃和认同的复杂表情看着克莱恩。

    克莱恩依然笑脸相迎，但哪壶不开提哪壶：

    “奇迹师当得还习惯吗？”

    “……托你的福，之前当过一次，还算习惯。”伯特利呵了一声，转过头去懒得看他，“留着我干什么，缺少秘偶的话直接动手就好了，我相信一个真神强度的秘偶还是很有用处的。”

    “伯特利先生，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克莱恩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两侧，把自己脸上有些不受控制的笑容捏回了严肃的表情。他认真地说道：“我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终有一日我也会成为祂的一部分。到那时候，我也会竭尽全力控制自己，并且将非凡特性交给你，我希望您能接替我成为诡秘之主。”

    伯特利把头转了回来，上下打量克莱恩，最后冷笑了一声。

    “你要死了所以给我？”

    “我不愿意，我不接受你施舍给我的位置。”

    “这不是施舍，这是请求。”克莱恩叹气，“作为来自旧日时代的人类，我请求你能够记住我们的世界曾经存在过，作为克莱恩·莫雷蒂，或者周明瑞。我希望你能够记住我曾经活过，努力过。”

    “我曾经作为人类成为诡秘之主，即使死亡也不后悔，但我会惋惜我不能坚持更长的时间，所以我希望您能够成为下一个诡秘之主。”

    安静了两秒，克莱恩听见诡秘打了个哈欠，便再次强调：

    “这是我的请求。”

    伯特利皱着眉头听完了克莱恩的这番话，末了才哼了一声，没有接受也没有反驳。

    “……等你集齐了愚者，把星之钥给我再说。”

    “谢谢。”

 第640章 如愿

    960

    就在伯特利的灵体之线落入克莱恩的手中的同时，突然，黄昏巨剑上爆发了光芒。

    无数锐利如刀剑的光从黄昏巨剑的剑身上迸射而出，瞬间就将克莱恩的身体切成了碎片，就连那些笼罩了天空的巨大触手也被切得七零八落，失去支撑，从高处坠落下来。

    然而在坠落的过程中，克莱恩的身体突然崩溃了，主动地崩溃了。

    被切开的部分开始分裂成无数条透明扭曲的蠕虫，向着四面八方游走。紧接着，那个有着“愚者”气息的克莱恩飞快变薄，化成了一张纸牌。

    纸牌之上，罗塞尔·古斯塔夫戴着华丽的头饰，穿着五彩的衣物，扛着手杖和行李，眼中满是憧憬。

    “愚者”牌。

    “亵渎之牌”里的“愚者”牌。

    曾经被聚合能力带到了隐秘小镇里安提哥努斯的座位旁，又被伦纳德和帕列斯从夜之国的遗迹带了出来，最终落到了克莱恩的手上。

    克莱恩知道，单纯依靠“纸人替身”，哪怕附加了“愚弄”效果，“嫁接”了真实的气息，也很难骗过有着直接通过灵性和空间定位的伯特利，所以，他用了有对应聚合能力的“愚者”牌做纸人。

    下一刻，这张“愚者”牌被一道剑光切成了细碎的几十片，再也无法使用了。

    “门”先生当然不会在乎一个没有多少能力的非凡物品。在意识到被切碎的克莱恩·莫雷蒂没有掉落半点非凡特性的瞬间，伯特利就确信这是一个纸人替身——一直以来都不按常理出牌的克莱恩终于使用了一个祂比较熟悉的占卜家技能。而伴随着这个分身的毁坏，伯特利的意识获得了些许自由。

    即使短暂出现了智商的降低，思绪也有瞬间的停滞，但伯特利没有失去反击的能力，也没有停下反击的想法。

    祂的眼眸迅速恢复了清明，然而自己的身体依然有一小部分开始不受祂的控制。祂将自己重新转化为象征符号，不再是星灵体的概念之后，灵体之线对祂的影响确实降低了一些。

    但也只是在原来的转化时间基础上稍微延长了一小会儿，因为克莱恩即便受到攻击也没有松开手。

    伯特利的意志刚一获得自由，就立刻扩大了攻击范围。

    顿时黄昏的光芒笼罩了大半个神国，晨曦风暴无差别地席卷周围的一切，光芒铸成的刀剑利刃将神国中几乎所有的事物全都拖入了毁灭的风暴之中。

    而伯特利站在这明亮的风暴的中心，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一页记录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是“欺诈”。

    “我早将这件事情‘写’进了我的本能里，我猜这是对抗‘愚弄’和线效果较好的办法。”

    “看来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即便是进入秘偶化的过程，也可以通过各种外在干扰自救……伯特利很熟这个。祂无数次模拟过被秘偶化之后的自救手段，最终祂放弃了去想对策，而是直接将这种对策设置为自动开启。

    “真是……”

    伯特利低声训斥自己：“这胡来的战斗方式，让我也不由自主地变得莽撞起来了。”

    在开始被秘偶化之后，思维会变得无比缓慢。如果是低序列或者刚刚晋升的序列5还有较长的时间，但天使之王级别的秘偶化大概只需要一秒钟技能做到，到时候再去想如何挣脱不如开始说遗言。以安提哥努斯为假想敌的伯特利为此专门设置了“被秘偶化”的逃脱对策：

    利用自己记录的“欺诈”非凡能力，欺骗自己，让本能自动在特殊情况下做出应对——不顾一切损耗直接对袭击者发动最强且最快的技能。

    以自己的身体被控制的情况来说，空间撕裂不可能，因此黄昏巨剑被立刻发动了。

    不过在今天之前，伯特利也从未在自己身上试验过这个“后天条件反射”是否可行，因为祂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邀请安提哥努斯或者查拉图来用灵体之线控制一下自己的本体试试。

    “克莱恩刚才没来得及第一时间使用‘亵渎之牌’替身，也就是说祂大概是硬生生地被我用黄昏巨剑击中了两次……祂在受击后身体崩溃才使用替身，必然受到了不算轻的伤害。”

    “‘愚弄’真是个奇怪的权柄，跟欺诈有些相似，但效果似乎是永久的？”

    尽管身体的秘偶化还在缓慢推进，但伯特利也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候，有了缓冲和思考的时间。

    祂搜索着克莱恩的位置，不放过每一个出现了“愚者”气息的位置。

    以“占卜家”那个孱弱的身板，即便是真神也扛不住多少物理攻击，现在必定是受到了重创。如果这一次能够顺利摧毁祂的身体，那么伯特利将不会给克莱恩任何复活的机会。

    “祂刚才是不是利用安提哥努斯秘偶‘愚弄’了我得到‘灵体之线’能力的历史，让这段历史出现了改变，或者以为自己并没有出现，借此彻底抹去了我的所有‘灵体之线’记录……”

    “真是古怪的权柄，知识之妖说‘愚者’的成神仪式是‘愚弄’一次历史，或世界，我似乎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好在我成为双途径真神的话不需要完成这个仪式。”

    忽然之间，伯特利感受到晨曦风暴在某处收到了阻碍，祂的身影当即连续闪动，围绕着产生异常的那一处留下了无数高速移动后的残影，紧接着手上的祂左掌探出，所有的残影分身跟着一起探出了手掌。

    周围的空间霍然蒙上了阴影，变得像是一层层薄纱。

    这些“薄纱”扭曲起来，重新组合，似乎形成了一个足够坚固的牢笼，克莱恩的身影出现在了其中，层层叠叠的薄纱牢笼将克莱恩困在了里面。

    牢笼之上，其他的残影分身纷纷使用了其他拥有禁锢效果的非凡能力，不断地加固。

    可是，克莱恩的身影却突兀地出现在了牢笼之外，仿佛从未被“门”的权柄封印起来。

    他“愚弄”了历史，将前一秒和后一秒的自己做出了分割。

    于是，被囚禁在牢笼内的变成了他的历史投影。

    这属于“古代学者”能力在“愚弄”权柄下的深化。

    因为是依靠“愚弄”历史作为晋升仪式，所以克莱恩这位“愚者”在类似领域的能力要强于“愚弄”时间、“愚弄”命运。

    刚一脱离空间牢笼，克莱恩立刻就要再次使用“诡秘之境”，创造新的“愚者”神国，以此拖延时间，找机会稳定一下精神状态——他刚才连续使用了多次“愚弄”权柄，体内脆弱的平衡处在了摇摇欲坠的边缘，若不尽快稳定一下精神状态，“诡秘之主”的意志将更进一步地苏醒。

    这同样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不想在成功之前就变成另一个人。

    克莱恩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伯特利一眼：

    “比起让诡秘之主继续活跃，我更愿意让你，或者我来暂时待在这个位置上。”

    “我必须承认一视同仁的冷漠也是一种保护，但这是不行的，伯特利先生，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有朝一日你的后裔在你的心中失去特殊地位，他们是你与大地链接的纽带，是你的血脉延续。”

    “与其奢望‘祂不在乎人类所以人类不会被害’，不如奢望我能够再多坚持一段时间。”

    伯特利没有回答他的话语，在他说话的时间里，牢笼再一次重构，并且更加坚固。

    克莱恩精神一紧的念头就一下滞缓了，整个人处在了一种不知该做什么的痴傻状态中。

    “愚弄”！

    克莱恩缓慢地抬起头来。

    “愚弄”的权柄来自于他，他自然有着一定的抗性。他并没有完全失智，而是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上方无数扇闪烁着星光的“门”在天空中依次打开，看着星光、雷电、风暴和黄昏光芒铸成的利刃充斥每一扇门扉，这些非凡能力毁灭一个星球都足够了，但此刻被伯特利全部指向了他。

    克莱恩的精神状态十分稳定，就像是一个正常人被注射了大剂量的镇静剂。

    大概是因为实在有些疲惫，这一瞬间他还能够思考，还知道应该躲避或者逃命，但他仿佛失去了不同的情绪和各种欲望，就连反抗都不想做，只希望这么静静地站着，等待毁灭来临。

    但下一刻，他还是做出了反应。

    霍然间，克莱恩残破的“愚者”神国彻底崩塌了，那座恢弘古老的宫殿和里面的斑驳长桌浮现了出来。

    本来位于“源堡”下方的灰白雾气腾了起来，笼罩住了这片空间。

    灰白雾气们分成了两波，于某个地方激烈碰撞，产生了一个又一个漩涡，往下撕裂出了一道通往现实的缝隙。

    “源堡”的力量在这一秒自我矛盾了，似乎不知道该听从哪位“诡秘之主”的命令。

    克莱恩还在伯特利的封印当中，但是“愚者”的位置上，安提哥努斯不知何时已经嘴角微勾地坐在那里，眉心和身周的奇异光门愈发明显，宛若实质。

    这散发出了强烈到难以想象的聚合之力，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将躲藏在某处空间里的伯特利拉了出来，身不由己地向“愚者”的位置移动！

    将自己的意志在秘偶和本体之间转移，这是“秘偶大师”的基础技能！

    伯特利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讶异。

    就在克莱恩被无数的非凡能力彻底淹没的时候，伯特利也被拽着靠近了高背椅，刹那间，祂的四面八方全部打开了一扇虚幻的星门，对抗着吸力，也让祂有喘息的机会进入某一扇门逃脱。

    克莱恩刚才的自杀式行为在伯特利看来就是要跟祂同归于尽，一旦被高背椅吸过去强制聚合，祂们谁都不可能成为诡秘之主，是诡秘之主将吃掉祂们的全部灵魂归来！

    无声无息间，这一扇扇星门同时打开了，但门后的无垠幽黑里，却抢先蹿出了一条条滑腻邪异的触手，从全部方向冲了出来，封锁了伯特利离开的方向，也让祂无法动弹。

    这些触手的顶端，一点点璀璨的星光亮起。

    这些触手的来源正是坐在“愚者”座椅上的安提哥努斯，就在这时，祂缓缓地站了起来，嘴角带着愉快的笑容，跟克莱恩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像，猛地将一个什么东西丢到了伯特利的怀里。

    紧接着，伯特利的双眼呆滞了，紧皱着眉头的严肃表情也凝固了。

    与此同时，安提哥努斯的脸上，那层冰冷诡异的面具出现了蠕动。

    “盲目痴愚”效果！

    下一秒，他将自己和星空中的某个概念“嫁接”在了一起，并利用“愚弄”权柄影响起对应的那片环境。

    他身周的滑腻触手随之弯曲，如同一把把左轮，对准了被自己的触手困住的伯特利。

    那橘红色的恒星突然又出现在了伯特利闪烁着星光的眼中，超新星随之爆发了。

    一片无法想象的，异常炽烈的光海奔涌而出，粉碎了祂的身体，也淹没了源堡内所有的一切。

    ……

    灰雾之上，古老宫殿内。

    海啸般的灰白色雾气海洋逐渐恢复了平静，能够给源堡下令的“诡秘”又只剩下了一个。

    ……或者说，两个。

    如果有选择，他当然不想牺牲自己，更希望亲自看着这个世界，看着生命寻找各自存在的意义。

    松气之后，静静地站在“愚者”高背椅前的安提哥努斯的脸庞猛然扭曲了起来，那张冰冷诡异面具再次变得真实，安提哥努斯的脸上迅速地出现了克莱恩·莫雷蒂的特征。

    他体表半透明的深色斗篷下，延伸出的那一根根滑腻邪异触手或拍打地面，或高高扬起，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他能感觉得到了，他体内的“诡秘之主”对这一次的舞台表演不甚满意，但看到他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之后还是笑了几声，让人捉摸不透祂的真实想法。

    就算克莱恩直接带着这份意志一起死去，然后再依靠“奇迹师”的能力复活，也无法摆脱，因为“诡秘之主”同样掌握着“奇迹”权柄。

    下一秒，灵界之中，一道道光芒受无形的引力牵扯，直奔克莱恩而来。

    它们是璀璨星光铸成的虫豸，布满虚幻的“门”符号的星光幻影，甚至是一把明亮夺目的钥匙。

    他的身体一下膨胀成了气球，又猛地变薄为纸人，如此反复，循环不绝。

    他脸上的面具愈发明亮和诡异，他斗篷下延伸出去的滑腻邪异触手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受控制。

    一份“星之匙”非凡特性，两份……克莱恩的精神就像在被无形的怪物一口又一口撕咬吞吃，产生了相当强烈的痛苦。

    他缺少了一份“诡秘侍者”，因此必须选择在“门”途径成神。

    “可惜，你白白浪费了很多时间。”

    诡秘之主悠然地说道：“你很早就得到了祂的一切，在那时候把祂杀死不就好了。”

    克莱恩没有说话，默默忍耐着自己从未扮演消化过的魔药的强行融合。到了最后，一对仿佛由纯净星光构成，蕴藏着层层叠叠虚幻之门的眼球奔向了克莱恩的脸庞，奔向了那张面具的眼窝处。

    刹那间，面具上多出了两只带着星光的眼睛。

    不给克莱恩半点反应的时间，这张面具直接扣在了他的脸上！

    几乎是同时，克莱恩身上又浮现出了那扇沾染着些许青黑的奇异光门。

    “源堡”！

    这个刹那，克莱恩、“源堡”、“门”的唯一性、“愚者”唯一性有了极端强烈的聚合倾向。

    克莱恩猛地右手，捂住了半个脸庞。

    他的整个身体弯曲了下去，仿佛在和另一个自己做抗争。

    轰然一声，整个灵界震动了一下，面具上的眼球上下转动，最后终于稳定下来，看向了前方。面具缓缓消失，但克莱恩的双眼已经不再是往日的深色，而是让染上了诡异又炫目的亮色。

    无数扇门在源堡中不断地打开又关闭，在成为了“门”后的不到一秒，他又成为了“愚者”，成为了双途径真神。

    但由于他身在源堡，“门”的成神仪式也早就在外界完成过一次，现在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但当他离开源堡，进入现实世界之后，“愚者”的宣告就会立刻降临。

    这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靠着信徒和自己的信念，以及诡秘之主暂时不打算干涉的想法，克莱恩终于稍微缓了过来，他扛住了这个瞬间猛烈的精神冲击，没有瞬间失去自我，成为诡秘之主的一部分。

    “哈。”

    克莱恩情绪不太稳定地笑了一声。

    “怎么做都好，反正你一直在。如果我那时候动手了，你恐怕苏醒得更早……谁知道呢？”

    紧接着，克莱恩离开“源堡”，一步来到象征和权柄组成的星界。

    这里看似与星空相仿，幽暗深邃，广阔无垠，实际却有着许许多多的特异之处，比如，明明看到一颗太阳般的恒星悬挂于远处，散发着正常的光与热，可若想办法靠近，没受到损伤，就会发现那里的星界像是一块黑色幕布，太阳是直接用油彩描绘上去的，周围聚集着一堆概念和象征。

    而且，那太阳画得非常好，又圆又亮。

    从另一个层面讲，这也许就是底层规则混乱疯狂的体现。

    克莱恩刚进入这里，立刻就感受到了一道道无形的目光。

    它们有的来自被世界屏障保护起来的区域，有的源于更广阔的地方，带着明显的恶意。

    克莱恩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他突然侧头，眼中带着强烈的不可忽视的光芒，回望向世界屏障之外，扬起了那一条条滑腻邪异的触手。

    霍然间，来自星空的注视全部后退了，只剩下一轮手绘的红月还悬于那里，闪动光芒。

    “哈哈……唉，唉。”克莱恩笑了出声。

    他静静地站在灵界，暂时没有动弹，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过了没多久，一个人影缓缓地从远处走来，克莱恩转身笑脸相迎，对方却面色黢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愤怒和不爽，仿佛有人欠了他价值几个亿的非凡特性似的。

    tbc

    ——————

    伯特利·亚伯拉罕用一种探究中带着怀疑，怀疑中带着点嫌弃和认同的复杂表情看着克莱恩。

    克莱恩依然笑脸相迎，但哪壶不开提哪壶：

    “奇迹师当得还习惯吗？”

    “……托你的福，之前当过一次，还算习惯。”伯特利呵了一声，转过头去懒得看他，“留着我干什么，缺少秘偶的话直接动手就好了，我相信一个真神强度的秘偶还是很有用处的。”

    “伯特利先生，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克莱恩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两侧，把自己脸上有些不受控制的笑容捏回了严肃的表情。他认真地说道：“我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终有一日我也会成为祂的一部分。到那时候，我也会竭尽全力控制自己，并且将非凡特性交给你，我希望您能接替我成为诡秘之主。”

    伯特利把头转了回来，上下打量克莱恩，最后冷笑了一声。

    “你要死了所以给我？”

    “我不愿意，我不接受你施舍给我的位置。”

    “这不是施舍，这是请求。”克莱恩叹气，“作为来自旧日时代的人类，我请求你能够记住我们的世界曾经存在过，作为克莱恩·莫雷蒂，或者周明瑞。我希望你能够记住我曾经活过，努力过。”

    “我曾经作为人类成为诡秘之主，即使死亡也不后悔，但我会惋惜我不能坚持更长的时间，所以我希望您能够成为下一个诡秘之主。”

    安静了两秒，克莱恩听见诡秘打了个哈欠，便再次强调：

    “这是我的请求。”

    伯特利皱着眉头听完了克莱恩的这番话，末了才哼了一声，没有接受也没有反驳。

    “……等你集齐了愚者，把星之钥给我再说。”

    “谢谢。”

 第641章 重拳出击

    961

    随着竞争的结束，灵界再次安静了下来。

    最高处的源堡逐渐变得清晰，但它的周围依然笼罩着灰白色的雾气，在彰显灵界至高的地位的同时，也不忘给自己增加点不可直视不可窥探的神秘气息。

    就在这时，一册虚幻的书籍突然出现在了克莱恩的面前，

    这书册摊开着，显露出了一段话语：

    “……和伯特利·亚伯拉罕争夺‘诡秘之主’的战斗开始了……此处省略大约一万两千字的战斗过程，总而言之，在一番苦战之后，克莱恩·莫雷蒂成功获得了胜利，成为了双途径真神。”

    伯特利瞥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书本和上面的内容，从这个熟悉的非凡能力表现，和不太熟悉的口吻上，祂和克莱恩都已经猜到了是谁在与祂们对话。

    “然而与此同时，祂由于长时间饱受‘诡秘之主’的意志困扰侵蚀，一直都很痛苦，非常疲惫。在经历了激烈大战后，受到心灵层面影响的祂的意志更是摇摇欲坠。就连部分思维也被诡秘之主扭曲，认可了对方的话语，祂现在的状态非常危险。”

    “如果祂不能在接下来静心休息，给自己争取自我审视、缓解精神压力的时间，就必须接受来自外力的安抚和治疗。”

    “疯狂会长伴你，然而你的对手除了这个疯子之外，还有一个是最好的那位“心理医生”。”

    上一句还是用第三者的口吻来陈述，这一句话就直接变成了第二人称的警告。

    这证明此刻执笔的“知识之妖”相当重视克莱恩的精神状态。

    诚然，星空中的外神们也很关注克莱恩现在的精神状态，祂们绝对不愿意见到诡秘之主的诞生，甚至为此也付出了不少努力，但事已至此，无法阻止。

    外神们如果不想被做点什么还可以选择溜了溜了，只有知识之妖现在在西大陆被困，西边有上帝堵门守株待兔，还有“永暗之河的支流”和“泄露出来的灾祸之城”，祂不想去永暗之河激流勇进，也不想跟灾祸之城掰腕子，更不愿意去赞美太阳，是目前最需要帮助的一个。

    而祂选择同时跟伯特利和克莱恩打好关系，不厚此薄彼的好处也展现了出来。

    鉴于祂之前的帮助和相当不错的挑人眼光，伯特利现在没有因为克莱恩的胜利而对知识之妖产生怨怼，克莱恩也依然将祂当做随时可以开始相处的合作对象。

    “知识之妖不在这边了？”

    克莱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现在正在西大陆，不然按照这位数据和信息的化身的行动力，根本不需要用0-08来间接地传递信息，直接和自己对话就可以了。

    哦，以知识之妖这个谨慎的个性，或许也不会直接出现，而是会再做做观察然后传递信息。

    “也就是说现在……”克莱恩看向星界，“那是隐匿贤者。”

    “是的。”

    他想了想，忍不住啧啧称奇：“真是奇妙，隐匿贤者是唯一性活化的产物，知识之妖是知识荒野活化的意志，之前由源质的意志操控非凡特性的行动，现在源质的意志离开，但是隐匿贤者依然存在……祂的人格，或者说神格并没有被旧日的意志抹去？”

    “祂是信息化的神灵，是知识的化身。”伯特利回答，“不同的人格于祂而言大概就是能够得到同一个结果的不同运算方法，可以随时拆出来，也可以随时建立新的数据。”

    “也是。”

    有那么多种子人格存在的方式，偏偏我们属于诡秘三途径……算了，诡秘也不是完全不可交流，不是上帝就算成功……克莱恩有些羡慕又有些遗憾：“可惜诡秘不是这样的，呵呵。”

    “你体内的‘诡秘之主’快真正苏醒了，你需要安静和治疗。”伯特利皱着眉头说，“现在的神战都跟你没有关系，我建议你回到源堡，或者找个地方沉睡一会儿。”

    克莱恩脸上的笑容突然带上了些神经质的感觉：

    “不，这些都是没有用的，祂早就苏醒了。”

    “我听得见祂，看得见祂，部分行为按照祂的希望实现，这怎么还能算‘快要真正苏醒’？”

    “我接下来的变化会很简单，就是看‘诡秘之主’何时对我不满，或者突然撕毁约定。又或者祂什么都不做，只是等着祂的意志慢慢地正常地将我同化殆尽……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九十，一直到百分之百，然后，谁都发现不了，我变成了曾经叫做克莱恩·莫雷蒂的诡秘之主。”

    “到最后，那将没有一个赢家，祂才是。”

    “在之前，我本来很相信过去那位‘诡秘之主’，我认为祂是真正的旧日，俯视着宇宙，将绝大部分生灵都视作虫豸，这反倒会让祂远离现实，不会重视渺小的人类群体。”

    “但后来，看到了上帝和更多的神灵之后，我才意识到奢求他人的善良根本没什么意义，这是我以能力不足为理由，又一次逃避他人对我的期待和我能做到的事情。我本来还准备让‘混沌之子’做见证，请那位‘诡秘之主’承诺一些事情，对祂来说很简单很没价值的事情。”

    “不过这个想法实在是很好笑，如果混沌之子能约束诡秘，祂为什么又会成为灯神？”

    “你的精神状态确实让我觉得不安。”伯特利说，“但又好像没完全不行。”

    克莱恩继续笑道：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很早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终将面对祂。”

    祂们简单地聊了几句，虚幻书本上又有一行字开始书写：

    “知识之妖许诺可以为克莱恩·莫雷蒂提供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的精神安抚帮助，但祂现在被困在西大陆无法离开，准备在接下来的五分钟之内启动强力手段尝试突破东大陆区域的封印。”

    “西大陆的封印……”

    克莱恩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看向灵界中对应的方向，身影稍微一晃，本体便直接到达了东大陆的沿海，眺望远处分割了这片大陆的灰白色雾气。

    还有一个在高速移动时留下的残影分身还在原地，伯特利看着这个分身，又看着瞬间就不见踪影的克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

    此刻雾气已经变得十分淡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克莱恩试探性地伸出手，他的身上浮现出那扇代表源堡的光门，将灵性力量释放出来，意志和视角一瞬间变得无比高远——他对前方的封印下令，要求它自己分开。

    不仅仅是封印的消失，还有灵界的重新对接，西大陆和外面的世界的信息碰撞，让两边被分割了数万年的世界重新联通。同时，西大陆和东大陆其实只是被封印隔开的同一座大陆，因此克莱恩还必须思考封印被打开后上帝的反应，一个崭新的“羊圈”出现在眼前，上帝不可能不为所动。

    封印响应了他的命令。

    一瞬间，雾气开始像是海潮一样剧烈地波动起来，朝着四周涌动，克莱恩直面的地方渐渐变得淡薄，仿佛浩瀚雾气的海洋在克莱恩的面前缓慢分开。

    但就在这封印似乎要被打开的前一秒，克莱恩突然停下了和源堡的共鸣，也停下了对封印的解除命令，雾气海洋翻涌着回归原位。

    他又闪现回到了刚才所在的位置，和残影分身融为一体，严肃地对书本说道：

    “贸然打开西大陆的封印，会导致众多源质在同一瞬间对北大陆和南大陆施加影响。”

    “这对我们这边的非凡者和平民可能会产生严重的未知影响，也会导致神灵的状态出现异常，神战的走向更加不可估量，因此请容我暂时不打开封印，也请您暂时不要冲击封印打破平衡。”

    “当然，我也对你做出过承诺，我会开启封印，但要等到局势平稳，尘埃落定之后。”

    “届时您将会是第一个……来到这边的源质化身。”

    强硬的拒绝，放缓语气的道歉，和暂时违约之后的画饼一应俱全，一套强劲丝滑的小连招一瞬间就被克莱恩完整地打了出去，就像是上辈子的领导对员工。

    面对克莱恩这样的态度，虚幻的书册停止了书写。知识之妖似乎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祂现在还要指望克莱恩来继续履行承诺——第一个来到这边的源质化身这个说法确实很有吸引力，即便是对知识之妖这个不打算在地球留很久的旧日来说也有点别的意思在。

    过了好几秒，上面多出了一行字：

    “片刻的等待已经不值一提。”

    “与西大陆的封印比起来，现在更重要的是克莱恩·莫雷蒂的精神状态需要稳定，知识之妖的本体持有更多的安神法术和封印，但眼下能够提供帮助的只有隐匿贤者。”

    是要我介入隐匿贤者的战场的意思……克莱恩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虽然被上帝堵在了西大陆的门内，但知识之妖不打算怪他临到跟前延缓承诺的事情，而是希望自己去帮他击败雷霆之神。

    这就不好拒绝了，这个提议也没有让克莱恩想拒绝。

    他似乎也想、发自内心地想去做这件事情。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些许诡异的兴奋和期待：“这就是我迫不及待想去做的事情。”

    说罢，他朝着伯特利随意地挥了挥手，身影瞬间化作点点不甚明显的星光消失，前往星界。

    伯特利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沉默了好一会儿，转向那本还没消失的书册，低声问道：

    “你有想到胜利者会是克莱恩·莫雷蒂吗？”

    知识之妖也很坦然：“我对你们的期待是，你四祂六。”

    “我来到地球的时候，祂是天使，我是真神，但你依然觉得我比祂弱了一头。”伯特利已经没有什么不服气的情绪了，克莱恩那触目惊心的精神状态已经可以打消一切不满，祂只是心中还有些五味陈杂，“克莱恩怎么没留一个‘旅法师’给我？”

    “可能是祂想要成为完整的‘门’——主要原因应该是聚合本能，祂会渴求所有的非凡特性，而不是够了就好。如果你还想要到一份星之钥的话，尽早开口，越晚越可能要不到。”知识之妖回答，心想这大概是诡秘的促狭，给最为自由的旅行家换个途径，让祂来往活动不方便，“神灵的战争已经不需要你参与了，你回去，回到因蒂斯，你的后裔们都很想你，教会也需要你保护一下。”

    听到这句话，伯特利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两秒后，祂深呼吸，低声说：“……我许愿，我要立刻到达亚伯拉罕家族的驻地。”

    微弱的星光在祂的身上出现，形成了灵界通道。在消失的最后一刻，祂看到书册上多了两个字：

    “哈哈”

    tbc

    ——————

    比灵界更加抽象，仿佛囊括着整个宇宙所有权柄和象征的星界之内，所有事物都呈现了出来，而照亮这里的光芒并非平均分配，它们主要集中在几个地方，层层叠加，交织成了仿佛厚棱镜的斑块。

    这样的斑块共有三个，它们分别构成了不同的的虚幻国度。

    一个是仿佛有阴影构成的漆黑平原，但仔细看去，平原中隐藏着巨大的黑色都市，延伸到了神国的边缘，簇拥着中央影子般扭曲威严的高塔；有的天空中永远笼罩着乌云，似乎由一本本或摊开或合拢的书籍组成的白色巨塔高高耸立，周围是一片笼罩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永不停息的无垠大海；还有一个展现出了古怪的国度，里面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女性，她们钻研巫术和诅咒，散播疾病与痛苦，又用爱欲诱惑他人靠近，让神国之内几乎寸草不生，灾难和阴影仿佛随时要蔓延到神国之外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片荒野存在，并没有展现出神国，只有源质的象征在那里。

    真正让克莱恩的注意力猛然集中的，是星界中那轮若隐若现的红月。

    天空中漂浮着被上帝夺取的“空想之城”利维希德，这座巨城挡住了红月的光芒，也抵挡了堕落母神进一步的影响，没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枝繁叶茂，或者诞生以大陆为单位的新生命。

    但已经发生的影响没有被根绝，仅仅是刚才那一小会儿，就连最冰冷荒芜的弗萨克北境都长出了小型的雪松林，对人类的影响更是不可估量。克莱恩注意到大地母神的状态非常不对，祂时而茫然地徘徊，时而想要靠近屏障，祂的目光或清醒或迷茫，但是星灵体已经被染成了血月一样的红光。

    这是一个极度不稳定且大概率没有理智的神灵。

    并且，可能还是双途径的。

    ——没人知道莉莉丝的身上是不是还有一份“月亮”的序列一，光看祂现在的样子无法判断。

    祂徘徊的时候，众神都不管祂，各自为战，但当祂流露出要靠近屏障的意向的时候，大家又很有默契地一齐过去阻止一下。

    这三个不同的国度内不断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漆黑的国度将周围的一切都扭曲，摧毁，那阴影中的国家乍一看去像是一个黑色的巨人，伸手直接抓住了象征灾难的神国用力摇晃，挤压，试图将这个国度同化。

    里面大大小小的魔女们惊恐地尖叫，这数不清的蛇发交织起来，齐齐绞在一起，化作体型庞大的黑蛇。黑蛇缠绕着这个国度，维持稳定的同时依靠金色的律令抵抗对方的强攻。

    可是，就在克莱恩以为奇克已经被混沌之子必入绝境的时候，那条黑色的身上却忽然蔓延出血红色的纹路，仿佛暴起的血管，一路染红鳞片和身躯，将它的毒牙变得异常锐利。

    它张开嘴，直接朝着那阴影构成的巨大人型生物咬去，后者不得不躲开。

    混沌之子不想沾染灾祸之城，所以才被奇克暂时拖住……克莱恩立刻就明白过来，不过祂不打算帮忙。

    如果能被奇克打败，那混沌之子确实也不用再在地球和星空混了。

    星界另外一处，各种图书组成白色高塔上，一点点黄铜色的微光飞快游走，勾勒出了一个又一个神秘的符号，似乎在寻找可以一击让屏障毁坏的结构关键点或有效办法。

    这个过程中，微光有形成一双虚幻的眼睛，直接看到薄弱处，创造薄弱处的眼睛。

    而荒野同样一动不动，信息已经在碰撞中形成了惊人的数据风暴。

    这让双方看起来似乎是在比拼计算能力，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然而与此同时，那片被闪电、狂风、暴雨笼罩的无垠大海深处，一点光芒骤然亮起。

    它带着部分物质，接近了速度的极限，以此创造出了可以毁灭星球的狂暴“波浪”。

    克莱恩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立刻就确定了自己的猎物。他笑了笑，直截了当地开门，借助源堡的力量跨越灵界和星界的空隙，嫁接了概念，进入了风暴的国度之中！

    他一到来，那狂暴的波浪硬生生地扭转方向，冲着他所在的位置撞去！

    然而相对的，原本应该被攻击的目标更进一步前进，难以描述的装置让大海变得沸腾，瞬间蒸干了大量的海水，白汽从海上升腾而起。

 第641章 重拳出击

    961

    随着竞争的结束，灵界再次安静了下来。

    最高处的源堡逐渐变得清晰，但它的周围依然笼罩着灰白色的雾气，在彰显灵界至高的地位的同时，也不忘给自己增加点不可直视不可窥探的神秘气息。

    就在这时，一册虚幻的书籍突然出现在了克莱恩的面前，

    这书册摊开着，显露出了一段话语：

    “……和伯特利·亚伯拉罕争夺‘诡秘之主’的战斗开始了……此处省略大约一万两千字的战斗过程，总而言之，在一番苦战之后，克莱恩·莫雷蒂成功获得了胜利，成为了双途径真神。”

    伯特利瞥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书本和上面的内容，从这个熟悉的非凡能力表现，和不太熟悉的口吻上，祂和克莱恩都已经猜到了是谁在与祂们对话。

    “然而与此同时，祂由于长时间饱受‘诡秘之主’的意志困扰侵蚀，一直都很痛苦，非常疲惫。在经历了激烈大战后，受到心灵层面影响的祂的意志更是摇摇欲坠。就连部分思维也被诡秘之主扭曲，认可了对方的话语，祂现在的状态非常危险。”

    “如果祂不能在接下来静心休息，给自己争取自我审视、缓解精神压力的时间，就必须接受来自外力的安抚和治疗。”

    “疯狂会长伴你，然而你的对手除了这个疯子之外，还有一个是最好的那位“心理医生”。”

    上一句还是用第三者的口吻来陈述，这一句话就直接变成了第二人称的警告。

    这证明此刻执笔的“知识之妖”相当重视克莱恩的精神状态。

    诚然，星空中的外神们也很关注克莱恩现在的精神状态，祂们绝对不愿意见到诡秘之主的诞生，甚至为此也付出了不少努力，但事已至此，无法阻止。

    外神们如果不想被做点什么还可以选择溜了溜了，只有知识之妖现在在西大陆被困，西边有上帝堵门守株待兔，还有“永暗之河的支流”和“泄露出来的灾祸之城”，祂不想去永暗之河激流勇进，也不想跟灾祸之城掰腕子，更不愿意去赞美太阳，是目前最需要帮助的一个。

    而祂选择同时跟伯特利和克莱恩打好关系，不厚此薄彼的好处也展现了出来。

    鉴于祂之前的帮助和相当不错的挑人眼光，伯特利现在没有因为克莱恩的胜利而对知识之妖产生怨怼，克莱恩也依然将祂当做随时可以开始相处的合作对象。

    “知识之妖不在这边了？”

    克莱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现在正在西大陆，不然按照这位数据和信息的化身的行动力，根本不需要用0-08来间接地传递信息，直接和自己对话就可以了。

    哦，以知识之妖这个谨慎的个性，或许也不会直接出现，而是会再做做观察然后传递信息。

    “也就是说现在……”克莱恩看向星界，“那是隐匿贤者。”

    “是的。”

    他想了想，忍不住啧啧称奇：“真是奇妙，隐匿贤者是唯一性活化的产物，知识之妖是知识荒野活化的意志，之前由源质的意志操控非凡特性的行动，现在源质的意志离开，但是隐匿贤者依然存在……祂的人格，或者说神格并没有被旧日的意志抹去？”

    “祂是信息化的神灵，是知识的化身。”伯特利回答，“不同的人格于祂而言大概就是能够得到同一个结果的不同运算方法，可以随时拆出来，也可以随时建立新的数据。”

    “也是。”

    有那么多种子人格存在的方式，偏偏我们属于诡秘三途径……算了，诡秘也不是完全不可交流，不是上帝就算成功……克莱恩有些羡慕又有些遗憾：“可惜诡秘不是这样的，呵呵。”

    “你体内的‘诡秘之主’快真正苏醒了，你需要安静和治疗。”伯特利皱着眉头说，“现在的神战都跟你没有关系，我建议你回到源堡，或者找个地方沉睡一会儿。”

    克莱恩脸上的笑容突然带上了些神经质的感觉：

    “不，这些都是没有用的，祂早就苏醒了。”

    “我听得见祂，看得见祂，部分行为按照祂的希望实现，这怎么还能算‘快要真正苏醒’？”

    “我接下来的变化会很简单，就是看‘诡秘之主’何时对我不满，或者突然撕毁约定。又或者祂什么都不做，只是等着祂的意志慢慢地正常地将我同化殆尽……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九十，一直到百分之百，然后，谁都发现不了，我变成了曾经叫做克莱恩·莫雷蒂的诡秘之主。”

    “到最后，那将没有一个赢家，祂才是。”

    “在之前，我本来很相信过去那位‘诡秘之主’，我认为祂是真正的旧日，俯视着宇宙，将绝大部分生灵都视作虫豸，这反倒会让祂远离现实，不会重视渺小的人类群体。”

    “但后来，看到了上帝和更多的神灵之后，我才意识到奢求他人的善良根本没什么意义，这是我以能力不足为理由，又一次逃避他人对我的期待和我能做到的事情。我本来还准备让‘混沌之子’做见证，请那位‘诡秘之主’承诺一些事情，对祂来说很简单很没价值的事情。”

    “不过这个想法实在是很好笑，如果混沌之子能约束诡秘，祂为什么又会成为灯神？”

    “你的精神状态确实让我觉得不安。”伯特利说，“但又好像没完全不行。”

    克莱恩继续笑道：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很早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终将面对祂。”

    祂们简单地聊了几句，虚幻书本上又有一行字开始书写：

    “知识之妖许诺可以为克莱恩·莫雷蒂提供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的精神安抚帮助，但祂现在被困在西大陆无法离开，准备在接下来的五分钟之内启动强力手段尝试突破东大陆区域的封印。”

    “西大陆的封印……”

    克莱恩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看向灵界中对应的方向，身影稍微一晃，本体便直接到达了东大陆的沿海，眺望远处分割了这片大陆的灰白色雾气。

    还有一个在高速移动时留下的残影分身还在原地，伯特利看着这个分身，又看着瞬间就不见踪影的克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

    此刻雾气已经变得十分淡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克莱恩试探性地伸出手，他的身上浮现出那扇代表源堡的光门，将灵性力量释放出来，意志和视角一瞬间变得无比高远——他对前方的封印下令，要求它自己分开。

    不仅仅是封印的消失，还有灵界的重新对接，西大陆和外面的世界的信息碰撞，让两边被分割了数万年的世界重新联通。同时，西大陆和东大陆其实只是被封印隔开的同一座大陆，因此克莱恩还必须思考封印被打开后上帝的反应，一个崭新的“羊圈”出现在眼前，上帝不可能不为所动。

    封印响应了他的命令。

    一瞬间，雾气开始像是海潮一样剧烈地波动起来，朝着四周涌动，克莱恩直面的地方渐渐变得淡薄，仿佛浩瀚雾气的海洋在克莱恩的面前缓慢分开。

    但就在这封印似乎要被打开的前一秒，克莱恩突然停下了和源堡的共鸣，也停下了对封印的解除命令，雾气海洋翻涌着回归原位。

    他又闪现回到了刚才所在的位置，和残影分身融为一体，严肃地对书本说道：

    “贸然打开西大陆的封印，会导致众多源质在同一瞬间对北大陆和南大陆施加影响。”

    “这对我们这边的非凡者和平民可能会产生严重的未知影响，也会导致神灵的状态出现异常，神战的走向更加不可估量，因此请容我暂时不打开封印，也请您暂时不要冲击封印打破平衡。”

    “当然，我也对你做出过承诺，我会开启封印，但要等到局势平稳，尘埃落定之后。”

    “届时您将会是第一个……来到这边的源质化身。”

    强硬的拒绝，放缓语气的道歉，和暂时违约之后的画饼一应俱全，一套强劲丝滑的小连招一瞬间就被克莱恩完整地打了出去，就像是上辈子的领导对员工。

    面对克莱恩这样的态度，虚幻的书册停止了书写。知识之妖似乎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祂现在还要指望克莱恩来继续履行承诺——第一个来到这边的源质化身这个说法确实很有吸引力，即便是对知识之妖这个不打算在地球留很久的旧日来说也有点别的意思在。

    过了好几秒，上面多出了一行字：

    “片刻的等待已经不值一提。”

    “与西大陆的封印比起来，现在更重要的是克莱恩·莫雷蒂的精神状态需要稳定，知识之妖的本体持有更多的安神法术和封印，但眼下能够提供帮助的只有隐匿贤者。”

    是要我介入隐匿贤者的战场的意思……克莱恩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虽然被上帝堵在了西大陆的门内，但知识之妖不打算怪他临到跟前延缓承诺的事情，而是希望自己去帮他击败雷霆之神。

    这就不好拒绝了，这个提议也没有让克莱恩想拒绝。

    他似乎也想、发自内心地想去做这件事情。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些许诡异的兴奋和期待：“这就是我迫不及待想去做的事情。”

    说罢，他朝着伯特利随意地挥了挥手，身影瞬间化作点点不甚明显的星光消失，前往星界。

    伯特利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沉默了好一会儿，转向那本还没消失的书册，低声问道：

    “你有想到胜利者会是克莱恩·莫雷蒂吗？”

    知识之妖也很坦然：“我对你们的期待是，你四祂六。”

    “我来到地球的时候，祂是天使，我是真神，但你依然觉得我比祂弱了一头。”伯特利已经没有什么不服气的情绪了，克莱恩那触目惊心的精神状态已经可以打消一切不满，祂只是心中还有些五味陈杂，“克莱恩怎么没留一个‘旅法师’给我？”

    “可能是祂想要成为完整的‘门’——主要原因应该是聚合本能，祂会渴求所有的非凡特性，而不是够了就好。如果你还想要到一份星之钥的话，尽早开口，越晚越可能要不到。”知识之妖回答，心想这大概是诡秘的促狭，给最为自由的旅行家换个途径，让祂来往活动不方便，“神灵的战争已经不需要你参与了，你回去，回到因蒂斯，你的后裔们都很想你，教会也需要你保护一下。”

    听到这句话，伯特利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两秒后，祂深呼吸，低声说：“……我许愿，我要立刻到达亚伯拉罕家族的驻地。”

    微弱的星光在祂的身上出现，形成了灵界通道。在消失的最后一刻，祂看到书册上多了两个字：

    “哈哈”

    tbc

    ——————

    比灵界更加抽象，仿佛囊括着整个宇宙所有权柄和象征的星界之内，所有事物都呈现了出来，而照亮这里的光芒并非平均分配，它们主要集中在几个地方，层层叠加，交织成了仿佛厚棱镜的斑块。

    这样的斑块共有三个，它们分别构成了不同的的虚幻国度。

    一个是仿佛有阴影构成的漆黑平原，但仔细看去，平原中隐藏着巨大的黑色都市，延伸到了神国的边缘，簇拥着中央影子般扭曲威严的高塔；有的天空中永远笼罩着乌云，似乎由一本本或摊开或合拢的书籍组成的白色巨塔高高耸立，周围是一片笼罩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永不停息的无垠大海；还有一个展现出了古怪的国度，里面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女性，她们钻研巫术和诅咒，散播疾病与痛苦，又用爱欲诱惑他人靠近，让神国之内几乎寸草不生，灾难和阴影仿佛随时要蔓延到神国之外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片荒野存在，并没有展现出神国，只有源质的象征在那里。

    真正让克莱恩的注意力猛然集中的，是星界中那轮若隐若现的红月。

    天空中漂浮着被上帝夺取的“空想之城”利维希德，这座巨城挡住了红月的光芒，也抵挡了堕落母神进一步的影响，没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枝繁叶茂，或者诞生以大陆为单位的新生命。

    但已经发生的影响没有被根绝，仅仅是刚才那一小会儿，就连最冰冷荒芜的弗萨克北境都长出了小型的雪松林，对人类的影响更是不可估量。克莱恩注意到大地母神的状态非常不对，祂时而茫然地徘徊，时而想要靠近屏障，祂的目光或清醒或迷茫，但是星灵体已经被染成了血月一样的红光。

    这是一个极度不稳定且大概率没有理智的神灵。

    并且，可能还是双途径的。

    ——没人知道莉莉丝的身上是不是还有一份“月亮”的序列一，光看祂现在的样子无法判断。

    祂徘徊的时候，众神都不管祂，各自为战，但当祂流露出要靠近屏障的意向的时候，大家又很有默契地一齐过去阻止一下。

    这三个不同的国度内不断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漆黑的国度将周围的一切都扭曲，摧毁，那阴影中的国家乍一看去像是一个黑色的巨人，伸手直接抓住了象征灾难的神国用力摇晃，挤压，试图将这个国度同化。

    里面大大小小的魔女们惊恐地尖叫，这数不清的蛇发交织起来，齐齐绞在一起，化作体型庞大的黑蛇。黑蛇缠绕着这个国度，维持稳定的同时依靠金色的律令抵抗对方的强攻。

    可是，就在克莱恩以为奇克已经被混沌之子必入绝境的时候，那条黑色的身上却忽然蔓延出血红色的纹路，仿佛暴起的血管，一路染红鳞片和身躯，将它的毒牙变得异常锐利。

    它张开嘴，直接朝着那阴影构成的巨大人型生物咬去，后者不得不躲开。

    混沌之子不想沾染灾祸之城，所以才被奇克暂时拖住……克莱恩立刻就明白过来，不过祂不打算帮忙。

    如果能被奇克打败，那混沌之子确实也不用再在地球和星空混了。

    星界另外一处，各种图书组成白色高塔上，一点点黄铜色的微光飞快游走，勾勒出了一个又一个神秘的符号，似乎在寻找可以一击让屏障毁坏的结构关键点或有效办法。

    这个过程中，微光有形成一双虚幻的眼睛，直接看到薄弱处，创造薄弱处的眼睛。

    而荒野同样一动不动，信息已经在碰撞中形成了惊人的数据风暴。

    这让双方看起来似乎是在比拼计算能力，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然而与此同时，那片被闪电、狂风、暴雨笼罩的无垠大海深处，一点光芒骤然亮起。

    它带着部分物质，接近了速度的极限，以此创造出了可以毁灭星球的狂暴“波浪”。

    克莱恩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立刻就确定了自己的猎物。他笑了笑，直截了当地开门，借助源堡的力量跨越灵界和星界的空隙，嫁接了概念，进入了风暴的国度之中！

    他一到来，那狂暴的波浪硬生生地扭转方向，冲着他所在的位置撞去！

    然而相对的，原本应该被攻击的目标更进一步前进，难以描述的装置让大海变得沸腾，瞬间蒸干了大量的海水，白汽从海上升腾而起。

 第642章 尊严之战

    962

    克莱恩的到来瞬间打破了平衡。

    足以摧毁一个星球的波涛已经逼到了克莱恩的眼前，他首先想到的是利用之前从伯特利的封印中逃脱同样的技巧，“愚弄”时间和空间，让被巨型波涛锁定的自己和下一秒的自己切割开，借此躲过这恐怖的一击。然而伯特利的封印只是封印了一个区域，此刻雷霆之神创造的波浪是以神国为单位产生的，克莱恩无论怎样愚弄都还在对方神国的空间内，并不会奏效。

    对“占卜家”来说，初始防御能力一张纸，成神之后纸对折，肉体强度几乎等于不存在。

    如果要以这样柔弱的身板直面“暴君”的最强攻击之一，那克莱恩也可以选择直接被打死然后当场复活，复活这个神技绝对能让所有神都面露难色，大吃一惊——只不过对于一个刚刚诞生的新双途径真神来说，这样刚一来就直接被打死的战斗方法多少有点丢人了。

    轰隆！

    “波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将克莱恩的身体拍得粉碎，化作点点光芒消失，随后势头一点都没有减弱地继续向前冲去，冲向了远处再次出现的克莱恩本体。

    克莱恩的面前猛然展现出一扇虚幻的门扉，迎面而来的巨浪中间顿时出现了一个空洞，他刚好从空洞中间穿了过去，身上落满权柄象征的海水。

    轰隆！

    巨浪失去了目标，拍击在海面上，在克莱恩的身后溅起巨大的水花。

    克莱恩再次消失，而数道雷霆击打在了他还没有消失的残影分身上，起伏的海面再一次炸开。

    毁灭星球的巨浪需要一波一波的海浪不断积累、酝酿才能产生，克莱恩暂时不需要担心自己在被锁定一次，但下一次的袭击雷霆之神肯定不会再给祂用“门”躲过的机会。

    “雷霆之神的神国存在方式跟我不太一样啊……我以‘古怪诡谲’为主题，缺乏直接攻击性，更像是秘偶城镇或者迷宫，但祂的权柄本来就充满攻击性，神国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海上战场……得到了‘白塔’之后，祂的眼神变得更好了，有了模仿他人的权柄和分析弱点攻击的权柄。”

    在不断的高速闪现中，克莱恩分析着对方的战斗方式，开始构思对应的战术。

    “白塔的直接战斗能力不算很强，但是实际上能给雷霆之神增加的战斗力绝对不止一倍……”

    他经常遭遇这种强攻型的敌人，偶尔也会化身这个类型的非凡者去袭击他人，也因此积累了一定的战斗经验，对“占卜家”来说过于稀罕的近战战斗经验。

    “嗯……话说回来，雷霆之神的神国，海洋里会不会有水生动物存在？”

    克莱恩突发奇想，他悄悄地靠近了海面，看到下面似乎有鱼群的影子闪过，但是他这个外来者看不清也抓不住，可能是水生动物的影子也一闪而逝。

    “如果真的有，那这些水生动物又是从哪里来的？”

    “生命不会突然出现，在这方面还算是等价交换……或许《雷霆之书》里会有比较隐晦的记录，升入神国的灵魂最终会成为这片无尽海洋中的一条小鱼。”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有几分浪漫。

    克莱恩自己的“诡秘之境”勉强还算宜居，至少他可以修改神国内部的装潢，装修成适合人类和灵体居住的样子也很简单，而人类和人类的灵魂能不能承受住神灵的潜在影响就不知道了。

    东大陆因为真实造物主的权柄而被污染成了近乎于实体神国的地方，成为了任何生物都难以生存下去的人间地狱，神弃之地。

    不过——即便是那里食物匮乏，没有太阳，周围的一切还都有污染，但人类依然可以在上面延续成百上千年，人类的适应性还是非常可观的，也难怪会有神在离开地球上动心思，用权柄改造出一个比较宜居的聚集地并不困难，而人类的繁衍周期也很短，几百年就足够人口翻几倍了。

    到时候即便再次逃跑，出现损耗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依靠源堡的力量，我可以直接进入神国内部，这里是祂的内心显现，也是雷霆之神数千年以来的休息之地，直接破坏神国也可以造成巨大的伤害，让祂的状态迅速恶化……”

    克莱恩忽然一个回神，猛地看向了占据神国的无尽海洋的边缘，直觉告诉他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这片在暴怒之中而深蓝近黑的大海的深处似乎出现了一片仿佛包容所有颜色所有可能的虚幻海洋，这似乎带来了周围环境的凝固，让携带巨浪的狂风难以遏制地变慢了许多。

    然后，风又加速，又变慢，又加速，又变慢，一直重复，不肯放弃。

    海浪受到了阻碍，暂时无法成型了。

    风一反常态地在高空中聚集起来，吹得积雨云的云层晃动不休，周围的环境似乎一下子比刚才明亮了不止一点，像是雨过天晴的前兆。

    那是……！

    克莱恩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清楚地意识到开始入侵雷霆之神的神国的力量是什么了，毫无疑问，由于他的活跃，和与“源堡”逐渐加深的链接，以及对诡秘身份的接受，上帝也进行了更进一步的活动！

    他抬头，只见天空中的红月依然被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空想造物”利维希德纹丝不动地钳制。从刚才起，阳光就缓慢且不容拒绝地越发明亮，现在恰好日到中天，强烈的光芒让北大陆的冬天出现了三十度的高温，无数不该存在的生物被阳光净化，本该在冬季冻死的人们在阳光下获得了温暖和心灵上的治愈，目光所见的几乎一切都向着太阳低下头颅。

    “偏偏是这个时候，而且是选择先占据雷霆之神的精神，而不是直接对我发动攻击……上帝是真的打算将鲁恩，甚至是整个北大陆都化作自己的天国乐土。”

    祂接受了人类，你的希望真的实现了啊……克莱恩喃喃自语，心中五味陈杂。

    尽管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但他依然无法避免地暂时陷入了人类脆弱的情绪当中。

    直到破风声将其打破。

    ……

    列奥德罗忽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那张海洋动物的特征多于人类的恐怖面容上，黄铜色的眼眸深处竟然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

    没有安魂曲响起，但是这金色的光芒也同样带有让人心情平静的能力，祂的意志从大海的最深处浮上水面，从层叠的阴云之后露出光芒。

    就像那些处在宇宙的其他星球上的生命的祈祷自动进入祂的脑子一样，祂连抗拒的能力都没有。

    阳光带着足以让最顽固的异教徒低下头颅对着太阳顶礼膜拜的力量不急不缓地进入了列奥德罗的精神世界，要让雷霆之神主动卸下心防，接受自己。全知全能者是万，但也只是一，祂到来是要抹去你的意志，取走被你借用的力量，但光芒却告诉你：这是你应该做的，这是你的荣幸。

    你应该虔诚且感激地跪下，甚至不可抬头去看祂的尊荣。

    对面的隐匿贤者见状，顿时离祂更远了一些。

    由于列奥德罗选择大逆不道地自己成为了双途径真神，而不是直接跳进混沌海献祭自己向上帝祈求，上帝对祂并不算太满意，造物主教会提到祂也只是用古怪的语气称呼为：

    “不愿回归的半身”。

    仿佛祂的求生和绝地反击在上帝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玩闹，上帝认定祂只是自己的一部分。

    列奥德罗被这种傲慢到极致的态度气得想笑，但仔细想想暴君也大概就是这样，自己又何尝不是早早地就有了将整个鲁恩甚至北大陆都收入囊中的野心？只不过是自己曾经没有能力实现，黑夜女神又有着更加让人不能小觑的谋划能力，祂的野心只能是伴随波涛起起伏伏的幻想。——因此当自己有了能力之后，伦堡，塞加尔，费内波特……一切都要属于自己，服从祂才是存活最好的选择。

    “我可不是……你的一部分。”

    我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人生，从备受欺辱的少年时期到如今成为最强的几位之一，我的一生是为了自己，为了力量而前进的——我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书写好命运等待着死亡的躯壳容器！

    祂的手指猛地攥紧，将那完全变成了金色的眼睛硬生生地从自己的眼眶中挖了出来。

    这颗眼球依然在祂的手中发光，从指缝中漏出光芒，就好像是祂抓住了一轮微小的太阳。

    “我才是鲁恩的至高神，这个国家以及所有鲁恩人的唯一的保护者……”

    “别指望我对你卑躬屈膝！”

    新的眼睛始终没有再生，而祂用力将这颗眼球捏爆，捏成一缕带着阳光的温度的非凡特性，让它消融在了星界之中。——列奥德罗拒绝接受这可笑又可悲的死法，祂以这种方式对上帝表达了反抗，祂拒绝了最后一次上帝的慈悲和温柔的死亡，只剩下被抹杀的命运。

    然而太阳早已升起。

    下一刻，混沌海的侵蚀骤然加强，若说原本是午后照在身上，诱人入睡的暖洋洋的光芒，现在就变成了沙漠中酷热的烈日。

    烈日直接照射着列奥德罗的精神和灵魂，这位象征海洋的神灵头一次感受到了极度的干渴和燃烧般的灼热，此刻祂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类，独自一人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所有的储存和水源都已耗尽，上有夺命的太阳，前方还有一头野兽在窥探着祂，伺机而动。

    隐匿贤者离得更远了，但是荒野的呼吸声却越来越近，那风声落在列奥德罗的耳中，宛如狼群或者猛兽靠近时的嘶嘶吸气声——尽管祂早已遗忘那些生物的声音和过去的危机感了。

    “信你的得永生，不信你的就要灭亡。”

    “呵……”

    列奥德罗仿佛在对上帝说话，又仿佛是在念诵自己获得力量之后的处事准则。

    祂的表情并不平静，正因为兴奋和愤怒而扭曲着。“灾祸之旗帜”在祂的手中突然红光大作，列奥德罗陡然之间放开了对这件封印物的全部封印，顿时污染的力量被尽情释放出来，些许灾祸之城的气息暂时冲淡了荒野的呼吸。

    ……

    轰隆！

    一个无比庞大的东西忽然降临在了列奥德罗的神国之中！

    那是将整个夜空都再次加暗几分的漆黑之物，砸落在水上的时候掀起了不亚于海啸的巨浪，庞大的蒸汽从其中喷发涌出，带着云雾与狂风而至。

    螺旋的桨叶轰鸣运转，新式蒸汽引擎将动力灌输到这钢铁巨兽的每一寸之中，两排扫清黑暗的强光灯落下，仿佛太古的巨人睁开了炽热的眼眸，庞然巨大的体型足以唤起所有人内心深处对巨物的本能恐惧。

    那是战争飞艇。

    弗萨克帝国早早地就发觉到了飞艇作为军事武器的潜能，对此也做出了诸多的改装和加固，让飞艇能够拥有跨越高耸的山峰和海峡的飞行能力，它所处的高空是目前地面火炮无法企及的距离。即便是风暴途径的半神想要袭击，也可以依靠非凡者的力量抵挡，于是每一次它的出现都是无情的死神，敌人们只能看着它来到领土的上空，随后洒下神罚的火雨。

    然而即便是弗萨克，也从未出现过如此巨大的战争飞艇。

    这或许是知识之妖拥有的旧日时代的复原武器，又或者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曾经私下里搞出来的私藏，坚固的铁甲与铆钉穿插在了一起，两侧有着改变方向的巨大风帆，沉重的钢板缓缓抬起，固定在两侧的重炮纷纷从滑轨上落下，将炮口延伸而出。

    在教会的记录中，这件灵感来源于罗赛尔的笔记，但最终依靠非凡能力达到了更强效果的飞空艇并没有被赋予名字，大概是因为整齐教会也并没有将它投入战争之中。

    作为曾经的人来探究大海、占据海洋的道具，它的出现令这片永远波涛汹涌的大海骤然之间平静了些许。可随后万千的雷霆从那庞然大物之上释放，火炮阵列尽情的开火，海广阔无边的海洋成为了枪林弹雨的试验场，灭世的火雨燃烧着大地，烈火焚烧，将那海潮所组成的千军万马所阻断。

    tbc

    ——————

    那是神话里才会出现的一幕，烧红的弹雨从天而降，将阴郁的云层染得铁红，随后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巨坑，最后在其中释放高温的爆炸，以极其不可思议的效率破坏海洋固有的生态，搅乱狂风，蒸干落下的暴雨，震得整片海洋乃至海床都几乎要开裂。

 第642章 尊严之战

    962

    克莱恩的到来瞬间打破了平衡。

    足以摧毁一个星球的波涛已经逼到了克莱恩的眼前，他首先想到的是利用之前从伯特利的封印中逃脱同样的技巧，“愚弄”时间和空间，让被巨型波涛锁定的自己和下一秒的自己切割开，借此躲过这恐怖的一击。然而伯特利的封印只是封印了一个区域，此刻雷霆之神创造的波浪是以神国为单位产生的，克莱恩无论怎样愚弄都还在对方神国的空间内，并不会奏效。

    对“占卜家”来说，初始防御能力一张纸，成神之后纸对折，肉体强度几乎等于不存在。

    如果要以这样柔弱的身板直面“暴君”的最强攻击之一，那克莱恩也可以选择直接被打死然后当场复活，复活这个神技绝对能让所有神都面露难色，大吃一惊——只不过对于一个刚刚诞生的新双途径真神来说，这样刚一来就直接被打死的战斗方法多少有点丢人了。

    轰隆！

    “波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将克莱恩的身体拍得粉碎，化作点点光芒消失，随后势头一点都没有减弱地继续向前冲去，冲向了远处再次出现的克莱恩本体。

    克莱恩的面前猛然展现出一扇虚幻的门扉，迎面而来的巨浪中间顿时出现了一个空洞，他刚好从空洞中间穿了过去，身上落满权柄象征的海水。

    轰隆！

    巨浪失去了目标，拍击在海面上，在克莱恩的身后溅起巨大的水花。

    克莱恩再次消失，而数道雷霆击打在了他还没有消失的残影分身上，起伏的海面再一次炸开。

    毁灭星球的巨浪需要一波一波的海浪不断积累、酝酿才能产生，克莱恩暂时不需要担心自己在被锁定一次，但下一次的袭击雷霆之神肯定不会再给祂用“门”躲过的机会。

    “雷霆之神的神国存在方式跟我不太一样啊……我以‘古怪诡谲’为主题，缺乏直接攻击性，更像是秘偶城镇或者迷宫，但祂的权柄本来就充满攻击性，神国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海上战场……得到了‘白塔’之后，祂的眼神变得更好了，有了模仿他人的权柄和分析弱点攻击的权柄。”

    在不断的高速闪现中，克莱恩分析着对方的战斗方式，开始构思对应的战术。

    “白塔的直接战斗能力不算很强，但是实际上能给雷霆之神增加的战斗力绝对不止一倍……”

    他经常遭遇这种强攻型的敌人，偶尔也会化身这个类型的非凡者去袭击他人，也因此积累了一定的战斗经验，对“占卜家”来说过于稀罕的近战战斗经验。

    “嗯……话说回来，雷霆之神的神国，海洋里会不会有水生动物存在？”

    克莱恩突发奇想，他悄悄地靠近了海面，看到下面似乎有鱼群的影子闪过，但是他这个外来者看不清也抓不住，可能是水生动物的影子也一闪而逝。

    “如果真的有，那这些水生动物又是从哪里来的？”

    “生命不会突然出现，在这方面还算是等价交换……或许《雷霆之书》里会有比较隐晦的记录，升入神国的灵魂最终会成为这片无尽海洋中的一条小鱼。”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有几分浪漫。

    克莱恩自己的“诡秘之境”勉强还算宜居，至少他可以修改神国内部的装潢，装修成适合人类和灵体居住的样子也很简单，而人类和人类的灵魂能不能承受住神灵的潜在影响就不知道了。

    东大陆因为真实造物主的权柄而被污染成了近乎于实体神国的地方，成为了任何生物都难以生存下去的人间地狱，神弃之地。

    不过——即便是那里食物匮乏，没有太阳，周围的一切还都有污染，但人类依然可以在上面延续成百上千年，人类的适应性还是非常可观的，也难怪会有神在离开地球上动心思，用权柄改造出一个比较宜居的聚集地并不困难，而人类的繁衍周期也很短，几百年就足够人口翻几倍了。

    到时候即便再次逃跑，出现损耗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依靠源堡的力量，我可以直接进入神国内部，这里是祂的内心显现，也是雷霆之神数千年以来的休息之地，直接破坏神国也可以造成巨大的伤害，让祂的状态迅速恶化……”

    克莱恩忽然一个回神，猛地看向了占据神国的无尽海洋的边缘，直觉告诉他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这片在暴怒之中而深蓝近黑的大海的深处似乎出现了一片仿佛包容所有颜色所有可能的虚幻海洋，这似乎带来了周围环境的凝固，让携带巨浪的狂风难以遏制地变慢了许多。

    然后，风又加速，又变慢，又加速，又变慢，一直重复，不肯放弃。

    海浪受到了阻碍，暂时无法成型了。

    风一反常态地在高空中聚集起来，吹得积雨云的云层晃动不休，周围的环境似乎一下子比刚才明亮了不止一点，像是雨过天晴的前兆。

    那是……！

    克莱恩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清楚地意识到开始入侵雷霆之神的神国的力量是什么了，毫无疑问，由于他的活跃，和与“源堡”逐渐加深的链接，以及对诡秘身份的接受，上帝也进行了更进一步的活动！

    他抬头，只见天空中的红月依然被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空想造物”利维希德纹丝不动地钳制。从刚才起，阳光就缓慢且不容拒绝地越发明亮，现在恰好日到中天，强烈的光芒让北大陆的冬天出现了三十度的高温，无数不该存在的生物被阳光净化，本该在冬季冻死的人们在阳光下获得了温暖和心灵上的治愈，目光所见的几乎一切都向着太阳低下头颅。

    “偏偏是这个时候，而且是选择先占据雷霆之神的精神，而不是直接对我发动攻击……上帝是真的打算将鲁恩，甚至是整个北大陆都化作自己的天国乐土。”

    祂接受了人类，你的希望真的实现了啊……克莱恩喃喃自语，心中五味陈杂。

    尽管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但他依然无法避免地暂时陷入了人类脆弱的情绪当中。

    直到破风声将其打破。

    ……

    列奥德罗忽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那张海洋动物的特征多于人类的恐怖面容上，黄铜色的眼眸深处竟然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

    没有安魂曲响起，但是这金色的光芒也同样带有让人心情平静的能力，祂的意志从大海的最深处浮上水面，从层叠的阴云之后露出光芒。

    就像那些处在宇宙的其他星球上的生命的祈祷自动进入祂的脑子一样，祂连抗拒的能力都没有。

    阳光带着足以让最顽固的异教徒低下头颅对着太阳顶礼膜拜的力量不急不缓地进入了列奥德罗的精神世界，要让雷霆之神主动卸下心防，接受自己。全知全能者是万，但也只是一，祂到来是要抹去你的意志，取走被你借用的力量，但光芒却告诉你：这是你应该做的，这是你的荣幸。

    你应该虔诚且感激地跪下，甚至不可抬头去看祂的尊荣。

    对面的隐匿贤者见状，顿时离祂更远了一些。

    由于列奥德罗选择大逆不道地自己成为了双途径真神，而不是直接跳进混沌海献祭自己向上帝祈求，上帝对祂并不算太满意，造物主教会提到祂也只是用古怪的语气称呼为：

    “不愿回归的半身”。

    仿佛祂的求生和绝地反击在上帝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玩闹，上帝认定祂只是自己的一部分。

    列奥德罗被这种傲慢到极致的态度气得想笑，但仔细想想暴君也大概就是这样，自己又何尝不是早早地就有了将整个鲁恩甚至北大陆都收入囊中的野心？只不过是自己曾经没有能力实现，黑夜女神又有着更加让人不能小觑的谋划能力，祂的野心只能是伴随波涛起起伏伏的幻想。——因此当自己有了能力之后，伦堡，塞加尔，费内波特……一切都要属于自己，服从祂才是存活最好的选择。

    “我可不是……你的一部分。”

    我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人生，从备受欺辱的少年时期到如今成为最强的几位之一，我的一生是为了自己，为了力量而前进的——我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书写好命运等待着死亡的躯壳容器！

    祂的手指猛地攥紧，将那完全变成了金色的眼睛硬生生地从自己的眼眶中挖了出来。

    这颗眼球依然在祂的手中发光，从指缝中漏出光芒，就好像是祂抓住了一轮微小的太阳。

    “我才是鲁恩的至高神，这个国家以及所有鲁恩人的唯一的保护者……”

    “别指望我对你卑躬屈膝！”

    新的眼睛始终没有再生，而祂用力将这颗眼球捏爆，捏成一缕带着阳光的温度的非凡特性，让它消融在了星界之中。——列奥德罗拒绝接受这可笑又可悲的死法，祂以这种方式对上帝表达了反抗，祂拒绝了最后一次上帝的慈悲和温柔的死亡，只剩下被抹杀的命运。

    然而太阳早已升起。

    下一刻，混沌海的侵蚀骤然加强，若说原本是午后照在身上，诱人入睡的暖洋洋的光芒，现在就变成了沙漠中酷热的烈日。

    烈日直接照射着列奥德罗的精神和灵魂，这位象征海洋的神灵头一次感受到了极度的干渴和燃烧般的灼热，此刻祂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类，独自一人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所有的储存和水源都已耗尽，上有夺命的太阳，前方还有一头野兽在窥探着祂，伺机而动。

    隐匿贤者离得更远了，但是荒野的呼吸声却越来越近，那风声落在列奥德罗的耳中，宛如狼群或者猛兽靠近时的嘶嘶吸气声——尽管祂早已遗忘那些生物的声音和过去的危机感了。

    “信你的得永生，不信你的就要灭亡。”

    “呵……”

    列奥德罗仿佛在对上帝说话，又仿佛是在念诵自己获得力量之后的处事准则。

    祂的表情并不平静，正因为兴奋和愤怒而扭曲着。“灾祸之旗帜”在祂的手中突然红光大作，列奥德罗陡然之间放开了对这件封印物的全部封印，顿时污染的力量被尽情释放出来，些许灾祸之城的气息暂时冲淡了荒野的呼吸。

    ……

    轰隆！

    一个无比庞大的东西忽然降临在了列奥德罗的神国之中！

    那是将整个夜空都再次加暗几分的漆黑之物，砸落在水上的时候掀起了不亚于海啸的巨浪，庞大的蒸汽从其中喷发涌出，带着云雾与狂风而至。

    螺旋的桨叶轰鸣运转，新式蒸汽引擎将动力灌输到这钢铁巨兽的每一寸之中，两排扫清黑暗的强光灯落下，仿佛太古的巨人睁开了炽热的眼眸，庞然巨大的体型足以唤起所有人内心深处对巨物的本能恐惧。

    那是战争飞艇。

    弗萨克帝国早早地就发觉到了飞艇作为军事武器的潜能，对此也做出了诸多的改装和加固，让飞艇能够拥有跨越高耸的山峰和海峡的飞行能力，它所处的高空是目前地面火炮无法企及的距离。即便是风暴途径的半神想要袭击，也可以依靠非凡者的力量抵挡，于是每一次它的出现都是无情的死神，敌人们只能看着它来到领土的上空，随后洒下神罚的火雨。

    然而即便是弗萨克，也从未出现过如此巨大的战争飞艇。

    这或许是知识之妖拥有的旧日时代的复原武器，又或者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曾经私下里搞出来的私藏，坚固的铁甲与铆钉穿插在了一起，两侧有着改变方向的巨大风帆，沉重的钢板缓缓抬起，固定在两侧的重炮纷纷从滑轨上落下，将炮口延伸而出。

    在教会的记录中，这件灵感来源于罗赛尔的笔记，但最终依靠非凡能力达到了更强效果的飞空艇并没有被赋予名字，大概是因为整齐教会也并没有将它投入战争之中。

    作为曾经的人来探究大海、占据海洋的道具，它的出现令这片永远波涛汹涌的大海骤然之间平静了些许。可随后万千的雷霆从那庞然大物之上释放，火炮阵列尽情的开火，海广阔无边的海洋成为了枪林弹雨的试验场，灭世的火雨燃烧着大地，烈火焚烧，将那海潮所组成的千军万马所阻断。

    tbc

    ——————

    那是神话里才会出现的一幕，烧红的弹雨从天而降，将阴郁的云层染得铁红，随后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巨坑，最后在其中释放高温的爆炸，以极其不可思议的效率破坏海洋固有的生态，搅乱狂风，蒸干落下的暴雨，震得整片海洋乃至海床都几乎要开裂。

 第643章 一打二

    963

    “……真是惊人啊。”

    克莱恩被这过于现代化的神战震住了几秒，跟“工匠”沾边的途径似乎就是这样，很容易画风突变，把本应该是神神秘秘的抽象战斗变得充满现代化和赛博朋克。

    隐约记得上一次这么炫酷还是蒸汽变形金刚大战美杜莎。

    给了当时还是序列4的克莱恩巨大的震撼。

    “蒸汽风格的大型物体给人的冲击感确实很强，如果蒸汽之神能够更进一步，开始广泛地使用电能风能之类的能源，并且活用电磁和信息，是不是能够成为电子科技与现代化之神……哦，祂好像在死前确实孤注一掷地推动了电能的运用来着？直接用自己的天使一口气铺设了电缆和管道，但那也没办法再将祂的权柄和力量提升多少，真可惜，这原本是个可以窃取雷霆之神权柄的好机会。”

    不过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死对自己来说不值一提，现在合作者越强大出力越多越好。既然知识之妖早就言明祂渴求“全知”的权柄，现在白塔就在眼前，那这次就应该由祂担任主攻，自己看情况见缝插针地帮忙即可。

    克莱恩刚准备行动起来，就在这时，沉重的雷鸣从天穹之上传来。

    一道道原本直冲向知识之妖的战争飞艇的闪电交织在一起，化作骇人的雷霆风暴，在半空中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带着某种克莱恩陌生但又异常熟悉的力量猛然轰击了过来！

    克莱恩立刻要开门离开，但就在这时，雷霆之中也忽然闪烁出虚幻的星光，模拟了克莱恩开门的非凡能力。不给克莱恩进门的时间，闪电陡然先一步穿过了门，刹那间就到了克莱恩的身边，将他整个人全都淹没在了强大的雷霆风暴之中！

    上帝强行渗透了列奥德罗的权柄——又或者说这只是稍微拿回来一些自己的权柄来用。

    但比起列奥德罗，显然是跟诡秘之主争斗又被迫纠缠了无数个纪元的上帝的操纵能力更强，并且还分外熟悉克莱恩可能做出的反抗行为。

    无数纸屑飞散在了空中，化作灵性光彩纷纷扬扬地落下，克莱恩的身影在空间中连续闪现，闪电的力量却像是锁定了他一样也不算地开门跟随，直到最后一丝非凡力量被耗尽才消失。

    克莱恩的身影也随之显现，看上去比刚才狼狈了一些，衣服破损的地方不断地飞出带着星光的纸屑。他的本体毫发无损，但眉头却一下子皱得紧紧的。这一顿追踪又带弱点分析和非凡能力模仿的闪电风暴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完全超出克莱恩的想象，如果只有单一的途径，根本无法防御。

    如果说这是一时兴起的攻击，没有人会相信了。

    克莱恩一直担心的那件事情终于发生了：

    当他在上帝的眼里不再是值得作为战利品的克莱恩·莫雷蒂之后，当他成为了诡秘之后，上帝也直接将他当做诡秘之主来看待，无论他是否有着对方的力量和对源堡的控制能力。

    那双眼睛此刻一定正看着他，准备着将自己这个“尚未完全苏醒，还不能完美地掌控源堡”，并且永久地失去了“错误”这条途径的“诡秘之主”趁现在弱小直接杀死。

    ……

    知识之妖停止了在西大陆那边的谋划，将几乎全部重心转移到了星界的战场上。

    在现实的世界里，即便海上的军事武器再怎么强大，也绝对不可能对大海本身造成什么影响，甚至也有在风暴和海啸中沉没的危险。但在非凡的世界里，海洋和巨大的舰船飞艇都是权柄与非凡能力的显现，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神灵的博弈。

    金属铸造的怪物尽情地对着广阔的海面喷吐火焰，镇压住了奔涌不息的海水。

    火光将方圆数百米都映照成了滚烫的橘红色。这片大海没有大面积的陆地，但是和外界一样有岛屿的存在。火炮将这些小型陆地连同上面的植被都炸成了碎石和泥土，岛屿的海滩被概念性的燃烧弹烧干，下方的露出的礁石和海床也迅速失去水分裂开，珊瑚礁纷纷死去。

    大海的生态瞬间遭到了眼中的破坏。

    它航行到哪里，哪里就有白色蒸汽像是云雾一样蒸腾而起。这时舰艇特制的管道亮起神秘的仪式符号，将这些蒸汽吸走化作自己的动力，让它们没有了升上天空重新变成雨水落下的机会。

    而舰船则借助这些蒸汽作为动力，金属一层层地加固覆盖，不断增大体积和前进速度。

    从海水到雨水再到海水的自然循环被打断了，海洋暂时受到了由人类的智慧创造出的金属造物的压制。隐匿贤者试探般的战斗结束，针对权柄的侵蚀与攻击正式开始。

    克莱恩的出现，以及雷霆之神对上帝意志的强烈抗拒，这两件事情发生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上帝的注意力转移到祂们身上，更何况还是同时。

    上帝现在肯定不会在意自己。

    因此如果知识之妖想要趁乱摸到祂想要的东西，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战斗发生在神国里，没有信徒的灵魂存在，而且克莱恩也通过各种方式暗示自己最好不要用什么残忍的手段对待凡人，不然知识之妖很愿意使用一些来自旧日时代的，更加适合让大量的锚在短时间内内斗，也能最大限度伤害锚持有者精神的神秘魔法。

    ……

    “有点难办了啊……”

    克莱恩认真了起来，上帝的突然袭击和注视，更加坚定了他要夺走并封印列奥德罗身上的全部非凡特性的想法。

    与此同时灯神的存在方式也给了克莱恩一些灵感，杀死是不够的，还要封印。不仅要封印，还要全部存放到源堡上，让上帝根本没有夺走的机会！当然，如果能趁机捕获列奥德罗的意志并封印就更好了，等到祂的意志之后完全被上帝侵占，那不就代表自己也抓住了上帝的一部分吗？

    全知全能者会预料到这种事情出现吗？祂会不会为这样的失败暴跳如雷？

    哦——或许不会，因为祂到时候或许没有“暴君”啊！

    白塔的高处亮起了一团光芒，宛如一只眼睛，并且恰好出现在了克莱恩的视野中。

    克莱恩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又上扬了一些，他朝着那个光点拉了一下兜帽的边缘，戏谑地笑了一声之后，猛地伸出手，对着那个光点用力一抓。

    砰！

    仿佛有两种势均力敌的力量在无形之中进行了一次猛烈地碰撞，大海以他和白塔中间的某个点为中心波动起来。克莱恩没能成功偷走“全知之眼”的具象，而那只眼睛也受到攻击，暂时消失了。

    “我确实失去了部分的权柄……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使用‘错误’的非凡能力了。”

    源堡的气息突兀地浮现，整个神国都激烈地震荡起来，克莱恩抓住那一丝灰白色的雾气，手腕一翻转，露出了一枚带着和自己身上的服装相配的银边框单片眼镜。

    他将这枚单片眼镜拿起，在自己的右眼处挑衅似的晃了晃。

    ……

    “混沌海的力量开始渗透了。”

    知识之妖明显地感觉到排斥的力量越来越强了。

    跟克莱恩出现后就一直有着惊天骇浪和海上龙卷的那边比起来，自己这边居然蛮平和的。虽然这片大海从一开始就抗拒自己，自己还是利用源质的力量强行入侵的，但现在祂能感觉到排斥自己的力量并不是雷霆之神一个的了。

    好在上帝的主要注意力目前真的没落在自己身上，想要得手就必须尽快了。

    削弱对手也是给队友帮忙。见克莱恩受到了混沌海敌意的直接攻击，知识之妖立刻看向了那座伫立在大海上的白色高塔，层叠的狂风围绕在它的周围，即是保护，也是远程攻击的手段。祂刚才尝试朝那里发动攻击，但是炮弹在半空中就被拦截，没有生效。

    海洋的再生和修复能力相当强大，对着海水释放火炮有用但有限……塔一直就在那里，但始终无法靠近，也就是说必须得从海洋上离开，进入高空作业状态，对白塔发动攻击……

    螺旋桨疯狂地旋转，轴承转得飞快几乎要冒出烟来，“船头”高高扬起，在燃烧的海洋上满动力无助跑直接起飞！

    正常飞艇的顶端应该有一个巨大的气球，但这一艘没有，全部的动力几乎都利用了螺旋桨，隐约有了飞机的雏形，但是又走上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仪式魔法的符号亮起，这样的庞然巨物并没有依靠风的力量滑翔，而是借助自身的非凡能力加持保持住了主体的平稳。

    离开了大海之后，从空中看，白塔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变得近了不少。

    随后机械转动，动力充能，释放炽热的蒸汽之后，坚固的弹头从数十长的轨道之上脱出，留下一道夜空里明亮的轨迹，划出漂亮的弧度直冲向那灯塔般的事物！

    最耀眼的焰火在眼前释放，烈焰升腾熊熊燃烧。

    这一发燃烧弹的目的是试探，但攻击力完全不比正常开火要少。

    “被环绕的风之壁障挡住了。没有奏效，正在计算当前的壁障强度……数据对比……效果有限！”

    “输出必须调整到最大功率。”

    知识之妖忽然感到了危机，祂猛地升起一层镜子般的防御，下一刻头顶的阴云豁然洞开，祂的周围，一道又一道光芒拖着焰尾，不断从高处跌落，照亮了这片天空，火焰和流星直接限制了飞艇的前进，不断地击打在防御魔法上。

    不仅如此，七八根数百米长的触手在知识之妖的视线之中显现，仅仅是露出海面的高度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米，抓住了飞艇，腕足上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吸盘，吸盘中的牙齿齐齐张开，将飞艇绞紧后死死咬住，再利用腕足屈伸扭转时的力量缓缓撕开厚重的金属外壳。

    这些扭曲的血肉之上还流淌着海水，深蓝色的纹路布在那臃肿的身体上。

    似乎是数不清的正爬附在它的身体之上，诡异的眼眸从血肉的缝隙里睁开，不仅仅是头部，它身体的每一处都睁开了眼睛，窥视着这个世界。

    这位神国的守护者或许是曾经的某位或不止一位死去的天使，灵魂来到了这片海洋之后就成为了守卫海洋和主人的北海巨妖，它的形貌和《雷霆之书》中对于某种具有神性的巨型海兽的外形描述一模一样，而神职人员们从古老的书籍中找到了它的名字，尊敬地称呼它为利维坦。

    知识之妖往下看了看这只海怪，看到深蓝色的海水之下还潜伏着数不清的肢体蠢蠢欲动。

    而祂的飞艇确实被限制了活动空间，虽然现在还没有毁坏，但是知识之妖的耳边已经充满了这怪物利用吸盘中的牙齿啃咬撕裂自己的座驾的外壳的声音。

    有荒野的保护，这东西还不至于被一个天使——或者说力量略高于序列一但不到天使之王的东西损坏。祂可以慢慢耗着，用火炮把怪物慢慢做成烤鱿鱼，但耽误了祂夺取白塔的时间就不行了。

    这只巨型的海妖发出沉重的呜咽，随后身影诡异的加速，更多的腕足瞬间就到达了海面，像是一朵巨大的海葵在海面之下缓缓张开。以这种体量的怪物，它的动作迅捷起来简直如同山崩。

    “最快的挣脱方法，我想想。”

    “现在的飞行高度是一百二十米，也不算很高，查询弹药的存储量……检测外侧装甲损坏程度……检查飞空艇动力系统……还不错啊。”

    发现自己的座驾只有百分之二十不到的损坏，知识之妖心情不错地笑了一声，紧接着飞艇的仪表控制盘上，一个盖着盖子的红色按钮忽然弹了出来，又猛地被按了下去。

    “启动后备隐藏能源！”

    所有的螺旋桨忽然全部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一根根炮管全部张开，所有的弹药瞬间填充完毕！

    这艘前所未有的巨大飞艇在空中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动能，它满载着火药，带着无数的尖刺，直接从天空中坠落了下来——那些腕足并没有想到猎物会主动放弃抵抗，它们还在执着地试图将它从天上拉下来，却没想到它直接砸了下来！

    tbc

    ——————

    鲜血与断裂的骨骼在眼前破碎，漆黑的甲胄被瞬间凸起的尖刺撞击，随后海妖发出剧烈的哀嚎声，整个大海都在颤抖，数不清的弹药撞击在它的身上。

    随后炽白的焰火将一切焚烧殆尽。

    火在黑暗里燃烧，直至熄灭。

    数百公斤的弹药连同无数神秘学的攻击法术被灌入那燃烧的身影之中，它摇摇欲坠，最后烧空的骨架之上，灰白的雪迎风凋零。

    它缓缓沉入海水中，而在隧道般的肋骨之中，飞空艇摇摇晃晃地再次飞起，直接冲向远处的白塔！

 第643章 一打二

    963

    “……真是惊人啊。”

    克莱恩被这过于现代化的神战震住了几秒，跟“工匠”沾边的途径似乎就是这样，很容易画风突变，把本应该是神神秘秘的抽象战斗变得充满现代化和赛博朋克。

    隐约记得上一次这么炫酷还是蒸汽变形金刚大战美杜莎。

    给了当时还是序列4的克莱恩巨大的震撼。

    “蒸汽风格的大型物体给人的冲击感确实很强，如果蒸汽之神能够更进一步，开始广泛地使用电能风能之类的能源，并且活用电磁和信息，是不是能够成为电子科技与现代化之神……哦，祂好像在死前确实孤注一掷地推动了电能的运用来着？直接用自己的天使一口气铺设了电缆和管道，但那也没办法再将祂的权柄和力量提升多少，真可惜，这原本是个可以窃取雷霆之神权柄的好机会。”

    不过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死对自己来说不值一提，现在合作者越强大出力越多越好。既然知识之妖早就言明祂渴求“全知”的权柄，现在白塔就在眼前，那这次就应该由祂担任主攻，自己看情况见缝插针地帮忙即可。

    克莱恩刚准备行动起来，就在这时，沉重的雷鸣从天穹之上传来。

    一道道原本直冲向知识之妖的战争飞艇的闪电交织在一起，化作骇人的雷霆风暴，在半空中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带着某种克莱恩陌生但又异常熟悉的力量猛然轰击了过来！

    克莱恩立刻要开门离开，但就在这时，雷霆之中也忽然闪烁出虚幻的星光，模拟了克莱恩开门的非凡能力。不给克莱恩进门的时间，闪电陡然先一步穿过了门，刹那间就到了克莱恩的身边，将他整个人全都淹没在了强大的雷霆风暴之中！

    上帝强行渗透了列奥德罗的权柄——又或者说这只是稍微拿回来一些自己的权柄来用。

    但比起列奥德罗，显然是跟诡秘之主争斗又被迫纠缠了无数个纪元的上帝的操纵能力更强，并且还分外熟悉克莱恩可能做出的反抗行为。

    无数纸屑飞散在了空中，化作灵性光彩纷纷扬扬地落下，克莱恩的身影在空间中连续闪现，闪电的力量却像是锁定了他一样也不算地开门跟随，直到最后一丝非凡力量被耗尽才消失。

    克莱恩的身影也随之显现，看上去比刚才狼狈了一些，衣服破损的地方不断地飞出带着星光的纸屑。他的本体毫发无损，但眉头却一下子皱得紧紧的。这一顿追踪又带弱点分析和非凡能力模仿的闪电风暴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完全超出克莱恩的想象，如果只有单一的途径，根本无法防御。

    如果说这是一时兴起的攻击，没有人会相信了。

    克莱恩一直担心的那件事情终于发生了：

    当他在上帝的眼里不再是值得作为战利品的克莱恩·莫雷蒂之后，当他成为了诡秘之后，上帝也直接将他当做诡秘之主来看待，无论他是否有着对方的力量和对源堡的控制能力。

    那双眼睛此刻一定正看着他，准备着将自己这个“尚未完全苏醒，还不能完美地掌控源堡”，并且永久地失去了“错误”这条途径的“诡秘之主”趁现在弱小直接杀死。

    ……

    知识之妖停止了在西大陆那边的谋划，将几乎全部重心转移到了星界的战场上。

    在现实的世界里，即便海上的军事武器再怎么强大，也绝对不可能对大海本身造成什么影响，甚至也有在风暴和海啸中沉没的危险。但在非凡的世界里，海洋和巨大的舰船飞艇都是权柄与非凡能力的显现，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神灵的博弈。

    金属铸造的怪物尽情地对着广阔的海面喷吐火焰，镇压住了奔涌不息的海水。

    火光将方圆数百米都映照成了滚烫的橘红色。这片大海没有大面积的陆地，但是和外界一样有岛屿的存在。火炮将这些小型陆地连同上面的植被都炸成了碎石和泥土，岛屿的海滩被概念性的燃烧弹烧干，下方的露出的礁石和海床也迅速失去水分裂开，珊瑚礁纷纷死去。

    大海的生态瞬间遭到了眼中的破坏。

    它航行到哪里，哪里就有白色蒸汽像是云雾一样蒸腾而起。这时舰艇特制的管道亮起神秘的仪式符号，将这些蒸汽吸走化作自己的动力，让它们没有了升上天空重新变成雨水落下的机会。

    而舰船则借助这些蒸汽作为动力，金属一层层地加固覆盖，不断增大体积和前进速度。

    从海水到雨水再到海水的自然循环被打断了，海洋暂时受到了由人类的智慧创造出的金属造物的压制。隐匿贤者试探般的战斗结束，针对权柄的侵蚀与攻击正式开始。

    克莱恩的出现，以及雷霆之神对上帝意志的强烈抗拒，这两件事情发生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上帝的注意力转移到祂们身上，更何况还是同时。

    上帝现在肯定不会在意自己。

    因此如果知识之妖想要趁乱摸到祂想要的东西，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战斗发生在神国里，没有信徒的灵魂存在，而且克莱恩也通过各种方式暗示自己最好不要用什么残忍的手段对待凡人，不然知识之妖很愿意使用一些来自旧日时代的，更加适合让大量的锚在短时间内内斗，也能最大限度伤害锚持有者精神的神秘魔法。

    ……

    “有点难办了啊……”

    克莱恩认真了起来，上帝的突然袭击和注视，更加坚定了他要夺走并封印列奥德罗身上的全部非凡特性的想法。

    与此同时灯神的存在方式也给了克莱恩一些灵感，杀死是不够的，还要封印。不仅要封印，还要全部存放到源堡上，让上帝根本没有夺走的机会！当然，如果能趁机捕获列奥德罗的意志并封印就更好了，等到祂的意志之后完全被上帝侵占，那不就代表自己也抓住了上帝的一部分吗？

    全知全能者会预料到这种事情出现吗？祂会不会为这样的失败暴跳如雷？

    哦——或许不会，因为祂到时候或许没有“暴君”啊！

    白塔的高处亮起了一团光芒，宛如一只眼睛，并且恰好出现在了克莱恩的视野中。

    克莱恩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又上扬了一些，他朝着那个光点拉了一下兜帽的边缘，戏谑地笑了一声之后，猛地伸出手，对着那个光点用力一抓。

    砰！

    仿佛有两种势均力敌的力量在无形之中进行了一次猛烈地碰撞，大海以他和白塔中间的某个点为中心波动起来。克莱恩没能成功偷走“全知之眼”的具象，而那只眼睛也受到攻击，暂时消失了。

    “我确实失去了部分的权柄……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使用‘错误’的非凡能力了。”

    源堡的气息突兀地浮现，整个神国都激烈地震荡起来，克莱恩抓住那一丝灰白色的雾气，手腕一翻转，露出了一枚带着和自己身上的服装相配的银边框单片眼镜。

    他将这枚单片眼镜拿起，在自己的右眼处挑衅似的晃了晃。

    ……

    “混沌海的力量开始渗透了。”

    知识之妖明显地感觉到排斥的力量越来越强了。

    跟克莱恩出现后就一直有着惊天骇浪和海上龙卷的那边比起来，自己这边居然蛮平和的。虽然这片大海从一开始就抗拒自己，自己还是利用源质的力量强行入侵的，但现在祂能感觉到排斥自己的力量并不是雷霆之神一个的了。

    好在上帝的主要注意力目前真的没落在自己身上，想要得手就必须尽快了。

    削弱对手也是给队友帮忙。见克莱恩受到了混沌海敌意的直接攻击，知识之妖立刻看向了那座伫立在大海上的白色高塔，层叠的狂风围绕在它的周围，即是保护，也是远程攻击的手段。祂刚才尝试朝那里发动攻击，但是炮弹在半空中就被拦截，没有生效。

    海洋的再生和修复能力相当强大，对着海水释放火炮有用但有限……塔一直就在那里，但始终无法靠近，也就是说必须得从海洋上离开，进入高空作业状态，对白塔发动攻击……

    螺旋桨疯狂地旋转，轴承转得飞快几乎要冒出烟来，“船头”高高扬起，在燃烧的海洋上满动力无助跑直接起飞！

    正常飞艇的顶端应该有一个巨大的气球，但这一艘没有，全部的动力几乎都利用了螺旋桨，隐约有了飞机的雏形，但是又走上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仪式魔法的符号亮起，这样的庞然巨物并没有依靠风的力量滑翔，而是借助自身的非凡能力加持保持住了主体的平稳。

    离开了大海之后，从空中看，白塔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变得近了不少。

    随后机械转动，动力充能，释放炽热的蒸汽之后，坚固的弹头从数十长的轨道之上脱出，留下一道夜空里明亮的轨迹，划出漂亮的弧度直冲向那灯塔般的事物！

    最耀眼的焰火在眼前释放，烈焰升腾熊熊燃烧。

    这一发燃烧弹的目的是试探，但攻击力完全不比正常开火要少。

    “被环绕的风之壁障挡住了。没有奏效，正在计算当前的壁障强度……数据对比……效果有限！”

    “输出必须调整到最大功率。”

    知识之妖忽然感到了危机，祂猛地升起一层镜子般的防御，下一刻头顶的阴云豁然洞开，祂的周围，一道又一道光芒拖着焰尾，不断从高处跌落，照亮了这片天空，火焰和流星直接限制了飞艇的前进，不断地击打在防御魔法上。

    不仅如此，七八根数百米长的触手在知识之妖的视线之中显现，仅仅是露出海面的高度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米，抓住了飞艇，腕足上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吸盘，吸盘中的牙齿齐齐张开，将飞艇绞紧后死死咬住，再利用腕足屈伸扭转时的力量缓缓撕开厚重的金属外壳。

    这些扭曲的血肉之上还流淌着海水，深蓝色的纹路布在那臃肿的身体上。

    似乎是数不清的正爬附在它的身体之上，诡异的眼眸从血肉的缝隙里睁开，不仅仅是头部，它身体的每一处都睁开了眼睛，窥视着这个世界。

    这位神国的守护者或许是曾经的某位或不止一位死去的天使，灵魂来到了这片海洋之后就成为了守卫海洋和主人的北海巨妖，它的形貌和《雷霆之书》中对于某种具有神性的巨型海兽的外形描述一模一样，而神职人员们从古老的书籍中找到了它的名字，尊敬地称呼它为利维坦。

    知识之妖往下看了看这只海怪，看到深蓝色的海水之下还潜伏着数不清的肢体蠢蠢欲动。

    而祂的飞艇确实被限制了活动空间，虽然现在还没有毁坏，但是知识之妖的耳边已经充满了这怪物利用吸盘中的牙齿啃咬撕裂自己的座驾的外壳的声音。

    有荒野的保护，这东西还不至于被一个天使——或者说力量略高于序列一但不到天使之王的东西损坏。祂可以慢慢耗着，用火炮把怪物慢慢做成烤鱿鱼，但耽误了祂夺取白塔的时间就不行了。

    这只巨型的海妖发出沉重的呜咽，随后身影诡异的加速，更多的腕足瞬间就到达了海面，像是一朵巨大的海葵在海面之下缓缓张开。以这种体量的怪物，它的动作迅捷起来简直如同山崩。

    “最快的挣脱方法，我想想。”

    “现在的飞行高度是一百二十米，也不算很高，查询弹药的存储量……检测外侧装甲损坏程度……检查飞空艇动力系统……还不错啊。”

    发现自己的座驾只有百分之二十不到的损坏，知识之妖心情不错地笑了一声，紧接着飞艇的仪表控制盘上，一个盖着盖子的红色按钮忽然弹了出来，又猛地被按了下去。

    “启动后备隐藏能源！”

    所有的螺旋桨忽然全部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一根根炮管全部张开，所有的弹药瞬间填充完毕！

    这艘前所未有的巨大飞艇在空中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动能，它满载着火药，带着无数的尖刺，直接从天空中坠落了下来——那些腕足并没有想到猎物会主动放弃抵抗，它们还在执着地试图将它从天上拉下来，却没想到它直接砸了下来！

    tbc

    ——————

    鲜血与断裂的骨骼在眼前破碎，漆黑的甲胄被瞬间凸起的尖刺撞击，随后海妖发出剧烈的哀嚎声，整个大海都在颤抖，数不清的弹药撞击在它的身上。

    随后炽白的焰火将一切焚烧殆尽。

    火在黑暗里燃烧，直至熄灭。

    数百公斤的弹药连同无数神秘学的攻击法术被灌入那燃烧的身影之中，它摇摇欲坠，最后烧空的骨架之上，灰白的雪迎风凋零。

    它缓缓沉入海水中，而在隧道般的肋骨之中，飞空艇摇摇晃晃地再次飞起，直接冲向远处的白塔！

 第644章 阳光刺目

    964

    温热的雪随风飘荡，那转瞬即逝的灰烬落入海面，除了飞艇上的伤痕之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知识之妖心情不错地操纵着飞艇再次升起，回到了一百米以上的高空，开始盘算着如何能以最快的方式击毁白塔，打碎祂的神国。

    这种神国并不等同于克莱恩为了迎战伯特利临时捏出来的东西，而是货真价实的、被神一点一点建造出来，并且在之后的数千年里不断地加固，不断地完善之后的成品。它跟神灵本身命运相连，损毁之后也能给神造成最大的伤害，知识之妖只要趁机动手夺取象征，就有机会夺走祂的非凡特性。

    祂看了一眼，发现白塔目前正在逮着克莱恩发动攻击，最顶端那只眼睛让它在昏暗的海面上宛如灯塔，而射出来的灯光总是能精准地把克莱恩从某个藏身之处逼出来。

    “克莱恩对‘门’途径的控制力比之前强了不少……但是果然让祂来应对上帝还是有点早了。”

    见克莱恩稍微有些伸展不开，祂伸出手，一串数字在半空中组成了一片绿叶。

    这片树叶在飞走的过程中不断变大，被保护白塔的风判定为毫无威胁和攻击力的杂物，竟然顺利地穿了过去，猛地贴上，完全挡住了那只眼睛。

    克莱恩注意到协助者给自己的帮助，被“全知之眼”压制了的他立刻就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他试图寻找历史迷雾，但是周围却隐约有包含了各种颜色的光芒靠近，似乎是混沌海的力量挡住了他跟灵界的交互，增大了他进入历史迷雾的难度。

    但紧接着一只黄色的鸟儿在他的视野中一闪而逝，他陡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轻松，周围的光影被推远了一些，被“全知之眼”锁定的窥探感也顿时消失了。

    他的右手猛然攥紧了某一处的空气，像是抓住了某个无形的东西。

    下一刻。

    一个人影被他从虚空中拉扯了出来，那人身穿华丽的古代服饰，宝石和星光熠熠生辉，赫然是第四纪时期——拥有完整的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的伯特利·亚伯拉罕！

    伯特利的历史投影刚一出现，眼中就立刻有了光彩，面无表情地扭头看着克莱恩。

    克莱恩露出礼貌的微笑。

    知识之妖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不把我变成秘偶但是还得要强迫我上班是……感受到自己身上那熟悉的力量，以及已经不属于自己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刚回到家族驻地还没来得及说句话的伯特利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深深地再吸了一口气，表情就跟刚才被抢了神位一样黑了个彻底。

    祂像是付出极大的努力才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没有让自己动手直接往这个不停地逮着自己一个薅的混小子脸上打一拳。

    当然了，打克莱恩一拳也看不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只能看到他脸上的灵之虫乱跑而已。

    “麻烦你了。”

    克莱恩装作没看见伯特利青筋暴起攥成拳头的手背，伯特利说的没错，祂这个有自我意志并且当过真神的人的历史投影不比安提哥努斯好用多了？说话间他眼疾手快一个嫁接，利用源堡的位格和能力把“全知之眼”对自己的锁定嫁接到了伯特利的历史投影身上，自己飞快地消失在空中离开现场：

    “引开祂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了，只要撑到我打破神国即可！”

    “说得好像我还能拒绝似的。”伯特利对克莱恩做了个刚学来的友好问候手势。

    一道光线从伯特利的身上横扫过去，将这个残影分身融化。“全知之眼”挣脱了知识之妖的“一叶障目”重新成为了大海上唯一的灯塔，扫视着整个海洋。

    很快，它就找到了诡秘之主气息所在的位置，和刚才一样开始发动进攻。

    就在这个时候，克莱恩的身影从另一边闪现出来，直接出现在了无人驾驶的飞艇上。面对着复杂且密密麻麻的一比一复刻的仪表盘，他选择欺骗自己飞艇也属于一种生物，然后直接用灵体之线控制住这件战争兵器，在空中以一个异常诡异的角度转了个弯，然后瞬间变淡消失了。

    下一刻，

    ……

    “0-01……0-01……”

    强烈的非凡聚合效果发生在了奇克的身上，在列奥德罗放开对0-01的控制的瞬间，原初魔女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转移了过去，心中产生了强烈的想要靠近的想法。

    因为眼下的战斗实在是浪费时间，又充满危险。

    和混沌之子的争斗让祂觉得自己分外憋屈，作为阴性灾难的象征，祂本应更加适合对别的神的锚和民众动手，但无奈眼前这家伙是个外神，不仅锚对祂毫无意义，就连神国里也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生物和灵体出现。而能够奏效的魅惑也在一次成功之后被扭曲，暂时失去了效果。

    好在对混沌之子来说自己也不算个很好的对手，更不适合做有益的猎物，只是因为自己拿着“审判者”的唯一性还出现在这里而引起了对方的愤怒和杀意。

    祂也不是很乐意沾染灾祸之城的力量。

    双方目前都是单途径真神，如果一直将时间拖延下去，最后先失控发疯的肯定是自己。不过，一直维持这样的战况奇克倒也可以接受，毕竟原初魔女也没必要跟这家伙一直纠缠到要发疯的地步，祂只要找个机会接触0-01，战况就会立刻反转。

    祂无法战胜混沌之子，但是又必须时刻防备对方的袭击，稍微分神就有可能被杀死。

    这种没有收益又极度危险的神战打得祂无比心累。

    列奥德罗彻底放开对0-01的控制无疑是催化剂，奇克身上宛如血管般的红色痕迹在灾祸之城的污染的气息下仿佛获得了生命，不断地朝着那边蔓延。

    祂抬起头，满头黑色的蛇发也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想要更近地感受近在咫尺的灾祸之城的气息。

    然而混沌之子就在身旁伺机而动，祂实在不敢冒着生命危险直接去接触0-01——即便都是有生命危险，在一位敌对真神的关注下直接抛开一切去夺取唯一性也实在太危险了，混沌之子肯定也知道0-01对自己的重要性，绝对不可能放任自己行动，甚至可能准备趁自己动手背后偷袭。

    就在这个时候，奇克忽然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猛地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

    祂刚要反抗，却陡然失去了部分理智，“奇克”的自我意志陡然被减弱了不少，心中对唯一性和源质的渴求顿时被放大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说不清究竟是饥饿还是对力量的向往，原初魔女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自己不断膨胀的欲望。

    祂的身躯陡然开始膨胀变大，满头的蛇发张嘴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啸，伴随祂变得和山峰一样巨大的身体一起张牙舞爪地占据了半边天空。祂的双目变得赤红，甚至忽略了还在自己身侧的混沌之子，眼中剩下的只有远处那片电闪雷鸣的空间中的列奥德罗。

    于祂而言，列奥德罗现在是自己垂死的猎物，但0-01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祂的牙关紧咬着，本能告诉祂眼前的一切都可以是自己的食物，非凡特性渴望所有的一切，渴望最初和最终的完整，而列奥德罗是眼前最好得手的受伤猎物，但仅存的一点理智大喊只要得到唯一性就好，只要唯一性，千万不要去吃不属于猎人和魔女的途径的非凡特性。

    然而又有个声音对祂说不，你的目标就是列奥德罗。

    不把祂杀死，你怎么可能得到0-01？

    骤然加强的风压和向四方无差别蔓延出去的疾病和诅咒逼得混沌之子后退了些许，祂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忽然跟疯了一样的奇克，但是心中却明白了什么。

    “即便再怎么标榜自己是人类，也无法摆脱自身对非凡特性的渴求。”

    “终究还是被这种本能控制住了。”

    混沌之子的心中不无轻蔑地想道：

    “本性弱小的生灵，说到底也只是非凡特性和力量的活容器而已，畏惧源质的力量，称你们为会行走有生命的封印物也不算错。被聚合的本能控制之后，还能剩下几分‘人类’的体面？”

    但眼下，祂还是需要做点什么，至少去阻止一下。

    即便原初魔女不能成功，被侵蚀最后成为一个疯子神灵，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不必要的负担。

    在祂嘲讽的时间里，群蛇已经遮蔽了天空，它们喷吐出带着剧毒的气息，吐出足以让血肉和骨骼全都融化成一滩脓水的毒液，让吐息融入风中，向列奥德罗席卷而去。

    列奥德罗完全没料到原初魔女会突然发疯，祂一边要应对纠缠不放的隐匿贤者，还要忍受上帝的侵蚀以及在自己的神国里搞破坏的克莱恩。因此，当原初魔女对自己发难的时候，被两个战场同时拖住的列奥德罗的反击来的稍微迟缓了一些。

    当剧毒的云雾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祂才凝聚出狂风将其吹散。

    而在做出这一切之后，原初魔女巨大的身躯猛然冲了上去，祂的咆哮声震动了星界，天空中落下无数带着长长拖尾的流星和陨石。

    这就像是末日提前降临了。

    这些概念性的力量在星界中打得难解难分，白色的战争迷雾笼罩了过来，原初魔女拥有“征服者”的力量，竟然强行抵挡住了列奥德罗的反击。

    与此同时，一根又一根蟒蛇般的黑色触手从星界某处延伸了过来。

    这些触手的顶端都长着一只眼睛，这些眼睛或闭或睁，凡是被它们看到的事物，瞬间就会变成灰白的石头，而被触手们直接碰到的东西，则会扭曲起来，伸展出四肢和头部，变成或大或小的女性，长相非常不错的女性。

    灰白急速蔓延中，这些触手疯狂地涌向了列奥德罗。巨大的蛇躯纠缠了上去，试图绞死对方的全部动作，用毒牙将足以毒杀神灵的液体注入。

    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魔女们带来了万物坍缩般的毁灭，让整片海洋开始迅速地干涸，收缩，就连风也出现了一瞬间的静止。

    雷霆撕裂了奇克的蛇发，列奥德罗挥舞三叉戟刺入原初魔女的身躯中。

    但让祂意外的是，对方居然好像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痛苦，还在执着地向自己发动攻击！

    列奥德罗也被激发出了怒火，祂当然知道自己也算是强弩之末，或者说从成为双途径真神的时候就被上帝盯上已经代表祂的命运走入了死路，但祂还真不觉得只要是个神就能要自己一口。

    祂一拳砸在奇克的脸上，将那张被蛇群簇拥的娇媚面容砸得凹陷进去，周围细小的鬓发混乱地对祂释放出些许诅咒，污染和毒气，列奥德罗不以为然，祂干脆利落地将手中的三叉戟朝着对方如蛇类口器般直接张开到耳根的嘴巴刺了进去，用力一剜一切，挖出了大块淋漓的血肉。

    神灵的生命力如此强大，即便列奥德罗的三叉戟的尖端已经从祂的后脑刺出，祂仍然没有死去。

    甚至只是感到痛苦。

    列奥德罗冷漠地拔出鲜血淋漓的三叉戟，正准备对着奇克的眼睛来一次，直接贯穿大脑将这只可恨的美杜莎杀死，却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紧接着是诡异的天旋地转。

    但在最后一刻，祂还是坚持着将最后一击刺了下去。

    只是不知道力度如何。

    ……

    ……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扭曲。

    时间仿佛在这个瞬间变慢了，祂知道是为什么，那种力量对祂的折磨似乎终于到了一个极限。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冲击，某种意义上，列奥德罗或许会跟克莱恩有共同话题，只不过祂们因为自身截然不同的理念而拒绝来往，甚至发展成了死敌。

    祂的力量仿佛消失了，服从祂的命令的风与大海依然在祂的周围。但在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中，列奥德罗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与疼痛。

    有那么一个瞬间，列奥德罗感觉自己的记忆复苏了。

    祂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弱小无力的混血精灵族小鬼，孱弱无能，连一份捕鱼的工作都抢不到。在某个温暖的午后，在太阳的照射下，和现在一样，无力地倒在某个地方。

    “他看起来很糟。”

    有人似乎是看到了他。

    “不用管他。”

    另一个人说道。

    祂在等死，而天上的太阳无比刺眼。

    tbc

    ——————

    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祂的体内抓挠着自己，一点点的向外爬出来，压迫着祂的喉咙。

    窒息的痛苦折磨着祂，于是祂不得不张大了口，用力的喘息着，就连脖子根部的鳃都接连张开，甚至来不及继续思考。

    此刻祂的脑海里还在不断的闪回自己过去的记忆，那破碎的人生与那个更为强大的意志撞击在了一起，随后缓缓的融合——不，这并不是融合，列奥德罗能感觉到是自己正在被吃掉——从身体末端，可能是指尖被一口一口吃掉，上帝的意志打败了祂，又或者是上帝终于不想让祂再或者了。

    属于列奥德罗这个混血精灵的人生经历被扫到了不值一提的记忆垃圾篓，力量的持有者否定了祂。

    这是不被上帝认可的暴君的结局。

 第644章 阳光刺目

    964

    温热的雪随风飘荡，那转瞬即逝的灰烬落入海面，除了飞艇上的伤痕之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知识之妖心情不错地操纵着飞艇再次升起，回到了一百米以上的高空，开始盘算着如何能以最快的方式击毁白塔，打碎祂的神国。

    这种神国并不等同于克莱恩为了迎战伯特利临时捏出来的东西，而是货真价实的、被神一点一点建造出来，并且在之后的数千年里不断地加固，不断地完善之后的成品。它跟神灵本身命运相连，损毁之后也能给神造成最大的伤害，知识之妖只要趁机动手夺取象征，就有机会夺走祂的非凡特性。

    祂看了一眼，发现白塔目前正在逮着克莱恩发动攻击，最顶端那只眼睛让它在昏暗的海面上宛如灯塔，而射出来的灯光总是能精准地把克莱恩从某个藏身之处逼出来。

    “克莱恩对‘门’途径的控制力比之前强了不少……但是果然让祂来应对上帝还是有点早了。”

    见克莱恩稍微有些伸展不开，祂伸出手，一串数字在半空中组成了一片绿叶。

    这片树叶在飞走的过程中不断变大，被保护白塔的风判定为毫无威胁和攻击力的杂物，竟然顺利地穿了过去，猛地贴上，完全挡住了那只眼睛。

    克莱恩注意到协助者给自己的帮助，被“全知之眼”压制了的他立刻就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他试图寻找历史迷雾，但是周围却隐约有包含了各种颜色的光芒靠近，似乎是混沌海的力量挡住了他跟灵界的交互，增大了他进入历史迷雾的难度。

    但紧接着一只黄色的鸟儿在他的视野中一闪而逝，他陡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轻松，周围的光影被推远了一些，被“全知之眼”锁定的窥探感也顿时消失了。

    他的右手猛然攥紧了某一处的空气，像是抓住了某个无形的东西。

    下一刻。

    一个人影被他从虚空中拉扯了出来，那人身穿华丽的古代服饰，宝石和星光熠熠生辉，赫然是第四纪时期——拥有完整的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的伯特利·亚伯拉罕！

    伯特利的历史投影刚一出现，眼中就立刻有了光彩，面无表情地扭头看着克莱恩。

    克莱恩露出礼貌的微笑。

    知识之妖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不把我变成秘偶但是还得要强迫我上班是……感受到自己身上那熟悉的力量，以及已经不属于自己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刚回到家族驻地还没来得及说句话的伯特利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深深地再吸了一口气，表情就跟刚才被抢了神位一样黑了个彻底。

    祂像是付出极大的努力才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没有让自己动手直接往这个不停地逮着自己一个薅的混小子脸上打一拳。

    当然了，打克莱恩一拳也看不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只能看到他脸上的灵之虫乱跑而已。

    “麻烦你了。”

    克莱恩装作没看见伯特利青筋暴起攥成拳头的手背，伯特利说的没错，祂这个有自我意志并且当过真神的人的历史投影不比安提哥努斯好用多了？说话间他眼疾手快一个嫁接，利用源堡的位格和能力把“全知之眼”对自己的锁定嫁接到了伯特利的历史投影身上，自己飞快地消失在空中离开现场：

    “引开祂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了，只要撑到我打破神国即可！”

    “说得好像我还能拒绝似的。”伯特利对克莱恩做了个刚学来的友好问候手势。

    一道光线从伯特利的身上横扫过去，将这个残影分身融化。“全知之眼”挣脱了知识之妖的“一叶障目”重新成为了大海上唯一的灯塔，扫视着整个海洋。

    很快，它就找到了诡秘之主气息所在的位置，和刚才一样开始发动进攻。

    就在这个时候，克莱恩的身影从另一边闪现出来，直接出现在了无人驾驶的飞艇上。面对着复杂且密密麻麻的一比一复刻的仪表盘，他选择欺骗自己飞艇也属于一种生物，然后直接用灵体之线控制住这件战争兵器，在空中以一个异常诡异的角度转了个弯，然后瞬间变淡消失了。

    下一刻，

    ……

    “0-01……0-01……”

    强烈的非凡聚合效果发生在了奇克的身上，在列奥德罗放开对0-01的控制的瞬间，原初魔女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转移了过去，心中产生了强烈的想要靠近的想法。

    因为眼下的战斗实在是浪费时间，又充满危险。

    和混沌之子的争斗让祂觉得自己分外憋屈，作为阴性灾难的象征，祂本应更加适合对别的神的锚和民众动手，但无奈眼前这家伙是个外神，不仅锚对祂毫无意义，就连神国里也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生物和灵体出现。而能够奏效的魅惑也在一次成功之后被扭曲，暂时失去了效果。

    好在对混沌之子来说自己也不算个很好的对手，更不适合做有益的猎物，只是因为自己拿着“审判者”的唯一性还出现在这里而引起了对方的愤怒和杀意。

    祂也不是很乐意沾染灾祸之城的力量。

    双方目前都是单途径真神，如果一直将时间拖延下去，最后先失控发疯的肯定是自己。不过，一直维持这样的战况奇克倒也可以接受，毕竟原初魔女也没必要跟这家伙一直纠缠到要发疯的地步，祂只要找个机会接触0-01，战况就会立刻反转。

    祂无法战胜混沌之子，但是又必须时刻防备对方的袭击，稍微分神就有可能被杀死。

    这种没有收益又极度危险的神战打得祂无比心累。

    列奥德罗彻底放开对0-01的控制无疑是催化剂，奇克身上宛如血管般的红色痕迹在灾祸之城的污染的气息下仿佛获得了生命，不断地朝着那边蔓延。

    祂抬起头，满头黑色的蛇发也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想要更近地感受近在咫尺的灾祸之城的气息。

    然而混沌之子就在身旁伺机而动，祂实在不敢冒着生命危险直接去接触0-01——即便都是有生命危险，在一位敌对真神的关注下直接抛开一切去夺取唯一性也实在太危险了，混沌之子肯定也知道0-01对自己的重要性，绝对不可能放任自己行动，甚至可能准备趁自己动手背后偷袭。

    就在这个时候，奇克忽然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猛地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

    祂刚要反抗，却陡然失去了部分理智，“奇克”的自我意志陡然被减弱了不少，心中对唯一性和源质的渴求顿时被放大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说不清究竟是饥饿还是对力量的向往，原初魔女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自己不断膨胀的欲望。

    祂的身躯陡然开始膨胀变大，满头的蛇发张嘴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啸，伴随祂变得和山峰一样巨大的身体一起张牙舞爪地占据了半边天空。祂的双目变得赤红，甚至忽略了还在自己身侧的混沌之子，眼中剩下的只有远处那片电闪雷鸣的空间中的列奥德罗。

    于祂而言，列奥德罗现在是自己垂死的猎物，但0-01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祂的牙关紧咬着，本能告诉祂眼前的一切都可以是自己的食物，非凡特性渴望所有的一切，渴望最初和最终的完整，而列奥德罗是眼前最好得手的受伤猎物，但仅存的一点理智大喊只要得到唯一性就好，只要唯一性，千万不要去吃不属于猎人和魔女的途径的非凡特性。

    然而又有个声音对祂说不，你的目标就是列奥德罗。

    不把祂杀死，你怎么可能得到0-01？

    骤然加强的风压和向四方无差别蔓延出去的疾病和诅咒逼得混沌之子后退了些许，祂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忽然跟疯了一样的奇克，但是心中却明白了什么。

    “即便再怎么标榜自己是人类，也无法摆脱自身对非凡特性的渴求。”

    “终究还是被这种本能控制住了。”

    混沌之子的心中不无轻蔑地想道：

    “本性弱小的生灵，说到底也只是非凡特性和力量的活容器而已，畏惧源质的力量，称你们为会行走有生命的封印物也不算错。被聚合的本能控制之后，还能剩下几分‘人类’的体面？”

    但眼下，祂还是需要做点什么，至少去阻止一下。

    即便原初魔女不能成功，被侵蚀最后成为一个疯子神灵，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不必要的负担。

    在祂嘲讽的时间里，群蛇已经遮蔽了天空，它们喷吐出带着剧毒的气息，吐出足以让血肉和骨骼全都融化成一滩脓水的毒液，让吐息融入风中，向列奥德罗席卷而去。

    列奥德罗完全没料到原初魔女会突然发疯，祂一边要应对纠缠不放的隐匿贤者，还要忍受上帝的侵蚀以及在自己的神国里搞破坏的克莱恩。因此，当原初魔女对自己发难的时候，被两个战场同时拖住的列奥德罗的反击来的稍微迟缓了一些。

    当剧毒的云雾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祂才凝聚出狂风将其吹散。

    而在做出这一切之后，原初魔女巨大的身躯猛然冲了上去，祂的咆哮声震动了星界，天空中落下无数带着长长拖尾的流星和陨石。

    这就像是末日提前降临了。

    这些概念性的力量在星界中打得难解难分，白色的战争迷雾笼罩了过来，原初魔女拥有“征服者”的力量，竟然强行抵挡住了列奥德罗的反击。

    与此同时，一根又一根蟒蛇般的黑色触手从星界某处延伸了过来。

    这些触手的顶端都长着一只眼睛，这些眼睛或闭或睁，凡是被它们看到的事物，瞬间就会变成灰白的石头，而被触手们直接碰到的东西，则会扭曲起来，伸展出四肢和头部，变成或大或小的女性，长相非常不错的女性。

    灰白急速蔓延中，这些触手疯狂地涌向了列奥德罗。巨大的蛇躯纠缠了上去，试图绞死对方的全部动作，用毒牙将足以毒杀神灵的液体注入。

    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魔女们带来了万物坍缩般的毁灭，让整片海洋开始迅速地干涸，收缩，就连风也出现了一瞬间的静止。

    雷霆撕裂了奇克的蛇发，列奥德罗挥舞三叉戟刺入原初魔女的身躯中。

    但让祂意外的是，对方居然好像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痛苦，还在执着地向自己发动攻击！

    列奥德罗也被激发出了怒火，祂当然知道自己也算是强弩之末，或者说从成为双途径真神的时候就被上帝盯上已经代表祂的命运走入了死路，但祂还真不觉得只要是个神就能要自己一口。

    祂一拳砸在奇克的脸上，将那张被蛇群簇拥的娇媚面容砸得凹陷进去，周围细小的鬓发混乱地对祂释放出些许诅咒，污染和毒气，列奥德罗不以为然，祂干脆利落地将手中的三叉戟朝着对方如蛇类口器般直接张开到耳根的嘴巴刺了进去，用力一剜一切，挖出了大块淋漓的血肉。

    神灵的生命力如此强大，即便列奥德罗的三叉戟的尖端已经从祂的后脑刺出，祂仍然没有死去。

    甚至只是感到痛苦。

    列奥德罗冷漠地拔出鲜血淋漓的三叉戟，正准备对着奇克的眼睛来一次，直接贯穿大脑将这只可恨的美杜莎杀死，却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紧接着是诡异的天旋地转。

    但在最后一刻，祂还是坚持着将最后一击刺了下去。

    只是不知道力度如何。

    ……

    ……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扭曲。

    时间仿佛在这个瞬间变慢了，祂知道是为什么，那种力量对祂的折磨似乎终于到了一个极限。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冲击，某种意义上，列奥德罗或许会跟克莱恩有共同话题，只不过祂们因为自身截然不同的理念而拒绝来往，甚至发展成了死敌。

    祂的力量仿佛消失了，服从祂的命令的风与大海依然在祂的周围。但在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中，列奥德罗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与疼痛。

    有那么一个瞬间，列奥德罗感觉自己的记忆复苏了。

    祂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弱小无力的混血精灵族小鬼，孱弱无能，连一份捕鱼的工作都抢不到。在某个温暖的午后，在太阳的照射下，和现在一样，无力地倒在某个地方。

    “他看起来很糟。”

    有人似乎是看到了他。

    “不用管他。”

    另一个人说道。

    祂在等死，而天上的太阳无比刺眼。

    tbc

    ——————

    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祂的体内抓挠着自己，一点点的向外爬出来，压迫着祂的喉咙。

    窒息的痛苦折磨着祂，于是祂不得不张大了口，用力的喘息着，就连脖子根部的鳃都接连张开，甚至来不及继续思考。

    此刻祂的脑海里还在不断的闪回自己过去的记忆，那破碎的人生与那个更为强大的意志撞击在了一起，随后缓缓的融合——不，这并不是融合，列奥德罗能感觉到是自己正在被吃掉——从身体末端，可能是指尖被一口一口吃掉，上帝的意志打败了祂，又或者是上帝终于不想让祂再或者了。

    属于列奥德罗这个混血精灵的人生经历被扫到了不值一提的记忆垃圾篓，力量的持有者否定了祂。

    这是不被上帝认可的暴君的结局。

 第645章 野心的终途

    965

    似乎真的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交谈，声音模糊不清，仿佛被狂风拉扯成尖锐的声响。

    回忆里的味道涌上鼻尖，那是冷彻的海风。

    那些属于自己的和不属于自己的画面逐渐被找回，就像拼图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嵌合在一起，因此列奥德罗才能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地死去。

    在精神和自我的层面上死去。

    祂想起了自己无数年前的航路，从那遥远的海洋而来。

    那时到底是怎么样的……似乎记忆里的那个被称作列奥德罗的小鬼总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也可能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或许因为过于久远，列奥德罗也有些无法肯定那过去的记忆了。

    以这个身份开始新的生活，是登陆到东大陆之后的事情了。

    突然有猩红的血滴落，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强酸般腐蚀着地面，升起淡淡的白气。

    列奥德罗突然又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的存在，祂许久没有见到殷红的血液，带着点新奇的想法摸了摸自己的脸，果不其然地摸来了满手的鲜血。

    而祂的前方忽然亮了起来，似乎是云雾打开，光芒从天上洒下，而有个高大光辉到祂看不清的人影似乎正沿着这条阳光铸就的道路上走来。列奥德罗静默了两秒才愤怒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完全没头抬头去用目光挑衅对方的想法，更加可恶的是，即便祂意识到了这一点，祂依然没有这么做的打算。

    “祂……就像你一样。”

    或许本来也没什么分别。

    “原初。”

    祂低声说。

    ……

    风天使是忠诚的。

    风天使自己以及另外七位天使都是这么觉得的。

    自己在远古太阳神的手下打拼，祂和祂的人民也确实给了自己无数的正向反馈，那时候祂的事业处于上升期，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列奥德罗也不是天生的变态或者坏种，祂也眷恋过被阳光晒得金光闪闪的海面，侧耳倾听过海上的微风，热爱被人们敬畏信任的自己。

    这样的时光本来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本来可以。

    列奥德罗觉得以当时的自己的心态来说，敬爱自己的信徒有了，力量和地位也有了，自己的阵营又很强大，即便是以后打仗也不会吃亏，那么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

    “原初。”

    “我很早就知道，你是不可能被杀死的……我早就知道。并且，我也没有阻止祂的自杀计划。”

    列奥德罗不相信死亡就能把伟大存在的意志甩开。

    最简单最直接的例证：“魔狼之王”弗雷格拉持有奇迹的复活权柄，但祂可曾通过死亡摆脱疯狂和嗜血的意志了？不仅没有，死亡还会让祂越发疯狂和暴躁。

    奇迹和复活也是那条途径的旧日所持有的权柄，因此死亡也无济于事。

    在那张聚集着救赎蔷薇的众神的长桌上，列奥德罗相信自己绝对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但是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没有反驳萨斯利尔的话语。

    也就是在那一刻，风天使突然几乎是惊骇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张桌上的每个人都各怀心思，祂试探着和祂们对视，从祂们的眼中看到的是思考和探究，没有人真的在意远古太阳神的自杀有没有效果，又或者其实有神从一开始就想着让这次假死成为真死。而列奥德罗也在别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祂也是一副皱着眉头，心怀鬼胎的算计模样。

    祂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更高的地位而跟随太阳神的。

    突然之间，列奥德罗明白了自己的心。

    祂终于会想起了被安宁的日子渐渐隐藏起来的野心，就像当初他想要从纯血精灵的孩子手里抢走那份精致的食物，现在祂想要抢走的是地位和象征。这份野心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填满了所以安静了下来，终有一天祂会因为对现状的不满足而再次感到饥饿，而救赎蔷薇极大地提前了这一天。

    祂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作为天使之王的自己每次看到梅迪奇和乌洛琉斯时都会难以抑制地产生种种负面情绪，甚至对这两位老战友产生恶意。

    因为祂深深地羡慕着这两位同伴，羡慕祂们有机会成为神灵，而自己——要被一直困在天使之王的位置上，永远地被当做“忠诚的下属”。

    但是……

    ……在祂已经一眼看得到头的、要作为风天使持续到世界末日的日子里，突然出现了变数。

    ……

    寂静，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像是融化在阳光中的一抹剪影，遥不可及。

    列奥德罗也没指望获得什么回应，祂现在可以依靠这种不服气和不甘心的想法来确认自己是列奥德罗，鲜红的血液依然在从祂的脸上和身上流出，祂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不断地在光芒之下开裂，慢慢地粉碎，落下的不是砂石而是血肉，流淌出的是作为一个生命存在而拥有的鲜血。

    “其实很多时候，躯体和自我认知是一种束缚。”

    令祂意外的事，那个人的声音居然也从前方慢悠悠地传了过来。

    只不过，并不是在回应祂的话语。

    与此同时光芒也慢慢地变得更加明亮，就像是那个人正在缓步走来，太阳跟随在祂的身后。

    “当有了躯体，虚无缥缈的意志就有了寄托，名字像是一个咒语，让某个东西成为了‘它’。”

    祂用一种列奥德罗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道：“服从我，敬畏我，遵循我的话语就够了，意志和自我太过沉重，容器是不需要这些的。”

    “把一切都交给我。”

    弥留之际的时光里，祂们交谈着。

    “太可惜了，你不能被杀死……但是我也为之庆幸……”

    时过千年，列奥德罗早就发自内心地觉得远古太阳神死了是件好事。作为当初祂的部下之一，列奥德罗也不觉得自己在圣典上写自己和其他神一起带领人类战斗有什么问题。短暂的休息似乎是为祂积累了些许的力量，祂勉强的站立了起来，脑海就像被人重击过了一般，混乱不堪。

    祂忍受着头疼，试着看向那声音的方向。

    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列奥德罗感觉到自己的状态越来越糟糕，在神国里作乱的那两个家伙正在飞快地破坏祂的基底，加速祂的崩溃。

    脑海中回荡着诡异的声音，就像古老晦涩的呢喃，那个人正高高在上审视着自己。

    这真是令人不悦。

    “呵……”

    列奥德罗低着头，闭着眼睛，步履蹒跚地走向那个笼罩在光辉中的人形。

    祂的皮肤支离破碎，就连那些坚硬的幻鳞也已经裂开，横七竖八地从祂的皮肤和血肉里刺出来，不断地夺走祂的生命力。而在生命最后一段的路程中，列奥德罗表现得弱小且谦卑。

    尽管闭着眼睛，但祂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前额变得越来越热，仿佛靠近了火炉。

    当温度终于到了一个祂难以忍耐的地步之后，列奥德罗停下了脚步，在上帝的注视下，祂的身躯摇晃了一下，似乎是要弯下腰或者跪下——然而就在祂的身体俯下去的那一刻，祂一直垂在身边的右手却陡然握紧成拳，血液从指缝里滴落。

    忽然之间狂风大作，列奥德罗猛然抬起了头，祂的双眸都空空如也，只剩下两个流血的空洞，但祂仍然直视着近在咫尺笼罩在阳光中的面容，将全身上下最后的力量全部凝聚起来，祂不仅要大不敬地去看至高神的脸，还要给那张脸来上一拳！

    上帝的眼珠略微动了一下，从俯瞰，变成了稍微高一些的俯瞰。

    祂既不愤怒，也不悲伤，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垂死挣扎，执迷不悟的“容器”。

    相对的瞬间，金色的火焰猛然从列奥德罗缺失眼眸的眼眶中喷出。

    脑海中的声音消失了，就仿佛这一刻列奥德罗失去了听力一般。整个脑海的世界似乎都寂静了下来，无论是风声还是喧嚣声都不存在了，因为祂的头颅在瞬间就被太阳的火焰焚烧殆尽。

    最后留在祂耳边的，只剩下一闪而过的风声。

    祂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在挥出去的拳头的带动下向前踉跄了两步，最后扑倒在了上帝的面前。

    仿佛太阳降临在了这里。

    祂的身体迅速地脱水，变成了一个火人。原本强健有力的臂膀和身躯在光和热之下干瘪萎缩，宛如婴孩般蜷缩在一起时终于被火焰点燃。就如同神话中某个用蜡和羽毛做成的翅膀飞向太阳的青年，还未来得及靠近太阳，蜡就被融化，羽毛被烧光，他也坠落下来，永远地沉没在了大海之中。

    这一切就像一副宏伟的画作，只不过没有人能够将这幅画完全地描绘出来。

    属于太阳的金色火焰将那副残骸烧得干干净净，就像献给神的燔祭，将鲜活的祭品投入火焰中，祈求上升的烟雾带着祈祷进入神的耳边。

    烧得越是干净，就代表神灵享用了越多的祭品。

    “我宽恕你。”祂说。

    那些回忆再次被埋葬了起来，那些丢失的声音重新响起，寂静之中就像有雷霆在酝酿，风声冲击着耳膜，将那积累的音律一同释放。

    笼罩穹顶的乌云渐渐消失了，明媚的阳光重新主宰了天际。

    三重冠冕的幻影在上帝的头顶上一闪而逝，然而，上方原本属于一双黄铜眼眸的浮雕竟消失了。

    ……

    神国之中。

    虽然一切都在稳中向好，但是在第一缕阳光穿过阴云的那一刻，知识之妖就暗道一声糟糕。上帝既然正式开始了回归的仪式，那么列奥德罗这只献祭用的羔羊是绝对逃不掉的。此刻阳光落下，就代表祂的精神已经被——说被侵蚀都有点含糊了，侵蚀只有0和100的区别。列奥德罗现在不是被侵蚀，而是即将被完全侵蚀。

    就和现实世界中的天气变化一样，当第一缕阳光落下，就代表天空马上就会放晴。

    阳光从越来越多的缝隙中落下，仿佛将这个世界切成了无数块。

    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渐渐变得平静，粼粼金光照射在雨后的大海上。这美丽的一幕给知识之妖带来的只剩下紧张和无尽的危机感，祂顿时顾不上别的，也不再去看自己的行动是否跟伯特利和克莱恩配合，祂以白塔的最高处为目标，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在强行撞入风障的瞬间，知识之妖的精神感受到了撕裂般的剧痛。

    电磁波对信息和数据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但是仅仅依靠列奥德罗还不足以抹去祂的这些力量和精神。组成飞艇的信息被硬生生地削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个七零八落的骨架成功穿过了电磁之风的保护，看上去东缺一块西缺一块，但又保持着大体的轮廓，像是一个没有加载完成的建模。

    “全知之眼”猛然看向了祂！

    知识之妖的危机感陡然暴涨，这一瞥祂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上帝的眼前偷东西——偷得还是上帝的眼睛——然而西大陆有句古话叫来都来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祂强行克制住仿佛刻在自己的本能中的对“上帝”的潜在畏惧，只保留向往和渴望的成分，猛地让信息化作大手，抓向了那只眼睛！

    轰！

    祂确实抓住了。祂的这一缕仪式也陡然被眼中迸射出来的光线切成了片。

    克莱恩见状赶紧甩来一根灵体之线，维持住知识之妖的形体的瞬间，试图将这个神国里所有的一切全都秘偶化，不断地夺取这里的力量。

    一个呼吸后，神国忽然翻转，海天倒悬。

    白塔在倒悬的世界里崩毁，而大海从天空中倾倒下来，克莱恩赶紧带着知识之妖开门逃了出去。而伯特利的历史投影被海水直接淹没，每一滴水都仿佛有山一样沉重，直接将这个幻影磨碎。

    意识回归。

    隐匿贤者感觉自己的手上突然多出了什么东西，祂在脑海里产生“查询”的想法的瞬间，那件东西的全部信息已经出现在了祂的眼前。

    “全知之眼”

    “白塔”途径的唯一性。

    ……

    与此同时，陷入对非凡特性的癫狂渴望中的原初魔女拔出了刺入祂的双眸的三叉戟。

    狂怒的雷霆之神确实毁去了祂的双眼，但是在最后一刻祂失去了力气，充满力量的手臂无法握紧自己的权柄，以至于并没有给原初魔女造成足以致命的伤害。

    列奥德罗死了，没人控制0-01。

    “红祭司”的唯一性近在眼前了！

    原初魔女的双眼飞快地再生，祂的满头蛇发也在这段时间里担当起了眼睛的重任，每一条黑蛇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旗帜。尽管使用者已经气息全无，但它依然在空中张扬地展开，让在场的所有人的内心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好战、阴险，不遗余力地试图继续挑起纷争。

    祂随手丢弃金色的三叉戟，狂喜地直接冲向了悬浮在空中的“0-01”！

    经过了无数的岁月，旗帜上那些宛如被泼洒上去的血液已经变得暗红深黑。

    隐匿贤者得到了“全知之眼”，暂时缺乏继续战斗的动力，而莉莉丝对这件东西本来就没什么兴趣，祂还在执着地寻找去往月亮身边的道路。当混沌之子追上来的时候，奇克感到异常的愤怒，直接将手中被灾祸之城的力量污染了一些的“特伦索斯特黄铜书”丢向了远处。

    混沌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唯一性。

    转瞬之间，祂就已经到达了“0-01”的前方，这一路太过顺利，以至于原初魔女都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等到了这份唯一性重见天日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为了第一个拿到这件唯一性的“灾祸”二途径神灵。

    tbc

    ——————

    祂伸手抓住了这面旗帜，思考着到底要如何容纳。

    就在这时，奇克仿佛看到旗帜上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人影像是梅迪奇，又仿佛带着更加阴险疯狂的气质，猛地抓住了祂的手腕，将祂拖了进去！

 第645章 野心的终途

    965

    似乎真的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交谈，声音模糊不清，仿佛被狂风拉扯成尖锐的声响。

    回忆里的味道涌上鼻尖，那是冷彻的海风。

    那些属于自己的和不属于自己的画面逐渐被找回，就像拼图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嵌合在一起，因此列奥德罗才能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地死去。

    在精神和自我的层面上死去。

    祂想起了自己无数年前的航路，从那遥远的海洋而来。

    那时到底是怎么样的……似乎记忆里的那个被称作列奥德罗的小鬼总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也可能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或许因为过于久远，列奥德罗也有些无法肯定那过去的记忆了。

    以这个身份开始新的生活，是登陆到东大陆之后的事情了。

    突然有猩红的血滴落，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强酸般腐蚀着地面，升起淡淡的白气。

    列奥德罗突然又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的存在，祂许久没有见到殷红的血液，带着点新奇的想法摸了摸自己的脸，果不其然地摸来了满手的鲜血。

    而祂的前方忽然亮了起来，似乎是云雾打开，光芒从天上洒下，而有个高大光辉到祂看不清的人影似乎正沿着这条阳光铸就的道路上走来。列奥德罗静默了两秒才愤怒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完全没头抬头去用目光挑衅对方的想法，更加可恶的是，即便祂意识到了这一点，祂依然没有这么做的打算。

    “祂……就像你一样。”

    或许本来也没什么分别。

    “原初。”

    祂低声说。

    ……

    风天使是忠诚的。

    风天使自己以及另外七位天使都是这么觉得的。

    自己在远古太阳神的手下打拼，祂和祂的人民也确实给了自己无数的正向反馈，那时候祂的事业处于上升期，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列奥德罗也不是天生的变态或者坏种，祂也眷恋过被阳光晒得金光闪闪的海面，侧耳倾听过海上的微风，热爱被人们敬畏信任的自己。

    这样的时光本来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本来可以。

    列奥德罗觉得以当时的自己的心态来说，敬爱自己的信徒有了，力量和地位也有了，自己的阵营又很强大，即便是以后打仗也不会吃亏，那么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

    “原初。”

    “我很早就知道，你是不可能被杀死的……我早就知道。并且，我也没有阻止祂的自杀计划。”

    列奥德罗不相信死亡就能把伟大存在的意志甩开。

    最简单最直接的例证：“魔狼之王”弗雷格拉持有奇迹的复活权柄，但祂可曾通过死亡摆脱疯狂和嗜血的意志了？不仅没有，死亡还会让祂越发疯狂和暴躁。

    奇迹和复活也是那条途径的旧日所持有的权柄，因此死亡也无济于事。

    在那张聚集着救赎蔷薇的众神的长桌上，列奥德罗相信自己绝对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但是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没有反驳萨斯利尔的话语。

    也就是在那一刻，风天使突然几乎是惊骇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张桌上的每个人都各怀心思，祂试探着和祂们对视，从祂们的眼中看到的是思考和探究，没有人真的在意远古太阳神的自杀有没有效果，又或者其实有神从一开始就想着让这次假死成为真死。而列奥德罗也在别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祂也是一副皱着眉头，心怀鬼胎的算计模样。

    祂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更高的地位而跟随太阳神的。

    突然之间，列奥德罗明白了自己的心。

    祂终于会想起了被安宁的日子渐渐隐藏起来的野心，就像当初他想要从纯血精灵的孩子手里抢走那份精致的食物，现在祂想要抢走的是地位和象征。这份野心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填满了所以安静了下来，终有一天祂会因为对现状的不满足而再次感到饥饿，而救赎蔷薇极大地提前了这一天。

    祂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作为天使之王的自己每次看到梅迪奇和乌洛琉斯时都会难以抑制地产生种种负面情绪，甚至对这两位老战友产生恶意。

    因为祂深深地羡慕着这两位同伴，羡慕祂们有机会成为神灵，而自己——要被一直困在天使之王的位置上，永远地被当做“忠诚的下属”。

    但是……

    ……在祂已经一眼看得到头的、要作为风天使持续到世界末日的日子里，突然出现了变数。

    ……

    寂静，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像是融化在阳光中的一抹剪影，遥不可及。

    列奥德罗也没指望获得什么回应，祂现在可以依靠这种不服气和不甘心的想法来确认自己是列奥德罗，鲜红的血液依然在从祂的脸上和身上流出，祂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不断地在光芒之下开裂，慢慢地粉碎，落下的不是砂石而是血肉，流淌出的是作为一个生命存在而拥有的鲜血。

    “其实很多时候，躯体和自我认知是一种束缚。”

    令祂意外的事，那个人的声音居然也从前方慢悠悠地传了过来。

    只不过，并不是在回应祂的话语。

    与此同时光芒也慢慢地变得更加明亮，就像是那个人正在缓步走来，太阳跟随在祂的身后。

    “当有了躯体，虚无缥缈的意志就有了寄托，名字像是一个咒语，让某个东西成为了‘它’。”

    祂用一种列奥德罗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道：“服从我，敬畏我，遵循我的话语就够了，意志和自我太过沉重，容器是不需要这些的。”

    “把一切都交给我。”

    弥留之际的时光里，祂们交谈着。

    “太可惜了，你不能被杀死……但是我也为之庆幸……”

    时过千年，列奥德罗早就发自内心地觉得远古太阳神死了是件好事。作为当初祂的部下之一，列奥德罗也不觉得自己在圣典上写自己和其他神一起带领人类战斗有什么问题。短暂的休息似乎是为祂积累了些许的力量，祂勉强的站立了起来，脑海就像被人重击过了一般，混乱不堪。

    祂忍受着头疼，试着看向那声音的方向。

    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列奥德罗感觉到自己的状态越来越糟糕，在神国里作乱的那两个家伙正在飞快地破坏祂的基底，加速祂的崩溃。

    脑海中回荡着诡异的声音，就像古老晦涩的呢喃，那个人正高高在上审视着自己。

    这真是令人不悦。

    “呵……”

    列奥德罗低着头，闭着眼睛，步履蹒跚地走向那个笼罩在光辉中的人形。

    祂的皮肤支离破碎，就连那些坚硬的幻鳞也已经裂开，横七竖八地从祂的皮肤和血肉里刺出来，不断地夺走祂的生命力。而在生命最后一段的路程中，列奥德罗表现得弱小且谦卑。

    尽管闭着眼睛，但祂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前额变得越来越热，仿佛靠近了火炉。

    当温度终于到了一个祂难以忍耐的地步之后，列奥德罗停下了脚步，在上帝的注视下，祂的身躯摇晃了一下，似乎是要弯下腰或者跪下——然而就在祂的身体俯下去的那一刻，祂一直垂在身边的右手却陡然握紧成拳，血液从指缝里滴落。

    忽然之间狂风大作，列奥德罗猛然抬起了头，祂的双眸都空空如也，只剩下两个流血的空洞，但祂仍然直视着近在咫尺笼罩在阳光中的面容，将全身上下最后的力量全部凝聚起来，祂不仅要大不敬地去看至高神的脸，还要给那张脸来上一拳！

    上帝的眼珠略微动了一下，从俯瞰，变成了稍微高一些的俯瞰。

    祂既不愤怒，也不悲伤，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垂死挣扎，执迷不悟的“容器”。

    相对的瞬间，金色的火焰猛然从列奥德罗缺失眼眸的眼眶中喷出。

    脑海中的声音消失了，就仿佛这一刻列奥德罗失去了听力一般。整个脑海的世界似乎都寂静了下来，无论是风声还是喧嚣声都不存在了，因为祂的头颅在瞬间就被太阳的火焰焚烧殆尽。

    最后留在祂耳边的，只剩下一闪而过的风声。

    祂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在挥出去的拳头的带动下向前踉跄了两步，最后扑倒在了上帝的面前。

    仿佛太阳降临在了这里。

    祂的身体迅速地脱水，变成了一个火人。原本强健有力的臂膀和身躯在光和热之下干瘪萎缩，宛如婴孩般蜷缩在一起时终于被火焰点燃。就如同神话中某个用蜡和羽毛做成的翅膀飞向太阳的青年，还未来得及靠近太阳，蜡就被融化，羽毛被烧光，他也坠落下来，永远地沉没在了大海之中。

    这一切就像一副宏伟的画作，只不过没有人能够将这幅画完全地描绘出来。

    属于太阳的金色火焰将那副残骸烧得干干净净，就像献给神的燔祭，将鲜活的祭品投入火焰中，祈求上升的烟雾带着祈祷进入神的耳边。

    烧得越是干净，就代表神灵享用了越多的祭品。

    “我宽恕你。”祂说。

    那些回忆再次被埋葬了起来，那些丢失的声音重新响起，寂静之中就像有雷霆在酝酿，风声冲击着耳膜，将那积累的音律一同释放。

    笼罩穹顶的乌云渐渐消失了，明媚的阳光重新主宰了天际。

    三重冠冕的幻影在上帝的头顶上一闪而逝，然而，上方原本属于一双黄铜眼眸的浮雕竟消失了。

    ……

    神国之中。

    虽然一切都在稳中向好，但是在第一缕阳光穿过阴云的那一刻，知识之妖就暗道一声糟糕。上帝既然正式开始了回归的仪式，那么列奥德罗这只献祭用的羔羊是绝对逃不掉的。此刻阳光落下，就代表祂的精神已经被——说被侵蚀都有点含糊了，侵蚀只有0和100的区别。列奥德罗现在不是被侵蚀，而是即将被完全侵蚀。

    就和现实世界中的天气变化一样，当第一缕阳光落下，就代表天空马上就会放晴。

    阳光从越来越多的缝隙中落下，仿佛将这个世界切成了无数块。

    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渐渐变得平静，粼粼金光照射在雨后的大海上。这美丽的一幕给知识之妖带来的只剩下紧张和无尽的危机感，祂顿时顾不上别的，也不再去看自己的行动是否跟伯特利和克莱恩配合，祂以白塔的最高处为目标，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在强行撞入风障的瞬间，知识之妖的精神感受到了撕裂般的剧痛。

    电磁波对信息和数据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但是仅仅依靠列奥德罗还不足以抹去祂的这些力量和精神。组成飞艇的信息被硬生生地削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个七零八落的骨架成功穿过了电磁之风的保护，看上去东缺一块西缺一块，但又保持着大体的轮廓，像是一个没有加载完成的建模。

    “全知之眼”猛然看向了祂！

    知识之妖的危机感陡然暴涨，这一瞥祂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上帝的眼前偷东西——偷得还是上帝的眼睛——然而西大陆有句古话叫来都来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祂强行克制住仿佛刻在自己的本能中的对“上帝”的潜在畏惧，只保留向往和渴望的成分，猛地让信息化作大手，抓向了那只眼睛！

    轰！

    祂确实抓住了。祂的这一缕仪式也陡然被眼中迸射出来的光线切成了片。

    克莱恩见状赶紧甩来一根灵体之线，维持住知识之妖的形体的瞬间，试图将这个神国里所有的一切全都秘偶化，不断地夺取这里的力量。

    一个呼吸后，神国忽然翻转，海天倒悬。

    白塔在倒悬的世界里崩毁，而大海从天空中倾倒下来，克莱恩赶紧带着知识之妖开门逃了出去。而伯特利的历史投影被海水直接淹没，每一滴水都仿佛有山一样沉重，直接将这个幻影磨碎。

    意识回归。

    隐匿贤者感觉自己的手上突然多出了什么东西，祂在脑海里产生“查询”的想法的瞬间，那件东西的全部信息已经出现在了祂的眼前。

    “全知之眼”

    “白塔”途径的唯一性。

    ……

    与此同时，陷入对非凡特性的癫狂渴望中的原初魔女拔出了刺入祂的双眸的三叉戟。

    狂怒的雷霆之神确实毁去了祂的双眼，但是在最后一刻祂失去了力气，充满力量的手臂无法握紧自己的权柄，以至于并没有给原初魔女造成足以致命的伤害。

    列奥德罗死了，没人控制0-01。

    “红祭司”的唯一性近在眼前了！

    原初魔女的双眼飞快地再生，祂的满头蛇发也在这段时间里担当起了眼睛的重任，每一条黑蛇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旗帜。尽管使用者已经气息全无，但它依然在空中张扬地展开，让在场的所有人的内心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好战、阴险，不遗余力地试图继续挑起纷争。

    祂随手丢弃金色的三叉戟，狂喜地直接冲向了悬浮在空中的“0-01”！

    经过了无数的岁月，旗帜上那些宛如被泼洒上去的血液已经变得暗红深黑。

    隐匿贤者得到了“全知之眼”，暂时缺乏继续战斗的动力，而莉莉丝对这件东西本来就没什么兴趣，祂还在执着地寻找去往月亮身边的道路。当混沌之子追上来的时候，奇克感到异常的愤怒，直接将手中被灾祸之城的力量污染了一些的“特伦索斯特黄铜书”丢向了远处。

    混沌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唯一性。

    转瞬之间，祂就已经到达了“0-01”的前方，这一路太过顺利，以至于原初魔女都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等到了这份唯一性重见天日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为了第一个拿到这件唯一性的“灾祸”二途径神灵。

    tbc

    ——————

    祂伸手抓住了这面旗帜，思考着到底要如何容纳。

    就在这时，奇克仿佛看到旗帜上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人影像是梅迪奇，又仿佛带着更加阴险疯狂的气质，猛地抓住了祂的手腕，将祂拖了进去！

 第646章 死火

    966

    “灾祸之城！”

    奇克不甚清晰的脑海里陡然蹦出了这个名字。

    悄然藏在0-01里的虚幻人影，带有灾祸之城气息的存在，除了这份源质的意识本身还能有谁？！

    祂原本浑浑噩噩、被非凡聚合本能所控制的大脑仿佛忽然之间清醒了不少，然而现在已经晚了，刚才是去判断能力的瞬间已经导致祂的意志似乎暂时离体，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知何时，天空的色彩竟如此鲜艳，仿佛能滴出猩红的血，一切的事物都被铺盖上了赤炎的红。

    见到这样的景象，原初魔女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祂也突然有些困惑自己刚才为什么好像突然失去了理智一样直接对雷霆之神发动攻击，这非凡聚合的本能是不是来得太过突然？仔细想来，奇克忍不住觉后怕，祂到底为什么要突然动手，甚至不顾混沌之子可能的背后偷袭？而且无论是在之前的计划还是战斗的时候，祂都是做的趁乱摸走0-01的打算。为了得到0-01，祂还把到手的“特伦索斯特黄铜书”给丢了出去。

    这到底是……奇克有些纳闷，但是似乎从结果来看也不全是坏事。

    列奥德罗死了，刚好隐匿贤者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祂对0-01不感兴趣。自己动手及时，成为了距离0-01最近的神，这怎么看都是好事，就是过程的发展让人有些困惑。

    这么一想，奇克就觉得也没必要刨根问底地思考下去，只要自己的选择有利即可。

    在自己漫长的神灵生涯中，奇克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即便自己是神灵也最好不要有太强的求知欲。总有些东西是神也不该探究的，尤其是祂这种因为某些原因和途径的相性并不那么好的神，如果自己的行为能用非凡聚合本能解释，那就这么解释好了。

    周围的红色依然这样鲜艳，仿佛身处血海之中。

    奇克知道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些什么，因此祂一边尝试和0-01建立联系，尝试容纳，一边警惕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殷红如血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抹灰黑色。

    一个灰黑色的身影慢慢地从红色的深处走了出来。

    祂的周围缭绕着灰烬，残留的火焰在祂的身上不断地燃烧，皮肤和身体龟裂的缝隙中有着明亮的光芒呼吸般一闪一闪。祂浑身上下都残留着铁锈与烟尘的气息，血肉仿佛已经全部成为了燃料，又变成灰烬不断地簌簌落下。尽管如此，祂的红发却没有变得多么黯淡，像是火焰留在祂身上的烙印。

    祂仿佛是一个已经被燃烧过的薪材，但余灰仍然有烧尽一切的热量。

    大概是由于对方的颜色比自己记忆中最落魄的时候还要暗淡，原初魔女皱着眉头看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低声说道：

    “……梅迪奇？”

    那仿佛灰烬的人影在原初魔女的前方不远处站定，祂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又好像近在咫尺，奇克仿佛都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炭火热度。

    这是梅迪奇吗？

    奇克没有等到回答，祂看到那人影缓缓地站定，两边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疯狂且嗜血的笑容。

    祂的前额并没有梅迪奇标志性的红色旌旗印记，额发下只有一双和周围的世界一样血红的双眼！

    灾祸的象征！

    原初魔女丝毫不感到意外，然而心中却突然对梅迪奇升起了一丝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怜悯。

    柔顺地披在身后的黑色长发自由地飘动起来，再次化作无比庞大的蛇群，遮天蔽日，几乎要占据这里的每一处天空，祂的眼眸竖起，红色的纹路在原初魔女的身上浮现，昭示着自己的资格和权力。黑色的鳞片沿着脖颈爬上脸颊，整个人陡然多出了魔性的魅力，和恐怖的神性。

    而对面的人形并没有靠近，而是先在这象征灾祸的黑蛇女神周遭警惕的慢步，随即快步行进了起来，最后在狂奔中从自己的手臂中拔出剑刃，如同扑击猎物的狮子。

    那是撼动耳膜的尖啸，随后剑刃与坚硬无比的蛇发相互撞击着，带起火与疫病的狂风。

    就像故事里的最后，两个宿敌在美好的景色里相遇，只有一方能活着离开。

    ……

    “我劝你还是不要试图进入被永暗之河污染的区域了。”

    “就算你得到了宿命之环的帮助，你们俩也都没有源质。糅合了些许灾祸之城的力量之后，那里勉强也算是象征宇宙的终结和重启之地，你现在作为命运的一部分，进去之后就别想出来了。”

    “可别捞不到梅迪奇，自己也先折在里面……你刚成神，至少感受一下神灵的力量嘛。”

    “哦，倒不是说你太弱小，但你要知道命运一直是最坚韧也最脆弱的东西，有众多旧日拥有影响命运的力量，你进去说不定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变化，沾染宇宙灭亡的命运还不够格，但是地球的足够了，说不定这个星球直接崩坏完蛋——开个玩笑，虽然我是很期待那一幕的。……不过乌洛琉斯，你既然接受了宿命之环的帮助，那我也就将你当做未来的同胞了，你似乎也不在乎地球上的东西啊？”

    乌洛琉斯一句话都没有回答，但听到对方的问题，还是忍不住自己思考了一下。

    在地球上有在意的东西吗？

    原本的极光会或许可以算一个，可是现在那里已经是造物主的新宠，乌洛琉斯确实也是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星球上没有留恋的东西，没有重视的人和物之后，才选择了献祭自己换取力量。

    如何拯救一个没有命运的人？

    乌洛琉斯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原本祂没有，但现在的祂可以编织新的命运。在古老神话中，创造和毁灭的命运往往是同时存在于“命运之神”的身上的。并非只有活着的生命才拥有命运，死者，灵体，万事万物都有其运行的轨迹，其中无法回避的命运就被称作“宿命”。

    命运原本被限定在了人的身上，尽管乌洛琉斯依旧不能让一块石头变得好运，但祂可以让这块石头按照自己的想法存在。

    既然有“终将失去、终将死去”的宿命，那为何不能有“先死后生”的宿命？

    时间紧急，再多的想法在实施并成功之前也都是想法。听完外神的话语，乌洛琉斯静默片刻，“命运”的视野告诉祂倘若进入南大陆就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黑，祂只得开口询问：

    “你有什么办法？”

    外神正看着自己的非凡相机，一张一张地欣赏自己拍下的照片，有还在黑暗时代的东大陆，有黄昏之中的巨人王庭，有被血红月色笼罩的残破漆黑陵寝……祂将照片飞快地向后翻去，在笼罩在黑色云雾中无人生还的南大陆南方的后面，是议长非常抽象的，和之前的写实派格格不入的照片。

    那上面是一团即将熄灭的灰烬，没有依靠，只剩下一点点光芒，正不断地冒出黑烟。

    “很简单。”

    外神直接将手按在相机的屏幕上，把这张照片拿了出来，丢给乌洛琉斯：“梅迪奇在现在的世界里已经不存在了，但是祂还在死者的世界里，灾祸之城并没有侵蚀永暗之河的力量。”

    “只要存在，就会留下痕迹。”

    “你的意思是，死亡烙印？”

    乌洛琉斯皱眉，祂看向黑雾的深处，感受到本能般的畏惧：“可你刚才还说命运的象征最好不要贸然接近……死亡烙印是存在于灵界的卡尔德隆之中的，那里比外面危险百倍。”

    祂接住了飘到自己面前的这张怪异的照片，看着上面仿佛随时可能熄灭的火焰，表情严肃。

    真的要进入卡尔德隆吗？

    光是灵界的卡尔德隆里就已经陨落了好几位神灵，祂们的精神烙印又受到永暗之河的控制，感觉靠近就会被大卸八块，或者说即便是寻常状态下的卡尔德隆都没有人相靠近。更何况现在永暗之河的支流已经活化，再去卡尔德隆不就是找死吗？

    照片在祂的手上消失了。

    “你总要做出一个选择的，毕竟你想要拯救梅迪奇。”

    “即便祂现在被灾祸之城杀死，死亡烙印也依然存在，你直接在死亡烙印上动手，虽然也危险一点，但总比你现在进入南大陆安全得多。没关系，我会帮你的。”

    这句话比永暗之河的力量更让人不安……乌洛琉斯又沉默了一会儿。

    祂知道外神说得对，自己没有源质，宿命之环也没有源质，因此只要祂去尝试看自己靠近永暗之河之后的命运走向，河水就会陷入静滞，呈现在眼前的就是被死寂的黑雾笼罩的世界。

    然而乌洛琉斯在短暂的心理斗争之后也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于“命运”途径的非凡者而言，死亡也不算太难以接受，尽管好运伴随着他们，死亡也凌驾于所有的好运之上。自己做出的决定并不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想法，而是莽撞的执念——如果梅迪奇还有得救的希望，祂就要去试一试。

    在祂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祂脚下银白色的河流停止了流动。

    而乌洛琉斯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消失了的命运，缓步进入了灵界之中，无论前方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沉入这漆黑的河水，还是顺利地将友人带出。

    “我也想找个机会接触一下永暗之河……”

    外神跟着进入了灵界。

    祂瞄了一眼南大陆的黑雾：“但不想接触那个活的分身。”

    今天的灵界比往常安静不少，没有灵界生物到处无规律行动，就连灵界七光也安安分分地待在高处。乌洛琉斯原本没注意这里的变化，直到不经意间地抬头一看。

    祂瞳孔微缩。

    祂看到灵界七光的上方居然出现了一片朦胧的灰雾，隐隐约约有一座城堡模样的事物隐藏着。当初在梅迪奇的身边，自己看到的“源堡”就是这副模样！

    “源堡已经正式出现了？”

    “诡秘之主的竞争也结束了……最后获胜的是谁……居然没有一点成神的异象。”乌洛琉斯十分意外，想到诡秘之主万一是克莱恩的话，说不定在营救梅迪奇这件事情上还能得到一些帮助。

    然而祂并不打算把全部的期待都压在诡秘之主的身上，也不打算为此修改计划。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乌洛琉斯试探性地给源堡送去了一个祈祷，紧接着便直接进入了卡尔德隆之中。

    现在的卡尔德隆已经不需要特地去寻找了，灵界里看上去最黑暗深邃的地方就是。

    靠近之后才发现，卡尔德隆几乎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这个名字作为地标，地面上也存在着些许残存的建筑物。原本卡尔德隆是一个倒立陵寝摸样的巨大破旧城市，但现在，整个倒立的部分都被流动着的灰白雾气占满，并且源源不断地流淌向灵界的边缘，制造出一片长长的无生命禁区，只有无数对应这三条途径的灵界生物不断前来，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投入河水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尽头之外是一片虚无，虚无之中流淌着一条笔直的，宽阔的，虚幻的，没有颜色的幽暗河流。

    这条河流是那样的模糊，难以看清，因为它的周围笼罩着一片灰白色的，如同屏障的淡薄雾气。

    时而深暗，时而苍白。

    这部分河水不断卷起，又不断下落，仿佛一条奔腾于虚黑的支流。

    乌洛琉斯正在思考如何靠近，眼角余光却看见外神已经溜达了下去，甚至伸出手，直接触碰从卡尔德隆流淌出来的永暗之河河水。

    tbc

    ——————

    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变化——念头平息，灵魂死寂，躯体粉碎——这些都没有。

    哦，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不算是活着的东西，也没有在这颗星球的范围内死过。屏障封印了源质的力量，阻止祂们外泄的同时，当然也限制了祂们的权柄生效范围，不然太阳早就该将那颗死去的恒星重新电量，让它照耀整个太阳系了，而不是还在屏障里面当象征太阳放光芒。

    不过沉下去还是不行的……

    旧日传说里冥河上有着摆渡人，因此死者下葬时都要带上一枚或者两枚金币，不然就会被贪婪的冥河船夫拒绝，在河边徘徊一年后才能上船。

    外神翻找着自己的照片，最后祂叹了口气，这种记录会在特定的情况下有奇效，但是论实用型和适用性还是不如知识之妖的神秘复现。思考了一会儿，祂再次将自己容器的手指靠近了永暗之河，永暗之河并不算太活跃，简单的交互并不会产生敌意，从手上流淌过的时候就像是微凉的水汽。

    而就在这时，祂的手中出现了一张照片，象征梅迪奇的抽象灰烬被祂丢进了永暗之河的河水中。

    下一刻，永暗之河的河水小幅度地沸腾了起来，一个冰冷的、僵硬的手猛地抓住了外神还留在永暗之河的河水中的手腕！手指直接卡死，宛如钢铁铸成。

    紧接着，一张属于死者的苍白面容从永暗之河的河水中探出，额头带着旌旗的红色。

    祂本来目光呆滞，但立刻就变得灵动起来。

    祂严肃地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陌生的家伙，随后忽然注意到远处还有一个人存在。

    “哟，大蛇！”梅迪奇惊了，“你怎么在这？这是哪里，你身后那环还挺炫酷的。”

 第646章 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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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灾祸之城！”

    奇克不甚清晰的脑海里陡然蹦出了这个名字。

    悄然藏在0-01里的虚幻人影，带有灾祸之城气息的存在，除了这份源质的意识本身还能有谁？！

    祂原本浑浑噩噩、被非凡聚合本能所控制的大脑仿佛忽然之间清醒了不少，然而现在已经晚了，刚才是去判断能力的瞬间已经导致祂的意志似乎暂时离体，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知何时，天空的色彩竟如此鲜艳，仿佛能滴出猩红的血，一切的事物都被铺盖上了赤炎的红。

    见到这样的景象，原初魔女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祂也突然有些困惑自己刚才为什么好像突然失去了理智一样直接对雷霆之神发动攻击，这非凡聚合的本能是不是来得太过突然？仔细想来，奇克忍不住觉后怕，祂到底为什么要突然动手，甚至不顾混沌之子可能的背后偷袭？而且无论是在之前的计划还是战斗的时候，祂都是做的趁乱摸走0-01的打算。为了得到0-01，祂还把到手的“特伦索斯特黄铜书”给丢了出去。

    这到底是……奇克有些纳闷，但是似乎从结果来看也不全是坏事。

    列奥德罗死了，刚好隐匿贤者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祂对0-01不感兴趣。自己动手及时，成为了距离0-01最近的神，这怎么看都是好事，就是过程的发展让人有些困惑。

    这么一想，奇克就觉得也没必要刨根问底地思考下去，只要自己的选择有利即可。

    在自己漫长的神灵生涯中，奇克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即便自己是神灵也最好不要有太强的求知欲。总有些东西是神也不该探究的，尤其是祂这种因为某些原因和途径的相性并不那么好的神，如果自己的行为能用非凡聚合本能解释，那就这么解释好了。

    周围的红色依然这样鲜艳，仿佛身处血海之中。

    奇克知道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些什么，因此祂一边尝试和0-01建立联系，尝试容纳，一边警惕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殷红如血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抹灰黑色。

    一个灰黑色的身影慢慢地从红色的深处走了出来。

    祂的周围缭绕着灰烬，残留的火焰在祂的身上不断地燃烧，皮肤和身体龟裂的缝隙中有着明亮的光芒呼吸般一闪一闪。祂浑身上下都残留着铁锈与烟尘的气息，血肉仿佛已经全部成为了燃料，又变成灰烬不断地簌簌落下。尽管如此，祂的红发却没有变得多么黯淡，像是火焰留在祂身上的烙印。

    祂仿佛是一个已经被燃烧过的薪材，但余灰仍然有烧尽一切的热量。

    大概是由于对方的颜色比自己记忆中最落魄的时候还要暗淡，原初魔女皱着眉头看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低声说道：

    “……梅迪奇？”

    那仿佛灰烬的人影在原初魔女的前方不远处站定，祂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又好像近在咫尺，奇克仿佛都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炭火热度。

    这是梅迪奇吗？

    奇克没有等到回答，祂看到那人影缓缓地站定，两边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疯狂且嗜血的笑容。

    祂的前额并没有梅迪奇标志性的红色旌旗印记，额发下只有一双和周围的世界一样血红的双眼！

    灾祸的象征！

    原初魔女丝毫不感到意外，然而心中却突然对梅迪奇升起了一丝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怜悯。

    柔顺地披在身后的黑色长发自由地飘动起来，再次化作无比庞大的蛇群，遮天蔽日，几乎要占据这里的每一处天空，祂的眼眸竖起，红色的纹路在原初魔女的身上浮现，昭示着自己的资格和权力。黑色的鳞片沿着脖颈爬上脸颊，整个人陡然多出了魔性的魅力，和恐怖的神性。

    而对面的人形并没有靠近，而是先在这象征灾祸的黑蛇女神周遭警惕的慢步，随即快步行进了起来，最后在狂奔中从自己的手臂中拔出剑刃，如同扑击猎物的狮子。

    那是撼动耳膜的尖啸，随后剑刃与坚硬无比的蛇发相互撞击着，带起火与疫病的狂风。

    就像故事里的最后，两个宿敌在美好的景色里相遇，只有一方能活着离开。

    ……

    “我劝你还是不要试图进入被永暗之河污染的区域了。”

    “就算你得到了宿命之环的帮助，你们俩也都没有源质。糅合了些许灾祸之城的力量之后，那里勉强也算是象征宇宙的终结和重启之地，你现在作为命运的一部分，进去之后就别想出来了。”

    “可别捞不到梅迪奇，自己也先折在里面……你刚成神，至少感受一下神灵的力量嘛。”

    “哦，倒不是说你太弱小，但你要知道命运一直是最坚韧也最脆弱的东西，有众多旧日拥有影响命运的力量，你进去说不定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变化，沾染宇宙灭亡的命运还不够格，但是地球的足够了，说不定这个星球直接崩坏完蛋——开个玩笑，虽然我是很期待那一幕的。……不过乌洛琉斯，你既然接受了宿命之环的帮助，那我也就将你当做未来的同胞了，你似乎也不在乎地球上的东西啊？”

    乌洛琉斯一句话都没有回答，但听到对方的问题，还是忍不住自己思考了一下。

    在地球上有在意的东西吗？

    原本的极光会或许可以算一个，可是现在那里已经是造物主的新宠，乌洛琉斯确实也是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星球上没有留恋的东西，没有重视的人和物之后，才选择了献祭自己换取力量。

    如何拯救一个没有命运的人？

    乌洛琉斯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原本祂没有，但现在的祂可以编织新的命运。在古老神话中，创造和毁灭的命运往往是同时存在于“命运之神”的身上的。并非只有活着的生命才拥有命运，死者，灵体，万事万物都有其运行的轨迹，其中无法回避的命运就被称作“宿命”。

    命运原本被限定在了人的身上，尽管乌洛琉斯依旧不能让一块石头变得好运，但祂可以让这块石头按照自己的想法存在。

    既然有“终将失去、终将死去”的宿命，那为何不能有“先死后生”的宿命？

    时间紧急，再多的想法在实施并成功之前也都是想法。听完外神的话语，乌洛琉斯静默片刻，“命运”的视野告诉祂倘若进入南大陆就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黑，祂只得开口询问：

    “你有什么办法？”

    外神正看着自己的非凡相机，一张一张地欣赏自己拍下的照片，有还在黑暗时代的东大陆，有黄昏之中的巨人王庭，有被血红月色笼罩的残破漆黑陵寝……祂将照片飞快地向后翻去，在笼罩在黑色云雾中无人生还的南大陆南方的后面，是议长非常抽象的，和之前的写实派格格不入的照片。

    那上面是一团即将熄灭的灰烬，没有依靠，只剩下一点点光芒，正不断地冒出黑烟。

    “很简单。”

    外神直接将手按在相机的屏幕上，把这张照片拿了出来，丢给乌洛琉斯：“梅迪奇在现在的世界里已经不存在了，但是祂还在死者的世界里，灾祸之城并没有侵蚀永暗之河的力量。”

    “只要存在，就会留下痕迹。”

    “你的意思是，死亡烙印？”

    乌洛琉斯皱眉，祂看向黑雾的深处，感受到本能般的畏惧：“可你刚才还说命运的象征最好不要贸然接近……死亡烙印是存在于灵界的卡尔德隆之中的，那里比外面危险百倍。”

    祂接住了飘到自己面前的这张怪异的照片，看着上面仿佛随时可能熄灭的火焰，表情严肃。

    真的要进入卡尔德隆吗？

    光是灵界的卡尔德隆里就已经陨落了好几位神灵，祂们的精神烙印又受到永暗之河的控制，感觉靠近就会被大卸八块，或者说即便是寻常状态下的卡尔德隆都没有人相靠近。更何况现在永暗之河的支流已经活化，再去卡尔德隆不就是找死吗？

    照片在祂的手上消失了。

    “你总要做出一个选择的，毕竟你想要拯救梅迪奇。”

    “即便祂现在被灾祸之城杀死，死亡烙印也依然存在，你直接在死亡烙印上动手，虽然也危险一点，但总比你现在进入南大陆安全得多。没关系，我会帮你的。”

    这句话比永暗之河的力量更让人不安……乌洛琉斯又沉默了一会儿。

    祂知道外神说得对，自己没有源质，宿命之环也没有源质，因此只要祂去尝试看自己靠近永暗之河之后的命运走向，河水就会陷入静滞，呈现在眼前的就是被死寂的黑雾笼罩的世界。

    然而乌洛琉斯在短暂的心理斗争之后也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于“命运”途径的非凡者而言，死亡也不算太难以接受，尽管好运伴随着他们，死亡也凌驾于所有的好运之上。自己做出的决定并不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想法，而是莽撞的执念——如果梅迪奇还有得救的希望，祂就要去试一试。

    在祂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祂脚下银白色的河流停止了流动。

    而乌洛琉斯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消失了的命运，缓步进入了灵界之中，无论前方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沉入这漆黑的河水，还是顺利地将友人带出。

    “我也想找个机会接触一下永暗之河……”

    外神跟着进入了灵界。

    祂瞄了一眼南大陆的黑雾：“但不想接触那个活的分身。”

    今天的灵界比往常安静不少，没有灵界生物到处无规律行动，就连灵界七光也安安分分地待在高处。乌洛琉斯原本没注意这里的变化，直到不经意间地抬头一看。

    祂瞳孔微缩。

    祂看到灵界七光的上方居然出现了一片朦胧的灰雾，隐隐约约有一座城堡模样的事物隐藏着。当初在梅迪奇的身边，自己看到的“源堡”就是这副模样！

    “源堡已经正式出现了？”

    “诡秘之主的竞争也结束了……最后获胜的是谁……居然没有一点成神的异象。”乌洛琉斯十分意外，想到诡秘之主万一是克莱恩的话，说不定在营救梅迪奇这件事情上还能得到一些帮助。

    然而祂并不打算把全部的期待都压在诡秘之主的身上，也不打算为此修改计划。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乌洛琉斯试探性地给源堡送去了一个祈祷，紧接着便直接进入了卡尔德隆之中。

    现在的卡尔德隆已经不需要特地去寻找了，灵界里看上去最黑暗深邃的地方就是。

    靠近之后才发现，卡尔德隆几乎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这个名字作为地标，地面上也存在着些许残存的建筑物。原本卡尔德隆是一个倒立陵寝摸样的巨大破旧城市，但现在，整个倒立的部分都被流动着的灰白雾气占满，并且源源不断地流淌向灵界的边缘，制造出一片长长的无生命禁区，只有无数对应这三条途径的灵界生物不断前来，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投入河水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尽头之外是一片虚无，虚无之中流淌着一条笔直的，宽阔的，虚幻的，没有颜色的幽暗河流。

    这条河流是那样的模糊，难以看清，因为它的周围笼罩着一片灰白色的，如同屏障的淡薄雾气。

    时而深暗，时而苍白。

    这部分河水不断卷起，又不断下落，仿佛一条奔腾于虚黑的支流。

    乌洛琉斯正在思考如何靠近，眼角余光却看见外神已经溜达了下去，甚至伸出手，直接触碰从卡尔德隆流淌出来的永暗之河河水。

    tbc

    ——————

    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变化——念头平息，灵魂死寂，躯体粉碎——这些都没有。

    哦，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不算是活着的东西，也没有在这颗星球的范围内死过。屏障封印了源质的力量，阻止祂们外泄的同时，当然也限制了祂们的权柄生效范围，不然太阳早就该将那颗死去的恒星重新电量，让它照耀整个太阳系了，而不是还在屏障里面当象征太阳放光芒。

    不过沉下去还是不行的……

    旧日传说里冥河上有着摆渡人，因此死者下葬时都要带上一枚或者两枚金币，不然就会被贪婪的冥河船夫拒绝，在河边徘徊一年后才能上船。

    外神翻找着自己的照片，最后祂叹了口气，这种记录会在特定的情况下有奇效，但是论实用型和适用性还是不如知识之妖的神秘复现。思考了一会儿，祂再次将自己容器的手指靠近了永暗之河，永暗之河并不算太活跃，简单的交互并不会产生敌意，从手上流淌过的时候就像是微凉的水汽。

    而就在这时，祂的手中出现了一张照片，象征梅迪奇的抽象灰烬被祂丢进了永暗之河的河水中。

    下一刻，永暗之河的河水小幅度地沸腾了起来，一个冰冷的、僵硬的手猛地抓住了外神还留在永暗之河的河水中的手腕！手指直接卡死，宛如钢铁铸成。

    紧接着，一张属于死者的苍白面容从永暗之河的河水中探出，额头带着旌旗的红色。

    祂本来目光呆滞，但立刻就变得灵动起来。

    祂严肃地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陌生的家伙，随后忽然注意到远处还有一个人存在。

    “哟，大蛇！”梅迪奇惊了，“你怎么在这？这是哪里，你身后那环还挺炫酷的。”

 第647章 临近结局

    967

    梅迪奇艰难地从永暗之河的河水里爬了出来，看上去像是在扮演水鬼。

    死亡烙印当然算是一款永暗之河水鬼，外神体贴地让开了身子。祂在水中摸了摸，又摸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将它塞进了自己的相机之中。

    上面呈现出的是一处阴暗的房间，像是墓室一样漆黑。

    四周的墙壁上有着火把燃烧殆尽留下的焦灼痕迹，中央隐约可见三张金属铸成的高背椅，上面缠绕着沉重的锁链。三张高背椅有两张都空着，只有一个还残留着红色的人形，像是尸体留下的血痕。

    “红天使”梅迪奇死去了两次，一次是祂真正的死亡，一次是祂被灾祸之城吞噬消亡。人死去几次就会在永暗之河里留下多少个烙印，所以梅迪奇理所当然地有两个烙印。

    “这个更早的烙印上与灾祸之城的联系早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在永暗之河的气息。它里浸泡了近两千年，又算是半个归属于永暗之河的天使之王……依靠这一个烙印肯定是不够的，但是现在就取水的话会引起永暗之河的反抗和敌意，到时候试着摸一摸远古死神格蕾嘉莉的烙印……”

    更新鲜的烙印由于是刚刚才死不久的反而没什么用处，比起永暗之河，跟灾祸之城的关联更强。既然用不上，那给乌洛琉斯也算做个顺水人情。

    猎人途径的天使之王不好用，只能作为跳板，到时候潜入永暗之河里去寻找更有用的烙印。接触陌生的源质是一件危险疯狂的事情，不过不疯狂还能叫外神吗？生命和理智这个概念对外神来说本来就是相当虚无的，就跟这个世界产生和灭亡的理由一样虚无，晋升、权柄、力量和更高的位置才是真正的追求，谁会介意给自己的生命里增加一些要命的刺激和晋升的机会呢？

    真死了也不亏，哪个旧日还没死过几次了。

    再说了不会死的东西死了那能叫死吗，顶多算科研失败，死一会儿就死一会儿，就算真的死到世界爆炸了也没关系，重开一把大家又都是好样的。

    外神满意地收起了道具，将这个跟永暗之河有着神秘学联系的古老死亡烙印给笑纳了。

    祂一边打着招呼一边靠近了乌洛琉斯，看到梅迪奇还是这样有活力，乌洛琉斯感觉自己一直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来了一些。

    “这环是什么东西？”梅迪奇观察着这玩意，“大蛇你在模仿别人壁画上你脑袋后面的光吗？”

    “这是……”乌洛琉斯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就在这时，梅迪奇伸出去的手靠近了宿命之环的象征，祂的脑海中却倏然闪过许多画面，有祂诞生之地终年不息的山火和总是流淌着岩浆的活火山，有第三纪带兵征战的种种，有第四纪的落魄和死亡，最后闪过的画面则是第五纪，祂这一从山火被更为庞大的火海吞噬消失。

    梅迪奇微愣，这些虚影闪现不过几秒，但祂却仿佛通过别人的视角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最后的画面以画像的方式呈现，难道是因为不想引起灾祸之城的注视，源质不能被准确地描述？但就在祂觉得这一切结束了的时候，时光突然倒转，那银白色的圆环呈现给祂的画面又多出来一副。明明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但新的一幅画上，象征自己的那团火焰又从浩荡的火海之中被剥离了出来，就如同祂最开始以神话生物的形态诞生时一样。

    红祭司途径不能复活，魔女也不能，命运途径也做不到死者复生。

    命运层面的死而复生和“偷盗者”有点相似，说白了也就是转移自己的命运和记忆给另一个人罢了。与其说是复生，不如说是金蝉脱壳，换个身体继续苟且偷生。

    “这是命运途径的力量？”梅迪奇刚说完，就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看向乌洛琉斯的眼神也陡然增加了几分担心和不安，“不，这绝对不可能是命运的权柄，大蛇？”

    “在这段时间里你做了什么？这到底是谁的力量，为什么会寄生在你的身上？”

    “等等，大蛇，你身上的象征……你成神了吗？这么快？什么时候的事情居然没有通知我！”

    乌洛琉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祂的眼神看向了别处，仿佛是突然对卡尔德隆的断垣残壁有了兴趣，甚至开始念念有词地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讨论卡尔德隆的信仰和风格对第三纪时期的偏远地区建筑风格有了什么样的影响，饶有兴致地开始对梅迪奇介绍东大陆部分曾经信仰死神后来改信的城邦的特殊民俗，最后祂开始在原地转圈，似乎是在寻找自己的画笔和纸张，打算就地画点什么记录一下支流源头的风貌。

    梅迪奇看祂在原地若无其事地装傻，实在是无话可说：

    “这里没有画具，大蛇你自己不觉得这转移话题得有点太明显了吗。”

    “这么多年了你说谎和遮掩也没点进步，还是老样子，难怪你心虚的时候首选不说话。”

    乌洛琉斯也很诚恳：

    “我没想到你发现得这么快，我本来已经准备好说谎的内容了，但已经被你发现就用不上了。”

    梅迪奇乐了：“你准备说什么谎？”

    “我成神了，这就是命运途径的序列0所拥有的力量。”乌洛琉斯一本正经地撒谎，“反正也没有诞生过命运途径的序列0，既然现在我是，那这个途径的权柄就是我说了算。”

    “……也是。”

    梅迪奇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精神烙印，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你冒着危险跑到卡尔德隆这边来，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

    “当然不是。”乌洛琉斯摇头，另一个人的声音从梅迪奇的身后传来，帮祂回答。

    外神饶有兴致地担任了解说员，因为祂觉得祂们俩的对话实在是太占篇幅：“祂救不了你，所以选择了接受外神宿命之环的帮助，祂成为了神灵，但代价是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不过在你所看到的现在，祂还是乌洛琉斯。”

    梅迪奇陡然皱起了眉头，看向乌洛琉斯。

    “别急着说外神的事情，借用一下力量怎么了，乌洛琉斯又不打算利用这些力量来毁灭地球。”外神悠哉地说道，祂看向梅迪奇，“你需要担心一下你的未来，因为如果你想活过来，就必须再次接触灾祸之城，而且这一次你必须夺取一点什么东西回来，不然宿命之环无法将你的命运重新接续，乌洛琉斯的牺牲和献祭也就白费了。”

    “灾祸之城？”

    梅迪奇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祂皱着眉头思考了几秒，忽然问道：

    “可是，我现在似乎就在灾祸之城中。”

    “正在与奇克战斗。”

    ……

    混乱的洋流回归了正常，被洋流送到岸边的鱼群成为了上帝给予自己信徒的第一份礼物。

    太阳还挂在天上，北大陆飘起了太阳雨。

    许多人来不及打伞或躲到周围的屋檐下，暴露在被阳光照亮的细雨之中。他们瞪大了眼睛，从未见过雨水和明媚的阳光同时出现，在各大教会中，象征太阳和大海的两位神灵不合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连民众也能意识到神灵之间也有着同盟和敌对的关系。

    上帝对自己认可的信徒往往有着宽容和慈悲的一面，对不信自己的人则会化身雷霆和暴君。

    某种意义上，整个宇宙的生命在祂看来也只有“信徒”和“即将成为信徒”两种划分，似乎没有什么是祂不能宽恕的，没有什么是祂不能接受的，没有什么是祂不能允许的——哦，除了诡秘之主。

    这时，沐浴在透明的雨丝中的民众也惊呼起来。

    身上的伤口被逐渐治愈，竟然慢慢地回到了受伤之前的状态，那些陈旧的暗伤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有效治疗，许多人试着丢掉了手中的拐杖，甚至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行走，就连被病痛亏空的身体，也在得到了雨水的治疗后得到了缓解，常年在充满粉尘的工厂里工作的人们深深地呼吸雨中潮湿又新鲜的空气，他们的头不在疼痛，喉咙和肺部也不再有沉重的被压迫感。

    与此同时，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心灵也变得更加澄澈，更加安宁。

    几乎整个北大陆的人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神灵的慈悲，神迹不再是属于神灵的眷者和圣典中遥远虚无的故事，而是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这一次的神迹比往常更为好大，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内心似乎被阳光安抚，不断有人跪倒在地，无师自通地对着天空大声地赞美太阳。

    这形成了一股浪潮，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最后整条街道都没有了一个站着的人，恐怖的信仰狂热像是飓风一样席卷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

    越来越多的人在雨水中哭泣，他们真诚地忏悔着自己往日跟随了其他神灵的愚蠢举动，恳求太阳的原谅。昔日目盲，直至今日才终于看清了谁才是真正的仁慈之神。

    所有人都看到了高悬在天空的城市，在这一刻，每个人的心中都自动将利维希德默认成了太阳的象征，距离神灵最近的地方，天国的象征。

    他们的内心被阳光占满，再也容纳不了别的神灵。

    ……

    当其他国家的人民痛哭流涕、感激涕零地接受太阳的信仰时，因蒂斯则直接为神迹欢呼。

    他们跳过了改信这一环节，正在街道上沐浴着太阳雨，纵情地歌舞着庆祝神灵的出现，并且在教会的解读下，将太阳雨当做了太阳神得到了海洋和风的权柄的象征。

    而另一边，奥秘教会就显得异常冷清，人们似乎全都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躲雨，甚至看不到什么人在街上行动。

    造物主教会的教士们正在紧急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并且筹划着在今天立刻开展一个祭典，记录在案后之后的每年都要庆祝今日发生的神迹。这提议没有得到半点阻拦，从上到下一致同意了。虔诚的信徒们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与外面的活动，做完手上的工作就跑出去跟民众一起歌舞。

    伊蕾娜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同事喊她一起去，她笑着拒绝了，说还有事情要做。

    此刻她觉得自己没有信仰的内心不知为何收到了一些动摇，大概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过美好导致的，她居然有了一种想要发自内心地信仰造物主的冲动。

    只要跟随祂信仰祂就能过上好日子，那谁会拒绝？

    就在这时，伊蕾娜忽然看到有人进入了光明大教堂，定睛一看，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白发老者，但祂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赫密斯殿下。”

    伊蕾娜猜测这陌生的老者就是心理炼金会的主事人，奥黛丽的出现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她跟奥黛丽打了个招呼，这才注意到她的裙子后面居然还跟着一条金毛大狗，正在甩身上的雨水。

    “伊蕾娜，虔诚的孩子，很高兴见到你。”

    赫密斯露出笑容，祂的笑容真挚且带有感染力，伊蕾娜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情激动。

    “看啊，主归来了。”

    站在光明大教堂的台阶上，赫密斯转过头，目光温柔地看向街道上欢笑歌舞着的人群，伊蕾娜看着祂，奥黛丽也看着祂，奥黛丽觉得祂似乎透过眼前的这一幕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主收回了祂的半身和权柄，天国即将降临。”

    “祂是如此地仁慈，为我们降下了甘霖，也将这份仁慈给予了异教徒，让他们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从今往后太阳都会照耀这个世界，没有人再会感到痛苦和悲伤——再也不会有悲剧存在了。”

    祂闭上了眼睛，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这个世界将再也不会有悲剧存在，也不再会有痛苦和绝望，孩子们不必再在角落里流浪，人们不用再在战争的阴霾中颤抖，饥饿和一切的不公正都会消失。”

    “真的吗？”

    奥黛丽也看着外面的世界，她伸出手去，透明的雨水落入她的掌心，是温热的。

    “真的，因为……”

    “太阳再也不会落下了。”

    ……

    上帝俯瞰着自己的信仰之地。

    祂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在往日，多出不到一千万的信徒对自己来说并不算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充其量是一次战争胜利、传教成功后的添头。祂的信徒以国家为单位，培养皿的规模则是星球，如今地球还没有完全属于自己，还有诸多缺乏管教的家伙在添乱，上帝在感到有些烦扰的同时，又因为这是自己苏醒之后的第一块信仰之地而感到些微的愉快。

    祂以“太阳”和“倒吊人”这两条途径为现在的基底，海洋也被掌握在了手中。

    缺少了“空想家”和“白塔”对祂来说也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尽管源质拥有非凡特性的全部能力，上帝没有真正地失去“空想”的能力，但是夺取祂人的权柄毫无疑问仍然是在挑战神灵的尊严——更何况诡秘和知识之妖都不算是自己的相邻途径，明明无法容纳还要夺走祂象征“全知”和“全能”的权柄已经很奇怪了，再加上还有诡秘的参与，这件事情在上帝的眼里就变成了纯纯的挑衅。

    因为，“空想家”相比“倒吊人”还多一点特殊之处。

    如果“空想家”初步驾驭“混沌海”，并在某种程度上容纳了第二份唯一性和相应序列1非凡特性后，祂可以依靠“空想”，具现出剩余的，虚假的象征和权柄，让自己在短时间内获得超越序列的层次，拥有半个旧日的实力。

    上帝清楚地知道，在第三纪尾声，远古太阳神的计划就是在被“刺杀”后，立刻于“巨人王庭”的萨斯利尔处复活，先行收回“倒吊人”唯一性和三份序列1非凡特性，重新成为序列0的真神，然后再借助放在旁边的第一块“亵渎石板”，初步掌控住“混沌海”。

    有了这个基础，再让“空想天使”亚当觉醒，回归主体，形成支撑。

    等到搭建起了这样的体系，远古太阳神会利用“倒吊人”的放牧能力和“空想家”分离虚拟人格的手段，驾驭“太阳”、“阅读者”、“水手”三条途径的唯一性和各一份序列1非凡特性，让自己在位格和实力上无限接近旧日，且保持住最低限度的稳定。

    祂畏惧古老的意志，不想直接包容“混沌海”，因此才做出了这样周密的计划。

    然而经过了两个纪元的挣扎和自救，最终造物主还是将自己献祭给了上帝，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不过，在接手这个世界之前，还是要先把这里整顿一下，不然自己的信徒无法安然生存。

    tbc

    ——————

    上帝的目光看向星界，伴随着星界之主的降临，星界之中所有的存在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混沌之子见到更难缠的家伙出现，当即低声骂骂咧咧几句，竟然直接扭曲了空间和时间，身体从星界直接消失，出现在了靠近屏障的地方，似乎是准备随时带着自己被污染的唯一性逃走。

    隐匿贤者也快速地躲藏了起来，唯一对上帝的目光做出反应的，只有眼眸深红的莉莉丝。

    祂看向了视线的来处，有些呆滞的表情变得灵动且充满母性，张开了双臂。

 第647章 临近结局

    967

    梅迪奇艰难地从永暗之河的河水里爬了出来，看上去像是在扮演水鬼。

    死亡烙印当然算是一款永暗之河水鬼，外神体贴地让开了身子。祂在水中摸了摸，又摸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将它塞进了自己的相机之中。

    上面呈现出的是一处阴暗的房间，像是墓室一样漆黑。

    四周的墙壁上有着火把燃烧殆尽留下的焦灼痕迹，中央隐约可见三张金属铸成的高背椅，上面缠绕着沉重的锁链。三张高背椅有两张都空着，只有一个还残留着红色的人形，像是尸体留下的血痕。

    “红天使”梅迪奇死去了两次，一次是祂真正的死亡，一次是祂被灾祸之城吞噬消亡。人死去几次就会在永暗之河里留下多少个烙印，所以梅迪奇理所当然地有两个烙印。

    “这个更早的烙印上与灾祸之城的联系早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在永暗之河的气息。它里浸泡了近两千年，又算是半个归属于永暗之河的天使之王……依靠这一个烙印肯定是不够的，但是现在就取水的话会引起永暗之河的反抗和敌意，到时候试着摸一摸远古死神格蕾嘉莉的烙印……”

    更新鲜的烙印由于是刚刚才死不久的反而没什么用处，比起永暗之河，跟灾祸之城的关联更强。既然用不上，那给乌洛琉斯也算做个顺水人情。

    猎人途径的天使之王不好用，只能作为跳板，到时候潜入永暗之河里去寻找更有用的烙印。接触陌生的源质是一件危险疯狂的事情，不过不疯狂还能叫外神吗？生命和理智这个概念对外神来说本来就是相当虚无的，就跟这个世界产生和灭亡的理由一样虚无，晋升、权柄、力量和更高的位置才是真正的追求，谁会介意给自己的生命里增加一些要命的刺激和晋升的机会呢？

    真死了也不亏，哪个旧日还没死过几次了。

    再说了不会死的东西死了那能叫死吗，顶多算科研失败，死一会儿就死一会儿，就算真的死到世界爆炸了也没关系，重开一把大家又都是好样的。

    外神满意地收起了道具，将这个跟永暗之河有着神秘学联系的古老死亡烙印给笑纳了。

    祂一边打着招呼一边靠近了乌洛琉斯，看到梅迪奇还是这样有活力，乌洛琉斯感觉自己一直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来了一些。

    “这环是什么东西？”梅迪奇观察着这玩意，“大蛇你在模仿别人壁画上你脑袋后面的光吗？”

    “这是……”乌洛琉斯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就在这时，梅迪奇伸出去的手靠近了宿命之环的象征，祂的脑海中却倏然闪过许多画面，有祂诞生之地终年不息的山火和总是流淌着岩浆的活火山，有第三纪带兵征战的种种，有第四纪的落魄和死亡，最后闪过的画面则是第五纪，祂这一从山火被更为庞大的火海吞噬消失。

    梅迪奇微愣，这些虚影闪现不过几秒，但祂却仿佛通过别人的视角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最后的画面以画像的方式呈现，难道是因为不想引起灾祸之城的注视，源质不能被准确地描述？但就在祂觉得这一切结束了的时候，时光突然倒转，那银白色的圆环呈现给祂的画面又多出来一副。明明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但新的一幅画上，象征自己的那团火焰又从浩荡的火海之中被剥离了出来，就如同祂最开始以神话生物的形态诞生时一样。

    红祭司途径不能复活，魔女也不能，命运途径也做不到死者复生。

    命运层面的死而复生和“偷盗者”有点相似，说白了也就是转移自己的命运和记忆给另一个人罢了。与其说是复生，不如说是金蝉脱壳，换个身体继续苟且偷生。

    “这是命运途径的力量？”梅迪奇刚说完，就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看向乌洛琉斯的眼神也陡然增加了几分担心和不安，“不，这绝对不可能是命运的权柄，大蛇？”

    “在这段时间里你做了什么？这到底是谁的力量，为什么会寄生在你的身上？”

    “等等，大蛇，你身上的象征……你成神了吗？这么快？什么时候的事情居然没有通知我！”

    乌洛琉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祂的眼神看向了别处，仿佛是突然对卡尔德隆的断垣残壁有了兴趣，甚至开始念念有词地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讨论卡尔德隆的信仰和风格对第三纪时期的偏远地区建筑风格有了什么样的影响，饶有兴致地开始对梅迪奇介绍东大陆部分曾经信仰死神后来改信的城邦的特殊民俗，最后祂开始在原地转圈，似乎是在寻找自己的画笔和纸张，打算就地画点什么记录一下支流源头的风貌。

    梅迪奇看祂在原地若无其事地装傻，实在是无话可说：

    “这里没有画具，大蛇你自己不觉得这转移话题得有点太明显了吗。”

    “这么多年了你说谎和遮掩也没点进步，还是老样子，难怪你心虚的时候首选不说话。”

    乌洛琉斯也很诚恳：

    “我没想到你发现得这么快，我本来已经准备好说谎的内容了，但已经被你发现就用不上了。”

    梅迪奇乐了：“你准备说什么谎？”

    “我成神了，这就是命运途径的序列0所拥有的力量。”乌洛琉斯一本正经地撒谎，“反正也没有诞生过命运途径的序列0，既然现在我是，那这个途径的权柄就是我说了算。”

    “……也是。”

    梅迪奇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精神烙印，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你冒着危险跑到卡尔德隆这边来，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

    “当然不是。”乌洛琉斯摇头，另一个人的声音从梅迪奇的身后传来，帮祂回答。

    外神饶有兴致地担任了解说员，因为祂觉得祂们俩的对话实在是太占篇幅：“祂救不了你，所以选择了接受外神宿命之环的帮助，祂成为了神灵，但代价是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不过在你所看到的现在，祂还是乌洛琉斯。”

    梅迪奇陡然皱起了眉头，看向乌洛琉斯。

    “别急着说外神的事情，借用一下力量怎么了，乌洛琉斯又不打算利用这些力量来毁灭地球。”外神悠哉地说道，祂看向梅迪奇，“你需要担心一下你的未来，因为如果你想活过来，就必须再次接触灾祸之城，而且这一次你必须夺取一点什么东西回来，不然宿命之环无法将你的命运重新接续，乌洛琉斯的牺牲和献祭也就白费了。”

    “灾祸之城？”

    梅迪奇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祂皱着眉头思考了几秒，忽然问道：

    “可是，我现在似乎就在灾祸之城中。”

    “正在与奇克战斗。”

    ……

    混乱的洋流回归了正常，被洋流送到岸边的鱼群成为了上帝给予自己信徒的第一份礼物。

    太阳还挂在天上，北大陆飘起了太阳雨。

    许多人来不及打伞或躲到周围的屋檐下，暴露在被阳光照亮的细雨之中。他们瞪大了眼睛，从未见过雨水和明媚的阳光同时出现，在各大教会中，象征太阳和大海的两位神灵不合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连民众也能意识到神灵之间也有着同盟和敌对的关系。

    上帝对自己认可的信徒往往有着宽容和慈悲的一面，对不信自己的人则会化身雷霆和暴君。

    某种意义上，整个宇宙的生命在祂看来也只有“信徒”和“即将成为信徒”两种划分，似乎没有什么是祂不能宽恕的，没有什么是祂不能接受的，没有什么是祂不能允许的——哦，除了诡秘之主。

    这时，沐浴在透明的雨丝中的民众也惊呼起来。

    身上的伤口被逐渐治愈，竟然慢慢地回到了受伤之前的状态，那些陈旧的暗伤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有效治疗，许多人试着丢掉了手中的拐杖，甚至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行走，就连被病痛亏空的身体，也在得到了雨水的治疗后得到了缓解，常年在充满粉尘的工厂里工作的人们深深地呼吸雨中潮湿又新鲜的空气，他们的头不在疼痛，喉咙和肺部也不再有沉重的被压迫感。

    与此同时，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心灵也变得更加澄澈，更加安宁。

    几乎整个北大陆的人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神灵的慈悲，神迹不再是属于神灵的眷者和圣典中遥远虚无的故事，而是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这一次的神迹比往常更为好大，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内心似乎被阳光安抚，不断有人跪倒在地，无师自通地对着天空大声地赞美太阳。

    这形成了一股浪潮，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最后整条街道都没有了一个站着的人，恐怖的信仰狂热像是飓风一样席卷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

    越来越多的人在雨水中哭泣，他们真诚地忏悔着自己往日跟随了其他神灵的愚蠢举动，恳求太阳的原谅。昔日目盲，直至今日才终于看清了谁才是真正的仁慈之神。

    所有人都看到了高悬在天空的城市，在这一刻，每个人的心中都自动将利维希德默认成了太阳的象征，距离神灵最近的地方，天国的象征。

    他们的内心被阳光占满，再也容纳不了别的神灵。

    ……

    当其他国家的人民痛哭流涕、感激涕零地接受太阳的信仰时，因蒂斯则直接为神迹欢呼。

    他们跳过了改信这一环节，正在街道上沐浴着太阳雨，纵情地歌舞着庆祝神灵的出现，并且在教会的解读下，将太阳雨当做了太阳神得到了海洋和风的权柄的象征。

    而另一边，奥秘教会就显得异常冷清，人们似乎全都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躲雨，甚至看不到什么人在街上行动。

    造物主教会的教士们正在紧急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并且筹划着在今天立刻开展一个祭典，记录在案后之后的每年都要庆祝今日发生的神迹。这提议没有得到半点阻拦，从上到下一致同意了。虔诚的信徒们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与外面的活动，做完手上的工作就跑出去跟民众一起歌舞。

    伊蕾娜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同事喊她一起去，她笑着拒绝了，说还有事情要做。

    此刻她觉得自己没有信仰的内心不知为何收到了一些动摇，大概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过美好导致的，她居然有了一种想要发自内心地信仰造物主的冲动。

    只要跟随祂信仰祂就能过上好日子，那谁会拒绝？

    就在这时，伊蕾娜忽然看到有人进入了光明大教堂，定睛一看，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白发老者，但祂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赫密斯殿下。”

    伊蕾娜猜测这陌生的老者就是心理炼金会的主事人，奥黛丽的出现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她跟奥黛丽打了个招呼，这才注意到她的裙子后面居然还跟着一条金毛大狗，正在甩身上的雨水。

    “伊蕾娜，虔诚的孩子，很高兴见到你。”

    赫密斯露出笑容，祂的笑容真挚且带有感染力，伊蕾娜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情激动。

    “看啊，主归来了。”

    站在光明大教堂的台阶上，赫密斯转过头，目光温柔地看向街道上欢笑歌舞着的人群，伊蕾娜看着祂，奥黛丽也看着祂，奥黛丽觉得祂似乎透过眼前的这一幕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主收回了祂的半身和权柄，天国即将降临。”

    “祂是如此地仁慈，为我们降下了甘霖，也将这份仁慈给予了异教徒，让他们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从今往后太阳都会照耀这个世界，没有人再会感到痛苦和悲伤——再也不会有悲剧存在了。”

    祂闭上了眼睛，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这个世界将再也不会有悲剧存在，也不再会有痛苦和绝望，孩子们不必再在角落里流浪，人们不用再在战争的阴霾中颤抖，饥饿和一切的不公正都会消失。”

    “真的吗？”

    奥黛丽也看着外面的世界，她伸出手去，透明的雨水落入她的掌心，是温热的。

    “真的，因为……”

    “太阳再也不会落下了。”

    ……

    上帝俯瞰着自己的信仰之地。

    祂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在往日，多出不到一千万的信徒对自己来说并不算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充其量是一次战争胜利、传教成功后的添头。祂的信徒以国家为单位，培养皿的规模则是星球，如今地球还没有完全属于自己，还有诸多缺乏管教的家伙在添乱，上帝在感到有些烦扰的同时，又因为这是自己苏醒之后的第一块信仰之地而感到些微的愉快。

    祂以“太阳”和“倒吊人”这两条途径为现在的基底，海洋也被掌握在了手中。

    缺少了“空想家”和“白塔”对祂来说也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尽管源质拥有非凡特性的全部能力，上帝没有真正地失去“空想”的能力，但是夺取祂人的权柄毫无疑问仍然是在挑战神灵的尊严——更何况诡秘和知识之妖都不算是自己的相邻途径，明明无法容纳还要夺走祂象征“全知”和“全能”的权柄已经很奇怪了，再加上还有诡秘的参与，这件事情在上帝的眼里就变成了纯纯的挑衅。

    因为，“空想家”相比“倒吊人”还多一点特殊之处。

    如果“空想家”初步驾驭“混沌海”，并在某种程度上容纳了第二份唯一性和相应序列1非凡特性后，祂可以依靠“空想”，具现出剩余的，虚假的象征和权柄，让自己在短时间内获得超越序列的层次，拥有半个旧日的实力。

    上帝清楚地知道，在第三纪尾声，远古太阳神的计划就是在被“刺杀”后，立刻于“巨人王庭”的萨斯利尔处复活，先行收回“倒吊人”唯一性和三份序列1非凡特性，重新成为序列0的真神，然后再借助放在旁边的第一块“亵渎石板”，初步掌控住“混沌海”。

    有了这个基础，再让“空想天使”亚当觉醒，回归主体，形成支撑。

    等到搭建起了这样的体系，远古太阳神会利用“倒吊人”的放牧能力和“空想家”分离虚拟人格的手段，驾驭“太阳”、“阅读者”、“水手”三条途径的唯一性和各一份序列1非凡特性，让自己在位格和实力上无限接近旧日，且保持住最低限度的稳定。

    祂畏惧古老的意志，不想直接包容“混沌海”，因此才做出了这样周密的计划。

    然而经过了两个纪元的挣扎和自救，最终造物主还是将自己献祭给了上帝，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不过，在接手这个世界之前，还是要先把这里整顿一下，不然自己的信徒无法安然生存。

    tbc

    ——————

    上帝的目光看向星界，伴随着星界之主的降临，星界之中所有的存在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混沌之子见到更难缠的家伙出现，当即低声骂骂咧咧几句，竟然直接扭曲了空间和时间，身体从星界直接消失，出现在了靠近屏障的地方，似乎是准备随时带着自己被污染的唯一性逃走。

    隐匿贤者也快速地躲藏了起来，唯一对上帝的目光做出反应的，只有眼眸深红的莉莉丝。

    祂看向了视线的来处，有些呆滞的表情变得灵动且充满母性，张开了双臂。

 第648章 三支柱之战微缩版

    968

    “……你说你在灾祸之城里？”

    梅迪奇有些古怪地看了祂一眼，用一种肯定，但是又有些疑惑的语气说道：“我不该在灾祸之城的内部吗？祂没有杀死我，我能感觉到，我其实并没有死去。”

    一个死亡烙印说自己没死，从各种角度来看都是恐怖片的发展。

    死亡烙印本来应该是没有意识的东西，只会不断地徘徊在河边并且将路过的生物拉下水，即便是赋予了祂“记忆和自我”的记录也不包括灾祸之城内部发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原来现在奇克在跟你打架呢！”）。就连乌洛琉斯也被震住，祂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然预感到了什么，但是又因为位格的差距无法准确地“看见”真相。

    灾祸之城到底做了什么？

    “你现在在灾祸之城里做什么？”

    “跟奇克作战。”梅迪奇坦然地回答，“祂想要成为双途径真神，然后尝试容纳灾祸之城的部分，最后晋升旧日毁灭天灾。”

    “你知道的还挺清楚，不过对地球上的神来说，最好的成为旧日途径应该是先成为单途径真神，然后接触源质，初步掌控后再成为多途径真神，嗯不过地球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也确实没必要继续忍受这些繁文缛节。奇克现在在星界，你是怎么做到出现在那里的……那里唯一跟灾祸之城有关的东西似乎只有0-01啊。”外神思考了一会儿，随口问道，“对了，聊个题外话，不说在地球上，如果你在星空见到宿命之环或者别的外神，你会自称‘红天使梅迪奇’，还是灾祸之城，毁灭天灾的意志？”

    梅迪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祂为这个问题感到困惑，语气变得更加不确定，但是依然选择了其中一个。

    “或许是……”

    ……

    他现在刚刚离开雷霆之神崩塌毁灭的神国，见证了天上属于列奥德罗的那颗星辰象征死去。知识之妖得到了“白塔”的唯一性，似乎还顺利带走了一份序列一，而自己也获得了一些好处——最重要的是，知识之妖在离开时表示作为感谢和向诡秘表达善意，愿意将自己手中的“观众”交给他。

    观众？

    克莱恩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接触到和观众有关的东西了，起初他以为是黄昏隐士会，或者因蒂斯的什么东西，但灵性直觉却告诉他，知识之妖口中的“观众”不仅是非凡特性和唯一性，甚至还是个活着的东西！

    “空想天使”亚当！

    亚当居然在这里啊！克莱恩有些错愕，但他的心情却非常愉快，甚至有种想要大笑几声的冲动。

    他立刻就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在高兴，有一说一他以前确实记恨过亚当，记恨过亚当和黑夜女神联合起来将0-08放出去导致廷根差点毁灭的事情，一想到自己和伦纳德以及廷根人们的悲剧都不过是神灵的谋划的牺牲，克莱恩就忍不住想要啧一声。然而，随着亚当的销声匿迹，自己的晋升和求生又如此艰难危险，克莱恩几乎已经把亚当的事情忘记了。

    只有偶尔想到阿蒙的时候，他会久违地想起祂的哥哥亚当。

    “我应该还没有成为亚当和黑夜女神那种神灵……”

    克莱恩被勾起了回忆，有些不确定地想到：“应该没有，至少我还没做出献祭信徒的行为。”

    这么想想，克莱恩感觉自己稍微放心了一些，就在这时，知识之妖传递来一条讯息：

    “如果你没有别的要求的话，我会将亚当分解成为非凡特性和唯一性交换给你。”

    克莱恩一愣，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想法，最后他开口道：“那就麻……我觉得不用了，亚当和我有过节，我也有话要对祂说，不用分解，直接把祂或者交给我就好。”

    说完这句话，克莱恩感到一阵奇怪，自己虽然还没有完全放下对亚当的抱怨，但是自己也没有复仇到底甚至折磨人家的习惯，为什么要这么说？再一想，自己的突然改口大概是因为诡秘之主——就跟刚才心中突然出现的莫名其妙的狂喜一样，是诡秘在为这场交换感到开心，甚至想要笑出声来。

    “空想天使”亚当是造物主的长子，根据现实和自己的猜测，祂也是远古太阳神的虚拟人格。

    因此亚当说的“要让父亲在自己的体内复活”之类的话语也不是实话，而是烟雾弹。远古太阳神的神性面早就醒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到时候给自己的复活打掩护。

    再进一步，抛开造物主长子的身份，亚当还是“空想家”唯一性的活化意志，是这条途径的天使之王，是上帝的权柄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全能”的象征。抛开源质不谈，在权柄象征上，上帝刚被夺走了“全知”，现在又要被夺走“全能”，这不是狠狠地打这位支柱旧日的脸吗？

    无论是夺走权柄还是直接将亚当抓来折腾，都毫无疑问会让诡秘之主感到心情愉快。

    “难怪我帮知识之妖的时候祂没什么反应，应该是在观战。”

    克莱恩自己还真没注意到这个，或许确实是有让上帝变得不完整的想法，但知识之妖把亚当交给他确实属于意外之喜：“我对亚当……罢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时候直接让伦纳德跟亚当聊聊好了，这么一想，我麾下的又多了一个天使，而且还是上帝的一部分……”

    他进入星界之中，用源堡的雾气遮掩自己。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那徘徊的莉莉丝，或者说，那个已经被母神污染的非凡特性载体。

    ……

    然而。

    当上帝的气息和形象出现的一瞬间，星界之中的克莱恩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

    克莱恩无比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意志似乎被篡改了一下，这是从诡秘苏醒到现在最清晰最直白的一次，像是有一双五星的手掰过了他的头，有一只手指着他的视线该往哪里去，像是“强制索敌”开关被打开，必须优先攻击诡秘讨厌的那位。

    于是莉莉丝从克莱恩的关注里消失了，只剩下上帝。

    将上帝击退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克莱恩眼前的第一要务，他正准备做点什么，忽然发觉被污染的莉莉丝似乎有了动作，对着上帝做出了“拥抱”的动作。克莱恩原本以为这可能是堕落母神在远程操纵，但仔细看去，觉得似乎不是在操纵，仅仅是母神的意志在促使祂做出这样的动作——大概是因为上帝触发了这位支柱的残留意志。但克莱恩觉得如果堕落母神在这里，或许也会这样做。

    克莱恩感觉到一种毛毛的恶寒，立刻离莉莉丝远了一点。

    不知道是诡秘之主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还是他自己对堕落母神的畏惧和厌恶。

    总之，诡秘可以直接影响他的言行和意识，当一种情绪出现之后，克莱恩已经很难分清到底是属于自己的，还是诡秘加给自己的了。

    此时此刻，那红色的身影已经飘了下去，天上原本已经被阳光压制住的红月又开始蠢蠢欲动，赤红的月光仿佛随时可能冲破利维希德的封锁。而上帝并没有显出实体，祂化作巨大光影立于大海之中，海水似乎才刚刚漫到祂的小腿。

    星界倒映在了祂的眼中，让莉莉丝难以突破星界的范围。

    与此同时，祂的目光还绕过了莉莉丝，直接看向了已经消失的隐匿贤者——脚下的大海浮起了彩色的光影联谊，仿佛包容了所有颜色的幽深的混沌海仿佛和现实世界产生了交互。

    祂开始筛选关于“全知之眼”的信息。

    灵界被梳理成了混乱复杂的信息，信息被处理成有效的线条和指示，很快，隐匿贤者离开的轨迹出现在了上帝的脑海中。

    尽管现在没有“全知”，祂依然能够通过源质获得“全知”的效果和能力。

    没有得到“母巢”，也没有多少神志的被污染神灵祂并不放在眼里，比起莉莉丝，夺走了自己权柄的知识荒野才更值得成为上帝归来后第一个收服或处死的异教神灵。

    星界被关闭封锁，莉莉丝暂时被限制了行动，混沌之子已经做好了撤回星空的准备。上帝正准备去追踪隐匿贤者，忽然之间灵界的信息被疯狂地打乱，无数个地方在转瞬之间更换了数个坐标，大量的位置信息和崭新的灵界生物信息涌来，冲散了隐匿贤者的逃跑轨迹。

    这原本是一条还算清晰的线，此刻被某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打成了混乱的毛线团。

    海洋掀起了波澜，上帝并不言语，星界之中却陡然四处都充满了阳光，仿佛被瞬间传送到了太阳的表面，极高的温度让空间都有了扭曲融化的迹象。克莱恩陡然感觉到自己就好像被塞进了烤炉，烤得灵之虫都像是要脱水，触手都会卷起来，一时惊骇于神秘学的温度居然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然而他硬是忍住了离开“门”的想法，躲藏在自己创造出来的空间中，并且又往外面连续套上了数曾空间，阳光炽烈，慢慢地一层一层烧破他的龟壳。

    果然，就和克莱恩猜想的一样，莉莉丝做出了反应。

    眼见星界就要被太阳燃烧殆尽，一轮绯红的月亮在这末日一样的场景中升了起来。

    比起太阳，这轮明月显得非常微弱，但沐浴着月华的范围内，瞬间长出了一丛丛小麦，一朵朵鲜花，一个个蘑菇，一株株树木，它们彼此纠缠，一层又一层叠加。

    这一刻，莉莉丝的周围就仿佛尘封在历史和森林中几千年的遗迹，已被自然彻底吞没。

    小麦摇晃着麦穗，麦粒落到地上流出红色的麦浆，一点点侵蚀着周围的环境。流淌着红色液体的土地伴随着植物的根系向外生长，花蕊中的婴孩面容或哭或笑，树木伸出手臂，编织出遮挡阳光的树荫，让阳光化作火焰在树冠的地上烧灼，翠绿色的树叶快递地发黄焦化。

    无论小麦、鲜花，还是蘑菇、树木，它们的新生都来得非常快——刚刚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就重新长了出来。

    就这样，那些自然屏障一层层新生，又一层层毁灭，一层层毁灭，又一层层新生，进入了某种僵持状态，看起来已经逐渐在星界扎下了根，保持住了平衡。

    然而在实际上，上帝只是使用了自己太阳权柄的一部分。

    只要上帝稍微加大力度或者持续一段时间，莉莉丝说不定就会蒸发，升华成非凡特性和唯一性，克莱恩擦了把头上的汗水，稍作思索，他悄悄地靠近了莉莉丝，并且在自己创造出来的空间产生了自己的生命之前停下。

    紧接着，克莱恩悄悄伸出手，调动源堡的力量，开始尝试在莉莉丝的脚下开门。

    第一次尝试，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莉莉丝却朝他看了过来。

    克莱恩一时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和那双赤红的双眼对视的时候，他却恍惚了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老妈。眼前出现的仿佛是午后阳光正明媚的阳台，白瓷反射着亮光，有点晃眼睛。老妈正在阳台上侍弄自己的花草，那几盆小花小草她玩得不亦乐乎。她擦着头上的汗水，不经意间转过头喊住刚好路过的儿子，让周明瑞搭把手，把桌上的小铲子和水壶递过去。

    水壶，水壶……周明瑞下意识拿住了什么东西，要伸手过去，靠近妈妈。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花了一下，视野里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雾气，周明瑞忽然看见老妈的头变成了一个仿佛巨型食人花一样，长着巨大口器的球形植物，她正在倒腾的花草变成了诡异的，仿佛是虫子动物甚至人类和植物融合而成的东西，阳台上遍布红色的血光，祂正在伸手，温柔地笑着。

    艹！

    克莱恩头皮炸开，赶紧又后退了一部分距离。

    堕落母神不讲武德，自己要帮祂，祂却想先把自己变成祂的好孩子！

    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克莱恩使出浑身解数强行在被封锁的星界中开门，而这一次源堡给他的回应似乎格外强烈，第二次开门十分成功，一扇光门陡然出现在了莉莉丝的脚下。

    莉莉丝也有意帮助他，这只有巴掌大小的门扉缠绕上了藤蔓和植物，将这扇门变得生机勃勃，并且扩大了好几倍。

    另一扇门当然开在了上帝的面前。

    上帝抬起了头，立刻就看到了红月直奔自己而来。

    tbc

    ——————

    家里每周至少吵一次架，真是太热闹辣！

    妈的吵架吵他妈的四个小时他妈的真的受不了了我靠写不下去根本写不下去

 第648章 三支柱之战微缩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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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在灾祸之城里？”

    梅迪奇有些古怪地看了祂一眼，用一种肯定，但是又有些疑惑的语气说道：“我不该在灾祸之城的内部吗？祂没有杀死我，我能感觉到，我其实并没有死去。”

    一个死亡烙印说自己没死，从各种角度来看都是恐怖片的发展。

    死亡烙印本来应该是没有意识的东西，只会不断地徘徊在河边并且将路过的生物拉下水，即便是赋予了祂“记忆和自我”的记录也不包括灾祸之城内部发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原来现在奇克在跟你打架呢！”）。就连乌洛琉斯也被震住，祂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然预感到了什么，但是又因为位格的差距无法准确地“看见”真相。

    灾祸之城到底做了什么？

    “你现在在灾祸之城里做什么？”

    “跟奇克作战。”梅迪奇坦然地回答，“祂想要成为双途径真神，然后尝试容纳灾祸之城的部分，最后晋升旧日毁灭天灾。”

    “你知道的还挺清楚，不过对地球上的神来说，最好的成为旧日途径应该是先成为单途径真神，然后接触源质，初步掌控后再成为多途径真神，嗯不过地球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也确实没必要继续忍受这些繁文缛节。奇克现在在星界，你是怎么做到出现在那里的……那里唯一跟灾祸之城有关的东西似乎只有0-01啊。”外神思考了一会儿，随口问道，“对了，聊个题外话，不说在地球上，如果你在星空见到宿命之环或者别的外神，你会自称‘红天使梅迪奇’，还是灾祸之城，毁灭天灾的意志？”

    梅迪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祂为这个问题感到困惑，语气变得更加不确定，但是依然选择了其中一个。

    “或许是……”

    ……

    他现在刚刚离开雷霆之神崩塌毁灭的神国，见证了天上属于列奥德罗的那颗星辰象征死去。知识之妖得到了“白塔”的唯一性，似乎还顺利带走了一份序列一，而自己也获得了一些好处——最重要的是，知识之妖在离开时表示作为感谢和向诡秘表达善意，愿意将自己手中的“观众”交给他。

    观众？

    克莱恩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接触到和观众有关的东西了，起初他以为是黄昏隐士会，或者因蒂斯的什么东西，但灵性直觉却告诉他，知识之妖口中的“观众”不仅是非凡特性和唯一性，甚至还是个活着的东西！

    “空想天使”亚当！

    亚当居然在这里啊！克莱恩有些错愕，但他的心情却非常愉快，甚至有种想要大笑几声的冲动。

    他立刻就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在高兴，有一说一他以前确实记恨过亚当，记恨过亚当和黑夜女神联合起来将0-08放出去导致廷根差点毁灭的事情，一想到自己和伦纳德以及廷根人们的悲剧都不过是神灵的谋划的牺牲，克莱恩就忍不住想要啧一声。然而，随着亚当的销声匿迹，自己的晋升和求生又如此艰难危险，克莱恩几乎已经把亚当的事情忘记了。

    只有偶尔想到阿蒙的时候，他会久违地想起祂的哥哥亚当。

    “我应该还没有成为亚当和黑夜女神那种神灵……”

    克莱恩被勾起了回忆，有些不确定地想到：“应该没有，至少我还没做出献祭信徒的行为。”

    这么想想，克莱恩感觉自己稍微放心了一些，就在这时，知识之妖传递来一条讯息：

    “如果你没有别的要求的话，我会将亚当分解成为非凡特性和唯一性交换给你。”

    克莱恩一愣，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想法，最后他开口道：“那就麻……我觉得不用了，亚当和我有过节，我也有话要对祂说，不用分解，直接把祂或者交给我就好。”

    说完这句话，克莱恩感到一阵奇怪，自己虽然还没有完全放下对亚当的抱怨，但是自己也没有复仇到底甚至折磨人家的习惯，为什么要这么说？再一想，自己的突然改口大概是因为诡秘之主——就跟刚才心中突然出现的莫名其妙的狂喜一样，是诡秘在为这场交换感到开心，甚至想要笑出声来。

    “空想天使”亚当是造物主的长子，根据现实和自己的猜测，祂也是远古太阳神的虚拟人格。

    因此亚当说的“要让父亲在自己的体内复活”之类的话语也不是实话，而是烟雾弹。远古太阳神的神性面早就醒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到时候给自己的复活打掩护。

    再进一步，抛开造物主长子的身份，亚当还是“空想家”唯一性的活化意志，是这条途径的天使之王，是上帝的权柄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全能”的象征。抛开源质不谈，在权柄象征上，上帝刚被夺走了“全知”，现在又要被夺走“全能”，这不是狠狠地打这位支柱旧日的脸吗？

    无论是夺走权柄还是直接将亚当抓来折腾，都毫无疑问会让诡秘之主感到心情愉快。

    “难怪我帮知识之妖的时候祂没什么反应，应该是在观战。”

    克莱恩自己还真没注意到这个，或许确实是有让上帝变得不完整的想法，但知识之妖把亚当交给他确实属于意外之喜：“我对亚当……罢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时候直接让伦纳德跟亚当聊聊好了，这么一想，我麾下的又多了一个天使，而且还是上帝的一部分……”

    他进入星界之中，用源堡的雾气遮掩自己。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那徘徊的莉莉丝，或者说，那个已经被母神污染的非凡特性载体。

    ……

    然而。

    当上帝的气息和形象出现的一瞬间，星界之中的克莱恩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

    克莱恩无比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意志似乎被篡改了一下，这是从诡秘苏醒到现在最清晰最直白的一次，像是有一双五星的手掰过了他的头，有一只手指着他的视线该往哪里去，像是“强制索敌”开关被打开，必须优先攻击诡秘讨厌的那位。

    于是莉莉丝从克莱恩的关注里消失了，只剩下上帝。

    将上帝击退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克莱恩眼前的第一要务，他正准备做点什么，忽然发觉被污染的莉莉丝似乎有了动作，对着上帝做出了“拥抱”的动作。克莱恩原本以为这可能是堕落母神在远程操纵，但仔细看去，觉得似乎不是在操纵，仅仅是母神的意志在促使祂做出这样的动作——大概是因为上帝触发了这位支柱的残留意志。但克莱恩觉得如果堕落母神在这里，或许也会这样做。

    克莱恩感觉到一种毛毛的恶寒，立刻离莉莉丝远了一点。

    不知道是诡秘之主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还是他自己对堕落母神的畏惧和厌恶。

    总之，诡秘可以直接影响他的言行和意识，当一种情绪出现之后，克莱恩已经很难分清到底是属于自己的，还是诡秘加给自己的了。

    此时此刻，那红色的身影已经飘了下去，天上原本已经被阳光压制住的红月又开始蠢蠢欲动，赤红的月光仿佛随时可能冲破利维希德的封锁。而上帝并没有显出实体，祂化作巨大光影立于大海之中，海水似乎才刚刚漫到祂的小腿。

    星界倒映在了祂的眼中，让莉莉丝难以突破星界的范围。

    与此同时，祂的目光还绕过了莉莉丝，直接看向了已经消失的隐匿贤者——脚下的大海浮起了彩色的光影联谊，仿佛包容了所有颜色的幽深的混沌海仿佛和现实世界产生了交互。

    祂开始筛选关于“全知之眼”的信息。

    灵界被梳理成了混乱复杂的信息，信息被处理成有效的线条和指示，很快，隐匿贤者离开的轨迹出现在了上帝的脑海中。

    尽管现在没有“全知”，祂依然能够通过源质获得“全知”的效果和能力。

    没有得到“母巢”，也没有多少神志的被污染神灵祂并不放在眼里，比起莉莉丝，夺走了自己权柄的知识荒野才更值得成为上帝归来后第一个收服或处死的异教神灵。

    星界被关闭封锁，莉莉丝暂时被限制了行动，混沌之子已经做好了撤回星空的准备。上帝正准备去追踪隐匿贤者，忽然之间灵界的信息被疯狂地打乱，无数个地方在转瞬之间更换了数个坐标，大量的位置信息和崭新的灵界生物信息涌来，冲散了隐匿贤者的逃跑轨迹。

    这原本是一条还算清晰的线，此刻被某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打成了混乱的毛线团。

    海洋掀起了波澜，上帝并不言语，星界之中却陡然四处都充满了阳光，仿佛被瞬间传送到了太阳的表面，极高的温度让空间都有了扭曲融化的迹象。克莱恩陡然感觉到自己就好像被塞进了烤炉，烤得灵之虫都像是要脱水，触手都会卷起来，一时惊骇于神秘学的温度居然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然而他硬是忍住了离开“门”的想法，躲藏在自己创造出来的空间中，并且又往外面连续套上了数曾空间，阳光炽烈，慢慢地一层一层烧破他的龟壳。

    果然，就和克莱恩猜想的一样，莉莉丝做出了反应。

    眼见星界就要被太阳燃烧殆尽，一轮绯红的月亮在这末日一样的场景中升了起来。

    比起太阳，这轮明月显得非常微弱，但沐浴着月华的范围内，瞬间长出了一丛丛小麦，一朵朵鲜花，一个个蘑菇，一株株树木，它们彼此纠缠，一层又一层叠加。

    这一刻，莉莉丝的周围就仿佛尘封在历史和森林中几千年的遗迹，已被自然彻底吞没。

    小麦摇晃着麦穗，麦粒落到地上流出红色的麦浆，一点点侵蚀着周围的环境。流淌着红色液体的土地伴随着植物的根系向外生长，花蕊中的婴孩面容或哭或笑，树木伸出手臂，编织出遮挡阳光的树荫，让阳光化作火焰在树冠的地上烧灼，翠绿色的树叶快递地发黄焦化。

    无论小麦、鲜花，还是蘑菇、树木，它们的新生都来得非常快——刚刚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就重新长了出来。

    就这样，那些自然屏障一层层新生，又一层层毁灭，一层层毁灭，又一层层新生，进入了某种僵持状态，看起来已经逐渐在星界扎下了根，保持住了平衡。

    然而在实际上，上帝只是使用了自己太阳权柄的一部分。

    只要上帝稍微加大力度或者持续一段时间，莉莉丝说不定就会蒸发，升华成非凡特性和唯一性，克莱恩擦了把头上的汗水，稍作思索，他悄悄地靠近了莉莉丝，并且在自己创造出来的空间产生了自己的生命之前停下。

    紧接着，克莱恩悄悄伸出手，调动源堡的力量，开始尝试在莉莉丝的脚下开门。

    第一次尝试，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莉莉丝却朝他看了过来。

    克莱恩一时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和那双赤红的双眼对视的时候，他却恍惚了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老妈。眼前出现的仿佛是午后阳光正明媚的阳台，白瓷反射着亮光，有点晃眼睛。老妈正在阳台上侍弄自己的花草，那几盆小花小草她玩得不亦乐乎。她擦着头上的汗水，不经意间转过头喊住刚好路过的儿子，让周明瑞搭把手，把桌上的小铲子和水壶递过去。

    水壶，水壶……周明瑞下意识拿住了什么东西，要伸手过去，靠近妈妈。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花了一下，视野里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雾气，周明瑞忽然看见老妈的头变成了一个仿佛巨型食人花一样，长着巨大口器的球形植物，她正在倒腾的花草变成了诡异的，仿佛是虫子动物甚至人类和植物融合而成的东西，阳台上遍布红色的血光，祂正在伸手，温柔地笑着。

    艹！

    克莱恩头皮炸开，赶紧又后退了一部分距离。

    堕落母神不讲武德，自己要帮祂，祂却想先把自己变成祂的好孩子！

    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克莱恩使出浑身解数强行在被封锁的星界中开门，而这一次源堡给他的回应似乎格外强烈，第二次开门十分成功，一扇光门陡然出现在了莉莉丝的脚下。

    莉莉丝也有意帮助他，这只有巴掌大小的门扉缠绕上了藤蔓和植物，将这扇门变得生机勃勃，并且扩大了好几倍。

    另一扇门当然开在了上帝的面前。

    上帝抬起了头，立刻就看到了红月直奔自己而来。

    tbc

    ——————

    家里每周至少吵一次架，真是太热闹辣！

    妈的吵架吵他妈的四个小时他妈的真的受不了了我靠写不下去根本写不下去

 第649章 意志（新的一年，元旦快乐！）

    969

    门出现的一瞬间，原本铁板一块、没有任何破绽的星界也产生了些许动摇和紊乱。

    就在这一刻，一直在寻找机会的混沌之子猛地脱离了星界的范围，祂原本就没有让自己的象征和地球建立联系，也没有和星界产生神秘学联系，现在更是直截了当地离开了上帝的领域。

    “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留在地球啊！”

    “即便那是诡秘的要求，我也不可能做到了！”

    “还好，还好当初其实没有定下实质性的契约，我并不会因为违背契约受到实质性的惩罚。”

    “上帝已经归来，我怎么说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地球上管理鲁恩了。……该死，诡秘该不会就是预料到了今天，当初才用那种话把我稳住的？”

    混沌之子飞快地上升，飞快地扭曲空间，穿过了云层，直接到达了满是破洞的筛子一样的屏障的边缘。星空的色彩映入眼帘，混沌之子顿时产生了一种终于要回家了的落泪的冲动。

    “我按照契约的要求留下来面对上帝肯定会完蛋，但是直接跑掉的话就是跟诡秘结下梁子，这我不是横竖都得倒霉吗？该死，别说占点好处了，就连让我全身而退诡秘都不愿意！”

    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诡秘的想法，却真的没料到还有这一出。

    “而且即便撕毁契约逃跑，我还只能带着现有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连在这里的失序之国都来不及拿走……罢了，要耐心。等到封印破开，失序之国也必然会根据聚合效果靠近我的所在，我只需要回到属于我的国度上等待就好，我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混沌之子骂骂咧咧地安慰了自己几句。

    祂现在不得不以保命为第一目标仓皇离开地球，连地球上剩下的自己途径的非凡特性和源质都来不及捡，狼狈成这个样子，也就比当初被关在许愿神灯里好上了那么一点。

    就这样！总比丢掉性命和自由要好得多了？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混沌之子离开了屏障，正是进入了外层空间。

    周围的世界倏然变得昏暗，因为太阳早就不在外面，而在地球内部，星空还是老样子，跟祂来到地球之前一模一样，就连当初聚集过来的同胞的位置都没什么变化。祂看了眼堕落母神，后者似乎全神贯注地看着地球内部的事情，顾不上自己这个逃出来的家伙。混沌之子在精神上松了口气，刚准备继续扭曲空间离开，却听到有别的神注意到祂，用灵性表现出嘲讽和不屑：

    “混沌之子，你是什么时候从那神灯里出来的？”

    这一下子，注意到祂的神就更多了。

    混沌之子一下子成为了注意力的焦点，祂完全由流淌的阴影凝聚成的躯体剧烈地扭动起来。

    “从诡秘的手里逃出来，真是厉害啊！”

    “在蓝星的这段时间还愉快吗？你去了这么久你肯定有不少回忆，分给我们看看呗。”

    “我还记得你当初混入屏障时骄傲的样子呢，能再表演一下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毁灭天灾，但是似乎毁灭天灾又从来没有消失。大伙都笑了起来，一时间地球的外层空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灵性。

    ……你们这帮家伙！

    自己在地球上经历的事情，这些在天上看着的，即便不是清清楚楚，也多少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提起来，不过是想让自己难堪罢了！

    同胞们的讥笑让混沌之子顿时恼怒不已，但祂现在敢怒不敢言，一声不吭闷头赶路。

    “祂好像变弱了不少。”

    “祂的失序之国不在身边……”

    “‘审判者’的唯一性上有灾祸之城的气息。”

    “祂不完整。”

    “祂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比往日弱小。”

    “嘘，先不要轻举妄动，祂还是黑皇帝，如果被杀了，会在祂的某一个信徒星球上复活……”

    然而仅仅是讥笑还好，这一种声音才是让混沌之子真正地感到如芒在背的。

    如果是在以前，祂已经狠狠地就地立法，将这些惹人厌的家伙全都受到惩罚，然而现在的祂缺乏战斗力，不得不忍气吞声，防止有贪婪的、想要找点刺激的同胞盯上祂这块非凡特性。

    万一堕落母神也注意到自己，那刚脱离虎口狼窝的自己又得完蛋了。

    以后再跟你们算账！

    混沌之子飞快地找到了自己没有神志的植物神半身不定之雾，顾不上后面盯着自己的眼睛们，飞也似地离开了太阳系，并且发誓从现在起一直到宇宙末日都不会在从这里路过。

    神多眼杂，各有立场。

    混沌之子的离开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但是在祂离开后，有些神悄悄地跟了上去。

    ……

    甲胄缝隙里的焰火升腾，灾祸之城的意志此刻似乎已经完全放弃的防御，任由奇克的蛇发和重重诅咒落在自己的躯体之上。

    祂只顾前进和疯狂的进攻，并且每一处都直奔奇克的弱点，血色的长剑切断群蛇的身体，火焰将它们烧成灰白色的炭，断口被火熔在一起，即便是疯狂扭动也无法重新长出头颅来。

    只要这些被封死的蛇再受到一次攻击，就会立刻粉碎，难以再生。

    如果没有弱点，那就创造弱点！

    神秘学的疫病对没有生命的存在同样能够奏效，尽管火焰在灼烧周围的空间，疫病的黑雾还是坚强地占据了一片空间，不断地找机会扑向祂。奇克同样持有“征服者”的非凡特性，这意味着祂具有相当不错的近战能力，沉重的击打将敌人坚固的铠甲击碎，但很快新生的硬质便填补在了其上。

    整个甲胄都破破烂烂的，布满裂痕，仿佛要彻底碎裂开，但以此为代价是灾祸之城成功的压制住了奇克，在越发急速的攻击下，奇克也忍不住感到焦躁而疲惫。

    与此同时，祂还在战斗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忽然，这红色的人影出现在了祂的背后，手中的长剑横着斩向奇克的脖子，竟将整颗头颅砍下。

    飞出去的头颅和奇克的身体化作镜面破碎，重新出现在了远处。

    “梅迪奇！”

    原初魔女难以置信地尖叫：“你是梅迪奇！”

    “你没有死，你，你……怎么可能！”

    “你现在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你已经容纳了灾祸之城吗？！”

    祂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上面并没有裂痕，只有一个浅浅的红印。原初魔女现在的表情十分精彩，有惊讶，错愕，震撼，嫉妒……但更多的是不解。

    梅迪奇又不是源堡的继承人，没有那种得天独厚的源质亲和和源质意识的允许，祂以前还接触失败被污染过一次，凭什么现在被灾祸之城吞噬之后还能容纳源质！

    “哟，还以为你到死都发现不了呢。”

    对面的人在短暂的沉默后冷笑了一声，悠闲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长剑，仿佛是习惯使然，在甩干上面并不存在的血迹。祂并没有否认，行动中也带上了点奇克熟悉的感觉。

    然而，熟悉仅仅是奇克的推测。

    看到对方真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奇克又有些患得患失，担心是不是自己踏入了另一重阴谋。

    “源质的存在是你们无法理解的，死亡并不是结束，疯狂也不是……”

    梅迪奇的长剑上泛着冰冷的光，斑驳的刃体上倒映着祂自己的面容，看上去疯狂又诡异。

    “……等你死了，我会好好地跟你解释我们的存在方式的。”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我们……原初魔女真的感觉到自己的想法似乎停止了，这是“红祭司”的唯一性，有梅迪奇的精神烙印存在理所当然，祂自己也以为这是烙印被污染后的产物。然而眼前的这个怪物一边用梅迪奇的口吻来自称，也做出了梅迪奇的行为，言语之间却隐隐暗示自己其实是源质的化身！

    梅迪奇死了？

    这是灾祸之城的阴谋或者人格面具吗？

    还是祂的自我已经跟灾祸之城融合了？

    为什么偏偏是梅迪奇？

    “叫我梅迪奇，现在先这么称呼我，我对于现状还是比较满意的。”

    祂弹了弹自己的剑刃，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奇克，似乎是被祂脸上的表情逗乐，竟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看上去很疑惑啊，不过我可以理解，谁让诡秘那家伙希望祂是红祭司呢。”

    说着，祂抬起一只手，手上的一簇火焰幻化成一张纸牌的模样。

    这东西非常眼熟，奇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亵渎之牌”中的“红祭司”牌。魔女教派也找到了自己的途径的“亵渎之牌”，作为一件比较重要的封印物保存着。

    原来这张牌到了梅迪奇的手里……至于诡秘在这件事情中参与了什么，奇克就不会去想了。

    “成为我，我成为红祭司，诡秘看到了应该不会不高兴？呵呵。”

    原初魔女对祂的精神构成感到困惑，而困惑之后则是惊惧，梅迪奇能够如此自然地接受自己的名字，并且接受自己也是毁灭天灾的一部分，这到底是经过了什么样的融合？

    “你的表情真有意思，是羡慕我吗？不用羡慕……扭曲又丑陋的魔女，如果你杀死了我，火焰就会在你的身上继续燃烧，直到某天你被杀死，被燃烧殆尽。”

    “虽然我不觉得你会赢。”

    祂看上去悠闲自得，又一如既往地傲慢。虽然祂的自我认知是梅迪奇，但同时也是灾祸之城——甚至是逐步苏醒的毁灭天灾——因此祂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消亡，并觉得这是成王败寇的正常迭代。

    “如果没有诡秘的介入，在这里的可能是那个疯子皇帝，当然，只是可能。毕竟祂得到我的权柄之后表现得实在太过疯狂乖张，去当个疯子倒好，说祂是脑子清醒的指挥官完全不够格。”

    祂张开双臂，对着奇克吐出充满诱惑力的蛊惑话语：

    “你明白了吗？”

    “毁灭天灾不会是固定的某一个人，而是最强的那一位。”

    咚咚！

    原初魔女猛然间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祂承认自己心动了，尽管梅迪奇现在的模样让祂有些许畏惧，但这何尝不是能够最快地得到灾祸之城的力量的途径呢？！

    疫病的黑雾已经在刚才的对话见悄然靠近了梅迪奇，陡然凝聚起来化作实体将祂的双腿紧紧地锁住，锋锐如刀刃的撞击在甲胄上爆发出耀眼的火花，蛇群寻找着铠甲的缝隙，试图将致命的病毒施加给其中的身体。尽管它们无法阻挡战争天使的锋刃，却好像源源不断，锲而不舍地阻止祂继续前进。

    “你要跟我比数量吗？”

    祂站在黑雾的包围之中，傲慢地抬起了下巴：“不知死活。”

    原初魔女的身体在毒雾之中若隐若现，祂的动作无比灵活。在急速的交错之中，尖锐的匕首刺入了甲胄的缝隙之中，在巨力的贯透下，它直接贯穿了洛伦佐的手掌。

    整个钉剑直接刺穿，无与伦比的毒和诅咒直接顺着刀刃流淌进来，可梅迪奇根本不在乎，仿佛没有痛楚一般，梅迪奇猛然将手握紧，抓住了刺穿掌心的匕首。

    上面有力道传来，原初魔女并没有立刻松手。

    突然间，火焰从祂的脚下开始燃烧，周围的黑雾陡然被烧成了青烟，散发出刺鼻的焦臭味。庞大的军队忽然从梅迪奇的火焰中涌出，乌压压的人群骤然间让这片空间变得拥挤起来。

    在梅迪奇还拥有“红祭司”的唯一性的时候，祂也拥有着“战争之红”。

    他们都跟梅迪奇精神相连过，毫无疑问都是曾经的“战争天使”的一部分！

    此刻，通过唯一性以及心灵链接的特殊性，祂让这支因祂而不可阻挡，也因祂而灭亡的军势重新带了回来！

    战争是群体的游戏，是集众的艺术，哪怕这支军队中最高只有序列二的天使，但有了梅迪奇和灾祸之城的意志串联，已经化作精神烙印存在的他们依然可以跟随自己的征服者与神作战！

    红光从他们的身上升起，刹那间就让所有的毒雾都逸散消失。

    就连奇克也瞬间处在了敌军的包围之中，四面八方都有火焰的气息喷涌而来，仿佛进入了火山。

    魔女途径的强大本就不在正面作战，而在诅咒、美貌和剧毒，以及夺命的匕首。隐藏在黑暗中悄悄地靠近，将全部的准备和能力在那一击之间轰然爆发才是刺客的战斗方式，令人扼腕叹息：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剥夺祂所有的暗杀机会，就能克制住刺客接近一半的力量！

    四面八方似乎都站着梅迪奇，而梅迪奇也可以通过心灵链接出现在任何地方！

    梅迪奇已经不在意自己的死亡，没有了最大的恐惧之后，祂可以承受很多次的攻击，甚至利用自己的伤势来换取获胜的机会，在这里只有不计代价活下去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这早已是对彼此生命的赌博，如果自己要受伤，那就必须要让对方受到更严重的伤害，直到其中一个失去生命成为食物为止！

    这一下，原初魔女的隐匿被彻底破坏，但这还没到束手无策的时候，

    “来不及喽。”

    梅迪奇的脸上带着冷漠的笑意。

    就在奇克的身躯即将再次隐匿的前一刻，所有的战争之红成员齐齐发动了攻击！无数的非凡能力和箭矢刀刃朝着蛇发的女巫身上刺去，然而这些依旧未能命中祂。

    关键时刻，奇克似乎使用了灾祸之城的能力，让部分战争之红成员服从了自己的命令，导致军阵之中出现了不可忽视的混乱，以至于攻击都变得紊乱，只有一半左右还朝着奇克飞去。

    在即将命中的时刻原初魔女偏开了身体，落入了梅迪奇陷阱之中。

    下一刻，火焰和军队更紧密地逼了上来，直接将原初魔女逼如了死角！

    但祂似乎还没有意识到。

    惨白的光落下，带着狂风的呼啸。

    梅迪奇的长剑刺穿了奇克的肩膀，没有击中要害！鲜血从祂的肩头洒出，沿着漆黑的长裙和薄纱流下，蔓延过了手掌，延伸至了手上那宛如冰块一样的晶莹匕首上，勾勒出了无形尖刀的轮廓。

    “哦？”

    梅迪奇的眉毛微微挑起一点。

    祂看着自己的长剑，看着被自己命中的原初魔女，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我的运气不错啊……”

    奇克的心中升起一丝疑惑而不是庆幸，紧接着的下一个念头就是惊骇，就在这一个刹那，梅迪奇锋利的长剑斩断了奇克的肩膀和锁骨，滚烫的温度陡然从骨头中传递了过来。

    刹那间，奇克感觉到剧痛从被刺穿的地方蔓延到了全身，祂的神经忠实地传递来了每一种感受，祂的灵魂在极致的痛苦和烧灼中尖叫着想要逃走，在败亡的恐惧中，奇克却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陡然出现了欢欣的情绪，那是自己身上灾祸之城的气息正在融合，侵占着祂的神志和大脑！

    梅迪奇用燃烧着火焰死死地钉住了蛇发的女巫，直到奇克的身上也燃起炽白的火焰来。

    祂的身上带着炽热的高温，鼻尖回荡着灰烬的味道。

    奇克刚刚成为自己的薪材，不可能有这样的气息。那是自己身上的气息——这灵魂已经被灼烧过一遍，只剩下带着恐怖高温的余灰。

    “你会习惯这种痛苦的。”梅迪奇的脸上带着平静而疯狂的笑容。

    “我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回头要谢谢祂了。”

    火焰沿着长剑蔓延到了梅迪奇的身上，又蔓延到了每一个沉默着的战争之红的身上，火海静静地扩大，这里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只有被灾祸之城的火焰烧过的和没有烧过的。

    灾祸的火焰将会再度席卷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能成为让这把火焰变得更炽烈的燃料。

    最终，一切都被野火烧光，大火中只剩下了一个人的身影。

    祂的手中拿着一块宛如用寒冰雕成的通体剔透的匕首。紧接着，这把匕首又变成了一张女人的脸，这张脸的双眼闭着，五官精雕细琢，眉目含情，眼角上挑，带着无尽的魅惑。

    似乎还是觉得匕首更好，祂将唯一性重新化作武器，刺入了自己的心口之中。

    tbc

    ——————

    0-01上突然升起了炽白的火焰，火焰一眨眼就变得极其猛烈，将原初魔女的身体都吞没了。

    刹那间，星界中属于奇克的星辰陡然熄灭！

    星辰象征消失了，祂的身体却动了起来，火焰化作白色的流星，裹住奇克和0-01，直接趁着星界不稳定的瞬间冲了出去，目标明确地直接奔向了下方的世界！

    白色的火焰流星从忽明忽暗的天空中划过，绕开了月亮和太阳，在靠近南大陆的时候，一道红色的光芒也被这强大的聚合能力吸引了过来，瞬间就融入了火焰之中。

    紧接着，从白色的火焰当中，一个人影逐渐显露了出来。

    那坚硬似乎是一位绝世美人，有着火焰一样的红色长发，明艳大气的长相和咄咄逼人的美貌。

    火焰像是烧制泥偶一样逐步制作出了这个人形，火焰从她的脚下熄灭，厚重的铠甲逐步显现，红色的花纹在黑色的铠甲上铭刻出古老又神秘的花纹，紧接着是赤红的长发，锋利的长剑以及战争天使年轻而英俊的面容。

    旌旗的印记依然在祂的额头上，而祂的双眼已经不再是铁黑，而是仿佛凝固的鲜血一样的红色。

    祂随意地活动了几下筋骨，在脚下的海水中左右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随后满意地轻笑一声。

    紧接着，祂进入了灵界，直奔永暗之河的方向。

    灵界七光悄悄地看着祂，来回交换了几个眼神，决定将这件事情上报给灵界主宰。

    在距离卡尔德隆和永暗之河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祂停下了脚步，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着里面大声喊道：

    “大蛇！”

    ……

    乌洛琉斯一震，祂的嘴抿得紧紧的。

    祂犹豫着看向面前那个梅迪奇的死亡烙印，后者却完全不在意似的说道：

    “我来找你了，你不过去吗？”

    “……”

    乌洛琉斯的嘴抿得更紧了。

    “我需要消化一下现在的情况。”

 第649章 意志（新的一年，元旦快乐！）

    969

    门出现的一瞬间，原本铁板一块、没有任何破绽的星界也产生了些许动摇和紊乱。

    就在这一刻，一直在寻找机会的混沌之子猛地脱离了星界的范围，祂原本就没有让自己的象征和地球建立联系，也没有和星界产生神秘学联系，现在更是直截了当地离开了上帝的领域。

    “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留在地球啊！”

    “即便那是诡秘的要求，我也不可能做到了！”

    “还好，还好当初其实没有定下实质性的契约，我并不会因为违背契约受到实质性的惩罚。”

    “上帝已经归来，我怎么说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地球上管理鲁恩了。……该死，诡秘该不会就是预料到了今天，当初才用那种话把我稳住的？”

    混沌之子飞快地上升，飞快地扭曲空间，穿过了云层，直接到达了满是破洞的筛子一样的屏障的边缘。星空的色彩映入眼帘，混沌之子顿时产生了一种终于要回家了的落泪的冲动。

    “我按照契约的要求留下来面对上帝肯定会完蛋，但是直接跑掉的话就是跟诡秘结下梁子，这我不是横竖都得倒霉吗？该死，别说占点好处了，就连让我全身而退诡秘都不愿意！”

    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诡秘的想法，却真的没料到还有这一出。

    “而且即便撕毁契约逃跑，我还只能带着现有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连在这里的失序之国都来不及拿走……罢了，要耐心。等到封印破开，失序之国也必然会根据聚合效果靠近我的所在，我只需要回到属于我的国度上等待就好，我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混沌之子骂骂咧咧地安慰了自己几句。

    祂现在不得不以保命为第一目标仓皇离开地球，连地球上剩下的自己途径的非凡特性和源质都来不及捡，狼狈成这个样子，也就比当初被关在许愿神灯里好上了那么一点。

    就这样！总比丢掉性命和自由要好得多了？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混沌之子离开了屏障，正是进入了外层空间。

    周围的世界倏然变得昏暗，因为太阳早就不在外面，而在地球内部，星空还是老样子，跟祂来到地球之前一模一样，就连当初聚集过来的同胞的位置都没什么变化。祂看了眼堕落母神，后者似乎全神贯注地看着地球内部的事情，顾不上自己这个逃出来的家伙。混沌之子在精神上松了口气，刚准备继续扭曲空间离开，却听到有别的神注意到祂，用灵性表现出嘲讽和不屑：

    “混沌之子，你是什么时候从那神灯里出来的？”

    这一下子，注意到祂的神就更多了。

    混沌之子一下子成为了注意力的焦点，祂完全由流淌的阴影凝聚成的躯体剧烈地扭动起来。

    “从诡秘的手里逃出来，真是厉害啊！”

    “在蓝星的这段时间还愉快吗？你去了这么久你肯定有不少回忆，分给我们看看呗。”

    “我还记得你当初混入屏障时骄傲的样子呢，能再表演一下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毁灭天灾，但是似乎毁灭天灾又从来没有消失。大伙都笑了起来，一时间地球的外层空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灵性。

    ……你们这帮家伙！

    自己在地球上经历的事情，这些在天上看着的，即便不是清清楚楚，也多少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提起来，不过是想让自己难堪罢了！

    同胞们的讥笑让混沌之子顿时恼怒不已，但祂现在敢怒不敢言，一声不吭闷头赶路。

    “祂好像变弱了不少。”

    “祂的失序之国不在身边……”

    “‘审判者’的唯一性上有灾祸之城的气息。”

    “祂不完整。”

    “祂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比往日弱小。”

    “嘘，先不要轻举妄动，祂还是黑皇帝，如果被杀了，会在祂的某一个信徒星球上复活……”

    然而仅仅是讥笑还好，这一种声音才是让混沌之子真正地感到如芒在背的。

    如果是在以前，祂已经狠狠地就地立法，将这些惹人厌的家伙全都受到惩罚，然而现在的祂缺乏战斗力，不得不忍气吞声，防止有贪婪的、想要找点刺激的同胞盯上祂这块非凡特性。

    万一堕落母神也注意到自己，那刚脱离虎口狼窝的自己又得完蛋了。

    以后再跟你们算账！

    混沌之子飞快地找到了自己没有神志的植物神半身不定之雾，顾不上后面盯着自己的眼睛们，飞也似地离开了太阳系，并且发誓从现在起一直到宇宙末日都不会在从这里路过。

    神多眼杂，各有立场。

    混沌之子的离开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但是在祂离开后，有些神悄悄地跟了上去。

    ……

    甲胄缝隙里的焰火升腾，灾祸之城的意志此刻似乎已经完全放弃的防御，任由奇克的蛇发和重重诅咒落在自己的躯体之上。

    祂只顾前进和疯狂的进攻，并且每一处都直奔奇克的弱点，血色的长剑切断群蛇的身体，火焰将它们烧成灰白色的炭，断口被火熔在一起，即便是疯狂扭动也无法重新长出头颅来。

    只要这些被封死的蛇再受到一次攻击，就会立刻粉碎，难以再生。

    如果没有弱点，那就创造弱点！

    神秘学的疫病对没有生命的存在同样能够奏效，尽管火焰在灼烧周围的空间，疫病的黑雾还是坚强地占据了一片空间，不断地找机会扑向祂。奇克同样持有“征服者”的非凡特性，这意味着祂具有相当不错的近战能力，沉重的击打将敌人坚固的铠甲击碎，但很快新生的硬质便填补在了其上。

    整个甲胄都破破烂烂的，布满裂痕，仿佛要彻底碎裂开，但以此为代价是灾祸之城成功的压制住了奇克，在越发急速的攻击下，奇克也忍不住感到焦躁而疲惫。

    与此同时，祂还在战斗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忽然，这红色的人影出现在了祂的背后，手中的长剑横着斩向奇克的脖子，竟将整颗头颅砍下。

    飞出去的头颅和奇克的身体化作镜面破碎，重新出现在了远处。

    “梅迪奇！”

    原初魔女难以置信地尖叫：“你是梅迪奇！”

    “你没有死，你，你……怎么可能！”

    “你现在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你已经容纳了灾祸之城吗？！”

    祂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上面并没有裂痕，只有一个浅浅的红印。原初魔女现在的表情十分精彩，有惊讶，错愕，震撼，嫉妒……但更多的是不解。

    梅迪奇又不是源堡的继承人，没有那种得天独厚的源质亲和和源质意识的允许，祂以前还接触失败被污染过一次，凭什么现在被灾祸之城吞噬之后还能容纳源质！

    “哟，还以为你到死都发现不了呢。”

    对面的人在短暂的沉默后冷笑了一声，悠闲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长剑，仿佛是习惯使然，在甩干上面并不存在的血迹。祂并没有否认，行动中也带上了点奇克熟悉的感觉。

    然而，熟悉仅仅是奇克的推测。

    看到对方真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奇克又有些患得患失，担心是不是自己踏入了另一重阴谋。

    “源质的存在是你们无法理解的，死亡并不是结束，疯狂也不是……”

    梅迪奇的长剑上泛着冰冷的光，斑驳的刃体上倒映着祂自己的面容，看上去疯狂又诡异。

    “……等你死了，我会好好地跟你解释我们的存在方式的。”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我们……原初魔女真的感觉到自己的想法似乎停止了，这是“红祭司”的唯一性，有梅迪奇的精神烙印存在理所当然，祂自己也以为这是烙印被污染后的产物。然而眼前的这个怪物一边用梅迪奇的口吻来自称，也做出了梅迪奇的行为，言语之间却隐隐暗示自己其实是源质的化身！

    梅迪奇死了？

    这是灾祸之城的阴谋或者人格面具吗？

    还是祂的自我已经跟灾祸之城融合了？

    为什么偏偏是梅迪奇？

    “叫我梅迪奇，现在先这么称呼我，我对于现状还是比较满意的。”

    祂弹了弹自己的剑刃，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奇克，似乎是被祂脸上的表情逗乐，竟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看上去很疑惑啊，不过我可以理解，谁让诡秘那家伙希望祂是红祭司呢。”

    说着，祂抬起一只手，手上的一簇火焰幻化成一张纸牌的模样。

    这东西非常眼熟，奇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亵渎之牌”中的“红祭司”牌。魔女教派也找到了自己的途径的“亵渎之牌”，作为一件比较重要的封印物保存着。

    原来这张牌到了梅迪奇的手里……至于诡秘在这件事情中参与了什么，奇克就不会去想了。

    “成为我，我成为红祭司，诡秘看到了应该不会不高兴？呵呵。”

    原初魔女对祂的精神构成感到困惑，而困惑之后则是惊惧，梅迪奇能够如此自然地接受自己的名字，并且接受自己也是毁灭天灾的一部分，这到底是经过了什么样的融合？

    “你的表情真有意思，是羡慕我吗？不用羡慕……扭曲又丑陋的魔女，如果你杀死了我，火焰就会在你的身上继续燃烧，直到某天你被杀死，被燃烧殆尽。”

    “虽然我不觉得你会赢。”

    祂看上去悠闲自得，又一如既往地傲慢。虽然祂的自我认知是梅迪奇，但同时也是灾祸之城——甚至是逐步苏醒的毁灭天灾——因此祂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消亡，并觉得这是成王败寇的正常迭代。

    “如果没有诡秘的介入，在这里的可能是那个疯子皇帝，当然，只是可能。毕竟祂得到我的权柄之后表现得实在太过疯狂乖张，去当个疯子倒好，说祂是脑子清醒的指挥官完全不够格。”

    祂张开双臂，对着奇克吐出充满诱惑力的蛊惑话语：

    “你明白了吗？”

    “毁灭天灾不会是固定的某一个人，而是最强的那一位。”

    咚咚！

    原初魔女猛然间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祂承认自己心动了，尽管梅迪奇现在的模样让祂有些许畏惧，但这何尝不是能够最快地得到灾祸之城的力量的途径呢？！

    疫病的黑雾已经在刚才的对话见悄然靠近了梅迪奇，陡然凝聚起来化作实体将祂的双腿紧紧地锁住，锋锐如刀刃的撞击在甲胄上爆发出耀眼的火花，蛇群寻找着铠甲的缝隙，试图将致命的病毒施加给其中的身体。尽管它们无法阻挡战争天使的锋刃，却好像源源不断，锲而不舍地阻止祂继续前进。

    “你要跟我比数量吗？”

    祂站在黑雾的包围之中，傲慢地抬起了下巴：“不知死活。”

    原初魔女的身体在毒雾之中若隐若现，祂的动作无比灵活。在急速的交错之中，尖锐的匕首刺入了甲胄的缝隙之中，在巨力的贯透下，它直接贯穿了洛伦佐的手掌。

    整个钉剑直接刺穿，无与伦比的毒和诅咒直接顺着刀刃流淌进来，可梅迪奇根本不在乎，仿佛没有痛楚一般，梅迪奇猛然将手握紧，抓住了刺穿掌心的匕首。

    上面有力道传来，原初魔女并没有立刻松手。

    突然间，火焰从祂的脚下开始燃烧，周围的黑雾陡然被烧成了青烟，散发出刺鼻的焦臭味。庞大的军队忽然从梅迪奇的火焰中涌出，乌压压的人群骤然间让这片空间变得拥挤起来。

    在梅迪奇还拥有“红祭司”的唯一性的时候，祂也拥有着“战争之红”。

    他们都跟梅迪奇精神相连过，毫无疑问都是曾经的“战争天使”的一部分！

    此刻，通过唯一性以及心灵链接的特殊性，祂让这支因祂而不可阻挡，也因祂而灭亡的军势重新带了回来！

    战争是群体的游戏，是集众的艺术，哪怕这支军队中最高只有序列二的天使，但有了梅迪奇和灾祸之城的意志串联，已经化作精神烙印存在的他们依然可以跟随自己的征服者与神作战！

    红光从他们的身上升起，刹那间就让所有的毒雾都逸散消失。

    就连奇克也瞬间处在了敌军的包围之中，四面八方都有火焰的气息喷涌而来，仿佛进入了火山。

    魔女途径的强大本就不在正面作战，而在诅咒、美貌和剧毒，以及夺命的匕首。隐藏在黑暗中悄悄地靠近，将全部的准备和能力在那一击之间轰然爆发才是刺客的战斗方式，令人扼腕叹息：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剥夺祂所有的暗杀机会，就能克制住刺客接近一半的力量！

    四面八方似乎都站着梅迪奇，而梅迪奇也可以通过心灵链接出现在任何地方！

    梅迪奇已经不在意自己的死亡，没有了最大的恐惧之后，祂可以承受很多次的攻击，甚至利用自己的伤势来换取获胜的机会，在这里只有不计代价活下去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这早已是对彼此生命的赌博，如果自己要受伤，那就必须要让对方受到更严重的伤害，直到其中一个失去生命成为食物为止！

    这一下，原初魔女的隐匿被彻底破坏，但这还没到束手无策的时候，

    “来不及喽。”

    梅迪奇的脸上带着冷漠的笑意。

    就在奇克的身躯即将再次隐匿的前一刻，所有的战争之红成员齐齐发动了攻击！无数的非凡能力和箭矢刀刃朝着蛇发的女巫身上刺去，然而这些依旧未能命中祂。

    关键时刻，奇克似乎使用了灾祸之城的能力，让部分战争之红成员服从了自己的命令，导致军阵之中出现了不可忽视的混乱，以至于攻击都变得紊乱，只有一半左右还朝着奇克飞去。

    在即将命中的时刻原初魔女偏开了身体，落入了梅迪奇陷阱之中。

    下一刻，火焰和军队更紧密地逼了上来，直接将原初魔女逼如了死角！

    但祂似乎还没有意识到。

    惨白的光落下，带着狂风的呼啸。

    梅迪奇的长剑刺穿了奇克的肩膀，没有击中要害！鲜血从祂的肩头洒出，沿着漆黑的长裙和薄纱流下，蔓延过了手掌，延伸至了手上那宛如冰块一样的晶莹匕首上，勾勒出了无形尖刀的轮廓。

    “哦？”

    梅迪奇的眉毛微微挑起一点。

    祂看着自己的长剑，看着被自己命中的原初魔女，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我的运气不错啊……”

    奇克的心中升起一丝疑惑而不是庆幸，紧接着的下一个念头就是惊骇，就在这一个刹那，梅迪奇锋利的长剑斩断了奇克的肩膀和锁骨，滚烫的温度陡然从骨头中传递了过来。

    刹那间，奇克感觉到剧痛从被刺穿的地方蔓延到了全身，祂的神经忠实地传递来了每一种感受，祂的灵魂在极致的痛苦和烧灼中尖叫着想要逃走，在败亡的恐惧中，奇克却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陡然出现了欢欣的情绪，那是自己身上灾祸之城的气息正在融合，侵占着祂的神志和大脑！

    梅迪奇用燃烧着火焰死死地钉住了蛇发的女巫，直到奇克的身上也燃起炽白的火焰来。

    祂的身上带着炽热的高温，鼻尖回荡着灰烬的味道。

    奇克刚刚成为自己的薪材，不可能有这样的气息。那是自己身上的气息——这灵魂已经被灼烧过一遍，只剩下带着恐怖高温的余灰。

    “你会习惯这种痛苦的。”梅迪奇的脸上带着平静而疯狂的笑容。

    “我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回头要谢谢祂了。”

    火焰沿着长剑蔓延到了梅迪奇的身上，又蔓延到了每一个沉默着的战争之红的身上，火海静静地扩大，这里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只有被灾祸之城的火焰烧过的和没有烧过的。

    灾祸的火焰将会再度席卷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能成为让这把火焰变得更炽烈的燃料。

    最终，一切都被野火烧光，大火中只剩下了一个人的身影。

    祂的手中拿着一块宛如用寒冰雕成的通体剔透的匕首。紧接着，这把匕首又变成了一张女人的脸，这张脸的双眼闭着，五官精雕细琢，眉目含情，眼角上挑，带着无尽的魅惑。

    似乎还是觉得匕首更好，祂将唯一性重新化作武器，刺入了自己的心口之中。

    tbc

    ——————

    0-01上突然升起了炽白的火焰，火焰一眨眼就变得极其猛烈，将原初魔女的身体都吞没了。

    刹那间，星界中属于奇克的星辰陡然熄灭！

    星辰象征消失了，祂的身体却动了起来，火焰化作白色的流星，裹住奇克和0-01，直接趁着星界不稳定的瞬间冲了出去，目标明确地直接奔向了下方的世界！

    白色的火焰流星从忽明忽暗的天空中划过，绕开了月亮和太阳，在靠近南大陆的时候，一道红色的光芒也被这强大的聚合能力吸引了过来，瞬间就融入了火焰之中。

    紧接着，从白色的火焰当中，一个人影逐渐显露了出来。

    那坚硬似乎是一位绝世美人，有着火焰一样的红色长发，明艳大气的长相和咄咄逼人的美貌。

    火焰像是烧制泥偶一样逐步制作出了这个人形，火焰从她的脚下熄灭，厚重的铠甲逐步显现，红色的花纹在黑色的铠甲上铭刻出古老又神秘的花纹，紧接着是赤红的长发，锋利的长剑以及战争天使年轻而英俊的面容。

    旌旗的印记依然在祂的额头上，而祂的双眼已经不再是铁黑，而是仿佛凝固的鲜血一样的红色。

    祂随意地活动了几下筋骨，在脚下的海水中左右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随后满意地轻笑一声。

    紧接着，祂进入了灵界，直奔永暗之河的方向。

    灵界七光悄悄地看着祂，来回交换了几个眼神，决定将这件事情上报给灵界主宰。

    在距离卡尔德隆和永暗之河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祂停下了脚步，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着里面大声喊道：

    “大蛇！”

    ……

    乌洛琉斯一震，祂的嘴抿得紧紧的。

    祂犹豫着看向面前那个梅迪奇的死亡烙印，后者却完全不在意似的说道：

    “我来找你了，你不过去吗？”

    “……”

    乌洛琉斯的嘴抿得更紧了。

    “我需要消化一下现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