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强炊事兵》 第一章 白衣胜雪的演奏家 国际顶级音乐厅的后台化妆间里。 两个手机同时响起。 接听电话的两人挂了电话后,面面相觑,愣愣失神。 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模样清秀,颤声对衣着艳丽、打扮时尚的女孩说道:“向清姐,大先生说……” 名叫向清的女孩点点头,淡定说道:“我这边是姑奶奶挂来的电话。” “那怎么办?小先生还在台上。”男孩子着急了。 “常苏,我们去前面等着。”向清说着率先走出化妆室,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常苏急忙跟上。 两人走到舞台幕旁,工作人员过来向两人示意不要发出声音。 向清点点头,把目光投向舞台—— 光彩夺目的舞台上,音乐会已经进入尾声,白衣胜雪的演奏家正在演奏最后一首曲子。 仿佛是为了过滤所有的杂音,协奏的交响乐团全部停止,只剩演奏家的筝声。 玳瑁制成的义甲缠在演奏家的指尖,轻而快地触及细长的琴弦,每一次触及,琴弦上都荡出花一般的涟漪。 涟漪渐次散去,似有细雨落于山涧与清泉共鸣,又若孤鸿掠过天际呼应平地的走马摇铃。 细雨住,天空放晴,孤鸿消失在碧云深处,摇铃声绵绵远去……直至无声,却是引人入梦幻的胜境。 余味无穷,余音绕梁,久久,全场方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里,演奏家轻轻站起身,向着全场深鞠一躬。 他抬起身来,视线安静落向台下,温文尔雅的容颜竟散发夺目的光彩,唇角的笑容如琴弦上的涟漪,激烈,又微不可见。 他站在金碧辉煌的舞台上,身上竟笼了一层薄烟般的忧愁,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一股来自世外的高洁。 年轻俊朗的演奏家来自中国,带来东方的乐器,令这间见证了中国民乐走向世界历程的音乐大厅持续沸腾着,直到年轻的演奏家走下舞台,来自不同肤色观众的掌声依旧不息。 覃小津走到台侧,看到他的经纪人向清和小助理常苏已经等候在那里,两个人都面色忧虑。 “小津,出事了。”向清那张明眸皓齿素来爱笑的面孔,此刻敛容收色,尽力带着哀伤。 常苏则带了哭腔:“小先生,老先生过世了。” 覃小津身子一颤,那股薄烟般的忧愁瞬时变成浓雾,将他从头包裹到脚。 “国内十分钟前刚刚打来电话,我和常苏都接到了。” “姑奶奶给向清姐挂的电话,我这边是……大先生挂来的电话。” 常苏说到“大先生”时声音明显小了一些。 覃家老先生覃川的儿子覃山海是常苏口中的“大先生”,常苏口中的“姑奶奶”是老先生的女儿覃湖。 而长孙覃小津,大家都称呼他“小先生”。 覃家是古筝世家,十大筝坛流派中的佼佼者;老先生覃川更是筝界巨擘,被誉为中华古筝第一人,他不仅是云筝复兴的领军人,更为中华古筝走向世界起到重大的推动作用。 而今,老先生却不在了。 筝届失去了一颗巨星,他失去唯一的祖父。 “小津,”向清握住覃小津的手,那弹筝的纤纤玉手此刻冰凉如水,“我已经定好最快的航班。” 眼底的泪痕如涨潮的海岸线在眼眶里越升越高,向清明艳动人的面孔在他潮湿的视线里变得模糊。 在她热烈而关切的目光中,他连点头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深夜,飞了十几个小时的航班终于抵达云城机场。 地下停车场,覃小津坐上了覃家来接机的小车。 向清站在车外担忧地看着覃小津:“小津,让我陪你回去吧。” 那个家,小津已经十年没有回去过了,她不放心。 “不用,你也累了,早些回家休息吧。”覃小津说着,目光从向清身上收回,看向常苏。 常苏站在向清身旁,和向清比起来,他就淡定得多。 照顾了小先生饮食起居多年,他早已摸清小先生的脾气。 小先生看似柔顺,却最是执拗的人,他不愿意的事,勉强不得。 他想独自回覃家,不愿意他们跟着,常苏就绝对不会跟。 “小先生你放心,你的行李我都会安全护送到酒店的。”不待覃小津开口,常苏就利落说道。 小先生的演出服都很昂贵,演出筝更是价值不菲,和小先生在一起时他是小助理,小先生不在,他就是镖师,确保那些家当的安全。 所以别看他身板瘦,他是会功夫的。 向清歪头看常苏,杏眼圆瞪不悦道:“常苏,你瞒着我帮小津订酒店?” 就算十年不回,那也是家,哪有到了家还去住酒店的道理? 覃家别墅坐落在云城最昂贵的别墅区,是别墅区里最大最豪华的一栋别墅,光花园占地就相当于一个小型植物园景区,难道还腾不出一个房间容纳最珍贵的长孙? “清丫头,你别担心,我会将小津安全带回家的。”司机老张从驾驶座的车窗探出头来。 向家和覃家是世交,向清父母都是覃山海的发小,作为在覃家当了一辈子司机的老张,是看着向清长大的。 向清还想说什么,车子后座的车窗却已经摇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载着覃小津离去。 深夜的云城气温有些低,天空还下起了雨,满城的霓虹在雨中都失了颜色。 车子在一条僻静的大道上行驶着,霓虹渐远,两旁夹道的梧桐在风雨中轻轻招摇着枝叶。 后座上突然传来车窗摇下的声音,老张瞥了眼后视镜,只见覃小津正静静看着窗外,昏暗的光线中,他一袭白衣,面容冷肃,像一尊玉雕的塑像。 小先生遗传了大先生的好样貌啊。 老张心里叹了一句,劝道:“小先生,外头下雨了,您开着窗会冷……” 一场秋雨一场寒,深秋雨夜的冷风灌进车窗,只片刻,老张便觉后背发凉。 “张伯,停车。”覃小津说道。 老张困惑地停了车子,回头就见覃小津拿了一把伞打开了车门。 覃小津撑了伞一直朝前走去,他白色风衣的衣角在风中卷起好看的弧线,长身玉立的背影在雨夜是一幅优美的画。 十年不见,小先生的性格是越发孤僻了。 老张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目送覃小津的背影,心里嘀咕着。 老张以为艺术家喜欢在雨夜漫步,累了也就上车了,但是他发现覃小津似乎不是去散步的。 覃小津在前方不远处同一个小男孩交谈着什么,那男孩子不过八九岁,因为没带伞,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覃小津正弯身把伞撑在男孩子身上。 原来小先生是下车去去做好事的。 老张为自己误会覃小津而生出一丝愧疚感。 他拿了把伞下车准备去接应覃小津,可是撑起伞一抬头,道路前方却已经空空如也,覃小津和小男孩都不见了。 老张急忙跑过去,嘴里喊着:“小先生!小先生!” ………………………………………… 友情提醒:覃这个姓,念秦的音哦。 第二章 救人 一条狭窄逼仄的楼道。 覃小津站在楼道前愣了愣。 他没想到在云城这座历史文化悠久的国际化大都市里,还会有这样简陋的小区。 小男孩朝覃小津鞠了一躬,就拉着他的手急急向楼道上跑去,嘴里说道:“哥哥,求求你了,救救我妈妈和我妹妹,她们晕倒了,妈妈的手机关机了,打不了120……” 覃小津跟着小男孩来到一个套房门口。 隐约有煤气的味道从门内泄露出来,覃小津一惊,立即推开了屋门。 屋子里竟然没有灯,只有靠窗的桌上点着一盏蜡烛,摇曳的烛光里一台古筝映入眼帘。 覃小津的目光划过那台古筝,伸手去靠门的墙上找开关。 “哥哥,家里没有电,你快来,我妈妈和我妹妹在浴室里。”小男孩边说边冲向浴室的方向。 覃小津不敢迟疑,一边疾步跟了过去,一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模式。 浴室很小,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五六岁光景的小女孩倒在地上。 是煤气中毒! 煤气罐就在浴室的角落,覃小津快步过去想要关阀门,发现煤气罐已经关上。 他抬头看浴室的墙上并没有窗户,退到客厅里,发现客厅的窗户也已经打开。 显然,小男孩在去搬救兵前已经做好了这些。 覃小津用手机拨打了“120”:“请立即派一辆救护车,我这里有人煤气中毒,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小男孩满眼期待看着覃小津,忽见他一顿,继而看过来,问道:“你家里的地址。” “这是我妈刚租的房子,我不知道地址。”小男孩垂了头颅,充满自责的样子。 覃小津只好挂了电话,他回到浴室门口看着地上的母女,旋即又走进卧室。 手机的亮光里,覃小津看见卧室的床上正放着一条背巾…… 老张撑着雨伞在马路附近寻找覃小津,转了一圈也不见覃小津的踪影,他害怕覃小津去而复返与他错过,便又回到原地等着。 正跺着脚,就看见覃小津抱着一个年轻女人从雨中疾步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小先生!”老张急忙迎上去。 他从覃小津手上接过那个昏迷的女人时微微愣了愣,覃小津背上竟然还背着一个小女孩。 “张伯,去医院!”覃小津说道,带着微微的喘息。 ……………………………… 覃家,灵堂。 虽然覃川老先生过世的讣告才刚刚发出,领导、专家、音乐界人士的挽联、花篮却已经陆续送来,此时已经堆了大半个灵堂。 大屏上正投放着老先生生前照片,两旁“难忘手泽,永忆天伦;继承遗志,可颂先芬”的挽联哀思醒目。 已是午夜时分,老先生生前创作的代表筝曲还在灵堂内音韵缭绕,被鲜花簇拥着的老先生的遗体显得分外安详,仿佛正听着那筝曲安然入眠。 此刻,守灵的是覃老先生的妻子桑蓉教授与一双儿女:长女覃湖,次子覃山海。 “妈,太晚了,你去睡觉吧,我和山海守在爸身边就好了。”覃湖弯身挽住桑教授的胳膊,再次劝道。 覃川弥留前住院的一段日子,覃湖一直照顾左右;覃川去世,覃湖又悲痛欲绝,哭了许多眼泪,此刻和桑教授说话,声音是沙哑的,带着疲惫。 “我是在等小津。”对于桑教授来说,老伴的过世已有心理准备,毕竟病了许久,又是八十多岁高龄,也算寿终正寝,而即将见到阔别十年的长孙,才是令她最紧张的。 覃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覃山海,覃山海正抓着手机立在灵堂门口,双眉紧蹙,心情有些沉重。 “给老张打了电话了吗?他们到哪儿了?”覃湖问。 覃山海慢慢走进来,说道:“老张说,他和小津正在医院。” “在医院?”覃湖惊呼。 桑教授握着覃湖的手,眼睛却看向覃山海,激动着:“怎么会在医院?是不是小津发生了什么事?” “妈,你别担心,小津没事,他们只是在救人。”覃山海安抚着桑教授。 和覃湖比起来,覃山海的声音更为沙哑,整个人显得憔悴。父亲生病的这段日子,他也是夜以继日陪伴在父亲病床前。 “救人?救什么人?”桑教授困惑问道。 覃山海苦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啊。 医院,女人和孩子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终于从抢救室出来,住进了病房。 “小先生,咱们该回家了,大先生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来,桑教授和覃教授也都在等你呢。”老张提醒覃小津。 “张伯,你去外面等我吧。”覃小津淡淡的语气支走了老张。 他将整整齐齐折成豆腐块的背巾放到储物柜上,看了眼病床上的女人和孩子。 小女孩苹果脸,模样可爱,此刻昏迷着,却没有痛苦的表情,似乎睡得香甜。 而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大概是因为鬼门关走了这一场,整个人显得沧桑而憔悴。 他再回头看向那个八九岁的男孩子,男孩子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在脸上形成两道泪痕。他和小女孩长得颇为相像,身上却有股和年纪不符的老成。 见覃小津看向他,他给覃小津深深鞠了一躬:“哥哥,今天谢谢你,你垫付的医药费等我妈妈醒了,她会还你的。” 男孩子这样说的时候,声音变得很低,似乎心里没有底气。 “你应该叫我叔叔,”覃小津走到男孩跟前,唇角的笑容淡淡的,“你妈妈和你妹妹得以脱险,多亏你在第一时间就关闭了煤气罐的阀门,还打开家里的窗户通风。正是因为你的机智,你妈妈和妹妹才没有变得很严重。” 煤气中毒严重的,就算不死,也会产生痴呆、瘫痪等后遗症,而现在,医生说女人和孩子只需几天就能恢复如常。 “我们学校的安全教育平台上都教过这些安全知识的,我在测试时还考了满分。”小男孩脸上露出骄傲的神采。 覃小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充电器,递给小男孩:“我起先让老张去给你买的充电器,病房里就可以充电,等你给你妈妈的手机充上电,你就可以给你爸爸打电话了。” 不知为何,小男孩突然迟疑了一下,方才伸出手去。 覃小津的视线落在小男孩的手上,一双白白的小胖手上还戴着古筝义甲。 因为被雨淋湿过,胶布都变了颜色。 覃小津眼前闪过小男孩家中那台静置在烛光摇曳里的古筝,原来是这个小男孩在学古筝。 “古筝义甲不可以戴这么久,潮湿了更要马上脱下来,一个弹筝的人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的手。”覃小津温柔地嘱咐道。 “谢谢哥……叔叔,是我忘记脱了。”小男孩听话地取下一枚古筝义甲,动作却十分粗暴,就像一枚戒指从手指上被直接拔出。 看着小男孩手上的那枚古筝义甲,覃小津皱起了眉头。 “你要是这样脱义甲,小心你手指上的指纹会一枚不胜,那你以后要办身份证啊要办护照啊,所有需要办证件的时候,指纹都会录入不了……” 覃小津柔声说话间,已经替小男孩轻轻解下了一枚古筝义甲。 他的修长的手指拈起胶布的一端,一圈一圈从小男孩的手指上撕下胶布。 当义甲脱离小男孩的手指躺在他的掌心时,小男孩歪着脑袋,雪亮着眼睛惊呼起来:“我脱下来的是戒指,叔叔脱下来的是蝌蚪!只是,这蝌蚪比池塘里的蝌蚪大多了!” 看着小男孩天真无邪的模样,覃小津不自觉地笑了。 “小先生,”病房门被推开,老张的脑袋探进来,依旧是耐心的催促的语气,“大先生又打电话来了,桑教授非常想念你……” 覃小津没有回应老张,而是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便走出了病房。 刚走出病房,就听见小男孩在身后喊他:“叔叔,我叫刘浪,我妹妹叫刘浪花,我妈叫白荷,叔叔,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覃小津回过头去,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覃小津。” 第三章 父与子 覃山海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的雨帘自夜幕垂下。 裹挟着冷雨的夜风袭击花园里的花树,发出潇潇的响声。 身后有了脚步声,是姐姐覃湖从灵堂内走出来。 覃山海回过身去,问道:“还跪着?” 覃湖点点头:“你的儿子当然是像你的牛脾气。” 覃小津从医院抵达覃家别墅后,和桑蓉教授见了面,便一直跪在覃老先生的灵前。 覃山海皱了眉,一张口,心底的那点心疼又变成了讥讽的语气:“他这算什么?” “爸去世了,小津心里难过。” 覃湖当然理解覃小津,毕竟她把自己的大半生都奉献给了古筝事业,跟随父亲覃川一直致力于云筝一派的发展和振兴,到如今虽然已是行业翘楚,各种“演奏家”“教育家”的头衔加身,走到哪儿人们都要尊称一句“覃教授”,却总归是耽误了个人的终身大事。 而唯一的侄子覃小津是由她抚养长大的,她这个姑姑就像母亲一样。 知子莫若母。 “真的难过,早干嘛去了?爸又不是毫无征兆突然去世,去世前一直在住院,他就算人在国外,回国的机票很贵吗?” 覃湖看着一脸严肃的覃山海,心里叹了口气,说道:“山海,这你可错怪小津了,爸住院那段日子,咱们都是联系的向清,向清居然向小津隐瞒了爸生病的事,小津不知道爸住院,向清那孩子也真是的。” 覃山海却道:“向清为什么不肯告诉他?还不是为了讨好他,他不愿意跟我们联系,不想知道家里的所有消息,要跟我们覃家做一个切割,十年不肯回来,现在又在那地上跪着不肯起来,他这是作态给谁看?” “给你看呢?”覃湖问道。 覃山海愣住。 覃湖看着自己的弟弟,目光里含了丝慈爱。她这弟弟,也是名满天下的古筝大家,对学生、对外人无不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唯独与自己的儿子不对付。 “山海,小津十年没有回家了,这十年他一直孤身一人漂泊海外,如今是借奔丧的契机回国、回家,你真的不打算与他修复裂痕吗?” 覃山海被覃湖一问,脸上的神色一滞,喃喃道:“一个巴掌怎么响?” 他愿意和好,他那个儿子也未必愿意,那个臭小子的牛皮气比他牛上一万倍。 “你是父亲,你还和自己的儿子计较?摆低姿态这件事,你就不能主动点?你们父子和好,爸也会走得安心些。” 覃山海心头一颤,他的确对不起老父亲,因为他的意气用事逼走了覃家唯一的孙子,让父亲临终时跟前都没有一个孙辈相送。 这的确是一件遗憾的事。 灵堂内,桑蓉老教授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的孙子:“小津,起来吧,地上凉,你要是跪坏了身子,你爷爷也会心疼的。” 覃小津哪里肯起身? 他就是跪死在灵堂,都不足以弥补自己的不孝。 因为他的任性,让爷爷十年来少了天伦之乐不说,连临终都见不上他一面。 “奶奶,我对不起爷爷……”覃小津伏在桑教授膝头哭了起来,他哭得隐忍,桑教授并未听见他的哭声,只是看着他的双肩一抽一抽的抖动。 这样的孙子更让桑教授揪心。 这十年离开家族的荫蔽独自生活,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这样连放声痛哭都不敢。 “你爷爷不会怪你,他从来没有怪过你,他就是心疼你,想你……”桑教授说着,涕泪交零。 “奶奶,我对不起爷爷,对不起爷爷……”覃小津能说的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桑教授抚摸着孙子的头,含泪说道:“你爷爷临终前已经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了,后来,他开口跟我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如果能再见到小津一面,该有多好啊!小津,这是你爷爷的遗憾,你可千万别让奶奶也有这样的遗憾啊。” 覃小津一顿,抬起头来,泪雾模糊里,桑教授一脸悲伤欲绝,近乎乞求的语气说道:“奶奶年龄也大了,不知道哪一天就像你爷爷一样……去了……” 覃小津了解地点点头:“奶奶你放心,我这次回国就再也不走了。” 桑教授形容一振,她破涕为笑说道:“你的房间一直都没有动过,你姑姑这次还让人重新收拾了一下,添置了一些家具……” “奶奶,”覃小津打断桑教授的话,“我已经订好了酒店。” “你为什么要去住酒店?”桑教授惊呼起来。 覃小津静静道:“奶奶,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酒店套房,小助理常苏终于见到了覃小津的面。 “小先生!”常苏看到眼前的覃小津时吓了一跳。 覃小津瘦了,原本瘦削的两颊更加塌陷进去,浓重的黑眼圈令他看起来疲惫不堪。 常苏快速给覃小津倒了一杯热水来,嘴里说道:“浴缸里的热水我已经给小先生放好了,小先生喝了热水,就洗个热水澡,等小先生洗完热水澡,就能吃到常苏做好的美味的食物。洗香香,吃饱饱,再睡个美美的觉,小先生就能元气满满了。” 覃小津将喝好的水杯递给常苏,给了常苏一个淡淡的笑容,便进了浴室。 看着已经关上的浴室门,常苏摸着自己的头,羞赧地笑了起来:刚刚小先生对他笑时,他竟然感觉有点……甜。 覃小津睡得昏天黑地,好把这几天守灵缺失的觉都补回来。 睁开眼睛,房间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 覃小津起身披了件睡袍,嘴里叫着“常苏”的名字走出房间。 外间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和他相仿的年纪,艳丽的衣裙上绣满了花朵,仿佛客厅里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花园。 “你怎么来了?”覃小津淡淡问道。 “常苏那孩子一直守着你,守到睡着了,我让他去房间睡觉了。” 向清说着,起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常苏睡前给你做了一份咖喱饭,我让他自己吃掉了,保温的哪有现做的口感好?你上次在法国演出的时候,我刚好遇到一个米其林餐厅的大厨,学了一道麦西尼鸡,食材我都带来了,现学现卖,刚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我不饿。” 覃小津淡淡的声音响起,向清脚步一顿。 她回头看见覃小津已经坐到沙发上,信手翻起了一本杂志。 那杂志是她刚刚翻过的,上面还留着她的气息,而现在他手指经过之处,是不是刚好触摸到了那些气息? 向清心头突然划过一丝悲哀的感觉:在他面前,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卑微了? “小津,你在怪我?”向清情不自禁开了口。 覃小津抬起头看她,目光清澈,面上的神情纯净得如雪域飘来的风。 “怪你什么?”他淡淡问道。 “我向你隐瞒了大先生和覃教授打来电话的事,我如果知道老先生病得这样严重了,我一定不会……你知道他们之前也用老先生生病的谎言想要哄骗你回覃家。” 向清解释时不由自主带了一丝委屈。 “我们之间不需要解释。”覃小津说着又低头去看杂志。 向清一时不知道该喜该悲,他们之间不需要解释是因为他们之间有默契吗? “小津,你真的不生我的气?” 覃小津又抬头看了向清一眼,唇角的笑容微不可见,却又明明白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海外这十年,又相依为命,你见过我对你生气吗?” 向清的心没有因为这样的话安定下来,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个人从来不生另外一个人的气,除非在这个人心目中,那个人一点分量都没有。 向清思绪飘飞的时候,覃小津说道:“我已经决定在国内安定下来。” “哦。”向清回神,振作了笑容,“你放心,海外那么艰难的日子,我都帮你打开了影响力,更何况国内本来就是滋养民乐的故土,你又是古筝世家出身,云筝的第三代传人……” “向清,你又忘了,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云筝的振兴和发展我没有出过力,都是我爷爷、我姑姑,还有……是他们三个的功劳,我怎么能去摘现成的果实?” 覃小津的叙述如和煦的春风,不疾不徐。 “小津,你就是太高傲了,你难道不姓覃,不是覃家的一份子?你和他们是一体的……” “我是姓覃,是筝界巨星覃川的孙子,那我就理所当然可以戴上‘云筝第三代传人’这个荣冠吗?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筝迷们的拥戴,享受祖辈为我安排的筝坛一席之地?向清,这不公平。” 覃小津那张冰雕玉琢的面孔上又出现了执拗的神色。 向清扶额,“小津,每个人在出生就注定了不公平,这不是你要去背负的罪恶感,小津,其实我都知道,你和大先生之间的矛盾是因为……”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 覃小津起身进了房间…… 十分钟后,覃小津再次出现在外间客厅,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白色的风衣令他显得越发修长,面上冷若冰霜的神色与那身上的一袭白莫名搭配。 哪怕这个男人从小看到大,向清依然在此刻被他的好看惊到,她晃了晃神才记起问他:“小津,你要出门?” “我要去一趟医院。”覃小津说着向门口走去。 “去医院?你是人不舒服吗?小津,我陪你一起去。”向清急忙去拿挂在墙角衣架上的大衣。 “不用。”覃小津丢给向清两个字,开门走了出去。 第四章 覃先生,我们是单亲家庭 “你爱人和你女儿营养不良性贫血,你知道吗?” “你把两个病人都扔给一个九岁不到的孩子,你这个当父亲的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你光交了住院费就拍拍屁股走人,也不给娘儿仨留点饭钱……” 站在病房门口,耳边还回响着护士站里几个小护士讨伐他的声音,覃小津不由自嘲地笑了一下。 “覃叔叔!”病房内,刘浪发现了覃小津的身影,立即兴奋地扑过来,“妈,这就是帮了我们的覃叔叔。” 白荷和女儿正在吊点滴,两人都穿着病号服,看起来像是亲子装,用的是可移动的落地吊瓶架,正一边吊点滴,一边站在窗前欣赏风景。 听了刘浪的声音,母女俩都回过身来。 白荷看见儿子刘浪正拉着一个身着白色风衣的年轻男人走进来,男人清新俊逸,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是覃叔叔吗?”问话的是刘浪花,四五岁的小模样脆嫩嫩的,歪着扎羊角辫的小脑袋,闪着圆圆的大眼睛。 “是覃叔叔!”刘浪向着妹妹重重地点头,脸上神采飞扬。没想到心心念念的覃叔叔还会再到医院看望他们。 刘浪花激动地想要跑过去,发现手上还在吊瓶,她收回迈出的小脚,在吊瓶架旁边站定了,对着覃小津郑重鞠了一躬:“谢谢覃叔叔的救命之恩。” 小女孩做出大人的举动,有些滑稽,但又莫名可爱。 覃小津笑了,落在外人眼中却只是牵了牵嘴角。 “刘浪,你带妹妹去门外转一转。”白荷说着,从吊瓶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吊瓶。 刘浪上前,推着吊瓶架,领着刘浪花出去了。 病房门被带上,房间里剩下白荷和覃小津两人,白荷想要将吊瓶挂到病床上方的悬挂吊瓶架上,踮起脚尖试了几次,竟然失败了。 一双手自她头顶伸出去,接过她手上的吊瓶,轻轻挂到了吊瓶架上。 白荷的目光在那双手上停了停,那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好看得有些过分。 “个子不够高,让你见笑了。”白荷回过头有些尴尬。 “你到床上躺着吧。”覃小津说着径自去藤椅上坐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并没有喝,仿佛人坐在茶几旁,茶几上就必须要有一杯水,否则就不完美。 “是医院打电话通知您来补缴医药费的吧?”白荷在病床上坐好了,问道。 覃小津点了点头。 “对不起,覃先生,您当时在替我们办理住院手续时留了电话号码……”白荷说话的时候努力保持镇静,却依然掩饰不住给陌生人添麻烦后产生的愧疚与羞赧。 “你的手机是欠费了吗?”覃小津沉吟了一下开口。 “什么?”白荷有些不解。 “你们出事那天,你儿子说因为你的手机没电了,打不了120的电话,所以我给他买了充电器。但是很显然,就算你的手机有电了,也没有打给该联系的人,我想你的手机应该是欠费打不出去了吧?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我给你充费。” 见白荷呆着,覃小津又说道,“或者你把你爱人的电话告诉我,我来打给他。我要问问他,他爱人和他女儿营养不良性贫血,他知道吗?他把两个病人都扔给一个九岁不到的孩子,他这个当父亲的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他光交了住院费就拍拍屁股走人……” 覃小津发现护士小姐姐们教训他的话也不能照搬全抄,于是他改口:“不对,他没有留饭钱,更没有交住院费,甚至他老婆孩子发生危险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他……” “覃先生,我们是单亲家庭。”白荷安静说道,脸上有一丝难以启齿的害羞,却又磊落和坦然。 霎时间,病房里安静得出奇,针落可闻。 “所以,就选择了那么极端的方式吗?”过了许久,覃小津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 “覃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面对年轻男人突然犀利的眼神,白荷的笑容有些僵。 覃小津调整了一下坐姿,十指交叉着放到了膝上,平视着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身形清减,却又清秀好看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一定是很艰难的原因导致了离婚,迫不得已成了单亲家庭,就算迫不得已也要坚持抚养两个孩子,但是实在是太艰难了,住着简陋的租屋,连电费都交不起,两个年幼的孩子又嗷嗷待哺,终究是力不从心选择了一条摆脱现实的捷径——自杀?” 白荷听明白了,眼前的男人误会了她,他以为那场煤气中毒不是意外而是自杀。 “真相远远比你想象得还要艰难,除了两个拖油瓶,还有七位数的债务,除了当丧家犬,还要当杨白劳,”白荷缓缓道来,面上的紧张渐渐变成从容,“但是,覃先生,你对穷人的刻板印象就是脆弱吗?” 不知何时,覃小津的脸上已经阴云密布,白荷脸上反而有了阳光。 “从来没有迫不得已,只有心甘情愿,心甘情愿离了婚,心甘情愿要养两个孩子,心甘情愿当丧家犬,心甘情愿做草芥,因为妄想有一天也有搬开顽石的能力;心甘情愿做蝼蚁,因为妄想有朝一日可以溃堤撼树,逆天改命。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告诉自己,留得青山在,留得青山在……所以,覃先生,这次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与其说,白荷在向一个陌生人自辩,不如说她是在向自己剖析自己的内心。 无数个暗夜的辗转难眠,无数次独处的焦虑和彷徨,让她对这日复一日的苟活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而此刻,一层层迷雾被她亲手拨开,她发现留在她内心最深处的依然是一盏没有蒙垢的明灯,散发着那么宝贵的光明,她的眼泪浮上了眼眶。 “妈!” “妈妈!” 儿子和女儿的呼唤声拉回了她的思绪,不知何时,覃小津已经离开了病房。 刘浪手里举着一叠现金:“妈,这是覃叔叔留给我们的饭钱,他说他过几天再来看我们。” 白荷看着那叠簇新笔挺的钱,它们应该是刚被人从银行取出,还没在市面上流转过,一如它们的主人那样干净又骄傲。 白荷把目光投向覃小津刚才坐过的位置,藤椅上已经空了,仿佛并没有人坐过,茶几上放着一只晶莹的玻璃水杯,里面的水也无人动过。 ……………………………… 向清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下最后一个字后,伸了一个懒腰。 卧房的门被推开,高金娴女士的头伸了进来:“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别当工作狂了,你爸让咱们陪他去用餐。” “妈,我减肥,回家才几天,我就被你们一直投喂,一直投喂,我现在都要变成一头猪了。”向清将电脑页面拉到PPT的第一页,“覃小津国内巡演首场古筝音乐会策划案”的红色字体颇得她心意。 “我和你爸要是养猪人,也是两个失败的养出人,养出了你这么瘦的猪,”高金娴干脆走进卧室,把脸凑到向清面前,满脸宠溺的神色,“要是用餐的地点是覃家,你还减肥吗?” “那还减个屁啊!”向清从床上一跃而起,“妈,快去换衣间,我要考验考验你的审美能力。” 向清说着已经跳下床,率先冲去了换衣间。 看着女儿花蝴蝶一样又鲜艳又活泼的背影,高金娴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饶了我吧!反正我也做不了你的主。” 女儿的性子固执,又有主见,他们夫妻俩一直都对她百依百顺。 就像当年高中毕业她坚持要出国一样,他们原本希望她在国内上完大学,大学毕业再出国留学。对于这样的规划,女儿也一直同意的,可是因为覃小津突然决定不在国内上大学了,女儿便也临时改变了主意。读完硕士后,他们希望女儿回来接管家里的生意,可是女儿偏偏要留在国外,担任覃小津的演出事务经纪人。 高金娴带着微微的一丝怅惘走到客厅,丈夫向前已经西装革履等在那里。 “去朋友家吃顿饭,用得着这么正式吗?搞得像是参加你公司新品的新闻发布会。”高金娴笑瞪了丈夫一眼。 向前乐呵呵道:“今天可不是简单的朋友聚会。” “那是什么?覃山海他不管是什么教育家、演奏家、作曲家的,不管他是多大的家,还不是穿着开裆裤跟着咱们一起玩泥巴长大的?”高金娴只是打趣,并无挤兑覃山海的意思。 向前正色道:“你就不想和山海之间转变一下关系?” “世交、发小,还能有什么关系?”高金娴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 向前神秘兮兮说出两字:“亲家!” 高金娴做了个“哦”的口型,她竟疏忽了,女儿向清从小到大的心事,她这个当妈的还能不清楚吗?如今覃小津也回国了,两家人是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儿女婚事了。 “今天,咱们得和覃家挑明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可不能叫覃小津那臭小子给耽误了,终身大事总归要有一个说法。” 听着丈夫认真而严肃的一袭话,高金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第五章 遗嘱 向家的车子在花木扶疏的别墅区行驶着。 因为是秋天的缘故,别墅区里许多果树枝头已经挂上果实,当季的花树也盛放着大朵大朵的花朵,除了天气有了寒冷的气息,放眼望去,还是如春天一样生机勃勃的。 覃家别墅门口,覃山海和覃湖都等在那里,两人从小熏陶在音乐世家的氛围里,到了中年,气质越发高贵。 见向前携着妻女下了车,二人都迎上去打招呼。 “大姐,怎么好劳烦你出来接我们啊?”向前向着覃湖抱拳。 他和高金娴与覃山海从小一起长大,一直随着覃山海称呼覃湖为“大姐”。 覃湖把目光投向向清,笑道:“我是来迎我大侄女的。” 向清此时穿着艳丽的衣裙,脸上又精修了妆容,就如园子里最漂亮的一朵花,她给了覃湖一个拥抱,甜甜说道:“姑奶奶,我们在国外的日子,天天都在想您呢!小津想您,我也想您。” “你和小津真是心意相通。”覃湖的话叫人听不出一丝一毫的不真诚。 覃湖这样说的时候,向前和高金娴目光交汇了一下,露出含义深刻的笑容,继而对覃山海说道:“山海啊,今天我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谈。” “再重要的事也没有吃饭重要。” “你是演奏家啊,还是吃货啊!” 向前与覃山海打趣着,并肩向别墅大门走去。 覃家别墅的餐厅设计的是中式餐厅的风格,走进去古香古色,让人坐到餐桌前不由自主就端起了礼仪,一个个举手投足都显得文质彬彬。 向家人原本在位置上坐定了,见到覃小津扶着桑教授走进来,忙都站起来。 两家人一番热情又客气地寒暄之后,佣人开始上餐。 用餐时,桑教授覃湖母女俩与高金娴向清母女俩相谈甚欢,毕竟是世交家的小辈,覃小津在国外这十年,又多亏向清陪伴和照顾,覃家人对向清除了怜爱与关心,又含着感激。 看着女儿与覃家的长辈们相处投机,向前心里开心不已,来时在心里已经打定的主意此时便摆到了桌面上。 “桑教授、覃教授,还有山海,咱们两家是世交,早已亲如一家,许多话我也就不绕着藏着了。”向前将那杯与覃山海刚刚碰过杯,抿过一口的红酒放到了桌上,环顾桌上众人,朗声说道。 “向前,你有话就说吧,你和山海是兄弟,我也一直把你当弟弟,我爸我妈一直以来也是拿你当儿子看待的。”覃湖的声音波澜不兴,不需要在舞台上弹琴,她往那里一坐就是艺术家的风范。 覃山海似乎猜到了向前想说什么,他也放下酒杯,目光看向斜对面的向清,向清正一往情深注视着她对面的覃小津。 覃小津与覃山海之间隔着覃湖,覃山海未能看见覃小津的表情,却有一丝预感:向家人的心愿只怕不能实现。 向前侧头宠溺地看了向清一眼,又看向斜对面的覃小津,一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姿态。 “我和山海是发小,如果山海是个姑娘的话,可能就没金娴什么事了。”向前开了个玩笑,大家都笑了。 “为什么就不能你是姑娘呢?”覃山海不苟言笑的样子加上板正的语气,却莫名诙谐。 大家再次笑起来。 高金娴笑着说道:“看起来都怪我造成了你们俩的遗憾。” “现在倒是有了个弥补遗憾的机会,”向前清了清嗓子,“我有个女儿,山海呢有个儿子,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又在海外相互扶持了十年,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咱们做长辈的都看在眼里,现在两个孩子都回来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我们做长辈的出面张罗,今天我就借桑教授的酒,向桑教授开个口,把你们家小津给了我们家向清吧。” 向前说着,招呼高金娴一起向桑蓉举起酒杯。 酒杯还没举稳,覃小津淡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和向清,不论哪一个,都没理由去弥补别人的遗憾。” 向清脸上刚刚展开的笑容瞬间僵住,就像一朵花还没到怒放就被霜冻住了。 十分钟后,覃小津被叫到了桑教授面前。 “你这孩子,你这样直接拒绝,不但伤了向伯伯的心更伤了向伯伯的面子。”桑教授也舍不得教训唯一的孙子,只是说得语重心长。 “那奶奶教教我该如何拒绝,下次向伯伯再提起此事的时候,我就按照奶奶的办法去拒绝。” 覃小津一副乖巧又安静的样子让桑教授直接拿他没办法:“还有下次啊?你向伯伯向伯母连饭都不吃就直接走人了,走的时候一脸黑墨。” “向伯伯本来肤色就不白,他走人是因为他已经吃饱了。” “你啊你啊!你这孩子哦——”桑教授指着覃小津,叹口气道,“他是被你气饱的。” “别人生气奶奶就心疼,我生气奶奶就不管了吗?” 桑教授有些欣喜,这木呆呆的孙子竟然也会撒娇了啊?可是她看向覃小津,他还是一脸木呆呆的样子。桑教授叹口气:算了,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这孩子就是一块木头,而且是一块在雪山里冰冻千年的木头。 “小津,你告诉奶奶,你不愿意向家的婚事,是因为你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她是谁?你告诉奶奶,奶奶给你做主。” “并没有。” 覃小津的回答叫桑教授不无失望。 她还是不死心说道:“你的生活里除了向清也接触不到别的女孩子了,你如果有喜欢的人,这个人也一定是向清。奶奶知道是向伯伯的说法让你有了抵触的心理,婚姻大事如果要有什么说法的话,也得是门当户对两情相悦,绝对不能是弥补遗憾,而且弥补的还是你父亲的遗憾,凭什么啊,对不对?” “奶奶,其实也不是,如果我要结婚,不管它弥不弥补谁的遗憾,我都会结的,但是我对向清的喜欢是朋友的喜欢,是兄妹的喜欢,是合作伙伴的喜欢,这种喜欢不构成结婚的理由。”覃小津缓缓解开桑教授的误会。 桑教授当然听明白了,但她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小津,有件事奶奶一直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你,还有你爸爸、你姑姑,都摊个牌,你爷爷生前是立了遗嘱的。” “奶奶,我并不觊觎覃家的财产,虽然我回国了,也从未想过要来占取覃家的任何财物,不论房子、钱财,还是古筝世家的名望。”覃小津这样说的时候,身上越发地散发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桑教授点点头:“你宁愿住酒店也不愿回这覃家别墅,奶奶又怎么会不了解你呢?你是为了奶奶才留下来的,你是个清高的,有骨气的孩子,可是小津,要是爷爷在遗嘱中专门提及蓝花坞那个老房子的归属呢?” 覃小津一颤,长长的睫毛闪了闪,仿佛已经引起一场海啸,但面上依旧如平静无波的湖面,没有任何涟漪。 “你爸爸一直有个心愿要把那老房子推倒重建,好在蓝花坞建造一个古筝小镇,你爸爸这个提议是获得你姑姑的支持的,所以不管蓝花坞的老房子是给了你爸爸还是给了你姑姑,他们两人一定会合作建造出一个古筝小镇出来。以他们的能量,这不是一件难办的事。” 听着桑教授的讲述,覃小津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 “你爷爷之所以把蓝花坞那个老房子的归属单列出来,就是为了顾及你。”桑教授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爷爷为何不成全了我?”覃小津淡淡问道。 “谁又来成全你爷爷呢?”桑教授眼里有了泪意,人也觉得疲惫不堪,叫来家里的佣人吩咐道,“给王律师打电话,请他到家里来一趟,王律师到了后让山海和覃湖也一并过来。” 覃小津知道,桑教授是要当着全家人的面,让王律师公布祖父的遗嘱。 第六章 任性 覃川的遗嘱上声明覃家的财产由桑教授百年之后再来分配,但蓝花坞的房产、田产除外。 蓝花坞是个村落,却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距离市区不远,又有遗世独立的幽静。且一整个蓝花坞都被蓝花楹覆盖,水木清华,春山如笑,美若桃源。 在这片桃源,大部分的房产、田产都归覃家所有,说整个蓝花坞都是覃家的也不为过。 覃川在遗嘱中表示,覃湖、覃山海谁先成家,谁就能得到蓝花坞的继承权;而孙子覃小津若想要得到蓝花坞的继承权,条件还要苛刻些,不但要成家,还要有孩子。 王律师念完遗嘱的全部内容后,覃湖和覃山海两位演奏大家的脸色很不好看。当然不是因为争夺遗产而产生的那种难看,而是因为父亲在遗嘱中列出的继承权的条件:结婚! 这让他们很尴尬! 两人都是四五十岁的“高龄”了,为了继承权突然去结婚,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关键是,没有结婚的对象啊! 总不能为了继承权,去找个人假结婚吧。 这不是一名古筝大师能干得出来的事。 而比两位长辈脸色更难看的是覃小津。 他的面色不是尴尬,是不满! “奶奶,为什么轮到我,除了要结婚,还要有孩子?这不公平。”覃小津一直淡淡的语气此刻也有了一丝激动。 “青春这件事对你爸爸和你姑姑也很不公平。”看着三个人苦大仇深的模样,桑教授则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兴奋。 老头子这一招可真绝! 从前不管是和覃湖,还是和覃山海提到婚姻大事,两人逃得比兔子还快。 覃家作为古筝世家,难免要被新闻媒体追踪报道,关于云筝第二代传人这两位古筝大家的婚姻大事一直是记者们热衷编造的话题。都说是为了古筝事业才耽误了终身大事,桑教授在心里“呵呵”,自己这一双儿女就是“恐婚一族”。不想结婚,害怕结婚,却让古筝去背黑锅。 “你们可别想着找个谁弄张结婚证就想糊弄我,”桑教授这话是对着覃湖、覃山海说的,“你们父亲在遗嘱里可是明确说了,婚姻要维持至少五年,五年内什么时候离婚,继承权什么时候失效。” 两位古筝大家听着桑教授的话却意外地很淡定:五年够了。 五年,蓝花坞上已经盖起了古筝小镇,五湖四海的筝友以各种名义汇聚到那里,一年四季古筝盛会不断。 到那时,他们再离婚,难道桑教授还能把美名远扬的古筝小镇推成废墟? 覃湖和覃山海不谋而合,反正古筝小镇是两人共同的构想,不过两人也有各自的小心思,那就是如何让对方去当那个假结婚的人。 桑教授看着儿子女儿一改平日的端庄稳重,脸上的小表情如被风吹乱的云朵般精彩纷呈,就感到满意。 两人的婚姻大事让她和老头子揪心了一辈子,也该让他们自己揪心揪心。 “妈,如果爸是为了考虑传宗接代的事,我是不是已经完成了爸的心愿啊?”覃山海说着余光瞥了覃小津一眼。 那个让他生了很多气的儿子也是儿子,是覃家的后人啊! 桑教授凉凉的笑:“可是你结过婚吗?” 覃湖用手轻轻扯了扯覃山海的衣角,覃山海闭嘴了。 前尘往事此刻不适合翻出来,否则,父子之间又要有一场鸡飞狗跳。 见覃山海低头不再说话,桑教授正在心里小确幸着,就听覃小津说道:“奶奶,找个人结婚,远比找个人结婚还要生孩子的速度快得多,爷爷的遗嘱若按这个规则,我输定了!” 桑教授笑了,连孙子的榆木脑瓜都开始开动,说明老头子下的饵让鱼们都上钩了。 “奶奶可以替爷爷做主放宽规则,就算在肚子里也是咱们覃家的骨肉,所以只要怀孕,只要怀孕就可以。” 桑教授发了话,却让覃小津眉头锁得更紧。 客厅里突然陷入一片安静,桑教授幽幽叹了口气:“你们心里都在觉得老头子任性,对吧?你们又何尝不是?一个海外漂泊十年不归家,这不任性?一个以振兴云筝为借口就是要当个老姑娘,一个就算有了儿子了,也不肯结婚,你们这一个个的,哪个不比老头子任性?” 桑教授的目光在三人面上一一划过,越来越沉痛:“所以,老头子到临死任性一回又怎么了?不管他在别人眼中扮演什么角色,演奏家也好,教育家也好,在这个家里,他的角色是父亲,是爷爷,是长辈,他和全天下的老人有着相同的心愿,那就是天伦之乐。有儿有女,自然想着能有儿媳和女婿,更奢望四世同堂、五世同堂,当然他是等不到了,所以他任性一回,希望我还有机会能等到,可以吗?” 桑教授说到此已经激动落泪。 覃湖忙给她递纸巾擦泪,她却推开覃湖,说道:“你要是真孝顺,就给我找个女婿,就算你现在不是小姑娘了,可还是有仰慕你追求你的人,那些都是成功人士,一个都不能入你的眼?” 桑教授已经八十高龄,就像个老小孩,她耍起小脾气来让覃湖有些无奈。 “妈,人各有志,关于婚姻,我是真的志不在此。”覃湖声音很温柔,语气却很坚决。 “那你们两个呢?”桑教授抬头看着覃山海和覃小津,“你们两个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志不在此啊?” 见覃山海和覃小津皆不吭声,桑教授点点头:“很好,遗嘱里可都说了,要是三个人都不符合条件,那蓝花坞就直接卖了。那个地方,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开发商都找到覃家来,想要开发成别墅区。” 桑教授放下狠话,就把三个人从眼皮子底下全部赶走。 桑教授一时半会儿在气头上,覃小津打算等她消气了再来看她,便直接回酒店去。 刚到酒店门口,就看见常苏打算外出。 “你要出去?”覃小津问常苏。 常苏朝门内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向清姐来了,每当她来,我都要被支开,小先生你得理解我。” 覃小津没再和常苏说话,直接进了门。 外间客厅里,向清从沙发上站起来,热情洋溢迎上来:“小津,你回来了?” 她依旧是艳丽的服饰,灿烂的笑容,雷厉风行的样子,和之前在覃家落寞的样子已经判若两人。 她永远都是这样,有着超强的修复能力,不管怎样重的伤她都能最快速度自我修复。 “你来了刚好,你不是说要和我探讨一下国内巡演策划案的一些细节。”覃小津边说边脱了风衣。 向清抢着接过那风衣挂到了墙角的落地衣架上。 “巡演的事我们稍后再说,我们先谈谈遗嘱吧。” 覃小津一愣,抬头看向向清。 她俨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她竟然知道遗嘱的内容,且这么快就知道了,这让人觉得所谓规则,更像是一场阴谋。 第七章 契约婚姻 “让我来帮你!我们可以先假结婚,然后我再假怀孕,只要能帮你拿到蓝花坞的继承权,我愿意帮你这个忙。”向清脸上是激动的神色,明艳艳如她身上色彩鲜艳的衣裳。 覃小津看着向清,一如既往木木的表情,只是此刻多罩了层寒霜。 向清被他看得不自信起来:“小津,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签一段‘契约婚姻’,契约,假的,我们先拿到蓝花坞的继承权先,让我来帮你。” “契约婚姻?”覃小津的唇角勾了起来,“谢谢你向清。” 向清一振,掩不住的心花怒放:“小津,你答应了?” “你永远都是办法比困难多,我只会弹琴,动脑子,我永远不如你。”覃小津说着给了向清一个拥抱,在向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走出了房间。 向清怔怔,心里有一股子甜蜜由心尖儿上袅娜升起,弥漫了整个胸腔,甜甜的,却又酸酸的,带着一丝苦涩。 她这是在帮他吗?明明存了私心。 哪怕是契约婚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以这种方式,她便也心满意足了。 先以契约的名义走入婚姻,那契约是可以随时撕毁的,而婚姻却不是说解除就能解除的。桑教授能帮她的都帮她了,其他靠她自己了。 向清心绪沉浮走向门口:“小津……” 门外只有常苏。 “向清姐,小先生刚回来怎么又出去了?”常苏问。 “小津走了?” 常苏点了下头。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呢。” 向清眉头微拧:他不是答应她的提议了吗?他不是夸她办法永远比困难多吗?他的表情明明是喜悦的,那么难得的喜悦出现在那张千年冰封的面孔上,她是不会看错的。那他又为什么不告而别了呢? 向清胡思乱想了一通,最终找到了定心丸:他一定是去准备合约了。既然是“契约婚姻”,总要先拟定出一份契约出来先。这契约和经纪约、演出约不一样,不能她来拟,必须他自己来。 ………………………… 覃家别墅,桑教授将户口本交到覃小津手上,脸上是慈爱又喜悦的神色。 “感情是可以相处出来的,老一辈的人又有多少不是先结婚再培养出感情的?我和你爷爷就是如此,我们几十年风雨扶持下来,何尝不是情比金坚?倒是你们年轻人,追求着爱情自由,可到头来又有几人真正白首偕老了呢?向清那孩子在海外陪了你十年,就冲这点,她就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 覃小津将户口本揣进兜里,一直等到桑教授絮叨完了,方才向桑教授微微鞠了躬:“谢谢奶奶。” “奶奶答应你,只要向清怀孕,蓝花坞的继承权就是你的了。”桑教授保证道。 覃小津波澜不兴地点点头,安静地走了出去。 看着覃小津白色长风衣的背影,桑教授慨叹:“这孩子可真有耐心,向清可真是捡到宝了。” “妈,我总觉得你给向清支的是个损招。”覃湖等覃小津离开了,才走出来,走到桑教授身边去,拿起一个苹果削起皮来。 “怎么是损招?你难道看不出来,向清那孩子爱咱们小津真是爱惨了。”桑教授觉得她这是在帮助向清求仁得仁。 “可是妈你没有看出,咱们小津并不爱向清吗?”覃湖将削好了皮的苹果递给桑教授。 桑教授接过咬了一口,“这苹果是小津送来的,他挑的苹果就是甜,我们小津挑的人不会错的。” “妈,可是向清不是小津选择的啊。” 桑教授不以为然,“咱们小津木讷,他从小到大只会弹古筝,连恋爱都没谈过,或许他早已经爱上向清自己不知道罢了,毕竟是一个在跟前晃了十年的人,如果不喜欢,会让她在跟前晃了十年?” 覃湖觉得,之前小津在桑教授面前表达的立场都白表达了,小津明明说过对向清是兄妹之爱、朋友之爱、合作伙伴之爱,而桑教授此刻却像患了失忆症一样。 对于覃湖的提醒,桑教授反过来质问她:“你是不是因为和山海都有建造‘古筝小镇’的情结,所以对我帮助小津感到不满?” “怎么会?”覃湖看着严肃的桑教授莫名有些可爱,不由笑道,“小津是我养大的,就跟我的儿子一样,我也想看着他早点结婚生子,至于‘古筝小镇’,小津总归是云筝世家的一员,以后还可以慢慢做他的思想工作。” “那就好,反正小津都把户口本拿走了,他不是为了和向清去领证,来拿户口本干什么?” 桑教授的话让覃湖无法反驳,可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养大的小津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范? “那我就等着喝小津和向清的喜酒好了。” 喝自己侄子的喜酒,总比喝自己的喜酒好。覃山海那个家伙,正游说她和谁假结婚呢!她一个业内公认的德艺双馨的古筝艺术家怎么能干这种欺骗人的事?为了破解覃山海出的损招,她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可是她一个业内公认的德艺双馨的古筝艺术家怎么能干这种教唆人欺骗人的事呢? …………………………………… 医院。 “62床,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小护士在病房门口向白荷喊道。 “哦,好的。”白荷走过去,接过小护士递过来的出院小结。 刘浪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出院了,我们不就见不到覃叔叔了吗?我好想再见他一面啊!” 五岁的刘浪花情绪也很低落,她叹了一口比哥哥更为幽幽的气,皱眉说道:“我也好想再见那个覃叔叔一面,我从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叔叔了。” 白荷回头,视线落在刘浪花脸上,五岁的小姑娘侧着头,眉眼低垂,流露黛玉才有的愁闷的表情,莫名诙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刘浪花,你才五岁,这么小就犯花痴,小心长不高。” “可是我平常喜欢看动画片,眼睛太累了,只有看到好看的叔叔,我的眼睛才不会近视啊!” 女儿无赖的样子让白荷翻了个白眼。 耍嘴皮子是刘浪花的天赋,她自愧不如。 “好了,你们别唉声叹气的了,有缘总会相见的,我现在去办出院手续,你们两个在病房等我。”白荷说着走出病房,去了一楼窗口。 窗口,办出院手续的人排成长队,白荷默默加入队伍,心里有些沉重,这次住院欠了覃小津不少钱,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这笔钱。 正出着神,肩膀被谁拍了一下,白荷扭过头去,脸上的神情立时僵住了…… 第八章 白日见鬼 刘峥嵘! 白荷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脑子还没有整理出思绪来,腿已经先脑子一步撒开,逃命似的冲出医院大楼。 “白荷,你别跑!”身后,刘峥嵘穷追不舍。 过去,她想找到他时,他永远不见人影,就跟在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打他的手机,永远都是正在通话中,因为他把她加入了黑名单。她被他的债主追债,挺着七八个月的大孕肚东躲西藏,在医院生二胎他也不见人影,生老病死都别指望这个男人,他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出轨,不是在赌钱,就是在嗑药…… 她好不容易和他离了婚,只想在有生之年与这个男人做一个彻底的切割,老死不相往来死生不复相见的时候,他活生生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真是白日见鬼! 白荷拐进了医院一条专门用来停放小电驴的道路,两边的小电驴之间是仅供一人穿行的小道。白荷正往里死命跑着,迎面开出来一辆小电驴阻住了她的去路,而身后刘峥嵘的魔爪已经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她被他一直拽到地下停车库去,才被他粗暴地甩开。 他的力道还是那么大,这么一甩,就让她趔趄着摔到了墙角。 她蜷缩在墙角里,抱住了头。她不敢抬头看他,过去遭受的每一顿暴力都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她在面对他时条件反射地不敢反抗,只有屈服。 她只是乞求道:“你不要打我的头,不要打我的要害,我得留着命养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求求你,求求你……”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打你,打你我要坐牢的。”刘峥嵘的声音自头顶飘下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离婚,就是因为他认为不离婚打老婆,只要不打死,不打残废,法律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过去,每一次家暴,他都是这么叫嚣的:“你是我老婆,打你,受法律保护的!” 于是,他在喝醉了,赌输了,没钱了的时候就会回家来,如果白荷不开门,他就踢门,踢得整栋楼的邻居都出来骂人;他会醉醺醺开着车冲撞物业的电子保安岗,让白荷替他赔钱善后;他会不定时回家突击查岗,看看白荷有没有往家里带男人;他不管白荷在干嘛,只要他回家就必须扒她的衣服,然后奸笑着:“强暴你,受法律保护的!” 刘浪花就是这样“受法律保护”出来的。 他将债主带到家里来,向着白荷逼债;他拿起菜刀追着白荷和孩子,口里嚷着:“帮我去借钱!只有你能帮我借钱了!你是我的老婆啊!只有你能帮我了!” 他在家里像个耀武扬威的暴君,只要暴君下跪,白荷就必须屈从,他是暴君啊,暴君都是高高在上的,暴君一旦认错了求助了,你——暴君的奴隶竟然敢不从?甚至要离婚! “所以,你为什么要离婚?”刘峥嵘的声音突然提高了音调,白荷就像小猫一样被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他扭曲的面孔离她这么近,他几乎要跳出来的眼珠子就在她眼前,那么狰狞,那么恐怖,像野兽贪婪又恶毒的眼睛。 “我求过你了,不要离婚,只要你帮我借钱,我就能翻本,只要我发财了,就能让我的儿子变成太子,我的女儿变成公主,你这个贱人,居然让我刘峥嵘的孩子变成乞丐!” 一巴掌盖了下来,白荷又摔到墙角去,口腔里顿时充斥着血腥的气息。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的我!我本来不想打你的,可是想起你跟我离婚,我就恨,恨不能打死你,我让你去法院起诉,我让你去法院起诉,你起诉一次又一次,你个贱人!” 伴着刘峥嵘的骂声的是一顿拳打脚踢,“你以为你躲得了我吗?你这不还是落在我手上了?我就打你了,警察能把我怎么样啊?关我几个小时之后还不得乖乖把我放了?老子又不是没被送进去关过!” 从前,刘峥嵘家暴时,白荷报过警,警察来了,看着家里遍地狼藉,那个怀抱婴儿的纤瘦的女人,一只手紧紧拉着年幼的儿子……警察把刘峥嵘带走了,再做和事佬,劝什么“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良心会痛。 白荷去警察局做笔录时,一名警察无奈地说:“依照现有法律,最多也只能关他八小时,你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吧。” 保护好自己,只有离婚一条路了。 刘峥嵘是不会和平分手的,只能向法院起诉。离婚官司,循规蹈矩的惯例,第一次起诉,法院都是不会判离的,需得再折腾六个月,第二次起诉。 刘浪六岁,刘浪花两周岁的时候,白荷终于和刘峥嵘离婚了。 时隔四年,未再见过刘峥嵘的面,母子三人过的是粗茶淡饭,却其乐融融的太平日子,至少不必担心睡到三更半夜,自家的门会被刘峥嵘突然踢开,睡梦中会被刘峥嵘突然捞起来打。 然而今天,真是个倒霉透了的日子…… 白荷只希望能像过去那样,她受一顿皮肉之苦,他就累了,撇下她外出鬼混去。 然而,这一次刘峥嵘却铁了心,仿佛要将她打死。 他揪起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往墙面上砸去,嘴里吼叫着:“你以为离婚了,你就可以摆脱我了吗?你就是死也摆脱不了我!老子反正不想活了,你陪老子一起死吧!” “咚!咚!” 白荷听见自己脑袋撞击墙面的声音,她在心里默默数着,只要再撞一下,她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碎掉的吧! 当她的头被刘峥嵘从墙面上拖开,再一次向墙面上撞过去的时候,额头抵在了一只手背上…… 白荷睁开了眼睛,看见刘峥嵘正被一个清秀白净的年轻男人一拳揍倒在地上,而自己的身子踉跄着跌落另一个人的怀里。 她扭头看去,对上了一双冷峻的眼睛,之后便看见一张已经结出寒霜的面孔…… 第九章 你太可怜我同情心太多 医院草坪上,覃小津看着白荷。 她穿着一件洗得褪色的浅色衣裳,上面零星的血渍看起来显得突兀,嘴角和额头的血迹在那张清秀苍白的面容上竟有踏雪寻梅的意境。 在覃小津注视着她的时候,她不敢抬头看他,视线一直落在草地上,带着一种卑微,还有被人撞见疮疤的羞惭,但她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礼貌,对他说道:“今天,谢谢你,覃先生。” 覃小津内心无法平静,他叫上常苏到医院是来帮她收拾行李出院的,没想到却是叫常苏来帮她打架的。 幸好带了常苏,覃小津庆幸地想,否则以自己这弹古筝的纤纤玉手,如何能对付得了那个亡命的男人? “常苏已经将他交给警察了,但是以后,你们怎么办呢?”覃小津淡淡的语气透出关心。 白荷抬起头来,脸上是强装出来的僵硬的笑容,“不会的,今天是个意外,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碰到他了,今天就是个意外……” 鬼知道刘峥嵘是因为什么来到医院,或许他生病了,或者被债主打伤了,如果不是凑巧她也在医院,他们是不会碰到的。 “有一次意外,就会有第二次意外,今天是意外,明天可能也会是意外……” 覃小津说的,白荷都知道,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她既不能让刘峥嵘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也没有能力带着孩子离开云城,她只能把自己和孩子都交给命运,交给冥冥中的一切早有注定。 相比刘峥嵘,她才是最大的赌徒,她把自己和孩子的人生放在命运的赌盘上,赌一赌不幸和幸运哪个才是她的八字。多苟延残喘一天,就等于多赌一天,只要不死,赌局就不会结束,赌局不结束,一切皆有可能。 “我想我们应该谈谈。”覃小津说道。 “谈什么?”白荷压抑不住内心里突然升起的一丝毛躁,每当有人要来和她谈一谈,她就会条件反射地毛躁起来。 “谈我为什么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谈我为什么会帮他背债?谈我为什么不及早离婚,为什么还要帮他生二胎,为什么离婚了还要帮他养孩子?谈我为什么会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就是眼瞎了,有什么好谈的?” 白荷越说越激动,因为激动,原本苍白的面色涨红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大家能同她谈什么呢?无非就是质疑和指责,质疑她为什么,指责她怎么会,而从不肯去考虑事情已经发生了,谈那些都没有意义了,多谈无非就是多揭她的疮疤,能帮她改变什么吗?什么都不能改变了。 白荷激动地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豆大的泪珠滚淌在面颊上,咸涩的眼泪刺痛了面颊上的伤痕。 她伸出手掩面继续痛哭,哭到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手背上有柔软的指尖轻轻触过,她的手被拉了下来,覃小津凝眉看着她,眉宇间的“川”字像刻上去一般深邃。 突然而来的接触让白荷有些懵,他握着她的手竟然没有放开,不但没有放开,还使劲往他的方向一拉,白荷的身子便向前跌进了他的怀里。 白荷的脑子在这一刻混沌一片,像倒进去一碗浆糊,耳边是几千只蜜蜂在“嗡嗡嗡”地叫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她,眉宇间的“川”字淡淡散去,淡淡的语气说道:“你太可怜了,而我同情心太多了……” 或许这就叫“天作之合”? 覃小津说着唇角勾了勾,赫然勾出一个自嘲的笑。 “我们结婚吧。”他说道。 白荷抽了抽嘴角:“哈?” …………………………………… 酒店套房的客厅里,向清发出一声尖叫:“常苏!” 常苏惊跳起来,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而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做,做错事的是小先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向清处在崩溃的边缘,“小津和一个陌生女人领了结婚证?” 常苏点了头。 “那个女人是谁?”向清捧着疼痛欲裂的头。 “我也不知道啊,向清姐,我们和小先生都是刚回国,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认识一个陌生女人,还和她领了结婚证。”常苏真的委屈死了。 “那你怎么不拦着他呢?”向清懊恼得想要杀人。 “我就替小先生送了个男的去警察局,再回到医院时,小先生就已经把两本结婚证摆在我面前了。”常苏觉得自己要是再去趟警察局,回来,覃小津都能把孩子生出来了。 等等,貌似,孩子已经生出来了,而且一生还生俩。 向清盯着常苏一脸古怪的神色,问道:“什么警察局,什么男人,什么医院?” 回国才多久,覃小津瞒着她的秘密可真多。 常苏抓抓脑袋:“我也不清楚呢,就是小先生让我陪他去一趟医院,我以为是让我陪他看医生的,谁知道是让我去医院见义勇为的。” 常苏一想到今天在医院打了一架就莫名感到舒爽,他的娃娃脸蒙蔽了世人,大家都不知道他的衣裳底下遮住的是怎样威猛的肌肉。 向清模模糊糊想起来,那一日覃小津接到个电话就往医院赶,还不让她跟着,原来是病房藏娇。一想到小津采纳了她“契约婚姻”的提议,但结婚的那个人却不是她,她的胸口就像烧着一把火。 等等,契约婚姻! 向清胸口里的火顿时熄灭,覃小津和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之间一定是“契约婚姻”。 常苏还准备献上自己的肩膀让向清捶一顿撒气,却发现向清突然就不气了,收起了刚才的张牙舞爪,恢复了平常事业女强人的才有的标准的笑容。 “向清姐,你没事吧?”常苏试探道。 “常苏啊,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常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漂亮女人的脸六月的天哪! “准备帮小津庆祝一下。” 已经假结婚,接下来马上就是假怀孕了吧?蓝花坞的继承权马上就是小津的了,当然要帮他庆祝。 “无论如何,小先生结婚了,不管和谁,这都是喜事,喜事当然要庆祝。”常苏朴素地理解着,小先生的婚礼,他这个第一助理可有得忙了。 而向清已经走出门口:“常苏啊,我去忙一下。” 嗯,小先生的婚礼,第一助理有的忙,经纪人肯定更有的忙。常苏更为朴素地理解。 第十章 彩票 租屋,墙角的桌案上一烛莹然。 房东大妈接过了覃小津手里的钱,絮絮叨叨陪着笑脸:“我也不是故意停了你们的电,我这不是看你们不在家吗?我马上就去给你们送电来,有煤气的屋子点蜡烛,这是明火,危险,我明天就去给你们换个插电的热水器吧。” 他第一次踏进租屋的时候,这屋子里就已经是断电的了,不过一个市井大妈的假话没有必要戳破,他安静地非常有耐性地听她说完,方才说道:“不必了,我们晚上就要搬家了,因为还要收拾些东西,所以要麻烦您把电送过来。” 这男人真年轻,长得真好看,声音是真好听! 房东大妈在内心发出一叠连串的惊叹后,有些惋惜看向白荷:“你们不租了啊?住得好好的,怎么就不租了呢?你说你还带着两个孩子,搬家多折腾啊!” 提到孩子,房东大妈的眼睛朝白荷身后瞄了瞄,“咦,那两个孩子呢?” 房东大妈似乎也并不关心两个孩子的下落,视线又落到覃小津身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都说外甥像舅,你姐姐那两个孩子一看长得就是像你,又乖巧,我可喜欢那两个孩子了,要不你们还是继续住这里吧,我以后不停你们的电了,有你在,你姐姐以后也不愁交不出房租了,你要是也和你姐姐一起住这里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对象啊……” 房东大妈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俨然是古代媒婆附体。 她正说到激动处,神情突然僵住了,但见覃小津的手搭上白荷的肩膀轻轻一用力,白荷的身子就往他怀里靠了过去。 这一靠让房东大妈的瞳仁瞬间张大了。 “阿姨,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姐弟,我们是夫妻。”波澜不兴的表情,平静无波的语气,却在房东大妈心湖里投入一颗炸弹,轰然掀起巨波。 “啊?”房东大妈瞪着亲密靠在一起的两人,惊得下巴都要脱掉了。 “阿姨,时间不早了,我们想早点回去休息。”覃小津觉得自己再不下逐客令,房东大妈的眼珠子就算不当场飞出来,她也会在这屋子里昏倒。 看着房东大妈飞也似地从屋子里逃出去,白荷挣脱了覃小津的手,与他保持了距离,说道:“你把她吓到了。” 覃小津不以为意:“我只是说出事实。” 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不是夫妻,难道还是姐弟? “事实是,我们只是‘契约婚姻’而已。”白荷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电送过来了,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 突如而来的亮光刺到了白荷,让她本能眯起了眼睛,而眼前的光线突然又暗了下来,白荷抬眼看见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在她的额前撑起了一道屋檐…… 时间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是静止的。 不知过了多久,白荷艰难地开了口:“离婚协议书在哪里?在我现在还有理智的时候,赶紧拿来给我签。” 领完结婚证就签离婚协议书,这是“契约婚姻”的流程,也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那只撑在她额前的修长而白皙的手拿开了,很快便拿着两份离婚协议书递到她跟前来。 白荷接过去,走到桌边,将离婚协议书摊平在桌上,正要签字,看着男方的签名处怔了怔,“你还没有签字啊?” “难道你还担心我会反悔?” 淡淡的声音分明含着讥笑的语气。 白荷自嘲地撇了撇嘴,说的也是,难道她还担心五年以后,他会赖着她不肯办理离婚手续? “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做这种白日梦的。”白荷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重新递到覃小津跟前来。 覃小津接过去,说道:“你可以使出浑身解数啊,我现在就像你意外中到的一张彩票,难道你不愿意小心珍藏到兑奖的那一天,而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把彩票扔掉的打算?你这是自暴自弃啊。” 白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覃小津手上的离婚协议书:“漂亮姐姐我提醒你,你要小心珍藏这两份离婚协议书到五年后的今天,你要是不小心弄丢了,我可不签第二次名字的,毕竟就像你说的,你是我意外中到的一张彩票,难道我会不愿意小心珍藏到兑奖的那一天,而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把彩票扔掉的打算?我又不是傻子!” 见覃小津白皙的面孔上泛起尴尬的红色,白荷越发得意笑道:“我要是把你弄丢了,我这辈子还可能遇到第二个吗?我不但这辈子遇不到第二个,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总之往前数一百辈子,往后数一百辈子,我都不可能遇到第二个你了。” “在你心目中,我那么好吗?”覃小津的脸分明更红了,语气听起来却很欠揍。 她只是要调侃他,没想到还把他的优越感调侃出来了。不行,她不能捧着他,反正是一段维持五年的契约,她干嘛要劳神费力地去拍他马屁?明明是他来求她的。 白荷转念又一想,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还是让他膨胀好了,膨胀到一定程度他自己就炸了。 “是的啊,你就是这么好的呀,我不但这辈子都遇不到第二个你,我就是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总之往前数一百辈子,往后数一百辈子,我都不可能遇到第二个……谭小津了。” 覃小津的脸由红色转成了黑色:“我叫覃小津,我的姓念秦,不念谭。” 轮到白荷尴尬了。 之前听孩子们一直喊他“覃叔叔”,她以为他的名字叫“秦小津”,今天和他一起去办结婚证,看见他的名字叫“覃小津”,于是秀才读字半边天。 “不是我读书少,是你的姓太少了,”白荷坚持说道,“你的姓太生僻了,至少我活到三十岁,还是第一次见姓‘覃’的人。” “那你接下来会见到很多姓‘覃’的人。”覃小津说着就去墙角把那台古筝装进琴袋子里,起先她和他说过,出租屋里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不带走,但是古筝和平板电脑不能不带走。 看着白色长风衣的男人忙碌的身影,白荷在心里腹诽:他什么意思?不会还要带她见他的家人吧? 第十一章 彩虹屁 酒店套间里,常苏看着两个狼吞虎咽的孩子,神情是古怪的。 “你们有多久没吃过饭了?”常苏忍不住问道。 两个孩子手一顿,同时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无辜的眼睛瞪着常苏,令常苏觉得自己打断了他们吃饭是一件罪过的事。 “我没有别的意思……”常苏尴尬地笑,“你们继续吃啊,吃啊。” “我们吃相难看是因为我们确实饿了。”哥哥老老实实地解释。 “我和哥哥的原因不一样,”妹妹忽闪了一下圆圆的眼睛,“我是因为一辈子都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这叫什么饭来着?” “咖喱饭。”常苏猛不丁被夸,有些意外。夸饭好吃,不就是夸他厨艺好吗?他盯着嘴巴上还沾着黄色咖喱的小姑娘,心情有些怪异,她的一辈子也不过才五岁而已。 “今天是我第一次吃咖喱饭,我之所以会觉得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咖喱饭,是因为没有对比吧。就像,如果我没有见过覃叔叔之前就见到常叔叔你,我会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叔叔。” 妹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把常苏逗乐了:所以世界上其他好看的叔叔都去火星了吗? “那现在呢?”常苏并没有觉得受到伤害,小先生全世界第一帅的话,他至少也是全世界第二帅。 “现在,我觉得你是世界第一帅。” 常苏有些受宠若惊:“怎么变世界第一了?” “我觉得你是会做饭的叔叔里面长得最好看的,外国也有会做饭的叔叔吧?全世界都有会做饭的叔叔,所以你是世界上会做饭的叔叔里面长得最好看的。” 妹妹的彩虹屁让常苏开心地笑出了声。他觉得他是全世界会做饭的叔叔里面最肤浅的,居然对一个五岁小姑娘说的话有了相信的冲动。 “你明天还会给我做咖喱饭吗?”妹妹歪着头,皱着眉噘着嘴,有一丝天真无邪,又有一丝矫情。 “会的,只要你喜欢。”常苏鬼使神差伸出手摸摸妹妹的脑袋,就冲刚才的彩虹屁,他非做不可。 “那你明天是什么时候给我做咖喱饭呢?”妹妹又问道。 “中午吧。”常苏想了想回答她。 “那我把刚才的答案收回,我得明天中午再告诉你,这个咖喱饭是不是我一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咖喱饭。” 常苏哭笑不得:他刚刚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啊。 常苏洗了碗走出厨房,就看到两个小孩子正站在墙角竖起的那台古筝前瞻仰。 “你们千万别动。”常苏疾步走了过去,是他疏忽了,这可是覃小津在日本拍下的一台价值一百多万的古筝,小先生今天试了音后,他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我们没有动。”哥哥老老实实地解释着,常苏火急火燎的样子让他感到一丝歉疚。 “我们动了。”妹妹却说道。 常苏惊问:“动了哪儿了?” 他将古筝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里想着小孩子都是顽皮的,把古筝弄脏弄坏可就糟糕了。 “哪儿都动了。” 妹妹的话让常苏差点昏过去,他激动地哀嚎起来:“这是小先生的古筝,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我们动的是眼睛。”妹妹说着忽闪了一下她圆圆的大眼睛。 常苏扭曲的表情突然被按了暂停键:这孩子是妖精变的吧? “常叔叔你别怕,我们只是看看,看看应该不会坏的吧。”哥哥老老实实地安抚。 常苏嘴角一抽:就算价值一百多万,看几眼肯定是看不坏的。 就在这时,门开了,覃小津和白荷走了进来,一个手里提着古筝袋子,一个手里抱着平板电脑。 两个孩子欢呼着扑过去:“妈妈——” 覃小津的面孔微不可见地白了白,“妈妈”,这是个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称谓了。 常苏已经走上前来,接过覃小津手里的古筝袋子,正要靠到墙壁上去,就听妹妹在身后一声吼:“别动!” 常苏的背一僵。 妹妹走过去,说道:“这是我哥哥的古筝,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常苏:“……”这台词好熟。 “刘浪花,小孩子不可以这么和大人说话。”白荷走过去将古筝靠到墙角去,然后向常苏道歉,“对不起啊,她平常除了我和她哥哥,没怎么见过外人,不太礼貌,你多包涵。” 常苏看着白荷,只觉如沐春风,脑子里一个念头是:向清姐从来不会这么温柔地说话! 向清姐是一把火的话,眼前的女人就是一湖水;向清姐是一朵牡丹花的话,眼前的女人就是空谷幽兰;向清姐是金箍棒的话,眼前的女人就是绣花针,一个能定海还能大闹天宫,一个却是编织五彩斑斓锦绣江山…… 常苏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覃小津把白荷叫进了里间:“你进来一下。” 常苏看着那扇关起来的卧室门愣了愣:原来小先生喜欢的类型是向清姐的反面,怪不得向清姐十年心血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门内,白荷看着那张豪华大床,抱紧了怀中的平板:不会吧,契约里没有写明这项义务啊! 覃小津的视线落在白色的小平板上,问道:“那么紧张,是因为里面有照片?” 白荷一时反应不过来:“哈?” “皇帝的新装那一种?” 白荷看着覃小津没有表情的面孔顿时凌乱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覃小津啊! 白荷将平板放到桌上,说道:“我先申明,我身材不好的,你看到我什么样,事实就是什么样,你别指望能有什么意外地收获,我站着就是数字‘1’,躺下就是汉字‘一’,你要是不嫌弃我,我反正是不嫌弃你的,毕竟我只看脸,其他地方我可以看不见。” 覃小津:“……”这女人在胡说些什么? 顺着白荷的视线,覃小津看见了那张豪华大床,顿时意会。 她把他当作了什么人? “你出去!”覃小津皱了眉,脸上瞬间就结出一层寒霜。 白荷二话不说就去开门:又不是她自己要进来的,是他把她请进来的呀! 手刚放到门把上,就听见覃小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回来!” “覃先生,你这是在表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白荷笑容可掬问道。 作为契约的乙方,她没有资格生气。甲方看起来倒是生气了。 “你刚才把你女儿的名字叫错了。”甲方说出了他生气的原因。 第十二章 不眠夜 “从今往后,你的儿子叫覃浪,你的女儿叫覃浪花,你不是说你活到三十岁都没有见过一个姓‘覃’的人吗?那么现在,你见到三个了,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覃白荷,那你就见到四个姓‘覃’的人了。” 覃小津扬了扬手里的户口本,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上竟让白荷看到了一丝得意和挑衅。 “覃先生,我愿意。”白荷堆起笑脸。 覃小津的面容顿时一滞,他怎么发现这女人清秀的外表下装着一个很无赖很狂野的灵魂呢。 覃小津一瞬的失色当然被白荷成功捕捉,呵呵,和她比脸皮厚,他还嫩了点。 “我不愿意,”适才的一丝得意和挑衅已经变成了幽怨,“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被覃小津下了逐客令,白荷讪讪回到客厅里。 “我们晚上睡哪儿?”白荷向常苏问道。 常苏被问住了。 之前订房间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会突然多住进来三个人,但是既然是小先生的法定妻子,不应该和小先生住一个房间吗? 常苏看向那两个模样俊俏但衣着发旧的孩子,说道:“我还是去问一下小先生,要不要给你们另外订房间。” 常苏去了一趟覃小津的房间出来后,带着苦涩的心情,说道:“小先生让你们睡我的房间。” “哦,好的。”白荷愉快地表示。 常苏嘴角一抽:鸠占鹊巢,良心竟然一点都不痛? “那常叔叔你呢?”好在,还有个小姑娘表示了一下关心。 常苏受伤的心灵得到了抚慰,答道:“小先生让我和他睡一个房间。” 小姑娘露出羡慕的表情:“那你真幸福。” 常苏:“……”小先生再好,也是个男人,他幸福啥? 深夜。 落地窗外是云城的夜景,一片华丽的灯的海洋,将云城悠久的历史包裹进了现代文明的气息里。 白荷坐在书桌的位置,背对着落地窗,无论是风涌的历史,还是先进的文明,她都浑然未觉,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世界此刻是一个十五六寸的平板,而大多时候便是那两个孩子。 她从书桌前抬起头来,视线越过平板电脑的屏幕,落在大床的方向:两个孩子已经洗香香睡过去了,他们身上穿着覃小津让常苏新买的棉质睡衣。 那两套睡衣的钱可能是他们母子三个几个月的伙食费,或者大半年的房租。 生而为人,有人是云,有人是泥,无比幸运地是,覃小津在云端,向泥潭中的他们抛下一架云梯,所以,除了攀梯而上,有选择吗? 一张契约婚姻,至少能给两个孩子五年的安稳生活。 白荷,你只有五年的奋斗时间,借着覃小津的云梯,你要带着孩子一飞冲天,而不是从云梯上摔下去粉身碎骨。 白荷的视线收回到平板电脑上,她是个网络写手,不知名那种。 她好羡慕那些大神、白金、天王级别的写手,每个月几十万稿费,上福布斯排行榜,可以在北上广深买豪宅,而她每个月为了全勤几百块钱,不敢断更一天,这个月因为住院断更了好几天,全勤没了,更让她内伤的是,断更这么久,书友圈居然没有任何一个读者催更。她这是多么没有存在感啊?如果她想不开去投海,也是精卫嘴里丢下去的一根枯树枝吧! 老天爷,看在她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让她红吧! 白荷在平板前双掌合十祈求道。 覃小津的房间内,覃小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懊恼地看向同一张床上的常苏,那清秀的小脸蛋配着那如雷的鼾声以及狂野的睡姿,太违和! 覃小津真想把常苏踢下床去,但最终只是用手指戳了戳他睡衣领口敞开露出的那一小块胸肌。 嚯!真硬实! 床头灯昏黄的光线映照在常苏清秀的面庞上,覃小津觉得那句常用来形容女生的“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用在常苏身上也很合适。 常苏用一个特别响亮的呼噜向他表示,他能感应到他的内心活动。 覃小津被这个大呼噜吓得摔下床去。 他狼狈地爬起来,从床上抓起自己的枕头懊恼地走出房间。 将枕头扔到沙发上,覃小津将就着躺了下来,眼前竟然浮现出白天的时候和白荷去婚姻登记管理处领结婚证时的情景,为什么心口竟划过一丝甜蜜呢? 覃小津伸手摸了自己嘴角一把,他貌似摸到了一丝笑意。 正傻笑着,门内常苏一声巨大的呼噜将他从沙发上呼了下来。 覃小津从地上爬起来时,整个人是懵逼的。 这么贵的豪华酒店套房,隔音效果这么不好的吗?还有,他和常苏朝夕相处了没有五年也有三年,他怎么不知道常苏竟然是打呼噜的?他发誓此前从未听过常苏打呼噜。 覃小津瞪着那扇卧室门咬了咬牙,最终折回目光投向另外一个房间…… 白荷的思路被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她看了眼平板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了,门外的人会是谁? 白荷本能觉得是覃小津,走过去开了门,果然是他。 穿着睡衣,抱着枕头,头发有些凌乱的覃小津,脸上是惺忪和睡眠中断的焦躁神色,可是竟莫名多了撩人的气质。 “房间里还有孩子呢,去你房间吧。”白荷的声音里是一丝娇嗔。 覃小津:“……”这女人的脑子里就不能装点高雅的东西吗? “我房间里有常苏!”没想到这女人口味这么重! “哦,是哦。”白荷笑了起来,露出贝齿,眼睛也变成了好看的月牙,嘴角还有浅浅的梨涡。 穿着睡裙散着头发敞着领口的女人,笑起来居然挺好看的。 覃小津为自己一瞬的堕落感到不满,黑着脸走进了房间。 白荷关了门一转身就发现覃小津正往他的平板走去:“这么晚,你不睡觉,还在玩电脑?” 白荷三步并作两步,抢在覃小津前头,合上了平板,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不知道这样的动作会不会带来丢稿的风险。 “还说里面没藏照片,”覃小津冷嗤,“站着就是数字‘1’,躺着就是汉字‘一’,我对这样的照片可没兴趣。” 覃小津撇着嘴角摇头的样子让人想打他。 白荷在他的注目下不由挺直了身子,她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击到的。 “昂首挺胸也就是个声母‘l’。” 白荷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屈辱,换上一脸笑容,说道:“覃先生,你大半夜跑我的房间来就是来练口才的吗?” “当然不是,我是来睡觉的。”覃小津说着,转身走向大床,并在白荷的注目下爬了上去…… 第十三章 我们不需要了 眼睁睁看着覃小津在两个孩子之间非常自然地躺下了,白荷走过去,严肃说道:“覃先生,你不可以睡这里。” “我们三个都姓覃,为什么不可以?”覃小津说着伸手将被子往两旁边都捋平一些,好叫三个人都能盖到。 “你睡这里,我睡哪里?”那个位置是她的,一直都是她的。 因为那个位置,让她有了与孩子相依为命的感觉。 覃小津一只手枕在后脑勺上,看着白荷着急了的面孔,唇角勾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你想睡这里,你姓覃吗?” “好,你霸占了我的床,我就去睡你的床。”白荷从床上拎起一个多余的枕头抱在怀里,二话不说就向门外走去。 覃小津坐起身来,说道:“我的床上睡着常苏。” “又有什么关系,”白荷走到门边回过身来,撇着嘴角,眉眼说不清地有意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常苏还是单身吧?一个帅气的美男子,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在内能哄小孩儿,在外能打坏蛋,还是黄金单身汉……” 覃小津看着白荷犯花痴的表情,不禁咬住了唇,他觉得这女人马上就能流出口水来了。 “常苏单身是不假,但你是不是忘了你有结婚证。” 覃小津说着愤愤从床上下来,去衣柜里抱出新的被褥打了地铺。 白荷得意地笑,还特别拉仇恨的叹了口幽幽的气:“虽然是契约,可到底是婚姻,结婚证还是有威慑力的,至少我一不高兴可以给你戴绿帽子啊!哈哈哈……” 白荷才笑了三声就闭嘴了,因为覃小津铺完地铺后,又爬回床上重新躺下。他躺下的时候动作极为轻柔,生怕吵着两个熟睡的孩子。 “喂,覃先生,你什么意思?”白荷一脸疑惑。 “没什么意思,就是我们三个姓覃的要睡床,你姓白的打地铺吧。” 白荷当然反对,可是覃小津说:“你要睡床也可以,床给你,地铺就让我们三个睡吧,我们都是姓覃的,一定要在一起。” 赤裸裸的威胁,白荷只好就范。 躺在地铺上,白荷苦逼地想:谁能想到真实的覃小津是这样的? 一宿失眠,白荷能听到床上均匀的呼吸声一个比一个安闲,而她辗转到天快亮的时候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向清打开了酒店套房的门,径直走向覃小津的房间。 “小津……”看清床上的人,向清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住,“常苏,怎么是你?” 常苏被冷冷的女声叫醒,当看清来人的时候,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向……向清姐……” 在向清面前变结巴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小津呢?”向清皱眉问道。 “小先生!”常苏往床上一看,不禁有些傻眼,“他昨晚明明睡在床上的啊!” 看着常苏在二米多宽二米多长的大床上掘地三尺的架势,向清不耐道:“这还要找啊?他一个大活人还能在床上藏起来?” 一句话提醒了常苏,他跳下床趴到床底下去:额,这个床没有床底下,床底下的空间是密封的。 常苏从地上爬起来,睡容彻底清醒了:他把小先生给睡丢了! “这套房总共就两个房间。” 向清的话提醒了常苏,他拔腿冲出房间,大长腿像是带了风。 “小先生,小先生……”常苏拍着那个原本属于他的房间的房门。 房门开了,覃小津和白荷同时出现在门口,两个人都穿着很不整齐的睡衣,头发凌乱,睡眼惺忪。 这样的一幕未免让人误会,两人在开门前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不过就是覃小津下床的时候不小心踩醒了地铺上的白荷,然后两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肢体冲突,此刻落在常苏眼中,难免要脑补出许多愉快的情节出来。 常苏身后跟出来的向清却并不愉快。 她看着衣衫不整的覃小津,再看着他身边身形娇小,难免有“小鸟依人”嫌疑的年轻女人,脑补出来的就是极端不愉快的画面。 这就是那个和覃小津假结婚的女人啊! 向清第一次见到这个横刀夺婚的女人,心里充满了敌意,明明是假结婚,却睡到了同一个房间里,这是假戏真做了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津,我在楼下大堂等你,我有事和你商量。”向清说着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一走出酒店房间,向清就哭了。 所有人前的盔甲在无人时都冰解冻释。 向清在酒店大堂坐了一个小时,方才见覃小津姗姗来迟。 他竟让她等了一个小时!这是以往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小津,你的时间观念变差了。”覃小津在她对面一坐下,向清就严肃说道。 “吃了个早饭,所以耽误了,你说过的,为了胃的健康,早饭不可以不吃。”覃小津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姿态,一贯的衣着,一贯的神情,一贯的语气,他坐在那里,像一湖不会被春风光顾的湖水,泛不起任何涟漪。 是因为听从她的意见,所以即便迟到,也变得可以原谅了。 向清心情略略解了些,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说道:“这是我联系的云城最好的私立医院的妇产科医师,他可以替你们开具一份怀孕的证明,你只管带着她去,其他事情我都已经张罗好了。” 向清将名片推到覃小津跟前,又被推了回来。 覃小津平静无波的语气说道:“我们不需要了,还有她的名字叫白荷。” 向清竟然在覃小津那张千年冰封的面孔上看到了一丝笑意,“白荷”两个字像是一把刀子插在了她的心上。覃小津亲手将这把刀子扎在她的心上。 向清的眼泪不由自主就涌上了眼眶,而覃小津已经站起身离开了,他看不见她的眼泪,也就看不见她的失态。 向清有些绝望,又有些庆幸。 覃小津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看见白荷和两个孩子都已经吃好了饭,他对白荷说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白荷不知道覃小津要带她去哪里,而常苏已经体贴地将两个小孩子牵了过去,嘴里喃喃着:“小先生,白小姐,你们放心去办事吧,这两个小家伙有我呢!” 第十四章 充场面 常苏如此自觉,让覃小津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你以为我们要去办什么事?” 常苏有些不好意思,只可意会的事情,干嘛要逼人家说出口? “小先生……”常苏的尾音拉出一道小小的波浪,白皙的面庞上流露一抹绯红的流霞,“我也可以带两个小朋友出去的……” 昨晚上都没有另外开一间房,现在又何必浪费一间房的房费? “不用,你们就呆在房间里,哪也不许去!”覃小津黑着脸,一把拉过白荷走了出去,这个女人居然还一脸傻笑,她到底会不会知道常苏所说的“办事”是什么意思? 走到电梯口,按了向下的按钮,覃小津一扭头就看见自己的手正握在白荷的手腕上,他的脸更黑了,及时松开了手。 白荷甩着手腕,说道:“其实我觉得,是你想多了,常苏没有那个意思。” 覃小津假装没听见,他才不要问出“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的话,因为他完全相信以这个女人的脸皮会堂而皇之回答出他脑子里关于“办事”的意思。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了进去。 覃小津挺直了背脊,就像一竿颀长的修竹。他正视前方,丝毫不看旁边的白荷一眼。 于是白荷趁机肆无忌惮将他的美色饱餐一顿,在覃小津猛不丁侧过头来的时候,她打了个饱嗝。 覃小津本能向后倾了倾身子。 白荷笑了,“覃先生连自己的味道都嫌弃?” 覃小津皱起眉头,只听白荷叹道:“都说秀色可餐,一点不假,常苏的早饭没把我喂饱,倒是覃先生你这张脸将我喂饱了,不信我再打个嗝,覃先生闻闻是不是你自己的味道。” 白荷说着就要张开嘴巴,所幸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及时打开,覃小津黑着脸走了出去。 跟在身后的白荷却憋不住笑了一路,直到覃小津领着她走进拘留所的大门。 一张上了墨绿漆的长桌旁,覃小津和白荷并肩坐下,不一会儿,刘峥嵘就被警察带了进来,坐在了他们对面的位置。 刘峥嵘的目光充满敌意划过白荷身边的覃小津,再回到白荷脸上时,已喷着妒忌的火焰。 “白荷,他是谁?你是不是背叛了我?”刘峥嵘的牙齿缝里蹦出的每个字都恶狠狠的。 “刘峥嵘,”覃小津开口了,用了他平生最大的音量,“你和白荷已经离婚了,现在我才是白荷的丈夫,今天是我和白荷最后一次来见你,以后来见你的就是我和白荷的委托律师了……” 白荷一颤,抬眼不解地看着覃小津,只见他那张整肃的面容上如被雪夜的月光映照出一份神圣,只听他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决定起诉你故意伤害罪,至于你会不会坐牢,要坐多久的牢,那就看法律如何定你的罪了。” “白荷,你要告我?你想让我坐牢?我可是你丈夫,是刘浪和刘浪花的爸爸……”刘峥嵘坐不住了,慌乱地想要起身,却被旁边的民警一把按下。 覃小津微微一笑,说道:“刘峥嵘,我要纠正你,你是白荷的前夫,不是丈夫,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刘浪和刘浪花已经改了姓,他们现在跟我姓覃,叫覃浪和覃浪花,他们现在是我的孩子,我和白荷的孩子,虽然你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但是他们以后不跟你姓了。” “白荷,你个贱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信不信,我打死你这个贱人?信不信我杀了你?”刘峥嵘暴跳如雷。 覃小津已经站起身,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和语气:“我要和我的律师说故意伤害罪之外,再加一个威胁恐吓罪,警察可都是证人。” 刘峥嵘还在叫嚣着,咆哮着,覃小津已经拉起白荷离开了。 拘留所外,覃小津审视着默不作声的白荷,问道:“你不想告他?” 白荷低垂着头,不敢正视覃小津。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如果她辜负了他的这些好意还是人吗?但是她从未想过可以把那个人送进监狱,她只想着天各一方,相安无事便好。 见白荷不说话,覃小津淡淡说道:“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吧。” “什么?”白荷抬头,不解地看着覃小津。 覃小津眉头微微皱着,整张脸上是冰封的寒霜:“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那个人不管多么十恶不赦都是你孩子的父亲,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应该要把他送进监狱?你这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加害者产生恐惧害怕的心理,却又反过来要同情帮助加害者。” 白荷的胸口酸酸的,眼里有潮湿的液体升起,但还是笑了。 “你才要看心理医生,”她说道,“我只是在为律师费犯愁,你请的律师一定很贵吧?” 覃小津抿唇:这个女人不开玩笑会死? “你忘了你现在是有丈夫的人了?如果一个女人要为钱犯愁,要么就是她单身,要么就是她的丈夫死了。” 白荷在心里暗暗赞了两个字:毒舌! “刚才我替你充的场面是不是够排场?”覃小津突然问道。 白荷沉吟了一下答曰:“震撼人心!” “古人说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现在要轮到你替我充场面了!”覃小津认认真真说道。 ……………………………… 商场的精品女装店里,坐在藤椅上等人的覃小津听到了试衣间门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来不由微眯起了眼睛,一朵白荷在一片耀亮的光线中盛开起来。 “先生,我觉得太太穿上这条白色连衣裙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导购小姐热情洋溢赞美着,“我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覃小津打断导购小姐的话,继而把目光投向白荷,说道,“我觉得……好看。” 于是,那条轻薄、柔软、飘逸的雪纺白裙被直接剪去商标,成了白荷替覃小津去充场面的一件战袍。 走出商场,白荷对覃小津说道:“你是个演奏家,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更像影帝呢?” “那一会儿到了覃家,见到我的奶奶、姑姑,还有……希望你能做一个影后。” 此刻,覃山海在覃小津口中成了一个“省略号”。 第十五章 见家长 覃家别墅,桑教授将户口本上突然多出来的三页反复看了好几遍,又戴上老花眼镜看了几遍,方才确认他们覃家的户口本上的的确确是多了三个人。 “奶奶,爷爷的遗嘱上并没有说继子不可以。”覃小津说道。 桑教授脱下老花眼镜,语重心长道:“小津哪,你这个代价有点大。” “奶奶,你知道的,蓝花坞有我不能被钩机铲平的记忆。”覃小津的声音很轻,桑教授的心却被什么深深撞击了一下似的。 她问道:“五年后,你确定这个女人不会缠上你?” “五年后,奶奶又怎么会确定不是我缠上她?”覃小津淡淡地反问,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 桑教授无话可说,心里却是一万个肯定: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的宝贝孙子,蜚声海外的青年古筝演奏家怎么可能给人当继父? “你母亲在九泉之下如果知道你对她这样用心,想必也是宽心的。”桑教授叹了口气。 提起母亲,覃小津的表情微微一滞,不再说话。 桑教授则是站起身来,向覃小津伸出手:“好了,带我去看看那位假冒的孙媳妇吧。” “奶奶,我们有结婚证的,至少这五年内,她是您合法的孙媳妇。” 听着覃小津一板一眼的申明,桑教授不置可否。 覃家别墅的花园里,丛植的一排木槿树棵棵都是两人来高,枝头开满钟状的花朵,纯白、粉红、淡紫、紫红……花色不一,点缀在青翠的绿叶之间,淡雅清新,人行走在花树下,说不出地诗情画意。 桑教授扶着覃小津的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白色雪纺长裙的纤瘦女子坐在秋千架上百无聊赖荡着秋千。 虽然秋阳高照,秋老虎的威力不小,但一阵秋风吹来,白裙飘飘的女子还是打了个寒噤。 覃小津立即脱了身上的风衣走过去…… 看着孙子动作轻柔将风衣披在那白裙女子身上,桑教授露出惊讶的神色,如果不是她早就知道孙子与这白裙女子的关系,她真要误以为这是一对情侣了。 覃湖和覃山海从木槿树旁的扶桑花小道上走出来,二人都神色严肃。 “妈,你真的要由着他胡来?”说话的是覃山海,看着秋千架的方向一脸黑墨。 “他?他是谁?”桑教授问到覃山海脸上来。 “妈,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覃山海被问得尴尬。 桑教授这才笑道:“他是你儿子,你觉得他胡来,你可以管教他啊!管教儿子是父亲的责任,我这个当奶奶的只能疼不能打,这是规矩。” 桑教授的道理一套一套,覃山海只好求助覃湖。 覃湖原本也心情不爽利,但见到覃山海投过来憋屈的小眼神莫名想笑,她靠意念按下了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对桑教授说道:“妈,那姓白的姑娘年纪比小津大,离过婚,还带着两个孩子,哪一桩都配不上咱们小津。他们这结婚证领得目的性太明显,就是冲着蓝花坞的继承权。” “你们的意思就是说小津是假结婚?”桑教授冷嗤,“你们俩也假结婚个让我看看?” 覃湖和覃山海互视一眼闭了嘴。 桑教授又说道:“你们三个人都想要蓝花坞的继承权,其中呢,你们俩还是盟友,你们父亲的遗嘱你们是听王律师念过的,机会都是公平的,那你们倒是拿出诚意来啊!假结婚不假结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小津拿出了诚意,他对蓝花坞的继承权是最迫切的,他最尊重老爷子的遗愿。” 桑教授这话,覃山海不苟同。 “妈,那女人的孩子并不是小津的孩子,和咱们覃家什么关系都没有。”覃山海心里是吃惊的,这个儿子已经和他生疏了十年,变成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没有想到他的手段会这么绝。 “可是那两个孩子现在姓覃,和我这个户主是曾祖母和曾孙子的关系,谁让老爷子在立遗嘱的时候千虑一失呢?” 是啊,继子继女享有同等权利。 覃山海一腔愁闷,覃湖只能拍拍他的肩以表安慰。 远处,覃小津向着三人的方向投过目光来,目光中含着一抹幽思。 他将手肘伸到白荷面前来,说道:“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白荷一怔,旋即勾住覃小津的手,顺势从秋千架上站起身来,笑道:“你只怕要给我颁发一个奥斯卡最佳影后。” 两旁木槿树夹道的大理石小路上,白荷挽着覃小津的手款款走了过来。她的身上还披着覃小津的白色长风衣,令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娇小,依偎在覃小津身边就是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这让覃山海皱起了眉头。 谁不知道你们是假结婚,有必要这么用力地演戏吗? 目光划过覃山海满是阴霾的面孔,覃小津心里便闪过一丝快意,他笑着说道:“奶奶,姑姑,我正式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白荷。” 覃山海嘴角一抽:连省略号都不是了吗? “奶奶好,姑姑好,这位是……”白荷的目光落在覃山海面上。 覃山海背脊挺了挺,等着覃小津开口介绍,然而并没有,那个臭小子并没有介绍他的打算,于是覃山海自己说道:“我是他的父亲。” 白荷清脆地喊了一声:“爸!” 覃山海心里突突跳了两下:这称呼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呢? “白小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小津为什么和你领证,你心知肚明,他就是利用你达到他自己的目的,而你陪他演这场戏肯定也得到了你的好处,既然就是一场戏,还是早早落幕得好,不必浪费五年时间了,蓝花坞的继承权我放弃,就让给小津好了,你和小津还是趁早办离婚手续吧。” 白荷发现其实她的演技并不好,覃山海这一顿话将她说得十分下不来台。 而不论是桑教授,还是覃湖,都对覃山海的这席话深以为然,大家都把视线聚到覃小津身上,等待他快快结束这一场闹剧。 不知为何,白荷心里涌起一丝酸楚的感觉,明知道覃山海说的都是事实,可还是觉得面颊上火辣辣的,为真相被戳穿而面上挂不住。 她的手缓缓从覃小津的臂弯抽了出来,却被覃小津一把握住,只听覃小津淡淡的语声响起:“我要纠正一下,蓝花坞的继承权不是靠谁放弃后才归我的,我是按照爷爷的遗嘱合情合理合法得到的继承权。还有我想你们对我和白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忘了告诉你们,我们除了领结婚证,还要办婚礼呢!” 一句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第十五章 见家长 覃家别墅,桑教授将户口本上突然多出来的三页反复看了好几遍,又戴上老花眼镜看了几遍,方才确认他们覃家的户口本上的的确确是多了三个人。 “奶奶,爷爷的遗嘱上并没有说继子不可以。”覃小津说道。 桑教授脱下老花眼镜,语重心长道:“小津哪,你这个代价有点大。” “奶奶,你知道的,蓝花坞有我不能被钩机铲平的记忆。”覃小津的声音很轻,桑教授的心却被什么深深撞击了一下似的。 她问道:“五年后,你确定这个女人不会缠上你?” “五年后,奶奶又怎么会确定不是我缠上她?”覃小津淡淡地反问,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 桑教授无话可说,心里却是一万个肯定: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的宝贝孙子,蜚声海外的青年古筝演奏家怎么可能给人当继父? “你母亲在九泉之下如果知道你对她这样用心,想必也是宽心的。”桑教授叹了口气。 提起母亲,覃小津的表情微微一滞,不再说话。 桑教授则是站起身来,向覃小津伸出手:“好了,带我去看看那位假冒的孙媳妇吧。” “奶奶,我们有结婚证的,至少这五年内,她是您合法的孙媳妇。” 听着覃小津一板一眼的申明,桑教授不置可否。 覃家别墅的花园里,丛植的一排木槿树棵棵都是两人来高,枝头开满钟状的花朵,纯白、粉红、淡紫、紫红……花色不一,点缀在青翠的绿叶之间,淡雅清新,人行走在花树下,说不出地诗情画意。 桑教授扶着覃小津的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白色雪纺长裙的纤瘦女子坐在秋千架上百无聊赖荡着秋千。 虽然秋阳高照,秋老虎的威力不小,但一阵秋风吹来,白裙飘飘的女子还是打了个寒噤。 覃小津立即脱了身上的风衣走过去…… 看着孙子动作轻柔将风衣披在那白裙女子身上,桑教授露出惊讶的神色,如果不是她早就知道孙子与这白裙女子的关系,她真要误以为这是一对情侣了。 覃湖和覃山海从木槿树旁的扶桑花小道上走出来,二人都神色严肃。 “妈,你真的要由着他胡来?”说话的是覃山海,看着秋千架的方向一脸黑墨。 “他?他是谁?”桑教授问到覃山海脸上来。 “妈,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覃山海被问得尴尬。 桑教授这才笑道:“他是你儿子,你觉得他胡来,你可以管教他啊!管教儿子是父亲的责任,我这个当奶奶的只能疼不能打,这是规矩。” 桑教授的道理一套一套,覃山海只好求助覃湖。 覃湖原本也心情不爽利,但见到覃山海投过来憋屈的小眼神莫名想笑,她靠意念按下了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对桑教授说道:“妈,那姓白的姑娘年纪比小津大,离过婚,还带着两个孩子,哪一桩都配不上咱们小津。他们这结婚证领得目的性太明显,就是冲着蓝花坞的继承权。” “你们的意思就是说小津是假结婚?”桑教授冷嗤,“你们俩也假结婚个让我看看?” 覃湖和覃山海互视一眼闭了嘴。 桑教授又说道:“你们三个人都想要蓝花坞的继承权,其中呢,你们俩还是盟友,你们父亲的遗嘱你们是听王律师念过的,机会都是公平的,那你们倒是拿出诚意来啊!假结婚不假结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小津拿出了诚意,他对蓝花坞的继承权是最迫切的,他最尊重老爷子的遗愿。” 桑教授这话,覃山海不苟同。 “妈,那女人的孩子并不是小津的孩子,和咱们覃家什么关系都没有。”覃山海心里是吃惊的,这个儿子已经和他生疏了十年,变成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没有想到他的手段会这么绝。 “可是那两个孩子现在姓覃,和我这个户主是曾祖母和曾孙子的关系,谁让老爷子在立遗嘱的时候千虑一失呢?” 是啊,继子继女享有同等权利。 覃山海一腔愁闷,覃湖只能拍拍他的肩以表安慰。 远处,覃小津向着三人的方向投过目光来,目光中含着一抹幽思。 他将手肘伸到白荷面前来,说道:“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白荷一怔,旋即勾住覃小津的手,顺势从秋千架上站起身来,笑道:“你只怕要给我颁发一个奥斯卡最佳影后。” 两旁木槿树夹道的大理石小路上,白荷挽着覃小津的手款款走了过来。她的身上还披着覃小津的白色长风衣,令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娇小,依偎在覃小津身边就是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这让覃山海皱起了眉头。 谁不知道你们是假结婚,有必要这么用力地演戏吗? 目光划过覃山海满是阴霾的面孔,覃小津心里便闪过一丝快意,他笑着说道:“奶奶,姑姑,我正式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白荷。” 覃山海嘴角一抽:连省略号都不是了吗? “奶奶好,姑姑好,这位是……”白荷的目光落在覃山海面上。 覃山海背脊挺了挺,等着覃小津开口介绍,然而并没有,那个臭小子并没有介绍他的打算,于是覃山海自己说道:“我是他的父亲。” 白荷清脆地喊了一声:“爸!” 覃山海心里突突跳了两下:这称呼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呢? “白小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小津为什么和你领证,你心知肚明,他就是利用你达到他自己的目的,而你陪他演这场戏肯定也得到了你的好处,既然就是一场戏,还是早早落幕得好,不必浪费五年时间了,蓝花坞的继承权我放弃,就让给小津好了,你和小津还是趁早办离婚手续吧。” 白荷发现其实她的演技并不好,覃山海这一顿话将她说得十分下不来台。 而不论是桑教授,还是覃湖,都对覃山海的这席话深以为然,大家都把视线聚到覃小津身上,等待他快快结束这一场闹剧。 不知为何,白荷心里涌起一丝酸楚的感觉,明知道覃山海说的都是事实,可还是觉得面颊上火辣辣的,为真相被戳穿而面上挂不住。 她的手缓缓从覃小津的臂弯抽了出来,却被覃小津一把握住,只听覃小津淡淡的语声响起:“我要纠正一下,蓝花坞的继承权不是靠谁放弃后才归我的,我是按照爷爷的遗嘱合情合理合法得到的继承权。还有我想你们对我和白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忘了告诉你们,我们除了领结婚证,还要办婚礼呢!” 一句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第十六章 挚友 一架飞机降落在云城机场。 向清站在接机的人群中,心情并不美丽,那张牡丹花一样娇艳的面孔铺了层戾气。 接机口的人流突然多了起来,向清知道弓翊的航班到了,便强打起了精神,在人群里搜索那个久违的身影。 一直到人流散尽,向清终于看见了弓翊:穿着复古亚麻的淡蓝色衣裳,自带一股子仙气飘到她跟前来。 “向清!”弓翊热情地和向清打招呼。 他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却有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透着一股子清风正气。 “弓翊,接到你就好,十年不见了,我还担心我会认不出你呢!”向清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认不出?十年而已,难道我会老得那么快?”弓翊笑着打趣。 “怎么不会?这十年,你在国内筝坛的地位已经一日千里,可不再是十年前的弓翊了,容貌是一点都没变,可是气场啊,已经不是十年前可以同日而语了,弓大演奏家。” 被向清一夸,弓翊笑容更灿烂了,他指着向清摇头:“瞧你这张嘴啊,你就是天生吃经纪人这碗饭的,怪不得我们小津在海外被你营销得风生水起,也算是墙里开花墙外香了。” “小津为什么去海外发展,你是知道的,如今他结婚,你推迟了自己的音乐会,专程来参加他的婚礼,也算是你有良心。” 向清说着,拉了弓翊的行李箱便向外走去。 向清一向快人快语,弓翊此刻的心情却很复杂。 车子向着弓翊下榻的酒店出发。 副驾驶座上,弓翊陷入沉思。 十年前,覃小津是为了把国内顶级音乐学院古筝专业的入学资格让给他,才放弃高三艺考,远走海外的。 他是覃湖教授的学生。 穷文富武的社会背景里,学艺术是有钱人的玩意儿,而他作为地道的寒门学子,因缘际会却拜入覃湖教授门下。 覃湖教授是名扬海内外的古筝艺术家,云筝大师覃川老先生的女儿,云筝世家传承人,又是国内顶级音乐学院的国乐系主任,在古筝专业领域是响当当的人物,有多少筝界学子想要拜入覃湖教授门下而不得,幸运的陨石就这么落到了弓翊身上。 他是在某次古筝比赛中,被担任评委的覃湖教授一眼相中,尔后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揣着家里凑出来的三百块课费,他踏上了去云城求学的火车,悲伤的是这三百块课费在火车上被人偷了。 好在覃湖教授不但免了他的课费,还供他吃住,贴补他回家的火车票。 就这么蒙受师恩,从小小少年到青年。 这其间,他不但与覃湖教授结成深厚的师生情谊,还与覃小津成了朝夕相伴的挚友。 高三那年,覃小津放弃艺考去了海外,这成了弓翊内心永远的亏欠。 考上顶级音乐学府的古筝专业,是每个筝童的梦想,而能够实现梦想的筝童寥寥无几,往往穷尽了所在家庭的所有能量,其难度不亚于考取清华、北大。 云城音乐学院的古筝专业本科生招生名额一般是六个,而音乐学院附中古筝专业已有四名学生,因为从初一开始就接受了专业、系统、科学的古筝专业技巧的学习,高三艺考这一关,这四名学生有着比社会上的考生提前六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优势,其实力非社会上的考生能比。 也就是,六个名额中,实际上能让社会上的考生竞争的也就只有两个名额。 从技术上讲,弓翊与覃小津同被覃湖教授教导,两人的水平不相上下,一起考取剩下的两个名额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国乐系里不是只有覃湖一个教授,别的教授手上也有实力斐然的考生。 覃小津的出走就是为了成全他。 弓翊永远都记得覃小津出走前与他父亲的争吵,他对他父亲说的话这十年来时时回荡在弓翊的耳边: “就因为我是世家子弟,就因为姑姑同僚的那位学生买了院长妻子的画廊里价值六百万的画!所以我们就被内定了?要么沾亲带故,要么有钱,原来这就是艺术?” “这是社会。”覃山海语重心长。 “社会可以有不公平,但也要有点正义,如果社会对弓翊不公平,那我就把我的那份公平给弓翊,因为我是弓翊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从小到大,弓翊是怎么刻苦练琴的,他下雪天都坐在院子里练琴!” 那时那刻,弓翊就站在门外,听着覃小津掷地有声的话语,内心波澜起伏,眼里有感动的泪水。 士为知己者死。 覃小津就是他的知己。 覃家人想要守护覃小津,覃小津想要守护他,而他又何尝不想去守护这份友情? 弓翊决定放弃考试,一个人悄悄收拾了行囊去了火车站,覃小津追到火车站对他说:“我可以有很多退路,而你没有退路,你不能辜负我姑姑这么多年对你的培养,你不能让所有想要走艺术道路的寒门学子失去信心,你要为他们点一盏希望的灯,我们一起守护正义啊!” 弓翊直到今天想起十年前那一幕,想起那个只有十九岁的青少年对他说的那番激情澎湃的话都会眼含热泪。 小津把前路留给了他,自己去走了一条退路。 而向清就是小津的退路。 弓翊甩甩头,甩去了眼底的泪意,他扭头看向正在开车的向清,笑着说道:“向清,我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我参加小津的婚礼,婚礼上的新娘一定是你,没想到是我误会你们两人的关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向清心里苦,但嘴上还是笑道:“你们搞艺术的脑子就是少根筋,我和小津就是事业伙伴,我们亲如手足,你有见过谁和自己的手足结婚的吗?” 向清发现原来自己口是心非的段位这么高。 弓翊闻言笑了,“如果事实是这样就太好了,我真的很担心,我来参加小津婚礼之余,还要负责安抚你受伤的心灵。” 十年不见,如今的弓翊已经不是那个因为家贫而带点忧伤的少年了,他变自信了,可以与人谈笑风生了,看来他真的在事业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小津结婚,我还以为失恋的人是你呢!”向清笑着,将车停在了酒店大堂门口。 弓翊不由哈哈大笑。 “我住这家酒店啊?小津就在酒店里等我吗?”弓翊问道。 向清略带不爽回答:“不在,他和他的新娘子去试礼服了。” 第十六章 挚友 一架飞机降落在云城机场。 向清站在接机的人群中,心情并不美丽,那张牡丹花一样娇艳的面孔铺了层戾气。 接机口的人流突然多了起来,向清知道弓翊的航班到了,便强打起了精神,在人群里搜索那个久违的身影。 一直到人流散尽,向清终于看见了弓翊:穿着复古亚麻的淡蓝色衣裳,自带一股子仙气飘到她跟前来。 “向清!”弓翊热情地和向清打招呼。 他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却有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透着一股子清风正气。 “弓翊,接到你就好,十年不见了,我还担心我会认不出你呢!”向清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认不出?十年而已,难道我会老得那么快?”弓翊笑着打趣。 “怎么不会?这十年,你在国内筝坛的地位已经一日千里,可不再是十年前的弓翊了,容貌是一点都没变,可是气场啊,已经不是十年前可以同日而语了,弓大演奏家。” 被向清一夸,弓翊笑容更灿烂了,他指着向清摇头:“瞧你这张嘴啊,你就是天生吃经纪人这碗饭的,怪不得我们小津在海外被你营销得风生水起,也算是墙里开花墙外香了。” “小津为什么去海外发展,你是知道的,如今他结婚,你推迟了自己的音乐会,专程来参加他的婚礼,也算是你有良心。” 向清说着,拉了弓翊的行李箱便向外走去。 向清一向快人快语,弓翊此刻的心情却很复杂。 车子向着弓翊下榻的酒店出发。 副驾驶座上,弓翊陷入沉思。 十年前,覃小津是为了把国内顶级音乐学院古筝专业的入学资格让给他,才放弃高三艺考,远走海外的。 他是覃湖教授的学生。 穷文富武的社会背景里,学艺术是有钱人的玩意儿,而他作为地道的寒门学子,因缘际会却拜入覃湖教授门下。 覃湖教授是名扬海内外的古筝艺术家,云筝大师覃川老先生的女儿,云筝世家传承人,又是国内顶级音乐学院的国乐系主任,在古筝专业领域是响当当的人物,有多少筝界学子想要拜入覃湖教授门下而不得,幸运的陨石就这么落到了弓翊身上。 他是在某次古筝比赛中,被担任评委的覃湖教授一眼相中,尔后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揣着家里凑出来的三百块课费,他踏上了去云城求学的火车,悲伤的是这三百块课费在火车上被人偷了。 好在覃湖教授不但免了他的课费,还供他吃住,贴补他回家的火车票。 就这么蒙受师恩,从小小少年到青年。 这其间,他不但与覃湖教授结成深厚的师生情谊,还与覃小津成了朝夕相伴的挚友。 高三那年,覃小津放弃艺考去了海外,这成了弓翊内心永远的亏欠。 考上顶级音乐学府的古筝专业,是每个筝童的梦想,而能够实现梦想的筝童寥寥无几,往往穷尽了所在家庭的所有能量,其难度不亚于考取清华、北大。 云城音乐学院的古筝专业本科生招生名额一般是六个,而音乐学院附中古筝专业已有四名学生,因为从初一开始就接受了专业、系统、科学的古筝专业技巧的学习,高三艺考这一关,这四名学生有着比社会上的考生提前六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优势,其实力非社会上的考生能比。 也就是,六个名额中,实际上能让社会上的考生竞争的也就只有两个名额。 从技术上讲,弓翊与覃小津同被覃湖教授教导,两人的水平不相上下,一起考取剩下的两个名额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国乐系里不是只有覃湖一个教授,别的教授手上也有实力斐然的考生。 覃小津的出走就是为了成全他。 弓翊永远都记得覃小津出走前与他父亲的争吵,他对他父亲说的话这十年来时时回荡在弓翊的耳边: “就因为我是世家子弟,就因为姑姑同僚的那位学生买了院长妻子的画廊里价值六百万的画!所以我们就被内定了?要么沾亲带故,要么有钱,原来这就是艺术?” “这是社会。”覃山海语重心长。 “社会可以有不公平,但也要有点正义,如果社会对弓翊不公平,那我就把我的那份公平给弓翊,因为我是弓翊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从小到大,弓翊是怎么刻苦练琴的,他下雪天都坐在院子里练琴!” 那时那刻,弓翊就站在门外,听着覃小津掷地有声的话语,内心波澜起伏,眼里有感动的泪水。 士为知己者死。 覃小津就是他的知己。 覃家人想要守护覃小津,覃小津想要守护他,而他又何尝不想去守护这份友情? 弓翊决定放弃考试,一个人悄悄收拾了行囊去了火车站,覃小津追到火车站对他说:“我可以有很多退路,而你没有退路,你不能辜负我姑姑这么多年对你的培养,你不能让所有想要走艺术道路的寒门学子失去信心,你要为他们点一盏希望的灯,我们一起守护正义啊!” 弓翊直到今天想起十年前那一幕,想起那个只有十九岁的青少年对他说的那番激情澎湃的话都会眼含热泪。 小津把前路留给了他,自己去走了一条退路。 而向清就是小津的退路。 弓翊甩甩头,甩去了眼底的泪意,他扭头看向正在开车的向清,笑着说道:“向清,我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我参加小津的婚礼,婚礼上的新娘一定是你,没想到是我误会你们两人的关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向清心里苦,但嘴上还是笑道:“你们搞艺术的脑子就是少根筋,我和小津就是事业伙伴,我们亲如手足,你有见过谁和自己的手足结婚的吗?” 向清发现原来自己口是心非的段位这么高。 弓翊闻言笑了,“如果事实是这样就太好了,我真的很担心,我来参加小津婚礼之余,还要负责安抚你受伤的心灵。” 十年不见,如今的弓翊已经不是那个因为家贫而带点忧伤的少年了,他变自信了,可以与人谈笑风生了,看来他真的在事业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小津结婚,我还以为失恋的人是你呢!”向清笑着,将车停在了酒店大堂门口。 弓翊不由哈哈大笑。 “我住这家酒店啊?小津就在酒店里等我吗?”弓翊问道。 向清略带不爽回答:“不在,他和他的新娘子去试礼服了。” 第十七章 婚纱店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办婚礼劳民伤财,而且我不觉得你能靠收礼金回本。”白荷被婚纱店两个服务员小妹簇拥着走进试衣间前,忍不住回头对覃小津说道。 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婚纱店,与坐在沙发椅上西装革履的覃小津看起来那么协调,与覃小津身边穿着花童礼服的覃浪、覃浪花看起来也那么协调。 只有白荷的雪纺白裙在这一片富丽堂皇的背景中显得不够隆重。 “只要能气到那个人,花多少钱我都乐意。”覃小津清秀的眉目没有任何波澜,说出来的话却能让人气个倒仰。 白荷相信如果覃山海此刻在现场一定会过去把他按住捶一顿。 也不知道这对父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彼此针尖对麦芒。 “哦,原来我是枚棋子。”白荷点点头,一副明白了的样子。 “是啊,还有你这现成的棋子,不用岂不浪费?再说,用你这棋子多划算,不但新娘有了,还附带送两个花童。”覃小津说着,伸手将身旁的两个孩子往怀中一揽。 白荷没有一丁点被当做棋子的受伤的表情,她掬起一脸笑容,说道:“花多少钱都乐意,是吧?” 覃小津眉心一跳:这个女人想干嘛? 只见白荷对身旁的服务员小妹说道:“这件婚纱是你们店里最贵的婚纱吗?” “不是的,白小姐。”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白荷笑容更甚,“那这件就不用试了,去把你们店里……” “去把你们店里最贵的婚纱拿给她,还有晚宴的礼服也要最贵的。”覃小津的声音云淡风轻响起,听不出一丝在抬杠的意味。 白荷瞥了眼那个浑身气质像王子一样的年轻男人,咬了咬唇:真是个幼稚的孩子,似乎还在叛逆期。 白荷被服务员小妹簇拥走了,覃小津侧头看一眼覃浪花,皱眉:“咦,小浪花,你今天是不是没洗脸,脸怎么看起来黄黄的?” 覃浪花伸手撩走散落额前的留海,说道:“我们女生,脸黄黄的才好看!” 覃小津:“……” 覃小津正哭笑不得着,覃浪花突然凑近他的脸,非常认真地打量了一通,颇为忧虑说道:“覃叔叔,你的脸太白了,男生要黑脸才好看呀,你看我的哥哥,他就比较好看。” 覃小津扭头看一眼覃浪,他果然黑着脸。 “怎么了,小朋友?”覃小津关切问道。 “妈妈一般都叫我‘小伙子’。”覃浪一板一眼纠正。 “哦,怎么了,小伙子?”覃小津改了称呼,但不改关心的诚意。 覃浪这才说道:“覃叔叔,虽然你是有钱人,但也不可以乱花钱,我妈妈说做人要居安思危,就是说在你很有钱的时候,也不可以乱花钱,因为万一有一天你变穷了,你就没钱花了。” “所以要趁有钱的时候抓紧花钱啊。”覃小津笑着打趣覃浪,那个乖巧安静的孩子似乎脸更黑了。 正说着,白荷被服务员小妹簇拥着从试衣间走出来。 “怎么样?覃先生,白小姐穿上这件婚纱是不是显得很端庄很高贵?”服务员小妹热情洋溢地问道。 “不是。”覃小津直截了当。 服务员小妹热情洋溢的笑脸顿时僵住。 “覃先生,这是我们店里最贵的婚纱,它的设计师是……” “白小姐本来就很高贵。” 白荷,她有一个高贵的灵魂,那日在病房内的交浅言深,她就已经向他展示了她高贵的灵魂。但高贵的灵魂总是隐藏得深,哪及这高贵的外表来得直白? 覃小津伸手端起茶几上的一杯水抿了一口,掩去了脸上闪过的一抹惊艳。 服务员小妹相继愣了愣,又相继笑起来,热情洋溢的话语声再次填满白荷的耳朵,白荷被奉承得很享受,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覃小津看了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一眼,皱眉:呵,他错了,这女人哪里高贵了?肤浅得很! 当白荷被服务员小妹簇拥着又进试衣间去,覃浪对覃小津说道:“覃叔叔,我觉得我妈妈是错的,覃叔叔的话才是对的,有钱的时候不花,我妈妈就穿不上这么好看的婚纱了。” 覃小津露出受用的表情,伸手摸摸覃浪的小脑袋,说道:“你以后会发现,覃叔叔比你妈妈厉害多了。” 覃浪花冲着覃浪摇摇头,严肃提醒道:“子不嫌母丑!” 覃小津唇角勾了起来,如阳光照在了冰封未化的河面,薄薄铺了一层暖意。 “我们没有嫌你妈妈丑,我们就是嫌她没有我聪明。”覃小津耐心解释道。 “那覃叔叔是觉得我妈妈好看吗?”覃浪花仰起天真无邪的小脸,覃浪也满含期待地看过来。 覃小津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仿佛被架到话筒前。 上次有这种感觉的,还是向清帮他接了法国的一家媒体采访。 “好看的吧。”覃小津清了清嗓子,最终没有昧着良心欺骗小朋友。 “覃先生也觉得这件晚宴礼服穿在白小姐身上好看,对不对?”服务员小妹的声音热情洋溢响起。 覃小津有些难为情:出来的可真是时候。 气质红裙搭配萧邦珠宝,美而不媚,艳而不妖。 覃小津的目光并不敢在白荷身上过多停留,他又伸手去茶几上拿那杯白水,轻轻抿了一口,压下内心小小的激荡。 “覃叔叔!”覃浪花小小的脑袋又凑到覃小津面前来,她瞪着圆圆的眼睛仔仔细细端详了覃小津的面孔,看得稀奇,让覃浪也忍不住凑过来端详。 覃小津心里有些不安:“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覃小津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覃浪花点着头说道:“覃叔叔现在比起先好看了,起先的脸太白,现在的脸是白里透红。” 被覃浪花一说,覃小津发觉脸颊越发烫了起来,好在白荷已经回试衣间换衣服去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覃小津站起身逃也似的走了。 身后传来覃浪问覃浪花的声音:“妹妹,你说覃叔叔他为什么会脸红?” “当然是因为覃叔叔害羞了。”覃浪花愉快地回答。 “覃叔叔他为什么会害羞?” “因为看到妈妈太漂亮了,哈哈哈……” 伴着覃浪花魔幻的笑声,覃小津逃进了洗手间。 他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洗手。 咦,他怎么莫名其妙就来洗手了呢? 覃小津一抬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果然脸红了诶! “妹妹,你说覃叔叔他为什么会脸红?” “当然是因为覃叔叔害羞了。” “覃叔叔他为什么会害羞?” “因为看到妈妈太漂亮了,哈哈哈……” 耳边,兄妹俩的对话再次响了一遍。 覃小津心情纷乱地想:那个小女孩就是个妖精吧! 第十七章 婚纱店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办婚礼劳民伤财,而且我不觉得你能靠收礼金回本。”白荷被婚纱店两个服务员小妹簇拥着走进试衣间前,忍不住回头对覃小津说道。 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婚纱店,与坐在沙发椅上西装革履的覃小津看起来那么协调,与覃小津身边穿着花童礼服的覃浪、覃浪花看起来也那么协调。 只有白荷的雪纺白裙在这一片富丽堂皇的背景中显得不够隆重。 “只要能气到那个人,花多少钱我都乐意。”覃小津清秀的眉目没有任何波澜,说出来的话却能让人气个倒仰。 白荷相信如果覃山海此刻在现场一定会过去把他按住捶一顿。 也不知道这对父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彼此针尖对麦芒。 “哦,原来我是枚棋子。”白荷点点头,一副明白了的样子。 “是啊,还有你这现成的棋子,不用岂不浪费?再说,用你这棋子多划算,不但新娘有了,还附带送两个花童。”覃小津说着,伸手将身旁的两个孩子往怀中一揽。 白荷没有一丁点被当做棋子的受伤的表情,她掬起一脸笑容,说道:“花多少钱都乐意,是吧?” 覃小津眉心一跳:这个女人想干嘛? 只见白荷对身旁的服务员小妹说道:“这件婚纱是你们店里最贵的婚纱吗?” “不是的,白小姐。”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白荷笑容更甚,“那这件就不用试了,去把你们店里……” “去把你们店里最贵的婚纱拿给她,还有晚宴的礼服也要最贵的。”覃小津的声音云淡风轻响起,听不出一丝在抬杠的意味。 白荷瞥了眼那个浑身气质像王子一样的年轻男人,咬了咬唇:真是个幼稚的孩子,似乎还在叛逆期。 白荷被服务员小妹簇拥走了,覃小津侧头看一眼覃浪花,皱眉:“咦,小浪花,你今天是不是没洗脸,脸怎么看起来黄黄的?” 覃浪花伸手撩走散落额前的留海,说道:“我们女生,脸黄黄的才好看!” 覃小津:“……” 覃小津正哭笑不得着,覃浪花突然凑近他的脸,非常认真地打量了一通,颇为忧虑说道:“覃叔叔,你的脸太白了,男生要黑脸才好看呀,你看我的哥哥,他就比较好看。” 覃小津扭头看一眼覃浪,他果然黑着脸。 “怎么了,小朋友?”覃小津关切问道。 “妈妈一般都叫我‘小伙子’。”覃浪一板一眼纠正。 “哦,怎么了,小伙子?”覃小津改了称呼,但不改关心的诚意。 覃浪这才说道:“覃叔叔,虽然你是有钱人,但也不可以乱花钱,我妈妈说做人要居安思危,就是说在你很有钱的时候,也不可以乱花钱,因为万一有一天你变穷了,你就没钱花了。” “所以要趁有钱的时候抓紧花钱啊。”覃小津笑着打趣覃浪,那个乖巧安静的孩子似乎脸更黑了。 正说着,白荷被服务员小妹簇拥着从试衣间走出来。 “怎么样?覃先生,白小姐穿上这件婚纱是不是显得很端庄很高贵?”服务员小妹热情洋溢地问道。 “不是。”覃小津直截了当。 服务员小妹热情洋溢的笑脸顿时僵住。 “覃先生,这是我们店里最贵的婚纱,它的设计师是……” “白小姐本来就很高贵。” 白荷,她有一个高贵的灵魂,那日在病房内的交浅言深,她就已经向他展示了她高贵的灵魂。但高贵的灵魂总是隐藏得深,哪及这高贵的外表来得直白? 覃小津伸手端起茶几上的一杯水抿了一口,掩去了脸上闪过的一抹惊艳。 服务员小妹相继愣了愣,又相继笑起来,热情洋溢的话语声再次填满白荷的耳朵,白荷被奉承得很享受,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覃小津看了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一眼,皱眉:呵,他错了,这女人哪里高贵了?肤浅得很! 当白荷被服务员小妹簇拥着又进试衣间去,覃浪对覃小津说道:“覃叔叔,我觉得我妈妈是错的,覃叔叔的话才是对的,有钱的时候不花,我妈妈就穿不上这么好看的婚纱了。” 覃小津露出受用的表情,伸手摸摸覃浪的小脑袋,说道:“你以后会发现,覃叔叔比你妈妈厉害多了。” 覃浪花冲着覃浪摇摇头,严肃提醒道:“子不嫌母丑!” 覃小津唇角勾了起来,如阳光照在了冰封未化的河面,薄薄铺了一层暖意。 “我们没有嫌你妈妈丑,我们就是嫌她没有我聪明。”覃小津耐心解释道。 “那覃叔叔是觉得我妈妈好看吗?”覃浪花仰起天真无邪的小脸,覃浪也满含期待地看过来。 覃小津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仿佛被架到话筒前。 上次有这种感觉的,还是向清帮他接了法国的一家媒体采访。 “好看的吧。”覃小津清了清嗓子,最终没有昧着良心欺骗小朋友。 “覃先生也觉得这件晚宴礼服穿在白小姐身上好看,对不对?”服务员小妹的声音热情洋溢响起。 覃小津有些难为情:出来的可真是时候。 气质红裙搭配萧邦珠宝,美而不媚,艳而不妖。 覃小津的目光并不敢在白荷身上过多停留,他又伸手去茶几上拿那杯白水,轻轻抿了一口,压下内心小小的激荡。 “覃叔叔!”覃浪花小小的脑袋又凑到覃小津面前来,她瞪着圆圆的眼睛仔仔细细端详了覃小津的面孔,看得稀奇,让覃浪也忍不住凑过来端详。 覃小津心里有些不安:“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覃小津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覃浪花点着头说道:“覃叔叔现在比起先好看了,起先的脸太白,现在的脸是白里透红。” 被覃浪花一说,覃小津发觉脸颊越发烫了起来,好在白荷已经回试衣间换衣服去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覃小津站起身逃也似的走了。 身后传来覃浪问覃浪花的声音:“妹妹,你说覃叔叔他为什么会脸红?” “当然是因为覃叔叔害羞了。”覃浪花愉快地回答。 “覃叔叔他为什么会害羞?” “因为看到妈妈太漂亮了,哈哈哈……” 伴着覃浪花魔幻的笑声,覃小津逃进了洗手间。 他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洗手。 咦,他怎么莫名其妙就来洗手了呢? 覃小津一抬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果然脸红了诶! “妹妹,你说覃叔叔他为什么会脸红?” “当然是因为覃叔叔害羞了。” “覃叔叔他为什么会害羞?” “因为看到妈妈太漂亮了,哈哈哈……” 耳边,兄妹俩的对话再次响了一遍。 覃小津心情纷乱地想:那个小女孩就是个妖精吧! 第十八章 有筝名月牙 酒店房间。 向清对安置好行李的弓翊说道:“晚饭安排在覃家别墅。” 弓翊点点头:“时间还早,不过我们可以早点过去,我好久没有见到我的老师了,还有我的小津。” 向清被弓翊肉麻到,笑着说道:“你提早过去估计也见不到你的小津。” “陪新娘子试婚纱没有那么快到家,是吧?”下榻酒店前,弓翊记得向清提过。 “不是,小津没有住在覃家别墅。” “啊?”弓翊惊呼一声,“那他住哪里?” “也在这家酒店,”向清指了指楼上,“定了楼上的套间。” 弓翊脸上的笑容顿时残了。 有家不回,其间缘由无外乎是为了和大先生赌气,小津和大先生之间的矛盾虽然并不是因为他,但十年前的考学却是小津与大先生可以摆到明面上闹翻的大事件,也是小津从童年开始就埋在内心的怨怼的种子得了一个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机会。 父子积怨终究牵扯到他。 诚如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弓翊内心的歉疚正是如此。 看着弓翊面上愁闷的神色,向清浑不在意,甚至有种得逞的快意。 或许潜意识里,向清仍在为小津抱不平,毕竟小津丢失了十年在国内的发展史,而弓翊靠着十年奋斗已经成了全国著名的古筝演奏家。 提到“古筝王子”,圈里圈外人们想到的便是弓翊;提到“筝坛圣手”,圈里圈外人们想到的还是弓翊,有谁会去记得云筝世家覃川老先生门下还有一位出走的正宗的云筝传人? 覃小津在国内筝坛就是个路人甲。 而她向清,要帮助小津收复这失去的旧河山。 干事业,向清充满了斗志。 小津就是她的事业。 婚礼是个很好的营销的契机,这也正是向清如此快就暂放郁闷情绪的原因。 既然小津要靠假结婚去获取某些利益,那么她的任务就是让小津获取的利益最大化。 “那我们在酒店先见一见小津吧!”弓翊充满了期待。 向清笑道:“小津和我说了,他会从婚纱店直接过去覃家别墅。” “那我们去覃家别墅等他。” 二人于是从酒店出发,一个小时后抵达覃家别墅。 先祭拜了覃川老先生,弓翊对着老先生的遗照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覃湖对他亦师亦母,覃川老先生就犹如他的亲祖父一般,由于自己的母亲也恰在那时病故,弓翊未能分身参加老先生的丧礼,是一份无法弥补的遗憾。 又去拜访了桑教授,陪着桑教授说了一会子话,方才跟着覃湖去了书房。 书房里一排书架成了背景墙,另一面墙上竖着一排古筝,都是“敦煌”“朱雀”品牌下上好的演奏筝。 书房中央,摆放在琴架上的一台古筝,因为原木本色,并未有过多华丽的装饰,反而显得与众不同。 “你给老师寄来的这台月牙古筝,收到有些日子了。”覃湖看着弓翊,脸上是慈母般的笑容。 “老师觉得如何?”弓翊极为期待。 覃湖走过去在琴凳上坐下,打开琴盖,取出里面的古筝义甲戴了一边手,信手弹了一支筝曲,不过不是云筝的代表曲目,倒是陕西筝派的名曲:《秦桑曲》。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李白的《春思》经由强增抗和周延甲两位艺术家利用流行在陕西关中一带的戏曲音乐“碗碗腔“的素材加工提炼后谱写,文情诗意化作筝乐。 委婉中有哀怨、激动中有抒情,使人听来热耳酸心,不由对那诗中女子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盼望早日与家人团聚的迫切心情感同身受。 覃湖指尖委婉、缠绵、优美、柔和并富有激情的旋律一时让弓翊听得痴迷了,忍不住未戴义甲就在另一台古筝上与覃湖来了场合奏。 “这《秦桑曲》创作背后有一个故事,弓翊可知道?”弹罢,覃湖笑着问弓翊。 弓翊坐在古筝前,背脊挺拔,犹如当年幼小随覃湖学琴时那般,好学又恭顺的样子,说道:“老师请说。” “据说《秦桑曲》是周延甲老先生为其女儿所作,周老先生的女儿自幼随父习筝,十六岁便考入中央歌舞团,远离双亲,客居他乡,思念之情长挂心上,周老先生因此作此曲送与女儿,让女儿在异乡弹奏这满载秦韵的亲切乡音,能有所寄托。” 殷殷舔犊情,拳拳慈父心。 天伦之情,人之常情。 弓翊见覃湖言语间面露哀戚之色,知道她是在感怀自己已故的父亲,便陪着默默难过。 发现了弓翊的用心,覃湖在心里感叹这学生的懂事,便打破忧伤的氛围,把注意力转移到弓翊送她的这台月牙古筝上来,笑着说道:“‘好琴不知世,只为知音人’,这把月牙古筝让你破费了吧?” “虽然不是十大古筝品牌,但老师你知道的,月牙古筝制作苛刻,产量很低,一般仅限于行内的一些‘琴痴’手头流传,所以才有刚才老师那句‘好琴不知世,只为知音人’,这台月牙古筝精选良木,巧斫清音,是值得收藏的精品,学生得到这台古筝的确费了些心力,不过,只要老师喜欢,一切都是值得的。” 听了弓翊的话,覃湖轻叹了口气:“你啊,这些年没少给我送礼物,你也不容易,以后不要乱花钱了。” 像母亲一般轻轻责备却饱含慈爱,让弓翊心头一暖。 “老师,人与人之间表达情感除了礼尚往来,还能有更好的方式吗?” 覃湖被弓翊问得哑然失笑。 的确没有,不是吗? 年少时,蒙受师恩似海,如今功成名就,岂能不回报? 要回报,就要有载体,何为载体?礼物便是载体。 所以,弓翊恨不能遍得天下稀罕之物送给老师,老师此生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他便是老师的孩子。 “听说最近有新兴的古筝品牌找你合作?”覃湖突然想起来,便关心问道。 弓翊点点头:“是的,是有这么一家古筝品牌,希望我做他们的代言,老师有什么看法呢?” “你这些年在古筝界风头正劲,名气大,影响力也广,算是古筝界的明星,但是你还年轻,无论如何要记住,不可被利益蒙蔽初心,越大的利益往往伴随越大的陷阱。” 教学艺更教做人,这就是他的老师。 弓翊特别虔诚说道:“谢谢老师,学生都记住了。” 二人正说着话,保姆就过来通知道:“姑奶奶,弓先生,小先生回来了,桑教授说可以开饭了。” 第十八章 有筝名月牙 酒店房间。 向清对安置好行李的弓翊说道:“晚饭安排在覃家别墅。” 弓翊点点头:“时间还早,不过我们可以早点过去,我好久没有见到我的老师了,还有我的小津。” 向清被弓翊肉麻到,笑着说道:“你提早过去估计也见不到你的小津。” “陪新娘子试婚纱没有那么快到家,是吧?”下榻酒店前,弓翊记得向清提过。 “不是,小津没有住在覃家别墅。” “啊?”弓翊惊呼一声,“那他住哪里?” “也在这家酒店,”向清指了指楼上,“定了楼上的套间。” 弓翊脸上的笑容顿时残了。 有家不回,其间缘由无外乎是为了和大先生赌气,小津和大先生之间的矛盾虽然并不是因为他,但十年前的考学却是小津与大先生可以摆到明面上闹翻的大事件,也是小津从童年开始就埋在内心的怨怼的种子得了一个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机会。 父子积怨终究牵扯到他。 诚如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弓翊内心的歉疚正是如此。 看着弓翊面上愁闷的神色,向清浑不在意,甚至有种得逞的快意。 或许潜意识里,向清仍在为小津抱不平,毕竟小津丢失了十年在国内的发展史,而弓翊靠着十年奋斗已经成了全国著名的古筝演奏家。 提到“古筝王子”,圈里圈外人们想到的便是弓翊;提到“筝坛圣手”,圈里圈外人们想到的还是弓翊,有谁会去记得云筝世家覃川老先生门下还有一位出走的正宗的云筝传人? 覃小津在国内筝坛就是个路人甲。 而她向清,要帮助小津收复这失去的旧河山。 干事业,向清充满了斗志。 小津就是她的事业。 婚礼是个很好的营销的契机,这也正是向清如此快就暂放郁闷情绪的原因。 既然小津要靠假结婚去获取某些利益,那么她的任务就是让小津获取的利益最大化。 “那我们在酒店先见一见小津吧!”弓翊充满了期待。 向清笑道:“小津和我说了,他会从婚纱店直接过去覃家别墅。” “那我们去覃家别墅等他。” 二人于是从酒店出发,一个小时后抵达覃家别墅。 先祭拜了覃川老先生,弓翊对着老先生的遗照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覃湖对他亦师亦母,覃川老先生就犹如他的亲祖父一般,由于自己的母亲也恰在那时病故,弓翊未能分身参加老先生的丧礼,是一份无法弥补的遗憾。 又去拜访了桑教授,陪着桑教授说了一会子话,方才跟着覃湖去了书房。 书房里一排书架成了背景墙,另一面墙上竖着一排古筝,都是“敦煌”“朱雀”品牌下上好的演奏筝。 书房中央,摆放在琴架上的一台古筝,因为原木本色,并未有过多华丽的装饰,反而显得与众不同。 “你给老师寄来的这台月牙古筝,收到有些日子了。”覃湖看着弓翊,脸上是慈母般的笑容。 “老师觉得如何?”弓翊极为期待。 覃湖走过去在琴凳上坐下,打开琴盖,取出里面的古筝义甲戴了一边手,信手弹了一支筝曲,不过不是云筝的代表曲目,倒是陕西筝派的名曲:《秦桑曲》。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李白的《春思》经由强增抗和周延甲两位艺术家利用流行在陕西关中一带的戏曲音乐“碗碗腔“的素材加工提炼后谱写,文情诗意化作筝乐。 委婉中有哀怨、激动中有抒情,使人听来热耳酸心,不由对那诗中女子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盼望早日与家人团聚的迫切心情感同身受。 覃湖指尖委婉、缠绵、优美、柔和并富有激情的旋律一时让弓翊听得痴迷了,忍不住未戴义甲就在另一台古筝上与覃湖来了场合奏。 “这《秦桑曲》创作背后有一个故事,弓翊可知道?”弹罢,覃湖笑着问弓翊。 弓翊坐在古筝前,背脊挺拔,犹如当年幼小随覃湖学琴时那般,好学又恭顺的样子,说道:“老师请说。” “据说《秦桑曲》是周延甲老先生为其女儿所作,周老先生的女儿自幼随父习筝,十六岁便考入中央歌舞团,远离双亲,客居他乡,思念之情长挂心上,周老先生因此作此曲送与女儿,让女儿在异乡弹奏这满载秦韵的亲切乡音,能有所寄托。” 殷殷舔犊情,拳拳慈父心。 天伦之情,人之常情。 弓翊见覃湖言语间面露哀戚之色,知道她是在感怀自己已故的父亲,便陪着默默难过。 发现了弓翊的用心,覃湖在心里感叹这学生的懂事,便打破忧伤的氛围,把注意力转移到弓翊送她的这台月牙古筝上来,笑着说道:“‘好琴不知世,只为知音人’,这把月牙古筝让你破费了吧?” “虽然不是十大古筝品牌,但老师你知道的,月牙古筝制作苛刻,产量很低,一般仅限于行内的一些‘琴痴’手头流传,所以才有刚才老师那句‘好琴不知世,只为知音人’,这台月牙古筝精选良木,巧斫清音,是值得收藏的精品,学生得到这台古筝的确费了些心力,不过,只要老师喜欢,一切都是值得的。” 听了弓翊的话,覃湖轻叹了口气:“你啊,这些年没少给我送礼物,你也不容易,以后不要乱花钱了。” 像母亲一般轻轻责备却饱含慈爱,让弓翊心头一暖。 “老师,人与人之间表达情感除了礼尚往来,还能有更好的方式吗?” 覃湖被弓翊问得哑然失笑。 的确没有,不是吗? 年少时,蒙受师恩似海,如今功成名就,岂能不回报? 要回报,就要有载体,何为载体?礼物便是载体。 所以,弓翊恨不能遍得天下稀罕之物送给老师,老师此生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他便是老师的孩子。 “听说最近有新兴的古筝品牌找你合作?”覃湖突然想起来,便关心问道。 弓翊点点头:“是的,是有这么一家古筝品牌,希望我做他们的代言,老师有什么看法呢?” “你这些年在古筝界风头正劲,名气大,影响力也广,算是古筝界的明星,但是你还年轻,无论如何要记住,不可被利益蒙蔽初心,越大的利益往往伴随越大的陷阱。” 教学艺更教做人,这就是他的老师。 弓翊特别虔诚说道:“谢谢老师,学生都记住了。” 二人正说着话,保姆就过来通知道:“姑奶奶,弓先生,小先生回来了,桑教授说可以开饭了。” 第十九章 天作之合 饭厅外的露台上,两个昔日好友紧紧拥抱住对方。 “原来真的可以十年不见。”弓翊有感而发。 这十年,小津在国外,他在国内,他偶有出国演出,也与小津的行程对不上,竟就这样,阴差阳错,十年不见。 “十年,弓翊哥哥每一天都在我心中。”覃小津说道。 “我的小津也每一天都在我心中。” 好在,十年未见,不是十年失联。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适用爱情,也适用友情。 拥抱了长长的一段时间,方才放开彼此,一起靠着露台的白玉石栏杆说话。 “我推迟到下个月的音乐会,邀请你来做嘉宾吧!” 弓翊手扶栏杆,目光眺望远方。 远方的天空一碧如洗纤尘不染,近处的花园开满晚秋的花朵。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晚秋的木芙蓉在金色的夕阳里为覃府花园增添了别样的光彩。 “好。”对于弓翊的邀请,覃小津答应得干脆。 覃小津的本意只是为朋友站台,在弓翊,他的初衷却是想要帮到小津。 毕竟听向清说,小津接下来要回国发展。自己如今在国内筝坛好歹有一定知名度,有自己牵线搭桥,外加云筝世家第三代传人的光环加持,小津的事业蓝图很快就能在国内铺开。 弓翊抛来的橄榄枝,覃小津欣然接住,这听在向清耳朵里,是一件乐见其成的事。 向清正从饭厅走出来,笑着对弓翊说道:“弓翊,你想得真周到,如果你不主动提出,我还要死皮赖脸跟你要来这个机会呢!” 向清已经走到二人中间去,叹一口气说道:“虽然古筝在民乐里是大头,可是和钢琴比起来,还是比较小众,前两年就有人统计,国内学习钢琴的琴童已经超过三千万,进入院校学习的每年就有二十万,古筝这几年算是民乐里普及最广的乐器,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学习古筝的琴童已有八百万到一千万的规模,但和钢琴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这也可以上升到整个民乐与西洋乐的一个普及度对比。” “所以,”向清顿了顿,“在这个讲究流量的时代,受众越广曝光度越高流量就越高,流量高就意味着效益好。打造一个知名的演奏家,造一颗古筝界的明星,已经不能按大先生和姑奶奶他们那一套来了,他们太低调。咱们年轻人太低调,赚不到钱的。” 弓翊“噗嗤”乐了:“向清啊,你把小津当一件商品了。” “我是小津的另一半灵魂,只是不住在小津的身体里而已。”向清说着扭头笑看了覃小津一眼,在她口若悬河的时候,他总是一副认真倾听却又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过向清不在意,因为对小津已经太熟悉太了解了。 “小津负责弹古筝,我负责做生意,如果小津既要弹琴又要搞营销,那他的琴艺一定不高。一个搞专业的人,他在专业以外的心思太多,那他的专业肯定到不了最高的段位,所以我和小津是天作之合。” 向清侃侃而谈的样子充满自信,仿佛给她一把刀她就能屠龙。 弓翊却说道:“如果你和小津是天作之合,那新娘子算什么?” 胸口突然被插了一把刀,向清却必须面不改色,但心里已经把弓翊骂了一百遍。没想到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从笨嘴拙舌变成毒舌! 弓翊对向清的内心波澜当然无法感觉,他只是问覃小津:“怎么不见新娘子?” “我让她先回酒店了。”覃小津答,一向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柔。 “嚯,藏得这么严实。”弓翊打趣。 “婚礼那天你反正要见到的。”面对弓翊,覃小津的脸上难得一直带着微笑。 正说着,覃湖走出来,笑道:“向清,让你出来把人叫进去吃饭,你怎么自己还留下聊上了?” “姑奶奶,这就来。”向清说着,三个人都动身向饭厅走去。 “回头我把我的经纪团队介绍给你,你和他们好好聊聊。”弓翊特意落在覃小津身后,对向清说道。 向清立即把适才在心里骂弓翊的话全部收回。 “够肝胆。”向清给了弓翊一个摈弃所有成见的笑容,她还正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弓翊商量这件事呢。 弓翊内心的考虑却不只是站在兄弟义气的高度,而是站得更高: 可能有人学习古筝一开始就奔着这个民族乐器去的,但更多的人是对这项乐器感到陌生,弓翊小时候学古筝,就有邻居老爷爷敲门问他弹得是不是箜篌。 甚至很多老百姓对整个民乐都是排斥和鄙夷的,他们推崇西洋乐,觉得民乐不入流。 演奏家可以依靠个人魅力吸引老百姓的关注,扭转老百姓的刻板印象,让更多人因为喜欢这个演奏家,而去喜欢演奏家手上的乐器。 乐器和世上的物品一样,如果离开人,它就是死的,但演奏家却是活生生的。 让更多人因为演奏家爱上演奏家演奏的乐器,这就是演奏家的使命。 弓翊说道:“我是觉得咱们能够多造一个星出来,就多一份影响力,古筝的普及、民乐的普及就多一份力量。” 这正是覃湖教授一向教导他的学艺做人的原则:古筝界要团结,流派要团结,演奏家与演奏家之间要团结。 “相信我的能力。”向清保证道。 会当击水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这就是向清。 晚饭的饭桌上,气氛十分融合,每个人都在分享,关于古筝的,不关于古筝的,各种话题,畅所欲言,唯有覃小津安静地倾听安静地吃饭。 自己是客,覃家人都把更多的关注给了他,弓翊觉得冷落了覃小津有些过意不去,便主动八卦道:“小津的婚礼是安排在我们入住的那家酒店举行吗?” “哪家酒店,有区别吗?”覃山海随口说道。 这个幼稚的臭小子为了和他赌气不但领证还要办婚礼,以为戏做足了,他就看不穿他?反正老太太宠着这个孙子,纵容这个孙子,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十年才归家,是要小心捧着他,以防他再次出走。 覃小津却说道:“不是的,要在覃家别墅举行。” 这话让向清和覃山海都愣住了。 覃小津低眉顺眼,补充道:“奶奶和姑姑都赞成的。” 向清内心嘀咕着:没必要吧!虽然放在哪里举行都是婚礼,可是放在覃家别墅有种登堂入室的感觉,令她不舒服。这还是不是假结婚了? 覃山海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是一脸郁闷责怪的表情。 桑教授笑着说道:“是的,我同意的,放在家里热闹。” 覃湖也笑道:“小津高兴就好。” 向清是打算在小津的婚礼上大做文章的,届时会有很多媒体,如果放在家里举行婚礼,不是连家里都曝光了? 覃山海素来低调,觉得搞艺术,凭作品说话,不喜欢这种炒作的风气。 他忍着气,说道:“婚礼都在家里举行,那你有没有打算结完婚以后就从酒店搬回家里住?” 这是一个父亲在向儿子低头。 可惜覃小津不领情:“婚礼以后,我和白荷直接搬去蓝花坞的老房子居住,蓝花坞的继承权已经归了我,我当然要过去守护属于我母亲的东西,毕竟我母亲没有丈夫,只有儿子,许多事情也只能靠我这个儿子去守护她。” 覃小津抬起头,带着抹嘲笑看着覃山海。 第十九章 天作之合 饭厅外的露台上,两个昔日好友紧紧拥抱住对方。 “原来真的可以十年不见。”弓翊有感而发。 这十年,小津在国外,他在国内,他偶有出国演出,也与小津的行程对不上,竟就这样,阴差阳错,十年不见。 “十年,弓翊哥哥每一天都在我心中。”覃小津说道。 “我的小津也每一天都在我心中。” 好在,十年未见,不是十年失联。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适用爱情,也适用友情。 拥抱了长长的一段时间,方才放开彼此,一起靠着露台的白玉石栏杆说话。 “我推迟到下个月的音乐会,邀请你来做嘉宾吧!” 弓翊手扶栏杆,目光眺望远方。 远方的天空一碧如洗纤尘不染,近处的花园开满晚秋的花朵。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晚秋的木芙蓉在金色的夕阳里为覃府花园增添了别样的光彩。 “好。”对于弓翊的邀请,覃小津答应得干脆。 覃小津的本意只是为朋友站台,在弓翊,他的初衷却是想要帮到小津。 毕竟听向清说,小津接下来要回国发展。自己如今在国内筝坛好歹有一定知名度,有自己牵线搭桥,外加云筝世家第三代传人的光环加持,小津的事业蓝图很快就能在国内铺开。 弓翊抛来的橄榄枝,覃小津欣然接住,这听在向清耳朵里,是一件乐见其成的事。 向清正从饭厅走出来,笑着对弓翊说道:“弓翊,你想得真周到,如果你不主动提出,我还要死皮赖脸跟你要来这个机会呢!” 向清已经走到二人中间去,叹一口气说道:“虽然古筝在民乐里是大头,可是和钢琴比起来,还是比较小众,前两年就有人统计,国内学习钢琴的琴童已经超过三千万,进入院校学习的每年就有二十万,古筝这几年算是民乐里普及最广的乐器,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学习古筝的琴童已有八百万到一千万的规模,但和钢琴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这也可以上升到整个民乐与西洋乐的一个普及度对比。” “所以,”向清顿了顿,“在这个讲究流量的时代,受众越广曝光度越高流量就越高,流量高就意味着效益好。打造一个知名的演奏家,造一颗古筝界的明星,已经不能按大先生和姑奶奶他们那一套来了,他们太低调。咱们年轻人太低调,赚不到钱的。” 弓翊“噗嗤”乐了:“向清啊,你把小津当一件商品了。” “我是小津的另一半灵魂,只是不住在小津的身体里而已。”向清说着扭头笑看了覃小津一眼,在她口若悬河的时候,他总是一副认真倾听却又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过向清不在意,因为对小津已经太熟悉太了解了。 “小津负责弹古筝,我负责做生意,如果小津既要弹琴又要搞营销,那他的琴艺一定不高。一个搞专业的人,他在专业以外的心思太多,那他的专业肯定到不了最高的段位,所以我和小津是天作之合。” 向清侃侃而谈的样子充满自信,仿佛给她一把刀她就能屠龙。 弓翊却说道:“如果你和小津是天作之合,那新娘子算什么?” 胸口突然被插了一把刀,向清却必须面不改色,但心里已经把弓翊骂了一百遍。没想到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从笨嘴拙舌变成毒舌! 弓翊对向清的内心波澜当然无法感觉,他只是问覃小津:“怎么不见新娘子?” “我让她先回酒店了。”覃小津答,一向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柔。 “嚯,藏得这么严实。”弓翊打趣。 “婚礼那天你反正要见到的。”面对弓翊,覃小津的脸上难得一直带着微笑。 正说着,覃湖走出来,笑道:“向清,让你出来把人叫进去吃饭,你怎么自己还留下聊上了?” “姑奶奶,这就来。”向清说着,三个人都动身向饭厅走去。 “回头我把我的经纪团队介绍给你,你和他们好好聊聊。”弓翊特意落在覃小津身后,对向清说道。 向清立即把适才在心里骂弓翊的话全部收回。 “够肝胆。”向清给了弓翊一个摈弃所有成见的笑容,她还正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弓翊商量这件事呢。 弓翊内心的考虑却不只是站在兄弟义气的高度,而是站得更高: 可能有人学习古筝一开始就奔着这个民族乐器去的,但更多的人是对这项乐器感到陌生,弓翊小时候学古筝,就有邻居老爷爷敲门问他弹得是不是箜篌。 甚至很多老百姓对整个民乐都是排斥和鄙夷的,他们推崇西洋乐,觉得民乐不入流。 演奏家可以依靠个人魅力吸引老百姓的关注,扭转老百姓的刻板印象,让更多人因为喜欢这个演奏家,而去喜欢演奏家手上的乐器。 乐器和世上的物品一样,如果离开人,它就是死的,但演奏家却是活生生的。 让更多人因为演奏家爱上演奏家演奏的乐器,这就是演奏家的使命。 弓翊说道:“我是觉得咱们能够多造一个星出来,就多一份影响力,古筝的普及、民乐的普及就多一份力量。” 这正是覃湖教授一向教导他的学艺做人的原则:古筝界要团结,流派要团结,演奏家与演奏家之间要团结。 “相信我的能力。”向清保证道。 会当击水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这就是向清。 晚饭的饭桌上,气氛十分融合,每个人都在分享,关于古筝的,不关于古筝的,各种话题,畅所欲言,唯有覃小津安静地倾听安静地吃饭。 自己是客,覃家人都把更多的关注给了他,弓翊觉得冷落了覃小津有些过意不去,便主动八卦道:“小津的婚礼是安排在我们入住的那家酒店举行吗?” “哪家酒店,有区别吗?”覃山海随口说道。 这个幼稚的臭小子为了和他赌气不但领证还要办婚礼,以为戏做足了,他就看不穿他?反正老太太宠着这个孙子,纵容这个孙子,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十年才归家,是要小心捧着他,以防他再次出走。 覃小津却说道:“不是的,要在覃家别墅举行。” 这话让向清和覃山海都愣住了。 覃小津低眉顺眼,补充道:“奶奶和姑姑都赞成的。” 向清内心嘀咕着:没必要吧!虽然放在哪里举行都是婚礼,可是放在覃家别墅有种登堂入室的感觉,令她不舒服。这还是不是假结婚了? 覃山海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是一脸郁闷责怪的表情。 桑教授笑着说道:“是的,我同意的,放在家里热闹。” 覃湖也笑道:“小津高兴就好。” 向清是打算在小津的婚礼上大做文章的,届时会有很多媒体,如果放在家里举行婚礼,不是连家里都曝光了? 覃山海素来低调,觉得搞艺术,凭作品说话,不喜欢这种炒作的风气。 他忍着气,说道:“婚礼都在家里举行,那你有没有打算结完婚以后就从酒店搬回家里住?” 这是一个父亲在向儿子低头。 可惜覃小津不领情:“婚礼以后,我和白荷直接搬去蓝花坞的老房子居住,蓝花坞的继承权已经归了我,我当然要过去守护属于我母亲的东西,毕竟我母亲没有丈夫,只有儿子,许多事情也只能靠我这个儿子去守护她。” 覃小津抬起头,带着抹嘲笑看着覃山海。 第二十章 秋月扬明晖,姐弟抖机灵 月圆如画,月缺是诗,晚秋的月抛洒明晖,亦画亦诗。 覃湖正打算回卧室休息,保姆过来说:“姑奶奶,大先生请您去书房一趟。” 覃湖走去书房,一路上都听到书房里传来的筝声。 晚秋的月光清亮、明净、温柔,将书房里的筝声修饰得悠扬悦耳、婉转连绵。 书房的门洞开着,站在门口望进去,但见银白的灯光下,覃山海正坐在那台月牙古筝前信手弹筝。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 覃山海的指尖俨然用乐音绘出一个令人无限思量的世界,白衣的弹筝人与那世界融为一体。 筝乐有忧思,覃湖笑了。 她的突然出现打断了覃山海的指尖世界,筝乐里的忧思戛然而止,却都聚集到了弹筝人的眉宇间。 “大姐……”覃山海的呼唤带着责备,又含着弟弟对姐姐一贯的依赖。 “被自己的儿子嘲笑了,你不服气?”覃湖笑容更深。 覃山海有些无奈,被儿子嘲笑完,又被姐姐继续嘲笑,他好苦啊! 覃湖走到覃山海跟前去,两人一筝之隔,一坐一立,画面分外和谐。 “自己的儿子,被嘲笑就被嘲笑呗,你还能去打他?”覃湖反问。 覃山海自然不能,可是内心憋屈。 覃湖又道:“何况你的确不是无缝的鸡蛋,还有那么根大骨头可以被他挑剔,不是吗?无论如何,他有结婚证,你有吗?” 覃山海闻言,愤而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覃湖拉住他:“先别走!” 覃山海一脸黑墨,他原本是来求安慰的,反而被打击得更惨,不走,继续留在这里被人万箭穿心扎成刺猬吗? “我有正事和你谈,原本打算明天和你谈的,既然你今晚有空,就今晚谈吧。”覃湖说道。 “我没空。”覃山海回绝。 “对,你忙着受气,的确没空。”覃湖点点头,表示十分理解。 “我受什么气?谁能给我气受?”覃山海死鸭子嘴硬。 覃湖知道自己的弟弟就是好面子,她又点头说道:“父子较劲,父亲老是落败,这的确很丢脸,所以受了气也不能承认。” 覃山海几乎要跺脚了,“大姐……” 覃湖忙说道:“好好好,你既然没有忙着受气,那现在有空和我谈谈吗?” “大姐要弹什么曲子?小弟奉陪。”覃山海说着又回到古筝前坐下。 覃湖:“……” “你是弹古筝的,又不是说脱口秀的,抖什么机灵?”覃湖说着,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覃山海默了几秒钟后,似乎自己想开了,便问道:“大姐要跟我谈什么?” “小津的婚礼,你打算请些什么贵客?”覃湖问道。 “我没有要请的。”覃山海十分决绝。 “山海你不能这样,向清和我商量过了,小津以后就在国内发展了,希望我们能帮帮他,古筝界不是娱乐圈,总要先得到业内人士的认可,连业内人士都不认可,圈子外激起再大的水花也只是让业内人士看笑话。”覃湖语气温和,娓娓道来。 “所以呢?”覃山海皱眉。 “借小津的婚礼,咱们把古筝界这些业内泰斗,世家传人,流派的代表人物,以及国内权威的乐器评论员、文艺评论员通通请过来,咱们覃家拿出诚意来,看在父亲的份儿上,他们一定乐意给咱们小津造造势的,毕竟小津是云筝世家正宗的第三代传人,弓翊再好,他也不姓覃哪。” 覃山海执拗说道:“大姐,他在乎‘云筝世家第三代传人’这个身份吗?他从来都没有珍惜过,十年前,他是怎么辜负我们的?他觉得这是枷锁是负担,他清高,他有傲骨,他不想沾我们云筝世家的光,那现在他靠自己好了!” “山海!”覃湖皱起眉头,她无比确信她侄子的牛脾气就是随了覃山海,这个弟弟不是一般地顽固。 “反正妈和大姐要请谁,我管不着,但是我是不会出面的。”覃山海在那把月牙古筝前挺直了腰板,又信手弹了起来。这一次,他弹出了清高、孤傲的气势。傲骨,谁的身体里没有呢? 覃湖乐了,覃山海的话再明显不过了,他当然同意要靠家族力量来帮助覃小津,可是他好面子,嘴上一定不能松动。 “这把月牙古筝的确是好筝,费了制筝师傅不少时间心血吧,”覃山海突然说道,“弓翊送的?” 覃湖点点头,“弓翊一直是个有心的孩子。” 覃山海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姐你可要好好提醒向清,营销是门学问,她要把握好度,不能害了咱们小津哪。” 终于要开始关心小津了,覃湖提起精神,问道:“怎么说?” “名气是把双刃剑,好比这‘月牙古筝’,在古筝品牌里没有名气,不为人知,但也少了许多烦恼,像‘敦煌’,算是古筝行业里最知名的一个厂琴品牌,每年各类器乐大赛首选的厂家赞助,引以为傲的是名气,让其苦恼的也是名气,响当当的名气最终导致假货泛滥……” 覃山海说及此,覃湖深有同感:“敦煌古筝是厂琴品牌的领航者,十万台的年产量,其中普通练习筝也有八万多台的产量,但对广大筝友来说还是供不应求,所以很多业余古筝老师手上是拿不到‘敦煌’正品琴的,甚至许多古筝琴行里直接卖假货,网上销售更是假货泛滥……但是这和小津有什么关系?” 覃湖投来不解的目光,覃山海才发现自己岔题了,他真正想说的是弓翊,而不是说弓翊送来的“月牙古筝”。 回归正题。 覃山海说道:“弓翊的走红,存在很大的争议。当年那场民族器乐的国际赛事里,弓翊拿了金奖,那是他生平第一个大赛的金奖,但赛前他的获奖呼声是不如第二名那位的。但不管是第二名、第三名,还是第多少名,外界都知道这些新秀都是师父抱上领奖台的……” “山海,你这样说也未免片面,都说名师出高徒,这些孩子从小有名师教导,技艺本来就比较高超。” “这些孩子从小就有名师教导,又都是勤奋刻苦的,技艺上本来就不会差很多,差不多的情况下,那就是背后师父们的较量了。” “山海,弓翊拿到金奖,我真的没有在背后运作,你看当年我连评委会主席的邀请都拒绝了,就是想让弓翊靠自己实力说话。” “姐姐在业内是出了名的低调,有口皆碑,自然不屑干这些事情,但弓翊拿了金奖的确有幕后推动的手,那只手虽然不是姐姐,却也打着姐姐的名号,业内谁不知道弓翊是姐姐的得意门生?第二名那位比赛后就离开了国内筝坛,出走日本,就是对中国古筝界极度失望。” “哪个圈子都是适者生存,有人成赢家,就有人失败,这不能怪弓翊。”作为弓翊的老师,覃湖还是要替弓翊说一句公道话。 这点覃山海也不否认,“弓翊坚韧,刻苦,很能把握机会,我也是没想到这个寒门孩子能靠炒作走到今天的地位。” “弓翊走红,也是扩大了古筝的知名度,为古筝的普及与推广、民乐的普及与推广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不是吗?所以啊,或许我们可以对年轻人们的做事风格改变一下态度。”覃湖脸上一直挂着平和的笑容,一辈子与筝为友,她就连每一次呼吸的动作都是优雅的。 “我说了名气是双刃剑,弓翊现在风头越来越劲,业内对他的负面评价也越来越多,就连当初帮他得奖的那只推手都开始重提旧事,我听说上次在北戴河,为了这个事,弓翊还差点和对方打起来。” 覃湖彻底笑了,她看着覃山海紧绷的面孔,说道:“山海,你说这么多,是在为小津担心,对不对?你不想小津也经历弓翊一样的遭遇,害怕小津受到伤害,对吗?” 覃山海不说话了。 覃湖叹口气:“你啊,如果能把你对小津的关心直接对小津说出来,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谁关心他了?”覃山海一脸严肃。 “你啊!”覃湖笑着说道。 覃山海:“……”明明是反问句,自问自答的,姐姐干嘛要回答? …………………… 因为要作为嘉宾,参加弓翊的古筝音乐会,覃小津在弓翊的房间里,和弓翊排练了几个小时的琴,深夜才回到自己的套间。 白荷在房内听到开门的声音,立马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去倾听,耳朵才凑到门上,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贴得太近,敲门声震到了她的耳膜,令她整个人惊跳起来。 敲门声继续响起,大有不开门不停歇的架势。 白荷回头看一眼身后床上呼呼大睡的覃浪和覃浪花,只好开了门,不过没有让覃小津进门,而是猫着身子溜出门去,随即又将门在自己身后关上。 覃小津皱眉看着白荷,她身上还没有换上睡衣,于是问道:“你这么晚不睡,难道在等我?” 白荷:“……” 第二十章 秋月扬明晖,姐弟抖机灵 月圆如画,月缺是诗,晚秋的月抛洒明晖,亦画亦诗。 覃湖正打算回卧室休息,保姆过来说:“姑奶奶,大先生请您去书房一趟。” 覃湖走去书房,一路上都听到书房里传来的筝声。 晚秋的月光清亮、明净、温柔,将书房里的筝声修饰得悠扬悦耳、婉转连绵。 书房的门洞开着,站在门口望进去,但见银白的灯光下,覃山海正坐在那台月牙古筝前信手弹筝。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 覃山海的指尖俨然用乐音绘出一个令人无限思量的世界,白衣的弹筝人与那世界融为一体。 筝乐有忧思,覃湖笑了。 她的突然出现打断了覃山海的指尖世界,筝乐里的忧思戛然而止,却都聚集到了弹筝人的眉宇间。 “大姐……”覃山海的呼唤带着责备,又含着弟弟对姐姐一贯的依赖。 “被自己的儿子嘲笑了,你不服气?”覃湖笑容更深。 覃山海有些无奈,被儿子嘲笑完,又被姐姐继续嘲笑,他好苦啊! 覃湖走到覃山海跟前去,两人一筝之隔,一坐一立,画面分外和谐。 “自己的儿子,被嘲笑就被嘲笑呗,你还能去打他?”覃湖反问。 覃山海自然不能,可是内心憋屈。 覃湖又道:“何况你的确不是无缝的鸡蛋,还有那么根大骨头可以被他挑剔,不是吗?无论如何,他有结婚证,你有吗?” 覃山海闻言,愤而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覃湖拉住他:“先别走!” 覃山海一脸黑墨,他原本是来求安慰的,反而被打击得更惨,不走,继续留在这里被人万箭穿心扎成刺猬吗? “我有正事和你谈,原本打算明天和你谈的,既然你今晚有空,就今晚谈吧。”覃湖说道。 “我没空。”覃山海回绝。 “对,你忙着受气,的确没空。”覃湖点点头,表示十分理解。 “我受什么气?谁能给我气受?”覃山海死鸭子嘴硬。 覃湖知道自己的弟弟就是好面子,她又点头说道:“父子较劲,父亲老是落败,这的确很丢脸,所以受了气也不能承认。” 覃山海几乎要跺脚了,“大姐……” 覃湖忙说道:“好好好,你既然没有忙着受气,那现在有空和我谈谈吗?” “大姐要弹什么曲子?小弟奉陪。”覃山海说着又回到古筝前坐下。 覃湖:“……” “你是弹古筝的,又不是说脱口秀的,抖什么机灵?”覃湖说着,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覃山海默了几秒钟后,似乎自己想开了,便问道:“大姐要跟我谈什么?” “小津的婚礼,你打算请些什么贵客?”覃湖问道。 “我没有要请的。”覃山海十分决绝。 “山海你不能这样,向清和我商量过了,小津以后就在国内发展了,希望我们能帮帮他,古筝界不是娱乐圈,总要先得到业内人士的认可,连业内人士都不认可,圈子外激起再大的水花也只是让业内人士看笑话。”覃湖语气温和,娓娓道来。 “所以呢?”覃山海皱眉。 “借小津的婚礼,咱们把古筝界这些业内泰斗,世家传人,流派的代表人物,以及国内权威的乐器评论员、文艺评论员通通请过来,咱们覃家拿出诚意来,看在父亲的份儿上,他们一定乐意给咱们小津造造势的,毕竟小津是云筝世家正宗的第三代传人,弓翊再好,他也不姓覃哪。” 覃山海执拗说道:“大姐,他在乎‘云筝世家第三代传人’这个身份吗?他从来都没有珍惜过,十年前,他是怎么辜负我们的?他觉得这是枷锁是负担,他清高,他有傲骨,他不想沾我们云筝世家的光,那现在他靠自己好了!” “山海!”覃湖皱起眉头,她无比确信她侄子的牛脾气就是随了覃山海,这个弟弟不是一般地顽固。 “反正妈和大姐要请谁,我管不着,但是我是不会出面的。”覃山海在那把月牙古筝前挺直了腰板,又信手弹了起来。这一次,他弹出了清高、孤傲的气势。傲骨,谁的身体里没有呢? 覃湖乐了,覃山海的话再明显不过了,他当然同意要靠家族力量来帮助覃小津,可是他好面子,嘴上一定不能松动。 “这把月牙古筝的确是好筝,费了制筝师傅不少时间心血吧,”覃山海突然说道,“弓翊送的?” 覃湖点点头,“弓翊一直是个有心的孩子。” 覃山海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姐你可要好好提醒向清,营销是门学问,她要把握好度,不能害了咱们小津哪。” 终于要开始关心小津了,覃湖提起精神,问道:“怎么说?” “名气是把双刃剑,好比这‘月牙古筝’,在古筝品牌里没有名气,不为人知,但也少了许多烦恼,像‘敦煌’,算是古筝行业里最知名的一个厂琴品牌,每年各类器乐大赛首选的厂家赞助,引以为傲的是名气,让其苦恼的也是名气,响当当的名气最终导致假货泛滥……” 覃山海说及此,覃湖深有同感:“敦煌古筝是厂琴品牌的领航者,十万台的年产量,其中普通练习筝也有八万多台的产量,但对广大筝友来说还是供不应求,所以很多业余古筝老师手上是拿不到‘敦煌’正品琴的,甚至许多古筝琴行里直接卖假货,网上销售更是假货泛滥……但是这和小津有什么关系?” 覃湖投来不解的目光,覃山海才发现自己岔题了,他真正想说的是弓翊,而不是说弓翊送来的“月牙古筝”。 回归正题。 覃山海说道:“弓翊的走红,存在很大的争议。当年那场民族器乐的国际赛事里,弓翊拿了金奖,那是他生平第一个大赛的金奖,但赛前他的获奖呼声是不如第二名那位的。但不管是第二名、第三名,还是第多少名,外界都知道这些新秀都是师父抱上领奖台的……” “山海,你这样说也未免片面,都说名师出高徒,这些孩子从小有名师教导,技艺本来就比较高超。” “这些孩子从小就有名师教导,又都是勤奋刻苦的,技艺上本来就不会差很多,差不多的情况下,那就是背后师父们的较量了。” “山海,弓翊拿到金奖,我真的没有在背后运作,你看当年我连评委会主席的邀请都拒绝了,就是想让弓翊靠自己实力说话。” “姐姐在业内是出了名的低调,有口皆碑,自然不屑干这些事情,但弓翊拿了金奖的确有幕后推动的手,那只手虽然不是姐姐,却也打着姐姐的名号,业内谁不知道弓翊是姐姐的得意门生?第二名那位比赛后就离开了国内筝坛,出走日本,就是对中国古筝界极度失望。” “哪个圈子都是适者生存,有人成赢家,就有人失败,这不能怪弓翊。”作为弓翊的老师,覃湖还是要替弓翊说一句公道话。 这点覃山海也不否认,“弓翊坚韧,刻苦,很能把握机会,我也是没想到这个寒门孩子能靠炒作走到今天的地位。” “弓翊走红,也是扩大了古筝的知名度,为古筝的普及与推广、民乐的普及与推广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不是吗?所以啊,或许我们可以对年轻人们的做事风格改变一下态度。”覃湖脸上一直挂着平和的笑容,一辈子与筝为友,她就连每一次呼吸的动作都是优雅的。 “我说了名气是双刃剑,弓翊现在风头越来越劲,业内对他的负面评价也越来越多,就连当初帮他得奖的那只推手都开始重提旧事,我听说上次在北戴河,为了这个事,弓翊还差点和对方打起来。” 覃湖彻底笑了,她看着覃山海紧绷的面孔,说道:“山海,你说这么多,是在为小津担心,对不对?你不想小津也经历弓翊一样的遭遇,害怕小津受到伤害,对吗?” 覃山海不说话了。 覃湖叹口气:“你啊,如果能把你对小津的关心直接对小津说出来,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谁关心他了?”覃山海一脸严肃。 “你啊!”覃湖笑着说道。 覃山海:“……”明明是反问句,自问自答的,姐姐干嘛要回答? …………………… 因为要作为嘉宾,参加弓翊的古筝音乐会,覃小津在弓翊的房间里,和弓翊排练了几个小时的琴,深夜才回到自己的套间。 白荷在房内听到开门的声音,立马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去倾听,耳朵才凑到门上,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贴得太近,敲门声震到了她的耳膜,令她整个人惊跳起来。 敲门声继续响起,大有不开门不停歇的架势。 白荷回头看一眼身后床上呼呼大睡的覃浪和覃浪花,只好开了门,不过没有让覃小津进门,而是猫着身子溜出门去,随即又将门在自己身后关上。 覃小津皱眉看着白荷,她身上还没有换上睡衣,于是问道:“你这么晚不睡,难道在等我?” 白荷:“……” 第二十一章 因为夜宵引发的 “在覃先生的认知里,一个女人深夜等一个男人大驾光临,就是穿这么严实的?”白荷笑语晏晏。 这个女人和柔温顺的话实际是在嘲笑他没有见识过女人吧? 她嘲笑对了!他就是没有见识过! 覃小津黑着脸走向沙发,走过去的时候,脑子里把有生之年见识过的女人都过了一遍:除了姑姑,就是向清!一个是至亲,一个是好兄弟,哪个会像这女人这般不正经? 覃小津往沙发上一坐,抬起头看了白荷一眼:额,她从头到脚包裹严实,到底哪里不正经了? 对了,是脑子!这女人的脑子很不正经,一定不能被她清纯无辜的外表给欺骗了。 “我饿了!”覃小津说道。 “哦,常苏睡觉前给你做好了夜宵,放着保温呢。” “我不喜欢吃保温的,我喜欢吃新鲜的。” 白荷看着一本正经的年轻男人,耐心地解释道:“都是新鲜的,食材全是新鲜的,常苏做的时候,我和覃浪、覃浪花都站在厨房里看的,绝对可以替常苏作证。覃先生你放心吃吧,没有不新鲜的食材,你吃了绝对不会吃坏肚子,不过食物太新鲜,吃了以后也是可能腹泻的,如果是因为太新鲜导致腹泻的话,这可怪不了常苏,只能归咎于覃先生的体质。” 白荷说着,往覃小津身上投去漫不经心一瞥。 随着这漫不经心一瞥,覃小津本能坐正了身子,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女人刚才在脑子里想什么,她一定觉得他纤瘦的身板没有几两肉,他可是跟着常苏锻炼过的,身上有肌肉的! 然而,这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这样一想,覃小津莫名暗爽,唇角勾起一个只有自己才能察觉的笑容。 “白小姐,你误会了,我是说我喜欢吃现做的食物。” 覃小津说话的时候带着一抹倨傲,仿佛白荷不能一次就洞悉他的言意,能显出他的高明似的。 白荷皱眉,不解道:“常苏做了你这么长时间的生活助理,怎么会连你这个习惯都不知道呢?” 那是因为这个习惯是我刚刚才养成的。 覃小津刚在心里又得意了一把,就见白荷往他的房门口走去,他立即喊住她:“你干嘛去我的房间?” 白荷回身,一脸为难:“你今晚要睡自己的房间?你怎么不早说呢?常苏已经睡下了。” “既然常苏睡在里面,你去那个房间干什么?”覃小津的语气是淡淡的,眉头却是皱的,昭示着他内心的不满。 “去把常苏叫醒啊,”白荷的笑容明媚灿烂,就像五月的阳光,“叫常苏给覃先生现做一份夜宵,至于保温的那份夜宵,我们和常苏明天早上当早餐吃好了,常苏起先烹饪的时候,我们看得都要流口水了,常苏的厨艺简直一绝。” 白荷说话间,覃小津能感觉她似乎现在就要流出口水来。 “不需要叫醒常苏。”覃小津认真而严肃的表情。 白荷点点头,说道:“那覃先生是要自己给自己现做一份夜宵?如果是这样,我就先回房了。” “为什么?”覃小津不明白。 “都说术业有专攻,覃先生的手是用来弹古筝的,烹饪肯定不如常苏,我已经看过常苏做菜了,我觉得其他人做菜已经很难入我的眼了。” 白荷说着摇了摇头,撇了撇嘴,径自朝自己的房门走去。 “我没打算自己现做。” 身后传来覃小津的声音,白荷站住,回过头“哦”了一声,“覃先生是不打算吃了是吧?也可以,都这么晚了,还吃夜宵,万一消化不良,以覃先生的体质……” 白荷说着又瞥了眼覃小津的小身板。 覃小津再也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白荷跟前来,郑重说道:“我体质很好的,就算是你做的饭菜,我吃了也不会腹泻。” 白荷:“……”这话听着好别扭,什么叫“就算是”?她做的饭菜怎么了?谁吃了也不会腹泻啊!如果眼前的人吃了她做的饭菜导致腹泻的话,也只能是眼前人自身的问题啊! “覃先生,如果您吃了我做的饭菜导致腹泻的话,那只能是你体质的问题。”白荷着重申明。 这个女人好烦哪! “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你先去把夜宵做出来,等我吃下去,自然见分晓。”覃小津说着不由分说就把白荷塞进了厨房。 站在厨房内的白荷愣了三秒钟后回过神来,她走到厨房门口,倚在厨房的门上,看着客厅里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的男人,问道:“覃先生,我为什么要给你做夜宵?” 覃小津放下杂志,从衣兜里掏出那两本结婚证,往茶几上一掷。 还好为了向弓翊证明他真的结婚了,随身带着这两本结婚证,此刻的场景甩出来,真是非常棒的道具。 不用他多费口舌了吧,结婚证说话。 “覃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给你做夜宵?”白荷此刻觉得覃小津虽然有一张好看的脸,但似乎脑子不太好使,她问他夜宵的问题,他甩结婚证干嘛啊? 覃小津此刻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个女人长得还不错,但似乎脑子不太好使,他都甩出结婚证了,还需要他解释吗? “覃先生?覃先生……” 白荷用各种声调呼唤了一遍覃小津后,覃小津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因为他发现这女人唤他的时候,已经从一开始的彬彬有礼,到后来变成娇嗔。再听下去,他怕自己应付不了自己产生的莫名其妙的心情激荡的感觉。 此刻,覃小津终于深切体会:男人最怕女人撒娇了。 “白小姐,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了,就是合法的夫妻,至少这五年内,我们是有契约的,既然是契约就要遵守契约的规则,这五年内,你是我的妻子,你就应该履行好妻子的义务不是吗?” 覃小津正严谨说着,忽然发现白荷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她低垂了眼睑,说道:“覃先生,原来你说的夜宵是这个意思啊?” 覃小津:“……” 咬了咬自己的唇,覃小津说道:“白小姐,你误会了,我是真的想吃夜宵!” “你要是真的想吃夜宵,我应该也是……愿意的吧,毕竟覃先生的外表是大部分女人都喜欢的类型吧!”白荷说着,右手拇指的指甲尖抠起了左手拇指的指甲盖。 覃小津抚着胸口,他发现此刻胸口好闷! “白小姐,你去帮我把常苏保温的夜宵端过来吧!” 覃小津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他被气到了。 第二十一章 因为夜宵引发的 “在覃先生的认知里,一个女人深夜等一个男人大驾光临,就是穿这么严实的?”白荷笑语晏晏。 这个女人和柔温顺的话实际是在嘲笑他没有见识过女人吧? 她嘲笑对了!他就是没有见识过! 覃小津黑着脸走向沙发,走过去的时候,脑子里把有生之年见识过的女人都过了一遍:除了姑姑,就是向清!一个是至亲,一个是好兄弟,哪个会像这女人这般不正经? 覃小津往沙发上一坐,抬起头看了白荷一眼:额,她从头到脚包裹严实,到底哪里不正经了? 对了,是脑子!这女人的脑子很不正经,一定不能被她清纯无辜的外表给欺骗了。 “我饿了!”覃小津说道。 “哦,常苏睡觉前给你做好了夜宵,放着保温呢。” “我不喜欢吃保温的,我喜欢吃新鲜的。” 白荷看着一本正经的年轻男人,耐心地解释道:“都是新鲜的,食材全是新鲜的,常苏做的时候,我和覃浪、覃浪花都站在厨房里看的,绝对可以替常苏作证。覃先生你放心吃吧,没有不新鲜的食材,你吃了绝对不会吃坏肚子,不过食物太新鲜,吃了以后也是可能腹泻的,如果是因为太新鲜导致腹泻的话,这可怪不了常苏,只能归咎于覃先生的体质。” 白荷说着,往覃小津身上投去漫不经心一瞥。 随着这漫不经心一瞥,覃小津本能坐正了身子,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女人刚才在脑子里想什么,她一定觉得他纤瘦的身板没有几两肉,他可是跟着常苏锻炼过的,身上有肌肉的! 然而,这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这样一想,覃小津莫名暗爽,唇角勾起一个只有自己才能察觉的笑容。 “白小姐,你误会了,我是说我喜欢吃现做的食物。” 覃小津说话的时候带着一抹倨傲,仿佛白荷不能一次就洞悉他的言意,能显出他的高明似的。 白荷皱眉,不解道:“常苏做了你这么长时间的生活助理,怎么会连你这个习惯都不知道呢?” 那是因为这个习惯是我刚刚才养成的。 覃小津刚在心里又得意了一把,就见白荷往他的房门口走去,他立即喊住她:“你干嘛去我的房间?” 白荷回身,一脸为难:“你今晚要睡自己的房间?你怎么不早说呢?常苏已经睡下了。” “既然常苏睡在里面,你去那个房间干什么?”覃小津的语气是淡淡的,眉头却是皱的,昭示着他内心的不满。 “去把常苏叫醒啊,”白荷的笑容明媚灿烂,就像五月的阳光,“叫常苏给覃先生现做一份夜宵,至于保温的那份夜宵,我们和常苏明天早上当早餐吃好了,常苏起先烹饪的时候,我们看得都要流口水了,常苏的厨艺简直一绝。” 白荷说话间,覃小津能感觉她似乎现在就要流出口水来。 “不需要叫醒常苏。”覃小津认真而严肃的表情。 白荷点点头,说道:“那覃先生是要自己给自己现做一份夜宵?如果是这样,我就先回房了。” “为什么?”覃小津不明白。 “都说术业有专攻,覃先生的手是用来弹古筝的,烹饪肯定不如常苏,我已经看过常苏做菜了,我觉得其他人做菜已经很难入我的眼了。” 白荷说着摇了摇头,撇了撇嘴,径自朝自己的房门走去。 “我没打算自己现做。” 身后传来覃小津的声音,白荷站住,回过头“哦”了一声,“覃先生是不打算吃了是吧?也可以,都这么晚了,还吃夜宵,万一消化不良,以覃先生的体质……” 白荷说着又瞥了眼覃小津的小身板。 覃小津再也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白荷跟前来,郑重说道:“我体质很好的,就算是你做的饭菜,我吃了也不会腹泻。” 白荷:“……”这话听着好别扭,什么叫“就算是”?她做的饭菜怎么了?谁吃了也不会腹泻啊!如果眼前的人吃了她做的饭菜导致腹泻的话,也只能是眼前人自身的问题啊! “覃先生,如果您吃了我做的饭菜导致腹泻的话,那只能是你体质的问题。”白荷着重申明。 这个女人好烦哪! “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你先去把夜宵做出来,等我吃下去,自然见分晓。”覃小津说着不由分说就把白荷塞进了厨房。 站在厨房内的白荷愣了三秒钟后回过神来,她走到厨房门口,倚在厨房的门上,看着客厅里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的男人,问道:“覃先生,我为什么要给你做夜宵?” 覃小津放下杂志,从衣兜里掏出那两本结婚证,往茶几上一掷。 还好为了向弓翊证明他真的结婚了,随身带着这两本结婚证,此刻的场景甩出来,真是非常棒的道具。 不用他多费口舌了吧,结婚证说话。 “覃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给你做夜宵?”白荷此刻觉得覃小津虽然有一张好看的脸,但似乎脑子不太好使,她问他夜宵的问题,他甩结婚证干嘛啊? 覃小津此刻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个女人长得还不错,但似乎脑子不太好使,他都甩出结婚证了,还需要他解释吗? “覃先生?覃先生……” 白荷用各种声调呼唤了一遍覃小津后,覃小津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因为他发现这女人唤他的时候,已经从一开始的彬彬有礼,到后来变成娇嗔。再听下去,他怕自己应付不了自己产生的莫名其妙的心情激荡的感觉。 此刻,覃小津终于深切体会:男人最怕女人撒娇了。 “白小姐,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了,就是合法的夫妻,至少这五年内,我们是有契约的,既然是契约就要遵守契约的规则,这五年内,你是我的妻子,你就应该履行好妻子的义务不是吗?” 覃小津正严谨说着,忽然发现白荷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她低垂了眼睑,说道:“覃先生,原来你说的夜宵是这个意思啊?” 覃小津:“……” 咬了咬自己的唇,覃小津说道:“白小姐,你误会了,我是真的想吃夜宵!” “你要是真的想吃夜宵,我应该也是……愿意的吧,毕竟覃先生的外表是大部分女人都喜欢的类型吧!”白荷说着,右手拇指的指甲尖抠起了左手拇指的指甲盖。 覃小津抚着胸口,他发现此刻胸口好闷! “白小姐,你去帮我把常苏保温的夜宵端过来吧!” 覃小津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他被气到了。 第二十二章 神奇的呼噜 坐在饭桌旁,看着对面默默吃着夜宵的男人,白荷眼睛里忍不住泛起了秋波。 好看的男人之所以让人动心,就在于他连细节都无懈可击。 穿着白衬衫的覃小津吃夜宵都吃出弹古筝的那份儿优雅。 白荷看着眼前人的一举手一投足,心里只有一个花痴的声音:好帅! 覃小津就在这时抬起头来,白荷急忙伸手挡在嘴角,幸好及时出手,不然口水就流出来了。 “馋成这样?”覃小津眉头微微皱起。 在覃小津看来,她已经流出口水了,只是用手擦去。 我馋你。白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面上,她却说道:“常苏这道芝士焗豆腐就算保温过,亦不失精致,而且食材简单,只用了一块嫩豆腐,一片芝士,一勺生抽,少许木鱼花和海苔。做法也很简单,把嫩豆腐切成方方正正的形状,淋上一勺酱油,再放上一片芝士,烤箱预热到180℃后,放进去烤上七到十分钟,取出后撒上一点点木鱼花和海苔碎就可以了。” 白荷见证了常苏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这么低成本的食材居然做出外观堪比米其林餐厅的菜品,她心里对常苏的佩服只有五体投地可以形容。 虽然她这辈子还没有吃过米其林餐厅的菜,也没有去过米其林餐厅,但她不管了,常苏的芝士焗豆腐,雪白的豆腐、金黄的芝士,粉红的木鱼花、翠绿的海苔,这样高的颜值除了传说当中的米其林,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媲美。 何况,她不觉得米其林的大厨能有常苏的颜值。 “听起来,你是会做菜的,”覃小津放下手中的汤匙,正视着对面的女人,带着一丝欣慰说道,“以后夜宵就交给你来做吧,我们搬去蓝花坞以后,说不定常苏不能时时在身边,而你能。” “我?我为什么能?”白荷发现,这个好看的男人只要一开口,给人的感观就不那么美妙了。 “因为我们有结婚证啊。” “所以呢?”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妻子,至少这五年内是,作为一名妻子做饭给自己的丈夫吃,而丈夫愿意吃喜欢吃,这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覃小津说道。 白荷有些懵:明明是自以为是的话,为什么还说出了深情的味道? 覃小津此时心里却闪过一丝黯然。 当年他母亲在蓝花坞不知做了多少顿夜宵等着覃山海来吃,可是覃山海一口都不愿意吃,甚至,有母亲在蓝花坞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没有踏足过蓝花坞。 如果覃山海那时候愿意吃上一口母亲做的夜宵,哪怕就一口,母亲也是幸福的吧? 覃小津眼底的黯然,白荷并未注意。 她不可思议说道:“覃先生,你不是在海外生活了十年吗?怎么脑子里还会有这么传统的糟粕?都什么年代了,做饭还是女人单方面的义务?男女平等,我也不推卸我那一半的义务,总之你要吃夜宵的话,一个星期里,我可以给你做三天半的夜宵。” “三天半?”覃小津又皱起了眉头。 “要不这样,单周的话我做三天你做四天,双周的话我做四天你做三天,你要反过来也可以。当然了,轮到你做夜宵的时候,你可以选择不吃。” 白荷摊手,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契约精神了。 覃小津在心里打定主意:轮到他做的时候,他可以让常苏代劳啊! “成吧。今晚就当做你做的夜宵,所以你洗碗。” 覃小津说着,撇下白荷径自进了白荷的房间。 今晚她又得打地铺了。 白荷苦逼地站起来收拾碗筷,等她洗完碗要走回房间的时候,发现房门已经上锁。 “喂,覃小津,你过分了!”白荷有些生气。 门内传来覃小津的声音:“今晚你睡沙发吧,打地铺太凉了。” 把她赶出房间还是为了她考虑? 白荷愤愤回头,看见沙发上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一床被褥。 白荷只能接受睡沙发。 可是哪里睡得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常苏的呼噜声就从房间里源源不断传出来,原来“鼾声如雷”并不夸张,可是为什么起先陪着覃小津在客厅里吃夜宵的时候却没有听到呢? 白荷辗转了一阵,还是决定去叫醒常苏。 打呼噜很可能是因为睡姿不当导致的。 白荷敲了门,门内除了鼾声,自然没有反应。 白荷的手放到门把手上一转,门居然开了:这孩子睡觉居然不锁门。 白荷走进去,伸手按亮了房间里的灯,光线并不刺眼,常苏歪着脑袋继续酣睡,继续鼾声如雷。 白荷走到床边伸手扶住常苏的脑袋,想要把他的脑袋放正,可是双手才刚放到他的头两侧,常苏就醒了。 睁眼就看到一张女人的面孔贴得这么近,常苏吓了一大跳:“白……白小姐……” 常苏惊骇地坐起身,伸手拉紧了自己的睡衣领口,警惕盯着白荷。 白荷:“……” 这是把她当作采花大盗了吧?好歹她现在是有结婚证的人,这点契约精神还是有的。 白荷在床边站直了,说道:“常苏,你别误会,就是你打雷的声音太大了……” 常苏屈辱的表情:他又不是雷公,打什么雷? 白荷意识到自己口误,羞耻地改了口:“就是你打鼾的声音太像打雷了……” 常苏更加屈辱了。 十分钟后,白荷舒服地躺在了覃小津房间的大床上,而常苏去睡了沙发。 坚决不能让女士睡沙发,常苏在作出换床的决定后,终于洗刷了内心的屈辱感。 助人为乐,果然能使人找回自信,所以施比舍更快乐,这是真的。 听着客厅外头世界太平,白荷也感到一丝神奇,关了床头灯幸福睡过去。 覃小津却在床上醒了过来:怎么回事?昨晚他在这个房间睡下后是听不见常苏的鼾声的,今晚这鼾声怎么这么响呢?不会吵醒沙发上的女人吧? 覃小津看了眼左右两边的两个酣睡的孩子,蹑手蹑脚起了身。 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一张床,终于发现有人一起躺一张床的感觉是如此踏实,尤其左右各躺着一个人,躺中间的这个人太有安全感了,再也不怕鬼了! 覃小津走到客厅傻了眼,沙发上的人竟是常苏。 沙发前站着一个虎视眈眈目光似箭的人,常苏的第六感把熟睡中的他叫醒了。 “小……小先生……”常苏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今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是睡着睡着,床边就站了一个人? “小先生,你是不是也是被我的鼾声吵醒的?”常苏在覃小津极度气恼的眼神里,战兢兢问道。 还挺有自知之明! 覃小津在心里冷哼一句,嘴上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睡觉会打鼾的?” 小先生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常苏瑟瑟发抖。 “我可能是因为……认床!”常苏说着跳下沙发,飞也似地逃进了原来属于他的那个房间。 覃小津:“……” 于是,今晚的沙发特别荣幸地接待了第三位贵客:覃小津先生。 覃小津辗转反侧了许久,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眼皮还没有合上,常苏的鼾声竟就响了起来。 呵,说好的打鼾是因为认床呢? 覃小津愤而起身去敲常苏的房门,他打算把那两个深受其害的孩子解救出来。 然而,门是肯定敲不开的。 他跟门把手较了一段时间的劲后选择放弃。 重新回沙发上躺下,深受常苏的鼾声滋扰,终于,覃小津忍无可忍,一骨碌起身去开另外一个房间的房门。 手刚放到门把手上,门竟就自己开了。 这个女人,她睡觉居然不关房门! 第二十二章 神奇的呼噜 坐在饭桌旁,看着对面默默吃着夜宵的男人,白荷眼睛里忍不住泛起了秋波。 好看的男人之所以让人动心,就在于他连细节都无懈可击。 穿着白衬衫的覃小津吃夜宵都吃出弹古筝的那份儿优雅。 白荷看着眼前人的一举手一投足,心里只有一个花痴的声音:好帅! 覃小津就在这时抬起头来,白荷急忙伸手挡在嘴角,幸好及时出手,不然口水就流出来了。 “馋成这样?”覃小津眉头微微皱起。 在覃小津看来,她已经流出口水了,只是用手擦去。 我馋你。白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面上,她却说道:“常苏这道芝士焗豆腐就算保温过,亦不失精致,而且食材简单,只用了一块嫩豆腐,一片芝士,一勺生抽,少许木鱼花和海苔。做法也很简单,把嫩豆腐切成方方正正的形状,淋上一勺酱油,再放上一片芝士,烤箱预热到180℃后,放进去烤上七到十分钟,取出后撒上一点点木鱼花和海苔碎就可以了。” 白荷见证了常苏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这么低成本的食材居然做出外观堪比米其林餐厅的菜品,她心里对常苏的佩服只有五体投地可以形容。 虽然她这辈子还没有吃过米其林餐厅的菜,也没有去过米其林餐厅,但她不管了,常苏的芝士焗豆腐,雪白的豆腐、金黄的芝士,粉红的木鱼花、翠绿的海苔,这样高的颜值除了传说当中的米其林,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媲美。 何况,她不觉得米其林的大厨能有常苏的颜值。 “听起来,你是会做菜的,”覃小津放下手中的汤匙,正视着对面的女人,带着一丝欣慰说道,“以后夜宵就交给你来做吧,我们搬去蓝花坞以后,说不定常苏不能时时在身边,而你能。” “我?我为什么能?”白荷发现,这个好看的男人只要一开口,给人的感观就不那么美妙了。 “因为我们有结婚证啊。” “所以呢?”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妻子,至少这五年内是,作为一名妻子做饭给自己的丈夫吃,而丈夫愿意吃喜欢吃,这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覃小津说道。 白荷有些懵:明明是自以为是的话,为什么还说出了深情的味道? 覃小津此时心里却闪过一丝黯然。 当年他母亲在蓝花坞不知做了多少顿夜宵等着覃山海来吃,可是覃山海一口都不愿意吃,甚至,有母亲在蓝花坞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没有踏足过蓝花坞。 如果覃山海那时候愿意吃上一口母亲做的夜宵,哪怕就一口,母亲也是幸福的吧? 覃小津眼底的黯然,白荷并未注意。 她不可思议说道:“覃先生,你不是在海外生活了十年吗?怎么脑子里还会有这么传统的糟粕?都什么年代了,做饭还是女人单方面的义务?男女平等,我也不推卸我那一半的义务,总之你要吃夜宵的话,一个星期里,我可以给你做三天半的夜宵。” “三天半?”覃小津又皱起了眉头。 “要不这样,单周的话我做三天你做四天,双周的话我做四天你做三天,你要反过来也可以。当然了,轮到你做夜宵的时候,你可以选择不吃。” 白荷摊手,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契约精神了。 覃小津在心里打定主意:轮到他做的时候,他可以让常苏代劳啊! “成吧。今晚就当做你做的夜宵,所以你洗碗。” 覃小津说着,撇下白荷径自进了白荷的房间。 今晚她又得打地铺了。 白荷苦逼地站起来收拾碗筷,等她洗完碗要走回房间的时候,发现房门已经上锁。 “喂,覃小津,你过分了!”白荷有些生气。 门内传来覃小津的声音:“今晚你睡沙发吧,打地铺太凉了。” 把她赶出房间还是为了她考虑? 白荷愤愤回头,看见沙发上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一床被褥。 白荷只能接受睡沙发。 可是哪里睡得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常苏的呼噜声就从房间里源源不断传出来,原来“鼾声如雷”并不夸张,可是为什么起先陪着覃小津在客厅里吃夜宵的时候却没有听到呢? 白荷辗转了一阵,还是决定去叫醒常苏。 打呼噜很可能是因为睡姿不当导致的。 白荷敲了门,门内除了鼾声,自然没有反应。 白荷的手放到门把手上一转,门居然开了:这孩子睡觉居然不锁门。 白荷走进去,伸手按亮了房间里的灯,光线并不刺眼,常苏歪着脑袋继续酣睡,继续鼾声如雷。 白荷走到床边伸手扶住常苏的脑袋,想要把他的脑袋放正,可是双手才刚放到他的头两侧,常苏就醒了。 睁眼就看到一张女人的面孔贴得这么近,常苏吓了一大跳:“白……白小姐……” 常苏惊骇地坐起身,伸手拉紧了自己的睡衣领口,警惕盯着白荷。 白荷:“……” 这是把她当作采花大盗了吧?好歹她现在是有结婚证的人,这点契约精神还是有的。 白荷在床边站直了,说道:“常苏,你别误会,就是你打雷的声音太大了……” 常苏屈辱的表情:他又不是雷公,打什么雷? 白荷意识到自己口误,羞耻地改了口:“就是你打鼾的声音太像打雷了……” 常苏更加屈辱了。 十分钟后,白荷舒服地躺在了覃小津房间的大床上,而常苏去睡了沙发。 坚决不能让女士睡沙发,常苏在作出换床的决定后,终于洗刷了内心的屈辱感。 助人为乐,果然能使人找回自信,所以施比舍更快乐,这是真的。 听着客厅外头世界太平,白荷也感到一丝神奇,关了床头灯幸福睡过去。 覃小津却在床上醒了过来:怎么回事?昨晚他在这个房间睡下后是听不见常苏的鼾声的,今晚这鼾声怎么这么响呢?不会吵醒沙发上的女人吧? 覃小津看了眼左右两边的两个酣睡的孩子,蹑手蹑脚起了身。 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一张床,终于发现有人一起躺一张床的感觉是如此踏实,尤其左右各躺着一个人,躺中间的这个人太有安全感了,再也不怕鬼了! 覃小津走到客厅傻了眼,沙发上的人竟是常苏。 沙发前站着一个虎视眈眈目光似箭的人,常苏的第六感把熟睡中的他叫醒了。 “小……小先生……”常苏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今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是睡着睡着,床边就站了一个人? “小先生,你是不是也是被我的鼾声吵醒的?”常苏在覃小津极度气恼的眼神里,战兢兢问道。 还挺有自知之明! 覃小津在心里冷哼一句,嘴上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睡觉会打鼾的?” 小先生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常苏瑟瑟发抖。 “我可能是因为……认床!”常苏说着跳下沙发,飞也似地逃进了原来属于他的那个房间。 覃小津:“……” 于是,今晚的沙发特别荣幸地接待了第三位贵客:覃小津先生。 覃小津辗转反侧了许久,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眼皮还没有合上,常苏的鼾声竟就响了起来。 呵,说好的打鼾是因为认床呢? 覃小津愤而起身去敲常苏的房门,他打算把那两个深受其害的孩子解救出来。 然而,门是肯定敲不开的。 他跟门把手较了一段时间的劲后选择放弃。 重新回沙发上躺下,深受常苏的鼾声滋扰,终于,覃小津忍无可忍,一骨碌起身去开另外一个房间的房门。 手刚放到门把手上,门竟就自己开了。 这个女人,她睡觉居然不关房门! 第二十三章 向家 向家。 向前刚刚睡醒,打着哈欠从卧房走出来。 在闻到空气里一股油泼辣子的香气后,便循着那香气走到饭厅。 但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高金娴端着一碗Biángbiáng面从厨房走出来。 向前的睡意顿时一扫而光。 “金娴,你今天起得那么早,就是为了给我做biangbiang面啊?你也太贴心了,就知道我好这一口辣。” 面碗里,红红的辣椒油泼在面条上,那面条是由麦子磨成的面粉和水后通过手工拉成长宽厚的形状。 除了辣椒油,还拌入酱油、醋等其他调味料。 配上几片湛清碧绿的油菜叶子以及精心制作的浇头,最上面刚浇上去的一勺油还散发着刺啦啦的滚沸的热气。 光闻着那香气,向前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一根不断,一碗三根,金娴你这手艺长久没用,没荒废吧?” 向前说着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坐下来,并拿起了筷子,等着高金娴把那碗biangbiang面给端过来,然而—— 向前眼睁睁看着高金娴把那碗biangbiang面放到了向清吃饭时坐的位置上,并向楼上的方向喊:“向清,你最爱的biangbiang面,妈给你做好了!” 向前:“……”白感动一场。 高金娴在餐桌旁坐下,抬头便看见向前凌乱的表情。 她解释道:“覃家那边马上就要办婚礼了,我给向清做点她爱吃的,转移转移她的注意力。” 向前明白,没有什么困难是美食解决不了的。 “向清爱吃biangbiang面,是随了我啊!”向前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辛酸,“你就顺手的事,就不能再多做一碗分我也尝尝,拉三根是拉,拉六根不也是拉吗?人家都多久没吃过你这手艺了。” 当初结婚的时候,两人约定一人为对方学一样美食。 逢年过节或者重要日子,都要为对方做这道美食,算是一种仪式感。 向前爱吃biangbiang面,高金娴便把云城最有名的做面人专门请到家里教授biangbiang面的做法,她一个大家闺秀愣是因为爱,花了几个月功夫学会了这碗biangbiang面。 而向前为高金娴学的则是一道饭后甜点:桂花糕。 糯米、桂花、蜂蜜为原料制成的桂花糕让爱吃甜食的高金娴念念不忘,轻咬一口满嘴花香,又是丈夫亲手所做,别提多幸福了。 然而自从有次覃山海赶巧到向家做客,尝了一口向前做的桂花糕,从此以后向前的桂花糕就专为覃山海一人制作了。 “我也仿佛有几百年之久没有吃过向大老板你做的桂花糕了。”高金娴的表情非常不爽。 “那不是你不让我做的吗?”向前委屈,“桂花糕是你不让我做的,现在怎么还反过来责怪我不给你做呢?biangbiang面我有不让你做吗?可你却自己不给我做了,这……这性质能一样吗?” 向前说到激动处,舌头差点打结。 “我为什么不让你做桂花糕了?还不是因为你每次做桂花糕,山海就上门,每次做桂花糕,山海就上门……这桂花糕明明是你为了我才去学的,为什么你学会了就专门做给覃山海吃了?” 高金娴说着,扁了嘴。 和她比委屈,她何尝不是一肚子委屈? 向前抓抓脑袋,尴尬说道:“那不是凑巧吗?” “一次是凑巧两次是凑巧,一百次都是凑巧,这凑巧还是凑巧吗?我怀疑是预谋!” “冤枉!”眼前就差一面鼓了,否则向前立马就能擂鼓鸣冤。 “一定是预谋!”高金娴却越发笃定,“一定是你每次做桂花糕前都给覃山海打电话通风报信了,覃山海一个大老爷们儿爱吃甜食,他像话吗?” 高金娴咬牙切齿,为自己吃不上久违的桂花糕。 向前也急不可耐,为自己不知道如何自证清白。 两人正着急着,就听向清发出满足的声音:“爸,妈,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们继续。” 向前和高金娴抬头,但见向清从饭桌旁站了起来,她面前的那碗biangbiang面已经碗底朝天了。 她是什么时候来吃面的?在国外和洋鬼子打了十年交道,这神出鬼没的功夫不是盖的。 高金娴有些懵。 向前则是看着那个碗壁上还沾着辣子油的空碗恨不能咬碎刚镶上的一颗金牙。 向清一路上都在想自己风风火火的性格是不是因为辣子油吃太多了,食欲被满足后整个人心情都爽利了,昨晚她想到覃小津马上就要举行的婚礼,还在被窝里流出了几滴心酸泪。 说不难过都是假的。 夜深人静时,一个人闲下来时,都有失去挚爱的焦虑的感觉。 五年,就是一段五年的契约而已。 这个点子,还是她从桑教授那里得了启发之后向他提出的建议,他采纳了。 而他对她的建议一向都言听计从。 想及此,向清的心情又好过起来。 站在覃小津酒店套房的房门外,她深吸一口气,又变回那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业女性,在赚钱这件事上,与男人们一较高低的向大经纪人。 用卡刷开房门,向清走了进去,咦,都还没起床呢。 这让向清不高兴,日头已经爬上老高了,这一堆大大小小还在睡懒觉。 向清盯着左手边那个房门,露出妒忌的目光。 上一次她就是撞见小津和那个姓白的女人一起出现在这扇门内的,可那又怎样? 她最了解小津。 她的小津不近女色,就连她这个公认的大美女在他眼中都没有性别,何况那个离过婚带着两个孩子,已经三十岁了的女人? 虽然心里充满了对白荷的鄙夷,但那扇门在向清眼中还是充满了威慑力,让她不敢靠近。 于是她走向了另外一扇门:先把常苏叫醒吧! 门很顺利被推开了,向清走进了房间,嘴里叫着:“常苏……”然后便顿住了。 床上没有常苏,只有覃小津和白荷,两个人是相拥而卧的。 向清的血蹭蹭蹭就往脑门上涌去,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低吼了一声:“覃小津——” 随着这一声吼,床上的两人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彼此贴在鼻前的面孔,发出了一声比向清还要惨烈的尖叫,随着那刺耳的尖叫声,两个人都滚下了床。 向清看傻了眼。 第二十三章 向家 向家。 向前刚刚睡醒,打着哈欠从卧房走出来。 在闻到空气里一股油泼辣子的香气后,便循着那香气走到饭厅。 但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高金娴端着一碗Biángbiáng面从厨房走出来。 向前的睡意顿时一扫而光。 “金娴,你今天起得那么早,就是为了给我做biangbiang面啊?你也太贴心了,就知道我好这一口辣。” 面碗里,红红的辣椒油泼在面条上,那面条是由麦子磨成的面粉和水后通过手工拉成长宽厚的形状。 除了辣椒油,还拌入酱油、醋等其他调味料。 配上几片湛清碧绿的油菜叶子以及精心制作的浇头,最上面刚浇上去的一勺油还散发着刺啦啦的滚沸的热气。 光闻着那香气,向前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一根不断,一碗三根,金娴你这手艺长久没用,没荒废吧?” 向前说着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坐下来,并拿起了筷子,等着高金娴把那碗biangbiang面给端过来,然而—— 向前眼睁睁看着高金娴把那碗biangbiang面放到了向清吃饭时坐的位置上,并向楼上的方向喊:“向清,你最爱的biangbiang面,妈给你做好了!” 向前:“……”白感动一场。 高金娴在餐桌旁坐下,抬头便看见向前凌乱的表情。 她解释道:“覃家那边马上就要办婚礼了,我给向清做点她爱吃的,转移转移她的注意力。” 向前明白,没有什么困难是美食解决不了的。 “向清爱吃biangbiang面,是随了我啊!”向前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辛酸,“你就顺手的事,就不能再多做一碗分我也尝尝,拉三根是拉,拉六根不也是拉吗?人家都多久没吃过你这手艺了。” 当初结婚的时候,两人约定一人为对方学一样美食。 逢年过节或者重要日子,都要为对方做这道美食,算是一种仪式感。 向前爱吃biangbiang面,高金娴便把云城最有名的做面人专门请到家里教授biangbiang面的做法,她一个大家闺秀愣是因为爱,花了几个月功夫学会了这碗biangbiang面。 而向前为高金娴学的则是一道饭后甜点:桂花糕。 糯米、桂花、蜂蜜为原料制成的桂花糕让爱吃甜食的高金娴念念不忘,轻咬一口满嘴花香,又是丈夫亲手所做,别提多幸福了。 然而自从有次覃山海赶巧到向家做客,尝了一口向前做的桂花糕,从此以后向前的桂花糕就专为覃山海一人制作了。 “我也仿佛有几百年之久没有吃过向大老板你做的桂花糕了。”高金娴的表情非常不爽。 “那不是你不让我做的吗?”向前委屈,“桂花糕是你不让我做的,现在怎么还反过来责怪我不给你做呢?biangbiang面我有不让你做吗?可你却自己不给我做了,这……这性质能一样吗?” 向前说到激动处,舌头差点打结。 “我为什么不让你做桂花糕了?还不是因为你每次做桂花糕,山海就上门,每次做桂花糕,山海就上门……这桂花糕明明是你为了我才去学的,为什么你学会了就专门做给覃山海吃了?” 高金娴说着,扁了嘴。 和她比委屈,她何尝不是一肚子委屈? 向前抓抓脑袋,尴尬说道:“那不是凑巧吗?” “一次是凑巧两次是凑巧,一百次都是凑巧,这凑巧还是凑巧吗?我怀疑是预谋!” “冤枉!”眼前就差一面鼓了,否则向前立马就能擂鼓鸣冤。 “一定是预谋!”高金娴却越发笃定,“一定是你每次做桂花糕前都给覃山海打电话通风报信了,覃山海一个大老爷们儿爱吃甜食,他像话吗?” 高金娴咬牙切齿,为自己吃不上久违的桂花糕。 向前也急不可耐,为自己不知道如何自证清白。 两人正着急着,就听向清发出满足的声音:“爸,妈,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们继续。” 向前和高金娴抬头,但见向清从饭桌旁站了起来,她面前的那碗biangbiang面已经碗底朝天了。 她是什么时候来吃面的?在国外和洋鬼子打了十年交道,这神出鬼没的功夫不是盖的。 高金娴有些懵。 向前则是看着那个碗壁上还沾着辣子油的空碗恨不能咬碎刚镶上的一颗金牙。 向清一路上都在想自己风风火火的性格是不是因为辣子油吃太多了,食欲被满足后整个人心情都爽利了,昨晚她想到覃小津马上就要举行的婚礼,还在被窝里流出了几滴心酸泪。 说不难过都是假的。 夜深人静时,一个人闲下来时,都有失去挚爱的焦虑的感觉。 五年,就是一段五年的契约而已。 这个点子,还是她从桑教授那里得了启发之后向他提出的建议,他采纳了。 而他对她的建议一向都言听计从。 想及此,向清的心情又好过起来。 站在覃小津酒店套房的房门外,她深吸一口气,又变回那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业女性,在赚钱这件事上,与男人们一较高低的向大经纪人。 用卡刷开房门,向清走了进去,咦,都还没起床呢。 这让向清不高兴,日头已经爬上老高了,这一堆大大小小还在睡懒觉。 向清盯着左手边那个房门,露出妒忌的目光。 上一次她就是撞见小津和那个姓白的女人一起出现在这扇门内的,可那又怎样? 她最了解小津。 她的小津不近女色,就连她这个公认的大美女在他眼中都没有性别,何况那个离过婚带着两个孩子,已经三十岁了的女人? 虽然心里充满了对白荷的鄙夷,但那扇门在向清眼中还是充满了威慑力,让她不敢靠近。 于是她走向了另外一扇门:先把常苏叫醒吧! 门很顺利被推开了,向清走进了房间,嘴里叫着:“常苏……”然后便顿住了。 床上没有常苏,只有覃小津和白荷,两个人是相拥而卧的。 向清的血蹭蹭蹭就往脑门上涌去,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低吼了一声:“覃小津——” 随着这一声吼,床上的两人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彼此贴在鼻前的面孔,发出了一声比向清还要惨烈的尖叫,随着那刺耳的尖叫声,两个人都滚下了床。 向清看傻了眼。 第二十四章 情敌谈话 “白小姐,请你先出去一趟!” 白荷刚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就听到向清下了逐客令。 “哦,好的。”白荷却如闻大赦,低着头快步走出房间,走出去的时候不忘带上房门。 向清走到房间里的藤椅上坐下,覃小津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不过很快就已经镇定自若。 向清说道:“小津,我已经看见两次了,你们不会真的……” 向清说不下去,她马上替自己否定了,一定是误会。 “向清,你以前说过不会过问我的私生活。”覃小津说着走进浴室。 向清目送着覃小津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口:那是因为以前你没有私生活。 ………………………… 覃小津洗漱完毕走出房间,发现饭桌上已经摆好早餐。 白荷母子三人坐了一边,向清和常苏坐了一边,留了中间主人的位置给他。 覃小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喝了口面前的热牛奶,问向清:“向清,你早上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啊?” 向清想起那碗料足味香的biang biang面,咬咬牙昧着良心说道:“嗯,没吃。” 常苏笑了:“我就知道向清姐要过来一起吃早饭,所以早上做早餐的时候,我特意多做了向清姐那一份。” 不对啊,她进门的时候,常苏明明还在睡懒觉,怎么去了一趟覃小津的房间出来,常苏就把早饭给做好了? “常苏,你不但厨艺好,效率也越来越高了,这一桌早餐你居然一眨眼的功夫就做好了,我怀疑你是不是学会变魔术了。” 向清看着常苏,不是开玩笑,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常苏不好意思说道:“效率是真不高,早上这顿早餐花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 向清一边点头一边皱眉:“所以你是很早就爬起来做早餐,然后又躺下去睡回笼觉的吗?” “是的呢,向清姐,”常苏笑得纯真无邪,“我做好早饭的时候看到小先生和白小姐还在睡觉,就没有吵醒他们。” 常苏说到这里,向清脸色明显黑了黑。 白荷把头低得更低了些,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覃小津也默默吃饭,嗯,他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就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覃浪花天真无邪的声音响了起来:“常叔叔没有吵醒我妈妈和覃叔叔,却吵醒了我和哥哥。” 覃小津顿时想起常苏那如雷贯耳的鼾声,他同情地看向覃浪和覃浪花,问道:“常苏打呼噜的声音是不是特别响?” “什么打呼噜?”覃浪和覃浪花一脸懵逼,异口同声问道。 覃小津不解:“你们没有听到常苏打呼噜的声音吗?” 覃浪和覃浪花同时摇头:“没有啊。” 覃小津:“……” 所以这两个晚上,常苏那么响的呼噜声是他自己出现了幻听? “小浪花,常苏脸皮厚,不需要小孩子替他遮掩的,你刚刚还说被常苏吵醒了。” 覃小津凑近覃浪花,极尽诱哄,常苏年纪轻轻可以打呼噜,但他年纪轻轻不可以幻听! 常苏闻言摸了下自己的脸:他哪里脸皮厚了? 覃浪花指着覃小津神秘兮兮的模样笑道:“覃叔叔,你这个样子好好笑哦!鬼鬼祟祟的!” 覃小津:“……” “是常叔叔吵醒我和哥哥的啊,不然我们可以睡到太阳晒屁股。” “是常叔叔吵醒我和妹妹的,不然我们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覃浪将覃浪花的“太阳晒屁股”改成了成语“日上三竿”,他已经读过小学一年级了,要做文雅的学生,和幼稚园都没有毕业的妹妹不一样。 覃浪说着,和覃浪花一起向常苏投去幽怨的小眼神。 常苏被看得不好意思,他尴尬笑道:“我关门的声音大了点所以吵醒了他们。” 所以真的是他出现了幻听? 覃小津看向低头吃饭的白荷,找个合适的机会向这个女人求证一下吧。 覃小津正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就见覃浪花把小鼻子凑到他身上来到处闻了闻:“覃叔叔,你身上有我妈妈的味道。” 向清顿了顿,将整只汤匙紧握在了手里。 白荷从饭桌旁站起身,覃浪和覃浪花也很有眼力见地从椅子上溜下来。 “我们吃饱了,你们慢吃。”白荷给了向清和常苏一个非常标准的假笑,牵着两个孩子回房去了。 “小先生,你的脸好红。”常苏看向覃小津,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呼起来。 嗯,他没有听见。 他不想听见的话就可以假装听不见。 覃小津放下餐具,坐正了身子,看向向清,若无其事问道:“向清,你这么早过来是不是今天有什么公干?” 向清张了张嘴,但“有”字覃小津没有给她机会说出口。 “婚礼之前,我不想有任何公干。”覃小津说道。 “好。”向清也爽快答应。 反正婚礼马上就到了,等办完婚礼,她就要让他马不停蹄,忙成一条狗,这样他就没有时间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了。 虽然不能有公干了,但向清也没有马上离开,她把白荷叫了出去。 二人走到走廊放置沙发的位置,各自在一张沙发上坐下。 向清打量着身穿白裙的女人,她的清减带着贫寒的印记,与周遭经典画报、黑胡桃木、黄铜元素光影交错的背景格格不入。 不彰自显的背景低调内敛,似乎将女人身上的苦情也吞没了。 向清竟觉打量得久了,这穿白裙的女人又莫名融进了这背景,莫名与这背景协调了起来。 “向小姐找我什么事啊?”白荷先开了口。 向清回神,带着一抹优越感,说道:“我是好心想给白小姐提个醒,你和小津是契约婚姻,许多事情要按照契约来,契约里没有的条款,我觉得白小姐还是不要越矩得好。” “我知道,我和覃小津是契约婚姻,覃小津是甲方,我是乙方,那么向小姐在这个契约里是哪一方?”白荷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 向清立马沉了脸色: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兰花一样柔弱的女人实际却是带刺的玫瑰。 “白小姐,你们之间也就是五年的契约而已,你别妄想着可以利用这五年攀上我们小津,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你和我们小津一点都不般配,他是搞艺术的,是世家子弟,含着金钥匙出身,有名有钱有才华还有颜值……” 白荷无法忍受,一个好好的御姐突然在她面前犯起花痴。 她打断向清,说道:“向小姐是喜欢覃小津吧?” 向清愣住,在白荷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失去了一丝底气。 白荷的笑容又像五月的阳光一样飞扬起来。 “为什么向小姐一定要认为五年之后我非要撕毁契约缠住覃小津不可呢?为什么向小姐一定要认为这五年之内,我非要想方设法,使出浑身解数勾惹覃小津呢?向小姐,我十分理解你那么紧张我的身份,那是因为在你心中覃小津是个宝贝,然而,在我眼里并不是的。” 白荷轻轻摇头,带着一丝丝不屑的语气。 “在我眼中,覃小津就是个幼稚的家伙,他的脑子并不好使,语言天赋也不高,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明白的事情他非要先做动作……” 覃小津掏出结婚证甩在茶几的一幕又浮现到了白荷的眼前…… “向小姐居然会觉得覃小津有名,名气嘛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作为一名资深的筝童家长,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古筝界还有一个叫覃小津的古筝演奏家,连我都没有听过,全国人民就更不知道他是哪根葱了!” “向小姐还觉得覃小津颜值高,在我看来就是一根瘦竹,动不动就胸闷气短,吃个夜宵还要担心会不会闹肚子,那个体质啊……” 白荷眼前闪过覃小津抚着胸口被气到了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露出一脸嫌弃。 然而这种嫌弃在她不经意抬头的时候僵住了。 在她视线前方,覃小津正黑着脸瞪着她。 第二十四章 情敌谈话 “白小姐,请你先出去一趟!” 白荷刚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就听到向清下了逐客令。 “哦,好的。”白荷却如闻大赦,低着头快步走出房间,走出去的时候不忘带上房门。 向清走到房间里的藤椅上坐下,覃小津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不过很快就已经镇定自若。 向清说道:“小津,我已经看见两次了,你们不会真的……” 向清说不下去,她马上替自己否定了,一定是误会。 “向清,你以前说过不会过问我的私生活。”覃小津说着走进浴室。 向清目送着覃小津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口:那是因为以前你没有私生活。 ………………………… 覃小津洗漱完毕走出房间,发现饭桌上已经摆好早餐。 白荷母子三人坐了一边,向清和常苏坐了一边,留了中间主人的位置给他。 覃小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喝了口面前的热牛奶,问向清:“向清,你早上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啊?” 向清想起那碗料足味香的biang biang面,咬咬牙昧着良心说道:“嗯,没吃。” 常苏笑了:“我就知道向清姐要过来一起吃早饭,所以早上做早餐的时候,我特意多做了向清姐那一份。” 不对啊,她进门的时候,常苏明明还在睡懒觉,怎么去了一趟覃小津的房间出来,常苏就把早饭给做好了? “常苏,你不但厨艺好,效率也越来越高了,这一桌早餐你居然一眨眼的功夫就做好了,我怀疑你是不是学会变魔术了。” 向清看着常苏,不是开玩笑,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常苏不好意思说道:“效率是真不高,早上这顿早餐花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 向清一边点头一边皱眉:“所以你是很早就爬起来做早餐,然后又躺下去睡回笼觉的吗?” “是的呢,向清姐,”常苏笑得纯真无邪,“我做好早饭的时候看到小先生和白小姐还在睡觉,就没有吵醒他们。” 常苏说到这里,向清脸色明显黑了黑。 白荷把头低得更低了些,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覃小津也默默吃饭,嗯,他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就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覃浪花天真无邪的声音响了起来:“常叔叔没有吵醒我妈妈和覃叔叔,却吵醒了我和哥哥。” 覃小津顿时想起常苏那如雷贯耳的鼾声,他同情地看向覃浪和覃浪花,问道:“常苏打呼噜的声音是不是特别响?” “什么打呼噜?”覃浪和覃浪花一脸懵逼,异口同声问道。 覃小津不解:“你们没有听到常苏打呼噜的声音吗?” 覃浪和覃浪花同时摇头:“没有啊。” 覃小津:“……” 所以这两个晚上,常苏那么响的呼噜声是他自己出现了幻听? “小浪花,常苏脸皮厚,不需要小孩子替他遮掩的,你刚刚还说被常苏吵醒了。” 覃小津凑近覃浪花,极尽诱哄,常苏年纪轻轻可以打呼噜,但他年纪轻轻不可以幻听! 常苏闻言摸了下自己的脸:他哪里脸皮厚了? 覃浪花指着覃小津神秘兮兮的模样笑道:“覃叔叔,你这个样子好好笑哦!鬼鬼祟祟的!” 覃小津:“……” “是常叔叔吵醒我和哥哥的啊,不然我们可以睡到太阳晒屁股。” “是常叔叔吵醒我和妹妹的,不然我们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覃浪将覃浪花的“太阳晒屁股”改成了成语“日上三竿”,他已经读过小学一年级了,要做文雅的学生,和幼稚园都没有毕业的妹妹不一样。 覃浪说着,和覃浪花一起向常苏投去幽怨的小眼神。 常苏被看得不好意思,他尴尬笑道:“我关门的声音大了点所以吵醒了他们。” 所以真的是他出现了幻听? 覃小津看向低头吃饭的白荷,找个合适的机会向这个女人求证一下吧。 覃小津正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就见覃浪花把小鼻子凑到他身上来到处闻了闻:“覃叔叔,你身上有我妈妈的味道。” 向清顿了顿,将整只汤匙紧握在了手里。 白荷从饭桌旁站起身,覃浪和覃浪花也很有眼力见地从椅子上溜下来。 “我们吃饱了,你们慢吃。”白荷给了向清和常苏一个非常标准的假笑,牵着两个孩子回房去了。 “小先生,你的脸好红。”常苏看向覃小津,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呼起来。 嗯,他没有听见。 他不想听见的话就可以假装听不见。 覃小津放下餐具,坐正了身子,看向向清,若无其事问道:“向清,你这么早过来是不是今天有什么公干?” 向清张了张嘴,但“有”字覃小津没有给她机会说出口。 “婚礼之前,我不想有任何公干。”覃小津说道。 “好。”向清也爽快答应。 反正婚礼马上就到了,等办完婚礼,她就要让他马不停蹄,忙成一条狗,这样他就没有时间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了。 虽然不能有公干了,但向清也没有马上离开,她把白荷叫了出去。 二人走到走廊放置沙发的位置,各自在一张沙发上坐下。 向清打量着身穿白裙的女人,她的清减带着贫寒的印记,与周遭经典画报、黑胡桃木、黄铜元素光影交错的背景格格不入。 不彰自显的背景低调内敛,似乎将女人身上的苦情也吞没了。 向清竟觉打量得久了,这穿白裙的女人又莫名融进了这背景,莫名与这背景协调了起来。 “向小姐找我什么事啊?”白荷先开了口。 向清回神,带着一抹优越感,说道:“我是好心想给白小姐提个醒,你和小津是契约婚姻,许多事情要按照契约来,契约里没有的条款,我觉得白小姐还是不要越矩得好。” “我知道,我和覃小津是契约婚姻,覃小津是甲方,我是乙方,那么向小姐在这个契约里是哪一方?”白荷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 向清立马沉了脸色: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兰花一样柔弱的女人实际却是带刺的玫瑰。 “白小姐,你们之间也就是五年的契约而已,你别妄想着可以利用这五年攀上我们小津,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你和我们小津一点都不般配,他是搞艺术的,是世家子弟,含着金钥匙出身,有名有钱有才华还有颜值……” 白荷无法忍受,一个好好的御姐突然在她面前犯起花痴。 她打断向清,说道:“向小姐是喜欢覃小津吧?” 向清愣住,在白荷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失去了一丝底气。 白荷的笑容又像五月的阳光一样飞扬起来。 “为什么向小姐一定要认为五年之后我非要撕毁契约缠住覃小津不可呢?为什么向小姐一定要认为这五年之内,我非要想方设法,使出浑身解数勾惹覃小津呢?向小姐,我十分理解你那么紧张我的身份,那是因为在你心中覃小津是个宝贝,然而,在我眼里并不是的。” 白荷轻轻摇头,带着一丝丝不屑的语气。 “在我眼中,覃小津就是个幼稚的家伙,他的脑子并不好使,语言天赋也不高,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明白的事情他非要先做动作……” 覃小津掏出结婚证甩在茶几的一幕又浮现到了白荷的眼前…… “向小姐居然会觉得覃小津有名,名气嘛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作为一名资深的筝童家长,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古筝界还有一个叫覃小津的古筝演奏家,连我都没有听过,全国人民就更不知道他是哪根葱了!” “向小姐还觉得覃小津颜值高,在我看来就是一根瘦竹,动不动就胸闷气短,吃个夜宵还要担心会不会闹肚子,那个体质啊……” 白荷眼前闪过覃小津抚着胸口被气到了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露出一脸嫌弃。 然而这种嫌弃在她不经意抬头的时候僵住了。 在她视线前方,覃小津正黑着脸瞪着她。 第二十五章 发糖 向清也感觉到身后有一股迫人的压力,扭头一看,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小津……” 覃小津一脸黑沉,说出来的话却是淡淡的:“向清,你和白小姐谈好了吗?” “谈好了。”向清带点不甘愿说道。 如果不是覃小津出现得太及时,她还有一箩筐警告的话要送给姓白的女人,她怎么可以那么埋汰她的小津? “现在我要和白小姐谈一谈。” 覃小津说着走过去一把拉起白荷去了顶楼的阳台。 顶楼阳台种了一片月季。 月季是四季开花的植物,虽然已是晚秋,却也深红浅粉淡白,开了生机勃勃一片。 覃小津拉着白荷一直走到那片月季旁才放开手。 天高云淡,旭日东升,乌发白肤、一袭白裙的女人在月季花的背景中莫名显得有些好看。 覃小津刚升起一丝小小的激荡,耳边厢便回荡着这女人让人很不美妙的话语:“在我眼中,覃小津就是个幼稚的家伙,他的脑子并不好使,语言天赋也不高,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明白的事情他非要先做动作……” 覃小津咬了唇,往前跨了一步。 白荷只觉有一丝怒火从对方的眼睛里飘出来,她本能往后退去,可是她的脚刚往后一步就被拦腰托住了。 眼睛喷火的年轻男人目光变得阴郁,手上微微一用力,白荷便倾倒在他身上。 如此亲密接触,如此近的距离,白荷有些窘迫,然而眼前人的手上力度颇大,令她无法摆脱这样的钳制,只能拼命向后仰着上身。 这个男人搞什么?她是个成熟女性,以为她定力很好吗?秀色当前,她已经饿很久了! 白荷内心电光石火一片纷乱,各种扑倒生啃覃小津的画面闪过之后,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 男女之间唯有友谊才能地久天长,一旦陷入爱情,要么修成正果,要么反目成仇。 无论是眷侣,还是冤家,都不是她和覃小津的正确打开方式,他们就是一段契约里的甲方和乙方而已。 “覃先生,这其实是……” 白荷还没说完,覃小津就低下头来…… 一吻封缄,“误会”两个字被覃小津吃了下去。 原来,书上说每当这时天地万物就会化为虚无,是真的! 覃小津放开白荷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她似乎被吻缺氧了。 “我的脑子并不好使,语言天赋也不高,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明白的事情我非要先做动作……”覃小津的声音咸咸响起,好看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却给人欠揍的感觉。 这男人报复心真强! 白荷咬住被吻红了的唇,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我就是一些敷衍搪塞的话,突然被向小姐叫去谈话,她怀疑我是不是对你动了心思,我只能编一些话让向小姐以后不要为难我啊,向小姐眼中,覃先生天上有地上无,我那些话,她不会当真的。” “我当真了。”覃小津语气淡淡,却流露浓浓的不满。 他掏出手机拨出了号码:“常苏,把我的古筝送到顶层阳台!” 白荷不解:这又是什么操作? 常苏很快送了古筝上来,这是“敦煌”旗下获过金奖的比赛筝,常苏将它从琴盒里抱出来时就亮瞎白荷的眼。 “常苏,琴给我!”覃小津从常苏怀里接过古筝,在常苏之前支好的琴架上摆放好。 常苏有些困惑:小先生今天怎么亲力亲为了? 覃小津已经向白荷投过目光来,说道:“白小姐,弹古筝可是体力活,我体质并不差!” 从小到大每天长达六到八小时的练琴时间,已经让他练就了很强的臂力和指力。 白荷脑海里闪过许多自己嫌弃覃小津体质的画面,各种摇头撇嘴不屑的目光,她自己也感觉到一丝尴尬。 “覃先生,这琴很贵吧?”白荷走过去,看着那台古筝,问道。 每当尴尬的时候,白荷就假装失忆,岔开话题。 “这是‘敦煌’的演奏筝,荣获过制做比赛一等奖,可以买二十台覃浪那样的古筝。”覃小津说着已经在常苏送过来的实木圆椅上坐下。 白荷惊呼了一声:“二十台,那不就是要五六万?” 她给覃浪买的那台古筝才三千块钱不到而已,已经弹了两三年了。 “小先生在日本拍下的一台古筝还要一百多万呢,”常苏一边关上琴盒,一边笑着向白荷说道,“这个琴盒都能买两台覃浪的古筝。” 常苏纯真无害的笑容没有一丝炫耀的意思,白荷的内心却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对有钱人的世界产生了一丝丝的羡慕嫉妒恨,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在阳台上的玻璃茶几旁坐下,微笑着说道:“这么贵的古筝弹出来的曲子到底有多好听呢?覃先生让我见识见识吧!” 覃小津已经戴好了一边手的义甲,信手弹了一曲《渔舟唱晚》。 随着覃小津指尖歌唱性的旋律,一幅晚霞斑斓、渔歌四起、渔船满载丰收的夕阳图徐徐展现在白荷眼前。 那江山多么壮丽,那人民多么勤劳…… 白荷一时入了神,心底里涌出许多赞叹与热爱的情愫来。 曲罢,覃小津说道:“作为一名资深的筝童家长,应该听过这首《渔舟唱晚》吧?” “资深的筝童家长”,这称谓听着耳熟。 白荷讪讪:“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文化。”满满的奚落的语气。 白荷嘴角一抽:“王勃的《滕王阁序》那么有名,你不会读书的时候没背过这篇古文吧?也对,你们搞艺术的,通常学习成绩都不好。” 轮到覃小津抽了抽嘴角:这女人报复心真强!给她踢去的球她一定要踢回来才甘心。 一人给对方踢了一脚球,算是扯平。 “这首《渔舟唱晚》是河南筝曲的代表作,流传最广、影响最大,是全世界所有电视栏目中播放时间最长的背景音乐,但不是随便什么古筝都能弹出我刚才弹出的音色哦?” 一直站在一旁像空气一样的常苏皱了皱眉:咦,小先生怎么在白小姐跟前说话,有吹牛的嫌疑呢?正确的说法不应该是“不是随便什么古筝都能弹出这台古筝弹出的音色哦”? 白荷也感觉到了覃小津的一丝自负,虽然她承认刚才覃小津的《渔舟唱晚》的确弹得非常非常好听,然而她还是想要打击一下他。 “覃先生刚才的《渔舟唱晚》弹得这么好听,那是因为覃先生有一台好琴的缘故,如果覃先生用我家覃浪的古筝再弹一遍,未必有这效果。” 覃小津点点头,表示赞同,这让白荷非常意外:他居然不抬杠。 “虽然一个孩子在学筝之初,不需要配昂贵又顶级的演奏筝,但也不可以用很便宜的古筝,通常便宜没好货,覃浪那台古筝我看过了,超级烂!” 白荷:“……”这位先生真是直白得让人无言以对。 “一个孩子在学筝之初就用特别差的古筝进行练习,会严重影响他的听觉,影响他的乐感,影响他对音乐的审美感知能力……” 覃小津专业的说法让白荷皱起了眉头:嗯?怎么和覃浪的古筝老师说得是相反的? “我觉得你说得不对,如果一个孩子在开始学筝的时候就选用好琴,会把他的听觉惯坏,他会以为自己就是弹得这么好听的,从而骄傲自满。”白荷不服气说道。 覃小津蹙眉:“这是谁教你的?无稽之谈,那人真是误人子弟!” ……………………………………… “金耳朵”古筝琴行门口,某业余古筝老师耳朵痒了一下,她一边掏着耳朵,一边向马路对面张望。 “金胜英,我的耳朵这么痒,是不是我那男学生想我了?” 金静,一个圆脸的,有着一双伶俐的眼睛的,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轻女子喃喃念叨。 她的姐姐金胜英却给她浇冷水:“金静,别看了,你那个宝贝学生再也不会来了!” 姐姐金胜英说话的样子带着点憨厚。 听了姐姐的话,金静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 第二十五章 发糖 向清也感觉到身后有一股迫人的压力,扭头一看,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小津……” 覃小津一脸黑沉,说出来的话却是淡淡的:“向清,你和白小姐谈好了吗?” “谈好了。”向清带点不甘愿说道。 如果不是覃小津出现得太及时,她还有一箩筐警告的话要送给姓白的女人,她怎么可以那么埋汰她的小津? “现在我要和白小姐谈一谈。” 覃小津说着走过去一把拉起白荷去了顶楼的阳台。 顶楼阳台种了一片月季。 月季是四季开花的植物,虽然已是晚秋,却也深红浅粉淡白,开了生机勃勃一片。 覃小津拉着白荷一直走到那片月季旁才放开手。 天高云淡,旭日东升,乌发白肤、一袭白裙的女人在月季花的背景中莫名显得有些好看。 覃小津刚升起一丝小小的激荡,耳边厢便回荡着这女人让人很不美妙的话语:“在我眼中,覃小津就是个幼稚的家伙,他的脑子并不好使,语言天赋也不高,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明白的事情他非要先做动作……” 覃小津咬了唇,往前跨了一步。 白荷只觉有一丝怒火从对方的眼睛里飘出来,她本能往后退去,可是她的脚刚往后一步就被拦腰托住了。 眼睛喷火的年轻男人目光变得阴郁,手上微微一用力,白荷便倾倒在他身上。 如此亲密接触,如此近的距离,白荷有些窘迫,然而眼前人的手上力度颇大,令她无法摆脱这样的钳制,只能拼命向后仰着上身。 这个男人搞什么?她是个成熟女性,以为她定力很好吗?秀色当前,她已经饿很久了! 白荷内心电光石火一片纷乱,各种扑倒生啃覃小津的画面闪过之后,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 男女之间唯有友谊才能地久天长,一旦陷入爱情,要么修成正果,要么反目成仇。 无论是眷侣,还是冤家,都不是她和覃小津的正确打开方式,他们就是一段契约里的甲方和乙方而已。 “覃先生,这其实是……” 白荷还没说完,覃小津就低下头来…… 一吻封缄,“误会”两个字被覃小津吃了下去。 原来,书上说每当这时天地万物就会化为虚无,是真的! 覃小津放开白荷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她似乎被吻缺氧了。 “我的脑子并不好使,语言天赋也不高,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明白的事情我非要先做动作……”覃小津的声音咸咸响起,好看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却给人欠揍的感觉。 这男人报复心真强! 白荷咬住被吻红了的唇,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我就是一些敷衍搪塞的话,突然被向小姐叫去谈话,她怀疑我是不是对你动了心思,我只能编一些话让向小姐以后不要为难我啊,向小姐眼中,覃先生天上有地上无,我那些话,她不会当真的。” “我当真了。”覃小津语气淡淡,却流露浓浓的不满。 他掏出手机拨出了号码:“常苏,把我的古筝送到顶层阳台!” 白荷不解:这又是什么操作? 常苏很快送了古筝上来,这是“敦煌”旗下获过金奖的比赛筝,常苏将它从琴盒里抱出来时就亮瞎白荷的眼。 “常苏,琴给我!”覃小津从常苏怀里接过古筝,在常苏之前支好的琴架上摆放好。 常苏有些困惑:小先生今天怎么亲力亲为了? 覃小津已经向白荷投过目光来,说道:“白小姐,弹古筝可是体力活,我体质并不差!” 从小到大每天长达六到八小时的练琴时间,已经让他练就了很强的臂力和指力。 白荷脑海里闪过许多自己嫌弃覃小津体质的画面,各种摇头撇嘴不屑的目光,她自己也感觉到一丝尴尬。 “覃先生,这琴很贵吧?”白荷走过去,看着那台古筝,问道。 每当尴尬的时候,白荷就假装失忆,岔开话题。 “这是‘敦煌’的演奏筝,荣获过制做比赛一等奖,可以买二十台覃浪那样的古筝。”覃小津说着已经在常苏送过来的实木圆椅上坐下。 白荷惊呼了一声:“二十台,那不就是要五六万?” 她给覃浪买的那台古筝才三千块钱不到而已,已经弹了两三年了。 “小先生在日本拍下的一台古筝还要一百多万呢,”常苏一边关上琴盒,一边笑着向白荷说道,“这个琴盒都能买两台覃浪的古筝。” 常苏纯真无害的笑容没有一丝炫耀的意思,白荷的内心却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对有钱人的世界产生了一丝丝的羡慕嫉妒恨,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在阳台上的玻璃茶几旁坐下,微笑着说道:“这么贵的古筝弹出来的曲子到底有多好听呢?覃先生让我见识见识吧!” 覃小津已经戴好了一边手的义甲,信手弹了一曲《渔舟唱晚》。 随着覃小津指尖歌唱性的旋律,一幅晚霞斑斓、渔歌四起、渔船满载丰收的夕阳图徐徐展现在白荷眼前。 那江山多么壮丽,那人民多么勤劳…… 白荷一时入了神,心底里涌出许多赞叹与热爱的情愫来。 曲罢,覃小津说道:“作为一名资深的筝童家长,应该听过这首《渔舟唱晚》吧?” “资深的筝童家长”,这称谓听着耳熟。 白荷讪讪:“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文化。”满满的奚落的语气。 白荷嘴角一抽:“王勃的《滕王阁序》那么有名,你不会读书的时候没背过这篇古文吧?也对,你们搞艺术的,通常学习成绩都不好。” 轮到覃小津抽了抽嘴角:这女人报复心真强!给她踢去的球她一定要踢回来才甘心。 一人给对方踢了一脚球,算是扯平。 “这首《渔舟唱晚》是河南筝曲的代表作,流传最广、影响最大,是全世界所有电视栏目中播放时间最长的背景音乐,但不是随便什么古筝都能弹出我刚才弹出的音色哦?” 一直站在一旁像空气一样的常苏皱了皱眉:咦,小先生怎么在白小姐跟前说话,有吹牛的嫌疑呢?正确的说法不应该是“不是随便什么古筝都能弹出这台古筝弹出的音色哦”? 白荷也感觉到了覃小津的一丝自负,虽然她承认刚才覃小津的《渔舟唱晚》的确弹得非常非常好听,然而她还是想要打击一下他。 “覃先生刚才的《渔舟唱晚》弹得这么好听,那是因为覃先生有一台好琴的缘故,如果覃先生用我家覃浪的古筝再弹一遍,未必有这效果。” 覃小津点点头,表示赞同,这让白荷非常意外:他居然不抬杠。 “虽然一个孩子在学筝之初,不需要配昂贵又顶级的演奏筝,但也不可以用很便宜的古筝,通常便宜没好货,覃浪那台古筝我看过了,超级烂!” 白荷:“……”这位先生真是直白得让人无言以对。 “一个孩子在学筝之初就用特别差的古筝进行练习,会严重影响他的听觉,影响他的乐感,影响他对音乐的审美感知能力……” 覃小津专业的说法让白荷皱起了眉头:嗯?怎么和覃浪的古筝老师说得是相反的? “我觉得你说得不对,如果一个孩子在开始学筝的时候就选用好琴,会把他的听觉惯坏,他会以为自己就是弹得这么好听的,从而骄傲自满。”白荷不服气说道。 覃小津蹙眉:“这是谁教你的?无稽之谈,那人真是误人子弟!” ……………………………………… “金耳朵”古筝琴行门口,某业余古筝老师耳朵痒了一下,她一边掏着耳朵,一边向马路对面张望。 “金胜英,我的耳朵这么痒,是不是我那男学生想我了?” 金静,一个圆脸的,有着一双伶俐的眼睛的,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轻女子喃喃念叨。 她的姐姐金胜英却给她浇冷水:“金静,别看了,你那个宝贝学生再也不会来了!” 姐姐金胜英说话的样子带着点憨厚。 听了姐姐的话,金静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 第二十六章 恨嫁的金家姐妹 “金胜英,那可是我唯一的男学生,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金静同她姐姐说话的时候,圆脸上嘴角夸张地撇着,伶俐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陌生人看见她,打死也想不到她是弹古筝的,她和人们印象中弹古筝的女子温柔如水优雅似仙女的形象八竿子打不着边。 乍一看,就觉得她是个演喜剧的,每一个神情都充满喜感。 金静的姐姐金胜英,虽然比金静大了几岁,可是通常情况下却都被金静管着,她说一句话,金静都能怼她十句。 久而久之,在这家“金耳朵”古筝琴行里,筝童家长们对姐妹俩形成的刻板印象就是:姐姐金胜英敦厚老实,且有些懦弱;妹妹金静聪明能干,风风火火,但又太过强势。 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这家“金耳朵”古筝琴行是由妹妹金静做主的,姐姐金胜英就是给妹妹打工的。 身为老板的金静对员工金胜英恨铁不成钢,无论是金胜英的古筝教学水平,还是她与家长的相处,金静常都操碎了心,然而所有的关心在张开嘴的那一刻全变成指责。 金静对金胜英的指手画脚与斥责已经叫人习以为常,在这家自家开的古筝琴行里,姐妹俩的地位本来就是不对等的,然而有一件事却让金胜英在金静跟前寻到了平等地位:那就是终身大事! 关于当剩女,金胜英比金静资深了好几年。 关于恨嫁,姐妹俩是谁也不让谁。 所以,此刻听见金静的抱怨,金胜英没有退怯,而是说道:“男学生而已,又不是男朋友,走了就走了呗。” “金胜英,你教了这么多年古筝收到过一个男学生没?”金静反问。 金胜英一脸怂样:她连女学生都留不住,如果不是金静,这家古筝琴行的学生早就跑光了。 这也是金静教训她的本钱。 见金胜英识相地闭嘴,金静伶俐的眼睛翻出一个白眼,带着矫情和自负,说道:“我古筝教得那么好,我的古筝教学水平就和那些古筝大师是一个水准的,我教了这么多年古筝,才收到这么一个男学生,从幼儿园就开始跟我学古筝了,我教了他三年,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教了三年那也是有感情的咯,突然就失踪了,我心里能不难过?虽然我每年赚很多钱,但我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咯!” 金胜英小声道:“我觉得你这么重感情主要是因为没有男朋友。如果你有男朋友,你对你的男学生就不会这么有感情。” 扎心了。 金静瞪着金胜英想要发作,但忍住了。 在男朋友这个话题上,她和金胜英是平等的。 “金胜英,你说我这个男学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你说,他家困难,我就不收他的学费,他家困难,我就把我的钱借给他家,为什么他不但不学古筝了,连学都不去上了?我去他学校找过他,他这学期开学到现在压根儿就没去过学校。” 金静说着,整个人倒进金胜英怀里,苦闷的情绪爬了满脸。 一向强势的妹妹也有这样依赖她的时候,这让金胜英心里非常感动。 她伸出手抱住金静,拍着她的头,安慰道:“他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没去学校的话,一定是被家长带走咯!说不定就是为了逃避你的债务,所以躲起来了。” 金胜英的猜测让金静一下来了精神:“这么说,我应该去街上贴一些告示,告诉他们,我找他们不是为了追债,而是希望他不要断了古筝课,业精于勤荒于嬉,贵在坚持,千万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都这么久没有来上古筝课了,我以前教他的,早就还给我了吧……” 金胜英:“……” 对男朋友的执念,她们是一样的;对男学生的执念,她和金静比起来自叹弗如。 …………………………………… 酒店顶层阳台。 白荷摸着那把古筝爱不释手,这哪里是摸着一台琴,分明是摸着一叠钱啊! “其实,我可以把这台古筝送给你。”覃小津说道。 白荷不贪小便宜,但此刻还是从眼睛里冒出了星星。 这台古筝价值好几万,可不是小便宜。 “不过有个条件。” 覃小津的话令白荷嘴角一抽:她就知道他不是盏省油的灯。 不过,白荷还是抑制不住内心里的渴望,问道:“什么条件?” “写一百遍我的名字。”覃小津面无表情看着白荷。 和覃小津波澜不兴的面孔形成对比的,是白荷精彩的内心活动。 “向小姐居然会觉得覃小津有名,名气嘛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 “作为一名资深的筝童家长,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古筝界还有一个叫覃小津的古筝演奏家!” “连我都没有听过,全国人民就更不知道他是哪根葱了!” 那些在向清跟前大放过的厥词此刻又在她的耳边回响了一遍,白荷觉得尴尬极了。 覃小津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不满,他甚至唇角勾出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烂的笑容来。 “写一百遍‘覃小津’的名字,白小姐这辈子应该再也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覃小津说这句话时欠揍的表情已经在白荷跟前晃了一整天了,每次跳出来,白荷都用手中的笔去戳空气中那张欠揍的脸,戳了不下一千次,终于,一百个“覃小津”的名字跃然纸上。 白荷捧着那一叠写满“覃小津”大名的稿纸从饭桌上站起来,走向覃小津的房间。 “覃先生,我写完了,可以交作业了。”白荷在门外说道。 “进来。”覃小津的声音淡淡地从房内传出来。 白荷推门而入,将那叠稿纸呈过去,笑容可掬说道:“覃先生,我写好了。” 覃小津接过去看了一眼,就丢在一边:“我不满意,重写。” 这种刁难人的套路,白荷觉得已经是用烂了的老梗了。 她也不生气,依旧笑容灿烂,说道:“覃先生,你只说写一百遍你的名字,并没有说一定要让你满意啊。” “你可以证明,我没有说过这句话吗?” 覃小津一本正经耍无赖的样子让白荷骂了句:“无耻!” “白小姐就这么小瞧‘无耻’两个字?真正的无耻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覃小津说着上前一步,伸手托住白荷的腰,就要低下头来。 顶层阳台上伴着月季花香的一吻封缄还令她心有余悸。 吻一次就缺氧,再吻一次岂不要窒息? 在覃小津的唇凑下来之前,白荷及时伸手挡住了他,嘴里嚷道:“无耻啊!” 随着白荷一声喊,覃家别墅婚礼现场的嘉宾们全都愣住了:但见新人行礼的舞台上,穿着一袭曼妙婚纱的新娘正伸手挡着新郎,阻止了他就要落下来的吻。 一旁,正在走流程的婚礼司仪莫名有些尴尬—— 第二十六章 恨嫁的金家姐妹 “金胜英,那可是我唯一的男学生,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金静同她姐姐说话的时候,圆脸上嘴角夸张地撇着,伶俐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陌生人看见她,打死也想不到她是弹古筝的,她和人们印象中弹古筝的女子温柔如水优雅似仙女的形象八竿子打不着边。 乍一看,就觉得她是个演喜剧的,每一个神情都充满喜感。 金静的姐姐金胜英,虽然比金静大了几岁,可是通常情况下却都被金静管着,她说一句话,金静都能怼她十句。 久而久之,在这家“金耳朵”古筝琴行里,筝童家长们对姐妹俩形成的刻板印象就是:姐姐金胜英敦厚老实,且有些懦弱;妹妹金静聪明能干,风风火火,但又太过强势。 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这家“金耳朵”古筝琴行是由妹妹金静做主的,姐姐金胜英就是给妹妹打工的。 身为老板的金静对员工金胜英恨铁不成钢,无论是金胜英的古筝教学水平,还是她与家长的相处,金静常都操碎了心,然而所有的关心在张开嘴的那一刻全变成指责。 金静对金胜英的指手画脚与斥责已经叫人习以为常,在这家自家开的古筝琴行里,姐妹俩的地位本来就是不对等的,然而有一件事却让金胜英在金静跟前寻到了平等地位:那就是终身大事! 关于当剩女,金胜英比金静资深了好几年。 关于恨嫁,姐妹俩是谁也不让谁。 所以,此刻听见金静的抱怨,金胜英没有退怯,而是说道:“男学生而已,又不是男朋友,走了就走了呗。” “金胜英,你教了这么多年古筝收到过一个男学生没?”金静反问。 金胜英一脸怂样:她连女学生都留不住,如果不是金静,这家古筝琴行的学生早就跑光了。 这也是金静教训她的本钱。 见金胜英识相地闭嘴,金静伶俐的眼睛翻出一个白眼,带着矫情和自负,说道:“我古筝教得那么好,我的古筝教学水平就和那些古筝大师是一个水准的,我教了这么多年古筝,才收到这么一个男学生,从幼儿园就开始跟我学古筝了,我教了他三年,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教了三年那也是有感情的咯,突然就失踪了,我心里能不难过?虽然我每年赚很多钱,但我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咯!” 金胜英小声道:“我觉得你这么重感情主要是因为没有男朋友。如果你有男朋友,你对你的男学生就不会这么有感情。” 扎心了。 金静瞪着金胜英想要发作,但忍住了。 在男朋友这个话题上,她和金胜英是平等的。 “金胜英,你说我这个男学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你说,他家困难,我就不收他的学费,他家困难,我就把我的钱借给他家,为什么他不但不学古筝了,连学都不去上了?我去他学校找过他,他这学期开学到现在压根儿就没去过学校。” 金静说着,整个人倒进金胜英怀里,苦闷的情绪爬了满脸。 一向强势的妹妹也有这样依赖她的时候,这让金胜英心里非常感动。 她伸出手抱住金静,拍着她的头,安慰道:“他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没去学校的话,一定是被家长带走咯!说不定就是为了逃避你的债务,所以躲起来了。” 金胜英的猜测让金静一下来了精神:“这么说,我应该去街上贴一些告示,告诉他们,我找他们不是为了追债,而是希望他不要断了古筝课,业精于勤荒于嬉,贵在坚持,千万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都这么久没有来上古筝课了,我以前教他的,早就还给我了吧……” 金胜英:“……” 对男朋友的执念,她们是一样的;对男学生的执念,她和金静比起来自叹弗如。 …………………………………… 酒店顶层阳台。 白荷摸着那把古筝爱不释手,这哪里是摸着一台琴,分明是摸着一叠钱啊! “其实,我可以把这台古筝送给你。”覃小津说道。 白荷不贪小便宜,但此刻还是从眼睛里冒出了星星。 这台古筝价值好几万,可不是小便宜。 “不过有个条件。” 覃小津的话令白荷嘴角一抽:她就知道他不是盏省油的灯。 不过,白荷还是抑制不住内心里的渴望,问道:“什么条件?” “写一百遍我的名字。”覃小津面无表情看着白荷。 和覃小津波澜不兴的面孔形成对比的,是白荷精彩的内心活动。 “向小姐居然会觉得覃小津有名,名气嘛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 “作为一名资深的筝童家长,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古筝界还有一个叫覃小津的古筝演奏家!” “连我都没有听过,全国人民就更不知道他是哪根葱了!” 那些在向清跟前大放过的厥词此刻又在她的耳边回响了一遍,白荷觉得尴尬极了。 覃小津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不满,他甚至唇角勾出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烂的笑容来。 “写一百遍‘覃小津’的名字,白小姐这辈子应该再也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覃小津说这句话时欠揍的表情已经在白荷跟前晃了一整天了,每次跳出来,白荷都用手中的笔去戳空气中那张欠揍的脸,戳了不下一千次,终于,一百个“覃小津”的名字跃然纸上。 白荷捧着那一叠写满“覃小津”大名的稿纸从饭桌上站起来,走向覃小津的房间。 “覃先生,我写完了,可以交作业了。”白荷在门外说道。 “进来。”覃小津的声音淡淡地从房内传出来。 白荷推门而入,将那叠稿纸呈过去,笑容可掬说道:“覃先生,我写好了。” 覃小津接过去看了一眼,就丢在一边:“我不满意,重写。” 这种刁难人的套路,白荷觉得已经是用烂了的老梗了。 她也不生气,依旧笑容灿烂,说道:“覃先生,你只说写一百遍你的名字,并没有说一定要让你满意啊。” “你可以证明,我没有说过这句话吗?” 覃小津一本正经耍无赖的样子让白荷骂了句:“无耻!” “白小姐就这么小瞧‘无耻’两个字?真正的无耻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覃小津说着上前一步,伸手托住白荷的腰,就要低下头来。 顶层阳台上伴着月季花香的一吻封缄还令她心有余悸。 吻一次就缺氧,再吻一次岂不要窒息? 在覃小津的唇凑下来之前,白荷及时伸手挡住了他,嘴里嚷道:“无耻啊!” 随着白荷一声喊,覃家别墅婚礼现场的嘉宾们全都愣住了:但见新人行礼的舞台上,穿着一袭曼妙婚纱的新娘正伸手挡着新郎,阻止了他就要落下来的吻。 一旁,正在走流程的婚礼司仪莫名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