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后只想岁月静好》 第1章 锲子 第1章锲子 第五天了 楚骧拢了下身上的灰鼠斗篷,这是他逃出宫时唯一带出来的物件儿。抬眼望去,门外是绵延不绝的皑皑白雪,西北风打着卷刮进来,如锋利小刀般喇他脸上的皮肤。 寒冬腊月,身处这四面漏风的城外破庙之中,能坚持多日挣着命活下来,除了身上这件价值万金的斗篷护体外,还有他心中坚强的信念,他不想死! 唾液中都带着腥甜的味道,这并不令他恐惧,自从他六叔豫王带兵逼宫,皇城中早已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死人见的多,也就麻木了。 况且,从小抚育楚骧长大的皇祖父在这场谋逆中被豫王的亲信活活毒死,要不是老皇帝弥留之际安排人将楚骧送入密道逃生,爬到这荒僻的地方。现如今,楚骧怕是早已经被豫王的人擒住,带去城楼上威胁楚骧的亲生父亲……进京讨逆的瑞王殿下。 从密道里爬出来,他怕乱走反而被拿住,便找到这城外破庙躲了起来。饿了吃袄中棉花,渴了饮庙外积雪,强撑到现在对八岁的他来说,已是极限,如果今天还没有人来搭救他,他怕就要追随他皇祖父的脚步,去往那阎罗殿。 恰此时,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 楚骧本能的往案桌下蜷起身子,透过破败的红绒布观察着破庙中的情形。 这几日破庙前也有兵卒出现过,但都行色匆匆,不曾停留,不知是何方人马。 一行身穿大氅的武将,大概有十五人,踏雪而来,扑面的肃杀威武气息。领头的男人二十七、八岁左右,身姿挺拔,一张脸浓眉凤眼不怒自威,看起来英武不凡。 观察他们军服样式,不同于京城禁卫军规制,听这些人说话,口音浓重,不是京城官话,想来不是他六叔豫王的人马。 生死关头,楚骧决定赌一次,只盼这些人能给他口热水热食救命。 身体猛地一动,从破庙供案下滚了出去,所有的气力在这动作后丧失殆尽,头晕眼花,脱力地趴在地上,耳边只有嗡嗡声。 楚骧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他眼前出现观音座前的小仙女。 三、四岁幼龄的小姑娘,身穿白狐狸皮制成的精致斗篷,斗篷边上滚着粉白色的绒毛,将小姑娘的精巧五官衬出几分仙气,她瞪着碎玉冰凝般的眸子吃惊地低头瞧着他。 强忍住口中的血腥味道,楚骧艰难地仰起头,涩道:“救救我……” “好。”小仙女脆声应了,扭头对着环抱着她的男人求情,“爹爹,救他。” 楚骧撑不住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是上扬的。他知道,眼前的小仙女不会丢下他的。不会如他父王般终年征战,不顾家眷,对他这个儿子连看一眼都吝啬。更不会像他的母妃,将刚满周岁的他送入宫中交给皇祖父抚养,只为争宠谋利。 自他出生,真正在乎他性命的人屈指可数。 此前,是皇祖父;往后,便是这小仙女了。 第2章 嫁不出去的嫡长女 第2章嫁不出去的嫡长女 宣和十三年,春,都城燕京。 暖漪是被吵醒的,眼睛半眯,身体还有些发懒。床畔守着的丫鬟警醒,急忙端了温热的清茶过来,喂着暖漪喝了。清香微涩的滋味入喉,这才彻底的醒过神来,懒洋洋地坐起身子。 身边的丫鬟放下手中茶碗,拿过平日里常用的帛枕来垫在暖漪身下,她身体舒服地半倚靠在榻上,身上天蚕丝的寝衣领口微微松开,露出白皙玉质的肩颈皮肤,头发披散在其中,半遮住脸颊,顶出色的容貌配上慵懒的神态更显风情,手指轻轻划过樱花般娇嫩的唇瓣,对外面的喧哗询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丫鬟名唤忍冬,如实回禀道:“前院下聘的人一早就来了,争春不守规矩跑去偷看,这会正说前院的盛景呢。” 暖漪细心观察着忍冬的表情,见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一直都是冷淡的并没有半分不甘恼怒,心下满意地点点头。 “叫人准备,也该起了。” “是,姑娘。” 不一会儿,门外丫鬟端着梳洗工具,鱼贯而入,侍候暖漪净面、梳妆。为她梳头的,正是先前叽叽喳喳扰人清梦的争春,这丫头性子活泼,生的一双笑眼,很是讨喜。见暖漪面色平静,思量着今日主子的心情,咬着下唇强忍住说话的冲动。 要说他们镇北侯府,在京城不比根基深厚的百年世家。单单只说帝宠这一项,那可真是独一份,镇北侯霍铎少年时跟着还未登基的瑞王南征北战,后来又带兵入京讨逆,帮助瑞王顺利登基为帝。宣和帝登基后,对此前跟着自己的一班人马论功行赏,加官晋爵,给霍铎封了个侯爷的位置。 爵位虽不及那些王爷、国公来的高贵,但与那些封了王爷、国公却被夺权留在京城成了空架子的家族不同,这些年镇北侯依旧手握重兵,常年在外驻守。 加之,镇北侯的夫人萧氏乃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妹妹,宫中皇子见了镇北侯夫人也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姨母’,外有侯爷功绩,内有亲戚关系,里外叠加将镇北侯府的女眷在京城世家中衬的地位超然,风头无量。 然而这些都与暖漪这位镇北侯府的嫡长女无关,概因她并不是现任镇北侯夫人亲生的女儿。 她是镇北侯霍铎原配妻子景氏所生,景氏在她未满周岁的时候,就撒手归天。到暖漪将满三岁时,霍铎才续娶了现在的侯夫人萧氏。 萧氏虽是继室,身份差一等,可人家有个做了皇后的姐姐,底气自然是足的。 想到这些,争春看着暖漪的眼神多少带出些怜悯来,今日是镇北侯府二姑娘定亲的好日子,男方是皇三子楚骐,正经的皇后嫡出。府里的下人都暗地里嘀咕过,恐怕二姑娘往后也是母仪天下的金贵人。 妹妹定亲了,姐姐却无人问津,这样的事情放在谁家,都是件说不过去的事。 偏镇北侯府就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争春手下翻飞不敢怠慢,嘴里到底忍不住透出一句话来:“姑娘若是与夫人亲近些,该多好。” 暖漪透过铜镜睨着争春,不为所动的样子。只有她自己清楚,刚重生回来的那几年,她见到争春就想用最严酷的法子弄死她,让争春生不如死,尝尝上辈子她受过的苦。 怎奈她重生来时,还是襁褓婴儿,不能说话不会走路了好些日子,心中悲愤也只能咿咿呀呀喊出几声,没办法将心中邪恶的念头变成现实。后来等她有能力处置人的时候,早已经想明白其中的症结,不会在冲动行事,这才让争春活到今日。 “简单些。”暖漪不想看争春恨不能在脑门上写上‘我是为了主子您呀’的面孔,更不耐听她掏心挖肺的规劝之语,只专注于头饰,“不要那个镶八宝的步摇,用前儿新置的蓝宝簪便可。” 大喜的日子用蓝宝未免冷清,争春到嘴边的话在触及忍冬那张死人脸的时候吞了回来。 她是想成为暖漪身边第一得力丫鬟的,断不能为了这点小事惹了主子不高兴。 到底还是不甘心屈居忍冬这样的连笑都不会的人手下,争春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暖漪远着些忍冬,偏这忍冬身份特殊,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待暖漪一切收拾停当,外面便有人报老夫人身边的郝嬷嬷过来了。 郝嬷嬷一路低眉顺眼地进了内室,态度并没有半分的倨傲,身为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在外她自然是有些跋扈的,只是面对暖漪,她却是极其收敛。 府里那些新人小辈只当侯夫人身份贵重,二小姐前途似锦。可她活了大半辈子,到底是能看出些旁人不明白的,这侯府说破大天去,还是侯爷霍铎的,侯夫人就是再怎么张扬,也越不过侯爷。再者,侯夫人如今只有一女,便是许配给了皇家又能如何,没有儿子,到底立身不稳。何况侯府世子位早已经定下,世子霍祈乃是暖漪同母大哥,从小便被侯爷带在身边教养,如今已是御封的骠骥小将军。 最要紧的是,无论是侯爷还是世子,都对大小姐有求必应,那真是当成心肝在疼宠的。 这府里谁惹了大小姐的厌弃,最后都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寻常人根本看不出端倪,她老婆子在后宅蝇营狗苟了大半辈子,自然有这个敏锐度,这种事越是隐秘越是令人心惊。郝嬷嬷对这些事都心如明镜,至于府里那些轻慢大小姐的人,只冷眼看着便是了,没了这些人张狂,如何能显出她的好处来。 不等暖漪出口询问,郝嬷嬷已经躬身禀报:“今日是二姑娘的好日子,骐王殿下亲自来了府里。老夫人想着这样的好日子,总归要阖家团聚热闹热闹才好,这才让老奴过来请大姑娘,一同过去乐呵乐呵,吃个家宴。” “阖家团聚这话怕是说的不妥。”暖漪连假意欢喜都未曾,直白的拒绝道:“骐王殿下到底是外男,该避嫌才是,咱们府里现如今我父亲哥哥都在外练兵,连个像样的男丁都没有,留骐王殿下用饭,难道要老夫人作陪不成?便是他往后成了我妹夫,那也没有同桌用膳的道理。郝嬷嬷,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郝嬷嬷脸颊红透,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规矩,她这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自然都是明白的。只是镇北侯这一房原是霍家族中旁支,并不受人看重,老夫人又年轻守寡,当年含辛茹苦拉扯大侯爷,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现如今侯爷有出息,又有皇子做了孙儿女婿,老夫人少不得想要显摆下,这才将规矩抛置脑后。 “你回去就说我不爽利,不去了。”到底没有为难人,暖漪找了借口,放郝嬷嬷去了。 郝嬷嬷如有大赦,快速的退下。 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只留下忍冬磨墨,暖漪则静坐在书桌前习字。虽距离前世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但面对旧人旧事,她还是会心绪波动。 习完一整篇米芾的《苕溪诗卷》,心情才算是彻底平静了下来。活动下酸麻的手腕儿,转动僵直的脖子,见一旁的忍冬垂着头,睫毛一闪闪的,便知道这丫头有话要说。 放缓了语气问她:“外面可发生什么事情了?没关系的,你都说来我听听。” 第3章 打起来了! 第3章打起来了! 暖漪足不出户,消息却并不闭塞,她大哥霍祈离家时给她留下了不少的人手,这些人都被暖漪打发出去探听消息,京城里无论大事小情都逃不过这些人的耳目。 忍冬抬头迅速的看了暖漪一眼,见她神色温和,并不见戾气,这才放下心来转述:“长青他们来说,外面现如今传的厉害,说姑娘怕是身有残疾或是智力欠缺,要不然也不会。长青他们不服气,跟人吵了几句嘴,回来时还有些忿忿不平。” 这是难免的事情,暖漪倒是坦然,她虚龄算来已经十七,现下除了皇家公主嫁人的迟些,要等到十八岁才出嫁,寻常世家的女儿,都是十三四定亲,十五岁及笄后便可出嫁,如她这般待字闺中到十七岁,还未定亲的,少不得被人非议。 “拿些银子去给长青他们,外面的人嚼舌根还倒罢了,这府里少不得也会看人下菜碟,到时候怕是会克扣了他们的吃穿,让他们耐住性子,一切等世子回来再做定夺。” “是,姑娘。” 忍冬听话的拿着碎银子出去,争春这时候急忙进屋来往暖漪跟前凑,话里话外少不得都是今日前院定亲的情况,聘礼如何如何之丰厚,骐王殿下多么多么俊美等等。 暖漪看着争春张张合合的嘴,精神有些恍惚起来,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这辈子她敛起锋芒,让那对曾经爱的轰轰烈烈,甚至要取了她性命的男女凑作堆,倒是想看看,他们是否真如曾经表现的那样不计利益后果,真心相爱。 暖漪没打算让自己好容易得来的重生时光投入绵长的报复与仇恨中,毕竟人只为了爱的、在意的人而活。总不能为了那些恨的、厌恶的人再一次误了自己的一生。 傍晚时分,二姑娘霍盼溪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暖漪所住的暖香坞。 进门就高声道:“姐姐,妹妹来看望你了。” 暖漪正歪在临窗的大炕上看医书,正看到一绝妙处方,听到声音并无动作,还沉浸在此病例处方中。 幼年丧母,父兄常年不在身边,暖漪身边其实并没有能够细心教导她的人,侯府是请了女先生以及宫里嬷嬷教她们琴棋书画、礼仪规矩的,只不过这些人哪里会如母亲般细致入微的循循善诱,暖漪只能靠自己探索。也正因为她这辈子沉下心来想多看些书,意外发现自己母亲景氏当年陪嫁的箱子中,大部分都是医术。 这些年她钻研于医术,倒也不觉得深闺寂莫。 霍盼溪都走到大炕旁边了,暖漪才将心神从书中抽离,扬唇说道:“我一时看书迷了眼,妹妹怎地来了?” “姐姐最是贞静不过,读书习字都是我不能及的,我哪里会跟姐姐计较这个。” 霍盼溪转身坐在大炕边上,只虚虚坐了三分之一的臀,身子笔直,脸上的表情更是一派端庄温和,“听郝嬷嬷说姐姐身上不爽利,我特地过来看看,知道姐姐不耐烦吃那些个燕窝、花胶的,特地打发人炖好了端来,这些东西虽不美味,可对身体却是顶好的,姐姐就当给妹妹的体面,吃些可好。” 暖漪望着霍盼溪有些愣神,很多时候她都会生出错觉。记忆里的二妹妹与眼前的人,实在是无一相似之处。 霍盼溪小暖漪三岁有余,如今虚岁十四,脸上的婴儿肥未退,一双明亮杏眼随了她母亲萧氏,容貌不偏不倚符合世家名门对嫡妻嫡女的大众审美,配上此时真诚的表情,看起来竟是再淳朴贤良不过的样子。 暖漪重生后就深入简出,不同前世似的横冲直撞,锋芒毕露。也许是暖漪的主动避让,成就了如今事事妥贴的霍盼溪,而不是如前世般,长成自卑脆弱,掐尖要强的性子。 原来人生就像是棋局,其中只要一枚棋子变了棋路,其他的一切都会跟着改变。 这变化是好是坏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这样的事情,你使个丫头来也就得了,何至于亲自跑这一趟。虽说现在开春了,可倒春寒还是颇有威力,你也该仔细自己的身体才是。”坐起身来,暖漪摆手让忍冬带人端着霍盼溪送来的补品下去。 “你是知道我的,冷了的东西吃进去就闹肚子,让忍冬下去热了拿来,我一准吃的一口不剩。” 霍盼溪对此见怪不怪,从小她的这位姐姐就是极其呵护身体的人,寒凉的东西半点不入口,就是冬日她们一群闺秀凑在一处吃烤鹿肉,那样热烈欢喜的时刻,霍暖漪也只是坐在旁边吃厨房炖煮好的,嫌弃她们自己烤出来的怕是夹生。 “那是最好不过了。”知道她会吃,霍盼溪已然满意,站起身就打算离开。“姐姐早些歇着,别看书忘了时辰。”说完还不忘扭头嘱咐一旁站着的争春,“你长些心眼,到时辰了,就该提醒姐姐,别只会做个木头人。” “是,二姑娘。”争春恭顺道。 这话里的深意,暖漪只当听不出,连下炕送送霍盼溪都懒的,只口头道了谢,便又拿起书本继续前头没看完的处方。 谁知霍盼溪才出去一会儿,外面就传来说话声,能在屋里听这般清楚,想来要不是离的近,如早间的争春般,就立在房檐下。要不然就是说话的人扯开了嗓子,故意让人都听见。 再一次被打断了看书雅兴的暖漪有些烦躁,侧目看去,争春比她还要受扰些,静心凝神倾听的模样,让暖漪原本心中的火气散了许多。就争春这样的,利用的好,那可真是最出色的耳报神。 “行了,你出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回来禀报。” “是。”得令的争春,提起裙角飞快地跑了。 如风的少女差点撞上去而复返的忍冬,幸好忍冬躲闪的及时。 进了屋,忍冬原本是想说争春如今愈发没有规矩,但见暖漪一脸淡漠的表情,便知道主子怕是刻意如此,遂不再多话,说起正经事。 “拿来的炖品并无不妥,赏给长青他们几个吃了。这是小厨房给姑娘单做的,姑娘趁热吃了。” 从暖漪能自己说话开始,就让父亲霍铎在暖香坞里设了小厨房,厨子是从外面找来的人,身契都捏在暖漪手里,最是稳妥不过。至于入口的东西,外面拿进来的,暖漪是丁点不沾的,上辈子吃过被人下药的苦头,对此戒备心尤甚。 暖漪吃燕窝花胶盅的工夫,忍冬才说:“刚收到世子爷传来的信儿,他与侯爷已经启程,不日就将回京,问姑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世子买回来给您。” 强吞了补品的暖漪端起茶碗来漱口,听到这一句险些就要笑喷出来。 在外人看她现在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可听兄长的口气,显然是将她还当成小时候一般。心里暖融融的,语气比之与霍盼溪说话多了几分轻快,“让他快些回来就是了,这一走就是两年多,不知道添了伤没有,每回去信问,都只说他很好,我才不信他呢。” “世子爷是怕您担心。”忍冬虽还是面无表情,可语气到底与平常不一样。 主仆俩说了几句,就见争春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喘着粗气说:“姑娘,您快出去瞧瞧,表姑娘跟二姑娘撕扯起来了,眼瞧着怕是要不好。” 第4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第4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暖漪神情沉静,眼中却凝起了一层寒冰。 所谓的表姑娘,不过是仗着她母亲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年轻守寡,独自一人带着女儿无处可去,瞧着霍铎发迹起来,这才投奔侯府而来。在这府里一住就是五年,母亲成了侯府的表姑奶奶,女儿成了现如今下人口中的表姑娘。 原本以为这起子人不过是打秋风的泼皮破落户,谁知渐渐的竟让暖漪瞧出些内情来,估摸着老夫人还有她那娘家侄女怕是打着将这表姑娘许给霍祈的主意。 “先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形?好端端的怎么会起了冲突,妹妹可不是个能跟人争执起来的人。” 暖漪对如今的霍盼溪还是了解些的,今日是霍盼溪的大日子,她来暖香坞竟半字不提,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可见城府不浅。加之,到底想着有个好兆头,哪里会在今日跟人吵起来。 说起这个,争春明显气咻咻,不岔的说:“还不是那个表小姐想来巴结大姑娘您,说是给您绣了鞋袜,二姑娘说您身子不适,需要早些歇息,让她明日再来,她便闹上了,说是二姑娘如今有了好姻缘,就见不得她过的好。” 简直没头没脑,霍盼溪那可是要做皇子妃的,表姑娘竟拿自己与之相比,不知所谓。 暖漪抬手扶额,这表姑娘她倒是见过几次,大致明白那是个脑子拎不清的。 虽对暖漪不曾露出过真性情来,但瞧对待身边人就不难看出,那表姑娘在侯府住了五年,有老夫人抬举着,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侯府千金,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 侯夫人萧氏把持着侯府中馈,对表姑奶奶母女一应吃穿从未吝啬过,该给置办的一样不缺,渐渐养大了这些人的心。 只是这几年侯夫人带着霍盼溪四处赴宴,却从未领过这对母女,那表姑娘比暖漪还要大一岁呢,婚事还没有着落,现如今可不就病急乱投医,四处钻营。 最近表姑娘往暖漪这里跑的勤,巴解讨好的手段都用遍了,暖漪只当是看戏,想要觊觎她的兄长,做梦去。 “表姑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夫人还有二姑娘这些年对她们的好,竟是半点换不来感激。”争春趁机表表忠心,唉声叹气为侯夫人与二姑娘不值。 暖漪只笑笑,“去,就说我歇下了,让她们去别处吵。” 争春出去一阵儿,外间的声音果然消失。 暖漪终于清静了,打发人都出去,留下忍冬伺候,关起门来,耍了一套鞭法。 忍冬并不是上辈子就在暖漪身边的丫鬟,而是这一世她托霍祈给找来的。 这丫头原本也是大家族里的小姐,只是家族一朝获罪。满门男丁斩首,女子入贱籍,忍冬那时才十岁,被霍祈救了出来,放在暖漪身边,当了大丫鬟。 出了一身汗,泡了个热水澡,暖漪安稳的睡了一夜。 次日,晨起。暖漪带着人往老夫人所住的慈安堂请安,昨日偷懒是因为礼部来人下聘,暖漪不想出来走动,避免碰上不该见的人。 今日却是不能推脱的,世道对女子要求甚严,一句不孝女,简直能毁人一生,立志做乖乖女的暖漪,自然不会让人挑出这样的错处。 慈安堂内花团锦簇,五颜六色的鲜花能闪花人眼。 老夫人的品味,至多也就到这个层面,什么一季一景,林兰雅致这样的词,老夫人是不会懂的。这府里要说布置的好,顶尖的是侯夫人萧氏的院子。 郝嬷嬷笑盈盈的迎了暖漪:“大姑娘今日来的早,老夫人定然高兴。” 为了应景,话音儿刚落内堂里就传来了阵阵儿的抽泣声,半点都觉察不出高兴在什么地方。 大清早的这般哭,真是晦气,郝嬷嬷敛了笑,低声与暖漪说:“表姑娘在里头呢。” 表姑娘曲葇坐在老夫人脚下的踏板上,脑袋侧着,将莹白的脸贴在老夫人大腿上,抽抽嗒嗒地说:“都是我的错,想着立春了,漪妹妹定然该换春装,特地做了春鞋春袜给送去。” 那嗓音真真儿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没想到,溪妹妹竟说我挑拨她们姐妹感情,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自知命不好,没有父亲兄弟做靠山,只有老夫人待我们的一颗佛祖善心,从来都是感恩戴德,万不敢生出与溪妹妹攀比的心思啊。” “姑母,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孤儿寡母的做主。”表姑奶奶小董氏跟着说,脸上还作出很是感伤的样子。 曲葇在侯府住了五年,不说养出金娇玉贵的骨血,只看皮肤身段,还是能媲美高门贵女的。 这小董氏则不然,小门小户家养出来的人,后又嫁给当地的富户,经历丧夫、守寡、以及跟夫家的人为家产撒泼争斗,可算是历尽千帆才进了侯府的门,身上那股子村里悍妇的气质已然根深蒂固,这时做出这番姿态来,实在是违和的紧。 老夫人这些年做了老封君,虽不大出门,可到底经过见过的比小董氏多,听完这母女俩的控诉,眉宇微蹙,一只手轻拍着曲葇的后背,缓缓的说:“当年若是你母亲肯听我这个老婆子的话,现如今这侯夫人便是你母亲的,你哪里会沦落到这般寄人篱下的境遇。我老婆子如今不管事,里里外外还得指着我那儿媳妇过活,如何能帮你做主。” 曲葇哭声顿住,小董氏更是面露狰狞。 当年小董氏与霍铎的确是定了亲的,可霍铎一个没了父亲,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哪里能入小董氏的眼。 弃了霍铎,嫁入村上有田有产的富户人家,是小董氏当年最得意的事,也是如今心中最深的痛,眼见着侯府这泼天的富贵,想想这些原本都是属于自己的,那种日日夜夜被人挖了心肝的痛苦,折磨的小董氏夜不能寐。 暖漪站在屏风旁轻咳了一声,见老夫人看过来,才施施然的进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见暖漪来,脸上笑容灿烂,“漪姐儿今日倒是起的早,怎地昨日不来陪陪祖母,身子不爽利自管来祖母屋里歪着便是,你爹爹大哥不在,你那母亲贵人事忙,必然是顾不到你的。这府里能全心全意照顾你的,可不就只有祖母一个,你这孩子却不知领情,真是该罚。” “祖母说的是,漪儿该罚,回去我就给祖母抄几篇佛经,送来给祖母鉴赏。”暖漪不愿跟老夫人打机锋,她再不敢小瞧这府上的任何一个女人,上辈子在这些她曾经看不上眼的人手下,她吃过太多苦头。 一拳打在棉花上,老夫人顿感无力。她一个不识字的老婆子,要那些佛经做什么?只是这话到底不好说出来。 曲葇站起身,红肿着眼睛对着暖漪道歉:“昨日是我莽撞,打扰了漪妹妹休息,还望妹妹原谅则个,我对妹妹的一片心呐,可是能照日月的。” “嗯。”暖漪自顾自找了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应了曲葇一句,“你的心,我自是明白的。” 这话又说不下去了,曲葇看看老夫人想让她帮着热络两句,老夫人却将眼神移开了。 暖漪这人在府里地位特殊,将个暖香坞管的铁桶一般,至少老夫人是插不进手。平日暖漪又极少出门,个性沉闷懒惰,实在跟个透明人似的,加之侯爷与世子对暖漪的宠爱,老夫人轻易并不针对暖漪。 曲葇亲近暖漪打的什么心思,老夫人心知肚明。态度么,只是冷眼瞧着,到底是倾向谁,目前还看不出。 暖漪过来的时间掐的好,才坐下将茶端起来,侯夫人萧氏带着二姑娘霍盼溪就到了。 第5章 父兄回京! 第5章父兄回京! 萧氏出身安国公府,安国公两朝入阁,自前朝至今已兴盛多年,远不是镇北侯府这样靠着军功立起来的府邸可比拟的。萧氏今日穿着绣葡萄枝缠花图样的妃色褙子,镶着金丝线祥云边缘的裙?走起路来半分不动,自有骨子里透出来的贵女傲气,头上装饰着血玉制成的头面,工艺不凡,一看就是宫里赏赐下来的珍品。 昨日是霍盼溪定亲的日子,萧氏这个做母亲的,心头必然欢喜的紧,今日气色看上去都比往日好些。 等萧氏给老夫人行完礼,暖漪遂对着萧氏行了晚辈礼,名义上萧氏是暖漪的母亲。 萧氏对暖漪从来和颜悦色,几乎是予取予求,从不说半个‘不’字。上辈子暖漪不懂,以为萧氏的态度是惧怕霍铎父子的势力,所以对她这个继女视如己出。 后来深陷泥沼才明白,这世上还有‘捧杀’一词。萧氏作为母亲,从未教导过暖漪半分如何为人处事,只任着暖漪随着本性发展,受尽宠爱却没人制止规劝,渐渐长成肆意张扬、不管不顾的人。 暖漪垂着眼睛,礼数周全挑不出半分错来,萧氏亲自拉了暖漪的手,免了她的礼,关心道:“身子可好些了?不舒服就自管在屋里歇着,你祖母从来不是刻薄小辈的人,不会怪罪你的。” “孝敬祖母,是我的本分。”暖漪对上萧氏,说话更加谨慎。 萧氏一手牵着暖漪,面带喜色的对着老夫人说:“母亲,今早收到的消息,侯爷已经启程,过些日子就回府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镇北侯带着儿子常年不在府里,在外就算挣了再大的功劳,人不在京到底让侯府显得有些单薄、无趣。 最开心的莫过于老夫人了,儿子孙子那可真是她的命,即刻就张罗起来,吩咐身边的人道:“快去准备些牛羊,他们出去饱一顿饥一顿,怕是饿坏了。回来一定要吃些好的补补,牛羊现杀的买一些,别贪便宜,买最好的。我记得阿铎最爱喝牛髓熬的汤,熬的浓浓稠稠的来上一碗,保管他将外间的疲惫都忘了,只记着家里的好。” 老夫人畅想的很好,想要实现却还得过侯夫人萧氏的手,没有萧氏支银子,这些东西也不是空口白牙能得来的。 一班下人口中应着老夫人,眼睛珠子却盯着萧氏。 萧氏端着最无懈可击的笑容,回话道:“母亲说的是,这些东西妾身早已经吩咐下去准备了,牛羊都是妾身陪嫁庄子上自己养的。肉质比外面街市上卖得好许多。只等侯爷哪日到家,当日宰杀了送过来,确保侯爷世子回来时吃到最鲜美的。”萧氏说话的声音清脆,尾音干净利落,她说完这一番话,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二姑娘霍盼溪坐在母亲身边对着满屋子的人微笑,母女俩的神态如出一辙,端方持重。 老夫人满肚子话都被噎在嗓子眼里说不出,面对萧氏这样系出名门,精明强干的儿媳妇,她这个婆婆实在是耍不出什么威风。 眼珠子一转落在曲葇身上,这才找回了话头说:“刚才葇丫头跟我老婆子哭诉,说是溪丫头给她脸色瞧了。” 不给萧氏辩解的机会,老夫人直接叹气道:“我清楚她们母女现如今靠着咱们家过活,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可也没有姐妹之间蔑视欺辱的道理。再者说,当年要不是葇姐儿她母亲避让,如今不定谁是阿铎的夫人呢。” 这话说的铢心,不说当年事情的真相,只说如今小董氏与萧氏的身份对比,天壤之别。可老夫人这些年,却是时常将这件事挂在嘴上,就算萧氏心里知道老夫人是借机生事,多少还是会生出厌烦来。 再有就是小董氏母女根本就听不明白老夫人拿这话给萧氏添堵的真实用意,只当是老夫人偏袒她们,甚至生出‘这侯府的一切原本都该是我们的’,这样的痴心妄想来。 暖漪望着上辈子口口声声骂她是霍家的耻辱,坏了霍家规矩甚至是乱家罪魁祸首的祖母,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养着小董氏、曲葇这样一对母女,难道就是祖母口口声声所说的‘家和万事兴。’ 好在,这侯府的当家人是萧氏,她根本不为所动,至少表面上看来是没有将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的。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小董氏母女,只淡淡的说:“溪儿是做的不大妥当,儿媳回去定好好的罚她,母亲尽管放心。咱们家出去的女儿,无论是漪儿还是溪儿,谁不说一句规矩好,堪称大家闺秀典范。” 前一句还说做的不妥当,后一句就夸上了。 小董氏恨的眼睛流血,她的葇姐儿如今可十八了,名副其实的老姑娘,再不定亲,怕只能与人为妾或者嫁给鳏夫,那怎么能行。 小董氏不再纠缠昨日那些小女儿之间的矛盾,开口说道:“这是自然的,一家女百家求说的就是咱们侯府了,我听说下个月安国公府要办赏花宴,想来必是要给咱们侯府下帖子的,到时候表嫂是不是要将这几个小的都带去。” 到时候葇姐儿就能多结识些人,对婚事也有益。 “这事儿等侯爷回府才商议不迟。”萧氏这才侧着身子,对上小董氏,冷冷的说。 小董氏简直不敢相信,这赏花宴年年办,萧氏每回都是只带着亲生女儿霍盼溪去参加。旁人连门都摸不到,今年霍盼溪定了亲,总该念着些府中其他人了。竟然还不给准话,推给侯爷算怎么回事?从没听过爷们儿管这些后宅事。 当即就喊了起来:“表嫂怎么能如此,虽说溪丫头现如今定亲了,可漪丫头却还没着落呢,你作为嫡母生生让她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难道就不怕外面的人戳你的脊梁骨,说你苛待原配子女!” 暖漪被她拿来做筏子并不是第一次,对此暖漪并不担心,她那继母可是内宅中的利器,这些年暖漪冷眼旁观,在萧氏身上学到了不少。谁说对前世敌人就只能愤恨敌视,前世能将暖漪踩在脚下,自然有萧氏的厉害之处。 “曲夫人!”果然,萧氏沉下脸,自带一种威仪的气场,“我镇北侯府的家事,恐怕还轮不到曲夫人来说三道四。” 小董氏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来,只拿眼睛往老夫人那儿去瞧。 老夫人抚着额头道:“我老婆子旧疾犯了,头痛的紧。” 暖漪从善如流的站起来告退,萧氏临走还不忘交代:“我这就拿了帖子去请宫中太医来给老夫人瞧瞧。” 镇北侯常年在外,皇帝下了恩典,镇北侯府的女眷尤其是老夫人病了,可请宫中太医来瞧病。 小董氏没了老夫人支应不敢跟萧氏对上,带着女儿急急忙忙地走了。暖漪跟在萧氏身后,送萧氏回房,萧氏慢了半步与暖漪说:“你的婚事自有我们为你做主,别听了那些个眼皮子浅的挑拨,与我们生分了才是。” “我省的。” 十日后,镇北侯及世子奉旨回京。 皇帝连下六道上谕,京城禁卫军统领,由镇北侯接替掌管,京城布防大变样。 暖漪端正的坐在老夫人所居住的慈安堂正屋中,双手交握,不时地捏紧,昭示着她心中的不平静。 她眼前老夫人,侯夫人萧氏,皆盛装打扮。老夫人沉不住气,身子前倾,频频探头往外瞅。 萧氏虽还算平静,可见惯了她平时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就不难发现她此刻淡然背后的蠢蠢欲动。霍盼溪坐在暖漪旁边,小小声劝着:“祖母、母亲莫着急,先前父亲不是派了人回来说要先入宫吗?想来没那么快回府的。” 这话谁都知道,可离家两年多的霍铎父子回府,到底牵动着这府里所有人的心。 派去前面守着的小厮兴冲冲地跑回来,嘴里高声喊着:“进府门了,进府门了。” 老夫人豁地一下站起身来,迈步就要出门去迎。 第6章 义子秦骧! 第6章义子秦骧! 萧氏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一声声问安的声音后,门帘一掀,霍铎沉稳肃穆的脸首先露了出来,刚从边关军营回来的人,煞气袭人。 原本望眼欲穿的女眷被他的气势震慑,竟愣住,完全忘了该如何动作。 霍铎年轻时容貌刚毅端方,年纪渐长,身上的威严气质愈加的浓重,健硕魁梧,敏锐威严,浑身散发着寻常人都进不得身的距离感。 他身后跟着两个青年,比霍铎还要高些许。除却世子霍祈,还有霍铎的义子秦骧,秦骧五官深刻,眼角眉梢似挂着冰封,冷的让人不寒而栗。不同于霍家父子身上的威猛煞气,他更多的,是让人觉得漠然冰冷,似乎世间一切都不被他看在眼中,那种目空一切的轻视感着实令人胆寒。 还是暖漪先发应过来,飞一般地扑向镇北侯世子霍祈,声音已然带了哭腔:“哥哥!” 世子霍祈身材高大,常年在军中勤加操练,身体坚硬似铁,见暖漪不管不顾地扑过来,原本冷酷的表情龟裂开来,急忙伸手护着,声音中夹着满满的关爱:“你慢点,女孩子家家的,要是摔着可怎么好?” 根本顾不上这些,暖漪只将头埋在霍祈的怀里,眼泪跟决了堤一样。 她的哥哥原本浓眉大眼,最是好看不过的,现如今脸上却多了一道疤,从眼尾到唇边,泛着狰狞的红色。原本高大威猛气势慑人的男子,如今有了这倒疤,竟变的残酷可怖起来。 暖漪呜呜咽咽的哭,霍祈想拍拍暖漪安慰她,可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掌都够暖漪的半个后背大了,到底没敢拍下去,恐伤了暖漪,只虚虚的置在半空中,轻声劝慰:“没事的,哥哥不痛。” 他知道暖漪是不会嫌弃他的,只会为他心疼。 生母早逝,这个妹妹从小就像个小管家婆,事事都要顾念他这个哥哥,让他即便从小受着父亲严苛的训练,却也不觉得日子那么难熬。 缓过最初的震惊心疼,暖漪就瞪向霍祈斜后方的人,只恍然见了个影子,眼睛就被霍祈给捂上了,“别瞅阿骧,要不是他替我挡了一刀,你哥哥现在怕已经没命了,他伤的重,原是该在路上养好了才回来的。” 暖漪其实也不是真的就要怪谁,她只不过是为着霍祈的受伤有些怒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才会看秦骧。 秦骧是暖漪三岁跟着父亲外出时救回来的孤儿,那时候秦骧倒在城外破庙里,带回府里就高烧不退,郎中说怕是救不活了。暖漪没放弃,亲自守着,盯着人硬是将药灌下去,这般持续了三个月,秦骧才活了过来。 从那之后秦骧就跟在暖漪身边,霍铎私下询问了秦骧的家人背景后,亲自入宫了一趟。 君臣不知如何说的,从那之后,对外霍铎只说秦镶是他牺牲部下之子,被他收做义子抚养。 秦骧在暖漪身边呆了些日子,可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霍铎觉得秦骧是可用之才,便将他跟霍祈放在一起教导。 霍祈从前是独子,身边没有玩伴儿,有个秦骧,便将他当兄弟待,这些年两人好的简直要穿一条裤子。 错过一步就见秦骧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的身高是跟霍祈相同,不过体格到底差一些,不知是不是因为小时候那一场病,显得有些清瘦。 此时脸上带着不健康的白,高额浓眉,与霍家人典型的大眼睛相比,秦骧的眼型偏细长,高挺的鼻梁,上薄下厚的唇,线条明显的下颌骨,星子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暖漪,眸底是深邃的墨色。 暖漪没好气说:“受伤就养着,你的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 秦骧穿着玄色的骑马装,长身玉立,比上霍祈的粗旷勇猛,他身上倒是多了几分书卷气,微挑起眉头颚首冷淡道:“多谢。” 他从来话少,小时候暖漪还以为那一场高烧将他烧成了傻子。也曾仗着年纪小不会受罚,特意逗过他一段时间,最喜欢看他想发怒却忍着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时,他才会对着暖漪蹦几个字出来,换得暖漪的捧腹大笑。 “咳咳。”霍铎已经拜见过老夫人,此时转头过来瞧着暖漪,“可见爹爹现如今是没有地位的了。” 暖漪哈哈一笑,扭身就要往霍铎身上扑,她几乎是霍铎揣在怀里抱大的。 暖漪刚重生回来的时候粘霍铎的不得了,无论霍铎去哪里都哭闹着要跟,偏霍铎疼这个女儿入骨,不忍拒绝女儿的要求。铮铮威武大将军,外出骑马怀里还护着一个奶娃娃,不知被多少同僚嗤笑过,他却我行我素。 只是女儿长大了,就跟爹爹不亲了,霍铎多少有些心酸。 没等暖漪扑过去,萧氏已经挡在了霍铎身前,拿出规矩来说事儿:“漪姐儿如今长大了,不能在如此毛毛躁躁,侯爷这般宠着她,是害她呢。” 被挡下的暖漪有些气恼,扭着身子往霍祈身边去了,霍祈最见不得妹妹不高兴,眉头跟着皱起来。他这几年脾气收敛许多,才没冒然开口。 只不过霍祈脸上的疤痕实在狰狞,沉下脸来的样子,让除了暖漪之外的女眷都心脏抖了抖,霍盼溪更是直往萧氏身后躲。 她与暖漪不同,从小在父兄身边的机会甚少,对父兄惧怕的厉害,她接触到的男子无论是宫中皇子或是舅舅家表哥无一不是温文儒雅,像父兄这样战场杀出来的人,身上的那股子戾气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霍铎本就是个严肃的人,能对女儿说句软话已经是极限,面对萧氏自有他一家之主的威严,沉声说道:“牡氏这次我带回来了,你给她安排好住处,这些年跟我在外奔波,她受了不少罪。” 等牡氏的马车到了二门,她亲自抱着孩子进了府门往老夫人这慈安堂来,府里的下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见到孩子,最先高兴起来的是老夫人,拉着霍铎的手臂急急地问:“可是儿子?” “是,母亲,已经满半岁。” 老夫人高兴的见牙不见眼,这些年她一直耿耿于怀霍铎的子嗣太少,只有霍祈一个儿子,虽说优秀,可到底单薄不是,又是日日在战场上刀剑无眼的,若是真的出个什么意外,霍铎将来就要无人送终了。 “好好好好。”老夫人已经喜的说不出旁的什么了,竟身体前倾,作势要走下去好好看看她的小孙儿。可这样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无疑是老夫人要抬举牡氏这个妾氏,竟亲自迎她。 萧氏沉着脸扶上老夫人的手臂,轻声说:“母亲,她本该先向咱们行礼,您乱了规矩,让外面人见到了,要笑话的。” 老夫人有些扫兴,不过一看萧氏的脸色,又高兴起来,只说:“好,好,多少年家里没有增人添口了,都沾沾喜气。” 霍铎与萧氏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坐在上位,等着牡氏恭恭敬敬的磕头请安。 暖漪站在兄长身边,眼神在牡氏以及她怀里探出头来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儿身上转了转,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兄长的胳膊。 对于父亲又有了一个孩子,暖漪虽明白其中的道理,心理上却还是有些难受。 “别想那些虚头八脑的。”霍祈两根指头弹了下暖漪光洁的额头。 第7章 别委屈了她 第7章别委屈了她 暖漪不想让哥哥失望,随即笑起来,拉着霍祈亲亲热热的小声说话,“我给你们准备了好多东西,等会儿给你们瞧。” 霍祈被妹妹拉着,满脸是笑的挑眉对秦骧。 秦骧沉默的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小董氏是寡妇不能抛头露面,曲葇求了老夫人偷偷趴在屏风后偷看,她眼神在霍祈与秦骧身上流转多次,最后定在秦骧身上。 老夫人怀抱着胖乎乎的霍佑,不住地夸赞:“这孩子生的好,这小胳膊小腿壮实的紧,一看就是个小壮丁。难为你跟着侯爷东奔西跑的还能生出这般结实的孩子,论功行赏,你论首功。” 牡氏低着头,站在边上,样子温顺的不像话。 老夫人越看这牡氏越顺眼,抱着孩子不撒手不说,还跟霍铎要求说:“你房中几房妾氏,照说皇上赏的地位最高。只如今牡氏生了儿子,到底要跟她们分出个不同来。再者说,牡氏原本就是良家子,便是做个贵妾都是使得的,你说是不是?” “全凭母亲吩咐就是。”霍铎金刀铁马的坐着,便是如此恭顺的话,由他口中说出来,都听不出半分的示弱,带着金割玉器的果决。 萧氏额头上青筋都跳了出来。 暖漪眼睛盯着萧氏,伸手去端茶杯,感觉有异,扭头去看,见秦骧站在她身后,手里端着她要的茶杯,正抬手递给她。偏这个人脸上没有半分不同,冷着脸根本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 “不是受伤了吗?好好坐下歇歇。” “好。”秦骧勾唇,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曲葇突兀的声音响起来,“秦哥哥受伤了?可严重?既是受伤了,怎么还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漪妹妹,你可不能这么作贱人。” “放肆!”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氏已经出声呵斥,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发出‘叮’的声响。 她表情严肃,厉声说:“虽你姓曲,可好歹在侯府也是住了些年头的,那些先生嬷嬷教的规矩,都学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说老夫人给了你脸面,就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真以为什么事都能做,什么话都能说了不成!” 这话里不无指责老夫人的意思,毕竟今日曲葇能出现在这里,谁开了后门,不言而喻。 自霍铎露面,萧氏一直都是温顺持家的模样,此时突然发难,着实令人惊诧。但她到底是这府里的侯夫人,而曲葇的确行为举止不妥当,谁也说不出个错来。 况,这个家里,也没有真的会为曲葇出头的人。 曲葇被萧氏当着阖府人的面落了面子,眼泪珠子小溪似的沿着脸颊往下流,那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真有几分西子捧心的娇弱,一双眼睛兔子般的扫过坐在主位的老夫人,以及表情肃穆的镇北侯。 “舅母”小姑娘声音嫩着,如此作态自然能让心软的人心疼到骨子里去。 只是在场的人,哪里有真的心性软弱之人。 霍铎见曲葇这般做派,心中不喜,他是战场上杀出来的男人,凡事都喜欢杀伐决断,对女子的惺惺作态,很是反感。 不过他不会插手女人们之间的事情,只眼神往暖漪那里看了一眼,见女儿没有被曲葇这样的给带坏,此时正细心的观察着兄长的伤口,便彻底将曲葇无视,站起身准备离开。 大户人家哪有男子白日里窝在内宅的道理。 老夫人对这些规矩厌烦的紧,她是跟儿子相依为命过来的,现如今却不能跟儿子多相处一会儿实在是不适应。口中说道:“你说这是规矩,那便按着规矩办。只是晚上吃饭总要咱们一家坐在一起吃,规矩里是不是还说过不让人吃团圆饭。” “是,晚上一定来陪母亲用膳。”霍铎恭声应了,私底下他对母亲还是尽可能的顺从些。 霍铎入京就直接带着儿子进宫面圣,一路风尘,这时候总归要沐浴更衣,松泛松泛才是。萧氏收起刚才的凌厉,跟着站起身,作势要跟着霍铎一起走。 霍祈与秦骧还是未成婚的毛头小子,自管去前院自己的院子里打点休息。镇北侯霍铎却是不同的,萧氏与侯爷夫妻分离这么久,照理说这种时候是该跟在霍铎身旁伺候。 偏偏霍铎似乎看不出萧氏的心意,对她说:“我自行去前面书房,你使人给我送两身换洗衣物便是。再者,让人给我们送些好克化的东西来,想吃些热的。” “可前院都是些小厮”那些人根本就不会伺候人沐浴,萧氏脸色有些泛红,“哪里比得上正院里舒适。” “我在外习惯了,并不需要人伺候。”霍铎显然不打算改变主意,最后还不忘交待说:“牡氏你安顿好,别委屈了她。” 萧氏一噎,眼睁睁的看着霍铎带着儿子以及秦骧走了。 老夫人才不管这些事,只抱着昏昏欲睡的佑哥儿,让萧氏带着牡氏去安顿,孩子先放在她房里照顾着。 从慈安堂出来的时候,萧氏走路带风,霍盼溪几乎是小跑步地跟上,将牡氏远远的甩在后面。牡氏倒也乖觉,半点没有追的意思,竟就真的慢慢跺着步,那节奏神态,像是在欣赏院中景色。 暖漪站在台阶之上,眯着眼睛望着这些人的背影,心知府里这两年多的平静怕是要打破了。 回到暖香坞,夏兰站在院门口,见到暖漪回来,眼睛一亮,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回话,“主子,争春姐姐被她嫂子叫回去了,走了半个时辰,还未见回来。” 暖漪身边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今日身边带着忍冬还有秋叶,夏兰是四个中年纪最小的,平时多是留她在院子里看家。 “可打问是为了什么事?” “说是表姑奶奶前儿个找过她那嫂子,具体交待了什么事情,还不清楚。” 争春、夏兰都是家生子,娘老子哥哥姐姐的都是府里的下人,表姑奶奶私下里找了争春的嫂子过去,这事根本瞒不住。 暖漪知道争春不是个好的,这人呐,脑子太活泛儿,并未见得就是好事了。四个丫头里,数争春最聪明,嘴又甜,可论起忠心人品,那是跟其他三个不能比的。 进了花厅,忍冬问暖漪:“主子,要不将争春撵出去。”这样没有规矩又存着外心的丫鬟,实在不该留在身边。 暖漪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发落了争春,只是 “将她打发了不难,只她走了,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被安插进来,到时候咱们才是真的防不住。” 她只有上辈子的经验,明白身边谁是不可靠的,将争春撵出去,再添补进来的人,谁能保证就是好的了。再者,让争春在这儿,也是为了让那人放心。消除了那人的戒心,暖漪才能安安稳稳的过这些年。 忍冬抿抿唇,她本不是多话的人,今日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瞧着这些日子争春实在是不像话。 第8章 看我怎么治你。 第8章看我怎么治你。 暖漪明白忍冬的心,见她清楚了自己的意思,便不提这茬,脑子里转着哥哥脸上的伤需要什么药材才能修复。 虽然她是不可能嫌弃霍祈的,可这世道毕竟不是只有她这个妹妹,京中贵族高门的人原本就有些瞧不上泥腿子出身的镇北侯府,霍祈如今容貌毁了,那疤痕就是霍盼溪见了都会露出惊惧的表情,更何况其他人。 暖漪担心哥哥出去被人嘲笑。上辈子她没少听那些个酸话,那时她性子强,气的拿了鞭子就抽人,可见那些话有多么的难听。 再者说,霍祈如今还没有定亲,纵然镇北侯府权势滔天,霍祈那张脸如此吓人,怕将来说亲也会艰难。 暖漪先后说了几个处方给忍冬听。 忍冬不再如平常时的面无表情,皱起眉,很是为难地摇了摇头。那伤太深,又是脸面这种皮肤相对脆弱的地方,实在不好根除。加之霍祈当时没有及时上药养着,还疾驰赶路回了京,路上餐风露宿的,让这伤如今雪上加霜。 暖漪不忍看到哥哥孤单一人,身边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才好。可指望萧氏操心霍祈的婚事,那简直是痴心妄想,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萧氏对霍祈以及暖漪,都抱着听之任之,面热心冷的态度。 为这个,暖漪着实烦恼了许久。 既然霍铎答应了晚饭要全家一同吃,这自然就是定了的,不容更改。一家人上桌,欢欢喜喜的吃顿团圆饭。 饭前,暖漪就拉着哥哥说要给他脸上用药的事,霍祈如今对妹妹的医术很信任。他随身带着的妹妹给他制的补气血药丸,这次他受伤可是救了他命的。便是军中的大夫,看了之后都啧啧称奇,打问这到底是何方高人能配出如此良方。 只是他对脸的伤不甚在意,大男人又不靠脸吃饭。暖漪瞪起眼,“我说用你就必须用!” 霍祈最喜欢妹妹这副凶巴巴的样子,当即妥协,“好好好,我用,我用。” 菜都上齐的时候,暖漪发现少了个人,悄声问霍祈:“阿骧呢?” 霍铎将秦骧当亲儿子养,从来合家吃饭,都是有秦骧的。今日饭桌上少了他,暖漪有些不适应。至于同样缺席的小董氏与曲葇,她当然是不管的,那对母女实在也上不了台面。 提起秦骧,霍祈脸色不太好,“逞强过了头,回了院子就倒下了。我来之前去看过,竟是发起高热来,人都是迷的。他那身子骨这几年才算是养起来些,这怕是又要败了。” “你别胡说。”暖漪瞪他,什么叫败了,这话是能随便说的,“我瞧着他挺好。” 霍祈一乐,“你等会去看看他,要不然他那牛脾气犯了,又要不吃药。” “你怎么不去?我哪能去!”她一个大姑娘,去外男的院子像怎么回事。 萧氏这时候一个眼风过来,显然对他们兄妹在饭桌上窃窃私语并不认同,食不言寝不语是规矩,她虽不是生母,但作为母亲,还是要出面制止的,这关乎她在府里的地位。 “我看你就是被她带歪了,一个女人成日里端着,能有什么好日子?”霍祈有些时候实在有些混不吝,比上军营里面的兵油子都是不差的。 不过他的话,暖漪没听进去多少,整顿饭食不知味,都惦记秦骧的身体。 到底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担忧,暖漪饭后回到暖香坞,换了衣服趁着夜色,去了秦骧所住的院子。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秦骧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双眼紧闭意识已经不清,像是冰冻起来的假人,无声无息。床边他贴身的小厮全安不停的给他擦着汗,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怎么这般严重?” 全安见到暖漪来,急忙抹了把脸,将脸上的眼泪擦去,抖着声音说:“主子当时伤的重,军医说他是要卧床修养的,偏主子不听劝,非要骑马赶回来。如今伤口裂开,又出了血。” “退下!” 秦骧猛地睁开眼睛,竟是醒了过来。 秦骧神情严肃,眼神更是冰冷的紧,吓得全安全身僵住,不知是走是留。 暖漪见秦骧眼尾通红就明白他这是逞强,不搭理秦骧,只问住全安:“可开了方子,药呢?” “是,药已经拿去煎了,小的这就去拿来。”全安回完话撩起袍子往外跑。 秦骧住的院子虽说不差,但是比上霍祈还是有区别,他毕竟是寄居在这里的人,没有家族靠山。当年霍铎放他跟着霍祈去军营闯荡,也是考虑到这个问题,他自己不立起来,往后在侯府,怕只能做个被人嘲笑的下等人。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那便是我的。往后再这样不知道珍惜,看我怎么治你。”暖漪凶巴巴的训斥着秦骧,一句软话都没有。 见秦骧只是侧头看着自己,半点没有辩解的样子,暖漪到底凶不下去。她也懂真的论起来,哪里有让秦骧留在原地养伤的道理,先不说皇帝圣旨令即刻回京,刻不容缓,便是霍铎霍祈父子都急行赶路,哪里轮得上秦骧自顾自的留下。 虽说秦骧不是霍家的下人,可身份到底不能与霍铎霍祈相提并论。 暖漪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等着全安端药来,总要见他将药喝下去,她才能安心离开。 不多时,全安就端着药回来了,扑鼻的焦糊气味。 暖漪站起身接过,漆黑的药已经成了浓浆,黏稠的根本无法让人饮用。 不用问也知道其中的缘故,今日是霍铎回府,晚上又筹备家宴,厨房里估计正忙的脚不沾地,对待秦骧少不了怠慢。这样的事情,秦骧跟在暖漪身边的那些年,是时常发生的,萧氏那真是完完全全将秦骧不当个主子。 满心愤怒的暖漪掀了秦镶的被子,亲自查看他的伤口。看那血肉模糊的一片,声音都带着颤抖:“忍冬,拿着我的药方重新抓药回暖香坞去煎了,端来。” “是,姑娘。” “别。”半晌闭目养神的秦骧嘶哑的发出一个字,暖漪倒了温水让全安伺候着秦骧喝下,润嗓子后,他才又说:“莫声张。” 暖漪晚上偷跑来他这里已经是大大的不妥,不过想着今晚萧氏忙于霍铎,老夫人那里也有佑哥儿分了心神,大概没人注意到暖漪,秦骧才没有在暖漪初来时就让她走。 可要是从暖香坞煎了药端过来,那就有了切实的证据,被人揭出来想要反驳都是没机会的。 没想到秦骧会想到这一茬,暖漪一愣。转儿又笑了,挥手让忍冬赶紧去,口中对秦骧说:“她们哪里会将我看在眼里。” 这辈子暖漪低调温顺,充分满足了老夫人想要高高在上的虚荣心,又没有挡着霍盼溪的婚事,不招萧氏的恨。那些人将她当成透明人,她也乐得自在。 秦骧眼中浮现淡淡的心疼,他是知道的,暖漪从小除了黏着霍铎霍祈之外,那真是恪守本分,连自己的小院子都不怎么出来。 霍祈曾在醉酒后对着秦骧涩言,他如此努力奋进,也不过是想要让妹妹能底气足些,别成日里乖的不像话,生怕给父兄惹事的样子。这样的妹妹虽让人放心,却也令人心疼。 第9章 这是不是报应 第9章这是不是报应 “你哥想要你嚣张跋扈才好。”秦骧脸上还是冷汗不断,暖漪让全安上前继续替他擦拭。而自己就守在一旁陪他说说话,她知道人一旦昏迷就情况难辨,不好救治。 这种时候,秦骧还是清醒比较好,别睡着了。 听他这样说,暖漪露齿一笑,她那哥哥从来都是巴不得她肆意潇洒,哪怕捅娄子都是极好的。可死过一次,她格外珍惜这条命,曾让父兄为难、伤心,故而现在想要他们都放心,不再为她劳心劳力。 暖漪没说什么,有些事在心中就是。 等忍冬端来汤药,亲眼看着秦骧喝下去。她开的药自己心里有数,看秦镶呼吸渐渐平缓,人也安稳下来。吩咐全安细心守着,暖漪这才带着忍冬回了暖香坞。 萧氏所住正院名曰,栖霞院。 镇北侯霍铎今日便歇在这里,萧氏忙前忙后地伺候霍铎换上墨绿色的寝衣,手指拂过霍铎胸前皱褶,“这寝衣是妾身按着侯爷出京前的身量做的,如今瞧着竟有些大了,可见侯爷出门这一趟瘦了不少。” “嗯。”霍铎冷着脸,并不热络。 对于他的态度,萧氏早已经习惯,忍住心头的刺痛,说起儿女事,“溪姐儿的婚事礼部全权负责,任是谁都插不进手去。若不然,让定亲的吉时往后延些日子,侯爷能亲自在府上为溪姐主持。” 霍盼溪定亲,霍铎并不在京中,虽说皇家定了的事情,他们无权反驳。可霍铎在,到底是给霍盼溪多些体面。 霍铎不动声色,皇三子楚骐与霍盼溪的婚事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可京里谁不知道这婚事是萧皇后一力促成。 而萧氏,与霍铎时常往来书信说些家中事,却从未提及过此事,直到圣旨下,事情已经毫无转圜余地的时候,萧氏才去信跟霍铎说了情况。 对霍盼溪,霍铎虽不如暖漪那般疼爱,可毕竟是他的女儿,他不在府中,萧氏竟自行做主定了女儿的婚事,霍铎如何能接受。 况且当年圣上入京称帝,安国公府居功至伟,门第显赫蒸蒸日上。仗着皇帝初继位地位不稳,安国公强势行事,两个女儿,一个中宫为后,一个成了镇北侯夫人。十多年过去,皇帝已经大权在握,安国公府竟还不知收敛,仗着皇三子依旧作风霸道。 霍铎可是多年跟在皇帝身边的心腹,如何能看不出这背后的危机。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萧氏不与霍铎商量就定了霍盼溪的婚事,实在是愚蠢。 萧氏半晌没听到回应,到底心虚,呐呐的嘀咕:“那是皇上赐的婚。”意思是并不是她这个侯夫人能左右的。 霍铎不想看这个女人的脸,这会让他想起许多往事,探手拿过外袍披上就要走。萧氏见他如此,心里慌了神,迭声问:“侯爷这是要去哪儿?天色已晚。” “去看看阿骧,他受了伤。” 萧氏知道这是借口,他明明就是不想与自己呆在一处。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她原是天之骄女,嫁到霍家来,上有不着调的婆婆带着穷酸亲戚刺着她的眼,下还有霍铎原配留下的儿女刺着她的心,这些年她要说没有一点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不过是为着霍铎这个人,可最后她又得到了什么。 郁气积聚在胸口,口无遮拦道:“不用侯爷去瞧,咱们那位好女儿,早偷偷摸摸的去了。大晚上的往外男院子里钻,不知是哪门子的规矩。” 行到门口的霍铎猛然停住,扭过头来,目光中的锐利如刀剑,狠狠的刺向萧氏。 男人绝情凶狠的眼神能撕裂萧氏的心,眼眶滚烫,却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她的女儿定亲,这么大的事情,霍铎这个做父亲的不过淡淡,偏霍暖漪一点点的事情就能让霍铎触了逆鳞般的暴怒。 “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留下一句话,霍铎大步而去。 萧氏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的跌坐在地上,外面见霍铎出去的丫头婆子急忙进来。萧氏的奶嬷嬷姚婆见到萧氏满脸是泪毫无章法的坐在地上,吓的不行,急忙上前搀扶,口中劝着:“夫人何必跟侯爷置气,爷们儿在外面打拼,回来哪个不贪恋温柔乡的,夫人你这般与侯爷硬碰硬,哪里能讨得了好呢。” 不是没有小意讨好过,可霍铎那个人,真真儿的是铁石心肠。 “嬷嬷,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报应我当年害了”姚婆猛地捂住了萧氏的口,惊恐的瞪着她,“夫人你疯了,这话如何说得,那人虽没了,她的儿女可都好好儿的呢。” 萧氏又惊又怕,想到霍暖漪那张肖似其母的脸,简直心神难安。 暖漪本已经换了衣服歇下,外面却来人通传,说侯爷过来了。 这样的时辰,霍铎过来,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暖漪急忙穿好衣服,将房中灯都点起来,这才开门迎了霍铎。 见女儿已经散了的头发,霍铎脚步迟疑了下。他只是心中记挂女儿匆匆而来,倒是忘了女儿此时怕是已经就寝。 “可是打扰了你?”对女儿霍铎总是耐心些,尤其是见到暖漪在满屋子烛光中泛着珍珠光晕的脸颊,心中更是止不住的柔软。 暖漪笑眯眯的摇头,亲手给霍铎递了碗牛乳。 “晚上别喝茶了,搅了睡意,这个是我特意让人温的,早先还给哥哥送过去了些。”暖漪乖乖地坐在霍铎身边,她长大了不能如小时候那般亲近父亲,可挨得近些,还是会觉得心安。 霍铎并不爱这些黏腻的饮品,可女儿要求,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唇上胡须粘了些,白煦煦的像山羊胡,破坏了他大将军的威严与肃穆。暖漪亲自动手给他擦拭了去,动作温柔又快速。 “真不想将你嫁出去。”这话本不该说,只是这句话在霍铎心里憋了许久,软糯糯的小姑娘似乎是在他手心上长大的,一想到要将她拱手送出去,心痛就止不住。 暖漪被父亲突然的感慨逗笑了,“那就一辈子陪着父亲。” “那不是误了你。”霍铎摇摇头,问她:“你二妹妹定亲了,府里人可有嚼舌根的。” 自然是有的,暖漪不想叫父亲知道这些,摇头说没有。 她明白的,霍铎出身霍家虽是大家族,可毕竟是旁支,从小家庭人口简单,对内宅里的这些阴私并不了解,若不是如此,上辈子也不会让萧氏钻了空子,养废了暖漪。 霍铎虽不知道详细,可他并不是傻子,“若是有人胡说,你只管处置。” 暖漪只是笑,并不愿意跟父亲说内宅里的手段,她当然可以像上辈子那样任意妄为,残酷处置下人。只是这样的手段若被有心人稍加利用,就成了她行为残暴,心肠狠毒。她并不想莽撞行事,若真要处置什么人,自然有法子悄莫声息的出手。 “听说你去看过阿骧了?”前面的话不过是铺垫,这句才是霍铎想说的,仔细观察着暖漪的表情,见她大大方方的承认去过,并没有半分的羞怯。 这不是女孩子情窦初开的样子。 霍铎一边庆幸女儿没有动情,一边又担心女儿不开窍。他毕竟是父亲,不好说那些女儿家私密的小话,他总是盼着女儿能过的顺心满意,找个相投的夫君,秦骧明显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第10章 哪里都少不了她们! 第10章哪里都少不了她们! 霍铎心底原有谋算举棋不定,现如今看女儿尚懵懂,并未动情,很快便拿定了主意。 对暖漪温声说:“月底皇上会带着百官去西山围场狩猎,到时候为父与你哥哥都会随行,你也一起出去耍耍,多见见人。虽然为父舍不得你,可这般拖着不让你露面,到底会毁了你。” 女孩子过了十八还嫁不出去,往后亲事怕就艰难了。对外可以说是镇北侯疼爱长女,不愿她太早嫁人,可终归要有个极限。 暖漪听到要去围猎,眉头就皱了起来,上辈子的事情离的太远,好些个她都记不清了。可这次狩猎她还是记得的,当然也没忘记这次狩猎的时候,她给父兄闯下了多大的祸事,顿时迟疑起来,“这怕是不好,父兄带着我一个女孩子去” “此事就这么定了。”霍铎打断女儿的话。 这些年暖漪的表现霍铎都看在眼里,对内避其锋芒,不与萧氏有半点冲突。 对外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这京城,甚少有人提及镇北侯府的大小姐。如此作为,正合了霍铎的心意,他多年掌兵,深受帝宠,正该夹着尾巴做人。 与之对比,萧氏以及霍盼溪,未免行事张扬,唯恐旁人看不到镇北侯府,生生将侯府推上了风头浪尖。 想到这些,霍铎难免追忆起曾经,“你与你母亲性子颇为相似。” 这话有些伤感,急忙止住了话头,转而笑起来说:“起先咱们根基不稳,需要低调慎行。这些年你哥哥表现尚可,现被皇上委派了差事,你只管凭自己高兴就是,别顾虑那些个,爹爹总是盼着你快活些。” 暖漪心里不赞同的嘀咕越是被予以重任越是需要谨慎小心,可话到嘴边又吞下去了。她重生后变的有些畏首畏尾,凡事都要思量清楚,看起来难免有些懦弱,她虽不想走上辈子的老路,却也不想给人留下软弱可欺的观感,父亲既然这样说了,那就去便是。 上辈子闯下的祸,这辈子尽量避开也就是了。 见暖漪点头应了,霍铎舒朗一笑,他的女儿,自然不可能是连出门都不敢的胆小之辈。 这事情就这样定下来,霍铎叮嘱暖漪好好休息之后,才悄悄的走了,甚至没有让下人点灯笼。他是父亲,夜里来女儿房里到底不妥,所以并不想引人注意。这些事原该母亲来做的,他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父代母职。 暖漪望着父亲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 终究还是避不过的。 宣和帝登基至今都没有外出围猎过,先帝子嗣繁多,且都能力不凡。 当今圣上宣和帝侥幸夺嫡成功,登上皇位,然这位置却并不那么容易坐稳。这十几年来,宣和帝励精图治,对外平定谋逆的兄弟,对内铲除先帝时就把持朝政的世家大族,到如今才算是露出些天下安宁,太平盛世的模样。 故而,此次围猎对宣和帝来说,意义非凡。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自京城阜兴门而出往西山围场行去,前有皇帝龙撵,后有官员家眷马车,场面甚是浩大。 春分节气,万象更新,北方多种植杨柳,此时都发出新芽,嫩绿的颜色将经过了一个冬季荒芜贫乏的世界装点的格外美丽,显出勃勃生机。天气虽还带着些未完全散去的凉意,但这种节气实在的最适合狩猎不过的。 暖漪掀开车帘怎么也看不够,她本是爱闹爱玩儿的性子,与兄长霍祈颇为相似。只是上辈子吃过苦头,这辈子收敛了许多。轻易不怎么出门,此时见到这样令人身心舒畅的景色,连呼吸都轻快了起来。 “要不要出来骑马?”霍祈如今是神机营的副将,今日负责保卫皇上的安全。这会子不知道是不是偷懒跑来找暖漪,骑在马上撇嘴道:“阿骧伤未痊愈不能来,真是无趣。” 霍祈与京城那些锦衣玉食长大的贵族公子不同,相处起来那些人瞧不上霍祈粗野,霍祈更看不上那些人清高。一路虽大面上关系不错,碍着镇北侯府得皇帝青眼,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招惹霍祈,可到底态度上是不同的。 暖漪明白霍祈心里在想什么,抿抿唇还是规劝道:“总有好的,哥哥你英雄盖世,肯定有人欣赏仰慕的。” 交际应酬就是如此,作为外来人,先开始的时候总是会被排挤、轻视,但只要自己行得端立的正,久而久之,自然就融进去了。其中有些人酸言酸语,不放在心上就是了。 见暖漪像模像样的劝告,霍祈嘿嘿一笑,他哪里不知道这些个,最近忍着心跟京城里的人交往。现如今也不是完全没人跟他混在一起的,不过是在妹妹面前抱怨两句罢了。 “真的不下来骑马?坐在车里有什么意思?”霍祈没放弃最初的打算。 暖漪摇头,在这样的场合女子骑马,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些,“且等等,到了围场,怎么骑不行。” “哼。”霍祈不高兴道:“我想着你怕是将我教你的都忘记了。” 暖漪骑马的技能是霍祈手把手教的,霍祈一离开就是两年多,估摸着暖漪是不可能去跟萧氏要求出门骑马的,更何况萧氏根本就不会同意。 想到这里,霍祈瞥了眼暖漪车架前不远处的华丽马车,嘟囔道:“哪里都少不了她们!” 原本霍铎是只想着带暖漪来的,可谁知宫里皇后传了话,让镇北侯夫人萧氏带着霍盼溪一同前往。显然是知道霍铎没有报上萧氏随行的名字,特意提了这母女俩,如此一来,萧氏不来都不行。 “哥,你少说两句。” 暖漪阻止他,安国公府萧家可不是好惹的人家,至于宫中的那位萧皇后,更是难缠的紧。 她入中宫为后以来,宫中产下子嗣的都是身份低微的女子,至高的也不过是个嫔,这些皇子仅是母家这一徒与皇后亲生的三皇子便无法比拟。更有圣上元后生的嫡长子嫡次子,多年来连面都不曾在大家面前露过。据说皇长子当年在京城动乱的时候伤了腿脚,而皇次子,彻底销声匿迹,很多人都说皇次子早已经没了。 一个能掌控皇帝后宫甚至将皇子都捏在手中的皇后,不容小窥。上辈子暖漪没怎么跟这位皇后接触过,却是对她的声名如雷贯耳。前世甚至发生过皇后动手打了皇三子楚骐的事,当时霍盼溪哭的天都要塌了。 霍祈当然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现在安国公府作风依然强势霸道,京城中极少有人敢与安国公府对上。‘盛极必衰’的道理,怕那些身处高位久了的人都忘了,讽刺的勾唇,“往后有的是他们的好日子。” 这话听的暖漪心惊,想要在霍祈脸上探究些什么。 赶上前头有人叫他,霍祈急忙拍马去了。 第11章 可是到底比不得表哥呀。 第11章可是到底比不得表哥呀。 西山围场建有行宫,乃是先帝及祖上几位皇帝修建的。宣和帝倒是没有大兴土木新建行宫,只是命人将原有行宫翻新了,红墙碧瓦,夕阳余晖下闪闪发光,比不得皇城富丽,却别有另一番韵味。 晚膳时皇帝留了镇北侯,而皇后派人来招侯夫人萧氏过去。萧氏问过暖漪,暖漪只说今日坐马车累了,头疼的紧,不跟着去了,怕过了病气。正合了萧氏的意思,带着霍盼溪去了皇后那里,留下暖漪自己用膳。 这次出门带了争春、忍冬来,忍冬是暖漪带的,而争春是萧氏让暖漪带的,说是规矩好,能照顾暖漪。 争春见暖漪推了跟萧氏去皇后行宫里用膳的好意,少不得着急,“姑娘,您这样可不成。” 有什么不成的,她没明说,可暖漪哪里不知道呢。 暖漪其实并不是因为怕皇后娘娘才拒绝去行宫。 她怕的是这次狩猎皇后带来的嫡出小女儿襄阳公主,这位襄阳公主,上辈子跟暖漪那真是针尖对麦芒,一见面就要互掐。但襄阳公主毕竟是皇后嫡出公主,暖漪哪里能占什么便宜,最后在襄阳公主手里,暖漪吃过不少亏。 想起那位骄横跋扈的公主,暖漪摇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去招惹了。 出门游玩虽令人心情不错,可整日坐在车里,也实在是折磨人的紧。等到西山围场休息一夜,暖漪觉得身子骨要散架了般,而霍盼溪昨夜更是叫了大夫,说是染了风寒。 住的近,于情于理,暖漪作为姐姐都不该坐视不理。 粗略安置好行李,暖漪便带着忍冬过去看望霍盼溪。 西山行宫是修建给皇家住的,镇北侯内眷所居住的是距离行宫较近的一处别院,地方并不大,暖漪步行就到了霍盼溪居住的屋子。 进门见萧氏守在床边盯着愁眉苦脸的霍盼溪喝药,柔声劝着:“在外不比府里,你别随着性子,发起热来就麻烦了。” 属于母亲特有的温情关爱语句,让暖漪微愣,不过很快就缓过来,挂起笑容进去给萧氏请安。 “暖漪来的正正好,快瞧瞧你妹妹,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嫌弃汤药苦不吃呢。”萧氏转头笑道:“快些喝了,莫要让你姐姐笑话。” 这回霍盼溪倒干脆,仰头喝了。 萧氏这才满意的站起身,“得了,你们姐妹说说话,我还忙着。昨晚住进来,里里外外还没有收拾利落,都是你这个小磨人精,耽误娘亲多少事情。” “娘~”霍盼溪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我走了。”萧氏叮嘱暖漪,“你盯着她,万不能再受了凉。” “是,母亲。”暖漪木然的应下。 萧氏风风火火的走了,气氛一下子有些停滞,还是霍盼溪先开口问:“姐姐明日可要去围场骑马?”到此时,霍盼溪身上已经没有了在萧氏面前小女儿的娇态,又是大家闺秀落落大方的样子。 所谓围猎现场,大致是皇帝带着群臣去狩猎,女眷可以在台上观看,也可以在单僻出来的草原上骑骑马,权当消遣。暖漪点点头,她当然是想骑马的,上辈子曾驰骋马上,上阵杀敌,那样的畅快感被她压在心底很久了。 霍盼溪有些丧气的说:“我这身子不争气,明日我娘定不会让我去骑马的。” 没等暖漪想出来该接什么话,就有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禀报:“二姑娘,三皇子殿下来探望您了,现下已经到外门了。” 话是对着霍盼溪说的,眼神儿却看着暖漪。 真论起容貌来,暖漪比霍盼溪明艳许多,加之年纪大些,五官完全张开,更显出女人的妩媚。小丫鬟这个眼神儿,明显是防着暖漪呢。 这一世霍盼溪虽明面上与上世不同,可骨子里却还是一样的,心小、好胜,且事事处处要与暖漪争个高下。若不是霍盼溪平日里灌输,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心思。 真是好笑又可恨! 暖漪坦然的站起来,轻声说:“我这会子出去怕会迎面遇上三皇子殿下,不知妹妹能不能容我在耳房里避一阵。” 也许是暖漪的态度太过淡然,霍盼溪反倒有些难为情,狠狠地瞪了一眼满脸防备的丫鬟。 她心里防备是一回事,被人搬上台面,摆到霍暖漪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即便是忌惮霍暖漪这张绝色的脸,嫉妒她能轻易的获得父兄的全部爱护,但明面上,霍盼溪是不想露出一丝半点的,不得不故作大方的说:“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骐表哥不是外人,哪里需要姐姐如此避讳。” 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还要说虚伪话,暖漪就这么看着霍盼溪阳奉阴违的样子,与上一世的萧氏何其相似。都是口蜜腹剑的毒蛇,咬上一口,够你疼两世不敢忘怀。她摇头坚定道:“我心意已绝,这就避出去。” 耳房设在角落里,初初安置下来,里面的东西还未清理,微微有些杂乱,并无可以坐下歇脚的地方。暖漪带着忍冬就直挺挺地站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溪表妹身子可好些了?”楚骐从来都是个温柔的男子,身份贵重却不恃宠而骄,没有京城很多世家公子身上的矜骄气,待人宽和,儒雅温润的让人一见倾心,对外完全是女子自爱的谦谦君子模样。 只是自古君子多情,最是多情人最是绝情人。 霍盼溪轻轻脆脆的答:“见到骐表哥,我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娇俏的声线实在是惹人喜爱,暖漪倾听着,说不出心中的滋味,两辈子以来,她第一次知道这两人平时是怎么相处的,比之上辈子任性嚣张的暖漪,霍盼溪显然更招人喜欢。 “调皮。”楚骐轻笑着说:“难道孤是你的良药不成。” “何止是良药,简直就是万寿丹。” 这话说的太肉麻,忍冬肩膀瑟缩了一下。二姑娘明知道大姑娘在此,居然还能毫无避讳的说出这样的情话来,实在是有些出格。 暖漪只是勾唇一笑,她明白霍盼溪的用意,不过是想炫耀她与楚骐的郎情妾意。 外面楚骐不再接话,而是转移话题说:“明日围猎你就别去了,猎场风大,你受不住。” “前个儿听皇后姨母说皇帝姨父早就许诺了,这次谁要是猎的猛禽最多,就大大的有赏。我私心里想着,骐表哥定是能拿头名的,到时候必然风头无量。不去看着多可惜。” 想想看,未婚夫成为万众瞩目、站在巅峰的人,霍盼溪只是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 “这次你大哥回来了,有他那样的猛将在,孤只怕不如。” “他哪里比得”霍盼溪冲口而出,却又想到在耳房里的暖漪,生生的忍住了,委婉了些说:“我大哥是厉害,可是到底比不得表哥呀。” 霍盼溪病歪歪地躺在床上,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娇气讨好,但楚骐却并不买帐,“你怎能如此说话?祈表哥弓射御术皆上乘,父皇曾亲口说过孤步入他许多。” 楚骐真不懂霍盼溪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自镇北侯回京,他已经多次试探接近,最终不知是镇北侯父子太忙,还是有意回避,竟让他连见一面都困难。现如今京城防卫皆掌在镇北侯手下,原先布防的那些人都被他父皇打发出了京城,过去数年的经营一下子全没了。 让他如何能不着急! 第12章 给本宫站住! 第12章给本宫站住! 霍盼溪如此看不清形势,不能帮衬他,实在令人恼火。 “本王来看望你多次,怎从没见过漪表妹?”指着霍盼溪接近霍铎父子,只怕是靠不住了。楚骐打算另辟蹊径,从霍暖漪下手。 咋听楚骐提起霍暖漪,无论是霍盼溪还是躲在耳房里的暖漪,都浑身一震。暖漪身体僵硬,到底还是紧张的,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淡然,涉及外间里的两人,还是会牵动她的情绪。 霍盼溪心中有火,却知道此时不是发作的时机,强忍住酸溜溜的心情,笑着说:“我姐姐喜静,轻易不喜欢出门。先前还来看过我,只是与骐表哥时间不同,岔开了。怎么?表哥想见见我姐姐?” 只有她自己知道问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中的紧张。 楚骐对霍暖漪甚至连长相都记不清楚,见的次数太少,又不亲近,自然想不起她的样子。听霍盼溪如此问,撇清道:“本王见她作甚,还不是想着你能与兄姐亲近,往后才有好处。” 霍盼溪没有兄弟,未来只能靠着霍祈这个大哥,与那对兄妹亲近,往后才有靠山。霍盼溪知晓这些,但她并不以为然,她还有外家安国公府,又是准三皇子妃,将来指不定霍祈他们还得求着她呢。 楚骐看出霍盼溪冥顽不灵,心绪有些浮动,不愿久留甩手告辞。 等他出去估摸着离开了别院,暖漪才从霍盼溪的院子里出来。思索着要不要去知会霍祈,别与楚骐走的太近了。不过想起来时路上霍祈曾说过的话,她又放下心来。 如今镇北侯完全走的是孤臣的路子,不与任何党派世家交好,只效忠皇帝。如此才能获得皇帝信任,将京城的防卫交给他,若镇北侯四处结交,怕皇帝都要睡不好觉了。 次日一早,高亢凌厉的长角号声长鸣。 猎场边上巨大的观台上皇帝一身戎装,年过不惑的皇帝严肃威严,见到满场勇士兴致颇高的说了些勉励的话,又许诺此次狩猎补得猎物最多的,必定大大有赏。 男人们齐声高呼,声势震天。 暖漪端坐在萧氏身后,望着场下一切,流露出浓浓的羡慕来。她也曾如此肆意豪情过,血液都像是被点燃了般。 等男人们骑马离去,马蹄震的大地似乎都在摇晃。 萧氏这时候转过身来,今日萧氏按着侯夫人品级穿戴,头上的发冠镶着各色宝石,看起来金碧辉煌的样子,一张脸更是容色霖研,压倒周遭众人,不知刺了多少人的眼,此时她用慈母的口吻对暖漪说:“今日你妹妹不能来,你也没个手帕交,跟母亲去皇后身边多见见人,可好?” 这话往日里萧氏可是从未说过的,两辈子因为萧氏的关系,暖漪都没有交情不错的同龄女子。 思及昨日楚骐话中的意思,想必皇后那里也是想向镇北侯示好,给了萧氏压力让她尽快抓牢霍家父子的心。毕竟嫁给霍铎十多年了,现如今竟在霍铎面前连个话都递不上,实在是说不过去。 暖漪摇摇头,很认真的说:“妹妹一人在家定然无趣,我回去陪她,这里日头晒,我不大舒服。” 萧氏表情难得的有些扭曲,心里痛骂暖漪这废物不识抬举。其实她更想养废的是霍祈,可从她嫁入霍家门,霍铎就亲自带着儿子,她连半点都插不上手,只能退而求其次,捧杀暖漪。 没想到她精心运作了十多年,暖意竟养成了如今油盐不进的样子,当真是气煞死人。 暖漪的理由太过冠冕堂皇,萧氏无话可说,真要逼着暖漪跟着她去,倒显得怪异,毕竟从前十多年她都没有带暖漪出门过。 京城不是没人背后嚼舌根,尤其是霍盼溪定亲而暖漪还待字闺中,更是让不少人背地里说萧氏这个继母是个黑了心肠的,打定主意要毁了先前原配生的嫡女。 只碍于萧家势大,这话也只能背地里说说,萧氏有恃无恐,装作不知也就是了。私心里,她还等着霍铎来求她呢,为了他这宝贝女儿的婚事,也许他会对她低次头,多疼爱她些。 不去便不去,萧氏找了人送暖漪回去,心想着往后有暖漪后悔的时候,这般露脸的好机会都不要。 暖意避开看台上一众或明或暗的目光,等走到空旷处,才扭头看向她的侍卫长青,这些人都是霍铎精挑细选给她的,从小就跟着她。其实霍铎为她这个女儿做了许多,只是上辈子还是没有防住萧氏的算计。 长青动作敏捷,一个手刀就让争春昏厥了过去。 有这么一个耳报神,实在碍眼的很。 暖漪终于笑起来,从未有过的畅快,长蓝拉过一匹枣红色的马,肌肉匀称矫健,看起来很是漂亮修长,“这是世子早早备下的,性子温顺,交待姑娘别急于求成。” 这是怕她长时间没有骑马,生疏了。只是有些技能是刻在骨子里的,哪里会忘记,暖漪拔掉头上珠钗,用早就准备好的绣帕将头发包起来,翻身上马,动作灵活利落,看的长青等人都是一愣。 “我去骑一阵,你们在这里等我。” 将所有劝阻的话都抛在身后,一人一羁飞驰而出。 耳边是沙沙的风声,暖漪重生后很少如此畅快,心头压抑着的郁气渐渐散去,她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不管不顾勇往直前的烈火女子。 “驾!” “驾!” 不知跑了多久,马儿直入密林中,因道路狭窄,速度自然降了下来。林间湿气颇重,又是春季,雪化后并未受到多少太阳的炙烤,林间还夹杂着一丝寒气。暖漪今日穿的华丽,却并不保暖,京城里的女眷最讲时兴,纷纷抢先穿起春装引人目光。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你只能娶我!”女子喊叫声入耳,带着理直气壮的霸道与蛮横。 暖漪暗道一声‘晦气’,在此地居然让她遇上了襄阳公主。 林间树木茂密,并看不清襄阳公主人在何处,只是她的声音却清晰的很。暖漪轻拍身下坐骑的脖子,示意它停下,仅是听刚才襄阳公主的那一句,就该明白,这种是非多听多罪。只是现在盲目的想要离开,并不明智。 “公主殿下慎言,本官才疏学浅家境一般,当不得公主如此厚爱。再者,本官早已有心悦之人,婚约早定,万不敢生出二心来。”陌生的男人声音,徐徐而来,透着其中的漠然。 想来这人对襄阳是无心的。 偏公主殿下执着,“你那未婚妻不过是病殃殃的短命鬼,有什么好的!” “公主休要胡说!表妹只是性子柔弱,不喜抛头露面。” “你信不信只要本宫愿意,她立时就能断气!”这话实在狠毒。 那人明显发了怒,恨恨的说:“那下官只能陪她一起,生死与共。” 暖漪被男子突发的誓言震住,还未防范,那男人已经骑马而来,显然他是想离开此处的,没想到迎面碰上暖漪,脸色尴尬,但还是知礼的拱手,然后扬鞭而去。 一面之缘让暖漪目睹了他的样子,非常书生气的清瘦男子,白白净净的与暖漪周遭接触到的男子十分不同,真没想到襄阳会喜欢这样的人。这样的念头不过一刹,迎上紧追而来的襄阳,暖漪就知道坏了事。 表白被拒实在是丢脸,被人偷听更是孰不可忍,依着襄阳的性子,怕是不会善了。 急忙掉转马头,迅速撤离。可到底晚了一步,襄阳公主已经在暖漪身后叫嚣了起来,“给本宫站住!” 第13章 本宫知道你是谁了! 第13章本宫知道你是谁了! 这种时候听话留下简直是傻子,暖漪不仅没停下,牵着马头直往密林更深处去,想找到岔路摆脱襄阳公主。 襄阳公主的马术比不上暖漪,这会子又气怒攻心根本管不了那么许多,横冲直撞的下场就是衣服被树枝挂住,整个人被拖下马鞍,狠狠地摔在了泥泞不堪的地上。 “哎呀~!”襄阳公主的声音又高又惨,暖漪自然是听到了的。 没有一点庆幸,反而犹豫起来,不知道襄阳伤的如何。明知道襄阳公主是个大麻烦,暖漪却还是忍不下心将受伤的襄阳丢在这甚少人烟的丛林里。这里可是围场,时有猛兽出没,襄阳别看叫得凶,真遇上猛兽她根本无还手之力。 认命的叹口气,暖漪调头回去。 襄阳公主的马早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襄阳公主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刮破了好几处,脸更是苍白的可怕,显然是真的受伤不轻。 暖漪下马过去查看,才发现她掉下马的时候地上恰好有尖利的石头,划伤了小腿,长长的一道血口子。 见暖漪过来,襄阳虽狼狈,却不改本性,叫嚷道:“回去本宫就让父皇宰了你!” 暖漪在她周围转圈,眼睛盯着初初冒出嫩芽的草地,突而眼睛一亮找到了一株知羞草,这种草药止血收敛、散瘀止痛,是她上辈子在战场上最常用到的药材。 摘下嫩叶放在嘴里嚼碎,这才回到襄阳公主身边。 襄阳叫骂了一阵有些虚弱,她金娇玉贵的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疼痛。见暖漪回来,心里依旧恨不得弄死这敢偷听她私密是的女子,却没有多少气力了。不过观察暖漪的打扮,就猜出她是京城中谁家的闺秀,因皇后经常办宴会,这京城中有名望的贵族小姐襄阳都认识,偏不认得暖漪,让她一时疑惑。 暖漪才不管襄阳所想,上辈子她跟襄阳在狩猎的时候吵起来,最后动了手。她失手用鞭子抽伤了襄阳的腿,被皇后的人抓了起来。皇后震怒要将暖漪的腿废了为襄阳报仇,霍家父子为了给暖漪求情在行宫前整整跪了一夜,最后虽救下了暖漪,却也大大的折损了镇北侯的威名。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襄阳的伤成为皇后拿来打压镇北侯府的把柄。 利落地将裙子撕成条状的布,然后为襄阳简单清理伤口,敷上嚼烂了的草药,最后包扎起来,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让襄阳怀疑暖漪是医官家的女儿。 作为公主,襄阳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草包,腿上火辣辣的疼痛有所缓解,血也止住了,她冷哼一声:“别以为这样本宫就能饶了你。” 也许真的是心境不同了,前世觉得面目可憎的襄阳,此时口是心非的样子,倒让暖漪觉得有几分可爱。 襄阳的长相并不像皇后,而是随了皇帝更多,虽是个女孩子,但细长眉眼,鼻梁高挺,长相颇有几分英气。据说皇后早早就想剃了襄阳浓黑的眉毛,毕竟女孩子还是柳叶眉才美,可却被皇帝阻止了,金口说他女儿的眉眼与他相似,谁说不好看。 皇帝都说了这个话,谁还敢剃公主的眉毛、敢说她的眉毛不好看。于是,这两道浓眉就成了公主殿下最引以骄傲的地方。此时两条浓眉拧着,别扭的样子实在像个顽劣的小男孩。 不与襄阳计较,暖漪左右看看,她骑来的马此时也找不到踪影,心下懊恼,这马是她今日才接手的,到底比不得一直养在身边的亲近。没有了马,她们就只能靠自己出去,林子里温差大,拖的时间越久危险越大。 权衡再三,暖漪上前扶住襄阳:“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襄阳也知道这个理儿,借着暖漪的力,挣扎着站起来,可她还未站稳就又倒下去。哭丧着脸说:“一只脚伤了,一只脚扭了。” 这可真是,悲催的。 没办法,暖漪咬咬牙,半蹲下说:“上来,我背你。” 襄阳岁数小,才十三,比暖漪小四岁。再者暖漪的身形随了霍家人的高大,在女子中算高挑的,所以比襄阳高许多。 襄阳公主不是个扭捏的人,再者说,她私以为别人背着她是天经地义,所以半分犹豫都没有的爬上了暖漪的背。 暖漪找了根合适的木棍做拐杖,背着襄阳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外走。 “你怎么知道这个方向能出去?”襄阳趴在暖漪背上,并不费力,还有心情问问题。 暖漪累的气喘如牛,间断的回答:“靠近树墩、树干及大石块南面的草生长得高而茂盛。树皮一般南面比较光洁,北面则较为粗糙。”。 襄阳心里生出丝丝佩服的情绪,她极少碰到这样的人,会治伤会辨认方向,与那些只会说笑话奉承她的闺阁千金完全不同。 想想又别扭道:“若是你说你先前什么都没有听到,本宫就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我什么都没听到。”暖漪从善如流,她其实也并不想偷听来着。 只是襄阳突然叹气,“你说说,他为何就不喜欢我呢?”她用了‘我’字,而不是本宫,显然心底对那人还是放不下的,纵使身份尊贵如襄阳,也是有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譬如感情,譬如心悦的人。 暖漪累的脑袋发昏,哪里还有闲情陪公主伤春悲秋,敷衍说:“我不知道。” 原本还有些气馁的公主突然激动起来,闹的暖漪险些松手摔了她。襄阳叫起来,“本宫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溪妹妹的姐姐!” 头好昏,暖漪真是疲惫,连话都说不出,鼻子里“嗯。”了一声。 激动过后的襄阳公主又沉默下来,半晌才又开口,“京城里到了十六七还未定亲嫁人的,恐怕也只有你了。本宫回去会跟姨母说说,让她给你找个好人家。” 本来对于姨母家还有个嫁不出去的女儿,襄阳公主是很幸灾乐祸的,毕竟她曾多次见过入宫与皇后哭诉的姨母萧氏。话里话外都是在霍家受了委屈,霍家人口简单,能给萧氏委屈受的,也只有老夫人与暖漪这个继女了。 所以皇后从未邀请过镇北侯府老夫人与嫡长女入宫,不给她们脸面。 今日见了暖漪,襄阳公主心生恻隐,她其实不大相信姨母说的话,毕竟宫中日日哭诉生活艰难背后耍阴招的妃子太多,她见识的多了,就不怎么信了。只是姨母终归是亲人,难免偏袒。如今冷静想想,恐怕她姨母对此时背着她的女孩子,才是真的下了狠手。 公主殿下虽小,见识过的却多,皇后对她教养的精心,那些腌渍事从不避着她,她很有些自己的判断力。当然了,坏脾气是她父皇宠出来的,她是皇帝最疼爱的公主,跋扈些算什么呢。 暖漪对她的好意致谢不敏,要不是为了父兄,她今日才不会管襄阳。 直走到暖漪眼前发白,脚步飘虚,总算是听到了马蹄声,终于有人来找她们了。 楚骐与霍祈几乎是同时到的,霍祈带着猎犬,找来的更快一些。见到哥哥,暖漪下意识的全身放松,襄阳在她背上哇哇大叫:“你别摔了本宫,要不然本宫不会放过你。” 好在楚骐这时到了,先一步从暖漪背上抱过襄阳。霍祈不能碰公主玉体,等襄阳离开了暖漪,一把就将妹妹打横抱了起来,见暖漪鞋子上满是泥土,而襄阳公主穿的小羊皮靴却干干净净,一时眼神就有些不善。 第14章 没一个好东西! 第14章没一个好东西! 暖漪窝在霍祈怀里,舒服的叹气。背了襄阳那么久,且这公主是个霸道的,上了脊背就不下来,弄的暖漪想休息都不成。 好在这时候襄阳公主还算有些良心,指着暖漪对找来的楚骐说:“三哥,是霍家大小姐救了本宫。” 暖漪登时就感觉到一束注视在她身上的视线,审视、探究如有实质般,来自她重生后始终在闪避的那人,楚骐。 其实就刚才那一幕,见着霍祈这般不避嫌的作为,楚骐已经猜到了霍暖漪的身份,围场就这么大,丢了个公主皇帝震怒所有人都出来找寻。 先开始楚骐以为霍祈那幅急上房的样子是为了襄阳,后来见霍祈拿了香囊给猎犬闻才发现其中的蹊跷。无论如何,霍祈都不可能有公主的随身物品,那么,就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霍祈根本不是出来找襄阳的。 出于私心,楚骐一路上都跟霍祈在一块,虽不如霍祈马术精湛,不要命似的跑得快,但前后并没有拉开很远,就想看看让霍祈这般紧张的人是谁? 听襄阳说出‘霍家大小姐’的名号,心中有‘果然如此’的定论,也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不仅是襄阳公主长期受了姨母镇北侯府萧氏的感染,包括皇三子楚骐也深受影响。加上多年来霍家这位大小姐实在是低调,旁人极少见到其真实的模样,所以外界所有对霍家大小姐的传闻,都来自于萧氏。 萧氏倒没说坏话,毕竟暖漪一直很乖巧,并没有什么与她相抵的地方。只是说暖漪个性疏懒,是个不爱出门的,就爱呆在府里看书什么的。 这话咋听之下自然是没问题,可长长久久下来,总归是惹人怀疑,大家族里有的是对外这般宣称,内里不是残疾就是傻子的姑娘。所以很多人都疯传霍家的大小姐怕是有缺陷。 外界的传言,楚骐半信半疑,他明白那有可能都是他那姨母编造谎言,可任他百般想象,也想不出,霍大小姐竟然是眼前这幅样子。 被高大的霍祈抱在怀里,显得整个人细瘦小巧。头上的饰物都散了,头发自然的垂下,小脸莹白,一双眼睛清亮明媚,对着霍祈笑的时候更是眉眼弯弯,带着天然的媚态与柔色。 琼鼻樱唇,惊艳连连,便是楚骐在宫里见多了美人儿,也不得不叹一句‘姿色绝妙’,多一分过于媚,少一分又显得稚嫩了些。霍暖漪身上最难得的就是那恰恰好的分寸,不妖不淫,完美融合了媚与纯。尤其是她此时,身上的裙子破了好几处,双脚更是沾满了泥土,周身有些狼狈,柔顺的依偎在男人怀里,看起来更是让人忍不住怜惜。 襄阳公主获救后,心情很是好,嘟嘟囔囔的跟楚骐小声嘀咕:“回去要跟母后说说,今日这霍暖漪也算是救了本宫一命,可不能由着姨母糟践她。” 没有得来任何的回应。 楚骐的眼神太赤裸,霍祈有些厌恶,冷哼了一声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被暖漪抱住了脖子,轻声叫他:“哥。” 霍祈在京城养了些日子,有暖漪这么个尽职尽责的‘牢头’盯着,每日脸上给他敷药,并且膳食中凡是带留疤可能的东西都不让吃了,让霍祈吃了许多天没滋没味的饭菜,肉吃的少也就罢了,酒也不让喝。 这可把无酒不欢的霍祈难为坏了,跑去找秦骧诉苦。才发现秦骧比他的日子还要艰难,因秦骧的伤势,暖漪是连盐都不让秦骧多吃,日日都吃清淡好克化的东西,无非就是各种汤水、粥品,让从战场下来的大男人日日汤汤水水的吃,只有暖漪能做得出来。 偏秦骧是个死心眼,暖漪让他干什么,从来就没有不应的,而且还一幅甘之如饴的模样,看的霍祈都眼酸。 好在暖漪日日精心的照顾,并不是没有成效,这些日子下来秦骧的伤势好了许多,霍祈脸上的伤也有了起色,原先那猩红的颜色淡了。 霍祈的样子还是有些吓人,可大多数人都会赞一声英武,而不是如初到京城的时候,任是霍盼溪这亲妹妹见了,都骇的不敢直视。 暖漪轻轻的声音,瞬间唤回霍祈的注意力,低头瞧着她布满汗水痕迹的脸,问:“怎么了?” “脚疼,估计是脚板磨破了。” 听到妹妹喊疼,霍祈哪里还顾得上跟楚骐瞪眼儿玩,低声哄着:“你乖,咱们这就回去,让忍冬给你上点药就不疼了。” “三皇子殿下,舍妹身体不适,末将先行告退了。”霍祈对着楚骐道别,到底身份不同,不能视而不见,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楚骐一直细心观察着这兄妹俩,怎么会看不出霍祈对暖漪的看重,温和笑着说:“今日多亏表妹对襄阳的照顾,等回去了本王必亲自道谢。” 霍祈懒的跟他废话,抱着暖漪上马,带着人策马离开。路上还不消停,低头对着暖漪嘀咕道:“张口就叫表妹,谁跟他是亲戚。” 暖漪又无奈又好笑,不知是不是这一世她太过懂事了,哥哥反倒有些孩子气。 这话怎么能说的,只要萧氏还是他们名义上的母亲一天,跟三皇子楚骐的关系就是扯不断的,没血缘又怎样,他们还是姨表亲。再者说,楚骐是皇子,霍祈这样说让旁人听到,那可真是大不敬的罪。 “哥,你小声点。” 霍祈斥她一句:“小学究。” “反正你离那家子远点,没一个好东西!” 他口中的一家子,当然不是皇家,而是萧家。至于楚骐,虽是皇家子嗣,可母亲是萧皇后,舅家是安国公府,而过去这些年,安国公府与楚骐,那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亲密非常,完全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回去的半途中遇上赶来的霍铎,暖漪瞪大了眼,原因当然是皇帝将这次围猎的安全防卫全权交给霍铎,这些天霍铎都是在皇帝身边的,连回他们所住的小别院的时候都少。现下却跑来找暖漪,这让暖漪颇为歉疚,她总想别像上一世似的给父亲兄长添麻烦,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没能如愿。 霍铎望着霍祈怀里的暖漪,问女儿:“哪里伤着了?” 暖漪有点难过,此时已经暮色沉沉,霍铎这些天精神紧绷,没有好好休息,脸色很不好,眼下都是乌青的颜色,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放心不下女儿,就这么来了。 这样的父亲让暖漪想起前世她患病时的父亲,也是如此,即便是大战在即,却还要来瞧瞧她,问她一句身上还疼不疼。 “嗌!”霍祈怪叫起来,“你可真是,刚还好好的呢,怎么见着爹就挤猫尿。等会儿爹又该说我没照顾好你了。” 暖漪哭着笑出来,真好啊,她的亲人都在她身边,还都好好的。 霍铎带着女儿回了住地,进门只看到忍冬巴巴的等着,身后也不过一些粗使的婆子丫头,并没有萧氏的踪影,不免询问:“夫人呢?” 忍冬抿抿唇说:“宫里皇后娘娘因襄阳公主走失情绪不佳,夫人带着二姑娘去行宫陪伴。” “好,这可真是好。”霍祈冷笑起来。 第15章 拢不住他的心 第15章拢不住他的心 霍铎的脸色彻底沉下来,自家的女儿不见了,不见多心急,偏还有那个心去担心旁人家的事,便是公主又如何,难道比得上自家人。 将暖漪放在床上,忍冬上前要脱了鞋袜上药,暖漪左右看看父兄没有要走意思,多少有些难为情,她是女子,就算父兄是至亲,可露出脚来还是有些不妥。 谁知道霍铎似看出女儿的心思,开口说:“看着你上完药爹爹还要去御前。” 这就是不亲眼看她的伤势不放心去的意思,暖漪点点头,忍冬就动手脱了鞋袜。脚底板磨出了几个大血泡,其中一个已经磨破流出了血水。女子原本白皙精致的玉足,此时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霍祈吸了口凉气,他在军营什么可怕的伤没见过,可偏偏暖漪这一点点伤跟剜了他的心似的。 张嘴就骂:“你管人家去死,遇上这种事,自己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已经不容易,偏你还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救什么人,她好好的,你伤成这样,傻了是不是?” “爹爹,你看我哥。”暖漪清楚霍祈是心疼她,可对方毕竟是公主,这般说总不大好,这时候暖漪才明白上辈子别人看她是什么心情,她那时候说话比霍祈还要口不择言,现在想想都心惊肉跳。 霍铎虎目往霍祈身上一扫,霍祈就像是歇了气,沉默了下来。 不过霍铎路上已经知道了暖漪的所作所为,同样有些不赞同,叮嘱道:“往后出去带足人手。” 这就是不会让暖漪一个人再出去玩儿的意思了,暖漪顿时垮了脸。她脚上的泡需要全部挑破上药,忍冬挑泡的时候,暖漪忍着不出声,霍祈却是看不下去的背过脸去。 等一切弄妥当,暖漪的下唇都被自己咬破了。 霍铎微不可察的松口气,天知道看着忍冬手里的针戳破暖漪皮肉,他觉得那针跟扎在他心尖子上,没有两样。 疼,钻心的疼。 霍铎站起来准备离开,他告了假出来,不能在家中逗留太久,刚走出暖漪的房间,迎面就碰上盛装而来的萧氏。 襄阳公主回宫,萧氏再停在宫里就有些多余,再者听留在别院的耳目来报说侯爷回来了,萧氏哪里还能坐得住。 临走时萧皇后的话,此刻犹在耳。 ——如今皇帝器重镇北侯,你这镇北侯夫人若拢不住他的心,也总该捏住他七寸让他忌惮些! “侯爷” 一路想着心事,萧氏走到霍铎身前不远处才察觉到他难看的脸色,脚下顿时迟疑。 暮色浓重,房前挂着的红灯笼随着晚风轻轻摇动,照耀在每个人脸上,轮廓忽明忽暗,霍铎定定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萧氏。 说实话,萧氏的容色秀美,家世教养更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倒退三十年,霍铎根本不敢想会娶这样的一位妻子,那时候身为霍家旁枝,被家族轻视,遭表妹悔婚的他,心心念念的也不过是出人头地,为母亲为自己争口气而已。 时过境迁,他凭着一身胆识孤勇,爬到了如今镇北侯的位置。本朝往前数百年,如他这般平步青云的人,寥寥无几,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成就。 对萧氏,霍铎的观感可谓复杂。 这个女人曾经毁了霍铎心底最深处的挚爱,同时又凭借娘家的势力助霍铎完成人生的理想,可以让他施展抱负。 全然的否定萧氏,并不公平。 只是,霍铎无法谅解的,是萧氏对暖漪的态度。他不曾要求萧氏像对待亲生骨肉一般的对待暖漪,可最起码,一个嫡母该有的职责总该尽到,从前霍铎并不怎么察觉,只知道萧氏没有缺了暖漪什么,好吃好穿供应着。 可自从萧氏不顾暖漪的名声,私自做主给霍盼溪定了亲,霍铎就知道,他这位妻子,怕是打心底里就没把他的暖漪放在心上。 “我还有差事,漪儿受了伤,你多看顾些。”霍铎叹口气,不愿多说什么。他的暖漪未满周岁就没了亲娘,现如今受了伤,竟无人照顾,由父兄守着,到底不成规矩,想想就觉得心酸。 萧氏愣了下,她是真不知道暖漪受伤的事,刚才在行宫里,众人都急急忙忙的照顾襄阳公主,倒是没人跟她提起暖漪。 总算明白霍铎的冷脸是为了什么,萧氏反应极快,“可是伤的严重,不若去行宫将太医叫来瞧瞧?”说完少不得瞪了与她报信的下人一眼,责怪道:“怎么话都不说全,大姑娘伤了身子这么大的事情,怎地不第一时间来通报。” 这种时候连下人都是有眼色的,急忙跪下请罪。 “侯爷您尽管去当差,这府里有妾身在,定会好好照顾漪儿的。”萧氏笑容和煦的对着霍铎说,简直是最贤惠不过的当家主母。 霍祈正好从屋里出来,冷叱一声,“母亲难道不该先进去看看妹妹的伤势?”他的‘母亲’两字,从来叫的阴阳怪气,今日尤是。 萧氏被霍祈反驳的脸色涨红,但眼睛还是滴溜溜的往霍铎身上瞧,她总是想与他多相处些时候。只吩咐身边的霍盼溪先进去看看暖漪,霍盼溪惧怕霍祈,巴不得早点躲进去,霍祈那双眼睛配那张脸,实在是能叫人心生畏惧。 霍祈才不管旁的,只对着抬步欲走的霍铎说:“爹,我今晚想陪妹妹一晚。” “这怎么能行!”萧氏第一个不同意,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还照顾不好人,会害了暖漪不成?纯粹的挑拨离间,“哪有爷们儿守在内宅的道理,祈哥儿未免太离经叛道了些。” 霍铎倒是有自己的想法,叮嘱道:“今晚你就留在别院,漪儿身边的那些人,该敲打敲打。” 能让暖漪一个人跑到林子里去没人跟着,身边的那些侍卫实在失职。留霍祈在家里呆着,震慑萧氏是其一;好好管束下暖漪身边伺候的人,为其二。 霍祈嘿嘿一笑,“得嘞,就这么定了。” 对于儿子的不着调,霍铎有些无奈,这霍祈从小被他带在身边,多混迹于军营而不是学堂,规矩上自然就有些疏漏,行为举止放诞,好在霍祈其他地方能力强悍,从未在大事上让霍铎失望过。 大男人不拘小节,霍铎也不想将儿子束缚的太厉害。 霍家父子一同离开暖漪所住的院子,萧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气的浑身发抖,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家里,她的确是显得有些无关紧要,至少对那父子,她的话没有任何作用。 脑筋一转就想到了暖漪,恨的牙痒痒,比起她这个主母,暖漪可真是那对父子的心肝儿。 正打算进去瞧瞧暖漪,就见霍盼溪冷着脸出来。 “怎么回事?”萧氏片刻心虚,难道暖漪真的伤的极重?那才真是好极了! 霍盼溪惦记着今日在行宫里,匆匆一见时楚骐对她的冷淡,原本就情绪不高,这会子更是怨声载道:“大姐姐已经歇下了,我在床边坐了会儿,她都没有醒。” 骗谁呢,就算是真的歇下了,外面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睡瓷实,显而易见就是不想搭理人,实在是恼人的紧。 萧氏原本还想进去看望暖漪的心思完全的熄了,霍祈那幅防狼般的表情,让她如鲠在喉。她若是个狠心的,霍暖漪活不到今日!当然她也明白,若是暖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与霍铎也就全完了。 揭过萧氏与霍盼溪的心塞不提,暖漪倒是安稳的睡了一觉,她实在是太累了。 只睡到日上三竿,被忍冬叫醒。 暖漪皱起眉头,忍冬在她身边这么久,最了解她的习惯,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是不会惊扰了她的好眠的。在京城侯府的时候,便是错过了请安的时辰,忍冬都没有主动叫醒过她。 “什么事?”暖漪很警觉。 忍冬似有些紧张的说:“三皇子殿下与襄阳公主来了,说是要来看望主子。” 第16章 大胆!谁让你这么没规矩的! 第16章大胆!谁让你这么没规矩的! 真是令人头疼,她与楚骐、襄阳,实在是不想有任何的交集,但将他们拒之门外,显然是不可能的。楚骐还好,总不能到她闺房里来。襄阳却是无法拒绝的存在。 唯有硬着头皮从床榻上爬起来,脚上有伤,下不得地,由着忍冬伺候她净面、梳妆,一切停当。襄阳公主咋咋呼呼的声音已经传来,啧啧有声地走进来说:“霍大小姐,你可真威风,院子外面的那些侍卫,比本宫的亲卫都不差什么。” “公主言重了。”暖漪垂下眼睛,想着襄阳口中的侍卫怕是她那操心的大哥安排的。 襄阳公主肆意惯了的人,对暖漪这种乖顺疏离的模样很是新奇。她身边的人都是京城贵女,敬着她的身份对她时有献媚讨好,如暖漪这样礼仪上挑不出刺,可半点没有热情攀交的人,襄阳还真是没见过。 动作利落地坐在暖漪的床边的凳子上,襄阳公主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白瓷质地的玉瓶,献宝似的递给暖漪:“这是本宫离京的时候专门让太医院的人给制的好药,去疤愈痕,对皮肤最是滋养不过的,听说你的脚伤了,特地拿来给你用。” “怎么样,本宫够意思。”襄阳公主说着说着有些自鸣得意,“这东西京里那些人视若珍宝,日日往脸上涂,如今本宫拿来给你抹脚。若是被她们知道,还不得气死啊。哈哈。” 这可真是,要说出去,明晃晃的就是拉仇恨。 暖漪也不矫情,好东西谁还嫌多不成,大大方方的收下,淡道:“这样的东西往后公主自管多赏些才好。” 襄阳一时瞪大了眼睛,缓过神来咧嘴笑起来,爽利的说:“原来你也不是唯唯诺诺的么,本宫就喜欢痛快人。” 真的有些羡慕襄阳,上辈子暖漪也曾如此直白犀利,只不过她那时是没有看清自己的身份,襄阳是皇后嫡出,皇帝宠爱的公主。而暖漪,上辈子其实只是被宠的盲目自大的孩子罢了。很多时候肆意妄为是需要条件的。 没有那样强悍的背景,任性是会将人送上绝路的。 “今日不是要出去围猎吗?公主怎么到这里来了?”暖漪转移话题问到襄阳公主身上来。 说到这个襄阳公主郁闷的嘟嘟嘴,两边肩膀都垮了下来,无精打采的说:“还不是本宫昨日回来的晚了,吓到了父皇母后,尤其是母后,下了严令不准本宫去猎场了。” 萧皇后对襄阳公主的宠爱,宫里宫外并不是秘密,想到昨日襄阳公主的行径,暖漪默了下,还是忍不住说:“皇后娘娘的担心并无道理,公主身份贵重,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出去身边怎么也该带些人。” “去见陆”襄阳公主吞下了后面的字,语气一下子弱下来,“去见他,怎么能带侍卫。” 提起这个襄阳公主突然来了精神,微眯起眼睛盯着暖漪说:“昨日的情形,你听去了多少?” 偷听到襄阳公主表白,并且表白的对象是个已经定了亲的男人这种事,暖漪就算是没有上辈子的教训也不敢往自己身上揽,果断的摇头否认,“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刚刚到那里就被公主发现了。” 不过很显然的襄阳公主并不相信暖漪的说辞,她垂下一贯高昂的脑袋,用低低浅浅的声音说:“本宫知道你就算是听到了也不愿意承认。他不心悦本宫,这令人恼怒,可这份欢喜埋在本宫心中很久了,如今被你听去了,竟有些轻松。整日藏着心思,并不好受。” 外面的阳光似乎终于冲破了云层,洋洋洒洒的照进屋里,这别院里的屋子不大,可小有小的好处,阳光能不费力的照到床榻上,这是在幽深的侯府内无法看到的美景。 光线在襄阳公主的身上镀上了一层玫瑰色,这时候的襄阳并不是骄横跋扈的公主殿下,只是小小怀春心事的少女,带着愁苦,满心苦闷。 暖漪偏偏头,第一次觉得襄阳公主其实并不如上辈子记忆里的那样面目可憎。 革除了原本的心理偏见隔阂,暖漪很快就跟襄阳公主闹做一团,本就是年纪相近的女孩子,加之暖漪有意谦让,气氛自然融洽火热。 襄阳公主因内心隐秘被暖漪知晓,竟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心中积压了多时无人可以倾诉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对着暖漪倒了出来。 女孩之间的友谊往往建立在拥有共同的秘密时,从襄阳公主越来越亮的眸光中可以看出这一点。 暖漪先开始并没有多少参与感,只是扮演聆听者的角色,但当襄阳公主吐露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时候,暖漪却不得不提起心来听。 这其中最令人不可思议的,当属襄阳公主口中的大皇子与二皇子。 “本宫的大哥行走不便,常年坐在轮椅上。别看他人有残疾,心性人品却暴虐的很,大皇子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批下人。当谁不知道呢,他那府里的女子,多是被他折磨死了。” 襄阳公主毫无心理压力的说出这些皇室内情,暖漪却听的心惊肉跳。这些事情哪里能这般大剌剌的说出来,偏襄阳公主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根本闸不住,“你往后出门要是见到大皇子府的人,可要小心呢,便是本宫,都不敢触那府里的眉头。” 能让当朝第一得宠公主退避三舍的府邸,可见其凶残程度。 襄阳公主自己也是不服气,她是千娇百宠的金枝玉叶,没道理怕任何人,便是她的异母哥哥,也不行。 撇撇嘴,轻蔑的说:“要不是父皇对元后心存愧疚,哪里能这般纵着他们。大皇兄为人残酷还到罢了,反正是个废人,谁也不会说什么,最起码还能有个响动。二皇兄倒好,本宫长这么大竟然从未见过他,母后说二皇兄病的重,不能出来见人。其实当谁不知道呢,二皇兄怕是早已经”襄阳公主说着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父皇顾念旧日亲情,不愿意对外承认,弄的大家都装作不知道。” 大皇子、二皇子乃是皇帝元后所生嫡子,按照祖宗家法,地位绝对在皇三子楚骐之上。 襄阳公主作为继后萧皇后的嫡出女儿,楚骐正儿八经的同胞妹妹,对大皇子、二皇子的事情上心,无可厚非。 暖漪抿紧唇,上辈子她早早离开京城,后又死的突然,并不知晓后来京中的局势。 但这一世活到如今,即便只是看霍祈的态度也能察觉一二,安国公府势大,作风强势,时时处处都威胁着皇权,这样的事情,自古论今都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这些话,公主莫要对他人提起。” 襄阳公主见暖漪谨慎的样子,嘻嘻笑,她见多了身怀鬼胎的女人,对暖漪这样不八卦,不想着从她身上套些什么出来的人本就颇有好感。 再者,她作为皇家公主,自然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今日说这些话,却有几分刻意为之的意味,此时看暖漪的反应,襄阳公主心中对试探的结果颇为满意。 “公主殿下!”门外有侍女突然跑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襄阳公主冲口而出,“大胆!谁让你这么没规矩的!” 第17章 要哭丧给我滚出去哭! 第17章要哭丧给我滚出去哭! 侍女扑通一下跪下,战战兢兢的说:“公主殿下,圣上在猎场遇刺,三皇子殿下已经带人回行宫去了。” “什么?!”襄阳公主‘嚯’地站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不要命了是不是?!” 暖漪心中一突,她的想法跟襄阳公主不同,首先担心的是霍铎父子,这次围猎,是霍铎接手京城防卫以来第一次大型的活动,现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霍铎不受怪罪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可如何是好?! 襄阳公主匆匆而去,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再说。暖漪同样焦急不已,可这种时候除了等并没有旁的法子。最后只能打发长青去别院门口守着,看看能不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等到天黑,才见长青慌慌张张的回来。 “大姑娘,得到消息说世子御前救驾受了重伤,此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受了重伤?暖漪脑中一片空白,掀开身上的锦被就要穿鞋下床。她脚上有伤,忍冬急忙上前阻止,暖漪心中难掩焦急,头一次控制不住脾气,冲着忍冬大喝:“这种时候,还顾得上这点小伤!” 忍冬被吼的愣住,明显对暖漪的怒气震慑到。 一路忍着脚底的刺痛走出闺房,往前门而去,沿途灯火通明,却没有见到萧氏与霍盼溪的身影,这别院里主人家就这么几个人,没有主子拿事,下人们都是一派惊恐的模样。 想来霍祈受伤的消息,下人们是都已经知道的了。 暖漪忍住心中的担忧,稳住心神招来管事嬷嬷,吩咐下去该准备的东西,请大夫、准备药材、烧水备着,一桩桩一件件,分工明确,确保能做到各司其职,不会显出慌乱来。 原本这些管事嬷嬷都是萧氏的心腹,并不会听由暖漪的调遣,但此时暖漪周身散发出的气势,让这些在后宅浮沉了大半辈子的老嬷嬷都不敢怠慢。再者,主母萧氏在襄阳公主回宫后不久遂带着霍盼溪进宫去了。虽说萧氏是她们的主子,凡事都该以萧氏为中心的,但萧氏在这样紧急的时刻,居然并不在府中,多少会让人生出不满。 “是!”有脑子转得快的嬷嬷先应了声。 随即所有的人都恭声答应下来,转身都跑去各处吩咐,这地方只是暂时居住的别院,很多东西都不全,下人带来的也并不是很多,想要像在侯府里那般顺顺当当的照顾一个受了重伤的人,需要贮备的东西还有很多。 别院上下都行动起来,下人们也明白这霍祈是世子,是未来的主子,要是伺候的时候真的有个什么纰漏,到时候追究起来,他们这些下人怕只有填命的份。 暖漪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别院的门口,看着星星点点的火光由远到近。霍祈是被身边的侍卫用担架抬下马车的,人还算清醒,只是脸色苍白的吓人。 “哥!”暖漪急忙扑过去,不敢碰他,怕碰触到他身上的伤口,只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不敢错漏他身上的每一次地方,见前胸有明显的绷带包扎痕迹,这才稍稍的放下些心,想来是在围场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至少血是止住了。 霍祈眼皮重的厉害,却还是强撑着对暖漪笑笑说:“别怕,哥哥没事。” 他原本脸上就有伤疤,如今这般勉强的笑容扯动肌肉,看起来更是狰狞可怕。暖漪本还算镇静,被他的笑容一刺,眼泪夺眶而出,语气实在算不得好,带着些骄纵蛮横的味道:“你别说话!好好休息!听到没有!?” 被暖漪这么一吼,霍祈反而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似的闭上了眼睛。他一直不敢昏睡过去,怕这一睡就再也睁不开眼了。怕死,他这傻兮兮的妹妹还没有安排好,怎敢死。现在见妹妹一副强悍的样子,才算是真的放松下来。 赶紧让侍卫把霍祈抬进卧房,转头又交待忍冬带着跟霍祈一起回来的侍卫下去吃东西休息,这一路,他们也辛苦。 等一切都吩咐下去,暖漪就守在霍祈身边,不假人手的照顾。 霍祈不多时就发起高热,这是重伤后,人经常出现的毛病。暖漪先后修改了多次药方,幸好她提前吩咐下去,下人们顶着镇北侯府的名头,将周围其他府院里能借来的药材都借来了。此时用药还算齐全,不会缺了什么。 如此反复,并且不停的换着霍祈头上的帕子,整整一夜过去,霍祈身上的温度才降下来。 暖漪松口气的同时,听到前门禀报,萧氏回府了,且还带着御医一起。 晨曦微起,外间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接下来的事情变的顺理成章,萧氏风风火火的开始忙前忙后,做足了嫡母对继子的关爱姿态。 对于一夜未归,她给出的解释是太医在行宫里守了皇帝一夜,确定皇上安然无恙之后,这才被放出宫来,而萧氏作为嫡母,第一时间就将太医带回了别院给霍祈治伤,画面简直感人肺腑。 暖漪乏的厉害,这趟狩猎可真是不太平,先一天她受伤,后一天霍祈受伤,完全就是一对难兄难妹。好在太医给霍祈把过脉之后,露出笑容,说:“世子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静心养一段时间即可。只是世子服用的方子。不知可否让老朽看看此方?” “你们给世子私自喂药了?”萧氏先一步问出口,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太医急忙摇头说:“非也,非也,这方子极好,只是用药之人过于大胆了些,这样的药,老朽轻易并不敢用。” 太医长年在宫中钻营,虽说医者父母心,可也要看在什么地方,在皇宫那样吃人的地方,只单纯的治病救人,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太医从来都要审时度势,暖漪这样大胆快速的方子,当然不会被太医采用。 “这方子是我在一本古籍中无意见到的,昨夜情况紧急,就不管不顾的给兄长用了,还请世伯别见怪。” 太医本姓辛,听到暖漪这般说,白色的山羊胡动了动,睁开三角眼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暖漪,点了点才道:“昨晚并未有人告知老朽世子的伤情如此严重,霍姑娘好急智,这伤来的凶险,若不是姑娘当机立断,世子怕是已经危矣。” 萧氏听到太医这句话,吓的惊叫起来,“太医是说,世子差点就没救回来?” “的确如此。” 萧氏惊的退了两步,手掌拍向胸口,庆幸道:“万幸,万幸,若是祈哥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妾身可如何向侯爷交代。” 太医眼皮一耷拉,又成了眯缝眼,万事不进心的样子。 暖漪在旁看着,心知这一次太医还真是冤枉了萧氏。 霍祈本是救驾伤了,本该与皇帝在一处,就算是入宫治疗都是说得过去的,却被单独的送回别院来,可别院里没有大夫,这明显就是想要霍祈救不回来。 太医以为这是萧氏的手段,有理有据。暖漪却知道这事不是萧氏做的,不说此时萧氏的担心惊惧不像假的,就说能瞒住宫中众人霍祈的伤势,就不是萧氏能做到的。 撑到中午,暖漪有些撑不住,留下人守着霍祈,自己回房去想小歇一阵。再次醒来,天又黑了,实在头疼,这是彻底黑白颠倒了么。 收拾妥当,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探望霍祈,虽然太医已经说了没事,可太医的话哪里是真的能听的。终究是不放心,暖漪一路走到霍祈休养的屋子,在门口就听到悲戚的哭泣声。 心下一抽,几乎是跑着进去的,想着霍祈出事不该没人来禀报她。 “哥哥!” 猛地止住脚步,暖漪这才发觉屋里坐满了人。 楚骐、襄阳公主、霍盼溪还有萧氏,全部都在,而霍盼溪正哭的双眼通红,声泪俱下的唤着:“大哥,大哥,你可不能丢下我。” “闭嘴!”暖漪脑筋一转就变了脸色,对霍盼溪的态度极其恶劣,“谁让你在这里哭的,要哭丧给我滚出去哭!” 第18章 是时候给我找个嫂嫂了 第18章是时候给我找个嫂嫂了 这一嗓子威慑力十足,霍盼溪惊愣到哭声都停了,反应过来之后,不可思议的叫:“姐姐?” 暖漪却没有半分缓和,依旧满脸戾气,“闭嘴!” 萧氏从来宠霍盼溪上天入地,见霍暖漪对着女儿大呼小叫,第一个不依,拿出当家主母的歧视,痛骂道:“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有规矩了,没看到贵人都在座吗?来人,把大姑娘带下去,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脸。” 暖漪表情顽固不化,很敷衍的给楚骐以及襄阳公主行了礼。站着一动不动,倒也没人敢碰她一下。 “慢着!”楚骐开口。 后背一僵,暖漪呆立当场。上次见到楚骐,她刚背着襄阳公主走出林子,累的狼狈,实在没办法作出什么反应。这一次,却是直面相对。 他曾经说过的,最厌恶的就是她这幅嚣张跋扈的样子。 楚骐站起身,一身风雅如温润暖玉,和声说道:“是本王考虑不周,留坐在此的确扰了祈表哥休养。这便离开,还望漪表妹原谅则个。” 堂堂皇后嫡出的皇三子殿下,将身段摆的如此低,实在出乎人预料。 萧氏立马笑起来,看着楚骐的眼神带着光,当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高兴,“骐哥儿总是这样谦和有礼,真是将姨母家的这些孩子都比成了野孩子。” 暖漪有些骑虎难下,梗着脖子继续无礼:“还请几位移步。” 霍盼溪是第一个站起来往外走的,她眼睛刚才哭红了,看起来很悲伤的样子,走到暖漪身边,还不忘给暖漪道歉,“刚才是妹妹失态了,姐姐看在我一片为大哥担忧的心,别与妹妹计较。” 说完不等暖漪回答就转身走了,错身而过的瞬间,暖漪没有错漏她眼中的愤恨。 襄阳公主这种时候半点没有与暖漪说话的意思,跟着萧氏一起离开了房间。甚至连个眼神儿都没有给过暖漪,所谓的友谊,在家族利益、亲戚关系面前,什么都不是。 这些暖漪根本无时间考虑,只因楚骐还没有走。 楚骐最后离开,在暖漪身边顿了一顿,竹青色的袍子因突然的站定轻轻摆动,脚上穿着一双绣着精致竹叶的云头靴。短短的片刻,空气像是凝结了,呼吸都变的沉重,然后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的走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被抽干了气力的感觉让暖漪疲惫。 忍冬及时上前扶住暖漪,不用询问便开始回话,“辛太医回行宫之后不久,三皇子殿下还有公主就过来了,二姑娘跟他们一起从宫里来,在这坐了一会子了。” “我哥他怎么样?” “世子脉相平稳,只是人一直没有醒。若是一直如此,怕是又要换方子了。” 长时间昏迷,身体会缺水缺营养,到时候情况还是会很危险。暖漪倚坐在床边,伸手握住霍祈的手,长年的军营生活,让霍祈的手满是伤痕,尤其是掌心、指腹处更是留有厚厚的茧,平日有多辛苦,看到这双手仿佛就能体会到一般。 有迅猛的力量击上心头,眼眶发酸。他们兄妹自来相依为命,霍祈这些年如此奋进是为了什么,暖漪如何能不知道,两辈子以来,暖漪欠的最多的,便是霍祈。 此前见到楚骐生出的那些小小情绪,也就渐渐淡了下来。 “又挤猫尿。” 依旧是戏弄的语调,只是底气太虚,说的有气无力的。 暖漪惊喜地抬头,果然看到霍祈微睁的眼睛。 虚弱的霍祈叹了口气,其实他醒了一阵了,瞧着妹妹一直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所以他一直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对他来说,已是许久不曾有过的事情了。 清楚的记得,当年母亲刚刚过世,煞白的灵堂上,小小的粉团子哭的嘶声裂肺,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样子让人看着就心里发疼。身边的奶娘怕来吊唁的人注目,哄劝了很久没有效果之下,竟然出手去捂她的口。 那年霍祈五岁,本是在棺木旁守灵的,看到奶娘的行为顾不得什么,就跑上去使出全力推开了奶娘,将小粉团抱入怀里。 未满周岁的暖漪,就那样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哭声越来越小,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种失去的感觉至今霍祈还记忆犹新,从那时候他就发誓,绝不会让妹妹再受半分的委屈,直到今日。 可他这个哥哥到底还是失职了,刚才暖漪眼中流露出的哀伤是那么浓烈,而那种与世隔绝的氛围更是令他心痛。 在他没有顾虑到的地方,他的妹妹还是受了委屈。 这个认知令霍祈沮丧。 还是暖漪先反应过来,轻声的问:“渴吗?饿不饿?” 忍冬已经从外面接了下人端来的托盘,上面放着用大骨汤为底料熬制的米汤,清淡又滋补。 暖漪先用润湿的帕子给霍祈敷下干裂的嘴唇,防止他嘴唇撕裂。然后才用银匙小小口的给霍祈喂食,动作小心又轻柔。 霍祈缓过一阵儿,笑道:“我妹妹真的可以嫁人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懒的理说话不着调的哥哥,只细心的伺候他吃东西。霍祈伤在左肩,伤口极深,像是个肉窟窿,不能随便移动。即便暖漪喂食的再怎么小心,还是会有一些汤汤水水的流进脖子里。 少不得又给霍祈换衣服,擦拭脖子。 霍祈身边的小厮都是长年跟在他身边的武将,这些精细照顾人的活儿,自然是不会做的。这一番折腾下来,暖漪额头渗出汗来,低声抱怨,“怎么身边没个伺候的人,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打算怎么办?” 寻常人家的少爷公子身边都是有一两个甚至更多的丫鬟,会体贴照顾人不说,等少爷大了,就是通房姨娘的好人选。 “我成日东奔西跑,哪能带女人。”霍祈不以为然道,说起来萧氏曾给霍祈准备过人,毕竟霍祈如今已经二十三了,在京城,这个岁数做爹的人比比皆是。可,霍祈总嫌女人麻烦,至于萧氏准备的,那更是半点都近不得他的身,早早就打发出去了。 照理,作为妹妹,暖漪不该过问哥哥的房中事情,但她与霍祈情况特殊,少不得要劝劝哥哥,“你也是时候给我找个嫂嫂了。” 见霍祈撇嘴,暖漪只能从另外的角度劝他,“你看你跟爹一年到头不着家,将我丢在侯府里,就当是为了我成不成?我实在想要有个嫂嫂陪着我,哪怕说说话呢。” 从霍祈十八岁起,就有官媒上门来说亲,暖漪那时候还小,不好发表意见。霍祈自己不愿意,再者他也确实忙碌,在京城停留的时间少的可怜,萧氏又是个不上心的,这事情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霍家父子回京,霍祈继续躲着不成婚实在说不过去。 被暖漪这样一说,霍祈沉默下来,他从小在外无拘无束惯了,对婚姻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况且,他的婚事,多多少少都逃不开利益关系,这令他厌恶,不想自己成为联姻工具。可如今为了暖漪,他倒是转变了想法,如果娶个家世强劲的妻子,在后宅暖漪就不会显的势单力薄。 似乎被点透了般,霍祈豁然开朗。 “你若是乏了,就闭眼歇会,我守着你,别今日又重新烧起来。”暖漪不知道哥哥脑中的弯弯绕儿,自己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吩咐忍冬下去休息一阵,这傻丫头从昨天霍祈受伤回来到现在,那真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就是铁人怕也受不住。 忍冬虽不放心,但心里明白她不能这么硬熬着,要不然要真的有什么事情,怕是撑不住。 望着忍冬离去的背影,暖漪心中不忍。 她早看出忍冬对霍祈的心思,可就因为这心思,她才不能将忍冬放在霍祈身边。这后宅里什么心思都容得下,唯独容不下全心全意的爱恋,尤其还是地位相差悬殊的情况下。 等暖漪放下心事扭头,见霍祈瞪着大眼睛正盯着她。便是亲哥哥,被这般盯着,暖漪也有些羞恼,训斥他:“你怎么还不睡?” 第19章 安宁县主 第19章安宁县主 霍祈难得见妹妹露出如此霸王的样子,稀奇的嘿嘿笑。 “我这都睡了多久了,要不是你神神叨叨不让我动!我都能下床练武了。”霍祈身体好的很,寻常连病都很少生,受伤复原能力超强悍。 暖漪就见不得他这幅什么都不放心上的样子,由不得教育他,“你别仗着年轻就不在意,等老了,有你受的。那荣国公不就是例子,现在一年到头在玉山那边的宅院里养伤。” 荣国公袁岐是先帝时的名将,曾驱逐蛮族远赴漠北,数十年不敢入侵中原。但英雄迟暮,现如今旧伤缠身,连上朝都不能,早早去了玉山的温泉庄子养伤。 曾经煊赫一时的荣国公府,现如今已经不复当初,虽不说门第凋零,但已经没有了天子近臣的席位。 荣国公身体不好不是秘密,也确实是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的伤。不过若说是因为伤病荣国公没落,却不尽然。当今圣上还是皇子之时,荣国公府鼎力支持的可不是当今。 押错了宝,荣国公府审时度势,在当今称帝的时候,就告病回家,这才保住了国公的爵位。 不过这些霍祈是不会对着暖漪说的,只妥协道:“知道了,我会仔细身子的。” 看霍祈是真的没有睡意,暖漪就将之前的事情跟霍祈娓娓道来,从霍祈被送回别院开始说,一直到之前楚骐他们的到来,事无遗漏。 “我琢磨着,有些不寻常。” “没什么不寻常。”霍祈倒是坦然的很,“遇刺的时候,我虽挡下一箭,可众人的关注焦点还是在圣上身上。你刚说太医来过又回去,皇上必然是问过我的伤势的,三皇子跑来探望,少不得也有补偿的意思在。” “只是”霍祈眯起眼睛,“有些事情,一动不如一静,表现的太过积极反倒招人猜忌。” 暖漪猜不透其中的事情,索性放开了不管。 三日后霍铎才抽出时间回了趟别院,看望了霍祈。 不过霍铎对儿子并没有多少心疼,反而语气冷厉,“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幸亏没有出纰漏,否则全家都要被你拖下水。” 修养三天的霍祈看起来已经没有初初送回来时那么虚弱,加上暖漪照顾的仔细,反倒让他比往日里风霜血雨的样子温和不少,对霍铎的责骂也不辩解,只是扯着嘴陪笑。 霍铎气的吹胡子瞪眼,暖漪忙端茶给霍铎喝。 对上女儿的笑脸,霍铎就是再怎么有气也发不出来,勉强的笑了下,这才接过茶盏喝茶。 萧氏进门恰看到霍铎对着暖漪和颜悦色的样子,当即恨的咬牙,那日暖漪责骂了霍盼溪之后,霍盼溪便跑去宫里跟襄阳公主小住。霍盼溪以前也跟着皇后娘娘在宫里小住过,并不是什么大事。 可萧氏却还是没能消气,她的女儿从小比上公主都是不差的,没道理让霍暖漪这样身份的人当着三皇子的面痛斥,落了面子。 未等萧氏指控暖漪,霍铎已经开口,“过两日圣驾启程回京,你着手准备。至于祈哥儿这里,怕你忙不过来,就由漪儿全权打理,你别管了。” 这是什么意思?萧氏心念一转,抿唇没有说话。 等霍铎起身出门,萧氏才追了上去,解释道:“侯爷莫不是怀疑妾身会害了祈哥儿?” “祈哥儿受伤当晚你在何处?”霍铎满眼失望,他的真的没想到萧氏会对他的儿女下手,明明当年她是保证过的。 萧氏急切的辩驳,“妾身是为了祈哥儿才留在宫里等太医的,当时妾身并不知道,他的伤……” 并不知道霍祈的伤势如此严重。 霍铎不愿再多说,有些人冥顽不灵,根本教化不了。 返京的时候,霍祈骑不得马,躺在马车里被运回去。暖漪依旧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深怕路上颠簸崩裂了霍祈的伤口。 霍祈倒是过的很悠闲,他是真的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被人事必躬亲伺候着的日子。 因着暖漪的照顾,霍祈甚至生出‘成婚其实也不错’的想法,到时候就会有个女子日日与他相伴,知冷知热的。而妹妹再怎么好,也是要嫁人的。 想到要将妹妹嫁出去,霍祈心中冷哼,寻常人他可瞧不上眼。 回京安顿好一切,上朝第一天,皇帝就颁下圣旨,册封暖漪为安宁县主,享三百担年俸,还赐有良田百倾,玉山别院等等物件。 暖漪跟着老夫人、萧氏领旨谢恩之后,不顾众人或复杂或艳羡的目光,先是去找了还在府中养伤的霍祈。 “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册封她,还是这般大张旗鼓的册封。暖漪实在头疼,她低调行事了十七年,这一下全毁了,圣旨一出,满京城谁还会不知道她呀。 霍祈已经能站起来,只是还不能做剧烈运动,对圣旨他早已经成竹在胸,“你哥我舍身救驾给些赏赐不是应该的么?” “那怎么封的是我?” “我现在是镇北侯世子,你让圣上封我什么,难道咱们府要出两个侯不成,赏给你最好,他能心安理得,咱们接的也不担惊受怕。” 这么一说暖漪倒是能接受,毕竟皇帝的赏赐太过,并不是什么好事。赏她一个女子,虚名头一个,既有赏赐之名,又不会真的交出什么权利。何乐而不为! 只是暖漪这一被册封,立马就引起了连锁反应。 不出几日,就有人上门来提亲。 暖漪赫然成了百家求的香饽饽,来镇北侯府求亲的媒人,那是络绎不绝。 雪花似的邀请帖纷至沓来,赏花、联诗,甚至还有过生辰的,让不知道的人见到,或许会以为暖漪是京城最善于交际应酬的名媛,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府第邀请她前往。 争春站在桌前嘀嘀咕咕,“这荣安侯府的帖子真是难得的紧,先前连二姑娘都不曾收到过他们府上的帖子呢。大姑娘如今可真是体面,前儿襄阳公主殿下还打发人来传了话,让姑娘您进宫叙话。” 暖漪从前如透明人般的生活在镇北侯府内,萧氏外出从来不带着暖漪,让所有世家对暖漪的态度都很暧昧。现如今可不同了,霍祈救驾并不是什么秘密,这是多大的功劳,给个爵位都是应该。偏霍家父子,将这份荣宠全数给了暖漪。 闻弦知雅意,京城里的哪家不是人精。 谁看不出这是霍家父子对暖漪的爱护,有了如此权势强大的靠山,暖漪的身份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至于萧氏,京城的那些世家也看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萧氏并不得霍氏父子的心,从前大伙固定思维,都觉得萧氏家世出众、才貌双全,肯定是被镇北侯捧在手心里的。对萧氏刻意忽略暖漪的行为,大家也以为是镇北侯默认的。毕竟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种事实在是多得很。 独独没想到,镇北侯竟是个疼爱发妻所生子女的。照理说,这个县主的封号赐给二姑娘霍盼溪才更锦上添花些,二姑娘赐婚皇三子楚骐,有个县主的身份就算是到时候成了皇子妃,底气也是要比其他的皇子妃足些。 如果霍家父子,尤其是霍铎真的被萧氏拢住了心,这县主的封号是万万不可能落在暖漪这个嫡长女的头上的。 便是安国公作为霍铎的老丈人,对这次霍铎父子将功劳全部都归在暖漪身上,同样感到震惊。 因县主的封号,京城世家都醒神过来。 这位霍大姑娘才是镇北侯的心肝啊。 第20章 艳福不浅~ 第20章艳福不浅~ 在暖漪册封的次日,萧氏被叫回了安国公府,与萧氏说了些什么,外人并不知晓。 只是从安国公府回来后的萧氏明显与从前对暖漪不闻不问的样子不大相同,甚至还热心肠的到处张罗着暖漪的婚事。若不是为此,这些帖子也到不了暖漪手上。 从前有邀请的帖子送到镇北侯府,那都是给萧氏的,然后由萧氏决定去与不去,以及是带着谁去。现如今这些帖子指名道姓给暖漪是其一,再者也有萧氏放手不管的因素在,否则这内宅可完全都在萧氏的掌握中,暖漪想要见到帖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萧氏的态度转变的快,情绪也调整的很好。 可霍盼溪却并不能如此,从前十几年什么都不如她,样样比不过她的暖漪,突然之间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上次在围场别院被暖漪下了面子,霍盼溪憋屈的不行,谁知道后来跑到行宫里小住几日,不仅皇后娘娘说她做错了,甚至是表哥楚骐都对她开口训斥。 真真儿气死个人。 回到京城几日,霍盼溪躲着不见暖漪,就算是见到了脸色也好不起来。 暖漪对这些倒是能坦然处之,毕竟上辈子都经历过,再次面对倒没什么大的感觉。只是感慨,人生有时候还真是奇特的圆圈,明明先前十七年她全力改变了与继母、继妹的关系,没想到不过短短一段时日,一切就又回到了前世的样子。 看来有些事无论你如何避免,终究会遇上,而有些人,无论你怎么讨好、谦让,也只能成为对立的敌人。 有了这个认知,暖漪对往后的路该如何抉择反而更加小心谨慎,万不敢为了这点小小的声名,虚荣心爆棚就飘飘然起来,她曾因肆意妄为误了一生,现如今断不会再走上老路。 “你先下去,我想歇歇。”暖漪挥手让争春下去,这个丫头这些日子跟打了鸡血似的,颇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意味。 争春咬唇,真是替大姑娘心急。现下多好的机会,能结交各府的千金,甚至还能跟宫中公主攀上关系。在争春的心里,那可是黄金做成的金贵人儿,便是能一起坐坐,都是无上荣光的事情。只无奈大姑娘是个榆木脑袋,竟就这样放着让机会溜走,不知道紧紧握住。 “怎么?”暖漪抬眼看向争春,“我使不动你了是不是?” 争春吓,往常暖漪最是好说话的主子,这么多年,对她这个丫鬟可谓是纵容的厉害,突然之间厉害起来,实在是让人有些接受不能。 暖漪叫了人进来,面含肃杀,“将她带到母亲那里去。这般指使不动的丫头,实在用不起。” 进来的嬷嬷左右瞅瞅,微微点头之后,二话不说就将争春架了起来。她们是萧氏的人不假,可如今暖漪的身份今非昔比,县主的头衔便是萧氏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争春这丫头之前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没少在这些嬷嬷面前显摆,能借大姑娘之手灭灭争春的威风,那真是求之不得。 还没等争春反应过来求饶,身子就已经被嬷嬷架了出去。 忍冬进屋来看到哭喊着被带走的争春,很是惊奇,往常争春就是再怎么出格,大姑娘都是不问不管的,这几日大姑娘受了册封,争春跑前跑后,往日的伺候人时的不经心都少了很多,没道理这个时候争春会惹怒大姑娘才对。 不过忍冬不是多嘴的人,自然不会多问,只说正事,“世子爷派人来传话,让您过去一趟呢。” “可是身体哪里又不舒服了?”暖漪立刻问。 她现在都被霍祈吓成惊弓之鸟了,就怕他的身体没养好,将来落下病症可怎么好。 “这个传话的人倒是没有说。” 暖漪站起身就往霍祈的院子去,她的院子在内宅,霍祈轻易是不能进来的。而霍祈住在前院,照理暖漪也不该跑去。只是她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适当的不守规矩,也没人会说什么。 霍祈的院子种满了冬青,这些树都是暖漪种的,霍祈长年在外,这院子下人虽打理可到底不尽心,到了冬季,满院荒草看着实在苍凉,暖漪不想让哥哥回来的时候觉得心寒,所以力主在这院子里种满了四季常青的树。 无论什么时候进去,都看起来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样子。 初进门就听霍祈痞痞的声音,问她:“听说你处置了个丫头?” 这消息传的可真快,暖漪无奈,说不得现在阖府都知道她处置了个丫鬟的事情,“横竖看她不顺眼。” 早就想处置争春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隐忍着罢了。 “就不怕外人说你恃宠而骄?” “哼。”暖漪冷哼了一声,“总比说我心肠歹毒来的好。” 她现在处置了争春,不知情的人也许会说她恃宠而骄,仗着身份就处置下人。若是她没有荣宠的时候处置了争春,少不得被说成心肠歹毒,容不下人。 这就是权利的好处,她现在有县主的身份,谁敢说她处置下人不对。 “你早该这样了,成天瞻前顾后的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暖漪还打算跟他拌嘴,却发现了坐在一旁的秦骧,这人明明长相出众气质冷峻,可就是能做到隐形,悄无声息的,不仔细观察都注意不到他。 见到秦骧,暖漪一下子就转了话头,“你这些日子跑去哪里了?身上的伤养好了么?你们怎么都一个样,让人不放心。” 霍祈在旁扑哧扑哧笑,跟秦骧说暖漪像个唠叨的管家婆。 秦骧倒是认真,站起身来走到暖漪跟前,一字一句的答话:“伤已经大好了,这些日子在京郊大营里。听你受伤原想着去看你的,不过京里实在离不得人。” 霍铎霍祈都跟着圣驾去了,京城防务他们才接手时间不长,总要留个自己人才能安心。 至于受伤,暖漪绣鞋里的脚趾情不自禁的蜷缩了下,她脚上的伤其实全好了。不过看到秦骧从怀里摸出玉瓶递给她,她并没有拒绝。 秦骧从来话少,但对她的关心却是真实的,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霍祈眼神在暖漪与秦骧之间一转,坏笑着说:“漪儿,你知道阿骧为什么跑京郊大营去住吗?听说他那日可是连外袍都没穿,穿着中衣进的大营。” 这暖漪不解地看向秦骧,还真是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秦骧今日一身靛青色袍子,武将的款式,宽肩蜂腰身姿挺拔。脸色估计因之前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带着病态的苍白。不过听到霍祈调侃的时候,表情有些怪异别扭,在看他的耳朵,竟微微有些泛红。 见他不出声,也知道想要问出这人的话来比登天还难,暖漪扭头看霍祈,“到底怎么回事?” “哈!”霍祈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有人艳福不浅,深更半夜的都有美人儿宽衣解带爬上床。哎,偏这人不解风情,踹伤了美人儿不算,还快马加鞭的去了营中。真是浪费了美人儿的一片心呐。” “霍祈!”秦骧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带着浓浓的威胁味道。 霍祈双手举过头顶,投降道:“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您秦将军冰清玉洁,就我肮脏无耻行了。” 暖漪却不同他们调笑,肃下一张脸来,秦骧在侯府前院住着,却有人胆敢爬床,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玩笑的事情。 “那人是谁?” 暖漪表情认真,半点玩笑的样子都没有。秦骧更是隐隐带出些杀气来,霍祈一个人唱独角戏实在无趣,敛了脸上的笑容,“你们可真不会瞧乐子。” “到底是谁?”暖漪加重了语气。 第21章 高攀不起~ 第21章高攀不起~ 霍祈这才坐直了身子,端正了脸色,虽很多时候没个正形儿,可那都是面对亲近的人的时候。霍祈真的肃下脸,气势强劲儿,他这些年风霜雪雨,并不是温室里的苗木。更兼之他脸上的伤痕,看起来多了几分阴冷。 “管她是谁,受了阿骧一脚,后半辈子能站起来,算她造化大。” 秦骧跟霍祈在一起同吃同住多年,尽管秦骧刻意低调,外人不知道内情,可霍祈心里门清,秦骧的武力修为、弓马骑射远远在他之上。 被秦骧踹一脚的女子,不死就是万幸了。 暖漪简直要被眼前的两个男人气死,扭头瞪上秦骧身后的全安,“你说,到底是什么人?!” 全安嘴皮子快,立刻接话,“是表姑娘。” 曲葇?她!她不是一直觊觎霍祈的么。暖漪视线在秦骧与霍祈之间左右看看,随即气的跳脚!狗屁玩意儿,竟敢嫌弃她哥哥! 单论长相,尤其是现在脸上带疤的霍祈,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冷峻潇洒的秦骧。 可事实归事实,在暖漪心里,她哥就是天下最好的男人,只有他嫌弃旁人的份。之前暖漪一直想着那曲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想妄想,没想到如今那癞蛤/蟆竟然还挑三拣四起来。 “她,竟然敢她怎么敢”暖漪气的话都说不出,颠三倒四的骂:“要爬也该爬你的床啊,她还敢嫌弃你。” 霍祈被暖漪的话说的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笑完用同情怜悯的眼神瞅秦骧,这种时候暖漪第一个想的不是秦骧的清白问题,而是曲葇调转了自荐枕席对象的问题,实在是迟钝到了极致。 秦骧无视霍祈的眼神,只冒出四个字,“高攀不起。” 暖漪一下子被点醒,霍祈是镇北侯世子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娶曲葇这样要什么没什么的女子。就算是曲葇真的爬了霍祈的床,不过是做个妾。而且以霍祈往日里对外人那不假辞色的冷酷样子,恐怕连个妾侍的位置,曲葇都不一定能捞上。 如此对比,秦骧就不同了,他寄居在镇北侯府,在曲葇看来或许跟她们母女是一样的处境。且秦骧还没有血缘关系做保障。只要她跟秦骧有了夫妻之实,再让老夫人施压,秦骧作为寄居的外人,哪里敢真的得罪镇北侯府的主人家,少不得风风光光的将曲葇迎娶过去做正妻。 在霍祈这里,曲葇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而在秦骧面前,曲葇是跟镇北侯沾亲带故的表小姐,地位高下立现。事成后,秦骧也只能认命,且还得将曲葇好好的供着,若对她不好,那就是对镇北侯府忘恩负义。 这其中的算计,虽然不高明,却是非常有实效的。 想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儿,暖漪顿时心疼起秦骧来,他是自己救回来的人,很自然的,暖漪就将秦骧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现如今曲葇这样的破落户都敢往秦骧身上算计,这令暖漪气愤,又让她对秦骧多了几分歉意。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这样欺负你。” 秦骧不言不语,微微勾起唇角。 霍祈简直无话可说,他怎么都想不到秦骧这人竟然能这般不要脸,毫无压力的在暖漪面前扮可怜,偏偏还能如此自然,让人抓不到把柄。 果然,父亲说的对,秦骧不仅在弓马骑射上胜于他,在心计谋略上更是比他高深许多。就冲这份厚脸皮,霍祈自叹不如,幽幽的说:“别忘了,阿骧那一脚已经踹下去了。” 提醒提醒傻妹妹,你眼前的男人可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小白兔,而是一头彻头彻尾的腹黑狼。 说起这个,暖漪立马皱起眉头,若曲葇真的被秦骧伤的非死即伤,那可就彻底脱不开手了,想要摆脱那对难缠的母女,着实不容易。 对此,秦骧倒是不以为意,“谁看见了。”说完眼神很自然的飘向全安,全安立刻双手挥舞,“那晚小的与主子因事务繁忙没有回府,就在营中歇下了,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显然是已经提前套好了词,这么说倒是可以抵挡一下,只是对方是曲家母女,暖漪还是有些不放心。 霍祈依旧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嘿,阿骧,到时候你要是娶一个下不了床的女人,会不会欲求不满爆裂而亡啊,你这都快二十五了,身边还没个人,不会是不成。” “你收敛些。”秦骧小心地睨着暖漪,生怕霍祈这般不着调的人会带歪了她。 事实上,这样的话确实让暖漪有些难堪,她哥哥荤腥不忌,可她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能坦然的听着他们讨论这个,只得急忙转移话题,“哥,我收了好多帖子,要请我去参加宴会,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去!”霍祈大掌往桌上一拍,“为什么不去!让那些瞎了狗眼的人瞧瞧,看往后谁还敢说我妹妹貌丑人傻。” 显然,霍祈是听说了京城中人对暖漪的评价。 “可是”暖漪有些犹豫,上辈子她出门参加宴会,从没有过美好的经验。那些贵族小姐瞧不起她,对她多有讽刺。她脾气又是被宠坏了的,少不得跟人动手,闯过的祸、交恶的人,那真是不计其数。 霍祈最见不得暖漪这般畏首畏尾的样子,气的训她,“你现在是县主,还有父亲哥哥顶着,怕什么?!只管去,谁敢惹你不顺心,你只管大耳刮子抽她。” 暖漪叹气,霍祈从来都是这个态度,要不是她有多了一世的经验,知道不能无法无天。现在被霍祈这样宠着,只怕她还是会像上辈子一样,见到不顺眼的人就上手打架。 “哪里能随便打人。”她曾经打过,虽然那些人当着她的面不敢说什么了,可背地里谁不说她个性蛮横,手段毒辣,以至于后来死的凄惨都没有人同情,纷纷表示那是‘自作孽不可活!’。 霍祈怒其不争,当即拍板,“你选好日子,我亲自送你去。” 有他这个哥哥陪着,总不怕了。并且,霍祈眯起眼睛,他倒是要看看,谁敢给暖漪没脸。 被霍祈凶恶的模样吓到,暖漪赶紧答应下来,就怕霍祈替她做主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你别管我了,我会去的。” 霍祈才不信她,再者他做出的决定也不是那么轻易更改的,“这事别在多说,就这么定了,我送你去。” 知道多说无意,暖漪气鼓鼓的回暖香坞。 走到路上暖漪收起在霍祈、秦骧面前的娇憨,招来忍冬吩咐道:“让长青使人去查查阿骧院子里那晚的事,看下人里知情的有几个。” 总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忍冬明白暖漪的意思当即点了头,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这都几天了,没见表姑奶奶出来闹腾,这事有些蹊跷。” 依着那位表姑奶奶的性格,出了这种事情怕是早就出来闹腾着让秦骧对她女儿负责任了,可从围场回来都已经过去了几日的时间,表姑奶奶都是风平浪静的,实在不像她平时的做派。 这一点,暖漪也是想不通,不过没关系,“横竖明天早上就知道了。” 狩猎回来因霍祈受伤,老夫人特地传了话,让大家都松泛几日,不用去慈安院请安。但如今暖漪受了封赏,霍祈的伤也恢复了许多,还拖着不去上院请安,实在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老夫人那里,总是能见到表姑奶奶母女的。 到时候有什么幺蛾子,就能清清楚楚的使出来了。 隔日晨起,暖漪用了早膳正准备去慈安院请安,就见夏兰急急忙忙的跑进院子来,“大姑娘,争春的爹娘跪在院子门口求见姑娘您呢。” 第22章 奴大欺主 第22章奴大欺主 “哦?” 夏兰急地抓耳挠腮,“昨日管事嬷嬷将争春带到夫人面前,夫人当即责罚,让人打了争春十板子。今儿天刚亮,争春的爹娘哥哥嫂嫂的都跑来院前跪着,说是求姑娘大人有大量,放过争春这一回。” 求人怎么求不成,非要全家上阵的跪在门口,闹成这样,只怕府里没人不知道这一出儿了,而且就这么直眉瞪眼的挡住了暖漪的路,若是暖漪想出门,就必须原谅了争春,让争春回来接着做大丫鬟。 这哪里是求人,根本就是胁迫。 忍冬难掩怒气,这可真是奴大欺主。 暖漪抬脚往外走,夏兰急着劝:“姑娘别出去了,跟他们这样的人歪缠,不值当。” 话是这么说,可暖漪清楚,若是她今日缩着不出去,这府里的下人往后都会这般欺负到她门上来,内宅里有的是蹬鼻子上脸,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人。 走出院门就见一家四口直挺挺的跪着,见到主子出来,领头的男人急忙磕头叫嚷道:“姑娘开恩呐!姑娘开恩呐!小的那不争气的丫头已经受了皮肉之苦,诚心知道错了,还望主子放过她这一回。小的全家都会感激主子的菩萨心肠!” “快闭嘴!主子面前轮得到你这般大呼小叫!规矩呢!”忍冬冷着脸训斥。 “这”争春的父亲是外院的管事,平日进内宅的次数极少,今日是第一次见到暖漪,他从没想过那个活死人一样的大姑娘会是如此的艳光四射,当即没了言语。 争春的娘亲现如今管着萧氏院中的针线,见丈夫没了话,急忙补充道:“老奴一家都是夫人的陪嫁,最是忠心不过的,大姑娘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好让夫人面上难看不是。” “哦?”暖漪听出她话中的威胁之意,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是母亲的陪嫁,便可欺负到我头上,我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忍着,是与不是?” 这话实在说的有些重,要真是承认了,岂不是明摆着说萧氏苛待暖漪这个原配嫡女么,这是多大的罪过。那争春娘并不是傻的,当即反应极快的回话:“大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夫人从来都是真心疼爱大姑娘的。大姑娘在背后这般猜忌、造谣,让夫人听到该是多么的伤心呢。” 霍家原本出身不显,后来立府,下人都是从外面买进来的。也有一部分是请进来的,像老夫人身边的郝嬷嬷,那就是宫里放出来的老人儿,霍铎特意请来放在老夫人身边。这些年老夫人虽时不常的折腾一下,但终究没有太出格。有这样的结果,老夫人身边的几位嬷嬷,功不可没。 萧氏则不同,她当初嫁过来的时机,恰好是圣上刚刚立了萧皇后、安国公府权势威望达到顶峰的时候。 当年十里红妆,不可谓不盛大,嫁妆绝对是京城里头一份的。 萧氏带过来的陪嫁下人,比镇北侯府当时阖府的下人都要多。这些人都是安国公府家生的,有的甚至已经在安国公府伺候了两三代,忠心耿耿不用赘言。 最要紧的是这些人都是在豪门世家内宅里生活了几辈子的人,经验足、手段多,所谓‘奴大欺主’里的这奴,不仅是指这奴才有权势,更是说明这奴才种种心计,便是主子都斗不过。 上辈子暖漪面对这一个个巧舌如簧、满腹算计的奴才,争不过、吵不过,最后只能被这些下人套着跳进他们挖好的坑里,导致名声越来越差,而她自己的性格也越来越暴躁,被下人欺负的没办法,只能靠武力来解决问题。 转瞬间,暖漪竟有些回到前世的熟悉感。 暖漪扭头对夏兰说:“你去慈安堂禀报,将这里的情形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说一遍。然后再跟母亲说,我是个傻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些身份贵重的陪嫁,让母亲给我的章程才好。” “是!”夏兰脆声应了。 这还不算完,“再就是替我向祖母告罪,就说我被绊住了,没办法往她面前尽孝。” 阻着主子尽孝,这是多大的罪过,争春娘嘴唇动了动,可她已经跪在这里了,实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硬抗到底。 “大姑娘早早解决了老奴家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好早点去老夫人面前尽孝不是?”争春娘舔着脸说。 暖漪就跟没听见似的,吩咐忍冬去搬椅子、沏茶。 悠悠然然的坐下来,静静的看着春末夏初的阳光普照大地,晒在人身上带着微微的烫,妥贴的像是将心中最幽暗的角落都照亮的感觉。 争春的爹娘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焦急。他们敢这般大胆的直接跪到暖漪跟前来,是瞧准了这大姑娘性子面,多年来连句大声点的话都没有说过。 被他们这样一逼,估摸着只会捏着鼻子忍了,让争春回来。大姑娘刚刚被封了县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若是强咬着就是不让争春回来,少不得被外人说是恃宠而骄,苛待下人。 左右都是他们得利,只是没想到这大姑娘是这样一个不温不火的性子。 说她软弱,她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可没有一句软和的。可要是说她强硬,却也不是,真要是鲁莽的处置了他们,倒是要比现在这般情形要好上许多。 等候萧氏回话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争春一家来说,简直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不仅夏兰回来了,她身边还跟着梧桐。梧桐是萧氏身边的大丫鬟,最是精明能干的,年纪虽不大,可争春娘见到梧桐的时候,明显缩了下肩膀。 “夫人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姑娘只管按着家规处置他们就好。” 梧桐多余的话一句没有,上来就让暖漪处置争春一家,这表明了萧氏维护暖漪的态度,可这恶人还是让暖漪当了。 她的这位继母啊,真真儿是人物儿。 可惜,暖漪并不买帐,只问梧桐,“这府里的规矩想来没人比你更清楚的了,梧桐姐姐来与我分解分解可行?他们这是犯了什么过错,该如何处罚。” 梧桐微愣,随即接话,“下人犯了什么过错,都是主子定的,大姑娘说他们是犯了什么过错,那就是什么过错。” “哦?”暖漪微笑,“我说他们以下犯上,不知该如何处置。” “以下犯上者轻则打板子二十,重则发卖出去永世不得入侯府大门。” “那便发卖出去。”这句话在暖漪口中一转,竟有人先她一步说了出来。 寻着声源处看过去,霍祈扶着老夫人,身后还跟着萧氏、霍盼溪以及表姑奶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而将人发卖出去的话,则是霍祈说的。 见到他们,暖漪哪里还敢坐着,急忙站起来,让着老夫人坐在官帽椅上,沉声告罪:“都是我的不是,劳烦祖母还要亲自跑这么一趟。” 老夫人身子骨好的很,走这点路根本不在话下,声如洪钟地问:“我老婆子听说有不长眼的人欺负我的心肝漪儿,哪里还能坐得住,定然是要过来为你做主的!” 说完这个老夫人瞪了下面跪着的争春爹娘一眼,语重心长的教育暖漪,“你这个傻孩子,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是我老婆子没用护不住你。现如今,你爹他们回来了,终于有了给咱们做主撑腰的人,你怎么还是这般心慈,被人欺到门上来了。” 第23章 阿骧长阿骧短的! 第23章阿骧长阿骧短的! 这无疑就已经给争春这一家定了罪,暖漪不明白老夫人今日这般做派是什么缘故。但总归是偏向她这边的,便恭顺的低下头,做受气小媳妇状。 老夫人看暖漪如此,满意的点点头,扭头对上脸色已经差到极致的萧氏,“阿铎媳妇,这府里没有我老婆子说话的余地,可今日我老婆子倚老卖老就想问你一句,你都能纵着这些下人这般欺负漪儿。要真是按着你的意思将佑哥儿放在你身边养,那佑哥往后还不定要过什么日子呢。” 话说到这里,老夫人竟然呜呜哭了起来,伤心欲绝的样子。 暖漪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急忙看向霍祈,霍祈勾唇,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证实了暖漪心中的猜想。 看来安国公叫萧氏回去,不仅仅只是让萧氏对暖漪的婚事上心一点,更重要的是,要萧氏能有个儿子傍身。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安国公比萧氏看的清楚,没有儿子,萧氏在这镇北侯府里就算是拢住了所有下人的心。掌控内宅、磋磨长女的婚事又能如何,只要霍家父子腾出手来,这些女人的心思算计,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是霍盼溪赐婚给了皇子又能如何,楚骐身份贵重也只是皇子,倚仗镇北侯的地方还多的是。没办法拢住霍铎的心,萧氏就是闹出个大天来,也不过就是在内宅里打打闹闹,于安国公府于萧皇后甚至于楚骐,都是没有用的。 如今现成的机会摆着,只要萧氏认下了霍佑,将他当亲儿子一样的养在正院,能借着孩子的名头跟霍铎拉近关系不说。就是往后,这孩子长大了,霍铎总不会亏待自己儿子,势必带在身边。又有安国公府萧皇后的背后支持,这个孩子若养的好,将来未必不能将霍祈这个世子拉下马。 暖漪越想越心惊,从前萧氏不过将心思花在她身上,想要养歪了她,如今萧家人可是将精神力都放在了霍祈身上。 哥哥他会有危险吗? 暖漪担心。 不过还好有个老夫人在,这老夫人往常都是拿表姑奶奶母女出来打击萧氏,让萧氏在她这个婆婆面前,没办法表现出那盛气凌人的样子。 现如今有了霍佑,那更是如虎添翼,佑哥儿从抱回来开始就养在老夫人房里,虽然没有明话说,可意思却是极明显的,那就是老夫人要养这个孩子。 老夫人年纪大身边寂寞喜欢孩子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老夫人也想着能有个依靠,霍铎这儿子虽好,可有萧氏这么个媳妇在,还是不保险。 老夫人太知道枕头风的威力,明白无论如何,霍铎都不会偏帮她这个母亲去压制萧氏。而霍祈,从小就跟老夫人不亲,尤其现在霍祈这幅样子,老夫人看了都心惊,哪里还敢跟霍祈套近乎。 金孙霍佑,无论如何,老夫人是不会让给萧氏养的。 这么一想透,暖漪就完全成了旁观者。今日的事,到此时,已经不是奴大欺主的问题,而是婆婆与儿媳的一场较量。 萧氏眼中闪过厉色,口气温软,“母亲这是要逼死妾身呢。这些个刁奴做出这等事情来。妾身不敢推托责任,可咱们侯府人多事多,妾身这十多年兢兢业业的管着,如今被母亲如此一说,竟都成了无用功,这母亲明鉴呐。” 萧氏喊冤的很买力,自然有人为她捧场,霍盼溪在有霍祈的情况下一贯不怎么说话,可此时她再怎么想置身事外都是不成的了,忙上前来拉住老夫人的手臂,轻摇着撒娇说:“老祖宗,你怎么能如此冤枉我娘亲呢。下人不懂事,只管处置了便是,这些年要不是我娘方方面面的打理,老祖宗哪有这般的妥贴的日子过。” 这母女俩一个鼻孔出气,老夫人嗓子眼里哼了一声,“我见识少,如今就让我这老婆子瞧瞧,溪姐儿觉得这等斗胆的下人该如何处置才行呢?” 霍盼溪一噎,往常老夫人对孙子孙女多少都会包容些,没想到今日竟是谁的面子都不看。 “我瞧着”霍盼溪自从定亲之后,已经开始跟着萧氏打理内宅,学习如何掌管中馈。毕竟等她嫁过去,要管理的可不仅仅是个侯府,而是皇子府。萧氏想要交给她的东西,多的数不清。自认已经有些手段的霍盼溪斟酌了下,方才下了决断,“这样。将这些人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一辈子都别回府侯了,这样咱们眼不见心不烦,他们也算是受到了处罚。” 暖漪默默的为这位妹妹鼓掌,这个处罚实在是好。打发出了侯府,这说起来是很重的责罚,谁也不会说她包庇,但又是去庄子上。这庄子可分很多种的,霍盼溪眼下说的这种,无疑是萧氏的陪嫁庄子。 那本来就是萧氏的地方,争春爹娘这种跟着萧氏几十年的老人儿,去了庄子上还不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想来日子过的必不会差。 这样方方面面都考虑到的本事,暖漪自认是没有的。 她真的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老夫人瞅了暖漪一眼,“漪丫头觉得你妹妹的这个方法可行吗?” “我都听祖母的,祖母觉得可行就成。” 这话实在是奉承的意味太重了,霍祈牙酸的抽了口气,纳闷他妹妹什么时候成了如此溜须拍马的人。 老夫人双手一拍,“那便如此,只是这样的事往后可不能再有了,要不然这侯府的规矩怕是要败坏尽了。” 这话也不知道在跟谁说。 争春一家被打发出侯府,听说离府的时候还来暖香坞门口磕了头。 只是暖漪已经没有闲情逸致去管争春的事了,她作为主子,处置掉一个下人而已,本不该是什么费心的事情。 坐在马车里准备去荣安侯府的暖漪,正在担心今日的赴宴。 霍祈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尤其是在发生了暖漪被奴才堵在门口的事情之后,更是觉得暖漪的性子太软,所以今日来荣安侯公府赴宴,霍祈说什么都要跟着,不仅他来了,秦骧竟然也跟来了。 原本是姑娘家下帖子邀请的花宴,生生跟了两个男子来,实在是怪异的紧。暖漪吃多了招摇过市的苦,满心就想着低调些,她受了县主的赏,已经很是显眼了,偏偏霍祈还如此的不省心,就是要把暖漪往风口浪尖上送。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暖漪掀开马车窗帘,对着外头骑着高头大马的霍祈说:“哥!阿骧那么忙,你怎么着也该去帮帮他的忙不是?我看你们还是别送我去了,直接去京郊大营岂不更好。” “甭跟我这逗闷子。”霍祈这几日被暖漪念叨的多了,说话都不好好说,“都跟荣安侯府打过招呼,我这又不去了,像什么话啊。” 暖漪憋气。 “你这阿骧长阿骧短的,怎么着?这是心疼啦。”霍祈幽幽的说,他在围场救驾回来,虽说赏赐给了暖漪,可到底风头出的太过了些,这些时日还是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好,索性陪陪妹妹,给朝中那些人留下个被温柔乡绊住的印象,没坏处! 秦骧听了霍祈的话,应声咳嗽了一声。 这下,暖漪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 放下车帘坐在车里生闷气,忍冬见她如此,开口劝道:“世子这是放心不下姑娘呢。” 第24章 交朋友了 第24章交朋友了 当然明白霍祈的心,可暖漪就是无法冲破自己心中的障碍。静心想想,她其实是有些矫枉过正了,上辈子性格张扬,不懂收敛,最后受了苦、遭了罪丢了命。所以这辈子,她就想平平淡淡的过,不招任何人的眼,才好。 只是这份心情,或许不是霍祈能够理解的。 他只会觉得暖漪被养的胆小懦弱,无论去哪里都会被人欺负。她从前肆意妄为让父兄操不完的心,如今这样,恐怕也不能让他们放心。 想开了,也就坦然了。 荣安侯府曾煊赫一时,这十年行事低调,可底蕴却还是不坠的。 “世子请跟小的往书房去,府上三位公子已经恭候世子多时了。”有下人带着霍祈往前院书房去,他毕竟是男子,内宅后院不是他能进的地方。 而秦骧送这兄妹俩到门口,调头就要赶回京郊大营去,并不在此多停留。 进了荣安侯府,在前厅分手的时候,霍祈不忘交代暖漪,“别怕,有事哥哥给你顶着。” 这可真是暖漪急忙点头应了,就怕一犹豫,霍祈怕是去了前院也会不放心她。 霍祈看着妹妹身影消失在影壁后,才转身跟着小厮往书房走,想起来昨日他去找秦骧说要一起送暖漪来的时候,秦骧还笑他说真有本事就一辈子护着暖漪。 当时霍祈真想一拍胸脯赌咒发誓就要护着守着暖漪一辈子,但理智告诉他,就是再怎么疼爱,妹妹总归是要离开他的。 不过秦骧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霍祈跟着小厮一路走,一路眯眼想着,秦骧可从不开玩笑。 暖漪这边其实并没有想像的那么艰难,她记忆里别人对她的厌恶、刁难,半点都没有出现,这些名门闺秀对暖漪都是客客气气的,甚至有些逢迎讨好。 这样的逆转,让暖漪些微的有些不适应。 今日宴会的主人家荣安侯府出来待客的姑娘有五人,大房一位、二房三位、五房两位。来之前,暖漪对侯府的内情有所掌握,这荣安侯府,大房、三房为嫡出,二房、四房、五房为庶出。 “漪姐姐,别拘束,只管当自己府上一般玩笑。”正与暖漪寒暄的这位是二房的嫡女,叫做佟盈菲,是个长袖善舞,喜好交际的性子。 暖漪笑应了,坐在园子里早就准备好的小椅上喝茶赏花。 荣安侯府的府邸是多年累计下来的,园中景色怡人,尤其是如今这春末夏初的季节,实在是赏花的好时节。 佟家最小的姑娘才不过三岁幼龄,胖乎乎、粉嫩嫩的惹人爱,此时她扒上暖漪的裙子,奶声奶气的说:“姐姐,你好香。” 这样漂亮的小人儿,谁会不爱呢,暖漪低头拉上她的手,拿了桌上的点心给她吃。 “苗苗,你又不听话。”身边有人制止道。 暖漪不解地抬头,见说话的人正是此前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大房嫡女佟盈萱。 这姑娘长的好,温柔如水的模样,令人心软。从前暖漪不认为温柔如水是个什么好的形容词,镇北侯府中,曲葇就擅长装柔弱,而霍盼溪虽平时还好,可一到楚骐面前就变的见风流泪,娇柔的不得了。 实在是矫情。 但是这佟盈萱颠覆了暖漪原本的看法,细长的眉眼、白皙的肤色,以及说话时真心诚意的温柔,实在让人妥贴到了骨子里。 不管旁人,暖漪身前的小娃娃一把拿过暖漪递过来的白糖糕就往嘴里塞,腮帮子吃的一鼓一鼓的像是一只小松鼠。 佟盈萱拉过小娃娃给她细心的擦着嘴,笑着跟暖漪解释:“我这七妹妹最喜甜食,如今三岁了,还是这幅圆滚滚的模样。三婶婶着急,平日里不给她吃甜糕,她便学会了这端着一张笑脸到处讨食的毛病。” 话这么说着,七姑娘佟盈苗双手抱住鼓鼓的小肚子,嘟嘴说:“大姐姐坏,三姐姐最好,让苗苗吃甜糕。” 这控诉的小语气,真真儿是可人疼。暖漪笑起来,这才放松心情。 佟盈萱捂住了她的口,脸上带着抱歉的笑容,对暖漪说:“我这妹妹性子跳脱,霍大姑娘别见怪。” 暖漪立刻摆手,“是我不知道内情,不该随便喂她吃。” 佟盈萱被暖漪的话弄的一愣,随即诚心的笑了起来,“霍姑娘不知道外头都将你传成什么样子了,今日我瞧着,却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样。” “怕是将我说的三头六臂,是个怪物。”暖漪调侃道。 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暖漪多年不曾出现在世人的视线里,对于未知的人或者事,世人往往都会用最邪恶的臆想去猜测她。这是人之常情。没道理去要求那些不认识她,不了解她的人夸她好。 “管那些人说什么呢?成日里这般嚼舌根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暖漪很是洒脱。 佟盈萱哈哈大笑,“霍姑娘说的不错。何必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看暖漪跟佟盈萱聊的好,一旁佟盈菲丢下身边的小姐妹,见缝插针笑着跟暖漪说:“我这大姐姐性子软,霍大姑娘可别欺负她。” 这话真真儿是说的毫无道理,一句话损了两个人。 性子软不是什么好话,而她又是那只眼睛看到暖漪欺负人了? 暖漪并不打算忍着,有些话,顺着说反而会助长旁人气焰。 “三姑娘这话说的奇怪,要说欺负,也是你这个主家儿的人欺负我这个客人才对呀。” 佟盈菲脸色微僵,“我哪里敢。” “三妹妹,你那手帕交来找你了。”佟盈萱指着往这边走过来的女子说。 佟盈菲见了,立马告别暖漪去找来寻她的人了。 佟盈萱将怀里吃的小肚子圆圆的佟盈苗交给奶娘,交代奶娘带她去园子里走走。再怎么胖下去,对七姑娘的身体,恐怕是真的有害的。 等奶娘走远了,佟盈萱才说:“你别怪我那妹妹,是我拖累了她,她眼下有些急了。” 暖漪虽常年不露面在人前,但京城里的消息却也逃不过她的耳目。 这容安侯府大姑娘佟盈萱早几年那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才女,听说她的诗还曾被京中大儒称赞过。才貌双全的姑娘,早早就定下亲事,对方身份不低,真真儿的门当户对。 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去年底,佟盈萱的未婚夫得了急病,前后不过半个月人就没了。 当时京城为这事热闹了足有半个月,只因佟盈萱的未婚夫家硬要娶佟盈萱过门,便是男方已经死了,也要让佟盈萱嫁过去,成就一双夫妻。 这种事儿容安侯府自然是不能接受。双方闹起来,多多少少带累了佟盈萱的名声,说她克夫。 此时,佟盈萱说出这话来,难免带着些心酸。按说佟盈萱比佟盈菲年长,又是嫡出,今日的花宴,无论如何都该是佟盈萱张罗主持。 偏偏被庶房的佟盈菲抢了风头。 权贵世家里,各房之间哪里能没有一点龌龊事,算计的心思比比皆是。 同室操戈的都不在少数。 像佟盈萱这样为了家族颜面,宁可退一步,甚至为了堂妹出言解释,实在难得。就说暖漪与同父异母的妹妹霍盼溪都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要说那三姑娘心急,倒也是句大实话。上面嫡房嫡出的姐姐婚事艰难,更何况是她这个庶房的长女。 三姑娘想要出头,无非就是踩低其他人,提升自己的价值。 只是暖漪笑道:“今日来的都是些姑娘家,她如此,实在没有必要。” 大型的宴会,有各府的夫人参加的时候,这般表现说不定还会得了某个夫人的青眼,下聘娶回家做儿媳妇。当着一众小姑娘的面这样表现,实在是没有什么大用处。 “姐姐有所不知,我那二叔是个自认怀才不遇的,二婶就算是再怎么筹谋也无用,如今这是没法子了。” 但凡是有些门路,也不会纵着三姑娘这般明目张胆的跟大房的姑娘争风头,还不是父母无用,这才逼的子女不得不自己出来拼、出来争。 第25章 错将男子当成女子 第25章错将男子当成女子 大房自己有嫡女,哪有闲情管二房的事情。 二房老爷自认怀才不遇,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废物点心。生在荣安侯府这样的家族。庶子不能继承爵位,只能靠自己挣得功名。下场考了不下十回,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佟盈萱说话不藏着掖着,家里的这些事都很坦然,不争不抢的坐在一旁看着三姑娘花蝴蝶似的受欢迎。 暖漪挺喜欢她,两辈子以来她都没有一个手帕交,突然认识了这么一个对脾气的,瞬间就想要掏心挖肺。 以至于临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定好了以后要常来常往,这才出了荣安侯府。 府门外荣安侯的长孙佟盛英恰好送霍祈出来,霍祈爽朗的大笑声,暖漪远远就能听到。 “哥。”暖漪快步走到兄长身边,看他红光满面的,酒气扑鼻,顿时有些生气。他的伤虽好了许多,但是还不宜饮酒。 霍祈喝的真不少,见到暖漪就问:“可有人欺负你?说出来哥哥替你收拾她!” 他的音量高亢,简直让暖漪羞的想钻地缝,不断地往他手臂后面躲,小声的求着:“哥,咱们回去了。我挺好的,没人欺负我,真没有。” 发起酒疯来的霍祈哪里是暖漪这点小力气能撼动的。 “没有就好。”霍祈哈哈一笑,指着身边的人对暖漪介绍,“这是佟家大少爷,别看人长的跟豆芽菜似的,力气却不小,枪耍的也好。改日让阿骧再给指点些实战的招式,必然有大精进!” 男人一说起武功兵器,那自是滔滔不绝。 暖漪陪着笑脸对那佟公子点头,眼睛里满满的歉意。 被人当街说长的像豆芽菜?这佟家人真是修养好。 佟公子倒是不在意,拱着手说:“还请霍兄成全,引荐我与秦小将军相识。”说完才侧目看向暖漪,“霍兄对霍姑娘一片爱惜之情,在书房与我们下棋对弈的时候都不忘担心惦念。霍姑娘,该好生珍惜。” “是,是。”暖漪笑的面部肌肉都僵了。 生拉硬拽地将霍祈弄上马车,暖漪行礼与佟公子告辞。 佟公子生的秀气,与他姐姐佟盈萱其实是有些相像的,只是那幅长相生在女子身上是温柔,生在男子身上未免有些不够阳刚,过于秀美。加上他身量又是瘦高,还真是跟霍祈形容的一样,活脱脱的豆芽菜。 “今日多谢府上对我兄妹二人的照顾,这便家去了,公子留步,莫送了。” 佟盛英上下打量暖漪,年纪不大,架子倒是摆的足,一脸严肃的跟暖漪交代道:“霍兄英雄出少年,令人仰慕。霍姑娘莫要辜负霍兄对你的一片疼爱之心,该以《女则》《女诫》严格要求自己才是。” 这人居然是个小学究!暖漪倍感头痛,念及佟盈萱那不可言说的婚事,更是苦恼。有个这种学究弟弟,佟盈萱未来如何,还真是不好说。 暖漪转身上了车,车夫很有眼色的立即开动。 从始至终,暖漪都没有再看这所谓的佟公子一眼。 霍祈上了车便睡下了,暖漪心中不平,气道:“定然是你在佟公子面前说我坏话了!” 就算是睡梦里,霍祈都是知道要维护妹妹的,醉言嘴语道:“她哪里比得上我妹妹,女扮男装,成何体统!” 暖漪当即吓傻了。 仔细回想佟家公子的容貌、谈吐,暖漪敢肯定,那佟二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别的什么还好伪装,这喉结总是伪装不出来的,还有就是佟公子那居高临下,将女子踩在脚下的态度,这些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女子能拥有的。 想通了这些,暖漪看着霍祈的目光就开始变化了。 她从来都不曾觉得霍祈与正常男子有什么不同,可今日却警觉了起来。按说霍祈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平时为人也有些放诞,可偏偏在女人这方面干净的不行,到如今这般年纪,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平时暖漪不关注这些事,毕竟是哥哥的房中事,可现在想想,的确是不正常的紧。 她接触过的人不多,上辈子她只接触过楚骐这么一个。 在楚骐满十六岁开府的时候,仅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通房丫头就有八个,更别说那些巴结讨好楚骐的人送来的。这种事情太寻常了,谁也不会拿上台面来说。 暖漪一路上担惊受怕,唯恐霍祈是不是在军中被那心术不正的教坏了,对男女事不感兴趣。或许,还有隐癖也未可知。 回到镇北侯府,安顿好霍祈,暖漪没有片刻的耽搁就往前院去寻父亲霍铎。 今日霍铎沐休,人在府上。一般下帖子举行宴会的日子,都要逢在休沐日,这样在很多事情会方便很多,几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霍铎的书房里还有秦骧,见暖漪神色有异,秦骧首先就坐不住了,“阿祈呢,不是他陪着你去的么?怎么还是受了委屈?!” 暖漪真真儿是无语了,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认为她是那不顶用的,到哪儿都会被欺负似的。 霍铎看女儿的样子,其实也担心。不过他到底不是毛头小子,不会莽莽撞撞的询问,挥手让秦骧出去等着。 秦骧虽然担心,但对霍铎的话还是顺从。再者,暖漪一直不说话,看来是想跟霍铎单独说,他自然不会不识趣。 转身出了书房,人倒是也没闲着,抬步就往霍祈的院子走,暖漪是女孩子,就算是受了委屈也有可能碍着面子不说出来,可霍祈这个陪暖漪去的人,总该知道内情。 书房内,霍铎柔和下表情问暖漪:“出了什么事?这么急急的要跟爹爹说?” 她来之前霍铎跟秦骧商讨的事情应该并不轻松,所以霍铎脸上的表情凝重,虽然为了暖漪刻意调整了下,可还是能看出他略沉重的心情。 暖漪抿抿唇坐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启齿,难道告诉父亲,她怀疑自己的哥哥有些与众不同?或许对男人更有好感? 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暖漪纠结再三,索性抛开了这些,直接说最紧要的,“我想着,父亲是不是该给哥哥寻门亲事了,他年岁不小,再不娶妻怕是说不过去。” 说完又解释了一句,“我知道这事情不是我该操心的,爹爹你别说我多事。” 霍铎当然不会说女儿多管闲事,事实上这些年暖漪的乖巧懂事,给霍铎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他从不认为女儿会是无事偏要掀起三层浪的人。 另一方面,说到霍祈的婚事。这其实也是霍铎一直以来都在操心的事情,并且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不过对方还没有点头应允,所以他才一直按兵不动而已。 这会儿暖漪突然来说这个,霍铎不得不往深的想。 念及今日霍祈陪着暖漪一道出门去了荣安侯府,必然是出了什么让暖漪认为不得不来这里与霍铎提起此事的状况。 霍铎原本因女儿的到来而有些放松的面部肌肉骤然冷硬起来。 “你哥人呢?” 暖漪察言观色就知道事情不妙,她爹不愧为明察秋毫的大将军,仅仅暖漪的几句话,就能让他立刻联想到今日定是霍祈做了什么出格事情。 可是暖漪哪里敢真的让父亲误会,他们兄妹跟霍铎的关系是好,但是也别忘了,霍铎还有别的子女,若是真让霍祈失了霍铎的心,那情况可是要糟。 与其让霍铎乱猜疑,还不如实话实说,暖漪想,反正她的那点子小心思,在父亲面前根本不够瞧。沉口气,暖漪将霍祈错认人的事情说了,越说越有些底气不足,因为霍铎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吃惊,甚至那连蹙一下眉头都不曾。 “爹,是不是我想的太多了?”暖漪吞下口水,“我就是觉得哥哥竟然连男女都认不出,错将男子当成女子,实在是有些怪。” 第26章 看我不罚你! 第26章看我不罚你! 至多,暖漪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要知道断袖之癖在世家豪门里也许不算什么大事情,但在霍铎面前,那绝对是不可触碰的大错。 霍祈从小被霍铎如何的严格要求,暖漪都看在眼里。 没想到是因这个缘故,霍铎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想笑,他这两个儿女,性子真真儿是南辕北辙。 霍祈心性诡辩,行兵打仗多行诈术,让敌人防不胜防,但在心细如发上,霍祈却是有些欠缺的。为人不拘小节,行事有些不羁,这是霍铎一直想要纠正儿子的。 但女儿暖漪却正好相反,谨言慎行,察言观色,每件事情似乎都是计划好的,绝不踏错行错一步。这种性子上的差别,想来跟成长环境脱不了干系。 霍祈长在军营,说起来是辛苦了些,可有父亲护着,身边的人又都是霍铎的部下,还有秦骧这样的好兄弟陪着,生活上受约束少,根本不用日日生活在算计中。而暖漪,却不是如此,在这个内宅里,霍铎很清楚其实是没人能真的护住暖漪。 老夫人自己不出幺蛾子就不错了,萧氏有自己的女儿要顾,就算是不刁难暖漪,但对暖漪的关怀倍至是绝不可能。 霍铎垂下眼睛,他今日回府才知道暖漪被那些奴才秧子欺上门的事。 到底还是他这个父亲失职了! 原本心里早已经坚定的打算,在此时微微有些动摇。 “漪儿啊,不说你哥哥了。你跟爹爹说说,你想要往后过什么日子啊?荣华富贵好不好?父亲让你登上那众人瞩目的位置好不好?” 天!暖漪赶紧摇头,她上辈子吃够了受人瞩目的苦,这辈子是万万不想重蹈覆辙,“爹,我真的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就想着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暖漪自问并没有那样了不得的本事,能面对众人的阳奉阴违、笑里藏刀。她只想守着父兄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是她本性超然不争不抢,而是不想置身在不争不抢就活不下去的环境里。 从本心里发出的想要争抢的欲望,与被人逼到不争不抢就是死的情况,虽结果没什么不一样,但心情却是大大的不同。 “爹爹,我知道我不嫁人说不过去。您看着给女儿找个一生只守着我一人的良人,最好还能给您帮帮忙,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就行了。”暖漪低下头,轻轻地说。 重生后这些年,她其实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思考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的人生。若是不先将这个问题相通了,其实后来的这些年,暖漪是没办法平心静气的生活的。 也想过复仇,想要让上辈子那些害了她的人不得好死。但静下心来想,其实导致她上辈子悲剧的最大元凶,是她自己。萧氏固然可恨,处心积虑的想要养废了她,可是在这世家豪门里,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却不是每个这样处境的女孩子都被养废了的。 归根到底,还是个人的选择。 上辈子暖漪选了活了肆意嚣张、无所顾忌,那么她就要承担这个选择带给她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没道理只让你享受这种选择的荣耀面,出尽风头随心所欲的活着,随之的,也要承受树敌众多,受人瞩目的弊端。 这一次,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她要过一次完全不同的人生。 平淡的、安然的、不会在午夜梦回惊醒的世俗人生。 不要再跟其他的女子分享丈夫,不要再为了声名付出生命,很多东西经历过了,就不在具有吸引力。 暖漪满心满眼的就想安稳的过完一生。 霍铎出神良久,突地像是很疲惫似的对暖漪说:“爹爹懂了,你回去。” 这书房还真不是暖漪该来的地方,知道这一点的她起身告退。谁知走出书房的门就撞上秦骧,他等在这里好一会儿了。 对他略点头,暖漪错身而过就要走,他们虽自小相识,可男女有别,寻常是不会过多交流的。 秦骧出手如电,抓住了暖漪的手腕儿。这动作实在大胆又无礼! 暖漪怒瞪:“你做什么?!”她身上还穿着外出的华服,头上簪钗晃动,表情微怒含嗔,霎时间就让秦骧心魂震颤。 他使了巧劲儿,暖漪不但挣脱不开他的手,反而跟他靠的更近。在外人看来,两人的体态接近于拥抱。 忍冬刚一上前,就被秦骧的冷眼逼的退后。 霍祈因脸上的疤看起来很是狠戾,但实际上,他的杀伤力绝对没有秦骧高。 在镇北侯府里,伺候的下人逞强起来就说秦骧不是霍家人,所以他们不乐意伺候,其实内心里,都是畏惧。秦骧虽然不常发脾气,但那一身的冰冷气,不是什么人都能抵抗的住。 暖漪不怕他,但终究力气比不过他,只能狠狠的瞪他。 “跟你说重要事。”他这样解释眼下的行为,暖漪勉强接受,这才放弃挣扎,听着他说:“这几日无论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应下,可行?” 提到萧氏,暖漪的敏感神经一下子就被牵动。秦骧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你知道些什么?” 秦骧盯着暖漪,表情是他一贯的冷淡,“腌渍事,何必污你的耳。” 顿时暖漪气地举起拳头就捶秦骧胸口,手腕子还在人家手里,这一拳也就只能象征性的挥一下,透着几分无可奈何。 怪只怪秦骧这人一贯如此,彷佛她就是那温室里的花朵,外面的任何风雨都抵御不了,听几句腌渍话都能拐带坏了她。面对秦骧这锯嘴葫芦,她只能自己发散思维。 对京城各世家门庭,暖漪最了解的就是安国公府萧家。两辈子脱不开关系的门户,她自然熟悉内情。 萧家家族庞大,与暖漪同辈的嫡子庶子一大堆。而且这种累年世家,都是早早就给族中子弟定下亲事,只等着到岁数完婚。 如镇北侯府这样根基浅,姻亲少的新贵府邸,才会让子女到如今的年岁还没有成亲。 暖漪板着手指算萧家跟她同辈的子弟,老大老二都已经成婚,老三去年年末定亲,听说选了六月的某日成婚。 再往下就是萧家老四,跟暖漪同龄,是皇三子楚骐的伴读,还未成婚。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位是留给襄阳公主,将来尚驸马的。 再往下就是萧家五少了,前面有四个哥哥比着,这位五少名声不显,只知道是庶子。且比暖漪小三岁。 至于女眷,那更是多的让人想起来就头昏。 萧家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暖漪满脑子阴谋圈套,秦骧在一旁叮咛,“你听我的就是。” 对他,暖漪自然百分百信任,点点头,“那我干脆说今天出门招了风,身体不舒服,闭门养病。” 她一句话把秦骧逗笑了。 哪有她这样的,他这里处处提防深怕萧家耍阴招算计她,她却根本不接对方的招数,连猜都懒的,直接缩进壳里躲清净。 暖漪很不雅观地瞥了他一眼,“笑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才懒的跟那起子人斗心眼儿。” 倒真是她一贯的脾气,秦骧不知为何,表情渐渐变了,没了刚才的笑意。 看出他的情绪变化,暖漪难得抱怨他,“我爹这样有话不说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成了这样。你就不能学学我哥?成天话多的让我想将他的嘴封起来。” 知她为此不开心了,秦骧重新笑,不过很显然这次并不是真心的,他哄她道:“好。我学。” 信他才有鬼。 他从小就话少,在她面前还能说两句,在外人面前,那完全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彷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对别人的赏赐一般。 “还不放手?”暖漪动动手腕。 秦骧看她一眼,松了手劲儿。 活动着有些酸的手腕,暖漪骂他:“让你学武,是为了让你使在我身上的吗?再有下回,看我不罚你。” 秦骧细心观察着她的表情,试探着问:“怎么罚?” 第27章 你回宫跟暖漪喜欢有什么关系! 第27章你回宫跟暖漪喜欢有什么关系! 倒真把暖漪问愣住了,当年把秦骧救回来,他养身子的时候跟在暖漪身边,暖漪算他主子。要打要罚悉听尊便,现如今他已经是跟在霍铎身边的得力干将,自然不是她想罚就罚的。 暖漪伸手戳秦骧的下巴,指尖下刺刺的,是他新生出来的胡渣。这样的动作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当初还是暖漪怕他救不回来,时常戳着他的下巴威胁他不准死。 “别忘了你的药方都是我开的,再敢惹我,我加多多的黄连进去!”她的模样颇为凶狠,透着幼年时的肆意调皮,一脸的得意劲儿。 秦骧怕苦这事儿,普天下大概只有暖漪知道。当年给他喂药,他闭紧嘴巴根本喂不进去,请来的大夫都说他活不了了。后来暖漪发现,他只是怕苦,甜甜的蜜水,就能喂进去。 一口药一颗蜜饯,暖漪就是用这种方法才让他乖乖喝药。 秦骧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暖漪,眼珠子都像是不会动了。暖漪对此很习惯,收回手哼了一声,心里想着眼前这人若不是托生了一副好皮囊,长得俊朗潇洒,怕是早就被人当成傻子给卖了。 “行了,呆子!我先回去,往后萧家有什么小动作,你使人跟我说一声,别想着什么事都瞒着我,我不弱。”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她又挥了下拳头。 说完就转身快步离去,绣着兰花的裙角随风飘起。 忍冬跟在暖漪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表情柔和的秦骧。 刹那间,被秦骧用犀利的眼风扫过,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急忙跟着暖漪跑的不见人了。 抬起手,秦骧目光凝在手指之间,刚才暖漪皮肤滑腻细嫩的触感犹在。听房内霍铎在唤他,遂应了声进去。 “义父。” 霍铎坐在太师椅上望着掀开门帘进屋的秦骧,心情复杂。 当年救下这孩子不过是顺应女儿的善心,真就如搭救路边的小猫小狗一般,举手之劳。 哪知道这孩子带回府就高热不退,生生熬了三个月才捡回一条命。 等秦骧能清楚的说明自己的身份来历时,他人已经在霍家住了三个月之久。霍铎不敢耽搁,当夜就递了牌子入宫,向圣上禀明此事。 考虑到那时京城内时局复杂,加之秦骧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便顺水推舟养在了霍家。 这一晃,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养条猫狗十几年都会生出感情,更何况是人。 只是……身份不同,霍铎可不敢托大说一句他把秦骧当作亲儿子待。 “最近圣上多次向我问起你,你什么时候进宫面圣?” 秦骧直挺挺的站着,半点不见软化。好半晌不出声,就跟没听到一样。 霍铎气急,“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回宫?” 说实话,养秦骧这些年,霍铎真是操碎了心。重不得,轻不得,只能将他跟霍祈放在一起,他怎么对亲生儿子,就怎么对秦骧,生怕留下话柄说他教养的不尽心。 尤其前阵子秦骧替霍祈挡了一刀受伤,霍铎吓的回京进宫什么都不敢提,只剩下请罪。 看霍铎是真上火,秦骧才沉声说了句,“暖漪不喜欢。”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霍铎大手猛地拍桌子,“你回宫跟暖漪喜欢有什么关系!你莫要跟我在这里耍花腔!” 与秦骧的眼神对上,电石火光间,霍铎明白了秦骧的意思。暖漪不喜欢宫中的生活,所以他不愿意回去。 秦骧对暖漪的心意,霍铎旁观者清,早就发现了端倪。 他把秦骧带在身边到处跑,宁可跟皇上请罪,都不乐意把他放在家里跟暖漪在一处,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少男少女在一起,难免生情,真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来,到时候有百般手段也晚了。 这次回来,霍铎仔细观察女儿的神情态度,背地里也问了不少暖漪身边的人,意外发现,女儿竟然还没有开窍,心中毫无男女之情。这让他一时不知该欣慰于女儿的听话守礼,还是该难过于她的克己隐忍。 总归没动情倒是让事情好办许多。 对秦骧,霍铎并不一味强硬,养了这个孩子十几年,亲眼看着秦骧一步步成长起来。到如今,霍铎都免不了对这个青年人忌惮几分。这样的人,硬碰硬不是良策。 心念流转间,霍铎露出老父亲的一面,叹息着说:“这次回来前,我盘算过让你们在一起。可如今看着,暖漪对你无心,且她心思单纯,乖巧柔顺。放她进宫,不但我放不下心,你也担忧不是?” 点到为止,总结一句,“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总该为她多想想,放她去过想要的生活。” 霍铎紧张地盯着秦骧的眉眼,希望能看出一点他的心思。但结果令人失望,秦骧始终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对暖漪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等秦骧一言不发的告退,霍铎拿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自嘲道:“如今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想他进宫面圣时都能做到胸有成竹,镇定自若,没想到今日在秦骧面前竟然紧张到手心冒汗。可很快,霍铎就释然了,事关他最疼爱的女儿,自然心情不同,而且现在回想秦骧那冷淡的面容,不由得猜想,会不会秦骧对暖漪并没有到非卿不娶的地步。 如果真如此,阿弥陀佛。 秦骧是一定会进宫恢复真实身份的,暖漪那样娇软懂事的性格,放在宫墙内,面对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众人,怕是活不过三年。 霍铎叹口气,只盼着秦骧快点回宫去,这块烫手山芋,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为好。 暖漪回到暖香坞,换了衣服卸了妆面直接爬上床,嚷着自己头痛让忍冬去请大夫。 不一会儿,不仅大夫来了,连着萧氏以及二小姐霍盼溪也跟着一起来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屋,暖漪房中已经放下纱幔,她从幔帐里伸出手来,也被盖上了一层白色稠巾。 老大夫在萧氏灼灼的目光下,额头冒汗,话说的慢吞吞,“府上小姐偶感风寒,静养一阵,服用几贴药便无大碍了。” 萧氏笑着送老大夫出去。 往回走的时候问身边的大丫鬟梧桐,“这大夫我怎么瞧着面生。” 梧桐低声回禀,“这不是府上常用的大夫。” 萧氏难掩怒气,也怪她从前对暖香坞了解太少。想着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女孩子,养在后宅,亲事捏在她这个当家主母身上。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就算霍铎霍祈父子俩疼她又能如何?别看男人们在外号令千军万马,封侯拜相好不风光。可到了后宅,那就是女人的天下,凭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白搭。 思前想后,萧氏沉声说:“去,把那个争春给我带回来。这暖香坞里前前后后都让她给你交待清楚,敢有一句隐瞒,她老子娘就都别活了。” 这些年她能这么放心放霍暖漪窝在这院子里不露面,无非是想着暖漪身边最亲近的大丫鬟是她的人。有争春盯着,萧氏一度觉得高枕无忧。 可现在事情的发展显然脱离了她的掌控,暖漪受封县主。争春被赶出暖香坞后,萧氏惊讶的发现,这院子竟然成了个铁桶。连请个大夫,都是她瞧着面生的。 房间里,原本落下的幔帐已经被撩了起来。 萧氏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女儿霍盼溪已经从耳房里出来,此刻坐在暖漪床边,一脸遗憾的说:“我舅母养的绣球花是京城一绝,每年的赏花会更是一大盛事,姐姐偏此时病了,错过了那赏花会,可是要再等一年才能看到百花盛放的奇景。” 第28章 苦肉计 第28章苦肉计? “不过是招了风,好好养两天就能大好。今年的赏花会,暖漪还是要去的。”萧氏边往里走边说。 暖漪躺在床上装病弱,她今天在外呆了一整天,这会儿确实有点累了。偏偏这母女俩不走,还说个没完。 安国公府的赏花会她自然是听过的,每年春末夏初都会举办,京城里数得上的人家都会派女眷去参加,声势浩大。 镇北侯府对此赏花会重视的很,几乎是提早一个月萧氏带着霍盼溪就开始置办出席赏花会要穿的衣裙、首饰。甚至霍盼溪会提早准备诗作或者预先练习画作,好在赏花会上大放异彩。 只是暖漪活到如今,还从未踏足过安国公府。 这么多年就跟忘了府里还有个她一样,萧氏从未带她去过安国公府。偏偏今年她就算生病,也要去。 想想就让人腻味,暖漪微微闭上眼,也不拒绝,只说:“到时候看情况,若是病不好,我总不能挂着两条鼻涕虫出扫兴。” 看她一副困的马上就要睡着的模样,萧氏跟霍盼溪不好多留。 走出暖香坞,霍盼溪忍不住停下脚步,“母亲何必非叫她去?二舅母不是说过,萧家才没有她这个表小姐。” 这里就在暖香坞院门外,霍盼溪音量不大,却也防不住周遭的下人会不会听到。 萧氏冷下脸,“你二舅母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我看你是糊涂了,她是你大姐,一笔写不出两个霍字来!” 霍盼溪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说,当即提高了音量,“去年花会上有人问起为何不见霍府大小姐,二舅母当众说的!我没糊涂,不仅我听到了,去年参加花会的人都听到了!母亲!她就算封了县主,在大舅母、二舅母这些诰命夫人面前,算个什么?您何必这般捧着她!” 啪! 萧氏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又狠又重。 “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你若是连‘一笔写不出两个霍字’都想不明白。我亲自进宫去求皇后解除了你跟骐儿的婚事,你这样的性子,我可不敢放你入宫。” 霍盼溪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被母亲打,还是在暖香坞的院门口,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 当即大哭着往自己的院子跑了。 萧氏站在原地捂住胸口,看样子也是气的不轻。梧桐急忙来给她顺气,口中劝着,“夫人何必这样跟二小姐怄气,她还小呢,有什么不能母女俩好好说。” “她……她,……”萧氏想骂女儿看不清时局,却又知道这些话绝不能轻易出口。 只能压下满腹苦涩愤怒,眼风一扫,让周围的下人都缩回头,然后带着梧桐等人回了自己院子。 暖香坞内。 “什么?她打了霍盼溪一巴掌?”暖漪原本的睡意都被这个消息给震没了。 忍冬站在床边点点头,就连一贯冷脸的忍冬此刻也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无非是因为萧氏与霍盼溪母女多年来同出同进,谁人看不出母女感情好。再者,世家豪门讲究什么事情都关上门来说,就算真有什么龌龊嫌隙,那也绝不会在外面表现出一分一厘。 能在暖香坞的门口打人,实在是出人意料。 暖漪坐起身,让忍冬搬了炕桌上来,她拿了本医书翻着看。其实看书是假,想事是真。她想事情的时候习惯性会拿着一本医书在眼前。 萧氏这难道是在使……苦肉计? 暖漪嘴角含笑,不由得想起前世她这位继母的所作所为,在暖漪被养的嚣张跋扈,上敢用鞭子抽公主,下敢跑去军营无视军纪跟兵卒动手。闹的自己声名狼藉,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时,萧氏声泪俱下,甚至跑去皇后宫里长跪不起,以求公主原谅暖漪。 当时霍铎被萧氏此番行为迷惑,还真当萧氏因疼爱暖漪才如此。 冷了心的霍铎让人将暖漪送出京城,任她自生自灭。暖漪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跑去边关找霍祈。一路跋涉到了哥哥身边,好日子没过半年就身患重病起不来身,死的悄无声息。 重生回来,暖漪钻研医术,这才发现端倪,前世她根本不是得了什么重病,而是被人下了毒。这种毒很轻,寻常大夫根本看不出。毒性也浅,需要常年累月喂食,至少要积攒上十年才能一招毒发,药石无效。 至于前世萧氏的那一番作为,如今想起也不过是苦肉计罢了。 既能树立自己慈爱原配嫡女的贤良形象,又能笼络住霍铎的心。端的是好算计。且人家是真的能舍得下身份,能屈能伸。 如今萧氏跟霍盼溪闹这么一出,暖漪实在无法将她们的行为简单的理解为母女矛盾。 有什么矛盾值得在她的暖香坞门口动手? 忍冬轻咳了一声打断暖漪的思绪,等暖漪目光询问过来,才轻声说:“老夫人那边遣了一个丫鬟过来,说是补齐争春的缺。” “嗯?叫进来。” 暖漪此时已经换了衣服,头发也都散了,只随手挽了个发髻。 这会儿要见人,夏兰带着人将灯都点起来,屋内大亮。 就见一个穿着府内一等丫鬟制服的小姑娘碎步进来,微微低着头,走到距离三步远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下行了大礼,“奴见过主子。” 暖漪迟迟未叫起。 忍冬侧目望了暖漪一眼,见暖漪愣神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暖漪感受到忍冬的目光暗示,醒神过来就问了句,“你是老夫人那边的丫鬟?” 不怪暖漪疑惑,看这丫头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处处分寸都拿捏的极好。说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将忍冬放出去未必能做到眼前这小姑娘这地步。 老夫人身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灵醒人了? 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也不起身,就跪着答话,“奴是去年从内务府分到府上的。” 暖漪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就怪不得了。 当年霍铎跟着当今圣上从边关讨逆一路打入京城,霍铎被封侯,有了这座侯府。萧氏还未嫁进来,老妇人不顶事,暖漪又小。霍铎面圣时随口说起家里事,上有寡母,下有幼儿,实在是让他放心不下。皇上当即大手一挥,金口玉言让内务府分些精干的下人过来帮着管这府邸。 如今老夫人身边最得用的郝嬷嬷便是那时候从宫里被放出来的。 后来萧氏嫁进侯府,带着一班陪嫁,渐渐将这侯府的掌家权握在手心里。但老夫人也不傻,咬死了说她身边的人都是皇上圣旨派来的,不许萧氏动。 有这一层关系在,萧氏自然不好动老夫人身边的人。所以老夫人的院子,萧氏想要插手进去也并不容易。能从宫里摸爬滚打混出来的人,手段心计不必说。 只是暖漪没想到,这都过了十几年了,宫里竟然还给霍家派下人。 她并不天真,不免多想些。皇宫里哪怕是倒夜香的底层宫人都是记录在册有名有姓的,这么多年宫里不断给霍家塞人,是不是也存着监视的心思?毕竟霍铎多年掌兵,霍祈如今也成了小将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对皇权,暖漪心存畏惧。 至于为什么她没有去怀疑这姑娘是老夫人派来监视她的,只因老夫人还使不动宫里的人来当奸细。若是老夫人真有这打算,怕是第一时间就会被郝嬷嬷给劝住。 这么多年,她那位祖母能跟萧氏比着斗心眼儿,有时还能站上风,绝少不了郝嬷嬷的手笔。 心念转了又转,暖漪才叫起,等那小姑娘站起身,看清楚对方脸盘圆圆,一副讨喜的模样。 看着倒也不讨厌,便说:“长辈赐不敢辞,既然你是祖母赏给我的,那就留下,往后补争春的缺,拿一等丫鬟的份例。只有一条,我这里的丫鬟是用春夏秋冬起名的,既然你成了我这里的人,那便也改个名字,往后就叫吉春。” 得了名字的吉春,扑通一下又跪下了,“吉春谢主子赐名。” 暖漪挥挥手,“快起。我这里不兴动不动就下跪,你往后按着我这边的习惯来。” “是。” 让夏兰带着吉春出去,从前争春是跟夏兰住一间的。争春走后,夏兰就成了单间,如今补进人来,自然还是要跟夏兰住一起的。 等房中只剩下暖漪跟忍冬两个,忍冬才说:“主子,真就留下她?” 第29章 她算你哪门子母亲。 第29章她算你哪门子母亲。 走了个争春,又安插进来一个身份不明的丫鬟,还真是不消停。 暖漪目光盯着不远处插在花瓶里的早荷,这是暖香坞院门前池塘里第一批的花骨朵,打理池塘的下人急急送了来让主子看个新鲜。现在这个季节,远不到荷花盛开的时候,院中园丁送来这个,也是想向主子表功,显出他们侍奉院中的植物精心。 “从前有个争春不也没出什么乱子?不是她,还会送旁的人来,总不会一个人都不往里安插的。” 这暖香坞,若真连一个人都安插不进来,怕是府上的其他人该睡不着觉了。 总要露出一点破绽来,才能让居心叵测的人安心。 忍冬摇头,“那不一样。从前争春没把您当回事,现如今来的可是宫里出来的。” 争春是家生子,从生出来就在这宅子里,娘老子都在身边。就算养的有些心眼,那也有限。无论是暖漪或是忍冬都能看出争春的心思,加之争春打心底里没把暖漪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所以这么多年,才能相安无事。 可如今,暖漪身份今非昔比,也引来了不少瞩目。 那吉春可是宫人出身,忍冬听到对方是宫里出来的,心里先是畏惧了三分。 皇宫就是有这样的威力,彷佛在那里面走一遭,人都会长出三头六臂一样。 暖漪原本的那一丝忧虑被忍冬说的不见踪影,她笑道:“难不成她是妖怪?咱们只管供着她,好吃好喝的养着。再者说,咱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这些年她的生活完全是透明的,不爱出门应酬,也就没有什么手帕交。成天就在这暖香坞里,看书习字,时不时给哥哥阿骧做些针线。唯一能称得上是秘密的,也不过是每日派争春出去提饭的时候耍一套鞭法。 霍祈不在家的时候,暖漪连出门骑马都不曾。 忍冬咬咬下唇,一时觉得暖漪说的对,这些年暖漪的生活乏味。就算被监视,也只会觉得无趣。一时又觉得暖漪可怜,她到暖漪身边这六年,陪着暖漪过着如苦行僧般到生活。 “可是主子也不会永远如此啊?如今世子都回来了,各家给您下了那么多帖子。您总要出门去赏赏花,交些朋友才好。” 年轻女孩也就嫁人前这几年能肆意玩耍,真成了亲,有夫君要伺候,有公婆要孝敬。等个两年,又有孩子要抚养,哪里还有松泛的时候。 暖漪知道忍冬是心疼自己了,只是她重生这种事,是不可能跟忍冬说的。上辈子,她成天在外面疯跑,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她。自以为交了不少的朋友,到头来看所谓朋友,有些是附庸在镇北侯权势下的人巴结她,有些是居心不良的人撺掇她,想看她闹更大的笑话。 实在是无趣的紧。 有那个闲工夫,她不如在家多看几本医书来的好。 忍冬看暖漪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心里也是叹气。如暖漪这般惊艳容貌,又心性沉稳,医术了得的姑娘,若是能大放异彩,还有霍盼溪什么事儿啊。 次日。暖漪就给新来的吉春找了个活儿。 让吉春拿着她亲笔写的回帖去那些请她赴宴的府上道歉,就说她病了,不便出门。 这活其实不好干,暖漪因受封县主被邀请,这才去了荣安侯府一家就病了。少不得要被人诟病,暖漪亲自写了回帖已经全了礼数,吉春嘴巴若是会说些,方可让各府不至于骂暖漪。 忍冬从来嘴笨,这种事,她做不来。 暖漪也想考验这吉春看看,试试宫里出来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吉春出去跑了两天,次日晚间风尘仆仆的回来,怀里揣了一叠回帖。是她这两天去的那几家给暖漪写的帖子,暖漪打开一看,尽是关心她身体的语句,遣词造句不见怪罪。 可见吉春这趟差办的不错。 没想到吉春还带来了更重磅的消息,“荣安侯府大姑娘说她明日亲自来府上看望主子。” 暖漪有些惊讶,要知道明日可是安国公府那大名鼎鼎赏花宴的日子,佟盈萱竟然要来镇北侯府看她。 这还是第一次有外府的人来镇北侯府看望暖漪。 她虽面上不显什么,心里难免激动。 一大早就让忍冬把私藏的好茶都拿出来,还亲自清洗了一遍她惯常用的茶具,想着佟盈萱来,两人可以一起在茶室喝茶聊天。 暖香坞内忙忙碌碌,没想到还没等来佟盈萱倒是霍祈先一步进了暖漪的茶室。 他一屁股坐在摆满了茶具的矮几旁,端起暖漪刚泡好的茶就喝,毫无形象。 暖漪拍了他的手背一下,“牛嚼牡丹,你就不能文雅一点?” “要文雅你去找阿骧,我可没这闲心思。这水不就是给人喝的?解渴的东西,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暖漪不理他,继续泡茶。 霍祈看着她手指翻飞,将那茶叶都泡出花来了,原本胸口憋着的一口气渐渐散了,“为什么不去那赏花宴?是谁不让你去?” 前两年他不在京城就算了,今年他人就在府里,萧氏竟然还敢不让暖漪去,霍祈目光狠戾,一副要找人兴师问罪的模样。 暖漪摇摇头,目光凝在冒着小气泡的水壶上,轻声说:“昨日母亲还亲自来劝过我,说安国公府那边特意给我下了帖子,指明了要我过去。听她那个意思,我去了必然是不会亏待我的。” “她算你哪门子母亲。”霍祈冷斥。 诶。暖漪叹口气,“哥哥,你不能总是这样离经叛道。” 这话暖漪原本是不打算讲的,就如哥哥想要她活的无忧无虑一样,她内心深处也盼着哥哥能活的肆意,不必被现实束缚。可这世道,哪里就能让人毫无忌惮的活呢。 “你在边关在军营的时候,如此放诞不算什么,可如今在这京城,天子近地,父亲又处在那样的位置上。就是事事小心,都难免无风起浪,被人构陷。你却还敢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说。” 霍祈内心疑惑,只因此刻暖漪脸上露出的表情,有一种大彻大悟后的清醒成熟。 这种表情绝不该出现在妙龄少女的脸上。 心里坠坠的疼着,他懂,妹妹长出如今的模样,是因为她爱他这个哥哥。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亏欠妹妹,恨不能她出去闯祸才好。 原本不愿也不会在妹妹面前说的话倒是能说出口了,“那你说,金銮殿里坐着的那位是愿意看到一个不着调的镇北侯世子,还是愿意看到一个事事妥帖,心思缜密的镇北侯世子?” 暖漪泡茶的手顿住,一下子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 是这样吗?那她是不是表现的太乖了? 霍祈看妹妹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敲她额头,“就说你心重,还不承认。你一个内宅女子,谁会在乎你是什么性子?所以我才说你尽管出去闯祸,父亲最多训你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 暖漪摇摇头,想说哥哥你还是天真了。内宅女子影响前朝的案例难道还少?要真是女子无足轻重,那萧皇后怎么能插手皇子的婚事? 而那些世家豪门又何必非要送自家的女子入宫。 霍祈看妹妹还是不开怀的模样,撂下一句,“再者说,我很快就要回卫城去。在京中也呆不了多久。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实实在在惊到了暖漪,她急急问,“怎么又要走?不是说这次回来接手京城禁卫军就不走了吗?” 第30章 乱了心弦 第30章乱了心弦 “父亲说我性子不定,在京中这温柔乡呆着,迟早出事。还是放我去边关吃风咽沙,过过苦日子才好。” 这话倒也实在,霍祈回京这段时间,除了养伤,基本上就是四处跟人喝酒。暖漪甚至听说他成了京城飘香楼的豪客,为争花魁出手阔绰。 可就算知道再多的道理,心里还是舍不得哥哥。暖漪渐渐红了眼眶,“你这才回来多久呢,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养好。” 看她要哭,霍祈简直恨不能叫祖宗,“又挤猫尿?让阿骧看到又要借着比武的由头来揍我。” “他才不会!”暖漪擦擦眼泪,她才不信秦骧会欺负霍祈,都是哥哥欺负人比较多。不过提起秦骧,她又问,“阿骧也要走吗?” “他不走。”霍祈看着暖漪松一口气的表情,扯唇恶劣一笑,“都骂我贪恋温柔乡,说他克制慎独。哼哼。殊不知他才是掉进温柔乡里失了理智的人。” “胡说!” 想也不想的反驳,暖漪一副护犊子的表情,“你自己不学好怎么还诬赖别人啊!我可知道他一直在京郊大营,比你勤勉多了。” “是是是。天下谁也比不上他行了。” 霍祈站起身,不怎么痛快的说:“原本还想来替你出头,没想到竟成了那多事之人。猪八戒照镜子,我里外不是人。” 暖漪跟着站起来,好声好气的哄哥哥,“怎么会呢?哥哥疼爱我的心,天地可鉴。今天那赏花宴我是真不想去,假惺惺的有什么好。再说今天佟家大姑娘来找我玩,这可是暖香坞第一次待客,而且我与那佟大姑娘上次聊的也很投机,这不比跑去萧家受罪强?” 看妹妹是真的高兴,霍祈哼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 霍祈从暖香坞出来直接出府门要去衙门报道,他现在身上也是挂着职务的人,圣上一天不下旨放他回卫城,那他就要老老实实干好现在手上的事。 正好在府门口碰上荣安侯府的马车。 因暖漪刚才说跟这佟大姑娘聊的投机,霍祈特意站了一刻。想看看这佟家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暖漪从小出门少,性子单纯,第一次结交朋友,万不敢被那不好的人算计了去。 他要亲自掌掌眼,替妹妹把把关才行。 佟盈萱被丫鬟扶着下车,一抬头就对上霍祈。 霍祈脸上的伤疤虽然最近被暖漪各种药膏子敷着,已经淡化了许多,显得不像刚回京的时候那么狰狞可怕。但对于佟盈萱这样的闺阁千金来说,还是非常有冲击力。更何况,霍祈如鹰一般检视的目光,简直能把佟盈萱看透了。 佟盈萱心中大骇,见到外男已经够惊讶,更何况是如此形容的男人。 骨子里的教养逼的佟盈萱迅速冷静下来,她来之前对镇北侯府也了解过一些,很快就判断出霍祈的身份。虽然内心恐惧,却还是牵出一抹笑来。这位在京中大名鼎鼎的镇北侯世子,替皇上挡了一箭,帮妹妹挣个了县主回来,绝不是荣安侯府能惹的人物。 她一笑,霍祈只觉得舌尖一阵麻。 佟盈萱原本就是柔软至极的长相,不同于外面那些女子杨柳扶风似得弱。她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一双眼睛静水流长的。笑起来就跟三月的太阳照在身上似的,霍祈暗骂自己没出息,他自认风流,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竟然会因为这一抹笑意,乱了心弦。 拱手打了招呼之后,他翻身上马,风驰电掣一般的跑了。 仔细看,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调调。 看他走远了,佟盈萱才松一口气,后背都汗湿了些许。 这霍暖漪的哥哥,着实如传说中一般,是那鬼面阎罗,吓哭小孩子算什么?她都差点被吓哭了。 暖香坞内,暖漪也听说了佟盈萱在府门口碰到霍祈的事情,所以两人见面,暖漪开口就问,“我哥哥吓到你了?” 虽然在她心中,自己哥哥绝世无双。 但霍祈的模样有些吓人也是不能掩盖的事实。 佟盈萱拍拍胸口,也没说漂亮话,“他大概是怕我来你这里占你便宜,一副要我还债的模样。” 讨债脸! 暖漪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要是让霍祈听到别人这般说他,怕是又要气的吹胡子瞪眼。 两人坐在茶室喝茶,对外说自己生病的暖漪气色红润,反倒是佟盈萱接连咳嗽。 “我听着你这病,有些时日了。”上次去荣安侯府时,暖漪也听到佟盈萱的咳嗽声,只是这次来,不仅不见好转,甚至比上次见面时更严重了些。 佟盈萱摆摆手,“别提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你也知道我的事,自从那人死了,我身上克夫的名声就一直在。现如今再传出生病,只怕不出半个月就有人说我死了。” “你管那些人嚼舌根。”暖漪探手拉过佟盈萱的手,替她诊脉。 佟盈萱表情落寞下来,“从前我何等豪情,也想着我行得端坐得正,何必怕不相干的人说什么。经历了这些事,才知什么叫人言可畏。只说我还倒罢了,反正我就这样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自梳了头发了事。可现在带累了整个候府,闹的我往下所有的姐妹都亲事艰难。我知道她们都恨我,也能看出我那些个婶婶对我娘明里暗里的针对。” “你这病根就在郁结于胸,我给你开个方子,回去使身边的人抓了药,喝上三副就能止咳。不过,心病还要心药医,想开些才能去根。” 佟盈萱看暖漪大笔一挥写了一张处方,好奇又欣喜,“你还会瞧病?怎么没听你说过?” “不算什么。”暖漪很谦虚,再者佟盈萱说了这么多心里悲苦的事情,她总要宽宽她的心,所以说道:“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自己的身体,还是要做到心里有数才行。” 佟盈萱点点头,一脸同情。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暖漪幼年丧母,被继母萧氏打压的这么些年在京城贵族圈子连面都没露过。要不是她哥哥用命给她换了个县主的身份,怕是到如今还无人问津。 两人一同沉默下来,佟盈萱自觉是自己把话题聊歪了,想了想重新提起兴趣问暖漪,“今日那个赏花会你怎么不去?我还以为你病的下不来床了,所以才不能去。见了你人就知你这称病是胡说了。” 原本佟盈萱想着暖漪前些日子受封县主,她那继母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拦着她出去见人。今年的赏花会,暖漪必定是要艳惊四座的。突然听说她病的连赏花会都不去了,还以为是得了什么急病,这才亲自跑一趟来看她。 没想到暖漪竟然说谎。 暖漪笑笑,“你不也没去吗?” “我怎么能一样?”佟盈萱解释,“我如今是不吉之人,去了那是给主人家添堵。她们不乐意见我,我更不乐意看她们脸色。再者说,我在那赏花宴上也曾风光过,也该留出机会给后来人。” 要数前几年安国公府举办的赏花宴上最出风头之人,必定有佟盈萱。 她的才女之名就是在那赏花会上被大肆宣扬开的,用佟盈萱自己的话说,风光过的。 “我看你写字、泡茶都非凡品,又会给人瞧病。你要去了,必定一夜成名。” 佟盈萱说的真心实意,暖漪容貌跟她相反,热烈明媚,媚骨天成。接触下来发现文化底子很不错,加之现在镇北侯府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暖漪只要肯表现自己,绝对少不了吹捧她的人。 再说了,“你跟我的情况不一样,你这现在连婚约都没定下,怎么就不着急呢。” 暖漪笑的肚子都疼了,“这让不知道的人听见,还以为你是那走街串巷的媒婆呢。” 这话说的,佟盈萱当即恼了。 “我一心为你,你倒来取笑我。”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第31章 这世上竟有如此神药 第31章这世上竟有如此神药? 暖漪急忙上去拉住她,“好萱萱,我错了,都是我这嘴没个分寸。你打我两下解解气。” 佟盈萱是真气到了,作势要打暖漪,没打到,自己先咳嗽上了。一连咳了好几声,听着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暖漪听着心惊,也不闹了,叫了忍冬拿着药方去抓药,现煎了药送来让佟盈萱喝。 佟盈萱也不知道是咳嗽的太厉害还是真伤了心,竟是泪流满面,“不用,我这就回去了。” 到底是自己闯的祸,暖漪笑着陪小心,“都是我的不是,萱萱你大人有大量别与我计较了。我真是开玩笑,并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佟盈萱听着顺耳,过了会就缓过劲儿来,还不忘劝暖漪,“今天是我,闹一闹不往心上去,过了就过了。可是这种玩笑,你出去见了外人,万万是不能开的。外人不会当你的面恼你,却会背地里说你的不是,存着心害你。” 暖漪虚心受教,她今天是太开心也过于放松了。这才流露出本性来,细想来她跟霍祈还真是亲兄妹,骨子里都有顽劣的因子。上辈子在这方面吃够了亏,这辈子处处克制才没有四处招人恨。 念着佟盈萱真心为她考虑,暖漪头一次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不瞒你说,我如今的身份,绑着整个镇北侯府,嫁给谁未必能自己做主。若要我选,我想着求父亲在他部下里给我选一个良人便可。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不给我父兄惹祸,能给父兄添一份助力,我求之不得。” “你居然这般想?”佟盈萱是真的惊讶。 要知道暖漪的亲妹妹可是指婚皇三子了,将来妥妥的皇子妃。 若是暖漪有一分攀比的心,不说一口气也去当个皇子妃,最起码也该找个跟镇北侯府门当户对的人家才是。 居然想要嫁个穷当兵的。 不是佟盈萱看不起镇北侯的部下,而是镇北侯带的兵一直以来都是驻守边关,可说是最苦的兵种,没有之一。正儿八经世家豪门里的贵族公子,谁会去吃那个苦。能躺在父辈的功绩上吃老本,何乐而不为。 暖漪点点头,没说出口的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君,免不了三妻四妾。她周围,从父亲霍铎,到哥哥霍祈,身边都不止一个女人。至于皇家,那就更是后宫三千。 上辈子暖漪虽然没经历过成亲,可楚骐朝三暮四她是亲身感受过的。一面向她示好,温柔劝慰四处闯祸的她。一面跟霍盼溪珠胎暗结,爱的难舍难离。 说来天真,可她发自内心不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任何东西,尤其是夫君。 白首不相离太难,可若是嫁给父亲的部下,有父亲震着,哥哥盯着,说不准她还真能一生一人的过完此生。 这话她没对任何人说过,因为说了,别人只会当笑话听。 自古男人皆薄情,又哪有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佟盈萱看出暖漪不是骗她,顿了一阵才说:“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真是找不到其他的词汇来形容暖漪。 只因为这样的姑娘,佟盈萱也是第一次见。便是她自己如今成了这副田地,也憋着一股劲要嫁入高门。更何况前两年风头正盛时,更是恨不能一朝成凤飞上九重。 暖漪并不在意佟盈萱用什么词来形容她,甚至调侃自己,“说好听呢就是不争不强,说难听呢就是胸无大志,烂泥扶不上墙。我都知道的。” 佟盈萱没出声,显然是默认了暖漪的话。 这京里有点身份有点才气的姑娘,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力争上游。就算是身份不够的那些个,怕也是不甘心屈为人下的。本朝世族豪门势力强大,皇室争斗不断,自相残杀,以至于子嗣不丰。反而是世家豪门累世的贵族,人丁兴旺,掌控了太多的权利。 一旦大权在握,必然想的就是子孙万代,那么让彼此成为同盟,互相抱团取暖就成了不二的选择。故而,豪门联姻不仅是两个年轻人的感情事,更是家族互相扶持的理性选择。 暖漪看佟盈萱陷入沉思,也就不打扰她,自顾自地拿起书来看。她手边时时都有书放着的,手不离卷已经成了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等忍冬端着药汤子走进茶室,佟盈萱才醒神过来,急忙对着暖漪致歉,“是我一时迷了心神。” 暖漪知道自己今天的一番话必然是震撼到佟盈萱的价值观了,就笑着揭过不提,催着佟盈萱喝药。 说实话,佟盈萱对暖漪的医术并没有太多把握。而且别看大夫治病救人行医济世常被人称颂,但医女地位并不高。 用佟盈萱母亲的话来说,总归是伺候人的。所以闺阁千金,学医术的人少之又少,至多也不过是在身边放个会养生的嬷嬷。 此时佟盈萱端着药碗有些迟疑,毕竟是入口的东西,她与暖漪虽处得好,可认识的时间毕竟太短。对上暖漪满怀期待的目光,推脱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少不得捏着鼻子喝了。 喝下去之后静待了片刻,先是一阵温热直入胸腔,这并不令佟盈萱意外,毕竟汤药是温热的,喝下去暖融融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只是很快,她就觉的喉咙深处一片清凉。那凉意像是化解了她原本梗在喉头的硬块,只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佟盈萱很快反应过来,大赞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神药?” 暖漪很开心。虽然对自己的处方有把握,但她从未给外人开过方子,从前只是给霍祈秦骧他们用。而这两个人,不管她的方子到底怎么样,都只会夸她。而且,那两个人的复原能力实在强悍,暖漪甚至怀疑,根本不用她的药,那两人也能最快速度康复。 所以佟盈萱的反馈对暖漪来说,至关重要。 “什么感觉?”暖漪全心投入到处方中,此刻倒真成了女郎中。 佟盈萱细细说了自己一系列的感受,连她自己也觉得惊奇。原本喝这碗药她还有些不情愿,想着权当是哄暖漪过家家玩儿了。 “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 暖漪被夸的飘飘然,眉毛眼睛都上扬,笑容里带着一丝羞涩,“不算什么。你吃着好了,就好。” 佟盈萱憋笑,她见过的闺阁千金不在少数,曾经她也是这京城上流圈的风头人物。人见得多了,对方是个什么心思,基本就都能看出来了。如暖漪这样,才见第二次面就敢给对方喂药,被夸了脸上立刻露出欣喜来,可见没什么心计,是少见的率性坦然之人。 这般看来,她忍不住说:“你说要嫁个武将,倒也合适。” 暖漪这样的性子,做朋友不错,却不适合混迹于京城的豪门圈子。 倒真不如嫁个武将,没那么多规矩讲究,天高任鸟飞,自由自在活的舒坦。 两人正觉得关系更进一步,成了贴心的手帕交之时。前院的小厮来暖香坞外禀报,说佟盈萱的弟弟佟家二公子来接佟盈萱回去了。 “这还没用午膳呢?”暖漪原本想着要跟佟盈萱一起用了午膳后,再送她走。 佟盈萱扶额,“我那弟弟……是紧张我。” 自家的事不好说的太清楚,佟盈萱的弟弟从小被家里的老侯爷带在身边,教的古板严肃。哪里会放佟盈萱在别人府上呆上大半天呢。 暖漪见过这位佟家二公子,尤其是记忆深刻的是霍祈还认错了这人性别,把他当女人看了。 明明长着那么一副雌雄难辨的皮相,偏偏说起话来跟老夫子一般,开口就是《女则》《女规》让人实在反感。 暖漪心中不喜,却什么都没说。要是有人说不喜欢她哥哥,她也不会痛快。 自家人,再不好,那也是顶好的。 暖漪亲自送了佟盈萱出去,今日萧氏带着霍盼溪出门去了,老夫人最近忙着小孙子霍佑。连小董氏母女都顾不上了,听说小董氏跟曲葇已经好几日没有出院子见人了。 府中长辈都忙,暖漪自然要尽到地主之谊。 “回去记着继续吃药,再喝两幅就得了。若是没有好转,打发人来跟我说,我给你改改药方。”暖漪放心不下佟盈萱这个病人。 第32章 进宫去薅羊毛了 第32章进宫去薅羊毛了 佟盈萱答应的干脆,喝过一副药,她自然是知道暖漪有真本事,就差拍胸脯保证了,“你放心,我一定遵照医嘱。就算这次大好了,往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会来叨扰的。放着你这样的手艺不用,才是浪费。” 这话简直比夸暖漪什么都好,当即承诺,“没问题,往后你的身体归我了。” 直到马车离开镇北侯府门前的那条街,暖漪嘴角的笑意都没落下去。至于佟二公子不时投来谴责的眼神,她自动忽略当看不见。 大概在那位小古板眼里,女子当街露齿笑都是不妥的。 暖漪扭头回暖香坞,有些恶劣的想,若是让那小古板看一眼上辈子当街骑马,一言不合就抽鞭子打人的自己,怕是会气的暴跳如雷,痛骂她不懂规矩。 脑中幻想着那样的场景,暖漪突然觉得上辈子也不算太冤枉,至少不知道气哭了多少人。 这一天暖漪过的舒心,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只不过,彷佛是老天爷见不得她过的好。 次日一早,宫里萧皇后传下懿旨,令安宁县主三日后入宫觐见。 一石激起千层浪,暖漪完全懵了,要知道活了两辈子,她这可是头一次要入宫。 面对赏花宴她可以称病不去。 皇后下旨召见,她就算病的起不来床,抬都要抬进宫里去。 不仅暖漪一个人紧张,霍铎父子回来后就叫了暖漪去书房。 一贯主张暖漪只管去闯祸的霍祈板着脸,絮絮叨叨交代了半个时辰,生怕暖漪进宫出个什么差错,冲撞了宫中贵人。 霍铎原本也有话要交待女儿,但见霍祈说的事无巨细,把个暖漪唬的头上虚汗都下来了,就摆摆手:“行了,你别吓唬她了。那宫里又不是龙潭虎穴,还能吃了漪儿不成?” 霍祈瞪眼,怎么不是龙潭虎穴?他觉得宫里那些女人比老虎吓人多了。 见暖漪看过来,霍铎缓下语气,安抚女儿的情绪,“那日要上大朝,爹爹亲自送你到宫门口。别怕。想来是圣上封了你县主,后宫自然也要施恩,见你就是走个过场,赏些东西就会放你回来了。” 真的如此简单吗?暖漪很怀疑。 看父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暖漪自觉不能那么没用。提起一口气说:“既然这样,那我就等着进宫去薅羊毛了。” 这叫什么话! 霍铎一吓,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这才像我霍铎的女儿,举重若轻。” 一旁的霍祈翻了个白眼,酸道:“您也太偏心了,她口出狂言就是举重若轻。要是我说出这话,你非举着军棍追我二里地。” 暖漪满眼惊讶,“爹爹拿军棍打过你?” “哼。”霍祈显然不愿说起丢人事,含糊说:“父亲大人老当益壮,什么事干不出来?” “行了,我看你还是缺教训。”霍铎只当听不出儿子话里的歧义。 等暖漪离开书房回了暖香坞,父子俩相对而坐。 静了好半晌,霍铎才讲:“你赶紧回卫城去。” 霍祈单独面对父亲时,收起了身上的浪荡劲儿,一脸严肃,“我放心不下暖漪。” 啪!霍铎一拍桌,“有我护着,你不放心什么?我还能害了她?你成天在京中招人眼,才是祸害。” “那您说说打算怎么护着她?我听说您拒了阿骧的心意,您这是想干什么?真想拿我妹妹去联姻?”霍祈面色不善。 “你别说你不知道阿骧的身份,嫁给他,能有什么好出路。”霍铎压低了声音 秦骧的真实身份,霍铎一直瞒着所有人,连霍祈都不例外。但霍祈跟秦骧两人亲如兄弟,这次回京,秦骧私下布局良久,涉及的面广,很多从前不被人知的手段也浮上水面。瞒得住旁人,却瞒不住霍祈。 “当皇后……”霍祈才起了头,就被霍铎打了一巴掌。 霍铎难得对着儿子动手,“收声!这话是你我能说的?”他脸色泛青,显然是真动了怒,“你赶紧走,一刻都不要在京中多留。就冲你这样的性子,迟早带累全家给你陪葬。” “您难道没想过从龙之功?”霍祈咬牙,显然已经下定决心,“当年您答应留阿骧在身边的时候怕是已经有了谋算。现如今吊着阿骧是什么用心,您自清楚。我只一句话,我不管您什么谋划,若是拿我妹妹作饵,我便是带着她一起去死,也绝不做您的棋子。” 说完霍祈撩起袍子就走了。 霍铎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好久才轻声说:“阿圆,咱们儿子真像年轻时的我。” 年轻气盛时总觉得自己可以追逐那最高的位置,野心勃勃。也会信任身边的兄弟,认为那是值得相交一生的人。更会理所当然的以为人生不会有什么生离死别,相爱的人会永远在一起。 “诶~”霍铎深叹一口气,“无知者无畏。” 暖香坞里,暖漪并不轻松,在父兄面前她强撑着一口气不让父兄担心,回到自己的地方,她才表情忧虑。想了想,让忍冬把吉春叫来。 吉春是宫里出来的下人,对宫里的规矩比忍冬她们几个要熟悉。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吉春带着人进屋里来。 暖漪望着放置在地上的大箱子,询问:“这是什么?” 吉春脸蛋儿红扑扑,一脸笑意的解释:“全安送来的。他进不了后院,使人送到二门那里,奴带着人去抬回来。” 全安?那就是阿骧送来的。 “打开看看。”暖漪也不坐了,站起来走到箱子边上。 这几年秦骧给她送来的东西不少,吃的玩的种类繁多。每次开秦骧送来的箱子,就跟拆盲盒似的,让人心中期待又欣喜。 打开箱子的瞬间,房间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金丝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五彩的流光。连忍冬这样呐于言的丫鬟,都忍不住惊叹,“真美。” 吉春小心地将箱子中的襦裙捧出来,那动作像是捧了个凤凰蛋似得。 抖开,这套襦裙是时下最时兴的款式。与老式襦裙不同的地方在于,腰间加了一条短小的腰裙。更突显腰身,也便于行动。上襦为交领,长袖短衣。裙子的颜色是渐变的,由浅到深,装饰更是讲究,随着裙子颜色的变化,金丝线绣了繁花。 裙摆很大,腰间细细密密的皱褶,仅仅是拿在手里抖,动如水纹。 穿上身走动起来,那该是多么的美丽。 不仅是服饰,箱子里还有个五寸高的紫檀方匣,匣面雕着一对鸳鸯。暖漪按下鸳鸯中间的宝珠,一声轻响,盖子就打开了。 氤氲珠光盈盈,暖漪连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看清,匣中只有一只花簪,碧玉叶子和粉玉花瓣簇拥着中间两颗夜明珠。 拿起花簪,在阳光下一转,半边屋子都折射出流光来。 屋里静极了,那感觉,就跟呼吸声大点都会惊到了眼前的美景似得。 如此的璀璨夺目,着实令人喜爱万分。 还是吉春率先开了口,“姑娘,您试试。” 瞬间被点醒房内丫鬟都纷纷附和,每个人脸上都有期待的表情。这样的气氛促使暖漪也跃跃欲试,点点头转身去厢房内换衣服。 发饰卸了拆太麻烦,所以只是换了衣服。 一步步走出屏风,先不说丫鬟们惊艳的目光,暖漪自己都觉得自己美飞了。 两辈子都没穿过美成这样的衣服,裙摆如水波般流动,配上金丝线精细绣成的繁花盛放图样,简直如那花中仙子,美貌倾城。 忍冬低声嘀咕,“姑娘这一趟入宫,必然吓死她们。” 这话粗糙,暖漪却完全能领会忍冬的意思。此前京城传闻说暖漪貌丑,还有人说她根本就是个痴傻儿。反正什么难听话都有,这一趟盛装入宫,绝对力破流言。 尽管此前暖漪一直刻意低调,但这一刻不能否认她热血沸腾起来了。 她摸摸胸口,内心深处其实没有忘记过前一世的屈辱、痛苦。也曾幻想过扬眉吐气,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踩在脚下。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难以抗拒。 既如此,那就做到最好。 将身上的繁华襦裙换下,暖漪对吉春说:“你是宫里出来的,规矩应该没得挑?” 第33章 母亲这是怕我跟谁瓜田李下说不清 第33章母亲这是怕我跟谁瓜田李下说不清? “主子只管吩咐就是。” 暖漪实话实说,“教我规矩的嬷嬷点到为止,我自觉学的不错,她却从没有夸奖过我。所以这入宫的规矩,还要你给我把把关。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求比得上宫里那些贵人,只求不丢人即可。” 吉春反应快极了,立刻说:“那恕奴僭越,今儿个就给主子模拟入宫排练一番。” 正是这个意思。 暖漪将其他的人都放出去守住门,正堂里只留下忍冬跟吉春。 吉春有声有色的扮演宫人,朗声说:宣安宁县主霍氏入殿。 随后暖漪带着忍冬步入,一步步走的极稳妥,压裙玉佩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行大礼的时候身子不稳,轻微晃了下。 不用吉春说什么,暖漪自己先不满意。她这些年在内宅,极少行大礼的机会,只有年节的时候祭拜祖先。不常使用这项技能,自然生疏。 “再来!” 暖漪站起身,重新站在门口处,眼神示意吉春接着喊。 如此来了有十遍,才方能稳稳当当的跪下行礼。吉春却说:“姑娘,怕不能只求如此,贵女的行礼动作还讲求行云流水,姿态优美。” 讲究真多! 暖漪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别看只是跪下磕头,但这事情真做起来却十分耗心神。忍不住吐槽是一回事,内心认可吉春说的话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比谁都知道那些所谓贵女的规范有多么磨人。 便是拿着帕子擦嘴,都有优雅与粗鄙之分。 “行!接着来!” 正当暖漪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今天就跟行大礼死磕到底的时候。外面夏兰来通报,说萧氏带着人过来了。 虽说在屋里排练入宫流程不是什么错事。可暖香坞从主子到丫鬟都跟做贼心虚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平时的状态,脸上都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坐在主位上,暖漪看着一屋子跟鹌鹑似得下人,好笑又生气。 不到一刻钟,萧氏就带着人进了暖香坞,一并抬进来的还有两个大箱子。 萧氏见屋内众人神色有异,便询问道,“这是怎地了?” 没人说话,下人们面面相觑片刻。还是吉春反应最快,急忙对着萧氏行了礼。其他人看着她行事,紧跟着纷纷行礼。 暖漪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想这吉春不是一般人。 不仅暖漪如此想法,萧氏的目光也凝在吉春身上,问她:“你就是老夫人赏过来的那个丫头?” “回禀夫人。正是奴。” 目光深处带着点点疑惑与惊讶,“老夫人果然会调教人,连个没露过脸的小丫头瞧着都水灵灵的。” 这话怎么听都言不由衷。 暖漪不喜欢萧氏对她身边的人起心思,这吉春目前还忠奸难辨,但确实是个有用的。她还不想让萧氏把人笼络了去。 “母亲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暖漪对着萧氏也要行礼。 萧氏这才将目光转回暖漪身上,笑言:“这不是想着你要入宫,遂给你送些行头来。”她挥手让大丫鬟梧桐开了箱子,大方介绍,“如今时间太紧,没法子两三天就制出新衣裙来。这是前些日子绣坊给我还有盼溪制好的,你瞧瞧可有喜欢的,叫了绣娘来给你改改尺寸。” 暖漪都要气笑了。 霍盼溪比她小三岁,身量根本不一样。她总不可能穿小裙子,再说也套不进去啊。至于萧氏的衣服,已婚妇人的款式与未嫁闺秀的样式根本不同,颜色更是差别巨大。 让暖漪穿过于小或者已婚妇人的衣裙进宫,亏萧氏想的出来。 不仅暖漪想到了这些,屋里暖香坞的下人们显然也都想到了。 所以两个箱子打开,虽然里面放着的都是华丽的衣裙,却没见屋内任何人露出欣喜的表情。更何况,有秦骧送来的繁花襦裙珠玉在前,萧氏送来的这些或老或小的裙子,简直是拿鱼目比珍珠,不值一提。 萧氏半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甚至还带着点施舍语调,“我知道你们小姑娘都贪花爱色,喜欢新奇的样式。只是这入宫到底不比平时出去游玩,若是穿了你平时那些衣裙,怕不妥当。” 这些年萧氏并没有苛待暖漪,府中份例是主子每季四身衣服。下人分春秋两季共三身,夏、冬两季各两身。府中每次量体裁衣,暖漪都不会被漏下。暖香坞早年因暖漪要求设了小厨房,吃进口的东西都捏在暖漪自己手里。 但这服装配饰,属于侯府中馈,要听萧氏安排。 暖漪虽不缺衣服,但也只是不缺。现下看看箱子里那些给霍盼溪做的裙子,想也知道霍盼溪并不按府中份例行事,这裙子比之暖漪平时的那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多年来,暖漪还是第一次动了气。 倒不是因为霍盼溪的裙子比她的漂亮华丽许多,反正她平素不出门,在家穿自然朴素舒服就好。而是萧氏此时此刻的举动,难道萧氏会不知道送了这些裙子来比不送还要让人不舒服? 绝对知道。萧氏却还是来了,甚至话说的很清楚。暖漪不穿这些不合身份的衣服入宫,便无衣可穿,甚至连出去采买都懒得。 果然最近暖漪出的风头,让一直按兵不动的萧氏装不下去了。 愤怒的同时,也心惊。若不是秦骧送了那繁花裙来,她这次入宫该怎么办?要不就穿不合身的衣裙进去。若耍硬气不穿,执意穿了平时自己的私服。皇后一句不合规矩就能治她个藐视皇室的罪名。 这就是内宅的手段,对外说起,也不过就是衣物首饰这样的小事。霍家男人不拘小节,根本就不会关注到这样的细枝末节。可就是这样不起眼儿的地方,却能致人于死地。比上阵杀敌还心思缜密阴毒。 后背冷汗骤起。 如此阴私手段,倒是跟她前世认识的那个萧氏重合了。 越是情绪激动的时候,越是要笑。暖漪脸上看不出半分不愿,笑盈盈地点头,“母亲考虑的正是呢。不知绣娘可跟着母亲来了?这就量了尺寸下去改。” 太配合了,简直可以称得上顺从。 萧氏都有些招架不住,“你……喜欢这些衣服?” “喜欢啊。”暖漪目光扫过箱中衣物,“这都是母亲精心置办下的,我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呵呵呵。”萧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要说精心置办,倒也真是用了心的。毕竟这是她早早预备下这一季她与霍盼溪入宫还有出门应酬时要穿的衣服。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些衣服可都不是给暖漪置办的呀。 被暖漪这么一恭维,她自己反倒先别扭上了。 门外的绣娘被传进来,量了暖漪的身量。微微皱眉道:“府上大姑娘身形饱满,怕是夫人的衣服,胸口都要再放一寸,腰部再收两寸才行。” 至于霍盼溪的衣服,对暖漪来说,无异于童装,没有可改性。 暖漪的身材跟了霍家人,个头高,大眼挺鼻。霍盼溪年纪小身量也瘦,这跟最近几年京城流行病弱西子般的体态有关。 萧氏听了绣娘的话脸色不太好,她嫁人生孩子经过男女情事的。未婚女孩子懂什么?还以为男人喜欢病西施能多几分怜惜,殊不知男人背地里谁不是对着体态玲珑的女子垂涎。 “如此,便快些去改。” 今日带过来萧氏的衣服,共有三身。颜色分别为:黛紫、蟹壳青、松柏绿。 萧氏穿着很适合,但到了暖漪身上未免老气古板。 萧氏狠下心,不能怪她这个继母使手段。这霍暖漪若是一直不为人知,她也不屑于用什么手段。可如今入了圣人的眼,霍家那父子又将暖漪看成眼珠子。 容貌出众,性情稳妥,相比之下她亲生的女儿盼溪,还能有什么好出路。 她宫里的那位嫡姐,可不是什么好性儿。 交待完了衣服,萧氏又讲:“暖漪你天生聪颖,从前教养嬷嬷对你一直赞不绝口,想来入宫的行程你心里都有数。我就不赘言了,只说一条,那宫里不仅住着女眷,还有圣上与皇子,你一个姑娘家入宫,要注意避嫌。若是瓜田李下惹出什么不好听的事来,你父亲也保不下你。” 暖漪忍不住冷笑,“母亲这是怕我跟谁瓜田李下说不清?” 第34章 撕破脸了 第34章撕破脸了 “这可不好说。”萧氏终于看到暖漪变脸,心中百般滋味。 手痒。暖漪下意识就要摸鞭子,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太深刻。一时半刻改不了,她真的很想抽烂萧氏的嘴。 怒气上涌,暖漪露出讥讽的表情,“母亲,您信吗?我进宫不用亲近任何人,多得是人来亲近我。呵呵。再说了,就算我闯了祸,自有我父兄一力承担,会保不下我?您去问问,父亲亲口说一切有他,让我只管高兴就好。” 就冲镇北侯霍铎如今的权势,便是皇后,都要对暖漪示好。 这一世暖漪并没有令父亲失望,相反,她到如今还是父兄的心尖子。有这两个人站着,她不用巴结任何人。 前世她那么顽劣,楚骐还不是贴了上来。 萧氏被暖漪鄙视的目光一激,几乎片刻就想要暴怒起来。 这是在看不起谁?! 居然被忽略了十几年的继女瞧不起,萧氏的自尊心受到了大大的伤害。原本想着让暖漪进宫的时候注意身份,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没想到暖漪竟是如此的态度。 “好好好。你好得很,我好心好意提醒你,竟惹出你这么多话来。可见这后母难当,我掏了心出来,你却不当回事。” 暖漪已经坐下端茶,意在送客了。 到今天,她跟萧氏表面的平静算是彻底被打破。懒的虚以委蛇,演母慈女孝的戏目,能恶心死自己。 “夫人还是去跟外人好好演戏,我这可没有您的戏台。” 这么多年萧氏的所作所为,府外的人背地里怎么说不好确定。但在霍铎的心里,萧氏亏待了暖漪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算萧氏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萧氏走出暖香坞的时候还在想,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她娘家母亲早就说过,根本不用使什么手段。只用好吃好喝给供着,不加约束,这个孩子必定被养废。 要知道养孩子,精心爱惜是一种,打骂凌辱又是一种。但最磨人的却是忽略,打从心底里忽略一个孩子。这种方式养大的孩子,就没有不废的。 事实上,上辈子萧氏这么做的确是成功了。暖漪渴望存在感,性格嚣张,不懂收敛。而在霍铎看来,暖漪吃穿不愁,到处闯祸,必定是萧氏宠出来的。虽对萧氏有些责备,却也并不如何冷待。 毕竟后母难为。 这一世暖漪重生后黏人的很,在霍铎怀里长了几年,养出的感情自然跟上辈子不同。更加之这些年暖漪谨言慎行,几乎毫无存在感。这让霍铎对这个孩子多了关注,也添了心疼。 嘭! 忍冬用力将萧氏送来的箱子盖上,低着头死死盯着箱子盖。 那副气鼓鼓的样子,让暖漪原本的情绪缓解了很多。 “你这又是何必?” 忍冬红着眼气道:“太欺负人了。” 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忍冬此刻竟红了眼眶,暖漪心有所感。可能她上辈子这样的事经历的多,所以情绪不外露。她刻意低调是为了父兄,这些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并无怨言。到了这一刻,才不得不承认,她没那么大度。 能跟萧氏当面锣对面鼓的对仗,她其实挺兴奋。 隐秘的心思无法言说,暖漪站起身,“来,接着演练。既然人家眼巴巴的等着我丢人,那我倒要让她们好好看看安宁县主的风采了!” 有些狂妄的语句,一下子就给屋内伺候的人注了一剂强心针。 吉春暗自庆幸,不怕敌人多,就怕主子扶不起来。暖漪要真是个怯懦的性子,便是下人有万般心思,也使不出来。 什么都不如自己立起来重要。 到了皇后指定的那一日,暖漪天没亮就起床装扮,她今日要跟着父兄一起到宫门口。 恰逢大早朝的日子,霍铎带着霍祈也早早收拾好。因着今日暖漪要进宫,父子俩更添了几分严肃,闹的整个镇北侯府都不得安生。 萧氏自然不敢怠慢,亲自送了三人到府门口。 晨光熹微中,暖漪的繁花襦裙闪耀非凡。饶是萧氏经常入宫,好布料见过不知凡几的人,都怔愣了片刻。这般渐变的布料,她从未见过,更何况裙子上还绣有精美的金丝繁花。 这裙子,怕是皇后宫里都罕见。 目光如电!萧氏瞪向霍铎。 有能力给暖漪弄来如此华贵裙子的人,只能是霍铎! 霍祈都没有这个本事! 皇后曾对萧氏说过,霍铎这些年在外征战,攻城略地不知搜刮了多少战利品。当时萧氏还反驳来着,说霍家没什么底蕴,穷当兵的能有什么钱财。这些年这镇北侯府,全靠她带来的嫁妆铺子养着。 到这一刻,萧氏深感自己被骗,竟傻傻为别人做嫁衣这么多年。 霍铎根本不知萧氏的心思,事实上,此刻霍铎完全出神了。只因暖漪盛装打扮后的模样,与她母亲太像了。 像的让霍铎恍惚,不知是梦是幻。 唯有霍祈在状况外,见到妹妹如此模样,很不正经地吹了个口哨。 啧啧啧,倾国倾城色! 谁也比不过她妹妹容色无双。 被儿子的口哨声唤回心神,霍铎狠狠骂:“小畜生!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扶你妹妹上车。” 霍祈屁颠颠地去了,扶着暖漪时表情那叫一个谄媚,还低声说:“你这幅样子该让阿骧看看,我保准他能气的三天吃不下饭。” 暖漪原本还有些紧张,不管想的多周全,预演了多少遍,真事到临头,难免紧张。 被霍祈这幅模样逗得什么紧张劲儿都没了,说起来她这哥哥是侯府世子,名将之后,怎么就能流露出这般街痞的表情呢。真真儿是令人费解。 同样压低声音回他道:“让他看到你这幅模样,定会将你打的哭爹喊娘。” “啧!”霍祈忽觉耳边一阵凉风,还真是有可能。 秦骧那厮话不多,心却是实打实的狠,揍他从不手软。 心里有些怕怕,嘴上决不能输,他不屑道:“他哪有时间。” 暖漪想想秦骧确实是忙,恪尽职守,手不离卷,便是不带兵的时候也按时训练,日日练字读书。跟霍祈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不由叹息,“他倒是比你更像是豪门子弟。” 霍祈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妹妹是不是猜出什么来了,看暖漪的表情又像是什么都不知。 心里有了心事,也就不贫嘴了,送了暖漪上车。随后自己上马,跟着父亲一起入宫上朝。 萧氏望着一行人离开扬起的尘土,憋着一口气转身大步往自己的院子走。进了正屋就看到霍盼溪在等她,见她就急急问,“怎么样?她真穿了娘您的衣服吗?什么颜色的?” 那副急不可待坐等看好戏的表情,简直如一根针刺到了萧氏心里。 萧氏恨铁不成钢,骂道:“你是傻子不成?我前日夜里怎么跟你说的?” 看母亲这表情,霍盼溪原本身上那股子八卦的气息淡下去,一屁股坐下,她觉得没意思极了,撇着嘴说:“知道知道,我爹我哥疼她,我也要敬着她,她好了,我才能好。” 这话说的显然言不由衷。 萧氏叹气,怪她自己从未将暖漪看在眼里,女儿有样学样,到现在再说这些,明显晚了。 想想暖漪今天那身衣服,萧氏心里就跟被人抢了东西似的。 “你知道她今日穿了身金线绣百花的襦裙,那料子便是你皇姨母怕是都得不来一匹。” 年轻姑娘谁不在乎衣着打扮,尤其霍盼溪这种习惯了在宴会上出风头,事事都要争做第一的人。听到这个立刻有了精神气,一扫刚才的丧气,“真的?” “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萧氏坐下,目光漠然道:“你父亲这些年在外东征西讨,并未给家里拿回来过一针一线。我当着他在外带兵,花销大。谁知他背地里藏了这种好东西。你这孩子被我教的太过于傲气,不肯小意讨好你父亲。你只想想那些好东西,若是最后都给了霍暖漪,你可甘心!” “我不甘心!”霍盼溪几乎要跳起来,“那原本都该是我的东西!” 萧氏眯眯眼,“那就要看你如何行事了。” 不知想到什么,霍盼溪嘻嘻笑起来,有几分阴寒,“母亲,您不用担心。过了今日,爹爹只怕会恨不得没生过她这个女儿。哪里还会再看她一眼。” 这话明显话里有话,萧氏急忙问,“你干什么了?” 霍盼溪眨眨眼,一脸无辜,“我在府里,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怪不得我。” 第35章 哈巴狗! 第35章哈巴狗! 霍家一行人到宫门口的时候,天光已大亮。 暖漪从马车下来,抬头就看到巍巍皇宫,红墙黄瓦,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盘踞在头顶,让人难免心生敬畏。 霍铎眼中抹不去的担忧,拍拍女儿的肩膀,“去。” 暖漪知道父亲不可能陪自己入后宫,点点头,对着父亲轻笑了一下,“爹爹,别担心。” 她那笑容如晨光照在初雪上,温暖纯瑕,霍铎心尖都要化了,知道女儿在安抚他这个当爹的,难免感动。但碍于这地方实在不便多说,只能挥挥手。 宫门口早就有引路太监等着,等霍铎交代完了才上前,讨巧道:“霍大姑娘,这就跟杂家走。” “嗯,多谢公公。” 暖漪虽有县主品级,但在宫里根本不算什么。只能步行入宫,她今日带在身边的丫鬟只有吉春一个。在暖漪谢过太监之后,吉春极有眼色地上去塞给那太监一个荷包,没有任何绣样,平平无奇的一个蓝布包。 太监动作极快的收了,手里一掂,露出满意的笑容。 等暖漪跟着太监走远,霍铎带着霍祈往另一个方向走,忍不住问:“暖漪身边那下人是什么来路?” 看刚才那丫鬟行事动作,绝不是府里的普通丫鬟。 霍祈进了宫就变了样,把外头那副放荡不羁的神态都收敛起来,板着脸,表情严肃比亲爹看着还要狠厉些。 随口说:“阿骧给的人,有她在,暖漪出不了什么大事。” 霍铎立刻瞪眼,秦骧的人都已经安插到暖漪身边了?他为何一无所知。 马上就要到大殿了,霍祈抬眼望那金碧辉煌的建筑,随即低头,盯着脚下地砖,轻声说:“爹,咱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让他不那么容易娶到我妹子就行了。我劝您早点绝了与他对着干的心,皇家的人,越是得不到越是非要不可,别闹到最后鸡飞蛋打。” 这话说的霍铎一震! 脚步一顿,停了两步。 霍祈论官职没有父亲高,论身份更不可能越过父亲先上殿。 于是他就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等着霍铎,半晌才听霍铎喃喃,“可你妹妹她……哪里能应付……” 霍祈勾起一抹怪笑,“她自己救回来的人,怪不得旁人。” 暖漪很快发现了荷包的用处,那太监带着她往宫里去,一路都是挑背阴面走。此时太阳初升,虽不至于热的烤人,但一直走在阳光下,难免会热,真出了汗花了妆,可就不美了。 当朝皇后住在慈恩殿,位于后宫的中心位置。暖漪一步步走上台阶,慢慢靠近这天下女人最向往的宫殿。 等着通报后,暖漪步入大殿。 只微微抬眼望了下殿内主座上雍容华贵的女子,便跪地行大礼。这一套流程她在暖香坞已经演练了无数次,动作行云流水,半点错处都瞧不出。 “臣女叩见皇后娘娘。” “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暖漪抬起下巴,露出脸来。不仅皇后在打量暖漪,暖漪也看清了皇后娘娘真容。 有点胖…… 萧皇后身子臃肿,穿着绣金凤的宫裙,头戴碧玉瓒凤钗。皮肤白皙,面若银盘,双下巴微微颤动。目光略显疲惫,并无多少光彩。 “你很像你母亲。” 这说的显然不是现在的侯夫人萧氏,而是镇北侯原配夫人,暖漪的生母! 暖漪不免好奇起来,“皇后娘娘见过臣女母亲?” 萧皇后笑起来像尊弥勒佛,看起来很喜庆,“本宫与你母亲曾有一面之缘。” 噗! 一声憋不住的笑声,闹的萧皇后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果儿。” 暖漪到这时才看到坐在皇后右手边不远处的襄阳公主,见她笑的浑身抖,又对着她行了礼,“见过襄阳公主殿下。” 襄阳挥挥手,“免礼免礼,看你这样真是不习惯。” “怎么?”萧皇后问女儿。 襄阳哈哈一笑,“母后,您真该看看她发脾气时的嚣张样子,连三皇兄都敢骂。这会儿见了您倒成了鹌鹑。” 暖漪尴尬。 想解释可是人家母女说话,哪里轮得到她开口。 “哦?”萧皇后挺有兴致,“那你这小霸王没有教她规矩?” “母后!”襄阳站起身,直接往萧皇后身上扑,“本公主温柔好脾气,什么时候小霸王了?” 暖漪看着襄阳公主把皇后像推不倒翁似的推来推去。 萧皇后被闹的红光满面,“你个皮猴儿!还不快停下,让人看了笑话。” 襄阳公主倒也听话,乖乖停手,还摆出虚心受教的表情。 “快来瞧瞧,闹了本宫一场,她倒成了小乖乖了。” “人家本来就是母后的小乖乖。” 萧皇后摆摆手,“罢了。果儿带着你这霍家姐姐出去散散,有本宫碍着,你们小姐妹倒不好说小话了。” 襄阳顽皮,“就不。就要当着母后的面说小话,布料、首饰哪有母后您不知道呢。” “去。”萧皇后抬起手,长长的护甲轻颤,“若是喜欢布料首饰,只管开了你的私库赏她就是。” “嗯,那我们去了。” 襄阳站起来告退,暖漪有样学样,也跟着从殿里退出来。 这一进一出,暖漪有些发愣,这就……结束了?! 在殿里嬉笑赖皮的襄阳,离了皇后的视线就变了表情,一脸凝重。 暖漪跟这位公主上辈子八字不合,这辈子并无交情,所以也不会热心去问她心情。就静静地跟着她,不多说。 襄阳突然回头,吓的暖漪也急忙止住步。 “你说,特别容易口渴,又频繁如厕是不是病症?”不等暖漪回答,襄阳又说:“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太医都说是季节变化所致,应该没什么大碍。” 暖漪闭口不多言。 其实刚才看萧皇后神色,暖漪已经瞧出些许问题,听襄阳这般说,她心里就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萧皇后这怕是消渴症。 难怪太医会说无大碍,这消渴症乃是不治之症,并无行之有效的医方。需要长期慢性治疗,然这治疗过程需要病患忌口,事事遵医嘱。 谁敢让皇后娘娘忌口?又有谁敢令皇后娘娘言听计从? 医者仁心,暖漪不想去当不惧皇权大胆谨言的英雄,只是忧心如太医这般粉饰太平,会拖延耽误了皇后的病情。 没等暖漪纠结出结果,襄阳已经调整心情,重新欢蹦乱跳地拉着暖漪要去上书房。 “这个时辰他们该在校场练骑射,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公主有令,暖漪只能陪着。 校场设在上书房后面,是个小型的比武场,兵械武器一应俱全。 当今圣上年轻时战无不胜,所以在皇子的教导上要求能文能武,决不允许养出只会风花雪月的白面书生来。 距离校场还有一段距离,襄阳就让伺候的人都别跟着了。 “咱们带着这么多人去,还有什么趣儿啊!” 暖漪看了眼吉春,见她微微点头,便放下心来,跟着襄阳一起往校场里面走。 襄阳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一段路走的驾轻就熟。还跟暖漪当向导,介绍这儿介绍那儿。 “他们在那!” 暖漪望过去看到了站成一排的皇子们。 襄阳拉着暖漪弓下身子靠近,校场周围种了一圈小树,不知是什么品种,树枝茂密,刚好能遮住两人。 “你看我三哥!” 不用襄阳说,暖漪也看到了。 只因三皇子楚骐站在中心位置,衣服的颜色也跟周围人不同,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随后暖漪就看到了楚骐身边的年轻男子,他微微弓着腰,双手举着箭,等着楚骐前一支箭发出后,再取下一支。 观他姿态,像是伺候人的宫人。但明显衣服不是太监的制服,反而衣着上乘。 襄阳当然也看到了这人,翻着白眼暗骂:“哈巴狗。” “他是谁?”暖漪顺着问。 第36章 不能欺人太甚! 第36章不能欺人太甚! 襄阳表情别扭,“萧连旭。” 这下暖漪就对上号了,原来这位就是萧家三公子。皇三子楚骐从小的伴读,也是大家心里默认襄阳的驸马。 真是想不到……萧家出来的人会表现的如此卑微。 暖漪不由想到霍祈跟秦骧,同样是一起长大,同样身份相差悬殊。按说秦骧的身份比萧连旭要低很多,跟在霍祈身边,却没有半点这萧连旭身上伺候人的姿态,甚至有时候,霍祈看起来还有些怕秦骧。 两相对比,暖漪心中难免看不上这萧连旭。 不管是为了什么,哪怕功名利禄近在眼前,人没了傲骨,没了主子的精神气。那也只是行走的皮囊,毫无灵魂。 襄阳叫他哈巴狗,倒也生动形象。 楚骐让萧连旭也试试手,等萧连旭举着箭要发出的瞬间,他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暖漪这边发了出来。 根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暖漪完全是靠着本能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马上就要穿过她面门的利箭。 身边襄阳站起来大叫:“萧连旭!你疯了!!” 暖漪只觉得耳边风阵阵,手掌钻心的疼。 暗自庆幸这些年她鞭子没白练,今日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此,轻则容貌被毁,重则脑袋开花。 呼呼啦啦一群人赶过来,暖漪不得不站起来。 她挥手丢了箭,金属箭头上斑斑血迹。 襄阳跳着脚骂人:“你明明知道本宫在这里,你这是想杀了我?” 暖漪勾起一抹笑,这地方虽隐蔽,可能够到这里来的女眷,满宫里都找不出除了襄阳以外的人。 暖漪今日入宫不是秘密,能跟在襄阳身边的人会是谁,不言而喻。 这一箭显然是冲着她霍暖漪来的。 只是她与萧连旭素未谋面,倒不知何时跟他结了这么大的仇。 楚骐额头青筋都冒出来,“快传太医!别吵了!” 等回到皇后宫中,太医来了让暖漪摊开手,在场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暖漪掌心的伤深可见骨。 不知她是怎么一路一声不吭走回大殿的。 也是到此时,众人才发现暖漪半边裙子都已布满星星点点的血迹。 皇后大怒,“连旭去殿外跪着!” 萧连旭在看到暖漪的伤后也是震撼,其实他对自己射出去那一箭心里有数。只是刚才暖漪表现的太平静,甚至到这会儿都一字不吐,让他没有深想。 半躺在榻上的女子明明疼的脸色煞白,却一声不吭,不哭不闹,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他一个。 萧连旭低头出去跪着,神色灰败。 楚骐张张嘴,想替萧连旭求情的话怎么都说不出。他也没想到暖漪的伤会这般重,更想不通萧连旭为什么会突然向暖漪发难。 襄阳絮絮叨叨还在骂人,皇后听着心里烦闷,“行了,果儿安生会。” 随后问太医,“伤情如何?” 太医摇头叹息,“伤了筋骨,往后提笔怕是有碍。” 一个人不能提笔写字了,那该是何等的悲哀。暖漪接受不了,急忙说:“皇后娘娘快些送我回家,我父亲那里的军医,治刀箭伤最是好。”宫里的御医尤其是皇后宫里的基本都是妇科圣手,对刀箭伤并不擅长。 听她我啊我的,连敬语都忘了,皇后也没怪罪。 “前边这会儿下朝了,你跟着父兄快些回去医治。” 要真是把镇北侯这宝贝闺女给伤成残废,此事只怕不会善了。 皇后特许,暖漪乘着轿子一路被送到宫门口,轿帘掀开,就看到父亲满是担忧的表情。 一直很镇定的暖漪突然就绷不住了,哭着叫:“爹!” 这一声叫出来,霍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女儿喊碎了。根本不用别人动手,霍铎亲自将女儿从轿子里抱下来,翻身上马,带着霍祈一路疾驰回镇北侯府。 府中,军中的军医早已经被接回来等着。 宫中太医包扎的纱布被剪开,看清伤处,霍祈当即暴怒:“我去宰了他!” “站住!” “哥!” 霍祈回头,那双眼,杀气腾腾。 这一回,霍铎倒没训斥儿子,只是冷冷说道:“这事,定然要给个说法!便是皇家,也不能欺人太甚!” 那语气神态,暖漪都害怕。 她爹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这种强调说过话了。 霍祈能听出父亲语气里的愤愤,知道此事不会善了。转身回来坐下,算是被安抚住了。 暖漪想劝劝父亲,虽然她受伤是很冤枉很生气,可为了她跟皇家对上,实在没有必要。 只是这会儿,霍铎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问吉春,“到底怎么回事?” 吉春当时没跟在暖漪身边,但事情发生的经过,她都看见了。跪下一五一十说了个详细,连皇后打发萧连旭去下跪都说了。 这边正说着……那边军医吁出一口气,“万幸啊,手筋没断。” 这句话让现场所有人都松口气,暖漪甚至笑出来,她刚才疼的根本没法冷静下来给自己诊断。只要手筋没断,她自己就有法子恢复。 霍祈骂她:“还笑!你是傻子吗?进趟宫都能见血!” 心情大好的暖漪都有闲心跟霍祈斗嘴了,“你都不知道当时多凶险,再给我一次机会都不一定抓得住那支箭!真要扎脸上!你妹妹这会儿就不是见血,是开瓢了!懂吗!” “行行行。霍家大姑娘英雄盖世,徒手挡箭!真乃神人也!”霍祈阴阳怪气。 暖漪只当他是夸自己了。 “侯爷,夫人在外求见。” 刚才霍铎回来情势紧急,就带着暖漪直接来了他前院书房。 这里,萧氏并不能随意进出。 霍铎一挥手:“让她回去!” 暖漪被萧家的人伤了,尽管迁怒不理智,可此刻,霍铎真是不想看到萧家人。 打发人出去,霍祈说:“想不到萧连旭居然有此狠手!” 听得出霍祈对萧连旭有蔑视之意。 霍铎沉声说:“能作贱自己的人,怎会不心狠手辣。” 这话简直跟烟花一样在暖漪眼前炸开,她从未听过父亲在她面前评断任何人。 这萧连旭是第一个。 父亲的话,让暖漪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在校场看萧连旭如奴才一般伺候楚骐,暖漪觉得这人没志气。可用父亲的话来看,这人不容小窥。 外头又有人进来禀报,说宫里圣上听说暖漪受伤,特地赐了东西赏给暖漪。 刚好暖漪就在前院,跟着父兄一起接旨受赏。 皇帝不仅赐了药材,还赏了不少衣料,最令人意外的是还有一些书。来传旨的太监说:“陛下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霍大姑娘这伤要好生将养,怕姑娘无聊,特地选了些书送来给姑娘解闷。“ 堂堂一朝天子,细致体贴到这个程度,合理吗? 传旨太监走后暖漪就问霍铎,“爹,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啊?” 上次她被封安宁县主是用哥哥救驾有功换来的,这一次呢? 霍铎不瞒着,况且也瞒不住,“今日早朝时,我向圣上为你哥哥请旨赐婚,圣上已经准了。婚期定在八月初一。” 现在都已经六月底了,八月初一那岂不是还有一个月? 暖漪惊呆了,马上问:“女方姓谁名谁?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年龄呢?性情怎么样?咱家什么时候去下聘?” 这一连串问题抛出来。 霍铎笑了,“你让爹爹从何说起啊。”这也问的太细了。 暖漪瞪霍祈,“你绝对早就知道对不对?那怎么不早说!你早点说,我好给你准备啊!” 哪知道身为哥哥的霍祈完全不领情,撇着嘴说:“爹,赶紧给这丫头嫁出去。您听听现如今都琐碎成什么样了。知道的这是我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我亲娘呢。” 第37章 我跟皇宫八字不合 第37章我跟皇宫八字不合 忍无可忍的霍铎踹儿子。 然后给暖漪解释,“女方是爹手下参将朱将军的女儿。去岁卫城降下大雪,城外牧民牛羊牲口被埋,朱将军带着一队人出城营救。被匈奴军队包围全歼。” 短短一句话,勾出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霍铎语调低沉,“他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府上夫人当夜寻短见追随他而去。只留下一双儿女。女儿今年十五,儿子还不满八岁。这次我将他们都带回来,你哥娶了那朱氏,也算给了他们姐弟一个安生之所。” 如此说来,倒是渊源颇深。 父亲考虑的是大义,暖漪想的却很细节。她站起身来就要回暖香坞去,神情颇为急切,“照爹这么说,那朱家姐姐怕是连待嫁家具都没有,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哪里够!” 京城规矩,新人成婚新房里的一应家具都要由新娘家里提供。女方家财大气粗的甚至从女儿议亲就开始做,一直到嫁女儿的时候才做成一套家具。做个年才完工的比比皆是。 这朱家姐弟现如今成了孤儿,又是从卫城千里迢迢跟着霍铎回来的,就算带着些嫁妆,但绝不可能有家具。 而且,霍祈一直住在前院,成婚后必然要有自己的院子。收拾新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暖漪心如火烧,都顾不上手伤了。 急忙忙就告退了,她要去联系工匠现在就开始动工。还要看看在什么地方给霍祈安排新院子,最好不要大兴土木,免得时间来不及。 见暖漪一阵风似得走了,霍铎有些茫然,“她何须如此着急?” 在霍铎看来,这些事根本不用暖漪操心啊。 霍祈皮笑肉不笑,“当然是您那位好夫人管家无能,这才让我妹妹如此能干。” “你给老子滚!!” 暖漪回了暖香坞,见到了心急如焚的忍冬。听说暖漪在宫里受伤了,忍冬简直恨不能长翅膀飞进宫里去看看。 “别担心,没什么大事。”暖漪说的快,“你去叫长青长蓝他们都来,我哥哥下个月成婚,这现在还什么都没准备!咱们要快!” 忍冬半晌不动弹。 暖漪这都急的要上房了,“怎么愣着?” “我这就去。”忍冬转头跑了。 看她惝恍的背影,暖漪才突然想起忍冬对霍祈的心意。 诶。叹一句有缘无份。 忍冬前脚出去,后脚宫里的赏赐又来了。先是皇后的,再是襄阳公主的,还有皇三子以及安国公府送来的赔罪礼。 这一溜儿的赏赐搬进暖香坞,暖漪都已经能想象得出,她怕是又一次在京城红透了。能得到皇家如此荣宠,实属罕见。 “只愿朱家姑娘别介意才好。” 今日圣上给霍祈御旨赐婚。这对新人才该是最引人注目的焦点,现在风头全跑到暖漪这里来了。 兵荒马乱的一天过去,暖漪很累却睡不着。静静躺下时,手心里好像捏着个皮猴子,隔一会儿就在她的伤处跳一下,抽着疼。 夜深人静,眼皮上感觉到轻微的碰触。 “阿骧。”眼睛都没睁开,她就叫出了名字。 她今日受伤,猜着秦骧必定要来看她,只是没想到这么晚。 睁开眼睛,果然看到穿着玄色劲装的秦骧坐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的手,表情冰冷至极。 暖漪动动手腕,开口就说:“一点都不疼,我今天是装疼骗他们的。” 太了解他。知道这伤,他怕是会比她更疼。 也怕他偏激报复,父兄都咬牙切齿说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他了,只会更怒。 秦骧转开眼,一声不吭。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卧,好半晌都没说话。 暖漪换了个舒服的位置,扫过屋内没见吉春的人影,今晚该是吉春守夜照顾她,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看秦骧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暖漪活跃气氛道:“我这一受伤,往后估计再也不用进宫了。想来我跟皇宫八字不合,靠的近了容易有血光之灾啊。” 她原本是想劝秦骧让他别担心,哪知道这话更触了秦骧的痛点。彻底侧身过去,把后脑勺留给暖漪了,闷声说:“萧连旭被安国公亲手打的下不了床,明日怕是会被人抬着来这请罪。” 哦?暖漪严肃起来,“动作倒是快。” 今日暖漪受伤的事,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是萧连旭负全责! 霍铎父子明显不想善了,那么接下来就看安国公府怎么处置了。留着让镇北侯府处置显然落了下乘,倒不如亲手发落,明天被人抬着绕过半个京城来请罪。若是镇北侯府不原谅,反显得镇北侯府不近人情,得理不饶人。 毕竟暖漪这伤,不能示人。可那萧连旭被打的爬不起来,却是走街窜巷,被众人看到的。 没想到暖漪是这么个态度,秦骧转过身来盯着暖漪,简练道:“他想娶你。” 什么?这又是从何说起? 暖漪好无语,“他想杀我还差不多。” 那一箭什么力道啊!要不是她今天命好,说不准早就命丧黄泉见阎王爷去了。 秦骧不出声,他今晚直接潜入安国公府,本打算亲手废了那萧连旭。敢伤暖漪就要付出代价,他甚至都不想让手下的人去做,非要自己动手,暖漪受过的苦,他定要让萧连旭偿还千倍万倍。 没想到刚站在安国公府书房的窗户下,就听到萧连旭扑通一声跪在老安国公面前,说想要求娶暖漪。 老安国公被气得不轻,亲自动了家法将那萧连旭打的血肉模糊。 围观了萧连旭被打,他并没有半分轻松,满脑子都是对方说想要求娶暖漪。 想要回来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今日跟那萧连旭真有什么瓜葛了。 “无缘无故为什么伤你?”秦骧想不出。 暖漪已经坐起来,伸出手指戳秦骧的脑门,“你是傻子吗?我怎么知道他突然发疯?我躲在树丛后面,连脸都没露他就用箭伤我。谁知道什么时候跟他结了仇,让他恨不能在宫里除了我。这样的人我能嫁?我不怕死吗?” 秦骧一动不动,就由着她戳弄。 话都说到这里了,暖漪叹口气,她觉得秦骧该是自卑了。毕竟他无父无母一个孤儿,那萧连旭是安国公府的公子,又是三皇子陪读,相较之下,秦骧怕自己身份不足。 “这话本不该我说。”暖漪无奈道,“今天我哥的赐婚你没看出端倪来?我爹大概是一门心思要走孤臣的路子,只效忠圣上,不拉帮结派更不搞联姻。让我哥堂堂世子娶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子,还不够坚决吗?我这里必然也会如此,什么安国公府,不结仇都已经是我爹大度了。” 秦骧听着她说,并没有回应。 暖漪翻了个白眼又躺下了,她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秦骧还听不懂,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子巴巴的说‘我要嫁给你’。 其实这次父兄回京,暖漪就已经有心理准备,她跟霍祈的婚事怕是都要办了,不能再拖。她那时还摸不准父亲的心意,只装作懵懂无知。现在霍祈的婚事定了,父亲的心意已经很明确的表现出来,暖漪也就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放眼周边,还有比秦骧更好的夫君人选吗? 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且秦骧终年跟在父兄身边,能帮上不少忙。加之秦骧无父无母,暖漪就算嫁了他,也还是能住在娘家,跟父兄常伴。最重要的是,秦骧跟朝中任何家族势力都没有关系,不会给父兄惹麻烦,也能全心全意对她,不会朝秦暮楚,三心二意。 这简直是十全十美的婚事! 只是这呆子傻的冒泡儿,她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居然还一言不发。 心里难免生气,哪里有婚事需要女方主动的道理,忍不住抬脚踹他,“你赶紧走!深夜潜入闺房,谁知道你平时是不是常干这偷香窃玉的勾当!” 秦骧动作快如闪电,将暖漪的脚牢牢握在手掌心里。 虽然隔着凉被,但他掌心的温度灼灼烫在暖漪脚掌中。 从前跟秦骧也不是没有打打闹闹过,那时暖漪也不觉得什么。偏这会儿羞涩难挡,浑身都泛起红。 秦骧喜欢极了她此时的神情,“你若是喜欢,偷香窃玉的勾当,我很乐意常干。” 呸! 暖漪啐他。 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呢,背地里跟霍祈都是一路货色。 第38章 兄弟夜话 第38章兄弟夜话 “还不快放手!”暖漪踢蹬了两下。 秦骧看她那脸都红成煮熟的虾子色了,知她根本没经历过这些,点到为止即好,他不想让她产生防备。 “我看看你的伤。”他已经将给她诊治的军医细细询问过,只是不亲眼看看,总不能放心。 暖漪收回脚,还有些难为情,“拆拆装装的多麻烦,你赶紧走,让吉春回来看到你,多不好。” 秦骧没听她的,亲自动手给她拆了纱布。 嘶……他深吸一口气。 真是难以承受。 暖漪见他瞬间变了脸色,急忙劝,“就是看着严重,皮外伤而已。”说完想着估计劝了也没用,他成天刀光剑影什么伤没见过,又说:“你不准动萧连旭!” 秦骧那双眼如草原上的狼,眯起,盯住了暖漪,“你护着他?” 暖漪让他那眼神吓坏了,后背起了一层粟,又是着急又有点委屈,明明受伤的是她啊,怎么还要凶她。 “我护着他干什么?我是护着你!这事我爹会去处理,而且你刚才都说了萧家已经有了应对,这个时候萧连旭出一点点事那都是镇北侯府要负责。萧家动不得我爹,动不得我哥,还动不得你?” 越说越委屈,“你现在怎么成这样了,你以前不会凶我的。”说完就有点想哭。 秦骧从来对她都是千依百顺。就算他天生冷脸,暖漪也从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煞气。 今天是第一回。 她缩着肩膀委屈巴巴,秦骧从怀里摸出药来给她重新上药包扎,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极好看。眉头依旧紧着,“那就这么算了?” 暖漪哑着嗓子“嗯”了声。 不算了能怎么办? 憋屈是真憋屈,“我倒想抽他一顿鞭子爽快呢,能行吗?不说给我爹他们惹麻烦,便是我自己,这十几年隐忍为了他一招破功,多划不来。” “想隐忍一辈子?”秦骧替她处理好伤口,抬头望向她。 暖漪与他对望,能看出他的认真,叹口气,小小声抱怨,“在京里,不隐忍能怎么办?我也不过一个侯府姑娘,上面能压我的人多的数不清。”上辈子她倒是活的肆意,却也死得早啊。 “不过。”暖漪笑起来,语带憧憬道:“我听我哥说他很快要回卫城的。这次我想跟他一起走,那里天高任鸟飞,才是自由自在。” 上辈子她生命的最后就是在卫城度过,那里地处边关,民风淳朴,霍祈又是守军将领,谁也欺负不到她头上。 她若嫁了秦骧,完全可以随夫去卫城。 看暖漪目光中带着点点星光,想也知道她有多么的向往离开京城。 秦骧有片刻觉得自己残忍。 可他并没有半分动摇,他不可能放暖漪走的。 他不会让暖漪隐忍一辈子! 只要登上那权力之巅,所有人都只会匍匐在暖漪脚下。 秦骧从暖香坞翻墙出来,长长的巷子里站了不下百名的暗卫,穿着夜行衣如影子般立在夜风里,无声无息。 靠近马车时扑面而来一阵酒气,秦骧表情肃杀,他星夜来暖漪这里,为了避人耳目没有骑马。乘马车来,他在车里可没喝酒,车里必定有其他人。 看马车边守着的全安低眉顺眼,大致猜到车里是谁。 果然,霍祈坐在马车里饮酒,见秦骧上来,大着舌头说:“你可真会享受,这车里应有尽有。” 比寻常马车大,四周都铺着软垫。四周的小柜子里一应俱全,大到斗篷、衣物,小到蜜饯、酒水,都备的足。 这车是秦骧为暖漪特意准备的。 不过目前还不能让暖漪用,他就先使使。 霍祈对秦骧寡言少语的性子太了解,他也早习惯了跟秦骧在一起便自言自语。 给秦骧斟了一杯酒,直言道:“我爹让我纳曲葇为妾。” 这话让秦骧一愣。他早已经忘了曲葇这号人。不过霍祈提起来,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那曲葇上次偷摸进他卧室,投怀送抱,被他一脚踹飞。 他那时惊怒,根本没有控制力道。 想来人怕是废了。 之后曲葇一直称病不出,并不纠缠他。大致是因为这种主动献身的事情闹出来吃亏的只会是女方,到时候不过是一顶小轿送给他做妾。 可若是他恢复身份,能跟皇子攀扯上,便是妾,那曲葇怕也求之不得。 所以霍祈提前纳了那曲葇,等秦骧恢复身份,再想闹就晚了。 也算是给秦骧永绝后患。 想明白这一点,秦骧端起酒杯,敬了霍祈,“谢了。” 霍祈摇摇头,并不居功。 沉默片刻,霍祈才又开口,“我爹不愿意你娶暖漪。” 是肯定句。 能让霍祈大晚上来找秦骧,绝不仅仅是为了曲葇那微不足道的人。 秦骧一声不响。 霍祈也不用他说什么,像是已经醉了般,诉说着心事,“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一来,咱们同为男人,我已经这样了。总想着你能娶个心爱之人,好过同床异梦,英雄孤单。” 今日恰是霍祈被赐婚的日子,他此时说这话,过于伤感。 秦骧又喝了一杯酒。 霍祈勾唇一笑,“二来。这些年你为暖漪花了多少心思,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道?你打着我的名头给暖漪这院子里送了多少东西?到如今,她那里怕是丢了一根针你都能找出来。我这个哥哥,不如你。” 要不是秦骧事事安排妥帖,暖漪哪里能这么多年过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消停日子。 霍祈虽疼爱妹妹,可他天生不羁,不拘小节,实在做不到如秦骧这样,连暖漪院子里枯死了一颗树都了若指掌。 “只是……” 秦骧等的就是这个,“只是什么?” 霍祈紧捏着酒杯,“今日之事,令我担忧。宫里……我父亲说的对,暖漪并不适合那地方。她进去会疲于应对,朝不保夕。” “呵。”秦骧冷笑一声,“我既敢要她,自然能保她一世安稳。” 这几年他百般谋划,雷霆手段,为的也不过是她嫁给他时,不用面对那么多威胁。 为迎娶她,他已经等了太久。 霍祈将酒杯往桌上一拍,眼睛紧盯着秦骧,“我对你的能力不怀疑。可是阿骧,你问过暖漪吗?她愿意嫁给一个皇子吗?愿意一辈子生活在宫围之中吗?与那些女人阳奉阴违,日日担心自己是否能活得过明日?” 秦骧错开眼,他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明知道暖漪有多么向往自由天地,她刚才还在说自己与皇宫八字不合。 “你不敢。”霍祈怕是这世上最了解秦骧的人,他肯定的说:“阿骧,事到如今。我知你有惊天之才,我知你有治世之能。但这些对暖漪来说,无用。你甚至不敢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可这样的隐瞒不可能持久。你想过她知道这一切后的反应吗?你确定你能控制人心?” 这是秦骧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无论他做怎样万全的准备,他培养自己的势力,到今时今日连大殿上的圣上都已经对他不敢小视。可这些却不能解决他跟暖漪之间的问题,他很清楚暖漪对他的感情里,很大一部分是同情怜悯,她心疼他无父无母。 他在利用她的心善。 如果有一天暖漪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 他在遇见到她的最初,就骗了她。 自斟自饮了一杯酒,秦骧轻声说:“她舍不得的。” 他在赌,赌暖漪的舍不得。拿这十余年的感情去赌,拿他的下半辈子去赌。 霍祈轻轻摇头,“阿骧,你可以做到让天下无人能委屈她。可你要她为了你,委屈自己。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一贯冷静自持的秦骧提高了音量,“那你要我怎么办?放她走?” 说完自己都笑了,“那还不如死在那年冬天。” 第39章 皇后的人 第39章皇后的人? 自暖漪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命就是她的了。耳边是她稚气未脱,却又异常坚定的说话声:“我救你回来,你的命就是我的。不准死!” 那是未满四岁的暖漪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这么多年,他一刻都不曾忘记过。 跟暖漪一起离开京城不可能,他的身份他的血统让他不可能流落他乡。 只有一条路在眼前,那他就只能拖着她,哪怕她不喜欢。 霍祈目光有些模糊起来,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温柔至极的芙蓉面,如果他要迎娶的人是她,会不会他也能如此坚决无畏。 摇头叹息一口,果然是醉了,竟生出这般妄想。 “罢了。”霍祈侧身倒下,躺着说:“我那妹妹,不是个好惹的。将来有你的苦头吃。” 不一会儿,霍祈就扯起呼噜来,睡的香甜。 秦骧自斟自饮,将一壶梨花白都饮尽了,才自言自语道:“苦头?我求之不得。”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暖漪给的,他都甘之如饴。 拉着酒醉的霍祈回别院。 这处别院其实是秦骧十二岁时圣上私下赏给他的,就怕他在霍家住的不舒坦,给他另置的宅子。只是秦骧想要靠暖漪更近些,所以一直空置。这次回京才在这里长住下来。 从马车下来,就见一位年龄老迈的太监站在马车旁。 “主子。”太监见了秦骧跪下行礼。 秦骧观他神色,就知有事发生,“何事?” 老太监等下人将霍祈抬进别院大门才说:“今日抓了一个探子。” “进来了?”这段时间这别院外来的探子颇多,他早已经吩咐下去不必惊慌,想看尽管让看就是。他的身份瞒不住,倒不如大大方方来的好。 今日能出手抓人,可见是这探子做的过了界。 老太监眼神突变,显出几分从前的厉害来,尖着嗓音说:“想要摸进书房,被老奴亲自拿了。” 秦骧倒没什么情绪,淡声问:“谁的人?” “慈恩殿。” 这倒是令人意外,“皇后的人?” 萧皇后一贯不显山不露水,如此急切,倒是少见。 老太监压低声音,“老奴听说慈恩殿那位,身子怕是不成了。” “难怪。”秦骧点头。 老太监个子比秦骧低很多,抬头才能看清秦骧的脸,他殷切的说:“主子,八月中就是先帝生辰,他老人家怕是早就盼着您去看看他。” 秦骧缓步往里走,第一次给了老太监准话,“行了,明日我便进宫。今年祖父的冥诞,我不会缺席。” 老太监扑通一下跪地,热泪滚滚。 “先帝泉下有知,定然欣慰无比。小殿下,如今长大成人了!” 次日一早,果然如秦骧所说,安国公府的下人早早就抬着萧连旭绕过大半个京城来镇北侯府负荆请罪。 来禀报的人说:“敲锣打鼓,好不热闹,这会儿都快过长安街了。” 暖漪真为这些人的手段不齿,敲锣打鼓来请罪?这难道不是一种道德绑架?镇北侯府有说不原谅的权利吗? 问忍冬,“我爹我哥呢?” “侯爷今早被宣入宫。至于世子……”忍冬顿了下才说:“门房说昨晚世子整夜未归。” 暖漪好无语。 她哥太不靠谱了。这赐婚的旨意都下了,还能彻夜不归跑出去胡混。 “行了,那咱们也走。”暖漪手伤着,穿衣用膳都需要人伺候,好在忍冬吉春都是极伶俐的,没让她有什么不便。 忍冬帮着暖漪换外出的衣服,问,“主子,咱们去哪儿?” “事可多了。”暖漪一样一样数,霍祈马上要成婚。虽说圣旨下了,可礼部、内造府显然不会管婚礼的具体事项。从家具到绣品,事事样样都要准备齐全。 “不过,头一件事呢,就是我要去见见这位朱姑娘。”她的未来嫂子。 算起来,这嫂子比她岁数还要小。 忍冬看暖漪在兴头上,不好扫兴,只不过,“那这萧家来请罪的人……就不管了?” 这大张旗鼓闹了半个京城来镇北侯府请罪,结果暖漪根本就不在家,合适吗? 暖漪人已经抬步往外走,“快点,咱们从后门出去,别碰上了。前面不是有母亲在吗?让他们姑侄俩掰扯去,横竖跟我没关系。” 作秀式的道歉,她不稀罕。 而且镇北侯夫人萧氏是萧连旭正经的姑母,到时候人家姑侄情深,根本轮不到她一个外人说话。 吉春扶暖漪上马车,生怕她碰到手。 暖漪却没了昨日痛苦,看吉春担心她,就对吉春解释,“我在阿骧送来的那药膏里又加了几味药,镇痛效果极好,今日已经好多了。”至少不那么疼了。 昨天那是事出突然,她吓坏了。经过一夜休整,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她。 改良后的药膏效果显着,暖漪颇为满意,“自己尝试还真是比按医书硬套来的好,这次配药,用量拿捏的比从前都好。” 她从前经常给霍祈秦骧送药,金创药必不可少。只是她没有亲身经历过,配药都是估算着用量。这一次自己伤了,倒成了最好的试药工具人,配方有了大进展。 吉春在暖漪身边半蹲,低声说:“您这种配药方式还是别了,心疼死多少人。” 暖漪歪头看看吉春,突然问她:“你是阿骧送来的?” 吉春默认,低头给暖漪换上软底鞋。 其实早该发现的,老夫人身边哪里会有如此妥帖之人。 正所谓什么主子用什么下人,老夫人自己就不是灵醒人,手下人自然跟她保持一致。 只是……暖漪想不出,秦骧是怎么将手伸到宫里去的? 便是霍祈怕是也没有这样的手段。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暖漪并没有细想。对秦骧,她百分百信任,并不多去怀疑什么。 马车行了很久才到一处民宅门前。 暖漪重新装扮了下,才由吉春扶着下车。 这地方距离皇宫已经有些远了,这也正常,越靠近皇城的地方越是寸土寸金。多得是世家豪门宅邸,寻常百姓根本不可能住在那里。 如镇北侯这样的新贵,除了皇帝赐的镇北侯府,想要新置宅院,只能在外城。 暖漪下车整理衣裙的功夫,门里就有一名女子牵着一个半大小子迎出来。 “抱歉,我刚刚收到消息,说你来了。”这女子说话直白,完全没有客套。 暖漪有些适应不了,到底是京城长大的,那些礼节像是刻在了骨子里,突然碰上个见面直言直语的姑娘,未免陌生。 “你……”暖漪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你就是我未来嫂嫂?” “叫我朱珠就行。” 暖漪一噎,“朱珠。”对方年纪比她还小,也不好叫妹妹,毕竟是未来嫂子。 朱珠身边的小男孩抱住姐姐,“她是我姐,才不是你嫂嫂。”说完还狠狠瞪了暖漪一眼。 暖漪细打量这姐弟俩,两人长得非常像。卫城长大的孩子,跟京城孩子还真是大不相同。姐弟俩都肩宽背厚,身材敦实。两人脸颊都因为经历过边塞的风霜,泛着红。 眼尾上扬,鼻子高,方下巴。 这位朱姑娘的长相,在京城绝对算不上出众,恐怕连中等姿色都算不上。 暖漪的心情颇为复杂,眼前这位未来嫂嫂,与她一直以来想象中的嫂嫂,相差甚远。 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暖漪深吸一口气说明来意,“我想着还有一个月你跟我哥哥就要大婚,该准备的东西怕是都不全。特地来问问你需要些什么,我好提前都安排下。” “什么都不要!”弟弟回答的干脆,“我姐才不要嫁给你那个刀疤哥哥!” 得了。人家还瞧不上霍祈呢。 暖漪有些不高兴。她哥哥堂堂镇北侯世子,威名赫赫,这还被人嫌弃上了。 朱珠拉住弟弟,“阿弟,别说话。” 那弟弟显然不服气,气咻咻的站着。 朱珠望着暖漪,只觉得像是看到了九天仙女下凡,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要不是暖漪手上缠着纱布明显有伤,她甚至会觉得暖漪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难免相形见拙,说话有些支支吾吾,“我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我娘……当时什么都没留下。” 第40章 只比我罚的狠 第40章只比我罚的狠 边关的日子本就过的辛苦,更何况朱珠刚满十五,家里父母都想多留她几年,根本什么都没准备。 哪料到突遭变故。 暖漪再一次深呼吸,眼前这姐弟俩命太苦,让她不忍心多要求什么。 “那好。都由我来准备。你只管配合我就好。”暖漪当机立断,再迟疑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她可不想让哥哥的婚礼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朱珠点头。 那弟弟还不消停,“凭什么配合你?你算什么东西?” 嘶。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小孩!暖漪冷下脸,“你念过书吗?学过规矩没有?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你说谁?”弟弟涨红了脸。 暖漪一点都不怕,“说你!有本事你就护着你姐姐一辈子不嫁人。没本事就闭嘴!” 那弟弟一蹦一跳看样子还想打人,暖漪今天身边带的人多,长青长蓝都是顶尖的高手,两下就把那弟弟给按住了。 想喊都被堵了嘴叫不出来。 朱珠有些看不下去,试探着求情,“霍姑娘……我阿弟他还小…” 暖漪真是头疼,她爹不想拉帮结派,给哥哥安排一个身家清白没有家族纠缠的女子成亲,这她没意见。可至于找这么一个大麻烦吗? 望着朱珠,暖漪沉声说:“你若是信得过我,你这弟弟就交给他们带走。我保证请最好的先生教他认字习武。不是我吓唬你,他这样的性子,在京城,活不了几天。” 这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 未来这小男孩就是镇北侯世子的小舅子,有多少心怀不轨的人会把眼光投在他身上。 就这样的脾气秉性,自身难保不说,迟早给镇北侯府惹大麻烦。 要不是为了镇北侯府,暖漪才懒的发善心管这种不学无术的小孩。 “这……”朱珠有些犹豫,毕竟她今天才第一次见暖漪。 暖漪等着她决定,脑海里回忆起当年把秦骧救回来之后的场景,秦骧那时候多乖啊。病治好了就跟着暖漪一起习字练武,话少,教养却是极好的。相比之下,这朱家弟弟,简直不堪入目。 朱珠壮着胆子问:“那我往后还能看见他吗?” 暖漪笑了,“只是送他去书院学习,每旬都会有一天的假期。你到时想见他就把他接回府里。” “这就好。”朱珠笑起来,她阿弟马上就要满八岁,在京城这么大的孩子都已经会作诗了,可她弟弟却还不认字。她来京城也长了不少见识,最近还想跟镇北侯霍伯伯提一下,希望送他弟弟去念书。 她爹生前说过,他一介武夫,就盼着儿女能识文段字。朱珠在暖漪面前没优势,可在卫城,她却是少有的能识字的姑娘。 想明白这些,朱珠对暖漪亲近起来,笑的很羞涩,“给你添麻烦了,很感谢你。” 有这句话,暖漪心气才顺了些。 至于被按住的臭小子,根本不重要,暖漪没想过询问他意见。 直接吩咐长青,“交给阿骧,让他先带几天,把身上的毛病先改改。”就现在这样,只怕送进书院也会被先生给赶出来。 长青应声,直接提猴子似得把那孩子带走。 吉春暗暗乍舌,好家伙!没想到在大姑娘这里,带孩子这种事,都敢用秦将军。这真是……杀鸡用屠龙刀啊。 正想着,就听长青低哼一声,那朱家小弟从他手里挣脱,破口大骂:“你们霍家人丑心毒!不安好心!我才不要离开我阿姐!你们休想哄骗她!我这就带着她回卫城!谁要你们霍家人照顾!都去死好了!” “让谁去死呢?”懒洋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漫不经心却让在场众人都一惊。 暖漪扭头看过去,果然看到自家那不着调的哥哥靠坐在马车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 就那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没眼看。 朱小弟显然认识霍祈,满脸通红,继续叫嚷,“你别得意,等我长大了,你打不过我。” “何必等长大啊,现在就打。”霍祈从马车上跳下来,抬手就跟朱小弟比划上了。 朱珠想拦,暖漪挡了她,“我哥没用杀招。” 废话!对付这种小孩子,用杀招还得了。 霍祈特意用最基础的招式,朱小弟拳头打的虎虎生风,连霍祈的衣角都没挨到。 不出十招就被霍祈撂趴下了,用脚踩着朱小弟的脸,霍祈嚣张极了,“朱将军何等英雄人物,怎么生出你这等废物。”一句话说的朱小弟愈发挣扎的厉害,别说,年纪不大,劲儿不小,只可惜他遇上的人是霍祈,脚往下一跺,讥讽:“再敢胡说八道,我宰了你喂狗!” 那动作语调,分明就是街头恶霸啊。 相比之前跳着脚骂人中气十足,此时的朱小弟倒是一声不吭,只是那张脸憋的红里泛青。 朱珠甩开暖漪的手,扑过去直接给霍祈跪下了,“求你放过我弟弟。他还小,不懂事。”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霍祈并没有因为这一跪软化半分,更无半点顾忌两人很快将是夫妻的关系,冷着脸,“他多大?那些话是他能说出来的?你要是看不上霍家,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卫城。圣旨你不用管,抗旨要砍头,砍我便是。你们这不是都盼着我早点死吗?让你早点顺心满意。” 朱珠低着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哭什么?”霍祈那张脸,狠起来真狠啊。 暖漪看不下去,走过去拉拉兄长的胳膊,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朱小弟这时候倒知道认错了,“你别骂我姐,跟她没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凭你?”霍祈抬起脚,还夸张的拿出帕子擦鞋,就像那朱小弟的脸多脏似得。 朱珠将弟弟拉到身边,胡乱擦了脸,跪着沉声说:“是我没有教好弟弟,霍大姑娘说要送他去书院,我谢霍大姑娘心善。至于婚事……霍伯伯当面问过我,我点了头的,我……没有什么看不上。是我高攀了您,往后为奴为婢,绝无二话!” 霍祈还要说话,被暖漪扯住了。 “我缺你一个奴才……”他嘀咕。 暖漪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然后转身缓和了表情去把朱珠拉起来,“都快成一家人了,何必如此。” 到这会儿,朱小弟彻底歇了气,垂头丧气像是斗败的小公鸡。暖漪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看他满脸的土,不免心里又埋怨了霍祈一句。 何必下这么狠的手。 “走,咱们进去洗洗。” 跟朱家姐弟一起进屋去梳洗。 等朱珠给弟弟都收拾干净,将他带到暖漪面前,“霍大姑娘,我这弟弟就交给您了,他已经答应我,会好好听话,读书习字,不会胡闹的。” 朱小弟顺从地点点头。 暖漪觉得刚才霍祈欺负狠了这对姐弟,她都不好说重话了。只能安慰朱小弟:“你放心去,每旬都能回来看望你姐姐,别担心她。” 朱小弟因这句话红了眼,带着哭腔说:“那你们别打我姐姐行吗?打我,都是我的错。” 还知道护着姐姐,那本性就不坏。 暖漪叹口气,“傻孩子,你姐姐是嫁进侯府做世子夫人的,怎么会被打。”想想这话可能孩子不信,又说:“你别看我哥凶,他怕我爹,在家敢胡来,我爹军法处置他。” 看样子霍铎在这姐弟心里很有份量,一下子就都安抚住了。 原本暖漪还想带着朱珠一起出去采买,这会害怕霍祈那厮惹事,只能让吉春忍冬她们给朱珠量了身量尺寸。 这才从宅子里出来。 哪知道走到门口就见霍祈正在训长青,“狮子搏兔犹要拼尽全力,你看他是个小孩子就松懈。他要身上藏着凶器呢?你这会儿已经见阎王去了。” 长青跪着,一声不吭。 暖漪叹不完的气,急忙拉着朱小弟过去,“长青,你赶紧送他去阿骧那里。” 长青望了眼霍祈并不敢动。 “哥!”暖漪叫他。 霍祈冷哼,“去阿骧那里,只比我罚的狠。” 第41章 因为我想要! 第41章因为我想要! 暖漪才不信,“赶紧走,让阿骧带他几天,教点规矩再送去学堂。” 长青得到霍祈许可,才站起来带着朱小弟走了。 暖漪跟霍祈也准备离开,临走,朱珠对暖漪轻声说:“嫁衣我……我自己绣了,只是还没有绣完,我自己能行,你不用操心这个。” 女孩子自己的嫁衣,还是想要自己做。 暖漪同意。 跟朱珠多说了一句话,霍祈在她前头先上了马车。 进马车里看到霍祈四仰八叉的躺着,毫无形象可言。暖漪忍不住伸脚踢他,“你这婚事还要不要筹办?” 看刚才霍祈对朱珠那个态度,显然是没什么怜惜之情的。 暖漪总觉得这婚事让人心里没底。 霍祈翘着脚,“办!为什么不办?娶谁不是娶!” 能说什么?暖漪只能吩咐车夫赶车,先去锦绣庄。 锦绣庄原是京城一家普通布庄,近两年锦绣庄开始售卖成衣,因款式新颖,做工精细,客似云来,如今已成为京城最有名的绸缎庄。 霍祈要大婚,新院子选在镇北侯府东南角上,时间来不及不能重建,只能将原来屋子翻新。墙面粉刷,院子里重新布置。最最要紧是屋内的物件,里里外外都要重新添置。 暖漪手上有伤动不得笔,就让忍冬一样样写下来。 从床幔到靠枕,霍祈与朱珠两人婚后的常服,整整写满了一张纸。 锦绣庄不接急单,一个月的时间,这些东西要全部保质保量的做好,掌柜的直摇头,说做不出来。 暖漪也知道难为店家了,这婚期太赶,家里完全没有准备,可不就抓瞎了。只能临时抱佛脚,少不得低声下气说好话,“麻烦掌柜的通融一番,银子都好说。” 掌柜不为所动,锦绣庄根本不缺银子。 暖漪又说了一番软话,态度诚恳,依旧无济于事。 原本不上心的霍祈动了怒,“让你做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明个就让你这锦绣庄关张!” 他发起脾气,掌柜的也害怕,连忙说要去请东家过来。 等掌柜的战战兢兢出去,暖漪说霍祈,“哥,这是咱们求人,你注意态度。” 霍祈一肚子火,他现在能理解秦骧见不得暖漪受委屈的心境了。他的妹妹,凭什么对个商铺掌柜低声下气! 不出一刻钟,招待暖漪兄妹俩的上房门被推开。 一股香风扑面。 暖漪看清楚进来的人,惊喜道:“萱萱?” 来人正是佟盈萱。 看刚才那掌柜的恭恭敬敬跟在佟盈萱身后,暖漪更惊讶了,“你是这家店的东家?” 佟盈萱早知道这里是暖漪,笑着点头,还似模似样的给霍祈暖漪行了个福礼,赔不是。 “你不必如此。” 佟盈萱先看暖漪的手,“我昨日听说你进宫受了伤,还想着今日递帖子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好过去看望你,没想到你今日就跑这里来了。” 暖漪怪不好意思,“劳你担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 “啧。”霍祈拆妹妹台,“昨个谁哭来着。” 暖漪瞪他,霍祈笑的一脸得逞,倒有几分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气。 佟盈萱曾在镇北侯府门口见过霍祈一面,当时觉得他脸上的伤疤以及周身的气质骇人的紧,倒不知他说起话来是这种调调。 暖漪懒得理霍祈,这会儿反应过来,看着佟盈萱惊喜道:“你真是东家?” 佟盈萱点点头,“这原是我娘的嫁妆铺子,前两年让我接手。” 她没说出口的是,那时筹备她出嫁,她娘就让她先练练手,将来嫁出去,这铺子就给她当嫁妆。如今未婚夫已死,婚事一言难尽。这铺子倒还是由她来打理。 暖漪心里佩服的不得了,“没想到萱萱你还有如此大才。” “蝇营狗苟,算什么才。”佟盈萱内心对商贾看不上,嫌弃沾染铜臭味。她吟诗作赋,曾是京城出众的才女。如今将心思放在商铺上,是想着将来哪怕嫁不出去了,也有个营生,不至于看人脸色。 看佟盈萱不想多提,暖漪就说了今日来的目的,“这只有一个月了,哪里来的及啊。” 用眼角扫过坐在一旁不出声的霍祈,佟盈萱犹豫了片刻,才说:“我这里倒是有一套现成的,就怕你嫌弃。” 有现成的当然好,但暖漪也怕东西不够好,就先说:“抬上来我先瞧瞧。” 不一会儿,就有伙计抬进来大箱子,佟盈萱说:“你先看看成色,共有九箱,都抬来怕是屋子里放不下。” 开箱后,拿出一顶绣着瓜瓞绵绵的床帐来。 蜿蜒不断的藤上结了大大小小的瓜,每一个瓜都绣的灵动可爱。这帐子寓意好,内有子孙绵延不绝之意。暖漪一见就喜欢的很,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又摸,“这等的好东西,居然没有被人早早抢了去。” 佟盈萱望着那床帐微微出神,片刻后才说:“这都是顶好的东西,上面的绣样儿都是我母亲与我亲自定下,足足绣了两年才全部完成。” “这是……”听她这么说,暖漪一下猜出这批东西的出处。 没错。这些东西本该是给佟盈萱出嫁准备的。 怪不得如此富丽精致,让人见了就知不是凡品。 佟盈萱倒也坦然,点头承认,“你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用。横竖我是用不上了。” 不说她还能不能嫁人,往后就算有了新的亲事,这些东西,也不会再用了。 暖漪迟疑,这些东西当然是好。可佟盈萱的婚事……她未婚夫病死了啊,不太吉利。 望了眼霍祈,暖漪拿不定主意。 霍祈刚才一直沉默不出声,这本该是他的婚事,他反倒是最像局外人的那一个。 此时看暖漪目光求助,当机立断,“就用这个。哪那么多讲究,我这人天生煞星,怕甚!” 佟盈萱当然看出暖漪的不乐意,也不强求,让身边的丫鬟拿出名册来,“这批东西多得很,你若是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算了。我只是想着放着可惜,好些都是我亲手绣的呢。” 当初怀着期待的心情,窝在自家院子里绣的眼睛都花了。 就这么丢了,有些舍不得。 暖漪拿过名录一看,彩缎衾褥、鸳鸯枕,八铺八盖,各式的门帘、窗帘、椅披、凳套。四季衣服、鞋袜,包括皮、棉、夹衣,各样三十二套……绣有五福奉寿、百蝶穿花、万字长春…… 越看越咂舌,这可比暖漪列出来的单子上的东西多太多了。 这样一份嫁妆,哪怕就是公主出嫁,也够了。 刚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时,暖漪觉得佟盈萱怎么能拿这些东西来给她,不吉利。现在她彻底明白了,这样的好东西,若是放在她手里,丢了,怕是也会觉得可惜。 回去的路上,霍祈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暖漪还在为难,那批东西实在是好,太好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是逼死京城里所有的绸缎庄,也造不出那么一批东西来。 可就是来历不好,暖漪想着霍祈还要上战场,一丁点的不吉利,她都不想让霍祈沾染。 唉声叹气。可惜了。 霍祈睁开眼,表情严肃,“想什么呢?” 暖漪实话实说,表明了不想要那批东西,但又觉得可惜。 霍祈却斩钉截铁,“这事儿我说了算,说要就要。” 咦?暖漪瞪他,“你不是说什么都不管吗?怎么又说了算了?” 一贯没正形的霍祈此时一改往日状态,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想要!” 他都这么坚决了,暖漪反驳无能,“你倒是挺识货。” 那床帐绣的太好了,一针一线,都能看出用心良苦。 霍祈不提这事儿,反而问暖漪,“你要不要也开个铺子练练手?” 一句话把暖漪问愣了。 第42章 红颜未老恩先断 第42章红颜未老恩先断 他们的母亲景氏当年嫁霍铎的时候,霍铎还没有发迹。两人相识于微,自然也没什么财产,留给暖漪的嫁妆里最多的就是医书。这么多年暖漪全靠着这些书来打发无聊日子,倒还感激母亲留下的东西。 两相对比,那佟盈萱母亲给她准备的嫁妆,却都是实打实的商铺。 霍祈猛拍脑门,他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女子出嫁,嫁妆里那些金银器物不过是摆着好看的,最最要紧的还是地契商铺。这才是安身立命之本,那萧氏为何有恃无恐,只因她在镇北侯府并不靠着霍铎父子的俸禄过日子,她嫁妆里有庄子有商铺,有自己的进项。 说干就干!霍祈立马开始谋划要给暖漪置办商铺。 暖漪茫然,“我会干什么啊?” “什么挣钱干什么!”霍祈沉吟片刻,“开酒楼!” “酒楼?”暖漪彻底傻眼了,“哥,我的亲亲好哥哥,我连酒楼都没去过,怎么开酒楼啊。” “没去过怕什么,这就去!”霍祈让车夫调转车头,往京城最大的酒楼迎宾楼去。 这一路,霍祈给暖漪灌输买卖经,从怎么收服下人,要让铺子里的掌柜的不敢弄鬼,一直说到账本如何查实,里里外外,要学的东西多得很。 暖漪两辈子都没接触过这些事,听得云里雾里,由衷的感叹,“照你这么说,那萱萱岂不是神人?” 佟盈萱在暖漪的印象里,那就是个骨子里透出温柔书卷气的人,没想到她竟然能把锦绣庄打理的井井有条,看那店里掌柜对佟盈萱信服的很。 霍祈一顿,忍不住探手去敲暖漪的脑门儿,“京里谁家夫人没有个进项?掌家中馈,你以为那么容易?” “我将来又不嫁进世家当夫人去,操心那些事做什么?”暖漪振振有词。 霍祈气不打一出来,“那要是阿骧对你不起呢?凭你的性子,能忍得下这口气?”说完又叹气,“我迟早要回卫城,没我在你身边,你自己能熬得住?” 暖漪恨不能捂他的嘴,“谁说我要嫁给阿骧?” “那你还能嫁谁?”在霍祈看来这事情已经板上钉钉,暖漪必然是逃不过阿骧的。 好。这事儿暖漪还真无力反驳,只能讪讪说:“他会对不起我?” 太过信任,以至于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霍祈冷哧一声,“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事情还少吗?” 这话实实在在打击到了暖漪,她张嘴就想说真有那么一天,她不如一死来的干净。 可她对上哥哥的眼睛,没有说出口。她已经丢过一次命,不想再那么早死。可是阿骧……真的会吗? 看暖漪跟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霍祈心里也不好受。别说暖漪接受不了,他一想到阿骧有一天会负了暖漪同样接受不能。一同长大的情谊,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更何况,暖漪与阿骧之间,还有救命之恩。 兄妹俩都被这个可能闹的心情低落。 去酒楼一路都沉默的很。 迎宾楼是京城最大酒楼,人来人往,五湖四海的人都有。饮食也出众,只是点了一桌子菜,兄妹俩都没吃多少。 暖漪渐渐被说书先生吸引,她这些年不怎么出门,在暖香坞看的书极多也杂。正好今日说书先生讲的正是《三侠五义》。按说看过的书,不会再这般惊喜,可是书上那死板的文字到了说书先生嘴里,绘声绘色被描述,变成活灵活现的人物,引人入胜。 “呵。没想到你喜欢这个。”霍祈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暖漪对医书之外的东西如此入神。 暖漪听的入迷,随口说:“往后我倒是多了个好去处。” 两辈子加起来,暖漪的生活圈都小的可怕,第一次发现这样的地方,她着实不想走了。 霍祈看天色晚了,不能容她一直听下去,叫着她回府。 路上打趣道:“让你来取经当东家,你可好,自己先搭进去五两银子。” 暖漪临走赏来说书先生五两银子。 “我怕是天生没有做买卖的那根脉,要秦骧真成了负心汉。我就开家医馆,行医问药,总不至于饿死。” 这倒是个主意。 霍祈点头,“那我去给你选个地方,先盘下来,再做打算。” “哥。你是不是觉得阿骧一定靠不住啊。”暖漪不服气,“要不咱们打赌,他不是那样的人。” 霍祈当然相信秦骧的人品,只是他的身份……… 兄妹俩回府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昏黄,进了府门就看府中下人神色慌张。 “怎地了?” 门房外就有霍祈的人守着,见暖漪问,赶紧回禀,“是二少爷病了。在老夫人院子里,主子们都赶过去了。” 二少爷……霍佑! 那孩子还未满周岁,暖漪跟霍祈对视一眼,连衣服都来不及回去换,直接就往老夫人院子去了。 老夫人院子门口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可见这里已经彻底乱了套。 脚步不停赶忙进去,还没进屋,先是听到了老夫人的哭声,暖漪心里突突跳,急地差点被门槛绊倒。 霍祈及时扶住她,“莫慌。”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就看老夫人抱着个霍佑坐在床上哭。 床下霍铎跟萧氏都站着,而霍佑的亲生母亲牡氏站在最角落的地方擦眼泪。 萧氏看到霍祈兄妹就先训斥,“你们二人这一天跑哪儿去了!祈儿还罢了,暖漪你如今成了不着家的野丫头不成?” 这种时候谁理她。 暖漪直接走到老夫人身边,一眼看到霍佑满脸的红疹子,登时吓的腿软。 老夫人见到暖漪更是哭的肝肠寸断,“漪儿啊,快来瞧瞧你这苦命的弟弟,老天爷不开眼呐!” “母亲!”霍铎嗓音哑了。 这可是霍铎的小儿子,哪有不痛心的道理。 暖漪已经镇定下来,伸手过去,“祖母,能让我瞧瞧吗?” 不等老夫人说话,霍祈已经挡在暖漪面前,“大夫怎么说?” 他看着怕是得了天花,那就绝不能让暖漪碰。 问到大夫,萧氏快速说:“拿帖子请了御医来看,只说听天由命。” “是不是你!”萧氏一出声,老夫人就激动起来,“一定是你这个贱妇!我的佑哥儿好好一个人,怎会突然发起病来,一定是你暗中用了手段!家门不幸啊!出了你这样心肠歹毒之人!” 萧氏扑通就跪下了,“母亲明鉴!您这是要妾身死吗?” 老夫人这番话,的确是能将萧氏打入万丈深渊,若是落实残害子嗣的罪名,镇北侯休了她,都不为过。 趁着闹成一团,暖漪拨开霍祈,上前从情绪激动的老夫人手里把霍佑夺下来。 孩子的确看起来很不好。 满头满脸的红疹,只是暖漪观这红疹并不符合天花的特性。 更像是皮疹。 暖漪深吸一口气,将霍佑伸手包裹着的小被子打开,果然看孩子身上出满了。而霍佑此时沉沉睡去,半点动静都没有。 “太医给开的药呢?”暖漪问。 不提屋里其他人,老夫人身边的庄嬷嬷将太医开的药方递给暖漪。 暖漪一看,心定了。 并不是治天花的方子。那就是说太医也不认为是天花。至于为什么说听天由命,自然是太医看出这府中婆媳斗法的官司,只当这孩子会成为牺牲品。 虽说这孩子跟暖漪不是一个母亲,但她还做不到看着孩子就这么没了。 拿定主意,暖漪望向霍铎。正好霍铎也望着她,眼中带着期许。 “爹,我想把弟弟抱回暖香坞去。” 霍铎当即点头,“可有把握?” “勉励一试。”暖漪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霍铎对女儿的医术很有信心的样子。 没想到萧氏与老夫人倒是同时提出反对。 “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法子!”老夫人怀疑。 萧氏则说:“我知道大姑娘那里有相熟的郎中,只是佑哥儿不比阿猫阿狗,能让大姑娘这般放任交给不想干的人。” 相比老夫人的怀疑,萧氏说这话简直其心可诛。 什么叫相熟的郎中?就差明着骂暖漪生活不检点了。 第43章 大姑娘真乃神人也。 第43章大姑娘真乃神人也。 霍铎双眼一眯,原本霍佑突然发病他就怀疑萧氏,孩子在卫城那样气候恶劣的地方都能养的白白胖胖,偏偏进了京城侯府发了病。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掌在萧氏手里,除了她还有谁会对孩子不利。 此时又听萧氏诋毁暖漪。他女儿的医术是继承了她母亲景氏,当年景氏曾救过霍铎,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他心里清楚得很,暖漪身边根本没有什么相熟的郎中。 “来人!”霍铎一声令下,自有他的亲卫进屋。 都是战场下来的男人,仅仅是站着不动,都带着不容小视的震慑力。 “将夫人带回栖霞院,没我的令,不准任何人进出!” 这就是禁足了。 “是!” 萧氏不敢相信,惊恐失望之下,竟叫嚷起来,“霍炳祥!你欺人太甚!若没有我萧家,你怎会有如今地位!恐怕早就埋骨大漠!你忘恩负义!” 根本用不着亲卫动手,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都一拥而上,将萧氏拖下去了。 别看萧氏平时威风,真到了比力气的时候,她根本挣脱不了这些干苦活的嬷嬷婆子。 等萧氏的叫嚷声远了,霍铎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让暖漪赶紧把霍佑带回去。还不忘交代,“需要什么,尽管拿着我的名帖去办。” 在京城,镇北侯府的名号还是很响亮的。 暖漪被刚才的一幕震惊,却也顾不上许多,单手抱着霍佑就往暖香坞跑。 霍祈不放心妹妹,自然跟着一起回去。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霍祈上前一把从暖漪手里将霍佑夺过来。 “啀?”暖漪惊,被霍祈狠狠瞪了一眼。 “走!” 霍祈人高腿长,健步如飞,暖漪一路小跑追着他往暖香坞而去。 回到暖香坞,霍祈将孩子放在暖阁里,并没有直接往暖漪的床上放,他还是担心这孩子得了天花。暖漪到现在还没有出过痘,一旦染上,那可要出大事。 “怎么处置,你说我来做。”霍祈不让暖漪靠近,“我在卫城种过痘,不怕。” 相比于暖漪十几年长在深闺,霍祈四处奔波早在卫城时就种过痘,有免疫力,不怕传染。 暖漪犟不过亲哥,就站在一旁说:“把他身上的衣物全部除了。” 霍祈二话不说直接扒拉开霍佑身上的东西。 这不脱不知道,一脱吓一跳。 孩子身上仅仅是小被子就裹了三层,还不包括衣物。 霍祈忍不住吐槽,“捂蛆呢?” 已经入了夏,正午热起来的时候,脱了光膀子都还会觉得热。 就这样的温度,竟然还给孩子裹如此严实,仅仅是这个捂法,孩子就不会舒服。 霍祈一口气把孩子脱个精光,满身的红疹子就露了出来,连小屁股上都是。 “他怎么不醒?”霍祈疑惑,他这么大的动静,这孩子就跟死了一样,悄无声息。 暖漪叹息,“太医的药方里下了安神散。” 安神散大人吃了都能昏睡整日,更何况是小孩子。 “什么意思?”霍祈闹不懂太医的脑回路,让孩子昏睡就能治好病? 暖漪不多说话,仔细观察了孩子身上的情况,转头叫吉春。怎想到一扭头,刚好看到秦骧冷着脸进到屋里来。 “你怎么来了?” 这可是暖香坞,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 秦骧先扫了一眼床上的孩子,再看暖漪,回答的很简练,“我正好回府。” 萧氏用镇北侯府的名帖进宫请了太医,秦骧以为是暖漪的伤出现了反复,收到消息后特意从京郊大营赶回来,哪知道进了府门才知道不是暖漪的伤,而是霍佑病了。 又听说这霍佑疑似天花,吓得他一刻都不敢耽误。 “你就纵着她胡闹!”秦骧眼风扫过霍祈,语带训斥。 霍祈心虚地摸摸鼻尖,气短地说:“我拿她没办法。” 暖漪不理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叫来忍冬让她去配药。 “他太小了,如今这个样子恐怕也喂不进去药。索性熬成药汤,给他泡泡。” 忍冬点点头转身去了。 因霍铎刚才发了怒,禁足了萧氏。整个镇北侯府的下人,人心惶惶,此时都恨不能在暖香坞多刷刷存在感。后院都是讲靠山的,萧氏显然是不成了,那么暖漪就成了新的山头。更何况,暖漪这里此时还有个霍佑。份量更重。 药汤送来的极快,浴盆也都准备好了。 暖漪手上还有伤,不能抱着孩子泡药浴。霍祈自告奋勇撸袖子上手,然后就看他跟捧着个烫手山芋似得将光溜溜的霍佑抱起来往浴桶边去。 心里预想的挺好,哪知道孩子皮肤一碰到水忽然间就醒了,随之大哭。 霍祈没有心理准备,手一滑,险些脱手将孩子丢进浴桶里。距离他最近的人就是秦骧,眼明手快一把抓过霍佑,这时候孩子一条腿已经掉进水里。 然后就看他大手托着孩子的脊背,缓缓将孩子放进浴桶里。 孩子还是哭,哭的整张脸更红,就跟下一刻就要喘不上来气来似的。 谁也没有带过孩子啊! 暖漪出了一身汗,心急如焚地问站在一旁跟着她从老夫人院子过来一直照顾霍佑的奶娘,“他平时喜欢什么?” 奶娘经过这一天,早已经吓傻了,支支吾吾说了些布老虎、铜铃之类的玩具。这远水解不了近渴,暖香坞里哪里会有。 秦骧突然间吹起口哨。 他吹的是不知名的小调,悠长轻柔。屋里所有人都静下来,渐渐的大声哭闹的霍佑也降低了哭声。转化为抽泣,小小的孩子,一抽一抽的哼唧,更让人心疼。 霍祈已经移动到暖漪身边,用肩膀轻撞了下暖漪,小声说:“没想到阿骧还有这一手。” 暖漪像是没听见,发愣一般地盯着秦骧。 不止暖漪,这屋里,丫头、婆子、奶娘,都跟被人施来定身咒似得。秦骧站在中心的位置,微微低着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垂眸目光望着掌心里的小小婴孩,嗓音带着微微沙哑,却温柔至极。 有那么一瞬间,暖漪觉得秦骧头上都出现圣光了。 霍佑抽抽噎噎又哭了一阵之后,闭上眼睛再一次熟睡。 到这时秦骧才抬起头,脸上带着他从未有过的茫然,问暖漪,“接下来怎么办?” 暖漪一醒,急忙招来忍冬吉春上去接过霍佑,把秦骧给换了下来。 秦骧往暖漪身边靠靠,一脸劫后余生,天知道手里捧着个胖乎乎的肉球是多么惊心的事,比他面对强敌刀剑相向更令人无措。 看他那表情,暖漪忍不住笑。真该让那些说秦骧不苟言笑的人好好看看,他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刻。 霍祈嘴不贱能憋死,立刻就说:“阿骧,你行啊,完全可以上岗当爹了。” “嗯。”秦骧扭头望着暖漪应了一声。 明明什么都没说,只是嗯了下,却偏像是带着万般电流,冲入暖漪的心里。 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狠狠掐霍祈。 被掐的霍祈很没有形象的怪叫起来,“哦哦哦!轻点轻点!” “嘘!”暖漪松手,“把佑哥儿吵醒了。” 屋里平时伺候暖漪的丫鬟都习以为常,继续给霍佑泡药浴,孩子的脸不能泡进浴桶,只能靠丫鬟们用帕子轻轻擦拭。 从老夫人院子里跟过来伺候霍佑的奶娘、婆子都眼观鼻鼻观心,忍不住惊叹暖漪与霍祈这对兄妹竟如此亲近。 还有那秦小将军,虽不多话,可这三人站在一起,那股亲近劲儿,岂是一般家里兄妹可比的。 小孩子泡澡不能泡太久,泡完药浴的霍佑被安置在床上。浑身红彤彤的,但原本的红疹却肉眼可见的消下去不少。 霍祈一眼就断定这不是天花,天花绝不可能用药泡泡就消下去。 与霍祈不同,屋里伺候霍佑的奶娘婆子见霍佑情况好转,扑通一声跪下,呼天抢地,“大姑娘真乃神人也。” 第44章 府里只怕不会太平。 第44章府里只怕不会太平。 她们从不知道大姑娘还有如此妙手回春的本事。 暖漪最不爱听这些,赶紧打发这些人出去,屋子里围着这么多人也不利于治疗,“你们这两天怕是累的不轻,都回去休息。这里有我看着,出不了事。” “这……”虽然震惊于暖漪有这般本事,可让她们离开霍佑,哪里成呢。 看她们不愿意走,吉春嫌弃道:“都闻闻你们身上的味道,这样子还能伺候什么?赶紧都去梳洗一番。” 霍佑发病这几日,他身边的人都是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天气已经热了,怕孩子受了风,老夫人那里连窗子都不叫开,捂孩子,大人也跟着捂,身上有些味道难以避免。 这幅样子实在不能继续伺候。 奶娘临走还不忘跟吉春交待霍佑平时的衣物被褥都放在什么地方,好让吉春去拿了过来给霍佑换。 等她们都走了,吉春就打算去一趟老夫人那边取霍佑的东西。 “只怕不那么容易。” 老夫人知道霍佑有了好转,怕是会立刻就派人过来要抱孩子回去。只是想想孩子抱回去就又要被老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裹起来,就觉得遭罪。 “算了,我亲自走一趟。估摸着父亲也还在祖母那里,我去了也好回禀一声,免得他们着急。”霍祈说完就带着吉春一起去了老夫人院子。 屋里的人呼呼啦啦走了大半,只剩下忍冬带着两个小丫鬟还在屋里伺候。 暖漪走近了霍佑,仔细观察他身上疹子情况,叫忍冬去拿件暖漪自己的肚兜出来。 忍冬还有些舍不得,暖漪的贴身之物,怎能给旁人用。 “他一个小孩子,哪有那么多讲究。” 忍冬不情不愿的拿出一件来,暖漪的肚兜布料用的都是江南最好的轻容纱,举之若无,载以为衣,真若烟雾。穿在身上轻软舒适又凉爽,寻常人家能见一匹都是稀罕事。 将肚兜盖在霍佑身上,暖漪露出满意的笑容,如此睡一觉,这孩子身上的皮疹能缓解不少。 这病看着凶猛,其实说白了就是热的。 孩子被捂的太厉害,内火发不出来,加上老夫人那里不敢给孩子日日泡澡怕着凉,难免染了病症。 安顿好霍佑,暖漪转身见秦骧目光落在霍佑身上的那肚兜上。 顺嘴说:“你年年送来这老些轻容纱,如今忍冬她们都拿来给我做里衣了。” 最初送来轻容纱的时候,丫鬟们珍惜万分,拿来做肚兜都心疼的紧。如今实在是多了,用不了堆在库房里也是可惜,于是就都给暖漪做了里衣,夏日里穿着最最舒服。 如今再让暖漪穿那一般料子的里衣,她都不习惯了。 秦骧嗯了声,不甚在意地道:“明年还有更好的送来。” 这倒让暖漪好奇了,“你哪来这些东西?要多少银子啊。你的俸禄够用?” “想替我管家?”秦骧不答反问。 这人!! “你现在越来越不正经了!”暖漪骂他,“快离我哥远点,生生把你给带歪了。” 秦骧却不接话,突然说了句,“这料子做里衣,倒是极好的。” 怎么又扯回里衣了? 暖漪微愣后脸红耳热,这轻容纱薄如蝉翼,做成里衣图凉快,可难免轻透。到这时,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跟秦骧这么个大男人谈论里衣这样私密的话题。 她如此窘迫,秦骧反倒轻扯起唇。 不过他很快恢复平时神态,对暖漪说:“你不能听话点?” 这话从何说起,因着刚才他说要她管家,暖漪浑身都快被火点着了,他这么说。暖漪当即嚷起来,“我怎么了我?” 秦骧叹口气,“手才受了伤,这又去救人。万一他真得了那会过人的病呢?” 她可知,他因她手受伤,那颗惊魂未定的心,今日又被吓的魂飞魄散。 再让她这么吓几回,他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失控。 想要不顾一切的将她抢去自己的地方,名正言顺的圈养起来,将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一丁点意外都不要有。 “他是我弟弟。” 知道秦骧是担心自己,暖漪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就算毫无血缘,她也做不到见死不救。更何况,霍佑是她弟弟。 秦骧不说话。 他沉默,暖漪却有些慌,宽他的心,“我有把握才会将他带回来,这不是救回来了。” 真怪。 明明秦骧话最少,在这个府里,他的身份本该是最没有话语权。 可偏偏谁也不敢小视他,甚至都怕他。 秦骧一个眼神,就能令一贯浑不吝的霍祈心虚低头。而他此刻一言不发,也逼得暖漪心慌气短。 举着没受伤的那只手保证,“我起誓还不行?往后我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绝对不会出事。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回好不好?” 秦骧看她那诚心诚意的模样,再多的心事都说不出了。 他太了解,暖漪也只会在他面前这样。就算是霍祈,暖漪也不会这样服软示弱撒娇。 “以观后效。”秦骧吐出四个字。 暖漪撇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秦骧并没有因此放过暖漪,他提议,“去庄子上住一阵。” “啊?”暖漪不懂,“为什么?” 秦骧言简意赅,“府里只怕不会太平。” 这是必然的,霍佑的病还没好。今日萧氏又被禁足。仅是想想,暖漪就觉得头疼。老夫人那里,不会听劝不捂着孩子。霍佑就算治好了,送回老夫人那里迟早又要生病。至于萧氏……在府中说一不二多年,如今被禁足,想也知道不会善罢甘休。 带着霍佑避出去住一阵倒也是个办法。 只是……暖漪唯一迟疑放不下心的就是霍祈的婚事。 忍不住埋怨这婚事安排的太紧凑,一个月的时间,哪里够。 “我哥那里还有很多东西没准备,我就这么走了,不行的。”原本她也没指望萧氏能精心准备,最多就是大面上过得去。所以才事事亲力亲为去办,现在萧氏彻底被禁足,就更是靠不上了。 秦骧忍气,“让他自己操办。” 没听说过谁家妹妹帮哥哥张罗亲事的,暖漪未免操心的太多,太过于周到了。 暖漪好无奈,“你看他那个样子,吊儿郎当的,我看他是半点不上心。” “那我来准备可好?”秦骧实在看不得暖漪带着伤四处奔波。 “那怎么行?”暖漪不允,“你成天忙的不见人,身体也没彻底养好,有这个时间不如多休息会。” “心疼我啊。”他笑笑。 平时惯常冷脸的人,会心一笑简直能甜到人心里去。 被他的笑容蛊惑,暖漪少见的没害羞,大方承认,“我不心疼谁心疼。” 他无父无母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一个,除了她,谁还会心疼他呢。 秦骧表情一顿,轻声唤:“漪。” 他第一次这样喊她,一个字里像是喊着万般情意。 暖漪彻底失了心神目光放空,“嗯。” 秦骧说:“去庄子上住。我也能放下心。”说完怕她还是不放心霍祈的婚事,又说:“那朱姑娘的父亲在军中声望极好,故友挚交暗中帮着出力的人不少,你不用事事劳心。” 这样?暖漪还真是不知道这些。放心的同时又生气,“这些事我哥就不能跟我说说吗?平时话最多的人是他,正经事上却跟锯了嘴的葫芦似得,让我干着急。” 第45章 皇庄 第45章皇庄 秦骧不出声,知道暖漪这是答应了。 正巧赶上霍祈骂骂咧咧的回来,后头吉春她们怀里都抱着大包袱。 “怎么了?”暖漪问。 霍祈没好声气,“霍盼溪正在老夫人那院子里闹呢,啧啧,一哭二闹三上吊,戏码子足足的。” 萧氏被禁足,霍盼溪闹起来完全在预料当中。 只是没想到会直接闹到老夫人院子里去。 暖漪觉得这往后怕是不会消停了,更下定了决心,对霍祈说:“哥,我打算带着佑哥儿去庄子上住些日子。” 霍祈没反应过来,顺嘴回:“最近我走不开,等我闲了陪你去玩。” 他以为暖漪要去散散心。 秦骧轻咳一声。 霍祈再看暖漪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懂了。 “想去就去,早走早清静。” 次日一早,镇北侯府门口一长串的马车看起来阵势颇大,暖漪上了马车,父亲霍铎亲自送她走。这一趟不仅仅带了霍佑,连霍佑的亲生母亲牡氏也带上了。 “有他亲娘在,你不必劳心劳力太多。”霍铎这样对暖漪说。 霍铎显然一夜未眠,脸色很差。昨日霍盼溪闹着要上吊,霍铎依旧没有松口,到今日,萧氏还在禁足。 看着父亲鬓角点点白发,暖漪心口发酸,“爹,您要保重身体啊。” 霍铎点点头,女儿为他忧心,他能感受得到。难忍心软,拍拍暖漪的肩膀,“你弟弟情况好些,你可以在庄子上跑跑马,拘了你这么久,也该散散了。” 等马车渐渐离开镇北侯府,暖漪回头还能看到父亲站在府门口望着她。 暖漪这次去的是皇上封她为安宁县主时,赏她的庄子。坐落于城外玉山脚下,马车慢行要走将近一天的时间才到。原本想着皇家赏下的,里面侍候的人怕是不好相与,暖漪都已经做好了先要清理门户的准备。 没想到庄子里的下人不仅规矩严谨,面对暖漪甚至有些诚惶诚恐。还以为是今早就打发人来说镇北侯一行人今日会过来,所以这里的下人才早有预备。 这庄子的管事跑出来跪在马车前,就让暖漪心沉了几分,听他禀报。 管事个头不高,看得出是精明能干的人。说话条理分明,很快暖漪就知道庄子上最近发生的事情。起因是庄子里有人回乡探亲,按时回来后发现染了不知名病症。 要知道皇庄有一套系统管理办法,这里的人说白了都是皇家的奴才,有名有姓,生死都有清楚的记录。管事不敢怠慢,请了郎中来看。 没想到郎中直言这是时疫。 管事大惊,简单粗暴将染病的那人单独抬出庄子,郎中也留下不准外出。 果断处置了庄里发病的人,让管事举棋不定的就是该如何向上禀报。若是从前,这种事是要直接上禀宫里,如今这庄子赏给了安宁县主,再向宫里禀报就不合适了。可是赏赐至今,霍家也没有派人来接管这庄子。 实在是投靠无门。 管事额头贴着地,道:“请县主降罪。” 暖漪倒没有要怪罪的意思,这事儿确实怪不到管事。她本该早点派人来接管这庄子的。从马车上下来,仔细询问管事,“那染病之人现在何处?” 管事不敢抬头,低声说:“昨日咽了气,已经发丧了。” 处理的很快。 倒也干净。 没等暖漪开口,庄子里就有个小姑娘跌跌撞撞跑出来,那脸上的表情就跟天塌了一样。 管事这时候跪不下去,爬起来对着跑出来的小姑娘就骂:“规矩都学到狗肚子去了?见了主子,莽莽撞撞像什么样子!” 那小姑娘显然什么都顾不上了,满眼惊恐的喊,“张爷爷,是我哥,我哥他上吐下拉,跟我爹当时一模一样。” 管事当即吓的变了脸色。片刻后,表情变得特别决然,转身对暖漪说:“主子,今日怕是不能让您进庄子了。这里交给我,您赶紧回府。” 这人倒是有几分忠心。 当机立断,暖漪让后面没下马车的牡氏带着霍佑一行人掉头回镇北侯府去。吉春就在暖漪身边,轻声说:“这马上就要天黑了,来的时候秦将军交待过,如果姑娘在庄子住的不舒心,可去他另一处别院。” 秦骧? 还有另一处别院? 暖漪根本来不及考虑秦骧哪里来的别院,急忙安排牡氏霍佑等一行人往秦骧的别院去。还不忘交待,将马车以及霍佑用的所有东西都用烧酒烫过,确保万无一失。 霍佑还小呢,现在身上的疹子还没有完全康复,万不可再出问题。 吉春着急道:“主子您也快上车。” 暖漪摇头,这时疫在本朝曾多次发生,相关的记载她看过很多。如果患者真是染了时疫,这庄子里的人怕是都逃不过,而她刚才不知详情下马车来跟管事讲话,也有感染的风险。 等看着霍佑一行人的马车远去,暖漪才回头面对管事,说:“带我去看看那患者。” 管事吓傻了,东看看西看看。就跟商量好的一样,周遭所有的人,除了暖漪忍冬以外全部跪下了。 “跪请县主速速离开。”管事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可见是真急了。 忍冬是唯一站着的下人,她跟暖漪在一起的日子久了,不习惯轻易下跪。再者,忍冬死心眼,既然暖漪不想走,她自然是不会违背主子的想法。 暖漪叹口气,实话实说,“若真是时疫,我现在去哪里都是祸害。只盼着是寻常病症,方得安稳。” “这……”管事依旧不敢应答。 暖漪望向一旁刚才慌慌张张跑出来,这会儿跟着管事一干人等跪下的小姑娘,“带我去看看你哥哥,我这趟来带的药足,说不准能治好他。” 小姑娘刚刚没了亲爹,现在亲哥也发了病,吓的魂不附体,这会儿见暖漪一脸镇定,真以为碰上了大罗神仙。袖子随便抹了把脸,站起来就往回跑,显然是想要带暖漪去救她哥哥。 管事再想阻拦已经来不及,只能爬起来快速跟上。 暖漪边往里走边思考眼下要怎么办。不是她胆大充英雄,而是上辈子的经验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时疫。再者说,若真是时疫,这时候回京是最坏的处理方式。 具体情况不明,暖漪不敢掉以轻心。 问管事,“庄上可有烈酒?” 她来的时候倒是带了几坛,备着霍祈来找她玩的时候可以喝。刚才全部让霍佑带走了,方便消毒。 说起这个管事懊恼,“此前庄上有佃户饮酒误事,我就下令禁了酒。如今庄中一坛酒也无,不过可以派人去城里采买。” 万万不可。暖漪对着跟着来的吉春直言,“将庄子守好了,从现在起只准进不许出,出了纰漏,只怕万死难辞其咎!”想了想又说:“别想着通知我哥还有阿骧他们,如果咱们没事,晚几天说无碍的。若咱们有事,最好别牵连他们进来。人不要去,鸽子、书信都不要送去。” 怕下人们自作主张联系霍祈秦骧,暖漪最最怕的就是连累到他们。 没有烈酒……暖漪沉思片刻,再问:“那花椒有吗?再不然盐总有,去煮了水来,四处泼洒,可抑制疫菌。” 管事一拍脑门,竟忘了这些东西都能用上。一连声说:“有有有,多得是,我这就带人去,保证庄子里所有角落都泼洒到!!” 小姑娘带着暖漪到了一排平房处,三三两两的人就站在房前,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见到小姑娘回来,顾不上暖漪,直接嚷起来,“阿奇,快将你哥移出去!管事早就说过,不能让病人住在庄上。” 叫阿奇的小姑娘顿时急了,“主子说能救活我哥,前个儿你们说把我爹移出去,才不过一日人就没了。我哥……”小姑娘又哭起来,“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再让我哥移出去。” 第46章 二皇子楚骧 第46章二皇子楚骧 这才注意到暖漪的佃户们纷纷下跪,不敢抬头看。 暖漪叹口气,轻声说:“我带了药,这就开方子去熬药。你们都喝上一碗,有病治病无病防身。这地方你们不能再住了。衣物等贴身的物件都用雄黄桐子,在火中烧烟薰脚绷、草履、领袖间,以消毒灭菌,防止疫菌通过衣物的接角过人。” 短短一段话,说的佃户都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大呼安宁县主是现世的活菩萨。 庄子里死了人,人心惶惶难以避免,要不是管事威信足,怕是庄子里早就乱了套。 暖漪快速开了太平方,黄芪、川芎、当归大锅水煎,熬出来的药汤拿来喝,熬水时的气雾蒸熏房间,也能起到杀菌的效果。 忍冬拿了帕子出来给暖漪裹住口鼻,暖漪现在手上还带着伤。不能亲自碰触病人,忍冬自己用纱布将手缠好,这才一起进了阿奇哥哥的房间。 扑面而来的呕吐物气味。 病人躺在床铺上,阿奇进屋就快步走到哥哥身边。 看起来也就是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脸色泛青,见到屋里有人进来,急忙赶人。 “快出去。我这病治不好了,别过了人。”说完了又推他身边的妹妹,“将阿奇带走,往后不管是番薯菜叶,给她一口吃的养活就行了。” 这明显是在交待后事,阿奇哭的凄惨,“哥哥,你不能丢下阿奇,爹爹已经没了,你不能离开阿奇啊。” 生死离别总是让人动容。 暖漪想起前世她死时霍祈痛哭失声难以自抑,眼眶发烫。 “别怕,我会救你。”暖漪说。 轻柔的女声令床上的男孩子意外,他好像看不清暖漪,使劲儿睁了睁眼。不等他问,阿奇就又哭又笑的说:“对对对,哥哥,你别怕,主子说她带了药来,能救你。” “主子?”阿奇的哥哥到底大一点,很快就反应过来,“您是安宁县主?” 这庄子皇上赏给安宁县主了,管事在第一时间就通知到庄子里的众人。 “是我。”暖漪打起精神,“我现在就给你瞧病,接下来你要好好配合,吃药不准叫苦。” 阿奇哥哥没说话。 等暖漪走近他床边,他才喃喃说:“我这条烂命,不值当救。” 他们是签了卖身契的佃户,一辈子都要在这庄子上干活,能给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已经是主子宽容待人。哪里有主子给下人瞧病,用药救命的道理。 暖漪摇摇头,上辈子她在边关见过太多为国浴血奋战的士兵,那都是最穷苦的人,很多都是为了一点银两才去从军。但不妨碍他们是暖漪心中最值得敬佩的人。 人不该因身份而被忽略。 不用暖漪自己动手,忍冬上前检查病人,仔细向暖漪说明了情况。 到这时阿奇哥哥似乎才真切的感觉到暖漪是真的会救他,人也昂扬起来,“主子放心,您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绝无二话。” 暖漪笑,治病而已,不至于上刀山下火海。 仔细查看了阿奇哥哥的病情,暖漪跟忍冬一起商量着药房。 以藜藿、虎头、雄黄、鬼臼、天雄、皂荚、芜荑为药引,内服外用。佐以药膳,增强患者自身的免疫力。 定下方案,暖漪才离开,回到主屋,那是暖漪本该住的地方。 皇家的庄子,就算修的朴素,那也有限。 相比于刚才去过的那排佃户住的平房,暖漪的房间可谓奢华。 房间内吉春早已经带着人用黄芪、川芎、当归大锅水煎,就在屋里熬,药气布满房间内。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整天行路,到了庄子半刻都未歇息,劳心劳力,暖漪坐下有半刻钟缓不过神来。 只是还不能就此放松心情,她对忍冬说:“今晚怕是要辛苦你,盯着些那个男孩,药喝下去,若是明天能有所好转,就证明咱们的想法没错。” 忍冬笑笑,“好,今晚奴过去守着。姑娘您好好睡一觉。” 等忍冬换了衣服去阿奇所在的院子,暖漪也用药浴泡了澡,出来睨了吉春一眼,问她,“已经通知阿骧了?” 吉春垂着眉眼,应了一声。 可能是怕暖漪怪罪秦骧,辩解道:“秦将军早说过要主子您一到这边就传信给他。” “怎么传?我说了不管是派人去还是放信鸽,都有可能感染病菌。”暖漪有些生气。 吉春实话实说,“庄子上可能有人感染时疫的事,没说。只是放了烟火,告知那边,您在这边住下了。” 暖漪疑惑,“没说这里有人染病的事?”要她想,这才是第一件该通知秦骧的事。 吉春神情微顿,“要是秦将军知道,怕是会不顾一切赶来。” 话吉春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没说的是,此时此刻,秦骧万万不能抛下一切赶来。 暖漪不知,此时的皇宫内,圣上大宴群臣,在京官员五品以上皆入宫赴宴。 宴席设在麟德殿,是宫中规模最大的宫殿。当今圣上杀伐决断,龙威日重,大殿之上,众大臣皆提着心,眼观鼻鼻观心。 皇帝身边,坐着三位皇子。 今日宫宴上,三位皇子吸引的目光远大于皇帝本人。只因多年未曾在大众视野里露过面的大皇子与二皇子皆在座,且皇帝还命二皇子楚骧代他向大臣们敬酒。 二皇子楚骧身材高挑五官俊朗,气质冷峻,不怒自威。面对在座群臣,并无半点怯懦,泰然自若的向众人敬酒。 霍祈按照品级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距离楚骧甚远。也因为距离远,身边的官员才敢窃窃私语,“这二皇子不是说早年‘三王之乱’的时候已经死了吗?” “谁知道!这么多年没露过面,怕有什么重疾。” 也有人挤眉弄眼意味不明的讲一句,“今晚三皇子怕是睡不好了。” 从前大皇子二皇子不露人前,三皇子作为皇后嫡子,理所应当被大臣们当作未来储君。无冕太子的标签几乎戳在他头上,人人敬畏。 如今大皇子、二皇子突然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且这两位皇子还都是当年元后嫡出,身份半点不弱于三皇子。 隐隐地,大家都嗅到了不一样的风向。 霍祈举起酒杯,顺着楚骧敬酒的流程,饮下一杯。他早前猜测楚骧的真实身份,直接问了对方。楚骧也没瞒着,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楚骧原是当今皇帝第二子,自出生就被送进宫里交给先皇抚育。后来遭遇豫王谋反,先皇被毒杀。趁着混乱从宫里逃出来,机缘巧合被暖漪救下。 尽管早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可真当楚骧站在高台上,用一种藐视众人的目光敬酒时,霍祈才真实的感觉到。 他是皇家人! 不再是镇北侯府里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秦骧。 君与臣,像是一道鸿沟区分开他们。 从此,只有君臣,再无兄弟。 暖漪迷迷糊糊睡着了,感觉只是一瞬间,一睁眼却发现天亮了。 她根本没有躺下,就半坐在床边,衣服都是完整的。醒来后,马上问:“怎么样了?” 吉春整夜没睡,就守着暖漪。被问摇摇头,“忍冬一直没回来。” 暖漪站起身,“走,去看看。” 两人刚从房里出来,就看忍冬急匆匆回来。 见到暖漪潦草行了礼之后直接说:“主子,那病人情况好了些,刚用下去一碗药粥。” 能吃就好!再大的病,只要病人能吃下东西,那就还有救。 可没等暖漪松口气,忍冬紧接着说:“阿奇她病倒了。” 阿奇就是昨天哭着求救的小姑娘。 暖漪眉心一跳,“什么症状?” “跟她哥哥相似。” 暖漪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下,吉春急忙上前扶住她。 第47章 不绑我回去 第47章不绑我回去? 暖漪原本还想着有可能只是普通病症。如今看来,的的确确是会传染的。 而且昨日,她们这些人跟阿奇都是有过接触。难免让人恐惧,会不会她们都不能幸免。 才走出院子就看到长青带着人守着,暖漪惊怒,“你们昨日不是跟着镇北侯府的人走了吗?”昨日让霍佑等人离开,长青也一并跟着去了。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青抱拳跪下,沉声说:“主子放心,小公子等人都已安顿妥当。”看暖漪脸上表情还怒,又说:“秦将军预计申时到庄上。” 申时?那岂不是下午就到了。算算现在秦骧应该已经启程,在赶来的路上。 “你们!”暖漪气地跺脚,说的好好的不能告诉秦骧,怎么没人听她的话。下人不听她的就算了,秦骧这时候跑来干什么! 吉春看暖漪气坏了,急忙劝,“秦将军是担心主子您呢。” 哼! 秦骧的保护欲有多强大,暖漪自然清楚。多说无益,暖漪先不管秦骧要来的事,迈步就往阿奇所在的屋子走。 阿奇跟她哥哥并不在一处,她住在哥哥隔壁。 暖漪进屋看阿奇,就见昨日还能哭能跑的小姑娘此时已经卧床爬不起来了。 一夜之间,活蹦乱跳的人就像是下一刻就要咽气,让人看着就不忍。阿奇见暖漪来,拼命扯出一抹笑容,问暖漪,“县主姐姐,我是不是要去见我阿爹了?” 一句话说的暖漪简直要掉眼泪。 嘴上却蛮横,“你爹怕是不敢要你。我这里缺伺候的人,你去找你爹了,谁伺候我?” 阿奇仰着头不敢动,她想吐,不想让暖漪看到她吐出来的污浊物,生生忍着。 暖漪看出来了,见床边放了木盆,就令阿奇不准憋着,要不然呕吐物倒流进了气管,那就真是没救了。 阿奇的症状比他哥哥还要严重,哇哇吐了一些黄水,人看起来马上就要虚脱。 忍冬给阿奇喂了些水,阿奇使劲想睁开眼睛,努力睁眼的样子让人看着像是一直在翻白眼。 暖漪坐在床边,就算她进来前就用手巾捂住了口鼻,还是被这屋子里的酸腐味冲的难受。看阿奇求生欲旺盛,就哄她,“你哥哥我已经救活了,今早吃了一碗粥还喊饿。你乖乖听话,吃了药,治好了病,往后我叫你在我身边伺候可好。” 阿奇眼睛睁不开,只能扯出一个笑。 不一会儿外面端了药汤子进来,忍冬跟吉春两个人给阿奇喂,阿奇自己也很努力的想喝下去。但没办法,她喝一口就要干呕一阵,吐的比喝进去的多。 如此反复,一碗药一口都没喝下去。 忍冬有些着急,甚至去扳阿奇的嘴,不想让她在吐。 暖漪知道用喂药的法子不成。阿奇的身体底子不如她哥哥,所以爆发起来比她哥哥严重。 猛然想起之前给霍佑用药浴的法子,站起来走到门口叫外面伺候的人去煮药浴。 庄子里现在彻底被围成了铁桶,庄子里的人都唯暖漪的话为准,再没有半点磕绊。 不一阵儿药浴就抬来了,送水的妇人说管事亲自带着人在庄子里辟了块空地出来,架上大锅,按暖漪昨天开的方子熬上一大锅,火不断柴,不离人,从早到晚不间断。 四处不间断泼洒,若有人想要饮一碗,也随时能喝。 暖漪发现下人们只要有了方法,半点不缺实践性,组织应对能力远高于她。 忍冬吉春都脱开手,吩咐平时跟阿奇住在一起现在来帮忙的妇人们给阿奇泡澡。 暖漪把忍冬叫到一旁,说了昨夜里她想出的法子。 “以藜藿、虎头、雄黄、鬼臼、天雄、皂荚、芜荑等药碾末,蜜丸如皂子大,燃一丸于床上,可快速杜绝传染。” 忍冬眼睛瞪起来,又是惊讶又是欣喜,“主子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暖漪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觉得可行吗?” 这法子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此前从未有人用过,医书里虽然也有类似的方子,但都不是这样的用法。 忍冬击掌欢呼,“太行了!主子!您真是天纵之才!” 这话让暖漪信心大增,“那便带着人去做出来。我这手,怕是帮不上你的忙,你带上长青一道,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帮你做。” “是。奴这就去!”忍冬几乎是小跑着出去了。 吉春在暖漪身边陪着,等忍冬走了,才嘟嘟囔囔开口,“主子,我也想学医术。” “为何?”暖漪问。 吉春不出声了。 看着暖漪跟忍冬商量药方时,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的气氛,她也想参与进去。再者,就是暖漪来这庄子上仅仅一晚,私下里,庄上的下人都已经把暖漪夸成天仙下凡,菩萨转世了。 能治病救人,那不是神仙是什么? 发自内心的敬仰与崇敬,让吉春内心激荡。从未如此佩服过暖漪,也想着跟暖漪一样,能治病救人。 大概能猜出些吉春的心思,暖漪笑笑,“你往后跟在我身边,有不懂的就问我,我教你。你是个识字的,想看医书只管来跟我说一声就行。”学医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成,暖漪如今这样可是在学习专研来十几年才有的。怕吉春沮丧,暖漪还宽她的心,“你能耐多的很,在别处施展出来,多好呢。没有你,我怕是饭都吃不下。” 说起这个,吉春才猛然想起,“主子还没有用早膳,我这就去端来。” 这屋子里满是呕吐物的味道,暖漪还真吃不下去,站起身,“在院子里用。” 找了块空地,支上小桌子,摆上小凳子。 四盘八碟,暖漪的早膳很丰盛。 忍冬昨晚一直在照顾病人,显然不会安排下这些,暖漪问吉春,“都是你安排的?” 吉春回,“这里的厨房已经被咱们带来的人接管,主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便是。庄上鸡鸭鱼虾都是鲜活的,想吃可以现杀。瓜果蔬菜种类繁多,沈大厨了开了花,一早亲自下地去摘了来。” 暖漪笑的心满意足,吉春安排的妥帖,她住的也舒心。 一道凉拌荠菜,清新爽口,扫去因刚才接触病患产生的不适感。 吃完饭,暖漪说:“让厨房杀些鸡鸭烹了给庄子上的人吃,抗病重要的还在自身,这期间不能短了粮肉。” “这……”吉春迟疑。 现在庄子不让外出,庄子内自养的家畜任凭暖漪一个人怎么吃,都是够的。但让全庄子的人都开荤,怕是不够吃几天,到时候吃完了,又不能出去买,岂不是坐吃山空。 暖漪毫不在意,顺嘴说:“下午阿骧就来了,不必担心。” “哦~”吉春满眼欢喜,“原来主子盼着秦将军来啊。” 刚知道秦骧要来时,暖漪那么生气,吉春还以为暖漪是真不想让秦骧来呢。没想到是口是心非。 暖漪耳根发热,嫌弃道:“他自己非要跑来,我还能怎么办。” 屋里突然有人大喊,“阿奇昏过去了。” 暖漪顾不上玩笑,急忙进屋瞧。 阿奇身子本来就弱,被药浴一泡,更是虚的难以承受,竟然昏死过去。 把人从浴桶里抬出来擦干净放在床上,暖漪用左手把脉,万幸脉象还好。 如今怕是又要换法子了。 暖漪奇招用尽,“拿香炉来,用药熏。” 药剂量不好拿捏,暖漪就坐在香炉旁,一边随时观察阿奇的情况,一边调整药物剂量。被药气直熏来半日,头晕脑胀。 好在一直这般坚持有了一定的成效。 下午太阳落山之前,阿奇醒了,人有了意识,还能喝下去一点水。 吉春劝,“主子,出去散散。” 眼看着暖漪不断的尝试,拿不准的时候甚至先熏自己,感受药效。被那烟熏的直掉眼泪,在旁边瞧着真心疼。 暖漪站起来都费劲,需要吉春搀扶着。 从屋子里出去,就看周围下人全部噤若寒蝉。 心一沉,随即就闻到了一股松枝香。她被药烟熏了半日,突然闻到树木味道,只觉得提神醒脑,好轻松。 嘀咕,“整日在军营里呆着的人,身上如此香,谁知道干什么去了。” 话音刚落,秦骧已经站在她身前。 听他冷哼一声,暖漪不抬头,闷闷说:“不绑我回去?” 第48章 被打了 第48章被打了 他不出声。 暖漪忍不住抬头望他。 对上暖漪通红的眼睛,秦骧再忍不住,直接将暖漪打横抱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暖漪急了,这周围多少下人看着,怎么就能直接抱她。而且,阿奇的病情刚有好转,这个时候,她说什么也不能走。 “喂!”暖漪吼他,“放我下来。” “不放。”秦骧语气极冷。 暖漪气不打一出来,愤怒中夹杂着委屈,“秦骧!我是你主子!你敢以下犯上!” 秦骧全当没听到。 暖漪只能转头求助,“长青!长蓝!快将他给我拿下!” 她的侍卫都是霍祈给她预备的,按理说都是要听命于她,不惧生死。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秦骧。 暖漪在秦骧怀里自己折腾没用,叫人帮忙也没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抱走。 委屈战胜了愤怒,眼泪哗哗流,“秦骧,你欺负人!” 秦骧抱着暖漪回了主屋,进屋就把暖漪外面穿的衣物给撕扯掉。将只穿中衣的她放在床上,没给她任何反击的机会,直接将人按在腿上,照着就是三巴掌! 暖漪被打的连哭都忘了,整个人完全傻了。 将暖漪翻过来,抱在怀里,两人面对面,秦骧犹不解气,骂她:“你是什么胆子?知道有时疫还敢进来!还敢守着发病的人,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泪眼模糊凝望着眼前的人,暖漪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 这个满眼狠戾,对着自己又打又骂的人,是秦骧吗?是她的阿骧吗? 她目光发直,秦骧太阳穴一凉,急忙问她:“伤到哪了?”说完先是看她如今还包扎着的手,“碰到你手了?” 暖漪不说话也不动。 秦骧着急上火,念着他习武多年,刚才气急了,怕是伤到她的了,要将她转过来查看,谁知道一碰她,就感觉她往后缩。 “说话!”他冷叱。 暖漪原本停了的眼泪这会儿又开始流,以一种无声的方式,潺潺而下。 在秦骧记忆里,暖漪从来明媚,大眼睛笑起来会弯成月牙。说话娇憨轻蛮,对他时常颐指气使。如现在这样,委屈到了骨子里,泪流不止的模样,实属罕见。 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将人搂在胸前,手掌轻拍她的后背,笨拙地为她顺气。从未如此刻这般苦闷,他挖空心思也说不出哄慰的话来,若是霍祈在这,那三寸不烂之舌,会比他要有用许多。 胸口感受到湿意,秦骧微微叹口气,才缓下语气说了句,“你想吓死我是不是?” 天知道,当他知道暖漪这里的情况时有多么的恐惧,若她有个什么不好……他不敢想,也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一路疾驰赶来,知道她竟然守着发病的患者整整一日,更是气怒交加。 暖漪眼泪止住了,却还是不说话。 秦骧话更少,就这么抱着她。 咕噜~咕噜~ 暖漪羞的脚趾头都蜷起来,这种时候,她的肚子竟然发出声响来。 秦骧将她拉远一点,看着她的脸问她,“还没用晚膳?” 晚膳?她连午膳都没顾得上吃。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他要是知道,只会更生气。 她不说,秦骧也猜出来了。看她心虚的扭头不敢与他对视,气笑了。 能拿她怎么办?骂不得打不得,抱着都怕硌着她。 秦骧朗声叫人进来摆膳,暖漪一缩一缩就要从他怀里退出去。 “别动!”秦骧搂紧了人,怕她掉下床去。 暖漪忍不住了,“男女授受不亲!” 他们这般抱在一起坐在床上,让下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哪知她话音将落,秦骧直接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你!”暖漪惊掉了下巴。 秦骧倒是很得意,“就亲。” 谁知道暖漪下一刻就骂他,“我接触过病患,你若是染了病怎么办?快放开我!” 她不提这事,秦骧还能暂时按下不提。说起这个就生气,“你还知道那是病患!发善心也要有个度!何必费心费力救她!” 要不是那病患是个女子,秦骧能第一时间冲进去将暖漪揪出来。 暖漪反驳,“那我当年怎么救你?” 一句话说的秦骧哑了火。她发善心也不仅仅是今天这一遭,当年要不是她,他活不下来。 “先用膳。”他妥协。 暖漪还是要从他怀里退出来,秦骧不允,直接抱着她往桌边走,问她,“你的手能使筷子?” “你叫吉春来。”暖漪这几日用膳都是吉春忍冬伺候,她的手还没有恢复。 秦骧没跟她犟,抱着她坐下,亲自用筷子夹了她爱吃的茄鲞,“我喂你不好?” 嘴里吃了香香的茄鲞,什么脾气也没有了。她是真饿坏了。 边吃边嘟囔,“在这里做茄鲞,太麻烦了。” 毕竟不是府里,吃这么费事的菜,难为厨子了。 秦骧看她吃的好,语带笑意:“有个一日吃一餐的主子,他们还不得拿出看家本领来伺候。” 暖漪反驳,“早膳吃了。” 说完就知道自己嘴快了,看秦骧又不出声了,解释道:“我真是忘了。” “下不为例。”他控制着不让她吃太猛,怕坏了肠胃。 两人一言一语,一餐饭吃的有滋有味。 吃到七分饱,秦骧就不让她吃了。看她还有些意犹未尽,点了下她的鼻子,“等晚间吃块点心便可,不宜一次吃的过饱。” 暖漪自己就是医者,这道理自然是懂的。 只不过馋嘴而已。 等夏兰带着人进来收拾桌子,暖漪问:“吉春呢?” 夏兰回的飞快,“在阿奇屋子里守着呢,主子不必担心。”说完扭头就跑了,好似多看一眼暖漪都是罪过。 暖漪用胳膊肘子戳了下秦骧,“看你把我的丫头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不等秦骧说话,暖漪又叫已经出去的夏兰进来,“将新制的药端来给他喝一碗。” 夏兰应声而去。 暖漪说:“我不叫他们告诉你,就怕你这么巴巴的跑来,若是病了可怎么好。” “嗯。”他显得漫不经心。 让人着急,暖漪坦言,“这里距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真要是时疫,传进京里那是万万不可。” 京城来往人多,不说宫里还有圣人住着。就说京城里来往的商客,若是染了时疫,会以最快速度传遍各地。到时候情况不堪设想,遏制不住的话,横尸遍野都有可能。 秦骧早上得到暖漪这里的消息,满心都担忧她的安危,现在人就在怀里,倒也能让他静下心来思考眼下的情势。 最初染病那人是回乡探亲后发病的。也就是说,这病的源头,不在京郊。 若地方上闹时疫,当地官员一般不会第一时间就上报。能瞒就瞒,能拖就拖,一时控制住了,这事情就会成为秘密,永远不会让京中知道。 只会在控制不住,瞒不下去的时候才上禀京城,写折子递到京里来。 他要先下手查,只能暗访不可明查。 等秦骧从思绪里抽离,一低头就看暖漪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想来从昨日到这里,她就没有好好休息,此时吃饱了饭,情绪得以放松,便沉沉睡去。 抱着暖漪,秦骧嘴角微翘。 微低下头用下巴磨蹭着她的额头,他下巴的胡渣不一会儿就磨红了她皮肤。 那抹嫣红,让秦骧着迷。 第49章 得寸进尺! 第49章得寸进尺! 暖漪觉得热,挣扎着醒来想让吉春将窗户打开吹风。 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男人脸。 以为自己在做梦,暖漪闭上眼睛又睁开,重复多次,眼前景象竟还是如此。 想喊,喊不出声。几乎是瞬间,暖漪全身都红透了。 他们居然睡在一起?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秦骧。他的脸近在咫尺,微小的毛孔都看得分明。 他可真好看! 发自内心的感叹一句,虽是男人,却皮肤白皙。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形成了一把小扇子,阴影投射在下眼睑。高高的鼻梁,丰满的嘴唇。 忍不住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去碰触他皮冻一般的唇肉。 果然如预想的一般,触感柔软。 突然,她的手被擒住。 “啊!”暖漪吓得惊叫。 秦骧闭着眼睛笑,“看不够?” 知他调侃自己,暖漪恼羞成怒,“谁要看你。你好不知羞,怎地爬上床来了。” 被她控诉,秦骧才睁开眼睛,一脸无辜,“你扯着我不让走,我难道把你丢地上。” “才没有!”暖漪不承认。 秦骧也不争辩,从善如流,“好。不是你。是我不知羞。” 他这样说,暖漪原本的羞涩不但没缓解,反而更加剧。抽出手来掐他,“我想明白了,你骗我出府来城外住,就是为了为所欲为对不对?” 怪不得劝她来庄子里住,这里没有霍铎霍祈,谁还能镇得住他。 秦骧疑惑,“我怎么为所欲为了?” “你你你你……”暖漪想说你都跟我睡了还不算为所欲为。可这话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逗她真是无限欢乐,秦骧毫无收敛,说:“等你手好了,我再为所欲为不迟。” “秦骧!”暖漪虚张声势的吼他,“你出去。” 他不动,她也没办法。 真把人惹急了,吃苦的人是他。秦骧轻哄,“时辰还早,再睡会。” 有这么个大活人在身边,她能睡着才怪。 呼哧呼哧的喘气。 “好好好。我出去行了。”秦骧翻身从床上起来,回头望着暖漪,“这几日我在这里陪你,你不准再胡闹。” 暖漪想坐起来,可她一只手伤了,靠着一只手的支撑,快速坐起身不可能。还得他扶着才能办到。 就……很没有气势。 底气不足也要说:“谁要你陪,你赶紧回大营去。” “我现在这样回去,若是发病,怕是会被活埋。” 军中比其他地方对时疫的处置更残酷些。毕竟事关重大,真要是京郊大营爆发时疫,那牵扯的就不是几条人命,弄不好时局都会发生改变。 暖漪没法子,只能默认他留下来。 一早起来,梳洗用膳之后,吉春回来说阿奇的情况好些了,但庄子里又有两个人发病,症状相似。 已经有了阿奇的经验,暖漪倒不再如前一日那般眼前发黑。加之秦骧在她身边,虽然面上嫌弃他,但心底里还是多了几分底气。 忍冬已经将蜜丸做了出来。 暖漪胸有成竹的吩咐下人按部就班的治疗。 秦骧跟暖漪在城外所经历的事,城中人完全不知。霍祈今日独自来了锦绣庄,被带入雅间之后,指明要见佟盈萱。 掌柜的听说过这位镇北侯世子的名号,不敢怠慢,好声好气的解释,“少东家平日里不在铺子里守着。” 人不在? 霍祈歪歪斜斜靠坐在长椅上,一脸浑不吝,“那叫人去接来,荣安侯府来这也就一柱香的功夫,我等得起。” 指名道姓要见闺阁千金,太过于离经叛道。 偏偏霍祈这人软硬不吃难缠的很,“怎么?不愿意?那我派亲兵去接,总成?” 霍祈手下的侍卫都是军营里挑出来的,真要让这些人在京城里走一遭,那佟盈萱的名声就全完了。 与其让霍祈手下的人去,还不如自家人悄悄将人接了来。 掌柜的只得好声好气劝霍祈稍等片刻,然后打发人回荣安侯府去等回话。 足足等了两柱香的功夫,佟盈萱才姗姗来迟。 她进门的时候便闻到扑鼻酒气,进门就看霍祈好酒好菜不知已经饮了多久。下意识的皱眉头,被人强叫来已经不怎么愉快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酒徒。 霍祈望向她,今日穿了嫩绿色的衫裙,就跟那新生出来的树芽一般,让人瞧着就心里舒服。 “来,一起喝一杯。”他招手。 佟盈萱能喝才怪,找了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开门见山,“霍世子要见我,是为何事?” 霍祈喝酒之后脸色泛红,让他本已经淡下去的伤疤更明显了些。 早就见过他模样的佟盈萱虽不至于害怕,但也不觉得好看就是了。 霍祈语气颇为委屈,“你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是女人用的,我怎么办?” 听了这话,佟盈萱好一阵无语。 这锦绣庄开门做生意,有订单就给做,想要就下单啊。 秉持着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的心态,佟盈萱好声好气的问,“世子想要准备些什么?” 霍祈一样一样给她算,“我的新郎吉服、四季常服、骑马服,战服也要多做几身。还有贴身的中衣,都要给我做!” 明明是上门生意,对方要的越多,该越高兴才对。可佟盈萱生生听出一身火,霍祈那个语气表情,就跟命令家里妻子一样。 什么人啊?他的新郎吉服都要她给做,美得他! 佟盈萱长相温柔,就算是生气发怒,看起来依旧没什么威力。 “抱歉,这单本店不做。”她才不愿意应付霍祈。 哪知霍祈下一刻竟耍无赖,“你不给做,我就不走了。” 有这样的人没有? 佟盈萱彻底怒了,站起身,“我欠了你的不成?上次那些东西都是看在暖漪的面子上给的,你别得寸进尺!” “你说你。”霍祈喝昏了头,“发脾气时嗓音如此软糯,真是令人忍不住猜测,忘情时该是多惑人。” “放肆!!” 佟盈萱恨不能上去踹霍祈,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触及对方灼灼目光,佟盈萱只觉得身子都让这人看透了,羞愤难当转身离开。 一路疾步上了马车还不能平复心情,完完全全被气哭了! “没想到霍暖漪会有这样的哥哥!”狠狠的骂。 原本她以为自家弟弟就够恼人的了,与霍暖漪这个登徒子哥哥比起来,她那古板端方的弟弟,简直就是圣人! 回到荣安侯府,装作无事发生。 一直到月亮高悬,荣安侯府世子夫人亲自来找佟盈萱。 “母亲,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佟盈萱已经换了衣服歇下了。 佟夫人不跟女儿客气,问她,“你怎么惹到镇北侯府世子了?” 第50章 跟我走吧。 第50章跟我走。 到此时佟盈萱提起霍祈依旧生气,冷哼,“我惹他干什么?” “那怎么锦绣庄的人来说那世子在铺子里不肯走,他武艺高强,一般下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换句话讲,他不愿走,根本不可能被人抬出去。 这锦绣庄原本是佟夫人的陪嫁铺子,这几年才给了佟盈萱经营管理。佟盈萱做的很好,收益大增。佟夫人就不再多过问铺子里的事情。今日这霍祈显然是个棘手的,掌柜的拿不定主意,这才又找上佟夫人。 佟盈萱气地半死,但母亲如此着急,她也不敢说霍祈调戏她。 只能呐呐讲:“他要做新郎吉服,还要做常服、骑马服等等,铺子里哪里忙的过来。” “你糊涂!”佟夫人拍了一把女儿,训斥道:“镇北侯世子赐婚这事儿可是大事,他婚期那么近,府里忙不过来,出来找绣庄帮忙有何不可?事情应当分轻重缓急,你往日最讲大局观,怎么今日看不清了。” 背地里荣安侯世子与妻子夜话,说镇北侯真是有魄力,看出圣上不想让镇北侯与京中世家牵扯太多。顺应圣意为儿子请婚,女方居然是无父无母毫无根基的孤女。 放眼整个京城,能放弃儿子这么好的联姻机会,任由府中世子夫人是个毫无背景的女子,没人能做到。 看圣上赐婚如此痛快,且下令尽快完婚,就能看出对这门婚事有多满意。 佟盈萱有苦说不出,只能转移话题,“那……现在要怎么办?” 佟夫人也发愁,镇北侯府名声大,可这镇北侯常年在外,切实打过交道的人没几个。更别说霍祈了,这位世子据说是个煞神,比他亲爹有过之无不及。 惹上这样的活阎王,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叹口气,“我的意思是别让镇北侯府知道,要是闹到镇北侯面前,这事儿就大了。最好私下解决,不行让你爹过去一趟。” “不成。”佟盈萱马上摇头,她爹可是朝廷命官,论身份不比霍祈低,论岁数更是跟霍祈差辈份。让她爹去给霍祈说软话,绝不行。 而且就霍祈那泼皮流氓的作派,怕是能将她爹气的不轻。 佟夫人何尝不知,只是形势比人强,镇北侯如今圣宠正隆,他们总不能丢下霍祈不管,把人得罪透了。 “你弟弟倒是跟他有些交情,我只怕让你弟弟去,一言不合动起手,你弟弟可不是那人的对手。” 自己的儿子,佟夫人比谁都清楚。听说那霍祈在铺子里喝醉了,就佟盛英那古板的性子,为人不够圆滑,去了别火上浇油才好。 明白母亲心中的担忧,佟盈萱一拍桌子,“我去!” “这都什么天色了,怎能让你一个姑娘出门去。” 佟盈萱心里明白,那霍祈是冲着她来的,旁人去只怕不成。 “让弟弟跟我一起去。我惹的他,我给他赔罪。若他真是软硬不吃胡作非为,让弟弟练练手也不错。” 看佟夫人还要反驳,佟盈萱又劝,“我弟年纪比他小,身份不如他。他真要跟我弟动手,那理亏的就不是咱们家了。” 这般说来,佟夫人倒是赞同,“让你弟弟多带些人,到时候保着你弟弟全身而退就行。” 显然是已经判定霍祈会动手。 怀着忐忑的心情,佟盈萱再次上了马车。 入夜的京城已经施行宵禁,主干道不能通行。荣安侯府有御赐的交鱼符,这才能安然前往。沉静的街道上,马车前行的声音似乎有回响。 佟盈萱按耐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没想到车外并不是她弟弟佟盛英,而是她父亲。 父女俩对视,“您来干什么?” 佟盈萱不依。 佟父压低声音,“你弟弟心中仰慕那霍世子,去了怕是不会变通。我前往,若真出事,少不得亲自上镇北侯府赔罪。” 镇北侯后宅子嗣单薄,现如今长到成年的儿子只有霍祈一个。 真要是霍祈出了事,仅凭佟盛英怕是摆不平。 佟盈萱拉下车帘,委屈难言,恨不能将霍祈碎尸万段。凭他一个浪荡子,竟然让她父亲如此卑微。 锦绣庄位于商业街,入夜商铺都闭门谢客,相比于其他地方显得更冷清些。唯有锦绣庄灯火通明,见人来,大门开着,里面站了不少人。 佟盈萱从马车上下来,掌柜的见佟父亲自来了,急忙禀报,“就在二楼雅间,已经喝了不下十坛烈酒。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有胆大的闯进去都被从二楼窗户丢下来。屋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现在谁也说不清。” 烈酒?十坛? 怎么不喝死去!佟盈萱心中暗骂。 但也知道,眼下众人最怕的就是霍祈真喝死,人死在荣安侯府的地方,有理也说不清啊。 佟父先问过被丢下来的下人,听掌柜的说已经送医,妥善安置了,才放心下来。 “萱儿上去看看他。”佟父这样说。 佟盈萱难以置信,“父亲您不去?” “你独自进去,他应该不会伤你。”佟父这样说。 佟盈萱猛然间情绪上涌。一面羞愤难当,想着父亲应该知道了霍祈调戏她的事,要不然不会说这个话。另一方面,又恼怒父亲这种将她送出去的举动,仿佛用她来交换一般。 愤愤说道:“我就是死,绝不为妾!” 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给父亲任何解释的机会。 霍祈被赐婚这事儿人尽皆知,他到锦绣庄来的初衷就是为了准备婚礼服饰。现在父亲让她去献身,她不可能越过圣旨赐婚的原配嫡妻,只能屈居人下,为妾。 上楼时,她每一步都走的咚咚响。 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若是霍祈敢对她做什么,她就跟他一起死。 将头上的发簪拿下来紧紧握住,佟盈萱独自一人推门进了雅间。 里面的景象没有掌柜形容的那样吓人,桌上的饭菜不见动过,也没有预计中的醉汉耍酒疯。 “霍世子?”佟盈萱壮着胆子走进去。 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才在角落处的椅子上看到霍祈。 他睡着了。 霍祈身材高大,整个人蜷缩在一张椅子上,姿势非常别扭怪异,看着就不舒服。 看他睡得沉,佟盈萱没了戒心,向他又走了几步。 就算是最凶猛的动物,熟睡时都会让人放松警惕。更何况霍祈此时这般样子,半点看不出威风,甚至让佟盈萱生出一丝怜悯的心情。 白天看起来那么残暴痞气的一个人,谁能想到睡着之后,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不自觉地靠近。 两人近在咫尺,这般看着,佟盈萱发现霍祈其实长的很好看。平时他戾气太重,脸上又有疤,根本没人会去仔细看他。浓眉大眼,高鼻梁,鼻头有肉,下巴方正,这样一张脸,很容易让人着迷……… 霍祈骤然睁开眼睛,并出手快如闪电将佟盈萱捞进怀里。 “嘘。”在她尖叫出声之前,他轻声嘘。 佟盈萱倒在他怀里,不敢出声,只能瞪他。 就在她准备举起簪子的时候,霍祈轻松将她手里的金簪拿去。 “跟我走。”他说。 这是佟盈萱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他对视,他的眼睛大而明亮,此时他眼中,只有她。 第51章 私奔吗 第51章私奔吗? 这是佟盈萱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他对视,他的眼睛大而明亮,此时他眼中,只有她。 在他近乎痴迷的目光下,佟盈萱像是被蛊惑了,轻声问他,“去哪儿?” 霍祈手指蜷起,刮了下她的脸颊,“卫城。”说完又摇头,“随便哪里,就我们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的手指触感粗粝,刺着佟盈萱脸上的娇嫩皮肤。 佟盈萱心脏都要跳出来,蹦蹦蹦蹦,她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像是听不到自己再问,“私奔吗?” 霍祈乐了,点点头,“跟我私奔好不好?天涯海角,只有我们。” “你做梦!”佟盈萱猛然提高了声量。 之前两人间朦胧的灵界瞬间消失,霍祈柔情似水的眼神也变得清明。 佟盈萱奋力从他怀里挣脱,站在他面前,冷眼睨着他,“我原当你只是生性风流放诞,见个女人就要占点便宜才能作罢。没想到你并不是生性如此,而是骨子里看轻了我。” 霍祈听不懂她的意思,“什么?” 佟盈萱热泪滚滚,“我虽命运多舛,却自有傲骨。便是此生青灯古佛,那也要堂堂正正做人。你当我是那青楼楚馆里的女人吗?张嘴就说要带我走,没名没份天涯海角,给你为奴为俾难见天日。” 她平时多温柔啊,发脾气都是糯唧唧的。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霍祈张嘴想要解释,她误会了。他从未看轻她,只是……只是……想要她。 想要到恨不能舍弃了这侯府世子的身份,只愿跟她做一对寻常夫妻。 霍祈今天喝了整日,旁人当他喝醉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越喝越清醒,这么多年从没有如今天这般清醒过。佟盈萱的眉眼就在他眼前不停浮现,想要这个女人,想要她为自己生儿育女,想要每日看到她,想要她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属于他。 看她哭,他心如刀割,“你别哭。我错了。” 是他错了,忘了她是名门贵女,一身傲气,怎会甘于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全是他的错。 动情是错! 他道歉了,佟盈萱却不觉得痛快,哭的更凶,“你赶紧走,给我滚的远远的,此生我不想再见你。” 看她如此痛苦,霍祈没了办法。任凭他平时多油嘴滑舌,这节骨眼儿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她要他走,他走就是。 此生别过,愿她安好。 霍祈转身出门,片刻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佟盈萱站在原地盯着他离开的地方,目光凶狠。 恨!不知是恨他还是该恨自己,只有自己知道,刚才霍祈问她要不要跟他私奔时,她竟有瞬间的犹豫,差点冲动之下就点了头。 她明明恨他不死……明明他那么可恶…… 回去的路上,佟父什么都没有问,只说赶紧回府,她母亲还在等她回家。 马车摇摇晃晃,佟盈萱浑浑沌沌。霍祈那双眼就在她身边盘旋,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男人用那种眼神望着她。 让她觉得,为了那一眼,便是粉身碎骨又如何? 猛地撕扯过车内的靠垫捶打一阵,“混蛋!” 暖漪整整一天没说话,走到哪里都是低气压。忍冬吉春这样的贴身丫鬟都不敢出声,她前脚进屋,后脚吉春忍冬就退了出去。 秦骧想劝她一句,只是还未张嘴,就先干呕起来。 “手!”暖漪坐在床边盯着他。 秦骧乖乖伸出手,不等暖漪给他把脉,先是扯了下暖漪的手指,讨好的态度明显。 他越是这样,暖漪越是心里不好受。 谁能想到,他们这些从京城来到庄子里的人,只有秦骧一个人发了病。 忍不住埋怨,“一定是你上次受伤没养好,损了根本。若不然为什么连忍冬吉春这样近身照顾病患的人都没事,偏偏你被染上了。” 她懊恼又心疼的语气,让秦骧一颗心就跟泡在温水里似得。 干呕没吐出什么来,但那股劲儿还在,顶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他是昨晚烧起来的,因他赖着暖漪一起睡,所以第一时间就被暖漪发现了。 一阵热一阵寒,今天还出现了呕吐、腹泻的症状。 他脸色泛青,忍着不想在她面前吐出污物来,所以并不开口,只浅浅的笑。 暖漪给他把脉,阿奇以及她哥哥都已经明显好转,有了成功经验,治疗秦骧不算难。可她还是心慌意乱,恨不能自己染病,而不是他。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额头,像是在探他还有没有发烧。 但其实暖漪走神了。 他在京中事务繁多,这些日子暖漪也能感觉到他已经不能如从前那样每天过看书习武的生活。 现在病了,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情,千头万绪乱人心,“我爹那里还好说,都是我害了你。我就怕营中其他人不满。再者,我爹是不是该给你求功名了?不能总让你给我哥当副手。” 到现在秦骧还没有任何功名在身。 叫他秦将军,不过是虚名,他还没有御赐的将军职衔。 秦骧眸光一闪,开口嗓音沙哑,“想要几品?” 暖漪仔细想过,“你不可能越过我哥去,最高也就是六品。”武将不比文官,除非像她爹那样封了侯爵,否则就要一级一级往上熬。别看霍祈是皇帝御封的将军,官职却也只有五品。还没有侯府世子的身份高。 “六品不能留京。”秦骧轻声说。 听他语气低沉,暖漪以为他心情不好。难免心疼他,本朝豪门氏族实力强大,没有生在豪门家族里,求取功名难于登天。当今圣上虽然有心扭转这一局面,这些年提拔了不少如镇北侯这样的新贵,也广开恩科,吸纳天下学子入朝。 但世家贵族把持朝政多年,短时间内彻底改变现状不可能。 秦骧虽在镇北侯府长大,跟霍祈同进同出,但差在血统上,差之毫厘错之千里。 能封六品,都属不易。 想着宽慰秦骧,暖漪笑嘻嘻的讲,“不留京才好呢。咱们跟我哥哥一起去卫城,我知道那边民风淳朴,没那么多讲究,到时候我可以开家医馆。行医救人又能贴补家用,两全其美。” “你要养我啊?”秦骧眉眼温柔。 暖漪点头很用力,理所当然道:“靠你的俸禄才多少,嫁个穷当兵的,可不得我去多挣点银钱。”说完想起佟盈萱,又说,“佟家萱萱经商很厉害,到时候我可以向她请教,若是能得她真传,说不准还能成大掌柜呢。” “谁?”秦骧对佟盈萱不是很熟悉,“佟家大姑娘?” 提起唯一的手帕交,暖漪开心介绍,“是啊。就是佟家大姑娘,你还不知道?京城那锦绣庄是她家的产业,前些年她母亲交给她经管。现在都成了京城第一大绸布庄了。好厉害。” “你也想要商铺?”秦骧的立足点跟当初的霍祈出奇的相似。 暖漪好无奈,“我要了有什么用?她母亲手把手教她经营,手下的人也都是经年用的老人儿。我哪里会啊。” 这些年暖漪看过的医书不少,让她治病救人还能行。可在经商这方面,没人教她。长年闷在家里,接触的人也少,使人善任,如何管理手下伙计也是一门学问。 “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我没付出过,自然谈不上得到。”她没在这方面花过心思,不会也没什么好沮丧的。 秦骧的难受劲儿又起来,不说话,硬憋着。 暖漪站起身骂他,“想吐就吐,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好隐藏的!” 第52章 她们竟敢威胁我父亲 第52章她们竟敢威胁我父亲? 正因为是她,才更要隐藏。 秦骧这一病,暖漪真是什么心思都没了。也顾不上庄子上其他生病的人,成天就研究怎么给秦骧补身体。 他上吐下泻,只能吃流食。暖漪就把一碗粥熬出数不清的花样来。 大蒜能杀菌消炎,就用蒜来熬粥。偏偏秦骧这人口味挑剔,不喜欢吃大蒜粥。没办法,暖漪只能亲自下厨,将蒜用热油炒成蒜酥,铺在粥上。 盯着秦骧吃。 她带着手伤亲自下厨给他做的,他无论如何都会吃下去。 一天吃三顿蒜粥也不行啊,总要换花样。因为炒蒜酥,暖漪得了经验,将猪肉切碎用同样方法小火慢炒,一直煸到酥酥脆脆,能铺在粥上直接喝下去为止。 庄子上有皮蛋,就熬皮蛋瘦肉粥 在庄子上没有旁人,两个人相依为命,像是相守了很多年的伴侣,整日都在一处。秦骧有时会忍不住想,如果真如暖漪想的那样,他们一同去卫城,盖几间房,修个小院。他每日去军营练兵,她行医救人,再养几个孩子。 该是多么的甜蜜惬意。 只是很快,他就克制住自己的遐想。总要回宫的,这是命,谁也无法摆脱。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回京的日子,霍祈成亲的日子快到了,亲哥哥成亲,暖漪说什么都要回去。 好在庄子上已经连续五日没有新发病的患者,之前发病的那些人在精心治疗下,也都恢复了过来。 无一死亡病例,堪称奇迹。 离开庄子时,庄上的管事恨不能把庄子里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都给暖漪装上。无论是粮食或是新鲜蔬菜水果,正是瓜果成熟的季节,今年雨水充沛,收成格外好。 暖漪想着回府就要筹办婚礼,到时候来府上的宾客多,多带些粮食蔬菜回去也好,便没有拒绝。 她表示愿意带走,庄上的人一下子来了劲儿,已经病愈的阿奇带着他哥哥,一天下来把院子里养的鸡都给杀了,全部让暖漪带回京城去吃。 庄上热闹非凡,杀鸡杀鸭宰羊摘果,比过年还热闹。 临走,暖漪留下了些银两,让管事再补充些鸡仔鸭仔进来。原本他们在庄子上隔离一个月,之前的那些家畜牲口都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她这一走,彻底搬空了。 管事眼睛都红了,“主子不必如此,他们虽是庄稼汉,不识字不懂规矩,可都是真心盼着主子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主子这次可是救了一庄子的人。” 若不是暖漪恰好过来,他们这一庄人怕是都要因时疫丧命的。 经历了一场时疫,无论是染病被救活的,亦或者是挺过来的,都满心感激暖漪,对她这个主子充满敬畏之情。 离开庄子暖漪才想起还有个霍佑在秦骧的别院住着呢,问了吉春才知道三天前,牡氏带着已经病愈的霍佑已经先一步回了镇北侯府。 心里多少有些歉意,原本是带着霍佑出来养病,没想到遇到突发情况,根本就没顾上霍佑。 车队浩浩荡荡往京城走,秦骧半躺在马车里。暖漪亲手剥了个荔枝喂到他嘴边,等他吃进去,又拿了帕子给他擦嘴。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这一个月日日夜夜的照顾,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刚救他回来那时,照顾他成了暖漪最日常的事情。 秦骧嘴里吃着香甜的荔枝,这么养了一个月,浑身筋骨都变得酥软。 动一下都懒得。 车队顺利进城,路边渐渐有了小贩叫卖的声音。 在庄子上住了一个月,平时耳边只有蝉鸣声,这一下进了城,感受到了街市繁华,暖漪忍不住掀开车窗上的布帘往外看。 边看边跟秦骧说:“不知道哥哥成亲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没我盯着,他又是不上心的性子,别缺了什么才好。” 秦骧懒洋洋地躺在暖漪身边,“宫里派了人出来协办,保准已经准备妥当。” 暖漪身在京郊,对府里的事情知道得不清楚,这会儿听秦骧说,才惊觉自己错过了府中大戏,问,“我爹没放母亲出来?” 她离府时,萧氏被罚了禁足。霍祈的婚事近在眼前,暖漪又带着霍佑走了。原本暖漪想着霍铎也就是吓吓萧氏,禁几天足就会放她出来。毕竟还有霍祈的婚事要操办。 秦骧摇头,目光很冷,“听说义父亲自进宫求了圣旨。” 他没说太多过程,不想让暖漪知道。 萧氏大概算准了霍铎会因为霍祈的婚礼在即而放她出来,所以不服软不告饶,连半句软话都没说。不仅如此,霍盼溪受了萧氏的授意,带着府中平时主事的管家集体怠工。 大有一副逼着霍铎服软的架势。 霍铎不吃这一套,亲自进了宫,求了恩旨,让宫里派人到镇北侯府筹备霍祈婚礼。 很多年前霍铎就因为府上没有女主人主事进宫求过旨,当年皇帝大手一挥给镇北侯府拨了不少宫里的能干人。时隔多年,再一次发生这种事,皇帝没多问,依样画葫芦,又给镇北侯府拨了一个大总管一个大嬷嬷。 总管管着外院的相关筹备工作,大嬷嬷负责内宅。 而这两个人是皇帝赏下筹办霍祈婚礼的,等礼成,这两人还要回宫里去,所以身份跟彻底成了镇北侯府家奴还是不同。 有个‘御赐’在头上顶着,办起事情来自然使命必达,四处给开绿灯。 宫里的大总管亲自筹备霍祈的婚事,这事情根本瞒不住,京城早已经为这事全城热议过。早些年镇北侯进宫去求皇帝赏人管家,那是因为他原配妻子早逝,家里儿女又小。现如今这萧氏嫁进镇北侯府已经十几年了。镇北侯世子成婚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要进宫求人来操办。 几乎是将萧氏不受待见光明正大的公布出来。 活生生的打了安国公府的脸。 就连秦骧也没想到霍铎能做到如此地步。不过他在义父身边多年,很了解霍铎的心思,在皇权面前示弱,是霍铎一贯的做法。 霍铎家庭不和,诺大的镇北侯府连世子的婚事都操办不起来。坐在皇位上的那人听了,虽嘴上说霍铎治家太差,但看圣上直接赏人下来的做法,内心怕也是乐见其成的。 暖漪将秦骧短短的两句话连起来,就想清楚了这里面的弯弯绕,气地脸都红了,“她们竟敢威胁我父亲?” 想她爹身居高位多年,居然被萧氏霍盼溪带着人罢工威逼,闹到要进宫讨人的地步。 暖漪为自己的父亲不值!! 第53章 当街打人! 第53章当街打人! 秦骧想劝他镇北侯这般做有自己的考量,话还没说出口,马车突然急刹车。暖漪身体不少控制的前倾,还好秦骧一把将人抱住才没有被摔出去。 不等暖漪问外面出了什么事,就听长青喊起来,“萧公子拦路挡车是为何事?” 这时原本坐在后面马车里的吉春已经跳下地,跑到暖漪马车旁,靠近马车壁,低声告诉马车里的暖漪秦骧,“是安国公府萧三公子要见姑娘。” 萧连旭? 在庄上给秦骧养了一个月的病,暖漪的手也养了一个月,如今已经大好了。只是当时伤口太深,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阴天下雨的时候会痒,偶尔还会疼。 大拇指摸索着掌心的疤痕,暖漪原本就因为萧氏敢抗衡她爹的事情生气,好死不死这会萧连旭跑了出来。 萧连旭自从上次宫中伤了暖漪,后被祖父动用家法打伤。亲自去镇北侯府赔罪,却一直没有见到暖漪的面。后来他又登门几次,才知道萧氏被禁足,而暖漪避居城郊。 兜兜转转一个月过去,今日居然在街上碰到刚回京的暖漪。 无论如何他都要见暖漪一面。 此时就在马车外朗声说:“请安宁县主与在下街边小聚,在下有话要说。” 小聚?谁要跟他小聚。 暖漪冷声拒绝,“我与你没有任何话要说。” 哪知这萧连旭不要脸皮,再一次说道:“安宁县主论身份该叫在下一声表哥,亲戚相聚,有何不可。” 在宫中要取她性命的时候,没见他念表哥表妹的关系。此时假惺惺又是何必。 “滚。”暖漪很生气。 秦骧站起身想要出去,被暖漪拦住。他们一路从城外进来,两人都没露面,外面的人只当马车里只有暖漪一个人。 这时候若是看到马车里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怕是会舆论哗然。 旁人才不会深究暖漪与秦骧之间的渊源,只会把这事当成惊天大八卦,议论纷纷,最后往最无耻最肮脏的地方去。 暖漪不想坏了名声,更不想让秦骧染上骂名。毕竟,眼下她有御赐县主的头衔,而秦骧还是个白身。 到时候,只怕要被骂成面首了。 所以,他万万不能露面。 怕劝不住他,暖漪抱住他的腰劝道:“我想干干净净嫁给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堂堂正正的成亲。而不是因为闲言碎语,不得不成亲。 秦骧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甚至比她想的更多,他已经恢复身份,暖漪不知。未来皇子娶妻,绝不能娶一个名声狼藉的女子。 大白天跟陌生男子共处一辆马车中,不管内情是什么,只要这个画面出现,暖漪的名声就完了。 他只能隐忍,绝不能露面。 想清楚这些事,秦骧重新坐下来,甚至还给暖漪倒了杯茶。 暖漪可没有他这般好心态,她在宫里见过萧连旭,还在萧连旭手里吃过那么大的苦头。 外面这个男人多么厚颜无耻,暖漪清楚的很。 从腰间摸出鞭子,暖漪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为了不让秦骧被发现,她不惜一战。 那萧连旭果然没让暖漪失望,被一个滚字激怒,竟让手下跟长青等人动起手来。 不仅如此,萧连旭自己从自己马背上脚步轻点,身体轻而易举就落在了马车上。将马夫一把推开,伸手就要掀开马车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萧连旭没看清车内情况,就被一阵劲风激的后退数步,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 暖漪挥着鞭子从车内冲出来。 满身的狠戾,她从不是好惹的主儿。上辈子当街打人那是家常便饭,这一世克己守礼,没想到人善被人欺,被萧连旭欺负到门上了。 记忆是太神奇的东西,明明这一世暖漪从未在外露过身手,可真当她把鞭子抽在萧连旭身上的时候,内心只觉得痛快,动作行云流水,打的肆意嚣张。 啪!啪! 鞭子抽在人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来围观群众无数。 萧连旭在宫中看暖漪敢徒手挡箭就猜到暖漪会武,寻常闺阁千金,吓都要吓死,哪里会如她那般沉着冷静,被伤成那样,都不动如山。 将门虎女,谁敢小看! 但任凭他再怎么预测,也没有想到会是眼下这般的场景。 从车里冲出来的少女一身红衣,眼睛灿若星子,身手矫健,挥鞭极快且狠。 鲜衣怒马,比太阳还要耀眼。 他看的痴了,连她挥打在自己身上的鞭子都感觉不到疼。 京城何时有过这样的女子,即便是人人都说宫中襄阳公主骄横,那也只是行事风格。真如暖漪这般,挥鞭子抽人的姑娘,绝无仅有。 萧连旭不动不说话,就干支着让暖漪抽打。 单方面攻击没什么意思,会让暖漪觉得自己欺负人。 也打了不少鞭了,暖漪正欲收鞭,没想到一直跟木头人似得萧连旭突然暴起,抽出随身软剑就向暖漪刺了过去。 还没靠近暖漪,就被马车里飞出来的暗器所伤,从空中掉落,重重摔在地上。 暖漪知道是秦骧出手了,蔑视的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萧连旭,“卑鄙小人!” 趁她收手攻其不备,不是小人是什么?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打! 暖漪回到马车上,吩咐镇北侯府的人重新出发回府去。 马车里气氛冷凝,暖漪有些心虚。 冲动是魔鬼,她装乖乖女装了十几年,没想到一招破功,而且是在秦骧的面前。 最不该在他面前旧态复萌,又露出上辈子讨人厌的模样。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暖漪无力改变,只能厚着脸皮问秦骧,“我刚才的鞭法怎么样?你教我的招式,我都有好好练习。” 上辈子暖漪用鞭子就是仗着自己有力气,瞎抽。根本没人教过她具体招式,也不会有人教闺阁女子用鞭子。 如今不同了,她三岁那年救秦骧回来,两人朝夕相处了几年。秦骧早早就跟着武师傅习武,看到暖漪耍鞭子,就会教她些招式。 近几年两人聚少离多,秦骧倒是很久没有见过暖漪用鞭子了。 “嗯。”他给了回应,表情淡淡。 这些日子两人关系好,暖漪也大胆了许多,伸手去掐他的脸,“怎么?厌恶我了?” 秦骧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抱紧了人不出声。 暖漪想抬头看他眼睛,被他按在胸口不让动。自然也看不到此刻秦骧的神情,他在极力隐忍。 想要她做那最娇艳的牡丹,只需高高在上,藐视人间一切。而不用如现在这般,冲锋在前,将他护在身后。 被她护了这么多年,秦骧内心的欲望早已经压制不住。 很快!很快他就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马车一路前行回到镇北侯府,霍祈站在府门口等着他们。见他们下车,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调笑道:“呦?这是当街打人的女豪杰回来了?” 暖漪好无语,“哥,你也欺负我。” 霍祈大呼冤枉,“谁敢欺负你啊,听说将人打的起不来了?” “死不了。”暖漪没好气。 霍祈哈哈大笑,“行啊。这才像我妹妹么,干得好!咱们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好不好?”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啊。 有这样的哥哥在,她还能娴静淑雅下去吗? 暖漪往府里走,跟霍祈说当时的情况,对萧连旭趁她收势来攻击她很是不齿,“要不是阿骧出手,我今日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攻其不备,萧连旭那一剑不是闹着玩的,这要是让他得手,估计暖漪又要见血了。 第54章 开家药铺 第54章开家药铺 霍祈这才望了眼一直跟在暖漪另一侧的秦骧,却没有出声说话。 暖漪疑惑,从前霍祈跟秦骧最是要好,今日怎么看着有些疏远。从见面到现在,话都没讲一句。 霍铎此时在家,暖漪回来先去看望父亲。 许久不见,霍铎还是老样子,不怒自威。他看到秦骧当即就说:“快去忙你的,别在这里耗着。” 秦骧朝暖漪看过去。 暖漪以为秦骧有什么要紧公务要去办,急忙交待让他别忘了继续吃药。虽然他身上的症状都消失了,但暖漪不放心,总觉得他亏了身体底子,特地给他制了补身体的药丸子吃。 秦骧对着暖漪点了下头,然后退出门去。 暖漪在庄子遇上时疫这事儿,之前都瞒得紧。直到三日前牡氏带着霍佑从别院回府,霍铎才知晓。 这会见了女儿顾不上其他,先问了时疫的情况。 暖漪颇为自豪的说:“都控制住了。庄子上已经多日没有人发病,之前发病的也都已经治愈。” 能治好那么多人,暖漪私心里还是很骄傲的。 霍铎想的更远,他问:“可知道最先发病那人家乡在何处?” 暖漪茫然,她只顾着救人,哪里会问那么多。 看她表情就知道她不清楚。 霍铎没有再多问,“好生回去休息,后日就是你哥的好日子,到时候府里怕是不得闲。” 暖漪点头,坐了一天的马车,还在街上打了一架,她确实累了。 不过,她犹豫着对父亲说,“爹,我把那个萧连旭打了。” 霍铎拂了下胡须,显然早已经知道此事,并没有责备暖漪,只是说:“往后在外不可自己动手,多带些人。” 暖漪急忙点头,她今天是被那萧连旭逼的没了办法,毕竟秦骧在马车上。要是车里没秦骧,她见一见那萧连旭也无妨。 等暖漪回去,霍祈问:“爹,您是怕时疫在地方上已经传播开了?” 霍铎板着脸点头。 时疫传播速度极快,京城目前没人察觉,恐怕是因为地方上有意隐瞒。 “旁的咱们管不着,你最近盯紧些。营中不准任何人外出探亲,特殊时期特殊办法,若是营中出现病例,一定及时处置!万不可传播开来。” 霍铎现在掌着京郊大营,军中绝对不可染疫。 “行。我这就去办。”霍祈站起身,一刻都不愿耽搁,这可是大事。临走,又扭头对亲爹说:“我去暖漪那里要个治疗方子,先采买些药材备着。不出事则罢,真要有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不可声张。”霍铎交待。 现在京里半点时疫的风声都没有,霍祈大肆采买药材,难免被人怀疑。 霍祈撇了下嘴,“我那么蠢?您瞧好。” 说完大步离开。 回到暖香坞,收拾停当就听宫里的总管以及大嬷嬷来拜见。 暖漪有些疑问的看向吉春,在庄子上过了一个月的封闭日子,不仅暖漪跟秦骧感情升温,就连跟身边的一众下人也培养出了战斗感情。 毕竟都是过命的交情。 吉春抿了下唇,轻声说:“来见过主子是规矩。” 既是规矩,那就不能拦着。 不一会儿就见两人进来,之前暖漪听说宫里派来了一位大总管,下意识就将这大总管想成了老头儿。没想到进门这么一看,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有没有二十岁都说不好。而跟在他身边的嬷嬷,也是个精干的年轻女子,看发型是嫁过人的,二十五岁上下。 宫里出来的人,规矩没得挑,干净利索给暖漪行了礼。 霍祈成亲仪式的筹备人就在眼前,暖漪忍不住多问了些,具体到酒水、菜品,都一一关心。 好在这两位都是经过事情的,没有被暖漪问住,从前院宾客到访时马车该如何调度,到后院女眷放在手边的小点心都回答的一应俱全,事无巨细。 暖漪满意了,特别真诚的感谢这两位。 还让吉春拿了银两出来赏他们。 等这两位离开,忍冬颇为心疼,“姑娘您把月银赏出去大半。” 暖漪解释,“人家是宫里出来的,办完了差事还要回宫里去。办得好是本分,可尽心尽力却是情分。” 听刚才两位字里行间的意思,明显是真用心了。暖漪很明白,如果只是秉公办事,将事情顺着做完,绝不用这么费心。能多花那一两分的心思,就是难得了。 暖漪这里其实皇家赏下来的文玩玉器不少,平时拿来赏人很体面。那是因为宫外的人想得到宫里的一件器物不容易,自然欢天喜地。可这宫里出来的人,根本不会稀罕,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对外,可以赏宫里的器物。对宫里的人,唯有黄白之物最实惠。 忍冬没再多说。 暖漪却知道忍冬为何如此,她这些年日子过的不错,无论是父亲霍铎亦或是兄长秦骧都经常送东西给她。吃穿用度,并不缺。但唯独这个银子,没多少。 每个月就拿着府里发的月银。 倒也不是父亲兄长小气不给她银钱,而是她身在闺中,周遭一切都已经被人安排妥当,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 久而久之,也就不把这事情当回事。 但眼下,暖漪的身份不同了,接触到的交际层面也有了改变。 书到用时方恨少,银钱哪里有够的时候。 夜深人静,暖漪跟忍冬一起商量,“我想着是该做些事情找个进项。” 在镇北侯府,她想动银子,就要通过萧氏。就算她直接找了父亲去要银子,总归不如自己挣来的用的顺手。若是将来嫁人,她生母留下的嫁妆多都是医书,根本不值什么银子。指望萧氏贴补她嫁妆,那是白日做梦。 忍冬明白暖漪的考虑,马上问,“姑娘也想开个绸布庄?” 之前暖漪说过好几次佟盈萱那个锦绣庄的事,语气羡慕的紧。忍冬就以为暖漪自己也想开绸布庄。 暖漪摇头,“我对布料不怎么讲究,这要让我去做,怕是也做不好。” 她上辈子四处疯玩,一言不合就开打,寻常贵女那种绫罗绸缎的衣服实在不方便,她最爱穿类似男装的骑马装。这辈子长时间宅在深闺,平常穿衣服布料就图舒服。 自己都不讲究布料,开个绸布庄,能有什么前途。 那佟盈萱喜好风雅,吟诗作对,前些年是京城各大宴会上的风云人物,她对衣料、款式,甚至是京城贵女圈的流行风尚都了若指掌。她能把锦绣庄做成如今的规模,不是运气。 结合自己,暖漪说:“我想着先开家药铺。” 忍冬眼睛一亮。 “咱们平时制药也不少,采买药材更是轻车熟路。与其在府中做出来放着,还不如拿出去卖。”暖漪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就卖成药丸子。再请个郎中在店中坐诊,特殊病症也好对症下药。” “这好。”忍冬拍手叫好,这些年她跟着暖漪不知给远在天边的霍祈秦骧做过多少药丸子。可只有他们两个人,再多能用多少。多数制出来的药丸,要不就被霍祈当人情送人了,要不然就放在府中落灰。 拿出去卖,倒也不费什么功夫,都是现成的。 谈拢了药铺的事情后,暖漪又说:“等药铺做的好些,我还想再开个药膳馆子。这次咱们在庄子上,我给阿骧熬了有几十种粥。我看京城酒楼饭店不少,但没人卖专为病人体弱者做的药膳铺子。” 第55章 霍祈大婚 第55章霍祈大婚 这些年父兄知道她偏好医术,送她礼物多数都是药材。以至于多到暖香坞的库房放不下,特地又寻了块地,专门盖了几间房存放药材。 忍冬拿了笔来,将暖漪说的这些想法记下,转头出去找长青商量。 暖漪只是有个想法,具体实施还要靠长青等人去外面跑,其他先揭过不提,开商铺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掌柜的。 有了忠心能干的掌柜,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规划。 转眼,就到了霍祈成亲的大日子。 镇北侯府连门口的石狮子上都挂了红色绸缎,满眼皆是红色。霍祈一大早就出门去接亲,宾客陆续上门,门前的那条街甚至出现了拥堵状况,若不是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怕是要堵上大半个时辰。 今日镇北侯霍铎解除了夫人萧氏的禁足,让萧氏出来招呼客人。毕竟是家中主母,世子成婚这等大事,还是需要出来露面的。 萧氏禁足一个月,人活活瘦了一圈。她本就身材窈窕,猛然瘦下来,看起来竟比从前老了十岁不止。霍盼溪见到母亲这副样子出来,先是痛哭出声,“娘。” 这一个月,霍盼溪怨恨父亲不讲情面禁足母亲,不顾她的哭求。同时,她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原来这么多年她能过着锦绣繁华的生活,全是靠着母亲一力承担。 萧氏被禁足,霍盼溪带着母亲手下几个陪嫁管事闹了几次,想要让父亲放母亲出来。结果不仅萧氏没有出来,反而让霍铎进宫请了人来府里。 宫里出来的总管雷厉风行,进府不到两天就完全掌控了局面。之前跟着霍盼溪一起闹事的管事彻底被架空。府里的下人都不是傻的,萧氏手下的管事哪里能跟宫里出来的大总管比。 那可是皇上御赐的,身上带着金字招牌。 萧氏被禁足,原先巴结霍盼溪的人也都避之不及。这一个月,她连一张邀请她去宴会的帖子都没收到。跑回安国公府求外祖父帮忙,结果被外祖父痛斥,说她母亲不懂事,她更是行事任性,没有分寸。 长这么大,霍盼溪第一次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使她产生了极深的恐惧感,如今见母亲憔悴成这样,所有的恐惧委屈顷刻爆发。 哭的不能自控。 萧氏拍了拍女儿的肩,这段时间霍盼溪在外煎熬,她在栖霞院内又何尝好过。 不准任何人进出,每日只派人给她送去吃食。 比之从前她跟在皇后姐姐身边,接受众人艳羡的日子,这一个月,可谓天堂地狱两重天。 促使她彻底冷静下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思考过自己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缓缓将女儿搂进怀里,嗓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溪儿,如今你可看清楚了,男人永远都是靠不住的。” 霍盼溪被母亲的嗓音吓了一跳,思索母亲话中的意思,反驳,“骐表哥,他不会……” “呵呵呵。”萧氏冷笑,“执迷不悟!” 母亲太吓人,霍盼溪不敢硬顶着说,只抱住母亲哭道:“娘,溪儿只有您了。” 霍盼溪从未如此透彻的感受过,她只有母亲可以依靠。 萧氏微微低下头,手指轻柔拂过女儿的绒发,语调坚定,“娘也只有溪儿了。” 活到现在,萧氏终于明白,这世上什么都靠不住,唯有自己的骨肉,才血脉相连。也理解了宫里萧皇后,为什么会为了皇三子楚骐殚精竭虑。 女人活到底,为儿为女就是为了自己! 不争不抢,只会沦为弃子。 萧氏让梧桐为她重新梳妆,选了身符合今日氛围的新衣裙,一番精心打扮下来,虽然还是能看出身形瘦削了些,但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憔悴失意。 走出栖霞院的大门,她依旧是镇北侯府最身份尊贵的女主人。 不会被任何人看轻。 霍盼溪看母亲如此,也振作起来,今日大半个京城的贵族人家都会过来参加婚礼。绝不能在这时候丢了体面,母亲不能,她更不能。 重新净了面,霍盼溪梳妆后跟着母亲一起往外走。 今日来府上的女眷多,她们两个人都要去接待。 安国公府老夫人亲自来了,萧氏在二道门接了母亲下马车。 老夫人手持龙头拐杖,满头银发,皮肤白皙,一看就知道是累年滋养出来的老封君。下马车被萧氏扶着,开口就问,“你府上那个当街打了连旭的野丫头呢?”??萧氏才被放出来,根本不知道暖漪之前做了什么事。 “她打了连旭?”惊讶道。 萧连旭能被送进宫给皇三子当伴读,足以说明他是萧家新一代里的佼佼者,是萧家重点培养的新一代家主。 萧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继承人,被暖漪当街抽了鞭子,让萧家人如何能接受。 老夫人哼了一声,“去!给我把人叫来,我倒要问问,我那孙儿是何处惹了她,令她当街打人,好生威风。” 萧氏根本不知道暖漪在哪里,被亲娘呵斥也不敢耽搁,赶紧打发人去暖香坞把暖漪请来。 谁知道等萧氏扶着老夫人到正厅坐下,派去的下人来回话,说不知暖漪去了哪里。人不在暖香坞,问暖香坞的下人,都说不知。 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转头就指着萧氏的鼻子骂,“我怎会生出你这种废物!连个没了娘的孩子都捏不住!” 霍盼溪想为母亲辩解,正打算说暖漪得父兄宠爱为所欲为惯了,根本不受她母亲管教。还没张口就被老夫人骂了,“你又有什么话说?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人家能当街打人,你却躲在人后像个鹌鹑。” 一句话骂的霍盼溪也没了话。 府里的官司暖漪一概不知,她这会儿换了男装混在霍祈的迎亲队伍里,正在去迎娶新娘的路上。 身边吉春眼睛珠子都不敢乱转,生怕一个错眼,暖漪就丢了。 没办法,这迎亲队伍里的人都穿的红彤彤一片,很容易看错人。 暖漪目光盯着队伍最前面的霍祈身上,别看他哥平时在她面前没个正形,在外却极其严肃端方。挺直了腰背骑在马上,自有一番气度。 朱珠父母双亡,今日是从霍家的私宅里出嫁。 原本娶亲都要娘家人顶门闹着要些彩头,可到了朱珠这里,宅子里的人都是霍家的下人,根本没人敢拦着霍祈。 一路畅通无阻。 暖漪余光看到了朱家小弟。一段时间不见,这孩子像是变了个人,个头长了些,人黑瘦了许多,站在迎娶的队伍里,很是沉默。 朱小弟太小,不可能背着姐姐出门。 新娘子朱珠是自己走出私宅大门,上喜轿。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在一片喜庆的红色中,暖漪居然生出几分凄楚的感觉。 无父无母,又远离家乡,成婚时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就这么孤零零的登上花轿,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等往后一定要对这个嫂嫂好些,尽管刚知道赐婚时,她觉得哥哥值得更贵重的女子。可现在朱珠已经成了她的嫂嫂,那就是一家人了。不管其他,她总要护着自己家人。 迎娶新娘的队伍吹吹打打,暖漪四处看看,问吉春,“阿骧今日是不是没露面?” 按说霍祈成婚这么大的事情,秦骧不该缺席。但暖漪跟了这么久,还真是没见到秦骧。 吉春说:“此前在城郊住了一个月,秦将军怕是积累下不少公务忙着处理,抽不出时间来。” 这个说法看似合理,细想却解释不通。秦骧能有什么公务,无非就是给霍家父子打下手,现在霍祈大婚,他居然能不出现? 第56章 能笼住爷们的心 第56章能笼住爷们的心 实在是怪哉。 回到府里,忍冬守在府门口等暖漪,见她跟着霍祈的迎亲队伍迎了新娘回来,就赶紧说安国公府老夫人要见暖漪,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安国公府的女眷,暖漪从来厌恶。 上辈子就结了死仇。 那位老夫人上辈子见她就从没有好话,偏偏人家年纪大,辈份高,一开口就是女子应当如何如何,条条款款大道理。暖漪年纪小,辈份低,连辩解一句都会被说成不敬长辈。 自己送上门去找骂吗?暖漪没那个好性儿。 回暖香坞换了衣服后直接去了祖母院子里,大喜的日子,又不是只有萧氏的院子那一个去处。老夫人这里也聚集了不少的亲戚。 霍家本是大族,往上数几代也曾出过封疆大吏。霍铎算旁枝,当年他因父亲早亡不被家族重视,如今镇北侯的威名谁人不知,霍家本家自然不会放过讨好镇北侯府的机会。今日老夫人这里,热闹非凡。 老夫人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她熬了大半辈子,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让曾经刁难过她,嫌弃过她,看不起她的那些族人在她面前陪笑。 听到暖漪来了她这里,更是欢喜,对坐在下首的霍家本家主母说:“她如今是御赐的县主,按说你们见了她都该行礼才是。只不过我家的孩子从来傻气,不讲求这些虚礼,你们只管坐着就是。” 原本这些妇人按辈份都是暖漪的祖母辈伯母辈,该暖漪向她们行礼才对。可老夫人这么一说,众人都闭了嘴。让御赐的县主给她们行礼,多大脸。 暖漪聘聘婷婷走进来,对着老夫人行礼后,就被老夫人拉着坐到了身边。 在座的妇人们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暖漪的事,但真实看到暖漪本人,却是第一次。原因无他,镇北侯府门第高,轻易攀不上,加之霍铎极少与霍家本家来往。平素镇北侯府侯夫人萧氏又看不上她们这些亲戚,而霍家本家主母因当年与霍老夫人闹过的不愉快,也不好轻易上门。 如今这是借着霍祈的婚事,才敢贴上来套近乎。 胆大些的妇人赞道:“果真京城的风水养人,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只怕要当这大侄女是仙女下凡迷了路。不敢声张。” 这话夸的,天花乱坠。 暖漪脸上挂着笑,今天她就是吉祥物。 老夫人以往在府里对付萧氏经常吃瘪,但对付这些曾经很多年与她朝夕相处的妯娌、侄媳妇,绰绰有余。 “我家这漪姐儿长得最像阿祥,你们说是不是?当年我家阿祥那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漂亮人。” 阿祥是镇北侯霍铎的乳名。 老夫人抛出这一句,谁敢接话。如今霍铎权势滔天,除了老夫人,怕是没人敢叫他一声阿祥。 就听老夫人转眼望向坐在角落里的小董氏,“当年她娘看不上我们阿镶,非要她嫁了曲家,结果怎么样?今日臊的,连我的门都不敢登了。” 小董氏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是董家人,不是在场霍家人。今日董家,没人来参加婚礼。 但老夫人这话,未尝不是含沙射影。当年董家人看不上霍铎,不愿意让女儿嫁过来。霍家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连块地都不给他们,逼的霍铎远走他乡,从了军。 气氛冷凝片刻。 有人才开口,“听说如今倒是成了儿女亲家,亲上加亲了?” 小董氏表情僵硬,“不敢不敢,我女儿能在世子身边侍候,天大的福分。” 旁人不知,小董氏心里苦的很,她那女儿胆大包天,跑去秦骧那里自荐枕席,被人一脚踹伤了腰。被抬回来时连大小便都已经控制不住,如今养了几个月,才算是恢复了些。但郎中说怕是永远站不起来了。 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这与废人有什么区别。 霍铎找了老夫人,说让曲葇给霍祈做妾。小董氏即便心有不甘,却还是答应了。不答应能怎么办?曲葇如今的样子不可能再找到好婆家。 曲葇自己倒是还惦记着秦骧,嚷嚷着让秦骧负责,要秦骧八抬大轿娶她过门当正妻。 把小董氏气个半死,“你还没犯够蠢?那秦骧算是个什么东西!说好听些叫义子,其实不过是霍祈身边一条狗,。往后你看这镇北侯府有一根针能给他才怪!你跟他是要做什么?你如今这样,吃药比吃饭还多,他一个穷当兵的能养得起你不成!挨饿受冻,你要去便去,别拖累我。” 小董氏不愿离开镇北侯府,虽然侯夫人萧氏不好相处,但手却不紧。吃喝穿戴从未短过,离开镇北侯府,去哪里找这种富贵生活。 小董氏一番话说动了曲葇,不再闹着找秦骧。昨晚已经一顶软轿抬进霍祈院子里,成了霍祈的姨娘。 抢在大婚前送过去,小董氏也是精心安排。曲葇与霍祈算是亲梅竹马,有表哥表妹的情谊,这府上还有小董氏这个姑奶奶在。曲葇抢先一步进了霍祈的院子,压了新来的朱氏一头,往后朱氏也不敢欺负到曲葇头上。 暖漪昨晚就知道这事了,她哥哥那院子如今还没有住人,突然送进去个女人,她如何能不知。 昨晚霍祈说要与军中友人拼酒,根本没回府。 想想哥哥那乱糟糟的后院,暖漪发愁又心疼。这朱珠是父亲霍铎做主娶的,而妾室曲葇则是为了秦骧。 暖漪理解为,为了她这个妹妹。 若不然,霍祈何必去沾曲葇这趟浑水,无非是想着往后不让曲葇碍着暖漪的眼,这才抢先一步把曲葇安置在自己后院。 萧氏那边收到消息说暖漪去了老夫人院子。 恨的咬牙,安国公老夫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跑去抢人。暖漪可是镇北侯府的姑娘,她不能越过镇北侯府正经老夫人去。 看萧氏一脸败相,忍不住训,“早年就跟你说让你养废了她,如今我看着你倒是被她养废了。” 被亲娘骂了不止一次,萧氏有些绷不住,她才被禁足一个月出来,见到亲娘还没来得及诉苦倾诉,就被斥责。心里接受不了,落下泪来,“娘,我都是照您说的去做,从没有怠慢过。” 老夫人微微闭上眼,嘴里说着,“不怪你。那魔星只怕是随了她那父亲,知人知面不知心,连你父亲都说当年看走了眼,没想到他如今会有如此权势。” 当年萧氏执意要嫁带着孩子的霍铎,安国公还有些不情愿,觉得霍铎没有家族势力支持,恐怕前途堪忧。 是宫里的萧皇后特意写了信劝说了安国公,老国公这才点头。 谁能想到,毫无背景的霍铎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老夫人听府上安国公讲,皇上到如今还跟跟霍铎论兄弟,这该是多么宠信。 可见圣宠隆隆。 萧氏搭不上话就洗耳恭听。 老夫人睁开眼睛道:“这般想来,连旭说要娶这魔星进门,倒也是个办法。” 萧氏震惊了,“娘,您别开玩笑。连旭是何等的身份,他要娶的人未来可是要管家主事的,暖漪连账本都没摸过,能干什么。” 说养废暖漪,确实是养废了的。 至少萧氏从未教过暖漪管家看账,这方面,暖漪什么都不懂。 老夫人斜了萧氏一眼,“你倒是管家管得好,管出什么花来了?能笼住爷们的心,比什么都重要,你放不下身段侍候人,自然有的是人侍候。” 萧氏呐呐无言。 她如今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第57章 你愿意去给我哥做妾吗 第57章你愿意去给我哥做妾吗? 萧氏不服!嫁进镇北侯府十几年,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管着这么一大家子,将镇北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条,还生了盼溪这么个将来要做皇子妃的女儿。 她没有输!总有办法让霍铎给她服软的。一定要让霍铎忏悔对她的所作所为,用余生来赔罪! 萧氏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从前是她执迷于情爱,往后不会了。 她要让霍家那些人见识到她的厉害!! 吉时到。 霍祈带着朱珠拜天地,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入洞房。 盖头一掀,露出朱珠的脸来。 朱珠原本容色平平,今日大婚,盛装打扮之下,看起来也只是端方大气。远远到不了惊艳的程度,京城从来不缺美人,来参加婚礼的人多都是贵族出身,对朱珠并没有多少兴趣。 等着霍祈跟朱珠喝完交杯酒,就起哄拉着霍祈去前院喝酒。 霍祈今日兴致很高,叫嚷着:“都不准走!都给我喝!” 有他这样的新郎官在,其他人自然舍命陪君子,势要让新郎今晚醉倒误了洞房。 等人都走了,朱珠才松一口气。面对那么多或打量或不怀好意的目光,她心理压力颇大。 没等松泛一刻钟就听到有人喊她,“嫂嫂?” “谁?” 朱珠警觉性很高,身在陌生的地方,她对周遭一切都充满了防备。 门被推开,露出暖漪的脸来。 暖漪的眼睛又大又圆,一眨一眨漂亮的像玻璃珠子。跟暖漪,朱珠不算陌生,这才放松肩膀,“你怎么来了?” 推门进来,暖漪笑笑,“小姑子来闹嫂嫂,岂不是天经地义。” 其实朱珠年纪比暖漪还小呢,不过既然跟霍祈拜了天地,那就是霍家世子夫人了。暖漪理所应当叫嫂嫂。 “饿了吗?”暖漪问。 朱珠不出声,事实上,她从四更天被叫起来梳妆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过。喜婆怕她中途若要方便麻烦,什么都没给她。 看朱珠那个表情暖漪也猜得出,让吉春端了准备好的吃食进来。 没有什么八盘八碟的菜样,就是一碗阳春面,还有一杯养胃红枣茶。 朱珠看那碗面汤清味鲜,下意识的咽口水。若端来的是那种酒席菜,大鱼大肉她反而不敢吃。毕竟是新婚夜,吃了一身的饭菜味实在不美。 “快吃。”暖漪用眼神示意她。 朱珠看看周围,她随身带的丫鬟都在屋外,屋内只有她还有暖漪以及暖漪的丫鬟吉春,面对暖漪的笑脸,很难抗拒。尤其是她确实饿了一天,扛不下去了。 捧着面碗吃的喷香,甚至连碗底的汤都喝了个干净。 连汤带面吃完,才发觉失礼,红着脸对暖漪说:“对不起,我吃的太多了。” 暖漪摇摇头,“想吃就吃,饿着自己,只有自己受罪。” 然后暖漪拿出一叠身契放在桌上,推到朱珠面前。 朱珠一脸惊讶。 暖漪知道她怕是没有管过这么多人,但没办法,她现在已经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了,不说管理着诺大的侯府,至少自己身边的人是要管起来的。 “你听我说。我哥说这些下人的身契交给我,由我管。可我想着这毕竟是你的院子,你才是女主人,该打该罚都要我来处理,你会不自在。而且下人们看人下菜碟,我怕你被怠慢。” 照着霍祈的意思,这院子里的一切都由暖漪打理,对妹妹,霍祈百分之百的信任。 但暖漪左思右想觉得不行。朱珠身为世子夫人,却没有下人们的身契,处置个人还要来问她,将来怎么建立威信。被下人欺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朱珠张张嘴,暖漪急忙堵住她的口,“再说,我迟早要嫁人,等我嫁出去,难道还要回娘家来给你打理院子?”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朱珠点点头,“我懂你是为了我好。” 朱珠跟着霍铎父子回京,之前一直住在霍家的别院里,虽然霍家的下人不敢欺负他们姐弟,但对主人家与客人的态度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就像今早的喜婆,说一句害怕朱珠行礼的时候要如厕会不方便,便整整一天,没有一个侍候的人敢给朱珠哪怕一口水喝。 这其中的区别,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 朱珠实话实说道:“你把这些都给了我,可我身边没人,我就算要罚谁,他们不听我的,只会更尴尬。” 听她说这句话,倒是让暖漪微微惊讶。 看来不是个草包啊。 那就好,那就好。 自己能立得起来比什么都强。 暖漪说:“这简单,我让吉春带些人留在这里,你只管发作就是。不过我的人也不可能永远帮你,你自己要快些稳住手脚。” “我懂。”朱珠挺感激暖漪,有这样的小姑子,倒是她的福气。 今晚是新婚夜,暖漪不好留在这里太久,临走,她跟朱珠说:“我那继母不是好相与的,你遇到她,多加小心。她在我哥那里讨不到便宜,自然就要来给你找事。” 说完也不管朱珠是什么表情,转身离开。 吉春被留在这里伺候,暖漪跟吉春私下说好的是留天,看看朱珠打算怎么办。若是朱珠能立得住,不用吉春多留。如果朱珠扶不起来,那就算留吉春再多时间,怕是也于事无补。 回到暖香坞,暖漪想倒杯茶来喝,她这一天忙的飞起,这会儿渴坏了。 抬手竟然没有人给她茶杯,居然需要她自己来泡。夏兰见她亲自泡茶,挠挠头,“姑娘,要泡茶您跟奴说呀。” 暖漪摆摆手,“不算什么。” 夏兰年纪小些,平时都是听吉春或者忍冬的吩咐行事。想起这个,暖漪问:“忍冬呢?” “忍冬姐姐说她头晕,在屋里歇着呢。”夏兰活泼泼的样子。府里今日大喜,萧氏给全府下人都多发了半个月的月俸。整座府里今天都是喜气洋洋。 今天太忙,暖漪身边带的一直都是吉春,倒是把忍冬给忘了。按理说伺候的人身体不舒服要休息,需要向主子请假说明情况。如忍冬这样突然不见人影,实在是不合规矩。 暖漪沉下脸,“你让她过来,昨天还好好的,今日就病了。我给她开个方子。” 夏兰脆声应了,转身就跑。 等夏兰出去,秋叶才进来。 暖漪身边四个丫鬟,先前走了个争春,换进来个吉春。忍冬寡言少语,夏兰年纪小,不够稳重。至于秋叶,却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人。从不挣先,也不爱往暖漪身边凑,总是没人可用的时候,秋叶才会顶上来。 不过四个丫鬟倒是很和谐,只因夏兰跟秋叶好似特别甘于人下,完全听从忍冬跟吉春的驱使,半点争宠的意愿都无。暖漪当然乐见手下人各司其职,只是眼下,明显情况有变。 她对秋叶说,“我让吉春去嫂嫂那边帮忙几天,忍冬这又说她病了。夏兰还不定性,少不得你要多费些心思。” 秋叶顺从的回答:“全听主子安排。” 说完就问暖漪,“奴让厨房早预备下水,今晚姑娘泡个药浴,您才从庄子上回来没几天,身体还是要小心些。” “好。” 暖漪泡药浴的时候,忍冬才来。 眼皮肿的像核桃,红着眼。 暖漪睁眼看她那样儿就心里有了数,“怎么头晕?是哪里不妥当?让药房给你抓药可好?” 忍冬扑通跪下,说话的时候眼泪也下来了,“主子,求您放奴出去几日缓缓。” 真是恨铁不成钢。 “你愿意去给我哥做妾吗?”暖漪问。 第58章 你还想杀人 第58章你还想杀人? 忍冬摇头,她是个奴,可她曾是大户人家长大的女孩,便是身份没了,骨气还在,去给人当妾,她做不到。更何况霍祈从未对她另眼相看过,又何必自取其辱。 暖漪自己心中不喜男人三妻四妾,朝秦暮楚,所以也从没有动过把身边丫鬟送给霍祈为妾的念头。 看着忍冬,暖漪发自灵魂的问,“你到底喜欢我哥哪里啊?” 忍冬摇头,不愿再提,“请主子放我出去几天。采买药物,干什么都可以。” 明早新媳妇要见家里众人,跟在暖漪身边,忍冬就要亲眼目睹那样的场面。暖漪心疼忍冬的同时,也怕忍冬会失态,到时候闹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 想了想,“罢了。那你就出去。之前不是说过要开一间药铺?你去跟长青一道看看铺子选址,见见长青他们找好的掌柜。替我先探探路。” 忍冬深深磕头,“谢主子成全。” 当晚霍祈喝的大醉,暖漪听说是被身边的侍卫抬进新房的。 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哥哥。 身边贴身的忍冬、吉春都被打发出去了,就算身边还有秋叶、夏兰伺候着,依然会让人觉得不适应。 当着秋叶等人的面,暖漪也不好说得太明显,说的太狠,反而伤人。 次日一早,暖漪梳妆好前往正院。 路上还在担心霍祈会不会误了今早请安敬茶的时辰。 夏兰笑嘻嘻的说:“姑娘不用担心,谁还敢说世子一句不好。”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 府上当然不会有人说霍祈犯错,但会怪罪朱珠。新媳妇进门,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总是会被人看低。 暖漪真觉得自己如哥哥所说,活成了管家婆模样。 好在霍祈还算懂事,带着朱珠按时辰到了正院,小夫妻规规矩矩给霍铎萧氏磕头斟茶。 霍铎眼见儿子如今成婚,内心也有些波澜,难得表达父爱,“如今你已为人夫,将来还会成人父,往后做事要多谨慎,不可任意妄为。” “是。”霍祈在这种时候,还是很有分寸的,不会开玩笑。 萧氏喝了朱珠的茶,也说了句,“盼着你早日替霍家开枝散叶才好。” 朱珠学着霍祈的样子,面不改色的答应。 霍盼溪噗一下就笑出来。 原本新媳妇听到这种话都是会羞涩难当,面红耳赤的,还是第一次见如朱珠这样神色认真,一板一眼答应下来的人。 朱珠看了眼霍盼溪,她并不认识,所以面无表情。 霍盼溪原本就不太喜欢这个长相平凡,生于边关的嫂嫂,此时见嫂嫂漠然望了自己一眼,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更是生气。 拜见完长辈后,霍祈站起身带着朱珠见平辈。 暖漪自不用多说,朱珠见到暖漪就笑了。还给暖漪送了她自己做的一件红色披风。 这东西可不容易做,暖漪很惊喜。 朱珠说:“里面是红狐毛,这皮子是我从卫城带过来的。” 真是稀罕物。 这红狐狸在卫城被叫做火狐狸,是非常难遇到的。见暖漪抱在怀里左摸右摸,霍祈故态复萌,调侃道:“啧啧,就瞅瞅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一句话,说的坐在上首的霍铎都笑了。 暖漪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很喜欢啊,而且火狐狸皮毛做的斗篷,红的耀眼夺目,手感还出奇的好。 接下来轮到次女霍盼溪,到这会儿朱珠才对上号。她成婚前听说过霍盼溪的名头,说是已经指婚给皇三子了,将来是要做皇子妃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模样,坐在暖漪身边,看起来完全没有暖漪的气势。 瘦瘦弱弱,迎风摆柳。 将准备好的礼物送过去,是一双用骆驼皮做的靴子。 霍盼溪原本还有些嫉妒暖漪那火红的斗篷,此时见到缀着宝石的靴子,顿时不羡慕了。这小靴子做的很精巧,前面靴头高高翘着,还缝了个红色的毛球在上面。靴面上镶嵌了不少宝石,有绿松石还有几颗蜜蜡。 暖漪瞧着那靴子,冲着霍祈眨眼睛。 原本以为朱珠什么都不懂,现在两样礼物拿出来,就能看出朱珠其实很聪明。 给长辈的是她自己缝的鞋袜,给妹妹们的礼物都是精心准备的。虽然在繁华之地京城,依旧能让人眼前一亮。 给霍佑的是用马皮做的一匹玩偶小马,说是玩偶却又比一般抱在怀里的玩偶大,霍佑现在的体型,正好能骑。 小孩子见了新玩具还是可以骑的玩具激动的不得了。 抱着他的牡氏险些抱不住。 见到牡氏,暖漪才想起霍佑自从京郊别院回来,就一直是牡氏这个亲娘在养,老夫人并没有要求继续养霍佑。而萧氏刚刚解了禁足,根本还来不及要求什么。 等见过家里人,霍铎带着霍祈去祠堂上香。 老夫人说昨晚受了风,也早早回了院子。 朱珠是新媳妇,没有主动说离开的资格,只能陪坐,等着霍祈上香回来接她。 萧氏坐在主位上,端起茶碗抿上一口,才问:“听说昨晚你那院子里处置了人?” 朱珠立刻站起身来,“是。母亲。” 在霍祈面前,萧氏这个继母挺不起腰杆来,可面对朱珠,她当家主母的威严感十足。 暖漪暗自着急,生怕萧氏为难朱珠。而且昨晚霍祈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暖漪完全不知道,所以想帮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氏手中的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搁,“照理说,今日我不该说你什么,但好歹是新婚夜,你就在院子里喊打喊杀,未免太不懂规矩。” 喊打喊杀? 朱珠抬起头,态度坦然,“不是没杀么?” 霍盼溪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咳嗽的止不住。 萧氏同样被她这样的态度惊到,“你还想杀人?” “她要睡我与夫君之间,不杀难道供起来。”朱珠眼睛瞪的大大的,“敢问母亲每晚是否与父亲中间还睡着第三个人?” 一句话把萧氏问懵了。 其实昨晚发生的事情很简单,就是霍祈喝醉了,被下人扶回自己院子时,嚷着不去新房,要自己休息。下人们不敢违背,就把他放在书房了。这书房是新布置的,里面只有一张软榻。 霍祈醉的厉害,不知有下人摸进书房想要投怀送抱。 书房门被朱珠踹开,进门直接让人绑了那意图爬床的下人,原本要直接打死的。后来被人劝下了,当晚发卖出去,处理的干净利索。 萧氏还真没见新婚夜闹事的新娘子,少不得说两句。没想到这朱珠竟是个混人。 关于父母的房事,都能这样公开问出来。 萧氏大怒,“放肆!这话是你能说的?” “这不是母亲您先问的吗?”朱珠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甚至挥手拍了身边的桌子一下,嘣!桌子的一角被她拍落。 能拍断木头!可想而知她的手劲儿有多大。 朱珠一脸无辜,“我昨晚真的轻拿轻放,顾念着新婚,没认真处置呢。” 要不然以她的力气,当场打死那也很正常。 萧氏彻底惊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缓过最初的惊讶之后,暖漪忍不住笑。她这个嫂嫂,还真不是一般人,就这种直接显露暴力值的做法,虽简单粗暴,但效果好啊。 萧氏怕是从没见过力气这般大的女子。 “你你你你!”萧氏真是气坏了,没想到新进门的儿媳妇都能给她下马威,“给我滚回院子里去,《女则》《女规》抄一百遍。若不然,你这样的儿媳妇,我可不敢要。” 不敢要能怎么样? 皇帝赐的婚,谁还敢退不成? 更何况朱珠父母双亡,家也不是京城人士。这样的人,便是七出三不去拿出来,霍家也不可能真的休了她。 骂走了朱珠,萧氏还是气不顺,又瞅见抱着霍佑的牡氏,“谁让你今日出来露面的?给我跪下。” 第59章 有孕 第59章有孕 主母搓磨妾室,方法多的是,萧氏根本不用考虑什么,直接出手便是。 牡氏从来乖顺,萧氏让她跪,她就将霍佑交给奶娘,往前走了两步,跪在了萧氏面前。 这眼前跪着个人,萧氏气顺了些。 可还没等她继续发作,牡氏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暖漪坐的最靠近,急忙过去扶。趁机给牡氏把脉。 这脉相…… 暖漪眉头一皱,急忙叫伺候牡氏的人过来扶住人,“扶回去好生歇着。” 这是暖漪第一次摸到书中描述的喜脉,她不敢确定,但小心无大错,让牡氏好好歇着才是。 萧氏不知道内情,她以为牡氏是在做戏。哪有跪一下就昏过去的道理,要都这样,宫里的人成天跪就都别活了。 暖漪这又急匆匆的让下人扶着牡氏回去休息,更让萧氏觉得是在做戏。暖漪带着牡氏跟霍佑出去同住了一个月的时间,互相之间结成了某种联盟也未可知。 萧氏站起身,“就扶到东侧间,去请郎中来,我倒要看看,这是纸糊的不成。” 既然这样,暖漪就等着郎中来。 府上常年请的郎中年岁大了,专长就是老弱妇孺的病症,搭上牡氏的脉,不出三刻就诊出喜脉。 “贺喜啊。” 正巧赶上霍铎带着霍祈回来了,郎中很有眼色的向着霍铎道喜。 没想到牡氏又有了身子。 霍铎大手一挥,给阖府又发了喜钱。 这种时候儿女们是不宜在这里多停留的,霍铎与他的妻妾如何相处,那不是暖漪该去操心的事情。 跟着哥哥一起从正院出来,暖漪绘声绘色的跟霍祈讲刚才朱珠的‘壮举’。 “真是解气。”暖漪上辈子骄横,却也还是京城长大,受礼教荼毒颇深,对萧氏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再者,上辈子直到死前,暖漪才悟出端倪,知道萧氏的种种手段心机。在之前的长时间内,她还真当萧氏是个处处疼爱她的好继母呢。 霍祈听着妹妹欢快的语调,犹豫再三,才告知暖漪,“我十日后回卫城。圣上那里已经批了。” “哈?”晴天霹雳。 暖漪傻了。 “你这才刚成亲啊。”暖漪觉得不应该,哪有刚成亲就让人走的道理。 霍祈不在意,“原本早该走的,若不是成亲不会停留这么久。” 这下戳了暖漪心窝子,知道哥哥要走,她心情低落。两人一起回了霍祈的院子,因为哥哥要走,暖漪打算过来帮他收拾行李。本该这都是朱珠的事,可暖漪想着两人刚成亲,朱珠还不熟悉。 走进屋子就看朱珠坐在榻上,身前放了小桌,笔墨纸砚都摆着。 她在习字。 走近了一看,她还真在抄女则。 朱珠的字比不上暖漪多年练习出来的字体风流,唯胜在工整。卫城那边女孩子读书识字的非常少,能写成朱珠这样,算难得。 “你字写的很好。”暖漪夸赞。 说实话,朱珠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比暖漪之前想象出来的好太多倍。 朱珠笑笑,只说写的不行。 霍祈揪起一张纸,看上面那些劳什子的字句。不屑一顾,“这种东西少抄少看,我听暖漪说你不错。那就继续,不用学这些。你弟弟天生神力,看来你也如此,我走了,你带着暖漪拉弓射箭,两人强身健体多好。” 朱珠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你要走?” “嗯。十日后回卫城。” 听他说要回卫城,朱珠心情复杂,那里是她长大的地方,能回去自然好。只是她现在自己回不去了,只能霍祈回去。 朱珠说:“那你可要备足雨具,最近到了雨季,路上怕是不好走。” “雨季?”暖漪疑惑。 卫城地处漠南,天气干燥,哪里会有雨季。 霍祈斜撇了朱珠一眼,“我准备什么?这不都是你该准备的?” 朱珠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作为霍祈的妻子,这些东西都是她需要准备的。马上起身就要出去准备,被霍祈拦住了,“我还有事要出门,你们慢慢收拾,不着急。十日,够你们给我准备了。” 等霍祈走后,朱珠才给暖漪解释,卫城虽干燥,可从京城前往卫城的这一路上却要经过大大小小不少草原地方,眼下到了雨季,行路难。 “我路过的时候听当地人说去年这时候还曾遇到过飓风,死了不少人。” 暖漪上辈子去卫城的时候都已经是冬季了,完全没有印象。 “行了。”暖漪伸个懒腰,“我原本想着你刚嫁进来只怕弄不好,现在看,倒是我多想了,那就都交给你。” 朱珠接下这差事,原本为霍祈准备行装也是她的份内事。 转头姑嫂俩又说起旁的事,朱珠说:“我没什么嫁妆,远在卫城的叔伯们怕我没有东西傍身,特地给我送了不少皮子还有宝石来。如今都抬到府里了,暖漪,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帮我销出去,我想换成银子。” 手上没钱,心里不踏实。 暖漪想的是,看萧氏早上那个表现,是绝对不喜欢朱珠的了。往后说不准会在银钱上克扣朱珠,让朱珠自己有点傍身的银子才能自保。 “我原想着开间药铺。既然嫂嫂你手里有皮子宝石,那就再开家卖货的铺子好了。” 朱珠摇头,“我没钱开铺子。” 她只有东西,没有银钱,再说,在京城她人生地不熟,哪里会开铺子呢。 暖漪拉她坐下,“你拿货物来入股,我一个人开铺子也心里没底。咱俩一起有个伴。” 朱珠问说:“赔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暖漪还真没想过。 既然朱珠问了,她如实回答,“我拿私房银子出来,亏了算我的,赚了咱俩分。” 朱珠摇头,“在卫城时我娘也做些营生,头两年多是亏的。我就想问问你底银够不够?别到时候撑不住。” 原来不是生手啊。 暖漪眼睛亮了,“原来你做过买卖啊,快说说你做过什么。” 朱珠板着手指头算,“帮着士兵写书信,收城外牧民的皮子卖给南方的商队。”说着说着朱珠语气低落下来,“我爹出事后,我娘将家里所有的银钱都拿出去给那些跟着我爹出去没回来的人家做抚恤。” 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连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知道她爹出事尸骨无存。她娘就动手将家里的银钱都送出去,安顿妥当后,当晚上了吊。 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 暖漪心中升起浓浓的崇敬之情,在卫城生活的百姓,与京城百姓的思想有很大的不同。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找人去看铺子,定下来带你出去一起瞧瞧。” 朱珠笑着点点头。 事情说定了,暖漪不便在哥嫂这院子里多留。临走问了吉春昨晚的事,吉春说的很简单,“有人心思活,想沾世子,被世子夫人发卖出去了。” “查了是什么人吗?”暖漪关心的是这个。 吉春说:“先前宫里嬷嬷说府上的下人多是侯夫人的陪嫁,调过来伺候世子以及世子夫人不妥。便从外面叫了人伢子来新买进来一批人。昨晚那人就是新买进来的人。” 不是府上的人就行,只要不牵扯老夫人与萧氏,就没什么事。 暖漪点点头,“你这就跟我回去,还是想再呆两天。” 吉春当然想跟暖漪回去。原本暖漪留下她在这里是怕朱珠镇不住院中的下人,放她在这里帮着管束一番。仅仅一晚观察下来,这朱珠并不需要有人替她管理院子。 回暖香坞的路上,吉春绘声绘色地跟暖漪说:“那世子夫人不是一般人,昨晚上奴看着都心惊。” 第60章 赶紧回去吧小祖宗 第60章赶紧回去小祖宗 能在新婚夜自己走出婚房,一路找到书房去,并且一脚踹开书房大门,进去就处置了下人。这一番操作,放眼这个京城,都难找到第二个。 朱珠这种处事风格,虽说彪悍,却也让人放心。暖漪不担心朱珠,就一门心思专注于铺子的事情上去了。 长青那边已经有了眉目,暖漪换了衣服特地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迎宾楼,想要见见长青找好的商铺掌柜。 挂着帘幕见了三个人选,最终暖漪选了其中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子。 商铺掌柜一般都是男性居多,很少见女子,尤其是三十岁出头的女子,年纪不算太大,这个年龄段女子多数在相夫教子,很少出来抛头露面。 女掌柜说自己夫家姓吴,可叫她吴嫂子。 吴嫂子说话利索,在被长青找来之前自己家就开药铺,她丈夫是京城有些小名气的郎中。去年年底,她丈夫被人带着入了赌坊,沾染上赌博的恶习。一时鬼迷心窍,把家里的房产、铺子都抵押出去,赌输了不服,还想卖孩子。 说起这些事,吴嫂子眼睛红透,“旁的我都能容忍,唯独孩子。我生的是个姑娘,将满十岁,卖出去只怕要进青楼楚馆。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他卖了孩子。” 暖漪听的动容,问她,“那你夫君现在何处?” 吴嫂子犹豫了会,说:“我带着孩子从家里跑出来,原本住的房,以及铺子都被他赌光了。他成天躺在赌坊里不出来,我想着他迟早是要把我还有孩子都卖了的。到时候只怕是逃不过去。”说完给暖漪跪下,决绝说道:“我就这样了。卖了我。我认了。只盼着县主到时候能救我女儿一命。” 安宁县主的名头,对寻常老百姓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吴嫂子深思熟虑后才找到长青,她原本就是开药铺的,长青四处打问有这方面经营经验的掌柜,她听到消息。比起其他铺子只是为了挣钱,安宁县主要开药铺,便多了一层官方背景。 暖漪比较了一番,除了吴嫂子外其他的两个掌柜都是男性。将来这铺子开起来,她少不得跟掌柜的经常碰面,能有个女掌柜,想来要方便很多。 而且吴嫂子的遭遇也令暖漪不忍,便选了吴嫂子。 “那这样,我选你来做掌柜,每月按说好的给你月钱。你带着女儿就坐在铺子二楼的厢房里。只是你们母女两人住怕是不安全,到时候铺子里有伙计有账房,你自己看着安排。若是你那夫君敢带人来闹事,你只管拿着我的帖子去镇北侯府叫人。” 镇北侯威名赫赫,府里的侍卫大多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暖漪想街头流氓应该不会跟镇北侯府对着干。 吴嫂子感激涕零的给暖漪磕了头,再三保证让暖漪放心,往后这怀济堂绝不会让暖漪失望。 暖漪给自己将要开的药铺起名叫“怀济堂”。 等吴嫂子离开,不一会儿,佟盈萱就来了。 今日是暖漪特地约了她出来,不过佟盈萱眼皮子微肿,看样子昨晚休息的不好,甚至还哭过。 暖漪懊恼不该今日约她,说不准她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佟盈萱坐下就要酒,“咱们今天喝一杯。” 看佟盈萱兴致高,暖漪也不好拒绝,只能陪着喝。 好在这迎宾楼平时经常招待女客,端上来的就是度数比较低的果酿,滋味香甜,不醉人。 暖漪今日找佟盈萱来是为了处理朱珠那些皮子还有宝石,她说:“我嫂嫂那里有不少从卫城送来的皮子宝石,原本打算开间山货馆,直接卖出去了事。只是我路上想着,若是能加工一下再出售,只怕价格要翻许多倍。” 朱珠今早送给暖漪的那件火狐狸斗篷,拿出去市场上只怕千金难买。 但若是只按皮毛卖出去,怕是卖不上这样的好价格。 卖原材料总是比不上加工好的成品卖的价格高。 佟盈萱却像是听不懂,反问暖漪,“你嫂嫂?” “对啊。我哥昨日才大婚,你父亲弟弟都来喝了喜酒的。”暖漪想想,“你母亲也应该来了。” 佟盈萱因为未婚夫病亡,所以现在谁家有喜宴,都不请她。而荣安侯夫人也不会带着佟盈萱出去参加这种喜事,都是自己去。 佟盈萱发愣片刻,“你何时跟她关系这般好了?” 这话问的好笑,自己嫂嫂难道要关系糟不成。不过暖漪觉得佟盈萱说这话,大概是有些吃醋。就像平时霍祈也会这般酸溜溜的说暖漪何时跟秦骧关系这般好了一样。 对付这种话,暖漪已经有自己的经验之谈。 她立刻说,“她跟你不能比。咱们是手帕交,她是我嫂嫂,我帮她是为了我哥哥。我哥哥又要走了,他在卫城不容易,让我嫂嫂挣些钱,才能多贴补些我哥。” “他要走?”佟盈萱喝果酿都像是喝醉了,神态迷离。 暖漪没多想,如实说:“对啊。这刚成婚就要走,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佟盈萱软了骨头似得趴在桌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酒杯,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就那么发呆。 在旁边惆怅了一会儿的暖漪反应过来看她这样好无语,“一进来就要酒,还以为你有多大的酒量。这才喝了几杯啊就成这样了。”叹口气,“看来今天跟你说正事是不成了。” 原本暖漪打算把朱珠的那些皮子还有宝石送到佟盈萱的锦绣庄去,现在是夏季,却已经开始制作冬季的服饰。无论是斗篷或是皮袄,都是用那些东西的时候。 将那些皮料利用好,成衣的卖价可以翻好几番。 还想着跟佟盈萱商量下怎么分成呢,现在佟盈萱喝醉了,显然是什么都说不成了。 由着荣安侯府的人将佟盈萱扶下酒楼上了马车,暖漪一时也不想回府。 正巧刚上迎宾楼下午场说书人开场,暖漪很快就听入迷。 一直到夕阳西斜,霍祈亲自过来接她。 “怎么?不想回家?”霍祈弹了暖漪一个脑瓜嘣。 暖漪捂住额头,瞪他一眼,才开口,“回去没什么意思。” 霍祈一笑,“那跟着哥哥去卫城怎么样?” “可以吗?”暖漪惊喜,看样子很想跟着霍祈一起走。 霍祈赶紧摇头,“我倒是愿意,只怕阿骧会追杀我。” 提起秦骧,暖漪问,“阿骧最近在做什么?昨日婚宴我都没见到他。” 照理说不应该啊,霍祈成婚,秦骧就算不做伴郎,也该帮着忙活招呼客人才对。 霍祈沉吟片刻,“他自然有自己的事做,你当着他成天无所事事吗?” 暖漪不信,“他之前陪我在庄子上住了一个月,我也没见他有什么急事。” 还好意思说!霍祈张张嘴,想说的话全数吞下去。 真心佩服阿骧,刚刚恢复身份崭露头角,就敢消失一个月不见人影儿。京中的人往好点说二皇子,是说他行事低调。恶意些的人,直接就说二皇子神出鬼没。 无人知晓,阿骧根本就是被暖漪绊住了脚,守着暖漪在庄子上住了一个月。 “赶紧回去小祖宗。”霍祈拉着暖漪回镇北侯府。 第61章 你不也是皇后势力圈的人 第61章你不也是皇后势力圈的人? 回府的路上,暖漪有些小抱怨的跟霍祈说:“我原本想着把嫂嫂嫁妆里的皮子宝石送到萱萱店里去,让她制成斗篷首饰出售,好帮着嫂嫂挣些银钱。没想到萱萱三杯酒就把自己喝醉了,让我根本没办法跟她商量正事。” 谁能想到一贯以贵女典范要求自身的佟盈萱,会把自己灌醉。 霍祈愣了片刻才说:“不用找她。我回去跟你嫂子商量,那些东西,我有销路。” “你有什么销路?”暖漪好奇。 霍祈斜她一眼,“是女人家用皮子斗篷多还是男人用的多。还有宝石,她那些宝石粗粝的很,女子首饰要求精致。倒不如把那些石头镶在兵器上更适合。” 这倒也是。暖漪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 不提朱珠的那些嫁妆,暖漪眼神带着些小八卦,“你跟嫂嫂关系不错啊~~” 霍祈严肃脸,“我既娶了她,自然会妥善安置。” 啧~这语调表情,怎么跟处置手下的兵一样,没有半点柔情蜜意。 其后多日,暖漪日日繁忙,将私库里的药材全部移到已经盘下来的商铺里去,还要分门别类的规制好。暖漪第一次开铺子,新鲜劲儿上头,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才好。 吴嫂子开过药铺,经验丰富,给了暖漪不少建议。吴嫂子的女儿叫小怜儿,将满十岁的女孩子,聪明伶俐,每天跟着吴嫂子忙碌,帮着传话,还会捣药,乖巧懂事人见人夸。 转眼十日过,霍祈要回卫城去。 镇北侯府打算低调行事,毕竟镇北侯霍铎本人留京。只是儿子回卫城,不算大事。看宫里皇帝的态度,也并没有大张旗鼓。于是只是在府中设了家宴为霍祈践行。 萧氏最近心烦意乱,原本想的好好的要怎么整顿侯府,牡氏诊出再一次有孕后,没了心情。 这么多年,镇北侯府子嗣不丰,这与镇北侯常年在外征战有关,也与他本人不爱女色有关系。曾经一度萧氏还能劝自己霍铎就是禁欲,不爱男女情事。现如今那牡氏接连孕子,打破了萧氏的自欺欺人,他不是不爱男女事,只是不爱她而已! 霍祈要离府,侯夫人萧氏强打精神说了些一路顺风的话。而世子夫人朱氏,不仅没有新婚离别的痛苦,反而看起来很开心。 唯有老夫人掉了眼泪,舍不得大孙子再一次去卫城那边远地方。 虽说霍祈一贯跟老夫人不亲近,但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儿孙绕膝,霍祈是大孙子。民间俗话说得好,大孙子,命根子。 霍祈好没正形的调侃老夫人,“祖母,您是不是在府里呆腻了才哭?要不然孙儿带着您一起去卫城?到时候带您骑马,让您当一回真真正正女将军!” 老夫人心中的感怀被这孙子不着调的语句驱散,骂道:“我看你是恨我这把老骨头不死。还骑马?阎王爷不找我,我自己跑着去是!” 萧氏听不下去,这镇北侯府真是没什么底蕴,死啊活的,就在饭桌上嚷出来。 霍祈倒是全不在意,“祖母,您就是那鬼见愁啊。阎王见您都绕道,您放心,祸害遗千年,您保准能活的长长久久。” “呸!”老夫人啐他,“你才是祸害!” 祖孙俩一言一语互相挤兑,没给其他人什么开口的机会。 朱珠看霍祈那副样子有些恍惚。 好似新婚夜坐在婚床上割破手指说他不会强迫她的男人,跟眼前这人不是同一个人一般。 次日一早,霍祈轻装上阵,暖漪她们只能送到府门外。 带着亲兵一路疾驰出城,没跑多远就看到皇子仪仗,皇家的龙旗在晨曦中格外显眼。 霍祈带着人下马行礼,尽管眼前的人是他称兄道弟十余年的人,可如今,他是二皇子楚骧。 行礼后,霍祈不改本色,笑着说:“来得好早。” 他原本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赶着城门开的时辰出城,这会儿天才刚亮。 楚骧骑在马上,他平素冷峻,如今身份不同,更显得高不可攀。 “我刚从皇陵回来。”对霍祈,楚骧还是自称‘我’。并不用尊称,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 霍祈心里盘算,先帝的忌日临近,听说今年朝廷会大肆举办祭祀活动,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楚骧这个时候去皇陵,怕是为祭祀活动做准备。 皇家的事,不是霍祈该关心的。 他只点点头,说句,“殿下辛苦。” 点到为止,霍祈感谢楚骧,“谢殿下来送末将一程。” 楚骧沉默片刻才说:“皇祖父忌日之后,赐婚的旨意便下。你不用担心,她一切有我。” 他来送霍祈,只是为了让他放心。 霍祈念这份情,也明白,楚骧跟暖漪一旦成婚,那他这辈子为了妹妹也要效忠楚骧,肝脑涂地。 心里明白就成了。 夺嫡之战在所难免,在镇北侯收养秦骧之时,已经站好了队。 霍祈重新上马,朝北飞驰而去,留下阵阵烟尘。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楚骧久久不能回神。 这一别,两人就要走向完全不同的路,此前十数年两人形影不离,如今别离,总让人心中惆怅。 霍祈走后,镇北侯府仿佛一下子没了声响。 暖漪成日往迎宾楼去,听说书听的兴起。 这迎宾楼设计巧妙,特别设置了雅间供贵女使用,坐在二楼,将对着内廷的窗户打开,窗外挂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帘,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况。里面却能将外面说书人看的清清楚楚,声情并茂好不生动。 每日去,成了习惯就难免暴露了行踪,被有心人利用。 遇到萧连旭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暖漪望着站在雅间里的萧连旭,都气笑了。 “你这人的脸皮怕是有城墙拐弯那么厚。” 几次三番的招惹她,暖漪实在搞不懂萧连旭图什么? 萧连旭怕暖漪避着他要离开,开口就放下重磅消息,“皇后打算将你赐婚四皇子。” 四皇子? 暖漪想也不想就笑了,讽刺道:“你不仅脸皮厚,脑袋瓜同样不好用。我妹妹赐婚三皇子,我做姐姐的赐婚四皇子,合理吗?” 没道理姐姐给妹妹当弟媳。 再者说,“皇家又不是我镇北侯府的后院,两个女儿都嫁皇子,凭什么?” 皇子妃的位置,那可是京城名门世家都盯着的香饽饽。 镇北侯府一家就占了两席,不提皇帝愿不愿意,其他世家怕是不会同意。 萧连旭看暖漪不打算走,这才坐下,倒是好声好气的跟暖漪说:“你从前闭门不出,没人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受封安宁县主,镇北侯又将你当作心尖子,为了你几次三番出头。如今谁还不清楚你的价值?想要娶你过门的人家多的是,皇后不愿你成为其他阵营里的筹码,自然要将你收拢在身边,四皇子母妃出身低微,从小被皇后养在身边,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嫁了他,你也就等于加入皇后势力圈。” 分析的挺透彻。 只不过,暖漪反问:“你不也是皇后势力圈的人?”安国公府的公子,三皇子陪读,铁杆儿的皇后一族。 第62章 此人有病!且病得不轻! 第62章此人有病!且病得不轻! 萧连旭一笑,倒是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流倜傥。 只不过他在三皇子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给暖漪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实在没法对他改观。 暖漪目光望向窗外说书人,今日讲的书是《隋唐演义》,正讲到程咬金在长叶林劫夺了杨林四十八万两白银皇纲。要不是正值紧要处,暖漪怕早就起身走了,才不会跟萧连旭废话。 萧连旭倒也乖觉,看暖漪心思在外,他就陪着暖漪听书。 等这一篇幅结束才重新开口,“我有个法子让你摆脱皇后的摆布。” “什么?”暖漪听的意犹未尽,漫不经心的反问,“嫁给你吗?” 萧连旭早知暖漪不是一般贵女,能当街用鞭子抽他,自然视规矩为无物,可真当暖漪这般直白的说出来,他还是心头一震,“有何不可?” 暖漪喝口茶,听书太紧张,都没有喝水,这会儿才觉得渴。 这萧连旭三番四次找事,暖漪也烦了,直接将话说明白,“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就伤了我。险些废了我的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嫁给你?” 说起那次伤了暖漪,萧连旭也很失落。 他讲,“是盼溪表妹告诉我,你在府中经常欺负她,并且惯会装柔弱欺骗人,进宫后怕是会故技重施,让皇后怜悯于你。她让我有机会一定撕破你的面具,露出你的真实面目。” 这背后还有霍盼溪的手笔,暖漪冷笑,“那恭喜你,撕破了我的面具。” 萧连旭有些发急,站起身来匆忙解释,“是我的错。你想怎么出气,我全无二话。我真是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暖漪语调不善。 “没想到盼溪表妹会骗我。”萧连旭低下头。 霍盼溪是他的嫡亲表妹,又跟安国公府走得近,几乎是萧连旭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他将霍盼溪当亲妹妹对待,自然会听从霍盼溪的话。 没想到,霍盼溪会骗他。 “她没有骗你,我跟她是真的不对付。你作为表哥替她出头,无可厚非。”话这么说,但暖漪人已经站起来,看样子是不打算跟萧连旭再说下去。 萧连旭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赶紧说自己的来意,“我知道对你不起,上次你当街打我,让我颜面扫地我也没有追究。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皇后在宫中作威作福多年,色厉内荏,不是好相与的。你一旦成了她的棋子,必然身不由己,被她利用殆尽。如此,不如嫁给我,安国公府她多少会忌惮些。”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暖漪反问。 萧连旭点头,他这些年做皇三子伴读,与皇后牵扯颇深,冷眼旁观。皇后作风强势,不留余地,尤其是这两年更是行事极端,就连皇三子楚骐都忌惮亲生母亲几分。 嫁入皇家,对暖漪来说,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萧连旭保证,“我绝不会亏待你,你这样的暴烈性子,若我敢对不起你,只怕要被你杀了都不一定。只管放心。” 他那认真的模样,若不是曾经伤过暖漪,还真会让人觉得深情不悔。 只不过,暖漪并不会为这样的言语打动半分,她轻笑了声,“皇家也好,安国公府也好,恕小女子无福消受。你也说我这性子暴烈,你们瞧不上我,我正好也看不上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才最好。” “可是……”萧连旭还要说。 暖漪打断他,“不必说那些权衡利弊的话了,霍盼溪,你的好表妹已经是准皇子妃了。有她进宫,镇北侯府就不会再出第二个皇子妃。” 说完暖漪抬步就打算走,人都走到雅间门口了。 身后萧连旭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狠声道:“我是真的想娶你。” 说不出太过肉麻的话,但他对她是真心的。 从第一次在宫里看到她受伤还咬着牙不出声,他就深深震撼。到后来她一袭红衣,抽他鞭子。那样灿烂夺目的女孩子,他难以抗拒。 萧连旭平时最厌烦矫揉造作的女子,所以在霍盼溪告诉他,霍暖漪是这般女子时,才会打心眼儿里鄙视。 这才有了宫里的那一箭。 午夜梦回他曾无数次悔恨莫及,却也庆幸,若不是那一箭,他怕是永远不会了解真实的霍暖漪。 这般女子,若此生不能相识,该是多么的遗憾。 暖漪对他下了大决心的表白之语毫无反应,反而离开的更快了。 此人有病!且病得不轻! 从迎宾楼出来上了马车,暖漪深感晦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嘀咕,“阿骧这厮最近跑哪里去了?” 霍祈已经成婚,按理说接下来就该暖漪了。 暖漪巴巴等着秦骧向霍铎正式求娶。 偏偏最近秦骧不知道忙什么,根本不见人影。 不会是打算逃婚,不娶她了。 难免胡思乱想,可这也不是无风起浪。 最近府上的情况,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人莫名心里没底。 八月,皇室举行盛大祭祀仪式。 从前宫里有这种事暖漪都不掺合,与她无关。现如今她有了安宁县主的封号,需要进宫行礼。 镇北侯府老夫人、侯夫人萧氏、世子夫人朱氏,都身有诰命,都需要进宫去。 天不亮就要按照品级梳大妆,然后各府马车浩浩荡荡往宫门口去。 暖漪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型活动,难免受不住,腰酸背痛不说,在宫里吃不好更不敢轻易如厕,实在苦不堪言。 回府路上朱珠跟暖漪在同一辆马车上,朱珠喝了好大一杯水后才像是喘过气来。 “真是遭罪。”朱珠小小声抱怨。 暖漪手里端着一杯茶,正在小口小口的饮,看朱珠那副嫌弃模样,有些好笑。 “原本我以为我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挨不住正常,没想到还有个嫂嫂你,比我还不如。” 朱珠惊奇,“你从前没参加过大典?” 按理说皇家祭祀活动应该是每年都举行的,就算今年格外隆重些,往年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按朱珠心里的想法,京城的贵女应该对这些祭祀活动早已经轻车熟路,习惯了。 “你有所不知,我今年才被赐封号,往年根本不用来。”暖漪放下茶杯拿起扇子,八月的天气热的离奇,便是什么都不做都能出一身汗,为了进宫庄重,更是不能穿轻薄的料子,这几日她生生被捂出了一身痱子。 听暖漪那个语气,多遗憾似的,这京城多少人巴不得被赐封号,也只有暖漪不在乎。 朱珠也拿起扇子来,只是她的扇子不比暖漪的扇子精致小巧,是把芭蕉扇,被她扇的虎虎生风,很是豪迈。 “我看二妹妹不怎么高兴,怕是生气她没法来呢。” 府里的女眷基本都进宫了,留在府上的只有二姑娘霍盼溪,以及妾室牡氏以及二公子霍佑。 牡氏为妾,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进宫行礼的机会。那霍佑还是稚子,不再考虑范围内。再说,有镇北侯这么一个爹,只要霍佑平安长大,功名利禄不在话下。 被剩下的只有二姑娘霍盼溪。 不高兴很正常。 暖漪摇头,“往年她都是入宫的,没有诰命品级,可以皇后召见,今年不知为何被留下了。” 霍盼溪从小简直跟长在宫里没什么两样,一个月几乎有半个月在宫里小住。皇后娘娘喜欢她,襄阳公主拿她当手帕交,今年没有被召进宫,是第一次。 朱珠手中的扇子一顿,“她不来才好呢,我看见她那张脸就难受。” 第63章 圣旨赐婚 第63章圣旨赐婚 嫁进霍家一月有余,朱珠算是跟府中女眷都打过交道了,除了暖漪,她跟谁都不怎么亲近。老夫人那里倒是很喜欢她,只不过老夫人身边有个姑母小董氏杵着。她每天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的时候,小董氏总是不断提醒她要照顾好曲姨娘。 要不是小董氏提醒,朱珠都要忘了后院里还养着个霍祈的姨娘呢。 亲自去看过,那曲姨娘行动不便,成日以泪洗面,形容枯削,就这么一个废人见到朱珠,眼神中还带着几分鄙视。 真是莫名其妙,朱珠搞不懂,京城的贵女们看不起她是从卫城来的孤女也就算了,一个行动不便的姨娘,到底鄙视她什么? 既然对方这幅样子,朱珠也懒得管,反正是镇北侯府养着那曲姨娘,不是她拿钱。 霍祈已经离府,也谈不上妻妾争宠,大家相安无事过日子就完了。偏偏那个小董氏,仗着自己是长辈,处处拿捏朱珠。朱珠面上迎合,心里却不当一回事,有本事找霍祈说去,找她为自己女儿出头,算什么本事。 本心里,朱珠是拿准了小董氏根本不敢找霍祈。 霍祈作为丈夫,与朱珠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作为靠山,却是很称职的,有霍祈的名头在,朱珠在霍家,不怕任何人。 至于萧氏,大概是被成婚后朱珠的野蛮表现惊到了,反而很少找朱珠麻烦。每日朱珠去请安,也只有二姑娘霍盼溪会阴阳怪气说些她跟暖漪交往过密的酸话来。 对此,朱珠义正严辞,“夫君离府时,再三交待妾身,一定要照顾好暖漪妹妹。如今夫君为国效忠,妾身自当为他出力,照顾好暖漪妹妹不让他担心家里。” 霍盼溪遇上朱珠那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朱珠是圣旨赐婚的镇北侯世子夫人,成婚第二天皇帝就封了诰命。 确实不需要向镇北侯府里的任何人低头。 暖漪听着朱珠说府里的事,感慨道,“我看你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府里生活,倒是不必替你担心了。” 原本还担心朱珠这样的身份嫁进镇北侯府会不适应,没想到朱珠表现的出乎意料的好。 倒是让暖漪刮目相看了。 朱珠目光望向窗外,透过一缕缝隙看向外面街市。 “不适应能怎么办?”朱珠语带惆怅,“我弟弟进了神兵营,如果我这个世子夫人能给弟弟搏来机会,倒也不算委屈。” 从自由自在的卫城千里迢迢来京都,要说完全适应那是不可能的。自打父母离世,她就清楚,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最好能给弟弟搏个好出身,若是能让弟弟出将入相,那便是最好的未来了。 一旦想清楚这些,眼前的生活就没那么苦了。 说实话,镇北侯府的日子,比朱珠预想的好千万倍不止。 霍祈这个丈夫对她无情,大婚前就纳了曲姨娘这个表妹进门。新婚十日,他就离开了京城。人不在眼前,倒也不觉得他令人厌恶。 眼不见为净。 暖漪这个小姑子,起初不怎么瞧得上她,但暖漪是真心帮她不少,也帮了她弟弟。若不是暖漪,她弟弟如今怕是还不能入学,更不可能进神兵营。 神兵营乃是朝廷专门训练专业人才的培训营,选的都是未满十周岁的孩子入营。 要让朱珠自己找门路,那是绝对不可能送弟弟进去的。 除了霍祈兄妹,镇北侯府上的其他人,朱珠都不放在心上。她父母双亡,没有家族捆绑,也就无需顾虑那么多。赤条条一个人,逼急了就拳头上。 倒也活出了自己的自在。 马车回到镇北侯府门前,暖漪都已经迷瞪过去了。这几日天不亮就起来入宫,一直三跪九叩到傍晚时分才能回府,连轴转几天,身体实在受不住。 下马车都是被搀扶着,朱珠倒是看着比暖漪利索些。 原本以为今日是最后一日,可以回府好好休息了,没想到一家人还没有进二道门,就听前面传旨的太监到了。 身上的大妆都还没去除,正好接旨。 暖漪跪在正堂地上,两条腿都是麻的,连续跪了好几天,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赐婚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皇二子楚骧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已至弱冠。今有镇北侯霍铎之女,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为皇二子之嫡妃,择吉日大婚。 钦此! 难道是幻觉?暖漪难以置信,她怎么会被赐婚给皇二子? 皇二子是谁? 不等暖漪问,就听宣旨的太监对镇北侯霍铎说:“侯爷,快些接旨。杂家还要去荣安侯府宣旨。” 霍铎急忙带着家人磕头领旨,之后站起身来,听太监恭喜道:“恭喜侯爷,安宁县主受封皇子嫡妃。那荣安侯府的大姑娘,受封侧妃,杂家这就要去宣旨。” 送了宣旨太监出门,霍铎转身就往正堂跑。 果然看到暖漪依旧跪在地上,姿势都没有动一下。 上前握住女儿的手臂,霍铎语带关切,“漪儿?” 暖漪被父亲拖拽着站起来,只觉得天昏地转。那太监总管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佟盈萱受封侧妃……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如今却要效仿娥皇女英! 眼前一切都开始旋转,暖漪觉得全完了,她重生以来所做的全部努力都付之东流。要嫁入皇室就免不了父兄被牵连,免不了让自己陷入斗争。如今这局面,更是免不了姐妹反目成仇。 心如死灰之下,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暖漪!!”霍铎惊的大叫一声。 当晚暖漪发起高烧,意识恍惚,认不得人了。 在外人看,两个女儿都被指婚皇子,镇北侯府正该是煊赫热闹的时刻,没想到镇北侯府内,却一片肃杀。 镇北侯霍铎亲自坐镇,下了令在镇北侯府伺候的下人们全部谨言慎行,不准在外透露一句暖漪病倒的消息,若有管不住自己嘴的人,格杀勿论。 皇帝赐婚,本该阖府欢乐荣耀庆祝,暖漪却在接旨后病倒。往严重的说,这是对圣旨不满意,藐视圣意的罪名一旦落下,那绝不是暖漪能够承受的,更不是镇北侯府能够承受的。 萧氏与霍盼溪第一时间被禁足。 倒也不是霍铎绝情,而是暖漪倒下后,萧氏第一时间就要拿帖子进宫请太医,而霍盼溪跃跃欲试,甚至表明自己要亲自入宫。 这对母女唯恐天下不乱,霍铎不得不下狠手。 短时间内,镇北侯府就被霍铎治成了铁桶,进出下人连个笑模样都没了。 夜深,霍铎坐在暖漪床边。 望着女儿红透的脸颊,霍铎再怎么后悔已经来不及,他只能耐下心来给女儿解释,“那皇二子楚骧便是秦骧,阿骧心悦你良久,是真心求娶,你别钻了牛角尖。” 嘴上这样劝女儿,但他心里其实并不痛快。 楚骧曾向霍铎保证过会对暖漪好,绝不辜负。 想着这么多年感情,霍铎暂且相信楚骧所说。眼下的情况,却违背了楚骧的誓言。 皇帝赐婚,同时封了正妃、侧妃。 两女一夫谈什么绝不辜负。 第64章 我好傻啊。 第64章我好傻啊。 消息早已经传遍京城,原本皇二子就引人注意,这般大张旗鼓的赐婚,更是让他变得炙手可热。 要说霍铎在京城有些交情的人家,荣安侯府绝对算得上。 当年荣安侯府老侯爷对霍铎有知遇之恩,若不是老侯爷慧眼识珠,将霍铎从普通一兵卒提拔上来,也不可能有后来的大将军霍铎。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老侯爷对他,何止是滴水之恩。 近些年顾忌着帝王心计,霍铎并没有跟荣安侯府靠的太近,但儿女们却都交往甚密。 没想到就连这一点点的牵扯也会被皇帝忌惮。同时赐婚两家,为了各自女儿在皇子府里的地位,两家也要互相竞争。若是女儿在后院争得你死我活,作为背后家族,绝不可能保持友好关系。 尤其是那佟家大姑娘是嫡女,不能等闲视之。而暖漪,整个京城怕是都知道她是镇北侯的心尖子。 于公,嫁入皇室,成为皇子妃,有望成为将来的皇后,这样的权势利诱,谁会不动心?能将女儿托举到那至高无上的地位,令整个家族繁荣兴旺,必将付出全力。于私,都是心爱的女儿,做家长的,谁不盼着女儿荣宠加身,尊贵无比。 于公于私,镇北侯府与荣安侯府往后只会势如水火。 皇上这一手分化之策耍的纯熟,打霍铎一个措手不及。 不提这些阴谋算计,霍铎现如今最担心的还是暖漪的病情,秘密请来的郎中说暖漪这是急火攻心所致。心病唯有心药医,旁人就算再怎么着急,却也毫无对策。 这孩子的性子,随了她母亲,怕是难以接受与其他人分享丈夫。 霍铎深深叹气后苦劝,“暖漪啊,你要相信阿骧对你的感情,就算……”他想说就算往后楚骧三妻四妾后宫佳丽三千人,你对他来说也是不同的。只是这话,他说不出。 劝其他什么人都能轻而易举说出来的话,到了亲生女儿这里,竟然觉得舌头打结。 “早些想通。你哥哥见你这般样子,怕是又要闹脾气了。”知道暖漪最在意霍祈,只能用亲哥哥来劝她。 霍铎不能在女儿房间呆到天亮,守到子时,交给忍冬,让她好生守着,这才离去。 暖漪神情恍惚,前世种种都浮现在眼前,很多事情她以为自己都忘了。比如前世霍盼溪骂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她不学无术性格暴虐,也敢肖想嫁入皇家。 再比如,襄阳公主居高临下告诉她,一个皇字顶在头上,她随时都能要暖漪的命。 还有很多很多,皇三子楚骐的刻意讨好,以及背后唾弃。 那座皇宫里,没有一个真诚的人,刻薄、无耻、心肠狠毒。 暖漪耳边响起曾经说过的话,“我跟那皇宫八字不合。” 她惧怕那座宫殿,害怕那里面的人。 手掌心一下下的疼,不久前她进宫还受伤了。 她好怕。 天翻起鱼肚白的时候暖漪醒了一次,身边吉春、忍冬都在,忍冬急着去端药来给她喝,之前怕凉了,一直放在屋外的炉子上温着。 吉春看暖漪满头满脸是汗,刚才听暖漪睡梦中说害怕。就急忙跟暖漪说:“姑娘别怕,那二皇子便是秦将军,有他在,姑娘什么都不用怕。” 秦骧?楚骧? 好多好多事塞进暖漪的脑袋,如果说接旨后的昏倒是她多日进宫祭祀后受不了刺激身体的突然爆发,那么现在她便是真觉得头痛难忍。 嫁进皇家,要与佟盈萱分享丈夫,这些都令暖漪失望。但这些失望加起来都比不过秦骧就是楚骧的事实。这意味着,阿骧骗了她十几年,此前所有的誓言都是谎言。 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 巨大的冲击令暖漪头昏脑胀,她突然大叫一声,“我好傻啊!” 世间怎么会有她这么傻的人啊,在今天之前,她还满心期待能与秦骧过小日子,没有第三个人,就守着彼此。去卫城,尽管条件艰苦,可只要两人心在一起,又有什么克服不了的。 转眼,一切都是假的,是她一厢情愿的梦想。 忍冬端着药进屋,到门口就听暖漪大喊一声,然后脑袋朝后直挺挺地摔倒在床上。吓的手里的碗都摔了,黑乎乎的药汤子四溅。 “姑娘!” 暖漪重病,连药都喂不进去。 朱珠一大早来探望,见暖漪一夜间就病成这样简直难以置信。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吉春早已经哭肿了眼睛,只会请罪,“是奴多嘴,都是奴的错。” 忍冬也恨吉春,可眼下不是处置人的时候,“你赶紧出去看着点药炉,防着姑娘醒了能喝上一碗。” 吉春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忍冬虽看起来还算撑得住,但朱珠看她连被子都拿不住的样子,也知道这丫鬟吓坏了。 这屋里,两个大丫鬟不成了,暖漪又病的这样重。朱珠回去换了衣服过来摆出照顾人的架势,“你们都退下,我来。” 暖漪闭着眼睛不认识人,牙齿死死咬着唇,一字不吐。唇肉都咬破了,还在使劲。 朱珠上前先板她的嘴,想着不能让她这么咬,血都要流出来了。 哪知道她一碰暖漪,暖漪就开始流眼泪。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加上此时病的满脸是汗,头发凌乱,看起来真是凄惨无比。 朱珠下不去手了,只能让伺候的人端了水来,她亲自给暖漪擦脸、擦身。 这给病人擦身可不是轻松的事情,一番操作下来,朱珠出了一身的汗。转头正准备让人给她再端些水来,就见屋子里的人跪了一地。 而她身后站着一位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 朱珠从未见过如此长相精致,身材出众的男子,像是从那画本子里走出来的人物。 呆楞片刻之后,朱珠急忙挡在暖漪身前,她刚才给暖漪擦身,将暖漪身上的中衣都解开了,这会儿虽然不会让暖漪露出什么重要部位,但总归是衣冠不整,不能见外男。 “你是谁?竟敢擅闯女子闺房,快出去!” 楚骧眼风扫过朱珠,看朱珠刚才伺候暖漪,情真意切,不似所伪。他不想多跟朱珠追究,不过也不想理她就是了。 吉春赶紧爬起来拉着朱珠往外走,因之前吉春在朱珠那里帮过忙,所以朱珠对这个丫鬟还算信任。 走出房门,吉春才小声说:“那位是二皇子殿下。” 朱珠立刻反应过来,“那不就是暖漪的夫婿。” 吉春点头,却心有戚戚。 如今姑娘病的这般重,也不知能不能救回来。 楚骧坐在暖漪床边,握住她的手。碰触到她手心的疤痕,暖漪抽着手喊疼。 “疼?”楚骧先前在庄子上的时候仔细查看过暖漪这处伤,天下能找来的好药都给她用了,除了阴天下雨会有些发痒以外,应该不至于疼。 松开她的手之后,她依旧喊疼。 “哪儿疼?”楚骧语气低沉。 暖漪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脸白的像纸,脆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她一直喊疼,却不说哪里疼。 第65章 让霍盼溪看着行刑! 第65章让霍盼溪看着行刑! 楚骧五内俱焚,眼中的光逐渐变得冷酷起来。 他原本想好的,要在赐婚旨意下来后对暖漪说出口表白之语都说不出。他想要好好跟她解释,当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真实身份是权衡利弊,当时萧皇后势大,而他母族被屠戮殆尽,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与萧皇后抗衡的余地。 这些年他重拾旧日势力,先帝留下的暗卫以及他母族留下的秦家军。 步步为营走到今日,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拥有她。可以给她最好的一切,却没想到会面对如今的局面。 来之前,他想过暖漪会生气。毕竟她一直打着小算盘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乐在其中。向父皇请求赐婚的时候,他也表示了自己的心愿。 只是没想到赐婚旨意下来,会是这样的局面。 楚骧能理解帝王的算计,他想细细讲给暖漪听,让她懂其中奥秘,并原谅他。 种种心事,却都败在暖漪的病弱面前。 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这些年来暖漪身体一直不错,她自己身为医者,注意调养,加之生活安顺,更是养的白皙雍容。 楚骧从未见过暖漪重病的模样,记忆里她总是生机勃勃,总是守着生病或受伤的他。 角色对换,竟是如此心境。 陪暖漪呆了半个时辰,外面的人都急的火上房了。祭奠过先皇之后,今上先是给楚骧赐婚,然后便下旨让楚骧接手兵部。 作为第一个进入六部的皇子,现在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楚骧。 今日这般不管不顾进到镇北侯府,不知会被外面传成什么样子。对楚骧虎视眈眈,坐等给他泼脏水的人不知凡几。 多年来跟在楚骧身边的死忠派都恨不能进屋去求楚骧出来。 唯有全安,低眉顺眼地站着,眉眼不动。 相比于楚骧身边其他这些或来自先皇安排,或来自母族留存势力的人。全安是完完全全镇北侯府出身,他当年是暖漪买进府专门照顾秦骧的小厮。这些年跟着秦骧东奔西跑,学字练武,他早已经不是当年因家乡闹饥荒,走投无路被卖到镇北侯府里的孤儿。 但暖漪的恩情,他一直记着。也明白,无论是过去的秦骧抑或是现在的二皇子楚骧,暖漪都是最最重要的存在。 楚骧没让外面的人等太久,他知道久留此地,怕是要给暖漪招祸,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抬步离开。 走出暖香坞时,正巧碰到两个丫鬟在暖香坞院门外张望,嘴里说着:“诶?怎么样?是不是真要断气了?” “谁知道?听说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这皇子妃的福分不是谁都能享得了的。瞧瞧这大姑娘,眼看着人就要没了。” 简单两句话,听的楚骧心头火起。 他的爱人昏迷不醒,这些人居然还敢诅咒她。 仅仅一个手势,那两名丫鬟就被擒住。 丫鬟不识楚骧真面目,还当他是曾经府中孤儿,言语犀利,“你好大的胆子,我们乃是二姑娘房中一等丫鬟,你敢碰我们一个手指头试试着!” 不知死活。全安看这两人已经完全是看死人的目光了。 楚骧面容冰冷,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跪在地上的两人,淡道:“拖回二姑娘院中,杖毙。” “是!” 皇子亲卫,气势不凡。 到这时,那两个丫鬟才知道怕,哭着求饶。 楚骧走出去两步,停下,补充:“让霍盼溪看着行刑!” “遵旨。” 楚骧离开镇北侯府后,霍盼溪被亲卫押着亲眼看着身边最贴心知意的丫鬟被活活杖毙,打的血肉模糊。到死,两人的眼睛都睁的大大的,好不吓人。 霍盼溪经过这一遭,被吓病了。 暖漪这一场病,拖拖拉拉一直到九月初才见起色。 朱珠扶着暖漪坐起身来,见她身上的里衣大了不少,胳膊细的都挂不住衣袖,心疼道:“从前不觉得,现在看,你还是有点肉好看。如今一下子瘦了这么多,我瞧着心里怪难受的。” 暖漪声音虚弱,“昨个不是还给我熬羊肉汤了?多谢你。” “说什么谢呢。”朱珠叹口气,她从卫城来,京城里那些精细的吃食她不会。最近气温骤降,就想起在卫城,逢寒潮或者下雪,都会熬羊肉汤来喝。 将羊骨、羊髓与羊肉一起下大锅煮,熬到汤色浓白,才放入胡萝卜、白萝卜,出锅时撒上葱花,能吃辣的可以浇上一勺油辣子。趁着滚烫喝上一碗,保准浑身发热,微微出汗,什么寒意都没了。 昨日朱珠熬得多,给老夫人那边,以及公婆都送了些去。 听说镇北侯霍铎爱喝的很,特意配了芝麻酥饼,吃的尽兴。 生病期间,朱珠照顾暖漪尽心尽力,先开始暖漪多数时间在昏睡,后来好转,人醒了,看样子也是病恹恹的,不愿意说话理人。 今日瞧着暖漪精神好些了,朱珠就赶紧给暖漪说些外面的事情。生怕暖漪钻了牛角尖不出来。 “你还不知道,如今青州那边闹时疫。皇上都已经带着皇后等人出城去往城外行宫居住,就怕染上病。” 皇帝能带着家眷躲出去,京城里的官员以及百姓却不能跑。尤其是镇北侯霍铎,他管着京城防卫,无论如何,京城绝不能乱。 “父亲最近忙的脚不沾地,近些天都没来看过你,我跟你说就是怕你心里生气。别怨父亲,他也是怕进内宅过了人。” 成婚前,朱珠对霍铎就满心的崇拜。作为朱珠父亲的顶头上司,霍铎对朱家一直非常照顾。在朱珠的父母都离世后,更是将朱珠姐弟带回了京城,妥善安置。在朱珠心里,霍祈也许不是他最亲的人,但叫霍铎这声父亲,是真心实意,甚至满心欢喜。 暖漪当初在皇庄里遇到时疫患者,现在算来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现在天气转凉,对病症来说,进入了高峰传染期。地方上瞒不下去也是情理之中。 不用暖漪说什么,最近这段时间暖漪话少的很,朱珠也知道她身体不舒服不乐意开口,就自顾自的说:“哎,听说已经有流民了,如今都被挡在城外。不敢放进来。” 遇到大的灾荒,比如旱灾、洪涝、或者是瘟疫。尸横遍野,救助无力时,老百姓都会选择背井离乡,跑出来奔命。 青州距离京城并不远,自然成了不少百姓的目的地。 可眼下这时疫不比旱灾、洪涝,可以放流民进城安置,各世家豪门从前每到冬季还会在府门前设置施粥铺,接济这些流民。 如今怕这些流民身上已经染病,进城造成大规模传染。 只能挡在城外,不准随意进出城门。 要妥善安置这么多的流民,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最近皇帝不在京城,需要上报的事情都是写折子快马送到城外行宫给皇上批示,然后在群臣商议办理。 霍铎如今掌管京城防务,最怕的就是出现流民暴动。 所以日夜不敢松懈。 虽说流民进不来,但是时疫却没有完全被挡在城外,京城内已经连续有人发病,闹的人心惶惶。 各家宅府都开始严格门禁,几乎是人人自危,尽可能的少与外界接触。 这样的氛围下,以往热闹繁华的京城,短时间内就冷清下来,听说街市上现在都没人了。 朱珠曾在卫城见过瘟疫,那时她还小,匈奴军队打不过本朝兵将,就将染了疫的尸体丢入城中。卫城处置这种事的办法特别简单粗暴,但凡染病就直接丢出城,生死不论,尽快消灭病菌。 当时她母亲告诉她,只要染病,就要被丢出去,父母也救不了她。 那种深入灵魂的恐惧让朱珠至今难忘。 说了不少时疫的事情之后,朱珠怕暖漪听多了这种事害怕,又活跃气氛开心说道:“咱们的药铺倒是开门红,才开张半个多月就挣了一大笔钱。那些账吴嫂子都归置的好好,等你病愈再给你亲自过目。” 暖漪的怀济堂按照原定计划开业,并没有因为暖漪生病而耽搁下来。 第66章 一切都变了。 第66章一切都变了。 没想到药铺刚开业京城就收到消息说青州闹时疫,一时间药材价格飞涨。早先因为要开张,怀济堂采购了大量的药材,预备着冬季各种疾病发病率高,怕不够用。再者,暖漪自身就喜欢收集药材,看见好药就走不动道儿。 怀济堂储备的药材远远多于其他药铺。 如今囤积的药材价格翻了五倍不止,还供不应求。 吴嫂子也能干,奇货可居的情况下,她先是给城外流民无偿送了些药材过去。这样一来,怀济堂的名声猛然间打开,如今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家刚刚开业的药铺能做到如此程度,实属不易。 朱珠夸暖漪慧眼识人,当时大胆用了一个女掌柜。一开始说暖漪年轻不懂事,肆意妄为,如今看来这吴嫂子,确实是个能人。 这件事倒真让暖漪开心,她生平第一次做买卖。而且那间药铺耗费了她不少的心血,如今能发展的好,她很有成就感。 脸上有了一丝笑模样,“这般很好。” 药铺的名声很重要,济世安民,才能长久,如果把药铺开成只认钱不认人的地方,那只怕不会得到病人信任。 只能做一时生意。 见暖漪笑了,朱珠就跟吃了补药一般。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每天看着病恹恹的暖漪有多发愁,这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不说霍祈回来不会饶了她。便是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本心里朱珠把暖漪当作自己在京城唯一的朋友。 朱珠真心诚意的说:“你该多笑笑。多好看啊。” 暖漪摇摇头,她病了多日,现在怕是憔悴的很,哪里还能说得上好看。 “忍冬,给我支上炕桌,我要写字。” 看忍冬带着吉春忙活起来,朱珠劝说:“等身体大好了再写不迟,你如今费那个心力干什么?” 暖漪沉默不语。 看来是心意已决。 自从暖漪手受伤,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笔。现在握笔,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她从前笔耕不辍,这些年从未见断,练了一笔好字。 笔锋落在纸上,竟有片刻的紧张。 落笔成文,字体歪歪扭扭,特别难看。心中苦闷,当时军医说她的手保住了,不会影响握笔写字。她还庆幸,却万万没想到,伤了就是伤了,就算还能拿笔,与从前那样字体秀丽,行文隽永,早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难过的同时,又生出一股不服气。 上辈子她不学无术,被人耻笑。这辈子她苦练书法,多年努力毁于一旦。就好像这辈子这么努力,一切还是会回到前世,什么都没有改变一般。 写字最讲修心。 一旦沉下心来习字,很难分心去在意周遭环境。 等耳边传来,“为何不歇着?”的男声时,暖漪才入惊醒一般抬头,发现窗外天色暗了,而眼前的人不再是朱珠,而是秦骧。 哦。不。该叫他二皇子殿下才对。 “你来了。”对他出现,暖漪好似并不惊讶。 在床边放了绣蹬,楚骧一撩袍子坐下。他今日穿了鸦青色的袍子,暖漪刻意忽略他袍子上绣着的金龙纹饰。 “身体还没大好,何必劳神费力。”楚骧对暖漪坐在床上写字的行为不赞同。 他这些日子忙的很,只能抽空过来看看她,多数时候她都在昏睡中。今日好容易遇上她意识清醒,就看到她在奋笔疾书。 暖漪将桌上自己写了很久的东西整理出来,主要就是挑字迹还过得去的拿出来递给楚骧。 他惊喜接过,以为她给他写了信件。 早先他跟霍铎父子去卫城时,暖漪时常有书信寄来,情真意切,字里行间充满了关切之意。如今他留在京城,两人不在相隔千里,那样传信的机会反倒少了,让他很是怀念。 低头看向纸张,发现并不是他预料中的字句,都是药方。 写的颇为详细认真,药名、剂量甚至是煎药过程中的用心之处都写的清楚。 “你这是……”他不懂。 暖漪说:“我猜着你该要去治疫了,这些方子你带着,忍冬你也领走,她有经验,能帮得到你。” 楚骧惊讶,他今日确实给皇上递了折子表明自己愿意亲自前往青州治疫。 擒贼先擒王,如今时疫已经蔓延至京城,仅仅防御已经来不及。最好的方法就是前往发源地治理。只不过京中无人敢去,所以朝中众人纷纷缄默。 原本他这个二皇子存在感就不高,突然被皇帝委以重任放在兵部难免有些难以服众。 治疫,算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暖漪竟然猜出了他的意图,并且在他来之前就准备了这些东西。 暖漪却像是感觉不到他的心思,表情淡淡,“你已经染过病,治愈了,按理说身体对这病有了一定的认识,也不会再容易感染。这算是优势,但你此去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要小心为妙。” 见她关心自己,楚骧悬了多日的心有了落点。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我气了?” 瞒了她那么多年他的真实身份,这一场病怕都是因为这事,楚骧是真的怕暖漪一气之下,对他灰心。 暖漪并没有看他,甚至眼神都没有往他这边看过来一点,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可能是刚才写字写多了,她左手轻揉着右手,细白的手指如葱白,好看的很。 楚骧想要去握她的手,这在从前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此时他却不敢碰她。 看她瘦的消尖下去的脸颊,他沉声说:“不用担心我。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这一病消减下去许多,现在好些了就让厨房给你多做些可口的吃食,多补一补。” 暖漪长相明媚,体态丰满。常年练鞭子,让她的身型不似京中其他贵女那般瘦若扶柳。最近瘦了很多,竟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 楚骧心疼的恨不能将人抱进怀里好好疼她。 但现实偏偏不允许,暖漪比之从前对他态度生疏,虽然挑不出错处,可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亲密关系,便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感知对方心情。如今暖漪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更不要谈什么更深的感情了。 早先霍祈警告他如此欺瞒暖漪,想过她知道一切后的结果吗? 楚骧那时还言之凿凿,暖漪为人良善,这些年与他之间建立的感情也够深厚,他赌暖漪舍不得他。 现在看来,他像是赌赢了,她确实没有激烈反应,没有恨他怨他,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输了。 一切都变了。 平时那么寡言的一个人,此刻挖空了心肠跟暖漪说话,“我给你养了一匹枣红马,冬日里配你的火狐狸斗篷一起。等落雪了,我带你去牧场跑跑,一定漂亮极了。” 骑在马上闪耀着夺人心魄光芒的暖漪,一直都在他的记忆里,却又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想要她回到从前的样子,生气就娇蛮的戳他,开心就神采飞扬起来。 暖漪却不怎么期待,冷静的分析,“你今年冬季怕是回不来。” 第67章 萱萱跟我同一天过门吗 第67章萱萱跟我同一天过门吗? 现在是九月,治疫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尤其到冬季,天气寒冷,病症高发期,只怕治理起来更难。 楚骧深呼吸,“咱们的婚期在明年年初,无论如何,我会回来。” 皇子大婚,不可能如霍祈那般,只给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事实上,楚骧因为年纪不小了,这次成婚已经算是压缩了时间,定在明年年初。 提起婚期,暖漪问:“萱萱跟我同一天过门吗?” 她对皇家的规矩不太懂,就想着若是跟佟盈萱在同一天成婚,该有多么的尴尬。 楚骧太阳穴发胀,却还是如实说:“她为侧,会在你之后一个月进门。” 暖漪松一口气,只要不是同一天两顶花轿一同进门就好。她还以为连拜天地都要三个人一起。 看她竟然为这种事有些开心的模样,楚骧难以理解,“暖漪,她跟我们没有关系。我永远都是你的阿骧。” 这大概是楚骧能说出口的最炙热的话了。 但暖漪并不当真。 眼前的男人,会成为她的夫君,会成为父兄往后数年扶持且倚重的对象,未来也许会成为君主,成为霍家人头顶上的天。 可唯独,不会是她的阿骧。 这些日子她昏睡的时间很多,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说是梦,其实都是回忆,上辈子的事,小时候的事,跟秦骧相处的点点滴滴。 回忆起来,都像是在做梦。 如今梦醒了,就要面对现实。 她还有父亲哥哥要顾,还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那么就只能放下心中的秦骧。 面对眼前的二皇子楚骧。 当一个王妃,是她接下来要面对的课题。 家国天下,本不是她的抱负。 如今身在其位,自然要谋其政。不能给父兄拖后腿,也不能继续天真烂漫下去。那些举案齐眉,相守到老的梦想,就只当它是个梦。 暖漪微笑,“多谢你来看我。”无论如何,他能来看望她,能对她说出这些话,还是应该感谢。毕竟如今身上绣着四爪金龙的他,根本没有必要来讨她的欢心。 楚骧望着暖漪无懈可击的模样,内心煎熬。 不过,他并不灰心。他原本就是一个有着坚强意志的人,若不然,他熬不过当年的逃亡,更熬不到今天。 站起身,他飞快的在暖漪脸上亲吻一下。并搂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 “等着本王回来娶你!” 他用了本王,而非我。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也说明了他的决心。 楚骧走后,暖漪好半天缓不过神来。只因刚才与她对视的那个男人,眼中的野心与强势难以抵挡,这是暖漪从未在秦骧身上体验过的东西。 就在暖漪发愣之际,朱珠特别疑惑的问她,“你到底不喜欢他什么?” “什么?”暖漪回神。 朱珠刚才因为楚骧来了就避到隔间去了,他走了,她这才出来。见暖漪脸上不见喜悦,好奇问她。 “他是皇子耶!龙子龙孙,多尊贵的人啊。而且还长得那么好看,对你也体贴的很。你不知道,你刚生病的时候二姑娘房里的丫鬟跑来暖香坞嚼舌根,听说还咒你了。被他听到,直接拖回院子里杖毙,吓的二姑娘现在还不敢一个人睡。” 看朱珠表情憧憬,暖漪倒是有些新奇。 “你觉得他好?” 朱珠反问,“不好吗?” 说完,朱珠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解释说:“我看你成日不开心,想着你是不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可又觉得不应该啊,我就算不懂京城里的门路,可是能嫁进皇宫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多好啊。更何况,我看他对你也是有心的,难道你想嫁个无能之辈?” 暖漪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朱珠解释。 朱珠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我嫁给你哥都没有你这般沮丧,你这到底为什么要作贱自己啊。” “我哥怎么了?”暖漪不依。 朱珠如今胆子大了,也敢明说了,“是是是,你哥天下第一好。可是他长的吓人,说话难听,没心没肺。你总不能否认?新婚夜嚷着让下人送他去书房睡,要不是我那晚主动出击找到书房去,你可知那一夜过去,我在霍家怕是要沦为所有人口中的笑柄。” 这些事,朱珠不是不懂,她只是无人倾诉。 霍祈是个浑不吝的,大喜之日不想着跟新娘圆房,非要跑去书房独居。要真让他自己睡一晚,第二日镇北侯府上下会怎么看她这个新进门的世子夫人。 怕是连看门的老婆子都会笑她不受待见。 暖漪时时处处考虑哥哥,当然不会觉得朱珠有什么难处。 此时听朱珠说了,她还下意识的给霍祈找借口,“我哥那是喝醉了不懂事。” 朱珠不多解释,总归是说不通的。 再好的小姑子也是婆家人。 好在朱珠早就想通了,霍祈不碰她,她乐得干净。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只盼着弟弟能有个好前途就可以。 暖漪也不是真的是非不分,到底还是跟朱珠道歉,保证说:“等我哥回来,我让他给你赔礼。” “我是为了他给我赔礼才跟你说这些的吗?”朱珠摇头,“暖漪,我是真把你当贴心人才对你讲,这世上,无价宝易得,有情郎难求,你要惜福。” 有苦说不出,暖漪只听着不说话。 在朱珠看来,能指婚皇子,嫁入皇室,就等于一步登天。更是明白,楚骧来看过暖漪多次,每次都姿态谦卑,暖漪沉睡,他就在床边守着,不出声打扰,就静静陪着。这样的男人哪里去找。 可他欺骗了暖漪十几年,十几年啊!但凡他有一份真心,也不会看她像个傻子一样的规划未来。如今满盘算计成空,他却是那个始作俑者。 更甚者,她要跟佟盈萱共同拥有楚骧。 佟盈萱是她唯一的手帕交,最好的朋友。 未来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人。 一桩一件都让暖漪难以释怀,至多,碍于他的身份崇高,暖漪对他做到该有的尊敬。想要帮父兄结下善缘,暖漪也会尽力做好自己的事。 如从前那般真心相托,亲密无间,不可能。 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暖漪想的头疼,只能闭目养神,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次日,皇帝下旨封皇二子楚骧为御史钦差,主管控制时疫的所有事物。地方官员,见楚骧如见当今圣上。楚骧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可行使一切手段。 这道旨意无疑给深陷时疫阴云的京城丢下了一枚炸弹。 瞬间,就炸开了锅。原本闭门不出的各位大臣都纷纷露头进宫,皇帝不在宫中,但大臣们集体联名上书反对。 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去处理这么大的事情,史无前例。 更何况,这旨意未免太过于放权。 就在如此忙碌的日子里,皇三子楚骐,突然来了镇北侯府。 萧氏带着霍盼溪亲自出门迎接。 楚骐最近跟着帝后住在城外行宫,萧氏见面就问,“殿下什么时候回城的?” 能被皇帝带在身边的家眷,那都是圣上顶顶在意的人物。当初带了皇后带了皇三子楚骐,还有襄阳公主等人,唯独没带皇长子,皇二子。萧氏背地里还开心不已,可见那两个儿子,在皇上心里根本没什么分量。 楚骐眉头皱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第68章 他又不疼我。 第68章他又不疼我。 进了萧氏的院子,才开口说:“姨母可知道府上那位被姨父认作义子的孤儿便是孤二哥。” 楚骧横空出世,自然有人会调查他的来历。 没道理一个孩子长到那么大才被人发现,成长过程中,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萧皇后已经查清,楚骧进宫前,他一直被养在镇北侯府上。 是镇北侯的义子秦骧。 萧氏点头,“我也是近日才知晓。” 原本是不知道的,可二皇子的人押着霍盼溪看完了杖毙丫鬟的过程,那俩丫鬟死前什么都说了。当然也说了她们不识贵人,还以为二皇子是府上秦骧,所以才会出言不逊。 楚骐表情更难看,“姨母为何不早日知会我母后?” 早早除了他,哪里还有今日! 除掉侯府里一个孤儿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偏偏萧氏糊涂,一门心思对准了暖漪使劲儿。如今眼看着楚骧权利越来越大,不提萧皇后,楚骐已经按耐不住。 楚骧的存在,太刺眼。 萧氏满口苦涩,“那孩子一直被侯爷带在身边。” 这话却只说了一半。最近几年秦骧的确是被镇北侯带在身边寸步不离。但秦骧刚被暖漪救回来的时候,是在后院扎实住了几年的。只是当时萧氏刚生了霍盼溪,她心思都在自家女儿身上,哪里管得上暖漪那里的事情。 后来让秦骧搬出后院也是因为他年纪大了,男女七岁不同席,萧氏也见不得有这么个孤儿成日呆在眼前。 楚骐冷着脸,看起来心绪不佳,霍盼溪上前扯了下楚骐的衣袖,委屈说道:“骐表哥,你何必在意他。那人就是无人管束的恶狼,除了我姐姐,他谁的话都不听,心狠手辣冷心冷肺。” 这些年秦骧跟在霍家父子身边,跟霍盼溪也算有过接触。 就霍盼溪观察,那就是冷面阎王,比霍祈半点不差。 尤其是前些日子霍盼溪被楚骧的人强逼着眼睁睁看着贴身的丫鬟被活活杖毙,吓得霍盼溪到现在还难以入睡。 对自家表妹,楚骐还算温柔,“你跟他很熟?” “不熟。”霍盼溪果断摇头,撇嘴,“除了我姐,他谁都不理。” 说实话,对秦骧,霍盼溪是怕的。比害怕霍祈更甚,她知道霍祈碍于兄妹情分,至多就是不理她,但秦骧,那是真能下狠手的。 知道秦骧的真实身份后,霍盼溪情绪更为复杂。 暖漪跟秦骧的关系,在霍家几乎是人人皆知的秘密。从前霍盼溪还为此幸灾乐祸,想她将来是要嫁给表哥做皇子妃,那暖漪却只能嫁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没想到短短时日内,孤儿的身份变了。如今他成了楚骐的哥哥,皇帝倚重的皇二子殿下。 楚骐揉揉太阳穴,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 他表明今日来意问萧氏:“姨母知他在医术方面可有建树?或者说他手下有什么能人异士没有?” 楚骧主动请缨要去疫区,这事情让萧皇后坐立不安。 若是那楚骧只是为了表现自己,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到没什么。最好他能死在疫区,也算一了白了。但萧皇后怕那楚骧留有后手,如果让他治疫成功,不说皇帝对这个儿子会更加器重。只说朝中大臣定然会心悦诚服。更不要说治疫这种会被万民敬仰的大功德,会笼络多少民心。 萧氏哪里知道这些,但又不好意思一问三不知,于是她斟酌着讲:“那秦骧未曾学过医术,成日里跟着侯爷东奔西跑,哪有他潜心钻研医术的时间。至于身边有什么能人异士,我不知。不过我想着,他这些年都在侯爷手下,就算有什么人手,应该也是侯爷的人。” 这个说法无疑提高了镇北侯府的地位。 让楚骐对镇北侯府的实力再一次刷新认知。 但萧氏显然忘了,她将镇北侯霍铎说的越是厉害,就显得她这个镇北侯夫人越是无用。既然镇北侯手下有这么多能人,为何楚骐从不知晓,更谈不上收为己用。 按说,楚骐是镇北侯的未来女婿。 “不知姨夫现在何处?孤前去拜见。”还是要多跟霍铎接触才对。 尽管因为霍铎养了楚骧,萧皇后内心对霍铎恨的咬牙,但眼下,绝不是跟霍铎反目成仇的时机。 不仅不能撕破脸,还要跟他拉关系套近乎。 最好能获得霍铎的支持才好。 萧氏笑了,“他这些日子忙着京城防卫,也怕自己在外染上病症传到内宅,就歇在前院,不进后院。骐儿去书房碰碰运气。” 叫了人带楚骐去前院。 等他离开,霍盼溪有些不懂,“娘,爹身边真有能人异士?” 她挺好奇是不是真有什么神人。 萧氏戳霍盼溪的脑袋,“你想想,让你表哥还有你宫中皇后姨母觉得你爹身边有人可用强,还是让他们觉得你爹无用强?” 霍盼溪懂了,但她想的比母亲多,撇撇嘴,“我爹再厉害有什么用,他又不疼我。” 恨铁不成钢。 萧氏气地拍女儿,“你是傻子吗?你是他女儿,他怎会不疼你!这次你受了惊吓,就该好好跟他撒撒娇,让他多疼你几分。” 见霍盼溪还不开窍。萧氏将话说的更透彻,“如今暖漪赐婚皇二子,与你平起平坐。若是你爹彻底被她拢了心,那你就彻底没了娘家支持,你那皇后姨母,你该知道的,无用之人,她会怎么处理。” 不等霍盼溪开口,她又说:“圣上的旨意,皇二子正、侧二妃一起赐婚。骐儿作为皇三子,到现在只赐婚了你一个。未来我猜着,你姨母不会让骐儿后院只有你一个,怎么拢住骐儿的心,你也要做好准备。” “娘。”霍盼溪表情呆了,她还没想过楚骐会有侧妃。 但这其实是板上钉钉的事。 萧氏目光幽怨,“不得宠过的日子,你看看为娘就该明白,宫里只会更甚,到时候任人宰割,娘就算疼你,也没有通天的本事进宫去帮你。” 到此时,萧氏才发现自己错了。让女儿嫁进宫去怕不是个好主意。 那吃人的地方,她的女儿能应付的了吗? 从前只觉得宫里有皇后照应,楚骐跟盼溪又是青梅竹马,天下再难找如此般配的婚事。但眼下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是啊。从前萧氏以为楚骐是毫无争议的储君人选,路途顺遂。 皇长子皇次子的横空出世,让萧氏突然醒悟,过去的十几年,她们都被假象蒙蔽了。 夺嫡从来残酷,那都是踏着旁人的尸骨铸就的伟业。 只是不知,宫里那位皇后,会不会跟她此时一样,有脊梁骨冒寒气的感觉生出来。 暖香坞内此时忙碌的热火朝天。 忍冬被楚骧带走后,暖香坞的一应事物都听吉春差遣。好在吉春能力不凡,能协调到齐心协力。只是遇上制药这样的事情,吉春就无能为力了。 暖漪身体还没有恢复,就坐在软榻上配药。 吉春看了看时辰,忍不住上前劝说:“姑娘,您都坐了一下午了,出去散散好不好?” 成天这么坐着不动,对身体恢复没好处。 第69章 福祸相依 第69章福祸相依 暖漪张嘴还未说话先咳嗽,好一阵之后才平复下来,“好。” 吉春伺候暖漪披上外衫,扶着人走出房间。 入了秋,气温下降的很快。 现在傍晚时分,风吹在身上都已经能感觉到寒意。吉春又懊恼自己不该提议暖漪出来走一走,这要是在受了风,可怎么好。 想要回房去,又怕暖漪继续配药。 就先劝暖漪说:“姑娘,怀济堂里那么多人,您只管把配方给他们,让他们去忙活便是,何必自己这样熬心熬力。” 暖漪摇摇头,她这几日咳嗽的厉害,不愿多说话。 正巧赶上朱珠风风火火的回来,见到暖漪就忙不迭的说:“哎呀呀,不得了,你那个怀济堂,如今门庭若市,一般人都排不上号。” 此前因时疫,京城各豪门都闭门不出,昨日皇帝下旨让皇二子前往青州治疫。 皇帝这旨意一下,马上京城就活跃起来。 原本闭门不出自我封闭也不是长久之计,今日朱珠就装备齐全出门去。她出去一是想去看看弟弟的情况如何,结果被告知根本不能探望。然后就是去了趟怀济堂,帮暖漪查铺子。 哪知道会看到那样的繁忙景象。 闹起时疫,药铺会生意火爆是意料当中的事。 只是暖漪想的更远些,她今日在房中忙活了一天也是为这个。 朱珠回来先在自己门房里换了衣服才来暖漪这边,这也是暖漪制定的规矩,出入侯府,衣物、饰品都需要分开。 暖漪说:“怕是明日又要劳烦嫂嫂,之前药铺隔壁那间铺子我也盘了下来,打算立冬那天开业,做个药膳铺子。如今看来,倒是可以提早开业。东西都是全的,人手现在也凑的出来。我现在身体不好,要麻烦嫂嫂去帮我盯着些。” 见过今日的盛况,朱珠再没有不愿意的。 她觉得自己跟着暖漪这一下可真是能做大买卖了。 “行啊。现在街市上人少,我出入也不用避讳,你想做什么只管说,我去给你办就是。”说完嘻嘻笑,“暖漪啊,这一个冬天下来,怕是你的嫁妆都要多的抬不动了。” 何止是一本万利啊。 暖漪笑笑,却不觉得这时候挣钱多是什么好事情,她只愿感染时疫的人越少越好。 当夜,暖漪特意去前院找父亲。没想到皇三子楚骐在,她没有惊动楚骐,而是调头回暖香坞。等前院来人说皇三子走了,她才前往。 霍铎见暖漪来,责备道:“身体还没好利索,有什么事让伺候的人来传话便是。” “哪有那么弱不经风。”暖漪笑笑。 镇北侯府是将门之家,家族气氛就很勇武,养孩子并不精细。尤其是霍铎养孩子,霍祈秦骧那都是浑身是伤,不叫痛不怕苦。 到了女儿这里,霍铎精心一点但也有限,看女儿能走能笑,他也就不多说其他要求女儿养病的话。 暖漪让人抬上来一个小箱子放在霍铎面前的案桌上。 “这是?”霍铎抬手打开箱子,发现里面装满了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 吓得霍铎猛然站起身,“炸药?” 在军中,这种模样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炸药。 暖漪第一次看到父亲被吓成这样,忍不住笑,“不是不是。” “调皮。”霍铎在女儿面前失了面子,也有些难为情。重新坐回主位,端起架子。 暖漪也不敢多提父亲被吓到失态的事情,只说眼前的箱子,“之前我身体不好,意识不清帮不上父亲什么。现在能做些事了,就赶紧制了些药。”说完还有些羞涩,“别看模样不怎么好,但药效却不错。父亲只需每隔三里路就安置一个焚烧炉,放一枚大丸剂进去进行焚烧便可。” 谈起正经事,霍铎表情严肃起来,“果真有效?” “嗯。”暖漪说了缘由,“在庄子上时有患者昏迷服不了药汤,用汤浴泡,她也受不住。我当时用了药烟熏。观察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受了启发,我特地制了这个大药丸,药力能更强劲些,也适用在室外。” “只是……”暖漪没有把话说满,毕竟病情如何,特殊问题特殊对待,并没有一杆子全面作数,“我没有在野外使用过,具体药效如何,还要看现场情况。” 霍铎摸了下胡须,点了点头。 “此事交给为父来处理,只是在外绝不能提半句这药是你配出的,听到没有?” 万事藏拙,霍铎不想让女儿陷入漩涡之中。 暖漪答应下来,然后又跟霍铎说了自己那家药铺以及接下来打算开药膳铺子的事情。 霍铎很支持,“既然你跟你嫂嫂有意做,那便放手做,为父不愿你被人惦记上,私下想要做些行医救人的事倒也不是不可。毕竟这都是积福,对你身体也有好处。” 等暖漪站起来告退,霍铎忍不住又问了句,“阿骧那里,你这方子……” “都给了他的,忍冬也跟着去了。”暖漪没隐瞒,“如果父亲这烟丸用着不错,您去信告知他一声,药方他都有,唯独可能不知变通。” 霍铎深呼一口气,他还真是怕两个孩子起了隔阂,闹到感情淡了。 听暖漪说都给楚骧准备好了,这才放了心。 “漪儿,爹总是盼望着你能过的舒心些。” 暖漪一笑,给父亲服身行礼,“爹,我都懂得。我会活得好好的。” 等女儿走后,霍铎盯着桌上的药丸子看了良久。 最终放弃离开使用这东西,他对女儿的能力绝对有信心,但是这种关头,他实在不宜太过于冒头。打发人直接快马出城将暖漪制出来的药丸子给楚骧送去。 他身在疫区,这些东西对他怕是更有用些。 直到半个月后,楚骧的奏折加急入京,这药丸子才得到广泛应用。 听说皇帝看了楚骧的奏折后,龙颜大悦,甚至带着皇后等皇室众人,自城外行宫搬回宫中。 不仅如此,皇上还下旨令镇北侯霍铎处置京郊流民以及染病的灾民,务必在寒冬到来之前,妥善安置。 霍铎点了京郊大营里的兵,五人为一组,十组为一班,三班倒轮流焚烧药物。在城外也设置了专门的摊点施粥,布药。 城外忙活的热火朝天,城中也是一片繁忙景象。 暖漪的药膳铺子开张后做了三日供应的善举,让城中贫苦人家可以拿着小盆来领取,够一家老小解决一顿温饱。 因之前时疫严重,京城已经封闭多日,物资出现了严重短缺,达官贵人家中自然有米下锅,贫苦百姓却难以为继,已经到了饿肚子的境地。 很自然的,药膳铺子开张前三日人满为患,最后还是京兆尹派了兵甲过来维持秩序,毕竟是特殊时期,如此大规模的人员聚集,不利于防止疾病。 这药膳原本有些效用,是暖漪当初研制出来给楚骧养病吃的。没想到发放给大家后,被夸的好似灵丹妙药,等发放的三日过后,有不少富贵人家上门订购。请店铺里的厨师去家里做。 京城风气如此,真的豪门世家不会吃外面的食物,都是请厨子去家里做。 暖漪这铺子原本开的就有些仓促,一时间竟然出现人手不够用,供不应求的情况。 朱珠当机立断安排了排班制度,想吃可以,但都需要排队,厨子只有两人可以外出。其他人都需要留在铺子里帮忙,这两人就互相轮班,按排班制度出门。 忙到晚间,朱珠回到镇北侯府已经累到嗓子沙哑。 第70章 婆媳的小船说翻就翻 第70章婆媳的小船说翻就翻 原本还想着换了衣服去暖漪那里说说今日店里的情况,哪知道刚在门房设立的换衣室收拾停当,就听栖霞院里的人来叫她,让她过去一趟。 最近朱珠除了每日晨起去老夫人以及萧氏的院子请安外,就在外面忙碌,对萧氏还真是没怎么上心。 边走,朱珠边对着身边的丫鬟使眼色,想知道萧氏突然找她去,是为了什么事。 这丫鬟是朱珠进镇北侯府后才跟在她身边的,忠心倒是忠心,就是有些胆小。毕竟是新人,刚被买进侯府的,就算平时为人机敏,遇上侯夫人萧氏,还是会心中胆怯。吓得眼神惊恐,不知道萧氏会不会为难朱珠。 朱珠心里也是没底,不过她挺直了腰背,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恐惧来。 难免会想,自己当初离开卫城时把身边伺候的人都遣散了是不是过于莽撞。当时父母双亡,宅子里留了些老人儿看家。她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被她放出去自行婚配。 也有两个哭着喊着要跟她来京城。 只是朱珠觉得前途未卜,那时也不知她来京中会嫁进镇北侯府。只以为要漂泊异地,她自己带着弟弟还不知未来在何处,又怎么能带着丫鬟出来。 进到栖霞院,朱珠已经将脑中的事情甩开,父母去世后,她觉得世上只剩下自己跟弟弟了。现在,依旧如此。 进了屋,看萧氏穿着家常的褂子,头发松松的挽着,很富贵闲适的状态。 朱珠给萧氏行了礼,眼前这位就算是霍祈的继母,那也是她的正经婆婆。 萧氏端着茶,轻抿了一口才道:“你这几日倒是忙的紧。” 朱珠心跳如鼓,哑着嗓子回答,“不值什么。” 商铺生意太过火爆,会招人眼红太正常了。 萧氏翻了翻放在手边抗桌上的册子,询问,“我看你的嫁妆单子上到没写还有陪嫁铺子的事。” 陪嫁物件儿都有详细的礼单,作为婆母,萧氏自然有一份。 朱珠实话实说,“那不是我的陪嫁铺子,是暖漪的私房,她最近身子不好,我帮她照看一下。” 暖漪? 萧氏抬了下眼,目光不善,“你这嫂嫂倒多事,连小姑子的私房铺子也要插手。” 这话纯属倒打一耙,什么叫她多事,明明是她在给暖漪帮忙。虽然暖漪说了要朱珠入股,但朱珠自己心里有杆秤,到现在她的皮料宝石根本就没有卖出去一件。药铺生意好,全靠着暖漪的那些药材及方子。 只是反驳的话,朱珠说不出,再委屈只能受着。 “过来,给我捶捶腿。”萧氏恶狠狠道。 朱珠咬牙,却又不得不照办。只能心中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 跪在一侧用美人锤给萧氏捶腿,听萧氏说:“我知道你力气大,我这腿可是肉体凡胎,敲坏了,往后便由你伺候我起居。” 赤裸裸的威胁。 朱珠才不想伺候她起居呢,只能控制着力道轻轻敲打她的双腿。 就在朱珠以为萧氏睡着了的时候,萧氏突然开口说:“我听说那药粥铺的药粥功效极好,可是请了什么高人写了方子?” 朱珠心脏一突。 她很清楚那些药膳方子都是暖漪自己写的,但这一刻,她觉得不能说出暖漪来。只是凭着第六感的反应,也没有具体的考虑,当即说:“儿媳不知具体情况,只晓得厨房每日按方子计量熬粥。” 理应如此。 萧氏早就怀疑暖漪房中那个常用的郎中来历。 这次皇二子在前方处置有方,霍铎手下的兵卒也很好的控制了城外局势。加之暖漪这突然间生意火爆的药膳铺,不得不令萧氏怀疑,那郎中说不准就是霍铎身边养的高人。 在幕后出谋划策,甚至献出良方。 打发朱珠回院子里,让她最近少出门,妇人家成日里在外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等朱珠走后,萧氏亲自给宫中萧皇后修书一封,使人递了进去。 深夜,慈恩殿。 萧皇后最近眼盲症越来越严重,宫外妹妹递进来的信,她让身边的女官念给自己听。 女官念完后,不等萧皇后开口说话,她身边的老嬷嬷先是按耐不住,“皇后娘娘,若真有此人,务必尽快请到宫里来,您的病……” “噤声。”萧皇后断喝。 嬷嬷立刻闭嘴,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 萧皇后让周围伺候的人都退下,身边只留下最贴心的几个。那老嬷嬷是她的奶娘,从安国公府一路陪着她远赴卫城,又跟着她入住慈恩殿,半生颠沛,满心满眼只有她。 “嬷嬷的心,本宫懂。” 那嬷嬷掉了泪,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萧皇后口中发苦,太医说她这病是急火攻心所致,将养一段时间便好,可她自己却知并不是如此。她眼睛如今看人模糊,频尿,晕眩。为了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出身体的情况,她已经很久不召见命妇,更不会举办宴会。 好在最近闹时疫,倒也不用她出席什么重要的场合。 只是身体每况愈下,总是令人心情烦躁。 心里压不住的火气往上窜,“如此说来,那镇北侯是铁了心要扶持楚骧了?” 这话谁敢应。 慈恩殿里落针可闻,静默良久后,萧皇后冷笑一声,“霍炳祥倒是忠心不二,为皇帝两肋插刀。” 镇北侯原名霍炳祥,后来当今圣上说这名字不够有震慑力,这才给镇北侯效仿名将取了“铎”这个字为名。 萧皇后心如明镜,当今圣上朝纲独断,那霍炳祥若是没有圣上授意,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藏匿皇子,把皇二子当作义子养在自己府上。 按了下心口,萧皇后觉得胸口憋闷。 自己的枕边人骗了她十余年,这口气让她如何咽得下去。将楚骧养在宫外,是防着谁?不言而喻。如果皇帝对她有那么一丝信任,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不甘于丈夫的算计与背离,更懊恼于亲生儿子楚骐这些年成长顺风顺水,倒是把孩子养的心慈手软,没了狠劲。 相比于楚骧那一身的狠戾气息,楚骐更像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霜。 这里面有萧皇后过度宠爱的因素在,同时没有竞争没有威胁,楚骐根本不需要如楚骧那样卧薪尝胆,也就丧失了多年积攒出来的能量。 皇后怕自己时日无多,留楚骐独自面对心思难辩的父皇,如狼似虎的兄弟,让她如何能放心。 只能找些人来充当楚骐的磨刀石了。 萧皇后眼中闪过冷光,她绝不能输!她的儿子,也绝不会输给秦江楚的儿子! 那个女人,早死的骨头都不剩了。 当年她多风光啊,正房原配,生了两个嫡子。 如今呢?这宫里,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半合上眼,萧皇后轻飘飘一句,“去,把信中说的大夫给本宫找来。” 一旁原本不敢出声的嬷嬷眼睛明亮起来,只要皇后不忌医忌药,那就什么都好说。 第71章 励羿楼 第71章励羿楼 朱珠住的院子,正屋是栋两层的小楼叫励羿楼。 这名字是霍祈起的,门口的牌匾也是霍祈亲自题的字。霍祈的字如其人,龙飞凤舞,张扬无比。跟镇北侯府其他院子安宁雅致的风格相悖,只不过霍祈在这府上从来说一不二,他亲自写的匾额,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朱珠从萧氏那里出来身心疲惫,看天色又实在晚了,就直接回了自己住处,没有再去打扰暖漪。 走进院门,就有伺候的人上前禀报,说老姑奶奶来了。 这府上老姑奶奶只有一位,那就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小董氏,后院那位曲姨娘的母亲。 自从朱珠嫁进来,这位老姑奶奶隔三差五就往这里钻,也好在霍祈婚后不久就离开京城去了卫城,这院子里没有男主人,倒也不用避讳什么。 只不过妾室的母亲成天上门,总让人不痛快就是了。 朱珠平时都是不管的,毕竟那小董氏算是老夫人那边的人,她作为孙辈不好得罪,不看小董氏的面子,也要顾忌老夫人的颜面。 只是今晚朱珠在萧氏那里受了气,满肚子邪火,不愿隐忍,开口道:“去,就说我这院子要锁门了,若她们实在母女情深,离不得片刻,就让那老姑奶奶接了曲姨娘回去。少成天膈应我!” “是。” 霍祈走后,朱珠当之无愧就是这院子里唯一的主人了。 原本萧氏还塞过来了不少人,对朱珠并不是很敬重。这些人朱珠也不处置,她另外提拔起来一批人,这些人都是新买进来的,身锲都捏在朱珠手里,每日出门带在身边的也都是这些人。 才从外卖买进来的人,对府外的情况更了解,在府里初来匝道性子胆怯,不敢跟萧氏那边过来的人硬顶,出了门却是不怕的。有镇北侯府的名头在,威风八面。最近朱珠经常去药铺查看,那店铺生意火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在后宅,丈夫的宠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手上有银钱却是笼络人心的利器。 仅有丈夫宠爱,不管家没有钱,那也是个空壳子。后院妾室往往更得宠,却没见几个下人眼皮子浅的去巴结妾室。 朱珠是御旨亲封的镇北侯世子夫人,名正言顺的未来女主人。加上现在下人们见朱珠外面买卖做得好,有利可图,自然有的是人为朱珠卖命。萧氏那里来的人就算仗着身份倚老卖老,却也不会时时给朱珠添堵,真惹急了,朱珠可不是个好性子。 这位世子夫人,发起狠来,新婚夜都能将人发卖出去。 不容小窥。 曲姨娘住在励羿楼后的一处小院里,说是小院,其实就是三间房呈‘品’字型,院子很小,仅仅够种一棵榆树。 如今秋意浓,榆树树叶飘落,显得很是萧瑟。 曲葇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便是母亲来了,也没有多少精神气。 小董氏看女儿这样心痛难忍,她如花似玉的女儿,如今成了这幅活死人的模样。 想到她无意间听到的消息,又重新鼓舞起来,对曲葇说:“你可知那秦骧竟是皇子,之前是寄养在咱们府上,如今已经认祖归宗恢复了身份!” 这话说出口,小董氏只觉得胸口砰砰跳,她是偷听到镇北侯与老夫人说起此事,才后悔莫及。 曲葇面无表情,好似没什么反应。 这表现显然与小董氏预料当中的不符合,她坐到床边,捏住女儿的手,狠狠用力。 “你听到没有!就是你朝思暮想的秦骧,他是皇子!!” 龙子龙孙,何等尊贵。 曲葇眼珠子动了动,“母亲如今说这个又有何用?” 她都已经是霍祈的妾室了,木已成舟,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 小董氏恨铁不成钢,“怎么没用!霍祈碰你身子没有?” 这不是废话吗?她如今这样子,霍祈能碰她才怪。再者说,那霍祈生性放荡不羁,在京城里的红颜知己不知道有多少,对她从来没给过正眼,哪里会有半分情意。 曲葇冷淡说:“他连我这屋子都没进来过。” 自从她被一顶小轿子抬进这屋子,就好像被这世界遗忘了一般,霍祈根本就没来过。便是正经的世子夫人朱氏,也只是打发人来看望了一次,免了她的早起请安。 抬起头,这小小的屋子便是她此生的全部,想想就让人没了盼头。 小董氏咬牙,只恨那霍祈无情。可又说不出什么,霍祈冷酷无情这是她们早就知道的事,当初让曲葇给霍祈做妾,那也是没了办法的办法。 如今却大不同了。 “你想想,是谁伤你如此?”小董氏恨的眼睛充血,“不就是那秦骧?!” 恨到极处,却又生出无限的奢望来。 “他是皇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对你难道不该负起责任!他身边能人无数,宫里的御医比咱们能请到的大夫不知强多少倍。更不要说宫里面灵丹妙药用之不尽,你这身子,说不准还能救的回来!” 一番话说下来,原本已经生无可恋的曲葇激动起来,握紧了母亲的手,“母亲说的可当真?” 小董氏含泪点头,“我就知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娘俩命不会这般苦。果然,咱们的运道要来了。” 曲葇原本的激动过去,迅速冷静下来,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时间,她的性子也有了变化,不如从前那般冲动莽撞。 “他会要我吗?”说这话时,曲葇满眼失落。 她对霍祈从来都是惧怕,对秦骧却是真正动了情爱之心的。对心爱之人,难免心中忐忑。 小董氏看着女儿怀春的模样,一时心中又苦又涩。 轻声说:“总有办法的。你可知暖漪指婚给他做了正妃。” 暖漪被赐婚给皇二子,当时府中热闹了一阵。同一个府内,两个姑娘都指婚皇子,这是多么大的造化。曲葇身在这不见天日的小屋子里,也听身边伺候的丫鬟念叨,说大姑娘、二姑娘都是命好的。 说来可笑,当初霍盼溪被赐婚,曲葇虽然有些羡慕,却并不多么痛恨。 只因当时她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跟霍盼溪不能相提并论,那可是萧氏唯一的女儿,宫里的皇后是她嫡亲姨母,皇三子是她表哥。嫁入皇室,好似是在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但暖漪被赐婚时,曲葇恨的撕破了三条帕子。 她形同废人躺在这里等死,未来一片黑暗。可霍暖漪却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凭什么?! 霍暖漪没有母亲庇护,没有强大的外祖家支持。曾经一度,曲葇背地里还笑话暖漪年岁那么大了还没有定亲,怕是嫁不出去了。 曾经不如自己的人一步登天,而她却永远的落入深渊,这落差,曲葇根本接受不了。 这时听母亲又提起暖漪,曲葇冷哼,“她怕是早知道阿骧身份的,若不然也不会不顾男女大防,成日里亲近阿骧。” 提起这个,心中不甘更甚。 痛道:“她知阿骧身份刻意接近,我却是一片真心,全然不知他真实身份,他为何对我这般狠。” 第72章 被什么给冲撞了 第72章被什么给冲撞了 说着,便落下泪来。 小董氏心疼,却也能感知到女儿的不甘。 女儿说的句句属实,她做母亲的最知少女怀春心地纯真。 可恨世事无常。 小董氏泣声道:“你年纪小,哪里知道男人的心思,从来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快振作起来,往后有你的好日子。” 曲葇擦干眼泪反问,“母亲说了男人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我这个旧人,他哪里还记得起。” “母亲自有办法。”小董氏早就下定了决心,“你且等着,保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门子。” 母女俩正满怀希望,就听窗外传来冰冷的声音,“世子夫人传话,励羿楼将要锁门闭院,老姑奶奶若是与曲姨娘母女相思,一刻不离,这便带着曲姨娘回去母女相聚,省的母女分离,让世子夫人不忍心。”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阴阳怪气! 小董氏痛骂:“欺人太甚!我做亲娘的,难道连见自己女儿一面还要看人脸色不成!” 外面传话的人根本不怕她,冷言冷语,“后宅妾室若是都如曲姨娘这般,随时想见就能见到娘家母亲,那还做正室夫人做什么?不如当妾来的痛快。” 正房夫人想要见娘家母亲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后宅妾室。 做了妾,一辈子不见娘家人的情况比比皆是。 只有这老姑奶奶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董氏还要辩驳,被曲葇拉了衣袖,“娘,您就先回去。您惹了她们不快,吃亏的是我。” 现如今,曲葇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需要人伺候。原本就不受待见,若是再惹了这些下人们的不快,给她下绊子那简直不要太方便。 伺候的人不尽心,那她就连方便都不会痛快。 小董氏这些年根本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哪里会懂曲葇的考虑。 看到女儿性子变了这么多,这要是从前曲葇百分百会闹到底的! 疼孩子莫过于亲娘,仅仅是一句话,就能让小董氏明白女儿如今的处境。心都要疼碎了,拍拍女儿的手,“你且等等,娘一定早日让你离开这里。” 从曲葇的房中出来,看外面榆树下几个丫鬟凑在一起说笑,小董氏忍住气,只当没看见般的离开。 当初答应让曲葇来给霍祈做妾,是因为除了这条路,她们无路可选。要是真搬离了镇北侯府,怕是连买丫鬟的银钱都没有。 留在府里,虽然待遇差些,可总归是吃喝不愁的。 但如今不同了,那秦骧成了皇子,于情于理他不该置曲葇于不顾。 次日一早,暖漪起身不久就听院外的丫鬟来报,说小董氏过来看望大姑娘。 暖漪对此有些不解。这小董氏与她一贯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互无来往,怎么今日亲自登门来看望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 “让她进来。” 吉春给暖漪梳头,暖漪最近懒洋洋的,气温下降后,她连屋子都不愿意出了,就窝在房里看书。所以太过于复杂的发式都不必,长发披散,在肩膀两侧梳成长长的辫子,点缀上珍珠等物便可。 小董氏从院门口进来,眼睛忍不住往四周瞧。她记不起上一次来暖漪这院子是什么时候了,没想到暖漪的院子现在竟是如此精巧别致,论奢华富贵,怕是连萧氏的惜霞院都比不过这里。 碍于规矩,暖漪的院子比不得萧氏的院子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尤其是现在已是深秋,府中各处难免显露出几分萧瑟败相。暖漪这里却不然,院中枫叶正红,被修剪得形态奇美,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 下人们都是垂手而立,规矩严谨。 有婆子掀开门帘让小董氏带着丫鬟进屋,刚走近些便扑面而来一阵热气。 府里还不到烧地龙的时候,暖漪这里却已经是暖意盎然。在屋里,只需穿件薄衫便可。 穿着夹袄的小董氏进屋不一会儿就头顶冒汗。 暖漪靠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书在看,见小董氏进屋,连床都没下,只叫人给小董氏搬了个绣凳。 小董氏见这屋里富丽明亮,尤其是跟自家女儿住的那小房子一对比,简直天上地下,不能相提并论。 从前小董氏对暖漪多少带着几分轻视,没了娘的孩子,谁又会真将她看在眼里。加之暖漪性格温顺,常年不显山不露水,还真让小董氏觉得暖漪是个木头人呢。 今日一看,心中想的并不是从前看错了暖漪,而是觉得果然赐婚皇子就是不同。从前暖漪没人疼没人爱,如今一下子如此奢靡,必定是因为攀上了靠山。 想来暖漪还该叫她一声表姑母,对她行长辈礼才对,如今竟连起身都不曾。 难免心堵。 小董氏原就长得一脸苦相,此时强扯出几分笑意,看着也是皮笑肉不笑,她说:“是姑母惦记着大侄女你的身体,她自己近些日子身子不爽利没法过来,特地让我过来瞧瞧大侄女。” 小董氏的姑母,是镇北侯老夫人董氏。 暖漪这次病倒后,就没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了。她最初昏睡多日,谁还顾得上请安这等事情。 最近虽然身体好了些,但之前得病来势汹汹,谁也不敢判定暖漪已经痊愈,只说让暖漪将养。正巧暖漪自己也懒得动,于是就一直窝在小院里没出去。 想来是她太久没去老夫人院子,老夫人有些不高兴了。 暖漪书还握着,只是眼神望向小董氏,“表姑回去告诉祖母,我还不见好,等大好了,我必然第一时间去给祖母请安。” 小董氏看暖漪确实瘦了不少,也知道暖漪这次病的厉害,不是演戏。表情关切,“还不见好?可查出是什么病症了?” 暖漪不肯说,“查不出,只说是身体虚。” 小董氏叹口气,“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大侄女这怕是被什么给冲撞了。” 暖漪听着不说话。 现在的风气就是如此,小董氏这话也不算过分。 府上有人说暖漪承受不住嫁入皇室的福分,被冲撞了,差点命都丢了。 福气这玩意儿,并不是给了就能享用。 暖漪对这些早已经见怪不怪,想要管住旁人的嘴,怕是这世上最难的事情。 小董氏自顾自又说了一阵命理方面的话,这才书归正传说到正题,“昨日我跟着姑母去皇觉寺拜佛,特地给大侄女你求了条佛珠,据说是皇觉寺方丈亲自开光之物,神奇无比,今日特地拿来送给大侄女你,带在身上保平安用。” 然后小董氏示意跟着她一起来的丫鬟端出一个不大的檀木盒子,盒盖打开,里面放着一串红珊瑚佛珠。 第73章 前世之毒 第73章前世之毒 “多谢表姑。”暖漪表情淡淡,并不见收到礼物的喜悦模样。 小董氏拿过那盒子,直直走到暖漪身边,就差将那盒子怼到暖漪脸上了,“你看看,这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听说是南海珊瑚,价值万金。” 吉春已经出手将小董氏拉开,让她离暖漪远点。 没见过送礼物还非要递到眼前的,小董氏想挣脱吉春的手,却发现这丫鬟力气很大,她根本没办法抵抗。 眼看着就要被拉走,小董氏急了,大声叫:“暖漪,那方丈说了,你年纪不大,福分太重,先是被封县主,后有御旨赐婚,若是不求个圣物庇护,怕是承受不住。” 这话背地里说的人可能不少,但真就在暖漪面前说出来的,唯独小董氏一个。 刺耳难听。 吉春都有些怒了,这表姑奶奶怎么如此烦人。 “等等。”就在吉春打算直接送客的时候,暖漪突然开了口。 原本大叫着的小董氏一顿,然后就听暖漪说:“将那佛珠拿过来。” 小董氏以为暖漪动心了,一把甩开吉春,忙不迭地到了暖漪身边,将这佛珠吹的天花乱坠,“你就看看这珊瑚的质地,这色泽,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见过如此宝物。” 珊瑚饰品,暖漪不缺。 从前秦骧就送来过不少,前两次皇帝赏赐的饰物里也有。 宫里出来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平心而论,小董氏拿来的这一串,不比宫里的差。色泽红艳,质地温润。最最难得的是,每一个珊瑚珠子都是镂空的,能雕刻到如此程度,可见背后下的功夫。 加之这串珠子是皇觉寺方丈亲自开的光,那就更是价值翻倍。 看暖漪望着那串珠子移不开眼睛,小董氏吸了下牙齿间的空隙,发出啧啧的声音。 果然,没人能抵御这种价值连城顶级物件的吸引。 “多谢表姑送了这个来,我喜欢的紧。”暖漪抬头,一脸笑容,“往后表姑你要常来我这里玩。” 小董氏哼笑,“还想从我这里套好东西是?告诉你,没了!就这一个。” 暖漪摇头,“表姑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诚心想让表姑多来坐坐,自家亲戚,亲近些才好。” 这话说的小董氏才有几分舒坦。 “那我往后就常来坐坐。” 等小董氏脚下带风的走了,暖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盯着那串佛珠恨不能钻出洞来。 吉春不懂其中奥秘,一脸莫名。 只有暖漪知道,就在刚才小董氏端着盒子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特别熟悉的味道。在吉春拉扯小董氏准备送客的时候,暖漪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味道竟然是上辈子暖漪自己身上的味道。 多诡异,隔了一世光景,她居然闻到了自己的味道。 前世她很长一段时间盲目虚荣,学着世家豪门的作派,玩香,就是其中之一。怕其他府里的贵女说她不学无术,所以衣服、马车都用极重的熏香,追求一种人未到香味已至的尊贵感。 倒也从没有发觉过这熏香有什么问题。 她这些年钻研医理,到这会儿已经能判断出这串佛珠散发出来的气味不对劲。她只闻了短短的一刻钟,已经觉得心跳加快,有些胸闷。 暖漪知道,这是因为她大病未愈,身体不好,所以才能如此快察觉。 若是健康时,根本不会感知到什么。 这就牵扯出一个让暖漪震惊的信息,她上辈子身上的熏香,带毒。 已经想不起上辈子到底为什么会熏这种香,只记得无论是衣物还是帕子,包括房间,床幔,四处都是这个味道。也正因为熟悉,她刚才才会愣神片刻,太熟悉的东西反而不容易想起来。 暖漪前世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下了慢性毒,苦于不知道是何时中毒,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 这一世她自己学医,还自己掌握小厨房,防着再一次被人下毒。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一直查不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自己身中奇毒,不到二十岁就香消玉殒。 如今看来,便是这熏香有猫腻。 还有一个令暖漪没想到的事,上辈子她到死都以为是萧氏给她下的毒,现在却发现,不是萧氏,竟然是小董氏。 她自问与小董氏无冤无仇,不知对方为何痛下杀手,给她下毒。 将桌上的檀木盒子盖上,暖漪打算深入研究一下这种毒,毕竟曾取她性命,她没办法做到一无所知。 于是等朱珠今日来暖漪屋子里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后院的药炉旁鼓捣药材。 暖漪的后院有一处单独开辟出来的药房,里面放着各类药材,算是个小小医料库。只是平日里暖漪都在自己房中配药,并不会真的跑到这里来。 今日算是例外。 见暖漪这会儿研究药物,她想起昨晚在萧氏院中的对话,压低了声音跟暖漪说:“昨晚母亲叫我过去,问我外面药膳铺的方子都是怎么来的?我没有说是你开的,也不知说对了没有。” 朱珠想,万一暖漪想要靠着医术扬眉吐气呢?那她岂不是帮了倒忙。 暖漪在药材中抬头,“嫂嫂做得对。” 得到暖漪的肯定,朱珠并没有多高兴,她找了个凳子坐在暖漪身边,“这样下去不是法子,你这院子里人来人往,迟早会被母亲知道的。” 暖漪又没有刻意避讳人,总归是会被发现的。 朱珠与暖漪朝夕相处,又帮着打理外面的药膳铺,对暖漪会医的事情早已知晓,但镇北侯府中,至少萧氏看起来是不知道的。 对此,暖漪根本不担心,“就算知道,她也不会信是我。” 什么叫轻视?这就是。 从前争春在暖香坞伺候了十年,暖漪爱看书这不是秘密。如果争春多留意些,就能知道暖漪看的书多是医书。但那么长时间,争春熟视无睹,萧氏也不在意。 到昨天,萧氏还在询问药膳铺的方子是谁开的。可见根本就没有往暖漪身上想。 就算让人看到暖漪在鼓捣药材,说给萧氏听了,只怕萧氏也不会当回事。 谁会相信草包暖漪能看病开药呢。 提起萧氏总令人不快,抛开她不提,朱珠挺有兴致的问暖漪,“你这是又研究什么呢?是不是又有好吃的要做。” 药膳馆的那些粥,朱珠都是尝过的,她很喜欢吃。 她以为暖漪又在研究新药膳。 没想到暖漪神秘一笑,“这些可都是毒药。你要尝尝吗?” 朱珠先是一吓,随即生气的道:“不想让我吃就明说。” 暖漪却摇头,“我何必骗你。” 真是毒药啊? 朱珠马上站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唯恐避之不及,嘴里说着,“你说你好端端的研究这些做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想毒死自己?”说完觉得不对,又问,“你该不会想弄死谁?” 这话把暖漪都问愣了,她研究这些起因是因为小董氏送来的那串珠子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想知道上辈子到底是死在什么毒之下。并没有深想等她查明白这毒是什么之后要做什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然是最好的。 “自然是有人该死。”暖漪轻声说,却让人觉得透骨寒凉。 第74章 陈年旧事 第74章陈年旧事 朱珠双手搓了下肩膀,“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你还是个蛇蝎美人。”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暖漪并不觉得‘蛇蝎美人’这个词有什么不好,总比草包饭桶强些。 朱珠不敢靠近暖漪,就站远点说:“昨日母亲叫我去过,最近我怕是不能频繁出府去看店铺的生意,你自己多上点心。” 这是应该的,暖漪也不想为了自己的事情影响到朱珠,让她跟萧氏关系交恶。 等朱珠离开暖香坞,再没人来打扰暖漪,她彻底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这毒药算是另外的一个领域,给暖漪开了一扇新的世界大门。 没想到傍晚时分,霍铎亲自来了暖香坞。 也没特别让人通报,就知道到了暖漪鼓捣药材的地方,见女儿坐在一堆不知名的药材中皱眉凝思,不解的问,“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暖漪被吓到,抬头见父亲,又有些不好意思。 “您怎么过来了?” 霍铎好笑,“来看自己女儿,还需要什么缘由?” 暖漪没说话。其实自从牡氏再一次有孕,她跟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就算之前暖漪病的厉害,霍铎隔几天就会来看她,暖漪也没有对父亲说过什么。 说不出别扭什么,眼看着父亲的儿女越来越多,还是会有些许感伤。 霍铎心疼女儿消瘦,坐到暖漪身前,“我听说你那药铺生意不错,给城外的百姓送了不少成药过去,名声也很好。既然操办的不错,你可以放心修养一阵,没必要这般殚精竭虑,身子还是要好好保养才是。” 温言细语总是能感动人心,更何况暖漪对父亲从来孺慕至深。 不提心中那些不快的事,暖漪笑笑,“爹,我成天跟药材打交道,东尝尝西品品,补药没少吃。” 对霍铎,暖漪不打算说出毒药的事。 男人理解不了内宅的手段,若是让霍铎知道小董氏给暖漪下毒,那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将小董氏赶出去。 简单粗暴,快速解决。 小董氏在老夫人身边这也有快十年的时间了,突然赶出去,老夫人心中不舍是一方面。再者说,暖漪仔细查看过那串佛珠,用料、工艺都上乘,以小董氏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轻易得到那么一串佛珠。 这背后定然有人操纵。 暖漪想要查清背后主使下毒的人是谁,就要暗中查,不能打草惊蛇。 霍铎见女儿虽然身形清瘦了许多,但眼睛很亮,整个人精神状态很不错,倒也能放下不少心。 想起今日来找暖漪的正经事,霍铎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漪儿,若是带你出去出诊,你可愿意?” 出诊?暖漪疑惑,“有什么病人需要我去不成?” 霍铎点头,联想着暖漪现如今已经指婚皇家,有些事不能继续瞒着她,让她知道多些,对将来也有好处。 于是霍铎如实说:“是安国公。”说完顿了几秒才说:“安国公想要替圣上分忧,不顾年迈,亲自去城外查看时疫情况。回来后就病倒了,宫中太医去了两个守着,今日安国公府的人求到我这里,说是已经药食无效,在等死了。” 既然提起安国公了,霍铎就乘此机会给暖漪说了些安国公府上的密事,“你在内宅有所不知,当年‘三王之乱’,安国公府的大公子与二公子都支持豫王谋反,后来当今圣上进京讨逆,局势扭转之下,安国公亲手处置了两名嫡子。” 这些事,暖漪一概不知。 想来也是,曾经支持过谋反罪臣的事,本该永久掩埋。 暖漪听霍铎说起旧事,想着父亲这是愿意告诉她一些事,就壮着胆问一句,“爹,那‘三王之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王之乱,京城众人几乎人人皆知,却又无人提起。 暖漪想要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铎没想到女儿好奇这个,原本他不愿意说,毕竟是宫中密事,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可暖漪很快就要成皇家人,早些知道,也省得她将来说错话,做错事。 如此这般,那便跟女儿说清楚。 霍铎组织了一下语言,简单扼要的给女儿总结,“先帝生有九子,其中以大皇子豫王,四皇子瑞王便是当今圣上,能力最为出众。大皇子豫王身为长子,四皇子瑞王乃是嫡子,身份不相上下。当年朝堂上都以为未来的储君会在这两人中间产生。” 暖漪点点头,她爹说的很清楚明白,她能听懂。 “谁知先帝晚年宠爱桦贵妃,竟不顾朝臣劝阻,一意孤行立桦贵妃之子,九皇子为太子。瑞王因此远走卫城为国守土。豫王也一时沉寂,闭门谢客,不再上朝。” “后来的事,你大概就能猜到了。豫王不甘心于就此俯首称臣,起势逼宫,亲手诛杀了桦贵妃以及皇九子,挟持先帝下诏传位给他,先帝不肯,他便弑父。爹爹当年跟着瑞王进京讨逆,豫王战败后自缢,瑞王登基,成了如今的圣上。” 想起当年事,霍铎还是难忍情绪激动。原本他以为自己一辈子最多也不过是做个守将,没想到京中宫变,他跟着瑞王进京,一路走到如今,成了声名赫赫的镇北侯。 霍铎还没醒过神来,就听暖漪冷声问,“那阿骧将来是不是也要遭遇这些?” 一句话把霍铎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噤声!” 当今圣上正值盛年,身体健壮,龙威日盛。朝中根本无人敢提立储之事,但这事不提就不存在吗?历来皇位交替,都是一场血战。一朝天子一朝臣,个人性命,家族命运都维系于此。 越是事关重大的事情,越是不能轻易出口。 霍铎教训暖漪,“诸如此类的话,往后一句都不能提,听到没有?!” 感觉父亲是真的吓坏了,暖漪低下头,诚心诚意的答应,“好,我不会再提了。”说完她还有些不死心,“可是爹,我真的不想掺合这些。您跟哥哥也不要掺合好不好?” 光是听着就让人害怕,皇室为了一个位子,简单几句话之间,就能搅的天下大乱,横尸遍野。 暖漪没有忘记当年救阿骧时的场景,还以为是个叫花子呢,谁能想到那是龙子龙孙! 这其中的残酷,可见一斑。 “谈何容易。”霍铎叹息,他倒是想独善其身,只是如今的局势,早已经不是他想要不掺合就能不掺合的。 暖漪想了下,问父亲,“那您想要让我去给安国公瞧病,是什么意思?” 霍铎对着霍祈那个精明似妖的儿子有些话说不出口,面对女儿他反而能说出心底的打算,他讲,“当年安国公府中两位嫡子都支持豫王,偏偏他将女儿嫁给当今圣上做了侧妃,京中大乱之时,萧侧妃带着妹妹趁乱出京去了卫城。”这位萧侧妃就是如今的萧皇后。 而她当初带着去卫城的妹妹,便是如今的镇北侯夫人萧氏。 霍铎说:“不求左右逢源,能多结个善缘也是好的。将来就算站错了队,也能保住你一条命。” 第75章 治病救人 第75章治病救人 这话说完,暖漪就站起身,抖了下裙子上的药渣,“那就走。父亲说的我明白。哪怕是仇人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医者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没想到女儿这么干脆,霍铎反而有些迟疑。 对他来说,安国公是他的岳父,当年霍铎初入朝堂,根基不稳,安国公对他有帮扶之恩。可对于暖漪,萧家从来都不是一个良善的存在。 看霍铎坐着不动,暖漪皱了下眉头,“这天都要黑了,再不走就宵禁了,爹。” 被催着站起来,霍铎边往外走边交待暖漪,“尚不知安国公府到底是从何处知晓咱们府上有人能治疗时疫,你穿戴注意些,不要让人认出你的身份。脸也遮起来。” 霍铎并不想暴露暖漪会医术的真面目。 有了亲爹的交待,暖漪自然是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好在现在的天气已经秋末,若是盛夏的时候这样打扮,怕是要捂出一身痱子来。 霍铎带着暖漪一同乘马车前往,马车上霍铎说安国公染病之后就从府里挪了出来,如今在一处私宅里住着。 车行了半个时辰就到了。 霍铎先下车,然后暖漪跟着下来。 在门外迎接的人是萧连旭,见到霍铎,他毕恭毕敬地行礼,叫了声,“姨父。” 见到从车上下来裹的只剩两个眼睛露在外面的暖漪时,萧连旭大惊。 他对暖漪熟悉至极,多少个夜里辗转反侧,想的念的都是她。没想到会今日相见,安国公已经病了一段时日,萧家把京城能请来的大夫都请来了,却还是束手无策。今日是宫中萧皇后递了话出来,让萧家找镇北侯府,说镇北侯霍铎或许有办法。 萧连旭立刻就动身前往镇北侯府,亲自求见了霍铎。 霍铎只说让他回来等着,他晚些时候带大夫上门。没想到霍铎带来的人会是暖漪! 都已经往里走的霍铎看萧连旭止步不前,少不得叫他,“连旭,带路。” 萧连旭这才反应过来的,带着霍铎以及暖漪前往。 这是座三进的小院子,宅子不大,里面还被隔出来一个隔离区,站在门口,萧连旭停步,解释说:“祖父清醒时下了令,我等都只能在此等候,有事他会让人来告知,不准我们靠近。” 这时疫是传染的,安国公自己挪出大宅,隔离在此,就是怕过了人。 可本朝从来重孝道,萧连旭不敢违背祖父的规定,却也不敢真将祖父一个人抛在此处,便宿在前院,日夜守着。 暖漪看里院有伺候的人在接应,就跟霍铎说:“爹,您也留在此处,我进去看看病人情况。” 今天来,暖漪带了药箱。 这是她第一次出诊,没想到对象会是安国公这样的人物。 霍铎想跟着女儿进去,只是这时疫,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这时候还是不要任意妄为才好,女儿说如何便如何。 他叮嘱,“里面伺候的人你尽管吩咐。”说完看了萧连旭一眼,萧连旭快速接话,“有不便的地方你提高声音,我们在外都可听到,无需担心。” 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暖漪点点头,然后自己提着药箱进去了。这次出门,暖漪连吉春都没带,给安国公医治这件事,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阿骧也不行。 此前在庄子上见过不少感染时疫的病人,暖漪脑子里有不少预设,只不过安国公的情况跟此前她遇到的病人情况完全不同。 房间里干净的很,半点呕吐、腹泻的气味都没有。 床上躺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人很瘦,看上去仙风道骨,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也像是已经驾鹤西去。 房间里伺候的人都很守规矩,并没有因为病人如此就眼神乱看。 暖漪坐在床前的绣凳上,先是掀开被子将病人的手拿出来给他诊脉。 从脉象上来看,确实是感染了时疫,与其他感染时疫的人脉象一致。但从外在表现来看,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紧接着又看了老者的瞳孔、舌根,对着这么一个毫无意识的人,暖漪觉得棘手。 一盏茶的功夫,暖漪从房间里退出去。 院子外,下人们已经搬了椅子来,霍铎跟萧连旭都已经坐下了。 见暖漪出来,纷纷起身。 暖漪出来先是净手,然后拿特制的药丸将袖口、裙角全部消毒后才跟霍铎对上眼神。 轻轻摇摇头。 不容乐观。 霍铎虽然对此结果早已经知晓,但还是问了句,“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暖漪微微低下头,声音很轻地说道:“有倒是有。 “什么法子?”霍铎问。 暖漪有些懊恼,“他年纪大了,药浴、熏香这些怕是都承受不住,最好就是用针。” 不等父亲多问,暖漪实话实说,“用针最需要手把手的教,而且最好经验老道,这方面我经验不足。” 不比开方子煮药膳能自己摸索,针灸是很需要有人手把手的教,并且医治过越多的人经验越足,对针灸越有好处。暖漪一直都是自己摸索,根本没有人正儿八经的教过,再者,她能医治的人范围有限。多得是身边的人,她身边基本上都是丫鬟,女子偏多,男女针灸时的方式方法有很多不同,暖漪唯一扎过的男性,就是秦骧。 霍铎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是旁听的萧连旭说了声,“这院子里就有两个御医待命,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想要做什么,让他们去用针。??你说,别人做。” 倒是可以。将那两位御医请来,因这两位御医如今也在隔离区内,暖漪自己走进去跟他们说。 没想到说了自己的方法之后,两名御医摇头晃脑,铁口直断说暖漪这办法行不通,他们不做。 真是气的暖漪够呛。 霍铎挥手让暖漪过去,问她,“怎么回事?” “我之前接触过染疫的病人,基本上都伴随着上吐下泻,刚才我进去看安国公,他并没有这样的症状。爹,上吐下泻过度需要治疗,但这也是身体排毒的方式之一。我就想着用针让安国公排出来,只要人能醒,能吃药能吃些粥,就有救。如今这样昏迷不醒,怕是不用病死也会饿死。” 可当她跟御医说想要让他们施针令安国公上吐下泻排出毒素时,御医都摇头否决她的决定。 如今这样死了,那就是染了时疫。可要是施针之后,上吐下泻死了,那就是他们的责任。 这安国公可是国丈!萧皇后的亲生父亲,谁敢拿他开玩笑。 霍铎同样慎重,他知道安国公的生死,事关重大。 考虑再三,霍铎说:“你先在为父身上试一试,若是针扎下去,为父上吐下泻,我可以告诉你程度、感受,你也好对症下药。” 暖漪眼睛都瞪大了。 内心小小声吐槽,可算知道自家哥哥时常狗胆包天是随了谁了。 第76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姑娘大才。 第76章置之死地而后生。姑娘大才。 萧连旭左看看右看看,他根本插不上嘴。 既然镇北侯作为亲爹都这么要求了,暖漪自然要遵守。从药箱里拿出自己的银针,这一套东西看起来绝对讲究,还是前年秦骧送她的生辰礼。 为这礼物,暖漪高兴了好久。 没少在自己还有忍冬身上试针。 紧接着,萧连旭就看到暖漪拿着烛台给针消毒,又让霍铎直挺挺的站着,她个头比父亲矮不少,踮着脚给霍铎施针。三针下去,霍铎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身边佣人惊讶之余急忙处理。 暖漪不嫌弃吐出来的污物脏臭,还问霍铎什么感觉,继续又扎了两针,霍铎就直接往茅房去了。 这一夜,萧连旭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父女俩折腾。 到天翻起鱼肚白,霍铎才算消停下来,一晚上又吐又拉,便是强壮如霍铎都困倦了。 萧连旭急忙让人收拾了厢房扶霍铎去躺一会儿。 而暖漪根据亲爹一晚上被折腾出来的情况,正在琢磨安国公的具体治疗方法,让安国公像霍铎这么泻一场肯定是不行。观察那安国公的身体底子,比上霍铎可差远了。 就在暖漪静心凝神想方子的时候,萧连旭坐在她身前不远处问:“你可知,皇后娘娘为了挖出霍家背后养的高人花了多少人手?” “嗯?”暖漪听不懂,眼睛抬起来,一晚没睡,她卧蚕都重了几分,更显的眼睛大,无辜感更重。 不知为何,萧连旭突然想笑。 事实上,他确实也笑出来了。多日盘踞在心头的阴云散开,他竟开怀大笑了起来。 暖漪觉得眼前这个人,她实在是搞不懂,他所有的举动,都让暖漪感到莫名其妙。 萧连旭笑到掉泪,却一个字都说不出,这一刻好似说什么都没用。 霍盼溪告诉他,霍家大姑娘是个矫揉造作,虚伪至极的人,他听信了,想要撕下对方专门欺负他小表妹的虚假嘴脸,冲动一箭下去,悔之晚矣。 宫中皇后娘娘坚信,霍家养了个高人,能帮助二皇子楚骧整治时疫蔓延,对京城霍铎的很多措施也有参与。 宫中皇后将这高人看的重,出动的人手不下百人,还找不到头绪。而镇北侯府中,无论是侯夫人萧氏亦或是表妹霍盼溪,并不将暖漪看在眼里,觉得她一无是处。 两方对比,天差地别。 萧连旭觉得可笑,而自己身在其中,却是那最最可笑的人之一。 暖漪懒得管萧连旭在想什么,她开了方子给他,“这些药材我没有随身带来,你去找些现成的来,快。急用。” 她说了,萧连旭自然全力准备。 等一切都准备完全,暖漪才再一次进入安国公所住的院子。只不过这一次,萧连旭跟了进来。 “不是说你不能进来吗?”暖漪疑惑。 萧连旭倒是胸有成竹,“我就算染病,你也能治好我,不是吗?” 暖漪撇了下嘴,想起自己裹得严实对方看不见她的嘴巴,又翻了个白眼让对方看见。 萧连旭一笑,倒也不多说什么。 暖漪不理萧连旭,专心在安国公身上。 已经让霍铎试过针,对病人会有的反应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暖漪下针比给霍铎下针时果断了几分。一切如暖漪预料,三针下去,安国公开始呕吐,只不过相比于能垂直站立的镇北侯,安国公这般平躺的人,呕吐物若是一时不察堵塞气管,那可就要出大事。 好在萧连旭是个懂眼色的,将安国公整个人抱起来,面朝下,由着暖漪继续操作。 安国公这幅样子,腹泻自然是不受控的。 于是,不出片刻功夫,屋子里就各种气味弥漫,最惨的莫过于萧连旭,他抱着安国公维持姿势,身上不仅有呕吐物还沾了排泄物。 身边伺候的人经验丰富,除了一开始有些慌乱,很快就调整过来,很短的时间内就将屋子里打理规整到原样了。 暖漪调整了力度,安国公并不像霍铎需要折腾一夜那么久,在安国公将体内浊物都排出来之后,她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千年老参的切片含着。 等萧连旭出去洗漱干净,换了衣服回来,就听下人说安国公已经支支吾吾喊出一个‘水’字。 要知道五天来,安国公一直昏迷,一言不发,喂水喂粥都是伺候的人强喂进去的。能自己喊出水字来,可见人至少是恢复意识了。 走进屋子,就见暖漪蹲在角落里,对着一个盆子出神,那盆子里盛的是安国公呕吐之物。 安国公本人已经收拾干净,只是房间里的味道还未散去。 走近点问她,“这里能看出什么?” 暖漪口鼻都捂住,抬头见他毫无遮掩,就赶忙挥手让他离远点,“走远点。” 萧连旭连退了几步,听暖漪说:“吐出来的多是药物,我猜着应该是之前太医给开的方子。这方子极妙,可否拿来给我看看。” 提起那两个庸医,萧连旭斥道:“妙?那怎么救不了人。” “非也。”暖漪站起来,对待医治方面的问题,她极认真的分析,“他们的药能将病症完全压制,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也是暖漪根本没有过的思路,一开始在庄子上遇上时疫,暖漪想的是限制出行,不要传播开来,对病发的人,暖漪更多采取的办法也是养护身体,培养病人自身的抗击能力。 但这两位御医竟然能开药直接压抑住病人发病的症状,能做到不腹泻不呕吐。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至少暖漪自己做不到。 从前她也会自大,觉得宫里的御医不过如此,治不好什么病症。但这一次,暖漪受到了震撼。 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不可自大,更不可自满。 萧连旭看暖漪眼神中流露出的敬佩,便说:“人就在院子里住着,何至于要你研究药方,直接去问本人不是更好。” 暖漪又是一醒。 笑起来,对着萧连旭拱拱手,“是我着相了。” 她竟然连佛学用语都知道,萧连旭回礼,“你救了我祖父,大恩不言谢,我记住了。” 暖漪想了下,道:“对外,别说是我。” 简单六个字萧连旭就明白了暖漪的意思。 他点头答应,“这是必然的,我这里绝不会有人透露出你的身份。” 有他这句话在,暖漪就放心了。别的不说,萧连旭的能力应该还是可以的。 暖漪找到住在安国公所住院子里的御医,知道御医防备心重,暖漪先将自己的想法先说了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到安国公已经叫了水。 两位御医很是震惊。 其中一位山羊胡子颤动片刻,说出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姑娘大才。” 他们不知暖漪的真实身份,还以为是江湖医女之流。 另一位御医沉吟不语,心里想着,这姑娘孤身一人,自然可以用如此激进的方子,他们可是身家性命一家老小都绑在这上面,若把控不好力度,给人治死了。到时候皇后震怒,圣上总要给岳家一个交代,他们不死,谁死? 跟御医打过交道的次数多了,暖漪对他们的作风也有所了解,并不会心生鄙视。来找他们,主要是想问他们的药方是怎么开的。 说明来意,两名御医也很是惊奇。 “这是《内经》中的方子,姑娘未曾读过?” 暖漪想了想,她还真是没看过这书。 第77章 爹,我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77章爹,我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暖漪一问三不知,御医开始掉书袋,“时下学医《内经》、《伤寒》、《金匮》、《难经》、《神农本草经》是必读的。姑娘师从何处?平时读什么书?” 被问了,暖漪就说了几本她最近在看的书,她小时候意外发现母亲的嫁妆箱子里都是医书,就一本一本的拿出来看。只当这些医书是普世通用,到处都有的。没想到她说出书名之后,两名御医都摇头,表示自己从未看过这些书。 “这些书籍来自何处?” “是家母留下的。” “那令堂现在何处?” 暖漪神色黯然,“已经过世多年。” 话题到此就谈不下去了。 临别,御医对暖漪说:“令堂留下这些遗物给姑娘,姑娘自该好好传承。要知传医世家,谁家都有绝技在手,不容外传。” 暖漪点点头,对早已经连面容都想不起来的母亲,多了一丝好奇。 她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傍晚时分,安国公服下一小碗山药粥。 在场所有人就差欢呼击掌庆祝了,这可真是振奋人心的消息。 此时霍铎已经恢复不少,准备带着暖漪回去,两人离家一天一夜,再不回去,府里要担心了。 萧连旭亲自送父女俩出门,对着霍铎再三的感谢。 暖漪留了药方让萧连旭服三日的药,“你早上接触排泄物,要重视,别你也染病。” 她在关心他呀。萧连旭笑容舒展,点头答应。 回府路上,暖漪在马车里问父亲,“爹,我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铎没有丝毫准备她会问起早已经去世的人,一时呐呐无言。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她是个很好的人。”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暖漪不懂父亲对母亲的感情,甚至于,她觉得父亲大概早已经忘记了母亲,否则也不会当年续娶萧氏,如今宠爱妾室牡氏。 马车里安静下来,暖漪想着回去让长青出去采买些医书回来,跟母亲留下的书作对比,看看到底有什么区别才好。她这些年日子过的封闭,竟没想过外面流通的医书与她常年在看在研读的并不相同。 而霍铎,则是陷入了回忆,面容沉静。 回到府里,果然乱了营。 老夫人站在门口闹着要出去,萧氏跟在她身边,看样子是准备跟老夫人一起出门。 正巧赶上霍铎带着暖漪下马车撞见。 父女俩回来前都换了衣服,进出过安国公小院里的那些衣服都已经被处理掉,怕将病毒带回来。可见了老夫人,霍铎依旧不敢太过靠近。就站在门口隔着几个人的距离跟老夫人说话,“母亲这是要去哪里?” 老夫人看到儿子回来心先放下一半,紧接着说:“我听下人说你昨晚急匆匆出府,到今日都没回来。可是城外又闹起来了?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我看旁人府里都不露头,怎么就你还冲锋在前?” 老娘训儿子,那真是怎么说都只能应着。 霍铎陪笑,“母亲想叉了,城外的事,不归儿子管。儿子这是带着暖漪去祭拜她母亲,她这段时间身体总是不见好,我就找人给她算了算。说是她母亲想她了,让她去祭拜祭拜。” 这是霍铎临时想出来的说辞。 老夫人不怎么信。暖漪的生母当年死在卫城,根本连京城的边都没沾到,人就没了。 说来也是个没福气的。 只不过神鬼之事,便是心中有疑,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老夫人瞧一眼裹在黑斗篷里的暖漪,那脸瘦了一圈不止,看起来是真病的狠了。怪不得从不信神佛的霍铎都动了请人算算的念头。 自从暖漪被赐婚,老夫人对暖漪明显远了些。总觉得在未来皇子妃的孙女面前,她这个祖母挺不直腰板。如今想,这暖漪怕是跟她那短命的娘一样,是个享不了福的,要不然为何前脚皇帝赐婚,后脚就病了,听说病的还颇重,命都要没了。 不打算深究的老夫人,看儿子没事就放心了,拐杖一转,带着身边的小董氏就打算回自己院子里去。 老夫人走了,萧氏看看霍铎又看看暖漪想的更多些。 试探着问:“侯爷可去了安国公府?” 她父亲染病这事,她自然是知晓的。 还想着霍铎能伸出援手带着身边的高人去救人呢。哪知道霍铎冷酷摇头,“我说了,我带暖漪去祭拜亡妻,并没有去安国公府。” 萧氏气血上涌,她亲爹病的都快死了,霍铎这个当女婿的,不说赶紧去救人,竟然还有心思去祭拜亡妻。 再者说,暖漪的母亲是霍铎的亡妻,那她算什么? 不想再多说什么,萧氏直接往外走,“那妾身回娘家看望父亲,侯爷可要一同前往?” “不了。”霍铎才不去。安国公本人又不在府里,那边府里现在一屋子女眷,他跑去凑什么热闹。“在外奔波,我也累了,去书房休息。” 萧氏头也不回的走了,抛下一句,“侯爷日后别后悔便是。” 安国公府不是好得罪的。 等萧氏离开,霍铎让暖漪回暖香坞休息,“你这身子还没恢复,今日辛苦你。回去休息,不可再熬夜看书。” 暖漪点点头,只是她哪里能睡得着啊。 回到暖香坞,暖漪就叫吉春把她往日看的书都拿出来,看来看去也没看到御医说的那几本入门书籍。又不死心让吉春去告诉长青,将街市上书斋里能买到的医书都买回来她比对。 吉春原本就在府门口守着,当然也听到霍铎回府时说的话。这会儿又见暖漪翻腾生母留下来的医书,就以为暖漪真是去祭奠母亲了。思母心切,这才将这些医书都翻腾出来。 一连数日,暖漪都沉浸在书海当中,等她有心情观察周遭时,才发现落雪了。 暖香坞里早已经烧起了地龙,屋内温暖如春,倒也感受不到冷。 朱珠冒着雪来了暖香坞,进门脱了外面的斗篷,里面的裙子款式颇为新奇。暖漪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夸,“你这手艺真没话说,做衣服总是别出心裁。” 被夸奖了,朱珠自然开心,“成日里憋在屋里没事做,也只能在这上面花点心思了。” 季节更替温度降低,时疫原本说是控制住了,最近又闹起来。 朱珠不怎么愿意出门,窝在自己屋里只能做做针线打发时间。 坐到暖漪身边,朱珠看了眼堆放了老高的医书,叹息,“你这看书的功力,我服了。” 最近朱珠来了几次,暖漪都在看书,那种‘老僧入定’的气场,让她根本都不敢多打扰,感觉自己多说一句话都是罪过。长这么大,朱珠还是第一次见能看书入迷的人,打心眼儿里佩服。 暖漪看了很多天了,眼睛有些受不住,今日空出时间来休息。 让吉春拿苍术,枸杞,菊花,山萸肉、熟地捣碎了制成敷眼贴,问朱珠要不要也来一贴。 朱珠最近都在做针线,眼睛也累的不轻。既然有现成的好东西,她自然不会决绝。 第78章 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第78章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姑嫂俩一起躺在暖阁里敷眼睛,朱珠觉得神清气爽,这才说起今日来的正经事,“你听说了没有?而妹妹的婚事怕是要出变故。” “怎么了?”暖漪完全不知。 朱珠来了精神,没想到暖漪竟然不知道,急忙说:“我去正院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听她跟二妹妹说的,说安国公病重,恐怕活不长了,给宫里写了折子,请求将国公之位传给他家的孙子,具体什么名字我给忘了。” 怎么可能呢?暖漪满脑门疑惑,她之前去给安国公治病,已经将他的病情控制住了。如果后续病情有了变化,萧连旭应该还会来找她,不会毫无声息啊。 不过这些疑问,问朱珠没什么意义。暖漪问的是,“这个霍盼溪有什么关系?” 朱珠激动地坐起身,把眼贴摘了,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听说那安国公怕孙子年轻立不住,特地请求圣上给他孙子赐门婚事,成家立业。没想到圣上一出手,下旨将那孙子的嫡亲妹妹赐婚给皇三子做正妃。你说说,二妹妹如今可要怎么办?” 这些事暖漪连风声都没收到。 她摘了眼贴先看吉春。原本暖漪在外有长青长蓝他们,这京城中的消息,很少有瞒得过她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一无所知,唯一的解释就是吉春没有告诉她。 吉春见暖漪的表情,也顾不上朱珠还在这里,急忙解释,“主子您最近看书看的好,奴就想着不要让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打扰您。” 暖漪不出声,但屋内气氛冷肃。 朱珠想,该是自己说错了话,才闹成这样。可暖漪要处置下人,她做嫂子的,无论如何不能多嘴才是。急忙站起来说:“哎呦,我出来的时候忘了件重要的事,这就要回去看看。暖漪,我先走了啊,回头再聊。” 说完朱珠急匆匆的离开。 屋里没了其他人,吉春直挺挺地跪在暖漪面前,“是奴错了,请主子降罪。” 暖漪转头让夏兰去把院子里的人都叫进来。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跪满了人,暖漪望着这些跟着很多年的下人们,就算不是近身伺候,可同在暖香坞,这么多年下来,都是混了个脸熟的。 可就是这些距离她最近的人,却不知心中向着谁。 在知道秦骧的真实身份前,暖漪或许没有怀疑过身边人,可如今,由不得她不怀疑。 “吉春,你是祖母那边送过来给我的。”暖漪轻声说,现在想起来真觉得自己可笑,就赶的那么巧,皇后宣她进宫觐见,老夫人那边就赏了个宫里出来的丫鬟给她。懂规矩、会看眼色,做事利落大方,才来了几个月,就能压多年来跟在她身边的忍冬一头。 最最要紧的是,这丫鬟知道秦骧在京城外的别院,还敢自作主张断了她的消息来源。 长青长蓝都是外男,轻易不能进内宅,暖漪想要跟外面联系,全靠身边这些能进出内宅的丫鬟,今天仅凭吉春一人,暖漪就成了瞎子聋子。 说起来,是她身在高位,被人伺候。可实际上,她被蒙骗成傻子,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暖漪下了决心,“我不能处置你。你做错了,该你原本的主子处置你。这便去,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我这里用不了你这样的人。” 什么叫奴大欺主?这世间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害你的人还少吗? 吉春到这时已经泪流满面,却也不敢求饶,替主子做主原本就是大忌讳。是她一时吃了猪油蒙了心,以为暖漪全心信任她,就忘了身份。 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吉春拜别,“那奴这就去了。” 吉春离开后,暖漪望着满屋子的人,并没有半分痛快,只觉得压力重重,这些人里面,又有几个是忠心她的呢? 她这个院子,从前防着萧氏的人,没想到防来防去,如今倒也不怕萧氏了。而是皇二子楚骧,谁知道他在这院子里安插了多少个人。能瞬间就掌控暖漪的一切,他不想让暖漪知道的,她就不知道。 挥手让跪着的下人们都下去,暖漪静坐在榻上,心情郁郁。 跟吉春也相处了这么久了,信任也是真信任。说实话,仅仅是一时没有通报消息,暖漪本不该如此决绝。但她在意的是,吉春与她这般亲近,却并不将她放在第一位,难免会有些受背叛的失落。 一贯没什么存在感的秋叶却在此时劝暖漪说:“主子何必劳心分出谁忠谁奸,为您所用的就用,不听话的就逐出去。” 一句话说的简单粗暴。 暖漪没出声。 如何御人,她还需要再多思量。 霍铎回府就被萧氏请到了栖霞院。 霍盼溪见到亲爹,眼泪珠子更是落个不停。却不敢开口说话,自从上次萧氏被禁足,霍盼溪带着人跟霍铎正面硬刚过之后,她面对亲爹总有几分底气不足。 女儿不懂事,做爹的难道还能跟她计较不成? 霍铎坐下之后不绕弯子,直接讲:“我刚才进宫面圣,圣上的意思是如今连旭年轻,怕他压不住萧家族亲,让她亲妹妹嫁进皇室,也算添几分底气。” 这个打算,萧氏一早就猜到了。 只不过她想的是,“那为何不将襄阳公主下降给连旭,这又加了连旭的分量,也不用牺牲掉我们溪儿。” 早先一直说萧连旭是准备尚公主的驸马人选,萧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临门一脚,出了变故。 霍铎看的更远些,“历代驸马不掌实权,连旭眼看着要成为萧家新一代领头人,不掌实权怎么能行。” 安国公府是萧氏的娘家,很多事萧氏比谁都清楚。当年安国公亲手处置了嫡长子与嫡次子,萧家嫡子就这两个,都没了。剩下只有两个嫡女,宫里的萧皇后,以及镇北侯夫人萧氏。有这两个女儿撑着,安国公老夫人不至于失了势。 现在老安国公病重,想要将爵位传下去。嫡子已经没了,只能往嫡孙身上传。那就只能是萧连旭。 除开长房嫡孙,老安国公还有四个庶子,往下庶房的孙子辈人数就更多了。萧连旭上位虽说是众望所归,但面对那么多叔辈,他能不能坐稳安国公的位置,长期下来能不能服众,这就要看萧连旭具的作为了。 真要让萧连旭做了驸马,不掌实权,那将来怎么能震慑萧家这么多人。 萧氏双手窝在一处,试探着说:“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霍铎摇头,他是真没料到安国公会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他很清楚安国公的身体已经救回来了,虽然遭了场病人虚弱了许多,但绝不可能立时三刻就死。但偏偏这老家伙心思缜密,老奸巨猾,看出皇帝对安国公府已经心生不满。于是以退为进,谎称病重,要功成身退。 萧连旭才不过二十几岁,让他当上新任的安国公,不用皇帝动手,安国公府内那些庶房就够萧连旭吃尽苦头。 如此一来,皇帝便可高枕无忧。 看皇帝如此大方的给萧连旭的嫡亲妹子赐婚就能看出端倪,只是皇帝又见不得萧家跟其他家族扯上关系,看来看去还是楚骐最合适。萧家是楚骐的外祖家,这婚赐不赐,那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等于浪费了萧家一个向外联姻的棋子,又表现的体恤岳家。 霍铎今日进宫面圣,听着昔日肝胆相照的兄弟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心里想的却是,十数年的帝王路,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位皇帝,早已经不是曾经与他性命相托的知己了。 帝王心术,令人胆寒。 第79章 你疯了去做侧妃! 第79章你疯了?去做侧妃! 霍铎问霍盼溪,“若是你不愿这门亲事,父亲去求恩典,说你被高僧判命中不宜早嫁,需进寺清修,到时候你去做做样子,等个两年,再接回家来自行婚配。” 霍盼溪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种话来,当即拒绝,“我不!无论如何我都要嫁给表哥。” 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可见是铁了心不撞南墙不回头。 既然如此,霍铎只能把丑话说在前头,“嫁过去只能是侧妃,你可愿?” 今天殿上皇帝说的是,“朕想着你那盼溪父母双全,又跟骐儿亲梅竹马早已有情,若她为正妃,萧家那孩子怕是没地方站了。地位、宠爱,总要给萧家那孩子一样,相信盼溪那孩子不会计较的,她跟萧家的孩子都感情好。” 当时霍铎还不怎么痛快,他家孩子父母双全还是错了? 萧家那孩子父亲早逝,只能怪萧家当年选错了站队,怨不得旁人。 如今看霍盼溪这幅模样,霍铎觉得说不准还让圣上说对了,这孩子恐怕真会不计较。 果然听霍盼溪说:“表姐平时待我好,她为正我为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嫁给表哥,我都愿。” 霍铎彻底心灰,不愿多谈,“那你们早些歇着,我先走了。” 走出栖霞院,霍铎低着头在想,这血统遗传真是神奇的东西。当年暖漪的母亲就绝不能接受所谓的妻妾和睦,咬定了牙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前些日子暖漪听到赐婚侧妃,当场晕倒,病了多日,到如今怕是还没有彻底释怀。若不是怕牵连父兄,暖漪连拒婚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反观盼溪,一脸不介意做侧妃的模样。与当年红着脸对他说愿意为奴为婢伺候他,不求名份,只求能留在他身边的萧氏,如出一辙。 浮华半生已过,霍铎好像才悟出些女人的滋味。 当年他风头正劲,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在眼前,难免生出许多妄想。多年的怀才不遇都散去,踌躇满志觉得自己可以拜将入相,三妻四妾,扬名立万。该是如何的志得意满,就连京城安国公府上的嫡女,不也愿意为他不顾脸面。 时过境迁,才发现,原来那个灰头土脸跟着自己,不图名不图利,只盼着他能出人头地,吃尽苦头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子才是最该珍惜的那一个。 摇摇头,罢了罢了,后悔乃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等霍铎走远,萧氏才撕扯了霍盼溪一把,“你疯了?去做侧妃!晚进门,矮一头,那就是个贵妾!” 霍盼溪这些日子不知哭过多少次,这时候倒是没眼泪了。 被母亲撕扯着身体晃动了一下,勉励站稳之后,反问,“那您打算让我怎么办?听父亲的话去庙里清修?” “他是你爹,他说了自行婚配,自然会为你另寻出路。”萧氏这样说。 霍盼溪却不信,“您就看看他给我大哥找的妻子,卫城来的野蛮人。那还是他一直看重的大哥,轮到我,只会差不会好。” 霍铎此人做事,霍盼溪也观察了很久,她对亲爹不抱什么希望。 萧氏倒没那么悲观,“你看暖漪,她不是赐婚正妃了?” 霍盼溪翻白眼不服气,“那是她自己捡回来的人,又不是爹给找的!” 暖漪救秦骧回府的时候,盼溪刚出生不久。等霍盼溪有记忆了,秦骧就挪出内宅跟着霍祈去兵营了。两人没怎么相处过,但秦骧是被暖漪救回来的这事儿,镇北侯府无人不知。 怪只怪霍暖漪命好,出门捡个叫花子,居然就是皇子。 萧氏被气的胃疼,“那要是你皇帝姨父不同意,你以为你爹敢在府里养他那么多年?” 霍盼溪才不管这些,她说:“反正我是一定要嫁给表哥的。” 简直冥顽不灵。 萧氏捂着肚子,给女儿权衡利弊,“你可知,那萧家五姐儿是你外祖母亲手教养大的,眼界手段样样不输,你将来要在她手下讨生活,哪里有你的好日子过。” 她说不出口的是,这萧家五姐儿其实是给当今圣上预备的。宫里的萧皇后毕竟年岁不小,这些年疏于保养,体态丰腴,早已经不得宠了。萧家防备着圣上年纪渐大,喜欢鲜嫩的女孩,就特别调教了五姑娘。 那可都是比照着进宫做贵人的心气教养出来的人,哪里是霍盼溪这样被宠大的女孩能拿捏的。 霍盼溪对萧家的表姐们都很熟悉,这五姐平素对她最好,她半点不觉得母亲说的对,还反驳,“我原本是怕我跟表哥的婚事不成了。如今既然还是让我嫁过去,那惨的人就是五姐了。别看她岁数小,平时却老成持重,对骐表哥经常规劝他研读功课,不可荒废弓马。骐表哥最烦她。” 楚骐自认天之骄子,自然不喜欢一见面就劝他去学习的萧五姑娘。 如今这萧五姑娘倒成了楚骐的正妃。 霍盼溪认为,萧五姑娘就算当了正妃也不会获得楚骐的宠爱,这不是可悲是什么?她骐表哥最喜欢的人,是她呀。 “你……你……”萧氏真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 霍盼溪振振有词,“母亲您不是说,在宫里什么都比不得男人的宠爱来的重要。既然五姐得不到宠爱,那我还怕她什么?” 就像是一个找不到头的死结,萧氏被女儿顶的无话可说。 要知道安国公府是皇后以及楚骐最大的倚仗,只要安国公府在,萧家的姑娘嫁给楚骐就绝不会被冷落,地位稳妥的很。反观霍盼溪就不同了,镇北侯府两个嫡女分别嫁了两个皇子,这等于稀释了镇北侯府的重要性。 那暖漪与楚骧又有救命之恩,感情非同一般。 到时候若是楚骐面对选择,他必然会第一时间选择萧家而非霍家。 萧氏看着女儿信心满满地脸,只觉得苦涩难言。她现在根本求助无门,宫里萧皇后当然是乐见萧家跟楚骐亲上加亲,安国公府就算再怎么疼霍盼溪,那也比不上自家萧姓的姑娘。 这时候才明白,霍盼溪真正的靠山,唯有镇北侯府。 萧家可不是霍盼溪的娘家,但悔之晚矣,这些年霍盼溪与霍铎父子感情淡,倒是与萧家打成一片。 想到这里,萧氏又问,“上次让你好好跟连旭赔情道歉,他原谅你没有?” 也不知道霍盼溪是哪里惹到了萧连旭,竟到了见面连话都不说的地步。这萧连旭眼看就要成为萧家新一代家主了,霍盼溪指望不上亲哥霍祈,只能寄希望于表哥萧连旭。 要知道曾经萧连旭跟盼溪关系要好的厉害。 萧氏甚至动过心思让霍盼溪嫁回萧家去,嫁给萧连旭就很不错。 只不过后来霍盼溪跟楚骐看对了眼,这个想法只能作罢。 提起萧连旭,霍盼溪就嘟起嘴,“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理都不理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快想想是哪里惹到他,他将来可是新任安国公,你往后回萧家,就要看他脸色了。”不仅是霍盼溪,便是萧氏自己,头顶上是自己亲爹,怎么都好说。现在要换成侄儿,就隔了一层。 霍盼溪懒得说,转身就打算走,“他给我脸色看?有骐表哥在,他敢!” 第80章 典型的阴盛阳衰。 第80章典型的阴盛阳衰。 萧连旭在楚骐面前一贯是毕恭毕敬,别说给脸色看了,便是笑容都不会打半点折扣。 有楚骐在,霍盼溪才不信萧连旭敢不敬着她。 隆隆冬日临近,暖漪成日里缩在房中不出门,除了每日例行请安外,也只有朱珠来了,她才开口说几句话,平时倦怠的厉害。 朱珠看她这样惊奇的很,“你这哪里像个要待嫁的新娘子啊。” 暖漪的成婚日定在开春,眼看着没多少日子了。待嫁的新娘子大多会被拘在家里做嫁衣,还要准备给公婆、小姑子、小叔子等一干人等的礼物。朱珠自己待嫁的那一个月,就忙的昏天黑地,仅仅是给暖漪的那件红斗篷,就熬了她十天十夜,眼睛都要瞎了才做成。 哪有暖漪这样闲适的日子过。 朱珠问她,“你嫁衣呢?绣好了吗?” 暖漪眼睛还盯在医书上,漫不经心道:“礼部、内务府会准备。” 皇子婚礼,一应事物都由内务府准备,她不用操心。 “那你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啊!”朱珠见不得暖漪这般不上心,那可是婚事,女孩子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拉着暖漪一起要给公婆做些礼物。 拿起针线就卡了壳,“你公公多大脚?平时鞋袜都穿什么样式?” “万岁的习惯,谁敢打听?”暖漪还是懒洋洋的。 朱珠将针线放下了,任凭她有再大的本事,也打问不出来宫中帝后的生活喜好啊。皇帝爱吃什么菜,那都是绝密。 岂是一般人能问的? 跟暖漪面对面坐着喝养生茶,红枣桂圆枸杞加上红糖一起煮,熬的浓浓的喝上一碗,好喝又养身。 朱珠真觉得暖漪不一般,就算嫁给霍祈那样的煞神,她婚前筹备时期都免不了情绪起伏,对未来满是未知,有惧怕也有憧憬。 本想着女孩子婚前都是如此,谁知道还有暖漪这般,巍峨不动,平淡如水的人。 “诶,你就真一点都不期待吗?”朱珠想不通。 那楚骧长相一等一的出众,又是皇子,对暖漪更是小意讨好至极。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婚事。 暖漪摇摇头,并不期待。 真是……心够狠。 朱珠又问,“那你一点都不担心他在外出事?万一成婚之日赶不回来,那可怎么办好?” 皇上圣旨赐婚,定的日子都是经过占卜,择出来的黄道吉日。 真要是成婚当日赶不回来,那暖漪怕是要独自完成婚礼了。想想这个,朱珠倒是发愁起来。 没有男人的婚礼,那算什么婚礼。 若是暖漪自己走完流程嫁过去,怕是会被人耻笑。 暖漪默了一阵,才说了句,“他爬也会爬回来的。” 这自信不知道来自哪里,但是暖漪好似心中就有一个信念,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个人,怎么会缺席他们的婚礼呢。 爬也会爬回来的。 朱珠被暖漪这句话说愣了,呆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我算明白了,你这哪里是不动如山,根本就是胸有成竹。便是那夫婿跑到天边去都逃不出你手掌心的感觉对?” 说实话,朱珠很羡慕暖漪的这种笃定。 谁嫁人不是赌命。成婚当日一掀盖头,便是一生。 夫君好,那自然什么都好,若真碰上了混人,一辈子也就葬送进去了。 不是谁都有暖漪这样的运气,碰到自己能掌控的人。 暖漪好一会儿没出声,她其实还有些恍惚。那人是秦骧,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爬也会爬回来。 可如今,他是楚骧了啊。 是皇二子,为了前程社稷,怕是不会全然考虑她。 就是这样的矛盾,对那个人,即坚信又怀疑。 索性不去想,他回来,便成婚。他不回,暖漪还真是没想过他到时回不来,该怎么办。 朱珠看暖漪表情失落下来,又跟着叹息,“你也别太自信了,听说疫区死的人很多,先前听说控制住了。可今年雪大,民宅民居压垮的不在少数,大疫之后又逢天灾,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说到底,楚骧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走马上任头一次办差就遇上如此棘手的事。 艰难之处可想而知。 朱珠走后,暖漪望着院中皑皑白雪出神,不知楚骧那里现下是个什么情形。 他离开这么久了,今日还是暖漪头一次如此惦念他。 楚骧不在京,改变不了什么。该过年照样要过,该赏灯依旧要赏。 今年碍于时疫流行,往年会在街市上举办的赏灯节今年都该在府宅内部。从外面看,今年这个年过的格外清冷,皇室带头削减花费,为灾区祈福。 但其实,豪门世家内部,奢华依旧。 年节原本就是阖家欢乐的时候,也是各个家族联络感情的最佳时机。 比如今年,霍铎在京,就无可避免也带着全家去安国公府走亲戚。 老安国公年前上折子辞了国公之位,如今的新任安国公萧连旭已经走马上任,今年霍铎带着全家上门祝贺,也有跟萧连旭涨声势的意图在。 暖漪重生以来第一次踏足安国公府,倒是没了前世的紧张挫败。 朱珠也跟着一起来了,今日镇北侯府全家出动,除了待产的妾室牡氏,连小公子霍佑都被抱着带了过来。 去安国公的马车上,暖漪给朱珠普及安国公府上都有些什么人。 这是朱珠第一次出府交际,尤其是还是面对安国公府这种百年府邸,更是不敢怠慢。提起几日朱珠就已经多方打问,将知道的情况都写在小本子上,这会儿也只是让暖漪答疑解惑罢了。 朱珠手里拿着小本子感叹,“典型的阴盛阳衰。” 倒是事实。 老安国公感染时疫,挪出去居住,不在府里。往下,儿子辈,两位嫡子早已经过世。其他庶房倒是人多,关键是庶房跟镇北侯府一般打不上交道。今日朱珠要面对的,最重要的,便是老安国公的妻子安国公府的老夫人,还有就是老夫人的两位儿媳妇。这两位夫人虽然丈夫早逝,她们自己却都是有儿子的。 且现任的安国公萧连旭,便是萧家二夫人的嫡子。前些日子下旨要嫁给楚骐当正妃的萧五姑娘,也是这位二夫人的嫡女。 自来母凭子贵,如今这位萧家二夫人也是不容小窥的角色。 至于再往下,萧家嫡女三位,一位已经出嫁,今日也会回娘家来团聚,其他还有两位,其中一位就是萧五姑娘。听说萧五姑娘一直都是萧家的重点培养对象,其他的女孩子都以她为尊。 朱珠认真盘算后,说:“也就是说我今日就应付四个人,老夫人一个,两位舅母,加上一位表妹。” 按萧氏算亲缘关系,萧家还真算是霍家的娘舅家。 朱珠这么称呼,没有错。 马车停在安国公府门口,繁忙程度倒比不上霍祈当时大婚。 暖漪原以为今日霍铎带着全家都上门来,是因为这里门庭若市,大家伙都来了,如今看,并不是如此。 老安国公下马,对萧家,还是带来了影响。 萧连旭亲自在门口迎接镇北侯一家,一口一个‘姨父’叫的很亲热。 朱珠这是第一次见萧连旭,只觉得让这么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掌管这么大的府邸,不太可靠。 第81章 亲、疏、远、近 第81章亲、疏、远、近 跟着萧氏,入了后院。 进了屋子就听到莺莺燕燕说笑声不断,萧家老夫人亲自站起来迎接镇北侯府老夫人。 “老嫂子,你身体可好?今年闹瘟疫,死了不少人。”镇北侯老夫人当头就问。 萧家老夫人登时就落下泪了,“我这条命早活够了,死便死了,只难受我那当家的,一把年纪还要为圣上分忧,这才感染了病症,如今都不能见人了。” 一场交锋消弭无声。 镇北侯老夫人被搀扶着坐在主位上,不多时就打起了闭眼禅。 一位闭眼无声,另一位倒是精力旺盛,先是把朱珠叫到身边看了看,叹息着说:“好孩子,苦了你。才成婚十日就夫妻分离,好在少年夫妻老来伴,将来有你的好日子。且等着。” 朱珠腼腆一笑,坐回到暖漪身边。 这位老夫人又招手叫暖漪过去,还煞有其事的把老花眼镜都让丫鬟拿出来戴上,细细端详了暖漪一阵,这才惊为天人道:“怪不得这些年你父亲捂的严严实实,连我们这些至亲的人都不让见。就这样的姿色人品,要是早让我瞧见,怕是早就惦记上了。” 一旁有位年轻的女子趁机说:“有暖漪姐姐比着,都将我们比到倭瓜地里去了。” 此人正是萧家五姑娘,萧凌瑶。 能紧挨着老夫人坐,越过萧家那么多媳妇子,可见萧五娘在萧家的地位。萧凌瑶与亲哥哥萧连旭长得很像,同样眉眼间就有一种讨好人的神色。 萧家老夫人一笑,“你们姐妹往后相处的时候多着呢,一到去玩玩。” 萧凌瑶提议,“不知暖漪姐姐可愿意去我那小院子里坐坐?” “好呀。”暖漪点了头。 从屋里出来时,萧凌瑶的母亲萧家二夫人特别交待,“凌瑶往日跳脱,今日不可胡闹。” 一句话说的暖漪心生警惕。 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暖漪带着秋叶跟在萧凌瑶身后,冬日里的院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只不过为了图年节喜庆,红色的绸布包裹住树木,在树梢枝头挂了不少小红灯笼。 萧凌瑶的院子距离老夫人的院子不远,两人还未进院门,就听后面有人喊“五姐姐”。 扭头看去,原来是霍盼溪追上来了。 今日镇北侯府全家都来了萧家,霍盼溪自然也跟着来了。只不过刚才在萧老夫人房中,没人提起霍盼溪,所以也就没怎么注意到她。 霍盼溪今日穿了条天晴色的裙子,在冬日里看着有些冷清。 满脸是笑地跑过来,很是亲昵地抱住萧凌瑶的手臂,“五姐姐,你怎么忘了带我呀。” 萧凌瑶表情在片刻的僵硬后,重新挂起笑容,“你个皮猴子,到哪儿能少得了你。” 暖漪不知怎地,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有霍盼溪在,萧凌瑶就算有什么想做的事,怕是都会做不成。 三人一道进了萧凌瑶的屋子。 霍盼溪表现的格外亲近,将这屋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暖漪环视一圈,倒也看出些门道。萧凌瑶这屋子里的家具、陈设,怕是都价值不菲。只不过檀木家具难免颜色暗沉,陈设摆放也显得过于的稳重。简单来说就是这屋子不像是十几岁女孩子住的,说是四十岁妇人的居所,也没人会觉得突兀。 相比之下,暖香坞就显得活泼生动很多。 暖漪静静坐在一旁看霍盼溪巴巴的讨好萧凌瑶。 这两位,是皇三子楚骐未来的正妃、侧妃。相处起来却看不出任何的隔阂,比暖漪这个正经有血缘的姐姐还要亲热几分。 看来是该提前恭喜皇三子楚骐将来妻妾相宜,一团欢喜。 难免会想起佟盈萱,自从赐婚旨意下来,暖漪跟佟盈萱就断了联系。怅然若失,内心深处暖漪还是将佟盈萱当作最好的朋友,可越是心中珍重,越是不能如以往那般相处,做不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去交往。 萧凌瑶应付霍盼溪倒是很自如,很快就支开了人,“我哥前些日子拿回来好些南方供上来的布料,我都放在东厢房,你去帮我拿来,咱们一道分分。” 霍盼溪看了坐在一旁的暖漪一眼,好似明白了萧凌瑶此话深意,果断接下了任务,走路带风的出去了。 等屋内就剩下暖漪与萧凌瑶两人,才算安静下来。 萧凌瑶打量了暖漪一阵,被明显的冷落,也不见暖漪生气或者着急,不争不抢就坐在一旁喝茶。而且观暖漪坐姿以及喝茶的动作,端庄大方,没有半点小家子气。 眼睛一转,萧凌瑶说:“暖漪姐姐与盼溪平日里描述的样子,并不相同。” 霍盼溪在外将暖漪说成什么样,暖漪心里大概能猜得到。 不过没关系,要霍盼溪到处夸她,反而事出反常必有妖了呢。 暖漪笑笑,“可能在她心里我这个姐姐便是她说的那样。” 萧凌瑶问道:“暖漪姐姐不想听听她平时怎么说你?” “不了。”暖漪又不傻,当面问别人怎么骂自己,不想萧凌瑶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直接说:“你哥哥说过一些,大致应该没有区别。” “我哥哥?”萧凌瑶一脸的莫名,就跟她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暖漪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神色,上辈子她最烦这些,这辈子看样子功夫练的依旧不到家,也忍不住,当场就说:“我在街上打过他,你该不会不知道?”??装什么装啊。 萧凌瑶像是猛然被点透了,“哦。暖漪姐姐英武,凌瑶久仰大名。” 暖漪不想多说。 气氛又尴尬下来,好在萧凌瑶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她自顾自的笑出声,“暖漪姐姐还真是性情中人,我最喜欢这样的性子,省的猜来猜去麻烦。” 也不用暖漪接话,萧凌瑶接着说:“实话讲,今日请暖漪姐姐来,就是想跟姐姐亲近亲近,将来咱们可是正经的妯娌,比上旁的不知是什么来路的人,身为正统该更团结才是。” 暖漪将茶杯放下,歪头仔细看了眼萧凌瑶。 她这番话自然是说的有理有据,暖漪已经赐婚为楚骧正妃,而萧凌瑶则是楚骐正妃。从法理角度来说,她俩将来是上玉蝶的嫡妃,也是正儿八经的妯娌。 萧凌瑶想要在宫里找到些支持,除了皇后之外,妯娌也是有必要维持好关系的。 只是不知道刚才还跟萧凌瑶姐妹情深亲亲热热的霍盼溪听到这番话,会是什么心情。 暖漪对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未知恐惧,既然萧凌瑶打的是这个主意,暖漪没有拒绝的道理,用父亲霍铎的话讲,那就是多结一份善缘,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派上用场。 第82章 这便是嫉妒。 第82章这便是嫉妒。 “这话说的很是。”暖漪笑着点头,“将来咱们住的近,都走动走动也好有个照应。” 瞬间就看萧凌瑶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 “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 正巧霍盼溪带着人抬了箱子进来,见萧凌瑶脸上这个表情,就好奇道:“五姐姐这是在说什么,笑的这样开心。” 她们说的话自然不能让霍盼溪知道。 萧凌瑶顾左右而言他,“快打开箱子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料子?” 霍盼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让丫鬟开了箱,登时就发出惊呼,“好漂亮。” 南边新供上来的料子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暖漪抬眼一望,便知这些料子的来历,素罗、花罗、还有一匹妆花罗。 年前暖漪那里也收到了三箱,比眼前这箱的颜色要更鲜艳,种类也更多。 自己有,且比这里的更多更好,暖漪就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倒是霍盼溪兴奋的很,忍不住用手去摸,爱不释手的模样。 萧凌瑶倒还稳得住,大方道:“暖漪姐姐、盼溪妹妹都来选一匹拿回去。” 霍盼溪一脸惊讶,“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可是连旭表哥给五姐姐您准备的。” “都是一家人不要说这些客套话,挑。” 霍盼溪完全陷入其中,选择困难症发作左翻翻右翻翻,实在选不出来之下,她问暖漪,“大姐姐,你打算要哪一匹?” 暖漪也不推脱,打眼一瞧,“那匹紫藤色的。” 谁知话音刚落霍盼溪就“呀”了一声,“怎么大姐姐跟我喜欢的是同一匹,这可如何是好?我最最中意的就是这一匹紫藤色花罗。” 暖漪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无事。你小,那这匹紫藤色的便给你。”说完转头问萧凌瑶,“你可有最最中意的颜色?别我又挑了你的心头爱。” 萧凌瑶假装看不到霍盼溪耍小心眼儿生抢暖漪的心爱之物,打圆场说:“我都可以,暖漪姐姐快选。” “那便要那匹酡颜的。” 酡颜形容的是饮酒后脸泛起的红色。 秋叶上前去把酡颜的那匹料子抱出来,霍盼溪见了又要开口,暖漪抢先说:“这匹也给你,等回去都让你带走,我不要行了。” 霍盼溪这才消停了。 等镇北侯府一家打道回府,萧凌瑶坐在萧家老夫人身边,将之前在自己屋子里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萧家二夫人当即说:“三妹妹这些年不知在做什么,将个盼溪养的一身小家子气,从前还不觉得,如今看是越发的不像样了。” 原本霍盼溪跟萧家关系亲密,萧氏经常带着霍盼溪回娘家,与两位舅母的更是亲厚。 如今赐婚旨意下,萧凌瑶与霍盼溪眼看着就要同入一宫,往后都是楚骐后院里的人。这态度立刻就变了,萧二夫人可是萧凌瑶的亲娘!再好的外甥女,也越不过亲骨肉去。 萧大夫人点头附和弟妹的说法,“小家子气不说,为人也过于霸道。那可是她亲姐姐,都能如此不顾脸面去争抢,往后遇上咱们凌瑶,怕是也不会念什么旧情。” 这说到了萧二夫人的心上,萧二夫人急忙交待萧凌瑶,“往后同处一府,她跟骐儿的关系又更亲近些,怕是免不了跟你一争高下,你让着些她。” “让什么让!”一直没出声的老夫人此时开了口,话说的凶狠,“在那宫里,绝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让一时永远都别想立起来!” 老夫人见的多了,自然知道宫里的厉害。 萧家两位儿媳被婆母一句话震住,都不言语了。 萧凌瑶跟祖母长大,关系更亲近些,倒是不怕什么,她想问题的地方却跟伯母、母亲不同,她在想,“那料子虽然好,可我看霍家大姑娘并没有特别稀罕,可见在霍家那料子也不是从没见过的东西,为何盼溪妹妹会那般?” 至于吗?萧凌瑶想不通。 老夫人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轻笑了一声说:“这便是嫉妒。凌瑶可知,女人一旦染了嫉妒二字,就跟理智不沾边了。” 一句话说的屋里安静无比。 萧凌瑶懂,却又不懂。 “要说嫉妒?盼溪有什么好嫉妒的?我看那霍暖漪被她欺负的连站的地方都没了。若是咱们府上妹妹这般抢我的东西,只怕当场都要吵起来。那暖漪脾气也太面了。” 大家族里,姐姐妹妹之间分东西是太常有的事。 萧凌瑶在安国公府上一直都是最被重视的女孩,其他的姐妹都以她为尊,从没有出现过被姐们抢东西的事情,今日围观了一场,旁观还尚可,真要是自己遭遇这种事,萧凌瑶自问做不到如暖漪那般大度。 安国公老夫人轻哼了一声,“面?当街打人的野丫头脾气会面?”显然对暖漪当街殴打萧连旭一事,老夫人耿耿于怀,“不过是你那些料子没入她的眼罢了。” “怎么会!”萧二夫人头一个不依,“那可是连旭今年收的年礼,听说宫里都未见得有这般好的料子。” 自己儿子如今当家作主,萧二夫人与有荣焉,对儿子百般维护。 老夫人知萧二夫人心中所想,当年萧家两个嫡子都丧了命,老大家的还好说,年纪不小了,两个儿子也已经长大,死了丈夫守寡日子也不难熬。可当年老二家的正值最好的年华,一儿一女都还小,没了丈夫,这些年苦守着儿女,其中的艰难,老夫人看在眼里。 对萧二夫人,老夫人自来多几分照顾,解释说:“你儿子收来的礼自然是顶顶好,可你想想,女人最重要的东西是衣料首饰吗?且看看那野丫头对荣安侯府大姑娘是个什么态度便知她内里是个什么性子。怕是随了她那父兄,刁钻的很呐。” 萧大夫人懂了,当即说:“还是母亲看的深远,凌瑶,往后你进了宫,凡事也要这样多想想。有了权势地位,什么料子不是你的?何必在意那一匹两匹的布。” 萧凌瑶点头,虚心受教。 这事情告一段落,老夫人转头问萧二夫人,“你给连旭可看好人选了?” 萧二夫人摇头,“没一个可心的。” 她儿子现在是御赐的安国公,别看年纪不大,爵位却是超一品,世袭罔替。这样一来,娶妻就成了难事,普通点的女孩子,萧二夫人入不了眼。 老夫人说她,“你娘家侄女我瞧着就不错。” 萧二夫人不出声。 老夫人坐起身训她,“普天下能找出我这样的婆母吗?如今反倒是我逼着你跟娘家多联系,当年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如今还跟他们计较些什么,若是姑娘好,又知根知底,就别堵着一口气。连旭再不娶妻,只怕那些人心思要动了。你非等到别人来害你儿子吗?” 萧连旭早到了婚配年纪,只因萧二夫人挑不到合适的所以才一直没有婚配。外面都传说是等着襄阳公主长大,在萧二夫人这里,未必能看得上张扬跋扈的襄阳公主。 连皇家公主都看不上,可见萧二夫人的心气。 老夫人也知道萧二夫人难伺候,不敢轻易指派人,特意让萧二夫人自己选,可如今都火烧眉毛了,还找不出人来。 第83章 叛贼之女 第83章叛贼之女 萧连旭身边没个女人,说不准就有那心思活的给拐带歪了,到时候不管香的臭的送到萧连旭身边,她们后悔就晚了。 萧二夫人眼睛泛红,“我知道母亲是疼我,想让我跟娘家近着些,只是这些年,我早看透了他们,如今巴巴的想把姑娘嫁给连旭,坐着享福,我偏不能让他们如愿!” 当年萧二公子站错队丢了命,萧二夫人娘家生怕被连累,放着还带着一对儿女的萧二夫人不管不顾。逢年过节连问都不曾问过一句,只当这女儿死了。最近几年看萧连旭发展的不错,今年又继承了安国公的爵位,这一下又热络起来。 张罗着要把娘家的侄女嫁进安国公府来做国公夫人。 没有这样的事情,吃苦受罪的时候撇的一干二净,有好处了又巴巴的贴上来。 萧二夫人能熬过这么多年,性子也不是软的,撂了话,“如今连旭也长大了,上朝进宫,谁都不敢小瞧。婚姻大事,我听儿子的,他说看上谁了,那便就是谁。” 等晚上把萧连旭请来,面对着奶奶、伯母、母亲、妹妹,一屋子女人。萧连旭开口说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选,“金城公主如何?” “不是襄阳?”萧二夫人有些犯迷糊。 萧大夫人更清醒些,“你不怕被带累?” 这金城公主乃是当年谋反的豫王殿下留下的唯一血脉。 当今圣上进京讨逆成功后,豫王一家被全部斩首,当时金城公主刚满周岁,小小的人儿摇摇晃晃跟着家人上刑场。不知怎么触动了当今圣上,留下了这一条命。 封了金城公主,养在宫里。 虽也是公主,可金城公主是叛贼之女,在宫中成了禁忌,这些年几乎没有人见过她。 萧大夫人还是因为当年关注豫王谋反的处置后果,才知道这么个女孩。 萧连旭说:“金城长相出众,性子也温柔。我在宫里见过她几次。”也救过她。 宫里从来捧高踩低,金城公主这般出身,便是宫里太监宫女都时常欺负她。 就这么被冷落着长大的小姑娘,竟出落的如花似玉,美艳无比。萧连旭一开始救她,完全是因为美貌而不是身份。 如今要娶她,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我受封国公,不宜世家联姻,只怕皇姨父不快。那金城公主没有家族牵扯,却也是皇亲国戚,不会损了我的身份。再者,我父当年虽身死,却也忠君到底,我想继承他所做的事。保全豫王后人。” 当年萧家的两位公子,都是豫王身边的人,最后死,也是跟了豫王一道。 提起旧事,两位萧家夫人落了泪。 萧老夫人问,“此事,你跟你祖父说过了?” “是。祖父同意了。”萧连旭今天来不过就是通知一声府中女眷,他的婚姻大事,老安国公绝不会放手让其他人处置,必然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人物。 豫王一脉虽早已经被连根拔起,但朝中念着旧情的人总还是有。 老夫人心中大石落地,她还怕萧连旭对那暖漪痴心不改呢,看样子也不过如此。这样便好,这样最好。 萧连旭要娶金城公主的消息不胫而走。 出乎意料的是上元灯节这天,襄阳公主大驾光临镇北侯府。 上元灯节乃是本朝最重要也是最隆重的节日,每当正月,万国来朝,留至十五于端门外建国门内,绵亘八里,列戏为戏场。 这一日整座城都会被灯火点亮,尤其是今年闹时疫,点燃火把又有驱逐瘟神的寓意,所以民间庆祝更为热烈。 如此佳节,襄阳公主到了霍家,实在令人意外。 襄阳公主自己倒是说的有理有据,“母后不让我私自去集市上玩闹,说今年城中流民颇多,不安全。可我自己又想去,母后就让我到姨母这里来了。姨父管着京城防卫,哪里能比得上镇北侯府安全。” 萧氏笑的得意,“你母后说的很是,往后想来姨母家尽管来,没有不欢迎的。” “霍暖漪呢?”襄阳扫视一圈,没看到暖漪的身影。 霍盼溪抢话说:“她最近一直病病歪歪,这会儿窝在自己的院子里歇着呢。襄阳你跟我来,我让你看看我新得的好东西。” 襄阳可不是个礼仪周全的人,她的身份也让她不必考虑别人太多。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布料头饰,本宫多的是,我去找霍暖漪玩,上次祭祀的时候就见了一面,她成天窝在院子里不闷吗?” 说完襄阳公主自顾自的走了,明明身在镇北侯府内,她却比在自己家还自在,自有人给她带路。 霍盼溪险些气哭,不过襄阳一贯谁的面子都不给,对着楚骐都能发脾气,她算什么?想要跟着襄阳一道玩,又不敢往暖香坞那边去。自从上次亲眼看着身边的丫鬟被杖毙,霍盼溪如今对暖香坞的院门都生出恐惧,不愿意去那边。 襄阳一路通畅无比到了暖香坞,瞅了瞅院子里的布置,边走边大声说:“霍暖漪,你倒是挺会享福,这院子收拾得不错啊。”冬日里庭院难免会有些萧瑟感,这暖香坞倒是不同其他地方,冬青郁郁葱葱,上面落了雪未化,看着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穿过庭院,到了正屋门口,没见有人守着。襄阳从来没有敲门问询的意识,推门就闯,哪知道她推门进去,就看到穿着一身胡服的暖漪站在屋子中间。 胡服与本朝繁复的衣物不同,上身贴身短衣,下配长裤革靴,衣身紧窄,穿上身看起来利落大方。 没想到会看到襄阳公主,暖漪也是受了惊吓,想要换了这身衣服已经来不及。 怕襄阳公主嚷出来,暖漪手往嘴上一比,“嘘!” 襄阳公主一脸’我就知道’的兴奋表情,然后快速闪进屋,连她贴身的侍女都留在屋外,管好了门跑到暖漪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呆在府里,这是准备出去玩?” 暖漪暗道晦气。 她今冬一直在暖香坞猫着,除了前几日跟霍铎去了趟安国公府,就没有出过门。朱珠今年第一次在京城过年,对上元灯节早就跃跃欲试想要出去看看。暖漪从前倒也偷偷出去玩过,难免心痒,这才跟朱珠约好了出去逛逛。 没想到刚换了衣服,襄阳公主就来了。 而且还是突然袭击,之前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襄阳公主很乖觉,“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只不过你出去要带上我。” 暖漪撇嘴,带公主出门,能瞒得住吗? 兴师动众还有什么意思。 但要说为了襄阳放弃今日出去玩的行程,暖漪也不甘心。她都跟朱珠约好了的。 “那你一切都要听我指挥!”暖漪说。 襄阳果断答应,“好的!” 指挥秋叶又拿了一套胡服出来给襄阳换上,然后暖漪带着襄阳从后门偷偷出府。 马车早已经在等了,朱珠见暖漪出来,忍不住抱怨,“快点啊,你换衣服好慢。” 然后上了马车,才看到陌生的面孔。 刚才朱珠把跟在暖漪后面的人当丫鬟了,这会儿看,不像伺候人的。 第84章 你还知道回来啊。 第84章你还知道回来啊。 暖漪懒得多介绍,要让朱珠知道跟这个皇后生的嫡公主,怕是能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于是对着朱珠说:“这是我朋友。” 襄阳打蛇随棍上,她可太喜欢别人不认识她了,忙补充,“你叫我果儿就行。” 朱珠没多想,反正暖漪绝不可能骗她,就笑着叫襄阳,“果儿妹妹。” 马车从镇北侯府后巷开出来,朱珠还有些担心,问暖漪,“要是被母亲发现怎么办?” 暖漪心说带着襄阳这么个祸害,怕是此时萧氏已经知道了。自暴自弃道:“那也是回来之后的事了。” 朱珠嘿嘿笑,“对啊,管她呢,咱们先玩高兴了再说。” 暖漪好久不出门,对京城的时疫控制情况不是很了解,路上掀起车帘看外面,人潮汹涌,完全看不出闹时疫的紧张气氛。 看来已经完全控制住了。 人越来越多,到了最繁华的那条街市不远处,马车就开不进去了。 朱珠暖漪带着襄阳从马车上下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驱邪除岁的面具,倒也省了帷幕。 身边丫鬟也只一人带了一个,不过长青长蓝今晚跟着出来在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走着,有他们在,暖漪倒也不过多担心安全问题。 街道的两边都挂满了各式的灯笼,彩灯下,是一摊又一摊的小贩。 兜售小泥人玩偶,还有糖人,头上带的绢花。再来就是馄饨摊,还有烧饼等等小吃。 朱珠看的眼都花了,“原本在卫城听说京城繁华世界,我还不相信,能繁华到哪里去?现在看来,确实繁华世界,这也太热闹了。” 卫城地广人稀,城中百姓日子过的艰苦,哪里能看到如此歌舞升平的景象。 襄阳公主这会儿一手冰糖葫芦,一手凤凰糖画,带着面具不能直接上嘴吃,她举着也高兴。 街市上人多到摩肩接踵,走了不一会儿,暖漪就找不到其他两个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 “长青?”暖漪叫。 秋叶倒是一直紧紧跟着暖漪,这会儿甚至抓着暖漪的衣袖,深怕自己跟丢了。“主子,人太多了,咱们往边上走走,这么多人,长青他们怕是靠近不了咱们。” “嗯。” 暖漪带着秋叶往路边靠,眼睛还不忘四处找朱珠跟襄阳。 怪只怪朱珠襄阳这两人都是有主意的,朱珠到处看景儿,襄阳不断的买新鲜玩意儿。都不是听命令的主儿,可不就走散了。真是让人着急,暖漪额头有了汗,朱珠是第一回在京城过年,对地形还不了解。襄阳更是身份贵重,真给弄丢了,回去要怎么交待啊! 暖漪走路不专心,一头就撞在高大的男人身上。 扑鼻的熟悉气味。 抬头看眼前的男人带着白底画鬼面的面具,她唤,“阿骧。” 阿骧身上的味道,她怎么可能认错。 果然下一刻眼前的男人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怎么认出是我?” 暖漪被他抱个满怀,心里又酸又涩,不知怎么就难过的很,“你还知道回来啊。” 这都多久了,不见人影,去了疫区,人不见回来就算了,连封信都没有。 实在是气人。 楚骧贴近了暖漪,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语气说:“回来娶你。” 婚期临近,他自然要回来的。 暖漪捶他肩膀,关于婚事,暖漪羞于启齿,就说:“我嫂嫂跟襄阳都不见了,怎么办?” “别怕。有人跟着她们,跟我走走可好?” 说完就主动牵起暖漪的手,带着暖漪往暗巷里走。 身后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仅仅是很短的一段路后,暗巷里连个人影都没有,黑漆漆静悄悄。 暖漪觉得这样的独处有些别扭,主动开口,“怎么带了这样一个面具?”怪吓人的。 “随手拿的。”楚骧对这个并不在意。 又没话说了。 两人就并肩在无人的角落里散步。 好在楚骧没让安静保持太久,主动开口,“我准备了惊喜给你,你绝对会开心。” “什么?”他经常给她送礼物,从前在卫城哪怕远隔千山都要让人送回来。 楚骧却不透露,“等你嫁过来自然就见到了。” 这人!见面说了不到十句话,已经提了两遍这事。暖漪缩手不让他牵了,楚骧不许。不仅要牵手,还得寸进尺抱起暖漪就往一旁的墙上压。 幸亏这暗巷子里没人,要不然暖漪非恼了不可。 “你干什么?!”她语气责备。 楚骧却顾不上那许多了,脑袋埋在她肩上,深呼吸,“想你。” 他几乎将身体的所有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整个人跟脱力了一样。暖漪觉得他一定是疲惫极了,否则不会这样,就问,“累了?” “嗯。”他轻声应,有些隐约的委屈感。 暖漪想他去治疫,任务确实很繁重,“没有好好休息对不对?以你的性子,怕是都不会按时用膳。” 藏在面具后的楚骧嘴角上扬,露出甜蜜笑容,“想早点赶回来看你。” 他离京时暖漪还在病中,对他的态度也克制冰冷。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即放心不下她的身体,更担心她会不会生他的气,不打算在真心对他。种种担心夹杂在心里,让他寝食难安。 “我还能跑了不成?”暖漪嗔怪,却也明白他急着回来是因为什么。 心里像坠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爱不得、恨不得,如此这般,真叫人为难。 两人这般亲密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就有几名黑衣人落在他们周边。暖漪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别怕。”楚骧拍拍她的背,轻声说:“闭上眼睛。” 随后暖漪就听到沙沙的风声,跟往常的风有些许不同,直叫人心里发慌。 等周围安静下来,她一个人站了好久,等到秋叶跑来找她,才重新睁开眼睛。可是眼前,哪里还有楚骧的影子,暖漪迈步从暗巷里走出来。 明亮的灯光照在脸上,像是换了一个世界。 刚才发生的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他这样来去匆匆,如梦幻一般。 搅的暖漪一颗心七上八下,难以平静。 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她领着秋叶先一步回了马车所在的位置。在马车里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朱珠带着襄阳回来了,这两人聊的投机,亲亲热热看起来关系处的不错。 “走走走,暖漪,我们一起去放天灯!”朱珠热情地冲着马车里的暖漪招手。 暖漪懒得动了,朱珠却不放她偷懒,“快点啊,我听人说把心愿写在天灯上放飞,来年就一定能实现。很灵的!” 这句话触动了暖漪,如果真能许愿成真,那倒是不妨一试。 朱珠今晚高兴,拉着襄阳欢声笑语好不快活,很快就买了三盏天灯回来。 提着笔让暖漪快点写,“许愿许愿!” 暖漪好奇问,“你们写的是什么?” 朱珠先拿起自己的展示,“写的我弟弟能前途无量。”她现在唯一的盼头就是她弟弟了。 说完又拿起襄阳的,“至于果儿,自然就是觅得如意郎君。” 这话说完襄阳就要打她,“让你胡扯,谁要嫁人!” “不嫁吗?”朱珠跟襄阳说笑,“哎呦呦不得了,这是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大善呐。” 朱珠不知道襄阳真实身份,说话口无遮拦。 倒是让襄阳感觉放松,扑上去就要撕朱珠的嘴,“叫你胡说!” 第85章 岁月无忧、家人安好。 第85章岁月无忧、家人安好。 就在她俩打闹的空隙间,暖漪写好了天灯上的许愿语,岁月无忧、家人安好。 朱珠看见了就笑她,“暖漪你好俗气。” 放眼望去,十个人里有八个写的都是暖漪这般的许愿语,好没有新意。 俗气吗? 经历过一世,暖漪深知这八个字有多么难做到。她父兄常年征战,能保住性命便是大喜,而她,经历过生死,现在没什么比这八个字更让她向往的了。 “俗就俗,能实现就好。” 三个人一燃了手中的天灯,望着天灯缓缓升空,过去的一年经历了很多事,京中放天灯的人多,此时纷纷升空。 场面看起来壮观神圣。 让人不由自主的闭起眼睛,虔诚许愿,唯愿山河锦绣,百姓安康。 放完天灯后,心中好似都有了不可言说的心事,回去的马车上变得安静许多。 马车驶离繁华街市,还没有回到镇北侯府那条巷子就被宫里的人截住,襄阳公主乖乖下马车回宫去。 临走还依依不舍,跟朱珠约着还要一起出宫玩。 朱珠到了这会儿才知道跟自己亲亲热热玩了一晚上的人居然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公主。 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马车摇摇晃晃,都已经进了镇北侯府门前的那条巷子了,朱珠才对暖漪说:“她刚才还说她一直讨厌的人要成婚了,事到临头,她竟然有些难过,发现自己也并不是真的讨厌那人。你说,她说的是谁啊?” 原本朱珠还当着女孩子之间的互相诉说心事,没怎么重视,可此时明白对方身份是公主,这无疑就成了大八卦。 勾起了朱珠的好奇心。 暖漪觉得这怕是跟萧连旭请旨求娶金城公主有关系。 要知道之前京城很多年都传言萧连旭将来必然是驸马,要迎娶襄阳公主。 如今萧连旭还真是做了驸马,只不过他要迎娶的对象并不是襄阳,而是金城。大概这让襄阳心里不好受了,所以才在上元灯节跑出宫来散心。 朱珠知道了其中内情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得到的时候有恃无恐,失去了之后又怅然若失的感觉吗?” 大概是这样。 暖漪点点头。 朱珠不管这些感情事,她问暖漪,“那公主说往后还要来找我玩,你说我要怎么办?” “该如何就如何。”暖漪支持朱珠跟襄阳深交,“有个公主来往着,你也能有个靠山不是?将来我不在府里了,你也不至于被欺负。” 萧氏这一年是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打乱了手脚,还没有沉下心来整顿内宅,明年怕是就能腾出手来了。 朱珠作为镇北侯世子夫人,夫君又不在京,若是想日子过的安乐平顺,自然少不了交际。没有萧氏这个婆母的支持,会很艰难。 多个朋友多条路。 朱珠经过这个年节也发现了,她没有娘家,逢年过节没有娘家可回。萧氏出府交际从不带她,给她个人单独下帖子请她去的人家也特别的少。有来镇北侯府拜访的人家,对她这个世子夫人重视的极少。 朱珠这个世子夫人一个年过下来,竟没有收到多少年礼。 最最重要的还是银子,这一个年过下来,朱珠给自家院子里的下人发年礼,现在手上的银子已经见底。 萧氏已经跟她说了,年后朱珠所住小院所有伺候的人份例由朱珠自己出,侯府不出。 只因霍祈现已成婚当家,他的俸禄不再上交,这不交俸禄,自然就不能再由侯府出钱。 关键问题是霍祈的俸禄不上交侯府,但也没有交到朱珠这里来啊。 年后这日子要怎么过,朱珠现在还没有章程。 这些事朱珠只能自己想办法,她总不能伸手向暖漪这个小姑子要银子。再者说,年前暖漪开的药铺以及粥铺盘账,除去所有人工费用以及来年的原料钱,盈利的钱暖漪大方的跟朱珠一人一半分成。 朱珠当时还不想要,总觉得那药铺以及粥铺她没有任何投入,现在却能分一半的银子是占了暖漪便宜。 可如今,朱珠只觉得庆幸,要不是当时暖漪给她了那些银子,这个年,她怕是都捱不下来。 回到镇北侯府,夜已深,这时候再跑去长辈房里请安不可能,暖漪跟朱珠分开,自顾自回了暖香坞。 忍冬站在屋里,脸上还带着风霜雨雪,看起来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见了暖漪就哭出了声。 “这是怎么了?” 忍冬很没有形象地跪坐在地上,好在屋子里烧了地龙,也铺了厚厚的棉毯倒也不怕冻着她。 “太难了,主子。”忍冬边哭边说,将这几个月遇到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说给暖漪听。 初到疫区,当地的官员隐瞒实际情况,互相推诿责任,甚至阻挠楚骧去查看当地的具体染病情况。楚骧杀鸡儆猴,斩了两个官员这才将这些官员吓住。 接下来楚骧亲自带着人走访民居民宅,目力所及,堪称人间炼狱。 忍冬想起当时场景,浑身起鸡皮疙瘩,“到处都是死人,有个村子,全村人都死完了。只有一个小婴儿活着,我们到的时候,他还趴在母亲身上吃奶呢。可他娘已经断了气。” 身在京城侯府,就算见过些斗争,可真跟尸横遍野的惨象比起来,从前见过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了解了当地情况,接下来就是治疗,将已经明确有染病的村庄隔离起来,不准人员出入。 一开始这样的办法根本行不通,只因村子里只要有一个人染病,其他的村民就纷纷往外跑,不敢留在当地,深怕被传染。 楚骧一面让府衙的人守住村口不让任何人出入,一面亲自带人草药进村入户,给家家户户分发药物。村民不信这东西能治病,楚骧就先喝,他是皇子,拿着圣旨,总归是能获得一些信任的。 就这样跟当地农民同吃同住,先是控制住了一个村。 慢慢名声有了,每到一处,就有人磕头高呼救星来了。 这才开始扭转局面。 回想当时种种情形,忍冬抹着眼泪说:“二皇子实属不易。” 何止是不易啊,就连一开始欺上瞒下的当地官员,后来都被二皇子所打动,跟在楚骧身后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这其中遇到了多少棘手事,吃了多少苦。一句两句话怕是都说不清楚。 暖漪想,要不是忍冬回来告诉她,怕是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楚骧这一趟出去经历了什么。他那个人,甚至连一句累了都不愿说,还是她问了,他才应一声。 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看忍冬已经到了极限,暖漪没让她继续说,“往后日子还多,想说什么都留着。今晚先去休息,你也累坏了。辛苦你,给你多发一个月的俸银,买些新鲜玩意儿。” 忍冬下去后,秋叶进来说已经给暖漪准备好泡澡水。 泡在温热的水中,暖漪闭着眼想忍冬刚才说的那些情况,现实只怕比忍冬说的还要凶险万分。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的楚骧,脸上还带着今晚那白底画鬼面的面具,身上却受了伤,鲜红的血飞溅在面具上,在白色的底色上红的刺目。 “阿骧!” 第86章 生死不论,必抓捕归案。 第86章生死不论,必抓捕归案。 暖漪大呼一声醒过来,才发现泡澡水还没有凉透。 原来只是一个梦。 叫秋叶进来伺候她擦身穿衣,上了床依旧不踏实,那梦里的场景在她眼前不停的闪动。 楚骧离京这么久,她从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如今他回来了,反倒梦到这种不吉利的场景。 辗转难眠整夜,五更天的时候,忍冬突然跑进暖漪的卧室。 暖漪本就没睡踏实,听到有人进来,一猛子坐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忍冬脸上豆大的汗水往下掉,惊慌失措道:“是长青刚传了话,说二皇子在回京城的路上遇袭,受了重伤。” 回京?楚骧明明已经回来了。她昨夜还在长街上见过。 脑子里乱成一团,暖漪觉得她不能坐以待毙,昨晚的梦在她心里盘踞,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真是急死个人。 “来人,更衣。” 暖漪穿戴好就往外跑,这个时候她爹应该还没有出府。 可能是太着急了,她跨出暖香坞时,竟脚下一绊摔了一跤。被忍冬扶起来,也顾不上脚下的剧痛,就往前院跑。 霍铎换了朝服正打算进宫上朝,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暖漪叫他,一回头就见暖漪跑了出来。身上的衣裙上沾了泥土,模样有些狼狈。 “怎么了?”霍铎赶紧扶住女儿。 暖漪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吓人,可她顾不得了,心里慌的没办法,“爹,阿骧受伤了,我想去看看他。” 霍铎眸光闪闪,拒绝道:“他昨晚遇袭,直接快马送进宫救治了,你去哪见他?” “我要进宫!”暖漪这会儿魔怔了,就一定要见到楚骧。 “胡闹!”霍铎大喝,“你想进宫就进宫,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 见暖漪冥顽不灵,他叫人过来,“来人,将她给我带回暖香坞,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这就是要将暖漪禁足。 暖漪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亲爹禁足的一天。 心急无措之下,眼泪往下掉,“爹,你让我去见见他。我不放心他。” 霍铎硬起心肠扭开脸,“赶紧回去!这段时间给我安心待嫁!” “他人都要没了,我还嫁什么嫁!”暖漪也吼起来,她的脾气倔起来半点不输亲爹。 父女俩就这么面对面吵起来。 霍铎被女儿吼的一愣,不敢看暖漪红透的眼睛,一挥手,“这事没得商量!赶紧给我回去!” 暖漪大叫:“爹!爹!” 于事无补。 霍铎出府上马,没一会儿就跑的不见了。 被忍冬她们扶着回了暖香坞。 虽然她人出不去,但消息还是能传进来。当天早朝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怒,只因他的二儿子治疫有功,却在回京的路上被人刺杀。 皇上亲口说:朕之爱子胸腹中箭,再深半寸,朕恐怕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随后皇上下了令命大理寺严查此事,势要找到刺杀楚骧之人,生死不论,必抓捕归案。 楚骧治疫成功,在疫区民间声望极高,突然遇刺,闹的民怨沸腾。 刚刚热闹过完上元灯节的京城一下子又肃杀气来。 恰这个时候镇北侯请旨推迟二皇子婚期,皇帝当庭发了大怒。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训斥镇北侯。放下狠话,便是二皇子这次救不回来,镇北侯家大姑娘也要按期嫁过去。 皇家就是如此霸道,就算儿子死了,臣子家的姑娘也跑不了,嫁过去守寡也得嫁。 这话被传出来,民间议论纷纷。 有人说镇北侯心疼女儿要嫁给一个有今日没明日的男人,舍不得女儿也是应该。又有人反驳,那皇二子治疫成功,乃是有功之人,这样的人难道要让他孤零零的死?是该有个人嫁过去。 一时间,讨论声无数,但总体上,对镇北侯家大姑娘的同情占了绝大多数。 这姑娘命不好,成婚前,未来夫君遇刺,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朱珠听这些风言风语,内心想法颇多,但在暖漪面前一个字都不敢透露。 太惨了啊。 婚期临近,这叫什么事啊。 反观暖漪倒是稳的很,甚至开始做起针线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朱珠问。她真是打心眼里佩服暖漪,这外面都炸了锅了。京城各大酒楼、乐坊,都在谈论二皇子的事。皇帝放了狠话要揪出刺杀二皇子的凶手,最近被查办的人家多不胜数。 听说连宫里皇后都被圣上训斥了。 宫里宫外闹的不安生。 暖漪竟然还能不动如山,这要是她,急都要急死了。 “在做里衣。”暖漪在雪青色的料子上绣竹子。 朱珠随口说,“女子谁用竹子啊。”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对,又问,“你在给二皇子殿下做?” “嗯。” 暖漪点了下头,想了想,楚骧的衣服一贯颜色深,他极喜欢玄色、藏青色的袍子,颜色正。如雪青色这样的色泽,他怕是不会穿。 又叫着忍冬开箱子看看有没有玄色、藏青这样的颜色拿出来用。 忍冬很认真地去翻箱倒柜,把能找到的深色料子都搬出来。 暖漪自己很少上身这么重的颜色,突然身边堆满了布料,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嫂嫂,你看看,觉得哪一匹好看?” 朱珠一口茶水咽下去,看看暖漪,憋不住问,“你之前不是不上心吗?”暖漪重病的那段时间,朱珠觉得她不想嫁给二皇子的。 如今怎么又这样了。 暖漪收回落在布料上的目光,扭头看向朱珠,问她,“你不是也烦我哥吗?那怎么年前还给他送了两大车的东西过去?” 这不是秘密,年前镇北侯给远在卫城的儿子送东西过去。朱珠这边就准备了两大车,吃的用的应有尽有,还有药材,连熬汤的调料包都准备了。 相比而言,暖漪准备的那些根本不够看。 朱珠被暖漪问的脸红,她性子却不是服软的,强辩着解释,“我只是想还他的情,我弟弟年前来看过我,长高了不说,也懂事了许多。再说,他在卫城过年,身边连个家人都没有,我多准备些,显得有人惦记他不是挺好。” “是是是。”暖漪笑着点头。 有人心疼她哥哥,她当然开心。 相对的,暖漪对楚骧的感情,更加复杂。恨他骗了她这么多年,怨他要娥皇女英享齐人之福。可就算有这么多恨与怨,却也还是不愿他受伤,更不想他死。 总觉得为他做些什么能分散注意力。 她不能去看他,却也做不到什么都不做。 问到底,也不过一句,“感情的事,谁又说得清。” 朱珠细细重复了一遍暖漪的话,只觉得再对没有了。 说不清就不说了。 “我打算开家镖局。”朱珠说。 暖漪惊了,“什么?” 第87章 待嫁~~ 第87章待嫁~~ 暖漪惊了,“什么?” “镖局!”朱珠知道这个想法大胆,她思前想后,慎重考虑后的决定。 原因有三,“在卫城有不少受伤退役的将士,他们的安置一直都是个问题。虽有些伤残,但那都是以一敌百的战士,赋闲在家受人侮辱,太伤自尊。能做些事挣些银钱养家糊口才好。再来就是,卫城那边一直想跟中原繁华地区加强贸易,苦于路途遥远还有山贼出没,好东西运不出来,这边的东西也运不过去。朝廷派的人,总不可能一直守着路,这镖局还是很有用处。” “最最重要的是,除了这个,我没什么优势。” 考虑的是挺好的,只不过暖漪问,“你一个女子,如何开镖局啊?” 镖局都是男人的天下,从没听过女人开镖局的。 朱珠满不在乎,“没女人干过,那我就当第一个。我已经给你哥去信说明情况了,他想必不会阻挠我。” 霍祈那个人,离经叛道第一名。 这么大胆的事情,他怕是会第一个支持。 暖漪双手托住下巴,陷入一种深思,那就是嫁给霍祈这样的丈夫,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深深叹息一句,“看来找个完全不管自己的夫君,也不是坏事。” 朱珠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呢。” 天下女人谁不盼着找个疼爱自己,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的男人。朱珠自认命苦,没有人能依靠,只能靠自己。 都走到一个女人要开镖局的程度了,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开镖局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开起来的,头一件事就是找镖师。这里面的门路深了,跟找一个商铺掌柜那完全就是两码子事。 朱珠说:“我打问到的有两位已经金盆洗手的镖师,德高望重,我打算亲自上门去请他们出山。” 谈何容易啊。 人家都金盆洗手了,怎么可能还出来趟这浑水。 暖漪觉得朱珠开镖局这事八成是做不成的,但话不好说死,免得伤了朱珠的自尊心。只能拿出私房来,“我没有什么能帮的上的,这些银子你拿着,不管干什么,有银子傍身总好办事。” 朱珠确实缺银子。 根本连推脱的资本都没有,她对暖漪说:“我就当你入股了,每年我都给你分红。” 暖漪叹息。 深觉朱珠这个世子夫人过的不易。 日子如流水,眨眼的功夫,暖漪的大婚之日就在眼前。 楚骧的身体情况还不明,他人在宫里,一切消息都传不出来。 暖漪想应该是不乐观,要不然早就出来见人了。 礼部筹备大婚的官员也做好了只有暖漪一个人参加成婚礼的准备。 婚礼前日,暖漪的凤冠霞帔送到了暖香坞。 因为楚骧的身体情况不明,这场婚礼没了喜悦的气氛,就连婚衣送来这种事,也很低调。 箱子打开的瞬间,这种低调不复存在。 宝光四溢都不足以形容这套嫁衣。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朱珠都看傻了。 “这是神仙做的吗?”她都不敢用手碰,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一点点针脚都看不出,到底怎么做的啊。” 朱珠是常年做针线的人,当初她成婚,婚衣还是自己缝制的。对婚衣比较熟悉,但自己做的那件跟眼前的这件相比,根本不够看。 这是货比货要扔,人比人想死。 来送这箱东西的宫人能言会道,将婚衣上的绣花工艺都夸了一遍,说这是十个顶级绣娘整整绣了一年的作品,上面的金丝线都是用碾细了的金箔制成,压金彩绣云霞霍纹。更不要提镶满了珠宝玉石的头冠,据说是工匠们做了三年才完成的。 朱珠听的云里雾里,“一年?三年?”她扭头看暖漪,“一年前、三年前你赐婚了吗?” 皇子成婚程序繁多,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样都不能少,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三年前就开始准备。 这些东西,显然是很早就预备下的。 等宫人离开,朱珠就嚷着让暖漪试穿看看,“这么美丽的衣服,一辈子只能穿一次实在可惜。” 什么话?暖漪笑骂,“难道还能嫁两次人不成?” 朱珠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过倒也不怕暖漪,“你试试,多穿一次让我瞧瞧。我这辈子是没这个命了,看你穿穿也满足。” 暖漪哄她,“你将来穿我哥给你挣来的诰命夫人吉服,那才是风光呢。” “行啊。”朱珠不愿多提这个问题,“我等着。” 望着成婚喜服,暖漪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未来的路,不确定,有种前途未卜的茫然感。 红色的嫁衣上身,却发现大了不少。 忍冬跪在地上给暖漪抚平裙角,“姑娘这半年瘦多了。” 这婚服看来是按照暖漪之前的身材尺寸做的,如今穿上,松了几寸。 朱珠上前查看一番,拍胸脯说:“没事,有我,我给你改改的。” 于是,婚礼前夜,朱珠住在暖漪的暖香坞,彻夜修改暖漪的喜服,整整熬了一夜。 萧氏天微微亮就赶到暖香坞,她对暖漪不上心,可今日是暖漪出嫁,满京城的人都看着镇北侯府,绝不能出差错。 指挥下人们布置妥当,萧氏让其他人都下去,然后给暖漪塞了个小木匣子。 “你自己多看看。”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等萧氏去前院忙活,朱珠才打着哈欠从后面走出来,看暖漪一脸莫名的抱着个匣子,好奇问,“是什么?” 暖漪摇摇头,“母亲给的。” “嫁妆?” 暖漪的生母没留下什么钱财,所以暖漪的嫁妆除了礼部准备的东西,就是先前皇帝赏的庄子首饰。镇北侯府也出了一份,但总体来说,刚够一百二十台。 楚骧是皇子中第一个大婚的,所以暖漪也没有个参考值。 只能跟前朝皇子成婚时比,但镇北侯府比上前朝皇子娶妻时迎娶的那些百年大族比,又根基太浅。所以暖漪认为,自己的嫁妆实在不够瞧,不说十里红妆她没有,怕是现在外面那一百二十台嫁妆都不怎么扎实,样子货居多。 萧氏能给她准备私房? “打开看看便知。”暖漪说着就打开了木匣子。 朱珠手快,将里面的册子拿出来看,才翻看了一页,就惊叫一声,将册子丢回木匣子里,“暖漪快把这个扔掉。” “什么啊?”暖漪捡起她丢下的那本来看,翻开便见男女裸身,动作怪异,却又透着亲密。 霎时间,浑身涨红。 放下册子一把将匣子盖上,眼不见为净。 朱珠痛骂,“这人没安好心,你要成婚她给你送这等腌渍东西来,脏你的眼。” 正说着外面热闹起来,是今天的喜婆还有送嫁的人到了,暖漪惊慌将手里的匣子藏在柜子里。抬头就见喜婆进门,笑嘻嘻的说着吉祥话,说暖漪该梳妆打扮出门子了。 霍祈成婚时,暖漪曾跟着哥哥去迎亲,对流程很清楚。 只不过今日楚骧并未现身迎亲队伍中,宫里派了一队儿太监宫女来迎亲,排场看起来很够,但是没有新郎官亲自来,总觉得差点什么。 霍祈不在,霍佑太小,没人背暖漪出门子,她自己走出来,上了花轿。 队伍吹吹打打,绕着镇北侯府走了三圈才往宫中去。 宫里的皇子都还没有赐府邸,所以皇子们都住在宫里。听说大皇子有处私宅,平时住在宫外,但最近也进了宫。 暖漪坐在花轿上,摇摇晃晃只觉得心也跟着上下起伏,忐忑不安。 进了宫门,好似风都要比外面大一些。暖漪一路跟着喜婆嬷嬷,听着耳边不断提醒她该如何做的机械声音。就像个提线木偶似得完成了所有的程序,然后送入洞房。 第88章 春耕节 第91章春耕节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暖漪竟然经受了这样的事。这让他生气,又后怕。 暖漪手推着他,断断续续地说:“你当时不在京。” “!” 这都成婚半个月了,她还不说。要不是他今晚问起,是不是她永远都不打算说。 越想越难受,楚骧整张脸埋在她脖子里,“从前你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从前是从前,跟现在不同了。 暖漪心里这样说,从前秦骧是她的玩伴,甚至可以说是她势力范围里的人,她可以驱使,可以倾诉,无话不谈。 现在怎么能一样呢。 楚骧在帐内对付她的方法多的是,这一晚他耐心十足,逼着她答应往后有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 暖漪屈服后,不忘跟他商量,“你别动手,我想看看她还有什么后招,也想知道谁是幕后主使。” 他躺在她身边,不出声。 暖漪有些急,“我想要自己解决,这是我自己的事!” “嗯。”楚骧仿佛感受到暖漪的情绪,半晌后解释,“我只是怕你受伤,不是想限制你。” 暖漪闭上眼睛,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楚骧盯着暖漪拒绝沟通的脸,目光愈发冷。 又是一年春耕节。 本朝从开朝皇帝起就极其重视农耕,每年的春耕季节,择一良辰吉日,皇帝要亲自耕田,以此重农劝稼,祈盼丰年。 今年依旧如此。 楚骧身体恢复的不错,所以皇帝钦点,要他一同参与今年的春耕节。 作为皇子妃,暖漪的名字也在其中。 嫁入皇室后第一次参加大型活动,暖漪身边伺候的人都重视非常。到这时,吉春的个人能力得到了极大的发挥,从服装配饰到相关的礼仪方方面面,都准备妥当。 暖漪基本上都不用操心。 到了正式庆典这天,楚骧伴驾在御前,暖漪则落在后面,坐在马车里跟上大部队。 今次的春耕节皇后娘娘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参加。 暖漪成为唯一跟着出宫的女眷。 这也算是一种隆宠。 从前暖漪没关注过春耕节,今年算是涨了不少见识,听说顺天府管辖下的宛平、大兴两县要提前一个月筹备这项国之大典,教坊司的优人装扮成风、雷、雨、土地诸位神仙,儿童扮成农夫农妇,欢快地唱起庆祝天下太平的颂歌,民众手执农具排列两侧,等候圣驾光临。 等到了准备好的地方,皇帝带着官员先要进行一番祭祀。 接下来,皇帝会左手执黄龙绒鞭,右手执金龙犁,前面有两名导驾官牵牛,两个老农协助扶犁,护驾左右的老农,名曰帮耜臣,就这样走三个来回,圣驾躬耕就算完事大吉了。 最后,皇帝登上望耕台落座后,观看大臣们耕作,最后由顺天府官员播撒种子,老农随后牵牛覆土,一年一度的圣驾躬耕就全部完成了。 暖漪站在一旁不用自己动手,探着头远远看到了父亲镇北侯霍铎。 民间女儿出嫁,三日后都会回门娘家。可暖漪嫁入宫中,哪里是说离宫就能离宫的呢。见娘家人成了奢望,只能借着这样的机会,见父亲一面。 霍铎倒是非常认真的在锄地,根本连抬头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春日阳光明媚,暖漪站着晒了一会儿,额头生出些许汗水,用帕子擦去。 春耕完成后,圣驾回宫,众人拿着农具簇拥其后,走到午门为止,最后还要奖赏老年农民每人两匹布,其他人等是一匹布。至此,春耕庆典全部结束。 暖漪身在其中,浩浩荡荡烟尘四起。 回到宫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皇后那边宣她。 换了衣服暖漪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又往皇后宫里去。 进到慈恩殿里,皇后娘娘正用膳。 皇家规矩暖漪进宫前就学了不少,对进宫后要面对的场面早已经心里有数,见此场景径直走过去接过皇后身边嬷嬷手里的银筷,笑着说:“儿臣伺候母后用膳。” 皇后“嗯”了一声,并没有让暖漪放下筷子的意思。 眼观鼻鼻观心,暖漪给皇后布菜。 皇后这边用膳规矩同皇帝那边相似,要让太监尝菜,验过无毒之后才能进得了口。 暖漪想,楚骧会为皇帝布菜吗?随即否认,他是皇子,哪里用得着做这样伺候人的事。 “这道水晶肘子做的不错。”萧皇后夸了句。 自然就有伺候的人接话,“赏。” 暖漪揣摩着皇后的意思,又夹了一块水晶肘子给皇后。 皇后果然吃了。 一顿饭伺候下来,暖漪后背都有些发潮。伺候人的活儿不好干呐。 萧皇后倒是很开心,“果儿那皮猴儿成天跑的不见人,往后有你陪在本宫身边,倒是能热闹些。” “是。”暖漪自己肚子饿的咕咕叫。 在场的人都装作听不见。 一顿晚膳用好,外面的天色暗下来,皇后放暖漪回去,临走还吩咐,“明日早些来,陪本宫说说话,今日咱们娘俩都没顾得上多说几句。” 等暖漪从慈恩殿出来上了轿子,先问吉春身上有没有带吃的。 吉春摇头,有些懊恼,“过来的时候太急,忘了。” 暖漪摆手示意不怪吉春,要是平时她也不会饿成这样,今日是因为出宫了一趟,路上怕如厕不方便,故意没有吃什么东西。哪想到回到宫中就要面对皇后。 想到此,不由得头皮发紧,问吉春,“往后每天都要来请安,是吗?” 吉春面有难色,点了点头。 原本成婚后每天都该来皇后娘娘这里请安的,在这宫里的后妃公主,都需每日向皇后请安。至于皇后见不见她们,那是皇后的事,但这些人必须要来。 暖漪作为第一个明媒正娶进宫的皇子妃,作为儿媳辈,给皇后请安太理所应当了。 前段时间是楚骧养伤,特地请了圣旨让暖漪专心照顾他。现在楚骧都已经伤愈,哪里还有暖漪躲懒的理由。 请安是绝对逃不过的。 深呼吸一口,该来的总要来,暖漪原本打算刚成婚就要直面萧皇后,如今这都成婚小半个月了,才第一次单独与萧皇后面对面,已经算是延迟了很多。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这里现在还没有命名,宫里人的就叫皇子所。 进门发现楚骧回来了,桌上摆着饭菜,他正在吃。 走到桌边,暖漪二话不说先端起茶杯喝水,一杯不够又来一杯。 楚骧见她这番动作,问,“不是去了慈恩殿?” “嗯。”暖漪边喝边答应。 “那儿连个水都没给你喝?” 喝够了,暖漪坐下拿起筷子就吃,她原本吃饭慢吞吞,今日吃的又快又急,可见是饿狠了。 楚骧眼明手快抢了几盘肉菜拢到一边,见暖漪望向他,解释道:“天都黑了,吃太荤腥不好。” 暖漪明白,她原本也没打算吃太多荤菜。 难免会想起刚才伺候萧皇后用膳,当时暖漪只想做好分内事,别让人抓了把柄,到这会儿才有闲心思考,萧皇后晚膳未免吃的太油腻了些。 皇家用膳自然不可能与寻常百姓家一样,八热四凉足足有十二道菜之多,而其中,荤菜占了绝大多数。 萧皇后专拣荤腥的菜食用。 第89章 恐伤了孩子的心。 第94章恐伤了孩子的心。 听暖漪说是来侍疾的,这才带着暖漪去了后殿,皇后的卧房。 萧皇后不施粉黛躺在榻上,看上去憔悴虚弱了些许。 暖漪先是问了嬷嬷,太医怎么说。 嬷嬷如实讲了,说最近皇后一直身体不适,太医总说是气虚所致,但药喝下去不少,没见有什么起色。 身在皇后宫中,暖漪不敢轻易开口。 一切遵循太医的治疗方案。 不过暖漪也做不到完全不管,毕竟医者仁心,看皇后额头生出许多虚汗,就让嬷嬷打了水来,亲自给皇后擦拭一番。 暖漪完全把皇后当作普通病人来照顾,倒不觉得辛苦。 皇后昏昏沉沉睡了整日,暖漪就老实守着皇后一天一夜。 等皇后睁开眼睛时就看到暖漪守在她身旁,手拄着脸,睡着了,听到皇后开口叫人才醒过来,目光立刻明亮,“醒了?” 喉咙有痰,萧皇后点了下头,没有开口。 暖漪转身就去倒了温水来扶着她喝下去,一杯水下肚,嗓子里的堵塞感才减轻了。 “你一直在此?”萧皇后问。 暖漪如实回答,“嗯。” 这倒是皇后没有想到的。 暖漪竟然会为她守夜。 “想吃些什么?”昨日皇后几乎没有进食,暖漪怕她饿坏了肠胃。 哪知道皇后一脸嫌弃,“又要吃粥,寡淡。” 很快果真就有人端上来早膳。 毫无疑问,是粥。 皇后坐起身,让嬷嬷们支起炕桌,用汤匙舀了一口来吃。 没等餐食撤下去,就听前面通传,皇上驾到。 暖漪没想到还会遇到皇上,急忙站起来行礼。 皇上显然也没想到暖漪会在此,见皇后身前放着餐食,先是扭头问身边的襄阳,面色不善,“你不是说你母后一日水米未进?” 襄阳傻了。 她跑去御书房求父皇来看望母后,自然要把情况说的严重一些,就说了母后水米未进。 哪想到正赶上母后在吃饭。 皇后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当即说:“是暖漪这孩子,知道本宫身体不适,特地来守了一天一夜。若不进些膳食,恐伤了孩子的心。” 皇帝转眼看向暖漪。 暖漪赶紧低头,“乃是儿臣本分。” 皇帝并没有多说话。 倒是皇后感叹了句,“没想到臣妾如今倒是能享儿媳的福了。” 襄阳走到皇后床边坐下,“母后,还有我呢?” 皇后睨了女儿一眼,“你的福,本宫怕是没机会受用。成天到处跑,找不到人。” “母后!!”襄阳不满。 母女俩笑闹两句,皇帝原本不善的脸色缓和了些,“既然她伺候的好,那便让她多照顾些。” 能得皇上一句话,那自然是要遵守的。 “儿臣遵旨。” 皇帝转身就走,好似不愿多留。 “儿臣恭送父皇。”襄阳起身行了礼。她倒是没有跟着皇帝一起走。 等皇帝走了,襄阳直直问暖漪,态度不算和善,“你什么时候来的?” “果儿!”皇后训她。 襄阳秒懂,“二嫂。” 按如今的身份论,她本该叫暖漪一声二嫂。加之楚骧才被封了亲王,襄阳更该尊重暖漪。 只不过,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昨日便来了。”暖漪看襄阳坐在皇后床边不动弹,就让嬷嬷收拾了碗筷、炕桌,然后说了声要去看看皇后吃的药熬好了没,从卧室里退了出来,留母女俩说私密话的空间。 等房间里没人了,皇后扯住襄阳的手,“你跑去找你父皇做什么?!” 其实现在皇后的眼睛看人已经有些模糊了,只不过在人前,她伪装的很好,并没有被人看出来。 “母后,三哥病了。” 襄阳说出这话时,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十多年来最疼爱自己的父皇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对突然出现的异母二哥荣宠备至,恨不能捧在手心里。而一直为他们兄妹撑起一片天的母后,从去年起就身体不好,每况愈下。 头上的天,摇摇欲坠,像是快塌了。 还有萧连旭,那个被襄阳称作‘哈巴狗’的人,不仅继承了安国公府的爵位,还自己求婚想要迎娶金城公主。 要知道这宫里面的公主,襄阳一直以来都是最耀眼夺目的那一个。什么金城公主,根本都没有被襄阳放在眼里过。 曾经她嫌弃看不上的男人,转身就娶了她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姐妹。 这其中的落差,让襄阳感觉到背叛。 如今,楚骐又病了,襄阳真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萧皇后对其他的事情都能淡定处之,唯独亲生子楚骐,那可是她的心肝儿,磕着碰着都不行。 襄阳气苦母亲如此紧张哥哥,却又很明白,相比于她这个公主,楚骐份量更重。 “昨日出城去跑马,受了风,晚上就烧起来了。”襄阳哭唧唧。 “又是你闹着要出城玩对不对?!” 知女莫若母,襄阳自从萧连旭请婚后,就成日里往外跑。皇后念着她可能是心情不快,倒也没有过度干预。没想到她会变本加厉,伤到楚骐头上。 襄阳大呼冤枉,“我不是我没有……我是看三哥心情不愉,这才想叫着三哥出城散散心,哪知道他会受风。” 楚骧封王,轰动朝野。 襄阳自然知道,去找楚骐是想问问哥哥有没有什么应对之策。看现在这个架势,父皇对楚骧那真是荣宠备至,疼爱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作为父皇其他的儿女,尤其是正宫皇后所出,在楚骧出现前,他们才是这宫里最受宠爱的儿女,心里既生气又恐惧。 结果就看楚骐比她心情还要差。 见不得意气风发的哥哥消沉,襄阳就张罗着出城去跑马。 去年因为时疫的关系,他们被限制出行,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痛快跑马了。 楚骐没有拒绝。 哪里想到就是出城跑了一圈,回来就病了呢。 襄阳心怀愧疚,低声说:“三哥不让我说出去,母后使人过去瞧瞧。” 楚骐就住在皇子所,距离楚骧的院子不过一墙之隔。 不声张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舆论。 楚骧封王,病了个皇后还不算,连楚骐也病了,这让外人知道,该怎么说。 难免说皇后小气容不下人,说楚骐心窄见不得兄弟好。 萧皇后当即推开身上的被子,就要站起身来。 “母后!”襄阳吓坏了,急忙扶她。 萧皇后全靠意志力在硬撑,但她知道绝不能倒下,“走,随本宫一道去看看。” 襄阳急忙擦擦脸,叫守在外面伺候的人进来跟皇后更衣。 等暖漪端着药回来,就发现皇后跟襄阳都不见了。 咦? 暖漪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等了一会儿,才将药交给宫人,自己回皇子所去。 软轿摇摇晃晃突然停下了,暖漪往外望,“怎么了?” 吉春垂着脑袋靠近暖漪,“前面是燕妃。” 在宫中遇到后妃简直是太正常不过。 暖漪从软轿上下来,才抬起头就见两个胖娃娃跑过来。正是前些日子见过的皇五子以及皇六子,两个小胖子一人一边扯着暖漪的裙角,笑嘻嘻地叫:“嫂嫂。” 面对孩子,暖漪忍不住露出笑容。 燕妃跟在两个儿子身后,见暖漪要给她行礼急忙免了,“本宫听说你在皇后娘娘宫里待疾,皇后娘娘的病可是大好了?” 这位燕妃看起来比暖漪大不了几岁,装扮非常富丽,头上顶着一朵牡丹花簪,站在阳光下,艳丽无比。 第90章 骧王府 第96章骧王府 镇北侯在两个女婿里面挑选站位,说不准会倾向于他。 萧皇后对此不乐观,那霍铎一门心思就是忠君。当今圣上给了他一切,他轻易不会押宝在任何一个皇子身上。 不过,既然楚骐想要利用盼溪与镇北侯府拉近关系,倒也可以试试。 襄阳就站在一旁,听母后与哥哥商量着事情。心情却是难以言说的低落,只因所谓婚事,在母后与哥哥口中,皆是权衡利弊的算计,没有半分所谓的真情可言。 霍盼溪跟襄阳私交挺好,虽然襄阳高傲,时常看不起表妹,但心底里还是将她当作自己人的。 若是让盼溪表妹知道,她在哥哥心中也不过是一枚接近镇北侯府的棋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物伤其类,襄阳免不了想到自己,她的未来又在何方?听起来她的婚事必然会成为母后与哥哥布局的一步,嫁给谁,是否喜欢对方,根本不重要。 这让还处在少女怀春时期的襄阳难以释怀。 皇后的病断断续续,暖漪每日都前去侍奉。兢兢业业,细致温柔,几日下来,宫里宫外都出现了传扬骧王妃孝顺恭从的赞扬声。 不管宫里的人怎么夸,暖漪自己却是很不安的。只因皇后瘦了许多,明明每日饮食并不少,但皇后还是持续性的体重减轻。 对于体型走样的皇后来说,瘦下来并不是坏事。 尤其是她就算瘦了许多,总体看起来还是个胖子。所以这些斤两根本不算什么。 但暖漪并不敢轻视,跟楚骧半夜里偷偷说,“人的身体都是有一定计划的,短时间内体重大幅增长,或者大幅下跌都是非常不好的信号。” 楚骧听听作罢,问暖漪,“等搬出去我带你去城外跑跑马,最近正是打猎的好时候,咱们去木兰围场玩两天。” 暖漪掐他手臂,“我跟你说正事呢。” “我说的不是正事吗?” 诶。暖漪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恐怕这皇宫里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她是真的担心皇后的身体。 楚骧捏了下她的脸颊,“你最近还瘦了呢。” “这怎么能一样。” 一个月后,楚骧准备带着暖漪搬离皇宫,住进骧王府。 离宫前,两人一同去拜别帝后。毕竟是要出宫,离宫前总要有一番表示。 皇帝久不入后宫,趁着两人拜别的契机,倒是来了皇后宫中。 等楚骧暖漪一番行礼后,皇后突然开口,“那荣安侯府的姑娘是不是该娶进门了?” 按照原计划,楚骧暖漪成婚一月后,荣安侯府大姑娘佟盈萱就该跟楚骧举行典礼,嫁给楚骧当侧妃。可是楚骧以自己重伤未愈为由,推迟了迎娶佟盈萱的日期。 现在楚骧受封亲王,又有了自己的府邸,再不迎娶有些说不过去。 虽是侧妃,但那也是皇帝赐婚的侧妃,荣安侯府的嫡长女,地位不容小窥。 皇后这一提,皇上也记起这件事,“十日后行礼,速办。” 有了皇帝这句话,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已经成了既定事实。 暖漪早已经预想到这一天,所以表情很平静,比楚骧都先行礼答应下来。 倒是楚骧侧目看她,目光沉沉。 离开皇宫时,楚骧骑马,暖漪乘马车。 如今的骧王府原本是当今圣上登基前的瑞王府,瑞王登基后这里就变成了潜邸,多年来一直空着。没想到圣上会将这座府邸赐给楚骧。 虽然在宫里就只是住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是要搬的东西却不少。不过搬家的具体事宜,暖漪是不用操心的。 从马车上下来,暖漪抬头就看到骧王府三个金色的大字。 楚骧走到她身边来牵她,“往后这就是咱们家了。” 家? 暖漪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想跟楚骧讨论这个问题,暖漪借口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归置好,先行一步进了后院。放楚骧一人去前院书房忙他的事。 进了后院就见到了忍冬秋叶她们,一段时间不见她们,暖漪突然就有种想要哭的感觉,顾忌着周围的人,忍住了。 等吉春带着人去把从宫里搬出来的东西一个个开箱,正屋里乱糟糟的,忍冬秋叶她们跟着暖漪去后院小坐时,忍冬才问暖漪,“主子在宫里受委屈了?” 暖漪摇摇头,不愿意多说。 问忍冬,“你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哪里?” 忍冬如实说:“奴也在宫里,只是后宫规矩多,奴这般陪嫁的丫鬟,需要重新学规矩,没想到规矩还未学完,就又搬出宫了。” 暖漪心知,能这么快就搬出来,自然少不了楚骧的努力。 他说过会让她活得自在些,就不是一句空话。 事实上,两人从小到大,秦骧答应过暖漪什么,都会完成。 从没有食言过。 “主子跟王爷吵架了?”忍冬对楚骧换了称呼,他现在是镶亲王,这府里的下人,都已经换了称呼。 暖漪又摇摇头,没有吵架,只是她心里不痛快罢了。 后院给暖漪设置了一个小书房,专供她平时看书试药所用,忍冬进了小书房就忍不住惊讶,“这哪里小了?” 听吉春“小书房”“小书房”的叫,还以为真的多小呢。 到这里一看,这房间比暖漪在暖香坞的卧房还要大许多,而且还是二层的小楼。 吉春大概是看出暖漪心情不好,极力的想要替楚骧卖个好,“这是王爷特别交待下的,府里其他的地方都只是打扫整修,唯有这里是全新的。王爷说,王妃的医书还有药材最怕潮,放在二楼才最最好。” 楚骧精心布置下的地方,自然非常符合暖漪的心意。 这小书房古朴雅致,进门就能闻到浓浓的药香,一桌一几,如果只是站在这小楼里,根本感觉不出这是在奢华的京城王府里,就像是在山间药庐,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幽静。 暖漪喜欢极了这地方,立刻就叫人将她嫁妆里那几箱医书搬来,她要晒晒书。这些书放在箱子里随她出嫁,可是进了宫,这些东西就被编号入册,放在仓库里,倒是没有出来见见太阳。 刚好赶在春日,正是晒书的好时候。 夏兰跑上跑下忙的最欢,嘻嘻哈哈不时还学一学院子里小鸟的叫声。 恍惚间暖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暖香坞,轻松又自在。 秋叶悄悄跟暖漪说:“在宫里学规矩可把夏兰憋屈坏了,主子别怪她呱噪。” 暖漪贴身的这几个丫鬟,忍冬是霍祈当年救下来放在暖漪身边的,秋叶跟夏兰是府里分给暖漪的,秋叶是外面买来的丫鬟,而夏兰则是镇北侯府的家生子。如今父母都还在镇北侯府做事,哥哥这次跟着暖漪陪嫁了过来,现在管着暖漪的庄子。 庄子上有原本的管事,只不过那是从前皇家的人,上次暖漪去庄子上住了一个月,救了不少人,庄子上的人也崇敬暖漪,就叫暖漪派人去庄子上住下,往后若是庄子上有事,也好第一时间给暖漪送信。 这去庄子上的人,自然要是亲信,还要能给暖漪递的上话。 看来看去,也就夏兰的哥哥最合适。 婚前暖漪问过夏兰,夏兰叫了父母哥哥来暖漪身边,一家人给暖漪磕了头,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原本忍冬、秋叶、夏兰,都是暖漪的陪嫁丫鬟,应该时时跟在她身边的才对。但她是嫁进宫里,又是第一位嫁进宫的皇子正妃,这丫鬟到底该怎么跟进去还没有章程。 宫里管事说要这三个丫鬟学规矩,那就要去学。 如今相聚,暖漪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回去怪罪。 “你们吵吵闹闹的,我才觉得高兴呢。”暖漪笑笑。 第91章 王府遇刺 第97章王府遇刺 忍冬见暖漪笑了,心里暗暗松口气,今天从宫里出来,暖漪就没露过笑脸,可是把人急坏了。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这小书房还没有收拾出想要的效果,外面的天色已经暗透了,忍冬催着暖漪去找楚骧一起用膳。 “主子,乔迁之喜,该跟王爷一道用膳才是。” 暖漪想想也应该,带着吉春去前院找楚骧。忍冬她们几个就留在后院自己吃。 听吉春说楚骧今日一直都在前院的书房里,暖漪特地来找他。 暖漪所谓的“小书房”都大的离谱,更别提楚骧的前院书房。院中种了几棵大树,很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暖漪穿过其中,听到树叶的沙沙声,都有一种深入无人之境的感觉。 还没等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吉春疾呼一声,“王妃小心!” 暖漪当时觉得后背有凉风袭来,下意识的闪身,眼前白光一闪,是兵刃! 霎时间,暖漪头皮都麻了。 走在自家院子里,突然遭遇背后袭击这样的事情,若不是亲身体验,还真以为是天方夜谭。 吉春拖过暖漪就打算跑,可这样的时刻,哪里跑的掉! 暖漪推开吉春,就在推的一瞬间,她手臂被刺,受了伤。没时间管伤情如何,暖漪趁着对方剑刺在她手臂上,转身抬脚就踹!随后就看周围来的人不少,袭击她的只是其中一个。 正打算与对方决一死战,就被人抱住,眼前只有某人的胸膛,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听周围厮杀声一片,在这寂静的夜里,令人心惊。 好在双方实力悬殊,不多会儿,周围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淡淡的血腥味飘散。 楚骧将暖漪从怀里拉出来,抱起来直接往屋里走。 暖漪倒不在乎手臂,而是问楚骧,“什么人?” 能跑到骧王府来动手,太嚣张了。 楚骧将她放在太师椅上,皱眉查看她的伤口,伤口不大,却极深,皮开肉绽,急忙摸出她早前给他的金创药出来给她抹。嘴里说着,“不能确定是谁的人,我的仇人太多。” 呵。 暖漪疼的吸气,她制的这个金创药效果没得说,只是肤感太差,疼的受不了。 擦擦她额头上的冷汗,楚骧跟她对视,两人竟都没了话讲。 暖漪缓了一阵,摆出认真的表情,“来!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有多少仇人?在自己府上都会被人追杀,我若是早知道……” “早知道就什么?”他问。 暖漪噎住,她想说早知道我才不会想嫁你。 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嫁给他,终究也不是她自己的决定。 “你说不说!”暖漪瞪起眼睛发脾气。 楚骧表情比她难看的多,在他书房门口让暖漪受伤,他就是再怎么心大也接受不了。 将暖漪抱起来放在腿上搂进怀里,“明面上的我就不多说了。” “还有背地里的?”暖漪疑惑。 楚骧顿了一下才说,“你知道我母家姓秦吗?” 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他之前一直用名秦骧,看来是用的母亲的姓氏。 “一百三十八口人,一夜间屠戮殆尽。”楚骧轻声说:“这朝中,手沾秦家人鲜血的人,都怕我。” 暖漪仰起头看他。 楚骧目光带着些恨意,轻声说:“前朝武将以秦家为尊,三王之乱时,豫王要秦家归顺,秦家不肯。朝中世家纷纷上书,要求抄家。一夜之间,一百三十八口,全部斩杀。我父皇登基后,追封了我母妃,接着册立安国公萧家的女子为后。北疆各地的秦家军不服,军中不稳,义父将我带去卫城,也有安抚军中的作用。” 秦家历代名将层出不穷,一直以来都是本朝战神图腾。 当年三王之乱时,秦家新一代的秦将军刚刚在卫城战死,秦老将军悲痛欲绝之际,豫王谋反逼迫老将军归顺。虽然秦家的年轻将军已死,但秦家军还在。秦老将军抵死不从,秦家一百三十百口人被屠。 当时身在京中已经嫁为人妇成为瑞王正妃的秦家女,随父兄而去,自尽而亡。 后来瑞王进京讨逆,顺利登基,追封秦氏女为元后。原本萧侧妃封贵妃,但当时安国公乃是朝中世家贵族之首,强硬要求册立萧侧妃为后。 边关秦家军不服,闹过一阵。因秦骧的出现,这才善罢甘休。 如今朝中世家,都是经历过三王之乱,当年趁秦家病,要秦家命的家族。如今眼看着楚骧这个带着秦家血统的皇子起势,心中惧怕的同时,也不会眼看着楚骧做大。 暖漪静静听着,不知那些她认为的“岁月静好”的时光背后,竟还有这样的前因后果,阴谋算计。 暖漪简单粗暴的总结,“那萧家就是墙头草,谁上位他跟着谁家跑。当年以为豫王能成事,就除了心头大患秦家。没想到你父皇又打回来了,权衡之下,又转向了你父皇。跟着萧家的人,都是骑墙派对不对?” 楚骧被暖漪的话逗笑,低声说:“你可知,骑墙派永远是大多数。” 没那么多坚定意志的人,在争储夺敌的斗争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观望者。 想从中坐收红利。 不等暖漪说话,外面就有人禀报,“王爷,刺客已经全部诛杀。” “嗯。”楚骧冷淡应声,没多说什么。 暖漪好奇,“不留个活口问问是谁派来的?” “没有必要。”楚骧眼睛盯在她受伤的地方,“敢伤你,就该死。” 暖漪到此时才发现楚骧跟自己记忆里的秦骧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也可以说此前很多年,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皇子。 取人性命,在他这里就如杀鸡宰牛一般简单。 “来找我何事?”他问暖漪。 暖漪心中有些畏惧,轻声说:“忍冬说乔迁之喜,你我该一道用膳。” 将暖漪抱起来,楚骧扭头问她,“看来是不闹别扭了。” “谁闹了!”暖漪小小声说。 两人一同回后宅正院,这里是他们往后要住的地方。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的菜品,今日是搬进王府的头一顿,看样子厨房是下了大功夫在准备。 八宝鸡、盐水鸭、松鼠桂鱼…… 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一同坐下,在宫里时是有宫人伺候用膳的,到了自家府里,暖漪不喜欢有人盯着她吃饭。 楚骧先给暖漪夹了块松鼠桂鱼,暖漪很喜欢吃这个。 哪知道刚吃进嘴里,就觉得内脏翻滚,头往旁边一侧,呕了一声就吐起来。 吓的楚骧当即变了脸色。 他怀疑今晚那些刺客的兵器上有毒。 顾不得那么许多,扬声就叫:“快去请袁夫人过来!” 暖漪捂着胸口,脸色难看,内心有个疑问,这位袁夫人是谁? 不一会儿,就见吉春带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夫人进门,她打扮颇为独特,头发挽成简单的花样,发间带着一枚八宝琉璃发簪,这八宝琉璃可是稀罕物,听说有人为了这东西肯出万金。身上穿着类似于胡服的裙裤,看起来有几分干练,却也不失女性柔美。 待人走近些,方能看到她出众的桃花眼,眼睛四周略带粉晕,似若桃花,水汪汪的,眼睛黑白并不分明,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仅仅一双眼睛就让人挪不开眼睛。 第92章 袁夫人 第98章袁夫人 楚骧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相貌出众的夫人?暖漪心中困惑。 那袁夫人也不行礼,就直直走到暖漪身边,抓起她的手就给她诊脉。 暖漪近距离看她微皱的眉头,只觉得美人果然不一般,她这微微鼓起的眉头,让暖漪都觉得不应该。 楚骧站在一旁,很久不见袁夫人出声,忍不住问,“体内可有毒?” 袁夫人又过了好一阵才放手,不过表情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难看,久久才不情不愿似得开口,“无毒。她是有孕了。” 什么?! 房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还是吉春先反应过来,扑通一下跪下,大呼,“恭喜王爷、王妃,府上要添小世子了。” 紧接着周围的下人纷纷跪下,一叠声的道喜。 暖漪低下头,目光凝在小腹上,这一刻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又开不了口。 有一只手慢慢的靠近,她抬头,就看楚骧站在她身前,伸着手像是要靠近她的小腹,却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不知怎么,眼中就有水汽凝聚。 “阿骧……”她开口,嗓音变的很低沉。 “嗯。”他轻声应。 暖漪抿了下唇,“我们要有孩儿了。” 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楚骧抱了起来,吓得周围的吉春她们都惊呼出声,深怕楚骧伤到暖漪。 楚骧小心都来不及怎么敢伤她。 将人抱在怀里坐好,又皱眉看看桌上的菜,“都撤下去。” 怕暖漪继续吐。 暖漪赶紧拦着,“我还没吃饱。” 她今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正饿着呢。 “好。”楚骧一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暖漪看看那道松鼠桂鱼,又叫人把鱼给撤下去了,她闻不惯那个味道。 一道道菜尝过去,她有一点点不舒服,楚骧就赶紧把那道菜撤走。吃下来发现,她不爱吃荤腥,只喜欢吃清炒的蔬菜。 这让楚骧有些犯难,“不吃肉怎么养身体?” 原本暖漪去年赐婚后的那场病就瘦了很多,如今自己身上还没养出多少肉,这又怀了孩子,两个人要长身体,不吃肉怎么行。 到这会儿,楚骧才想起袁夫人,扭头去看,没发现袁夫人身影。 吉春说,早就走了。 暖漪忍不住好奇,“那袁夫人是何许人也?” 楚骧让人把桌上的菜都撤下去,自己带着暖漪进了卧房,将暖漪放在榻上才解释,“是我去治疫时认识的神医,她给了我很多建议。而且爱仁堂是她的产业,这次主要给我提供药材,帮了很大的忙。” “爱仁堂?”暖漪没听过这个名字。 楚骧解释,“京城没有,但除了京城之外的市镇几乎全部都有,我听说全国开了将近一百家的铺子。专卖成药,我私下打问过当地的百姓,听说疗效很好。” 哇。暖漪内心生出浓浓的敬佩之情。 这位袁夫人做的事情,不就是暖漪一直想做的吗?她才开一家药铺而已,这位袁夫人竟然开了一百多家。 不过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王府?暖漪问,“她现在住在府上吗?往后为你所用?” 楚骧摇头,“她跟我回来是想见见你。她说你制的消毒丸很有意思。” 这样啊。 暖漪一笑,有种被老师夸赞的感觉,又想谦虚一些,低着头说:“不算什么。” 楚骧望着她,眼底的情意如化不开的深海,“你可以吗?” “什么?”暖漪有些接不上他的话。 楚骧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的肚子,“怀孕,你可以吗?” 这问题好傻,不过暖漪能明白他的意思。 说起来,暖漪今年就要满十七了,从年岁上来说,倒是不算太小。京中曾有过年纪太小孕子,后来一尸两命的情况。所以后来皇家嫁公主,都是十七八岁了才出嫁。 虽然心里有忐忑,但暖漪更多的是一种期待。 她跟阿骧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转而暖漪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宫里要怎么说?” 她怀孕,并不只是她跟楚骧两个人的事,还牵扯着宫里。 想起宫里的人,暖漪有些害怕了。 “不会让我进宫去安胎?” 楚骧摇摇头,“我听民间有三个月前不能广为告知的说法,咱们先不要说。” “可以吗?” 暖漪不确定。 楚骧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府上的人都是亲信,绝不会有人泄露出去。咱们不说,宫里就不可能知道。你只管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他这话说的坚决,暖漪踏实了些。 今日实在忙乱,着实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怀了孩子,暖漪显得更娇气些,“我不想进浴桶,好晕,我要休息。” “那就睡。我让忍冬进来给你擦擦身。” 忍冬已经从小书房赶过来,知道暖漪有孕的消息,四个丫鬟都开心到不行。尤其是夏兰,急着要进屋跟暖漪说恭喜,被吉春拦在外面,留暖漪跟楚骧二人时光。 这会儿可算是放进来了,楚骧眼睛微眯,“她想休息,给她梳洗擦擦身,别吵她。” 暖漪身边的丫鬟对楚骧都敬畏的紧。 霎时间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等忍冬等人用热毛巾给暖漪擦过之后,她已经睡沉了。 楚骧从卧房里退出来,先是叫来忍冬她们几个,交待一定要小心伺候。 然后走到院子里,吩咐所有人守口如瓶,暖漪有孕这事,绝不能撒布出去。 全安站在角落,等楚骧都交待完了才靠近他。 楚骧身边如今除了暗卫、太监,就剩下全安这么一个从小跟到大的侍从。他轻声跟楚骧说:“主子,佟家那位侧妃……十日后就要进门,王妃她……” 提起要抬侧妃进门这事,楚骧就烦躁。 他再不情愿,也没法,皇帝御赐,可不是一般跟物件儿一样随意处置的人。事实上这迎娶侧妃的仪式,比之迎娶正妃,规格只是低了一档,但却绝不能敷衍。 到时候府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暖漪这边…… 楚骧头皮发紧,“吩咐下去,一切从简。” 只能如此。 暖漪这一觉睡的好,又是从宫里搬出来后的第一夜,她早上不用再去皇后宫里请安,王府根本没人敢吵她的好眠。 等她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 “竟睡了这么久?”暖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宫里,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梳妆去皇后宫里请安,晚间楚骧又闹个不休,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长时间了。 忍冬站在床边,不等她说话,吉春已经笑着接话,“王爷早起进宫的时候吩咐下的,谁也不能扰了王妃的好眠,这外头窗户都叫人堵上,怕您嫌亮。” 睡的时间久了,人反倒有些晕乎。 暖漪又在床上懒了好一阵才下床,在自己府上,暖漪又恢复了从前在暖香坞的做派,穿着简单的褂子,头发随意挽起便可。 想起昨晚那位袁夫人,暖漪问吉春那位袁夫人身在何处。 大概楚骧早就预料到她醒后会想去见见袁夫人,吉春立刻回话,“袁夫人住在东厢客房里,王妃想要召见她吗?” “嗯。你去请她过来。” 第93章 我是你母亲 第99章我是你母亲 “嗯。你去请她过来。” 吉春转身去了。 袁夫人来的时候暖漪正在用早膳,这个时辰,说是午膳也不为过。 暖漪有些不好意思,“起晚了,此时才用膳,袁夫人见笑。” 这袁夫人真是容貌惊人,昨晚房间里灯光下看她是一种感觉,今日外间艳阳高照,屋内明亮度高,看她又是另一种感觉。 袁夫人穿了一身绛紫色的扇面百褶长裙,脸上勾了眼线,涂了口脂。 寥寥数笔,看起来只是非常简单的装扮,却能突出她那夺人心魄的桃花眼,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夸她美。 这位袁夫人径直坐在暖漪面前,直愣愣地对暖漪说:“你还吃得下去?” 此话怎讲? 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暖漪一番,“你难道不知楚骧马上就要迎娶侧妃?” 何止是马上,算起来,九日后就是正日子了。 看暖漪呐呐无言,袁夫人好似不敢相信,“你知道还能坐得住?” 这话就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暖漪仰起头,禀着最基本的尊重,对袁夫人讲:“夫人,侧妃入府乃是皇上钦赐,不容更改。” 皇帝赐的婚,板上钉钉无法更改的。 袁夫人语出惊人,“那你就被动接受?” 这话实在是大大出乎暖漪的意料,在暖漪的意识里,皇帝、圣旨,那就是铁律,无人能更改的存在。 可到了袁夫人的嘴里,怎么感觉不值一提呢。 暖漪觉得有可能这袁夫人是民间异士,对京城对皇权还没有那么深刻的意识,她也怕袁夫人胡乱说话害了自己。打发房间里不相干的人出去,只留下忍冬在旁伺候。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三个人,暖漪才跟袁夫人推心置腹,“这样的话往后不要说了,被有心的人听去,只怕会害了你。” “你性格如此胆小?”袁夫人不可思议,“你父亲不是手握重兵,很有权利吗?” 这话说的可真通俗。 暖漪不愿多提家中事,眼前这位夫人,于她来说,不过是萍水相逢,并没有深交。 “我母亲早逝,在继母手下讨日子,胆小些没什么不好。” 袁夫人猛地站起来,“那萧氏苛待你了?” 此话一出,暖漪警觉起来,这位袁夫人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镇北侯夫人萧氏,虽然在贵族圈子里人人皆知,但平常百姓,哪里会知道镇北侯府侯夫人的姓氏。 暖漪站起来就打算叫人进来,眼前这夫人来历不明,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也不好判定,还是要小心为上。 原本想着楚骧带回来的人,早应该全方位确定没有危险才对,没想到竟是个不知来路的。 就在暖漪开口叫人之前,这位袁夫人抛下一句,“我是你母亲。” 什么? 忍冬吓傻了。 镇北侯原配夫人不是早已经离世了吗? 暖漪倒镇定,“夫人,这种话不可信口胡说。” 看她显然不信,袁夫人也不恼,“你若信便信,不信就不信。横竖我没养你长大,你不认我,也应当。” 暖漪盯着眼前这女人的脸,她那桃花眼太过于耀眼,以至于暖漪根本没把这个人跟自己做丝毫的联想。暖漪的眼睛像霍铎,是炯炯有神的圆眼。霍铎霍祈都是这样的眼睛,在男人脸上,这种眼睛叫虎目。长在暖漪脸上,便是圆溜溜的杏眼。 两人眼睛完全不同,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察觉出袁夫人的鼻子、嘴巴与暖漪有相似之处。 暖漪还是不信,问,“您可有信物?” 话本子里写的母女相认,总有块玉石,或者什么器物做依托。 袁夫人摇头,“我走的时候,你父亲还是个穷守将,哪有什么钱财之物。”说完她又补充,“我留下的那些医书你可曾都看了?我见过你制的消毒丸,那玩意儿绝不可能出自别人之手!” 靠医书相认,暖漪依旧怀疑。 “为什么?我就不能自己琢磨出来吗?” 袁夫人轻蔑一笑,“那些医书都是我亲手写的,外人根本无缘得见。当年本想着付之一炬,后来是怕霍炳祥怀疑我假死,这才留了下来。” 原来那些书也不是留给暖漪的。 暖漪说不清此刻她心中是什么感觉,眼前的女人说是她的亲生母亲。却又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来。 微微低下头,暖漪不想也不敢看袁夫人的眼睛,“既然当年离开了,如今又何必回来。” 一走就是十几年,音信全无,任由暖漪在后宅自生自灭。 现在又回来做什么? 提起这个,袁夫人有话说了,“霍炳祥答应过我会照顾好你们兄妹!如今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哥哥就不说了,他居然让你嫁给皇子,还要忍受对方三妻四妾?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自己朝三暮四还不算,还要让你走上这条路!我绝不允许!!” “那夫人打算怎么办?”暖漪有些好奇。 袁夫人不计较暖漪叫她夫人,直白道:“跟我走。不会缺你吃穿,要这种狗男人干什么?不如出去天高海阔逍遥自在活得舒服。” “能走吗?”暖漪轻声问,有一种对未知领域的不确定感。 活了两辈子,逃离这里好似从未出现在暖漪的人生字典里。前世离开京城,是被驱逐。远走卫城,则是去找霍祈。她的人生从未离开过父兄的庇护,离开父兄?可以吗? 袁夫人很有信心的样子,“只要你愿意,有什么不能走的?谁拴住了你的腿不成?” 这话过于潇洒,让暖漪有些向往,又有些胆怯。 “那走了是不是就回不来了?”暖漪问。 袁夫人不屑,“还回来干什么?放不下楚骧?” 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 暖漪声音很小,“您让我考虑考虑。” 袁夫人看暖漪小心翼翼的样子,虽心里恨铁不成钢,可也明白,她自己这样突然的出现,又骤然间让暖漪跟着她离开,正常人都无法立刻接受。 “可以。”袁夫人站起身,“我最近就住在这王府上。我帮了楚骧大忙,他还想让我为他所用。我暂时不会离开。” “好。” 袁夫人转身离去,暖漪坐在桌前发愣,好久不出声。 还是忍冬忍不住问:“主子,您不会真想走?” 看暖漪没反应,忍冬急了,“这位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咱们还没闹清呢!” 哪有这样一上来就说‘我是你母亲’的人啊。这么轻而易举的认女儿可还行? 拿不出任何信物证据。 怕不是个骗子。 暖漪对这位袁夫人是不是自己的母亲倒没有太多的兴趣。她有记忆起就没有母亲这个角色的存在,尤其是经历两世,暖漪早已经对母亲不抱任何幻想与希望。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离开这里’这个提议上。 真的可以离开吗? 自由洒脱的过一生,不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拘束。 第94章 好还会另娶她人 第101章好还会另娶她人? 在医药领域,最讲究的就是秘方。暖漪当初开药铺时,就已经听过吴嫂子说,一定要有自家独门绝技。若是自家秘方被破解,那么这药铺很难继续发展下去。 按照袁夫人的说法,她配的这药,根本不存在被破解的可能。 简直是太厉害了。 暖漪热血沸腾,“那您能现在配一副出来让我瞧瞧吗?” “没问题。”袁夫人露出宠溺的表情,“让你瞧瞧为娘的本事。” 到现在暖漪根本没有提过她作为亲娘的身份,虽然早知道这样的结果是注定的。却还是忍不住会想要让暖漪承认,她可是亲娘啊。 暖漪自动忽略了她后一句话。 能唤起暖漪满腔热情的人事物不多,医药绝对是其中最最核心的存在,暖漪恨不能立刻去参观袁夫人配药,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带着袁夫人一起来的小书房。 这里整齐的摆放着暖漪从娘家带来的医书,以及各类药材。 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当年亲手书写下的医书,袁夫人有些感慨。 轻声说:“我出生便死了娘亲,亲爹是个畜生,打算续娶,又穷。就想将我姐姐卖进青楼,我姐姐那年十一岁,她怕自己离家,我爹就又卖了我,去求了青楼老鸨,宁愿为鸨母当牛做马,只想让鸨母收留我。当个猫啊狗啊的养大,便是了。” 暖漪一声不吭,就静静听着。这样的人生际遇,对暖漪来说,简直像是外间卖的画本子般不真实。 袁夫人冷哼一声,“那青楼是什么地方?我从小看多了男男女女的丑恶嘴脸,看着姐姐倍受折磨。等我长到十三岁,鸨母看我长得美,就打算将我头夜拍卖出去。” 遥想当初,袁夫人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悲伤,只留下言语里锋利的冷意。 “我姐姐当时已经染了花柳病,那鸨母不是人,那些年拿着我做威胁,逼着姐姐什么脏的臭的都接。她为了我,极力隐忍,直到听说鸨母要将我卖出去。这才发了疯,举着刀要杀了鸨母。” 听到这里,暖漪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虽然青楼那种地方对暖漪来说是极其陌生的存在,可是一对姐妹毫无庇护在这世上生存,何其艰难。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后来呢?” 袁夫人一笑,几分酸楚几分洒脱,“我跑了呗。那种时候,不跑等什么?” “那您姐姐呢?”暖漪问。 袁夫人目光望向窗外,用一种漠然的语调说:“不知道。可能死了。” 随后她将头转回来,看向暖漪,“死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尽管暖漪完全明白死对袁夫人的姐姐来说或许真是解脱,但还是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 “没回去看过吗?” 袁夫人笑暖漪天真,“回去做什么?我逃出来一路被人追,那鸨母养大了我,怎么甘心到手的银子飞了。我一路逃,好几次就要被他们抓住。直到遇到你父亲。” 当年的霍炳祥还是个俊朗的年轻人,身手不凡,见一众男人追着一个小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她救了下来。 想起当年的霍炳祥,袁夫人目光还是有些痴迷,“他长得俊,偏又羞涩的很,与我说句话都要结巴好一阵,我看他好欺,逼着他带我回了家。” 青楼长大的她,心智手段远远在从没有接触过女人的霍炳祥之上。别看她当时还未满十四,将霍炳祥玩弄于股掌之间毫无压力。 后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她跟霍炳祥成了婚,还有了两个孩子。 原本一切都向着幸福的方向发展,却没想到霍炳祥突然有了大造化。 袁夫人说:“当时萧家二小姐找到我,那时我刚刚生下你。在卫城也顾不上装扮,就那么苍白虚弱的见了她。她一身华服,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茅厕里的蛆。大言不惭的告诉我,她看上霍炳祥了,要下嫁于他,而我若是不肯和离,便只能自降身份为妾。” 那时刚生过孩子,袁夫人本身就情绪低落,这萧二小姐的一番话,彻底打碎了她的信念。 暖漪想知道,“父亲怎么说?” 两个女人之间,她父亲霍铎到底是什么样的选择。 袁夫人手指划过曾经的那些医书,好似在重温当年的情景,“需要他说话吗?如今的情况,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他成了镇北侯,做了安国公的乘龙快婿。若我当年不走,会有什么好下场?青楼里长大的女子,能做侯夫人吗?你哥哥与你有个青楼长大的娘亲,你哥哥能当轻校尉?而你又如何能成为王妃?” 她在陈述事实,最真实,最残酷的事实。 男人建功立业成就卓越,可以不问出身不讲血统,女人能吗? 袁夫人当年并不很清楚这些,她只是恐惧,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走到头了。可是经过这些年,她早已经将当年的事情想的透彻,她的离开,绝对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暖漪不说话了,她必须承认,袁夫人说的对。 让她自己想,比起幼年丧母,大概有个青楼出身的母亲,更丢脸一点。 只不过,暖漪不想承认这一点,她辩解道:“可是您会医术啊。” 袁夫人转脸过来,想要摸摸暖漪的头发。手指刚伸过去,就被暖漪避开了。 暖漪并不喜欢旁人碰她。 袁夫人不恼,对着暖漪说:“我在青楼看了十几年,来寻欢作乐的郎中,一人未见。而那些空有身份的饭桶,倒是日日不断。” 有医术有什么用?穷郎中穷郎中这话不是老百姓嘴里的一句空谈。 没有贵族身份,手里没有权势,会什么都没有用。 暖漪舔舔唇肉,没话说了。 袁夫人也沉默下来,专心找需要的草药。 不得不说暖漪这小书房别看地方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书籍、药材,种类齐全,品质上乘。 走了一圈下来,袁夫人感叹一句,“仅看这书斋,那楚骧对你,确有几分真心。” 这里可是骧王府,若楚骧不愿意,暖漪绝不可能拥有这样药材完备的书房。这里的很多药材都是贡品级别,在外面市场上根本买不到。 提起楚骧,暖漪心像是漏了一拍。 总觉得从袁夫人嘴里说出楚骧这名字来,让人有些害怕。 “他很好的。”暖漪小声说。 从小到大,楚骧对她从来千依百顺,从没有任何时候违逆过她的意愿。过去的长久时光里,暖漪都觉得理所当然,阿骧是她救回来的,是她的人,他顺着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可如今才发现,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却还是能数十年如一日的体贴包容她,拿她当主子对待,这该是什么样的心意。 袁夫人立刻反驳,“好还会另娶她人?” 暖漪张张嘴想说那是圣旨赐婚,可又觉得她早已经解释过,袁夫人不听,说再多也无用。 再说,这楚骧要迎娶侧妃的事情,的确也是暖漪心口的一根刺。 第95章 大皇子楚骏 第102章大皇子楚骏 袁夫人行动力很快,当天下午就开始配药。 看高手配药实在是一个享受的过程。 暖漪坐在她一旁,看她配药都舍不得眨眼睛。 心里默默盘算着这药方里的药材配比,时不时想要叹一声精妙。 这也让暖漪产生了疑惑,“您说自己在青楼长大,那这医术,您又是跟谁学的呢?”初初听到袁夫人的经历,暖漪的心神都被其中的苦难吸引,根本没有想到医术这个问题。 鸨母总不会给青楼里的女孩子请书院先生教学?就算教,也该是琴棋书画才对啊。 袁夫人手里拿着石杵在捣药,随口应声,“我若说是我天生就会,你可信?” 哪有人天生就会医术? 暖漪先是不信,不过很快想到自己的重生。刚重生回来时,她还是襁褓婴儿,却带着前世所有的记忆。要细说,其实她也是天生就知道很多事。 天下的奇闻逸事多了,天生会医术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暖漪曾经让长青把市面上能买到的医书都买回来看过,跟她母亲留下的那些医书,的确有很大的不同。 独树一帜到连说抄袭,都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暖漪点点头,“信。说不准是上天怜悯你们姐妹呢。” 这才给了袁夫人天生就有的技能。 别看袁夫人行动力很快,但她配药却是个很慢的过程。每一步都要斟酌再三,比暖漪自己配药要精细很多。 而且,袁夫人时不时就推翻重来。 还没配出来,她自己就先不满意了,要求废掉重来。 这般往复,时间流逝的很快。 楚骧都回府了,袁夫人跟暖漪还在书房配药。 等楚骧带着人找来,直接开口,“听说午膳都是在这里用的?” 暖漪只是望了楚骧一眼,就看出他今日心情不愉。 虽然在外人看来楚骧总是冷着脸,但暖漪还是能从冷脸里看出区别。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暖漪站起身,她的动作有些急,惹的周围惊呼声一片。 楚骧更是大步走到她面前,“做什么?” 他语气有点重。 暖漪比他身高低很多,仰着头看他,被他凶有点委屈,不高兴道:“谁惹你了?” 楚骧表情更冷,下颌骨的线条都绷紧了。 原本楚骧就气场足,更加之现在身份高贵,他脸色一变,身边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似得。 暖漪拿他没办法,只能捂住肚子,“你别吓到孩子。” 一句话说出口,楚骧才算是缓解了些。 “走。”他带着暖漪要回去。 两人离开,从头到尾,楚骧的注意力都没有分给在一旁的袁夫人,哪怕一分一厘。袁夫人望着两人走远的身影,眯起了眼睛。 这楚骧,与当年的霍炳祥,完全不是一种人。 楚骧人高腿长,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暖漪紧追了几步跟不上。哎呦哎呦地叫唤,“你放开我,自己飞回去都没人管!” 他掌中紧握着暖漪的手,又走得快,暖漪被他拖着走,很是辛苦。 听到暖漪的抱怨,他这才放慢了脚步,却还是一言不发。 脑子里想的还是今日在宫中碰到大哥楚骏时的场景。 “大哥。”楚骧下朝后被皇帝留在上书房商谈事情,出来的时候在上书房外遇到楚骏,还以为是皇帝宣楚骏进宫是有事要说。 楚骏坐在轮椅上,微微侧仰着头看高大挺拔的楚骧,说玩笑话一般讲,“你这个弟弟不厚道,哥哥送你的大礼,你怎么一条活口都不给我留下。” 楚骧一震。 其实前日进骧王府刺杀的那些人虽然都已经被诛杀,但身上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查验过之后,证据都指向大皇子府。 楚骏至今没有任何爵位封赏,宫外的宅子也不是皇帝御赐,所以只能称做大皇子府。 这个结果令楚骧意外,他没有料想到,楚骏会向他打动攻击。 不仅派了暗卫进府刺杀,还能在皇宫里,这么毫无顾忌的讲出来。 楚骧冷着脸,“大哥这是何意?” “何意?”楚骏表情扭曲,常年的残疾让他极少运动,更甚少晒太阳,脸上的皮肤白皙且松弛,怪笑起来尤为吓人。 “为兄只是想让二弟体验一下当初为兄在王府时过的日子,明面上说倚重嫡长子,背地里是什么心思你清楚的很!那王府给了你,为兄又怎么能让你感受一下所谓的好日子。” 当年瑞王在外带兵,瑞王妃带着楚骏住在如今的骧王府过去的瑞王府内,面对情势紧张的朝局,曾遭遇刺杀是难以回避的事实。 楚骧知道楚骏心里不平,可命运之事哪有什么绝对公平。 对楚骏的怨恨,楚骧只说一句,“大哥,你在母妃身边长到了十二岁。” 相比于出生满月就被送进宫里的楚骧,楚骏在母亲的庇护下长到了十二岁。楚骧当年入宫时才刚满月,皇祖父忙于朝政,根本无暇顾及一个吃奶的孩子。宫里的太监奶娘带到了楚骧,一直到楚骧三岁开蒙,这才与皇祖父有了更多的联系。 在那之前,楚骧需要一个人面对宫里的一切。没有亲娘照顾,宫里的太监奶娘虽不敢苛待他,却也只做到尽职,绝不会更多的交流。 曾几何时,楚骧会藏在角落里偷看母妃,看母妃细心的给楚骏擦汗,满脸笑容的夸赞楚骏表现好。而他只能在深夜里思念母亲。因为皇祖父说,儿女情长是妇人之仁,非大丈夫所为。 楚骏不屑一顾,“谁稀罕?!” 在楚骧这里可望而不可及的母爱,对楚骏来说却可有可无。 他十二岁那年,父亲带兵进京讨逆,母妃自缢,而他废了腿。十多年,坐在这轮椅上,当个废人。他心中的仇恨黑暗早已经将当年的温情掩盖。 解不开的心结! 楚骧知道多说无益,丢下一句,“往后本王不会手下留情!” 他与楚骏虽是一母同胞,可今日楚骏能对他痛下杀手,甚至伤了暖漪,那么将来,他也绝不会顾念亲情。 暖漪走在一旁,眼瞧着楚骧的表情越来越冷。 一路上站着的下人脑袋越来越低,都死死盯着自己的脚面。 楚骧是这王府的主人,他的眉眼高低直接决定着阖府上下所有人的心情。 回到正院,还没进屋暖漪就看有人架着梯子在拆正院门口的匾额。她有些疑惑地扭头望向楚骧,这正院的匾额,若不是楚骧授意,根本没人敢动。 正院匾额上书“多福堂”,顾名思义就是多子多福的意思。当年楚骧的生母就住在此地,这府邸赐给楚骧,王府内部进行了翻新,早年的那些东西都被归置起来,没了从前的模样。唯独这匾额,楚骧没让人换掉。 暖漪对此可有可无,离开了她自己的暖香坞,其实住哪里,要起什么名字,都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不过好端端的突然摘牌匾,还是让暖漪产生出不寻常的观感。 “不喜欢?”她小声问楚骧。 楚骧抬头望了眼已经被拆下来的牌匾,轻声应了,随即问暖漪,“你起个名字。” 第96章 死便死吧。 第104章死便死。 说完,老太监带着两个小徒弟开了库房的门,给暖漪找她想要的东西。 库房外有小太监给暖漪搬来椅子,摆上茶桌,还端来了两盘点心备着。 暖漪平时就在正院活动,身边跟着的都是丫鬟,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太监。她还以为离了宫,身边就不会再有太监的出没,没想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竟还有如此多的太监存在。 等了一会儿,就见老太监捧出来一个黄花梨的匣子。 走到暖漪面前打开来,里面装着一支金嵌宝石佛手蜘蛛纹簪,此时阳光正好,在阳光下,宝光四溢。这金簪上的宝石并不大,要说贵重怕是不如楚骧送给暖漪的那些簪子。 这簪子巧在寓意以及精湛的工艺,繁复的雕花以及镶嵌手艺,绝非凡品。 楚骧的私库里居然有簪子? 暖漪下意识的问,“这是阿骧买来的吗?还是从前他母亲留下的?” 她的想法很简单,要不就是外面买来的,要不就是当年的瑞王妃留下的。谁知暖漪话音刚落,就看老太监轻蔑一笑,“这可是贡品,市面上根本瞧不见。” 贡品?宫里的? 暖漪有些为难,“宫里赏赐出来的?那我可以拿来送我嫂嫂吗?” 宫里的东西,都是记录在册的,如果是赐给暖漪的还好,她转赠朱珠还说得过去。若是赐给楚骧的,转赠朱珠就显得不妥当了。 老太监轻叹一声,好似有点无奈,“王妃只管放心,这物件儿乃是先帝留给王爷的,如今宫中制造,怕是都做不出这样的好玩意儿。” 先帝? 暖漪更加疑惑了,先帝的东西留给楚骧? 而且这老太监口气也太大了。 如今宫中做不出这样的东西?看着确实是巧夺天工,可要说天下难找,暖漪还真有些犯嘀咕。 不过面对这样的老太监,暖漪不会针锋相对,点点头,让忍冬把簪子接过去。 随后老太监又让身后的小太监捧出来一个樱桃木匣子,没什么花纹,看起来平平无奇,打开来,里面是两只食指那么粗的金镯子,没有任何花纹,根本没有任何特色可言。 暖漪第一反应是,“这么粗的镯子,带上多沉呐。” 她自己就不喜欢这种特别沉的首饰,带着行动起来不方便。 老太监已经对暖漪没了脾气,跟哄孩子似得,“王妃有所不知,这镯子没有花纹印记,真遇上急需用银钱的时候,不管是绞了换银或是直接融了,都可。这可比送簪子实在。” 暖漪懂了。 那簪子看着精巧,绝非凡品,朱珠出门应酬时可以用,这就是撑门面的东西。而这两个镯子呢,却是真金子,能当钱用的。 明白老太监的一番苦心,暖漪站起身来谢过对方,“多谢你想的如此周到。” 虽然她是主,他是仆。 可暖漪从来就没有高人一等的概念,这也可能是萧氏从来没有在养育过程中给过暖漪自傲的资本。她虽是主,很多时候却要防着身边的下人。 能真心对她的人,她都会给予几分尊重。 等暖漪带着人离开库房,老太监望着暖漪远走的方向,低声说了句,“倒是赤忱。” 原本楚骧要娶镇北侯府嫡女,老太监并不完全赞成。只因那镇北侯泥腿子出身,底蕴不够。要老太监看,这朝中世代富贵的家族不少,从这些家族里找出身份高贵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楚骧的身份。 如今亲眼见了暖漪,倒是能明白些楚骧的心意。 暖漪这般毫无心计直来直去的女子,世家贵族的女孩子里,只怕绝无仅有。 只是……老太监眼睛眯起来,这样的女子如何能胜任骧王妃甚至将来更贵重的位置。只怕死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过也好。 死了她一个,方能激发出楚骧的斗志。 想到这里,老太监露出一抹阴森笑容,“死便死。” 暖漪从库房出来又绕到小书房,她还想看看袁夫人今日有没有在配药。却被告知袁夫人一早就离开王府出去了,临走也没留下什么话。 袁夫人不算王府中人,最多算是楚骧请上门的客人,她是去是留,王府是不能阻挡的。 外加之袁夫人那样一个人,这府里谁又能阻挡她的脚步。 暖漪往回走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地问忍冬,“她不会走了?” 这府里,除了暖漪本人,也只有忍冬听过那袁夫人的惊人之语,知她是暖漪的生母。如今得知那袁夫人出府去了,忍冬有些生气地道:“必然是个江湖骗子。” 能这么毫无牵挂的离开,还说什么母亲,完全就是骗人。 虽然暖漪本心里对母亲这个角色从没有过什么期待,袁夫人说自己是暖漪生母,暖漪也没有太多的感情投射。但知道她不告而别,暖漪还是忍不住心头微涩。 对母亲,她还是有所期待的。 因为太过于在意,才会装作满不在乎。 暖漪回到正院自己的屋子就说自己累了要休息,午膳都没用几口就睡下了。 一直到晚上楚骧回来,暖漪还窝在床上没有起身。 “睡了很久?”楚骧换了衣服进到屋子里来。 暖漪懒洋洋的,就觉得提不起兴趣。 看她要睡不睡昏昏沉沉的模样,楚骧摸了摸她的脑袋,“想吃什么吗?” “不想吃。” 看她实在不像样,楚骧让人去请袁夫人。 不一会儿,袁夫人还真就来了。 暖漪从床上猛然坐起身,“你不是走了吗?” 袁夫人一脸莫名其妙,“府中缺些药材,我出去采买。” “你怎么不早说!”暖漪语气不怎么好。 袁夫人探手要给暖漪把脉,“这有什么好说的。” 她太理所当然了,怼的暖漪没了话讲。 暖漪吃瘪,表情甚至有些委屈。 这袁夫人出门也不交代一声,让暖漪今天白白失落了好久。 “没什么大问题。”袁夫人说暖漪,“你怀着孩子要保持心情舒畅,若是心情郁结,到时候影响孩子,有你哭的。” 暖漪嗯了一声,却也不多说什么。 看暖漪实在是不开心的样子,袁夫人扭头看向楚骧,对楚骧,她说话会客气一点,“要不明日我带她出去散散心?会注意保证她的安全。” 成天这么憋在府里,能有好心情才怪。 不等楚骧回答,暖漪自己先摆手,“明天不行,嫂嫂要来。” 明天朱珠要到王府来,为此,暖漪准备了很多东西,绝不可能放朱珠鸽子的。 袁夫人并不知道暖漪的安排,问:“嫂嫂是谁?” “我哥的嫡妻。”暖漪解释。 对霍祈的事情,袁夫人知道的比暖漪身边的事更少。突然间听到霍祈的妻子要上门,她还有些接受不能,记忆里霍祈还是那个二三岁的稚童。 出神片刻后,袁夫人表情冷淡,“那你便与她好好叙旧,话家常。” 说完袁夫人起身,说了告退,有些落荒而逃的姿态离开。 暖漪不懂袁夫人的复杂心情,只觉得袁夫人行为怪异。 等房间里的人都退出去,楚骧坐在床边紧盯着暖漪,沉声问:“她对你说过什么吗?” 第97章 她这个正妻压不住人 第105章她这个正妻压不住人 从暖漪跟袁夫人的相处来看,绝对不是正常的相处。 暖漪堂堂王妃居然会在袁夫人面前吃瘪,被袁夫人顶撞,这让楚骧觉得不可容忍。尽管他们夫妻之间很少要求礼数,一切照旧,按从前的相处模式来。但楚骧如今早已经容不下对自己或者对暖漪不够尊重的人。 楚骧疑心那袁夫人说了什么妖言惑语吓唬暖漪,这才让暖漪对她有了畏惧感。 如果真是如此 楚骧眯起眼,不自觉就有杀气流露。 暖漪可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在霍家,从霍铎到霍祈,那都是战场上拼杀下来的人。比之文官家族,眼神的震慑力有本质的不同。 一旦这种眼神出现,暖漪自己都要先紧张一阵。 抓住楚骧的手,暖漪轻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 暖漪抿了下唇,考虑再三,还是将袁夫人的事情尽数跟楚骧说了。袁夫人自称是她的母亲,以及袁夫人的身世,暖漪唯独将假死药的事情忽略了过去。 这件事她不能让楚骧知道。 楚骧听了全程,问出来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当年她离开义父,为何义父会轻易放人?” 这么多年,楚骧跟在霍铎身边的时间,甚至比暖漪都要多。 霍铎对原配妻子的感情,从没有宣之于口,但仅是看霍铎对原配妻子留下的这两个孩子尤其是暖漪百般疼爱,就能感受到他对原配妻子用情至深。 既然感情很深,为何会放任原配妻子离开? 站在楚骧的角度,这显然不合逻辑。 暖漪不敢说假死药的事,就心里有预感楚骧知道了绝对会发脾气。 她装傻,“这我哪里知道啊,你要不去问问我父亲?” 问,自然是要问的。 楚骧点了头,“义父那边我会去核实。只不过她的行迹实在可疑,再没有确定她到底是什么人的情况下,你见她多带些人。” 也不能一刀切就把袁夫人处理掉,万一真是霍铎的原配妻子呢? 误伤暖漪的生母,楚骧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陪着暖漪吃了些东西,又陪她散散步,听她满心期待明天镇北侯世子夫人来府上做客,还说自己为世子夫人准备了不少的礼物。 楚骧看她闪亮亮的眼睛,摸摸她的脑袋,“若是想她,往后让她常来,跟你说的上话的朋友,并不多。” 说起朋友,暖漪不免想起再过几天就要嫁入王府的侧妃佟盈萱。 原本是她最好的朋友。 到时候同处一个屋檐下,到底要怎么相处,暖漪心里完全没有章程。 这件事就像是悬在脑袋顶的剑,令人紧张又恐惧。 暖漪甚至想,如果跟佟盈萱不是曾经无话不说的朋友该多好。那么现在就不会这么纠结、难过。 等暖漪睡下后,楚骧出府。 镇北侯府的前院灯光闪烁,显然镇北侯霍铎还没有休息。 楚骧悄悄潜入,没有惊动任何人。 霍铎警惕性很高,有人进屋,他目光如刀,看身姿下一刻就要做出动作。 “是我,义父。” 见是楚骧,霍铎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毕竟现在眼前的人是二皇子殿下。 只不过行礼过后,还是忍不住说:“这般鬼祟,非皇子所为。” 哪有一朝皇子翻墙入室的道理,若是被人发现,还要不要脸面。 楚骧姑且听之,并不多解释。 霍铎太知道楚骧的寡言,点到为止,不再提这件事,单问他,“何事?” 原本楚骧是想过来问霍铎关于原配夫人的情况,袁夫人那人来历可疑,不调查清楚,冒然放她在暖漪身边,楚骧不放心。但此时当真面对霍铎,楚骧才发现,对着长辈问感情事,实在是难以启齿。 该怎么开口呢? 他皱着眉头不说话,霍铎很容易想偏。 “是暖漪出了事?”霍铎对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唯独担心女儿的情况。 这问题问出来就不用楚骧开口了,霍铎心里憋了不少要问的,“我怎么听着宫里传出来的风声是皇后让暖漪去侍疾?小辈去侍候长辈这无可厚非,只不过宫中水深,暖漪那孩子心思纯净,别是被人利用了?皇后的病情如何?” 这侍疾不仅是个辛苦活,还是个危险的活。 皇后的病有所好转,那是皇后鸿福齐天。若是恶化了呢?岂不是要说暖漪侍候的不尽心。 到时候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只怕王妃也不会有好下场。 楚骧看出霍铎的担心,简单扼要道:“暖漪有孕了,义父不必担心。” 有孕? 霍铎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眼睛一瞪,抬手就对着楚骧挥了过去,“你小子!当时如何向我保证的!为何她这么快会有孩子?!” 当父亲的大概很难接受自己女儿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霍铎发自灵魂深处的觉得,楚骧欺负暖漪了。 楚骧从前不是没被霍铎打过,可是近几年,霍铎已经不对他动手了。突然受这么一巴掌,也是有些懵。 哭笑不得,“义父您要当外祖父了。这难道不是好事?” 霍铎刚才是被突然上头的情绪冲击,被楚骧一句话问的冷静下来,表情却更加不善,“你打算如何应对?” 现在这个时机,暖漪孕子,危机重重。 霍铎说:“皇上今日已经给我透了话,念我多年辛劳,是时候放我过清闲日子。” 皇帝跟臣子说这样的话,其中的意思很明显。霍铎跟了皇帝多年,审时度势,当即跪下表示自己家中小儿子年幼,后宅贵妾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些年南征北战,亏欠家人良多,想要卸甲归田,好好陪伴家人。 当时皇帝并没有多说什么,但看神色对霍铎的这番话是满意的。 也是因为看清了皇帝的心意,霍铎才对楚骧目前的处境不乐观,更担心此时暖漪孕子,会招来横祸。 在外人看来,当今圣上对楚骧这个儿子,绝对称得上百般宠爱,给他绝对的信任,权利、名望,一样不差。相比而言,萧皇后生的楚骐堪称被冷落。 烈火烹油的盛况下,却是皇帝对楚骧的架空。 楚骧身后的靠山,霍铎绝对算一个。 这么多年的相处,父子情义,绝不是楚骧入宫就能斩断的。 此时卸了霍铎手中的权柄,让楚骧除了一身名望,无半点实质的依靠。仅作为旁观者,霍铎都觉得心惊。 楚骧表情没什么大变化,好似对皇帝的手段习以为常。 “义父打算如何应对?” 霍铎看着楚骧那张脸,莫名竟然平静下来许多,他沉声说:“我已经向圣上表明心迹,十数年征战在外,对家庭亏欠良多。往后想要悉心教导幼子,有个闲职便可。” 楚骧点点头,他对霍铎一直很有信心。 霍铎虽然不是世家出身,却能审时度势,在揣摩圣意这一块,满朝上下,都很难找到比霍铎更细心的人。 “只是……”霍铎也有自己的担心,“我一朝失势,关起门来过日子不怕什么,只担心阿祈的情况,以及暖漪,到时候荣安侯府的大姑娘进门,她这个正妻压不住人,可如何是好?” 第98章 快起开! 第106章快起开! 其实霍铎同样也担心霍盼溪。今日在殿上,他甚至跟圣上提了此事,希望能在霍盼溪出嫁后在颁下圣旨。 希望在霍盼溪成婚时,他还是声名赫赫、手握实权的镇北侯。 如此这般,才能让楚骐以及皇后对霍盼溪更重视些。等成婚后,一切尘埃落定,府里没有适龄的孩子要办婚事,他退居二线,也就没什么大的牵扯了。 皇帝准了他的提议。 不过关于霍盼溪,霍铎没有对楚骧说,隔着一层,说了反而徒添烦恼。 霍铎担心霍祈,倒也不是空穴来风,霍祈现在身在卫城,年轻气盛,从前有霍铎在上面压着,下面的人多多少少让着他。若是霍铎失势,霍祈必定会迎来一番挑战。 到时候能不能稳得住,就要看霍祈自己的能力。 至于暖漪,霍铎忧心,马上就要嫁入骧王府的荣安侯府大姑娘。 荣安侯府大姑娘早年在京城名声甚好,若不是遇上未婚夫病故这样的突发事件,大概如今都已成为京中贵妇之首。她与其他世家贵族内宅妇人关系甚好,交际应酬,管控内宅,方方面面的能力,都在暖漪之上。 暖漪唯一能胜过荣安侯府大姑娘的,怕就是正妻的身份,以及背后的镇北侯府。 镇北侯若赋闲在府,暖漪的日子怕是会不好过。 对此,楚骧早有打算,“她如今身子重,外头的这些事,她不必知道。至于不必要的人,也无须相见。” “你是打算?”霍铎其实已经明白楚骧的打算,可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暖漪可是王妃! 能做到双耳不闻窗外事吗?更不要提不见人了,要知道上次春耕节,皇帝出城唯一带的女眷便是暖漪。这种活动往后只多不少,暖漪能彻底藏起来不露面? 楚骧轻扯唇角,“本王要护着的人,自然能护她周全。义父无需担心。” 霍铎深叹一口气,如今除了相信楚骧之外,他还能做什么? 面对皇权,总是让人觉得无力。 翁婿俩相对无言片刻,楚骧才开口,“义父,不知暖漪生母的墓地在何处?” 霍铎愣住,显然根本没想到楚骧会突然问起关于暖漪生母的事。 沉默不语一阵,才摇摇头,“她曾说过自己无父无母,在世上没有任何亲人了。若是死了孤零零的埋在荒郊野外,岂不是太孤单。遵循她的意愿,死后火化,随风去了。” “什么?”楚骧难以接受。 眼下这世道,除非真是乱葬岗子上没人认领的尸首,其余哪怕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也绝不会放任亲人火化。 没想到霍铎当年竟然会将自己的原配妻子火化,连个墓地都没留下。 看出楚骧的震惊,霍铎苦笑,“我岂会甘愿,只是她……”提起亡妻,霍铎语气变得深沉很多,“她与众不同,性子也有些霸道,死前逼我答应。若不然,她做鬼都不肯放过我。” 说及此,他倒是有些后悔,“若是早知她死后会如此绝情,我倒是盼着她不要放过我。” 楚骧对霍铎的感情事无暇去管,他更关心,“那火化之时,是您亲眼看着的吗?” 若是亲眼看着人被烧了,那骧王府里那位袁夫人就可以判断是假的无疑了。 霍铎先开始被一个问题问住,此时却没那么容易被套出话来,“你为何问此事?” 要知道暖漪的母亲已经去世快要二十年,在京城中,甚至没人见过她。当年在卫城之时,他那妻子就已经仙逝。 如今楚骧这般左右盘问,事出蹊跷。 楚骧懒得绕弯子,“王府里有一人,对暖漪说她乃是暖漪生母,本王特来探查。” 霍铎大惊,“竟有此事?” “果真。”楚骧没必要骗霍铎,“无论此人是谁,义父势必快些处理。否则,暖漪只怕会难以割舍。” 有个人朝夕相处,就算是假的,时间长了暖漪也会生出心理依赖来。 楚骧不想看到暖漪失望,所以这件事必须快速解决。 事情已经交代完了,楚骧准备离开。夜深,放暖漪一个人在府里,他还是不放心。 临走,霍铎特意交代,“在我确定对方身份之前,先不要让暖漪接触。” 暖漪的母亲去世太久了,久到霍铎对当年她去世时的具体情景都有些忘记。但,一个死去的人突然间重新现身,这其中绝对藏有蹊跷。再确定对方到底是怀着什么目的出现之前,都需要多加警惕。 楚骧应了声。 他甚至有些后悔当时将袁夫人带回府里。 实在是草率了。 只当着一介妇孺不会翻出什么水花,没想到竟是小瞧了她。 回到王府,楚骧就交代下来,往后不能让袁夫人靠近暖漪。尤其是暖漪身边近身伺候的四个丫鬟被重点叮嘱。 忍冬心里突突跳,她是唯一知道袁夫人‘真实身份’的丫鬟,更是了解所谓‘假死药’的计划。楚骧突然这样严令禁止暖漪跟袁夫人见面,而且并没有说对袁夫人如何处置。 难道那个袁夫人说的是真的? 夜里楚骧交代过什么,暖漪根本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发现房中的丫鬟都低眉顺眼,十分小心的模样。 她倒是没有多想,只满心期盼着今日朱珠到府里来。 清早起身,暖漪就开始问,“嫂嫂来了没有?” 吃用过了早膳,还不见朱珠登门,她又开始担心,“要不要去看看?别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一直等到太阳高升,才听见门房来报,说镇北侯府世子夫人到了。 暖漪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亲自站在正院的门口迎朱珠,远远就看着朱珠提着裙子跟在丫鬟后面,走过来。 “嫂嫂!”暖漪大声叫。 朱珠听到喊声抬头,被阳光晃了下眼睛,伸手挡了下阳光,这才看清站在大门后的暖漪。暖漪今日穿了件妃色底绣百蝶的裙子,那一只只蝴蝶绣的栩栩如生,被阳光照着,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真是美极了。 朱珠忌惮着这里是王府,她还是第一次来王府做客。 不敢大声回应暖漪,等走近了才说了句,“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眼瞧着比在府里的时候,还小了呢。” 暖漪摸摸脸,“有吗?” 朱珠毫不犹豫伸手掐她的脸颊,“有啊有啊。肉都养出来了。” 暖漪这脸蛋,可称得上肤若凝脂了,手感太好了。 “唉。我还担心你嫁进皇宫会受挫磨呢,看你这白白胖胖的模样,是我多虑了。” 暖漪自己都没发现,跟楚骧成婚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她自己胖了许多。羞涩一笑之后,暖漪抬起手,抱住了朱珠,有些撒娇的语气道:“嫂嫂,我好想你呀。” 朱珠顿时被肉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伸出双手推暖漪,“怎么这般腻腻歪歪的,快起开!” 这动作做出来,暖漪还没觉得什么,站在暖漪身后的丫鬟们却是都露出惊恐的表情,忍冬跟秋叶快速扶住暖漪,吉春一步就挡在暖漪面前,将她跟朱珠隔开。 一番动作快速精准,吓得朱珠表情都变了。 第99章 我又不是纸糊的。 第107章我又不是纸糊的。 反倒是暖漪摆摆手,“不用担心,我自己有分寸的。” 安抚完丫鬟,又去看僵站在一旁的朱珠,“她们过份小心了,嫂嫂不必在意。” 朱珠真是被吓到了,从前她跟暖漪也经常打闹,从不见这样的反应。而且忍冬、吉春这些丫鬟,朱珠都是熟悉的,今日这几个丫鬟的气势,跟当初在镇北侯府时完全不同,颇为吓人。 暖漪拉过朱珠,小小声跟她解释,“我有孕了,她们小心些,也是正常。” 这话说出来,朱珠更害怕了。 她目光转向暖漪的肚子,有孕?那岂不是怀了龙子龙孙?想到自己刚才的莽撞举动,朱珠腿肚子都软了。 “你……你……我实在不知。”朱珠说话都带着颤声。 暖漪没想到朱珠被吓的如此严重,要知道从前朱珠胆子可不小,好无奈地拉着朱珠往屋里走,“何至于呢。不是什么大事。” 朱珠瞪起眼睛,“怎么不是大事?若真是伤了你伤了孩子,我就是死一万次也赔不了啊。” “什么死不死的!”暖漪瞪她,“我又不是纸糊的。” 等两人坐下,丫鬟们端上来红枣桂圆姜茶,暖漪还有些不好意思,“最近我只能喝这个,倒是不能拿好茶招待你了。” 朱珠什么话都没说,端起来一口就把这甜水喝了个干净。 可吓死她了。 等咽下去,才觉得缓过来些,有些偷偷摸摸地问暖漪,“骧王殿下高兴坏了。” 就楚骧对暖漪那副爱若珍宝的模样,知道暖漪怀孕,怕是高兴疯了。 初听骧王殿下,暖漪还有些不习惯,王府里的下人都是王爷王爷的叫,还第一次听到有人喊出骧王殿下。 不过高兴确实是高兴的。 想起楚骧提着酸脆李子回府的傻样子,暖漪笑着点了点头。 朱珠望着此刻满脸笑容的暖漪,感叹道:“你如今的模样,越来越像庙里的送子娘娘了。” 暖漪原本就是银盘脸,前阵子瘦了显得有些憔悴,最近养的好,人丰腴了许多,面若银盆,肤若凝脂,笑容里又带着母性的光辉,实在是好看的紧。 听再多的传言,都比不过真人坐在面前这一颦一笑更有说服力。 朱珠叹口气,“自你成婚,就跟一颗石头丢进湖心里一样,半点消息都透不出来。我不知你过的如何,四处打听,道听途说没有什么好话。可给我担心的够呛,今日见了你,才算是心口大石落地。那骧王殿下,还是可靠的。” 听她说的句句发自肺腑,暖漪很是感动。 这世上有一个人时时处处在担心着自己,知道自己过的好,就会发自内心的高兴,实在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 暖漪叫忍冬去把给朱珠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朱珠惊喜,“还有礼物?” “当然。”暖漪挺骄傲,不忘问朱珠,“我离府后,你过的怎么样?” 提起这个,朱珠原本飞扬的眉毛垂下来,有些丧气地说:“不怎么样。盼溪的婚期定下来了,今年六月中,跟安国公府的那位姑娘同日出嫁。母亲最近忙着准备盼溪的嫁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抓我过去当壮丁,成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出府。今日能出来,还是托了你的福气。” 六月?那就没几个月了。 预备时间比暖漪当时还要短。 暖漪苦笑,“我这住进宫里,倒是比在外面时,知道的事情更少了。” 霍盼溪婚期定了这件事,暖漪一直不知晓。 朱珠拢了下头发,“你现在有孕,切不可劳心劳力,外面的事情当耳旁风听听就好,千万别计较。” 暖漪看出朱珠的担心,笑着解释,“我有什么好计较的,盼溪迟早都要出嫁的。” 而且站在侧妃的位置上,能跟正妃同一天进门,对霍盼溪来说,大概还是件好事。 不免想起佟盈萱,晚了暖漪这么久,她这个正妃都有孕了,侧妃才进门。两相对比,其实暖漪应该感到知足。 不想在今天这样开心的日子提起侧妃的事情。 暖漪没有多嘴就是了。 朱珠也很巧妙的避开了侧妃的话题,活动了一下肩膀,“你不知,我看母亲是想要搬空了镇北侯府,什么好东西都想给盼溪陪送出嫁,成天整理仓库。她呢,风风火火到处采买,我呢就要登记入库,成天守着那些库房,真是累得够呛。” 当时暖漪出嫁,感觉萧氏根本没怎么花精力准备嫁妆。 到了霍盼溪这里,可是了不得! 朱珠说:“我也是才知晓,你当初出嫁,那嫁妆一多半都是骧王殿下给你准备好的,成婚当日直接往宫里抬就是。根本不用母亲花心思,她当初见了你的陪嫁单子,如今比对着给盼溪置办,无论如何都难以满意。” 那时候萧氏根本没让朱珠插手,所以朱珠知道的事情不多。 这段时跟着萧氏给霍盼溪置办嫁妆,朱珠才知道当初暖漪的嫁妆大多数都是骧王殿下备好现成的。成婚之日往宫里抬就是了。萧氏当时看过礼单,现在想比着暖漪的嫁妆给霍盼溪准备,谈何容易啊。 那边府里为了跟暖漪一较高低闹的人仰马翻,暖漪本尊倒是一脸懵懂,好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朱珠又觉得手痒,想要掐一掐暖漪脸上的肉肉。 人比人气死人,“你怎么就有这般好福气。” 忍冬正好拿了给朱珠准备好的礼物过来,匣子打开,朱珠双手捧脸,哇了一声。 簪子美轮美奂不说,那对金镯子实在是太有份量了,如此直面金子,实在是让人不惊讶都难。 暖漪问她,“喜欢吗?开心吗?” 朱珠点头如捣蒜,将匣子往自己面前拉了一点点,看的更仔细些,嘴里嘟囔着:“这我可要藏好了,免得被别人惦记上。” “我送你的东西,谁会惦记。”暖漪不以为然。 “错错错。”朱珠手指摇一摇,“先不说霍盼溪,她眼高于顶看不上我的东西,我乐得清闲。就说那襄阳,堂堂公主跟没见过世面似得,一连向我要了两块屏风,我眼珠子都绣直了。” “襄阳?”暖漪惊讶。 提起襄阳,朱珠真是有一肚子苦水要倒啊。 “对啊!就是那个襄阳公主!时不时的就往镇北侯府跑,来了就喜欢找我。我原本想着,公主嘛,处好些没坏处。哪知道那公主是个霸王性子,看我绣的屏风好看,就要拿走。她是公主,我能不给吗?要走一副还不算,又跑来说想要送人一副屏风当礼物,她不会绣,让我绣一幅‘喜相逢’的图案。” 朱珠连翻两个大白眼,“她跟谁喜相逢我哪里知道,而且这种图案不是自己亲手绣才有意义吗?让我代绣是个什么意思?我还没绣完呢,我又不是宫里的绣工,成天没事就只做绣活儿。” 真真儿是气煞人也。 第100章 没有想象中那么绝情。 第108章没有想象中那么绝情。 朱珠好歹也是世子夫人,有名有姓有身份的人,被襄阳公主当成丫鬟使唤。 就这还不能拒绝,简直有苦说不出。 “你信不信?你送我这簪子,她只要喜欢,就能大言不惭让我送她。我算是见识了,皇家公主,脸皮比城墙还要厚!”说完朱珠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跟暖漪在一起随意惯了,一时没收住口。 严格来说,暖漪现在也是皇家人了。 若是纠错,怕是能治她的罪。 谁知道暖漪听的津津有味,简直就差把看好戏写在脸上了。 真是……朱珠叹气,“你有她这样的小姑子,麻烦死了。” 这话是站在暖漪角度说的,襄阳是暖漪的小姑子。 暖漪摇头,“她不敢这样对我。而且,她是盼溪正经的小姑子。” 襄阳在暖漪面前,倒是不敢放肆。 “知道你命好行了。”朱珠羡慕的很。 不过,朱珠今天来也不是空手来的,“你既然送了我礼物,那我也给你还给礼。” “什么?”暖漪好奇。朱珠的嫁妆没多少,若真是花银钱给她准备礼物,暖漪说不好还要生气呢。 朱珠让随身跟来的丫鬟拿出两封信,“你哥寄来的,你当时在宫里我没办法给你递进去,今天来,就一并给你带来了。” 呀! 这可比任何东西都让暖漪开心。 忙接过来,发现两封信的信封上写着人名,一封是给暖漪的,一封写给朱珠。 朱珠显得有些不耐烦,撇嘴道:“我的那封你打开就知道了,根本没提我,就说你了。我今天就都拿来了,你看。” 暖漪让忍冬拿了启信的小刀过来,一点点将自己那封信上封信的火漆挑开,动作细致又优雅。 再看看朱珠那封已经暴力开封,被撕成狗牙啃的一般的信。 朱珠有点不自在。 霍祈写给暖漪的信,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最近过的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阿骧对你好吗?宫里有没有人给你脸色看?听说你病了,如今好些了吗?想要什么东西吗?哥哥给你找来……… 看到熟悉的语气,暖漪眼眶就有些热。 他的哥哥,身在边关,却还是满心记挂着她。 好想对哥哥说,我很好,我一切都好,就算遇到事情我可以解决,你不要管我,操心好自己。 哪怕相隔千里万里,彼此的心意,都懂。 拿出霍祈写给朱珠的那封信,暖漪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京城左家巷5号,有我的人。谁欺负暖漪,你让人去直接处置,无需多言。最近暖漪吃饭怎么样?她一闹脾气就不好好吃饭,你多催着些。我跟阿骧通信,听他说要跟暖漪搬出宫住,你等他们搬出来就去府上看看,若是暖漪过的不好,你赶紧跟我说,我自有办法……” 一封信从头到尾,都是在说暖漪。 暖漪暖漪暖漪…… 这若是从前,暖漪会觉得开心。但如今她已经成婚,若是楚骧不问她一句,一封信都在关心其他女人,哪怕是亲人,她心里也会不开心。 暖漪将信收起来,严肃郑重地跟朱珠说:“这件事回头我训他,多大的人了,还不长心,让嫂子受委屈。” 原本呢,朱珠对霍祈这封信很不屑。 刻意忽略掉内心深处的不舒服,此时听暖漪这般说,她顿觉心口发堵,带着怨气说:“他从来就没有心。” 看朱珠这样,暖漪有些过意不去。 暗骂霍祈不会做人,非要搞得这么难看! 气氛冷下来,暖漪急忙转移话题,“你之前说想开镖局,准备的怎么样了?” 朱珠眉眼更低沉,“别提了,人家听说我是个女的,都避之唯恐不及,说镖师上路带女人都不吉利,更何况是女人做东家了。根本没人干。” 虽然早已经想到朱珠办镖局怕是不容易,但真听到如此说法,暖漪依旧觉得不服气。 “女人怎么就不吉利了?他们不是娘养的嘛?” 朱珠急地捂暖漪的嘴,“你堂堂王妃,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太粗俗了。 暖漪才不怕,朱珠顾忌着她有孕,根本不敢用力,推开朱珠的手臂,暖漪振振有词,“我哪里说错了?我倒要看看谁敢说我们不吉利。” 朱珠好无奈地收回手坐端正,“当面不敢说,背地里也不会服的。到时候就算开起来也会搞小动作,岂不是更恶心人。” 这话倒也对。 “那你打算怎么办?”暖漪担心朱珠。 朱珠叹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呗。” 这话说的太消极了,暖漪看不过眼,“等阿骧回来,我问问他有没有人手帮你的忙。?” 朱珠急忙摇头,“何至于劳烦他呀。” 在朱珠心里,那楚骧可是王爷啊,多么高的身份,怎么能为了她的这点小事劳心劳力。 暖漪倒是理直气壮,“他跟我哥称兄道弟的,我哥不在京中,他帮忙照顾一下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事你不用管,交给他就是。” 实在说的太正当了,朱珠都讲不出反驳的话。 两人在屋里说了一阵,暖漪就站起来打算带着朱珠出去走走,暖漪第一次在王府招待客人,自然是要参观一下的。 骧王府后门。 袁夫人上了马车,马车旁,站着多位她的仆从。 当时楚骧请袁夫人回京城,也不是完全放心她这个人的,住进王府的要求,就是她必须孤身住进去,身边的亲近全部不许进入王府。 所以袁夫人在王府内,身边用的丫鬟、仆从都是骧王府的配置。 她只有在离开王府区域范围,才能使用自己的原班人马。 楚骧这样的要求虽然苛刻,但王府重地,又岂是一般平民百姓想进就能进去的地方。 马车缓缓前行,袁夫人坐在车里闭上眼睛假寐。 今日镇北侯府世子夫人上门做客,王府里几乎人人都等着盼着,原因无他,骧王带着王妃从宫中搬出来,住进王府后一直行为低调。王妃更是不像其他豪门贵妇那般,为了庆祝乔迁之喜,宴请女眷。 王府里正经的主子如今就王爷王妃两人,府里里里外外这么多下人,能凑到主子身边的人太少,宴请外客来府里,能给府里平时摸不到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创造机会,表现自己。 今日这镇北侯世子夫人来,多少人卯足了劲儿想要在王妃面前露脸。 偏偏这种时候,袁夫人选择出府。 那镇北侯世子夫人,霍祈的正妻。说起来算是她的儿媳妇,如果她愿意,见一见倒也是无妨的。 只不过袁夫人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当初在疫区见到楚骧分发的消毒丸,袁夫人激动又兴奋,还以为遇上了知己。刻意靠近楚骧,经过一番打问后,楚骧说是未过门的妻子所制。 再一问,就知道是镇北侯府嫡女。 这么多年袁夫人没有丝毫要与子女相认的想法,当年走的干净利索,她没想过要回头。但是真见到女儿,才豁然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绝情。 还是会为了女儿紧张担忧,更难以接受女儿要经历与人共侍一夫的未来。 仅仅一个女儿就已经如此牵肠挂肚,再加上一个儿媳妇。 袁夫人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第101章 小哭包! 第111章小哭包! 小碎步挪到冷着脸的楚骧身边,小小声说:“我也不知为何,就觉得难受想哭,你别骂我,我往后会克制的。” 楚骧侧身将她抱到腿上坐下,“你想做什么就只管做。不想她走,就把人留下,何至于让自己哭成那样,伤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暖漪微微低着头,“我留下嫂嫂,外人会不会说我霸道?” “你管外人说什么?”楚骧表情更严肃些,“再者说,你是骧王妃,霸道些又有何不可?” 暖漪彻底不出声了。 楚骧将她抱紧些,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暖漪,我想让你活的自在,如果你嫁给我还要如此克制自己,会让我觉得很失败。” 当初迫不及待,恨不能早一刻将她娶过来。 是为了让她活的更好,而不是为了让她背负上骧王妃这个名头,活的更拘谨。 他有些挫败感。 暖漪一下子就心疼了,他明明做的很好,怎么能因为她觉得失败呢。 “不是的,不是的。”暖漪赶紧搂住他的腰,“我很自在啊,今天特殊,我往常都不爱哭的,谁知道今天怎么了。” 楚骧搂着她,低头看看她肚子,“我看是怀了个小哭包。” 小哭包? 暖漪低下头,看肚子,“女儿吗?” 又问他,“你想要女儿吗?” “嗯。”楚骧难得露了一丝笑。 原本只是虚幻的孩子好似一下子就有了具体的模样,暖漪摸着肚子,虽然她活了两世,却从没有得到过母亲的关爱与教导,回望童年,总还是会觉得遗憾缺失。 如果生个女儿,她一定会做个好母亲。 让女儿不会像自己这般横冲直撞,撞疼了才知道错。 猛然间就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女儿了似的。 兴奋过后,暖漪有些迟疑,“你如今的身份,有个世子才好啊。” 在皇家,男嗣的地位不言而喻。 就是生一百个公主,都不如一个皇子来的尊贵。 若暖漪肚子里这个孩子是儿子,那就是皇长孙,地位更是崇高。 楚骧摸摸暖漪的头发,“身份这些东西该由我这个做父王的来挣,怎能靠个奶娃娃。我想要女儿,穿个滚狐狸毛的斗篷,大眼睛,红嘟嘟的嘴巴。” 这形容怎么像是在说暖漪自己小时候。 “那好。”暖漪心满意足的笑了,“女儿很好。” 楚骧让准备了晚宴,想着晚上宴请朱珠一起用膳。哪知道膳食准备好了,去请朱珠的人来报,说朱珠已经睡下了。 暖漪看看天色,“这会儿睡着了?” 楚骧毫不犹豫拆穿朱珠的心思,“大概是怕你又哭,不敢来了。” 戳到痛处,暖漪不依,“明明是被你发脾气吓到了。” 当时暖漪尽管哭的说不了话,但是那个气氛,在场的人谁人不知。 楚骧面不改色,让王妃哭成那副样子,难道身边伺候的人不该罚? 晚膳,就只有夫妻俩吃。 倒是跟平时的晚饭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今日为了招待朱珠,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卫城那边的风味菜。 暖漪很喜欢吃烤肉。 楚骧看她,明明她根本没去过卫城,怎么对卫城的饮食如此熟悉? 暖漪自然是去过的,上辈子死在卫城了,不过不能说,她笑笑,“你跟我哥哥都在卫城,我怎会一概不知。” 这么说倒也合理。 今天暖漪心情很不错,饭后跟楚骧散步时,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先说想要帮朱珠开镖局的事情,对此,楚骧给出的建议是放朱珠的弟弟出来去做。 暖漪摇摇头,“她小弟年岁太小,我怕他经不住事。再者,就嫂嫂护着幼弟的心思,不会让弟弟做这些苦差事的。” 想起朱小弟,暖漪还是喜欢不起来,那孩子实在是有些顽劣。 再者说了,暖漪停下脚步,站在楚骧面前,如今的气温已经有了一丝初夏的闷热,暖漪最近很怕热,在府里穿着很轻薄,微风阵阵。 她仰着头望向楚骧,瞪着大眼睛,“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开镖局?我相信嫂嫂会做的很好。而且,女人出远门要担心的事情比男人多很多,预防措施也会做的更细致。我觉得女人一定可以做的比男人强!男人不就是力气大嘛!有什么的,我嫂嫂力气很大,不比男人小!” 楚骧低头看她,见她一双眼睛闪着光,半点都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离经叛道,理直气壮觉得女人一定比男人强。 这话本该让楚骧觉得被冒犯的,但很奇怪他一点都不这样认为。反而觉得暖漪身上此时散发出的光芒,绝不是那些想要当菟丝花的女人能拥有的。 他有时候觉得暖漪简直是自己的勇气来源。 心里滚烫的同时,好声好气的答应她,“好好好,这件事我让全安去跟她商量,绝对让她把这镖局开起来好不好?” 怎么到他嘴里,开镖局这事情就跟买小玩意儿一样,像是拿来讨好她的小伎俩。 暖漪撇嘴,虽然有些不满,却也知道要让楚骧这样的人承认男女同样厉害,简直比登天还难。只能期望于朱珠借助楚骧的力量,能将镖局彻底开起来,并且能开的好,经营的有声有色才好! 实力才是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 说完朱珠,暖漪又提起霍祈的那两封信。 半是抱怨半是甜蜜于霍祈信里都没有关心一下朱珠,反倒是都在担心她。 一直到洗漱完睡下,暖漪的谈性还没散,楚骧搂着她睡下,轻轻拍她的后背,“知道你今日开心,多留世子夫人几天,陪你说说话。太晚了,睡,乖啊。” 暖漪被他拍着哄着,很快就进入梦乡。 等她睡熟后,楚骧才从屋里出来,去书房处理重要事。 朱珠今日带了霍祈写给暖漪的信来,楚骧这里也收到了霍祈从卫城送来的信件。 信中说,中原地区的时疫传到了北疆,关外出现动荡。不少牧民往南逃,对卫城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楚骧皱起眉头,国内如今的时疫已经完全控制住,但北疆外,以游牧、部落为主,没有行之有效的管理模式,而且人群随牛羊逐水草而居,很难控制,一旦关外发生大量的人员感染病例,那么造成皇族动荡只是时间问题。 边关不稳,这绝对是心腹大患。 给霍祈回信时,楚骧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考如何才能解决边关危机。 窗外有暗卫送回来急报。 叫进来说话,听暗卫将今日迎宾楼内的事情叙述一遍后,楚骧吃了一惊。 难以接受镇北侯霍铎竟然能干出如此‘大’事。 暗卫请示道:“那迎宾楼客似云来,人多嘴杂,怕不出三天,这事儿就会闹的人尽皆知。需不需要做些手脚,让那些人闭嘴……” 强抢‘民女’? 楚骧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只以为镇北侯情难自禁强抢民女,楚骧却很清楚,跟霍铎纠缠不清的那位‘民女’便是袁夫人。 这其中的纠葛,便是楚骧也难以说清。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随他去。”楚骧不打算强势出手。 第102章 京城最大笑话 第112章京城最大笑话 先不说有没有这个能力将舆论压住,迎宾楼内达官贵人不少,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单单就事论事,若是霍铎本就打算闹的人尽皆知呢?冒然出手,怕是会画蛇添足。 不过,楚骧也有自己的顾虑,“这几天府内守紧些,不要让王妃知晓。” 霍铎跟袁夫人想怎么闹都与他无关,唯有一条就是不能搅了暖漪的清净。 “是。” 楚骧千防万防,没防住镇北侯夫人萧氏会亲自登门,求见骧王妃。 听到门房的人来报,暖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一旁的朱珠立刻警觉起来,“是不是来逮我回去的?” 朱珠被楚骧留在王府小住,第一晚还有些战战兢兢,毕竟是王府,哪里是一般人说住就能住的。 不过次日楚骧就让朱小弟来王府跑了趟腿,趁机朱珠见了一刻钟弟弟。惊喜之下,发现这王府,白天楚骧外出上朝,只有暖漪一个主子,那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根本没人管,自由自在全无压力。 朱珠就有些不愿意走了。 也想着趁此机会把暖漪出嫁前开的药铺、粥铺的掌柜都叫来商议一下。暖漪出嫁进宫,一进去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跟外面几乎没有任何联系。药铺、粥铺遇到什么要拿主意的事情,掌柜的都会来请教朱珠。 朱珠虽不是东家,却也胜似东家,趁着暖漪这几日有空闲,朱珠也想把这些铺子安排好。 暖漪已经有孕,等孩子生下来,怕是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照顾孩子无暇顾及外面的商铺。朱珠倒是有心帮着暖漪管,只不过不经暖漪同意,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有事情做,日子就过得快。 转眼,朱珠已经在骧王府住了三日。 今日镇北侯夫人萧氏突然上门,朱珠很难不联想到自己。 暖漪也有些疑心萧氏是来找朱珠麻烦的,毕竟暖漪自己跟萧氏没什么感情,要说萧氏特意登门来看望她,暖漪自己都不信。 见朱珠慌了神,暖漪让她少安毋躁,“我如今是王妃了,谁还敢当着我的面给你脸色看。” 到这时候就想起楚骧的话,她是骧王妃,只要她乐意,倒要看看谁敢跟她呲牙。 有暖漪这句话顶着,朱珠勉强坐下了。 等丫鬟带着萧氏一路穿过王府,到正院里来。 这还是暖漪婚后第一次见到萧氏。 萧氏双眼有些红肿,看起来心情并不好的模样。 如萧氏这般,提前没有送来拜帖,直接就堵上门的情况,其实暖漪完全可以将人拒之门外。只不过,那样做到底不近人情,暖漪还做不到那么绝情。 萧氏进门,朱珠先是猛地站起来,行了礼,“母亲。” 根本无暇顾及朱珠,萧氏只盯着暖漪,那目光恨不能钻出一个洞。 暖漪强撑着没动,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不用对着萧氏卑躬屈膝。 吉春站在暖漪身后,见萧氏目光不善,提起嗓子呵斥,“大胆!见了王妃,为何不跪?” 正儿八经皇室嫡王妃,萧氏该行大礼才是。 萧氏被吉春一嗓子吼的目光发直,要她给暖漪行礼,那可真是万千屈辱。要不是走投无路,萧氏绝不会来骧王府找暖漪,但真进了这王府,见到这满府的奢靡华丽,王者气派尽显。 尤其是暖漪,将最最稀有昂贵的金色蛛丝缎当家常衣裙穿,一脸天真烂漫不知愁滋味的模样。 在镇北侯府摇摇欲坠,就差被人踩在脚下的时刻,暖漪竟然是这副面貌,如何能让萧氏不气苦心堵。 但人在屋檐下,如何能不低头。 萧氏咬着牙行了礼,暖漪看她那表情,这屋子里要不是守在暖漪身边的人多,只怕萧氏就要扑上来撕咬暖漪了。 匆忙行完礼,萧氏单刀直入,“王妃就这么眼睁睁放着侯爷胡闹?不闻不问!” 这话说出来的语调,就差指着暖漪的鼻子呵斥了。 暖漪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啊?她扭头看朱珠,这三天暖漪跟朱珠除了晚上楚骧在府里的时候是分开的,其他时间都是形影不离。 朱珠同样满脑袋问号。 侯爷?镇北侯吗?他怎么了? 萧氏同样震惊了,“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暖漪端着架子,并不想在萧氏面前露怯。 提起此,萧氏像是全身的血都往脑袋上冲,音调提的很高,怒吼出声,“镇北侯强抢民女,私设大牢,锢养外室!朝中弹劾他的折子多如牛毛!如此放任下去,只怕镇北侯府的爵位都要保不住了!” ? 暖漪震惊了。 这些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情啊。 不仅她不知情,正院里从主子到丫鬟都一头雾水,包括朱珠在内。 吉春反应快,急忙说:“奴出去打问打问。”说完不等暖漪点头,一溜烟儿地跑了。 暖漪到这时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些什么,无非就是她又被瞒住了。只不过从前阿骧是透过吉春瞒着她,如今连吉春都蒙在鼓里,外面的事情一丝半点都透不进来。 说不出是愤怒多,还是无力感多。 明明告诉过他,也用实际行动表达过,她非常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被欺骗的感觉。 但他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暖漪手指头有些发僵,她动了动指尖,脸上倒也看不出特别的情绪,对着萧氏说:“行了,就你说。何必费那个力气出去打问,你说不是最快。” 更何况出去打问进来告诉她的,说不准又是被删减过的想让她知道的情况。 萧氏被眼前这一出也是闹的思绪乱了,听暖漪这么说,一时还有些局促,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让她怎么说得出口!眼看着女儿就要出门子嫁人了,丈夫却闹出这样的桃色新闻,现在京城里谁不说镇北侯冲发一怒为红颜,老房子着了火,竟为了个不知来历的女人,连早朝都不去上了。 更罔顾满朝文武的弹劾声浪,执意守在私宅里不露面。 萧氏双手握紧了帕子,若霍炳祥此刻在她面前,她只怕能撕烂了他。但又有什么办法,她根本见不到霍炳祥本人。只能来求助暖漪。 “你父亲三日前在迎宾楼抢了个低贱的女子!”萧氏说的咬牙切齿,“将那女人养在私宅不说,还将那女人的丈夫下了大狱。” 这可真是……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世家出身的萧氏,怎能接受这样的荒诞之事。甚至于,今日出门她都是低调行事,深怕被人认出她就是镇北侯夫人。 霍铎做的这些事太过香艳,几乎成了京城中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大家伙嘴上说没想到镇北侯一把年纪还有如此豪情。但背地里,多得是笑话萧氏的人。 镇北侯夫人,这五个字,怕是如今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第103章 出门都成了一种恩赐 第113章出门都成了一种恩赐 萧氏脸都涨红了,羞于启齿,却还是逼着自己说:“他不回府,那私宅我也不方便去!他最疼你,你找人去给他传个话!”说到此,萧氏深吸一口气,“就说盼溪马上就要大婚,大婚前让他务必回府,给圣上写请罪折子将此事平息下去。等盼溪顺利嫁出去,任他想抬谁进门我都不阻拦!” 这些话,是萧氏经过一番痛苦权衡后,作出的决定。 如今想要挽回丈夫的心已经难于登天,眼看着女儿就要出嫁,这时候霍铎闹出这等丢人事,不说镇北侯阖府上下颜面丢尽,若是因此事再丢了爵位,那盼溪的婚事还怎么进行。 萧氏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为了女儿,她什么都能忍。 退一万步说,等霍铎将府外那贱人抬进门,她侯夫人还收拾不了一个贱婢! 出去打问情况的吉春回来了,附在暖漪耳边悄声说,“那女子是袁夫人。” 简单一句就让暖漪瞳孔震荡。 在场,只有她跟忍冬听袁夫人说过真实身份。 很快暖漪就反应过来,霍铎这番举动,从侧面反映出他跟袁夫人关系匪浅。 那么也就是说,袁夫人说的是真的!! 袁夫人是她亲娘!! 相比于萧氏刚才的那些话,显然这个消息更让暖漪震惊。 猛地就站起来,她想要去见见父亲,想要从父亲的口中得到证实! 哪知道情绪来的太快太猛,暖漪这一动作,直接让她眼前发黑,人侧着倒下去。 在丫鬟们没反应过来前,朱珠一个箭步就到了暖漪身边,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朱珠力气大,抱起暖漪来没什么问题。 “快去请大夫!”丢下一句话,朱珠抱着暖漪就往卧房跑。 丫鬟们也都呼啦啦的跟着走了。 偌大的正院前厅,转瞬间就只留下萧氏以及王府的粗使丫鬟。 萧氏有些发急,心里暗骂暖漪没见识,这点事情竟然就能吓晕过去。 转身就想离开王府,暖漪指望不上,她只能求助于其他人。 哪知道王府的侍卫此刻将前厅包围起来,那侍卫官看萧氏的表情就跟看仇人没两样,“侯夫人留步,已经快马去告知王爷府中事,要怎么处置侯夫人,还要等王爷回来发落。” 萧氏立刻就怒了,“处置我?” 侍卫官眯起眼睛看她,眼神里满是轻蔑。 萧氏这才开始后怕,她说了些话,吓得暖漪昏了过去,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王妃!! 又惊又惧之下,萧氏开始大声呼喊,“我乃王妃母亲,堂堂镇北侯嫡妻,尔等竟敢如此对我,不怕王妃醒来怪罪吗?” 她想赶紧离开这里。 楚骧那个人…… 萧氏想起楚骧往日种种,简直觉得不寒而栗,那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就在这般心情之下,萧氏喊到筋疲力竭也没人管她,只将她关在这里不让外出。 萧氏靠坐在门口,哭都没有眼泪之时,听到外头一阵马蹄急促声音传来,马蹄敲击地面的动静,震的她浑身颤抖。 楚骧骑马进府,根本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到了二道门才从马上下来,直奔暖漪的卧房而去。 他能这么快回来,是因为萧氏前脚进王府,就有侍卫快马去向他禀报。他立即动身回府,在途中听到了暖漪晕倒的消息。 此时胸口怒火熊熊燃烧。 大步跨入暖漪的卧房,丫鬟们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就听楚骧下令,“将她们都绑了!” 忍冬、秋叶她们都吓傻了,站在原地不敢动。 侍卫们动作快速且没有声音,眼看着就鱼贯而入要将丫鬟都带走。 暖漪从内室走出来,“你将我也绑了,才是干净。” 楚骧原本阴沉的脸色有了一丝亮色,“醒了?”话音落,他人已经到了暖漪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太医已经在路上,你起来做什么?” 暖漪一点问题都没有,刚才就是情绪激动,起身过猛才会有些晕眩。 休息片刻就好,根本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面对楚骧,暖漪很难平心静气,颤声说:“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看你不如直接打个笼子将我装进去,倒也省心!” 这话从何说起? 看出暖漪心绪不佳,楚骧摆了下手,让侍卫带着丫鬟们都出去。 原本跟暖漪在房间里的朱珠趁着这机会,也急忙出去了。 在王府小住几日,朱珠算是看清楚了一些事。 这府里,除了暖漪,其他人见骧王都吓得跟见了阎王似的。包括朱珠自己,那是万不愿意跟这位王爷同处一个屋檐下。 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等人都下去,屋里只剩他俩,楚骧伸手搂住暖漪,还是有些不放心,“身体真的没事了吗?肚子呢?有没有不舒服!” 暖漪抬眼瞪他,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楚骧垂下脑袋靠在暖漪的耳边,好声好气地解释,“义父来打过招呼,让我们不要插手他的私事。长辈之间的瓜葛,我们确实不好干预。你如今又有孩子,我就没跟你说。” 他的解释暖漪猜都能猜的出来。 她懂,不代表她可以接受。 “阿骧,我不想做个傻子。你知道我从旁人口中得知父母的事情是什么样的感受?那袁夫人真是我的母亲,那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很多问题,暖漪自己从前都没有深想过。 若袁夫人真是她的亲娘,为什么从不来看她。往更深的说,前世呢?上一世她被人下毒害死,依着袁夫人的医术,如果她能来看看女儿,绝不会让暖漪枉死他乡。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脑海里冒出来。 暖漪实在想要当面问个清楚。 楚骧将暖漪抱紧,语调很是低沉,“管她是谁,你已是我的王妃。漪,往后的日子你有我,不需要其他的人。” 他的占有欲一贯强盛,暖漪依赖霍家父子已经让他心存不满,现在又来了个亲娘。 楚骧一点也不想让暖漪跟这些人有瓜葛。 他们已经成亲了,往后王府就是她的家,而他才是与她最最亲密的人。 镇北侯府,该往后退了。 暖漪觉得跟楚骧完全说不通,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如此的霸道执拗。 幽幽叹气,“我就是当面见见他们。” 为什么连她相见父母一面,都会如此艰难。 垂下眼帘,暖漪生出一种无力感,这种无力感甚至比前世她肆意妄为时更甚。她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如现在这般憋屈忍让的过一生,真的比前世活的更好吗? 上辈子她到底遵循内心,快乐无忧过一段时光。这辈子谨言慎行,命倒是比前世长了,可憋闷感也与日俱增。 楚骧知道连见一面都不满足暖漪实属过份。 “我这就让人准备,我陪你一起过去。” 他同意了,暖漪并没有太多的欢喜。如这般出门都成了一种恩赐的生活,有什么好值得欢呼雀跃的。 直到马车离开王府,暖漪还是一脸无悲无喜的表情。 第104章 可否中毒 第114章可否中毒? 今日他们轻装简行出发,毕竟要去镇北侯的私宅,虽说那私宅如今名声大得很,但骧王带着王妃亲自前往私宅,还是有些不妥当。 为了掩人耳目,楚骧没骑马,跟暖漪一起坐车上。 车行一阵,从王府那条没什么人的巷子里出来,渐渐的马车外就有了街市嘈杂的声响,先是小摊贩的吆喝声,然后有了孩童的嬉闹声,细碎却又带着难得的烟火气。 暖漪靠坐在窗边发呆,她的目光空洞,整个人都像是灵魂出窍了。 楚骧与她十指相扣,轻声问,“等会不着急回府,咱们一起在外逛逛可好?” 认真讲起来,他们好像从没有一同上街游玩过。 从前他常年在外,总是来去匆匆,就算回京,也有忙不完的事。而她陷在闺阁之中,想要随意上街,不是容易事。成婚后,又住在宫里,出宫更是艰难,两人的相处,绝大数时间就只是在那一方卧室里。 想到此,楚骧难免心怀愧疚。 甚至盯上暖漪的肚子,暗自嘀咕这孩子来的太快,倒有些碍事。 若不是有了孩子,他可以按照原计划带暖漪出城跑马,上街游玩更是想来就来。如今她有了身子,他自然要多操心些,不敢轻易放她出来。 “不了。”暖漪从他掌中抽出手,一脸乏味表情,“没什么好逛的。” 婚前有段时间暖漪很喜欢出府来玩,四处街市逛逛,然后去迎宾楼听书,从三侠五义听到隋唐演义,好不快活。 可现在,她半点都不想跟楚骧一起同游,他必然会限制她的行动范围,时时处处都要听他安排。 不过就是提线木偶,有什么好逛的? 望着空荡荡的手掌心,楚骧这才感知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般发自内心的排斥抗拒,是从前暖漪绝不会对他表现出的神态。 他有些着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哄她。 一路无言,马车周围的声音渐渐又弱下去,直到安静下来。就到了镇北侯如今所在的私宅,楚骧先跳下马车,等暖漪往外探出头,他直接将人从马车上抱下来了。 暖漪抬眼一望,这地方她倒是不陌生,朱珠嫁进镇北侯府前,就住在这里。 霍铎在京城根基不深,不比高门世家房产众多。 熟悉的地方让暖漪胆子大起来,推开楚骧从他怀里下来,径直往里走。 楚骧应该是早派人来知会过,霍铎身边的大管家李叔就等在门口,见暖漪往里走,就急忙跟上,也不多话,就陪着。 楚骧自然紧跟着,他现在的状态有些小心翼翼。 走进前院暖漪就看到霍铎跟袁夫人一起站在院中等她,许久不见父亲,暖漪今日又是满腹的委屈,一下子就有些失控,提起裙子就往霍铎身边跑,吓得她身后的楚骧急忙虚扶住她。 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暖漪抱着霍铎不松手。 霍铎对女儿的亲近很受用,两只手轻轻拍女儿的后背,“多大的人了,还这般爱娇。” 这宝贝女儿小时候就粘人,五岁前几乎是在霍铎的怀里长起来的。不管霍铎做什么,暖漪都会哭着跟他。香香软软的女儿扑在怀里,哭着用小奶音求他抱抱,便是铁石心肠都会水滴石穿。 暖漪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孩子气,但她真的很难受很委屈。 回想起幼年时跟着父亲四处驰骋的时光,相比如今,可见父亲是最疼爱她的人。 霍铎知暖漪今日有些反常,就搂住女儿,低头轻声问她,“是不是阿骧欺负你了?你告诉爹爹,爹爹教训他。” 暖漪摇摇头,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楚骧习武多年,耳力非一般人可比,霍铎说的话,他听得分明。此刻,他甚至希望暖漪对着霍铎控诉不满,由着霍铎教训他一番,好将暖漪心里的火气消弭干净。总比这样一言不发,要让人放心。 相比于他们三人,袁夫人的观感就更是不同。 她向暖漪亮明身份多日,暖漪总是表现的很淡漠,好似听听就罢,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有在她说到医药时,暖漪才会露出些许感兴趣的模样。 袁夫人以为暖漪天性淡漠,对亲情并不看重。 也为此自责是否是因为自己当年的离开,让孩子性子孤冷,不喜与人亲近。 眼前这一幕打破了袁夫人的预想,暖漪哪里是不喜欢与人亲近,她只是不愿意跟这个所谓的‘母亲’亲近。 难免失落。 霍铎又哄了几句,见暖漪还是藏着脸不肯出来,抬头瞪向楚骧。 他的女儿从来乖巧懂事,极少见这般不肯见人不肯说话的情形出现,定是楚骧做了什么混蛋事。 楚骧比霍铎还要烦躁几分,缓步走到暖漪身边,轻言细语,“咱们进去说话好不好?你今日在府上晕过一回,这会儿日头大,当心身体。” 暮春时节,又是正午时分,太阳威力不容小窥。 霍铎听到这话,眉头皱的很紧,“不舒服?” 暖漪知道不能继续藏在父亲怀里,依依不舍地退后一步,浑不在意道:“没什么事。” 袁夫人不答应,“你进来我给你看看。” 霍铎应和,“对,让你娘亲给你瞧瞧身子。” 娘亲…… 暖漪抬头对上袁夫人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几日不见,袁夫人妆容有了变化,相比于之前的脱俗淡雅,今日袁夫人衣着华贵,脸也上了浓妆。桃花眼本就艳丽,上了浓妆显得整个人艳光四射。 美貌无双。 暖漪觉得再没有人会比袁夫人更适合浓妆。 一般人浓妆艳抹只会显得庸俗,反观袁夫人,不仅没有俗气感,反而富丽雍容,有一种艳压四方的气势。 相比而言,暖漪自问,同样妆容,她怕是撑不起来。 袁夫人半晌没听到暖漪叫她,心中失落却也并不怪罪,“你想叫什么叫什么,不必强迫自己。” 暖漪一声不吭。 霍铎能感觉到母女家的别扭尴尬,打圆场,“先进去再说。” 这私宅面积不大,胜在精巧。 四人进屋坐下,侍从进来上了茶还有点心便纷纷退下。 袁夫人坐在暖漪身旁,给暖漪把脉。 从脉象上来看暖漪身体情况不错,腹中的孩子也一切正常,按此情况不该头晕目眩才对。 见袁夫人皱起眉头,楚骧忍不住问,“可否中毒?” 说出这四个字,在场其他三人皆是一惊!暖漪狠狠瞪了楚骧一眼,怨他不该提起此事。楚骧抿抿唇,并不是他多嘴,而是暖漪上次说过有人给她下毒后,他总是心神不宁,疑心暖漪是不是已经中毒。 都说医者不自医,暖漪自己说没事,并不能让楚骧放心。 霍铎原本和善的面容严肃起来,“何来此问?” 事出有因,楚骧绝不可能无的放矢,能这样问,必然是有缘由。 楚骧不肯多说,霍铎又转头看向暖漪,“如今连爹爹都要隐瞒了吗?” 语气里甚至有些委屈。 第105章 难寻旧日心境。 第115章难寻旧日心境。 楚骧深觉岳父高明,对付暖漪,一味强硬并不可取,暖漪虽然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明朗淡然,但真要是闹起脾气来,那也是锯嘴的葫芦,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袁夫人真觉得没眼看,这霍铎在她面前狂霸拽,怎么见了女儿就成这副柔情刻骨,甚至有些示弱讨好的模样。 双面人呀。 暖漪被其他三人用眼睛盯着,骑虎难下,简答说了句,“就送了条佛珠,我觉得有问题,没近过身。” 这事儿,袁夫人比暖漪敏感,“不是只送了一条佛珠,是你察觉到的只有一条佛珠。” 暖漪没话说,她确实没发现别的。若真还有其他东西呢?想一下也有些担心。 袁夫人坐姿笔直,抬起放在暖漪手腕上的手指,轻声说:“骧王府你住的那地方我进去过,没有脏东西。是在宫里有人给你送佛珠?” 暖漪摇摇头,在宫里虽然帝后有赏赐,但那都是很常规的器物,基本上都是收进仓库的。 皇帝不多说了,一国之君根本没精力去注意暖漪。皇后跟暖漪也不是特别亲近,贴身的东西,没赏赐过。 袁夫人转眼轻撇霍铎,用一种有些藐视的眼神问,“不是宫里,那就只有你那好侯府了。” 霍铎这会儿也顾不上跟袁夫人打口水仗,只问住暖漪,“谁送你的佛珠?” “表姑母。”到这会儿了,暖漪也瞒不住,索性说了出来,“应该不是她主谋,那佛珠价值不菲,又是皇觉寺方丈开过光的圣物,岂是她能轻而易举拿到的物件儿。” 而且,暖漪如今并不在意,“我已经嫁了人,与侯府接触甚少,除了嫂嫂,其他人近不得我的身,不必担心。” 那小董氏想要继续接近她,根本没有机会。 霍铎摇头,“漪儿,不可大意。” “你既然知道她不是主谋,那主谋必定身份地位远高于她。幕后之人,能令她向你下手,也能号令旁人。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如今又有了身孕,须知女人生子,那是去鬼门关走一圈,其中凶险,你该知晓。万不可大意,若真出了事,怕悔之晚矣。” “此言甚是!”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楚骧开了口。 他对小董氏给暖漪下毒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只要想到这世上有人潜伏在暗处想要谋害暖漪,他就心神不宁。对暖漪多方限制,也是怕她中了招。 今日暖漪到这会儿都不理他,更是让他有些迁怒。 袁夫人想了一阵,才弄清楚暖漪口中的表姑母是何许人也,问霍铎:“你母亲的娘家侄女?当年逃婚不要你的那女人?” 这话问出来有些难堪。 但却是事实。 看霍铎难看的脸色,袁夫人就明白,她猜对了。 当即暴怒,“她还敢给我女儿下毒?我让她活不过三更!” 不等霍铎开口,袁夫人直接命令起楚骧,“你去!将那贱人给我捉来!我要让她尝尝,什么是毒!” 如此狂言,楚骧竟然点头答应了。 霍铎紧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就被袁夫人怼了,“你要护着你那心肝儿表妹,就跟骧王各凭本事。”说完转头看楚骧,“你若是连暖漪最基本的安危都护不住,要你何用!” 什么叫煽风点火?什么叫火上浇油! 不就是袁夫人本尊吗? 暖漪左右看看,都有些想笑了。 不过父亲说的很是,她现在怀着孩子,真要是中了毒,危及孩子,那是万万不可的。于是她对楚骧说:“将人拿来问问,别惊动祖母。” 暖漪此时跟楚骧说的每个字那都是金科玉律,再没有不能办到的。 眼看着已经到了午膳时间,楚骧吩咐身边暗卫去捉拿小董氏,回头就又问暖漪,“饿吗?想吃些什么?” 暖漪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楚骧又发愁起来,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不吃饭怎么能行。 袁夫人见小夫妻都不开心的模样,自告奋勇,“我去给你下碗面,保准你爱吃。” 说完袁夫人转头往伙房去了。 袁夫人走后,暖漪还有些惊讶,“她会做饭?” 霍铎骄傲起来,“不输大厨。” 紧接着暖漪就问,“她当年为什么走?” 想了想又问,“父亲,你早知道母亲没有死对不对?” 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认下袁夫人。之前袁夫人对暖漪说出真实身份,暖漪怀疑颇多,死去多年的人怎么会起死回生。看霍铎这般做派,根本没有怀疑过什么。 霍铎被女儿问到眼前,深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四个字就像是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可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暖漪嘟起嘴巴,不开心。 楚骧往暖漪身边挪近些,“你想知道我派人去查。” 虽然年代久远,但想查总归还是能查出些什么的。 没等暖漪表明态度,霍铎先不满,“查什么查?当事人就在你面前,难道还有人比我们更知道内情?” “那你不说!”暖漪堵他。 霍铎有些难为情,“你怎么成婚后反倒变得不懂事了?” 从前他那个娇软可爱,处处体贴的女儿呢? 暖漪张张嘴,想反驳又不知该说什么,她半点没觉得自己不懂事啊。 扭头问楚骧:“我现在不懂事吗?” “没有,你从来都很乖。”楚骧表情无比诚恳。 霍铎叹息,“你等等问你娘。” 袁夫人手脚麻利,不多时就端上来一碗面。 扑鼻而来的醋酸味。 暖漪闻到这味道先就吞了下口水,等面条放在她面前,就见碗里用料十足,干黄花、干木耳泡发,加了些许肉丁,又放了青蒜、红萝卜丁,配色很能勾起食欲。 用筷子一挑,苗条相对粗一些,不似她平时吃的银丝面。 “这是……”暖漪还没吃过这种形状的面条。 袁夫人好容易找到可以向女儿示好的机会,赶紧说:“我手擀的,你快尝尝。” 暖漪被袁夫人灼灼的目光看着有些难以招架,急忙低头吃了一口。 这面里加了醋,酸香十足,面条擀的劲道,很有嚼劲儿,不似从前那种细面,汤汤水水黏黏糊糊让她吃着腻味。 一口接一口,原本说自己没胃口的暖漪,连半点停顿都没有的将一碗面吃了个干净。 喝完最后一口汤,她深深叹气。 吃到令人喜悦的食物,总是能心满意足。 楚骧拿帕子给暖漪擦嘴,心疼道:“可见平时是没吃到顺口的东西饿坏了。” 要不然怎么能吃得下这么一大碗面,一看就是平时饿着了。 霍铎看暖漪吃了一碗,馋到不行,“阿圆,我的呢?” 袁夫人懒得理他,“你要吃自己去做。” 早知道她会这般说,霍铎有些遗憾,“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手擀面了。” 手擀面乃是霍铎家乡常见的做法,京城里很少有人会这般去做。就算真的有,也会将面擀的很薄,切的极细,如此才能显示出大厨的技艺。如袁夫人这般,擀出小木棍似得面条,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做过了。 袁夫人被他说的心头火起,“你那侯夫人金娇玉贵,做不得这般伺候人的事。我倒是什么事情都做,还要给你当厨娘!” 当年霍家家贫,哪里有如今这般仆从如云的富贵。平素吃饭都是自家做,先开始是霍铎的亲娘,后来是阿圆。 那时虽贫苦,也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时光。 如今富贵盈门,却是难寻旧日心境。 第106章 从前是不是遭过害 第116章从前是不是遭过害? 暖漪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就有点犯困。袁夫人见此,带着暖漪去抱夏小歇。 等暖漪跟着袁夫人走了,楚骧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霍铎身上。 “萧氏上门求暖漪传话,义父打算如何处理?” 这话背后的深意不过是拿萧氏上门当引子,问霍铎打算怎么解决眼下的困局。 霍铎面对楚骧倒没了难为情,沉声说:“你信不信?只要我敢松懈片刻,阿圆就能跑的无影无踪。” 当年的事像是一把刀悬在脑袋顶上,她能离开一次,就能离开第二次。 而霍铎,已经没有二十年的时光再去等待。 既然不想失去,那么就不能放手。 楚骧对霍铎的感情事没兴趣,他只关心,“快些解决,暖漪整日担心,劳心神。” 对于楚骧的冷漠,霍铎有些许不满,提醒道:“阿圆说她这次走,会带着暖漪一起离开。” 楚骧目光如刀袭来。 霍铎有些发怵,害怕女婿这事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 强撑着问,“你认为暖漪会不会跟她母亲离开?” 这事儿,楚骧还真是回答不出来。 尤其是今天暖漪明显心情不好的情况下。 而且,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楚骧也不会让它成真。 到此时楚骧才换位思考片刻,若是暖漪假死离开,别说二十年,便是两个时辰,他都忍耐不住。 楚骧彻底失去耐心,“管你的女人。” 这是他对霍铎的警告。 跟在霍铎身边这么多年,这大概是楚骧对霍铎说的,最大不敬的一句话。 站在男人的角度,给予警告。 霍铎哭笑不得,“我倒是想管,人家不让我管。” 楚骧没办法继续坐在这里,暖漪不在眼前,让他心神不宁。 起身绕过前堂,往内室走,这会儿顾不上避嫌了,他要守着暖漪。 哪知道刚进门就听袁夫人问暖漪,“怎么闷闷不乐的?有什么烦心事?” 脚步一顿。 他想听听暖漪怎么回答。 暖漪躺在榻上,被褥都晒过,暖融融香喷喷,让她不由得身心放松。 面对袁夫人,暖漪感觉很奇妙,陌生又亲近,像朋友像知己。也有几分母女的亲热。 “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暖漪如实讲,这些话除了袁夫人,她好似也没人可诉,“我原想着婚后能跟着夫君离开京城,天高任鸟飞,自由自在的过平淡日子。没想到如今………” 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骧王妃,行一步踏一步都要谨慎,加之楚骧时时处处加以保护,让她觉得自己,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牢笼里。 暖漪自我检讨,“我性子不好,从前……”她没办法说自己前世发生了什么,就只能含糊其辞,“就不喜欢克己复礼的生活。只是那时候为了让爹爹哥哥他们放心,我忍着……哪想到……”要忍一辈子。 袁夫人先是为难,“原想着带你离开京城,只如今……我自己都脱不了身了……” 谁能想到霍炳祥居然连早朝都告了假,成日里什么事都不做,就独独守着她。 站在门口的楚骧微微勾了下唇,此时觉得义父这般荒唐妄为未尝不可。 走不了,袁夫人就只能开解开解心情不佳的暖漪,她说:“你如今的身份,除了宫里帝后,还有谁能让你憋屈自己?你那夫君?我瞧着不像。暖漪啊,从前我不在你身边,如今才知晓你受了不少搓磨。”提起这个袁夫人就恨霍炳祥恨得牙痒,狗男人,竟然连女儿都护不住。 马后炮没什么用,袁夫人直接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这般隐忍度日,是你给自己设了框,禁锢住了自己。” 不仅暖漪自己愣住了,连站在门口的楚骧也如被人打了一闷棍。 一直觉得暖漪活的太小心谨慎,所以他想成为她的靠山,宠爱她,让她可以活的自在。可若是暖漪自己不愿打开心门,他无论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是负担。 袁夫人摸摸暖漪的脸,“是谁吓唬你了吗?你有你爹撑着,如今还有个亲王夫君,不说杀人不眨眼,最起码不该委屈自己才是啊。” 暖漪声音小小的,有些为自己辩解的意思,“我怕死。” 前世早早离世,对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教训。这辈子她怕极了会重走上一世的老路,极力让自己与前世的人生轨迹远离,甚至到了刻意压抑自己本性的程度。 袁夫人听了暖漪的话,眼中有厉光闪过,脸上却挂起笑容,恨不能哈哈大笑那种,“傻孩子,谁能要了你的命?不说其他,有我在,便是你到了阎罗殿,我也能给你拉回来。” 那是如今……暖漪当然知道,她有些困了,慢慢闭上眼睛,轻声说,“您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如果前世袁夫人能早些出现,也许暖漪就不会早死。 现在还难以忘记她撒手人寰时哥哥霍祈的表情,让她觉得下一刻哥哥也活不了了。 那般刻入骨髓的痛苦。 又有谁能懂。 不一会儿,暖漪就睡熟了。 袁夫人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绕过屏风就见楚骧站在门口处,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两人对视一眼,从屋里一起退出来。 袁夫人站在屋外,说的第一句便是,“暖漪从前是不是遭过害?” 如果孩子不是被人狠狠伤过,怎么会吓成这样,生怕自己一步走不对,就丢了性命。 楚骧同样疑心这个。 他讲:“义父带着我与霍祈常年在卫城,留暖漪在京,她一贯报喜不报忧。” 这就是暖漪太乖顺的坏处了。 她一直表现的很好,以至于大家都觉得暖漪活的平顺。 袁夫人那双桃花眼瞪起来,没等她说出惊人之语,就有暗卫来禀报,那镇北侯府的表姑奶奶被抓来了。 楚骧手下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顶尖高手,去抓拿一个后宅妇人实在是大材小用,不出一个时辰,人就已经带回来了。 “走。” 这私宅不大,暗卫将小董氏带到后院柴房里侯着。 袁夫人进门前,扭头看了眼楚骧,问:“你不遮面?” 楚骧摇摇头,“不用。” 仅仅是一个动作,袁夫人心里就已经明白,楚骧没打算让小董氏活着回去。 倒也是,敢给暖漪下毒,确实没有活的必要。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四周站在暗卫,这些人穿着最素净的黑衣,就跟影子一样分布在四周,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小董氏双手被绑在身后,嘴巴里塞着破布,整个人仰躺在地上,看见袁夫人与楚骧一同进来。 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剧烈地挣扎起来。 小董氏不认识袁夫人,可她认识楚骧啊! 等暗卫将她嘴里的破布拔除,她就大声嚎叫起来,“秦骧!哦,不对!二皇子殿下,不不不!骧王殿下!!你忘了我吗?我是……”曾经楚骧在镇北侯府时,跟小董氏有过数面之缘,虽然没说过话,但那时候楚骧在镇北侯府是当自家孩子养的,小董氏想说‘我是姑母啊’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当,如今楚骧的身份,谁敢对着他称一句长辈。 顿了下才又说:“不记得我,阿葇你总记得?”提起女儿,小董氏委屈地落了泪,“那个傻孩子还在等你啊!你真是好狠的心啊,她对你可是一片痴心啊!” 袁夫人来回看了看这两人,她不知道楚骧跟叫阿葇的人还有瓜葛? 第107章 她早就想把暖漪养成一把刀! 第117章她早就想把暖漪养成一把刀! 不过,管它什么瓜葛。 袁夫人蹲下身,一双桃花眼此时带着些邪气,她问:“你给暖漪送了串佛珠?” 单刀直入根本没有半点迂回。 楚骧有些惊讶,早已经熟练掌握一套审讯手段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问人话的。 小董氏眼神中带出些惊恐,嘴却是硬的,“我给侄女送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何人?” 侄女? 袁夫人从前没见过小董氏,只是当年听说这女人不愿嫁给霍炳祥,撕毁婚约,嫁了镇上的富户。时间流转,就这么个东西,竟然也敢害她女儿。 一抹的轻蔑的笑意后,袁夫人手指翻动,只见她一掌拍在小董氏嘴上,随后悠悠然地站起来。 楚骧甚至没看出来袁夫人具体做了什么,就听小董氏大叫:“你给我吃了什么?” 小董氏觉得嗓子泛凉,到这会儿才是真的生出恐惧。 袁夫人就冷冷地睨着小董氏。 很短的时间后,小董氏蜷缩着身体开始满地打滚,嘴里不断呻吟着,“好痒!我好痒!” 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奇痒难忍,她的手还被反绑在身后,根本挠不到皮肤上。逼急了只能在地上蹭,根本没有任何优雅可言,像是牲畜一般在地上磨蹭。 不说楚骧,周围的暗卫见了眼前这一幕,都暗暗心惊。 要说他们审问过的人早已经不计其数,什么酷刑没见过,可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折磨人的法子,忍不住惊讶。 袁夫人一脸平静,还有些遗憾似的说:“最近太忙,手头没多少好玩意儿,倒让你占了便宜。” 她最近被霍炳祥困住,随身也只有这些无伤大雅的药。若真让她好好准备,这小董氏怕受的罪不止于此。 小董氏痒疯了,“救救我!快救救我!太痒了!!” 袁夫人往后退了一步,一脸嫌弃,怕小董氏四处攀扯脏了她的裙子,只冷淡道:“我问你答,敢有一个字胡说八……” 不等她说完,小董氏已经叫喊起来,“我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这个态度就很好。 “你给暖漪送的佛珠是谁给你的?”袁夫人问。 小董氏痒地满地打滚,嘴里支吾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袁夫人转身就要走。 小董氏哪里敢让她就这么走了?急忙补充,“是真的,那晚有人出现在我屋子里,带着面巾挡着脸,我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说完怕袁夫人不信,一股脑儿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部说出来,“府上盼着暖漪死的人多的是,老夫人嘴上说心疼暖漪,背地里没少骂她是个累赘,若不是她母亲死时她太小,侯爷不用耽误那么久才娶妻,也不用等到萧氏进门!” 无稽之谈!当年袁夫人离开霍炳祥时,萧氏已经找上门来了。之所以娶萧氏的日子往后延了那么久,是因为当时还在进京讨逆途中,朝局未定,霍炳祥他拿什么娶继妻。 袁夫人气血上涌,“还有呢?” 小董氏已经痒的没了理智,音调都是怪腔,“还有那萧氏!她……她……她早就想把暖漪养成一把刀!暖漪从小身边没有奶娘,我亲耳听到她讲不能在暖漪身边放沉稳有心计的老人儿,就放一帮小丫鬟哄着她,不出三年就能哄的暖漪不知天高地厚,四处捅娄子!到时候她这个当家主母名正言顺处置她,这把刀用好了,不仅侯爷世子要敬着她,整个候府都没人敢与她相悖。” 好歹毒的用心。 楚骧眸中冷光乍现。 他知道萧氏对暖漪不用心,放她在后宅不闻不问,却不知道背地里还有如此肮脏的心思。 袁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是真不知,当年一时任性的决定,会让女儿承担所有的后果。 这十几年,暖漪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小董氏已经到了极限,“你们杀了我!杀了我!” 死,反倒痛快。总比这样痒强! 死前,小董氏心有不甘,“我做什么了?那阖府的人都盼着暖漪不得好死!我不过就是顺着她们的心思办事!凭什么拿我问罪!”痛苦中,小董氏甚至说出了,“那暖漪能活到今日,命还不够好吗?当年捡个叫花子回来,如今竟成了皇子。活该她被人嫉恨!” “你去死!”袁夫人上去一脚就把小董氏踹的没了声音。 一旁的暗卫要上前查看,袁夫人拢了下前额的头发,“没断气!等下就会痒醒,等醒了让她把暖漪从小到大所有她们背地里的勾当都说出来!” 说完袁夫人转身就往外走,这房间不大,她转身就能走出去。 站在院子里,袁夫人大口大口喘气。 楚骧也跟着出来了,不仅只有袁夫人一个人接受不了。 背对着楚骧,袁夫人几乎是声泪俱下,“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我……”她说不下去了。 真的一无所知吗? 不是的。袁夫人自己就从小没了亲娘,没有母亲庇护,孩子会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她比谁都清楚。 自欺欺人罢了。甚至暗搓搓的想,霍炳祥如今官运亨通,娇妻美妾,好不快活,孩子必然是会养的很好的。 人生大半的经历,都用在男人与事业上,哪里顾得上女儿呢。 楚骧不愿听袁夫人哭诉,越过她,径直走了,他想去看看暖漪。 暖漪在陌生地方睡的并不踏实,迷瞪了一会儿,就醒了。 睁开眼就见楚骧坐在她床头,盯着她出神。 “醒了?”楚骧摸摸她额头,“有没有不舒服?” 他嗓音出奇的温柔。 让暖漪都有些不适应了,“你怎么了?” 楚骧突然道:“漪,我请旨外派好不好?” 外派? 暖漪刚醒,还有些迷糊,定了一会儿神才笑他,“你又不是状元郎,要被外派去当地方官?” 对朝堂上的事情,暖漪其实并不了解,没人告诉她这些,这些年只是听闲言碎语了解些。最深入人心的便是开恩科后,三甲游街,状元、探花、榜眼,暖漪还曾去街市上看过。 后来就听说状元郎被外派去江南做了地方官,等熬出了政绩才能回京。 多少官员熬了半辈子才能获得回到京城做京官的资格,倒没见过皇子请旨外派的。 尤其是楚骧现在正是被重用的时候。 暖漪坐起身,探出手轻抚楚骧的脖子,他皮肤白,就算在军营里捶打了这些年,手脚都被磨地粗粝。肩、背、腰、腿,各处都伤痕累累,唯有这处保持着原有的模样,手感顺滑。 “阿骧……”暖漪叫他。 楚骧凝视着她,眼中有歉疚,还有浅浅的挫败。 让她生活的不开心,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暖漪摇摇头,“别自责。” 她心里很明白,他已经尽了全力,只是她……走不出自己的心魔。 楚骧伸手抱住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像是最温暖包容的存在,接受着他的一切。 尽管她自己并不愉悦,却依旧舍不得怨他什么。 忍不住搂的更紧些,轻声对她说:“漪,往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你能开心一点吗?” 第108章 宫中微澜 第119章宫中微澜 相比于暖漪的复杂心情,佟盈萱眼神坦荡又直接。 她已经做好了成为楚骧侧妃的准备。 茶还没喝,外头就有宫里的公公来传旨,皇后娘娘说想要见见新晋的骧王侧妃,让暖漪带着佟盈萱进宫拜见。 照规矩,侧妃进门不用特意进宫去拜见帝后,便是御旨赐婚,也逃不过一个‘侧’字,嫡庶不可混淆,正妃嫡妻才是正统。 但如今皇后这一道旨意传下来,明眼人都知道皇后在给佟盈萱张目。 大有撑腰的意思。 接到皇后懿旨,自然不可怠慢,暖漪让佟盈萱回自己院子去准备一下,她自己也要换身衣服。在王府里,暖漪从来穿的舒适,进宫请安,尤其是今日这样的时刻,她需要穿上王妃礼服,整套装备齐全。 丫鬟们帮着暖漪换装,楚骧站在一旁问暖漪,“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 懿旨上没说要楚骧陪同,暖漪也不想让他去。 面对楚骧,暖漪从没修过绕弯子说话这一门课,直来直去地讲:“你今日陪着进去,旁人会说你是放心不下侧妃,我不愿意。” 尽管私心里她对佟盈萱有很多复杂的感情,但明面上,她不想让楚骧跑去给佟盈萱搭台。 有暖漪这句话,楚骧立时打消了念头,不过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进宫之后别乱走,若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就挑明了说你已经有孕,谅他们也不敢为难你。” 暖漪怀孕的事情一直没有对外公开,原本他们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只要王府里面的人不对外泄露,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但进宫之后,这件事就有可能无法保密下去。 “我知道。”暖漪摸了下肚子。 她有孕时日尚短,加上府里照顾的周到,她倒是没受什么罪。偶尔有闻不得的气味,保准再闻到第二次。进到宫里,怕是就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难免会有些忐忑。 暖漪装扮好从正院出来,见佟盈萱已经站在二道门外等着她。 佟盈萱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她是侧妃,不能用正红色的物件儿。这件水红色襦裙,样式端庄,配色大气,很适合入宫。不过头上新添了金累丝嵌珍珠宝石九蝶簪,流光溢彩中带着甜味儿,完美诠释新嫁娘的美好心情。 就佟盈萱这身打扮,暖漪心中给她打了很高的分数。 不愧是锦绣庄的幕后东家。 两人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入宫。 在宫门口上了软轿,暖漪望着曲径深深的宫墙,不过才搬出去十天罢了,竟像是过了好几年那么久。 想起自己出嫁时进宫路上的心境,不知佟盈萱此刻会不会有些忐忑。 说起来这还是佟盈萱第一次进宫见皇后,虽然从前她在京中豪门贵妇圈名声不错,但能进宫见皇后,远远不是有名声就可以的。 从软轿上下来,佟盈萱深呼吸。 免不了有些紧张。 暖漪站她身边,轻声说:“别怕。”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佟盈萱表情有些龟裂。 难以描述出自己内心的震惊,在圣旨赐婚之后,佟盈萱就知道,她跟暖漪的手帕交就此了断。不仅没了从前的交情,怕是以后相见都要刀光剑影。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京城豪门中,正妻与妾室斗的鸡飞狗跳的事情屡见不鲜,都已经成了默认的事实。 佟盈萱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却没想到暖漪会说出这两个字。 表情僵硬地给了暖漪一个笑容,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暖漪也不需要她说什么,此时开口,是因为当初暖漪想起自己初次入宫时的恐惧,并没有多想其他。 皇后的慈恩殿依旧高高在上, 要走上一阶阶的阶梯,一步步走向最高的地方。 皇宫的建筑都是经过工匠耗费心血完成,不仅仅只是住人的房子,还要彰显出权利的仪式感。 吉春忍冬今日都跟在暖漪身侧,不错眼珠子地盯着暖漪,深怕暖漪有个什么闪失。 等暖漪带着佟盈萱进到慈恩殿里,才发现今日皇后宫里的人不少,除了皇帝不在,其他宫里能数得上的人物几乎都来全了。 甚至比暖漪婚后次日认亲时,来的更全。 最让暖漪想不到的是,大皇子楚骏也在,要说楚骐在,不是什么新鲜事,皇后是楚骐亲娘,楚骐来请安理所应当。这大皇子楚骏跟萧皇后从来没有交集,甚至房间传闻关系并不好,不知他为何在此。 暖漪压住心中疑问,带着佟盈萱给皇后行大礼。 皇后今日上了妆,将原本难看的脸色修饰了些许,胖乎乎的脸上挂着笑容,等暖漪她们行完礼了,高兴地摆手,“好孩子,快过来让本宫瞧瞧。从前就听人说佟家大姑娘才色双绝,今日可算是见到真人儿了!” 能被皇后说一句‘才色双绝’,可真是不容易。 暖漪跪在原地,皇后没叫起,她就不能起。一旁的佟盈萱因为皇后叫,站起身,却也不敢站直,挪着步子到了皇后身前。 皇后拉住佟盈萱的手,似模似样从上到下的打量,连声夸,“好好好,这么水灵儿的姑娘,如今成了本宫的儿媳妇,真是本宫的福气。” 要说前一句话还算正常,这句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尤其是暖漪这个正儿八经的正妃还在下头跪着,皇后这般大肆地夸奖侧妃,着实是要让暖漪难看。 暖漪早想到今日进宫怕是会碰钉子,她爹镇北侯刚被罢了官,镇北侯府正房夫人还是萧皇后的亲妹妹。 这个档口,萧皇后无论如何都不会给镇北侯府的人好脸色看。 好在慈恩殿规矩大,暖漪跪下前,已经有宫人放了蒲团,暖漪也不算彻底跪在地板上,她权当修禅养心了。 倒是佟盈萱被皇后这一番话夸的很是惶恐,“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当不起。”她甚至没有叫皇后为母后。 佟盈萱心思玲珑,哪里能猜不出皇后的意图,只是皇后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她推上风口,简直是架在火上烤。她想过要跟暖漪彼此争斗,却不愿意成为第三人手中刺向暖漪的尖刀,这是两码事。 萧皇后脸上依然笑的和蔼,“你这孩子,倒是谦卑。” 一旁的燕妃眉眼流转,趁机说道:“快让骧王妃带着新来的妹妹认认人,别往后冲撞了。” 这话说的节点正正好,皇后都没办法反驳,只能顺坡下,“去,让暖漪带着你认人。” 佟盈萱急忙退回暖漪身边,暖漪此时才站起来,带着佟盈萱认人。 后宫除了皇后、燕妃比较重量级,其他人都是点缀。再来就是皇子们,暖漪心中奇怪这些皇子来凑什么热闹,但面上还是给佟盈萱介绍了一遍。 坐在轮椅上的楚骏。 佟盈萱行了半礼。 楚骏神情恍惚地凝视了佟盈萱一阵,才叹声说:“久仰。” 一个大伯哥对着弟媳妇说这个话,实在是不妥。 暖漪伸手抓住佟盈萱的手,她怕佟盈萱惊慌失措之下会说错话。 佟盈萱确实吓坏了,手心里全是虚汗。她从未见过大皇子,不知道这人突然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暖漪抓住了手,佟盈萱才像是找到了支点,脸色缓和了些。 暖漪接着就想带佟盈萱往旁边继续介绍楚骐。 只是她们想不留痕迹的带过,却有人不放过她们。坐在不远处的瑾嫔状似好奇地问:“怎么?大皇子跟骧王侧妃是旧相识?” 第109章 活过来了! 第120章活过来了! 现场的气氛变得诡异又平静,就跟滚烫的油锅一般,只等着一滴水溅进去,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暖漪甚至能感觉到在场的后宫嫔妃们都屏住了呼吸,内心雀跃,面上努力维持着事不关己的表情。 便是暖漪已经经历过后宫的种种场面,此刻也不自觉地提起心神。 她先是看了一眼楚骏,解铃还须系铃人,因他说了模棱两可的话,才导致佟盈萱面临到此番难堪场面。 赫然发现,楚骏到了这种时候还目光痴迷地望着佟盈萱! 狗男人!! 暖漪心中大骂,他这是恨不能佟盈萱不死啊! 二皇子侧妃与大皇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仅是想想,暖漪就觉得头皮发麻。 当机立断,暖漪凉笑了一声,“瑾嫔娘娘真会说笑,我这妹妹昨日进门,今日才第一次见大哥,怎么就成旧相识了?” 瑾嫔顿时蹙起眉,露出疑惑表情来,“那大皇子殿下为何会露出如此神情?” “恕我愚钝,这瞅着男人神情就能看出内心想法,连过往交际都能联想出的本事,实属罕见。” 暖漪这话说的太不客气,几乎没有半点宛转迂回,就差直接骂瑾嫔心思多,并且是专门琢磨男人的心思。 瑾嫔听懂了,一下子站起来,眼泪都下来了,“骧王妃血口喷人!” 这样正面冲突,暖漪也是第一次,她心里想,若真是到了没办法的境地,大不了就装晕,她如今有孕,这瑾嫔也不敢真为难她。 有肚子里的孩子做支撑,暖漪无所畏惧,“我夸瑾嫔娘娘,难道还夸错了?” “你……你……”瑾嫔是去年选秀进宫的宫中新人儿,年纪不大,这一年得了圣上青眼,侍寝次数后宫最多,壮出了三分胆色。 她左右看看,平时对她姐姐妹妹叫的亲热的其他嫔妃,这会子完全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甚至于连眼神都不愿意跟她对上。 暖漪懒得再管瑾嫔,这殿上,最有杀伤力的人还是坐在主位上的萧皇后。 拉着佟盈萱,暖漪一脸荣耀地向萧皇后夸赞,“母后有所不知,我这妹妹在闺中时写的诗文,可是被大儒夸奖过说她若是男子,考个状元郎都如探囊取物一般。”说完这话,暖漪瞅了一眼依旧云里雾里不知在想什么楚骏,“大哥怕是曾见过我这妹妹写的锦绣文章,有爱才惜才之意,才会失了形状。” 坐在皇后一旁的燕妃先笑了,“快瞧瞧她这自夸自擂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能写出好文章呢。” 暖漪顺着话头,自我调侃,“燕妃娘娘这是拐着弯笑我呢,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我是白字先生,再没有比我更废物的闺阁千金。能走到今日,全因父皇母后偏爱,暖漪感怀五内,唯愿能尽孝在父皇母后身前。” 这一番,看起来是贬低自己,其实拍了帝后的马屁。让萧皇后此刻想要发作都没了立场。 燕妃望着暖漪的神情不由带着些审视。 从前不知这骧王妃还有如此口才,更心惊的地方在于后宅女子,皆是你死我活争斗不休,偏偏骧王妃没有做壁上观,今日若是砸实了骧王侧妃与大皇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不需要任何证据,仅凭人言可畏,往后这骧王侧妃就算是废了。 竟然能帮侧妃解围,燕妃有些看不明白骧王妃到底存着什么打算。 让人看不出心里谋算,才会令人生出忌惮。 燕妃不愿多掺合,将话头抛给皇后,“娘娘快管管这伶牙俐齿的丫头。” 萧皇后脸上的笑容已经散去,她想的比燕妃还要多,神情淡淡,“知道你得了个好妹妹。往后让你这妹妹伺候好骧王,早日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是。”暖漪恭敬道。 一场风波平息下来,暖漪整个后背都湿了。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真实感受到大殿里那摄人的压力。这宫里的人,便是不起眼的角色,那也是能咬死人的毒蛇,一时不慎,就是玉石俱焚。 因引见楚骏出了这等事,接下来的亲人介绍环节就彻底结束。 暖漪带着佟盈萱落座,原本就没有王府侧妃还要认人的规矩,侧妃平日里又不出席盛大典礼。 见暖漪她们落座,楚骐带着楚驷先行告退,今日他们本就是过来给皇后请安的,因皇后说暖漪要带着侧妃进宫请安这才多留了一刻。楚骐甚至觉得很晦气,他这大哥不知道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竟然做出在这种场合公然调戏骧王侧妃的事情。 站在男人角度看的比女人透彻,楚骐很明白楚骏想要做什么。 不过是见色起意,令人不齿。 楚骐这个皇后亲儿子都告退了,楚骏继续留在这里就不妥当了。他身为皇子,又不是皇后亲生,照理说应该跟皇后保持距离,避嫌才对。 听着楚骏的轮椅轱辘声远去,暖漪也带着佟盈萱站起来告退。 骧王如今已经出宫立府,王妃就算入宫请安,也不该多停留。 皇后心情不愉,没多耽搁就让暖漪带着佟盈萱走了。 从宫里出来,出了宫门已经艳阳高照。晒的人皮肤发紧,谁也顾不上多说话,直接上了马车回王府去。 马车里,忍冬给暖漪倒了杯红枣茶,吉春从一旁的食盒里端出一盘茯苓饼。 暖漪吃了一块茯苓饼,又喝了两杯红枣茶这才松了口气。 “活过来了。”她感叹。 忍冬又是心疼又是忌讳,“王妃不可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什么活啊死的,最好还是不要说。 暖漪知道忍冬的意思,她笑笑,“最近的日子过的太安逸,这般应酬实在是太累了。” 自从她搬出宫住进骧王府,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休息就休息。整日里,连脑子都不用动,身边人就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进了宫才醒悟,她在王府过的日子,简直赛过神仙。 这宫里女人成日里一句话能带出万种心思,真累死个人。 吉春提议,“王妃您打个盹,从宫门口到王府还需要一段路呢。” 暖漪在王府时还不觉得,今日离了府,才发现自己是有些嗜睡。才不过半天的功夫,就撑不住了。 这马车比寻常马车空间要大很多,是楚骧特制出来给暖漪用的。 马车内部就是个小房间,一应俱全。 长凳铺上厚厚的软垫,暖漪躺下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吉春跟忍冬十分默契地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生怕打扰了暖漪休息。 …… “王妃…王妃…” 暖漪觉得自己才睡下,就听忍冬在耳边叫她起。 睁开眼睛时难免有些起床气,满脸的不高兴。 看她这样,忍冬反倒觉得放松了些。今日是忍冬头一次跟着暖漪进宫,之前暖漪在宫里时,忍冬她们几个被安排去学规矩,只有吉春一个人跟在暖漪身边。 头一次亲身体验,感觉真是……好可怕。 忍冬哄暖漪,“进府再睡不迟,身上穿着礼服,睡的不安稳。” 暖漪醒神过来认命地从马车上下来。 总不能一直睡在马车上。 暖漪往里走了两步,才想起还有佟盈萱,扭头就见佟盈萱满脸通红,眼睛都哭肿了。 回府这段路,暖漪睡了一觉,佟盈萱却是结结实实哭了一场。 第110章 姑娘救我! 第121章姑娘救我! 唉。 暖漪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少不得劝她一句,“往后进宫的机会不多,不用放在心上。” 宫里那些人,无风还能起三层浪呢。 佟盈萱胡乱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暖漪能说这一句已经是极限,碍于两人如今的身份,做不到掏心掏肺去交心。 回到正院,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这会儿吃午膳已经有些晚了,从宫里回王府,为了让暖漪睡的安稳些,车夫刻意放慢了速度,耽误了时间。 一桌子菜,暖漪胃口缺缺。 最近气温升高,燥热感袭人,暖漪坐在屋里有些心烦。 忍冬见不得暖漪不用膳,就跟秋叶商量着让厨房给暖漪做些顺口的东西吃。 秋叶说:“我听说妇人有孕最好能多用些鱼,对腹中孩儿好。” 忍冬识文断字,也懂些医术,自然知道鱼肉对产妇以及孩子好。只不过,“主子如今别说吃鱼了,便是有丁点儿异味的东西都吃不下。” 自从暖漪因闻到鱼味呕吐一番后,餐桌上就再也没见过鱼肉。 秋叶当然知道这事,她今天提,是因为想到了好办法,“我想着让厨房师傅将鱼肉剃下来,打成鱼丸子,煮在汤里。就算主子没胃口,喝碗汤也是好的。” 如此说,倒可以一试。 “那你亲自去厨房盯着,跟大师傅说些好话,尽力做到没有异味最好。” 秋叶点点头,站起身就往厨房去了。 到了厨房,秋叶正巧碰上侧妃院子里的下人将侧妃那边的膳食撤下来,看样子也是没怎么动过。 见到厨房大师傅,秋叶乖巧问了安。 王府厨房大师傅有两位,一位是宫里分出来的,如今管着厨房大小事。还有一位是暖漪从前在镇北侯府就用的厨子,随着暖漪一直跟到这里来。 跟着暖漪从镇北侯府过来的师傅,身份比不得宫里出来的高,所以在这厨房算是二把手。 秋叶明白这其中的竞争关系,所以并不一进厨房就去找从前用惯的那位,而是向宫里分下来的这位先行礼,好声好气的问安。 大师傅心气不顺,最近王妃胃口不佳,主子吃不好,便是他们做奴才的失责。长此以往下去,他这个厨房大总管怕是干到头了。 这刚进府了个侧妃,大师傅有心示好,结交个面子情也好。他在后宫呆了半辈子,很明白身份这玩意儿,在皇家那就是个摆设,有宠无宠才是正话。 谁知道这侧妃往后有没有造化,若是真能得王爷宠爱,便是正院的那位也要靠边站。 只是,送到侧妃院子里的吃食,几乎原封不动抬回来了。 足见他送去的这些菜品,不得侧妃的心。 大师傅正琢磨侧妃到底爱吃什么口味,就见王妃正院的丫鬟过来请安,细声细气的模样看着倒讨巧。 “可是王妃有什么吩咐?”大师傅心里如何算计不提,面对秋叶,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秋叶笑笑,“王妃午膳没吃什么东西,王爷晚间回来怕是要怪罪,奴就想着来厨房瞧瞧,好歹弄些东西让王妃用下去些才好。” 这话简直说到大师傅心坎上了,楚骧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尤其是这府里还有个管着杂事的单公公。 旁人看不出那单公公的厉害,只当那是从宫里放出来养老的宫人。可大师傅不是一般人,他在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年就听宫里师父说过,先帝身边有个厉害人,是他们阉人里的这个!(大拇指) 只不过他们当时还都是底层的小太监,无缘得见,只知道姓单。 这么多年过去,大师傅一直没忘了当年师父说起单公公其人其事时的佩服神情,那可是他们这些无根之人够不着的位置。 当年宫乱,宫里主子换了一茬,宫人也跟着死了一批。 大师傅还以为单公公早死了呢,实在没想到会在如今的骧王府遇上单公公,只需一眼,他就知道那单公公绝非善类。 厨房这份差事,大师傅殚精竭虑不敢有半点怠慢,原还想着出宫了能借着宫里熬了这么多年的辈份,捞些油水。 怎奈,骧王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手下那单公公更是人老成精,被他瞧上一眼,大师傅都心慌气短。 “姑娘说的是。”大师傅笑微微的,“姑娘想要些什么?” 秋叶可不敢劳动这位大师傅,有些含羞道:“奴瞎琢磨出了一道菜,又怕自己做不好弄砸了,这才来求大师傅给个通融,让奴自己试试。” 大师傅眼皮一抖就知道秋叶的打算。 顺水推舟,“那你便去找王师傅,他这会儿得闲,让他给你盯着些,别糊了咸了惹王妃不痛快。” 要的就是这句话,秋叶急忙谢过大师傅,转头去找王师傅了。 这王师傅还是霍祈当年为专门给暖漪设小厨房买来的,等到暖漪出嫁,就被当作陪嫁跟着暖漪一道走。 暖漪在宫里时,他没用武之地。 宫里的厨房,王师傅根本摸不进去。 出了宫到了王府,他又被大师傅压了一头。大师傅不让他碰锅台,他也没法子。左右,他的身份根本不配跟大师傅斗法。 秋叶找到王师傅的时候,王师傅正在后厨处理现杀的母鸡。 “王师傅,您这是作甚?”秋叶跟王师傅从前在镇北侯府就熟悉,说起话来少了几分客套。 王师傅见是秋叶,停了手里的动作,“想给王妃补身,熬个母鸡汤。” 秋叶叹口气,“王妃午膳一口都没吃。” 王师傅心情复杂,自从前些日子他做的那道松鼠桂鱼引得王妃吐过一场后,大师傅就不让他在碰炉台。这些日子,他成了后厨的闲人,成日里只能做些打下手的活计。 如今听王妃吃不下东西,心里就像是两个小人在对打,一边小人说:“该!让大师傅趁机排除异己,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么龙肝凤胆给王妃吃!” 另一边的小人则担忧的很,王府有孕这件事在府里尤其是厨房,那是不能说的公开秘密,女子有孕却吃不下饭,该如何是好。 秋叶知道最近这段时间王师傅的处境,轻声说:“我想了一道汤,来跟您说说,您若是做得出来,我就当汤品给主子端去,不算正餐,只要主子吃的好,何愁你爬不起来。” 相比于忍冬一心只有暖漪,夏兰天真烂漫不知愁滋味,秋叶虽不多话,操心的事却多。 就比如王师傅被宫里那位大师傅架空一事,秋叶跟王师傅相识多年,也不想看着王师傅就此消沉。再者说,厨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往后秋叶还是想让暖漪吃王师傅做出来的膳食,毕竟是自己人,放心许多。 王师傅被秋叶一番话说的眼睛都亮了。 “姑娘救我!”王师傅感激的眼眶都红了,“姑娘但说无妨,我一定尽全力做出来。” 秋叶其实不懂厨艺,只是小时候见街市上有卖鱼丸的摊子,这才起了意。 王师傅听秋叶说想用鱼丸做汤给王妃喝,一下子就像是被人点了天灵盖,整个人都活了,“这个好办。” 暖漪百无聊赖地趴在靠窗的软榻上,手里拿着本医书晃荡。她回府时,府里的下人就已经告知她,楚骧有事出府去了,交代让她回来好好休息。 只是她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回到府里反而没了困意。 突然有股香味飘来,暖漪嗅了一阵,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问身边吉春,“什么味道?好香!” 第111章 你会不会移情别恋呀 第122章你会不会移情别恋呀? 吉春鼻子闻了闻,“奴去看看。” 没等吉春走出门,忍冬就带着秋叶一道进来了,秋叶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蜜色双耳汤盅。 吉春笑道:“先前看你俩神神秘秘不知在嘀咕什么,原来是商量着鼓捣吃食去了。” 忍冬不接话,秋叶直接将托盘放在暖漪面前,“主子快尝尝。” 暖漪揭开汤盅上的盖子。 清香扑鼻,汤盅里面丸子洁白细嫩,形如汤圆,汤清味纯,衬以火腿,菜心香菇,色彩鲜艳。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拿起银匙暖漪先是舀了一点汤来品味道。 入口清爽鲜甜,一下子就勾起馋虫,她到这会儿才觉得饿。 又舀起丸子来吃,一口咬下去,肉质鲜嫩弹牙,咀嚼之后暖漪有些惊奇,“是鱼丸?” 因她闻到鱼腥味就想吐,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在餐桌上见到鱼相关的菜色了。 忍冬拉了下秋叶的袖子想让秋叶自己说。 这可是立功的时刻,绝不能错失。 秋叶有些局促,她在忍冬吉春两人在的场合,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好似已经习惯了让这两个人站在前面。 被忍冬一拉,才开口,“听人说吃鱼对肚子里的孩子好,会变得聪慧。” 暖漪吃的满足,大眼睛都眯起来,诚心实意地道谢,“多谢你。” 她知道秋叶一定是费了心思才想出这道菜来。 秋叶不敢贪功,急忙说:“不全是奴,这菜是王师傅做的,奴就是动动嘴。” 其实秋叶想的很简单,就是鱼丸煮汤。到了王师傅那里,先是用老母鸡吊汤头,又用鸡茸将汤里的腥味都撇出,鱼丸挑选了鲜活草鱼,捣成鱼茸调味后捏成汤圆状。不仅如此,为了味道更丰富,王师傅还在汤里放了金华火腿,菜心香菇,这才能做出这道美味佳肴。 “那好,往后膳食这块就由你负责。”暖漪给秋叶添里差事,“王师傅那里赏二两银子。” 秋叶急忙谢恩。 暖漪自己吃的开心,就想着让楚骧也尝尝。 于是等晚上楚骧回府,进了正院就见暖漪站在院子里等他,一脸笑容。 楚骧心里将刚才听到的回禀过了一番,他今日忙,回府才知道暖漪在宫里遇到了不快事。 没想到暖漪拉过他的手,献宝的眼神明显,“快来尝尝,特别好吃。” 她这样,楚骧心里有再多的顾虑也消了,被她拉着进屋,坐在八角桌前,正对着桌上的汤盅。 暖漪眨着眼睛等着他吃。 楚骧回府前在外已经用过酒菜,并不饿,不过此时暖漪目光灼灼,盛情难却,他只能从善如流吃一口。 意外发现,味道不错。 他问暖漪,“你做的?” 暖漪瞬间垮脸,“我哪有这个本事。” 她表情太深动了,逗的楚骧露出笑容,“厨房送来的?” 暖漪晃晃手指,“秋叶想的,王师傅做的,好吃吗?我今天下午吃了这一盅。” 楚骧低头一望,这双耳汤盅比一般的容器要大,吃整整一盅,有些过了量。 难免不赞同,“身体忌讳暴饮暴食,你若喜欢,让厨房明日再给做就是,何至于一次吃这么多,撑坏了可怎么好。” 暖漪摸摸肚子,下午确实吃多了,以至于她晚饭都没用。 “我知道错了,往后一定注意。”她显得特别乖巧。 楚骧立时心软,“等下我带你出去走两圈,消消食。” 今晚月朗星稀难得好心情,楚骧犹豫了一阵,到底没有问暖漪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其实事情经过他已经全部了解,有吉春在,他甚至连暖漪席间一口茶没碰的细节都知悉。 暖漪像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正好让楚骧能开口说另外一件事,“我可能要出京一段时间。” 暖漪停下脚步,“嗯?” 她脸上的笑容还在,楚骧也就没那么难以启齿,简单解释,“去年时疫最严重时,朝廷为了安抚民心,开仓放粮。如今国库空虚,今年的夏粮万不可出现任何纰漏,否则今冬怕是难捱。” 道理暖漪一听就懂,她只是问,“你去监督夏粮入仓吗?” 她如此聪颖,让楚骧少废不少口舌,点点头,“事关重大,总要亲自看着才放心。” 这是重要的事,暖漪没有阻挠,“去江南吗?” 江南乃朝廷粮仓,每年粮食产量近一半是江南所得。 楚骧点点头,“我想把江南六郡都走一遍。” 如果这样的话,怕是要去个小半年。 暖漪沉默不出声了。 楚骧也知道这一去怕是要离京很久,同样舍不得她,正好两人已经走了一阵,顺势带着她坐在石凳上歇脚,轻声对她解释,“我这些年在卫城,对中原地区接触并不多。去年去益州治疫,发现地方上人事关系错综复杂,跟朝廷中各方势力都有隐秘的关系。趁着这次巡视夏粮入仓,我也想要去江南走一走,摸一摸当地的情况。” 这是早在计划中的事情,楚骧一直在卫城,手下人脉势力几乎都来自于西北军。 若想要保证自身,有这些势力足矣。但若是想要问鼎更高的位置,就不能安于现状。 江南乃是国之命脉,粮食、盐税、海运,方方面面都关系着朝堂稳固,这样的地方,楚骧必然是要去的。 不仅要去,还要尽力了解的更深入,最好能扶植起自己的势力。 “原本打算带你一起去,没想到如今你有了身孕。”楚骧当初打定主意要带暖漪去江南走走,风轻水软,她必然会喜欢,没想到肚子里这孩子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只能留暖漪在京中,“怕你受不住舟车劳顿,我与义父已经商议过,等我离京,就让袁夫人回府上来住,方便照看你。” 听他说了这许多,显然是已经将什么都安排好了。 明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暖漪还是忍不住心头低落。 自己也觉得奇怪,从前楚骧跟霍祈去卫城,一走就是一两年,她也没有这般提不起劲儿来。 楚骧看出暖漪情绪不高,又说不出其他劝解的话来,只能静静陪着她。她的情绪太明显,以至于楚骧在猜测,从前他跟霍祈离京时,她是不是也是如此,独自黯然神伤。 又或者,她单纯是舍不得他呢?如今她是他的妻子了,与从前的感情自然是不同的。 去年霍祈离京时也没见她这般低沉。 这猜想让楚骧不由得胸中火热。 他今晚特地去找了镇北侯商谈此事,心里难免不安,怕自己离京的这段日子,袁夫人会带着暖漪走。 所以才会找上镇北侯,将袁夫人请回王府。一来,袁夫人医术精湛,在府里方便照顾暖漪身体。二来,袁夫人在这,镇北侯就不会坐视不理,放任袁夫人带着暖漪走。 直到两人洗漱完歇下,暖漪突然抓住楚骧的衣领,问他,“听说江南女子身娇体软美貌如花,你会不会移情别恋呀?” 第112章 有好戏瞧喽! 第124章有好戏瞧喽! 佟盈萱带着奶娘进到正堂,被眼前景象震住。 暖漪仰头坐着,长发披散在身后,被架起来。丫鬟们分两边站着,有两个拿着洁白的棉布在一点点轻拭,有两个手拿篦子一点点的梳通,还有一个手持小香炉,再给头发熏香。 光是头发,就有五个丫鬟在伺候。 刚洗完澡出来,暖漪身上穿着家常的褂子。并无饰品加身,褂子用的是莺色素罗,空谷幽兰的花样儿,仅这匹衣料已是价值千金。 衣料、花样儿,佟盈萱是行家,只需一眼,就知道此衣料怕是宫中都不多见。佟盈萱也是接手锦绣庄之后才了解,往往最好的料子,不会上贡进宫。因产量不稳定,越是好料子越是少,进贡万一得了圣人喜欢,往后要连年不断,做不出来是要获罪的。 过去跟暖漪交情不错,佟盈萱深知暖漪在衣着方面十分随意,这身苏罗,怕是暖漪本人都未必知道其价值,只当是寻常舒服布料裁了做家常褂子穿。 最令人眼气的便是这种不经意间的显露。 旁人挤破了头,恨不能使出全身气力才能获得的东西,在暖漪这里,像是唾手可得,而且她自己还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佟盈萱刚才燃起的斗志,偃旗息鼓,低着头进去给暖漪行礼。 奶娘跟在佟盈萱身后,同样观察暖漪,后院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人,能被佟家主母送来做陪嫁,自然是厉害角色,很轻易就能看出暖漪粉扑扑的面皮下带着怎样的百般滋润。 后宅女子,只有宠爱不够,立身不稳的时候才会通过金银首饰,服装款式布料来彰显自己。如暖漪这般,被楚骧捧在手心里爱护的,便是她此时身无长物,仅凭一张脸,就足以碾压旁人。 想起佟盈萱一个人枯守洞房花烛夜,奶娘恨地咬牙切齿。 暖漪有些不自然,这般披头散发的见人实在是不妥当,但屋里丫鬟生怕她不及时擦干头发会着凉,她现在有孕,若是着凉,不能吃药只能硬抗,万万不可啊。于是拗不过吉春忍冬她们,暖漪只能这般见佟盈萱。 佟盈萱请过安之后,被赐坐。 人坐在暖漪下首,并不敢坐实,看起来还有些诚惶诚恐。 但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客气。 “臣妾那小院子颇为冷清,今个儿来就想跟王妃递个话,恩准让臣妾重新布置一下。” 骧王府占地很大,除了正院里住着两个主子,仆从丫鬟多些,其他的地方,都只留几个人守屋子,院落空置,难免会冷清。 暖漪平时很少出正院,佟盈萱现在所住的那个院子,她还是最初搬进来的时候去看过,就记得里面有几颗大树,其他都没怎么在意。这骧王府的整体格调就是大气稳重,花啊景啊的不多,这是因为在楚骧一家住进来之前,这府宅长期闲置,没人侍弄,自然就只留下好活的植物。 听佟盈萱提了要求,暖漪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住的地方,想按自己的喜好布置,再正常不过,就同意,“你想怎么布置都可以,不用问过我的意见。” 佟盈萱都被暖漪说愣了,就这么容易? 她迟疑着说,“王妃掌着王府中馈,我怎可任意妄为?” 这布置院子可不是简单事,大到树木、奇石采买,小到花匠配置,方方面面都需要主母发话。无规矩不成方圆,佟盈萱没有掌家之权,哪里能想怎么布置都可以。 中馈? 暖漪的头发已经晾干,因佟盈萱就在这,丫鬟们不好给暖漪装扮,就只是在脑后松松地编了一大股麻花辫,看起来非常随意舒适。也因为头发干了,暖漪不用在仰着头,可以坐正,面对佟盈萱,她实话实说,“中馈不归我管,我也不知道谁在管。” 这话简直跟惊雷一样,不仅佟盈萱麻了,连站在她身后的奶娘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堂堂骧王正妃,不掌中馈? 那这么大的王府,谁在管? 暖漪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突然被问到脸上,也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望向吉春。 吉春急忙往前一步,“王府一概调度都由管家处理,王爷说王妃不宜操劳,无需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这倒真是楚骧的一贯作风。 暖漪得到答案,就跟佟盈萱说:“那你就去找管家,有什么需要告诉他就成了。” 从住进骧王府到如今,暖漪根本没见过所谓的管家。 没必要啊,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照顾的很好,没什么特别的需要了。 佟盈萱得了王妃这句话,带着奶娘丫鬟告退。 等佟盈萱走了,暖漪站起身,准备带着忍冬她们去小书房。昨晚楚骧说他要去江南寻仓,这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夏季了,江南暑热,楚骧从前没去过,甚至于这些年楚骧长期生活在卫城,卫城气候凉爽,便是盛夏早晚都还有凉意。 暖漪怕楚骧这趟去会受不住江南的气候,打算用这几天在楚骧临走前,给他制出来些防暑避暑的药丸。 除此之外,暖漪又觉得蚊虫叮咬也很恐怖,她自己没去过江南,就在书本里见过,对于未知的地方,总是天生带着几分恐惧,想着多准备些到时候楚骧也好应对不时之需。 暖漪根本没把佟盈萱来说想要布置院子的事情放在心上,自顾自的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忍冬秋叶都一心跟着暖漪转,也不多问。 唯有吉春望着佟侧妃离去的方向,眸光深深,这侧妃进门第二日便想从王妃这里分得管家之权。 若暖漪真管着中馈,这侧妃修院子,事无巨细去管,难免会被质疑手伸的太长,连侧妃的院子,都不给半点权利。一旦放手不管,那么从采买到雇人,方方面面都与钱财有关,佟盈萱掌控了这些,往后就不一定会还回来。 相当于从王妃这里,分去了大半的治家权。 一山不容二虎,一座王府,怎么可能有两个管家之人,到时候一场争斗在所难免。 只不过吉春噗嗤一笑。王妃未出阁时在镇北侯府就是个不管家不操心的,现在成了王妃,有王爷事无巨细的宠着,更是什么都不用做,每日只需心情舒畅就可以。 侧妃这一拳怕是打在了棉花上,哦不,吉春突然想起管家那张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在被送到镇北侯府伺候王妃前,就跟着单公公。单公公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儿,不仅武艺高强,更是心细如发,王爷王妃都是光风霁月的人物,那单公公却像是藏在阴沟里的鼠,随时都在观察着不见光的事。 王爷身边曾有过生异心的人,听说被单公公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单公公,是个狠角色。 这座王府,王爷成日在外面奔波忙碌,王妃看书配药乐得逍遥,却没有出现一点点乱象,全凭单公公一己之力管束。 侧妃对上单公公,有好戏瞧喽! 第113章 就算是公公,那也是奴。 第125章就算是公公,那也是奴。 “嬷嬷,这可如何是好?” 佟盈萱走出正院就停下脚步问身旁的奶娘,甚至都等不到走回自己的院子了。实在是太出乎意料,来正院前,佟盈萱在心里反反复复思考过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她今日提的要求,相当于公开宣战。若是在荣安侯府,有后院妾室敢向她母亲提出这般要求,还想要伸手碰触管家之权,她母亲怕是会当场暴起,不死不休。 佟盈萱了解暖漪的个性,她猜想暖漪应该不会与她当场撕破脸,甚至于为了维护表面的祥和,还会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她的要求,并让她插手王府管理事宜。 万万没想到,暖漪竟然自己都不管家! 奶娘同样震惊,不过她比佟盈萱更沉稳些,先是吐槽,“这镇北侯府是如何教导女儿的?嫁给王爷这也有几个月了,竟然还让管家一个外人管着王府,这般不作为,王爷居然能容她!” 娶妻娶贤,平民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家。 王妃不仅仅是个头衔,还是一种责任! 楚骧如今身为亲王,不说王府内部上上下下都需要尽心料理,吃穿用度不容半点纰漏。便是府外,迎来送往交际应酬,方方面面打理妥帖。做王妃居然全然不知这些关节,不是废物是什么? 奶娘都替楚骧叫屈,“怪不得圣上下旨让侧妃快点嫁过来,这王府实在不成样子!” 骧王出宫立府,皇帝亲自下旨十日后让佟盈萱嫁过来。荣安侯府还为此手忙脚乱了好一阵,虽说早就准备好佟盈萱出嫁的相关事宜,但突然皇帝下旨,就有些意义非凡,便是侧妃,佟家也是尽了十二分的能量,给佟盈萱备嫁。 如今奶娘才恍然大悟,这娶了个没用的正妃,可不得要侧妃快点进来帮衬。 佟盈萱听奶娘说了一通,也觉得有理。 她喃喃道:“王妃在镇北侯府时根本无人教导管家事宜。” 从前佟盈萱跟暖漪关系好,也知道暖漪在镇北侯府的处境,虽然衣食无忧,但镇北侯夫人萧氏对暖漪不闻不问,就连出府赴宴都不带着她,就更别提教导她如何管家治府了。 那时,佟盈萱还感叹过,虽然自己婚事不顺,但总归父母是全心为她打算的,不像暖漪,虽有父兄撑腰,却没有亲娘教导。 女儿家的未来前程,还是母亲占据绝对上风。 奶娘眼睛都闪出光芒,“娘娘!这可是你的绝佳机会!王妃自身能力缺乏,府上到现在还让个下人管着。这般情况,你怎么能不出手?只要你能将这王府治理的井井有条,何愁王爷看不见你的好?” 身份差一等算什么?只要佟盈萱能牢牢握住管家权利,到时候连正妃要做什么,怕都要来求着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奶娘激动万分,握住佟盈萱的手,忍不住地抖。 原本嫁进王府前,佟家夫人还为此担忧,说那霍家的女儿比佟盈萱早嫁给二皇子几个月,而且又是从小一处长起来的,占着青梅竹马的便利。佟盈萱嫁进王府,怕是要做小伏低,隐忍做人。 都是世家千金,金窝窝里捧出来的娇小姐,谁比谁差? 不过是一纸圣旨,倒是分出身份高低来了。 进王府前,佟家夫人就跟奶娘商议好了,让佟盈萱进府后无论如何先要把住自己那小院子,里里外外都换成自己的人才好过日子。所以佟盈萱进门第二日就说想要布置院子,最终的意图不过是想把控住自己那小院。 没想到现在意外之喜,她有机会直接拿住整座王府。 佟盈萱也难免有些心潮澎湃。 新婚夜,楚骧连面都没露,歇在正院。 佟盈萱整晚没有闭眼,她已经预知到自己未来的生活,想要跟楚骧举案齐眉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可她也不甘于如一颗无人问津的小草般枯死在后院里。 她总要找到自己的价值,为自己的未来找一条出路。 所以即便是昨日暖漪在宫里维护了她,今天她还是来了。不是不感激暖漪维护她的这份情谊,但她没有办法,难道要为了这份情谊,做一个隐形人吗? 不! 她是皇帝下旨赐婚的骧王侧妃。 身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辱,她不会忘记在二皇子受封骧王那晚,家里人脸上抹不去的笑容。 荣安侯府不会沉寂下去,为了她弟弟将来能添一分助力,她也不能停下脚步。 暖漪不会管家,那就让她来管! 掌了王府中馈后,她绝不会亏待暖漪一分,也算是全了暖漪对她的情谊。 佟盈萱提起裙子往自己的院子走,步伐矫健,虎虎生风,颇有几分壮志凌云的气势。 “去,将管家请来!” 面对暖漪,佟盈萱还有几分矮人一头的谦卑。但面对管家这种下人,佟盈萱主子架势十足。 单公公进侧妃正屋后,就见佟盈萱端坐在正座上,妆发隆重,气势摄人。 就单凭这第一观感,单公公心下点头。 不错。 配得上他家王爷。 比正院那位平日里只求舒服无拘束的正妃看起来要端正些。 佟盈萱没想到这王府的管家竟然是个公公 不比暖漪在宫里住过些日子,身边被公公围绕过,见怪不怪。 佟盈萱这种平时生活里根本见不到太监的人,咋看之下还有些胆怯。 不过,就算是公公,那也是奴。 佟盈萱并不多给单公公眼神,只公事公办地说:“这东院太过冷清,本妃想要重新布置,王妃那边已经点了头,让本妃随意规划。管家这边若是不忙,便将相关的管事都派过来任本妃调遣。” 直接就是下令,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单公公低垂的眼皮往上抬了下,倒是对这位侧妃另眼相看。 没想到啊!正妃肚子里都怀上小世子了,都不见倨傲半分,想送娘家嫂嫂件礼物,还要亲自到库房来找他单公公拿主意。 才进门两日的侧妃,就大言不惭要管家了? 什么时候骧王府轮到不相干的人指手画脚了? 单公公眼皮又耷拉下来,三角眼眨眨,看起来颇有些人老成精的模样。掐着细尖的嗓子,单公公语气比佟盈萱更公事公办,直言道:“这王府乃是当今圣上潜邸,府中一砖一瓦都是经年之物。寻常人擅自改动不得。” 当今圣上都搬出来了,佟盈萱实在没想到这管家如此强硬。 立刻反问,“本妃见王妃正院内有花有草,还有太湖石等装饰,敢问那些都是从前的旧物吗?” 相比于这王府里其他的院子,独独暖漪住的正院装饰考究,不仅是院子里养花养草,屋内更是一处一景。与这东院冰冷克制的装饰,天壤之别。 佟盈萱的卧房里,甚至连幅画都没有挂。 光秃秃的四面白墙。 单公公振振有词,“正院改动图纸是王爷亲手描绘,自然不同。” 什么意思呢?就是这院子是当今圣上登基前的潜邸,不是什么人都能改的。楚骧当然可以,他如今是王府的主子,他说怎么改就怎么改!除了楚骧,旁人说的都不算数! 佟盈萱被单公公堵的,一张脸憋的通红! 第114章 就该直接睡! 第128章就该直接睡! 楚骧又问过地牢里关押的那些人之后,才从地牢里出来。 起风了,吹动他的长袍,楚骧站在地牢出口沉思片刻,转头往佟盈萱所住的东院走。 跟在他身后的人都是灵醒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绕路飞跑去侧妃娘娘的院子里通报。 佟盈萱都已经熄灯睡下了,突然有人来禀报说王爷马上就到。 原本安静的小院躁动了起来,便是奶娘这般经年后院摸爬的老人儿,都免不了慌乱。对着佟盈萱,称呼都变了,“姑娘穿哪身衣服?头发梳个飞仙髻如何?新制的流云簪放在何处?” 佟盈萱呆坐在椅子上,由着身边人手忙脚乱地为她装扮。 楚骧来的很快,进到佟盈萱屋里时,她头发还没有梳好,飞仙髻不成形,有两股头发散在脸旁,身上的衣服倒是已经换过,嫩粉色的褂子,没有束腰,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胸口露出一片雪肤。 这般样子,让佟盈萱害羞尴尬到脚趾头都蜷起来。 她从没有如此衣冠不整的见过外人。 成婚三日,他俩才见第一面。 楚骧进屋后,佟侧妃盈盈下拜,行了全礼。 等了好一阵儿,没听到楚骧说起身,佟盈萱忍不住抬头看他。仰视的角度更显的楚骧身材高大伟岸,完美的下颌线,高耸的鼻梁以及细长上挑的眼睛。 无疑,眼前的男人长相俊美,无可挑剔。 佟盈萱心口落下一块大石,被赐婚无疑是没得选择了,无论这皇二子长相如何,她都必须嫁,且这一生都要为他奉献。但私心里,她还是盼着自己的夫君能是人中龙凤,真要是嫁给脑满肠肥那种废物,她怕自己没办法真心以对。 “王王爷”他迟迟不出声,佟盈萱只能自己询问地望着他。 楚骧有些犯愁,从小到大,他亲密接触过的女子,只有暖漪一个。这冒然进了佟盈萱的屋子,他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了,十分局促。但他今晚来是有目的性的,无论如何都要多留一会儿,否则单公公不会上套。 眼睛扫过她这间房,从布置到陈设,看得出都是用了心的,甚至奢华程度令人乍舌。楚骧在皇宫里长大,好东西从小见得多了,很容易认出佟盈萱屋里这些摆件字画都是什么来历。 此刻他想的是,区区侧妃就奢靡到这种程度,那看来暖漪的屋子还是太朴素了。 如论如何,正妃的屋子都不能比侧妃差。 目光落在窗边软榻上的棋盘,楚骧迈步往窗边走。 佟盈萱见他错开自己,自顾自往屋里走,也顾不上礼数,从地上爬起身,“王爷想做什么?” “坐。”楚骧坐下,指了下对面的位置。 佟盈萱急忙走过去,坐在楚骧对面,问他,“想下棋吗?” 楚骧直接出黑子,多一个字都不说。 佟盈萱执起白子迎战,心中微微诧异骧王殿下竟是如此寡言。 奶娘见两人一同下起棋来,转身就去拿了最好的茶叶泡来放在一旁。 风雅人做风雅事。 佟盈萱棋艺高超,是经过名师指点的。奶娘颇为自得,料想正院里那位不学无术的王妃,必然是不会下棋的。 不多时,就看佟盈萱额头生了汗。 佟盈萱原本对自己的棋艺很有自信,只是跟楚骧下过三个回合,她就隐隐开始吃力。 没有这样下棋的! 她忍不住抬眸望向面无表情的楚骧,真心觉得眼前这男人心思深不可测,手段也是一等一的残酷。寻常下棋还讲究个有来有往,楚骧的棋路非常凶狠,根本不留退路。他不给自己留退路,更不可能给对手留后路。 一路拼杀,连半点喘息之机都不给佟盈萱。 佟盈萱被他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逃。 心里难免不甘,忍不住问,“王爷这棋路师从何处?” 哪家高人教出来的啊,基本的礼貌不懂吗? 楚骧正在苦思如何让这盘棋多下一会儿,佟盈萱的棋路绵软无力,偏还爱使花活儿,左躲右闪,没有目的的飘飞。 往常楚骧跟霍祈杀的片甲不留,都是把对方往死路上逼。有时候棋盘上杀红了眼,一言不合出屋打一架都是常有的事。这第一次跟女子下,他往常杀招都不敢用,纯为了消磨时间,偏偏他这般畏首畏尾,对方还接不住。 真是让人不痛快。 佟盈萱问他下棋跟谁学的,楚骧懒得敷衍,直说:“先帝。” 他三岁开蒙,皇祖父就请了当朝大学士来给他上课,下棋更是先帝手把手教的。 佟盈萱心中一凛,可笑她还自傲于自己的棋艺,根本没去想过眼前这人乃是皇帝嫡子,先皇最疼爱的皇孙。帝王之家养出来的龙子龙孙,不谈具体棋路,便是气势就与寻常人不同。 “臣妾输了。”佟盈萱不愿硬撑,果断认输。 真是可笑,她跟楚骧较什么劲儿呢。 楚骧如释重负,这棋下的,实属累人。 佟盈萱这套棋黑子用墨玉制成,平素轻拿轻放,此时被楚骧随手丢在棋盒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你今日见过单公公?”楚骧问。 佟盈萱来不及心疼她那棋子,就提起心神小心回答楚骧的话,“是。臣妾想给院子里添些景儿。” 她小心谨慎地睨着楚骧,心里思索那单公公是不是在楚骧面前说了她的不是。今日的事,是她莽撞了,不亲身经历,谁又能想到堂堂骧王府,竟是个老太监管家。 就在佟盈萱打算跪下请罪的时候,楚骧才开口,“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单公公那里,不会横加阻拦。” 这是准了? 佟盈萱虽有些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但还是难忍激动,楚骧居然恩准了她的请求。 不仅如此,楚骧还说,“王妃不爱管俗事,既然你已经入了府,往后就多费心些。” 此话一出口,佟盈萱激动的浑身都开始颤抖。 她早就该想到,楚骧让那老太监管着王府,是无奈之举。谁不想把王府交给枕边人呢,交给奴才管,到底不够贴心。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暖漪根本不会管家! 王爷话说到这个地步,佟盈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要放权给她,让她管理好王府啊! 楚骧看进佟盈萱的眼里,那野心勃勃的目光让他觉得腻歪。 这女子看到自己时的目光都不及知道能掌控权柄时热烈。 楚骧并不陌生这样的目光,曾经他的生母,现在后宫的萧皇后,以及许许多多的女子,在权利欲望中,露出最狰狞的面貌。 想及此,楚骧觉得在这里一刻钟都呆不下去。 站起身往外走。 佟盈萱荒了,“王爷这是要去何处?” 王爷深夜到此,意图非常明显,佟盈萱的奶娘甚至在床上都已经铺好了元帕,就等着楚骧来跟佟盈萱圆房。 哪知道楚骧丢下一句,“本王还有要事处理。”便匆匆离去。 等楚骧走了,屋里的温度像是低了几度,佟盈萱茫然想哭,“嬷嬷,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才会惹恼了楚骧,让他甩袖离去。 奶娘看佟盈萱那模样显然是吓坏了,就哄她,“怎么会,王爷这不是特地来给侧妃撑腰来了?明日见了那老阉货,看他还敢张狂。” 这话说的倒也对,佟盈萱情绪稳定了些。 奶娘这才敢说出后半句,“往后王爷来,侧妃别跟他下棋争输赢了,男人进后宅,谁不是为了解闷儿,侧妃刚才该直接服侍王爷歇下才是。” 就该直接睡,下什么棋?虚头巴脑,浪费时间! 第115章 我往后只认你。 第129章我往后只认你。 走在夜风里,楚骧觉得自己无处可去。夜已静很深了,他去过地牢又去过侧妃那,这一身衣服不知沾了多少脏东西。这副样子不能再去暖漪房里,打扰了她的好眠。 呼出一口气。 这些年,他一直奔忙,总觉得暖漪在前方的等着他,要更快一点才行。 突然不能去暖漪那里了,他一下子就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容身。 夜风吹了好一阵,才往前院书房走,今晚就在书房睡一晚。 全安去提了热水来,方便楚骧梳洗干净,添水的功夫,全安不忘跟楚骧说:“王爷快看,这一定是王妃准备的。” 楚骧看过去,就看浴桶里面放着两个用纱布包起来的药包,随着热水添进去浸泡,浅浅地散发出药香。 暖漪确实跟他说过,怕他这趟去江南不适应那边的湿气,让他多泡泡药浴,祛除湿气。楚骧当时答应,却也知道出门在外,风餐露宿,哪里能随时找到炉子烧药浴来泡。 想来,暖漪也是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才会直接准备药包丢在他的浴桶里,只要往里加水,不一会儿就会变成药浴汤。 水满了,楚骧脱了衣服泡进去,满室的药香让他觉得放松又踏实,好似暖漪就在他身边。 单公公对暖漪不满意,楚骧清楚,但他却想问单公公,这世间哪里还有比暖漪更好的女子。她爱他,只是因为他是他而已。血统、地位、权势,这偌大的王府,对暖漪来说甚至是负担。 想到此,楚骧摇摇头。 真是魔怔了。那单公公幼年被阉,一生何曾碰触过情爱二字?让他明白暖漪的珍贵,无疑是与夏虫语冰,自讨没趣。 脑子里把现在王府里的事情过一遍,他离府去江南后,袁夫人会回来跟暖漪一起住。有袁夫人在,不怕暖漪身体出问题,下毒这等阴司手段,更是能防患未然。 单公公不会放任佟侧妃在王府争权,而那佟侧妃早已经跃跃欲试要掌控王府。 且让他们闹去。 侧妃与单公公其实都身份不足,无论谁想要在夺权斗争里大获全胜都需要拉拢暖漪这个正妃支持。所以他们要比着对暖漪好,让暖漪高兴! 楚骧仰头将自己彻底埋入药汤中,一串气泡滚上来。 暖漪次日醒来就发现正院里的丫鬟都特别小心谨慎,平时还能说笑两句,今日一概成了锯嘴的葫芦。 就连平时每日傻乎乎嬉笑的夏兰,今天都板着小脸,严肃得很。 “出什么事了?”暖漪觉得不对劲儿。 夏兰往秋叶身后躲,不敢出声。她们今早起来都知道昨晚王爷去了侧妃院子,夏兰秋叶这般跟着暖漪从镇北侯府过来的丫鬟,心里难免失落。这么多年,骧王还是秦骧时就对暖漪百依百顺,她们都以为王爷不会辜负王妃。 没想到这侧妃才进府三日,王爷就去了她院子。 作为下人,她们不能说王爷的不是,却也免不了心底里替暖漪不值。 于是,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不让暖漪知道这件事。 这会儿暖漪问,谁又敢说。 忍冬到底不一样些,往前一步回答暖漪的问话,“东院今早起来就大动干戈,听说侧妃娘娘要整修院子。” 昨晚楚骧去了侧妃院子,今早侧妃就威风凌凌开始整顿王府。 听说借着整修院子的名头,把管理王府的令牌都要去了呢。 这些事暖漪统统不知道,她还有些奇怪,“昨天她不是来说过了?你们何必大惊小怪。想修就修呗。” 昨天佟盈萱亲自过来请示过,暖漪同意了的,所以她觉得理所应当,没什么奇怪。 夏兰恨的咬牙,觉得自家王妃实在是脾气太好了。 秋叶揪着夏兰不敢让她开口,生怕夏兰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暖漪看夏兰那表情也猜到一些,她这个正妃还没有修院子呢,倒让侧妃修了,丫鬟们不高兴也是应该的。暖漪虽然不想争,但也不想让自己的人出去抬不起头。 就叫忍冬,“昨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咱们的院子也要改改吗?你拿纸来,我画出来。” 暖漪从前写字画画都拔尖,毕竟在内宅圈了那么多年,没出过门,就靠着写字画画这些闲事来打发时间。无奈被萧连旭伤了手,写字画画很难恢复从前的水平。好在她还能使鞭子。 当时在街上抽萧连旭,十分痛快。 暖漪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她要带着孩子一起使鞭子,也算是家传绝学了。 画不好,就简单画个草图,能看懂是个什么意思就成了。 “去,拿给侧妃,就说我这院子也要修。” 王妃让侧妃修院子,跟侧妃修院子完全不搭理王妃,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暖漪很懂其中的奥秘。 果然看忍冬拿着画去找侧妃之后,正院里大家又重新昂首阔步起来。 尤其是,早上忍冬的图纸拿过去,当天下午就有人来给王妃的院子里种药草,去小书房那边种竹子,单公公甚至亲自来了正院一趟,毕恭毕敬地问暖漪喜欢什么样的竹子?草药要种什么品种? 暖漪对单公公有印象,还当他是管库房的老太监。 先是惊讶,“佟盈萱怎么把你派出来办差?”她觉得这么老的太监,颐养天年管管仓库就行了,劳心劳力尤其是修院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不该让这么大年纪的人来做。 单公公垂着眼,一副听从调遣任劳任怨的模样,“主子用得上老奴,那是老奴的福气。” 话是这么说,暖漪还是不忍心,劝他说:“自己要懂心疼自己,年纪大了,适当躲懒没人会说你什么,你放心,既然你在王府里,那王府绝对会管你到底。”说完又觉得老太监怕是不会偷懒,要不然也不能被佟盈萱抓了壮丁,紧接着吩咐,“你要是实在想做些事情,也行。毕竟经验难得,我记得你身边有两个小徒弟,往后你就使着他们多跑跑腿。你放心,不让他们白跑的,往后每月多给你发一人的月俸钱,谁帮你跑的腿多,你就给谁,保管你有人支使。” 暖漪一番话说的真心实意,连带着替老太监想了出路。 不干活不行,那就干。只不过是让别人干,老太监指挥就行了,多发一个人的银子给他,谁跑腿多就给谁。 单公公今日原本拔足了气势要跟侧妃一争高下,到正妃院子里来询问,也是为了给侧妃下马威。正妃地位高了,才能显出侧妃的低。这一手借力打力,单公公玩的得心应手。 却没想到听到正妃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他从前就觉得霍氏女傻,如今看来,不仅傻还良善的离谱。 连他是个什么身份都没搞清楚就掏心掏肺替他着想。 就这蠢脑子,怎么跟东院那位心机手段皆不俗的侧妃斗,若没他护着,只怕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单公公心念流转,低头感恩,“谢王妃关怀。” 详细问过暖漪想要在院子里添些什么之后,单公公拿着单子,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往后王妃有事只管吩咐老奴便可,不必费心劳力,一切都由老奴担着。” 暖漪以为这话是单公公怕正妃要去求侧妃办事,丢了面子,想着办法维护她。 面对善意,暖漪全盘接受,“好的呀,我往后只认你。” 第116章 大皇子他在宫门外抢了荣安侯府三姑娘! 第130章大皇子他在宫门外抢了荣安侯府三姑娘! 骧王府内你方唱罢我登场,自有一番较量。 皇宫里,同样风起云涌。 慈恩殿内,楚骐一圈又一圈的绕,直把皇后看的眼晕,“骐儿,莫忙慌。” 楚骐一手握拳砸在另一只手掌心上,撞击后发出清脆响声,他一脸愁容,“母后,这儿臣如何能不急!那可是江南六郡!若这些地方被二哥拢了去?儿臣还争什么啊!” 朝里如今已经传开了,皇帝要遣骧王前往江南寻仓。 江南六郡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对,更具体说,应是江东六郡,长江中下游附近的江南东部。这块地方自百年前就是鱼米之乡,乃是朝廷最最重要的赋税来源地。相比于西南瘴气极重的万象以及行路难过登天的剑南,江南六郡可谓腹地中的腹地。 楚骧马上就要前往此处,楚骐急的火烧眉毛。 “母后,您去跟父皇说说,让儿臣去。儿臣今年刚进了户部,催粮难道不该派户部的人去吗?” 萧皇后坐在上首,手里拿了块点心在吃,她最近口苦,就喜欢食用些甜食来压嘴里的苦味儿。 “你的婚期将近,这时候怎么能出京?”皇后有自己的考虑,常言道好男儿成家立业,这男孩子不成婚,总让人觉得没长大。楚骐今年能入朝进户部,还是皇帝说马上就要成婚,要有些正经事情做,才下旨让他进户部学着办差。 去江南走一圈可不是轻松活,这一去没个小半年回不来,不能为了办差,错过婚期。 楚骐自然知道,他烦恼也在此,“不能等儿臣成婚后,再派差事吗?” 皇后被逗笑,“那夏粮成熟可不等人,早些去若是发现问题,还能及时补种。也可在雨季来临前抢收,过了这个节气,便是去了,又有什么用。” 楚骐憋闷得很,完全笑不出,“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二哥做大?” 去年楚骧去青州治疫,这趟差事楚骐没动过心思,那可是时疫,自己深入疫区,染上病要了命怎么办?他不愿去冒险。谁能想到楚骧命这般好,不仅控制住了时疫,还在当地留下了非常好的官声。今年青州不少地方官上政绩折子,都把楚骧排在了最前面。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拍皇子马屁的原因在,但不可否认楚骧的名号已经打出去了。 相比于常年在后宫读书从没出现在朝堂中的楚骐,楚骧无疑更具声望。 青州乃是孔孟之乡,读书人的聚集地,楚骧身先士卒治疫的事迹被不少文人写成文章,编成诗,在民间传颂。明明楚骧一介武夫,却在文人里有了一定的声量。 如今楚骧又要去水软风轻文人商贾遍地的江南! 楚骐丧气地低下头,他感觉很无力,好像根本没有与楚骧对决的机会。 萧皇后看儿子这般低落,心里疼的跟什么似得,她轻声说:“骐儿,你无需强化他人,矮化自己。”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楚骐根本听不进去。 萧皇后进一步解释,“那江南岂是他去就能拢住的地方,不说那地方氏族力量盘根错节,只说盐商等巨富与朝廷官员之间千丝万缕的纠葛,楚骧去,能不能闹清楚还不可知,他若是敢动当地那些人的利益,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骐这才提起劲儿,“母后,您是说” “一叶遮目,要不得。”萧皇后吃完了手中的点心,又端了红枣茶来喝,将口中食物都咽下去,才接着说:“他过于冒进。这趟去江南,若差事办得好,那你父皇第一个不容他。江南可是你父皇耗费多年心思下大力气治理的地方,让楚骧那小子去夺权,你父皇必不容他。再者说,他毫无根基,去那边无非走马观花,这夏粮入仓若是有丝毫纰漏,第一个要处置的就是他!” 被萧皇后这么一说,楚骧这趟差,根本就是个火坑啊。 萧皇后微微一笑,“这般劳心劳力不被记功反而有罪的差事,只管让他办去。你老老实实在京中成婚,早些添丁才是正经事。” 说到此处,萧皇后目光变得深远起来,“母后总要看着你后继有人,才能放心。” 楚骐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他最近都在担心楚骧要去江南的事情。甚至私底下跟萧连旭商量,如何才能制造出小事故,阻拦楚骧下江南的脚步。 没想到萧皇后竟然提起子嗣问题。 “大哥、二哥都没生子呢,儿臣着什么急!”楚骐不在意。 萧皇后却显得有些着急,“你糊涂!皇长孙天然就带着荣耀。当年你那大哥出生便受封世子,他那母亲凭着这个嫡长子压了本宫十余年!若不是你父皇后来起事,只怕本宫这辈子都要屈居人下。” 当年楚骏是先皇第一个男孙,身份贵重,备受瞩目。 时隔多年,想起当年楚骏生母那般春风得意的面容,萧皇后依旧羡慕嫉妒恨。 “人老了,爱孩子的心就更浓重些。你瞧你父皇对小五小六纵容的模样,你幼时可曾享受到?” 当今圣上带兵多年,一身狠戾气,对孩子也严肃,为了不把孩子养成绣花枕头,这些年对皇子们的教育堪称残酷。没想到现如今对最小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却表现出听之任之宠爱无限的模样。 萧皇后如今身子骨大不如前,她能理解皇帝的心态,她自己亦如是。 只不过她对燕妃生的孩子没兴趣,只想让楚骐早些有孩子,“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这话当年是你外祖母说的,如今本宫才又了切实体会。” 楚骐低声重复了一遍母后的话,“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若他能第一个生出皇长孙,那确实能在父皇面前多几分筹码。 母子俩达成共识,还未等楚骐告退,就有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 “皇后娘娘,大皇子他他”宫女脸上惊慌的表情太过于抽象,可见事情非同小可。 皇后大怒,“速速说来!” “大皇子他在宫门外抢了荣安侯府三姑娘!” “什么?”楚骐震惊了。 今日是皇后下旨召荣安侯府三姑娘进宫,为的是给皇四子楚驷相看正妃。 楚骐大婚后,就剩下楚驷了,身为皇后她不能撒手不管,再者,楚驷从小就是楚骐的跟班,万事都由着楚骐做主心骨。冲着这份忠心,皇后也想好好拢络楚驷,让他往后成为楚骐的左膀右臂。 京城各家贵女,皇后都想单独见见,今日刚好轮到荣安侯府家三姑娘了。 没想到这荣安侯府的姑娘到了宫门口,正巧撞上出宫的大皇子,也不知道大皇子发什么疯,直接抢了人丢进自己的马车扬长而去。 皇后一阵头晕目眩,荣安侯府三姑娘可是她下旨召来的,这突然被大皇子劫了去,荣安侯府只会找皇后要人! 这亲还未结成,别到时候结了仇。 “骐儿,你快去!快去把那三姑娘抢回来!”皇后急忙叫楚骐去抢人,“快!快些!别等人已经被他就什么都晚了!” 这几年大皇子做过的荒唐事,旁人不知,皇后却是一清二楚。 甚至于,还有皇后刻意纵容的因素在。 性情暴虐,荒淫无道,大皇子手上的人命,怕已有上百。 皇帝也曾为此大怒,要处置大皇子,还是皇后求情,说大皇子幼时受宠,如今心绪不平也是正常事,做长辈的合该多些包容才是。 放纵的下场就是大皇子越发肆无忌惮,今日竟做出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强抢世家贵女的荒唐事来。 第117章 真要娶那赝品做正妃吗 第131章真要娶那赝品做正妃吗? 暖漪还在午睡中,就被忍冬叫醒,“王妃快去瞧瞧,侧妃急地要火上房了。” 等暖漪梳妆好从卧房里出来,就看佟盈萱那张平时看起来温柔到了骨子里的脸上带着火气,眉头皱的死紧。 “怎么了?”暖漪问出声。 佟盈萱见到暖漪出来,跟看见救星似得,“王妃您快些救救我那妹子。” “妹子?”暖漪一头雾水啊。 佟盈萱语气急躁,“今日皇后娘娘宣了我家三妹妹进宫,谁知道在宫门口遇上大皇子殿下,那大皇子行事怪诞,竟掳了我妹妹去,不知去向。” 简单一句话,说的暖漪都瞪大了眼睛。 这真是没想到啊。 佟家三姑娘今日入宫,佟家自然派人跟着,在宫门口三姑娘被强行带走,家丁求救无门,连滚带爬跑回荣安侯府求救。荣安侯府当即慌了神,毕竟京城地界,朗朗乾坤,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而对方又是皇子,佟家想找人救自家姑娘都不知该去撞哪所庙门。 佟盈萱作为御赐的骧王侧妃,无疑是佟家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中,与皇家最靠近的那个人。 于是,佟家老夫人亲自打发了人来找佟盈萱,务必要请佟盈萱出手相助。 佟盈萱听到事情经过时也是惊呆了,她在宫里见过大皇子一次,对大皇子印象极差,却不知大皇子不仅仅是言语莽撞,行动起来更是毫无章法。荣安侯府虽一直低调处事,却也是百年府邸,底蕴深厚,这般明着抢荣安侯府的姑娘,那大皇子不怕荣安侯府上折子弹劾吗? 暖漪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件事,心里大骂那楚骏是个疯子。 “让长青快去查大皇子被人带到哪里去了?快去。”暖漪比佟盈萱对楚骏了解深些,知道楚骏弄死过不少人,这会儿只觉得后背发凉,只盼着楚骏能有些基本顾虑,别搞出人命来。 等吉春跑出去通知长青,暖漪让佟盈萱坐下,“你别着急,这种事你急也没用。” 佟盈萱叹口气,她何尝不知急也没用,“堂堂皇长子,怎会是如此厚颜无”后面的话,佟盈萱生吞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这般明晃晃的骂皇子,传出去怕是要获罪。 暖漪完全了解佟盈萱想说什么,对楚骏,暖漪也不喜欢,尤其是楚骏对楚骧敌意颇深,明明是一母同胞,却比异母兄弟还要来的凶狠。 不过,皇家的事,少说为妙。 只要皇帝对楚骏这个儿子睁一眼闭一眼,那么他们就是有再多的怨气,也求告无门。 暖漪转移话题问佟盈萱,“是你哪个妹妹呀?” 佟盈萱已经坐下,忍冬还给她泡了杯茶,“王妃您见过,是臣妾家中三妹,佟盈菲。” 见过吗?暖漪想了下,好像是见过,“挺热络的那个?” “嗯。”佟盈萱点点头。 佟盈菲一直喜钻营,尤其是在嫡长女佟盈萱婚事出现变数的时候,佟盈菲更是恨不能越到她前头去。后来佟盈萱被赐婚给二皇子做侧妃,佟盈菲好一阵都关在院子里不肯见人,后来勉强出来了,见到佟盈萱也是阴阳怪气,无非是讽刺佟盈萱做不了正妻,侧妃说白了不过是妾,有什么好骄傲的。 事实上,佟盈萱赐婚之后,并没有骄傲。 反而有一段时间很低落。 她是佟家嫡长女,身份贵重,也自持身份,傲气十足。去做侧妃,她自己心里还不服气呢。更何况,正妃人选还是暖漪,不仅暖漪珍惜她们俩的情份,佟盈萱同样珍惜。这一道赐婚旨意,无疑切断了她与暖漪之间的所有的往昔。 后来楚骧一举封了亲王,佟家上下对佟盈萱的婚事极为重视,佟盈菲这才收敛了些。 不过佟盈萱很清楚,她那个堂妹,并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今日进宫,佟家都知道皇后在给皇四子相看正妃,佟盈菲必然是为了那正妃之位而去。 没想到在宫门外遇到大皇子,被强行掳走。 “真是造化弄人。”佟盈萱叹息一声。 楚骐带着人从宫里出来,一路追到楚骏的私宅。 之所以叫私宅,因为并没有任何品级,不如楚骧那王府,正儿八经亲王规制,里里外外都体现着身份地位。 楚骏这宫外的住处,其实也是皇帝赏的,不过当初让楚骏住在这里,是他在宫中心绪不宁,频频发病嘶吼摔打东西,皇帝放他住出宫来静心。 起头是为了静心,这处私宅就不可能华丽富贵。 青砖灰瓦,朴素幽静。 宅子占地并不大,是狭长型的结构。 楚骐一路进门,倒也没人敢阻拦。快步绕开影壁,就见楚骏坐在轮椅上,拿着扇子在扇,状态闲适,根本看不出他刚才做出那样的惊人之举,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午后,他正在院子里纳凉。 “大哥。”楚骐对着楚骏抱拳行礼,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那荣安侯府三姑娘是母后下旨召进宫的,大哥如此行径,只会让母后难做人。” 荣安侯府的姑娘是死是活,楚骐不在乎,但他不能让皇后背这个锅。 楚骏像是才看到楚骐,眯起眼睛,重新辨认似的。 “三弟呀。”楚骏低声叫,倒是没有他平素的气场,像是要跟楚骐唠家常。 楚骐静静站着,不动不说话,这位大哥在楚骐眼中早已经废了,不能治愈的腿伤已经让楚骏退出大位争夺的战场,更何况楚骏的性情,根本上不了台面。 面对这位大哥,楚骐不愿浪费心神,今日若不是楚骏实在闹到了明面上,他也不会前来。 楚骏轻声问,“四弟都要娶妻了,我呢?” 这话问的,楚骐唇角牵起一抹冷笑。萧皇后不是没给楚骏相看过,可是结果呢?萧皇后相中的,楚骏瞧不上,还说萧皇后什么脏的丑的没人要的都往他身上塞。 简直一片真心喂了狗,萧皇后也不是个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主儿,从那之后就听之任之,不闻不问楚骏的婚事了。 虽然楚骏没成婚,可这些年楚骏手里玩过的女子,只怕谁都说不出具体数字。这私宅里,就从来没断过。 楚骐懒得听楚骏装可怜,直切主题,“大哥这是瞧上那荣安侯府三姑娘了?” 要不然说什么四弟都要娶妻了,一副弟弟都要娶妻,哥哥却没有正妻的可怜相。楚骐难掩情绪,“若真是大哥上了心,只管跟母后去说,旁的弟弟不敢保证,若你亲自开口,这婚事,母后还是会尽力周全的。” 萧皇后对楚骏一直放纵,没有利益冲突,她乐得刷刷慈母标签。 在楚骧还没有恢复皇子身份的时候,皇帝元妻就留下楚骏这么一个独苗,还是个残废,萧皇后对楚骏好,那就是善待元妻子嗣,要被歌功颂德的。 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楚骏张张嘴,没说出什么来,其实他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那荣安侯府的三姑娘。 一直以来,他想娶的正妻,都是京城里最耀眼的姑娘。前些年皇后给他相看人选的时候,最最合他心意的便是荣安侯府的大姑娘,现在的骧王侧妃。 那时候佟盈萱才名满京城,容貌突出,又有才华,是京城一众贵女里的佼佼者。 皇后说是给他相看,却左找右找,偏就跟看不到佟盈萱一般。 为此楚骏发了火,无非就是嫌弃他身残,不愿将那最好的姑娘许给他罢了。 这口气憋在心中已经很多年,前几日见过佟盈萱本人,真真儿是他心里最想要的姑娘,温柔可人,身份贵重。 怎奈佳人已名花有主,今日出宫不过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就见那佟家三姑娘与佟盈萱有几分相像,就凭着那一点点的相似,他冲动之下将人带来回来。 真要娶那赝品做正妃吗?楚骏心中自问。 第118章 你这老丈人想见见女婿 第132章你这老丈人想见见女婿 长青出王府追查了一圈,调查清楚后回到王府回禀。 暖漪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叫长青进到主院来回话,正好佟盈萱也在,一同听听。 长青跟在暖漪身边办事都有快十年了,从前就负责打探消息,对此,他早已经轻车熟路。进到正堂,都不用暖漪多问,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那佟家姑娘被大皇子殿下带出宫,现在安置在大皇子殿下所住私宅内。小的探进去瞧过,那姑娘不哭不闹,还有心思看书,应该是没受什么威胁。” 这一番话说出来,听的佟盈萱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万万没想到,暖漪手下还养着这样的人物,能轻而易举探进大皇子的私宅,便是整个荣安侯府,如此高手怕都难得。更不会,将这样的人手派给家中的女眷使唤。 暗自惊叹,镇北侯府果然与其他世家不同,泥腿子出身就是胆子大,居然给暖漪陪嫁了这般好手。 不仅仅如此,紧接着佟盈萱听暖漪煞有其事的问:“那能把人救出来吗?” “不用!”不等长青回答,佟盈萱先站起来否决掉这个可能,惹得暖漪一脸莫名看过来,眼神疑问:不是你想要救自己妹妹吗?怎么又不用了? 佟盈萱心情复杂,常言道出嫁从夫,她现在是骧王府的人了,万事当然要以骧王府为先,暖漪一时冲动让手下的人去救了佟盈菲,大皇子府怪罪起来,首当其冲的必然不是暖漪这个王妃,而是楚骧这个王爷。毕竟外面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暖漪这个王妃敢不经过王爷同意,直接命令手下的人去大皇子府里去抢人。 到时候真闹起来,骧王怪暖漪私自出手,暖漪说一句是为了侧妃才抢了人回来,佟盈萱自己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兄弟萧墙!尤其是在皇家,那可是万万不可啊! 暖漪可以任意妄为,佟盈萱觉得自己不能放任她这般,还是要有大局观的。便是佟家的长辈们在此,怕是也不会同意让骧王府的人直接去抢了佟盈菲回来。 说的难听些,家里一个庶房的女儿算什么?真一下子得罪两个皇子,佟家负担不起。 佟盈萱顶着满屋子人的目光,吞了下口水,解释:“臣妾家里人着急也是怕家里那妹妹性命不保,如今知道安全无虞,那便放下心了,其他的事,还是交由荣安侯府的长辈去商谈。” “哦。”暖漪看起来还有些失望,“那就算了。” 长青看暖漪不开心,惯性的出言相劝,“王妃有所不知,那荣安侯府的下人一路哭喊着回侯府求救,如今街市都传开了。” “啊?”暖漪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都传的什么呀?” 长青面无表情道:“说大皇子殿下对佟家姑娘一见钟情,天雷勾地火直接抢进马车里”后面的话就有些黄爆了,长青不愿在暖漪面前说。 要说也是佟家的家丁不会办事,这种自家姑娘被抢的事情,压还压不住呢,非要从宫门口一路哭喊着跑回荣安侯府求救,要知道荣安侯府距离宫门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样一路喊回去,半座城都知道了此事。 皇家,天然就带着威严感,寻常百姓自动自发就会替皇家美化事情经过。就算大皇子十恶不赦,但他是当权者,上位者,就会有无数人为他找理由。相比之下,佟家的那姑娘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如此身份悬殊的情况下,惊鸿一瞥的爱情故事就诞生了。 暖漪彻底惊呆了,让她判断,这件事完全是恶性的强盗行为,可以报官府抓人判刑的那种,谁能想到现在成了爱情故事了呢。 一旁的佟盈萱听到长青的话,心思急转,立时就说:“若是大皇子能求皇上赐婚,那也算是一段良缘了。” 这叫什么话啊? 暖漪甚至想问问,刚才心急火燎跑来让她救自己妹妹的人是不是佟盈萱啊?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才这么一会儿,就变卦了。 话到嘴边,暖漪哼了句,“孽缘还差不多。” 跟楚骏那样的人,谈什么良缘。 佟盈萱能看出暖漪的意思,但她同样没办法说什么,只能辩解一句,“良缘孽缘都是缘。” 事情已经在这样了,最好的结局就是大皇子请旨赐婚。 看出暖漪不高兴,佟盈萱也没有继续呆在正院,告退后,带着奶娘往东院走。路上跟奶娘商量,“嬷嬷,看样子你要亲自回侯府一趟,去跟家里祖母、母亲他们说清楚眼下的局面。” 奶娘心里有数,“包在老奴身上,侧妃您做的没错,刚刚劝下王妃实属明智,若真叫王妃拿了主意,跑去跟大皇子正面起冲突,到时候王爷怕是要第一个怪罪侧妃你。” 谁知道王爷会不会认为是侧妃撺掇着王妃冒然行动的? 别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嗯。”佟盈萱表情凝重,她还在想暖漪虽然不管家,但她手上有长青这样的人,能量还是不容小窥。 奶娘以为佟盈萱还在想佟盈菲的事,呸了一口,“侧妃不必为那小蹄子费心,说不准她多欢欣鼓舞能跟大皇子牵扯上呢。平素就是个不安份的,谁知道今日到底是谁先勾搭的谁。” 佟盈菲跟佟盈萱根本不是一个爹妈,虽都姓佟,在外也姐姐妹妹相称,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奶娘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佟盈菲这个庶房的姑娘。 佟盈萱不想听这些,就打发奶娘快点回荣安侯府去报信。 奶娘一刻都不敢耽误,回了侯府。 荣安侯亲自见了这老嬷嬷,连带着荣安侯府老夫人,以及世子夫妇,也就是佟盈萱的父母,都在列。 奶娘将事情的经过说了,老夫人听过后先念一声佛号,“性命无虞便是万幸。” 他们都怕大皇子直接弄死佟盈菲,听说佟盈菲在大皇子住处还能看书,不见受了挫磨,就已经心中大石落地。 世子夫人是佟盈萱的亲娘,张嘴就埋怨奶娘没看好佟盈萱,“这等事情让萱儿使人去问问便可,何至于亲自跑去王妃那里叨扰,还差点让王妃直接派人去救!这若真让骧王府的人进去跟大皇子府的人打起来,事情可就闹大了。” 奶娘遭了骂,自然要找补,她根本不相信那长青是暖漪自己的人,更不相信后宅女子能不经过自家男人同意就动用这样的势力。 于是奶娘说:“哪里是王妃,这完全就是王爷疼爱咱们家大姑娘,只要是大姑娘想办的事儿,王爷就没否过。昨个姑娘说想管王府中馈,王爷立刻就让人把令牌都送来了。今儿大姑娘也是明白人,劝住了。” 奶娘自然要说佟盈萱在王府受宠,这样提高了佟盈萱在娘家的份量,也显得她这个奶娘伺候的好。 只是这话听在不同人耳里,就有不同的意思。 世子夫人乐于女儿受宠,也觉得理所当然,她的女儿,虽然因为曾经的婚事闹的名声受损,赐婚的时候比镇北侯府的姑娘矮了一头,但真论起才情样貌,谁人比得过。 老侯爷与大儿子对视一眼,等奶娘告退后,父子俩才开口,“骧王如此看重萱儿,是何意?” 骧王可不像个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他如此做派,甚至为了荣安侯府的三姑娘,不惜跟大皇子府正面对上,显然有深意。 世子沉声说:“儿子如今在吏部任职,这骧王怕是有用到儿子的地方。” 老侯爷年轻的时候带兵打仗,年岁大了退下来,近十年就守着爵位度日。他儿子没从军,走了仕途,正儿八经科举出身,熬了这十余年的功夫,如今已经在吏部混出了样。 “你给骧王递个话,就说你这老丈人想见见女婿,两人见见面。”老侯爷给儿子出主意。 荣安侯府低调多年,却也不甘就此没落。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 第119章 小爷好想快点成婚啊。 第137章小爷好想快点成婚啊。 佟盈萱万万没想到楚骧要离京,目光都是呆愣的,“这我这院子还没整顿好”她还想着快些将院子归置好,请楚骧来赏景呢。 奶娘在旁同样暗自埋怨楚骧身边的人口风紧,这么要紧的事情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还要等到皇帝下旨,尽人皆知了,她们这里才收到消息。 不过这时候再埋怨什么都来不及了,奶娘急忙说:“侧妃赶紧给王爷准备些路上用的东西,总归不能让王爷空着手离京啊。” 佟盈萱醒神过来,“对对对,正院那边一贯是不管这些事的,这我要是再不给准备,怕是真要空着手离府了。” 说干就干。 佟盈萱陪嫁就有绸缎铺子,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吩咐人拿来便是,只不过楚骧的身高尺寸她不知道,还需要派人去前院问了来。除去衣物,还有日常用具,楚骧根本没有在东院留宿过,所以楚骧的生活习惯,佟盈萱一概不知。 准备起来就很棘手。 少不得叹息,“太过匆忙了些。” 这才刚成婚,两人根本还没有培养出一丝感情,就算佟盈萱想要表现自己,却也有捉襟见肘之感。 皇帝下旨三日后出发。 离京那天下起了瓢泼大雨,暖漪站在骧王府门口送楚骧远行。这雨下的大,云层乌沉沉压得很低,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从前暖漪也曾送霍祈楚骧他们离开过,不管如何调适心情,离别总是令人伤感。 暖漪如今又怀着孩子,情绪起伏比以往更大,站在府门口,竟然抑制不住眼泪,哭的稀里哗啦。 她这么哭,楚骧心都要碎了,也顾不上周遭站着许多人,楚驷今日直接出宫来骧王府跟楚骧一起出发,而佟盈萱则是特意来送楚骧的,其他的仆从丫鬟,更是众多。楚骧就在众目睽睽下将暖漪搂进怀里,轻声安慰,“我每到一处就给你写信,往后保准你十天就能收到一封。不哭啊,很快就回来了。” 暖漪点头,她不想哭的,可不知为何就是控制不住。 帮暖漪擦擦眼泪,“我不在京中这段时间,只有楚骐成婚,你需要进宫一趟认人。其余时间,你都在府里,别出去乱跑让我担心好不好?” 这般娇弱,让他放心不下。 暖漪还是点头,一说话就要哭出声,她不敢说话。 再多的离别痛苦,还是要走,今日这个天气,再耽误下去怕是今晚连驿站都走不到。 影响了行程就不好了,楚骧吻了下暖漪的额头,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楚驷早已经在马车里等了,见楚骧一阵风似得进来,板板正正地坐下,听他吩咐车夫,“走。” 原本这趟出行他们都是要骑马的,不过这雨实在是大,只能弃马坐车。不过明日他们就会上船,倒也不在意这一天的马车行。 楚驷从来没见过楚骧如此情绪外露的一面,原本他觉得这个二哥就是个无情无欲的假人,今日见二哥跟王妃依依惜别,才显出几分活人气。 幽幽感叹一句,“小爷好想快点成婚啊。” 这话从何说起?楚骧侧目看他,楚驷不比楚骧坐的规整,这会儿都快躺下了,就那么没骨头般的瘫着,“哎,小爷也想有个人这般对小爷牵肠挂肚。” 楚骧撇了他一眼,才不过十六岁的少年郎,就想过上有人牵肠挂肚的好日子,做梦去。 这趟出京办事,不仅是楚骧楚驷兄弟俩,还有一些官员,只不过那些人都在城门口等着,没到骧王府来叨扰。 等车队消失在街角,吉春上前跟忍冬一边一个扶住暖漪,“王妃,回去。今日天凉,别再着了风。” 暖漪眼睛红红,也顾不上管佟盈萱了,就由着忍冬吉春她们扶着自己回正院去。 她今日实在是哭的头昏脑胀,这会只想回去休息。 等王妃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离开后,佟盈萱才动了下身子,刚才她一直站在这里,动都没动一下。 雨天湿潮,身上的衣裙都沾在皮肤上,感觉被束缚住了一般。 奶娘等周围都只剩自己人的时候才出声,颇有些遗憾,“侧妃您就输在太老实!刚才您也该哭上一哭。” 楚骧离京,连看一眼佟盈萱这个侧妃的功夫都没有,全副心神都被哭的惨兮兮的正妃夺去。奶娘急的火上房,也无济于事。 佟盈萱摇摇头,她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可哭的,皇上重用王爷,江南寻仓这种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这难道不是高兴的事情吗?再者说,去办事最多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去江南又不是去打仗有危险,哭什么呢? 霍暖漪将门虎女,如今她亲哥还在边关守着呢,照她这个性子,亲哥离京的时候还不得哭断了肠子。 佟盈萱不赞同暖漪的做法,她转头往东院走,边走边说:“王爷未必喜欢她那般模样。” 爷们儿出京为皇上办事,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合该笑着鼓励王爷此去必要尽心尽力为朝廷分忧,哭算什么,添了晦气。 大丈夫志在四方,佟盈萱心中敬仰盼望的夫君,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若真是个成天拘泥于后宅,围着女人转的男人,还有什么趣儿。 佟盈萱此时已经有了打算,“王爷不在京,我却绝不能让王爷在京中销声匿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让骧王府,站在顶端。” 这才是女人该做的事情,男人在外打拼,女人就该把持好后宅,长袖善舞,力求为男人增添助力! 哭!是最没用的事情。 奶娘被佟盈萱唬住了,前后想想,觉得佟盈萱说的也对,哭谁不会,那王妃未免太经不住事了些。 “那侧妃打算做些什么?” 佟盈萱在大雨中踌躇满志,“快些将院子归置好,本妃要开赏花宴,宴请京中贵女来府中做客。”骧王受封亲王,赐了这么大一座府邸,却没有庆祝过。 从宫里悄无声息的搬出来,住进来了后,暖漪甚至连娘家人都没有请进来宴请一番。 仅仅是留了娘家嫂嫂住了几日。 这般小家子气,何堪王妃大任。 这京中,只要是有些脸面的人家,都在府里举办过大宴小宴,炫耀宅子只是其中一项工作,更多的还是跟各家示好,建立起庞大繁复的关系网络。 堂堂骧王府,圣上子嗣中第一个被封王的亲生子,居然没有举办过宴会。 实在是王妃的失职。 要知道在京城,只有不被皇帝看重,已经摸不到权利边缘的家族才会行事如此低调。 可骧王明明圣宠隆隆,这才刚领了差事,去江南寻仓,这般时候,不知有多少世家贵族想要贴上来孝敬一二。 总是要敞开大门,给朝中众人一个机会。 于是,在楚骧离京的当天下午,佟盈萱就来跟暖漪说,想要在骧王府开赏花会。 第120章 赏花宴 第138章赏花宴 暖漪送完楚骧回到正院就有些鼻塞头昏,她自己就是大夫,对这些症状很了解,这怕是着凉了。 怀着孩子,就算是平时用起来毫无毒性的药物,她也不敢吃。学医者,最明白是药三分毒的理儿,她如今这还未满三个月呢,孩子还没成形,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不能吃药,必须靠自己生扛过去。 听佟盈萱信誓旦旦说着打算,暖漪只觉得耳边雨声哗哗,听不清楚似的。 “你说什么?”暖漪靠在抱枕上,人看起来有些昏沉。 佟盈萱根本没注意到暖漪的状态,也可能是注意到了刻意忽略,她目光灼灼,有理有据的分析,“这马上三皇子就要大婚,他大婚后,三皇子妃必然会有所动作,到时候咱们在设宴款待亲戚世族,就显得落于人后,难免会被比较贬低。臣妾以为,必然是要在三皇子妃之前动手,早些将这赏花宴办起来,不仅要隆重,还要奇思巧想,让后来人拍马不及。” 暖漪从来就不喜欢所谓的赏花宴,从上辈子就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要是去参加这种贵女云集的场合,暖漪就没有不闯祸的。说她心存恐惧也好,说她无意于争名夺利也罢,反正暖漪对所谓的赏花宴没有太大兴趣。 “有必要吗?”暖漪觉得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何必招惹那一帮人到自己家来添堵。 请来的人,未必有真心盼着骧王府蒸蒸日上的人,说不准背地里都巴不得骧王府跌入泥潭呢。 佟盈萱着急,直接站起来,“怎么能没必要呢?王爷在外打拼,作为女眷,咱们有义务为王爷撑起一片天!这后宅交际乃是一份助力,不可小视。” 暖漪乏了,眼皮子打架,她不认为一帮女的坐在一起嚼一嚼舌根,评头论足一番就能给男人撑起一片天。可能是霍家的男人从来强势,暖漪一直都觉得父兄是她头顶上的天,如今,楚骧更是。 不过既然佟盈萱这般势在必行,暖漪也不好阻拦,说不准对方说的是对的,办好了花会,真能给楚骧添助力呢? 能帮到楚骧,暖漪自问没有阻拦的道理。 就恹恹说道:“那就交给你办了。” 非常的洒脱随意,让佟盈萱有些接受不能。这种办赏花会的权利,是各家主母绝不可能假手于人的事项,完全是对外彰显控家之权的机会。 怎么暖漪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呢? 佟盈萱仔细观察暖漪的表情,想知道暖漪是不是在试探她这个侧妃。谁知道暖漪竟然昏昏欲睡,眼皮子都粘在一起了。 从未见过这样的当家主母。 佟盈萱告退后,忍冬吉春赶紧扶着暖漪上床歇着。 暖漪用最后的气力跟忍冬说:“我大概是着凉了,别慌,多休息能撑过去的。” 王爷刚出城,王妃就病了,正院里所有伺候的人全副心神都用在了王妃的身体上,哪里还有心思管侧妃要做什么。 袁夫人在第二天进了王府,一来就看暖漪病秧秧的卧床不起,“就这么离不开他?” 听说是昨天冒雨送楚骧离京,着了风这才病了。 暖漪笑笑,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说清楚,索性不解释了,离不开便离不开。 反正楚骧是他夫君,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袁夫人叹口气,给暖漪把了脉,“孩子没事,只是你怕是要吃些苦头。” 就算医术高明如袁夫人,也不敢轻易让暖漪用药,毕竟要顾虑肚子里的孩子,能不吃药尽量不要吃了。 暖漪点点头,模样很是乖巧。 不同于正院这边的沉静,侧妃东院却是干劲十足。 佟盈萱用最快的速度将院子收拾规整,然后广发请帖,邀请京中数得上名号的贵族豪门来骧王府参加赏花会。 一时间,风头无两。 王府后院,小太监小声对单公公感叹,“好大的阵仗。” 单公公眉毛微颤,“倒有几分女主人的气魄。” 对侧妃要设宴这件事,单公公是支持的,原本楚骧被封亲王出宫立府,就该举办这么一场,告诉京里这些人,骧王府不容小窥,从此将进入顶级社交圈。 只不过刚出宫就验出暖漪怀孕,楚骧不愿意暖漪操劳,这才将此事作罢。 如今有个侧妃愿意接过担子,那自然是喜闻乐见。 毕竟赏花会这种东西,单公公作为太监,不宜露面。 “正院那位如何了?”单公公很关心暖漪的身体,她肚子里怀着楚骧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尊贵无比,如果能一举得男,皇长孙的名号更是至高的尊荣。 小太监摇摇头,“小的看正院那几个大丫鬟都不见喜色,怕是还没大好。” 单公公叹气,“让正院的人皮子都绷紧些,小世子若是有个闪失,他们谁也别想活。” “是。” 转眼就到了赏花宴举办日,骧王府门口车水马龙,自从骧王立府,还第一次如此热闹。 今日镇北侯府也收了请帖,毕竟是王妃的娘家,不请说不过去。只不过,镇北侯夫人萧氏没来,镇北侯二姑娘霍盼溪也没来,只有镇北侯世子夫人朱珠来了。 朱珠与那些被请去后院赏花的贵女不同,她是被单独请进了正院。 朱珠憋了一肚子话,见了暖漪就跟开了闸泄洪一般叽里呱啦,“你怎么不去前头主持,让个侧妃占尽了风头,你瞧着,不出今日,满京城都会传言骧王妃不受宠。赏花会全程是侧妃主持!”越说越气,“你躲懒也不是这么个躲法,这都让人爬到头上去了。” 好歹是骧王正妻,平白让个侧室压了一头。 暖漪身体刚有所好转,还有些咳嗽,“咳咳咳,我倒是想去,咳咳咳咳,她们不让我出去。” 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汹,尤其是后期添了咳嗽的病症,暖漪前天有些见红,可把正院的丫鬟们吓的面无人色,好在袁夫人坐镇,给暖漪灌了两碗保胎茶,这才止住了出血。 这种时候,别说是主持花会,便是出了再大的事情,也不能放暖漪出去。 肚子里孩子有个闪失,谁能担起这个责任。 虽然楚骧临走前说若是出事,必然要以王妃为先,孩子可以舍弃,但是谁也不是傻的,这孩子要是真没了,她们都别活了。 暖漪这一咳嗽,朱珠就听出来了,“病了?” “嗯。”暖漪还有些气虚。 朱珠往暖漪身边一坐,脑子转过来了,“那你是不能出去,外面人多口杂,尘土飞扬的,别污染了孩子。” 就外面那些人,全绑在一起也比不过暖漪肚子里这孩子的一根手指头。 虽然气不过今日风头全让佟盈萱那个侧妃抢去了,但跟暖漪肚子里的孩子比,孰轻孰重,朱珠还是分得清的。 暖漪这几日都被捂在屋里养病,无聊透了,今日好容易朱珠来能陪她说说话,很是开心,“怎么就你来?” 镇北侯府只来了朱珠一个女眷,不应该啊。从前萧氏带着霍盼溪,那可是宴会一场不落,不在参加宴会就在去宴会的路上。 朱珠眼珠子往下,盯着桌面,“父亲回府了,跟母亲不知道怎么说的。只知道父亲回府的第二日,母亲就病了。到现在还没能起身呢。至于霍盼溪,她说自己马上要出嫁,不宜出来抛头露面,我估计她是怕见你。你如今是正妃,她来这王府,就等于进了你的地方,先矮了三分。” 袁夫人来了骧王府,镇北侯霍铎自然就回了侯府。 想起父亲这原配、继妻还有镇北侯府里那个快要生产的贵妾,暖漪头疼欲裂。 第121章 左搂右抱实属快哉! 第140章左搂右抱实属快哉! 楚骧一行人已经到金陵五日,来之前在京中热情高涨叫嚷着要畅游江南的楚驷,还未到金陵,在船上时就因为晕船病倒了。落地金陵后,更是水土不服,加重病情,好容易吃了口当地的美食鸭血粉丝汤,还因为里面吃出了内脏吐的天昏地暗。 从未离过京的楚驷,吃尽了苦头,泪眼汪汪对楚骧说:“二哥,小爷心里苦啊!” 他还想着喝遍江南花酒,亵玩扬州瘦马,如今这身体站起来腿都直打颤! 楚骧从楚驷房间出来,他对楚驷会有这样的症状倒也不意外,被圈养长大的皇子,以为那一方皇城就是天下。殊不知,这天下之大,气候、人文、饮食都有迥异差别。 回到自己的房间,进屋就见汪功维已经在等他。 这汪功维其人,乃是史上名臣汪铨的曾孙,从小饱读诗书,却屡试不中。考到年近三十了,还依旧是个举人。眼看着科举出仕这条路走不通,在楚骧受封骧王后,毛遂自荐向楚骧递了拜帖,就此成了骧王府的门中客,愿为骧王肝脑涂地。 这次楚骧带着汪功维出来,也是想试试这汪功维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能不能胜任谋士的角色。 汪功维很明白楚骧这次带他出来的用意,不用楚骧多问,就自我表现起来,沉声道:“跟随王爷在金陵已停留五日,观当地官员说话处事,想来是将王爷一行人当作贵客在侍奉。” 直白的说,就是把楚骧楚驷等人当高级观光团了。 好酒好菜最好的院子伺候着,正事一概不提,就想让楚骧等人在此吃喝玩乐尽兴便可。 但楚骧来,可不是为了吃喝玩乐的! 楚骧皱起眉头,显然也在为此事愁眉不展。 汪功维建议,“卑职认为,王爷应当微服出巡,脱离开当地官员的管控才是。” 想要查清楚当地粮食收成以及官府收粮入仓的真实情况,恐怕不能每日在此虚度光阴,还是要深入田间,亲自一探究竟才是。 楚骧点点头,“本王正有此意,只不过” “王爷有何顾虑?可是四皇子的身体?” 楚骧摇头,“若微服出巡,必然不能带楚驷,他那身体,怕是经受不住。留他在此,也好拖住本地官员,不至于整日里找本王,倒图添烦恼。”他打算把楚驷留在这里,拖住当地官员,这样才能方便他出去私下调查。 “本王在京中查了不少文献,大概知晓此地官粮储藏地所在,但本王对此地人生地不熟,冒然微服出巡,别闹了笑话迷了路才好。” 楚骧在卫城长大,这是第一次来江南。 对此地,他完全就是个异乡人。 脱离了当地官员的指引,他能找到粮仓所在吗?别到时候迷了路,还要依靠当地官员来救,就闹笑话了。 汪功维眼睛晶晶亮,“王爷请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当着楚骧的面打开。 楚骧定睛一看,心中大惊。 “先生这是从何得来的勘图?” 卷轴里是一副标注明确的江南地图,不仅有各地粮仓的确切位置分布,还有风土人情的说明,甚至连当地香火鼎盛的寺庙都有介绍。 汪功维露出浅浅的骄傲神情,“说来惭愧,卑职喜游历,从十六岁第一次进京赶考起,就经不住诱惑,走遍了江南各地。为此浪费了不少读书的时间,这才几次落榜。” 汪家祖上留下的祖荫不少,虽然现在没有人在朝为官,却在钱塘一带生活富足。汪功维十六岁中举,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少年天才。中举之后,他几次进京赶考,家里都给准备了丰厚的盘缠让他上京。可汪功维此人玩性重,又不缺银子,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四处游历,倒是没刻苦读书,所以考了好几次都没有考中进士。 “这张图,算是卑职这十余年来的唯一收获。” 到处玩儿,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喜欢把所到之处的风土人情都记录下来,刚开始只是写游记,后来心血来潮直接绘制了一张图出来。 这回跟楚骧出来前,汪功维已经预料到会用到他所绘的这张图,所以又进一步按照自己的记忆,将粮仓所在地都特别标注了出来。 楚骧用一只手握拳击在另一只手掌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有了这张图,何愁他摸不清当地的具体情况。 “你是钱塘人?”楚骧记得汪功维说过。 汪功维点头,“卑职钱塘人士,不过多年在外,金陵这边的方言,卑职也能以假乱真。” 四处玩的人有一颗好奇心,什么都愿意学一学,尝试一番。汪功维擅长多地方言。 “好好好,咱们快些准备,即刻出发。” 楚骧恨不能现在就走。 汪功维能看出楚骧的踌躇满志,他也跟着激动不已,不过,走之前还是要有所准备,“四皇子那里,王爷还是要通个气,咱们离开后,四皇子要尽力替您周全才是。” 也就是说要让楚驷给楚骧打掩护。 不能让当地官员知道楚骧已经微服出巡。 楚驷会同意吗? 楚骧直接找上楚驷,将他想要微服出巡的想法说了。 楚驷当即垮了脸,“二哥您不地道,想要自己跑出去玩不带本小爷!” 最近几日楚驷身体不适,人瘦了些,脸上的肉都少了。楚骧少见拿出耐心来哄孩子,“怎么是出去玩?田间地头行走,比在这里要苦的多。”想到楚驷最怕这南方的蚊虫,楚骧大言不惭,“听闻南方多种稻米,田中水多,水中蛇虫鼠咬遍布,你若是想去,二哥也能带上你。” 听起来好可怕,楚驷最怕虫子。 “那父皇派的差事,小爷就什么都不干?”楚驷也想立功啊,别到时候回京城,说他只会在别院里睡大觉,那一点都不露脸。 楚骧笑了下,“你只要能拖住那些官员,就算你大功一件,到时候写请功折子,二哥算你头功,你看可行?” 头功吗? 那必然是可以的。 楚驷一张小脸笑开了,头点地欢快。 拖住官员有什么难的?楚驷手一挥,“立功的舞台要来了,小爷的表演时刻到了!” 次日,楚驷叫来当地专门负责接待他们兄弟的官员,开口提要求,“听说江南此地多美人儿,秦淮河更是年来肠断秣陵舟,梦绕秦淮水上楼。让人魂牵梦萦,小爷这趟来,就成天躺着喝粥,都没有出去见识过。今日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带小爷去玩玩!” 皇子在地方官员的眼里,那就是大过天的存在,而且这两位皇子来之前,上头再三交代,一定要要让两位皇子吃好玩好,绝对不能怠慢了。 原本当地官员安排了奢华无敌接待套餐,怎奈四皇子身体不适,这才作罢,如今四皇子要去玩,那可真是太好了。 坐在小花船上摇晃,楚驷头晕目眩,他这北方旱鸭子,最烦坐船了,可是没办法啊,这美人儿的画舫都在河上,不上船不行。 心里感动于为了掩护二哥,他付出了太多。 但面上却还是一副‘小爷很爽’的表情。 身旁的官员小心翼翼的套话,“不知道骧王殿下为何不来?” 楚驷露出苦涩表情,“他刚娶了侧妃你们不知道吗?王府里正妃侧妃打的头破血流,他这要是再敢带回去一个,保准出人命。” 当地官员惊了,京城王府里妻妾斗争竟如此凶残,直接见红的吗? 还是自家后院和谐,妻妾相得益彰,左搂右抱实属快哉! 第122章 不如策马扬鞭,天地间飞扬。 第141章不如策马扬鞭,天地间飞扬。 京城,骧王府赏花宴之后,各府邀请骧王府女眷赴宴的帖子纷至沓来。骧王侧妃佟盈萱忙碌不已,每日出王府赴宴,行程紧凑。 连住在王府内的袁夫人都看不下去,又怕伤了暖漪的心,旁敲侧击,“她这样出风头,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暖漪今日想吃些热辣的食物,正央着夏兰去厨房让大厨做些烤羊肉串来吃,可夏兰考虑到这羊肉原本就火大,而且还要刷了辣油烤着吃,怕是刺激太过。正在跟暖漪商量,可不可以换成放了胡椒的羊肉汤。 “羊肉汤多放些胡椒也冲鼻啊,又热乎乎的暖胃。”夏兰这些日子已经成了‘嘴巴上的名厨’别看不会做,但是说的一嘴好菜,就为了能应付暖漪这时不时想吃些稀奇古怪食物的需求。 暖漪就想吃烤羊肉串! 羊肉汤根本就不是那个味道。 暖漪扭过头,气呼呼的回答袁夫人的问话,“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就算我去,也未见得就受欢迎。那些宴会我最懂了,进去先看裙子首饰,然后互相打机锋,话里带着软刀子,你听懂了还要装作听不懂,笑容一点不能落下,要不然就要被说没教养,小心眼儿。” 袁夫人从来就没参加过世家贵族举办的这种聚会,她只能通过自己的固有经验来判断,“你这怎么说的跟青楼小姐妹聚会似的?” 暖漪也没参加过青楼小姐妹聚会啊。 这完全是互相都不了解的经历,暖漪板着脸,浑身不舒服。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满三个月,按说应该稳了胎,安心养胎就是,可偏偏暖漪如今比头三个月还要不适。头三个月只是闻到不喜欢的味道会恶心,偶尔会有些厌食,不想吃东西。 现在可倒好,每天都很饿,而且只想吃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食物,一时吃不到嘴里,就心火难消。 她原本并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夏兰每日准备的饭菜都很精心,她吃的也很顺口。最近几日却不成了,就喜欢吃稀奇古怪的东西。昨儿半夜突然饿了,就想吃一碗油泼面,偏偏夏兰她们说夜深了,吃面难消化,又嫌弃油泼面味道太重,怕她吃了睡下第二天胃痛,生生劝着她喝了点小米粥就了事。 昨晚没让她吃到想吃的东西,今早起来她想吃个羊肉串,又不许! 这主子实在当的没什么趣儿! 暖漪说:“我这就给阿骧写信,说你们不给我吃的,成天饿着我。” 这句话可是吓掉夏兰三魂七魄,就差跪下磕头请罪了。 忍冬赶紧劝暖漪,“王妃这说的哪里话,谁还敢饿着您,夏兰,赶紧去厨房给王妃准备!” 随后拉着夏兰从房里出来,“你傻了不成?到底谁是主子你忘了?王妃想吃,就赶紧去做。真让王妃受了委屈,你别活了。” 夏兰也是吓出一身汗,哭都哭不出来,“我我我这不是怕王妃身子不舒服吗?那又油又辣的,吃了闹肚子怎么办?” “有袁夫人在,你怕什么。真闹肚子,也有办法,赶紧去。”忍冬也拿暖漪没办法,这些天,王妃一天一个想法,吃的都是平时没吃过的东西。 等夏兰去厨房安排了,忍冬才又进了屋子。 听袁夫人有些叹息着对暖漪说:“我看你这王妃当的也真是憋屈,别说那侧妃你管不住,便是这手下的丫鬟,也没人听你的,要口吃的还要搬出王爷来。” 袁夫人多年身在江湖中,自由自在,且随心所欲,从未有过被人限制饮食的时候,就算知道是为了暖漪着想,也还是会觉得很难以接受。 正好忍冬进屋,暖漪就用委屈的目光盯着忍冬。惹的忍冬心里委屈,她们只是怕王妃再一次生病,前些日子那场风寒,可吓死她们了。 袁夫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新种的竹子,竹林深深,竹叶被风吹着,发出沙沙声,听起来很吵,却又令人觉得宁静到寂寥。 “你父亲让我跟他去侯府,就算不能恢复我当年的身份,总归不会亏待了我。我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看了你这生活,我看还是算了。当年我走,是怕与人分享你父亲,到了如今的岁数,倒是对这件事看得很开了。能遇上一个真心喜爱的男人太难,能获得一时的欢愉,就该珍惜。但我受不了,这般处处受制于人的生活。” 暖漪静静听着,不说话。 袁夫人转过头来,对上暖漪亮晶晶的眼睛,她这个女儿不完全像她,更多像霍铎。 这也好,女儿肖父,财富双全。 “等你顺利生产后,我就要离京了。呆在这京城实在是无趣,不如策马扬鞭,天地间飞扬。” 暖漪被袁夫人说的话深深吸引,完全没有束缚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暖漪问自己。上辈子那样肆意妄为,算不算完全没有束缚?显然不是,她上辈子被束缚在镇北侯嫡长女的框框里,出门能跟其他贵女闹起来,也是那些人嘲笑她没有贵女应该有的样子。 若是脱离了镇北侯府嫡长女的身份,她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而现在,她能从骧王妃的位置上抽离吗? 暖漪如实说:“我很羡慕您。” 单论人生轨迹,处事态度,暖漪十分羡慕袁夫人。能如此洒脱,无忧无虑。 但暖漪自己显然做不到,她没办法将父兄抛之脑后,现在更不能将楚骧以及肚子里的孩子舍弃。 想到这一层,暖漪就不觉得憋屈了,选择什么样的人生就该过什么样的生活,不能什么都想要得到。 六月,三皇子楚骐大婚,同一日迎娶安国公府萧氏女为正妃、镇北侯府霍氏女为侧妃,听说非常隆重,比先头成婚的二皇子楚骧场面更为盛大。 楚骐成婚,是将正妃侧妃都迎娶进宫里。楚骧不在京,暖漪带着佟盈萱要进宫需要宫里召见,无旨不得私自入宫。 大婚当日宫里没召,而是来旨意说要成婚次日进宫认人。 暖漪在王府窝了好一段日子,这一下实在躲不过去了,只能奉旨进宫。 她现在肚子已经有点起伏,快要显怀了,吉春等人不敢再给她用束腰,又因为暖漪如今怕热,就只穿了纱罗制成的夏衣,对襟、两袖宽博,质地轻薄透明,隐隐能看到薄纱下暖漪那如雪般洁白的肌肤。 衣服不能有太多繁复,就只能在发饰上下功夫,将头发全部梳起来置于头顶,在头顶左右各梳一股形状像翅膀的发髻,仿佛鹄鸟受惊时展翅欲分的模样。一个完美的惊鹄髻就完成了。 头上发饰暖漪嫌重,吉春就挑了一枚累丝嵌宝石金凤簪,一整套金嵌宝穿珠凤式步摇,将头发装饰的满满当当。 脸上略施薄妆,贴上楚骧刚从江南送回来的玉靥。 通身的富贵逼人,暖漪自己都不由的在全身镜前转来转去,久未如此细致装扮,容色更胜从前。 走出正院,暖漪就大口呼吸,好久没出来过,今日出门放风的感觉。 佟盈萱同样是盛装,只不过比上暖漪还是缺了几分华贵,毕竟暖漪通身的物件,都是千金难寻,有市无价的好东西,尤其是这些日子佟盈萱奔波劳累,人瘦了不少。反观暖漪却养的白白胖胖,隐有几分汉唐女子遗风。 两人一道进宫,直入皇后的慈恩殿。 萧皇后可不是佟盈萱这等毫无经验的女子,第一眼看到暖漪没系束腰的衣裙,就直接问,“这是有消息了?” 第123章 不让出宫了 第142章不让出宫了? 萧皇后平淡没有起伏的像是在拉家常的一句话,瞬间让大殿里鸦雀无声,在场所有嫔妃、公主,还有已经提早到了的楚骏都将目光投向了刚走入大殿的暖漪。 正巧此时皇帝到了。 今日是楚骐成婚后的第一日,作为父皇,皇帝理应过来见见一双新人,喝口长辈茶。 显然皇帝在门口时已经有人禀报了骧王妃的情况,进门直接开了金口,“去,把太医院的邓太医给请来。” 邓太医一直都是专职负责皇帝的身体,宫里其他人根本不敢劳动邓太医。 暖漪见了皇帝,下意识就要跪下请安,也被皇帝拦下了,“直接坐。” 有了皇帝这难得一见的抬举,暖漪的地位肉眼可见的提高,在皇后的宫里,坐上了铺着软垫的太师椅。 不一会儿,楚骐就带着正妃萧凌瑶以及侧妃霍盼溪一起进了大殿。 楚骐脸上还带着笑容,毕竟是成婚第一天,本就该欢欢喜喜的,哪知道进了大殿就感觉气氛不对。不仅父皇母后心事重重,就连大殿里坐着的其他人都表情凝重。 望向亲妹妹襄阳公主,楚骐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襄阳公主这会儿正心情复杂呢,谁能想到霍暖漪居然怀孕了。从前没想过这件事,最近楚骧不在京,更是没人会去留心这方面。可事实摆在眼前了,才让人觉得心乱如麻,看父皇如此重视,就该知道皇室第一位出生的第三代被寄予了多么大的希望。 相比而言,楚骐的大婚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楚骐没得到妹妹给的提示,只能带着正妃侧妃一道给皇帝皇后敬茶。 这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皇帝一直心不在焉,皇后也是敷衍了事,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楚骐站起身正准备带着家眷认人时,邓太医到了。 “快宣进来!”刚才神色淡淡的皇帝突然精神了起来。 邓太医年方五十有余,是宫里最资深的太医之一。进殿简单给帝后行了礼,就直接走向暖漪了,显然邓太医过来的路上,已经有人跟他说明了情况。 暖漪大方伸出手,盖上一层白色丝绸,邓太医给暖漪诊脉。 仅需很少的时间就探出来了,邓太医常年伺候皇帝,很了解当今的脾气,立刻满脸笑容的向皇帝道喜,并且说:“腹中孩儿已满三个月,胎象稳固,预计今冬就会诞下麟儿。陛下要做皇祖父了。” “好好好!”皇帝显得很高兴,甚至站了起来,“骧王妃这一胎,朕就交给你来看顾了。” 邓太医笑笑,“孩子已经成形,陛下这是给微臣送功劳呢。” 这话说的皇帝更高兴了。宫里未出世就没了的孩子太多,头胎就能顺利出生的孩子,尤其是凤毛麟角。 对上暖漪的眼睛,皇帝痛快赞赏,“你这骧王妃,很好。” 有了皇帝这一句夸奖,谁往后还敢小看暖漪半分。 坐在暖漪身后半个身位的佟盈萱此刻五味杂陈,她怕是现场心情最复杂的人之一,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各府间游走,听到的恭维话多了,难免有些飘飘然,觉得暖漪这个正妃存在感太低,镇北侯最近又失了势,这正妃的靠山怕是岌岌可危。所以暖漪才会龟缩在正院里,连个面都不敢露。哪里能想到,暖漪一直不出来是因为怀孕了,要养胎的缘故。 是啊。有肚子里这块肉,何须出门抛头露面,累的脚底都磨出水泡呢。 佟盈萱忍不住苦笑,笑自己就如那跳梁小丑一般,今日暖漪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不出半日整座京城的人都会知道骧王妃马上就要迎来新生儿了。 这可是皇帝第一个孙儿。 若是女儿还罢了,若是儿子,那可就是皇长孙! 说不准前两天还在佟盈萱面前诋毁骧王妃上不得台面的那些人,转头就会说佟盈萱不知收敛,当个侧妃竟然比正妃还高调,趁着正妃有孕,四处赴宴刷存在感。 霍家女若是一举得子,那就直接将佟盈萱这个侧妃比进了窝瓜地。 佟盈萱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因为暖漪有孕,皇帝龙颜大悦,虽嘴上说孩子还小,不宜赏赐太过,荣宠加身怕孩子受不住。但观皇帝这喜悦露于人前的态度,也足见他对骧王妃有孕这件事的重视。 楚骐带着家眷,认人的环节变得很快速且没什么人关注。 在场所有人都将心神放在暖漪身上去了,谁还管刚嫁进门的新媳妇儿。 这两位就算昨晚上就立刻怀孕,那也比暖漪肚子里的孩子迟了四个月,追不上了。 有那心细的掐着指头算,楚骧跟暖漪是过完年成婚的,也就是一月份,现在才六月,孩子已经怀上四个月了。 可见暖漪怀孕很顺利。 将门虎女,身体底子就是好。 皇帝怕也想到此处,对着新进门的楚骐侧妃霍盼溪说:“你也加把劲儿,朕不怕孙儿多。” 皇室哪有嫌孩子多的道理,都盼着多子多福,子子孙孙越是繁盛越是好。 原本是楚骐新婚后的认亲仪式,因暖漪诊出有孕,完全偏离了重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到暖漪那里去了。 暖漪从嫁给楚骧开始,还是第一次在皇家收到如此浓重的关爱与称赞。 虽然心里有些诚惶诚恐,但不得不说,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真是好极了,就觉得自己是个人见人夸的金宝贝儿。 这般好的心情维持了好一段时间,直到皇帝离开,去忙朝中的事情。今日皇帝在后宫停留的时间已经超过平时,足见对暖漪的重视。但这也只是多了一些,皇帝每日行事历排满,批奏折、见大臣,商议国事,根本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皇帝走后,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萧皇后,才笑微微的讲,“那就别出宫了,就在本宫这里住下,邓太医也好就近看顾你。” 暖漪原本脸上的笑容凝固。 什么? 不让出宫了? 住在皇后这宫里? 怎么行呢!暖漪双手习惯性的抱住肚子。她一个人住在哪里都是不怕的,可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让她离开骧王府,还真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意,甚至觉得恐惧。 大概是看出暖漪的心思,皇后凉凉说了句,“怎么?还怕本宫害你不成?” 这话就说的很重了,怎么能说皇后要害人呢。 暖漪从来说话就很冲,从前只是少在人前出现,说话的机会少,今日皇后这样说,暖漪当场就回,“那必然的。真要害我的孩子,也不能把我圈在慈恩殿里。我若是有个闪失,母后绝对逃不开责任。”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第124章 她饿啊! 第143章她饿啊! 萧皇后不是一般人,被暖漪这样说了,还保持着笑容,“说的很是,你住在本宫这里,敢有个闪失,别说皇上怪罪,怕是你那好夫君回京,都要好一通兴师问罪呢。” 暖漪听了这话,就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走不了了。 萧皇后吩咐身边的人去给暖漪收拾屋子,“将北边的那间腾出来给骧王妃住。”说完还不忘叫暖漪身后站着的吉春,“你去跟着瞧瞧,有什么你主子特别需要的东西,好早点让人去准备。” 吉春先看看暖漪,见暖漪点了头,这才跟着皇后身边的管事嬷嬷去了。 皇后这里都吩咐人收拾屋子了,其他在座的人也就没必要在留下去。以燕妃为首,纷纷告退。楚骏紧跟着走了,楚骐倒是想多留一会儿,但他也不好抛下新娶进门的正、侧两妃,独自留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 原本楚骐想着他大婚后,父皇应该给他封爵赐府,搬出宫去。当时楚骧就是成婚后,被封了骧王,赐了王府。如今轮到他了,也该如此,就算他做的事情没有楚骧多,年纪没有楚骧大,不足以封亲王衔,封个郡王总该是板上钉钉的。 成婚后,楚骐现在还住在皇子所里。虽然他所住的那院子算是皇子所里占地最多的,但楚骐还是觉得拥挤,要知道从前那院子就是他一个人住的,现在却要分给正、侧两个妃子,加上他自己的书房,根本就没有任何空隙。 今日他信心满满来请安,原本是想着父皇会直接给他封赏,喜上加喜。 没想到霍暖漪怀孕将一切的计划都打乱了。 想单独问问母后的意见,偏偏母后留霍暖漪在慈恩殿住下,让他想要多留片刻都没有借口。 难免离开的事情心里存在怨气。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佟盈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是跟着暖漪一道入宫的,现在暖漪被留下了,她却没有被皇后开口挽留。那她要抛下暖漪自己离开吗?好似不合规矩,但是就这么坐着不动,似乎也不太对。 佟盈萱尴尬地问暖漪,“王妃?臣妾先回府吗?” 暖漪自己被留下了,骧王府总不能没人管着,就挥手让佟盈萱赶紧回去,“若是有信送来,你一定第一时间递进来啊。” 楚骧离京前跟暖漪保证过会十日一封信,他也确实做到了承诺,基本上每十日左右就有会一封信送来。 来往信件成了暖漪最近这段时间最放松减压的事情,楚骧好似也知道暖漪在府中无聊,每次来信都会写江南当地的风土人情,随信还会送回来不少当地的特产,给暖漪带来了很多的快乐。 佟盈萱听了暖漪的话,带着人从皇后的宫里退出去。 从头至尾,皇后都没有对她吩咐过一句话,就跟她不是皇家的儿媳妇似的,不过只是任由暖漪驱使的下人。 出宫的路上,佟盈萱不断的在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若是暖漪平安生下这个孩子,那她还拿什么来跟暖漪争夺楚骧的重视与宠爱。 暖漪留在慈恩殿,其他的事情都好办,唯有‘吃’这一条,为难死个人。 午膳跟皇后一起用,皇后特意免了暖漪布菜不让她伺候,特许暖漪可以跟她一起坐着吃。 可是皇后口味偏甜,哪怕是吃红烧肉,都喜欢吃甜口的。这对于从小在镇北侯府这个西北口味占绝对上风的府里长大的暖漪来说,绝对是个挑战。 每一口都都难以下咽。 一顿饭好容易出完了,皇后娘娘还特意说了暖漪,“你这未免吃的太少了些,别听外头的人胡说,怀着孩子就是要吃好些。” 萧皇后胖起来,彻底身材走形,就是因为当年怀了襄阳。 那时候当今圣上已经登基,萧皇后也已经登上后位。一个孩子到来,简直可以用欢天喜地来形容,当年楚骐降生时,京城正是风起云涌的时候,那时候瑞王府失势,处处受限制,眼看着就要倒台。人人自危中,谁又会去期待一个孩子的到来。 楚骐出生不久,萧皇后就离开京城,私自跑去卫城找当今圣上。 等一切尘埃落定,政局稳定,萧皇后身在后位,怀孕时,那可真是普天同庆。若襄阳是个男孩子,那必然会受尽万千宠爱于一身。怀孕时,萧皇后心情好,又年纪不小,处处小心,吃的上也就放纵了起来。一时就胖到就算生完孩子都无法恢复到程度。 如今到了暖漪身上,萧皇后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让暖漪多吃些。 暖漪有苦说不出,她从来没有节食好吗,她在王府想吃什么吃什么,一天能想出好几种花样呢。 午膳后,皇后要歇晌,暖漪也就回了她在慈恩殿的房子。 这处屋子位于慈恩殿北边,南为贵,萧皇后就住在正南的房间里,北为次,暖漪身为皇子妃,自然就要住在这里。 进到房间里,暖漪直接上床,大清早的就入宫来,跟着应酬这一宫的人,从皇帝到嫔妃,一人一句话说下来都累得慌。 跟着暖漪进宫来的只有吉春跟忍冬,忍冬看暖漪那副苦兮兮的样子就心疼,小声说:“早知道就该让王妃在王府时想吃什么吃什么。” 在王府的时候考虑到身体,很多暖漪想吃的东西都被劝着没吃到,如今想来,早知道就该想想吃就吃,也好过现在这般饿肚子。忍冬最清楚暖漪如今的饭量,刚才在皇后那里,暖漪绝对没吃饱。 暖漪肚子饿,就算累也睡不着。 想来想去都觉得憋屈,而且看皇后的意思,是不打算短期内放她出去了。 这么天天饿肚子,谁受得了? 原本躺下的人又从床上爬起来,指挥吉春,“你去,找找管膳食的主管嬷嬷,若是不成,你就直接亲自走一趟御膳房。直接给银子,就说我想吃葱爆羊肉,让厨房大师傅赶紧给我做来,做的好吃还有赏。” 求人办事,用钱最好。 暖漪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好在楚骧是个身价不菲的,听说是先皇给他留了不少钱财。 到这种时候,暖漪也顾不上做持家有方的好王妃了,填饱自己的五脏庙才是眼前最急需解决的事情。 她饿啊! 离京千里,楚骧收到消息说暖漪被皇后留在宫里时,已经过了四日。 刚从田里忙碌一天匆匆回住处的楚骧拿着暗卫送来的消息,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说不担心时假的,但这种时候,他鞭长莫及,只能期盼着暖漪能自己能强大起来,不仅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他们的孩儿。 第125章 被期待的孩子 第145章被期待的孩子 暖漪在宫中过的很不错,她自己都没想到能活得这么滋润。 让吉春去御膳房花银子要些吃食,没想到御膳房的人对骧王妃的需求,表示出了巨大的热情,不仅没收银子,反而给暖漪变着法子送来了不少的新奇吃食。 最近两天,暖漪就拿御膳房送来的陈皮山楂糕当零食吃。 还不忘跟忍冬说悄悄话,“这御膳房的大厨手艺很好啊,为什么给皇后娘娘做的都是些没滋没味的炖菜。” 暖漪不爱吃炖菜,煮的稀里糊涂的,都看不出原本的食材模样了,尤其是炖菜里面很爱放动物油,只能趁热吃,稍微放凉一点,汤上面就会飘起一层白白的油脂,让人看着就犯恶心。 忍冬在宫里,几乎很少开口,多说多错,她怕自己给暖漪惹麻烦,索性不说话。 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回应,能进到宫里来当御厨的,自然不会是酒囊饭袋,必然是有几分本事的。至于皇后娘娘那里为什么每餐菜品都不得暖漪喜欢,那是因为那些菜都是按照皇后娘娘的喜好做的,每个人口味千差万别。民间有话说,能吃到一处去,比能睡进一个被窝还要难得。 暖漪吃着酸酸甜甜的陈皮山楂糕,翻着手里的地理志,“是不是所有的书都看完了?” 忍冬立刻苦了脸,“王妃,您还要去藏书楼啊?” 皇后这宫里,吃喝用度样样不缺,唯独没有书。暖漪想着应该是皇后近年来视力下降的厉害,已经看不清书本上的小字了。皇后对外粉饰太平,不愿让朝中人知道她眼睛看不见了,所以不可能让身边的女官念书来听,索性就不看书了。 但暖漪不能不看书啊。她这些年习惯了,手边总有书本放着,用来打发无所事事的时光。 要是没有书,整天就这么坐着,谁受得了啊。 宫里无疑是天下藏书最多的地方,暖漪带着忍冬吉春去了藏书楼,反正也没有人规定她不能来这地方。 去逛御花园,每次去都会遇上宫妃,不管是热情与暖漪套近乎的,还是话里话外带着阴阳怪气的,暖漪都不喜欢,疲于应对。这藏书楼却是个好地方,安静没人打扰,而且宫里的景儿都是精心设计的,藏书楼外就是一池荷花,若赶上下雨天,雨打荷叶的声音简直比最好的琴师弹奏出来的曲子还要动听。 暖漪上次去,甚至在藏书楼的软榻上睡了一觉。 就是这一睡耽误了时间,让她跟当今圣上,迎面撞上。 忍冬简直吓死了,她还守着暖漪,等暖漪睡醒了好回皇后宫里呢,没想到突然就看见有黄色的身影走近,仔细一看,皇上?!!!! 吓得当即就跪下,高呼万岁。 这般动静吵醒了酣睡中的暖漪,她坐起身还嘀咕着忍冬怎么一惊一乍的,从来没有过啊。 定睛一看,皇上? 急忙站起来行礼,“父皇恕罪。” 皇帝倒是很亲和,“何罪之有?” 暖漪不敢说话,面对帝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帝往暖漪手边一瞧,尽是些民俗风情类的书籍,女子多喜欢这种贴近民生的内容。为此,皇帝还给暖漪提了意见,“若是为胎儿考虑,可看些地理志,让孩子早些了解本朝疆土。” 孩子还在肚子里,皇帝就操心胎教问题了。 圣上说的话,必须百分百执行,当即暖漪就让人搬了几摞地理志回住处,她打算好好看看。 只是这地理志很无聊啊,上面记录的都是名山大川,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暖漪花了三日功夫,基本上就看完了。 手边没书看了,暖漪十分无趣。 但让她再去藏书楼,也有些担忧。 再一次遇上皇上怎么办?上次去遇上完全是无意为之,这次再去遇上,就显得很刻意了。暖漪听说上次她在藏书楼遇到过皇上之后,后来的几天都有后妃去那里蹲点,就盼着能见皇上一面。 当今圣上励精图治,平时很少入后宫,所以后妃孤单,能找到个见皇上的机会,可不就一拥而上。 暖漪想,这要是去了,没碰上皇帝,碰上后妃,也是怪尴尬的。 她一个儿媳妇,何必跟父皇的后妃去掺合呢。 暖漪深叹一口气,趴在桌上,好无聊啊。 正长吁短叹,就看皇帝身边的大公公带着一串儿小太监进了皇后的慈恩殿,见过皇后,迈步就拐到了暖漪这里。在宫里,皇帝身边的大公公,那比很多官员都神气,无论是后宫嫔妃或是大丫鬟小太监,谁见了大公公都要陪笑三分。 暖漪自然不敢托大,见了大公公,急忙站起身,笑容满面,“大公公找我有事?” 大公公弓着腰,说明来意,“这是陛下惦着王妃前些天拿的那些书怕是看完了,就让杂家再送些书过来,免得王妃又要去藏书楼亲自寻书,那地方如今人多口杂,怕王妃染了浊气。” 暖漪觉得这番话有些暗搓搓的损人,但她不能说,只能诚心诚意的接旨。 眼睛往小太监抱的那一摞书上瞧,打头第一本就是《三字经》。 在本朝《三字经》是孩童三岁启蒙读的第一本书,让暖漪现在这个岁数读《三字经》。 什么意思?觉得她不识字吗? 大公公是多么懂人心的厉害人,一看暖漪的表情就猜到了,笑着解释,“陛下说让王妃身边的人给王妃读,这样小世子在娘胎里就能启蒙了。” 暖漪无话可说。 这些书根本不是给她看的,完全是给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 暖漪不知从前宫里有孩子时皇上是否也如此具有前瞻性。 反正如今,她只能照做。 不过皇帝如此厚爱也是有好处的,暖漪受到了宫里各处前所未有的重视,就连后宫嫔妃都开始给暖漪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服、小抱被,针脚细密的很。 入夜,萧皇后喝了牛乳躺在床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腿面。 皇帝这在外界看来突如其来的对皇长孙的期待值爆棚,其实皇后很了解背后的深意。这宫里,并不是楚驷之后就十余年没有孩子,而是襄阳公主出生之后,就十余年没有孩子。 当初皇后志得意满,只等再生个儿子出来稳固地位。 偏偏生出来襄阳公主,一个女孩子。 那几年正是安国公府最风光的时候,皇后自然也有恃无恐嚣张无比,她生襄阳损了身子,胖了不说,往后怕是再难受孕。 那时年轻气盛,见不得别的女人怀孕产子,凭什么她没办法再生育了,却要看着其他女人的肚子里冒出儿子来?所以,她动了歪心思,让这宫里十数年没有新生儿降临。 直到几年前,她发现自己生了病,这才警觉起来。若是她死了,皇帝怕是不会善待她的孩子,这才松了手,让燕妃生了双生子。 看皇帝今日表现,怕是没有原谅她曾经的手段。 否则何必将个未出生的孩子捧的这么高,皇帝必然是有所图。皇帝自己的几个孩子,楚骏、楚骧、楚骐,出生时皇帝还是皇子,且正逢夺嫡之争最激烈的时候,根本无暇顾及孩子,甚至把楚骧送进宫交给先帝来养,换取利益。 后来皇上登基,皇后有孕就生了襄阳一个,宫里就没有孩子在出生了。 楚驷比襄阳大些,同一年出生,但生母不得宠,且生子后不走就离世,根本没办法为楚驷争夺什么。 皇帝这满满的父爱,对子嗣的感情,活活被皇后压抑了十几年。如今第一个孙儿的降临,让皇帝能大过一把父辈瘾。 太阳穴像是有刀子钻一般的疼痛,皇后深知今日暖漪以及她肚子里孩子受的宠,完全是她这个皇后多年来耗尽心力让宫里没有孩子出生促成的。 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 第126章 死还能威胁人 第146章死还能威胁人? 暖漪睡梦中听到哭喊声,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见窗外的天色才蒙蒙亮。 “忍冬?” 忍冬就睡在暖漪床边地上,与暖漪同时被吵醒,此时急忙爬起身来,“王妃别怕。是外间的声音,奴这就出去看看。” 没等忍冬出去查看,吉春已经回来了。 她们现在住在皇后的慈恩殿内,晚上两个丫鬟都守在暖漪身边,生怕暖漪有个什么不舒服身边没人。吉春是出去起夜,正巧赶上外面闹起来。多留了一会儿,观察清楚情况,这才回来。 “怎么了?”暖漪被彻底吵醒了,既然睡不着,就起身打算出去瞧瞧。 忍冬扶着暖漪下床,给暖漪梳洗,听吉春在一旁讲:“是三皇子侧妃闹到慈恩殿来了,听说昨晚就守在三道门那边,早晨刚开了门,就直奔慈恩殿来了。” 楚骐住在皇子所,为避嫌,晚间都是会锁宫门的,一般情况下,晚上根本无法自由穿行。 “三皇子侧妃?”暖漪擦洗干净脸,由着忍冬给她涂抹面脂,没睡够,脑袋还有些昏沉,反应也慢了许多,“霍盼溪?” “是呢。”吉春表情有些为难,“正是王妃的妹妹。” 天刚亮,霍盼溪就哭喊着进了慈恩殿,事情显然非同一般。 暖漪收拾好之后,带着吉春忍冬一道出了自己的屋子,去前殿看看情况。 还没走到慈恩殿的正厅,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音调是暖漪极其熟悉的声线。等暖漪露面,还没有装扮的皇后先是怪罪,“怎么把你折腾起来了?往常你还要再多睡半个时辰才醒。” 暖漪挂起笑容,“母后都起身了,儿臣哪里还睡的着。” 其实萧皇后如今睡的少,早上起的很早,不过寻常萧皇后就算起身了也不会走动,而是要躺在床上先用早膳,等她用完,差不多暖漪就醒了。两人住在一起,也算和谐。 今日这霍盼溪连哭带喊的进了慈恩殿,扰乱了往日的的正常生活节奏。 霍盼溪这会儿还没停呢,见了暖漪,照理说她该行礼,论品级,暖漪身为骧王妃,比霍盼溪这个皇子侧妃身份高的不是一星半点。论血缘,暖漪既是霍盼溪的姐姐,也是霍盼溪的嫂嫂。 但是霍盼溪此时哭的眼泪鼻涕一团糟,暖漪看她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打算,直接挥手免了她的礼,“这大清早的哭什么?” 不嫌晦气。 皇后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甚至眼神都不在霍盼溪身上。 霍盼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自顾自的抱怨,“姨母,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自从大婚,表哥日日宿在萧表姐房里,到现在都没来看过我,我们都还没没圆房呢!” 刚刚成婚的小媳妇儿,就算豁出面子去,也还是面皮薄,说到这里就羞红了脸。 但霍盼溪很快调整过来,搬出皇帝来做筹码,直言道:“皇帝姨夫还让我早日为表哥诞下子嗣呢,我如今连表哥的面都见不到,如何能有孕啊。” 萧皇后听了这话,眉头稍微动了动。 不同于楚骧已经搬出宫,后宅的事情宫里不好插手。楚骐如今还住在宫里,后院里侧妃就能为了不得宠,往皇后宫里跑来哭。 这种事从前皇后其实经历过不少,后宫里女人们多年争斗,归根结底为的也不过是皇上那零星的宠爱,能在谁屋里过夜,次日便明显能感到被宠爱之人的红光满面。 红气养人呐。 没想到如今,后宫的妃子不来找皇后做主了,反而是这儿媳妇来了。 萧皇后第一反应是训斥,“你这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如霍盼溪这样,一路哭着找到慈恩殿来的,怕是不出半日后宫就会都知道楚骐的后院不宁。至于为什么?那自然有人加油添醋去补充。 后宫从来也藏不住秘密。 楚骐如今入了朝,有个公职,正是需要大展身手,干出一番事业让朝臣以及皇上另眼相看的时候,后院起火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霍盼溪被萧皇后这么严厉训斥,瞬间就止住眼泪不敢哭了。 这萧皇后从前十几年在霍盼溪的心里,都是笑微微胖乎乎的好好姨母,很多时候甚至比亲生母亲还要宠溺她,没想到身份变了,成了婆婆就变了模样。 暖漪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陪坐着,她对三皇子的后宅之争,倒也愿意听听。 “姨母”霍盼溪揪着萧皇后的衣袖撒娇扮可怜。 萧皇后好生无奈,只能吩咐身边的女官,“去把三皇子妃给本宫请来。” 霍盼溪这么哭着跑出来,作为正妃,萧凌瑶绝对知晓,可萧凌瑶既不阻止,也不跟着来,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这种处事态度,让皇后非常生气。 看出萧皇后对萧凌瑶不满,霍盼溪就跟偷了腥的猫儿似得偷笑。 皇后召见,萧凌瑶来的很快。 跟她一同进殿的还有襄阳公主。 萧凌瑶妆发整齐,身上穿的衣服也考究,非常具有皇子妃的派头。与她相比,穿着家居服,哭的稀里哗啦的霍盼溪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皇室架势。 “儿臣叩见母后。” 萧皇后见到萧凌瑶的瞬间,心就偏了。萧凌瑶是安国公府老夫人一手养出来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豪门贵女模样,端庄大气沉稳。 霍盼溪在她面前就跟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萧皇后必然对萧凌瑶这个儿媳妇更满意,所以说出来的话,直接就是,“你怎么放任她这般出来胡闹?名声不想要了吗?” 霍盼溪当即就傻了。 这话怎么听着不像是问罪呢。 萧凌瑶跪地板直,恭敬道:“儿臣苦劝过,她不听,还说若是敢横加阻拦,她就要一根白绫吊死在屋里。儿臣实在没办法。” 一哭二闹三上吊,霍盼溪一样不少都用了。 暖漪用叉子吃蜜桃,到现在还没用早膳,她饿了。边吃边听萧皇后断官司,津津有味。 萧皇后斜着眼睛望了眼霍盼溪,眼神非常锋利。 霍盼溪吓地往襄阳身后躲,她跟襄阳自小玩在一起,这会儿只能让襄阳来帮忙。 “母后”襄阳其实本心深处并不想帮霍盼溪,只是她又顾虑楚骐,不想让三哥难做。 萧皇后厉喝:“闭嘴。” 襄阳不敢出声了。 转头过,萧皇后对着萧凌瑶也没有好声气,“她要死,你便将白绫准备好,亲自给她送过去!问问她,需要挑个黄道吉日吗?若是还心有不甘,做场法事给她超度也算是仁至义尽。还能没有办法?” 此话一出,暖漪嘴里的半块桃子都掉了。 原本低着头的萧凌瑶猛然抬头看向皇后,眼里尽是难以置信。 萧皇后冷冰冰地说:“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死人,尤其是死了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身在宫中,要死还不简单?本宫从不知道,死还能威胁人?要死就快些,别脏了骐儿的地方!本宫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死,尽管开口,本宫风风光光送她上路。” 总感觉皇后话里有话,暖漪坐正了,也不吃桃子了。 萧凌瑶直视萧皇后的眼睛,像是从中读到了很多讯息,她郑重地给皇后磕了个头,“是儿臣错了,往后必然不会再犯!” 第127章 王妃善谋,甚慰。 第147章王妃善谋,甚慰。 送走楚骐的正、侧妃,萧皇后说自己很累需要休息,转身回了后殿她的卧房。 暖漪也站起来准备回自己房间用早膳,哪知道她刚站起来,襄阳公主就在她身后恨恨地道:“你是不是很得意?” 不等暖漪回答,襄阳不依不饶地走过来,站到暖漪身前,“看着三哥的后宅不宁,你很得意是不是?三哥人刚入朝,才要做出些功绩来,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想给他捣乱。连后宅都管不好的男人,如何能管好朝中的事情!”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暖漪从刚才到这会儿,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你的意思是,霍盼溪这么闹,全赖我?” 这话襄阳没办法接,但她也不是善茬,恶狠狠地说:“别以为你怀了孩子就了不得了,在本公主眼里,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值什么。” 说别的,暖漪就忍了,但她现在每日都能感觉到孩子在她肚子里动,正是母爱爆棚的时候。这襄阳再怎么刁蛮无理,都不该说她的孩子,哪怕是一点点的恶意也不该有。 暖漪眯起眼睛,她原本不打算做什么的,既然襄阳送上门了,那就别怪她。 靠近襄阳,暖漪悄声说:“原本呢,我有一道秘方,是专门用于妇人怀孕的,今早看霍盼溪哭的那么惨,正想着要不要把方子告诉她。既然你说我盼着你三哥后宅不宁,那算了,就让她们继续闹。” 襄阳眼睛瞪大了,“你说真的?” “假的。”暖漪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骗你的。” 说完暖漪转身就回自己屋子里去。 襄阳在原地站了一会,前思后想都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霍暖漪。她紧跟着追上来,咄咄逼人地追问,“你既然说了,那本公主就当是真的。”说完她自己又看了看暖漪显怀的肚子,早就想着为什么这霍暖漪能如此快有子,宫里十几年都没有新生儿出现,襄阳从小就知道怀孕极其艰难。 不是想怀就有的。 毫无顾忌的往暖漪前面一坐,“你为什么要给盼溪?你们关系不是一直不好吗?” 这会儿吉春已经把暖漪的早膳准备好了,暖漪拿着筷子夹了个小笼包来吃,边吃边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霍’字,她在宫里这么闹,我脸上很光彩吗?” “再者说,她生的孩子,也要叫我父亲外祖父,算是镇北侯府的功绩。” 襄阳自作聪明,“本公主看你就是想要让镇北侯官复原职,两个女儿都生了孩子,他多少会被重视些。” 这个角度,暖漪还真是没考虑到,“你这么说也没错。” 襄阳明白了,“你也不是全心想帮盼溪,不过是打着自己的算盘罢了。” 可越是这样,襄阳越觉得可信。她从小成长的地方就是如此,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绝对是骗局。 有利益,才有可能。 “那你要不要秘方?” “要!” 暖漪让忍冬拿来纸笔,给襄阳写了有利于受孕的方子。 襄阳拿了方子,飞也似地跑了。 等襄阳走后,吉春有些不满,小小声问暖漪,“王妃这这不是帮三皇子吗?” 现在连骧王府的守门都知道骧王跟三皇子不对付,没道理王妃竟然帮着三皇子的侧妃早日产子。 完全是给骧王拖后腿啊。 暖漪知道这是在皇后的宫里,有些话不能说,以免隔墙有耳,她理直气壮道:“本王妃帮自己的亲妹妹,有错?” 吉春不说话了。 不过表情还是不满的。 晚间暖漪给楚骧写信的时候,在信里对楚骧说,楚骐的后宅必然要乱套。霍盼溪那个人,暖漪很清楚,处于劣势的时候最善于扮可怜,一旦站在有利一方,就会显露出真实本性。今早她围观了全程,萧凌瑶是个威严感非常重的人,手段也厉害,有萧凌瑶这样的人在,楚骐的后宅往后想要闹出事情来,怕是难了。 但霍盼溪若是怀孕了呢?有肚子里的孩子在手,霍盼溪跟萧凌瑶必然会斗的天昏地暗。 攘外必先安内,楚骐若是连后宅都稳不住,还拿什么跟楚骧争。 信尾,暖漪写了句,原本不想插手的,谁让襄阳给我泼脏水,既然逃不开罪责,不让添一把火。 多日后,暖漪收到回信,短短六个字。 王妃善谋,甚慰。 楚骐下朝后到了皇后宫中。 “儿臣向母后请罪。”楚骐认为自己后宅的女人,闹到皇后面前来,就是他的罪过。 萧皇后如今对楚骐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她的儿子,怎么可能有错。 “今日朝上说什么了?” 楚骐简单说了些朝中事情,特别说了父皇夸奖他账目算的不错,肯下功夫,让他再接再厉。 萧皇后听后很开心,“骐儿原就是肯用功的孩子,你父皇一直都是知晓的。” 楚骐苦笑,“若是没有内宅不稳这一出,就十全十美了。” 他刚入朝做事,憋着劲儿要做出一番成绩来。总归不能比楚骧差,楚骧去年入朝做事,先是去青州治疫,现在又去了江南寻仓。有这个二哥在前面比着,楚骐生怕自己被比下去,恨不能事事都做到尽善尽美。 萧皇后也是这般想的。 “母后已经交待凌瑶了,那孩子通透,今日没控住,不过是脸嫩,往后绝不会再发生。吾儿不必为此忧心。” 楚骐叹口气,“这段日子一直忙着父皇交给儿臣的账目,原本就无心后宅,想来也是儿臣疏忽了盼溪表妹。罢了,今晚儿臣就过去一趟,也算安抚一二。” 要萧皇后说,就该冷霍盼溪再多些日子,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才是。 不过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顺着儿子,“你给她好好阐明厉害,正是你关键的时候,切不可胡闹。” “是。” 楚骐回到住地,进霍盼溪屋子的时候,襄阳还没走呢。 襄阳拿了暖漪的方子,先去太医院找了御医看了方子,她对暖漪不是完全的信任,这方子若是有什么蹊跷,必然逃不过御医的眼睛。结果太医院今日值班的五位太医都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助孕方子,还问襄阳公主如何得来? 毕竟襄阳还未出阁呢。 襄阳在宫里一贯霸道,吓唬太医敢说出去就告诉父皇说太医摸她小腿。对公主非礼,那是必死的罪名。 太医都年岁不小,为保性命都纷纷表示绝不多言。 襄阳在太医院抓了药,直接送到霍盼溪这里来了。 “这是宫里的秘方,之前燕妃就是吃了这个怀了双胎,你赶紧喝了,保准能怀上。”襄阳没说是暖漪给的方子,怕霍盼溪闹别扭不吃,编了个来处。 霍盼溪今日在皇后宫里备受打击,正痛苦绝望觉得自己前路黑暗,永无出头之日了。 襄阳这时候送来这秘方,简直就是瞌睡了送枕头,太是时候了! 对襄阳,霍盼溪也有些不信任,毕竟襄阳做事不靠谱的时候挺多,“真的有用?” “本公主从太医院抓的药,你看包药的纸上面都有红印。还能骗你不成?再者说,本公主这也不是全为了你,父皇不是说你霍家人好生养?霍暖漪都怀上了,你还不快点给本公主三哥生孩子!” 听到太医院,霍盼溪彻底信了,让丫鬟煎了药直接喝下肚。 刚喝了药,楚骐就来了她这边屋子,简直是天助她霍盼溪也! 第128章 庸医!! 第148章庸医!! 一个月后,霍盼溪诊出有孕。 萧皇后特意将霍盼溪以及给她请平安脉的太医都请到了慈恩殿。 太医年纪不大,面生的很,应该是太医院里没什么资历的新人。想来也是,霍盼溪不过皇子侧妃,在宫里一众贵人面前,怕是身份最不起眼的了。 萧皇后不怎么信任这年轻人,特意让身边女官去请邓太医。 从前萧皇后请不动邓太医,毕竟邓太医只负责皇上的身体,可如今皇上金口玉言让邓太医负责骧王妃肚子里这一胎,所以邓太医隔几日就会往慈恩殿走一趟,照看暖漪的身体。 有了这层缘故,萧皇后才敢请邓太医到慈恩殿来。 邓太医还以为是骧王妃身体不舒服,一路小跑着进殿,没想到皇后让他给三皇子侧妃诊脉。 能在宫里过活,察言观色的本事必定浑然天成,邓太医也没推辞,上前替霍盼溪诊脉。不等邓太医说话,霍盼溪已经急急开口,“我这几天恶心想吐,必然是怀了孩子。” 相比于霍盼溪的言之凿凿,邓太医倒是谨慎,给皇后行了礼后,沉声说:“脉象尚浅,需等个十日才能断定。” “你胡说!”霍盼溪急了,明明刚才的太医都已经确定她怀孕了,而且她最近几日胃口不佳,明显就是怀孕的症状,怎么换了个老头儿来就说不能判定了,这是霍盼溪期待已久的时刻,她大喝,“庸医!” 连个喜脉都诊断不出,不是庸医是什么。 邓太医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个皇子侧妃,还吓不到他。 萧皇后拍着桌子骂:“快闭嘴!” 能让邓太医给霍盼溪诊脉,那还是沾了暖漪的光,没想到霍盼溪识人不清,口出狂言。 邓太医不言不语,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训斥的。 萧皇后话说的软和,但姿态并不低,她一朝皇后,敬着邓太医倒也不至于怕他,“那十日后还烦请邓太医再为本宫这不省心的儿媳诊断一次。” 邓太医不惹皇后,却也没答应,“老臣若是有空闲,必定为皇后娘娘效力。” 没空闲的话,就不能怪他了。 萧皇后听出其中深意,目光沉沉。 邓太医告退去后殿找暖漪去了,他本来就只负责暖漪的身体。 到了七月,气温就一日高过一日,暖漪现在肚子大了,人也怕热,这天气正猫在后殿贪凉呢。见邓太医进来,献宝似得给邓太医看她新做出来的青梅。 宫里也有酸甜的蜜饯,只不过那多是腌渍所得,梅子皱巴巴的,没有爽脆的口感。 暖漪反正在宫里闲的发毛,干脆自己要了新鲜的青梅自己做酸梅吃,先拿盐搓揉洗净,再用糖浆浸泡,做出来的青梅酸甜爽脆。 邓太医与暖漪已经相处的很熟悉,用小银叉拿了一个来吃,入口异常生津,还有丝丝药味。 等将梅子咽下去,邓太医才问,“放了陈皮?” 暖漪点头,小小声对邓太医说:“还放了些米酒。” 邓太医瞪起眼来,骧王妃有孕在身,如何能饮酒。 暖漪伸出手指,用了小拇指上很小的一点来给邓太医做表示,“很少一点,去除涩味。” 邓太医吁出一口气,“不可大意。” 暖漪成功逃过这个话题,转头问邓太医,“上次给您的药,用了可好?” 邓太医上次来的时候,手上带伤,暖漪问了,邓太医说是捣药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作为大夫,常年与药材为伴,受些小伤很正常。 暖漪就将自己制的金创药拿出来送给邓太医用。 宫里太医虽然常年给贵人看病,但这种见血的伤很少见,所以邓太医对伤口的处理,还是遵循正常的思路。 邓太医知道骧王妃会些医术,只不过他身为专业太医,并不将骧王妃那点子医术看在眼里就是了。 没想到回去试着用了下,竟有奇效。 邓太医先说:“很疼。” 这种药,那是万万不能给皇帝或者后宫任何贵人用的,就冲抹上去那股子痛劲儿,只怕还没等疗效显露,就已经获罪了。 暖漪也知道这药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办法让痛感消失,她也尝试放些麻药在里面缓解疼痛,可是那样的话,药效就会下降很多,暖漪又舍不得让她的药疗效降低。 “阿骧也说疼的受不住。”暖漪提起楚骧。 邓太医不敢接这个话,就又说:“不过确实效果显着,老臣的伤已经全好了。”连疤都没留一个。 暖漪就很开心了。 她在宫里能跟她说医术的人不多,好容易遇上一个,自然要多说些,“我从前见过太医院的两位太医,他们说了好些医书,都是我没看过的,回去之后让人买来我都仔细研读过,受益匪浅。” 邓太医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情,沉声说:“王妃专心向学,实属难得。” 这么多年,邓太医还是第一次见暖漪这样的后宅贵妇。 暖漪叹口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生啊。” 成天这么闲着养胎,人都要养废了,她好想做些别的事。 骧王府给暖漪往宫里送了不少东西,那些行李看起来不太像是佟盈萱准备的,有医书有经络人偶,甚至还有暖漪从前自己做的不少药丸子。要不然她也没办法给邓太医金创药。 邓太医摇摇头,这骧王妃怀孕怀的不耐烦,却不知外面为了能怀孕殚精竭虑的人有多少。 十日后,邓太医再一次给霍盼溪诊脉。 确认怀孕。 一时间,霍家两个女儿都有孕的消息变成最炙手可热的消息。甚至有人在镇北侯府门前磕头祭拜,就差把镇北侯府当送子娘娘的庙宇了。 皇帝召见了镇北侯霍铎。 听说两人把酒言欢,谈的甚是热烈,虽然没有给镇北侯官复原职,但有皇帝这一番召见,京城里再一次转了风向,这镇北侯怕是没那么容易消沉下去。 就凭着这两个怀了皇子孩子的女儿,镇北侯府都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宫里霍盼溪彻底抖起来,她确认有孕后当天,就邀请镇北侯夫人萧氏进宫。 原本镇北侯府侯夫人萧氏就是萧皇后的亲妹妹,进宫自然好一番亲热。 楚骐对霍盼溪肚子里这个孩子也表现出热烈的期待,毕竟这是他第一个孩子。 慈恩殿内,萧皇后搂着霍盼溪对坐在下首的萧氏说:“你这些年忙忙碌碌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本宫瞧着,也就女儿养得好。” 萧氏因镇北侯此前一连串的事情,人老了十岁不止,今日特别装扮也还是没什么好气色,说话语气略带抱怨,“我养的好女儿白送给你,你摘果子享受现成的,多好。” 萧皇后心情好,不跟亲妹子计较,“你就会对着本宫犯横,除了本宫,看谁惯着你。” 萧凌瑶陪坐在一旁,这大殿里,坐着两位她的亲姑姑,还有她的夫君楚骐。但这些人却没有任何一位分半丝心神给她,心里眼里只有霍盼溪一人。 明明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却让她倍感孤独,好似被世界抛弃。 第129章 楚骧回来了!! 第149章楚骧回来了!! “漪。” 暖漪坐在藏书楼的软榻上,脸朝外望着一池残荷。 已经入了秋,天气凉爽下来。霍盼溪怀孕后,成天不舒服,甚至提出现在住的皇子所屋子太小,她呼吸不顺畅。萧皇后看出她心中所想,也把霍盼溪接到慈恩殿来小住。 慈恩殿别说再多住一个人,就是多住十个,都住的下。 只不过霍盼溪太能折腾,山珍海味鱼翅海参,只有天下没有的东西,就没有她提不出的要求。 整日里慈恩殿里的下人被霍盼溪指使地滴溜儿乱转,根本没个消停的时候。 暖漪嫌闹的慌,就跑来藏书楼躲清净,听到声音,暖漪头都不回,自我调侃道:“忍冬呀,我一定是太想阿骧了,竟然产生了幻觉。” 若不是幻觉,怎么听到了阿骧叫她的声音。 “霍暖漪!”又是一声。 暖漪有些生气地扭过身来,“一点都不好笑!谁准你们拿阿骧打趣我” 话还没说完,就真看见楚骧站在她面前。 楚骧从春末出京,这都立秋了才回来,暖漪眨了两下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立刻从榻上起身。她这一站起来,把楚骧吓的表情都变了。 盯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他都不敢出手碰她。 暖漪对肚子早已经习惯,甚至还在楚骧面前转了一圈,“是不是很像大笨熊。” 楚骧这一趟离京太久,虽然跟从前去卫城一走就是几年比,不算什么,但暖漪怀着孩子,日日都盼着他早日回京,数着日子熬时间。楚骧黑了,原本好容易养白的皮肤,晒出了油色。整个人更加精瘦的缘故,更衬着暖漪像个动作笨拙的大熊。 好一会儿,楚骧都没说出话来。 他早就计划好近日回京,也想过提前跟暖漪说,但考虑到暖漪在宫里,与其让她收到消息就开始心心念念的等他回来,还不如这样人到眼前了她才知道,更省心些。 只是楚骧无论如何都没猜想到暖漪的肚子会变得这么大。 吓傻了他。 暖漪因为楚骧回来,开心到难以言表,抓起他的手就往自己肚子上贴,“小家伙正在踢我,你感受一下。” 楚骧就完全是被她控制着将手心贴在她肚子上。 咚。 肚子里的孩子非常配合,照着楚骧的手心就是一脚。 “是不是很厉害?”暖漪眼里全都是喜悦。 楚骧却皱起眉头,“孩子整日这样?” “对啊。”暖漪感觉憋了一肚子话想跟他说,“每日都会踢我的,有时候踢的厉害,肚皮还会凸起来一块。” 楚骧到这时才敢拥住她的肩,问她,“不痛?” “有时会痛。” “你就由着他整日欺负你?”楚骧语气变了。 暖漪听了就想笑,“那怎么办?抓她打一顿吗?”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了楚骧,盯着暖漪的肚子发愁了好一阵,才说了句,“等她出来,我跟她算帐。” 哈哈哈哈。 暖漪笑的不行,她才不相信楚骧会舍得跟孩子算帐。 楚骧已经见过圣上,该办的事情也都办好,这一趟来专门就是接暖漪回家的。 暖漪当然想要回骧王府去,尤其是现在霍盼溪住进慈恩殿,她一天都不想多呆。 楚骧带着暖漪回慈恩殿,暖漪进去发现帝后都在。 跟着楚骧一起给帝后行礼,楚骧说:“谢父皇母后这段时间对暖漪对照顾,儿臣已经回京,就带着她回王府了。” 圣上没多说话,皇后笑,“暖漪是个省心的孩子,这些时日,倒是她陪着本宫的时候多。” 相比于霍盼溪的折腾,暖漪的确是太省心了。 最多不过是去御膳房要些小零嘴吃,就算是有想吃的菜色,也会明确的说出来。总比霍盼溪成天不舒服,换着花样折腾要好伺候的多。 果然,有对比才有伤害。 拜别帝后,楚骧带着暖漪出宫。 暖漪这一趟实在是憋的久了,马车在街上走,听到外面小贩的吆喝声,她都激动的很。 楚骧说:“我在迎宾楼定了间上房,咱们过去吃完晚膳再回府。” “真的?”暖漪差点高兴地跳起来。 楚骧急忙扶稳她,“你怎么愈发孩子气了?” 从前也没见暖漪如此一惊一乍的呀,暖漪对此有话说:“你这么憋几个月试试!比坐牢不差什么!” 没怀孕的时候哪里知道怀孕的苦,不说周围的人管着不让做这个不让做那个,现在她这个肚子就能限制她的大部分行动,每天都走些路,脚都会肿。 楚骧第一次做父亲,也完全没有料到女人孕子肚子能大到这个程度。 心疼暖漪的同时,又担心,“真的没问题吗?这么大的肚子?” “邓太医隔两三日就来给我把脉一次,他说胎位很好,孩子也长得好。” 楚骧依旧皱眉,他觉得眼前的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陌生,完全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带着暖漪去迎宾楼,暖漪觉得自己就跟怪物一样,就只是上了二楼,走了些台阶,就被人盯着看。 挺着肚子还在外面转悠的,实属不多。 迎宾楼上个月才翻修过,新漆的柱子看起来比从前更奢华些。暖漪趴在上房的窗边,有滋有味的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 忍不住感叹,“这样的日子好像是上辈子才有过。” 在宫里时间太长了,让她觉得逍遥自在的日子,就如隔了一世那般久远。 楚骧避开头饰摸摸她的脑袋,“等生了孩子,咱们出城去玩。” 确实能感受到暖漪的憋屈。 这话,暖漪不怎么信了,转头继续听书。 又听了一阵,转过头来问楚骧,“你这趟出去这么久,差使办的怎么样呀?” “还算圆满。”楚骧对这次出行比较满意。 暖漪就问,“那有没有赏你什么?” “没有。”楚骧实话实说,“为朝廷办事,原就该办好,又怎么能要封赏。”而且他已经封了亲王,单字封号,已经到顶了。再要封赏就过了,所以进京前,楚骧就先给皇帝写了奏章,将功劳全部归功于四皇子楚驷。 原本早前也跟楚驷说好,若是他能拖住当地官员,就给他记头功。 楚驷今日被皇帝大大夸奖一通,高兴坏了。 暖漪嘟囔,“早知道没封赏,你就不要去了才对,这么久不在,让我一个人好难受。” 楚骧也深觉对不住暖漪,当即表态,“在你生产前,保证哪里都不会去了。” 得到这样的保证,暖漪才心满意足。 她原本害怕到了生产的日子,楚骧还赶不回来,该怎么办? 没有楚骧在身边,她怕自己会撑不住。 现在好了,有他,她就不用自己强撑了。 第130章 快........我要生了! 第150章快我要生了! 暖漪懒洋洋的听着说书匠山南海北的侃,突然楼下发生争吵声。 她从窗口探出头去瞧,原来是楼下大堂里有人喝醉了在闹事。 楚骧眼风一扫,就有人要下去处理。暖漪对楚骧的作风太熟悉,立刻就制止。 “没必要,又伤害不到我,让我看个热闹嘛。” 王妃既然已经提了要求,自然没有不满足的道理。 只是没想到这耍酒疯的人不依不饶,发展到最后竟然跟楼下的食客动起手来。 醉汉打架,根本没有什么招式可言,完全就是死皮赖脸,满地打滚型选手。暖漪坐在楼上看的哈哈大笑,偏偏这醉酒的人打不赢却不走,就在下面闹腾。 看服装打扮,应该身份不低,若不然迎宾楼的掌柜也不会放任有人闹事。 最终还是京兆府的人来,将闹事的醉酒者带走,才算告一段落。 酒足饭饱又看了场耍猴拳,暖漪心情很好,回王府的路上还跟楚骧说自己的心得,“可见不是只有高手才敢挑衅,这种神智不清,连生死都记不得的人,也敢胡来。” 今日那醉汉招惹的几个人中绝对有比他身手好的。 但没办法,最好的高手碰上这样的醉汉,除非真敢杀人,要不然根本拿他没辙。 楚骧今日心情也不错,听了暖漪的话,点点头,“京城重地,谁都忌惮几分。” 摸不清对方的身份,只看服装判断,身在京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若是在小城或者荒芜之地,怕是不会如此善了。 夫妻俩说着闲话,回了王府。 秋夜里风很大,楚骧先从马车上下来,然后扶着暖漪下车。 暖漪现在的身体,楚骧都不敢冒然抱她,只能顺着她的动作,搀扶。 两人是吃过晚饭才回来的,此时已经明月高悬,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辰了。没想到佟盈萱就这么立在秋风中等待着,一见到楚骧的面,立马就掉了眼泪。 暖漪站稳当就看到掩面哭泣的佟盈萱,哭的好伤心。 她一脸莫名,按说她被皇后留在宫里长住,这骧王府完全就成了佟盈萱的天下,想怎么过日子都可以,怎么还哭成这样了呢。 受什么委屈了? 楚骧并不愿开口,对佟盈萱,他半分恻隐之心都无。而且江南之行已经结束,他不认为自己还需要虚以委蛇,给佟盈萱好脸色。 佟盈萱并不是虚情假意,她哭的情真意切,“臣妾王爷回府就好。” 她不能说,因为楚骧不在京,暖漪又怀孕,她这个侧妃地位尴尬。尤其是帝后明显表现出对暖漪这一胎很重视对情况下,她更是显得无足轻重。 守着这么一座王府,能管中馈又怎么样?没了主子爷,一切都是虚无。 毕竟是未满二十岁的女子,还做不到心如止水,无欲无求。 楚骧回来了,她才有可能获得宠爱。 不至于一个人独守空房大半年。 楚骧扶着暖漪回正院,他怕暖漪吹风着凉,对佟盈萱,一个字都没说。 暖漪心里安定的同时也对佟盈萱有一丝同情。 真是对不住,再好的朋友,夫君她不能让出去。 楚骧回京后,除了最开始回来的那天进宫面圣长谈了一次外,后来的日子连早朝都不去,每日就留在王府里。 对此,朝臣猜测纷纷,江南寻仓一趟,如果差使办的好,回来应该得到封赏。 楚骧不仅没有封赏,看起来更像是被冷落了。 暖漪身在王府中,倒没觉得楚骧闲下来,听长青说如今王府养了不少王爷的门客,王爷整日里都在前院忙碌,与这些门客论道。 原本王府人少,暖漪住的很随意,既然现在王爷养了门客,就不能如从前一般。 暖漪把正院的人都叫来,特意交待正院里的丫鬟小厮,没有命令不准私自往前院去走动。如果寻常日子碰上那些门客,也要好生对待,万不可瞧不起人。 这些门客,吃住都在王府,与王府下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暖漪不希望正院的人与门客有任何冲突。 夏兰、秋叶当初进宫没带她们,暖漪被留皇后宫里长住,她们两个就留在王府看家。 秋叶对暖漪说:“袁夫人在王妃进宫后不久就离京走了,她临走留下话,说王妃临盆时,她必定会回来盯着。” 暖漪在宫里时还担心袁夫人怎么办?王府里就一个佟盈萱,袁夫人对分享夫君这件事深恶痛绝,对佟盈萱绝不可能有好感。让袁夫人在佟盈萱的手底下过活,实在是难为她。 没想到袁夫人潇洒的很,确定暖漪在宫里短期之内出不来,便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的离开了京城。 这倒是暖漪没想到的。 朱珠特意赶来看了一次暖漪,被暖漪的巨肚吓了一跳,“你这要怎么生啊?” 这么大的肚子,能生的下来吗? 暖漪自己也发愁,太医说还有两个月才要生产,可她这个肚子,已经有足月那么大了。 见暖漪这情况,朱珠就是有再多的事憋在心里,都不敢提了。 没跟暖漪开口,转头朱珠就找上楚骧,“我听说边关告急,霍祈他会有危险吗?” 这些日子朱珠一直担惊受怕,她父亲就是被匈奴人杀死的,她很担心霍祈如今的情况。 楚骧最近也在为此忧心,去年青州的时疫,已经传到了关外。夏季水草丰美的时候,还不那么严重。如今秋季来临,很快就要过冬。从来游牧民族过冬都是艰难事,屡屡进犯卫城,都是在冬季。 今年又叠加时疫,怕是只会更加攻势猛烈。 前些日子一些部落对卫城进行了零星的攻击,都被霍祈带兵击退。但这些小胜利并不能使人安心,反而担心重重。 今年还未入冬,边关就已经开始有战事,这绝不是好兆头。 面对惊恐的朱珠,楚骧安抚道:“他今年未有败绩,不必担心。” 今年打了几次小战,都是胜利。 朱珠知道,她还有亲戚朋友在卫城,消息还算灵通,但她是在卫城长大的呀,这还没到十月就开始打,非常罕见。 “今年这是要打持久战吗?”从现在开始打,一直到明年开春才会消停下来,可不就是持久战。 楚骧点了下头,“要做好准备。” 两人都懂长时间打仗的苦楚,却都无能为力。 暖漪双耳不闻窗外事,在冬季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她进了产房。 袁夫人算着日子,在暖漪临盆前五日进了骧王府。 此时骧王府已经人人戒备,便是楚骧自己,也已经连续多晚睡不着觉。太医算的预产期已过,暖漪还没有要生的样子。让人如何放心。 见袁夫人,楚骧就跟看见救星了一样。 袁夫人说晚几天生不算什么,她还见过推迟更久的呢。 楚骧嘴里长了一圈燎泡,根本无法淡定下来。 暖漪半夜惊醒发现裤子全湿了,还以为自己尿了裤子,她孕后期有频尿的症状。再一想,又觉得不对,急忙叫人进来。 楚骧就守在门外,他夜里睡不着,又怕翻身扰了暖漪安眠,就站在门外吹风。 进去见暖漪疼的表情扭曲,“快我要生了!” 骧王府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131章 八百里加急!!卫城危矣!! 第153章八百里加急!!卫城危矣!! 当晚,楚骧回到正院的时候已经很晚,身上还带着酒气。暖漪刚奶睡了孩子,她现在跟孩子的生物钟基本相同,孩子睡,她也跟着睡。这会儿其实刚睡醒不久。 楚骧进屋就直接到了床边,望着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少见的露出憨笑的表情,俯下身子就要亲吻孩子。 吓的暖漪赶紧推他,“一身酒气,别呛着麒麟儿。” 圣上给孩子取了‘麒’字,暖漪原本还有些不乐意,此‘麒’字与孩子的三皇叔‘骐’字同音,一般家族起名字都会讲究着晚辈不要与长辈同音,这样不好区别,也容易乱了辈份。谁知道楚骧解释说,暖漪临盆当晚,圣上夜入梦,见到一尾金色麒麟。因为这个梦,才有了皇长孙的名字。 麒麟者,仁兽也。牡曰麒,牝曰麟。 雄性称麒,雌性称麟。 所以这头一个孙子,圣上连谐音忌讳都不管,就给用了‘麒’字。 暖漪听说皇上在孩子出生当晚梦见了麒麟神兽,就马上不计较这个字跟楚骐同音了。梦到麒麟可是大吉之兆,做母亲自然希望孩子福瑞吉祥,于是就给孩子起了小名叫麒麟儿。 就着暖漪推他的手,楚骧扭头过来吻暖漪。两人亲密无间,暖漪闻到他身上皂粉的味道。 想来他必然是怕熏到他们母子,所以提前沐浴过才过来。 等他满足了,暖漪也有些昏昏然,娇嗔着说:“你就不嫌我臭啊。” 她生完孩子到现在还没有沐浴过,每日出汗不绝,身上浓重的汗味。现在又是冬日,这屋里连窗户都不敢开,想也知道味道必然是不好的。偏偏楚骧不嫌弃,每日都来陪夜。有时候暖漪实在熬不住,他就抱着孩子出去交给丫鬟给乳母喂。 虽然袁夫人说母亲喂的奶比乳母好很多,暖漪为了孩子也信了这话,但他不以为然,他们谁不是吃着乳母的奶长大的,不照样长大成人。 他见不得暖漪如此累身。 楚骧脱了衣服上床,搂着暖漪躺下。孩子睡在最里面,这会儿吃饱了睡的安稳,倒也不扰人。 一家三口齐齐睡在一起,楚骧微微闭着眼睛,心底生出无限的满足。 暖漪脑袋动了动,相比于前两天沾枕头就能睡着,今晚有些不同寻常。 楚骧了解暖漪的性情,闭着眼睛问她,“想说什么?” 暖漪憋了一晚上,原本想着楚骧喝酒了,她等明日再说。可她这个性子,根本藏不住话。 “孩子的满月宴能不能不办了?”暖漪问。 今日这个阵仗,未免太过于铺张了些。 楚骧直接答应,“嗯。” 暖漪还真是跟他想到一处去了,今日骧王府风光无限,京城有些头脸的人家都登门祝贺。 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太过,不是好兆头。 暖漪声音低下来,“我哥哥在边关打仗,哪怕这些人来恭维巴结有一分是冲着我哥哥,我都心里过意不去。他拿命拼来的荣耀,我不该挥霍。” 楚骧倒没想到这一层,他以为暖漪觉得今日太闹腾了,她一贯不喜嘈杂。 意识到暖漪的想法,楚骧心中一肃,睁开眼睛扭头看她,对上她眼睛里的担忧,轻声哄着,“你嫂嫂跟你说的?别担心,阿祈表现的很棒。” 今年霍铎在京,卫城那边虽然还有其他主将,但霍祈力主打了几场漂亮仗,如今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威势。 一起长大的兄弟,能建功立业,楚骧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 暖漪却摇摇头,“不管是输了赢了,总是要有人丧命的。就当给孩子积福,不要出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 楚骧听懂了她的心意。 “好。” 麒麟儿的满月宴,骧王府没有办,反而是借着孩子满月的名头,骧王府在城外设了粥棚,施粥十日。去年因为时疫,京城不少人家都施粥布药,今年施粥的人家明显少了许多,但城外贫苦的百姓却没减少多少。施粥的棚子前排起长队,绵延不绝。 骧王府施的粥,料足味好,最关键的是有人喝了这粥治好了风寒。 慢慢就开始有人传京城里去年分发药物治疗时疫的怀济堂就是骧王妃在娘家时开的铺子,那铺子药丸子效果好,还便宜。 遇上家里揭不开锅的贫苦人,还能赊账,先拿药吃着,等开了春有了营生再销账。 开棚施粥后,陆陆续续有百姓来骧王府门口磕头致谢。楚骧让长青带着人,见了这种老百姓就好声劝回去,真要是想感谢就去庙里替府中小世子多念些经,不必在此停留。 骧王府想要刻意低调,怎奈宫里的圣上不打算让他们低调。 麒麟儿的百日宴,圣上特意下旨要在宫中举办,五品以上官员及家眷都要进宫参加。 暖漪只能劝说自己,麒麟儿满百日的时候,已经开春了,想来卫城的战事应该消停下来了。 这是暖漪生子后第一次出现在大型场合,尤其是还要见那么多文武官员以及家眷。可以说这一场百日宴是她嫁给楚骧之后,面对的最大的一场宴会。也是麒麟儿在帝后面前的第一次亮相。 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楚骧说她之前亲王妃的大礼服尺寸不合,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做一套。生完孩子后,她胖了许多,之前的亲王妃礼服小了。 从孩子满月她就量了新的尺寸开始做。 到百日宴前才将将赶制出来,大衫、霞帔、燕居佩服之饰,暖漪将这一整套穿完整,都不会走路了,摇头叹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从前虽然懒散,倒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穿着大礼服走路都会觉得累。 夏兰笑着说大实话,“这是王妃福气大呢,整日什么都不操心。”日子过的平顺,人才会慵懒。 暖漪笑笑,不知为何,她身穿华服,显然已经到了尊贵的顶端,可心里总是不踏实。 麒麟儿的百日宴,如预期一般,举办的隆重又热闹。 暖漪抱着孩子站在大殿上,眼前人脸不断浮现谄媚之色。耳边听不完的恭维话,就差把孩子夸到天上去。 席上,皇帝亲自抱了抱麒麟儿,还对着镇北侯霍铎调侃了一句,“你当年抢了朕的儿子养,如今这孙儿,朕可是不会让给你。” 这话虽然像是玩笑话,霍铎却还是很惶恐的告罪。 当年抚养楚骧,乃是局势所逼,如今到了圣上嘴里,竟成了霍铎抢了皇上的儿子。 听着就让人诚惶诚恐。 百日宴接近尾声,一人一马举着密信快马入宫,口中吼着:“八百里加急!!卫城危矣!!!” 原本大殿中举杯庆贺的众人因这八个字都收起脸上笑容。 暖漪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132章 降敌叛国,那可是灭九族的罪! 第154章降敌叛国,那可是灭九族的罪! 转瞬间,大殿内风云变幻。 皇帝在众人面前接了八百里加急,粗略看过后,神情凝重,叫了几个大臣的名字,带着人离开大殿去了别处商议国事。 原本在大殿里参加宴会的官员以及各家女眷,被宫人分批请出大殿,形成一队一队的人群,结伴出宫回各自府上。 暖漪带着孩子,属于最晚从大殿里退出来的一批人。 因刚才听到的那一句‘卫城危矣’,暖漪磨磨蹭蹭不想出宫,她想知道卫城具体的情况,但宫里如今的气氛,根本不给她任何留下的借口。只能跟随着众人,往宫门外走。 却在宫门外见到了一队禁卫军,阻挡住了镇北侯府的女眷。 霍铎刚才在大殿上就被皇帝点名带走了。 这无可厚非,霍铎此前多年都是卫城守将,对卫城的情况最了解,卫城出事,霍铎势必要被皇帝留下来问话。 只不过此刻这一队禁卫军却包围了霍家的女眷,朱珠今日跟着萧氏进宫来,此刻就在包围中。暖漪出宫门就看到霍家的人被包围,自然要过来询问一二。 这一队禁卫军的指挥官口风很严,只说:“圣上有旨,镇北侯府所有人暂且不能出宫。” 当兵的表情严肃,一看就是软硬不吃的模样,暖漪心里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得不到答案。 暖漪倒是想再等等,可如今刚刚立春不久,气温不高。她还带着孩子,这刚满百日的孩子如何能陪她在寒风中等消息,没办法只能带着孩子先回骧王府。 上马车时,与站在包围圈里的朱珠对望,两人都神情复杂,朱珠更是惊慌不已。 突然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确实不是简单事。 尽管暖漪上了马车,回王府去。但心里还是如长了荒草一般,坐卧不安。 特意放了长青在宫门口守着等等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各家的女眷都被放出来回府了,唯独留下镇北侯府一家。 今日暖漪心情沉郁,将孩子交给乳母喂养。 袁夫人听到消息,此时也在暖漪身边陪着。原本袁夫人打算麒麟儿百日之后她就要离京,行李都收拾好了,明后日就要动身,这现在突然接到消息说卫城出了事,哪里还放心离开。 整整等了一夜,次日一早,长青冻的一脸铁青地跑回王府,说出了一条惊天的消息。 “昨夜禁卫军抄了镇北侯府,从主子到奴才,全部下了刑部大狱。” 暖漪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长青也是震惊万分,要不是昨晚他亲眼所见,根本不可能编出这等消息来。长青急忙说完整,“昨日王妃留小的在宫门口观望,镇北侯府女眷在入夜后被全部下了刑部大狱,这还不算,昨晚连夜禁卫军封了镇北侯府,将府中所有人,全部上了枷锁,今早都下了狱。” 连夜抄家。 这是犯了多大的事情。 暖漪脑子快速转,“是不是我哥哥在卫城打了败仗?”卫城出事,必然是没打赢。 若真如此,暖漪心中不服,胜败乃兵家常事,打胜的时候没见朝廷给多少嘉奖,这怎么刚败了一场就把家都给抄了,如此做事,往后还有谁会给朝廷卖命。 镇北侯府连夜被抄家,府门上贴了封条这事不出半天就传遍了京城。 暖漪不用想也知道外面现在必然风声鹤唳。 她甚至有些自嘲地对袁夫人说,“昨日我还站在金銮殿上接受朝贺呢,今日就成了阶下囚,真真儿是风水轮流转!” 袁夫人捂暖漪的嘴,“你少说两句,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 相比于暖漪,袁夫人对皇权的畏惧感更重。一夜间斩杀上百口子人对朝廷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现在霍祈在卫城生死未知,暖漪竟然还敢口无遮拦,袁夫人真是气极了。 当天下午,楚骧快马匆匆赶回,进府就交待府中的侍卫全天候守着正院,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准靠近正院一步。 暖漪见楚骧风尘仆仆进来,一脸肃杀的安排人守着她跟孩子,“不如直接将我也下了大狱算了。” 楚骧第一次在暖漪面前露出严厉的表情,呵斥:“快闭嘴!给本王在府里老实呆着!” 暖漪被凶了,并不怕,恨恨的骂:“不就是我哥哥打了败仗么,至于这样?那他之前打了那么多场胜仗怎么算?” 她满心觉得镇北侯府现在全家被下大狱,是因为霍祈御敌不利。 谁知,楚骧说:“他写了降书,向匈奴投降!降敌叛国,那可是灭九族的罪!你哪里都不准去!就给本王老实在府里呆着,再敢胡闹,谁都保不住你!” 说完这话,楚骧转身就走。 他是忙乱中跑回府一趟,交待人保护暖漪,如今这个局势,皇帝盛怒,不杀些人,流些血绝对难解心头之恨。 整个霍家,怕是都危矣。 他虽然力保霍家,但也不得不做最坏打算,若是霍家整个保不住了,他只能保住暖漪。 好在暖漪已经出嫁,从来娘家出事不祸及出嫁女。 尤其是暖漪刚刚产下皇长孙不久,有孩子这道护身符,暖漪保住性命应该没问题。 楚骧走后,暖漪就跟被人点了穴一样,站在原地好久都没动一下。 她脑海里不断的盘旋着刚才楚骧说的那句话,降敌叛国谁她哥? 怎么可能呢? 霍祈喝酒醉的时候都会说马革裹尸是军人的荣耀,他死在战场上是死得其所。 投降?身在军人之家,暖漪脑海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两个字,宁可战死都决不投降,这是最基本的当兵之道。 她的哥哥,怎么会投降呢。 如果真是投降,做了叛军,那么皇帝抄了镇北侯府那就再正常不过了,抄家算什么?楚骧说的没错,投敌叛国,满门抄斩,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暖漪茫然地望着袁夫人,“我哥哥?怎么会降敌叛国呢” 很快,暖漪就摇摇头,否认道:“一定是消息出错了,我哥哥绝不会叛国投降,他是大英雄!他早就说过战死疆场是他的荣耀,他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而且而且京城中还有我们在啊。” 战将在外御敌,家眷都是要留在京城的。 霍祈背后还有整个镇北侯府,上百口子人呢。 他怎么敢! 袁夫人听到‘降敌叛国’四个字就已经吓的魂不附体,这可是形同谋反的大罪。 霍祈若真如此,那镇北侯府谁都别想活! 第133章 你还敢替他们求情! 第155章你还敢替他们求情! 巍巍宫阙,暮色四合,楚骧今日少见的穿了枣红色龟甲纹衣袍,本意是庆祝麒麟儿满百日。没想到此刻这暗红色却像是压在他心头的血,沉重又血腥。 原本热闹喜气的含元殿,此刻恢复了宁静,甚至有几分沉寂。绕过主殿,走进含元殿后的宣政殿,六位天子近臣分列两边,见到楚骧进来,脸上都出现了闪避的神情。楚骐倒是直视楚骧的眼睛,目光中带着几许讥讽。楚驷站在楚骐身后,看样子想上前跟楚骧说话,但又碍于眼前的局势,没有踏出这一步。 楚骧心如明镜,他与镇北侯府,早已经被划归到同一阵营,可以说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镇北侯府世子闹出这么大的事来,眼看着皇帝震怒,镇北侯上下上百口子人全部下了大狱。这不仅仅代表楚骧的靠山倒了,甚至楚骧自己如今也是自身难保。那投敌叛国的霍祈可是楚骧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兄弟,更是骧王妃嫡亲的大哥,楚骧的大舅哥。 想要剥离这一层层的关系,谈何容易。 刚才听说楚骧离宫回府,有那大胆的武将甚至猜测莫不是骧王大义灭亲,直接回府去将王妃也一并捉拿了。 种种猜测,被楚骧甩在身后。 他径直进了宣政殿。 宣政殿内,奏章、砚台还有笔、墨等等的东西被丢弃一地。这些早些时候皇帝发脾气,将身前的案桌直接踢翻了洒落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圣上不让人进来收拾,就只能原封不动的放着。 楚骧不顾地上杂乱的物件儿,直直跪下去。 皇帝正站在半人高的地图前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地形,知道楚骧跪下了,也不叫起,反而是冷着声线问:“你还要为镇北侯府求情?” 先前圣上震怒,差点就下旨直接砍了霍铎。是楚骧极力阻止,求皇上开恩,保住了霍铎一条性命。 虽然被劝住没有直接杀人,而是将霍铎下了大狱,但皇帝依旧心气不顺,说起话来都带着火气。 楚骧清楚这个时候,再敢替镇北侯府说话,那就是真找死了。 于是,楚骧说:“不。儿臣过于感情用事,父皇若是想杀霍家人,儿臣绝不会再有二话。” “哼。”皇帝冷哼,“好一个感情用事。可见你对霍炳祥的感情,深过于江山社稷。” 这话沉重的几乎压垮了楚骧的背。 可他不能就此示弱,双手握拳,沉声道:“父皇曾教导过儿臣,凡事都要权衡利弊,三思后行。儿臣认为,父皇刚才比儿臣更感情用事!” 皇帝手中的放大镜直接丢了过来,打中楚骧的眉尾,力道太重,导致他瞬间就见了红。 血顺着眼角往下流。 见了血,皇帝心头的火气更盛,“你倒是给朕说说,此等不忠不孝叛国投敌的奸贼,难道不该杀?” 楚骧动也不动,好似眼角流的血不是自己的一般,他表情如旧,但声线铿锵,“该杀!降敌叛国,凌迟处死,死不足惜!” 父子俩对视,都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愤怒。 前线战将投敌,这不仅仅是战争的失败,更有辱国格。 皇帝抬脚就往楚骧胸口踹,“那你还敢替他们求情!” 这些年皇帝弓马未歇,除了去年时疫,停办了一年,从前每年都是要围场狩猎,马上见真功夫的,他使尽了全力给楚骧这一脚,直把楚骧踹地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楚骧捂住胸口一咳嗽,又是一口血。 眉角的血还没止住,这嘴里又吐出血来,看着实在是惨烈。 嗓子哑着,楚骧说:“这些年镇北侯霍铎在卫城根基深厚,他回京后,这些威望全数由其子霍祈继承,虽然霍祈还不是主将,但在卫城,他完全可以做到一呼百应。如今他叛国,杀了霍铎固然解恨,可卫城要怎么办?父皇曾多年守边,该知道并不是现在随便调一个将军过去,就能控制住局势!再者,霍祈与儿臣多年相交,那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若知道父亲被处死,必然会反扑。” 楚骧深吸一口气,重新跪好,非常真诚的给皇帝进言,“此等关系到江山社稷的时刻,感情用事要不得,爱不能,恨亦不能。儿臣了解父皇心中的愤怒失望,儿臣何尝不是如此,若霍祈此刻在眼前,儿臣比任何人都愿意取其项上人头,但儿臣很了解卫城目前之局势,朝廷绝不能自乱阵脚!” 皇帝冷冷讥讽,“这是你回府,你那王妃教你的说辞?” 楚骧额头贴在地上,说:“不瞒父皇,刚才儿臣回府,王妃嚷着要让人将她也关到大狱里去。说她那哥哥不过是打了败仗,朝廷如此岂不让人寒心,说她哥哥打胜仗的时候也没见给多少封赏。” “不知所谓!”皇帝听了这话,当即痛骂,“无知蠢妇!!” 楚骧不出声,就听着皇帝骂。 这个时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请示,“皇上,刚才刑部送来罪臣霍铎的血书,请陛下过目。” 血书? “呈上来。” 不一会儿,大太监就捧着一匹被血染红的白布端上来。 打开,就见霍铎用自己的血写了一句话——臣自知罪该万死,死前请圣上开恩,准臣手刃逆子! 尤其是写到‘手刃’两字,笔触明显加深,可见霍铎的恨意之深。 皇帝将血书丢在楚骧面前,“他那双儿女要是能有他一半的脑子,霍家至少还能留个种儿。” 言下之意是,霍家现在的情况,根本连个种都不必留了。 楚骧一句话都不敢接。 皇帝发泄了一通,又是打又是骂,此时心气顺了些。 “去,将外面的人都叫进来。” 楚骧鼓着劲儿爬起来,看他走的踉踉跄跄,皇帝在他身后吩咐,“让太医给你瞧瞧,你这身子也是让霍炳祥这老贼给养坏了。” “遵旨。” 楚骧从里面走出来,吓得外面的大臣还有楚骐楚驷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楚骧被上刑了呢。 怎么这副样子。 “都进去。”楚骧有气无力说了四个字,然后自己去前殿等着太医来。 坐在前殿,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大殿,楚骧心里盘算着这一局应该如何解。霍祈必死无疑,那降书是霍祈亲笔,楚骧再清楚不过霍祈的字迹。投敌叛国,楚骧是真动了杀心。 霍铎倒是可以戴罪立功,若能如霍铎自己所说,手刃逆子,应该还能保住一条命。不过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是绝没有可能的了。 镇北侯府就此消亡,已成必然。 如此一来,暖漪的身份就变得尴尬危险。 骧王妃怕是要换人了。 第134章 不用别人,我先弄死他! 第156章不用别人,我先弄死他! 皇帝与大臣们商讨整夜,得出的解决方案与楚骧预料当中的基本相同。霍铎戴罪之身出征前往卫城,既是迎击匈奴,也是为了手刃逆子。再没有比老子要杀儿子更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朝中能调动的武将,都没办法保证自己出征可以控制住局面。霍祈投降,到底带走了多少身边亲信,对卫城的防卫又泄漏出去多少?如果霍祈知无不言,让敌人完全了解了我国边防虚实,那么现在去卫城,无异于送死。 让霍铎去,打赢了是应该的,打输了正好跟他那儿子一起死。 只是皇帝并不因此就放心让霍铎去,问:“若是霍铎听从儿子谗言佞语,跟着一起投降叛国又该如何?” 众人皆惊。 但回过味儿来细想,又觉得有可能,那霍铎就算手刃其子,身上的罪责也在所难逃。镇北侯府从此荣华富贵不在,能保下命来就已经算是万幸。如此情况下,若是匈奴高官厚禄引诱,又兼之其子霍祈早已经叛国,霍铎摇身一变就能成为匈奴战将。 虽不要廉耻,但此事不得不防。 楚骐自告奋勇道:“儿臣愿意跟随霍铎一同前往,若是他敢生出不臣之心,必在阵前将其杀之!” 想法倒是不错。 只不过,皇帝问他,“以你之能,可有把握杀霍铎父子两人?” 楚骐迟疑了。 那霍铎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条件好得很,人也高大。站在楚骐面前,比楚骐要魁梧许多,一对一搏斗,楚骐都没有全胜的把握。更何况还有霍祈,霍祈去年回京时,楚骐跟霍祈有过交往,深知霍祈本人武艺高强,且诡计多端,要算计霍祈,比登天还难。 这样一对父子,想要同时将他们斩于阵前,谈何容易。 满朝文武,敢拍胸脯保证能拿下霍家父子的人,不超过三个。 就这,还不能排除吹牛的可能性。 皇帝眼睛在众大臣脸上扫过,最后只得叫来身边大太监,“去,看看骧王的伤治的怎么样了?没事了就让他滚进来!” 不出片刻,楚骧就进来了。 眉尾的位置太医给简单包扎,倒是看着不严重,尤其是楚骧长相锐利,平时因为性子太过冰冷,难免有些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此刻脸上带着伤,反而让人觉得多了几分鲜活。 见了楚骧,皇帝懒得废话,直接问,“让你去做监军,若有蹊跷直接斩杀霍家父子,你可愿?” 楚骧不出声。 皇帝见他这样就生气,指尖一下下点着骂他:“朕看你是忘了身上流得谁的血!想要认贼作父不成!” 长久以来,虽然皇帝让霍铎养着楚骧,也因为楚骧愈发优秀而欣慰。但楚骧跟霍家的亲近,也让皇帝如鲠在喉,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子,偏就跟自己不亲近,倒是与霍铎亲密无间,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如今这等局面,看楚骧还放不下与霍家的感情,更是让皇帝失望。 楚骧不接这话,而是说:“那儿臣要带上王妃。” “啧。”楚骐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二哥,你这是打算让他们霍家在阵前一家团聚啊?” 楚骧不理楚骐讥讽,认真道:“不带王妃,儿臣没有把握能以一敌二。王妃乃是霍家父子的心头肉,只有用王妃做牵制,本王才能一次解决两个。” 这话倒也说的实在,霍家那对父子,若没有筹码握在手里,谁也不敢说能制住他们。 皇帝沉声问:“你就不怕你那王妃帮着他父兄卖了你?” 楚骧显然早有打算,“麒麟儿要留在京城。王妃将孩子视为珍宝,为了孩子的安危,她必然不会出卖儿臣。” 在场大臣都沉默下来,就连原本对楚骧冷言冷语的楚骐都没了话讲。 甚至楚驷默默的用袖子捂起脸,觉得丢人。 一屋子男人商讨国事,说到最后,竟然是用一个刚满百日的孩子要挟孩子母亲,让孩子母亲协助夫君杀自己的父兄。 这是何等的残酷卑鄙。 京中一直就有骧王宠爱王妃的传闻,又因为骧王妃生了皇长子,骧王妃施粥舍药在民间名声也好,就将这传闻更加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若是那些百姓知道,骧王此时正打算用孩子做筹码,胁迫王妃帮着他诛杀霍家父子,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天家,何来的感情。 宣政殿内,只有皇帝哈哈大笑,“这才是朕的好儿子,如此,便去准备。尽快出发。” 楚骧站起身来,能感觉到身边大臣投来的目光,有钦佩有鄙视,更多的是恐惧。 一个能将娇妻长子作为权力斗争筹码的男人,怎能不令人恐惧。 从宫里出来已经深夜,楚骧骑马在街上穿行。 非常时期,宵禁这等事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先是去了京郊大营,他要带兵出发,自然要点兵点将,京郊大营是楚骧认真经营过的地方,现在大敌当前,也多的是人想要为楚骧卖命。 对于楚骧来说,这倒是最简单的过程。 这些年他在卫城做过的最多的准备就是打仗,已经在心中演练过千遍万遍。 反而是回府面对暖漪,是他最艰难的一步。 一直忙碌到天明,楚骧安排好一切,这才骑马回王府。 城门已开,不少百姓穿过城门进出街市,最早一批的早餐摊生意兴隆,摊主拿起锅盖,白色的烟雾蒸腾。 楚骧想,暖漪应该会理解他的,只有尽快解决掉卫城之乱,才能恢复百姓安稳的生活,才能有这美好的烟火气。 但离王府越近,楚骧的速度越慢下来,他太明白霍祈对暖漪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么多年的感情,让暖漪直面哥哥的死,怕是世间最痛苦的事。 甚至于,楚骧都猜不出,要是暖漪知道霍祈必死无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马停在王府门口,好一会儿楚骧都没下来。等着牵马的小厮等在马下,一脸莫名地望着楚骧。 王爷这是愣神了? 有再多的不确定,也没有多少时间给楚骧浪费了。楚骧从马上下来,迈开步子往王府正院走,他甚至想着,若是暖漪不愿,绑也要把暖漪绑着离开。放暖漪一个人在京,若卫城有一丝风吹草动,暖漪必定第一个死。 绝不能让暖漪留下。 楚骧下了巨大的决心进屋,没想到进去就看到暖漪一身戎装站在屋内。 “你”楚骧有些吃惊。 暖漪低头整理好腰带,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我现在出发去卫城,若我哥真降敌叛国,不用别人,我先弄死他!” 第135章 有个叛国的舅舅,孩子还怎么立足。 第157章有个叛国的舅舅,孩子还怎么立足。 楚骧一顿,虽然回府前他想的都是怎么劝说暖漪跟他走,但暖漪真就如此洒脱的时候,他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了。 望着她问:“麒麟儿怎么办?” 孩子刚满百日,这段时间暖漪一直坚持亲喂,朝夕相处,看着孩子从小小一个渐渐长开,那鼻子眼睛像是刻在她心上的模样。想起孩子,暖漪就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她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咬着牙发狠说:“他留在京城,有你在,总归不会亏待了他!” “呵。”楚骧冷笑,“你倒是想得通。” 暖漪怒了,抬手就打他,“我想不通行吗?现在镇北侯府全部下了大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个未知数!我能坐在这王府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就算我能!外面的人能吗?这趟去卫城,能找到我哥,证明他的清白最好。若是他真当了叛国贼,我宁可跟他同归于尽!” 越说情绪越激动,暖漪忍了好久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若我真的死了,你就告诉孩子,他的母亲到死不曾叛国,我绝不能让我的孩子背负着叛国罪长大!”说到这里,她彻底泣不成声,哭的手都软了,“我这样的母亲,只会成为他的污点,我没了,将他过继给佟盈萱,忘了我,这样对他才好。” 身在皇家,有个叛国的舅舅,孩子还怎么立足。 楚骧搂住她,怕她撑不住摔下去。 他原本以为暖漪洒脱,为了霍祈,竟是连儿子都不顾了。听了暖漪一番话,才知她根本不是洒脱,而是将事情想到了最坏的地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还有我啊!”楚骧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就不能信任我?” 暖漪眼中满是眼泪,显然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昨夜想必是未曾合眼的。她抬眸与楚骧对视,大眼睛明亮的跟夜明珠似的,“真是抱歉啊。我知道我哥做出这等事来,你怕是也自身难保。等我走了,你就跟我划清界限,说王妃叛逃出京你就能保全自己了。” 她何止是想了孩子,更考虑了他的处境。 楚骧跟霍祈的关系之深,现在又有暖漪这个王妃在府里,想要撇清关系谈何容易。 “原来如此。”楚骧喃喃自语,“原来我根本就不在你的计划里。” 她计划着出京去找霍祈,却打算让他留下来明哲保身。 楚骧真的很失望,他无论如何都想将暖漪带在身边,因为除非在他眼前,否则他不放心将暖漪交给任何人。但暖漪显然没有这样的心境,她现在想做的是将楚骧推出去。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圣上已经下旨,让我即刻出发,前往卫城。”楚骧说话调子淡淡的,好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暖漪却彻底慌了,“你去卫城做什么?” 楚骧抬起头,挺直了背脊,严正说道:“当然是捉拿反贼。” 暖漪瞳孔快速紧缩了一下,她很了解,这个‘反贼’说的就是她哥哥。 腿一下子就软了。 尽管知道霍祈罪该万死,但眼下真实的要面对楚骧即将带兵去杀她亲哥的场面,她还是难以接受。 暖漪跪坐在楚骧脚下,抱住他的腿。 楚骧也不低头去扶,就任由她坐在地上。 暖漪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是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嗯。” “若我哥哥是被人陷害的呢?是逼不得已的呢?”暖漪心如死灰,这问题问出来,其实她自己都知道答案,但还是不死心,还是想要有一线期望。 楚骧的回答很果断,“那他也该死!” 就算被人陷害,就算逼不得已,那他也该战死疆场,而不是给敌人写降书,投敌叛国。 暖漪像是被人拿针扎了一下,要往起爬,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爬起来就被绊了一下,又跌倒了,嘴里絮絮说着,“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问清楚,他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啊!!” 楚骧到这会儿才俯下身扶住暖漪,盯着她的眼睛,“你也要投敌不成?你知道的,他必死无疑。” 暖漪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不停的问,“他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 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真该死啊! 若是此时霍祈在眼前,暖漪恨不能食他的肉喝他的血,怎么能这样可恨!! 暖漪哭声太过于凄惨,以至于外面的丫鬟都不敢进来,只能在屋外禀报,“王爷,宫里来人了,说要抱大公子进宫。” 麒麟儿出生后虽然受到了皇帝的重视与喜爱,但孩子太小,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封赏,既不是骧王府的世子,也没有皇长孙的头衔,所以只能叫大公子。 暖漪一听宫里的人要抱走麒麟儿,更是慌了神。 “不准!”明明已经想好了自己离京去找霍祈,将孩子留在京城由楚骧照顾,但真当有人来说要抱走麒麟儿,暖漪就跟发怒的母豹一样,眼中厉色尽显,“谁也不准抱走我的孩子!” 暖漪站起身,从腰间抽出鞭子就打算冲出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鞭子了,但为了孩子,她必然要拼死一战。 楚骧拉住暖漪,不让她轻举妄动,这个时候,暖漪若是敢违抗圣旨,怕是会成为第一个被处置的人。 皇帝憋了一肚子火没出发呢,暖漪千万不能自己撞枪口上。 “是我答应把麒麟儿送进宫的。”楚骧扛下所有。 暖漪都懵了,举着鞭子转头看他,“为什么?” 楚骧深吸一口气,这才将他原本进门想要说的话说全,“父皇下旨让义父带兵出征讨伐霍祈守护卫城。我为监军,一同前往。而你也要跟着一起去。” 暖漪脑筋一转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让我爹亲自动手灭了我哥。” 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 楚骧说:“再没有比义父更名正言顺的人。” 论公,霍铎代表本朝,斩杀叛国之徒,大义凌然。论私,霍铎是霍祈的亲爹,父乃子纲,父要子死,子不得不从。 除了霍铎,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楚骧知道让暖漪接受这个消息有些困难,但眼下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他说:“你跟着我出京去卫城,将麒麟儿一个人放在府上不可能。父皇想要接进宫去抚养,倒也是个办法。” 要不是楚骧同意让皇帝将麒麟儿接进宫去抚养,皇帝怕是不会同意暖漪跟着一起去卫城。 这个节骨眼儿上,楚骧命令,“旁的不论,现在快想想要给麒麟儿准备些什么!把麒麟儿安排好,咱们才能进一步行事!” 不能保证孩子万无一失,其他的什么都是白搭! 第136章 阶下囚,哪有好模样呢。 第158章阶下囚,哪有好模样呢。 事关孩子,暖漪显然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站直了身体就叫守在外面的忍冬她们都进来,准备麒麟儿入宫用的东西。别看孩子如今每日不是吃就是睡,好似什么都做不了,但收拾起东西来,却是事无巨细,种类繁多,暖漪深怕漏下什么去。 不仅仅是东西,还有人。 楚骧让人把单公公从后院里请来。 正巧单公公进屋的时候,袁夫人怀里抱着刚睡醒的孩子也过来了。 顾不得避人,楚骧对着单公公拱了手,颇为郑重的交待道:“麒麟儿刚满百日,入宫后万事小心,让丫鬟跟着总归不能放心。此去,还是要劳烦公公跟着进去。” 单公公身在王府,对外间的事情却是心知肚明,楚骧眼看着就要离京,此去必然凶险。对暖漪,单公公连个眼神都没给,在单公公看来,眼前这一场危机,完全是霍家惹出来的。若不是王妃有个当了走狗的亲哥哥,楚骧根本不用亲自上战场一趟,更不用将刚满百日的婴儿送进宫。 对暖漪的怨怼是一方面,但对孩子的疼惜又是一方面。这可是楚骧的长子,生的又极像楚骧小时候,单公公只见过一次就爱屋及乌,喜欢的很。 再苦不能苦孩子。 单公公往地上一跪,磕头道:“王爷尽管放心,有老奴在,保准护好小主子。” 有单公公守着,楚骧确实能放下一半的心。单公公武功高强不说,对皇宫内院更是了解,在宫里辈份颇高,怕是当今皇上身边的大公公都要叫单公公一声爷爷。 袁夫人没单公公知道的多,这会儿见楚骧将孩子交给一个老太监,忙问:“要把孩子送进宫?” “嗯。”暖漪脑袋还有些乱糟糟的,简单说:“我要跟阿骧去卫城,孩子单独留在府上不放心,只能送到宫里去。” 袁夫人急了,“送到宫里就安全了?” 在袁夫人看来,宫里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将个小婴儿送进去,谁能保证孩子的安全。 当着这么多丫鬟小厮的面,有些话暖漪说不出口,要怎么解释呢?难道要说出霍祈做出叛国投敌这种事之后,这天下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留孩子在外面,比宫里更凶险。 解释不清,就只能含糊,“只能如此。” 袁夫人隐隐有感觉,她虽然从没有参与过政治,更不懂权力斗争里的门道,但眼下的局势,无疑是凶险的,这个时候放孩子一个人进宫,她不放心。 “我也要去!”袁夫人鼓起勇气,其实她根本没有进过宫,当年仅仅是萧氏那样的贵族小姐就逼得她失了信心,假死逃离,如今让她进宫去,面对那些尊贵的人,更需要给自己鼓劲儿。但她不想后退,眼看着暖漪要走,放这么小一个孩子在皇宫里,如何能行。 这孩子从出生袁夫人就陪在一旁,也真怪,当年她对自己的儿女都不曾如此用心,现在对着个外孙,却是怎么疼都不够。 楚骧跟暖漪都没出声,但这种沉默让袁夫人明白,她不能去。 不甘心道:“就算我是奶娘不行吗?”说完又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怕是不好伪装成奶娘,改口道:“嬷嬷呢?我看那个侧妃成天带着个嬷嬷,可见嬷嬷是能带着的。” 袁夫人对贵族生活不是很了解,都是看身边的人如何来判断。 那佟盈萱嫁人都能带着嬷嬷嫁过来,没道理王府的大公子进宫不能带嬷嬷啊。 就在暖漪想要劝袁夫人不要去的时候,单公公开口了,“老奴觉得可以带上这位夫人。” 袁夫人当时被楚骧请回京城,是因为袁夫人是当地名医,又有自己的药铺。楚骧还请袁夫人给单公公瞧过身体,配了药治旧伤呢。 单公公不知更深层次的关系,只知道这袁夫人医术不俗。 能带进宫一个可信的郎中,岂不是好事。 暖漪还是犹豫,“她从未进过宫,不懂规矩,怕她进去不适应。” 单公公细尖的声音提起来,对暖漪说话的态度有些刻薄,“规矩是死了,人是活的,只要人不蠢,没有教不成的。” 暖漪这会儿根本无心去管一个老太监的语气如何。 反而是袁夫人听出了这话里的轻视,她的女儿好歹还是王妃,就算霍家现在出了事,那也轮不上一个老太监来呵斥。 一个阉人,也配。 袁夫人抱着孩子对暖漪发誓,“你放心,我绝不会给你丢人!你放心大胆去做你要做的事情,不用操心孩子,只要有我一口气在,谁也伤不到孩子。” 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暖漪感觉到来自母亲的巨大支持。 却是在眼前这般令人难过的时刻。 暖漪甚至不敢对袁夫人说,她这趟去,是要取霍祈性命。 有了袁夫人这番话,单公公也来表态,“王爷只管做您心中的大事,谁也碰不得小主子一根头发。” 原本只是单公公一个人,如今多了袁夫人,意外之喜,楚骧心里踏实许多。 刚满百日的毛头小子,就算再怎么准备万全,也还是令人担心。如今有单公公与袁夫人一同守着,总归是好的。 门外宫里来的太监已经在催,袁夫人抱着孩子,单公公跟在一旁,还有忍冬吉春她们几个全部跟着一同去。 长长的队伍后,暖漪捂着嘴哭。 在场所有人都不会明白她此刻的心境,只因暖漪明白,这一别,对她跟孩子来说,有可能是永别。 若霍祈果真叛国,暖漪没打算活着回来。 为国尽忠,那是她最后要做的事。 送走孩子,楚骧带着暖漪一起,简装出发。 一小队人骑着马出城,楚骧要在此点兵,今早离京。 霍祈投敌叛国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回来,民间至今还没有将消息扩散,楚骧要在舆论失控前,控制住局面。 否则,仅仅是民意,就够霍家人粉身碎骨了。 快些走,宜早不宜迟。 暖漪从前在闺阁时,就经常穿男装,她身材在女子中算高,穿上男装并不违和。骑马同样技术不俗,尤其是如今这时候,哪还有给她娇气的空间,跟在楚骧的马后,风驰电掣到了京郊大营。 进了营门,暖漪一眼就看到停在一旁的囚车。 囚车里关押着她的父亲,昔日的镇北侯霍铎! 仅仅两日功夫,霍铎身上穿着灰色囚衣,面容老了十岁不止,原本修的规整的胡子,此刻看起来邋遢脏乱,头发更是灰白一片披散在肩头。手铐、脚镣带的齐全,完全就是重刑犯的待遇。 阶下囚,哪有好模样呢。 霍铎看到暖漪,对着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做。 暖漪狠心错开眼,只当自己没看见父亲的惨状! 第137章 错了,都错了! 第160章错了,都错了! 暖漪哪里说得清呢,她能救得了谁?只能摇头。 楚骧问她,“咱们这趟出来带了多少人。” “五千。” 从京郊大营点兵带出来的,只有五千人。 “卫城有多少西北军?” 所谓卫城,不单单指的是卫城一座城,一座城尤其是卫城这样的边塞小城,平时城里能有一两万常住的居民已经足够。国境防线却不只是一座城,西北军严防西北一带与北疆的接壤边界,营房绵延上百里,如果将这些兵卒全部聚集,怕是有十万之众。 暖漪不清楚具体的兵卒数字,只能说个大概,“怕是有几万。” 楚骧望着不远处的河水,今晚月亮又圆又亮,倒影照在水面上,像是一条银河,闪着光。 “若你哥投降时带着手下的兵,那么你认为我们这五千人是不是你哥的对手?” 暖漪瞳孔震荡。 下意识的反驳,“我哥他不会”她想说霍祈不会带着手下的兵来打楚骧。 怎么能自相残杀呢? 但转念一想,霍祈都已经写了投降书,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卫城沿线的守军,霍祈若带走一部分,其余剩下的人必定军心涣散,面对昔日主将叛变,当地兵卒到底会怎么选择,现在根本推测不出来。 匈奴军队今年冬天屡次进犯,虽不敌我边防战士,却也实力不俗。若是现在加上霍祈以及跟着霍祈的这部分人,我方又有多少把握能打胜? 楚骧说:“如果我料想不错,父皇应该调了剑南的军队北上,若我们不能御敌,那也要探出虚实,以便于后面的军队布局。” 皇帝没那么容易相信旁人,即便是亲儿子,也不会全然放心。让楚骧带着霍铎先探一探虚实,后面还有大部队会挺进。 “我们现在需要自保。”楚骧对暖漪说。 一句话让暖漪明白了楚骧如今的处境,他要面对的不仅是叛国投降的霍祈,还有身后调过来的部队。 若楚骧不能与霍家父子划清界限,那么很有可能,要被处置的人就是他。 暖漪底下头,艰难的问,“就不能留一口气吗?” 什么都不要了,就求父亲哥哥活着,有口气不行吗? 楚骧的回答残酷无比,“相信我,死在我手里,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若是留着一口气回京,留给他们的怕只有凌迟处死、五马分尸这样的酷刑,不如死在楚骧手里痛快。 还能留个全尸。 暖漪深呼吸,喃喃自语,“真不该重生。” 上辈子是哥哥眼看着她死,当时她虽然悔恨遗憾,但绝没有此刻这般心痛。重生一世,她竟然要眼睁睁看着父兄死在眼前,真真儿切肤之痛。 “什么?”楚骧没听清楚。 暖漪的声音就像被风吹散在林间,她不愿再说。 那一夜后,暖漪变得很沉默,也不再逃避霍铎,日日都在囚车前,给父亲喂饭喂水。 霍铎手脚都上了重枷,做什么都不方便,暖漪就在囚车外,帮他。 楚骧眼看着却没有阻止。 甚至于暖漪为了照顾方便,平时就跟在囚车旁骑马行路,风吹日晒,非常辛苦。 霍铎一开始还能沉默以对,总还是留恋女儿给的一丝温暖。 距离卫城越近,他反倒开始抵抗。骂暖漪,让暖漪滚。 甚至到了绝食的地步。 楚骧收到消息,从最前面骑马掉头过来看看情况,见楚骧来了,霍铎让暖漪滚回楚骧身边去。 暖漪不动不说话,有一种固执的倔强。 望着一路跟着急行军,黑了不少,也瘦了许多的暖漪。霍铎心疼,他这个女儿,出京前刚产子不久,寻常女人都要养上几年才算彻底恢复,也只有暖漪能刚生产完就跟着这么跑,还一句怨言不说。在军中帮着生火做饭,帮着安营扎寨,完全把自己当个男人使唤,根本没有一丝贵女该有的样子。 也正因为暖漪没架子,什么脏活苦活都干,这一路上,跟着的兵卒才会对她态度良好,不会因为她有个叛变的哥哥,对她态度恶劣。 霍铎看了一路,再舍不得女儿,也该到了分别的时候。 “漪儿,父亲能活到今日,是捡来的命。” 按照本朝律法,霍祈做出这等叛国的事情来,霍家全府都是要立即问斩的。能活到如今,霍铎很清楚,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有些利用价值。 “等将你哥那个畜生除了,父亲死而无憾。” 暖漪知道父亲在跟她道别,这一路,暖漪感觉自己一直在经历道别。她跟孩子道别,父亲在跟她道别。 最亲最爱的人,却不得不面对生离死别。 也有好处,经历的多了,暖漪觉得自己如今心肠硬多了。 她能骑马掉头往前,嘴里说:“赶紧走!今晚必然要到悍城!” 多日急驰,暖漪嘴巴起了一层皮。不仅仅是她,几乎所有的兵将都处于极度疲累的状态,但谁都不没有喊过一声累。 眼看着距离悍城还有十几里的路程了,前方突然出现大批兵将。 楚骧先是命令全军戒备,等对方近了,才发现是卫城驻军的旗帜。 两军会合,对方打头的将领是霍铎从前的副将方谷良,方将军! 见到楚骧的旗帜,方将军从马上下来,三步并两步的上前。楚骧急忙下马,上前与方将军相见。 方将军见到楚骧就跪拜了下去,声音里全是‘得救了’的悲戚,“卫城失守!末将退守悍城,特来迎骧王。” 暖漪也从马上下来,多日骑马,她的大腿根部全部磨破了,就算抹了药都无济于事,这般频繁的骑马行军,根本没有给皮肤恢复的时间,就算是最好的药,也没有办法。 在京城时就听八百里加急说卫城危矣,那还只是危,现在是确定失守了。 边关最重要的一座城池,被敌方侵占。 楚骧扶起方将军,问,“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方将军此时见囚车缓缓上前,定睛一看才发现囚车里装的竟然是霍铎。 顿时大怒,“快将霍侯放出来!” 楚骧说:“不可!霍祈投敌,镇北侯罪责难逃。” 哪知方谷良脸色一变,嚷道:“错了,都错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霍小将军他他是为了保全” 话没说完,暖漪就冲上去,揪着方谷良身上的铠甲,“我哥哥是被冤枉的对不对?他根本没有做错事对不对?” 方谷良万万没想到这军中还有女的,一时撑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骧将暖漪拦下来,见方谷良一脸有口难言的模样,就说:“先进城,咱们从长计议。” 方谷良立刻响应,“对对对,快进城!” 第138章 年轻气盛,目中无人。 第161章 年轻气盛,目中无人。 一行人往前赶,直入悍城。 悍城比卫城要小许多,最初只是边塞上的一个落脚点,因西北地广人稀,来往商队需要停留歇息,朝廷在此设了驿站供应水粮,时间久了,就慢慢有了人家居住,也开了几家酒肆。 悍城外数里就能看到临时扎的营房,这会儿是晚饭时间,兵卒升灶做饭,看起来有条不紊,倒没有想象中丢了守城,军纪溃败涣散的模样。 进到城里,也没什么将军府,就租了原本的一家酒肆来当战时指挥所。 前后不过两间屋子。 方谷良有些歉然,“骧王只能将就一下了。” 楚骧从来就不是娇气的人,更何况这个时候了,还讲究什么呢。 进屋就见正厅里放着地势沙盘,别看屋外简陋,这沙盘倒是规整的很。 楚骧带着谋士,进屋盯着沙盘就问起现在卫城的情况,尤其是刚才方谷良说的‘全错了’,他很想知道。 方谷良情绪不如刚才看到霍铎在囚车里时那么激动,说的时候也能平心静气。 “去岁霍小将军带着我们战无不胜,没有败绩。在我军这边受挫的同时,匈奴也遭遇到了近几年来最严重的雪灾,牛羊牲畜冻死上万,加上时疫已经传染到了匈奴多个部落,他们治疫不利,导致民众人心涣散。” “二个月前,霍小将军收到线报,说匈奴王廷南移,距离卫城已经不到一百里地。霍小将军就打算带兵出击,若是能一举将匈奴王廷歼灭,那么未来可保至少十年卫城不会再有战事。” 方谷良说起当时收到消息时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激动。 本朝与匈奴对峙几十年,当兵的都是终身难以回乡。能休战归家,是所有兵将最盼望的事。匈奴王廷今年因为雪灾以及时疫被迫南移,这让卫城兵将看到了停战的希望,若是能一举歼灭匈奴王廷,匈奴必然陷入内乱,他们各个部落之间先要打个几年。等匈奴内部平稳下来,元气大伤后,修养身息还要好几年,等能再大兵压境跟本朝对弈,最起码需要十年。 有这十年的光景,足够兵将休养生息,至少能回乡看看。 楚骧相比于方谷良的神情,冷静到甚至有些冷漠。 因为他知道结果,霍祈失败了。 “然后霍祈就带着兵出击被俘?” 提起失败,方谷良很是丧气,威武雄壮的汉子低下头,闷着说:“对。三千精兵闪电出击,被匈奴合围在白鹰岭!” 方谷良叫了外面的人进来,暖漪看这人不熟,楚骧却熟悉。 这人是霍祈的副将,打起仗来,该是寸步不离霍祈的。 副将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求王爷救救小将军,他是为了我们啊,都是为了我们。” “你仔细说来。” 原来匈奴早就设好了埋伏,就等着霍祈带着人自投罗网。被合围后,匈奴方派了将领来喊话,匈奴看重霍祈的才干,这一冬天的仗打下来,没有让匈奴占半点便宜,这样的将才,不可多得。只要霍祈肯投降,一切都好说。 若是霍祈抵死不从,连带他以及手下的三千精兵,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楚骧抬手捏了下眉头,“所以他就降了?” 副将摇头,“小将军原本打算带着我们后半夜突围出去,我们跟去的三千人都是精兵,单打独斗那些匈奴人都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说到此,原本跪着哭的男子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泛着血光,“没想到我们突围的时候,对方将领就在我们突围的地方等着我们。当时小将军就懂了,我们必是被自己人出卖了,若不是我们自己人泄密,根本不可能那么准被抓。” 甚至于霍祈得到的匈奴王廷南移的消息,都有可能是假的,是被人骗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就算日日操练,最终还是败在了自己人手里。 霍祈带着兵卒强行突围。 “小将军身先士卒,受了重伤。眼看着攻不出去,小将军亲自喊了停。”说到这里,副将又开始哭,平时威风凌凌的一个人,此时哭的像个小孩子,“他自愿写了降书,但要求匈奴放我们回来。” 当时霍祈说:“这些都是我带出来的兵,我带他们出国境,就要全须全影的把人送回去。” 副将哭的说不出话来。 方谷良这时补充说道:“他们回来的时候带了小将军的口信,卫城内怕是还有奸细,并且早已经跟匈奴里应外合,若是我们不防备,只怕会被人从内部击破。” 对着楚骧拱手,方谷良说:“末将擅作主张,将主力部队撤至悍城。末将带着老百姓最后撤出卫城。王爷放心,卫城内兵器、粮草都已经妥善转移,匈奴人就算占了城,也不过是一座空城。” 卫城在方谷良的安排下,几乎全城大撤离,在匈奴人还没有发起进攻的时候,就转移的差不多了。 楚骧拍了拍方谷良的肩膀,能做出弃城的决定,方谷良实属大胆。 为今之计,楚骧说:“去将镇北侯请来。” 要论行军打仗,没人比霍铎更在行,并且这方谷良就是霍铎的副将。接下来要怎么办,还需要跟霍铎商量一番才行。 霍铎从囚车上放出来,卸了枷锁,多日被困在车里,他手脚都已经不听使唤。还是两个小兵将他架起来,几乎是抬着进了临时指挥所。 方谷良不顾身份,直接上去亲自扶着霍铎坐下。 “霍侯,您受苦了。”方谷良对霍铎感情很深。 军中建立起来的感情,不比其他,他们都是生死之交。 霍铎摇摇手,嗓子有些哑,张口第一句就说:“暖漪,你去给大家准备些吃食。” 刚才暖漪一直在旁听,到这会儿才发觉天色已经很晚了,大家都还空着肚子。 “嗯。”暖漪已经知道了霍祈的具体情况,被父亲点了名,利落地出去准备晚膳去了。 等暖漪走后,方谷良又跟霍铎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霍铎沉吟片刻,才开口,“年轻气盛,目中无人。” 他早知儿子桀骜不驯,虽自身有天赋,但并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这可是兵家大忌。也曾想着磨练他的脾性,但效果并不明显。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父亲没教好儿子。 霍铎摇摇头,“为今之计,要快速肃清部队内奸,尽快夺回卫城。留在悍城不是长久之计,粮草补给供不上,就地扎营也容易出现隐患。” 悍城太小,根本没有能力支撑这么多兵卒以及老百姓的生活,暂时避居还罢了,长住下去必然生乱。 而且,朝廷不会给他们过多时间,不夺回卫城,后续的粮草怕是要断了。 第139章 该死! 第163章 该死! 天未明,楚骧就整装待发,临走不忘亲吻还在熟睡的暖漪。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 走出房门,寒凉的风拍打在脸上,楚骧身上从屋里带出的暖柔之气,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那暖融融的被窝像是一场美梦,令人不舍。 屋外,数十名暗卫已经在等他,全副武装下每个人都像是暗夜中的黑影。 “走!” 楚骧离开后,屋内的暖漪睁开了眼睛。 要骗过楚骧并不容易,暖漪深呼吸一口,她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早晨睡过去? 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妥当。 等待暖漪的是从京城带来的长青等人,还有从白鹰岭被放回来的霍祈副将。副将还带着五个霍祈身边的亲卫。 霍祈的人不多说了,他们都是百分百愿意跟着暖漪去营救霍祈的。至于长青等人,当年都是霍祈亲自给暖漪挑来的,这些年一直都在暖漪身边。暖漪知道他们中应该有人是楚骧的人,不想强人所难,暖漪说,“若不愿意跟我去的,就留下。” 所有人都摇头。 长青更是决绝,“就算拼了我们这条贱命不要,也要把世子救回来。” 这些人肯跟着暖漪去救霍祈,而不是跟着楚骧去杀霍祈,暖漪眼眶有些热。 暖漪自嘲似得笑了,“看来我哥做人还不算太失败。” 至少,到如今田地,还有人是想救他的,不想他死。 既然如此,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暖漪带着人上马飞驰而去。 心里估算着她应该能比楚骧快一步。她身边带着霍祈的副将,这人知道去白鹰岭的路,他们能最快速度赶到白鹰岭。 副将说霍祈受了重伤,暖漪判断霍祈应该还没有离开白鹰岭,重伤的人,不会轻易挪动。 而,楚骧这趟去,并没有带从前霍祈身边的人,暖漪猜想他大概是怕有奸细。这样自然更保险,但也有弊端,没有霍祈身边的人带路,注定会在探路上耗费更多时间。 至于暖漪为什么不怕有奸细? 暖漪在马上苦笑,她不比楚骧有自己的班底,她手下就这么几个能用的人。 不相信霍祈身边的人,又能怎么办? 就赌!赌输了,不过就是一死。 死又有什么可怕。 楚骧、暖漪相继离开驻地,方谷良皱着眉头问闭目养神的霍铎,“霍侯,您真不管啊?” 见霍铎不为所动,方谷良更是愁。 “那骧王您不担心到罢了,怎么连自家闺女也能放出去。”方谷良从年少时就跟在霍铎身边,到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身为人父,对儿女自然免不了操心。 霍铎睁开眼睛,正对上方谷良愁容满面,幽幽叹息,“我如今都是将死之人,不拖累她就不错了。去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方谷良忍不住跟着叹气。 谁曾预料到会走到眼下的时局呢。 “人都点齐了吗?”霍铎站起身,他昨夜其实没怎么休息,睡不着觉。不过能躺一会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奢侈,那囚车空间狭窄,人缩在里面,连手脚都伸不开,又带着枷锁,更是痛苦。 方谷良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时能开拔,只不过他担心地望着霍铎,“您能成吗?” 这走路还不利落呢,怎么上马打仗。 霍铎啐了他一口,“老子杀敌的时候,你小子还尿裤子呢!快给老子把盔甲拿来。” “是!” “王妃,马上就到卫城了。” 卫城是边防要塞,想要越过国境到匈奴境内,那必然是要过卫城的。 暖漪早已经有准备,在城外租了马车,换马乘车,乔装成一般民妇进城。 卫城今日没有封城,行人进出没有受阻,只不过暖漪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问长青,“那些马车上都是什么?” “药材。” 卫城今日开城门让商队、百姓进出,但出城的人极少,大部分都是进城的人,而且进城的马车上几乎都驮着大麻袋。 长青跟着暖漪的年鉴长了,对药材也有了一定的认识,只需看形状,闻味道就能辨认出这马车上都是些什么物件。 暖漪一想就明白过来,匈奴如今时疫蔓延,药材成了最紧俏的商品。 以至于匈奴人都顾不得这么开着城门会不会有奸细进入,就算豁出去也要运药进城。 马车行走在卫城的街道上,来往不时有匈奴军队查验来往商队身份。暖漪掀开马车窗帘往外看,街道上几乎没有老百姓,更没有任何商铺开张。 卫城虽没有京城繁华,但在西北身处要塞,进出本朝都要通过卫城。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初具规模。暖漪上辈子来的时候,道路两旁满是卖货的摊贩。从北疆运进来的毛皮、珠宝,还有本朝江南运过来的丝绸、茶叶等等。 商贸可谓频繁,如此时这般毫无活力的模样,暖漪还是第一次见到。 长青小声嘀咕,“从前匈奴夺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城抢东西,这一次方将军跑得快,没留下什么东西给他们抢。这些卖药的商队也是火中取栗,不怕送到北疆,被匈奴人全扣住给杀了。” 谁说不怕? 商队只肯把药材送到卫城,再往北一步都不愿意出去。 匈奴只能由自己人买了药接着往北送。 暖漪静心想了一会,叫长青去买些药材来。 “咱们虽然有通关文牒,但眼下这情势,说不准就被扣下了。多些准备总归没错。” 要去白鹰岭,卫城是必经之路,根本不可能绕过去。出城的话,暖漪准备了通关文牒,可也防着出现意外。 毕竟现在两国相争,谁知道会遇上什么情形。 长青办事能力强,又是个会做生意的,很快就按照暖漪的要求,采购回来一批药材。 他跟暖漪嘟囔,“这些人真没心,卫城都被人夺了,还把药给送来,我去买,还给我提价。我看就该让匈奴人给他们都抢了就老实了。” 无论什么时候,铤而走险的人总会有。 发财的机会不能放过。 就算两国交战,也有不顾性命来挣钱的人。 暖漪摇摇头,“拿命挣钱,都是亡命徒。” 这种时候还敢把药送到卫城来,实属要钱不要命。 有了药材,加上暖漪自称是大夫,过关的时候只是被盘问了几句话,主要就是问暖漪为何要出关。 暖漪从马车里递出一尊小小佛像,“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知北疆时疫肆虐,小女自当前往救助。” 守着城门的兵没看见车里暖漪的容貌,只是听她的声音,看她伸出马车外那一截白如玉的手腕,就露出淫笑,表情猥琐,眉来眼去,传递着龌蹉的心思。 长青几乎就要发怒。 蛮族该死! 第140章 你他妈的想死是不是!! 第165章 你他妈的想死是不是!! 霍祈不出声了。 楚骧就明白,他的脚恐怕才是大问题。上前两步将他的袍子掀开,左腿光裸着,从大腿往下一直穿过膝盖绵延到小腿,长长的刀伤。血肉模糊,且看起来已经有明显发炎的迹象。 “为何不医治?”这般任由伤口继续溃烂下去,这条腿就废了。 霍祈还是不出声。 能让平日里贫嘴的霍祈如此安静,反而楚骧心里不是滋味。 随身带着暖漪配的药,楚骧拿出来给霍祈用上。这药劲儿大,涂上很快就会感觉到如烈火焚烧一般的疼痛。 霍祈疼的呲牙咧嘴,说话都抽着气,“你怕是对不起我那妹子了,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等苦药来折磨人。” 楚骧处理伤口没有暖漪那么精细,先是给霍祈涂了药,又撕了自己一块袍子布下来给霍祈简单包扎,问霍祈,“你能走吗?” 霍祈哼笑,“走?爬都困难。” 若不是他在对战中伤了腿,也根本不会束手就擒。 想起那份投降书,霍祈觉得丢人,楚骧跟他从小既是玩伴也是竞争对手,如今他成了这般模样,真真儿是丢脸。又忍不住替自己找补,“我杀了将近一万匈奴贼你可知?痛快极了。” 霍祈当兵冲锋,从来都是身先士卒,杀在最前面。 楚骧听着他说这些话心思却飞远了,就霍祈目前这个状态,想要全须全影地带走他根本不可能。冒然行事,两个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站起身先给霍祈将手臂复位,霍祈转转肩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给楚骧一个羊皮团。 “走。” 两人眼神一对,就知道情况有变,楚骧不迟疑,转身快速离开。 既然霍祈现在的情况不宜走,那他就只能从长计议不能冒然行动。 楚骧前脚走,几乎是他离开的同时,霍祈的帐子就被人掀开了门帘。 外面进来的人没想到会看到帐中情景,先是惊呼着去救两名女子,发觉早已经气绝身亡后,拔出弯刀来对着霍祈,目光凶狠。 霍祈两只手臂恢复了气力,自己能拿起酒杯来喝酒了,自顾自地喝一杯,唧一下嘴,这酒比上女儿红,味儿太差了,也只能将就喝喝,哪知道第二杯酒还没咽下去,就看被匈奴人押进来一队人,当场将酒喷了出来。 “噗!”霍祈惊讶地连连咳嗽,“咳咳咳咳。”咳嗽中含糊道:“你怎么来了?” 可不就是暖漪来了。 楚骧那种来法,是霍祈预料到的,早已经准备好的。但暖漪这种来法,霍祈是真没想到,更恐惧万分。 最初的惊讶之后,他暴怒,就算腿伤的站不起来也还是勉强挣扎着扶桌站起来痛骂,“谁让你来的?楚骧个蠢货!”其实就在半个时辰前,楚骧就对他说过‘暖漪来了’,但霍祈以为楚骧说的,是暖漪到了卫城,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来了。 而不是如此时般,就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匈奴人的包围圈里,站在他面前。 “霍暖漪!!!!”霍祈大吼,“你他妈的想死是不是!!” 暖漪站在门前,看着不远处哥哥像个困兽一般原地发脾气,真是好多感慨啊。 她还以为哥哥会奄奄一息,等待她来救助,没想到生龙活虎,跟从前半点区别也无。 莫名就有点想笑,活着就好啊,活着太好了。 “你笑个屁!”霍祈真是见不得暖漪这副模样,“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地方你也敢来!!你他妈胆儿也太大了!!” “还不是你惯的。”暖漪往里走,她已经看到霍祈胸口的暗色面积在扩大,黑色的衣服上有血迹看不出来,她要走近看一看。 霍祈被暖漪堵的没话说,暖漪这胆子,确实是他惯的。 可也要看什么时候用是不是?暖漪坐到霍祈面前,探手一摸就知道霍祈胸口受了伤,好无语,“受了伤还这么折腾?” “我能有你折腾的厉害!”兄妹俩谁也不让着谁,就这么互相怼。 暖漪瞪了霍祈一眼,真觉得这人身体素质没得说,这都胸口受伤了,还能中气十足的吼他。 面对面坐着,尤其是被妹妹用眼睛瞪着,霍祈是真没脾气了。一肚子疑问,“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居然被匈奴人大大方方送进帐,要不是亲眼所见,霍祈都以为自己玄幻了。 暖漪撕扯着霍祈身上的衣服,准备给他治伤,他这身衣服都不知道在身上穿了多久了,都粘在一起成了硬布块。再配上,霍祈满脸的胡渣,以及脸上上长长的伤痕,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落魄潦倒。 眼睛有些热,仅凭着衣服,暖漪就能猜到这些天来霍祈受了多少罪,怎么能不难过。 见妹妹要哭,霍祈那张嘴啊,就止不住的跑火车,“这怎么还要流马尿了?” 暖漪生气地戳他胸前伤口,“你自己身边的副将是奸细,你不知道?” “马生?”霍祈瞪起眼睛。 “我管他是马生还是驴生,他带我来的,跟匈奴人熟的很呢。”暖漪戳完伤口,看流出来的血颜色鲜红,应该是没有中毒,这才拿了药出来给霍祈敷。 霍祈皱起眉不说话了。 暖漪有话说,“你以为自己多英勇多无畏呢,不过是被人骗了,做了棋子罢了。” “他人呢?”霍祈问。 暖漪冷哼,“还没死。” 听这个语气,离死也不远了。霍祈乐了,“这是女霸王又发飙了?” 上次霍祈用这个语气对着暖漪说话,还是在京城暖漪当街抽了萧连旭鞭子的时候。 ”能站起来吗?”暖漪问。 霍祈不动,看暖漪这个态度,他问,“什么意思?” “带你走啊。”暖漪理所当然的说。 霍祈哭笑不得,楚骧来了直接提剑要杀他,没想到暖漪一个女子,却大言不惭要带他走。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就要带我走?”霍祈深感无力,“我去找呼衍丘,我这条命不要了,你赶紧走。” “晚了。”暖漪自己动手去看霍祈的腿,她闻到了熟悉的药味,从霍祈的腿上散发出来的。 她自己配的药,自己最清楚,掀开袍子就看见霍祈腿上粗糙包扎过的痕迹。 几乎是瞬间,她就知道楚骧来过。 除了楚骧,不会有人用暖漪配出来的药。 再看霍祈胸口的伤,暖漪很快就明白了,“他没杀你?” 这语气里带着欢欣喜悦,她就知道楚骧不会那么狠心。 没想到霍祈瞬间打破她的幻想,“还没来得及。你若是晚三刻到,就能直接给我收尸了。” 楚骧若是打算带他走就不会伤他,没有直接弄死他,是想从他这里讨些东西走。能有这么片刻的迟疑,已经算是全了兄弟之情。 见暖漪的神色迅速黯淡,霍祈对着旁边站着的匈奴兵大喊,“去!把呼衍丘给本将军叫来!!” 第141章 好险没一口血喷出来 第166章 好险没一口血喷出来 呼衍丘来的很快,一身匈奴装扮,袍子上披着狼皮,身形彪悍。 霍祈见他就直接说:“让我妹子回去。”语气笃定,更像是命令而不是恳求。 呼衍丘望了眼坐在霍祈一旁的暖漪说:“她是女巫医。” 匈奴这边还没有成熟的医疗模式,医术与巫术依旧混为一谈。在匈奴部落里,女巫医的地位是非常高的,也是人人敬畏的存在。 霍祈转眼瞪着暖漪,“你干什么了?”他觉得奇怪,按理说,暖漪不该会对着匈奴人用医术,救人才是。 暖漪不避讳,直言说:“我给你那副将下了毒。” 霍祈好险没一口血喷出来,万万没想到他妹子如此凶残。 不过转念一想,那马生能把暖漪哄到这里来,确实该死。 暖漪侧过身,面对着呼衍丘,声音冷静,“你答应过,只要我能救你的族人,你就会放了我哥哥。还算数吗?” 呼衍丘五官长的粗野,皮肤常年在草原上奔驰也很粗糙,长发卷卷,跟暖漪寻常接触的那种文质彬彬的人,有本质的区别。 “自然。”呼衍丘的汉话说的不错,至少跟暖漪沟通无障碍。 霍祈不同意,扯暖漪的手臂,“你疯了,你救他的人?” 暖漪甩开霍祈,“我管是谁的人,我要带你走。” 她要救哥哥,还管对方是什么人。 呼衍丘咧嘴笑,那模样跟草原上的猛兽没区别,“你这妹子比你有远见。”说完转身出了帐子。 霍祈又开始破口大骂,“呸!她有个屁的远见。” 暖漪蹲下身,给霍祈检查腿上的伤。楚骧之前的包扎,被暖漪剪开了。 伤口已经红肿发炎,绝不是敷些药上去就能治的好。暖漪弓起身子摸霍祈的额头,果然温度非常高。霍祈的脸色一直泛着红,因他饮酒,让周围人以为他是喝酒所以才会如此,没想到是在发烧。 霍祈骂暖漪的话,这时候换到了暖漪嘴里,从来没说过粗话的暖漪忍不住骂他,“你他妈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话音落,霍祈仰着头往后倒,这帐子地上铺着厚毡毯,霍祈就重重地落在地上。 脸朝着帐顶,霍祈眼角泪缓缓流下来,嘴巴微动,“暖漪啊,你这是要做千古罪人啊。” 当初写下投降书时,霍祈就只当自己是死人了。 能苟活到今日,不过是为了等楚骧来,将他掌握的机密送出去。楚骧拿到东西,走了,霍祈觉得自己的使命完成了,立时死了才是痛快。可他这个妹妹,却这样意外的来了,生生阻了他的求死路。 霍家有他这么一个千古罪人就足够了,怎么还能多一个。 霍祈发起高烧,像是长久以来绷着的那根弦松了,整个人的抵抗力彻底到了极限。 暖漪给他强灌了好几次药,才算是从鬼门关救回来一条命。 醒来已经是午夜时分,睁眼看见暖漪在他身边,心里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一场高烧,霍祈嘴巴上起了皮,说话有气无力的,但眼神却锐利的很,“阿骧还有孩子,你都不要了是不是?” 跑到这里来救匈奴人,若是被朝廷知道,她还怎么做骧王妃!! 暖漪整个人没有半点困意,不出声,手里拿着药锤在杵。 霍祈翻了个大白眼儿,仰面躺着。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隐隐都能听到狼嚎的声音,暖漪一个人像是自言自语,轻声说:“哥,我做不到。” “什么?” 暖漪盯着手里的药,像是在赎罪自述,“我做不到不管你,任由你去死。更做不到眼看着阿骧杀你,却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跟他恩爱到老。” 她是个人。有感情有思想的人。 不是精心算计的物件儿,若说最优选择,她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京城,跟霍家划清界限,谨小慎微一辈子做楚骧身边的女人,骧王妃的名头如果保不住,那么就做妾,感恩戴德于骧王府庇护了她。 可那是暖漪能做出来的事吗? 不能! 她做不到。 霍祈当然懂暖漪的想法,可如今的局势,暖漪来,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压低了声音,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给了阿骧匈奴王廷具体的位置图,以及他们如今的排兵布阵法。若我料想的不错,阿骧现在应该在赶回卫城的路上。他会用最快的速度带人直捣王廷。到时候就是你我的死期。” 只要匈奴王廷被攻击,霍祈这边必然是个死。 匈奴这一年因为雪灾、时疫,整个草原上腥风血雨,内部都已经战过一轮了。 最强的部队都聚集在靠南边的草原上,距离卫城并不远。 当初霍祈收到的线报,是真实的。只不过他带兵讨伐,卫城内有人叛变,身边也有人出卖了他,所以才会被包围。 能活到现在是侥幸,也是他之前对匈奴打的够狠。赚来的尊重,草原上的勇士,对真的有本事的人,谁都不会轻易放手。 事实上,对霍祈,匈奴人是非常礼遇的,给他配了草原女子不说,还封了官职。 只是霍祈内心深处不可能效忠于匈奴,所以一直都在暗自观察这边的布防情况。 天灾下,必然有人祸。匈奴这半年内斗激烈,现在是激进一派占上风,就是鼓吹要打入中原,占领锦绣河山的那一部分人。 反而是呼衍丘这种想要尽快治理草原疫情,恢复牲口数量的王族,被边缘化,到这里来看管霍祈。 暖漪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但她不能告诉霍祈。 哥哥不会让她冒险,但她想要试试。 拍拍霍祈的脑门,温度还是高,暖漪让他休息,随口说:“死就死,我不怕。” 霍祈简直气地脑仁疼,他怕死吗?他不怕! 可是他怕暖漪死,这个妹子他从小疼到大,半点委屈都不愿意让她受。没想到最后要陪着他死在这大漠草原上,更要跟他一起背负骂名。绝不能如此,霍祈闭上眼睛,他需要好好配合治疗,早日治好伤。这样他才有实力带着妹妹打杀出去。 霍祈谋算着,楚骧带人千里奔袭直取匈奴王廷的时候,这里只怕会乱了阵脚,这就是他带着暖漪逃走最好的机会。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快些恢复元气。 等霍祈睡着,暖漪抱着怀里的药罐从大帐里退出来。 草原上的风几乎要吹的人站不住,但周围很多人都在帮忙架起炉堆。 站在风中,暖漪眼睛都要睁不开。 呼衍丘走过来,他身形异常高大,暖漪只到他胸口处。 低头看暖漪,“已经按你的说法准备。若明日我的族人不见好转,就把你烤了分给他们吃!” 第142章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第168章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耳边风声潇潇,暖漪甚至闭上眼睛,生死一线时,突然听到长青的声音。 比暖漪晚了一步出帐篷的长青顾不得其他,抬手就跟呼衍丘打成一团。只不过他们到这里时,就被呼衍丘的人收缴了武器,赤手空拳,即便是长青武功高强,面对天生神力且手中带刀的呼衍丘,也根本没有多少抗拒的力量。 眼睁睁看长青被呼衍丘打翻在地,甚至挥刀砍向他时,暖漪没有犹豫,直接挡在了长青身前。 呼衍丘根本没料想到暖漪会为了一个奴隶这样做,惊讶之后收刀,却已经晚了,刀锋还是划过了暖漪的肩膀。 “哼。”暖漪疼的冷呼。 长青鼻青脸肿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通红,“主子” 明明该由他来保护暖漪的,没想到竟然让暖漪为他挡刀。 暖漪心里因帐篷里死去女人的那口气还没散,但她不能再任性了,人在屋檐下就要低头,站起身,就跟没受伤一样,“回去。” 说完快速转身往昨晚住的帐篷跑,长青跟在她身后,将呼衍丘彻底甩在身后。 进了帐篷,霍祈已经醒了,这会儿又端了酒杯在喝酒。 暖漪生气地过去夺了酒杯,摔在地上。 霍祈正打算贫嘴,抬眼就看到暖漪肩上的伤,“谁弄的?” 暖漪一言不发,就地坐下给自己肩膀上药,在这种地方,她绝不能大意,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长青跟在暖漪身后进帐篷,脸上的伤骗不了人,霍祈问他,“出什么事了?” 要怎么说?长青摇摇头,垂着头坐到一旁去。 刚才在那边的小帐篷里见到那个死了的女人,长青心里也不是毫无感觉的。 霍祈左看看右看看,嘿了一句。 没人理他,就只能自言自语,“呼衍丘不至于,对女人出手?再怎么说也是个王子啊,虽然亲爹死了,可亲妈如今可是可汗大妃,听说还很受宠。真不讲究!” 说完又劝暖漪,“你甭跟他一般见识,只有咱中原风调雨顺,百姓日子过得好,才诗书传家,讲道义人品。这地方,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狼崽子。别跟他们硬杠,惹急了杀你就跟宰羊似得。” 听霍祈说的这般凶悍,暖漪不服,“我今早看了很多病人,根本不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尤其是女人孩子,身体不好得很多。” 也就是呼衍丘这一类成年男子看起来彪悍凶猛,但女人孩子,生病、身体不好的大有人在。 暖漪从前觉得匈奴人难以战胜,今日实地接触下来,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霍祈呵呵笑,“都是凡体肉胎,谁还能长生不老不成。不过就是心狠,体弱多病的就丢了,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这般想想也对。 书上写的多是男人们的战斗,英勇无畏,光辉灿烂。但这背后又有多少人的牺牲呢,女人孩子都是怎么熬过岁月的呢。 暖漪深吸一口气,包扎好自己的伤口。站起身来给霍祈检查伤口,他的伤拖的时间长了,很多地方都已经有了腐肉,限于眼下的环境,暖漪没办法给他根治。这里也不是京城,暖漪想要什么药材,楚骧都能给她找来。 只能尽力救,不过这腿,想要恢复成从前那样,怕是不可能了。 暖漪不敢告诉哥哥这个消息,又猜想大概霍祈早就知道的。所以他才会自暴自弃,终日喝酒。 安顿好霍祈,暖漪从帐篷里出来继续看诊。 一下午都忙碌在病人中间。 可能是周围的部族听说了这里有女巫医,所以到傍晚时分,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 暖漪发现这草原上的人多是家族制,男人们在最外层保护,里面骑马的是女人还有孩子,老幼长弱,都有固定的位置。 简单的病症,暖漪磨好了药粉,让他们就着水喝下去就行了。 但是一些疑难杂症,就必须要煎药服用。 而这草原之上,根本没有煎药的器物。 暖漪陷入了困境,直到太阳西落,整片天空染起晚霞。 部落里的人很喜欢暖漪,小孩子都喜欢围着她转,她走到哪里,就有小孩子跟着,嘻嘻哈哈说着听不懂的话。 长青始终跟在暖漪身边,就算被小孩子指着脸笑话也不曾离开过。 悄悄入夜,呼衍丘出现在视线里,靠近暖漪。 长青对此人万分防备,暖漪见了他也没有好脸色。 “过来。”呼衍丘命令。 暖漪不动,不说话。 呼衍丘问,“不饿?” “有吃的?”暖漪早就饿了,早起就吃了点牛肉干,一直忙活到现在,暖漪早就饿了。 呼衍丘点了头。 暖漪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看他走到帐篷外的一片空地,木架子上挂着几只新鲜宰杀的羊。 原本跟在暖漪身旁的小孩子自觉去帮忙烧火,还在周围找石头丢进火里。 呼衍丘动作利落处理干净一只羊肚,加水后往羊肚里放现切下来的羊肉,不时撒点盐进去。 一切就绪后,就见那几个小孩子用木棍夹着烧红了的石头往羊肚里丢。 瞬间就像是烧开了水一样,白气升腾,发出嘶嘶的声音。 呼衍丘快速收紧了羊肚的口子,将它密封起来,很快羊肚就膨胀了一倍大。 暖漪没见过这样的烹饪方法,很是新奇。不过能明白这其中的奥秘,原来草原上的人用这种方法烹饪羊肉。 很快,就熟了。 羊肚被打开后,香气扑鼻。自从离开京城就没有吃过正经好东西的暖漪忍不住咽口水。 羊肉鲜美,羊汤更是精华所在。 急忙用羊皮囊装了些汤,又包了几块羊肉,暖漪拿回去给霍祈吃。路上还不忘采些野韭菜花放在羊汤里,让味道更好。 霍祈很久没有吃过如此美味,边吃边吐槽,“呼衍丘个抠门儿,老子当时就要死了也不见他给老子弄这个,让老子吃饱了好上路!” 这一口一个老子,听的暖漪直皱眉。 不过浓浓的羊汤味中,暖漪突然福至心灵。 激动地跑出帐篷,去找呼衍丘,“我想到了!!” 呼衍丘看暖漪急匆匆的跑过来,等她到了眼前,先是被她脸上的笑容震住。他表情茫然,没了白日的凶狠。 两人之间冷肃的气氛也被冲淡了不少。 暖漪顾不上个人恩怨,满心激动双手比划着,“我想到了!可以把药材像你刚才那样塞进羊肚里加热煮沸,这样煮出来的汤,不仅可以果腹,还能治病!!” 身旁的火焰熊熊,不时还有火星子在空中爆开,发出啪啪声。火光映射在暖漪的眼睛里,红艳艳,亮得惊人。 第143章 您是亲爹吗 第169章 您是亲爹吗? 楚骧赶回时,卫城已经被霍铎带兵夺回。城中恢复了往日熙攘,只不过城外匈奴人并未退去,两军还处在对峙的态势。 “暖漪呢?”楚骧回到卫城城中将军府时,没有看到暖漪的身影。 霍铎经过这段时间休养已经恢复了往日雄风,不再是当初刚从囚车里被人搀扶出来阶下囚的惨样,听了楚骧的问话,大眼睛一瞪:“不是跟你走了?” 楚骧若不是对霍铎其人甚是了解,怕是就要被霍铎此刻的表情骗过去。 “义父!”楚骧少见露出焦急的神情。 霍铎装不下去,这才说了实话,“你前脚走,她就跟着走了。” 楚骧当即暴起,原地站着都已经不能缓解心情,就在屋里开始转圈。片刻后,对霍铎拿出亲王的气势,大喝:“你糊涂!!” 当初他能将暖漪放在霍铎身边,自己带着人去寻霍祈,完全是相信霍铎无论如何都会护好暖漪,哪知道霍铎竟然能放暖漪出走。 霍铎静静坐着,看楚骧如困兽一般发怒,用手指着他破口大骂,并不还嘴,就听着。 楚骧骂累了,转身就要走。 “你去何处?” “去找她。” 楚骧习惯了掌握暖漪的一切生活细节,暖漪脱离了他的控制让他心慌。更何况这一次,暖漪彻底深入草原深处。 霍铎沉声说:“她会跟你回来吗?” 楚骧脚步一顿,快速说:“她不回来要做什么?阿祈他” 想说霍祈中了他一剑,最关键是是腿上的伤非常严重,就算不会因伤死去,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他,也会被匈奴除去。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霍祈死了,暖漪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只是话在说出口前,停住。面对霍铎,楚骧还说不出霍祈死定了的话。 霍铎能猜出楚骧没说出口的后半句,他却不那么认为,“暖漪去了,她哥就死不了。” 他抱在怀里长大的女儿,是个最良善不过的秉性。当年素不相识的楚骧她都会救,如今怎么可能放任霍祈去死。 楚骧冷声,“义父,当时您答应我的。” 那时楚骧带人去找霍祈,作为主将霍铎是同意的。 霍铎点头,“他叛国,该死。但你若杀不了他,就是你失职。” 转瞬间,罪名都怪在楚骧头上。 楚骧都要气笑了,真没想过霍铎竟然会耍无赖。 霍铎这是算准楚骧会心软,不会当场取霍祈性命。 楚骧从怀里掏出霍祈交给他的羊皮,摊开来,里面详细的画着匈奴王廷的具体位置以及布防,能在羊皮上画出如此精细的战图,可见霍祈此人心细如发,绘画功底了得。 “我不杀他,是为了这个。”楚骧说。 霍铎心神已经完全被这幅图所吸引,就跟听不到楚骧说的话一般。 过了好一阵儿,霍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轻声叹,“他想用这张图来抵消罪过,不够啊。” 作为父亲,霍铎肯定是不想让儿子死的。作为家族实际的领导人,他也不想让自己半辈子打下来的基业就此消弭。 镇北侯府数百口子人还等着他回去解救,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出生不久的幼子,霍铎很明白这一趟,他要洗脱霍家的罪名难度多大。仅仅凭一张图,不够。 楚骧当然也知,所以他回来时就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原本我想着回来带五千轻骑长驱直入,深入漠北,从后面伏击匈奴王廷,与义父双面夹击,便可歼灭匈奴作战主力军。” 听了楚骧的想法,霍铎并不赞同,“你要绕路去敌方后背,这般孤军深入,若是被敌方发现,或是有个把手下人泄露行迹,你难道要做第二个阿祈?” 对此,楚骧冷哼,“我可写不出那些字来。” 显然是说他宁可战死,都不会写出投降书来。 霍铎叹口气,他的儿子,让他气短了几分。 楚骧这时问:“阿祈身边的细作排查出来了吗?” “都被暖漪带走了。”霍铎说。 楚骧再一次感觉到了头发都要立起来的惊悚感,“什么?” 霍铎摊手,“排除出来了六个人,都是在阿祈身边的近卫,几人说的经过有分歧,必然有人说了假话。还没来得及用刑细查,暖漪就把这几个人都带走了。” 楚骧伸出手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碎发。 “你!”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霍铎,嘴里拌蒜了好一会儿,才问,“您是亲爹吗?” 霍铎瞪起眼,“这怎会有假!” 是亲爹能这么坑儿女吗? 明知道暖漪带走的人有问题,还任由暖漪带着那些人走了! 霍铎拍拍楚骧的肩膀,“别把暖漪想的太无能。” 楚骧再一次爆发,“她一个闺阁女子!还能上阵杀敌不成?!” 要楚骧说,暖漪就该好好的养在府里,整日不知愁滋味,弄弄花草,逗逗孩子最好。 楚骧好后悔,“真不该带她来。”早知道宁可把暖漪留在京城骧王府里,就算再怎么不放心京城那些人,也总比带出来成了现在这样好。 霍铎则说:“比起真刀真枪的敌意,京城更危险。” 在这里,遇上敌人杀了便是,在京城?能吗?霍铎坐看风云这么多年,他想的比楚骧要深远。若是这一仗能大获全胜,霍祈暖漪自然都能回来。如果这一仗不能消除皇帝心中恨意,那么逃离本朝反而能有一线生机。 见楚骧依旧懊恼,霍铎说:“别小看女人,她们的能耐,大得很呢。” 楚骧根本不敢想暖漪现在的处境,霍祈已经受了重伤,根本没有保护暖漪的实力。更何况,暖漪带走的那些人里有细作,若是将她直接绑了做人质呢? 霍铎站在沙盘前预演战事发展,楚骧对原本的计划此时有些犹豫,因为暖漪如此身在何处,他不能确定。 万一万一误伤了暖漪呢? 可除了尽快获胜,他好似没有其他的路可走。现在出发去找暖漪,大漠之大,没有确定的目的地,他要到哪里去寻?霍祈那里,他能进去一次,是因为对方毫无防备,不代表能有第二次。 而且战事紧迫,霍祈送出来这份绝密地图,若不尽快利用,等到匈奴王廷迁移,这就成了废纸一张。 心就像被掰开成了好几瓣,让人再难也要做抉择。 哪怕忧心忡忡,却还要勇往直前。 楚骧深吸一口气,跟着霍铎站在沙盘前,坚定说:“我坚持刚才的提议,唯有如此,才能尽快取胜,不留后患!!” 霍铎已经在心里把眼下的局势盘算了一遍,不得不说,楚骧的方法虽然冒险,但却是最佳方案。 “若你能十日内到达陇西,此战必胜!” 第144章 哥,我想麒麟儿了。 第170章 哥,我想麒麟儿了。 暖漪跟着呼衍丘的部族一起转移,牧民原本就居无定所,从前还有几处固定的草场按季节流转,如今战事紧逼,部族都是随军而动。 这段时间暖漪救了不少人,其中老人、孩子居多,先开始青壮年男性是不会靠近暖漪的,霍祈说这是匈奴男人自视甚高看不起暖漪的医术,根本不信她能救人。后来看暖漪手上治愈的病人多了,这才有青壮年说出自己的症状。 暖漪发现时疫到草原上变种了不少,先前她在京郊接触的患有时疫的病人,多是上吐下泻,精神不济,若不及时救治,很容易就脱力而死。 草原上患有时疫的人,多是发高烧以及食欲不振,病死率不高,但深处大漠草原这样极端气候的地区,身上带着病症,就会被抛弃。 呼衍丘所带的部族不算匈奴的嫡系军,带着妇孺不算,也收治从前线受伤或者生病退下来的将士。 救治老弱病残对暖漪来说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都是人,面对孩子老人,她觉得自己应该救治他们,让他们重新获得健康。 可从前线退下来的兵甲,暖漪就很难克服心理阻碍。 暖漪对霍祈说:“一想到眼前这人有可能杀过咱们的人,我就不想治了。” 到底还是没办法做到一视同仁。 霍祈这个跟匈奴人正面厮杀过的人,反而劝暖漪,“能退到这里来的,都是小兵小将,平时就是寻常百姓。若不是去年草原上遭了灾,实在活不下去了,这些人也不会铤而走险攻打卫城。” 暖漪酸他,“怎么听着,你还挺理解他们的呢?” 两军去年冬天就没有消停过,一直此消彼长的打,霍祈作为主将,能这么想实在难得。 霍祈不跟妹妹计较,沉声说:“真将才绝不能是好战份子。” 暖漪一愣。 她曾经听父亲说过,那些能征惯战的大将,其实多是不愿打仗的人。成天将打仗杀人挂在嘴上的,反而临阵脱逃的多。 呼衍丘对霍祈还算照顾,给他弄了个马车坐着,不用骑马奔波。 不过这里的马车可不是京城那种像个移动小屋子似得豪华出行工具,让暖漪说,这里的马车跟京城的牛车差不多,就是四个轮子一块板,前面有马拉着。 马车也不是完全给霍祈一个人坐的,上面堆放着拆卸下来的帐篷毡,还有一些皮毛衣物。 霍祈就坐在杂物中间,他这幅样子还被呼衍丘耻笑过:“若不是你妹子还有些用处,你这等废物就该丢在草原上喂狼。” 从来牙尖嘴利的霍祈,面对呼衍丘的羞辱一言不发。 暖漪清楚,这是因为呼衍丘戳到了霍祈最痛的地方,以至于霍祈没办法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去面对。 草原上的时间过的极快,也极慢。 每日看着太阳升起来、落下去。 经过暖漪一段时间的救治,霍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已经愈合。这恢复的速度,看的呼衍丘连连惊呼,他早先以为霍祈必死无疑的,没想到暖漪竟然能救活他。 别看暖漪来时霍祈那张嘴半点不逊从前,就是死鸭子嘴硬,他那时身受重伤,长时间没有获得救治,要在寻常,早死的灰都不剩了。 呼衍丘对暖漪的医术真心佩服。 唯独暖漪自己,不满意。 只因伤口愈合后,霍祈的腿用不上劲儿,到现在还上不了马。对于在马上长大,潇洒自如的霍祈来说,不能骑马该是怎样的遗憾。 暖漪不敢让哥哥彻底失望,就说:“还没有全好呢,再等等就能行了。” 霍祈每每听暖漪这般说,都不回话,只是提起酒壶喝。 现在他再怎么喝酒,暖漪都不会管他了。 走出一片草地,就进了荒漠。 夜风肆虐,暖漪跟霍祈缩在一处背风处。 之前都在水草丰美的草原上,倒也不觉得害怕,此刻身在荒荒大漠中,暖漪轻声问霍祈,“哥,我们还能回去吗?” 霍祈双手撑着披风将暖漪护在身子下面。 风中带着西沙,吹的人睁不开眼睛,眯着眼,霍祈说:“呼衍丘竟然带着部族往北走,不应该啊。” 按说匈奴人来势汹汹想要攻打卫城南下,跟着先头部队,后续的部落也该往南迁才对,没想到呼衍丘竟然一反常态,往北走。 越往北走,就距离卫城越远了。 暖漪会觉得恐惧,意料之中。 往霍祈身上靠了靠,暖漪微微低下头,苦涩道:“哥,我想麒麟儿了。” 这些日子,每每看到小孩子,暖漪都会出神一会儿,想她的麒麟儿现在长大了多少,是什么模样了。 脑袋想的,跟实际感受,完全是两码事。 离京时,想着要救霍祈,大不了跟哥哥一起死在这大漠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孩子总归楚骧会照顾好的。 可真的离了孩子,才知道做娘的心是多么的苦啊。 那个她抱在怀里的幼儿,是她的心肝捏成的。仅是想想,都会疼的想哭。 霍祈搂紧了妹妹,哄她,“呼衍丘那人猴精猴精的,他不往南走,往北退。显然是发觉了什么,我猜想必然是不敌我方攻势。” 说到这里,霍祈叹了口气,“阿骧快来了。” 霍祈与楚骧从小一起学武习字,这些年兄弟相称,内心里也是较着劲儿的。若是楚骧真带兵完成了霍祈此前不曾完成的心愿,他高兴的同时又有一丝失落,总归还是楚骧比他强。 听哥哥说阿骧要来了,暖漪的心情却不如想麒麟儿时那么单纯。 她不顾楚骧的意愿,带着人来了这里,不仅被细作出卖,还被迫留在部族中,前前后后救了这么多匈奴兵。 楚骧必然是会发怒的。 暖漪甚至不敢想他会怒到什么程度。 悲观极了,“他若不想要我了,那我就跟哥哥过日子。只求他不要那么心狠,能让我再看一眼麒麟儿。” 在这大漠之上,流泪都是奢侈的。只因脸上被狂风刮着,眼泪还没出来就会被吹干,剩下一丝水痕在眼角下,粘上沙砾成了一个小土疙瘩。 听妹妹卑微如斯,霍祈心口剧痛,若不是因为他他的妹妹如今该是多么风光,骧王正妃,又产下了皇长孙。 偏偏他这个哥哥犯下如此大错,让暖漪的命运急转直下,成了如今有家不能归的样子。 “暖漪啊。”千言万语在心中,霍祈不后悔当时投降的决定,那些跟在他身边的兵都是军中最精英的步卒。当兵苦,多年来霍祈混在军营里,跟那些苦中作乐的兵卒早已经成了肝胆相照的兄弟,他做不到看着他们去死。 可这样的侠义心,再面对妹妹时,变得一无是处,他是最失败的哥哥。 “哥哥对不住你。” 第145章 一刀毙命,不留后患。 第172章 一刀毙命,不留后患。 “哥,你感觉怎么样?” 暖漪用牛皮绳将霍祈的身体跟自己捆绑在一起,两个人成了连体人。 他俩现在背对背,暖漪看不清哥哥脸上是什么神情,没听到他出声回答,就自顾自说:“我想过了,你现在腿用不上力,那就让我来当你的腿。你用口令就行,要走要跑还是将你架起来都没问题。”说完,暖漪就用力躬下背,尽力背起霍祈,让他双脚能离地。 霍祈人高,身材也魁梧,甚至于这段时间养伤,成天让暖漪喂草原上的牛羊肉吃,比从前体重增加了不少。暖漪在京城时,在一众瘦弱贵女中个子高,体格丰腴,但到了匈奴部落里,只能算是最瘦弱的那一类体型。 草原上,无论男女都需要有强健的体魄,才能存活下去。 暖漪这段时间跟着部落迁移,这里没有人伺候她,吃喝拉撒全部都要靠自己,还要提着心照顾霍祈这个哥哥。 谁能想到京城贵女,如今打算背着哥哥离开这里。 霍祈仰着身体半躺在妹妹背上,眼角湿润,悄声说:“你这又是何必?” 直接丢下他这个哥哥不就行了?又何必这般麻烦。 暖漪解开牛皮绳,转过头来看哥哥,兄妹俩四目相对。能看出霍祈眼中的颓丧,他腿伤愈合后,整个人就弥漫着自暴自弃的情绪。暖漪很理解他的心情,但不能放任他这般下去。 “哥。”暖漪盯着他的眼睛,“就当是为我行吗?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这里?” 霍祈突然就发脾气了,“谁让你来的?嗯?你好端端在京城呆着,至于落到现在这田地!” “行。是我多管闲事!”暖漪强忍住情绪,若不是为了这个哥哥,她何至于千里奔波到此,抛夫弃子。 但那些委屈难言,都不能提,说出来只会两人都崩溃。眼下已经迫在眉睫,她不能浪费时间,只能认了,“都是我的错,你这个哥哥帮帮妹妹好不好?就当给我收拾烂摊子了。” 霍祈舌根都是苦的,他能不知道暖漪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他吗? 他太知道了。 因为了解,才会觉得肩上的压力沉甸甸的。 “为什么要这么为我?”霍祈在遇上这一遭之前,从没想过这个妹妹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暖漪只是摇头。 她不能说,上辈子她被所有人抛弃,驱逐出京城之时,只有霍祈是她的依靠。她生病要死的时候,是哥哥疯了似得到处给她寻医问药,那时卫城也不太平,但哥哥为了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重生以来,暖漪加强了跟父亲的联系,促使她跟霍铎的关系比上辈子要融洽的多。 但那是目的明确的靠近,内心深处,暖漪清楚,她最亲近的人,是这个哥哥。 他们兄妹从来都是相依为命。 所以,就算再苦再难,哪怕千难万险,她也不会放弃哥哥。 霍祈望着妹妹被风吹到皴的脸,不复往日白皙细嫩。尤其是她忍在眼中的泪,从前的暖漪是多么的娇弱,就算耍脾气,也不过是少女的娇蛮,而如今的暖漪,身体比从前壮了不少,眼中那抹坚毅的光,却是经过历练才有的。 就算身在此地,暖漪依旧没有放弃过。 这个妹妹比他强。 霍祈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不能就此堕落。 他不舍得看暖漪一个人努力,更不能看着妹妹的努力付之东流。 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不顾一切想要自己活,霍祈胸膛热乎乎的,既如此,他就不能死! 盯着暖漪手里的牛皮绳,霍祈说,“来,我们绑上再试试。” “嗯。” 暖漪跟霍祈在入夜后会绑上牛皮绳一起习武。 与此同时,呼衍丘带着伤势治愈的骑兵开始练兵,而且他们本来一路向北,现在调转方向,又往南走了。 路上还会留下不少女人孩子在草地还算丰美的地方。 霍祈推断,现在兵卒越来越多,前方的战事怕是吃紧了,所以呼衍丘打算带着重新修整过的伤兵前去支援。 暖漪跟霍祈这般练习自然会被人看到,只不过发现他们偷偷习武的妇人是之前暖漪治过病的老太太,她看见了就当没看见,甚至于后来还会坐在一旁给暖漪他们放哨,有人过来,她就会站起身动一动,暖漪跟霍祈就会心领神会,马上停。 霍祈在武学方面有天赋,很快就摸索出一套打法。扬长避短,他的腿使不上力,就通过跟暖漪的配合,快速躲闪,四条腿总是比两条腿快。最最重要的就是他们步调一致,完美配合。 甚至霍祈还夜里出去偷回两把刀来,匈奴刀不比中原的刀讲求精致美观,这里的刀就是锋利方便。平时放在靴子里,取用便利。 暖漪的鞭子,呼衍丘一直没有收缴。 大概是是觉得鞭子没什么杀伤力,而且草原之上,人人手里都有鞭子,这东西在这里根本就不是武器,而是生活必备。 霍祈说:“真到了危急的时候,不要心慈手软,不会有人给你第二次机会。就冲着脖子刺!”他边说边在脖子上比划,解释说:“这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一刀毙命,不留后患。” 暖漪仔细听着,手有些抖,也还是点了头。 从她给霍祈那位副将马生下毒开始,她就已经明白,想要手上不沾血,不可能了。 越往南,被打散退下来的匈奴兵越多。 霍祈能听懂匈奴话,他跟暖漪说,匈奴军被霍铎带着部队打的节节败退。 “没想到,爹从来保守,这一次竟然能带兵出击到这里。” 从前霍铎带兵多‘求稳’,霍祈很多时候不喜欢父亲的保守。但霍铎却说:“深入北疆腹地,很多情况是难以预料的。比如草原、大漠上的独特气候,对匈奴兵来说这是他们成长的地方,但中原兵出来就会不适应,而且若是被匈奴人寻了空隙,两面夹击。没了退路,只会军纪涣散,军心败落。” 这一次显然霍铎突破了自己寻常的带兵规矩。 霍祈躺下,脑子转着,他觉得霍铎这般主动出击很不寻常,而且这般不知疲惫的跟匈奴兵打疲劳战,更像是在吸引注意力,拖延时间。 如果如果真是在打掩护。 那霍铎掩护的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楚骧带兵去偷袭了? 想到这里,霍祈猛地坐起身来,叫醒睡在一旁的暖漪,表情严肃,“快起来,往后咱们就绑在一起休息。” 暖漪如今警醒的很,霍祈这么说了,她马上起来用牛皮绳将两人绑在一起,刀更是从没有离过身。 大战在即,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 第146章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上。 第173章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上。 暖漪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递给霍祈,“给,吃了。” 霍祈接过后啧啧称奇,“你从那里变出来的?” 跟随部落迁移很久了,暖漪身上的衣服几乎全部被换过,带来的药早已经用尽,这时候居然还能拿出药丸来,实在是神奇。 暖漪自己也有一颗,她先吞下去,才说:“我偷偷配的,解毒丸。” 霍祈跟着丢进口,“用什么配的?” 根本就没有配药丸的材料啊。 暖漪抿抿嘴,“药是我从那些人手里克扣出来的,没有蜂蜜,就用了羊脂,这么久,就省出来这两颗。” 霍祈发自内心给暖漪竖起大拇指。 不仅如此,暖漪怀里还有一小包药粉,她指着药粉压低了声音说:“这药粉碰到皮肤就会瘙痒难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把这药扬了,说不准能保一命。” 霍祈乍舌,“这也是从呼衍丘手里克扣出来的?” 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药材运来,在草原上也能自己采一些草药,但这些药材都是被严格控管的,暖漪想用,都要说清楚用途。先前就是呼衍丘亲自过问,最近呼衍丘忙着练兵,毕竟来的兵卒多了,呼衍丘要管的事情就多了,不能像从前那样事无巨细都要管。 暖漪皱皱眉,应了一声。她还有点遗憾,“拿到手的材料不多,只能做出这般杀伤力不强的药粉。若是能再多给我些东西,保准能更厉害。” 跟着袁夫人学了一些制毒方面的知识,暖漪已经尽力去做了,但这里实在是原材料不足。 霍祈五体投地,“就这你还不满意呐?” 能在这鬼地方弄出这么多东西来,霍祈悠悠叹,“你该不会是什么神女转世?” 让霍祈想,京城里养大的侯门贵女,竟然能在草原荒漠上活下来,不仅能活,还活得挺好,竟然能藏这么多东西。 暖漪心一动,险些要以为哥哥识别出她两世为人的身份呢。 “哪有什么神女转世,不过是怕死罢了。” 死过一次,才知道一死万事空。只要有一丝可能在,就绝不放弃。 曾经经历过叫天天不应就地地不灵的末路,就绝不会让自己再重蹈覆辙。 兄妹俩背对背靠在一起等天亮,睡也睡不着。 暖漪有些困,迷糊之间呢喃,“真想安稳平顺过日子。” 重生后,她唯一求的就是安稳度日。 这般杀机重重的日子真累啊。 谁知道霍祈呵呵笑,“别,哥看你天纵奇才,放在后宅里实在是埋没了。” 话音刚落,就听帐篷外有刀剑声传来。 兄妹俩几乎是同时发力,站起来。 霍祈原本是住大帐篷,他受了匈奴单于册封,有官职在身,按理说应该还有牛马奴隶。呼衍丘负责看管负伤的霍祈,虽然不见兑现奴隶、牛马,但基本的礼遇还是有的。 这样的礼遇在两军交战,匈奴的伤兵越来越多后变了。 如今兄妹俩就蜷缩在一个小小帐篷里,算是有了栖身之地。 从帐篷里出来,就看四周火光点点。现在这个时候,天将亮未亮,有人举着火把口中高喊着:“有敌军!” 也有人发现了霍祈兄妹,顿时调转刀口,向他们兄妹袭来。 暖漪只觉得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让她甚至没有时间有多余心思。 拔出刀来应战。 这段时间跟霍祈在一起的练习发挥了效果,兄妹俩配合完备。 温热的鲜血喷射到脸上,暖漪只觉得眼前一片红。但她没功夫去害怕,因为向他们兄妹涌来的匈奴兵越来越多。 霍祈哼了一声,暖漪就知道他受伤了。 “哥!” 他俩现在背对背,暖漪看不到霍祈的状况,只能凭感觉。 就在转头瞬间,暖漪在火光中看到了不远处迎风招展的大旗。 骧! 就跟有股热血灌进身体里一样,暖漪大叫,“哥!你快看,是阿骧!是阿骧带的兵来了!!” 暖漪看到了,霍祈自然也看到了。 霍祈也像是看到了希望,将手里的刀换了个方向,刀口朝下,逢人靠近就砍杀,手起刀下,砍瓜切菜一般,他叫:“走!” 两人一路打杀,往飘着旗子的方向转移。 “别让他们跑了!!”匈奴人也不傻。 夜里被楚骧带兵偷袭,仓促应战,根本不是对手。此时明显被打散了,组织不起成建制的反抗,只能寄希望于霍祈兄妹,抓住人质,总能自保。 暖漪觉得围上来的兵越来越多,她自己身上应该也是受了伤的。 只不过应接不暇,根本顾不上查看,只觉得浑身疼。 霍祈眼看着杀不出去了,就吼:“撒药!” 暖漪听话,瞬间就将藏在胸口里的药包扯出来,迎风挥洒。 距离他们最近的兵卒被药粉撒在脸上,立刻发出痛苦的哀嚎,距离远一点的人,不知暖漪洒出来的是什么,一时不敢靠近。 短短的犹豫空隙,就够霍祈带着暖漪逃出包围圈。 眼看着距离挥着大旗的地方越来越近,胜利在望,就见呼衍丘手中提刀追了上来。 暖漪觉得眼前就跟放慢动作一样,呼衍丘骑在马上,风驰电掣而来,与他的速度相比,霍祈跟暖漪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身上已经没有药了,暖漪有那么一个瞬间真的产生了今夜怕是逃不过了。 呼衍丘冲上来就掐住暖漪的腰,要将她拖上马,可暖漪此刻跟霍祈是绑在一起的,同时托起两个人并不容易,呼衍丘将暖漪托起一些,承受不住重量,又放了手。 暖漪跟霍祈一起重重落在草地上。 呼衍丘对自己的失手很愤怒,又恼恨暖漪竟然会将自己跟霍祈绑在一起。 发狠道:“就算死,你也是我的女人。” 说完就挥刀对着暖漪以及霍祈砍来。 暖漪闭起眼睛,她现在跟霍祈绑在一起,虽然迎敌时有帮助,但对逃跑却是牵绊,根本没那么容易爬起来。 只听风中飞箭声响起,近在咫尺的呼衍丘被箭从马上射下。 端直倒在暖漪身前不远处。 趁此机会,暖漪跟霍祈一道站起身来。 不远处一骑白马迎风而来,坐在白马上的人举着弓,黑盔黑甲,身后黑色的长披风,飘扬。 非常巧合的是太阳此时恰好升出地平线,就在那人背后形成了一圈暖红色光晕。 整座草原都像是苏醒过来,刚才的厮杀气味都消弭在空气中。 是楚骧来了。 暖漪站在原地,眼看着楚骧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上。 第147章 要走也要带上她。 第174章 要走也要带上她。 楚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晨光熹微中,两个血人站在茫茫草原上。 他们身后,有刚才被楚骧用箭射下马的呼衍丘,还有被暖漪用药粉撒中,倒在地上哀嚎的兵卒,远处更有不敢靠近的匈奴人。 楚骧根本不知道暖漪在此处,他偷袭匈奴王廷,大获全胜后追击敌人到此,没想到会意外遇上一队匈奴部落。 更没想到这意外的相遇,会让他与暖漪重逢。 “暖漪?” 若不是暖漪那一对楚骧绝不会认错的大眼睛,楚骧万万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人会是暖漪。 暖漪见到楚骧,想笑一下,可嘴角还没有扯起来,就软软倒下去了。 她太累了。 楚骧从马上跳下来,跑到跟前,挥剑将捆着暖漪与霍祈的牛皮绳斩断。 霍祈得了自由,转身就抱住暖漪倒下去的身体。 他看不到自己此时模样,着实被妹妹的样子吓来一跳,暖漪浑身是血,脸上头发上到处都是,几乎没有露出皮肤的地方。尤其是此时双眼紧闭,看起来更是惨烈非常。 “暖漪啊!”霍祈当场就哭了,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热泪滚滚到完全控制不住的地步,摇晃着妹妹的身体,声声唤:“暖漪啊,阿骧来了,我们有救了。再撑一下,撑下去!!” 楚骧都不敢碰暖漪,就站在一旁抻着手,她这一身血,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到底受了多少伤啊! 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在楚骧身体里蔓延,无处发泄的难受促使楚骧站直了身体打算屠了眼前这个部落。 还未发出指令,就看远处跑出来一个老妇人。 其实这一路,呼衍丘带在身边的老弱妇孺都已经被留在当地,急跟着赶路的多都是青壮年了。唯独这个老太太,一直要跟着,不肯离去。呼衍丘跟她说过好几次,但老太太不愿意离开。呼衍丘对这个老太太有份尊重在,所以并没有强制驱离,就让她一直跟着来了。 老妇人往暖漪身边跑,楚骧剑刃一转,就指着她。 她着急忙慌的说了一句什么。 楚骧跟霍祈能听懂,她说身上带着暖漪早前给她的药,能治伤。 霍祈知道暖漪救过这老妇人的命,就让楚骧别动她,“让她试试。” 楚骧点了头。 老妇人跪在暖漪身边,看暖漪这样也是哭,苍老的手敲开暖漪的嘴,把药喂进暖漪嘴里。 这药刚进嘴里,暖漪就开始咳嗽。 疯狂咳嗽之后,暖漪眼睛微微睁开。 霍祈惊喜,“好了好了。” 暖漪对上眼前老妇人的脸,张嘴想说:“你给我吃了什么?” 这药绝不是暖漪自己配的,她自己的药,就算重伤如此,也心里有数。 但她现在太虚弱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楚骧看暖漪性命无忧,就指挥部队对呼衍丘的部落包围起来。先是收缴所有武器,因暖漪之前撒出来的那包药,现在不管是被撒中的,还是没有被撒中的都心存恐惧。 尤其是被撒了药粉的兵卒,此时浑身瘙痒难忍。 甚至有那莽撞的,挥刀就砍了自己痒到难忍的手臂。 血溅当场。 有这药粉的威力在前,楚骧手下的人像是赶羊一般将这些人俘虏,还有那心思活泛的兵吓唬匈奴人,“敢反抗就让你们再尝尝这滋味。”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那药粉是什么玩意儿,但不妨碍他们狐假虎威吓唬人。 呼衍丘被楚骧一箭射中了左肩,这一箭力道极大,几乎贯穿了他的肩胛骨。 被五花大绑后,呼衍丘盯着楚骧,好半晌才问出一句,“你是她男人?” 原本呼衍丘住的大帐已经成了楚骧的,暖漪就被安置在此,霍祈让人打了水来,这会儿正细心的给暖漪擦脸呢。 楚骧一身铠甲,他的盔甲都是精工制作,看起来华贵无比。加上楚骧容貌出众,又带着上位者的气势,看起来的确是人中龙凤。 听呼衍丘这般问,楚骧点头。 他的确是暖漪的夫君。 呼衍丘说:“原来她喜欢这般小白脸,呸!不是男人。” 楚骧被呼衍丘骂,倒也不反驳,他没必要跟一个敌军首领,尤其还是已经被他擒获的俘虏去解释什么。 不过呼衍丘这两句话问出来,楚骧敏锐的从话里提取出他想要的部分,暖漪应该是告诉过呼衍丘她有男人,并且心悦对方的。 因为此,呼衍丘才会说出‘原来她喜欢这般小白脸’这样的话来。 长久以来积聚在心中的思念、埋怨、追悔,都被呼衍丘一句带着酸意的话治愈。楚骧冷冷回了句,“她给我生了儿子。” 说他不是男人?他媳妇儿给他生了儿子! 呼衍丘想起暖漪说过有孩子这样的话。 没想到现在竟然要面对孩子的爹。 呼衍丘冷哼,“你放了我,咱俩一决高低。若我赢了,她便是我的,将来会给我生儿子。” 楚骧眼风如刀,挥剑就挑了呼衍丘头上一缕头发。 没等继续下一步,就听帐篷里,霍祈在叫他。 楚骧冷睨呼衍丘,“暂且留你狗命。” 进了帐篷,霍祈坐在暖漪身边骂楚骧,“都什么时候,你还心思争风吃醋。” 霍祈身上也伤了不少,但他总体来说比暖漪轻,而且承受能力也比暖漪强。 楚骧不说话,只是牵起暖漪的手。 这段时间暖漪什么活儿都干,手掌心里起了很多硬茧。 楚骧的指尖在那些地方打圈。 暖漪脸上的血迹被清理过,露出完整五官。皮肤皴了不说,好似整张脸都跟从前有了些区别。 楚骧盯着暖漪的脸出神,仅仅是从这张脸上就能看出这段时间吃了多少苦。 她太累了,此刻沉睡不愿醒来。 霍祈说:“她这样不宜赶路,你军情要紧,给我留些人,你带着大部队赶紧走。” 在这里见到从北边突然出现的楚骧等人,霍祈已经知道了楚骧的布局。 大部队为了他们兄妹在此停留实在不该。 霍祈想着给他留些人,他带着暖漪慢慢往卫城走。楚骧带着轻骑,快速赶回卫城,追击匈奴残部才是正事。 哪知道楚骧当即否定,“不。” 他坚持,“要走也要带上她。” 已经让暖漪走失过一次,楚骧绝不接受这种事出现第二次。 霍祈急了,“我这个亲哥还能害她不成?你别忘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第148章 拿她没办法呀。 第175章 拿她没办法呀。 冲动只是瞬间,冷静下来后楚骧将手下的人一分为二,留下一半押送这里的匈奴人回卫城,也能保护霍祈他们。 霍祈不愿楚骧留下这么多人,让楚骧多带些走,楚骧摇头,“匈奴王廷已经被我全部剿灭,留下的残部不成气候,我一路追击至此,怕四散的兵甲在我走后回来袭击你跟暖漪,给你多留些人我才安心。” 分析的在理,霍祈不在言语。 他没告诉楚骧自己的腿已经废了,但想来楚骧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如此担忧他们的安全。 楚骧离开前,唤醒了暖漪,他们都不是大夫,不清楚暖漪现在的情况,只能通过她平缓的呼吸判断性命无忧。但她总是沉睡,让楚骧心中不安。 看她睁开眼睛,楚骧刮了下她的鼻梁,带着宠溺的语气说:“麒麟儿还在等我们回家。” 如果有什么是能牵绊住暖漪的,楚骧想,那大概就是孩子了。 他对自己反而没有多少自信。 楚骧带兵离开后,霍祈赶着车,带暖漪回卫城。 呼衍丘被五花大绑一起带回去。 仅仅是打败匈奴并不算完美,临走前楚骧跟霍祈说了心中想法,以呼衍丘为首,俘虏后的匈奴兵最好能向朝廷臣服,朝廷象征性的封个爵位,划定一片草场。 化敌为臣,两方交好才是长久之策。 怀着这样的心情,霍祈对呼衍丘很善待,甚至一路上还不断的给呼衍丘做思想工作。 呼衍丘不是匈奴大单于的亲生子,就算本人多谋且强悍,还是挤不进核心的统治圈,长久以来不是带着老弱妇孺转移,就是看守犯人,做些打杂的活计。 实在是埋没人才,不如归顺我朝,往后也能成一方霸主。 有我朝支持,他可以与匈奴残部分庭抗礼,甚至将他们全数吞并。 霍祈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哪知道劝说了好些天之后,呼衍丘问他一句,“若我归顺,你妹子能归我吗?” “你做梦!”霍祈当场爆喝。 没想到呼衍丘竟然还藏着这般心思,霍祈说:“让我那妹夫知道你窥视我妹,你死定了。” 楚骧的占有欲,霍祈这么多年是看在眼里的,敢跟他抢暖漪,疯了不成? 呼衍丘臭着脸,“那你就别废话了。” 霍祈被他怼得没了话讲。 一行人慢悠悠回到卫城,预想中弹冠相庆打了胜仗后的场面没有出现。 反而满城冷肃,百姓都表情悲怀。 霍祈在城门口将带回来的匈奴俘虏交给守城将领。 一阵马蹄声后,见楚骧带着人来城门口迎接。 而楚骧头上戴着孝。 霍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叫跟在他身后的暖漪,暖漪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身体好起来许多,只不过伤愈后,变得异常沉默。 这种反应,霍祈完全理解,经历过这一遭,能照常言笑才是不正常。 “暖漪啊,你看看阿骧头上带的什么?是不是我眼花了!” 暖漪比霍祈清醒些,能让楚骧戴孝,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京中皇帝驾崩,二是霍铎。 一下子四肢都僵了,暖漪叫出声,“是爹!我爹怎么了?” 说完暖漪就往楚骧过来的方向跑,楚骧见暖漪跑来,急忙勒紧马绳跳下马,揽住她。 暖漪一双眼睛里全是惊慌,“是不是我爹?我爹出了什么事?” 楚骧微微垂着头,心情也是沉重,“义父与匈奴残部血战到底,战死疆场。” 忍不住会去想,如果路上没有遇上霍祈与暖漪,不耽搁那么一点时间,就径直赶回来,是不是就能救霍铎一命,让他不用跟杀红了眼的匈奴人血拼到底。 只不过这个念头一上来,楚骧就压下去。 如果霍铎还活着,他定是希望楚骧能救下霍祈与暖漪。 甚至于楚骧隐隐觉得,霍铎这一次会如此冒进,不惜冲锋在前,甚至到了跟匈奴兵赤身肉搏的地步,是因为霍祈犯下的错。 霍家想要保全下去,霍氏的子孙想要继续荣华富贵,那么霍家就要做出牺牲,让帝王消除心中之恨。 霍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征战这么多年都能全身而退,没道理这一次,眼看着打胜在即,丢了性命。 当然,这些都是楚骧心中的揣测,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说出来,霍祈往后要怎么活?他要背负的已经够多。 楚骧身后的侍卫手里拿着麻衣,递给霍祈还有暖漪,作为霍铎的子女,他们应该披麻戴孝,前去守灵。 暖漪绑上孝就要回将军府去,她想要见父亲最后一面。 反倒是霍祈站在原地,久久不肯进城。 楚骧能猜到霍铎拼死一战的缘由,霍祈必然能猜到。 难以承受,也是情理之中,楚骧让侍卫守着霍祈,他带着暖漪先回将军府去。 将军府门口丧幡迎风飘扬,暖漪听到不断的哭声。 一步步迈上台阶,走进灵堂。 霍铎身穿战甲躺在棺木里,眼睛闭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暖漪趴在棺木边上,一阵阵的冷气向上袭,应该是为了能保存霍铎的尸身不腐,在他的棺木下放了大量的冰所致。 “爹?”暖漪轻声叫。 父亲在暖漪的脑海里,高大、魁伟,就跟一座永远不会倒的高山一般存在着。 前后两辈子,暖漪都从没有想过,霍铎会死。 生死离别之时,再多的恩怨都随风散去,忆起的都是对方的好。暖漪呆呆望着父亲的脸,想起幼年时父亲将她藏在怀里,骑马出行,周遭的将领都拿父亲说笑,说他镇北侯战场上威风凌凌,怎知平素肚子里会揣着一个小女娃四处跑。有损威名,让敌军看见了,怕是要贻笑大方。 霍铎苦笑,一手抱住怀里的小姑娘,一手拉着缰绳,“拿她没办法呀。” 那种无奈的纵容、宠溺,是暖漪灵魂最深处的温暖。 “爹啊。”暖漪想自己当时离开大营去找霍祈,怕霍铎阻止,连一句话都没对爹爹说过。甚至于还有些愤怒于霍铎答应楚骧单独行动去杀霍祈,带着怨气离开。 此时想来,若父亲不愿她去,便是她插翅也飞不出营中。 她身为女子,能带着人离营前往北疆腹地去救霍祈,背后少不了父亲的纵容与庇护。 如果一切重来,暖漪想,她该抱抱父亲的。那时霍铎从京城被囚车一路押解至此,身体还未恢复。而且霍祈闯下如此大祸,霍铎的情绪怕是也不好。父女间该说些体己话的。 但这些,都被她忽略了。 总觉得日子还长,父亲永远都会在她身后。 暖漪哭的全身抽搐,楚骧看不过眼将她扯进怀里。 趴在楚骧胸口,暖漪只觉得她错过的事情太多。 遗憾,是这世上最令人痛心却不能弥补的事。 她说:“阿骧,我可能中毒了。” 第149章 “都是因为我。” 第179章 “都是因为我。” 呼衍丘身形壮硕,若是在草原上比摔跤,楚骧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身在将军府内,四周有限制,楚骧手里的长剑舞地银光乍起,矫若飞龙。面对楚骧这样的对手,呼衍丘力大无穷却没有发挥的空间,只能防守,避过对方的剑峰。 落败是必然的事,剑气逼到脖颈间,呼衍丘只觉得耳边疾风扫过,他闭上眼睛大喊:“我乃你朝皇帝钦赐的匈奴王上!” 楚骧收了剑峰,他确实不能杀了呼衍丘。跟匈奴征战多年,如今才有了些可以长治久安的苗头,这时候若他杀了呼衍丘,必然会引起被俘虏的匈奴人反弹,人人自危时,之前说的那些都不会再发生效力。 “说!”楚骧逼问呼衍丘,“你给暖漪下了什么毒?” “毒?”呼衍丘睁开眼睛,绿色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一脸莫名其妙。 想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过来,呼衍丘讥讽,“就算牛马,我都会令它们诚心认主,何况是女人。” 用手段强逼一个女人,绝非大丈夫所为。 楚骧听懂了呼衍丘话里的深意,却不打算放过他,“你手下的人呢?” 提起这个,呼衍丘的表情更不屑了,“我的部族若会用毒,你们能赢?” 草原部落从去年就开始染疫,年轻力壮的撑一撑还能康复。老弱病残却没那么幸运,死伤无数。平日里不觉得什么,真遇上这种突发的疾病,草原上落后的医疗就成了顽疾。匈奴王廷会冒险南下,想要入主中原,跟草原上时疫肆虐有直接关系。 而呼衍丘能带领这么多人投降,愿意归顺于中原王朝,一来是手下伤兵太多,实在是打不过了。二来,跟暖漪在草原上救了那么多的人也有关系,要不是亲眼看到过中原人能救治时疫,部落里的人大概宁可拼死抵抗,反正生了病也是死,打仗死还利落点。发现这病可以治愈,能活下去,人心就浮动了。 能活,这是个巨大的诱饵。 呼衍丘说的很对,若是草原部落会用毒,那根本就不会被暖漪撒出来的药粉吓住,更不会轻易让楚骧俘虏这么多人。 楚骧放下剑,一时觉得毫无头绪。 他又想起暖漪说的那个老妇人,问呼衍丘,那人来历。 呼衍丘没有半点印象,“什么我特别尊重,你该知道,在我草原上,生养过的老妇人都会被善待。” 草原艰苦,女人很多时候是战利品。部落之间互相抢夺,来历根本就没办法说得清楚。至于暖漪说呼衍丘对那个老妇人特别对待,呼衍丘说得理所应当,草原上能长寿的人原本就不多,生养过的老妇人,本该被多照顾几分。 楚骧思维敏捷,“那她儿子呢?” 呼衍丘目光微闪,“早死了。” 脖子上没了楚骧的剑,呼衍丘往后退了一大步,离楚骧远一点,他说:“去岁至今,草原上男丁死了三成。老弱妇孺更是难以计数。你不会以为我们是被你们打败的?若没有这场时疫,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楚骧无话可说。 事实正如呼衍丘所说的那样。 当时霍祈宁可冒险也要出击,就是瞅准了匈奴内部空虚,这才想要一击即中。 不过,楚骧说:“这时疫最初是从青州闹起来的,本王是主管青州治疫的钦差,对当时情况最了解。若不是本朝下了大力气救治,怕是也会十室九空,比你们更凄惨。” 青州的人口密度比草原大多了,若是放任时疫蔓延,只怕比草原上要严重的多。 呼衍丘对楚骧刮目相看,原本以为只是仗着皇室血统就来卫城抢功劳的废物,没想到还真是做过些事情,“你能控制住时疫,救那么多人性命,倒是条真汉子。” 原本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突然间竟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天下英雄惜英雄。 楚骧跟呼衍丘接触并不多,但仅有的了解,从呼衍丘对女人对部族的态度来看,他是个不错的领导者。 呼衍丘打算离开,话都说到这程度了,他觉得面对楚骧,有些难堪。 眼前这男人,长相英俊,血统高贵,文能治疫,武能打仗。 相形见拙。 楚骧也没打算再拦他,暖漪的事,他会继续调查,但眼下,从呼衍丘这里怕是挖不出什么来了。 呼衍丘走出几步突然停下,扭头对楚骧说:“你说暖漪中毒,倒也不用一门心思在我部族里查。草原汉子不玩那套阴狠事,想让北疆跟中原王朝决一死战的地方,多得是。” 楚骧还没想清楚他这话具体指哪里,呼衍丘就已经走了。 呼衍丘刚出院子,就有人拍楚骧的肩膀。 楚骧的长剑还在手里,完全是本能反应就攻击了过去。 霍祈嘿了一声,“你怎么自己人也打?” 自从霍祈回城,就一直守在霍铎的灵堂里,跟个活死人没两样,今天是第一回出来。 楚骧听到久违的语气,怀念的紧,嘴上却别扭道:“活了?” 霍祈脸色苍白,这么多天干熬下来,他面容枯削。又因为多日不见阳光,更显得面无血色。 不在意楚骧的语气,霍祈问:“暖漪中毒了?” 他在前面灵堂听到后面打起来了这才抽身而退,到这里来看看。楚骧跟呼衍丘没避着人说话,他自然听到了楚骧问呼衍丘的话。 父亲已经没了,妹妹绝不能再有事。 楚骧心情沉重下来,点了下头。 “什么毒?”霍祈问。 楚骧摇摇头。 “什么症状?要紧吗?”霍祈越问越细。 想起暖漪的症状,楚骧更是难以描述。 表情看起来一言难尽,让人觉得人怕是已经不成了。 霍祈身体晃了晃,低声说:“都是因为我。” 因为他的鲁莽冒进,父亲没了,妹妹又中了剧毒。 楚骧觉得霍祈颓丧了这么多天,今日好容易走出灵堂,就不该继续悲观下去,他说:“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你别露出情绪来让她看到,她最不愿意看你如此。” 霍祈像是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那神情似喜似悲,复杂艰涩。 怕他想不开,楚骧抛出猛料,“你当初带兵出击,被细作出卖,这细作到现在还没查清幕后主使是谁。”能潜伏在霍祈身边,绝对是自己人,匈奴人还没那个本事成了霍祈的左膀右臂。 “义父这次也遇到了相同情况,我这几日才了解当时情形,方谷良说他收到假情报,让他往偏西多跑了上百里。若他能第一时间拿到义父的指令,及时赶到支援,义父怕是不会丧命。” 瞬间!霍祈眼睛里爆发出嗜血的光芒! 害他家破人亡的人,他必杀之! 第150章 萤烛之火岂敢与日月争辉! 第182章 萤烛之火岂敢与日月争辉! “侧妃,夜深了。” 佟盈萱对着铜镜自照,久久不动。她早先的婚事不顺,耽搁了几年,嫁入骧王府时相较于寻常十五岁及笄便出嫁的女子算是大龄。出嫁时,她也曾豪情万丈,只当能与夫君恩爱白头,即便地位不如人,身居侧位,依旧信心满满。 如今嫁入骧王府眼看着就要到第三个年头,日子竟过成了一汪枯水,看不到尽头。 嬷嬷知道这段时间侧妃心情抑郁,不过王爷要回来了,必然是不能继续消沉下去,便劝说:“侧妃美如天仙,自当好好保养才是,这么晚了还不睡,熬红了眼当心王爷回来心疼。” 这话,听在耳里令人发笑。 “他心疼我?”由不得佟盈萱说话阴阳怪气。 那楚骧实属绝情。 嬷嬷心里苦,面上却说:“镇北侯府倒了,生了个皇长孙又如何?现在宫里可不缺孩子,老奴就不信王爷还能守着霍家女。迟早会看到侧妃身上的好。” 佟盈萱哼笑,当初听到镇北侯世子做出那等惊天之事,她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霍祈这人,佟盈萱如何能忘?多少个午夜梦回,都能梦见他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眸,连他脸上的长疤,都记忆尤深。为霍祈担心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骧王府与镇北侯府可说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镇北侯出了这么大的事,楚骧如何能摆脱关系。 为此,佟盈萱不惜联系娘家荣安侯府,希望荣安侯府能出面保下楚骧。 就算镇北侯府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可楚骧的岳家不止镇北侯府一家。 她这里忙着四处奔波为楚骧洗清瓜葛,没想到楚骧带着暖漪竟挥挥衣袖,前往卫城迎敌。 一直到两人都出了京城,佟盈萱才收到消息,知道楚骧带着暖漪走了。这让佟盈萱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人家何曾稀罕过她的扶持与用心。 甚至于连个孩子都不放心留给她这个侧妃,送进了宫里。这些日子,多少人明里暗里讥讽佟盈萱怕是做了缺德事,否则楚骧为何宁可将孩子往宫里送,都不愿意将孩子留在骧王府。 照理说,王爷王妃出门,由侧妃来照顾孩子情理之中。 宫里如嬷嬷所说,不缺孩子。 楚骐的正妃,萧凌瑶早产生下一个女儿。这还不算,萧凌瑶孕期一口气给楚骐纳了四房待妾。听说霍侧妃想闹却因为镇北侯府出事,没了声息。这四个待妾一个赛一个厉害,如今除了一人小产,其他的三个全部坐稳了胎,算着日子,明年怕是要送子娘娘大批发,起码生下三个孩子。 接二连三的有孩子出生,就显得暖意生的皇长孙没那么金贵了。 更何况霍家犯下这等大罪,到如今镇北侯府萧氏还在狱中关着。那可是皇后的亲妹妹,她亲生的女儿嫁进宫里当皇子侧妃的贵妇人。 萧氏一日不出大牢,京里的风向就一日不会改变。任凭卫城仗打的再厉害,又能如何? 更何况,镇北侯霍铎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回来。 没了霍铎庇护,往后的镇北侯府就算皇帝开恩既往不咎,也很难东山再起。 失了娘家这个靠山,暖漪往后怕是要谨言慎行。 毕竟身在皇室,娘家是女子最大的倚仗。佟盈萱心口一阵热一阵冷,热的是骧王正妃往后怕只会是个空架子,除了楚骧那一星半点的怜惜之外,再无立身之本。冷的是这骧王府实在是太静了,就像是无波无澜的深井,能将人逼疯了去。 佟盈萱不论做什么,都像是石头丢在深井里,毫无回应。 她轻声问:“嬷嬷,我是否也该给王爷广纳待妾?”是不是因为她样貌不在鲜嫩,所以楚骧才会对她不屑一顾。 长久的冷落让佟盈萱开始自我怀疑,她想要找到出路。 如果府里进新人能让王府动起来,哪怕是斗,她也无所畏惧。最怕的就是这样逼疯人的寂静,令人窒息。 嬷嬷吓一跳,“侧妃怎会生出如此荒谬想法?” 佟盈萱也是有样学样,“我瞧着那三皇子妃便是如此。” 嬷嬷看的明白,说道:“那三皇子妃是防着府里的侧妃呢,当初那位霍侧妃掉了孩子,口口声声要找三皇子妃为孩子报仇。三皇子妃绝能让她爬起来。” 妻妾斗争,从来就是那些事。 霍盼溪掉了孩子,把萧凌瑶恨进了骨子里。 萧凌瑶自己怀着身孕,绝不能容忍在这个期间,霍盼溪借着楚骐的宠爱重新抖起来。 与其防着霍盼溪与楚骐,不如直接给楚骐广纳待妾,漂亮、温柔、娇憨、活泼,一种类型找一个,保准让楚骐眼花缭乱,爱不释手,根本无暇去顾及失了孩子,满腹愤恨的霍盼溪。 只不过,嬷嬷摇摇头,“那三皇子妃千算万算,没算到霍家犯了事。那霍侧妃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倒是她纳进宫让三皇子收了房的这四位,能在宫里保住胎,那可都是厉害角色。除了其中一个弱些,孩子掉了,其他三个可都怀的好好的。三皇子妃自己又生了个丫头,等明年这些待妾中哪怕只有一位生出三皇子的长子,一个侧妃之位跑不掉。这岂不是养虎为患。” 佟盈萱听嬷嬷分析的头头是道,将那三皇子后宅的事情看得明明白白。 就问,“那嬷嬷与我分解分解,咱们王爷,为何不近女色?” 楚骐后宅里所有女人都怀了孩子,不提孩子能不能生的出来,单说这个怀孕的几率,楚骐爱好女色的癖好显而易见。 反观楚骧,比楚骐成婚早,后宅女人比楚琪少不说,到现在也只有暖漪生下的一个长子。 未免太寡淡了些。 嬷嬷立时就维护上了,“咱们王爷那是专心正事,从前年忙着治疫、去年又去了江南寻仓,今年去卫城退敌。三皇子陷于后宅的窝囊样怎可相比,萤烛之火岂敢与日月争辉!” 佟盈萱听的噗嗤噗嗤笑,“嬷嬷这都是哪里学来的词。” 嬷嬷老脸一红,“跟着侧妃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不少。老奴说的句句肺腑。当年侧妃出嫁,夫人还与老奴说,若是侧妃未来夫君上不得台面,让老奴劝着侧妃守好本分,大不了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就是。进了这王府,第一次见了王爷,老奴便是这般年岁,依旧心跳如鼓。样貌出众不说,人也稳重,比上那油腔滑调的男子不知强多少倍。圣上儿子不少,至今也就册封了咱们王爷一位亲王,可见器重。” “咱们王爷这样的男子,侧妃怎么能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就算赌,也该赌一把!” 佟盈萱笑的止不住,却并不像从前那样心潮澎湃,想要为了楚骧奋不顾身。 身在其中才能体会,楚骧的冷绝是骨子里与生俱来,佟盈萱已经不再幻想能获得楚骧的爱。 第151章 死,都无家可归。 第183章 死,都无家可归。 “王爷!出事了!” 距离京城还有半日的路程,楚骧接到线报,说暖漪的祖母在听说霍铎战死的消息后,咽了气。 原本镇北侯府老夫人年近古稀,经历阖府被下狱这一遭,身体底子已经掏空了。大牢能有什么好待遇呢,就算是王公贵族进去,照样吃苦受罪,更何况是个毫无权势的老妇人。 当初霍祈降敌的事情来得太快太急,根本容不得妥善安排,就连霍铎在那个关头都是自身难保,又有谁会去关心老夫人。 能捱到如今才咽气,已经是那老夫人体格硬朗了。 楚骧虽然在镇北侯府长大,但对这位老夫人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老夫人对府里的孩子感情寡淡,近些年最疼惜的只有她那外甥女,跟楚骧几乎没有过任何交集。甚至多次当面嫌弃镇北侯费米粮养活楚骧这么个毫不相干的‘孤儿’。 老夫人的死,楚骧能淡然处之。但他拿不定主意暖漪是否能心平气和,毕竟在内宅住了那些年,每日早起去给老夫人请安是免不掉的规矩。就算只是面子情,相处那么多年,也会深厚些。 这些日子暖漪精神状态并不好,有时会莫名哭泣,楚骧想安慰她,都不被允许靠近。 念着暖漪刚失了父亲,又与亲哥分离,她会情绪失控完全在情理之中,楚骧给了她最大的空间去调整。 现在手上这老夫人逝世的消息就成了烫手的山芋,到底要不要让暖漪知道?她原本就深陷情绪的漩涡,要不要再给她增加一笔。 没等楚骧考虑清楚,就听外面有侍女大喊,“王爷出事了!” 这侍女是楚骧在沿途经过的街市买下的。当初离京走的匆忙,暖漪身边连个贴身侍侯的人都没带,一路上她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伺候楚骧。那时风声鹤唳,霍家到底是个什么前景一言难尽。霍铎都被关押在囚车里,能给暖漪自由已经是法外开恩,绝不可能再给她王妃的排场,仆从如云。 好在暖漪坚强,根本也不在意这些,后来跟霍祈一起被困在北疆,洗衣烧饭扎帐篷,就没有暖漪做不来的事情。 楚骧骄傲的同时也心疼,尤其是她从不叫苦,只留下满手的厚茧。 霍铎已死,楚骧私以为霍家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大,再者能一举战胜匈奴,消除心头大患,朝廷也该有胸襟,放过霍家的其他人。暖漪既然是王妃,就该有王妃的待遇,不能继续自己操持一切。 外面买的侍女,只能要求身家清白,规矩格调到底差了些,天色已晚,在驿站之中,高声喊叫,让楚骧很不适应。 从室内走出,楚骧正打算训斥侍女不该如此喧哗,就看那侍女面无人色,慌的说话都结巴,“王妃王妃她吐血了!” 楚骧瞳孔一缩,什么都顾不得,提起步子就往暖漪的卧室冲。 进门看到的画面可谓惊悚。 暖漪原本是靠坐在床上的,此时头朝床下倒着,长发披散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暖漪!”楚骧上前将暖漪扶起来,看她嘴角还在潺潺流血。 吓得心魂俱裂,对着门口大吼:“快传郎中前来!” 侍卫领命跑的飞快。 楚骧自责不该放纵暖漪的排斥,任由她独自呆在房间里,他们俩若是形影不离,必然不会让她这般头朝下倒在床上。 原本呼救的侍女此时被侍卫带进来,面对楚骧几乎是嗜血的眼,侍女吓地哆嗦:“不赖我,真的不赖我,我就是想问王妃要不要出去走走,哪知道进门就看到她倒在床上。我过去拍拍她,就看到了血血” 这侍女是小门户养大的女儿,为了给弟弟定亲,父母狠心将她卖了。其实没经历过多少事,胆小如鼠,做事情也不够利索,暖漪一般不让她在跟前伺候。 只不过路上多个女孩子在身边,总是方便一点。 暖漪跟着父亲的棺椁回京,不能继续做男子打扮,一切要按照王妃的规格去进行。身边不能没有人,只不过这个人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郎中来的很快,毕竟这里靠近京城,繁华程度远远高于卫城。 年轻的郎中专门蓄了胡须显示自己高深,把脉之后,吊书袋说了一堆医书里的词。 楚骧不耐放,“简单说!” 慑于骧王威势,郎中立刻言简意赅,“王妃气虚肺堵,乃是心病。” 心病? 楚骧让郎中开了药方,去抓药。 自己则拿着帕子给暖漪清理嘴边的血迹,郎中来之前,暖漪就已经停止吐血。 不过早前吐出来的血量,已经触目惊心。 抱着暖漪,楚骧喃喃自语,“你一贯洒脱,在北疆深陷囹圄,都不曾放弃。为何如今会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眼下已经过了最困难的时期,若是暖漪心理承受能力不强,早就该郁结于胸,爬不起来了。没道理现在才这样。 “你自己说过,谁死你都不死,这话我记着的,你敢骗我,看我怎么治你。”楚骧感觉暖漪在自己怀里毫无声息,说不出的恐惧。 郎中的一碗药灌下去,暖漪依旧没有醒来。 楚骧好几次都忍不住去叹她的鼻息,她看起来真的像是已经没了。 便是从北疆回到卫城时,她虚弱极了成天昏睡的时候,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 楚骧不敢再耽搁,次日一早就带着队伍奔向京城。 因带着霍铎的棺椁,所以楚骧带的这一队人马全部带孝,白衣进城。 京城百姓纷纷驻足围观,甚至有人放起鞭炮,迎接征战归来的战士。楚骧从前跟霍铎回京都是百姓欢呼雀跃,荣耀加身。这一次,百姓们却都安静下来,不少人低着头默哀。霍铎是百姓心中的战神,不管霍祈做下多少混账事,都不损霍铎的威名。 一路气氛肃穆,楚骧都肃然起敬起来。 哪知道棺椁运到镇北侯府,发现镇北侯府依旧贴着封条,还没有开封。 那封条是圣旨贴的,楚骧不能私自开启。他也不能将霍铎的棺木运回骧王府,进退两难之下,楚骧当即决定将棺椁放到城中皇觉寺中。 皇觉寺的主持答应替霍铎举行法事,才算是将这事圆满的化解过去。 放下棺椁,将暖漪也留在皇觉寺的禅房之中,楚骧只带了两名近身侍卫,骑上快马,直奔皇宫而去。 这一刻,楚骧内心是愤怒的,火都已经烧到了嗓子眼儿,霍铎为国战死,于情于理该给他相应的礼遇,且皇帝已经下旨允许国葬,那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死,都无家可归。 第152章 在皇家,情种都没好下场! 第184章 在皇家,情种都没好下场! 怀着满腔悲愤,楚骧进宫觐见。 一路穿过重重宫门,他今日抵京这是早就报备过的行程。无论是谁,带兵入京都需要提前向圣上禀报,并在得到首肯后,才能出发。楚骧在距离京城还有半日路程的时候停下队伍,也是因为此,等得到京中指令,才带队进京。 皇帝近年来很少留宿后宫,私下休息都在龙首殿中。 楚骧进宫也被宫人带往龙首殿。 这龙首殿作为皇帝日常起居寝宫,庄严肃穆,自带威严感。楚骧提着一口气进殿,打算跟皇帝据理力争,想要为霍家多争取些利益。却没想到他进殿先是听到一阵悦耳笑声。 还没行大礼,就见皇帝坐在龙椅上,怀里抱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圣上伸直手臂,不时将孩子举起来,孩子光着小脚,被举起来就拿小脚往皇帝脸上踢蹬,被孩子踢了,皇帝不见气恼,反而笑容颜开,开怀大笑。 楚骧眯了眯眼,皇家一直都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能让皇帝这般抱在怀里疼惜的孩子,目前宫里怕只有麒麟儿。 大半年没有见到孩子,离开京城时麒麟儿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此时却已经长大了许多,咯咯咯笑的声音洪亮极了。楚骧没想到一进来就能见到儿子,胸口猛然发热,他想麒麟儿也是想疯了。 视线轻移,就发现站在不远处的袁夫人以及单公公。 袁夫人脸上含笑盯着皇帝怀里的麒麟儿,单公公则低着头,一副谨守规矩,不敢直视天颜的模样。 周遭的宫人、侍女皆脸上带笑,整座大殿里弥漫着欢笑和乐的气氛,与楚骧进宫前的愁云惨淡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皇帝逗着怀里的麒麟儿,“快瞧,是你父王回来了。” 楚骧经提醒,才恍然跪下行礼。 眼前的这一幕太温馨,以至于他都忘了要行礼。 皇帝脸上的笑容不变,挥挥手:“赶紧起来,快来抱抱麒麟儿。” 楚骧急忙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有些僵硬地从皇帝手里接过孩子。 当初离开的时候麒麟儿抱在怀里还不会怎么动,就乖乖的躺着,如今这孩子就跟鲤鱼似的,抱在怀里又是蹦又是跳。楚骧倒也不至于让孩子摔了,但护着他不让他乱跳,已经让他生出满头的细汗。 皇帝对着身旁的袁夫人说:“瞧瞧?朕比他强多了。” 袁夫人笑容满面,“圣上英明神武,天下都尽在掌握,更何况是个小孩子。骧王不如圣上的地方,多矣。”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一番话哄的皇帝笑容更深。 楚骧抱着怀里的孩子,吃惊于袁夫人竟然敢在皇帝面前这般说话。当今圣上,当年勇武出身,眼睛瞪起来,便是朝中元老都畏惧三分。后宫妃嫔,除了皇后能与皇帝说上几句话,其他的女人见了皇帝都只有点头从命的份儿。 如袁夫人这般自如的女子,后宫并不多见。 楚骧望了眼单公公,发现单公公依旧低着头,存在感极低。 他这一眼,没引来单公公的注意,倒是被袁夫人发现了。袁夫人走到楚骧身前,伸出手,“来,让我抱。” 麒麟儿跟楚骧不怎么熟悉,对袁夫人却是亲热至极,扭头就扑进了袁夫人怀里。 孩子离了怀抱,楚骧有几分失落,又大松了一口气,怀里抱着这么个小东西,实在是让人提心吊胆。 孩子被袁夫人抱到一旁,皇帝才有心思问楚骧,“都安顿好了?” 这该怎么回答? 楚骧斟酌片刻,决定照实说,反正事情的经过皇帝若是想查,一定能查的水落石出,他没必要隐瞒什么。 只不过楚骧对霍铎的身后事,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父皇,那镇北侯府至今被封,这祭奠该如何行事?” 这话问出来,果然看皇帝表情冷下来,刚才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 楚骧明白皇帝心里怕是还过不去霍祈这道坎,叛国从来都是不可原谅的罪名。 “他毕竟是麒麟儿的外祖父。”楚骧打起亲情牌。 皇帝听到麒麟儿,瞬间发怒,“若他们心中疼爱麒麟儿,就不该做出这等让麒麟儿蒙羞的事情来!” 帝王一怒,雷霆万钧。 大殿里所有的人都跪下了,就连抱着孩子的袁夫人都跟着跪下。 孩子大概没见过这番阵仗,皱了皱鼻子,大哭起来。 安静的环境里,孩子的哭声简直能冲破云霄,让人于心不忍。 袁夫人跪着,也不好哄孩子,就只能原地摆动身体,“乖宝,没事,没事。” 皇帝眼风扫过来,“抱孩子到后面去。” 袁夫人谢了恩,抱着孩子起身,带着单公公一起,避到后面去了。 等一行人离开大殿,皇帝才对楚骧说:“朕打算将麒麟儿过继到你那侧妃名下,往后让那侧妃养着,若是她养不好,就直接放在宫里养!总归是不能让麒麟儿有个带有污点的外家。” 霍家不管后来做了多少补救的措施,但霍祈那一封降敌书,绝对是不能轻易揭过的污点。 皇帝甚至不愿意承认麒麟儿身上流着霍家的血。 楚骧低着头,没应。 皇帝老眼深沉盯着楚骧,“到这时候,你还放不下你那王妃?” “她救过儿臣的命!” 暖漪对他有救命之恩,如果情爱对帝王来说是可笑的东西,那么知恩图报总归是没错的。 对此,皇帝显得很大方,“给她继续留着王妃的尊位,还不算优待?” 发生这么大的事,没有第一时间夺了暖漪的王妃封号,无非是看在那霍暖漪救过楚骧命的份上。 不过再多,她就不要想了。 楚骧依旧低着头,声线沙哑,几乎带着哽咽,“她已经没了父亲,兄长也等于废了。若是再夺了她的儿子,倒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更何况,她如今昏迷不醒,是否能救的过来还是个未知数。儿臣儿臣不能答应父皇的要求。” 到这时,楚骧已经不打算再为霍家争取什么,比上暖漪,什么都不重要。 他说:“儿臣可以什么都不要,权势、地位,只求她与麒麟儿。” 皇帝大为震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恩。”楚骧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与皇帝对视,“父皇,儿臣曾发过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没了她,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年死在那破庙里来的干净。儿臣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不能放弃她,更不能替她放弃孩子。” 麒麟儿若是被过继到佟盈萱名下,成了佟盈萱的儿子,暖漪怕是永远不会原谅他。 皇帝气笑了,自问,“朕居然生下如此情种?” 转脸就凶狠起来,“你可知,在皇家,情种从没好下场!” 第153章 父子心战 第185章 父子心战 像是潮水蔓延上来,楚骧有瞬间的窒息感,他深知皇帝这话背后的深意。不过也只是顷刻之间,他清醒如常,表情神色更是与从前一般,半点波澜不起,再一次郑重叩头后,他说:“儿臣胸无大志,当个闲散王爷足矣。” 皇帝大怒,将手边的奏折甩过去,骂道:“当年你皇祖父对你寄以厚望,亲自教养。宫中生变后,更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你送出去,你就是这样报答他老人家的?” 搬出皇祖父来,楚骧有些动容。 皇帝缓口气接着说:“放你在镇北侯府长大,朕已经给你解释过,时局所迫,不得以为之。朕先前以为那霍炳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父亲,能将你教养的独挡一面。可如今瞧瞧他那儿子做出的混账事,可见是朕高看了他,说什么不负君恩,若不是朕的儿子自身够强悍,怕是早就让他带歪了去。” 说到这里,就有些推心置腹的调调了,“你入宫两年,虽屡犯错误,但总体来说,依旧是可塑之才。朕思前想后,必然是当年你皇祖父教养得当,才能让你长成如今的样子。若他老人家在世,必然会想要你将来继承大统,而非做个只知情爱的废物!” 楚骧到这里又恢复成从前的冰冷,纹丝不动。 “儿臣斗胆,想说些实话。” 皇帝淡道:“讲。” 楚骧即便是跪着,也身姿挺拔,他说:“皇祖父当年对儿臣并没有太多期望。他心中最器重的继承人,是父皇您。将儿臣送出宫,也是怕儿臣被反贼擒获,会连累到父皇您。” 这些话是皇帝从没有听说过的,试问谁敢去谈论先皇以及当今皇帝,不想活了吗? “此话当真?”皇帝身子前倾,显的有些急切。当年他当兵入京讨逆,亲手斩杀了亲兄弟。后来登基无可厚非,可这般用武力登上皇位,到底不体面。不如被先皇直接钦定接班,来的名正言顺。 楚骧的话像是给了当今圣上一个交代,他从来都是先皇心中的继承人。 “儿臣绝不敢妄议皇祖父。”楚骧表情严肃,看起来就不像说假话的人,“皇祖父当年曾跟儿臣说过,父皇您天资聪颖,气度不凡,乃是天定的继承人。只不过,年轻气盛,又风流多情。不够稳重,故而皇祖父才会让您去边疆历练,没想到给贼人钻了空子。” 听到此,皇帝已经眼泪婆娑。 “父皇父皇”皇帝情绪悲悯,“都是儿臣回来迟了。” 楚骧盯着上座皇帝的表情,内心深处毫无波澜。 身在皇家,谁又不是顶级的表演家呢。 等皇帝情绪稳定些,楚骧才说:“儿臣能有一星半点的成绩,全凭父皇英明领导,并不是儿臣自己的本事。儿臣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做个闲散王爷,足矣。” 皇帝拿出明黄色的手帕拭泪,问楚骧,“既然你不想争,那依你看,谁才是最好的太子人选?” 楚骧露出惶恐的表情,“这等大事,该由父皇乾纲决断才是。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目光如狼。 楚骧更是惊恐,“儿臣想着父皇正值春秋鼎盛,儿臣最小的弟弟才不满五岁,未来父皇怕是还会有不少的子嗣出生,现在就考虑未来继承问题,实在为时过早。” 皇帝死死盯着楚骧,想要在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 眼前的儿子让皇帝感到威胁,从出生就没在他身边呆过一日,楚骧到底是个什么脾气秉性,皇帝一无所知,只能通过暗卫调查的线报来判断。寡言少语,冷漠无情等等。 皇后权利欲望日渐膨胀,从前全身心的对付后宫女子,近几年随着楚骐长成,皇后渐渐将手伸到前朝。 这是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只不过皇后身后还有个安国公府站着,皇帝当年得安国公府帮衬甚多,若是现在翻脸无情,就算朝局能稳住,少不得也会被天下人唾骂忘恩负义。他爱惜羽毛,不愿自己背负骂名。于是认回了一直以来可有可无的儿子,楚骧。 原本这儿子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认回来一来是不愿混淆皇室血统,二来就是给皇后以警示,让她收敛些。 这一招,效果很好。皇后果然收敛了从前手段,安国公府更是识趣,老国公自动退居二线,放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上去,在朝中根本不成气候。 皇帝满意的同时,却又发现,楚骧这个儿子,怕才是他最大的隐患。 能力强劲,名声极好,运道更是如有神助。才被认回来就遇上时疫,这等苦差事没人愿意碰,皇帝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放楚骧去了青州。真养在身边长起来的儿子,一个都没舍得放出去,都跟着他去了京外行宫。 哪知道楚骧竟然控制住了时疫,并且在当地留下了好名声。 皇帝想要在楚骧身上找到软肋弱点,却发现很难。 霍家出事对皇帝来说,最初当然是愤怒失望的。但等到霍铎夺回卫城,甚至于楚骧带兵直捣匈奴王廷后,皇帝想的更多的则是怎么对付楚骧这个已经成为皇位最有力竞争者,也是皇帝最强劲敌人的儿子。 不能原谅霍祈的所作所为,并不是霍祈有多么十恶不赦,而是皇帝不愿意原谅。 少了霍家这只臂膀,楚骧元气大伤。 现在皇帝发现这个儿子,竟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性子。 实属意外。 权利从来都是凌驾于女人之上,坐上金銮殿,天下女人难道不是应有尽有。 楚骧一番话虽不算完全打消了皇帝的试探与顾虑,但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皇帝多日以来的焦虑。 还是不肯松口让霍家重新解封,“霍炳祥的丧事交由礼部去办,你一个王爷,成日里忙这些事情像什么样子。” 楚骧松懈下来,不过还是坚持要求,“那今日父皇可否恩准儿臣带麒麟儿回府?王妃昏迷多日,见了孩子,她怕是能振作起来。” 没敢说暖漪中毒的事,怕皇帝借题发挥不让麒麟儿出宫。 皇帝嗤之以鼻,“你那王妃早死早干净。” 楚骧却痛心疾首,“若王妃有个三长两短,儿臣绝不会苟活。” “就这点出息。”皇帝嘴上骂,却还是答应了楚骧的要求,让楚骧带着麒麟儿还有袁夫人等人出宫。不过,他说:“往后常抱麒麟儿入宫让朕瞧瞧,日日在眼前这么抱着,突然见不到了,心里怪难受。” 不仅是麒麟儿,“还有你给孩子找的那个嬷嬷,皇后如今离了她,饭都用不下,怕是明日就要向你讨了来。” 皇后?楚骧不知道袁夫人跟皇后怎么搭在一起的。 不过眼下,他只想快些带袁夫人去看看暖漪,诊断出暖漪到底中了什么毒! 第154章 醒了醒了,王妃醒了! 第186章 醒了醒了,王妃醒了! 麒麟儿在宫里都住了大半年,如今离宫哪有那么容易。仅仅是随身携带的物件儿就够一番收拾了,等全部装车停当,出宫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眼看着就要关闭宫门。 不比周围伺候的人忙的脚不沾地,麒麟儿这小娃娃早已经进入梦乡。 坐在马车上,袁夫人直接将麒麟儿放在楚骧怀里,“你一走就是大半年,要多抱抱孩子才是。” 袁夫人从来都不是那种认为孩子就是母亲的职责,做父亲的就可以全然置身事外的性子,当年霍祈霍暖漪小时候,也是生出来就丢给霍铎带,绝不可能让他这个父亲躲清闲。也正因为此,霍铎的母亲对袁夫人才会诸多怨言,认为她不是个良妇。 楚骧怀里抱着沉睡的麒麟儿,心肠跟着柔软下来,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东西,实在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相比于在宫里的喜笑颜开,离开皇宫后,袁夫人表情凝重,她问楚骧,“霍炳祥现在身在何处?” “皇觉寺中。”楚骧轻声回答,顾虑着孩子,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袁夫人眼眶有些红,却流露出一种坚毅的神情,“我听说霍家老夫人也没了。” “恩。”楚骧早已经接到线报,“老人家停放在义庄,还没有下葬。” 到这个时候,袁夫人反倒比楚骧更有主意些,“将老夫人跟霍炳祥都请到原先我居住过的那处私宅。老夫人最疼儿子,临走,也该团聚一场。” 楚骧一直想让皇帝恢复镇北侯的爵位,将已经封了的镇北侯府宅院开封,从而让霍铎在镇北侯府举办丧事,在京城送祭可是一件大事,如霍铎这般有爵位在身的战将,战死沙场后,其他的名门贵族该登门祭奠,让亡者享受最后的尊荣。 但眼下,皇帝显然是不打算重新将镇北侯府给霍家。 楚骧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 在私宅举办祭奠当然可以,可未免排场太小,不够体面。 袁夫人却坚持,“人活着的时候讲究场面,死都死了,还要那些虚名做什么?从卫城一路颠簸回京,早日入土为安才是正事,停在外面,只会让他无法安息。” 这话说到倒也在理。 可楚骧并没有冒然同意,而是说:“还要问问暖漪的意思,毕竟是她父亲。” 霍铎的丧事该怎么办,楚骧认为自己说了不算,该有暖漪来拿主意。 袁夫人问:“霍祈呢?” 按理说,霍铎死了,身后事都该有霍祈这个长子来操办,更何况霍家能走到如今的田地,霍祈要负最大责任。 楚骧简单解释,“他留在卫城,想要查明真相。” 具体真相是什么,楚骧觉得没必要跟袁夫人解释,这也不是能解释清楚的事。 袁夫人根本就没有见过成年之后的霍祈,对霍祈的印象还是当年那个顽劣的奶娃娃。 “真是没担当。”袁夫人骂。 丢下京城这么个烂摊子,作为长子竟然能不闻不问,还要让暖漪来拿主意。 养他何用? 楚骧心里惦记着暖漪,连回王府的时间都不愿意耽搁,直接带着孩子到了皇觉寺。 深夜时分,皇觉寺接待这么一拨人也是诚惶诚恐,今夜在回去骧王府已经不太可能,马上就要宵禁。好在皇觉寺平时招待的达官贵人颇多,厢房足够。楚骧让单公公带着人收拾屋子让麒麟儿安稳休息,然后他带着袁夫人还有忍冬吉春等四个丫头,去看暖漪。 暖漪静静躺在厢房的床上,接连进屋这许多人,她都毫无知觉一般。 忍冬很久没有见暖漪,好容易将暖漪盼回来了,却是这般模样,当即就捂住嘴要哭。 袁夫人也吓了一跳,质问楚骧,“你们男人上战场打仗,怎么还把暖漪牵扯进去了?她受伤了?” 楚骧摇摇头,“一言难尽。” 这一路的遭遇可谓复杂,暖漪只身去北疆腹地找霍祈,一路上不仅要给匈奴部族治病,还要自己负责衣食起居,跟着匈奴残部方位转移。 成了现在这样,楚骧还没有找到缘由。 真真是一言难尽。 袁夫人上前坐在床边,先是叫了暖漪两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暖漪就真的跟死了一样。 给暖漪探脉,良久不动。 楚骧原本耐心等着,他相信袁夫人的医术,还以为等见到袁夫人,就能药到病除,一切好转。没想到袁夫人这探脉就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让人心里发慌。 寡言的楚骧第一次主动讲述,“在卫城的时候,暖漪说她可能中了毒。她还放了自己不少血出来检验,没查出中毒。但她的情况并不好,先开始几天精力旺盛,夜里都不休息。回来的路上开始浑身乏力,最开始只是不想动弹,昨日突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想要让袁夫人多了解些暖漪的情况,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又过了好一阵,忍冬都想要上前试一试时,袁夫人才叹出一口气,收回手。 忍冬比楚骧还早发声,“怎么样?” 原本忍冬是会些医术的,这些年也跟着暖漪一起学习。只不过自从袁夫人出现,忍冬这点子医术就彻底用不上了,只能给身旁下人治治病。 暖漪这个状态,忍冬心急火燎,甚至想要自己探探究竟。 袁夫人皱眉说:“确实没中毒。” 这话暖漪当初验血后说自己没中毒,楚骧欣喜若狂。但如今再听到,楚骧显得很冷静,“没中毒为何会如此?” 袁夫人表情沉重,不说话。 忍冬忍无可忍,跪到暖漪床边给暖漪把脉,探了一阵之后,袁夫人问忍冬:“探出什么来了?” “非常平稳。”忍冬如实说,这脉象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简直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忍冬甚至怀疑,“难道王妃只是睡着了?” 除了睡着了,忍冬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若真中毒生病,脉象绝不可能是这样的。 楚骧上前拍拍暖漪的脸颊,“醒醒?醒醒!” 如果是睡着了,那么这样叫她,应该会醒过来。 可暖漪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完全是叫不醒的状态。 袁夫人就在一旁看着,到这时,扭头问吉春,“身上带针了吗?” 谁会随身带针线吉春摇头,不过她说:“刚在宫里收拾的有,在包袱里,奴这就去拿来。” “不用。”袁夫人从忍冬头上拔下一根簪子。 一般主子用的发簪做工精细,一头不会做那么尖锐,害怕刺到主子的手。丫鬟头上的首饰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忍冬这根金簪子,一头粗一头细,细尖的这头,非常锋利。 袁夫人先是扎了自己的手指一下,见冒出了血珠子,放在暖漪嘴边,将血喂进暖漪嘴里,暖漪毫无反应。 收回手,又拉过楚骧的手腕子,在他手指上刺一下,等冒血了塞进暖漪嘴里。 就跟变戏法似得,血一入口,暖漪的眼皮子就开始动了。 忍冬惊讶之下小声叫:“醒了醒了,王妃醒了!” 第155章 斯人已逝 第190章 斯人已逝 楚骧难得睡了个好觉,这一路从卫城到京城,匆忙赶路不说,还提心吊胆暖漪的身体。昨日袁夫人说暖漪身中蛊毒,虽是坏消息,却也有大石落地的踏实感。知道是蛊毒所致,总比找不出缘由要来的让人安心。 再者,暖漪坚决要留在京城,不愿去卫城寻找所谓‘雄虫’的态度大大的取悦了楚骧。 他并不是一个不求回报的爱人。 甚至于,楚骧想要的爱,可能比暖漪要的还要多。暖漪只求安稳生活,楚骧却是实实在在想要得到爱。 能感受到暖漪一腔爱意,这让楚骧精神振奋。至于小小蛊虫,他并不如袁夫人那样想,身在京城,御医良药唾手可得,总能找到办法医治暖漪的。 伸了个懒腰,发现床头放着衣袍,楚骧勾唇浅笑,他好似已经有些习惯,暖漪比他先醒这个事实。 穿了衣服从内室出来,就看暖漪抱着麒麟儿在院中转圈,不时指指院中种植的寒菊给麒麟儿看。麒麟儿在母亲怀里,倒也乖巧,不时咿咿呀呀的说话,奶声奶气。 相比于这对母子的日常相处,周遭的人却都有些反常。 无论是袁夫人单公公,抑或是伺候的下人,全部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盯着暖漪。 像是见了怪物。 楚骧身边距离最近的人是单公公,感觉到楚骧靠近,单公公急忙行礼,却在行礼后,一本正经地问楚骧,“王爷,王妃她可是中了邪术?” 邪术? 楚骧一头雾水,暖漪此刻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哪里能看出中了邪术。 袁夫人凑近些过来,反驳单公公,“公公不可胡言,中了邪术的人是要被活活烧死的。” 在本朝,一旦女子被冠上中了邪术这样的罪名,就会面对极其残酷的死法。 会被拿来祭神的。 单公公平时都不怎么开口,今日实在无法沉默,瞪着暖漪,质问袁夫人,“那夫人给老奴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暖漪那张脸艳若海棠,跟昨日简直有天壤之别。 袁夫人抿紧了唇,她小时候虽然见过中蛊的花魁,可花魁每日上妆,看起来总是艳丽,倒也不会让人看出多少差别。但暖漪不同,昨晚初相见时,暖漪近乎奄奄一息,人昏迷不醒,虚弱到了极处。 一夜过去,就恢复元气,甚至容貌大盛,这样的情况,袁夫人也是第一次见到。 唯独楚骧对此见怪不怪,在卫城的时候,暖漪就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今日因为丫鬟们伺候,再加上回了京城心情实在好,显得更耀眼罢了。 “不必担心,她这样难道不好?”楚骧笑问,眼看着暖漪走到院子尽头,已经抱着麒麟儿回转了。 好当然是好,袁夫人不多说什么,单公公却用一种敌视的目光在盯着暖漪。 如今镇北侯府以垮,往后暖漪对楚骧根本不会有任何助力。反而是个累赘,如今又运用邪术,吸食男子精血,实属祸害。 “叫爹。”暖漪浑然不知,还抱着麒麟儿给孩子指楚骧呢。 楚骧面对娇妻幼子,轻声说:“叫父王才对。” 暖漪将孩子递给楚骧抱,她抱了好一阵,手都酸了,揉揉手臂,“总觉得叫爹亲近。” “嗯。” 提起爹,暖漪很软却又坚定的说:“我爹的丧事,由我来操办。” 既然霍祈没回来,镇北侯府其他人又还没有重获自由,那么霍铎的丧事,暖漪只能自己操办。 袁夫人不依,“你如今的身体哪里支撑的住。别一时好些就得意忘形。” 昨晚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刻在袁夫人心里,她不放心让暖漪操持。 楚骧抱着麒麟儿,不时学着暖漪的样子颠一颠,“父皇下旨让礼部来办,那就交给礼部。” 暖漪点点头,却也做不到完全放手。 那是她的父亲,谁也不能代替她去尽孝。 礼部接下这个差事也是惶恐,皇帝面前挂了号的人,这丧事重不得轻不得,实在棘手。礼部直接派了两个官员跟在暖漪身边,几乎是事事咨询暖漪的意见。另一层意思就是若是办的不得圣上的心意,那就让暖漪这个骧王妃来担责。 暖漪明白,所以半点不推脱。 灵堂就搭在皇觉寺中,京城百姓得了消息,不少人来祭奠。反而是曾经的那些名门望族,鲜少有人前来悼念。 暖漪对身边的忍冬说:“说不准父亲会高兴,相比于那些虚情假意的人来假惺惺的说节哀,不如老百姓真情实感的悲伤。” 还有些百姓来是求霍铎能保自家孩子能考上武状元。 完全是把霍铎当菩萨再拜。 皇觉寺的法事要做三天,三天后,棺椁起灵埋入霍家的祖坟。 霍家根基太浅,霍铎的生父都埋在外地,不在京城。好在霍铎当年权势滔天的时候就先置下了坟地,现在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无处安葬。老夫人年轻守寡,大半生都是跟着儿子过的,所以也跟霍铎埋在一处,全了两人的母子情。 法事进行到最后一天,皇帝才像是想起这件事,下旨放霍家的其他人出狱,来皇觉寺送霍铎一程。 萧氏重见天日,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 历经此等变故,她还能撑着一口气活下来,已经算是难得。 不仅萧氏,还有霍铎的妾室牡氏,带着两个孩子,哭喊着进了皇觉寺。 萧氏一改从前对牡氏的敌对态度,在牢里时,甚至还将身上贴身的玉佩都拿出来贿赂狱中守卫,请他们能高抬贵手,给牡氏母子一些便利。 若不是萧氏这般维护,牡氏孤身带着两个孩子,哪里能活的下来。 小小的婴儿头上戴孝,痛哭不止,让皇觉寺沾染来几分凄凉的气氛。 萧氏带着牡氏以及孩子走进灵堂,见有人跪在牌位前烧纸,走近了才看出是位女子。 “暖漪?”萧氏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霍铎离世,萧氏像是丢了魂。不断忆起当年她跟着姐姐不远千里去往卫城投奔起事的姐夫,在姐夫帐中见到了风姿俊朗的霍炳祥。一见钟情,为他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 知道他有妻儿,萧氏不顾脸面亲自登门对霍炳祥刚刚产女的妻子言辞羞辱,以至于后来听说霍炳祥妻子突发急病离世时,她第一反应就是那女人被自己说的自惭形秽,自尽了。 对此萧氏虽然恐惧,却并没有多少惭愧。霍炳祥那样英雄般的男人,本该娶她这样的名门贵女,而不是乡野村妇,就算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又算得了什么。 事情如萧氏所料,霍炳祥被后来登基的姐夫赐名霍铎,封了镇北侯,而她做了镇北侯夫人,一时风头无两。 原本以为这幸福会长久下去,却在婚后就遭遇冷待。 如今霍炳祥已死,那个让萧氏魂牵梦绕的男人,不会再出现了。 暖漪抬起头,与近在身前的萧氏脸对脸相见。 两人都被对方的样子吓到。 第156章 就你养出来那蠢货,还需要我害她 第191章 就你养出来那蠢货,还需要我害她? 萧氏从前装扮精细,年年赏花宴,镇北侯府的女眷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而如今,萧氏额前的头发已经花白,不知是不是头发白了的原因,前额看起来也生了不少皱纹。她身上的衣服也灰蓬蓬的,大概是气色太差,所以让衣服也显得暗淡无光。 暖漪看萧氏这般憔悴模样,倒是生出几分感动来。 就算萧氏做过再多的错事,对霍铎的感情却是真挚的。 哪知道萧氏看清楚暖漪的脸,勃然大怒,“果然是个狐媚子,跟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娘一个德性!” 暖漪都愣了,这敌意来的莫名其妙。 而且,在霍铎的灵堂之上,暖漪并不想跟萧氏起争执,父亲已经离开,暖漪不想让他走都不得安生。只不过暖漪的这种心情没有得到萧氏的认同。尤其是萧氏经历这一番大难,想到宫里因为掉了孩子伤了身子根本,又因为刚好赶上霍祈坏事,彻底爬不起来的霍盼溪。 所有的委屈不甘都化作愤怒,向着面若桃花的暖漪而去。 “你们怎么不去死呢?早该弄死你们!你跟你那个哥哥一道,都该死!”萧氏好悔啊,何必在乎名声,就该早早的弄死这对兄妹。没有亲生母亲庇护的孩子,在幼年时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她只需要心狠一点,就能做到。 当时跟霍铎正情热,想着照顾好这一对兄妹,能让他更疼爱自己。哪里能想到,养大了这一对狼崽子,霍祈罪该万死,暖漪更好不到哪里去。 痛心疾首,霍铎想要儿子,早些年她就该给他纳几房妾室,想要多少孩子没有? 这对儿女,真该死。 萧氏不管不顾扑上来要撕扯暖漪,却被从后面冲出来的袁夫人拦住。 “你敢碰她试试!”袁夫人这些天都跟在暖漪身边,生怕暖漪突然毒发。药呢,更是制出来不少,花样百出。暖漪甚至觉得袁夫人这是拿自己当药人来用了。 成日里试药。 不过知道袁夫人这是紧张自己,暖漪也没有过多拒绝。 有时候顺从,也是一种体贴。 萧氏刚从大牢里出来,身体本来就弱,更何况没有预料到会突然冲出来个袁夫人,一时不敌,摔倒在地上。 扬头一瞧,萧氏瞳孔紧缩。 这还是她们两人在多年后第一次碰面。 霍铎曾经闹过一段时间豢养外室,但萧氏绝想不到所谓‘外室’就是当年霍炳祥的正房妻子,霍圆。如今的袁夫人。 “你你你”萧氏眼睛瞪的老大,躺在地上久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袁夫人相比于萧氏的脆弱,反倒看起来很彪悍。 霍铎死了,萧氏几乎失去了全部,丈夫、地位、名誉等等,作为名门贵族的基石已经完全失去,萧氏会垮,理所应当。 但袁夫人不一样,霍铎早很多年她就放弃了,重温旧梦的感觉是不错,但绝不到唯命是从的地步。至于所谓的权利地位,这些东西从来就不属于袁夫人,她也就没什么感觉。 尤其是现在暖漪的身体堪忧,袁夫人作为母亲的存在感爆发。 面对萧氏时,袁夫人一改多年被萧氏逼上门时的自卑退让,变得强壮起来。 这么多年,袁夫人早已经不需要旁人对自己的目光来肯定自己。 她有钱有医术还有铺子,女儿就在身边,还有个王爷女婿,可以说这一刻,袁夫人对萧氏的碾压是全方位的。 “离暖漪远点!”这是袁夫人对萧氏说的话。 经年往事,袁夫人已经不想再去追究,霍铎都已经死了,那么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也都该深埋心底,不再纠结。 袁夫人能想通,萧氏却不愿从过去走出来。 她突然怪叫起来,“我知道了,那阵子霍炳祥不回府,成天住在外头。是因为你对不对?是你借着你这拉皮条的好女儿,想回来抢回侯夫人的位置对不对?” 袁夫人翻了个大白眼,非常不雅观,但真实。 都到什么时候了,谁还惦记侯夫人啊,这侯夫人是能吃还是能喝。 可偏偏就有人,把这‘侯夫人’三个字比什么都重。 袁夫人也不是大善人,当年被年轻气盛的萧氏连讽带辱,说的她无地自容,甚至连孩子都抛弃逃离。 那时候是她自信心完全瓦解的时刻。 时过境迁,只能笑当年她没经历过多少事,又是在青楼那样的地方长大的,逃出来就算嫁人生子,内心深处总是自卑的,觉得自己低人一头,见到天之骄女的萧氏,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到如今,袁夫人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三言两语就摧毁的人。 她冷笑,“你现在还是侯夫人吗?” 有些话憋在心里几十年了,袁夫人连珠炮似得说:“你这人真是可悲,男人要个二手的,捡我不要的当宝贝。孩子更是教的一塌糊涂,让人瞅着就发愁。” 袁夫人在宫里实实在在住了大半年,而且她能治皇后的身体,跟皇后相处的不错,关系很亲密。 皇后不知袁夫人的真实身份,只当楚骧特意给麒麟儿找了个神医来护着。 这种事,楚骧绝对做得出。 跟皇后交往密切,就让袁夫人能听到关于楚骐侧妃霍盼溪的第一手消息。 那可真是啧啧啧。 用皇后的话说,“蠢不可及。” 霍祈出事,暖漪跟着楚骧去了卫城,霍盼溪在宫里也没消停,闹着让楚骐上书将霍祈逐出家门。楚骐不搭理她,那段时间皇帝正是心火旺的时候,谁敢提霍祈,就是个死。朝中有言官只是说了句事情还未明朗,不宜轻率定罪,就被皇帝处以宫刑。 楚骐傻了才会去触这个眉头。 在楚骐这里得不到支持,霍盼溪转头找上皇后,这一次不说要将霍祈逐出霍家了,直接要自己改姓归宗,当萧家的女儿。 “反正舅母疼我,往后我就当舅母的女儿。” 就这个话,让袁夫人听了都觉得心冷。轻飘飘一句话,不仅想要摆脱犯了事的哥哥,甚至连父母都不要了。这是什么样的心肠,才能说出这般话来。 霍盼溪难道想不到,人家萧家有个正妃萧凌瑶在,要你个罪臣之女做什么? 再者说,这改姓归宗,乃是大逆不道,除非特殊情况,否则谁会走这条路。 霍盼溪如此作派,完全就是被教歪了。 萧氏听袁夫人提起霍盼溪,猛地爬起来,“盼溪怎么了?你见过盼溪?你别想害我的女儿?” “就你养出来那蠢货,还需要我害她?”迟早自己害死自己。 袁夫人很不屑。 第157章 眼神火热到疯狂。 第192章 眼神火热到疯狂。 对霍盼溪的现状,萧氏心里有数。这些日子在牢里,她日思夜想,最担心的人不是霍铎父子,而是女儿盼溪。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原本以为板上钉钉嫁入皇家,要做皇子正妃的。却在临门一脚最后关头成了侧妃,而正妃人选,恰恰是萧家的嫡女。若说婚前霍盼溪还以为与楚骐两人有情,不惧怕也不在意正妃,那么婚后,霍盼溪就被一盆冷水泼醒了。 楚骐不是个专情的人,皇家子弟又有谁会独守一人。 萧凌瑶手段出众,先是抢先一步霸住了楚骐,后来看霍盼溪有孕又出手伤人。在楚骐对萧凌瑶愤怒,对盼溪生起怜悯心时,扶了多位妾室上位。 真真儿是心够狠,手段够毒。 萧氏虽多年与霍铎关系冷淡,但凭心而论,镇北侯府的后宅实在是太干净,霍铎也没有收用一院子的女人碍萧氏的眼。 相比于安国公府人多口杂,萧凌瑶又幼年丧父,跟着祖母、母亲摸爬滚打长大的孩子,心智比霍盼溪坚毅了许多。 萧氏闭了下眼睛,心里涌起多少苦涩,都咽下去。冷笑着面对袁夫人,“你的孩子又好到哪里去?” 提起袁夫人生的一双儿女,萧氏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那小子就不说了,连亲爹死了都不敢回京,想来他很清楚,只要敢回来他必死无疑。这辈子也就只能当孤魂野鬼,客死异乡!” 然后萧氏瞅了眼暖漪,笑容更胜,“她又能好到哪里去,摊上那样一个兄长,家族倒了,没了娘家她能坐稳正妃之位?我可知道骧王府的那位侧妃,荣安侯府不是善茬,正妃要在侧妃手下过日子,未来怕是比盼溪还不如!” 越说萧氏越起劲,果然只要看着比自己更惨的人,就会缓解心绪。 霍盼溪是过的不顺心,可这不顺心,多数是霍盼溪不甘人下自己做出来的,吃的苦头多了,就学乖了。若是霍盼溪能低下头,只求安稳,以萧凌瑶的作风,必然是会给霍盼溪一口饭吃,保她后半生无忧的。 而且霍盼溪只是侧妃,没挡任何人的路。暖漪就不同了,亲王正妃,仅仅这个头衔,就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哼。”萧氏用一种早已看透的神情说:“想要她命的人太多,骧王府不出半年怕就要办丧事!” 这句话戳中了袁夫人的心,暖漪如今身中蛊毒,体质诡异,前些日子还虚弱如下一刻就要断气。这几天却又容色大胜,袁夫人怀疑是‘回光返照’却又不敢告诉任何人。 对宅斗宫斗这些事情,袁夫人是完全陌生的,她没生在这个环境中,为人处事只凭自己喜好。 她不怕丢了身份,失了体面这种事情,大不了带着暖漪离开京城,天高任鸟飞。 唯独让她担心的只有暖漪的命。 “你放肆!”袁夫人对着萧氏就是一巴掌! 啪! 萧氏就像秋风中飘零的落叶一般,倒在地上。 意识像是出现了错乱,袁夫人一下子想到了当年,萧氏一身华服站在她面前,翻开着自己白玉般的双手,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你的未来暗淡无光,而我则有金缕铺就的路。这是你一辈子都求不来的身份与血统。” 时空流转,袁夫人站的直直的,刚才因为使出全力给了萧氏一巴掌,此刻她手掌心也红彤彤的,做着与当年相同的动作。袁夫人翻开着自己的手掌。 轻声说:“我女儿的前路会是金缕铺就,若没有,我就给女儿铺。不用指望什么身份血统,用双手去成就比什么都强。从今儿起,你最好期望我的女儿长命百岁,福寿安康,她若是有一丁点的闪失,我就让你女儿十倍百倍的还回来。当年你仗着家里长辈的基业恐吓我,那么现在就拿你女儿来警告你。” 萧氏自己早已经生无可恋,要弄死她,说不定对她来说还是解脱。 当霍盼溪不行。 萧氏放不下唯一的女儿,那是她的骨血,这段日子她觉得亏欠女儿太多。镇北侯府垮了,往后霍盼溪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听了袁夫人一席话,萧氏撑着疲惫的身体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外走,霍铎死了,她来看过就算。现在她要去为女儿奔波,不能放任袁夫人肆意妄为。 当年自己做下的孽,绝不能让女儿来承担。 萧氏从皇觉寺出来,一路走到了安国公府。 她的娘家。 门房见是她回来了,不敢怠慢赶紧跑进去通报。 安国公府老夫人近半年身子大不如前,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说话都费力。请了太医来看,说让做好心理准备,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如今安国公府完全萧连旭的母亲在主事,听说萧氏来了国公府,萧连旭的母亲一脸嫌弃。 “她不去找霍家人,来我们府上做什么?想拖我们下水不成?” 若老夫人如今还康健,能说得上话,那么萧氏回来,还有一席之地。毕竟是亲娘,不可能看着女儿流落在外。但如今老夫人已经是在等日子的人,萧连旭的母亲是萧氏的嫂子,这嫂子对已经外嫁几十年的小姑子,自然没多少感情。更何况,她还是萧凌瑶的生母,那霍盼溪成天给萧凌瑶找不痛快,她能帮萧氏才怪。 金城公主虽是如今的国公夫人,但上面两层婆婆压着,在安国公府,她说不上什么话。好在金城在宫里时就是小透明,不争不抢不冒头,到了安国公府,同样安分守己,绝不多言。 萧连旭的母亲对着公主儿媳,还算满意。 唯一有些欠缺的地方就是肚子不争气,这都嫁进来一年多了,还没有好消息。 萧连旭刚从书房到母亲这里,就听母亲说:“去,把你那姑母送回去。霍家的人还没死绝呢,轮不到我们萧家收留她。” 根本就没让萧氏进门,萧连旭亲自骑马将萧氏送回皇觉寺。 这么来回一折腾,到皇觉寺的时候,正好赶上霍铎起灵。三日法事已经结束,他的棺椁要运出城下葬。 灵柩后,跟着暖漪以及披麻戴孝的霍佑。 霍祈不在京,这送灵的重任只能交给霍佑。 小小的人儿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牡氏抱着小儿子。 暖漪如今已经嫁人,又是皇家妇,只能身着素服跟在后面,她若披麻戴孝则是犯了大忌。 萧连旭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面容哀伤的暖漪。 可就算是一身素服,未施粉黛,也还是掩盖不住她风华绝代的面容、身段。 萧连旭盯着暖漪不放,眼神火热到疯狂。 第158章 暖漪必然会领我的情。 第193章 暖漪必然会领我的情。 萧连旭的目光太赤裸,以至于暖漪感觉到了侵扰,不免抬起视线找寻。 两人四目相对 自从暖漪成婚,就再没见过萧连旭,如今麒麟儿将要满周岁。算起来最起码有两年多未见,今日再一次见到萧连旭,暖漪的手掌还是会下意识的缩一下。 当年初次见面就用箭打算射杀自己的男人,暖漪铭记于心,身体对他都已经有了应激反应。 时过境迁,如今二人早已不是当年的立场与身份。 萧连旭已经继承安国公的爵位,且还成了驸马爷。虽然金城公主不得宠,皇帝对萧连旭这个驸马并没有太多的封赏,但这正是萧家想要的,一座安国公府,远远胜过皇家封的虚名。 暖漪如今贵为骧王妃,生了皇长孙。却父死兄伤,成了离群的孤雁。 萧连旭对着暖漪笑了下,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矜骄。 他两人好似就是那前世的宿敌,两人见面从来就没有互相看顺眼过,至少暖漪是这样认为的,她不甘示弱瞪回去,有一种‘你敢惹我,我照样抽你’的气势。 看见萧连旭就手痒,实在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没想到被暖漪怒视之后,萧连旭笑容更大,甚至有一种享受其中的幸福感。 天。 暖漪扭开脸,不再看这个疯子。 从过去到现在,暖漪对萧连旭实在无法改观,这个男人,所有的动作表情都跟暖漪搭不上界。 送葬的队伍绵延,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去,萧连旭才从马上下来,他站在马车前,没有什么感情的问马车里的人,“好歹夫妻一场,连最后一程你都不打算送送?” 马车布帘被掀开,露出马车里一张愤怒的脸。 “萧连旭,我是你的亲姑母!你竟然不让我进府门!别忘了,你祖父祖母还没有闭眼呢!安国公府还不是你的!” 萧氏万万没想到萧家竟然连安国公府大门都没让她进,直接找了个最低等的马车又把她送回皇觉寺来。 萧连旭倒是毫无负担,“若叫祖父知道您还敢往安国公府头上攀扯,只怕霍家又该办丧事了!” 相比于萧氏在袁夫人面前虚张声势说的那些狠话,萧连旭这话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掺半点水分。 自从当今圣上调转矛头对付皇后以及皇后身后的安国公府,老安国公就步步艰险,算计到最后,宁愿称病避居出京城。将偌大的安国公府,全部交给萧连旭这个还未满而立之年的孙辈,意图消弱皇帝的敌视。 安国公府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若是真被萧氏攀扯到霍铎父子的漩涡当中去,只怕真的会大义灭亲。 萧氏知道自己父亲的性子,当年为了获取家族的常胜久安,能亲手斩杀自己两个嫡子。相对的,萧氏一个嫡次女又算得了什么。唯一偏疼萧氏的安国公老夫人如今怕是没有主事的能力了。 萧氏心思快速转动,她对着年轻的外甥,端上小心翼翼的表情,讨好道:“我不算什么,在京郊还有陪嫁妆子,朝廷抄没镇北侯府,也轮不到我的嫁妆头上。你不让我进安国公府,不想让安国公府沾上霍家的晦气,没问题。我这就出城,自找出路。只不过,盼溪总是你表妹不假,我也不求你帮盼溪获宠扬眉这种事,只求你跟凌瑶说说,对盼溪高抬贵手,给她一条生路便可。” 萧连旭可是萧凌瑶的亲哥,萧氏也知道让萧连旭偏帮霍盼溪是不可能的事。 唯一的期望就是能让霍盼溪活的好一点。 为人父母,只有这最卑微的要求。 萧连旭听说萧氏打算离京,眉眼一抬,“您不打算回去?” 这话都把萧氏问愣了,“我还能回哪儿去?” 霍铎死了,镇北侯府没了,她连娘家都回不去,还能回哪里去。 萧连旭想着刚才见到的那一幕,“那镇北侯的两名幼子去往何处?” 他刚才明明看到霍铎还有两个儿子,不算霍祈,这剩下的两个儿子,总是要抚养成人的。 提起那妾室还有两个孩子,萧氏心里起火,前段时间在牢里,明明是萧氏处处照应,可离了大牢,这牡氏就翻脸无情。刚才她在灵堂被暖漪母子羞辱,这牡氏一言不发。半点不帮自己,而且在萧氏离开后,竟然霍佑站上了抱灵位的位置。 成了送葬的第一人。 一个妾室生的庶子。 凭什么! 心里带气,说出来的话就显得冷酷无情,萧氏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我连自己都顾不住了,还管他们死活,再说,有堂堂骧王妃护着,人家还不一定稀罕我呢!” “暖漪要养着镇北侯的家眷?” 皇帝到现在也没有撤销镇北侯的封号,而且在霍铎战死后,还给了新的名号。 明面上看,皇恩浩荡,霍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皇帝还能大度包容,给足荣宠。但私下,皇帝对霍家人深恶痛绝,不仅封了镇北侯府,抄没家产,更是连个体面的丧事都不愿意给霍家。 朝中人都是最会趋炎附势的,所以镇北侯这场法事,竟没有一位朝中人来参加。 也怪霍铎当年两个女儿嫁了皇家,长子娶的正妻又是个没背景的。霍铎大概想的是做只忠于皇帝的纯臣,却不知将一家人性命荣辱都系于皇帝一身,有多么的危险。 要知道自古伴君如伴虎,为何朝中世家世代联姻,还不是因为皇帝从来靠不住。 安国公府不愿意沾手霍家的事情,难道骧王府就愿意?萧连旭不信,“楚骧能保下她,已经算是全了当年抚育之情,怕是不会再碰其他人。” 这一次楚骧放任霍祈在卫城,没有亲手取其性命,皇帝想必已经不满。 “哼。总归不是我生的孩子,我管那么多。”萧氏打定主意不管。 萧连旭眸光闪闪,轻声呢喃,“若是我将人养起来,暖漪必然会领我的情。” 这简直是惊人之语,萧氏当即瞪大了眼睛。 “你被下了降头不成?”萧氏脑海里浮现出暖漪那张女人看了都会心惊肉跳的脸,实在是太媚太诱惑人了,就算是在灵堂那样素白的地方,也还是能激起欲望。女人看女人,原本男人看女人要挑剔,便是敌视如萧氏,也挑不出暖漪的毛病,她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萧连旭,“你该不会对她有心思?你连自己的亲姑母都不叫进府,现在却想帮别人养家眷?” 萧连旭无意泄漏自己的内心,他一贯遮掩的很好,这会儿不过刚见了暖漪,心情激动未平复罢了。 他说:“姑母多日辛苦,早些上路。” 第159章 我去拜见王妃! 第195章 我去拜见王妃! 楚骧一如既往面容冷峻,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荣安侯府会主动出击在楚骧的意料之中,毕竟镇北侯府倒了,外人看楚骧如今失了靠山,显得有些孤立无援。这时候落井下石的人有之,自然也有人靠上来想要雪中送炭。 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对荣安侯府的这份心意,楚骧是领情的。不管背后有多少利益算计,这个时候荣安侯府的人敢上门,就不坏。 只是荣安侯府表心意的方式实在让楚骧难以接受。 楚骧思量再三,尽量委婉地说:“府上千金并无不妥之处,本王不打算为王府添人口。” 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晰了,他不想扩充后院,没必要再添女人进来。 荣安侯世子自然是听懂了楚骧的话,他面露难色,“那为何……萱儿至今没有动静?”这话其实让做爹的说出来有些难为情,不过眼看着三皇子楚骐的后院,从正妃到待妾比着怀孕,这眼看着就要接连产子了,楚骧的后院难免显得单薄。 最重要的是,现在楚骧唯一的子嗣,嫡长子麒麟儿是霍家女所生。 荣安侯府想要完全站队到楚骧的阵营里来,仅仅一个侧妃的重量是不够的,最起码还需要一个有继承权的子嗣才行。 楚骧最初见到荣安侯世子的心潮冷却下去,要知道从霍祈犯事,朝中众人见楚骧就跟见了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楚骧会因为霍家犯下如此大罪,病急乱投医,想出什么昏招拖别人家下水。 不过楚骧倒是稳得住,从头到尾都没有攀扯任何人,而是亲自上了战场,不仅打了胜仗,甚至还能带兵孤军深入,直捣匈奴王廷,几乎灭了匈奴全族。 虽然面上不显,做出一副骧王这不过是帮着霍家将功补过而已,不值一提的样子。但内心里,谁不敬佩?中原王朝跟匈奴打了几十上百年,几代人都参与其中。竟然在楚骧手里,结束了这种对峙关系。 楚骧今年可还未满而立之年,真真儿是英雄出少年。 这也是荣安侯府按耐不住自己贴上来的原因所在,不提皇帝的态度,仅仅是楚骧的这份才干,都值得赌上一赌。 眼下重中之重就是要让佟家的女孩生下合格的继承人。 霍家的那位虽然生下嫡长子,但镇北侯府已经倒了。这孩子天生就有一个带着污点的舅舅,未来又没有外祖家扶持,根本不足为据。 这才是荣安侯世子力劝楚骧再纳一个佟家女儿的核心诉求。 楚骧心念流转就明白了过来。 心里荡起一丝不耐烦,若是佟家新送进来的女孩怀孕生子,那暖漪就会成为佟家第一个要除掉的目标,麒麟儿是第二个。最令人齿冷的是,荣安侯世子此举,等于放弃掉了已经嫁入骧王府的佟盈萱。 虽然楚骧对佟盈萱没有任何感情,但作为亲生父亲,能为了利益牺牲掉嫡女的终生幸福,还是让楚骧不快。 只因这让楚骧想到自己的母亲,那个生下自己,却为了博得更多利益,将自己送进宫的女人。 心肠怎么就能如此硬! 楚骧心情差,反而表情显得柔和了些,他解释,“本王常年在外,留在王府的时间甚少,何必急于一时。” 他又不是不能生。 麒麟儿好好的在那里。 只要身体没问题,子嗣不过是时间问题。 道理荣安侯世子都懂,他这不是着急吗?眼看着三皇子后宅那么多女人怀了孩子,没道理就佟盈萱赶不到旁人前头去啊。 犹豫着又问了一遍,“王爷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楚骧摇摇头,说出了一个荣安侯世子无法反驳的理由,“那镇北侯好歹算是本王半个养父,他刚离世,本王就往府里纳女人。恐怕会遭人非议。” 荣安侯世子心说没看出来楚骧还是个喜欢做表面工作的性子。 他还以为这女婿冷清铁面,什么面子里子都不在乎呢。 不过这话说的倒让他没办法说了,难道说荣安侯府打的就是要让楚骧在霍铎丧期纳妾,狠狠打正妃的脸,从而抬高佟家女的身份,也像朝臣展现出楚骧的诚意,他愿意跟荣安侯府亲近。 这背后的心思,荣安侯世子不信楚骧不懂,可他想要当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谁又能拿他如何? 东院里,佟盈萱脚下发软,几乎要晕过去。 “母亲真是这般说的?” 嬷嬷满头是汗,刚从荣安侯府跑回来,今日荣安侯府世子带着大公子上骧王府来,根本就没有跟佟盈萱通气。 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佟盈萱不得而知。 可今天是霍铎下葬的日子,就算有再重要的心思,也不该选在今日登门。 佟盈萱知道荣安侯府不甘于沉寂,想要将家族振兴。但总要讲点人情味儿,暖漪今日葬父,荣安侯府不去拜祭霍铎,直接上门找楚骧是什么意思? 急匆匆派嬷嬷回去荣安侯府问问到底是什么事值当挑今天这么个日子上王府来见楚骧。 没想到嬷嬷汗流浃背的跑回来,语气不稳说:“夫人说,老爷打算送四姑娘进王府来伺候王爷。” 佟盈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都已经在这里当骧王侧妃了,佟家又送一个人做什么?这不是向外表明了,佟家已经放弃了她这个人。 这眼看着就要立冬了,嬷嬷一脑门子汗,也顾不得擦,呸了一口大骂,“庶房里养出来的小娼妇,学什么不好,学抢人!定是那后宅里使了银子,买通了人在老爷耳边吹了枕头风!夫人也是心慈手软,居然没狠狠治她们!” 荣安侯府人丁兴旺,各房之间明争暗斗。前些年因佟盈萱的婚事,下面庶房没少冷嘲热讽说她阻了后面姐妹的婚事。 后来她被赐婚还没有封亲王的二皇子,到大婚时直接成了亲王侧妃。 这才让母亲挺直了腰杆。 好日子没过两年,现在就又成了这般。 佟盈萱摇摇头,“母亲为我操心良多,这次说不准又跟父亲闹气了,要不然今日怎么不见母亲前来。” 嬷嬷没话说了,她回荣安侯府的时候,世子夫人都已经卧病在床了,只不过世子夫人不让嬷嬷告诉佟盈萱罢了。 “自古做女人就难于登天,她如今一个人在那王府里熬着,别让她在为我忧心。”世子夫人就算病了,也还是不舍得女儿操心自己。 佟盈萱坐了会儿,突然站起来,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 “走!”她说。 嬷嬷吓坏了,还以为佟盈萱要去书房跟荣安侯世子正面刚。 “侧妃三思啊,那到底是您的亲生父亲。”往后还需要倚靠娘家的地方很多,这时候跟亲爹闹掰了,没好处。 佟盈萱脚下带风,“我去拜见王妃!” 第160章 我听说王爷要给府里纳新人进来。 第196章 我听说王爷要给府里纳新人进来。 正院里,暖漪惊讶道:“佟盈萱来拜见我?”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袁夫人比暖漪要激动很多,“早知道我进宫就该跟皇后求个恩典,用来吓吓这起子人。” 袁夫人先是在霍铎的灵堂之上跟萧氏言语冲突,后来被皇后急召进宫,虽然皇后也就是让她例行诊脉,前后没用一刻钟的时间,但到底是错过了霍铎的下葬。心有悔恨的情况下,难免会觉得吃亏,该在皇后面前多求些东西的。 暖漪摇头,“万万不可。您在皇后面前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别求恩典不成,反倒让人家对您的身份起了疑。” 当时袁夫人进宫,正是霍祈犯了事,整个霍家风雨飘摇,甚至楚骧跟暖漪都岌岌可危的时刻。所以袁夫人进宫谨言慎行,对外说她是楚骧给麒麟儿找来的嬷嬷,那就按嬷嬷的规矩来。没有任何多余的个人情绪显露。 机缘巧合给皇后看病,这对下人来说,是至高的荣耀。 袁夫人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可替暖漪要恩典。 要知道对宫里说的袁夫人可是楚骧找来照顾麒麟儿的嬷嬷,跟暖漪没有半点关系,若一心为暖漪打算,这身份怕是瞒不住。 暖漪不想让袁夫人冒险,宫里皇后可不是个好糊弄的性子。 袁夫人也是今日情绪起伏变化大,一时情绪上头罢了,孰轻孰重她自然清楚。 “那现在该怎么办?” 暖漪怀里抱着的麒麟儿已经一觉睡醒,这孩子睁眼瞬间就灵醒的很,没有一般孩子那种起床闹气的情况出现,这会儿正睁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四处瞧。 “叫她进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也想知道佟家打底打的什么注意。” 佟盈萱带着丫鬟进了暖漪的屋子,这屋子佟盈萱刚成婚的时候来过一次,当时印象深刻,目力所及都是珍奇异宝,样样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也是因为当时在这里受了些刺激,佟盈萱才回去整修院子,将嫁妆里镇场子的金贵东西都拿出来摆。 现在镇北侯府已经没了,佟盈萱还以为暖漪这屋里的东西该换了不少。总归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高调,却没想到竟是有过之无不及。 娘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暖漪竟然还能一如往常,就凭这定力,就让佟盈萱心存敬畏。 她没有暖漪这般的心理素质。 荣安侯府不过是要再送一个女子进来,她就已经有些接受不能,心慌意乱。 再看暖漪抱着孩子在屋里踱步,不时逗孩子喜笑颜开,暖漪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略长的女子。这位佟盈萱曾经在王府里见过,听下人说是王爷请回来的能人异士。后来从宫里传出消息,才知道这女子医术了得,让皇后娘娘都十分器重。 佟盈萱觉得楚骧真乃神人也,府上藏龙卧虎,先有一个单公公,管着王府上下,一个阉人,竟然能将整座王府管的井井有条。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单公公当时跟着麒麟儿入宫,王府中馈自然就到了佟盈萱手里。她管了王府大半年,却在前几日单公公回府后,中馈自动又转了回去。 原本每日来跟佟盈萱禀报王府花销的管事们,自从单公公回府,就自动去了单公公那里,根本没有跟佟盈萱多说什么。就像是坐在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佟盈萱这大半年来的辛苦笼络,毫无效用。 眼前这位医术高强的女子,怕是楚骧用来盯着麒麟儿的,就算孩子是暖漪生的,怕是最后能全权负责孩子的人,会是这位夫人。 不得不说,佟盈萱心里已经将楚骧神话。他在她心中已经没有人的一切感情弱点,就像是一个掌控一切的主宰,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佟盈萱早已经不对楚骧抱有希望。 她现在想做的,只是自保。 可凭她自己,在楚骧面前说句话都难于登天,别说有所图了。 佟盈萱一贯骄傲,刚才来的路上,她还想着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让暖漪帮着自己,最好能挑拨暖漪的怒火,让她去阻止楚骧收佟家的姑娘。 但她此时已经没了什么骄傲的立场,暖漪何尝不是棋子。 匆匆行礼后,佟盈萱说:“暖漪,你帮帮我。” 这样的直白,倒是出乎暖漪跟袁夫人的意料,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惊讶。 麒麟儿伸着手要去够佟盈萱头上的流苏宝石金簪,嘴里还发出‘啊啊啊啊啊’的声音,显得很急切。 暖漪一只手包住麒麟儿的小手,对着孩子轻轻摇头。 暖漪最近因身在服丧期间,根本就不带首饰,头上仅仅用了几颗珍珠簪,素净的很。袁夫人也是因为霍铎,所以装扮的非常朴素,如佟盈萱这种流光溢彩的簪子,在正院里根本没人用。 麒麟儿猛然见如此亮眼的东西,自然喜爱不已。 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被孩子这么一闹,也严肃不下去了,麒麟儿挣着劲儿要佟盈萱头上的簪子,不哭,就是叫。佟盈萱根本没见过这般厉害的小孩子,而且这孩子身份贵重,她不想惹孩子不快,急忙从头上拔下簪子来递给麒麟儿。 不过还是不放心:“这簪子不会伤到他的手?” 话音刚落就看麒麟儿抓起簪子就往嘴里塞,吓得周遭的人赶忙从孩子手里夺。一般物件儿,那是绝不能让麒麟儿入口的,这要真是惹下什么病症,就出大事了。 麒麟儿眼看着到手的东西被夺,顿时大哭。 男孩子声音洪亮,又是个没受过委屈的性子,哭起来震天动地。 袁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将簪子递还给佟盈萱,白了她一眼,然后抱过大哭中的麒麟儿,往后面去了。 佟盈萱没想到会搞成这样,手里握着簪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 暖漪反倒安慰她,“别往心里去,他小孩子就是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跟你没关系。” 佟盈萱这才心情好受些,轻声说了句,“真像王爷。”同样的难缠不好惹。 孩子不在身边,周遭好似都安静下来了。 暖漪这才有闲心思问佟盈萱,“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佟盈萱刚才的一鼓作气被打断,这会儿反而又踌躇起来,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我听说王爷要给府里纳新人进来。” 她没说佟家,到底还是胆怯了,不愿提起娘家的算计。 暖漪心口像是被什么扯了下,好疼! 佟盈萱就眼睁睁看着暖漪原本艳若桃李的脸颊迅速煞白,就跟变戏法似得失了血色。 没等佟盈萱再解释什么,楚骧刚好进屋,嘴里还问着,“谁惹麒麟儿了,好远就听到他的哭声!” 第161章 “放马过来!” 第198章 “放马过来!” 暖漪想,大概在楚骧的心里,她此刻就是那为情爱要死要活,没了男人就生存不下去的菟丝花。 楚骧在感情里一贯强势,他爱暖漪,那就要得到,不仅人要据为己有,还要暖漪全心全意为他。 暖漪轻轻闭上眼睛,虽说她并不如楚骧想的那样情热,她其实想的很清楚。 她想要过安稳和乐的生活,如今这骧王府是她唯一的一方乐土。尤其是在外漂泊这大半年,历经了战场上的残酷,异族人的凶狠,暖漪太累了,她需要安稳修养。 更何况她现在还身中蛊毒,前途未卜。 爱楚骧吗?当然是爱的,他能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尤其是在父亲去世,哥哥云游的情况下,楚骧成了暖漪如今最坚实的依靠。 她离不开他。 借着楚骧这股劲儿,暖漪搂住他脖子,有些矫蛮道:“那你不准纳小。要不然我真活不了。” 其实当初知道圣旨赐婚还有个侧妃佟盈萱时,暖漪就受不了。 大病一场才缓过劲儿来。 如今佟盈萱在他们的生活里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暖漪并不想再来一个人。 楚骧哈哈笑,他就喜欢被暖漪这般需要着的感觉。 天下之大,也唯有暖漪离不得他。 他又何尝能离得了暖漪。 不论是圣上还是谋臣,都劝楚骧不必太过痴情。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在乎一人的感情。 但楚骧想说的是,正是这些心中没有半点感情的人,才造就了今日的他。 冰冷的世界里挣扎求生过的孩子,哪怕是烛光般的温暖,都足以照亮他的人生,更何况暖漪给他的,是他能得到的最好。 心情大好,言语就放荡起来,“不纳人进来倒是行,不过就要劳烦王妃多劳累,伺候好本王。” 暖漪现在最不怕的就是跟楚骧行那档子事。 从前还会羞怯,身体也招架不住。如今她完全没了思想包袱,身中蛊毒更是体质轻奇,能跟楚骧一较高低。 挽胳膊撸袖子,“放马过来!” 佟盈萱快步回了东小院,心里难免提不上劲儿,原本想的好好的要去做的事一件没做。碰到楚骧的整个过程,让她回想简直蠢的冒泡。比老鼠见了猫儿还不如,怎么就那么没出息,见了他就坐立不安,只知道落荒而逃呢。 实在丢脸。 哪想到刚进屋子就看见自家嬷嬷一脸喜色,双眼冒光地上前拉她,“恭喜侧妃,贺喜侧妃。” 佟盈萱板着脸,还在为刚才自己的表现懊恼,“何喜之有?” 嬷嬷急忙说:“刚才老爷带着少爷回府前想要见见侧妃娘娘,不过侧妃娘娘去了王妃院子里请安,刚好错过。老奴特地前去给老爷送行,临走老爷说王爷对侧妃甚是满意,拒了老爷想要给王府里添人的好意。老爷让侧妃娘娘好好表现,早日给侯府传回好消息。” 这番话嬷嬷说的很是激动,音调越来越高,到最后甚至是喊出来的。 佟盈萱觉得耳边嗡嗡响,像是被嬷嬷高亢的声音震到,她晃了下脑袋,“什么?” 她当然都听到了,只是对这话里的内容,难以置信。 嬷嬷喜笑颜开,简直就要跳起来了,“侧妃这是傻了不成,老爷能说出这番话来,必然是王爷在老爷面前维护侧妃来着。若不是顾念侧妃的心意,王爷哪里会推拒了送上门的女人。” 让嬷嬷说,这份浓情简直比海深比天高。 在后宅呆了大半辈子,嬷嬷就从没见过对女人拒之门外的男人,从来都是来者不拒,越多越好。 嬷嬷太过激动,竟然小声嘀咕起来,“别看王爷平素冷冰冰的,看着像是不近人情的样子,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用心,实在难得。” 佟盈萱不敢相信,她解析,“有可能他是为了不惹暖漪生气?” 嬷嬷当即否定,“王妃娘家都倒了,还需要顾忌什么?王爷从前表现的对王妃情深似海,不过是因为镇北侯府强势。又站了养育之恩的大义,王爷若是偏宠旁人,就显得背信弃义。如今王爷还怕什么?能留下王妃的位置,就已经算仁至义尽。” 这么解释倒也是。 如今的暖漪,还有什么让楚骧忌惮的。 再者说,刚才佟盈萱去见过暖漪,看暖漪在听说楚骧要纳新人后的表情神色,不像是早先就知道消息,并且闹过的。 想来楚骧根本就没跟暖漪通气,暖漪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那……楚骧是真的维护她? 这个可能性从佟盈萱的心口冒出来,一颗心就跟浴桶里放着的水瓢一般,浮浮沉沉,飘忽不定。 骧王回京并没有在朝中掀起多少水花,原本能拿下匈奴这该是多大的功劳,圣上却轻轻揭过,口头上都没提过几句。 因霍祈犯错在先,所以楚骧这一仗虽然打的漂亮,却也逃不脱戴罪立功的由头。朝中就算是支持楚骧的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提楚骧的功劳,深怕把霍祈降敌叛国的事情重新翻出来。 宫中最近忙着筹备皇后千秋节,圣上亲自提出今年要隆重办,前几个月皇帝的圣寿时恰逢边关告急,过的仓促,眼下皇帝提出要给皇后过生,所以方方面面都不敢怠慢。 说起皇后的千秋节,此前停办了几年,皇后推说身体不适,不愿意操劳。皇帝心疼皇后劳累,也就随了皇后的意思。 但今年听说皇后的身体有所好转,皇帝龙颜大悦,亲自下旨要给皇后过千秋节。 借着刚刚卫城大胜,将匈奴人驱逐漠北的喜气,京城各处张灯结彩。既然皇帝想要乐一乐,那所有人都要笑出花来给皇帝看。 近些日子,京城中的绸缎庄都被挤爆了,江南运到京城的布料甚至没下船就被订购一空。 暖漪作为骧王正妃,千秋节这种节日,自然不能缺席。就算她刚死了亲爹,家族被废,也依然要隆重喜气的装扮起来,进宫为皇后祝寿。 整座骧王府都提着一口气,一门心思要在宫里狠狠露脸,将原本属于自家王爷的功劳挣回来。 凭什么自家王爷在前线杀敌卖命挣回来的功绩,现在竟然让皇后得了个现成的大便宜。 佟盈萱从陪嫁的锦绣庄专门调了四个绣娘来王府,亲自带着人去给暖漪量衣。 “这一次,咱们怕是最惹眼的女眷,我想着定然不能丢脸才是。” 楚骧刚回京不久,这次千秋算是骧王妃、骧王侧妃在骧王大胜匈奴后首次亮相人前,自然要妥妥当当。 暖漪当时离开京城的时候,才生下麒麟儿百日,身材还丰腴着,如今从前那些衣服穿上都已经有些松垮。孕期的衣服就更别提了,完全不能穿。拿出怀孩子之前的旧裙子,颜色暗淡了不说,款式也不是时下最时兴的了。 佟盈萱带着绣娘来给暖漪做衣服,倒真是解了暖漪的燃眉之急。 若不然,就要靠忍冬她们几个点灯熬油,通宵达旦给她做新衣服了。 暖漪由衷对佟盈萱说:“多谢你。” 佟盈萱有些别扭地低头,呢喃,“我不是为你,是为了王爷。” 第162章 千秋宫宴 第200章 千秋宫宴 原本今日宫宴,骧王府就备受关注,早先还碍于规矩对楚骧、暖漪不敢明目张胆打量的人,有了皇后这句话,彻底没了顾虑,就大鸣大放的盯着看过来。 楚骧素来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气。他的身旁,正妃霍氏明艳无双,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私下来疯传霍氏女跟着楚骧上了战场,不知受了多少撮磨,遭了多少罪,不少人哀婉叹息,女人家活的就是个娘家,如今霍家没了,这骧王正妃怕是日子艰难。今日亲眼见到霍家女,不知多少后宅贵妇撕碎了帕子,这怎么跟想象当中那个失魂落魄,艰难求生的女人,不一样呢。 相比于正妃霍氏,也有不少人将目光凝聚在侧妃佟氏身上。荣安侯府最近出尽风头,卫城那边镇北侯没了,总要有人接手,虽说如今没了匈奴这个心腹大患,但边境地区容不得马虎。老荣安侯上折子举荐了不少当年手下的将领,皇帝准了。 虽然荣安侯府除了老侯爷,其他的子弟都没有从军,但皇帝如此重用老侯爷举荐的人,可见对荣安侯府的重视。 朝中风向自来变化快,如今都转到荣安侯府身上去了。 佟家还有个骧王侧妃在,份量自然此消彼长,比霍家女还要有底气几分。 仅仅是望着楚骧以及他身边的正、侧妃,已经足够让人脑补出一场后宅争宠的大戏。 暖漪从前在皇后面前就不怯场,如今更没有必要畏畏缩缩,她先是跟着楚骧行了礼,然后大方对皇后说道:“回禀母后,还真是回春丹,儿臣府上嬷嬷给配的,能美容养颜,调养气色。” 反正她如今这个长相,根本无法逃避掉旁人的目光,与其欲盖弥彰,不如就直白解释。 女人爱美天经地义,就算开诚布公,听到的人只会说暖漪失了娘家势力,心虚气短才会下大力气在自己的容貌上面,并伴有怜悯同情的眼神。 以色待人,终归是不长久的。 暖漪料想的不错,她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后,萧皇后反而没了兴趣,淡淡说了一句,“入口的东西,还是要慎重。” “是。”暖漪一脸恭敬,“母后提醒的是。” 皇后挥挥手让楚骧带着暖漪佟盈萱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暖漪发现今日他们算是来的最早的一批,这当然不是跟朝臣比,而是皇室内部。 大殿内,看着人不少,但其实只有燕妃带着双胞胎皇子在座,大皇子楚骏、三皇子楚骐、四皇子楚驷,都没有到。 知道自己来早了,暖漪放松了些,想着恐怕有很长时间皇后不会把眼神分到她这边来了。 端起茶碗喝完一杯,就听外面禀报说三皇子驾到。 楚骐今日应该是特地穿了喜庆的红色长袍,一路走进大殿,显得神采飞扬,有一种志得意满的神气在。满脸是笑给皇后磕头,“祝母后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 跟楚骐这么一比,刚才楚骧那周正刻板的请安就显得很平淡了。 萧皇后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她这半年调养的不错,心情也好,现在又看儿子这般,更是满足。 “骐儿到本宫身边来。” 楚骐轻车熟路就到了萧皇后身边,听萧皇后说:“本宫服药不得饮酒,今日你就跟在本宫身边,替本宫敬酒。” “是。” 萧凌瑶带着霍盼溪入座,萧凌瑶目不斜视,直接走到本该他们的位置上坐下。倒是霍盼溪抬眸看了眼暖漪,目光阴狠。 相比于暖漪,霍盼溪要苍白憔悴许多,最重要的是她脸上的神情,那种‘愤恨不甘’浓烈的像是要喷发出来。 暖漪与霍盼溪对视,突然就想起曾经满京城参加宴会,与皇子订婚时少女心气满满的霍盼溪。 一场婚姻,真的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女人。 楚驷跟在楚骐后不久来的,他还没有成婚,孤身一人,倒也潇洒。 皇后还调侃他,“今日你多上点心,若是心仪哪家姑娘,自管来跟本宫说。本宫给你做主。” 楚驷还是胖胖的,挺直了腰杆说话,肚皮就会凸起。他回皇后,“母后放心,儿臣瞧见好的,就直接扣下,别想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大剌剌的说出这话,显得有些没规矩。 但皇后就喜欢楚驷这样子,不仅不阻止,还顾虑,“对,是该拿出些霸道来。” 楚骐跟着加油添醋,“赶紧加把劲儿,别到时候又说给孤儿子的生辰礼是打水漂,有去无回。” “还有这话?”皇后乐了。 楚骐逗趣,“私下跟儿臣抱怨呢,说儿臣明年连添三个儿子,他光是送生辰礼都要肉疼。” 要说什么事情让皇后提起来就喜笑颜开,这楚骐后院那三个怀孕的待妾算是其中一桩。多子多福谁不欢喜,皇后笑指着楚驷,“哪有你这般吝啬的叔叔,连个生辰礼都要心疼。” 楚驷胖乎乎的脸颊有些泛红,显然是没想到楚骐会把私下里说的话搬到台面上来,难为情了。 一番对话,端的是母慈子孝、兄弟情深,天家就是如此,哪怕明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人,他们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有考量的,不会真把性情露出来。但既然他们愿意演,底下人就愿意看。 马上就有安国公老夫人凑趣,“皇后如今可真是福禄双全,臣妇瞧着真羡慕。” 如今安国公府的老夫人乃是萧连旭的生母,萧皇后的嫂嫂。 萧皇后神态享受,显然被人恭维的很愉悦。嘴上却道:“嫂嫂不必着急,子嗣一事讲缘分,连旭跟金城还年轻,迟早会有的。” 安国公老夫人露出忧心的表情,“道理都懂,只是母亲想早些见到四辈的孩子,才好安心。” 想起已经病重的母亲,萧皇后目光锐利地盯了安国公老夫人身边的金城公主一眼。金城一直低着头,肩膀缩着,整个人看起来唯唯诺诺,半点看不出皇家公主的气势。 这个金城皇后以及整个萧家都不甚满意。 实在是担不起安国公府的女主人的担子。 皇后顿了一下说道:“本宫前些日子见了江南送上来的秀女,有几个孩子品貌不错,回头跟圣上说说,送几个给连旭收房,也好早些绵延子嗣。” 这就是打着皇帝的名号给萧连旭的后院塞人了。 要知道金城公主在宫里就算再不起眼儿,对外,那也是皇家公主。安国公老夫人想要给儿子房里塞人,并不容易。 现在皇后开了口,金城公主不管愿不愿意都要收下。 安国公老夫人喜笑颜开,“好好好,等会连旭来了,让他给皇后娘娘磕头谢恩。” 第163章 父皇,孩儿要杀了那个贱人! 第201章 父皇,孩儿要杀了那个贱人! 也是赶巧,安国公老夫人这话才说完,就听外面禀报说圣上带着官员来给皇后贺寿。 今日千秋节,除了皇子这种自家人需要自觉来皇后宫殿请安拜寿之外,朝臣外男进宫都去了皇帝那里。这会儿由皇帝带着过来一同对皇后贺寿。 圣上走在最前面,今日他穿着比平时里稍显日常,笑容满面,身后跟着不少宠臣官员。 能得到千秋节的席位,那可是京城身份的象征,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被皇帝遗忘都代表着失势,于是等皇帝坐下,众人齐齐下跪给皇后祝寿时,皆声音洪亮,神情真挚,恨不能让皇后看见他们的一片真心。 帝后见惯了这种场面,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反而是皇帝问皇后,“朕进来前,你们在说什么?听着挺热闹。” 皇后笑微微的,她原本五官长的是极美的,只不过如今体态丰腴,胖乎乎的脸颊看起来没了艳丽,反而慈眉善目,有一种佛态。说起刚才殿里的事,笑声温和,“是阿驷,说骐儿明年一次要得三个儿子,他送生辰礼都觉得肉疼。” 这话说的,皇子能拿不出几份给侄儿的生辰礼?皇帝一听就知道是楚驷跟楚骐打配合在哄皇后开心。不过想起明年要添丁进口,皇家人丁兴旺,皇帝自己也颇为欢喜。尤其是麒麟儿在宫里养了半年,皇帝前半辈子争权夺利,对自己的亲儿子都没上过心,如今年岁大了,身边有个小婴儿逗一逗,倒也算是消遣。 皇帝顺着皇后的话往下,“你给阿驷相看相看。”说完笑着打趣儿子,“阿驷别急,将来双倍挣回来,让你三哥肉疼。” 有了皇帝的加持,这天家一团和气的氛围更是镀了金,任谁看了不说一句父慈子孝,家和万事兴呢。 皇后笑笑,紧接着说:“臣妾嫂嫂也发愁连旭的子嗣,金城原本身子就弱,如今怕是还没养好。臣妾想着前些日子江南不是送上来不少秀女,挑几个给连旭收房,也好早点让家母见个四辈的孩子。” 皇帝往下头巡视一圈,问,“连旭啊,你意下如何?” 萧连旭排位靠前,其实就在皇帝眼皮子下面,但皇帝好似找了一圈才看到他。听到叫自己的名字,萧连旭急忙出列跪在帝后面前,态度恭敬到有些卑微,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臣全凭圣上发落。” 要给他赐女人,怎么到他嘴里说的好像定罪了一样。 暖漪见萧连旭这样有些腻歪,难免忆起第一次相见时,襄阳在自己耳边嘀咕的那声,哈巴狗。 萧连旭这个人,在上位者面前,那种卑躬屈膝的姿态实在摆的太低,低到让人看不起。 不过皇帝显然不觉得这般姿态有什么不好,挥挥手,“那就定了。你这表哥表弟都做了父亲,你也该上点心才是。” 萧连旭一个头磕到底,完全是臣服模样。 等萧连旭退下后,皇帝才发现楚骏还没来,今天这样的场合,作为嫡长子,楚骏是不该缺席的。否则就是打皇后的脸,正沉浸式体验家庭和乐的皇帝,哪里能容忍这个,立刻就让人去把楚骏宣来。 楚骏倒是来的快,不过脸上带伤,眼睛乌青了一块。 他人坐在轮椅上,高度要低些,脸上的伤,众人看的尤为清楚。 没等皇帝询问,楚骏先发了怒,“父皇,孩儿要杀了那个贱人!” 皇帝听了这话,眉毛都要飞起来。 还是皇后怕父子俩彻底闹起来,这可是她的千秋节,她不想破坏了好心情。急忙劝,“圣上息怒,骏儿这是又跟府里佟氏闹别扭了,小年轻打打闹闹氏常事。” 皇帝一口气憋住,虽然没有说出重话来,但表情实在难看。 楚骏不领皇后的情,控诉道:“母后何必次次都维护她,她无才无德,胆大包天竟敢出手伤人!罪该万死!” 皇后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楚骏当初抢了荣安侯府家的女儿,仓促成婚。婚后,佟家那女孩怕是被楚骏折磨的不轻,刚开始只是哭求要回荣安侯府,后来大概是知道根本没人会救她出来,就彻底断了离宫的心思,跟楚骏正面冲突起来。 人是楚骏抢来的,荣安侯府当初能忍下这口气,也不过是因为那女孩是个庶女,给大皇子做正妃也不算太丢面子。 可楚骏想要随意杀人,这可不行。 有名有姓的世家贵女,那里是楚骏想杀就能杀的。因此,皇后才三番四次给佟家女做主,劝着楚骏别做出格的事情。 到现在还成了皇后的不是了。 皇后干脆不说话了,皇帝太阳穴疼,今日原本家庭和乐的戏码子天衣无缝,偏偏楚骏要来犯浑,对这个儿子,皇帝已经彻底失望,他挥挥手,“别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你该给你母后拜寿,而不是跑来闹。” 楚骏还要辩解,“怎么是孩儿闹了”没等他说完,身后的侍从就将他推出去了,他行动不便,很容易被控制住。 等楚骏被带离,皇帝就端起酒杯,敬了皇后今日第一杯酒。 多年夫妻,刀光剑影中相偕至今,皇后一时情绪上头,落下一滴泪来。 皇帝倒是没太多情绪,饮完一杯酒后,看朝臣纷纷起身给皇后敬酒。皇后还在服药,不能喝,就由楚骐代替。 等敬完酒,皇帝就带着朝臣皇子去前头开席了。 毕竟男女有别,不能都在这慈恩殿里坐着。 楚骐被留了下来,“你母后今日不能饮酒,你留着多照顾。” 楚骧、楚驷都跟着皇帝走了。 暖漪身边的座位空了,多少有些不适,楚骧哪怕一声不吭坐在她身边,对她来说,也是无限安全感的来源。 皇帝前脚带着朝臣离开,后脚襄阳进了慈恩殿。作为皇后亲女,她竟然敬完祝寿酒了才来,实在是反常。 襄阳这一年变化很大,没了从前张扬跋扈的飞扬,反倒显得恹恹的,像是打了败仗的战士,垂头丧气,没有朝气。 佟盈萱倒是知道些消息,侧头靠近暖漪悄声说:“听说圣上有意将襄阳公主赐婚给新封的匈奴单于,只等着那匈奴新单于来京城求娶呢。” 什么?! 新匈奴单于,岂不是呼衍丘? 襄阳可是皇后嫡女,正儿八经的公主。 暖漪真的想不透皇帝这个人,费尽周章给皇后过千秋节,一副对皇后无限宠爱,帝后情深的姿态。转头就要把襄阳赐婚到北疆去,草原荒漠,那地方暖漪是亲身体验过的,襄阳这样养尊处优的公主,去了怕是一天都熬不住。 皇后对襄阳一贯宠爱,又哪里舍得女儿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所以这次千秋节,是皇帝为了弥补皇后? 第164章 你看不起我对吗 第202章 你看不起我对吗? 襄阳来迟了,现场也无一人对她发出责怪。皇后好脾气的将襄阳叫到身边,握着襄阳的手,问她身体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皇后这样问也算变相解释了襄阳为何来迟。 再者,佟盈萱能得到的消息,在座的其他人怕是都已有耳闻,所以对襄阳,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嫁去边陲之地,想想都可怜。 慈恩殿中气氛热烈,别看都是女眷,敬酒起来并不输阵,皇后也乐得大家都如此高兴。 暖漪作为骧王妃,难以避免要喝上几杯,敬皇后的要喝,还有不少贵夫人特地过来敬的酒,也要喝。 酒过三巡,难免有些眩晕,她平素很少饮酒,实在是不胜酒力。 再者,这大殿里人多口杂,让人感觉憋闷。暖漪借口去小解,从大殿里退了出来。 走到慈恩殿的后院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观天色,想着殿里的宫宴已经接近尾声,应该很快就要散场,就更不想进去凑数。 索性站在慈恩殿外的长廊上吹吹风,隆冬季节,宫里的风打着小卷吹过裙角,忍冬将白狐的披风给暖漪穿上,看暖漪因饮酒红透的脸颊,担心道:“别着凉了。” 暖漪摇摇头,她现在身上热得很,喝了酒暖身,哪里还会冷。 慈恩殿内烧了地龙,今日人多还特地加了火盆怕宾客冷,殿内温度高,人又多,憋闷的很。现在站在外面被风吹吹,觉得舒服又清醒。 今日跟着暖漪进宫的是忍冬还有吉春,两人静静站在暖漪身后,像是影子。 暖漪慢慢挪动步子,像是无意识地在移动。这大殿外实在是静的很,与殿内的嘈杂天壤之别。 酒喝到这会儿,已经有一些夫人醉意上头,大说大笑,甚至还有要献歌跳舞的。 粗而高大的柱子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一把抓住暖漪的腰,将她带到阴影深处。 忍冬跟吉春身后被人用兵器顶住,瞬间制伏,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在忍冬她们看不到的角落里,暖漪抬头对上萧连旭的脸,怒火四起,“胆大包天!” 赶在皇后的慈恩殿外干出劫持的事情来,不是胆大包天是什么? 萧连旭笑笑,他此刻很留恋手下的纤腰,以及鼻息间暖漪身上的香气,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喜欢这味道,带着药香,沁人心脾。 “你身上的毒,想解吗?”他语气几乎是柔情蜜意。 暖漪却瞬间僵直了后背,心里提起高高的防备。 她中蛊毒这个事情,京城根本没人知道,除了楚骧跟袁夫人,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丫鬟都是一知半解,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毒。那么萧连旭是怎么知道的? 暖漪抿紧唇,一字不发。 萧连旭并不着急,他很享受能跟暖漪多相处一会儿的时光,仅仅是这般站着不动,他都感觉很好。 片刻后,萧连旭才打破沉默,轻声说:“你知道楚骧现在在做什么吗?” 暖漪依旧不动声色。 萧连旭在黑暗中犹如盯着猎物一般盯着暖漪的芙蓉面,她真是美极了,尤其是今晚喝了酒,让她的容貌更是多了三分艳色。 他自顾自的说:“圣上在宴会中安排了歌舞,楚骧看上了一位西域舞娘,这会儿正向圣上讨要。” 暖漪根本就不相信,楚骧从来冷情,怎么可能凭着一段歌舞就心潮澎湃,爱上他人。 这怕是萧连旭的离间计,暖漪的思维重点,还是在解毒上。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了?” 萧连旭一笑,手指往暖漪的脸上刮,带着些变态宠溺意味儿,“你这张脸,想瞒住我,不容易。” 旁人只会觉得暖漪如今容色惊人,美艳无双。但萧连旭自认为不是为色痴狂的人,他喜欢的从来都是暖漪这个人。 午夜梦回时,总能梦到她在街上挥舞鞭子时的模样,那样的肆意,神采飞扬。 就算现在暖漪美的人人惊艳,但在萧连旭看来,她当年那样,不魅惑甚至素面朝天的模样,才是最美。 他低声叹,“你跟了我,跟着楚骧,你太委屈。” 因为嫁进了皇家,所以要端庄要大气,谨守王妃的本分,暖漪现在哪里还有挥舞鞭子的机会。 这话说的暖漪冷笑,难道跟了萧连旭就不委屈?就凭萧连旭在帝后甚至还有三皇子楚骐面前的那个怂样,让人看着就不舒服。更何况,作为萧连旭的正牌夫人,金城公主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当着京城中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婆婆上眼药,由着皇后往后宅塞女人,那种日子,比她这个骧王妃憋屈不知多少倍。 寒风中的笑声带着极尽的讽刺意味儿。 萧连旭突然就怒了,“你看不起我对吗?”他问。 暖漪并不打算低头,她出来这么久了,还不见回慈恩殿中,必然是有人会来找的。她就不信萧连旭敢这么一直禁锢她。 “你说呢?”暖漪不甘示弱。 萧连旭捏住暖漪的下巴发狠,“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不过是看我弱势,时时处处比不得楚骧强势。可若不是他身上流着皇家的血,他又凭什么嚣张。” 暖漪被他捏疼了,开始反抗。今日进宫她不可能带武器,但是去了卫城一趟,她的武艺见长,毕竟受了霍祈那么长时间的口传心授,也有过实践历练。 萧连旭没防着暖漪如今出手如此快狠准,被暖漪击中要害,剧痛! 暖漪趁机挣脱他辖制住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如此以来,暖漪就站在灯光下,而萧连旭则隐藏在昏暗处。 萧连旭微微弓着腰,仰头望向站在光下的暖漪,见她紫衣潋滟,整个人像是镀了光。 谁能想到这样美艳的女人,上一刻会下狠手攻击他要害,面不改色心不跳。 萧连旭咧嘴笑,带着几分扭曲,“你会来找我的!只要你不想死,就必然会来找我。我等着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做梦!”暖漪怒斥。 慈恩殿中有人出来,说话声音不小,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萧连旭就算身在黑暗中,一双眼也泛着亮光。暖漪很难解释他现在的表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带着深重的怨恨。 他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暖漪又往后退了一步,“你这又是何必?” 萧连旭现在发展的很不错,身为安国公,又娶了皇家公主,怎么看都不需要这样疯狂行事。 但谁又能真的了解旁人的处境,萧连旭听了暖漪的话,哼哼笑,带着几分苍凉,“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迟早都会是我的!你是!它们,更是!” 这个它们,到底指的是什么? 不远处的交谈声越来越近,暖漪都开始有些紧张,若是被人看到她跟萧连旭在一处,怕是闲言碎语会淹没了她。 没等她避开,就看萧连旭拿出一个小竹筒,轻轻摇了下,暖漪瞬间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软了下去。 第165章 一个字都不要说。 第203章 一个字都不要说。 暖漪陷入黑暗中,但脑子并没有停下来,她明显感觉到刚才萧连旭拿出那个竹筒时,她左边手臂的某个位置麻了一下。仿佛是心电感应,那种麻意并不痛苦甚至有些舒服。 电石火光之间暖漪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蛊虫会不会就在她的左臂上? 她很急,想让自己快点醒来,给她一个机会,将这蛊虫驱逐出身体。 耳边嘈杂声起伏,暖漪能辨认出忍冬的声音,她使出全力抓住忍冬,想要忍冬帮帮她。 忍冬使吉春去找袁夫人,今日袁夫人也跟着进宫了,只不过才进宫门就被皇后身边的人叫去,一直跟在皇后身边。 皇后对袁夫人甚是笃信,非常倚重。 刚好慈恩殿里的宫宴散场,袁夫人已经从皇后身边告退,正往外走找暖漪呢。 正巧碰上吉春找她,知道暖漪无故晕厥,心中大惊,急忙跟着吉春到殿外。在慈恩殿外长廊的角落里,找到了被忍冬托着的暖漪。 袁夫人上前把脉,发现的暖漪的脉象根本不是毒发,更像是………兴奋过度? 掐了她的人中,然后又喂了一颗清心丸,暖漪就醒了。 想来后暖漪的眼睛亮极了,拉着袁夫人的人,激动不已地说:“绝对是雄虫,那雄虫不在任何人身上!” 袁夫人直接捂住了暖漪的嘴,真是昏了头,还在皇后的地界儿,怎么就敢这么直白的往外说。 暖漪被捂住口也不在意,她此刻太激动了,那是一种接近最终答案的兴奋。 皇后身边的宫女特地来问,说暖漪到底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袁夫人跟这宫女算熟悉,直接回答,“就是喝多了酒,又在外面吹冷风伤了风,无碍的。直接送回王府就是了。今日皇后饮食过量,今晚怕是又要难受,你快回去伺候,不敢大意。” 这宫女也就是例行公事出来查问,骧王妃的身体情况,哪里有皇后的重要。 别看皇后今晚在宫宴上看起来笑容可鞠,但私下伺候的宫人都知道,自从皇帝露出想要让襄阳公主去和亲的意思,皇后的脾气就没好过,身边伺候的人都陪着小心。 听袁夫人说皇后今晚怕是又要闹不舒服,宫女心都提起来,顾不上骧王妃,紧着就要进去伺候皇后。 临走还不忘挽留袁夫人,“今晚要不嬷嬷您别回王府了,就留在宫里伺候。” 袁夫人放心不下暖漪,更何况这宫里还是能不留宿就不留宿,实在是风云变幻,费心费神。 不过话总要说的冠冕堂皇,“听说王爷喝多了酒,今晚只怕也要闹人,实在是脱不开身。” 对外,袁夫人是骧王请来的人。 就算皇后想要请袁夫人进宫,都需要跟骧王打招呼,只要楚骧一天没有松口将袁夫人送给皇后,那这袁夫人就是骧王府的人,皇后只能借,却不能越过了王府去指使。 皇后身边的宫女当然知道为奴为俾的难处,不再多言,急忙转身去了。 袁夫人问暖漪,“还能站起来吗?” 暖漪压抑着心情,扶着袁夫人站起来,但是她实在忍不住,压低声音又说:“我刚才见到雄虫了,我敢肯定,我能感应的到。” 说来觉得玄妙,但这真是切身的感受。暖漪很难形容具体那个麻是什么样的一种状态。 但她确信,萧连旭那个小竹筒里装的就是雄虫。 袁夫人脑子跟着暖漪的话转,若雄虫真的不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而是被单独圈养着,那么暖漪现在身上的雌虫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一旦展开,就会引出无数新的问题。 袁夫人掺着暖漪,看起来真跟暖漪喝醉了酒,路都走不动了的模样相似。 “先出宫再说。” 一行人走到宫门外上马车,骧王府的马车已经在等了,也是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她们匆匆忙忙出来,忘了佟盈萱。 暖漪跟袁夫人先上马车,让吉春跑一趟进去接佟盈萱出来。 佟盈萱还在慈恩殿里等着解手回来的暖漪一道离开呢,被吉春找到,才知道暖漪已经到了宫门口。 这才起身告退往外走。 皇后娘娘早已经离席,这宫宴要等到皇后离席才会散。 佟盈萱算是走的最晚的一波人,留的久,消息就传过来了。佟盈萱知道了楚骧在前面宴席上向皇帝求了一个西域舞姬,听说是异族容貌,很是稀奇。 从前楚骧冷心冷情给佟盈萱留下的刻板印象太深,以至于她根本没办法把舞姬跟楚骧联系在一起。 但这个消息,还是让佟盈萱大受震撼。 她看吉春脸上也有几分慌张,不由问:“王妃为何这般急着出宫?” 吉春干笑,总不能说出暖漪被人劫持,还晕倒了的事,就敷衍道:“王妃身体不适,所以想要早点回府。” 在佟盈萱看来,这个解释完全是合理的。 暖漪哪里能接受得了楚骧在外主动求女这样的事情,楚骧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打了暖漪这个正妃的脸吗? 身体不适,通常都是后宅女子心情不好时的说法。 佟盈萱心脏突突跳,她倒没有多少嫉妒,只是觉得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异族女人能让楚骧一反常态,主动向圣上求了来。 这女人往后进了骧王府,会不会兴起什么风浪? 佟盈萱在寒风中紧握双手,为前路充满了未知。 暖漪此时根本顾不上楚骧到底做了什么,她在马车里跟袁夫人将遇到萧连旭的事情详细说明。随后情绪激动,“他手里拿着的一定就是雄虫。只要让他再拿出来一次,哪怕给我一把小刀划破皮肤,都能将身上的蛊虫取出来!” 袁夫人也有些激动,毕竟这段时间,她几乎全部的重心都放在治愈暖漪身上的毒。 如今有了如此大的进展,实在令人欣喜,而且雄虫不在某一个人身上,而是独立的个体这件事,太出乎意料。 不过袁夫人还不忘考虑男女之事,“你跟那萧连旭有交集?” 袁夫人跟在皇后身边有段时间,对皇后这个娘家侄子,自然有些了解。 暖漪对萧连旭不屑一顾,摊开手给袁夫人看,“呶,这就是拜他所赐。” 她一双手最近养的好,白到发腻,更显得手掌心中的那道疤狰狞。所谓十指连心,手上的伤最是疼。 袁夫人还不知道暖漪这处伤是萧连旭干的。 想来该是孽缘了。 袁夫人摇摇头,劝暖漪,“今晚的事别告诉王爷,一个字都不要说。” 男人根本接受不了自己女人跟另一个男人有故事,哪怕是事故也会掀起波澜,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袁夫人不想暖漪失了楚骧的支持。 第166章 你说王爷提剑夜闯安国公府 第204章 你说王爷提剑夜闯安国公府? “不说什么?”没等暖漪回话,楚骧就在外面掀开了马车布帘,目光灼灼地望进马车内,还有扑面而来的酒气。 刚还说暖漪喝多了酒呢,楚骧这才是真·酒罐子,闻味都够醉倒了。 袁夫人背着人说的话竟然被当事人听个真切,当即羞愧到脸通红,急忙侧身从马车边溜下去,到后面的马车上去了。 楚骧倒也不多在意袁夫人,上了马车动作有些粗暴的直接将暖漪搂进怀里。 他身上的酒味实在太浓,暖漪都疑心他怕不是今晚被酒泡透了?脸颊贴在他胸口,滚烫的温度暖着她,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好似每一下都要捶破胸口。 楚骧喝多了,说话语调比平时要慢很多,“嗯?打算瞒我什么?” 暖漪从来就没有对楚骧隐瞒过什么,而且蛊虫的事情,暖漪觉得不该隐瞒。这不仅仅关系到她的命,也存在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比如萧连旭怎么会知道她中毒,甚至于弄到雄虫的? 袁夫人不让说,但暖漪并没有采纳。 马车嗒嗒往前走,暖漪靠在楚骧的胸口处,轻声说着今晚遇到萧连旭的经过。 楚骧闭着眼睛听,偶尔会应一声证明他并没有醉昏过去。 事实上,楚骧一边听着暖漪说的事,一边想着今晚的宴席。从卫城回来之后,尽管皇帝绝口不提大胜匈奴的事情,楚骧自己也尽量冷处理,但显然这件事给朝臣的震撼力是十足的。 且说今日宴席之上,源源不断的人围在楚骧身边,敬酒也罢,套近乎也好,总归是前所未有的热情。 楚骐这个皇后嫡子被留在了慈恩殿,并不在前面。楚驷是个不顶用的,楚骏更是连出席的机会都没有。 毫无争议的楚骧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甚至风头盖过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男人们交杯换盏,喝起来比慈恩殿要猛烈许多,借着酒意,就有朝臣半真半假的说皇帝有福,江山社稷未来可期。 这话什么意思?楚骧当时听到就心里一突。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但也年纪渐长,身为皇帝,绝不会喜欢这种暗示性极强的句子。 有了这句话当引,随后就有人建言献策说骧亲王德才兼备,又屡立大功,入主东宫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三人成虎,竟然隐隐有些逼着皇帝设立东宫太子的意思。 虽然楚骧根本没有这个打算,也知道最近皇帝看他实在是不顺眼,根本不会答应这样的提议。但朝中大臣还是这般说了。 果然就看皇帝虽然脸上带笑,说今日家宴不谈国事,然而转头就鞭笞楚骧畏妻如虎,堂堂皇子,竟然让一个罪臣之女拿捏住。 又提’罪臣’二字,无疑是把霍家的事情再一次翻出来。 楚骧当时进退两难,不能让皇帝给自己按上畏妻的名头。要知道夫妻恩爱那是被千古传诵的好事,可畏妻如虎,却是八卦笑谈,尤其是大丈夫,畏妻如虎,还能有什么魄力。 一旦被定了畏妻之名,那楚骧的名声完了还不算,就连暖漪怕是也要被牵连。 罪臣之女敢拿捏亲王,何其胆大妄为。 楚骧当机立断,假意装醉,做出沉迷美色的模样来,向皇帝讨要了殿中献舞的歌姬。一般这种献舞歌姬都是进献给皇帝的,若非特殊情况,不会赏人。就算赏,也是皇帝主动开口,当恩典赐下去。如楚骧这般言行失态,自己讨要的场面,极少发生。 如此一来,楚骧长期以来冷心冷情,正人君子的形象破灭。 原来酒后也逃不过好色的一面。 皇帝自然没有拒绝,还说了句,“早该如此,做人不必流于表面。” 一句话又给楚骧当头一棒,流于表面是什么意思?还不是说楚骧从前做出畏妻如虎的姿态来,是想要讨好镇北侯府,再做表面功夫。 楚骧搂着暖漪嗤笑一声,从前总觉得父皇高高在上。前些年身处镇北侯府,偶尔回京秘密见皇帝一面,也会听些云山雾罩的话,说的都是大局与成长。曾经楚骧对皇帝充满了崇拜与孺慕,但如今,他感受到的,是一个逐渐走向衰老,自信心减退,生怕丢了一点点权利的皇帝。 心术不正,就容易出现纰漏。 比如刚才宴席上,先头皇帝说楚骧畏妻成虎,后又说楚骧在做表面功夫。用意呢,先开始当然是想要给楚骧找到一个致命弱点,堵住朝臣想要立储,甚至想要楚骧将皇帝取而代之的心。 畏妻之人……尤其这个妻还是罪臣之女,如何当太子,更不可能登上大宝。 难道这天下,江山社稷要交给一个被内宅妇人就能把持住的人吗? 后因楚骧主动求了歌姬,畏妻的罪名不攻自破,他若是真畏妻,怎么还敢讨要美人。皇帝又转了话头,说楚骧从前畏妻是做表面功夫,这又是在说楚骧人品低下,为了讨好镇北侯府不择手段。 皇帝急于将楚骧压下去,却忽略了自己说话前后矛盾。 暖漪说完了经过,半晌没听到楚骧的回话,等了好一阵,听他笑了。一脸莫名其妙,“你笑什么?是在为找到雄虫开心吗?” 能找到雄虫,其实暖漪也有些欢喜。只是这虫子在萧连旭手上,想露出的笑就又憋了回去。 萧连旭那个人,实在难缠。 楚骧根本不是为了暖漪的事情在笑,不过他没必要解释,就直接问,“确定他拿的是雄虫?” “不确定。”暖漪也没看到那竹筒里面的真容,没办法十拿九稳,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竹筒绝对跟她身上的毒有关联。 否则她不会那么真切的感觉到身体的异样。 ”萧……连……旭……”楚骧一字一顿地念着萧连旭的名字,很慢却很有力度。 让暖漪觉得害怕。 马车回到骧王府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楚骧没下车,只是让暖漪回去。这个点,麒麟儿该闹觉了,暖漪急着回去哄孩子,倒也没多问他还要去做什么。 楚骧在外忙什么,暖漪从来没问过。 佟盈萱的马车在后,她下车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急匆匆进府的王妃,而是站在另一辆马车旁,跟她近在咫尺的西域舞娘。 深眼高鼻,画着艳丽妆容的浓颜,跟佟盈萱这种温柔派的美人儿完全是两个路子。 移开眼神,佟盈萱挺起胸膛,往府门里走。 原本以为这一晚楚骧收房西域歌姬的事情已经算是荒诞,没想到隔天一早,佟盈萱就听说了更吓人的事。 “什么?你说王爷提剑夜闯安国公府?刺伤了萧连旭?” 佟盈萱身前洗脸的水盆都被掀翻了,屋里一阵兵荒马乱。 第167章 本王不同意! 第208章 本王不同意! 不需要暖漪在多说什么,皇后直接派人去请了皇帝过来。 楚骧伤了萧连旭这个事情,在前朝那是国事,亲王伤了大臣,自有国法处置。但在后宫,则成了家事,皇帝的亲儿子伤了皇后的娘家侄子,作为长辈,自然也要拿出家规来给个说法。 刚下朝不久,皇帝到了慈恩殿,身后还跟着楚骧。 进到大殿,楚骧一眼就看到站在皇后下首的暖漪,都顾不上礼节了,快步走到暖漪身边,牵住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暖漪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他却紧抓住不放。在这样的场合,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显然是不妥的。 但楚骧不管。 昨晚暖漪说话的表情动作让他心里发慌。 皇帝来,就连皇后都是要起身请安的,等一番问安过后,皇帝才问安国公府老夫人,“连旭身体怎么样了?” 提起这事,安国公府老夫人的眼泪就不值钱,扑簌簌地往下掉。 张嘴就是哭腔,“太医亲自给看过,到现在人还没有醒过来。流了很多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楚骧很清楚自己没有下杀手,只不过是废了萧连旭一只手,但很显然,安国公夫人夸大的萧连旭的情况,说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样。 皇帝一个眼风扫过来,楚骧这才松开暖漪的手,就地跪下认罪,“儿臣知错。” 安国公府老夫人见到楚骧简直恨的眼睛出血,“骧王殿下好大的气魄,竟敢直闯国公府,出手伤人!还有王法没有?这般行事未免太过于霸道,视人命如草芥!” 她说了一大串,楚骧根本没理她。 楚骧平时素来话少,人也冷,让他开口,那真是不容易。 皇后观察楚骧那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脸,看不出任何认错恐慌的表情来,还不如刚进殿看到暖漪时的惊讶来的真实。只能转头问皇上,“陛下,这事,您看怎么处理?” 皇帝面若寒霜,显然这件事也让他非常不满,冷眼睨着楚骧,“你说要怎么处理?”??没等楚骧开口说话,暖漪倒先跪下了。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皇帝自从霍祈做出那等叛国之事后,对霍家的人从来没有好脸色,要不是暖漪是女眷,跟皇帝实在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怕是早已经被皇帝的怒火波及到。此刻,暖漪主动冒头,皇帝的怒气像是比刚才更盛了些许。 “讲。” 暖漪刚要开口,楚骧拦住她,“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儿臣伤的人,那就该由儿臣承担全部责任。不关她的事。” 这一句话说出口,皇帝当场大怒,手边的茶杯都向着楚骧摔了过去。 “朕让你说话了?” 原本昨晚楚骧要了那歌姬,皇帝还有些满意他终于想开了,不在执着于霍家这嫡女。没想到一夜过去,一切又回到最初的原点,只要霍暖漪出现,楚骧就会乱了分寸,少了平日稳重。 楚骧不能继续说下去,只能用眼神示意暖漪,让她什么都不要说。 暖漪却轻轻摇头,“父皇,一人做事一人当。昨晚宫宴,儿臣喝多了酒,在慈恩殿外散酒,行至西北角时,突然被萧连旭辖制,身边的丫鬟也一并受制。那萧连旭言辞轻浮,心思龌蹉。儿臣气怒攻心,晕厥过去。他应该是怕引人瞩目,这才放过儿臣。” 皇帝像是局外人一般,问向皇后,“可有此事?” 皇后点头认下,“昨晚宫宴人多眼杂,臣妾一时失察,竟发生这种事,是臣妾失职。” 在皇后的宫门外,萧连旭做出调戏骚扰亲王妃的举动来,无论如何,皇后都有管教不严的责任。 暖漪并不想追究皇后什么,以最近皇帝对皇后的态度,这件事也不会算在皇后头上。暖漪只说自己,“儿臣终究是气不过,回王府的路上,跟王爷诉苦。全然忘了当时他已经伶仃大醉,意识并不十分清楚。古人云,杀父仇夺妻恨,不共戴天。王爷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伤了人,虽有责任,但情有可原,还请父皇网开一面。” 安国公府老夫人在一旁听了全程,气得要死。 让暖漪这一番话说下来,楚骧倒成了受害者了。 安国公府老夫人当即反驳,“这都是王妃一面之词,谁又知不是你主动勾引我儿!我儿仪表堂堂,倾慕他的人不知繁几,谁知道你是不是起了心思,做出下贱勾当。”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 楚骧轻轻瞟了安国公府老夫人一眼,顿时就让这老妇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暖漪冷冷嗤笑,果然天下男子的母亲都一个样,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卑鄙无耻,却还能骂女子淫荡下贱。 “勾引他?图什么?图他丑图他弱,图他骨头轻,跪得快吗?”暖漪今日就没打算善了,说话那是十分的犀利。 萧连旭平日的做派众人都看在眼里,就算襄阳公主背地里叫他哈巴狗,但明面上从没有人挑明过。毕竟他是对着皇家人卑躬屈膝,尽管姿态不好看,但谁又能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呢。 而且只要皇帝喜欢他这做派,重用他,那他就算把腰弯成虾米,那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多少人想效仿,还求不得其法呢。 被暖漪这样毫无遮拦的嚷出来,安国公府老夫人一张脸胀的通红,整个人都抖起来,“好好好,好一张利嘴!” 实在吵得不像样,皇后出言相劝,说暖漪,“口上积德。” 暖漪这才闭了嘴。 安国公府老夫人不肯善罢甘休,“无论如何,连旭的事情还请皇上给我们一个交待!公婆如今都在城外养病,眼看着都是要入土的人,若是知道连旭遭此大难,必然牵动精神,到时候就是三条人命!” 这是把早已经隐退的老安国公都搬出来了。 皇帝望着暖漪,这是霍祈叛国一事后,皇帝第一次正眼看霍家人。暖漪的五官长的像父亲,能看出几分霍铎的影子。 “这事因你而起,你又说要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你说说,朕要怎么处置才好?” 暖漪微微侧头望了眼楚骧,明显在楚骧的眼睛里看到了阻拦的神情。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儿臣自请出家!” “什么?”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就连皇帝,都没想到暖漪会说出这么一个解决方案来。 暖漪自己倒是最淡定的那一个,“事已至此,继续留在京中,避不开闲言碎语,无论如何,儿臣都不该让皇室蒙羞。思虑再三,儿臣自请离京去五台山出家修行!” 话音刚落,楚骧先一步拒绝,“本王不同意!” 第168章 你是想让连旭立刻毙命。 第209章 你是想让连旭立刻毙命。 楚骧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暖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一直觉得心慌,总觉得暖漪心里必然是打了什么主意。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想要离京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楚骧都已经顾不得周遭这些人了,他扯过暖漪的手,与她对视,快而干脆的说:“你现在心情不稳定,是不是那蛊毒又开始作乱?惯常吃的药呢?不要冲动暖漪,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骧如此做派,不仅皇帝皇后看傻了,就连安国公府老夫人都傻了。 本朝自立国以来,还真没出现过自请离京出家修行的王妃,便是那不得宠的,也只会在自家王府里设个小佛堂,吃斋念佛度过余生。更何况,暖漪还有个儿子,正经的皇长孙。 而且看眼下的情形,暖漪不像是不得宠的,反而更像是她要抛弃楚骧可能性更大些。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女子还能抛夫弃子不成? 暖漪顾不上周围人的目光,她此刻被楚骧完完全全控制住。原本她也没想离开,只是有些累。不管是身上的蛊毒,还是这巍峨的皇宫,都让她疲惫不堪。 原本这辈子她打定主意想要岁月静好,安稳度日的,可现在有了一个雄心勃勃的丈夫,她显然与她想要的生活渐行渐远了。 太累了。 暖漪真是觉得累。 刚才突然说出想要离京去修行,的确是冲动之语。但是话说出来了,却觉得无比的轻松。 轻轻摇头,她面对楚骧还是一贯的温柔,就像过去十几年一样,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跟他说:“我是认真的。” 谁心里都明白,楚骧如今的身份,就算他自己不想争,也已经没有退路了。更何况,为什么不争呢?楚骧出身尊贵,这么多年不在宫中,长在宫外,让他洞察民情,相比于宫里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的贵族,楚骧有更广阔的胸襟,也有治世之才。 暖漪很清楚楚骧的抱负,要做一个合格的王妃,她需要跟着楚骧一起前进,机关算尽,做一个为了夫君什么都能放弃的好贤妻。 但暖漪不想。 是的,就是不想。 也许这世间多的是为了丈夫不顾一切的女子,今日这大殿之上,从皇后到安国公府老夫人,再到嫁给楚骐的萧凌瑶,虽说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计,但说到根子上,都是为了男人奉献一生,或者打算奉献一生的女人。 暖漪从前也是其中一员,但如今她突然就不想这样做了。 为父亲,为哥哥,她已经付出太多,将来还要为丈夫,为儿子。 人生像是漫长没有尽头的付出,她不想继续下去了。 楚骧完全无从理解暖漪的想法,他想到的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你娘家都没了,你现在离府,谁还会管你!” 说到这里,楚骧好像找回了些笃定,“还有麒麟儿,你舍得下麒麟儿?” 孩子,当然是舍不下的。 要是没有身上这蛊毒,暖漪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孩子身边,陪着孩子长大。 可是现在情况并不是这样,她现在身中蛊毒,到底什么时候毒发根本就是个未知数。从前还想着解了这毒,现在知道萧连旭参与进来,暖漪一下子就泄了气。 不管萧连旭知道多少这毒的事情,只要他参与进来了,那么解毒就成了一件复杂的事。 暖漪昨晚想了一宿,真是不愿意去交换什么。 如果人生只剩下很短的一些时间,那么她宁可诗酒茶画,安稳度过余生。 其他俗事,都随风去。 她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暖漪对着楚骧,低声说:“我当年救了你,现在也给你留下麒麟儿,这辈子不算负了你。就这样,彼此放过。” 楚骧早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从赐婚到现在一直尽力做到最好,没想到事到如今,她竟然能如此洒脱,这让楚骧心里难以承受,他甚至第一时间就摸腰间,想要把剑出来。 只不过身在宫中,进宫时就已经卸了佩剑。 暖漪不管楚骧的情绪,她给皇帝又磕了头,“入宫这么久,实在没用。如今只盼着余生能青灯古佛,为父皇母后祈福,保天下太平。” 皇帝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皇后倒是先反应过来,这会儿都顾不上萧连旭的伤了,反过头来劝暖漪,“昨晚连旭酒后失态,是他的不该。等他伤愈,一定让他给你赔礼道歉。相信这一次他也长了记性,往后一定会严以律己,你这孩子何必较真儿,钻了牛角尖呢。” 安国公府夫人没想到皇后的态度会转变这么多。 张口就想继续为萧连旭辩解,被身旁的萧凌瑶一把拉住,不让她开口。 不管皇后是因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但她能转了口风,显然不一般,萧凌瑶不想让母亲咄咄逼人。 皇后这话说完,皇帝才开口,语气也软了,劝着暖漪,“骧儿说你身体不好,那就回府去歇着。前朝的事情不管后宅女子的事,你自管好好照顾麒麟儿,其他的事情不用管。” 能让帝后二人同时劝慰,实在是莫大的荣幸。 暖漪若是继续坚持,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只能默默点头,跟着楚骧退下。 皇帝走后,安国公府老夫人才在皇后面前叫嚷起来,“娘娘何必让她给唬住了,想去修行就去!她不想当这个骧王妃,自然有人抢着当!” 皇后原本就没有休息好,陪坐了一早上,乏的眼睛都睁不开,这会儿还得应付娘家嫂嫂,“那也要看皇上想不想再来一个骧王妃。” 暖漪嫁给楚骧这件事是水到渠成,暖漪当年救过楚骧,亲梅竹马,娶了暖漪那是楚骧不忘恩,也是皇家的回报。现在让暖漪离府,外面的人可不会说暖漪是只愿走的。只会说皇家忘恩负义,皇帝对霍家出手狠绝,就算霍铎战死,都没能挽回什么。 若是连最后的这个女儿都没有善终,那往后谁还敢给皇家卖命? 不说道义层面上的,单说眼前的事情,萧连旭冒犯骚扰骧王妃,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萧连旭的错。 会带累到骧王妃的名声,但绝不能让骧王妃来承担后果。 安国公府老夫人心疼儿子,撇撇嘴说:“又不是要她死,去祈福不是挺好的,她不在京城,连旭还能安稳些。” 萧连旭对霍暖漪起了心思这件事在安国公府内其实早就不是秘密。 早在暖漪大婚之前,萧连旭就闹过想要娶霍家暖漪,只不过当时的安国公没有全力支持,而且楚骧抢先一步罢了。 暖漪离京,对萧连旭未尝不是好事。 皇后懒得再说,她起身,抛下一句,“你是想让连旭立刻毙命。” 刚才楚骧的态度表现的很明白,若是暖漪真离京,没了王妃,楚骧哪里会善罢甘休。 第169章 走就走。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210章 走就走。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骧王府的马车上,楚骧与暖漪相对而坐,气氛冷凝。 他们俩年少相识,这么多年来感情一直亲厚,如此刻这般剑拨弩张,还是第一次。就算当初楚骧对霍祈起了杀心,暖漪对他的想法也是给予了一些理解的。毕竟当时霍祈做的事情,让暖漪都想亲手除了他。 曾经有过许多意见相左的时刻,但都比不得眼下,两人的目光来的冷。 马蹄声有节奏的响起,冷静了好一段时间,楚骧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刚才那些话是你想要帮助我脱身的办法,我权且当作你护我心切,使用的办法虽激进,但满心为我,不予追究。” 他在给暖漪找台阶下。 但暖漪并不领情,也可以说,暖漪并不想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她细细的给楚骧分析,“我这蛊毒实在诡异,便是袁夫人这样见多识广的人现在也只能研究出压制毒法的方法,并不能根除。这蛊虫留在我身体里,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能要了我的命。” 说到这里,暖漪抬头望了眼楚骧,“我的命不算什么,可对你来说,这也是个不确定因素,无论是他人想要用这个毒来威胁你,还是我会不会受毒的影响伤害你,都是未知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离开京城。能寻到根除的方法最好,若是不能,就死在外面,也干净。” “霍!暖!漪!”楚骧低吼,显然是气的不轻。 暖漪知道他现在一时接受不了,但有些事,要放长远来看,“你现在接受不了,但要我继续留在京城,往后不知道还要受多少人胁迫。第一次第二次你信我,护我,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你会不会怀疑我真的跟其他人有染?就算你能给我信任,但一次又一次的出事,对你来说真的可以接受吗?” 这一次是因为刚好京中局势所迫,需要楚骧犯错,他顺水推舟借着萧连旭找暖漪这件事去刺伤了萧连旭。 但若是局势到了楚骧绝不能犯错的境地呢?他又会怎么做? 而且,后宅养暖漪这么个大麻烦,时间长了,难保楚骧不会厌烦。 昨日楚骧就已经求了女人入府,嘴上说是当时的情形必须如此,那将来若是形式逼着他要让别的女人怀孕产子,又该如何? 暖漪看的清楚,她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有心那个位置,我本心也盼着你能走上最高的地方。但你我都懂,那条路是血与刃铺就,我如今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就连这身子都成了累赘。让我走,是生是死,全由命,倒也不用拖累你。” 楚骧一言不发,就端坐着,像是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模样。 但暖漪知道他都听进去了,她说着说着也有些伤感,默默低下头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大概是真的命不好。” 出生母亲就弃她而去。上辈子浑然不懂人间事,全凭本性活着,到最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家都没了,最后只有个哥哥守着她,难逃一死。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暖漪尽力活的跟上一世不同,她谨小慎微,竭力避免前一世翻过的错误。但如今看来,好似又走上了前世走上的路。 谁不会沮丧呢? 楚骧冷冷睨了暖漪一眼,还是不出声。 暖漪真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刚才在大殿之上,明明他都已经怒到眼睛发红,可是出了宫门,他看起来却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暖漪转头望向车外,耳边嘈杂的声音依旧,却早没了从前听到街市上热闹声音时的心境。 马车停在骧王府门口,楚骧并没有下车,只是眼看着暖漪下去。要是平时暖漪不会多问什么,但昨晚也是这样,她自己回府,楚骧外出,一夜过去,他就闯了那么大的祸事,这会儿,暖漪少不得多问一句,“你不回去?” 楚骧眉眼挂霜,根本看不出半丝暖意。 “进宫,面圣。” 这才刚从宫里出来,他这就又要进宫去。暖漪有心想问问他打算去谈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刚才暖漪是出其不意,说了个完全在帝后意料之外的解决方法,闹的帝后措手不及,才会侥幸过关。但楚骧伤了萧连旭这个事情,不可能因为她那么一句话就解决。 总归还要楚骧自己去面对。 深吸一口气,暖漪点点头,放下马车布帘,带着丫鬟进王府去。 正院里,袁夫人抱在麒麟儿在屋里踱步,不时往门外瞧。见暖漪回来,脸上的表情瞬间焕发神采,“你可回来了!” 袁夫人松了一口气,“真要是出什么事,我就算抛了这张脸不要,也要进宫去求求皇后。” 她在皇后面前多多少少还有些脸面的,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她必然要进宫去搏一搏的。 暖漪净了手后才接过麒麟儿抱着,孩子现在活力十足,抱在怀里一蹦一蹦的跳,暖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前些日子抱得多了,她肩膀都有些招架不住。可她就是想要抱着,这种重量让她心里安稳又踏实。 面对袁夫人,暖漪诚心道谢,“让您为我操心,真是多谢。” 袁夫人被暖漪这句话说的一愣,“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操心麒麟儿会希望他谢你?” 当然不会。 暖漪甚至希望麒麟儿忘了自己。 心思想到这里,暖漪沉声跟袁夫人说:“我大概要离京了。” 袁夫人生出几分‘果真如此’的感觉,霍铎没了,镇北侯府倒了,别说外面,就是这王府里,多少人都在背地里嚼舌根说暖漪这个王妃日后恐怕就要当摆设了。 昨晚楚骧又带了个女人回来,要知道从前楚骧专宠暖漪,如今这眼看着就要移情别恋。 袁夫人还不知道楚骧伤了萧连旭的事情,她毕竟不比佟盈萱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袁夫人还没有混进贵族圈,身边人不过都是下人。 她以为暖漪进宫是为了楚骧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去的。 当年袁夫人毅然离开霍铎就是因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霍铎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袁夫人自认没有跟萧氏竞争的条件,这才果断离开。如今暖漪显然也走到了相同的境地,没了娘家,丈夫有了新欢,与其留在这里受气,不如离开来的洒脱。 人总是会用自己的经历去理解旁人。 袁夫人对女儿的决定非常理解且万分支持,“走就走。没什么大不了的。离开了这京城,山高海阔,有的是快活日子过!”说完袁夫人都觉得如释重负,天知道让她在京城给人当嬷嬷有多憋屈,她早就不想呆在这里了。 第170章 我是她娘亲! 第211章 我是她娘亲! 袁夫人的话给了暖漪一丝支撑,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怀里牙牙学语的孩子,是暖漪唯一放不下的牵挂。 将孩子搂紧了些,暖漪眼眶发热,孩子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奶味儿,香香甜甜,像是永远不知世上愁滋味,只是让人闻闻都觉得幸福。 袁夫人哪里看不出暖漪的愁苦,她轻声劝着,“你如今这身体,若是能治好,迟早还能再见到麒麟儿,若是毒发,你留在孩子身边,反而让孩子有危险。” 那蛊虫到底是个什么秉性,谁也不知道。 让暖漪跟麒麟儿如此亲密无间,其实很冒险,毕竟暖漪是中毒之人,若是毒蔓延开来,孩子只怕也要受牵连。 暖漪省不得放下孩子,就算知道这样有危险,还是舍不下。她对袁夫人说:“昨晚阿骧去找了萧连旭,没问出什么来。” “他能问出来才怪。”袁夫人说的理所应当。 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袁夫人远比暖漪更了解男人,更了解人性。那萧连旭对暖漪有意,且看起来手段不俗,有跟楚骧正面对抗的趋势。这样强势的男人,跟楚骧争锋相对,算是情敌无疑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不刀兵相见已经算是克制。 尤其是,袁夫人说:“我昨日就告诉你不要跟王爷说关于那人任何一个字,你不听我的。往后这无疑是给你们夫妻之间埋下阴影。若一直感情好还到罢了,若有个误会,只怕难以挽回。” 说完袁夫人又想暖漪要离京的事,紧张道:“王爷会不会觉得你要离京是跟人私奔啊?若他这样想,你怕是走不了。” 暖漪万没想到袁夫人能想到那个层面上去,好笑道:“我说我要去五台山出家修行,这总不会招来怀疑了。” “果真?”袁夫人惊讶暖漪说出这种话来,“真要出家?” 暖漪无可无不可,“有什么关系,出家修行倒也清净。” “你要是出家了,跟王爷还怎么做夫妻?”袁夫人自己从没有过出家的想法,她实打实的讲,“青灯古佛苦的很,何必自讨苦吃。” 暖漪轻摇头,“除了这个办法,哪还有能让我出京的路子。” 皇家女眷,就算丈夫死了,那也要守寡一辈子的。根本不可能让她有离开京城的可能性,唯一能试一试的,也就是出家修行这一条路。 就这,还不一定走得通。 袁夫人往暖漪身边一坐,幽幽叹气,“真难呐。” 比起当年袁夫人说走就走,暖漪现在想离开,简直难过登天。楚骧这个夫君,论忠诚论体贴没得挑,唯独这个身份,皇帝亲儿子,堂堂骧亲王,实属高贵,有这样高贵身份的夫君在,暖漪可谓寸步难行。 暖漪倒是会苦中作乐,“幸好哥哥没有回京。” 若是现在霍祈在京,被控住着,那暖漪绝对是不能离开京城的。麒麟儿是皇家子嗣,就算暖漪不在,楚骧也会尽力给孩子最好,让孩子茁壮成长。但霍祈,怕是没有这个待遇。 暖漪还是不想让哥哥死。 大概是心力交瘁,暖漪下午又出现了咳血的症状,整个人萎靡不振。 袁夫人说有可能是萧连旭操纵了那雄虫,让暖漪毒发。 原本袁夫人研制出来的药物,足够压抑住暖漪体内的雌虫。 袁夫人自告奋勇,“我去安国公府一趟,见见那萧国公,他对你有意,何必如此狠心至你于死地。” 暖漪想拦,却已经没有力气开口,只能看着袁夫人离去。 袁夫人此前在皇后面前得了脸面,安国公府老夫人知道这号人物,听说袁嬷嬷上门求见,刚从宫里出来的安国公老夫人还有些迟疑,“骧王府的人?要他们假好心!” 好在老夫人身边还有明白人,“听说医术了得,皇后娘娘的身体就是这位嬷嬷救过来的,让她见见国公爷诊治诊治也好。” 事关儿子,老夫人没有继续阻拦。 只不过,她也并不领情就是了,“必然是那骧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为派个会医的嬷嬷过来,咱们就会就此作罢。绝不可能,若圣上不能给国公府一个满意的答复,老身就去京兆尹击鼓鸣冤,皇帝的儿子也不能随意出手伤人!” 最近皇帝对皇后格外恩宠,对安国公府也很是照顾。 这都是安国公府的底气,凭他楚骧一个没有母族,连岳家都没了的皇子,还不足以让国公府忌惮。 袁夫人经过层层筛查,如愿见到了萧连旭。 从前在皇后宫里,袁夫人已经见过萧连旭,只是那时候不知道这人对自己女儿有心思。 进到萧连旭养伤的内室,国公夫人金城公主守在床边,手里拿着温热的帕子,不时为萧连旭擦擦额头细汗,那模样端的是情深似海。袁夫人看着眼睛疼,明明府上有如此善解人意出身高贵的娇人儿做贤妻,偏偏窥探他人妻子,实在是无耻。 金城公主对袁夫人还算礼遇,却也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 让袁夫人给萧连旭把脉,她站在一边。 萧连旭的手筋儿都让楚骧挑断了,哪里还有什么脉搏可言。 袁夫人来之前只知道楚骧找过萧连旭,想着两人必不可能平心静气,大打出手本是应该,这才说要来给萧连旭治伤。毕竟楚骧是皇子,她猜着萧连旭也不敢伤了楚骧,单方面碾压,那就只可能是萧连旭受伤。 只是没想到萧连旭伤的如此重。 这只手算是废了。 别说握剑写字,怕是以后拿筷子都费劲。 基本算是个残废了。 袁夫人心惊于楚骧出手之重,又觉得理所应当,男人之间争夺女人,吃起醋来,杀伤力从来巨大。 “嬷嬷可有医治之法?”金城公主站在一旁问袁夫人。 袁夫人有口难言,这种伤,大罗神仙来了,都没救。 还没等袁夫人说话,萧连旭醒了,“金城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嬷嬷说。” 金城抿紧了唇,看表情是有些不愿意的。 萧连旭失血过多,而且这伤真真儿是疼进骨头里的,挑了手筋这种事,都是酷刑才会做。 他额头的汗水渐渐增多,金城与他僵持不下,只能妥协告退。 等金城出去之后,萧连旭忍着剧痛问袁夫人,“您是暖漪什么人?” 他调查过很久,只知道暖漪对袁夫人很信任,孩子都交给她来照顾,但具体是什么关系,却查不出来。外面说这嬷嬷是楚骧找来的神医,萧连旭却怀疑袁夫人跟暖漪的关系。 他不信楚骧找来的人,能让暖漪全心信任。 袁夫人看他实在可怜,就喂了他一丸止痛药。 吃进去后,萧连旭感觉疼痛感即可消除,简直神了。 随后他听到了更吓人的信息,袁夫人说:“我是她娘亲!” 第171章 她不屑。 第212章 她不屑。 这话讲出来,其实袁夫人自己倒比萧连旭更激动些。她从没有在旁人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身份,在皇宫里面那么久,一直都是被拿来当嬷嬷使唤。为了麒麟儿,她妥协了。但内心深处总还是有些傲气的,明明她不是下人。 如果镇北侯府还在,依旧显赫,那袁夫人怕是不会说出实情。毕竟镇北侯府在那里,当初霍铎认出她,强抢了她去,也依旧没有公开她的身份。 说白了,还是顾忌权势,镇北侯府的正经侯夫人是萧氏,哪里容得下她这样一个江湖女子。 如今却是形势不同了,就算说出她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威胁到任何人。 萧连旭作势要起身,“失敬。” 袁夫人挡了他的动作,“不必如此。” 因为萧连旭发自内心的这份尊重,袁夫人对他消除了几分恶感。难得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暖漪已经打算离开京城,没了镇北侯府,她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艰难。你若真对她有意,就该帮帮她。那蛊毒我无能为力,若你真有法子消解,就当做好事拿出来救救她。” 萧连旭沉默下来。 他知道楚骧这般冲动伤他,过后绝对要付出代价。只是没想到暖漪会承担责任,主动求去。 这让萧连旭对楚骧嗤之以鼻,楚骧眼下的困境,萧连旭看在眼里,他太知道现在是楚骧疲弱的时候,所以才会大胆找上暖漪。 但暖漪做出的反应超乎他们两人的算计。 楚骧只是想借着暖漪的名头犯错,让皇帝放下警惕。而萧连旭何尝不是利用楚骧的伤害来博得圣上的怜悯。 他们都是皇权夹缝中生存的人,谁又能独善其身。 唯独暖漪,单纯的只想离开这里。 那蛊毒石萧连旭手中的一张牌,他能控制暖漪,进而也能控制楚骧。 这袁夫人怕是被情爱剧情洗了脑子,竟然会以为靠着她的三言两语,萧连旭就能放弃握在手里这么久的王牌。 袁夫人确实没有想过这里面还有那许多的背景隐情,她只是想,“她已经是骧王妃,还给骧王生了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委身于你,你既然得不到她,为何不放她自由,让她能活的长久些。” 听了这话,萧连旭忍不住冷笑,“夫人好心肠。” 简单五个字,袁夫人甚至听不出背后深意,只觉得萧连旭说话阴阳怪气。 萧连旭并不大算放过暖漪,他想要得到的物件儿,能得到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毁掉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袁夫人看萧连旭无动于衷,半点没有想要救暖漪的意思,心里难免失落。 这些男人口口声声都说爱意至深,但到了关键的时候,却又都沉默寡言,不肯做出半分努力。当年霍铎面对京城萧家二小姐的示好,沉默以对,让刚刚生完孩子的她去面对京城来的贵女,直接导致她心态崩塌,抛家舍子。 如今暖漪遇到了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局面。 袁夫人保持着基本的礼仪,又给萧连旭留下了一些药,这就从安国公府退出来。 她走后,金城公主进了屋。看萧连旭脸色比之前好了些,也不冒虚汗了,还有些惊奇,“这位嬷嬷好医术。” 没想到骧王府藏龙卧虎,一个伺候人的嬷嬷都能有这般实力。 萧连旭面对金城时,总有些冷淡,态度显得高高在上。 轻哼了声,不作回应。 金城在宫里时就看惯了眉眼高低,她很知道萧连旭的脾气。无非是在外面对人卑躬屈膝,回到家里自然要找回些自尊,让自己显得高贵一些。能在她这个正经公主面前摆出些优越感,可能能弥补他出去后受的憋屈。 对于他这样的心思,金城十分了解,也愿意配合,毕竟她要做的事更重要。 金城拿着帕子,柔情蜜意地给萧连旭擦汗,其实他现在已经不出虚汗了,但她动作非常真实。 “真就那么喜欢骧王妃啊?要不然我去找她说说,给你创造机会暗度陈仓也好啊。”金城轻声细语。 萧连旭冷冷斜了她一眼,“她不屑。” 暖漪那个人,最是骄傲不过,性格也刚烈。提起她,萧连旭就会想起当年在街上对着他抽鞭子的红衣女子,那样的张扬肆意,像是世间万物都不被她看在眼里。 人就是这么可笑,明明他萧连旭从小丧父,被祖父、母亲等人送进宫看着楚骐的眼色长大,几乎没有挺直过腰板儿。但他内心深处就是向往暖漪那样肆意妄为的人。 像像她一样,不惧权势。 就算现在镇北府倒了,要萧连旭说,暖漪就该畏畏缩缩,变成跟他萧连旭一样,低眉顺眼做小伏低的做派来生存,但暖漪依旧艳光四射,坐在那大殿里,任是谁都不敢小看她。 金城听了萧连旭的话,忍不住嗤笑,“她有什么好不屑的?镇北侯府都没了,听说昨晚宴会上,骧王看上了一个歌姬,求了圣上带回府了。她往后的苦日子还长,不如早些攀上你这个靠山。有你愿意为她出力,骧王多少还是会忌惮一些。” 这京城别看表面上金光灿烂,背地里藏污纳垢的地方太多了。 金城在宫里这么多年,后宫不得宠的嫔妃为了能过的好些,委身给太监的都见过不少。 形势逼人强。 霍暖漪如今的处境,比她这个没了爹娘的公主,还要差几分。 萧连旭静静听着,心里叹一声,果然。 这金城跟他是相同的人,为了权势,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甚至为了能将昔日仇人踩在脚底,什么事情都能够接受。就算将丈夫分出去,她也只会帮着出谋划策,半点不会被私情所影响。 更甚至,心里就没有私情这回事。 可越是这样,萧连旭越是对暖漪求之不得。 凭什么她就可以肆意而活?还想离开京城天高任鸟飞? 这京城是个大牢笼,谁也别想逃。 萧连旭想要动动手指,这是他想事情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但是此刻,他的手指却毫无反应。 手筋断了,他的手没办法活动自如。 眼底加深了一层阴霾,楚骧你等着! 金城则提起旁的事情,“听说那新封的匈奴大汗马上就要抵京了,他不是早先给你来过信?你如今这个伤势,他来,你如何接待他?” 萧连旭突然提高了声线,“噤声!” 金城被吓了一跳,瞬间眼眶有些红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当初说都已经跟他商量好了,如今这手受伤,我也是怕你耽误了正事。” “你还说!”萧连旭挣扎着要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金城,“你心里的算计给我藏好了,敢在露出一点来,我斩了你!” 第172章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213章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楚骧进宫后一天一夜都没出来,暖漪探听不到任何消息,只能在骧王府里干着急。袁夫人自作主张跑去找了萧连旭一趟,回来也是神情恹恹,被暖漪问出了什么事,袁夫人只说这京城里的人恨不能长三个脑袋八只眼,一句话说出来恨不能有三层含义,让人摸不清看不透。 暖漪一听就懂袁夫人这是在萧连旭那里碰了钉子。 想来也应该,萧连旭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被袁夫人三言两句就说服,从第一次见面,暖漪就知道萧连旭是个心智非常坚定的人,能忍更善伪装。 轻轻摇摇头,暖漪让袁夫人出去玩玩,“总归我们快要走了,你还有什么需要买的都去添置来。” 袁夫人点点头,这京城虽然让人生厌,但总归是最繁华的地方,东南西北各地的东西都能买得到,真离了这里,怕是很难在见到商品这么齐全的街市。 送走袁夫人,暖漪抱着麒麟儿一起在屋里玩。麒麟儿如今学走路,但还走不稳,又不喜欢让人扶着,颠颠撞撞一般走两步就要摔。伺候的奶娘、丫鬟们哪里敢让他走,生怕摔倒。于是就一直抱着,不让他下地。 暖漪觉得这总不是办法,孩子到了这个时期,就是想要走路,而且学走路是个重要的过程,不能由着伺候的人怕摔倒就不让他走了。 卧房里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麒麟儿摔倒了也不怕,他小人儿一直被照顾的紧密,根本就没有摔倒过,第一次摔下去,面朝下趴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还有些发愣,一骨碌儿爬起来后,呆呆望了暖漪一眼。暖漪满脸是笑,夸他勇敢,摔倒了也不哭。 这么后的毯子,摔倒了确实不疼,麒麟儿只是有些被吓到,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顿时跟着笑起来。 接着暖漪就发现麒麟儿大概喜欢这种感情,竟然故意摔倒,然后哈哈笑。孩子的笑容无忧无虑,真真儿是纯净到能净化心灵。暖漪陪着孩子,只觉得那些纷纷扰扰都不见踪影,只有孩子让她满心欢喜。 胸口处隐隐作痛,暖漪知道是那蛊毒又在闹腾。 人说久病成医,如今暖漪倒也有了几分预判的能力。这蛊毒诡异的紧,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作起来,暖漪有时会觉得毕竟是活物,跟人一样,也有不一样的脾性,她体内的蛊虫怕是个精怪的,总是出其不意。 跟体内的蛊毒相处久了,暖漪生出几分彼此了解的情绪来。 真真儿是怪异。 麒麟儿平时总是被抱着,第一次如此敞开了走路,他很兴奋,来来回回走个不停。到底比平时的运动量要大很多,很快就体力不支,开始吃手。暖漪现在已经能明白孩子做这个东西的意思,急忙让奶娘抱下去喂奶。 当初暖漪是亲喂过的,现在看麒麟儿吃奶娘的奶,还有些难受。 原本她可以喂的。 哪知麒麟儿吃饱了之后挣扎着不睡觉,还要来玩。小孩子就是玩个新奇,根本控制不住。 暖漪只能陪着,房间里烧了地龙,暖意融融,陪孩子玩又是个费体力的事情,没一会儿,暖漪就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等楚骧回到府里,看到的就是母子两个头对着头一起睡着的画面。地上铺着狐狸皮毛,厚厚的一层,倒也不怕冷到他们。平时不觉得,这会儿麒麟儿跟暖漪脸对脸睡着了,倒看出几分相像来。 楚骧进门就挥手让伺候的人不要请安。 然后让忍冬等人都退出去,忍冬怕楚骧对暖漪带着孩子睡在地上的行为不悦,临走还小声解释了一下,“公子今日玩的开心,不愿意上床睡。” 楚骧点点头。 他一贯面冷,下人们对他都是畏惧大于一切,忍冬能顶着恐惧说这么一句,已经到了极限。 随后,屋内伺候的人鱼贯而出。 等人都走了,楚骧先是轻手轻脚将麒麟儿抱上床,这小子今天怕是真玩累了,平时若是睡着了被惊动,必是要哭个天崩地裂的。虽然人小,主子脾气却一点都不小。 安顿好了麒麟儿,楚骧这才到了暖漪身边。他看了暖漪一阵,就在刚才麒麟儿睡着的地方躺下。 跟暖漪一起睡在地上。 暖漪迷迷糊糊感觉到麒麟儿被抱走,伸手去抓孩子,被楚骧一把握住。 他力气大,暖漪一下就疼醒了。 见是他,竟有些无法面对。 夫妻俩相对无言,楚骧伸手将暖漪捞进怀里,暖漪睡地上,虽然房间里热,但她身上还是冰凉。反倒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楚骧身上气温很高,热乎乎的。 暖漪往他怀里钻。 习惯了在他怀里获取温度。 楚骧搂着暖漪,深深的叹出一口气。 就这么相拥良久,楚骧说出一句,“父皇会下旨让我去封地。” 暖漪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楚骧也不低头看她,就自言自语说话:“我的封地在剑南,那里距离苗地并不远,到了封地,我可以陪你苗地看看。天下奇蛊皆出自哪里,想来必然你身上的毒必然有破解之法,不必忧心。” 剑南?那里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 而且并不是中原腹地,虽富足,但自来道路不通。 暖漪没办法继续安稳下去,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着他的眼睛,“这怎么行呢?” 本朝除了犯下大罪被贬黜京城的官员,还从没有过去往封地的王爷。 暖漪难以置信,“你何至于” 楚骧不想看她,重新将人搂进怀里,恶狠狠的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暖漪想挣扎着出来,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能低吼,“楚骧!你这是做什么啊!你不要皇位了吗?那剑南一没有兵马,二道路不通,你去哪里是要占山为王,当个闲人雅士不成?你疯了吗?” 朝中风云变化,楚骧目前是最被看好的皇位继承人,暖漪身在局外都能看的明白,难道楚骧看不懂。这个时候远离朝堂,他是疯了不成? 萧皇后还在虎视眈眈,楚骐也已经进入朝廷任职。楚骧这一走,不正遂了这些人的心意?暖漪难以理解!她万万没想到楚骧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身上出了一层汗,暖漪心口的疼痛愈发明显,她知道自己不能情绪激动,否则会激起蛊虫的强烈回应。 但现在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揪着楚骧的领口劝他,“楚骧秦骧阿骧放我一个人走就可以。你身上背负了那么多,你母亲,你的外祖父一族,还有那么多辅佐你的人。”骧王府仅门客就养了上百人,暖漪虽然从不过问,却也是知道前院每日人来人往,依附在楚骧身上的人并不少。这还是明面上的,朝中到底有多少人背地里跟楚骧有牵扯,暖漪不知,却也能猜得到。 暖漪得不到他半点回应,着急之下,说道:“还有我哥呢,你若是登上大位,我哥还有回来的机会。” 提起霍祈,楚骧难得眉眼染了情绪,“怎么?你到如今还惦记着他?” 这醋吃的,让暖漪啼笑皆非。 “他是我哥哥。” “那也不行。” 暖漪只得闭嘴不言霍祈,“那麒麟儿呢?麒麟儿怎么办?” 第173章 明日一早就启程。 第214章 明日一早就启程。 楚骧微微皱眉,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暖漪,“父母双全,远离纷争,难道不是最好的成长环境?” 一句话,让暖漪醍醐灌顶。 话当然是这么说没错。 她有很多念头冒出来,比如麒麟儿若留在京城,就是受万千瞩目的皇长孙。若是离京,就没了这样的殊荣。但这些,她都没有说,只问一句,“你甘心吗?” 楚骧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才有了今天,能认祖归宗,有了跟皇后一党抗衡的能力,现在就这样放弃,暖漪总觉得他不会甘心的。 甘心? 楚骧搂过暖漪,“又不是不回来,若你身上的毒顺利解除,回来便是。” 哪里有那么容易。 不过暖漪已经不打算说了,离开京城,还能够带上麒麟儿,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成了现实,真是再好也不过。甚至于暖漪想,离京之后就算毒发身亡,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相比于暖漪的坦然接受。 令骧王携家眷去封地的圣旨下来之后,京城各方势力可谓一片哗然。 慈恩殿中,楚骐身子微微颤抖的站在萧皇后身边,语调压制不住的激动,“母后,父皇这是放弃二哥了吗?” 将楚骧逐出京城,这真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萧皇后内心也难抑情绪,但在儿子面前,她总要克制一些,音调微扬,“为个女人,不堪大用的东西。”趁机教育楚骐,“骐儿当吸取教训,女人不过身外之物,万不可为了女人昏了头。” 楚骐狠狠点头。他知道萧连旭酒后骚扰暖漪的事情,更知道楚骧冲动之下废了萧连旭的手。这件事大家都在期待一个后果,先开始听说暖漪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想要一力承担。但楚骐总觉得不能让这件事这么轻轻放下,若是楚骧真推个女人出来顶缸,那么明日的早朝之上,楚骧必然会被朝臣的唾沫星子淹死。 楚骐正上下打点,让明日参奏楚骧的人更多一些,没想到父皇那边就已经下旨了。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这京城若是没了楚骧,那太子之位便是他楚骐囊中之物! 这如何能让楚骐不心潮澎湃。 萧连旭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楚骐那么天真,他微微一笑,“那剑南距离苗地很近,骧王怕是打算亲自去寻找解毒之法。” 金城坐在他身边,眸光闪闪。 没想到骧王会为了骧王妃做到如此地步,倒是让金城有几分羡慕。自小金城就知道人与人之间没有所谓永久的感情,只有相互利用才能获得长久的支持。 看霍暖漪失了父兄支持,成了孤女,金城内心深处倒有几分怜悯,霍暖漪现在的境遇,与金城当初倒是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金城抬眼看看讳莫如深的萧连旭,这个男人不是骧王。他绝不会为了自己,放弃京城中的一切。 金城轻声说:“他们现在走了,呼衍丘进京,可就见不到人了。” 萧连旭目光如刀,“去,把那虫子拿来,绝不能让他们就这般出京。” 骧王府内,佟盈萱听到这消息,重重地跌落在绣凳上。 她不知暖漪中毒的事情,只当是楚骧伤了萧连旭之后,皇上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 身在京城,都知道被发配出京是个什么境遇。 “嬷嬷,完了,全完了。”佟盈萱失望至极。 嬷嬷也是慌了手脚,这如何能说驱逐出京就驱逐出京了呢。 “那安国公虽重要,还能越过王爷去?伤了他确实该罚,但也不能如此重啊。”嬷嬷心里不服。 佟盈萱摇摇头,那萧连旭乃是皇后嫡亲的侄儿。楚骧在外带兵,对京城最近一年的形势不了解,佟盈萱确实消息灵通的。 帝后感情升温的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思来想去,佟盈萱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将来还能全须全尾保留下来。” 提前离京,不用跟楚骐正面对抗,就算将来楚骐登基,倒也不会对骧王府进行清算。 骧王府开始准备启程的行李,楚骧跟暖漪才回京不久,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开封,这又要走。 骧王府前院里。 汪功维将京城各家对骧王出京的反应说完了之后,轻声总结,“王爷如此有魄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释棘已经蓄了头发,如今早已经看不出出家高僧的模样,当初弘虚法师圆寂时,让释棘来京城辅佐骧王,释棘非常尽责,一直跟随在楚骧左右,对于楚骧突然的决定,他很是支持,“剑南佛家禅寺众多,乃是山明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 汪功维反驳,“王爷迟早会回来。” 楚骧听着他俩对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突然提出离京是一时意动,皇帝眼看着不愿善了,那不如就退一步。如今这般,倒是让皇帝没了多少余地。 楚骧离京,马上匈奴呼衍丘就会进京,楚骧自信京城中人,没人能够镇得住呼衍丘。到时候妖魔鬼怪绝对都会现身,而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原本楚骧是打算等呼衍丘来京,再深入调查,现在看来,瓮中捉鳖倒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就快些走,“劳二位盯着些,不要耽误了时辰。” 平时虽经常斗嘴,但关键时刻,汪功维与释棘绝对是楚骧的左膀右臂。 当晚,暖漪毒发。 袁夫人守在床边,急的嘴上长了一圈燎泡。 “这眼看着要离京了,怎么就撑不住了!”袁夫人扭头对上坐在一旁沉着脸的楚骧,“她如今这样子,怕是不能长途跋涉。” 楚骧皱着眉,暖漪这毒发的时间,实在是太巧合了。 让人不得不怀疑。 而暖漪则断定这是有人蓄意为之,“不能留。赶紧走,他们越是不想让我走,越是有猫腻。不能让他们得逞。” 掌握蛊虫的人不想让她离京,必然是有阴谋算计在的。 暖漪不想久留。 “我就是拼着一死,也绝不能让这些人利用。” 暖漪还是有傲气在的,绝不甘心于成为被利用的对象。 楚骧沉默片刻,猛然站起身,“明日一早就启程。” 这京城怕是要乱了,他们要趁早离开! 第174章 可要飞鸽传书禀报王爷 第216章 可要飞鸽传书禀报王爷? 楚骧离开队伍时并没有带走多少人,这亲王就藩,从来也没有中途掉头回京的先例。所以他只能秘密回京,表面上看起来还要跟在队伍里一样。 就藩的队伍浩浩荡荡,亲王连同家眷还带着孩子,侍卫、家仆、丫鬟等等,十多辆马车一字排开,行走在管道上。 佟盈萱自从楚骧走了就守在暖漪的马车里,孩子也带在身边,显得马车里有些拥挤。好在这马车是楚骧先前特制的,比寻常马车要大上不少,才能容纳这么多人。 “你感觉怎么样?”佟盈萱望着暖漪苍白的脸,是真为她担心。 暖漪心口位置痛到发麻,并不想开口说话,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坚持的住。 佟盈萱昨日想了一夜,从楚骧伤了萧连旭,到骧王府仓促就藩,前前后后仔细分析一番,得出一个她自己都很震惊的结论,“是不是萧连旭伤了你?” 原本只是听说萧连旭醉酒对暖漪出言冒犯,这其中还有些桃色传闻,说暖漪跟萧连旭在醉酒后有了首尾,这才激的骧王直接出手伤人,且下手那么重。佟盈萱原本是信的,只因这种事,外面绝不敢杜撰,一个一品国公爷,一个超品亲王妃,这两个人若没有一点瓜葛,谁又敢往他们身上泼脏水。而且皇后千秋那天,暖漪确实中途退场,并且到最后佟盈萱走都没有露面。 佟盈萱对这件事到没有多少幸灾乐祸,更多的是叹息女子活在世上,苦啊。 暖漪失了父兄庇护,竟然被萧连旭这般欺辱到脸前来,实属可悲。 只是这件事佟盈萱想着该低调处置,绝不能张扬才对。没想到楚骧会直接出手,将萧连旭伤的那么重,闹的满城风雨。可昨夜,佟盈萱改变了原先的想法,若是萧连旭并不是调戏暖漪,而是重伤暖漪,以至于暖漪生命垂危,命不久矣。 若真是如此,那楚骧出手伤人就显得非常正常且解恨了。 暖漪已经痛到昏昏欲睡,没有气力去回答佟盈萱的问题。可佟盈萱不需要更多的回答,就暖漪现在这个奄奄一息的模样,足够佟盈萱愤怒且心疼了。 马车速度很慢,是为了能尽量平稳,让暖漪尽量舒适些。 突然马车猛然一停,车里众人都往前倾身,忍冬抱着麒麟儿在玩,孩子不可能一直安静坐着,好在马车还算宽敞,麒麟儿在车内摸摸看看,还没有过探索期。马车骤停,忍冬使出全力护住麒麟儿周全,虽抱住了孩子,没让孩子磕到碰到,但还是让麒麟儿受了惊吓。 瞬间,麒麟儿扯开了嗓子,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吵醒了昏睡中的暖漪,她目光急切,“怎么了?” 佟盈萱最先站起身来,打算出马车去查看,谁知还未推开马车上的小门,就听外面侍卫在喊,“有刺客!” 身形一顿,从未遇过这种事的佟盈萱仓皇回头,看着车内病重的暖漪以及大哭的麒麟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深吸一口气,她坚持推开了马车门,若真有危险,那也该她顶上去。 哪知打开马车的一瞬间,就跟准备进马车的男人脸对面。 男人的面容与几年前改变了很多,但脸侧那道疤却是化成灰佟盈萱都认得出来。 “霍祈?!”佟盈萱惊呼。 霍祈抬手就捂住了佟盈萱的口,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佟盈萱,但惯性的动作还是让他控制住佟盈萱。 “我不会伤害你们,让侍卫都退下。”霍祈说完这一句,就把佟盈萱丢在马车外,而他自己,探身进了马车。 佟盈萱从马车边缘落在地上,霍祈算手下留情,她不至于摔伤。暖漪的马车里都是忍冬等平时贴身伺候暖漪的丫鬟在守着,佟盈萱虽然为了保证她们安全,也进了这辆马车,但平时照顾佟盈萱的人都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坐着,包括佟盈萱的嬷嬷。 听到有刺客,嬷嬷先不管不顾的跑下来,见佟盈萱跌下马车,先是跑过来扶住她。 “小姐!”嬷嬷惊慌失措。 她们都是高门大户后宅养出来的精细人,若说勾心斗角都是好手,碰到这种硬碰硬又是离开京城这么远的地方,都显得非常慌乱且无助。 佟盈萱拍拍嬷嬷的手臂,表示自己没事,在抬眼看周围严阵以待的侍卫,更是站直了身体,安抚众人,“是熟人,不必惊慌。” 侍卫长面有难色,他耳力出众,自然听到了刚才佟盈萱那声‘霍祈’,楚骧身边的侍卫,除了最近两年新招进来的新兵蛋子,其他人对霍祈,那是绝对是熟悉。 尤其是侍卫长这种跟了楚骧多年的人,对霍祈更是敬重,比半个主子也不差什么。 霍祈乃是王妃的亲兄长,他来了,对内倒没什么。关键问题是霍祈这会儿出现在这里,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处理? 侍卫长问佟盈萱,“可要飞鸽传书禀报王爷?” 佟盈萱知道霍祈之前犯下的错,按理说皇帝不多追究,但霍祈这辈子的仕途完了,不仅如此,怕是皇帝并不希望霍祈在出现在视野里。最好就当这个人死了,永远消失。 形同流放。 佟盈萱猜测楚骧大概跟皇上是相同的想法。 于是她摇摇头,“王爷去办正事,何必为了这等小事扰他心神。” 侍卫长还有些举棋不定,佟盈萱索性把话说的更明白些,“他来怕是思念妹妹,王爷不在倒也是好事,全了这份亲情。” 王爷在,霍祈怕是不会露面。 侍卫长想了下,觉得这说法倒是过得去。 并且私心里,侍卫长也想让霍祈见王妃最后一面,外人怕是不知,侍卫长可是得了王爷亲自叮嘱的,若是路上王妃撒手人寰,如何处理尸身,王爷都有详细交代。 既如此,侍卫长点点头,重新整装队伍,让一切都恢复如常。 继续往剑南方向出发。 佟盈萱望了眼暖漪的马车,眼前又浮现出刚才霍祈那张脸,相比于从前在京城有过的几次见面,霍祈脸上那股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气质已经完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风霜侵袭留下的沧桑,以及眼眸中的坚毅与冷漠。 相比于这几年佟盈萱不怎么如意的生活,霍祈才真真儿是脱胎换骨了一番。 其中的苦痛,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佟盈萱不想打扰兄妹俩这难得的相聚,没有再进马车,而是带着嬷嬷去了后面原本属于她自己的那辆马车。 心情却一直低沉,霍祈疼爱妹妹是出了名的,不知道见到病入膏肓的暖漪会是怎样的心痛。 “唉。”佟盈萱心中闪过一丝心疼。 第175章 哥,你好毅力。 第217章 哥,你好毅力。 马车里,麒麟儿咋一见到霍祈的脸,就止住了哭声。泪珠儿挂在眼角,要落不落,看起来尤为可怜。忍冬情绪激动,“大少爷!” 霍祈目光淡淡,经历过生死,他如今情绪甚少表露,看起来像是无悲无喜。偏就是这么个人,竟变戏法似得从怀里摸出一匹木头雕刻的小马出来,递到麒麟儿面前。 “马!马!”麒麟儿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字,其中就有‘马’这个字。 身在皇家,见的最多的除了人就是马,尤其这次出京,一路都是乘坐马车,麒麟儿爱马如痴。 接过霍祈递过来的小马,就听霍祈说:“带他到别处玩玩,这里怕是要见血。” 忍冬心提起来,她自然不会想着霍祈会伤害暖漪,此时心里想的全是,主子只怕又要受苦了。只恨这蛊毒实在诡异,什么法子都试了,却也还是找不到有效的方法。 霍祈的话,忍冬绝对是百分百服从,叫停了马车,抱着麒麟儿下去,还有秋叶,也一同离去,马车里只留下霍祈以及暖漪兄妹俩。 暖漪还是昏昏沉沉,就连亲哥哥到了身边,都好像毫无察觉。 霍祈望着妹妹苍白的脸,渐渐的红了眼眶。 都是因为他才会伤成这样。 情绪失控不过一刹,很快霍祈就拔出匕首,在暖漪的手腕处划下一个十字,之后将身上带着的药粉撒在伤口处。 很快看到药粉溶于血管中,霍祈握着暖漪的手腕,静静坐着。 大概等了三刻钟,就听暖漪咳嗽,人渐渐苏醒。 暖漪觉得自己怕不是已经死了?抑或是回到了上一世,否则怎么会见到哥哥。 “哥?”她小声叫。 霍祈脸上没多少表情,他这张脸好似在不久前的那场战争中冻住了,不同于楚骧那种天生的冷漠,霍祈更像是惊弓之鸟,在尽力压抑克制自己的情绪。 “醒了?” 暖漪点点头,又摇摇头,“哥” 话还未出口,暖漪就看到了霍祈脸上的那处疤,这是上一世没有过的疤痕。脑袋一醒,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你怎么在此?” 霍祈默了片刻,“我原本打算跟呼衍丘一同入京看看你,没想到听说楚骧就藩离京的消息,我猜着怕是出了什么事,就来看看你。” 暖漪想动,一使力就感觉到霍祈握着她的手腕,而手腕处有伤。 “这是?”暖漪露出疑惑的表情。 霍祈同样望向暖漪手腕,轻声说:“我夜里潜伏在呼衍丘的大帐之上,看他这般操作,偷拿了些药粉想要让你判断一下是什么邪术,没想到意外能救你。” 在卫城,楚骧带着暖漪走后,霍祈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原本他也是天之骄子,堂堂镇北侯世子,在卫城更是一呼百应的存在。却因为一时意气,丢了一切,不仅害父亲丧命,家族没落,更是让妹妹深陷泥沼。 他自暴自弃,整日混迹于赌坊之中,任凭谁看了,都会叹一句此人已废。 要不是心里还有一丝对妹妹的惦念,他迟早会醉死在街头。 听闻呼衍丘作为新任匈奴大汗要进京谢恩,他心思动了动,皇帝既然要施恩匈奴,那么曾经跟匈奴有过牵扯的他是不是也能得到一点点的宽恕。即便他此生无望,那他是不是还能看看妹妹。 内心深处霍祈相信楚骧能照顾好暖漪,也会尽心护暖漪周全,只是不亲眼看看,他总不能放心。 他打算暗自跟着呼衍丘的队伍,一同入京。 只是路上发现呼衍丘行径诡异,不仅大肆宠幸女子,一夜有时能连御数女,更是让霍祈发现,呼衍丘深夜竟会划破自己的手腕,放血出来。 这等行事手段绝不寻常,霍祈出于长期的对匈奴人的警惕,偷了些药粉来。 原本是想着入京后让暖漪看看这药粉的成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想到在偷药粉的时候让霍祈发现更惊人的秘密。 不过这件事他不打算告诉暖漪,以免暖漪思虑过度。 暖漪听哥哥说了这些话,好半晌没出声,盯着自己的手,良久才说出一句,“救我做什么?不如死了干净。” 这话简直跟针一样扎进霍祈心里。 他疼的骨头缝里冒寒气,眼底充盈着血丝,“你怎会如此想?阿骧呢?你还有他,你们还有孩子,怎能如此丧气。” 在卫城时,霍祈整日醉酒,心里其实想的跟暖漪所说十分相似,死了倒干净。他觉得自己一身罪孽,害死了父亲,害惨了妹妹,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倒不如死了,一了百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妹妹竟然也会生出如此想法。霍祈一直想着暖漪身边有楚骧,有孩子,身为女子,以夫为天,就算有他这么个糟心的哥哥,也不该受到太大的波澜。 没想到暖漪竟然也这般对活着毫无动力。 暖漪面对哥哥,总是比面对其他人时虚弱些,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阿骧身在局中,哪里还有后退的余地。如今的形势,只怕他的对手连一个跪的地方都没给他留。我帮不到他什么,至于麒麟儿”说起儿子,暖漪就忍不住眼泪,“我这样随时毒法根本护不住他的娘亲,有了等于没有。” 霍祈大为吃惊。 没想到一贯积极的妹妹,就算身在大漠也任劳任怨绝不放弃的妹妹,竟会生出这般消极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怒斥道:“你医术了得,这点毒只要你费心思去了解去研究,怎么能有无法破解的道理?你自己幼时没有娘亲在身边,受过的苦是不是忘了?当年你那奶娘不准你哭出声,捂住你的嘴,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怕是都要被她捂死了!你现在看着弱,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没人欺负你孩子,等你真撒了手,你试试着!” 哥哥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在暖漪心头。 她从没有这般想过。 骂完妹妹,霍祈又缓下音调,给妹妹分析,“你是中毒了还是中了呼衍丘的邪术?你在大漠那么久,身体底子被掏空了,回来静养会生病太正常,从前阿骧最开始去卫城的时候,回京也会病一段,养养就好了。我看你就是前阵子心情不渝,才会如此严重,快快振作起来,你我兄妹,草原上九死一生都熬过来了,现在怎能如此轻易放弃。那呼衍丘狼子野心,他对你下手必有后招,你不快些好起来,难道要看着他为所欲为?为了爹,也不能放匈奴人在我朝放肆!” 霍铎跟匈奴人战了一辈子,就连死都死在匈奴人刀下。 暖漪深吸一口气,“哥,你好毅力。”经历了这么多,竟然还能振作起来,暖漪发自内心的佩服。 霍祈无言以对,天知道这一趟他来,就只是想看着妹妹过的安好,就打算了去此生,并没有半点求生的意志。但妹妹这般模样,让他如何能不振作! 一切皆有他而起,那么也该由他来担起责任。 第176章 别怕,我去去就回! 第218章 别怕,我去去就回! 当晚,一行人入住驿站。 暖漪特意将佟盈萱请来,霍祈就坐在暖漪身边,等着佟盈萱来。 佟盈萱进门与霍祈四目相对,颇有几分尴尬,也会觉得感慨。一别数年,两人的境地可谓换了天地。她如今是骧王侧妃,而霍祈早已经不是京城世家公子,脸上的疤痕比之从前看起来没那么刺眼了,大概是这几年经历的坎坷多了,脸上风霜雨雪,反倒不显那疤痕可怖了。 暖漪已经能撑着坐起来,她感觉这蛊虫其实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暖漪心志坚定时,蛊虫好似就会安稳些。遇上暖漪心态失衡,自暴自弃,这虫子就会嚣张起来,肆意作乱。 霍祈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肃声说:“我护送你们去剑南。” 这件事霍祈已经跟侍卫长商量过,好在楚骧这次离京带在身边的人多是从前旧人,侍卫长对霍祈很熟悉,也心怀崇敬,态度恭敬。 只不过,这件事还是要郑重跟佟盈萱谈谈,毕竟楚骧离开时,将暖漪以及孩子都交托给她了。作为主事人,应该被尊重。 佟盈萱来之前有所预料,霍祈来若是暖漪一切都好,兄妹俩叙叙旧可能就会分离,但如今暖漪的状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这让霍祈如何能放心离开。 “这”心里有预料是一回事,真实施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她们这一行人去往封地就藩,对外要谎称楚骧一直在队伍里,对内,只有两个女子,霍祈毕竟是外男,并不方便。 霍祈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从来心细如发,轻声说:“我可以佯装楚骧,我与他一同长大,对他的行事风格很熟悉,笔迹行文都辨不出真假,路上若是遇到突发情况,也可骗过一二。” 佟盈萱眼睛瞪大了,还第一次听有人把伪造笔迹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再次见到佟盈萱如此生动的表情,霍祈嘴角一翘,倒笑了。如今的佟盈萱事事处处都以王府侧妃的标准要求自己,端庄娴雅到了有些假面的地步,能看她流露出哪怕一丝真实情绪,都很难得。 霍祈从来都是个离经叛道的人,虽然经过降书一事,他如今收敛很多,但是骨子里的东西,岂是说改就改的。 接着,霍祈说:“暖漪还有麒麟儿这方面不用避嫌,她是我亲妹子,小时候跟我同吃同住都是常事。说到底就是侧妃娘娘您会有些不便,我会恪守规矩,尽量少出现在侧妃娘娘面前。” 他这话说的直白也有些冒犯。 佟盈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言语不善道:“你说话有信用?你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当年还曾强吻过她呢。 虽然佟盈萱已经成婚多年,但跟男人的接触少的可怜,唯一能称得上亲密的行径,就是多年前被霍祈强吻过。 现在想起来还会脸红心跳,恨不能宰了霍祈这个挨千刀的。 霍祈好似早已经忘了当年冒失,拱手道:“往后必距侧妃数丈之外。” 他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又让佟盈萱不舒服了,这种心情很奇怪,讨厌他的亲近,又对他冷漠的态度生气。 “随你的便。” 佟盈萱站起身,甩袖离去。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了,暖漪扭头看着自家哥哥,“我怎么觉得你跟她有些数不清道不明的调调。” 佟盈萱脾气最是好,在楚骧面前几乎温顺成了小绵羊,连抬眼多望一眼都不曾,但面对霍祈,佟盈萱却是另一番样子,倒不是说脾气多坏,而是更真性情些。 霍祈表情僵硬,不见半丝动容,“我现在一介白身,入不得她的眼。” 何止是白身,他现在距离戴罪之身不过一步之遥。 早先他是镇北侯府世子的时候就没有资格跟佟盈萱发生些什么,现在更是不可能。 随后的日子,霍祈说到做到,凡是佟盈萱出现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踪影。 他们一行人在路上遭遇两次袭击,来人不打算取人性命,却又步步紧逼。好在楚骧留下的人多,加之霍祈武艺高强,轻松击退来人。 暖漪最近在研究蛊虫的破解之法,霍祈对暖漪有一种盲目自信,他断定暖漪能自己想出破解之法,暖漪为了不让哥哥失望,只能放胆试一试。 霍祈私下里跟暖漪说,楚骧在京城的处境只怕不妙。 来袭击他们的这两拨人显然都是来试探的,到底是试探楚骧在不在队伍里?还是试探旁的什么,霍祈也猜不透。 霍祈如今沉稳不少,若是从前他必然是要抓住这些刺客追查个水落石出的,但如今,他更关心的是暖漪还有孩子的安全问题,那些人只要不来害人,跑便跑了,他倒没有追击到底的心思。 楚骧留下的侍卫长也是这个想法,生怕对方声东击西,故意引开护卫,然后对暖漪还有孩子下手。 去剑南途中会经过一段很艰险的路程,自古剑南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皇帝将这块地方给楚骧当封地,不知背后有什么样的深意。 这段路马车倾覆的风险很大,所以无论是暖漪还是佟盈萱都需要下马车步行经过蜿蜒山路。暖漪身子还弱,霍祈背起妹妹,他好调侃,“在大漠的时候,你背着我,现在终于能让哥哥背回来了。别怕,很快就过去的。” 这段路修建在悬崖峭壁上,脚下万丈深渊,让人看着就腿软。 麒麟儿由侍卫长抱着,怕丫鬟们力气不够,摔了孩子。 忍冬等人都手牵手,前后抱团经过,有人脚下打滑,就互相拉住,以免谁掉下去。 佟盈萱被嬷嬷护在里侧,这嬷嬷倒是胆大,就走在佟盈萱外侧,虽然也是吓得双脚打颤,却也还是尽力护着佟盈萱。 就凭这行为,值得嘉奖,实乃忠仆。 经过最险的一段路后,就到了剑南地界。 明明经过山路时四周云雾缭绕看起来像是走到了无人之境,却在度过了最艰难的关口之后,发现另一片天地。 下山后,暖漪等人受到了当地驿站的热情款待,餐桌上不仅有鱼虾,还有白如碧玉的豆花。 暖漪吃不下荤腥,唯独这豆花,她觉得清爽,多用了些。 当晚,佟盈萱三更时分敲响暖漪的房门,忍冬等人白天累坏了,竟然没醒。还是暖漪自己爬起来开门,门外,佟盈萱表情仓皇,“暖漪,快去看看嬷嬷,她发起高热了。” 暖漪披着衣服去了隔壁屋子,那嬷嬷应该是给佟盈萱陪夜的,睡在内室外的榻上,此时脸颊通红,整个人都发烫,已经烧的说胡话了。 佟盈萱急的直掉泪,“应该是白日里护着我,惊恐之余又受了凉,都怪我没用,竟无知无觉,到这会儿才发现异常!” 离京千里,佟盈萱身边最亲近的人便是这个奶嬷嬷了,若是这奶嬷嬷有个三长两短,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暖漪说话有些喘,“莫慌,我叫我哥起来,让他去抓药!” “都这个点了,哪里还有药铺开门。”佟盈萱急的跺脚。 “他会有办法的。”暖漪对自家亲哥的手段,还是很自信的。 去叫了霍祈来,说了情况。霍祈点头,“你把药房给我,我去抓来。” 临走看了眼满脸是泪的佟盈萱,她应该是慌忙发现嬷嬷发热就去找暖漪,现在身上还穿着寝衣,脖颈处露出大片白皙肌肤。 望着佟盈萱,霍祈声线温柔,“别怕,我去去就回!” 第177章 身边可否有人照顾。 第219章 身边可否有人照顾。 暖漪等不住霍祈回来,先回房去休息。 等霍祈抓了药回来,就看佟盈萱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嬷嬷身边,拿着帕子在给嬷嬷擦汗。 “人都到哪里去了?”霍祈疑惑。 夜深了,周围安静的很,这地处剑南的驿站不比那些身处交通要地的驿站那般热闹,便是午夜也还是人来人往,店家也不会彻底关门歇业。这里人员来往稀少,剑南相较于外界,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独立王国。因交通不便,若不是必要的情况,轻易不会有人星夜赶路前来。 佟盈萱眼睛有些浮肿,想来是之前哭过的原因。她已经穿了外衫,倒不是霍祈离开前衣冠不整的模样。 听到霍祈的问话,她轻声说:“今日都累坏了,让他们休息。” 今日队伍里的所有人都走了很长一段崎岖的山路,主子们只需要顾好自己,下人们却还要照顾主子。丫鬟们原本也娇弱,在山路上一脚深一脚浅,能坚持着走出来,实属不易。 这会儿都睡熟了,佟盈萱也不想再去把人折腾起来。 离开京城,好似主子、奴才的观念也会变淡很多,一路行来,身边伺候的人早已经跟主子产生了更深刻的感情。佟盈萱也怜惜一路跟着她到这里来的下人们,抛弃了京城那繁华景秀地,到这个名不见经传,要穿越高山丛林的地方来,彼此互相依靠的情绪更重。 霍祈当然能懂佟盈萱的心思,他从前与自己带的兵就是如此,将那些士兵当作自己的家人,不愿他们受到一丝丝的伤害。 也正因为此,才会犯下那大逆不道的罪过。 霍祈从怀里掏出抓回来的药材,“那熬药怎么办?” 佟盈萱指了指支在屋子里的小火炉,原本这地方没有地龙连个火盆都找不到,店家看他们身份贵重,特地拿了这不常用的小火炉来给他们取暖用。 现在刚好用来煎药。 佟盈萱在霍祈外出的这段时间已经翻箱倒柜,从箱子里找出煎药的陶罐。也幸好嬷嬷说这等应急用的东西,还是随身带着,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在马车上也能煎药,不必因为赶路买不到现成的而抓瞎。 “当心走水。” 霍祈有些不放心,话音刚落就看佟盈萱去掀陶罐的盖子,这陶罐已经被佟盈萱放在火炉上一会儿了,手指碰到陶器盖子,当即‘啊’了一声。 劈手拉过她的手来看,发现指尖烫红了一片。 她皮肤细嫩,几乎瞬间就看见起了小泡。 想她一个在京城娇生惯养的世家千金,哪里做过这等粗活。霍祈叹口气,站起身出去打了水来,又将抓回来的药放入陶罐。 他微微侧着身子,观察小火炉里的火力。 这里根本也没有银丝碳,全靠店家拿来的木材烧火。佟盈萱可能是怕尴尬,从放木材的篮子里拿出木头来往炉子里丢。 她刚放进去,就被霍祈给拿出来了。 “怎么?”佟盈萱有些微怒,这怒气来的莫名其妙,明明霍祈也没有惹她什么,可她就是为此时的一切生气。 霍祈好言好语的解释,“那木头是湿的,烧起来会有毒。” 佟盈萱咬咬嘴唇,有些半信半疑。她怎么从没有听说过湿木头烧着了会有毒? 霍祈看她那张温柔至极的脸在火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眼神里的怀疑毫不遮掩,莫名就生出想要逗弄她的心思,克制不住情绪,霍祈笑:“你这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怕是被人卖了都要给人数钱。” 这话在霍祈来说,完全是最日常的言语,但到了佟盈萱耳里,却有了不同的含义。 “怎么?你还想卖了我?”佟盈萱原本就委屈,被他一说,眼睛都红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霍祈时,她的情绪如此难以控制,明明她是如此厌恶他。 看她要哭,霍祈慌了神,才发现自己老毛病犯了,不该言语调笑的,立刻道歉,“哎哎哎,怎么急了。我混说的,你堂堂骧王侧妃,我哪里敢卖了你啊!” 佟盈萱却不依不饶起来,“我不是骧王侧妃你就敢卖我吗?” 这话就不讲理了。 要是从前的霍祈,怕是就要回怼了。 可如今的霍祈脾气早已经磨练到软柿子的地步,当即表示,“岂敢岂敢,你便是这路上一行人,我也不敢动你分毫。” 这话听着倒还顺耳。 佟盈萱吸吸鼻子,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对劲儿。 她冷着脸,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情愿,却还是对霍祈道歉,“抱歉,我失态了。” 对于世家女子来说,情绪失控原本就是失礼。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更是不该。 霍祈不敢再看她,就盯着小火炉上的药罐子,听着里面的药汤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这距离京城数千里的地方,他们像是身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这一路走了这么久,路上马车坏了、麒麟儿哭闹等等状况都遇过,还有大雨、霜冻等等天气也没放过他们。甚至还遇上过两次刺杀,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对方那来势汹汹的阵势,实在是骇人。 暖漪一直身体不好,大多数时候都在休息。这么多人里里外外衣食住行都需要佟盈萱操心,霍祈虽能帮上些忙,但佟盈萱这个人从来事无巨细,是个能干的,她努力想要管好这一队人。 霍祈打心眼儿对佟盈萱是佩服的,他说:“在京城时哪里能想到你能做到如此地步。” 别说身娇体软的侯府千金,便是霍祈在边关经历过生死的人,都要对佟盈萱道一声佩服。 佟盈萱被霍祈当面夸奖,脸颊有些泛红。 其实她自己离京时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就跟水中浮萍一样,随波逐路。骧王要前往封地就藩,那么她这个侧妃就只能跟着走。 回头想来,也很惊讶于自己能做到如此地步。 “我当初答应过王爷的,就一定要做好。”佟盈萱这样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答应过楚骧要照顾好暖漪还有麒麟儿,那就要做到最好。 说完这话,佟盈萱目光流露出几分思念,“不知王爷如今在何处,身边可否有人照顾。” 霍祈静静望着她,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作为妻子在思念丈夫,无可厚非,但为何,他的心会如此痛。 这世间竟然还会有让他心痛的事情存在。 第178章 这宫殿,迟早会是他的! 第222章 这宫殿,迟早会是他的! 楚骧到达处于京城腹地的别院。 单公公亲自到门口来迎接,低垂着脑袋,看起来恭敬无比的模样。 将楚骧迎进内堂,单公公立马跪下回禀最近京城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事无巨细,尽数说出。 楚骧静静坐在上首听着,一切倒是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唯独出乎意料的恐怕只有,“你说王妃身上的毒,与那呼衍丘有直接关系?” 单公公不敢怠慢,立刻据实禀报呼衍丘与萧连旭之间的谈话。说到最后,单公公带着些许的个人情绪,“那萧家小子这是与虎谋皮,不知深浅。” 这话多少有些看不起萧连旭的意思。但楚骧并不小看敌人,萧连旭此人虽然此前的种种作为都令人不齿,无论是在皇帝或是楚骐面前的卑躬屈膝,抑或是在继承安国公府后求娶宫中当年乱宫之首豫王之女。 单公公不喜萧连旭,怕是与萧连旭娶了金城公主也有一定的关系在,金城公主的生父,便是当年亲手毒死先帝的豫王。虽然后来现在的圣上登基后,对豫王全府斩杀殆尽,男丁全部处死。全府到最后只留下金城公主这一点血脉,一朝天子一朝臣,那豫王早已经成了昨日黄花,朝中极少有人提及。但对于在先帝身边服侍多年的单公公来说,那金城就是仇人之女,而萧连旭,便成了仇人的女婿。 楚骧心知单公公的想法,并不多言。 他其实早猜到一些暖漪身上的毒怕是跟匈奴脱不开关系,只不过:“听袁夫人说那蛊毒乃是苗家本事,匈奴如何能掌握?难道匈奴与苗家达成了合作?” 苗家地区在本朝也算是特殊存在,这块地方山岭密布,外乡人很难进入。而苗地本部又有自己的土司管辖,因占地面积不大,又很少会出来侵扰周边百姓,所以朝廷跟苗地形成了一种默契,那便是朝廷的官员不会轻易进犯苗地,而苗地就像是一块国中国,并不受皇帝管束。 苗地不交赋税,不服兵役,站在楚骧的角度来看,已经给了苗地最大的宽容,若这般优待,苗地还与匈奴勾结,危害中原,那对苗地就不能继续怀柔下去。 单公公对此不敢打包票,苗地从来神秘,一般的探子根本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也不会再回来。那山岭终年云雾弥漫,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湿寒的天气。 良久的沉默让楚骧明白,对苗地,目前他们都是没办法的。 很快,楚骧就不纠结于苗地之事,他说:“以萧连旭的资历,恐怕与匈奴的联系并不是从他开始的。怕是萧家很早就与匈奴有干系,只不过如今在萧连旭这里露出马脚了。若是他求娶金城也算在内,那么当年豫王与匈奴怕是也有合作。” 当年豫王在京城叛乱,毒死先帝,以求登上大位。被当时的瑞王也就是现在的圣上,进京讨逆,拉下马。如果当年豫王在起事之前就已经跟匈奴达成合作,想要里应外合一举夺下皇位,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跟在楚骧身边的谋士汪功维轻声说:“当年圣上身边有个震慑匈奴的镇北侯,如今卫城却没有这样的悍将了。” 当年霍铎连续大胜匈奴铁骑,正是名声最旺的时候。就算跟着当今圣上进京讨逆,可打仗这种事,非常讲风向的。霍铎连续大胜匈奴,随时可以从京城掉头回到卫城继续征战。这会不会是当时匈奴没有轻举妄动帮助豫王的原因之一? 楚骧像是摸到了一点点当年的头绪,可是这些事情都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支持。 唯一的牵系就是安国公府,当年豫王叛乱时,安国公府世子以及次子都是豫王的得力助手,现在萧连旭的父亲当年就是豫王身边的重臣。豫王毒死先帝,匆促登基时,就是萧连旭的生父亲笔写的登基诏书。 只不过后来瑞王带兵势如破竹打入京城,老安国公断尾求生,宁可亲手了结了两个嫡子。又加之当今萧皇后在叛乱的第一时间就逃出京城去卫城追随夫君。这才保住了安国公府没有第一时间覆灭。当年豫王之乱后,安国公府是唯一留存下来的参与过谋反的家族。 手指头轻轻敲击着桌面,楚骧好久都没发出一点点声音。 他在想,呼衍丘这一次入京想要得到什么?绝不会仅仅只是暖漪。匈奴王廷被楚骧带兵全数歼灭,去年的疫情,以及霍祈三番四次的打击,匈奴的主力部队几乎消耗殆尽,就呼衍丘现在手上的那些伤兵残将,根本不足以跟本朝为敌。那么呼衍丘这般气势汹汹进京,到底凭借的底气又是什么? “再探!”楚骧丢下两个字,不管对方打的是什么算盘,总会露出真实面目来的,而他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心里隐隐也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暖漪的毒,从呼衍丘身上必然能找到突破口。 _ 呼衍丘入京算是朝中大事。 在呼衍丘进京三天后,皇帝在宫中设宴,款待呼衍丘一行人。 呼衍丘自然带着人履约而来,这中原的宫殿高大威严,脚下的砖都像是在发光。呼衍丘还算定力足,他身边带着的人多少有些惊奇,不少人发出惊呼,相比于草原上的单于大帐,这里的皇帝日子过的未免太过奢华。 “怪不得这么多年无论是谁登上大汗之位,都没有放弃过攻打南朝。这样的富贵乡,谁又不想据为己有!” 听了这话呼衍丘笑笑,匈奴其实有过机会的,当年豫王之乱时,有机会趁乱入主中原,却因为凭空冒出来一个霍铎,生生挡住了他们的脚步。如今霍铎已死,放眼南朝能被呼衍丘看在眼里的人也只有楚骧一个。原本想着凭着蛊毒对暖漪的控制,这一趟来拿下楚骧不在话下。没想到楚骧竟然先一步前往封地,就藩去了。 听说楚骧的封地在剑南,那地方远离中原腹地。比匈奴兵去了的北域还要遥远。 虽然没办法见到暖漪让呼衍丘心中不快,但楚骧远离京城这件事还是让他心情舒畅。大概是老天爷看不过南朝人的愚蠢贪婪,天助他来完成匈奴几代人都没有完成的伟业! 这宫殿,迟早会是他的! 呼衍丘流露出一丝笑容,带着志在必得的从容! 第179章 你要是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第224章 你要是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襄阳!快回来!”萧皇后无视皇帝警示的目光,严厉出声。 本心里,皇后绝不想让襄阳去和亲,本朝也不是没有过和亲的先例,通常都是宗室里挑选出一个女孩子,皇帝赐她公主尊位然后嫁出去就行了。从没有将皇后所出嫡公主嫁出去的先例,襄阳完全没必要自告奋勇出现在呼衍丘面前。 此时,皇后只恨这些年对女儿纵容太过,才会让襄阳自作主张至此。即便是皇帝,在呼衍丘进京前也不过是放出风声,却不敢在皇后面前提半个字。皇后压着性子在等皇帝开口,这百年基业,皇后能搬出祖宗规矩来臊死皇帝。竟然动了要将嫡亲女儿和亲的心思,实在是可恨。 没想到皇后这里成竹在胸,架不住女儿是个急性子,竟然听信了那些皇帝可以放出去的风声,自己跑了出来。 这让皇后如何能不生气! 皇后疾言厉色,却也没有唤起襄阳的畏惧心,她还自觉母亲不过是舍不得她去受苦。皇后越是如此,襄阳越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为母后为哥哥付出的事情,自己心里倒是有不少的牺牲精神,然后就有一种豪情生出来。 “怎么?你不敢?”襄阳目光越加挑衅。 呼衍丘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帝,轻声问:“不知陛下是否准许,本人陪着公主玩玩儿。” 皇帝目光闪闪,虽然他动过将襄阳嫁去匈奴的心思,毕竟现在宫里适龄的公主只有迟迟未嫁的襄阳一个,再者,襄阳身份贵重,也足以向匈奴表达本朝想要长久和平的决心。但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的念想,襄阳毕竟是他的嫡公主,是他登基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襄阳出手后的十数年里,宫里没有男丁出生。都是公主,身份谁也越不过襄阳去,所以对襄阳,皇帝是真的捧在手心里疼过的。 真到了下决心的时候,皇帝有些犹豫,舍不得将襄阳嫁出去。所以才一直没有对皇后提过,只当那些传闻是一阵风。没想到襄阳会自己站出来,皇帝此时也有些两难。目光望向女儿,想要在襄阳脸上找到一丝不愿。没想到襄阳却像是心意已决,“父皇,校场一切都是现成的,就让女儿跟这位匈奴大汗比试比试如何?” 真真儿是无知者无畏。 朝中武将皆露出鄙视的目光,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如此轻浮,不仅主动挑衅外男,还提出如此无知的要求。跟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比骑射,呼衍丘可不是京中那些成日里陪着公主讨她欢心的纨绔子弟,根本不会刻意输给公主。 皇帝将朝臣的目光看在眼里,心里知道经过今日,往后襄阳议亲怕是难上加难。毕竟跟匈奴单于有过瓜葛,不管这个瓜葛是什么,都会令人介意。既然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那就顺水推舟,听天尤命去。若是这呼衍丘真对襄阳动了真心,说不准也是一桩美事。 “如此,便移步校场。”皇帝下了令,其他人都只有遵旨的份儿。 帝后身上都穿着礼服,这副打扮自然是不适合去校场的。于是中转的时间,帝后都进了行宫换装。 “楚定之!” 刚刚走进行宫后殿,皇后就冲着皇帝叫了一声。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对着皇帝直呼其名了,所以皇后这一嗓子出来,皇帝还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皇后这是在唤他。 不等皇帝回答,皇后就已经提着礼服的繁复裙?,绕过皇帝站在他面前,目光凶狠的瞪着他,“本宫绝不允许你将襄阳嫁出去和亲!” 两人夫妻多年,如此针锋相对还是第一次。 皇后就算对皇帝有再多的不满,表面上的平静还是一直在维持的。 皇帝明白皇后此时情绪失控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能让皇后失控的也只有她那两个孩子。从前皇帝总是在皇后护着孩子的时候心存怜惜,为母者,全心护着孩子,总是令人心软。 但近来皇帝查出不少当年宫中旧事,皇后为了宫中不在出现新生的孩子与楚骐襄阳争宠,竟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以至于宫里十几年没有孩子出生。从前皇帝也是怀疑的,只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他实在无法相信与自己经生死相依过来的萧皇后能做出这般恶毒的事情。那些孩子都是他的血脉。 心念流转,皇帝眼光冷淡,“不是朕安排的。” 今日襄阳突然跑来跟呼衍丘挑战,并不是他安排好的。 皇后当然知道,这时候气襄阳莽撞已经来不及了,皇后几乎是命令式的告诉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襄阳嫁过去!” 这样的句式,身处高位多年的皇帝听来无疑是大不敬的。 等下还要继续面对呼衍丘,现在就将皇后处置了,自然是不成的。皇帝倒也是个隐忍的性子,年轻时他能忍过被放弃被冷落的岁月,如今身份不同了,脾气不如从前,忍性也下降许多。不过这一时一刻,他还是能忍的。 于是只淡淡道:“这要看襄阳的意思,若是她执意要嫁呢?” 一句话把皇后问住了,皇后实在是闹不明白襄阳的脑回路。嫁到京城世家,留在父母身边难道不好?为何要去那荒蛮之地,而且呼衍丘一看就是不是善茬。匈奴如今碍于实力屈服于本朝,可蛮族从来狼子野心,很难讲将来呼衍丘会不会突然翻脸,又闹起来。 若真有那么一天,襄阳该怎么办? 皇后越想越怕,转身就冲着身边宫女发脾气,“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更衣!本宫要去盯着襄阳!” 刚才帝后发生冲突,周遭伺候的人谁敢出声?不要命了吗?吓都吓死了。 没想到皇后会突然发怒,一众人吓得抖成了筛子,给皇后换装时,都拿不稳袍子了。 好在皇后此时心不在焉,满心都想着怎么劝住襄阳,倒是没注意身边人的异常。 等帝、后换完装赶到校场。 襄阳公主已经骑在自己的坐骑上,手持弓箭,连射三箭出去,引起在场不少叫好声。 这一番动作是襄阳在宫里最常练习的,从不失手。她扬起下巴对着呼衍丘挑衅道:“你要是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呼衍丘看她射箭就一脸为难,他一直以为京城中的女子都是如暖漪那样身如飞燕的轻灵,倒是不知道襄阳公主看着不胖,为何在马上跟秤砣似的,真是辛苦了她身下的那匹马。 直接上马射箭,呼衍丘觉得有损匈奴威名,他从头上拉下黑色的布条,挡住眼睛。 随即上马、飞驰、五箭连发! 只听‘嗖’一声五箭齐齐射中红心,不仅如此,下一刻,五个靶子都倒了下去。 第180章 为国为民而死,臣求之不得! 第225章 为国为民而死,臣求之不得! 呼衍丘的箭势大力沉,直接将预先支好的靶子给射穿了。 襄阳傻了 就算是最厉害的武状元也不过就是正中靶心,如呼衍丘这般直接毁了靶子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实在是令人意外,襄阳下意识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楚骐。 楚骐恨不能原地消失,他跟呼衍丘接触过,呼衍丘进京的时候,就是楚骐站在城门口迎接呼衍丘进城的。与呼衍丘面对面亲密接触过,就知道此人气场强大,楚骐真切的感觉到被碾压。所以今日呼衍丘进宫,楚骐就很低调,坐在父皇母后下首,并不愿意暴露自己。并不想跟呼衍丘再一次相对。 去城门口接呼衍丘时,身边没有皇帝皇后,更没有这么多的朝臣,只是楚骐自己觉得丢脸,并没有旁人发现。可今日满朝文武皆在,若是丢了面子,那可就是有伤体面的事情了。 呼衍丘顺着襄阳的目光看过去,嘴角一翘,“怎么?想来比试一下?” 楚骐往后退了半步,完全是下意识的。这呼衍丘太邪性了,此刻他将那种目中无人的狂傲尽数挥洒出来,竟然有一种藐视天下的霸气。楚骐并不敢应战。 皇帝刚到校场就看到这样一幕,多少会觉得颜面无光,立刻发声:“朝中勇士自可与单于比试一番,赢了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然有勇夫。 立时就有人站出来表示想与呼衍丘一决高下。 楚骐悄悄松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其实楚骐从小就受到严格训练,教他的武师傅都是皇帝亲自挑选,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只不过皇后溺爱楚骐,拉弓射箭扎马步,这可都是苦差事,只要楚骐去皇后宫中抱怨两句,皇后立刻就会干预,刮风下雨不能练,头疼脑热练不成。武师傅不敢得罪皇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帝问起,就说楚骐学的不错。加之楚骐身边多的是萧连旭这样的人,萧连旭这么多年,拉弓射箭从来没有赢过楚骐一次,潜移默化中,楚骐就觉得自己骑射功夫了得。 如今看了呼衍丘的骑射,才惊觉自己的那些本事不过是过家家的花架子。 皇帝将楚骐的表情神态看在眼里,心里不是不失望的。要是他自己能年轻个二十岁,怕是还能跟呼衍丘较量一番,如今他老了,而他的儿子锦绣脂粉堆里长大的男孩子,总归是太过于绵软了些。 某个瞬间,皇帝想起楚骧。 楚骧少年时在军中就有百步穿杨的盛名,当初镇北侯霍铎在皇帝面前夸夸其谈,说楚骧乃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拉弓射箭,排兵布阵皆不俗。但皇帝并不爱听这些,孩子不在他身边养大,镇北侯夸上天不过是给自己贴金,显得他教的好罢了。 以至于到现在,皇帝也从没有看过楚骧的骑射功夫,想来应该是比楚骐要好的。 陆续站出来与呼衍丘的勇士皆败下阵来,以至于呼衍丘都有些意兴阑珊,大言不惭道:“哎,楚骧不在真是无趣,我还想跟他在较量一番呢。” 满场武官竟然让呼衍丘觉得无趣,这是何等的羞辱。 皇帝自然觉得难堪,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单于与朕那老二交过手?” 这其实是句废话,匈奴之所以会俯首称臣,完全是因为楚骧千里奔袭,将匈奴王廷屠戮殆尽,并且一举消灭了匈奴的主力部队。 若没有这样的前提,呼衍丘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皇帝偏偏跟这些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还问呼衍丘跟楚骧有没有交过手? 呼衍丘又瞅了眼唇红齿白的楚骐,心里大概能猜到这皇帝应该是偏心幼子,可天下的事情就是如此,呼衍丘也因为出身被王廷排挤,不得重用。但现实就是这么好笑,匈奴大汗最重视的那几个孩子都是草包,而眼前这个皇帝疼爱的这个儿子,怕是弓都拉不开。 宁要鱼目,也不要明珠。 有那么一刻,呼衍丘生出跟楚骧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即便他们的关系是敌对,但呼衍丘对楚骧从来敬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呼衍丘不吝夸奖道:“骧王殿下天纵英才,纵横草原大漠寻不到对手。在下曾跟他交手过,不才输了他半式。这次进京,也是存着想跟他再一次交手,一雪前耻的心思。没想到骧王殿下离京了,真是遗憾。” 呼衍丘收起刚才的狂妄,提起楚骧时,他天然就带出几分敬畏,这是他对着皇帝都不曾表现出的态度。 一番话说完后,现场静的只余下马匹的喘气声。 在场人心思不一,但武将心里对楚骧都是怀着崇敬的。不提文官心里那些弯弯绕,武将讲求的就是实力。楚骧曾经在京郊大营领兵过不断的时间,又在卫城大破匈奴军。无论是战功,抑或是现实中个人的能力都令人无话可说。 不过,有人敬佩,也就有人质疑,有御史突然出声,质问呼衍丘,“骧王大破匈奴,斩杀匈奴王廷,照理说应该跟单于您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才对,单于这般赞扬骧王殿下,怕不是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这是怀疑楚骧里通外国,勾结外族了。 呼衍丘斜斜盯着这位道貌岸然的御史,到这一刻,呼衍丘坚定了自己原本的打算,这些酒囊饭袋,凭什么统治大匈奴? 他才不管楚骧的死活,如果能招来皇帝的怀疑,亲手除了楚骧对呼衍丘来说才是大好事,于是他轻笑,“你猜?” 这般不正经的调调令一贯严谨刻板的御史勃然大怒,“请单于据实相告!” “凭什么?你谁?” “微臣督察员右都御史石可庸!负责监察军政要务!如其中有舞弊、暗箱操作,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呼衍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弓弦,挺好奇的,“你不怕楚骧一剑要了你的命?” 御史更显正义,挺直了腰杆,“为国为民而死,臣求之不得!” 还挺光荣的呢。 呼衍丘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人,“啧啧,若不是他,我匈奴大军进犯,杀入京城,你倒是可以为国为民死一死。不过你这种弱鸡,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嘴巴能浪费粮食,好似没什么大用处。” “你你”呼衍丘的话实在是大逆不道,御史无言以对,只能高喊,“天朝有天龙庇护!必能驱逐外敌,永保太平!” “这话你们骗骗自己就行了,你可知去年卫城战死了多少将士?这些人的父母妻儿要如何生活下去?靠天龙庇护?” 呼衍丘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跟霍祈那小子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竟然也生出几分圣人心。人家本国人都不心疼,他跟着废什么话。 “陛下,刚才我没吃饱,能许我再要一个烤羊腿吗?”刚才那席间尽是些汤菜,看着就没食欲。 第182章 那王妃怕不是个妖孽吧 第227章 那王妃怕不是个妖孽? 救下孩子此人名为蜀生,自己当年就是个孤儿,父母都因为疾病去世。他自己是吃了百家饭长大的,所以长大后就特别热心,十里八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都愿意去搭把手。在当地算是十分有声望的后生,这次在剑门意外救下男孩,也算是缘分。 带着孩子回房后,他将孩子安顿好,转身就出去跟剑门驿站的守官聊天。剑门驿站的守官就是当地人,与蜀生很熟,对暖漪一行人的身份并没有隐瞒。 蜀生听了很吃惊,“你说那妇人是骧王妃?” 驿站守官点点头一脸的真诚,“这种事我如何敢骗你?圣上亲笔写的圣旨我都看见了,还有通关的文书,乃至剑南调动军队的虎符,都看到了。” 这官员是个刻板的人,剑南长期以来一直属于比较边缘的地方,朝廷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第一时间想起剑南。这突然封了个藩王到这里来,自然是要辨认清楚的。 好在楚骧当初离开的时候,把相关的东西都给了暖漪,是全心的交付,才能让暖漪一路畅通。加之霍祈毕竟带兵多年,身上的气势不一般,这守官自然是确信了他们的身份。 蜀生喝口茶压压惊,“那脸上带刀疤的那位是?” “是王妃的亲哥,听说原本是卫城守将,打匈奴的时候受了伤,这才退下来跟着妹子一同来这里。” “王爷没来?”蜀生又问。 守官拍他的头,“你怎么问题那么多,王爷的事情是你我能打问的吗?” 蜀生摸摸被打疼的头,有些难为情,“这不是看那王妃实在亲和,她还亲手给旺蛋包扎呢,不是说京城里的贵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哪里想到她能如此不嫌弃我们。” 这地方天高皇帝远,对京城里的贵人,自然是无限神话的。第一次真实面对,竟全然不是往日传说的那样,让人免不了生出很多的好起来。 驿站的守官多日来总算遇上个能说话的人,也是有些感慨,“起初知道他们是京城来的,我吓都吓死了。生怕他们杀了我。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都是很好的人。那王妃说话温温柔柔的,从不让手下的人仗势欺人,每日还会自己磨药,前些日子有个老嬷嬷病了,王妃亲自给诊脉,我都想着这莫不是九天菩萨下凡,如此心善。” 蜀生听着这话,脑海里回忆起与暖漪的匆匆相见,那王妃长得比画里的女人还要貌美,眼睛就跟那山间的清泉似的,咕嘟嘟的往外冒水,让人见着就觉得身心被洗涤。 还没等琢磨出滋味,就听守官叹息,“只不过身子不好,我还瞧见伺候王妃的丫鬟躲着人偷着哭,怕是王妃身体撑不住多久了。哎,好人不长命。” 蜀生难以相信那么美那么善良的人会短命,刚要开口,就看忍冬寻了来。 王妃身边伺候的人走出来同样能独挡一面,忍冬在京城宫中都不曾逊色过,更何况是在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地方。 守官急忙陪笑,“忍冬姑娘可是需要什么?” 忍冬将暖漪心制出来的药丸子递给蜀生,“拿去给那个孩子吃,这可是王妃减了自己的药,省出来的,别糟蹋了。” 蜀生诚惶诚恐,“那王妃她”怎么办? 忍冬不可能在陌生人面前谈论暖漪,什么都没说就转头上楼去了。 等忍冬进屋,守官戳了下蜀生,“赶紧去给旺蛋吃了。” 蜀生晕乎乎地跑上来,将药丸子给旺蛋吃下去。 令蜀生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夜的时间,旺蛋身上那些破皮出血的伤口竟然全部愈合,浅一些的伤口连个疤都没留。清早起来,旺蛋竟然能自己跑下楼来找后厨要吃的。守官见了也是惊奇无比,要知道昨日蜀生抱着旺蛋进驿站的时候,这孩子看着下一刻就要咽气,那模样惨的,跟今日完全判若两人。 看着大口吃面的旺蛋,蜀生悄声问守官,“那王妃怕不是个妖孽?” 这是什么话! 守官手里刚好拿着马鞭挥起来就要抽蜀生,蜀生求饶,“要不你说说这孩子,这与起死回生有什么区别?” 确实令人惊叹,竟然能一夜间改变这么多。 守官沉默半晌说道:“若真是妖孽还用服药续命?你听过妖孽生病要死吗?我猜想大概是她把自己续命的好药拿来给旺蛋吃了,这才让这孩子恢复这么快。” 这般说,倒是有可能。 旺蛋吃饱了就要走,父母都没了,他想早点回家给父母设个灵堂,哪怕是衣冠坟,也不能让父母做孤魂野鬼。 孩子闹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更何况这孩子身体还不好。 蜀生没多停留,带着旺蛋赶回了剑南的主城,蓉城。 等忍冬下午再去送药的时候,就发现蜀生带着旺蛋已经离开。为此,忍冬还有些生气,回到房间跟暖漪说:“救了他们一场,怎么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就这么走了,真是白眼狼。” 暖漪今日身体情况更差了些,她最近总是时好时坏。现在手头的药草又不够了,想要压制蛊毒,缺东西。 声音也弱,“也许这里风土人情就是如此,你别在意。那男子能救孩子,证明心地不坏。” 忍冬也不是说蜀生那人坏,就是心疼暖漪,暖漪如今一两药材恨不能分成无数份,就在这种情况下,还给那孩子省出材料来做药丸子吃。对方竟然丝毫不知感恩,就这么走了。 暖漪轻声说:“走的太急了些,再多吃几天药丸,那孩子的身体能再好些。” 这么一说,忍冬倒是觉得走的好走的妙,赶紧走。 省的暖漪还要给那孩子配药吃。 霍祈这时进屋,看暖漪苍白着脸,“那嬷嬷好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进蓉城,进了城,也好采买药材,免得你缺材料。” 这驿站毕竟不是长久居住的地方,休整够了,也该走了。 暖漪有些紧张,问霍祈,“你联系到阿骧没有?他还没有赶来吗?” 毕竟楚骧才是这片封地的藩王,楚骧不露面,让暖漪独自面对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还有此地的官员,以及新建的骧王府等等一应事物,暖漪有些胆怯。 在京城时,她就没有管过府中中馈,现在这身体,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霍祈说:“京城最近不太平,他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你别怕,官员的事情有我,王府那边,我已经跟佟盈萱商量好了,她会协调好。你只管自己的身体便是,其他不用操心。” 暖漪松口气的同时,内心产生疑问,霍祈什么时候跟佟盈萱这么熟了?两人什么时候商量的? 不过霍祈走的太快,她没问出口。 第183章 挺好的。 第228章 挺好的。 次日一早,暖漪等人整装待发,向蓉城进发。 剑门驿站距离蓉城还需要一日的路程,怕到蓉城的时候天色晚了,暖漪让霍祈带队走快一些。不过霍祈念及暖漪的身体,不仅没有走快,反而行径的更慢了些。所以到达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暖漪甚至都想着今晚怕是入不了城,需要在城外将就一宿了。 没想到行至蓉城城门下,发现城门还没关,亮出身份后,更是招致来了一众百姓。 一传十十传百,等暖漪等人的车队走到蓉城主干道上的时候,道路两边都已经站满了百姓,纷纷探头观望。能在这里吸引这么多人的目光,是暖漪之前没有想到的。尤其是这会儿天色暗了,不比白天热闹,百姓纷纷出街,不少人手里还举着火把,这样的场面在京城是绝对不曾见过的。 蓉城的官员闻讯从家中赶来迎接,他们出发时就给蓉城官员飞鸽传书说了行程,只是官员在城门口等了一天,没等到人罢了。 距离还很远,蓉城的守官就跪下磕头,他这一跪,倒是引得街上的百姓也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霍祈下马扶守官起身,守官衍言辞恳切,“早就听闻骧王妃乃是天女下凡,不同凡响。这一次能亲眼得见,实在是我们蓉城之幸。这些是下官准备的药材,希望能给王妃解决燃眉之急。” 霍祈一愣,他们确实却药材,这一路走来,从京里带出来的药都已经用完了。原本打算是在蓉城安顿下来,在进行采买的,没想到刚进城,就有官员送了一马车。 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太过于及时。 不过霍祈还是比较谨慎,“不知何人告知大人,我等需要药材?” 这蓉城的守官并不是当地人,不过在这地方做官多年,朝廷官员,历来是五年一变动,前几任守官做满五年之后,都离任,不继续留在蓉城。 唯独他,在此娶妻生子,安顿下来。胸中也无太多报复,身在官场太多的尔虞我诈,他也志不在此。所以上一次进京换任,特意找了人,花了银子,让自己留在了蓉城,如今在此已经做了十年的官。明年就是第二任守官的任期到期,到时候该何去何从还未可知。若想继续留在蓉城,怕是要与新到任的藩王楚骧打好关系。 介于这些私心,守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蜀生。” 守官身边的师爷急忙上前补充道:“城中小民带着前几年外出求医的孩子回城,说孩子父母皆死在求医的路上。孩子也在回来途中受了重伤,是王妃菩萨心肠,舍了自己的药给孩子吃,才救回了孩子性命。我等皆感念王妃心意,特地准备了些药材,还请王妃笑纳。” 话说那蜀生回到蓉城,逢人就说遇到了骧王妃,那王妃是如何如何的美丽,又是如何如何将自己吃的神药给了孩子。 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场见面,竟然被蜀生描绘成了一段传奇故事。这蓉城原本就不大,城中百姓皆相识,蜀生乐善好施,结交的人也多。尤其还有个旺蛋,原本病的快死了的孩子,父母为了给他治病都丢了命,如今却欢蹦乱跳,看起来健康无比。一层层加持,让暖漪如今成了蓉城里的名人。 霍祈没想到事情会如此戏剧性的发展。 这么多老百姓眼巴巴的看着,倒也有些骑虎难下。 暖漪在马车里听了个全,到这时,已经让忍冬重新梳妆过,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原本赶路,暖漪打扮的很精简,但要见人就不能如此随便。忍冬等人是在京里训练出来的,梳妆换衣,手脚麻利。 暖漪没有如在京城时那般隆重,但她装扮起来,那张脸真是美的不似凡人。 怀里还抱着刚睡醒的麒麟儿。 麒麟儿从马车里出来就盯着路边的火把看,眼睛珠子滴溜溜转,看起来宝气四溢。 马车下的百姓原本就是来看热闹的,那蜀生吹的天花乱坠,有些人信他,自然有人质疑,怀疑他只是在哄人。今日之所以能聚集这么多人,蜀生先一步进城宣传是有效果,但也有剑南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了藩王,这里成了骧王的封地,百姓们自然想知道自己未来的当家主母是个什么模样。 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 暖漪身上穿着白色罩金纱的裙子,在莹莹火光下,像是一个发光体。头上的凤钗口中衔着长长的一串珍珠,垂在耳边的那颗,则是浑圆饱满的一刻夜明珠,在夜里,尤其是借着火把的光,闪烁着温润的光。 这身打扮,真让暖漪如天女下凡,落到人间,不食烟火。 偏偏这样美丽的九天仙女,怀抱里抱着个胖嘟嘟的孩子,那男孩看起来漂亮极了,又很有活力,脑袋转来转去,看不够似的。见到路边的小孩子,还会咯咯笑。 孩子的笑容总是能轻易融化隔阂,便是最初抱着观望心态来看暖漪的人,此时也被眼前的一切折服。 蜀生说的那些赞美之词,都变成了具象的词。 善良、圣洁、美丽等等,都不再是吹牛用的词汇。 暖漪就在众人眼前,她的模样,比这些词汇更让人信服。 守官深吸一口气,“骧王府已经收拾妥当,王妃跟下官来。” 到这时,暖漪才看到,不远处就是王府大门。只不过因为他们还没来,门口的牌匾上盖着红布,显然是在等它的主人来揭幕。这骧王府跟京里的骧王府几乎没有可比性,甚至连当初的镇北侯府都不如,只是个三进的院子。 这守官是进过京的,很了解京城的王府是个什么样的规格。他有些惭愧,“时间紧急,只能准备成这样,若是王妃不满意,可以推倒了再盖便是。” 皇上册封藩王的圣旨刚下不久,楚骧就带着暖漪离京,几乎没给守官多少准备时间。短时间内能修成这样,守官已经尽了全力。这里不比京城,没有那么多的工人,又赶上农忙时节,守官当然是先确保粮食收成,闲暇之余,才能坚固王府的修建。 暖漪倒是不觉得什么,她甚至没想过这里会有一座骧王府。 门口的柱子上是崭新的红漆,在火光中,显得非常喜庆。 “挺好的。”暖漪抱着孩子往里走,奔波数月,能找到一处栖身之所,还是自己的家,实在是很幸福。 第184章 她又救了我一次。 第229章 她又救了我一次。 “王爷!院外出现大批兵甲。” 四更天,楚骧刚歇下不久,就听安危在卧房外禀报,当即翻身而起,“进来回话。” 暗卫如影子一般,闪身进屋,然后跪下说了情况,“应该是从京郊大营调集的兵马,趁夜色开了城门进城,咱们这里来了一批人,还有一批去了呼衍丘的住处。” 楚骧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脱,昨晚他跟谋士详谈到很晚。 最近京城的局势十分诡异紧张,呼衍丘进京之后,先是在宫里挫了本朝武将的锐气,闹的皇帝面子上过不去。 然后就是襄阳公主放下豪言,她只嫁给最勇猛的男人,若是有人能战胜呼衍丘,她即刻下嫁。原本这不过是襄阳公主一人之言,偏偏帝后都跟着支持,皇帝破例宣布嫡驸马可以入朝为官,从前宫中公主下降,驸马基本不可能在当手握重权的官员,都是捞个闲职,当个闲散皇室。如今皇帝这一条许诺可谓解了不少人的后顾之忧。 皇后则是许下黄金万两的嫁妆,而且不计较身份,哪怕是江湖人士,只要武力值够,也可以娶公主。 帝后一加持,襄阳的豪言就成了香饽饽,只要赢了呼衍丘就能高官厚禄,还能娶得公主这般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这样的吸引力,自然令人趋之若鹜。 这段时间京城里出现了各色人等,各地会武的勇士都往京城来。 呼衍丘也是个有脾气的,只说这些人都要跟他交手的话,车轮战都能熬死他,不能欺负人啊。于是就在京城街头设下擂台,只有赢了擂台的人才能跟呼衍丘本人交手。 一夜间,京城各处都能看到擂台比武。 这拳脚比武,一开始还能讲求个礼尚往来,真打红了眼儿,就很难说点到即止。 前两日已经出现第一个被人在擂台上活活打死的人。 原本擂台开始时,京城百姓也只是看热闹,不怎么参与,如今京城赌坊几乎全部设了擂台注,买定离手,一本万利。 几乎半座城的人都成了赌徒,每日分析擂台输赢,选手强弱,每个人都参与其中,气氛热烈。 这样的京城与往日不同,发生纠纷、打斗的几率大大增加。 这几日京兆尹门前喊冤的人不断增加,街市上也经常能看到兵甲寻街。赌徒倾尽家产后,就会出现很多极端的案例,卖儿卖女的都还是好的,还有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最近京城的治安不怎么好了。 这样的情况,楚骧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一切的背后好似都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让事情往不可救药的方向发展。 楚骧听完暗卫禀报,问,“宫里呢?” 暗卫结舌。 皇宫可不是他们能时时刻刻观察到的地方,这京城之内,就数皇宫周遭的暗卫多,那都是皇帝亲卫,楚骧手下的暗卫从来都谨慎,轻易不肯暴露自己的存在,跟宫里那些人对上,怕是很难彻底隐藏身份。 楚骧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强人所难,不过眼下到了这种时候,非常时期当用非常办法,“去,往皇宫方向查看,一有异动速来禀报。” 说完暗卫得令,退了出去。 闻讯赶来的汪功维喘着粗气,问楚骧,“王爷您是怕”他不敢说出那两个字,‘宫变’从来都会血流成河。 而且眼下的京城,谁又需要宫变呢? 楚骧明面上不在京城,京里有希望基础大统的只有楚骐,楚骐乃是皇后嫡子,名正言顺,根本没必要宫变啊。 面对汪功维的问题,昨晚的楚骧也是怀着同样的疑问,但眼下,他突然想明白了。 问汪功维道:“若是宫变,你认为谁最有可能?” 既然这么问了,汪功维肯定往更深的方向去想,随即瞪大了眼睛,“王爷您?” 这院子已经被重重包围,若是此刻宫变,杀了宫里的皇帝然后抓住楚骧说,楚骧明明应该就藩,却潜进京城意图不轨,到时候除了皇帝还不算,连楚骧也能一并消灭。 倒也不失为一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 汪功维吓得腿都软了,“那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楚骧站起来,当机立断,“走!” 要离京,不能被擒获,否则所有罪名都会是他一个人的。 释棘一直没开口,这会儿倒是往前一步,“凭他们还留不住王爷。” 汪功维留下,他是文人,出去拼杀无异于送死,“你乔装打扮,趁我们厮杀,混出去便可,不用急于出城,反正眼下京中龙蛇混杂,想要藏匿起来,并不是难事。” “没问题。”汪功维自然有自保的法子,“王爷不用担心我。” 楚骧跟释棘对了下眼神,就走出了院子。 果然,来包围院子的人设下了天罗地网,连树上都站了人。楚骧暗笑,“这是打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对,要嫁祸,死人比活人更容易。” 释棘队楚骧这会儿还能笑出来很无语。 “王爷平日里不见笑,这会儿倒是有闲心。” 楚骧明白释棘的意思,不在废话,一手持剑,一手拿着暖漪给他配的药粉,这是关键的时候保命用的,暖漪一直都给他准备着。虽然这是第一次用,但有这东西在手里,楚骧总觉得暖漪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暖漪跟麒麟儿还在等着他回家,他绝不能就此倒下。 一场拼杀,在所难免。 楚骧跟释棘都是能以一敌百的人物,狙击他们的士兵也都是好手,只不过还是有差距。 天微微亮的时候,楚骧带着释棘顺利出城。 释棘受了伤,楚骧拿药给他用。 释棘疼的满脸冒汗,却还是夸,“用过这么多金创药,王妃的药堪称绝技。” 暖漪这个药也不知道是怎么配的,初初涂上疼痛难忍,但很快就能看见效果,过几个时辰就能恢复如初,简直神奇。 暖漪这些年配出来的好药实在太多,能拿出来给外人用的,也只有着金创药。 楚骧经历过昨晚,有些想暖漪了,“希望她能配出救自己的药来。” 释棘严肃起来,“给王妃下毒,企图控制王妃的人,恐怕没想到王妃会突然离京,如王爷王妃都在京城,拿王妃的毒诱王爷您做些事。真出了事,您百口莫辩!” 楚骧当然想到了这样的可能,只能说,京城眼下这场乱局,幕后之人早已经掌控全局,并且将所有人都算计其中。 唯独没算到的,恐怕就是暖漪宁可死,也不想被人控制。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京,是错大错着,也是性格使然。 暖漪不想被人控制的意念,也成功帮楚骧避开了一场祸事。如果暖漪麒麟儿还在京城,无论如何,楚骧都是抽不开身的。再遇上今晚这样的事,为了保住妻儿,他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她又救了我一次。” 这债,旧的还未见还清,新的又欠下了。 第185章 怎么会没有脉搏!!! 第231章 怎么会没有脉搏!!! 楚骧带人快马回剑南。 京中局势已经明朗,金銮殿上的皇帝不是个软柿子。只要皇帝把得住,其他的事情都不在话下。京郊大营,安国公府只能调动一半,还做不到尽数出动,就更不用谈卫城如今战事以止,原本卫城的兵将当时跟着楚骧回京的不少,随后被安顿在距京百里外的直隶一带。 京中如今一场血洗在所难免,楚骧继续留在京城只会惹祸上身,倒不如回到封地,暂避风头为上策。 与暖漪一行人当初走走停停行径缓慢不同,楚骧带着都是顶尖的高手,坐骑也是百里挑一的名驹,一路飞驰。队伍中有人举着写着‘骧’字的战旗,根本无人敢挡。 就算进入蓉城,也是快马飞驰,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 蓉城众人无不感叹,王爷这阵仗还真是与王妃有很大的不同。 相比于王爷的飞扬跋扈,霸气飞驰,王妃等人入城的时候,堪称亲民。尤其是王妃进城后,不少听闻王妃会医术能救人的百姓求上门去。剑南地产富庶,平时百姓的日子倒是过得去,只不过这里与外交通不便,与世隔绝。所以大夫是稀缺,这也有了当年旺蛋的父母会为了给孩子治病,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寻医的情况出现。 原本只是危重病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上门求王妃能救人。 没想到王妃并没有架子,每日都会敞开王府大门义诊,不收百姓银钱,来者不拒。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找上骧王妃的病人越来越多,甚至蓉城外十里八乡的乡亲都闻讯而来。 实在是人太多了些,王妃的哥哥才不得不宣布每日只义诊三个时辰的规矩。 对此,百姓们倒是理解,毕竟身子娇贵的王妃,也不能给累坏了不是。城中因为外来的求医者,酒楼生意好了许多,而且听说王妃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吃药,所以剑南现在的药材价格都涨了。百姓们买来全部算做诊金送给王妃取用。 这王爷进城,就有心思重的,问身边人,“你说王爷是不是知道咱们把王妃累病了,所以才赶回来?不会问咱们的罪。” 王妃从昨日就闭门谢客,不收治病人了,听说是每日太过操劳,呕血了。 身旁人为此愤愤不平,“是该让王爷好好治这些人的罪,听王妃看病不要钱,竟是连风寒头痛这样的病症都要去求见王妃。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是找着借口去见见王妃。” 其实寻常百姓去给王妃诊病,都是隔着屏风的,根本见不到王妃的真容,就算是需要把脉这等事,也会给专门的地方,中间隔着帘子,手腕上也会放一片帕子,不能让王妃碰触到陌生人。 但就算如此,能跟京城来的王妃面对面说两句话,就算只是模模糊糊看个影子,那也多的是人趋之若鹜。 这城中,什么心思的人都有。 唯有楚骧,对此一无所知,他到了王府门口,先是皱皱眉,这府门未免太小气了,根本不符合亲王的规制。连京城骧王府府门一半的大小都没有。大步走进王府,除了大门口有一个守门的家丁以外,一路进屋,竟然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看到。 楚骧心里的郁气越加深了,暖漪从来不要求下人的规矩,怎地佟盈萱也放任下人们这般没规矩。王府虽然不大,但也不该如此一个人都瞧不见。 寻着东边的正房而去,楚骧推开门,就看霍祈等人都站在屋子里。 霍祈见到楚骧的脸,就跟见了鬼一半,说话都磕磕巴巴,“你你你你你怎么在此?” 这话问的,楚骧的心情更差,“这是本王的府邸。”虽然简陋,但也是他的骧王府,他难道不能回来? 往里又走了一步,就看忍冬等人全部守在床边,脸上还有泪痕。 楚骧心里莫名就焦躁起来,语气不善,“麒麟儿呢?” 忍冬对上楚骧的眼睛,眼神漠然,“小公子在侧妃屋里,王爷想见小公子自管去侧妃屋里。” 楚骧眉头皱的很紧,他听出忍冬这话夹枪带棒,但现在他生气的地方不在这里,“好端端的将麒麟儿放在侧妃那里做什么?暖漪让你们抱过去的?她不是最舍不得孩子?” 暖漪总是抱着孩子不撒手,楚骧其实是想问暖漪在哪里,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出口,只能转移焦点,问麒麟儿。 说到暖漪舍不得麒麟儿,忍冬的眼泪又开始落,她瞪着楚骧,连礼都不行,一副看仇敌的模样,“舍不得也得舍,我家小姐说了,往后小公子就是侧妃的儿子了,让王爷回来跟他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连王妃都不叫了。楚骧眼睛里显出杀气,他在京城杀了一眼,此时戾气还没有消下去。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是你该说的?别以为暖漪护你,本王就拿你没办法!”楚骧语调很沉。 霍祈拉了楚骧一把,“你冷静点。” 楚骧连霍祈都不放在眼里,“暖漪人呢?” 此时此刻,除了暖漪之外的任何人,他都不想看到。 而且,他都进屋这么久了,暖漪这个王妃还藏着不出来,是不是也有些过于怠慢了! 霍祈欲言又止,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说出话来,在楚骧的逼视下,霍祈说:“你过两日再来找她。” 楚骧冷笑,“本王的王妃,见她,本王还需要挑日子?!”说完自己都笑了,“荒谬!” 霍祈一脸无奈,叹着气,“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受不住没人救你。” 楚骧眼睛眯起来,“她毒发了?” 他预想过暖漪会毒发,只不过从前暖漪毒发最严重就是昏迷,有袁夫人的药,性命无忧,而且袁夫人也说过,这身体里有蛊虫,这虫子轻易不会让暖漪死,宿主死了,这虫子也活不成。 所以当初他答应暖漪出京,也是因为这毒是不怕拖的,无非就是昏迷不醒。 霍祈冲着忍冬秋叶她们挥挥手,“让他看看暖漪,瞒不住的。” 忍冬秋叶等人擦擦眼泪,往后退了两步,露出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暖漪来。 她无声无息的躺着,跟从前昏迷不醒的时候非常相似,唯独不同的是,今日暖漪这床,铺的盖的,目力所及的一切都是白色。 白的刺目,白的让楚骧觉得冷。 他无视其他人,直接走到床边,坐到暖漪身边,去握暖漪的手。 被他身上冰冷的温度惊到,楚骧几乎是瞬间就抬手伸出两指搭在暖漪的脖子上。 没有脉搏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脏骤停,想开口说些什么,发现嘴巴张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口觉得憋闷。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脉搏!!! 第186章 她不适合你。 第232章 她不适合你。 忍冬等人已经后退,只有霍祈紧随着楚骧,就站在他的身边,此刻霍祈的目光看起来明显是带着担忧的,至于在担忧谁,恐怕是两者都有。 迅雷不及掩耳,楚骧果决出手掐住了霍祈的喉咙,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兄弟,互相之间毫无范围,霍祈很清楚,楚骧这一次是动真格的,若是他敢动一动,马上就会毙命。 对于楚骧这样的反应,霍祈倒是不觉得意外。 不等对方问什么,已经率先解释,“假死药。” 霍祈的语调很轻很低,不知道是因为被楚骧捏住了命脉才如此,还是怕惊到暖漪,总之他的语调像是在悄声说话。 楚骧心头大石落地,才能发出一点点声音,“什么时候醒?” 既然是‘假死’那就该有个期限,他要知道暖漪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对此,霍祈却给不出具体的时间,他轻轻摇头。 楚骧以为是自己下手太狠,霍祈说不出话来才会如此,于是松了手,又问了一次,“她什么时候会醒!” 霍祈还是摇头,不过他很有耐心的解释,若是过去的霍祈也许不会有如今的耐心,可他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很明白珍惜这世间并不多的真情。 “她身体越来越差,三日前再一次呕血。可能是自己感觉到什么,她找到我说了大胆的想法。这蛊虫寄生在她身上,若是她死了,这虫子要不然就跟着一起死,要不然就抛弃她这副身体,另寻寄主。”这个想法,初初听来倒是很有道理,那虫子依附着暖漪生存,如果暖漪不复存在了,那么虫子自然也就没了出路。 “只不过实施起来有些困难。这假死药是她自己配的,具体的药效以及时效,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服药前就交代我们若是发现蛊虫离开她的身体,一定要将蛊虫擒住。如果蛊虫死在她身体里,便罢了。至于什么时候醒,她只说了句‘定会赶在你回来前清醒,要不然我们都要代她受过’。没想到” 没想到才服下假死药第二天,楚骧就回来了。 楚骧回来的过于突然,京城那个情况,目前是不可能往外送出任何消息,楚骧又是急行军赶来,天下根本无人知楚骧的行踪。 霍祈摇头叹息,“你若是早一日回来,你们就能见到面了。” 这些都是虚的,楚骧问霍祈,“若是我现在就想让她醒呢?” “强制苏醒?”霍祈皱起头,他脸上的疤痕如今添了风霜,看起来年纪比楚骧大了不少,沉思起来的模样倒稳健,“怕是不好,她耗费这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就快要摆脱蛊毒,你强行唤醒她,只会前功尽弃。” 确实。 楚骧努力压制住自己暴躁的脾气,瞪着霍祈,“既然知道冒险,你为何不劝她?” 霍祈也不是一味的忍让的,他不过是这几年被磨去了些棱角,本心里依旧是桀骜不驯的那个他,听了楚骧这话,霍祈讽刺道:“劝什么?安稳等死,不要自救?你放着半死不活的她去了京城,还不兴我妹妹自己想点办法?” 这话说的残酷,却也是事实,楚骧忙着所谓‘大事’。让暖漪一个有今日没明日的人自己带着孩子来了剑南,无论怎么说,楚骧都是理亏的。 “那袁夫人不是已经去了苗地?”楚骧对袁夫人的医术很信任。 霍祈对所谓的‘袁夫人’没有任何的感情,更谈不上信任,“一个江湖术士的话,你也当真,怕不是拿了你的银子,逍遥去了。” “她是你们的母亲!”楚骧强调。 霍祈才不信什么母亲,暖漪最初都对袁夫人没有什么好感,过了很久才建立起信任。霍祈连这份心都没有,他记忆早已经没有了母亲,关于幼年,最深的记忆就是母亲的葬礼上,奶娘捂住了暖漪的嘴巴。 冷哼,“一个能抛弃稚子的人,就算真是当年那个女人,又能有什么好心肠?她要是真全心为了暖漪,当年就不会走。” 霍祈才懒得听什么恩怨情仇,他只是简单的判定,能抛下刚出生孩子离开的女人,多半心是硬的。女人心狠起来,比男人也不差什么,甚至更有过之。 提起这个,霍祈目光扫过楚骧,“将暖漪的命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我该说你是心大呢,还是说你其实也觉得我妹妹成了你的累赘!” 镇北侯府没了,暖漪如今对楚骧的权势,确实没有多少帮助了。 这话谁都能说,唯独霍祈不能说。 楚骧也不说什么爱不爱的话,单刀直入,“你霍小将军麾下最低还有五万死忠精兵,就冲这些人,我也不会苛待她。” 霍祈在卫城多年,之前做出投敌叛国的事情又是为了麾下将士的性命。 明面上那些士兵不说什么,但内心深处却早已经成了霍祈的死忠。霍祈也不是个吃素的,既然有这么多人愿意跟随,他自然不会放过。有这些人在,他才能保住自己,也保住暖漪。皇帝为何一直没有动手除了霍祈,只是不满意于楚骧将霍祈放逐在外。 只因皇帝很清楚,若是他强行斩杀霍祈,必然会逼反一部分将士。 自古忠心、士气最是难得,刚刚打败匈奴,马上就斩杀大将,必然损伤士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祈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他手下的这些死忠兵马,保住了他自己的命。至于暖漪还真不靠这些人。 只不过楚骧不想过多解释了。 霍祈并不买账,“你若是只看重那些人,我送给你便是。” “然后?”楚骧知道霍祈话里有话。 “然后我带着我妹子走。”霍祈不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却是第一次在楚骧面前流露,他一直都是最支持楚骧跟暖漪的人,如今也不看好了。 楚骧笑了,不带讽刺贬义,真是会心一笑,“竟然连你都能说出这般话来。” 他讲,“你该不会也认为我是会为了儿女情长,放下我的目标,只安稳当个闲散王爷的。” 霍祈当然知道楚骧的抱负,对男人的雄心,他也是真心的钦佩。但这个人不该是他的妹夫,他希望的妹夫就是一个成天围着暖漪,万事以暖漪为先的人。 “你去追求你的,她不适合你。”霍祈说。 楚骧还是笑,他一贯笑容少,今天能笑这么久,实属罕见,“你大概并不知,最支持我去追求我想要的位置的那个人,是暖漪。” 暖漪决定离京,就是为了成全他,不想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她宁可为他的未来付出生命。 第187章 她这辈子太苦。 第234章 她这辈子太苦。 七日后。 霍祈站在暖漪窗前,皱着眉,因为楚骧不愿意让暖漪离开他的视线,所以就在暖漪的床边又设置了一张榻,这七日,楚骧除了如厕、洗漱这些不得不离开的原因,几乎寸步不离守着暖漪。 这让霍祈无可奈何,气道:“我怎么从前不知你如此固执!” 让霍祈说,这都不是男女情事了,完全就是一种病态的固执,没有必要。 比起让人不省心的楚骧,更让霍祈担心的是暖漪,马上就要十日了,暖漪至今未醒。 这‘假死药’到底能有多久的功用,霍祈不清楚,当初暖漪服药的时候也没说清楚,可用正常人的常识来判断,一个人十天不吃不喝,便是再强力的药物,怕是也抵挡不住病人的身子受损。 如今能知道这假死药具体解除法的人恐怕只有那个‘袁夫人’。 霍祈咬牙,他试图联系那位去了苗地的袁夫人,但都无功而返,如今这王府里,暖漪未醒,楚骧形同废人,他不可能这时候抛下他们去苗地寻找袁夫人。那苗地距离这里千里之遥,剑南原本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要离开剑南,路途艰难自不用提,更重要的是,用时漫长,霍祈怕自己一走,暖漪这里出点什么意外,楚骧会发疯。 固执的过了头,就是偏执的疯子。 望着屋里并排躺着的两个人,霍祈在风中叹息,不知该如何是好。 “吃点。”身边传来温柔的声音。 霍祈扭头,对上佟盈萱的脸,这几日府里的日常用度都是佟盈萱在操心,也是苦了她。霍祈接过她递来的汤圆,先是问,“麒麟儿还好吗?” 佟盈萱点点头,“在后院追蝴蝶呢,嬷嬷陪着,玩的很开心。” 热乎乎的汤圆散发着香甜的味道,霍祈闻着味才发觉自己这一日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这会儿突感饥饿。 捞起一颗汤圆丢在嘴里,烫的直吸气。 佟盈萱知道那汤圆的温度,急地叫:“赶紧吐出来,看烫坏了嘴!” 霍祈吸呵吸呵,最终也没有吐出来,而是囫囵着吞下去了。 咽下去后,他呲牙咧嘴地说:“我皮糙肉厚的,哪有那么娇气,这汤圆不错,吐出来多浪费。” 他简直没有任何礼仪可言,在佟盈萱面前能这般不顾形象,做出这般不雅动作来的人,数来数去也只有霍祈一个。 她移开眼睛,训道:“怎么说也是侯府正经的世子,怎么就跟个山野村夫似的,这般粗鲁。” “哪还有什么侯府世子。”霍祈语调懒懒的,“现在比山野村夫还不如。”山野村夫还有两亩闲田糊口呢,他可是戴罪之身。 他如此说,佟盈萱又怕自己伤到他,毕竟镇北侯府阖府覆灭,实在是过于惨了些。 转变了态度,她有些歉意,“我我不是故意刺你痛处的。” 霍祈哪里会在乎这个,又捞了一颗汤圆丢嘴里,还是烫,不过他已经有了经验,任汤圆在嘴里翻滚几下,就咽下去了。 “不用那么小心,你说的实话。”霍祈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出来,“我也不是玉石瓶子,一句话就能刺痛我。” 佟盈萱沉默一阵,说出一句,“你们兄妹这心态是真好。” 要荣安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家里主心骨儿离世,其他的家人七零八落,阖府覆灭。佟盈萱怕是会愁的以泪洗面,甚至于自缢结束自己。没想到霍家这兄妹,霍祈就不提了,那简直就是滚刀肉,感觉天下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他,都成如今这样了,还能谈笑风生。 暖漪同样强大,身子都那么差了,还能接诊给百姓看病,临断气还能满脸笑容的将麒麟儿交付给她照顾。 佟盈萱才不相信有什么‘假死药’,她想这一定是暖漪知道自己不行了,编出来的理由,要不然一个霍祈一个楚骧,都不会轻易放手。私下,嬷嬷也说王妃怕是醒不过来了,所以才舍得将麒麟儿交给佟盈萱。 自来后院里儿子是头等大事,若不是亲娘要断气,这孩子绝不可能交给其他人照顾,尤其还是给侧妃。 暖漪当时跟佟盈萱交过底的,若是她醒不过来,就这么死了。那么就让佟盈萱将麒麟儿过继了去,将来佟盈萱就是麒麟儿的亲娘,不要告诉麒麟儿这世上还曾经有暖漪这个人存在过。麒麟儿如今的岁数,如果不刻意跟孩子提起,将来他根本不会记得暖漪,就让他认佟盈萱为亲娘,安稳长大。 佟盈萱如果从前对暖漪还有那么一点点隔阂,因为暖漪这话,那点子放不下的心结,也都放下了。甚至佟盈萱觉得自己狭隘,她给自己设立了一道围墙,暖漪是正妃,她是侧妃,所以他们的关系天然对立,因为这立场的不同,她始终放不下身段,没办法跟暖漪回到未出阁的时候那般交心。 可如今,佟盈萱心里好不舍,如果知道暖漪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她一定会珍惜这短短的时光,跟暖漪再像从前那样一起烹茶聊天,说说衣料首饰。 长到如今的岁数,佟盈萱遇到过最毫无防备,能敞开心扉的人,只有曾经还在闺中的暖漪。 除去与楚骧那根本莫须有的‘夫妻情’,佟盈萱最珍惜的感情,其中必然有跟暖漪之间的手帕交。 只怪世事无常,一切都好像来不及了。 佟盈萱一句话,闹的霍祈咽不下去碗中的汤圆,他妹妹从来心重,她怎么可能心态好。霍祈做哥哥的闯了这么大的祸,害的亲爹丢了性命,自己妹妹现在也在生死关头上。他如何还能吃得下去。 咂巴了一下嘴巴,原本香甜的汤圆味像是全变了,尽是苦涩。 “她这辈子太苦。” 算来算去,暖漪其实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出阁前,在镇北侯府谨言慎行,成天在萧氏的眼皮底下讨生活。等嫁出去,做了王妃,怀孕生子,还没等坐稳位置,卫城就出事了。 产后身子都还没养好,就奔赴卫城救他这个哥哥去了。 越想霍祈眉头皱的越紧,他一直都背负着巨大的负罪感,不敢想,不敢碰触,怕自己会失控,没办法面对未来的人生。 佟盈萱能看出他的痛苦挣扎,温柔的劝慰,“有你,她才能撑得下去。你为了她,也要坚强起来。” 若没了霍祈,暖漪就真成孤女了,娘家彻底没人了。 霍祈盯着佟盈萱的眼睛,这个女人总是温温柔柔,眼睛里却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坚毅,让他着迷。 没等霍祈沉浸太久,就听卧房里,楚骧大叫:“暖漪!!” 霍祈手中的汤圆碗应声而落,几个圆溜溜的糯白汤圆滚落在地。 第188章 好似就剩他俩了 第235章 好似就剩他俩了 佟盈萱跟着霍祈一起冲进暖漪的卧室。自打暖漪把麒麟儿交给佟盈萱,她就一直带着孩子,并没有踏进过暖漪这里。原本佟盈萱不知道暖漪到底怎么了?还当她是失了父亲,身子垮了。但这一路朝夕相处而来,再是瞒着谁都瞒不过她,加之暖漪服药前大概是做好了不会再醒过来的准备,对佟盈萱没有任何隐瞒。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惊慌之下根本没来得及想那么多,佟盈萱看霍祈跟慌了神一般,就跟着他一起冲进去。 哪知道进到卧室就看暖漪口吐污血,原本暖漪已经断气了这么多日,整个人已经苍白到可怖的程度,如今嘴里吐出的血并不是鲜红,颜色带暗。 霍祈自然也是吓傻了,“暖漪?” 他想着暖漪吐血,是不是醒了? 没想到转瞬间,就看楚骧扭头过来瞪着他们。 佟盈萱被楚骧的眼神吓的往后推了一大步,只因此刻楚骧双眼血红,有一种嗜血的光。何曾见过如此吓人的目光,佟盈萱整个都有些发抖。 莫不是楚骧也中毒了? 霍祈比佟盈萱好些,问楚骧:“她到底怎么了?” 却不想楚骧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询问、靠近的机会,冷声道:“出去!” 霍祈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总要让我瞧瞧啊!” “天池!”楚骧叫一声。 霍祈听到耳边落地的声音,心惊楚骧竟然唤来如此高手。曾经霍祈跟楚骧也算是朝夕相处,楚骧身边的贴身人,霍祈基本都心里有数。但眼下这叫天池的人,显然不是霍祈认识的。 若不是天池刻意,恐怕他落地的声音,霍祈都听不到。 楚骧在屋内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让他们都滚!” 霍祈还想劝劝楚骧,实在不行让忍冬过来看看,忍冬会些医术,总比楚骧这般死守着什么都做不了要强。 偏偏楚骧不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天池一身黑衣,头上还带着黑色的纱帽,连真实面容都看不清,但霍祈知道天池能够瞬间要了他的性命。 只要他想,他就能。 被天池逼着退出卧房,甚至于连正屋门前五十米的距离都无法靠近。天池并不是一个人,如他这般,穿着黑色夜行衣,头戴纱帽的人还有六个,分布在卧房周围,即便是白天看着都带着徐徐冷风,像个影子。 佟盈萱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的说话都颤抖,“怎么办?” 是真的害怕,暖漪那样的死人,佟盈萱害怕,可是如楚骧这样守着死人,状态恐怖的人,更可怕。 霍祈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疯子!” 如今的楚骧,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但霍祈又放不下暖漪,真抛下不管他也受不住,只能在屋外守着。 佟盈萱站不住,倒是早早回去歇着了。 霍祈这一守就是一夜。 次日一早,佟盈萱带着人来给霍祈等人送吃食,至于天池等人,他们都有专门负责膳食的人。 楚骧手下这一批人马,相对于王府里的其他人是独立出来的,而且他们要做什么,需要什么,都是直接取用,根本不用经过佟盈萱的同意。 霍祈靠坐在一旁的回廊长椅上,一夜熬过来,脸上明显看出疲惫。他原本脸上的疤,更明显了。 佟盈萱将熬好的南瓜小米粥递给霍祈,让他暖暖身,霍祈咧嘴一笑,带着感激。 真是鬼迷心窍,佟盈萱竟然觉得他这笑容有几分好看,平心而论,霍祈原本的长相其实不差的,浓眉大眼,跟暖漪那艳丽的容貌有五分相像。只不过霍祈常年在军营里操练,并不保养,后来脸上又受了伤。更因为他本性桀骜,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子样儿,所以才会让人忽略了他原本的容貌。 佟盈萱看着霍祈呼噜呼噜喝粥,轻声叹一句,“还真是有些羡慕暖漪。” 这话说的,霍祈差点一口粥喷出来。 “羡慕她做什么?这世上怕少有比她命苦的人。” 在霍祈的角度看,他那妹妹就是世上第一苦命人,受尽了委屈。 但佟盈萱却不这么认为,“你觉得她苦,是因为你心疼她,其实这天下,谁又不是苦命人呢。” 多多少少会想到自己,佟盈萱出生便是嫡长女,因是女儿,怕她母亲后面生不出嫡子,祖母做主给父亲抬了几房妾室,接连也生了两个女孩。后来她母亲争气,生下她弟弟。 在她弟弟出生前,她就知道自己是母亲的倚仗,必须样样出色,才能让母亲不被祖母嫌弃。 生下弟弟后,她又成了姐姐,必须给弟弟做出榜样来。 在大家族里成长,时时处处都要留心眼儿,佟盈萱自己的亲弟弟又是个学究,恨不能教训她这个姐姐,哪里会有霍祈对暖漪这样的维护与宠爱。 更不要说,暖漪嫁给楚骧后,获得了楚骧全心的爱护与支持。 霍祈也不是真傻子,听出佟盈萱的话音,想到佟盈萱曾因订婚的未婚夫死了,备受争议。想来那时候她怕是也难熬。 不过霍祈这人自来有洒脱的性子在,他跟佟盈萱就在廊下用膳,透着几分随意散漫,“往后会好的,这里又不是京城,没人会嚼你的舌根。往后阿骧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你只要不杀人放火,想干什么干什么。” 杀人放火佟盈萱哭笑不得,“你自己是个土匪,看谁都是匪类,我才不要杀人放火。” 霍祈挠挠头,他就是打个比方,不过这个比方放在佟盈萱这样温柔的人身上,的确是不恰当。 在佟盈萱面前红了脸,连连点头道歉,“是我的不是,说错了说错了。” 他这般表情,让佟盈萱也有些脸热。 转头望着暖漪的屋子,转移话题道:“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能接受现实?” 佟盈萱认为现在的情况就是暖漪死了,楚骧不接受这个结果。 而霍祈想的却是,他妹子快点醒过来,要不然谁都不敢保证楚骧会疯成什么样。 “唉。”霍祈也是真没主意了,“幼时我是他们俩的哥哥,我一直觉得他们都要听我的。没想到如今看来,他们早已经不将我看在眼里,哪里还会听我安排。” 落差不可谓不大,暖漪曾经对霍祈全心依赖,但如今服药、对身后事的安排,桩桩件件都全部自己做主,甚至都没有跟霍祈商量过。至于楚骧,那就更是不会将他看在眼里了。 他这个兄长,越做越没地位。 佟盈萱想了下霍祈说的幼时,对霍祈有些同情,“这证明你是个好哥哥,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般肆意。” 算是安慰。霍祈对着佟盈萱笑笑。 这府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好似就剩他俩了。 第189章 醒了。 第236章 醒了。 暖漪醒了。 这是令人激动兴奋的消息,却在此刻有了一丝别样的诡异。 明明前两日霍祈还看到暖漪口吐污血,状态堪忧。才不过两日功夫,人就醒了,实在是醒的过于突然了。不仅霍祈心存疑惑,佟盈萱更是吓的不轻,死人复生?怎么可能。 佟盈萱怀疑又是楚骧发疯。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楚骧变得不像是从前的他,佟盈萱对楚骧原本就有些怕,现在更是惧恐加剧。 进暖漪卧房时,佟盈萱往霍祈身后躲,深怕看到什么可怕的情景。 跟霍祈这几日说的话多了,莫名生出几分依赖,尤其是在这远离家乡,府里又无人可依靠的情况下。 霍祈进到屋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味道,他当年混迹于风月场所,对情事不陌生,自然能明白这味道代表着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佟盈萱,怕她经受不住。 哪知道佟盈萱像是根本不知道这味道的来历,一脸莫名无知的望着他。 这让霍祈心中生出疑惑,只要经过夫妻情事,有过敦伦,都会对这味道不陌生的。 “何事?”佟盈萱见霍祈突然停步,并且转头看她,目光复杂,就问了句。 霍祈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她为何会不在意这种话来,只能转头进屋。 暖漪的床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只不过白色的床单被褥等物都变得凌乱,有些地方还有些污渍。霍祈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乱看,虽然这是他亲妹妹,可是有些事,他这个哥哥也是要避嫌的。 楚骧身上只穿着中衣,他应是刚沐浴过,头发湿着披散在脑后,与平时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模样很有些区别。 此刻他身体前倾,中衣的领子原本就是交叠着的,他这般动作,领口敞开,露出胸口的大片皮肤。楚骧天生肤白,只不过这么多年在战场上没少受伤,白皙的皮肤上淡粉色的疤痕看起来有几分脆弱之美。 “饿吗?”楚骧轻声问着床上的人。 暖漪眼睛睁开,眨了眨,点点头。 楚骧微微笑了下,扭头看向霍祈佟盈萱,“去让人做些好克化的东西送来。” 他的语气太过于温柔,音调也带着微微的嘶哑,是佟盈萱从未在楚骧口中听到过的曲调。像是有虫子钻进耳朵里,惹的人发痒。 佟盈萱感觉不适,就此刻楚骧的模样,以及床上的暖漪,他们的状态让佟盈萱觉得有些羞耻,那种亲密无间,过于赤裸,就会有排他性。 “我这就去找膳房做了送来。”佟盈萱寻了个借口转身出去。之前楚骧发疯让暗卫守着这间卧室,谁也不准靠近,所以伺候的人都被打发下去了,只有霍祈在外一直守着不肯走。所以也是霍祈第一个进来探望。 此时屋里并没有其他人。 佟盈萱退出去后,霍祈又往前走了两步,看暖漪转着眼珠子看他,确定妹妹是真醒了。 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要兴师问罪,“你是在她未醒时与她还是醒来后?” 夫妻之事,原本最寻常不过,可是暖漪眼下这情况,也亏得楚骧做得出。 更让霍祈觉得恐怖的是,楚骧不知是在暖漪醒后还是未醒时做了这等事,若是在暖漪未醒时太诡异了。 楚骧因暖漪醒来,此时心情很好,披散着头发好像也让他身上的冰冷气少了许多,他微微扬起眉尾,“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区别大了!! 她醒了自然一切好说,她未醒的话,那与死人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话到嘴边,霍祈说不出来,毕竟涉及私密事,暖漪又在场,他说不出口。 暗自骂一句,“怪不得人都说皇家多奇事,你可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 楚骧权当听不见,只要暖漪醒,他管不了那么多,再者说,在楚骧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暖漪,与他而言都是她,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暖漪一点声音都不出。 霍祈问楚骧,“人醒了为何不出声?” “嗓子哑了。”楚骧这般说。 霍祈翻了个白眼儿,这是人话吗? 不过暖漪看起来非常虚弱倒是真的。 佟盈萱说去准备,不一会儿忍冬等人就都赶来了,这些日子,这王府的主子们都守在正屋这里,下人们被勒令不得靠近,所以忍冬等人都去守着麒麟儿了。 忍冬等人此前就是伺候过夫妻俩的,对于某些事情的后续收尾非常熟练,给暖漪换了衣服后,楚骧将暖漪从床上抱到一旁的榻上,忍冬等人快速换了床上所有铺盖,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丫鬟们眼观鼻鼻观心,倒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暖漪被喂着喝了一碗米油。 那么多日滴水未尽,如今怎么恢复还是个问题。忍冬这些日子每日都要熬一锅米粥,若是暖漪没醒,就她们几个人分着喝了。今日正好派上用场,就拿这剑南产的稻米,天微亮就在火上熬煮,时间长了,米浆上面会浮出一层米油,用汤匙轻轻舀出来,虽然看着清泠泠的不见多华丽,却是对久病之人最好的补药。 尤其是暖漪这种情况。 果然暖漪喝了之后觉得很舒服,想开口说话,却还是哑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楚骧看她眼神,就知她要做什么,却并不答应,“麒麟儿自有人照顾,你先顾好你自己。” 她在找孩子楚骧想,若不是她这般舍不下孩子,说不准真的不会醒来。 暖漪安静下来,她是想麒麟儿,不过也知道急不来,她如今这样,孩子来了,抱不得亲不得,怕是连哄两句都做不了。 何必抱孩子来遭罪。 霍祈看暖漪这会儿清醒,就问,“你身上那虫子,出来没?” 他是个有话就说的性子,能忍到这会儿才问,已经是很克制了。 暖漪望向楚骧,楚骧微微有些不自然,语气僵硬地说:“死了。” 蛊虫死了? 霍祈瞪着大眼睛问楚骧,“你打死了?” “嗯。”楚骧并不打算说细节,“你怎么话那么多。” 霍祈被楚骧怼了一句,很有些生气。 “我守了你们这么多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问问都不行。”霍祈越说还真有些委屈起来,“既然好了,那我该去歇歇了。”说完转身就走。 暖漪有些担心,楚骧拍拍她的手背,“他多日未眠,去休息才好。” 这样说倒让暖漪放心不少。 暖漪还是很容易疲惫,吃了东西,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只不过她现在有呼吸声,这声音虽微弱却让楚骧莫名安心。 折腾了这些日子,楚骧几乎双耳不闻窗外事,今日才算是接过暗卫的传信。 京中果然经历了一番清洗,安国公府阖府收押,还未处置,大概是等呼衍丘离京后才会问斩。毕竟有外人在,朝廷还要些脸面。 皇帝下旨,襄阳公主和亲,嫁呼衍丘为正妃。 第190章 王妃好了! 第237章 王妃好了! 暖漪醒后修养了好几日才恢复些体力,但她刻意装睡,避着与楚骧四目相对。 谁能想到夫妻多年,她竟然会难以面对楚骧,实在是没想到他会用那样的方法来唤醒她。更令人吃惊是,他的办法竟然成功了。 实在是令人难堪。 可是楚骧如今几乎是日日守着暖漪,寸步不离,让暖漪想要伪装都变得极其不易。 楚骧刚开始没发现,但日子久了,自然能看出暖漪的闪避,实在是哭笑不得,“你跟我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暖漪憋不住,“谁让你做下那种事!” 竟然竟然暖漪说不出口,她就问,“若我真死了呢?” 若她当时真的已经死了,楚骧还如此,那不是太变态了。 楚骧表情淡淡,“我知道你不会死。” 他的神情太过于笃定,倒是让暖漪有些难为情,好似是她想歪了一般。她又不说话了,索性闭上眼睛养神。 楚骧既然已经知道她恢复了不少,就不能继续任由她继续这样下去,就解释了句,“当初不是说跟我有过欢愉后,你人就会容光焕发,又有了精神气,我实在没了办法,只能试一试。” 别看他现在说的淡然,但当时,暖漪多日不醒,人日日消瘦,霍祈佟盈萱等人都已经默认暖漪醒不过来了。 他束手无策,将暖漪中毒后发生过的事情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最后也只能找到那么一点点办法,唯有试一试。 暖漪被他说的无语,又睁开眼睛,瞪着他,“采阳补身这种事你也敢做,若是蛊虫当时还没死,你也被染了毒怎么办?” 对此,楚骧冷淡道:“哪有那么多如果,现在蛊虫死了,你醒了,就证明我没做错。” 他理直气壮极了。 事实上,也真是被他歪打正着,当时暖漪的蛊虫应该已经到了垂死挣扎的边缘,被楚骧这么一激,直接化成污血,被暖漪吐了出来。 这蛊虫到如今,暖漪也没研究透它到底是怎么来去,所以也说不出楚骧到底哪里做错了。从结果来看,虽然他的举动不同常人,与礼教相悖,但救了暖漪却是事实。 但暖漪总觉得别扭,就是一种难以面对眼前这个男人的难堪。 楚骧大概感觉到她的心情,皱皱眉头,跟她商量,“今日是剑南当地的女儿节,你要不要出去逛逛?” “女儿节?”暖漪没听说过。 原本楚骧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不过他现在是剑南藩王,一地之主,当地发生的重大事宜自然要通报他。蓉城当地的官员已经来拜会过,正儿八经给楚骧磕了头。 原本楚骧对蓉城这座骧王府的规模不是很满意,建的太过简陋了些,见了当地官员,听了其中缘由,倒也没有怪罪。能把百姓民生放在心头的官员,他是欣赏。 至于今日这女儿节,是剑南当地的习俗,每年到了这一天,未婚的男女都会出门游街,到了晚上还会燃起火堆一起跳舞。算是未婚男女的相亲节日。 楚骧简单给暖漪解释了一下,暖漪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等事?” 要知道在京城,男女大防还是非常严重的。世家贵族家的女儿金贵些,还能在婚前接着花会、诗会等等的由头见一面未婚夫。民间老百姓家的孩子,新婚夜两个新人才第一次相见的情况比比皆是。在未婚情况下,就不顾男女大防,一起唱歌跳舞,这是暖漪从没有见过的事情。 心里好奇,自然想要去看看的。 暖漪躺了这么天,根本没办法长时间走路。 楚骧有办法,给她准备轮椅。 将暖漪抱到轮椅上坐着,暖漪自己还觉得不适应,“不能坐马车吗?我在马车上看看就行。” 她这个腿,躺的日子太长,肌肉都已经有些萎缩了,这几日让忍冬给她按摩,她自己也坚持每日下地走一圈,但是离府走远路还是不行。出门的话,暖漪想着乘马车最好,坐在马车里能看到街市,而且她还不用露面。 暖漪摸摸脸,她如今恐怕苍白的可怕,她不想见外面的人。 忍冬贴心的拿来口脂给暖漪涂上,显得她的唇色红润一些。 “主子,您出去瞧瞧就知道了。” 暖漪抿抿唇上口脂,因忍冬这话勾起了心思,没有在坚持要乘马车。 楚骧拿了披风来将暖漪围住,她现在还虚弱,不宜受风。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王府。 暖漪出门就被狠狠震撼到了,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还没有完全黑,可街道两旁的灯已经都挂起来了,星星点点如一条长龙。 最关键的是,这街道上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几乎看不到头。 暖漪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楚骧不让她乘马车了,蓉城的街道原本就没有京城的宽阔,此时更是被人挤满,一般马车根本没办法通行。 这骧王府就修建在主干道旁,环境并不幽静。 与京城不同,京城的达官贵人都聚集在内城,与热闹的街市楚河汉界,界限分明。可是蓉城并没有什么达官贵人,有些富户也不过就是城中的,买卖人,并没有形成群体。 而且在京城,越是贵人住的地方越是安静,距离闹事越远,方显尊贵。但蓉城却不同,越是热闹的地方越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尤其是城中这条主干道,是顶好的住宅地。在楚骧来之前,这城中的官府以及官员的宅子都建在这条街上。因为楚骧要来,特地将一片原本的商铺给推平了,建了现在的骧王府,所以占地面积才会显得有些狭小。 暖漪说:“上元灯节也没有这么热闹啊。” 在京城,最热闹的节日便是每年的上元灯节,京城繁华,却也没有眼前这样人人摩肩接踵的景象。 更甚至蓉城的男女也不会带面具,就大剌剌的来往嬉笑,一派欢乐的气氛。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楚骧暖漪等人。 更确切的说,是发现了暖漪。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王妃好了!” 随后就像海浪一般层层叠叠的呼喊声,百姓们人人笑容满面,有胆大些的,直接上前来跟暖漪说话,“王妃您可算是病好了,你不接诊这些日子,城外清泉寺的香火都旺了不少。” “就是就是,我们都去烧香,祈求老天保佑王妃快些病愈。” 蓉城百姓没有京城百姓那般严重的等级观念,见到楚骧暖漪也不见下跪,尤其因为暖漪之前开王府大门接诊病人,更是让老百姓觉得这个王妃是个大善人,谁也不会觉得王妃是外人。 暖漪还不知道自己闭门不出这些日子,城中百姓竟都惦记着她,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令人温暖。 满眼都是带着带着真诚笑容的人,每个人都真心盼着她能康复。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十个人上百人太多的人共同形成了巨大的温暖灵界,包裹着暖漪。 小摊贩吆喝着暖漪去吃刚煮出来的赖汤圆,暖漪似乎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开玩笑说:“不甜我可不给钱。” 这样一句俏皮话,点燃了所有人的欢乐键,小摊老板哈哈大笑,“王妃尽管吃,不甜绝不收钱!” 周围层层叠叠的笑声,像是能传到天边,忍冬推着暖漪在街市上穿行,所到之处,尽是招呼暖漪的百姓。楚骧那张冷脸今晚在灯光的照耀下,都显得没那么冰冷了。 这蓉城,倒真是个好地方。 第191章 你的腿好了 第238章 你的腿好了? 女儿节最热烈的时刻,便是城中未婚男女围着火堆跳舞,其中不少男女穿着的服装是暖漪从未见过的。楚骧给她解释,说剑南与万象靠的极近,这里南夷分布。不过就连楚骧都没有想到,蓉城百姓能与外族这般和谐相处,看起来亲密无间,竟没有半点隔阂的样子。 相比于卫城与北蛮几乎年年刀兵相见的日子,眼前的画面欢乐和谐的像假的一般。 暖漪体力不支,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可还是恋恋不舍,想要跟年轻人一起欢笑一阵。楚骧实在看不下去她那模样,索性将人打横抱起来回府去。 一路回王府,路边不少百姓看到楚骧这副样子,倒也不作惊讶状,反而刻意压低声音生怕吵醒了暖漪的架势。 回到府中,暖漪已经睡熟。楚骧将暖漪安置在主院,又守了她一阵,确定她不会醒了,这才从主院出来,让全安去请霍祈。 其实霍祈也才回府,楚骧今晚带着暖漪出门,并没有带佟盈萱。佟盈萱就在府里哄麒麟儿睡觉。对此,霍祈不怎么满意,凭什么把佟盈萱一个人丢在府里,既然外面有热闹,当然要让佟盈萱也出去看看。 霍祈去找了佟盈萱要带她出去,佟盈萱一开始当然不肯,她已经习惯了,很习惯王爷有什么事情都会带上暖漪,而她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守好王府,管理好下人,安顿好王爷的后院。她婚后,生活一直都是这样,似乎不会有什么不同,佟盈萱自己都已经不会生出旁的心思了。 偏偏霍祈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将麒麟儿抱给嬷嬷,振振有词,“这段时间你没少操心,总算能松泛些了,为何不出去看看?你出去看了就知道,这样的热闹,在京城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 这是实话。 佟盈萱却苦涩道:“京城的热闹我也没看过啊。” 她家里是最尊重规矩的,便是她亲弟弟,那也是眼里不容沙子,未出阁时,根本就没有放她出去游玩过。便是上元灯节,也不曾离府,只在府里点上花灯看看便是。 霍祈最是见不得她这副听天由命的消极样子,“在京城没见过,今日岂不是更该去看看!!” 一旁的嬷嬷也附和,“小姐去散散,这些日子,你都瘦了一圈。” 嬷嬷巴不得那王妃早些咽气,怎奈眼看着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竟然又醒了过来。别说佟盈萱心里的苦,嬷嬷都觉得老天不长眼,自家小姐什么都好,偏偏独守空房这么多年,如今又回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如何能让人不眼气,眼前这位是那王妃的亲哥哥,他带着佟盈萱出去,总不能有人说什么。 再者,嬷嬷心里也打着自己的主意,不若剑走偏锋,让王爷吃醋,是否能让他想起佟盈萱来? 现在不比京城了,荣安侯府远的根本靠不上,在京城时,王爷都能明目张胆的冷落佟盈萱,到这里,只会更肆无忌惮。总要想想办法,不能继续下去。就比如这怀里的麒麟儿,哄了这么些日子,嬷嬷私心里是断然不想将孩子在还回主院去了。 孩子可人心的很,年纪大了,有这么个奶娃娃在身边,真是其乐无穷。 虽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嬷嬷比谁都上心。原本以为王妃要咽气,这孩子就是佟盈萱的了,养好了将来也是个靠山。 如今王妃醒了,嬷嬷就想着无论如何要将孩子留下,跟这王妃的亲哥套套关系,说不准能行。 霍祈眼睛一瞪,“你别逼我动手。” 他一贯是个混的,佟盈萱还真有些怕他。这怕里,参杂着些许旁的情绪,佟盈萱不去深想。 霍祈带着佟盈萱从后门出来,没看到暖漪上街的盛况,但是对于从没有在夜里单独出门逛街的佟盈萱来说,眼前的景象已经够她吃惊的了。 “吃栗子吗?”霍祈问她。 佟盈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她是严格意义上的深闺妇人,就算平时出府,都是在马车里。听霍祈说暖漪未出阁前很喜欢去听书,她还感叹,未出阁时她出门几乎都是赴宴,或者是去铺子里查账,根本没有接触过不熟悉的人。 她盯着路边卖栗子的摊位,“这要怎么吃?” 霍祈笑笑,去买了一包来,这栗子刚出锅,还烫手。霍祈皮糙肉厚,不怕烫,手指一捏,栗子壳就开了个口,在掰开,将焦黄色的栗子肉递给佟盈萱。 佟盈萱只觉得掌心滚烫,她平时都是吃栗子糕,这般原始形状的栗子,还真是没有吃过。 将霍祈拨好的这一颗放进口中,有些烫口,咬了下,又面又甜。 “好吃吗?”霍祈看她眼睛都眯起来,就知道味道不差。 佟盈萱点点头,嘴里还有栗子,她不好开口,等囫囵吃下去,才开口,“比栗子糕好吃。” 她说的是实话,栗子糕里面加了不少糖,虽然比真栗子肉要甜,但却缺了原本的香气,尤其是这样烫口的时候吃,别具风味。 霍祈自己拨了一个丢进嘴里,切了一声,“那栗子糕能噎死人,哪有原汁原味的好吃。等天凉了,在屋里放个火盆,火盆旁埋些栗子,一屋子都是栗子甜香,又能吃,还好闻。”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雅趣。”佟盈萱轻声说。 霍祈又给她拨一颗,“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吃生肉喝井水的莽汉是。” 佟盈萱抿着栗子笑,不说话。 其实她也没有霍祈自己说的那样夸张,只不过她从前的确觉得霍祈这人不守礼法,不学无术。 一包栗子好似打开了佟盈萱的新世界,一路上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她都要尝尝,剑南这里小吃很多,还有百姓抓了田里的螺来烹饪,佟盈萱一脸好奇的买来吃。 说实话,这玩意儿,霍祈从前都没吃过。 但现在看佟盈萱兴致这么高,他也不好露出怯意来,只能陪着吃。没想到摊主用九层塔等等香料炒制出来,根本吃不出怪味,反倒有一股鲜。 佟盈萱吃东西细致,用小竹签一点点挖出来螺肉,吃的非常斯文,便是如此另类的吃食,她也能吃出京城世家千金的气度来。 霍祈就觉得眼前这人奇特,这从没见过的螺肉半点不怕,吃的还挺香。 可见每个人都不能以惯常的印象来判断,佟盈萱也不似她往常表现出来的那样端庄温柔,她也有与众不同的一面。 不过夜已深,两人坐在略显简陋的街边小摊上,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光线并不强,面对面,中间放着一叠炒螺肉,倒是温馨。 佟盈萱吃了不少,回王府的时候说要让嬷嬷给她拿块山楂糕吃,别明日闹了胃痛。 前脚送佟盈萱回院子,后脚就被全安请到了楚骧的书房。 楚骧这书房是当初建府的时候就建好的,暖漪她们住进来后,还特意给重新收拾了一番。 不过楚骧到蓉城骧王府后几乎日日在暖漪的屋里,这书房还没有用上过。这眼看着就要三更了,霍祈猜不透楚骧叫他来做什么。 敲了门后进去,楚骧坐在书桌后,抬眼望来,第一句话就问,“你的腿好了?” 第192章 买定离手,一场豪赌。 第239章 买定离手,一场豪赌。 霍祈‘嘶’了一声,今晚原本心情好的冒泡儿,没想到被楚骧一句话就戳到了痛处。 “你就不能说的爷爱听的?”霍祈故意一瘸一拐地走到楚骧面前。 楚骧皱起眉,“严肃点。” 霍祈不以为意,“今晚这样的好时光,还不准人高兴?要不是你叫我过来,今晚我必定是要喝一顿大的。” 暖漪醒了而且今晚霍祈跟佟盈萱之间的气氛实在是让人无酒自醉。 楚骧脸上的神情舒缓了些,到底心底里还是轻松的,暖漪能醒过来,他自是开心,只不过如今的形势,让他又不得不提起劲儿来。 “京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楚骧问霍祈。 霍祈翘着脚坐在楚骧对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就那些呗,没什么新鲜的。” 楚骧眯起眼,他十岁那年离开暖漪跟在霍祈身边一同成长,这么多年,楚骧对霍祈对能力还是有数的,若说霍祈有过一段时间的颓废不作为,还可信,但霍祈越是表现的散漫的时候,越是他成竹在胸的时刻。 两人实在是太过于了解,楚骧也没有跟霍祈绕圈子,直接说:“我打算将嫡系官兵调到剑南来。” 楚骧继承了当初他外祖父留下来的嫡系军,这些人明面上已经散在各处,成了不同军队里的人,但都记得当年楚骧外祖家的恩情,对楚骧还是效忠的。在卫城的那些年,楚骧跟这些人关系密切,因不想招来京中皇帝的忌惮,所以才让这些人隐在各处,不泄露身份。 如今楚骧觉得到了让他们化零为整的时刻。 霍祈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毛笔,拿在手里转圈,眼睛斜睨着楚骧,“你这是想造反?”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到了霍祈嘴里,就跟说明日天气一般轻松自然。即便是楚骧这种跟霍祈一同长大的人,也还是被他噎了一下。 “慎言。”楚骧轻声说,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明显态度有转变,“身为藩王,麾下可以养四万四兵。情理之中,是我的责任。” 霍祈摇头晃脑,一脸不信,楚骧看他那样,磨了磨牙,深觉霍祈如今竟比从前更让人捉摸不透,但同样气人。 “四万啊~~~~~”霍祈笑笑,“自保倒是够了。” 楚骧吐出一口气来,“自保你认为我到了需要自保的地步?” 霍祈被他这一句话问的来了精神,“安国公府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逼宫。听说呼衍丘也受了伤,命悬一线。萧家倒是打的好主意,想要将皇上连着呼衍丘一并除了,这事要真做成了,他萧家倒是能千秋万代,统一四方。” 这么听下来,霍祈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楚骧心里对霍祈在京城的势力有了底,霍祈这个人,精通诡道,当年霍铎就多次说过,比之狡诈奸猾,楚骧不是霍祈的对手。 正面战场上,霍祈也许比楚骧差一些,但是这私下里曲曲道道的阴私事,霍祈比谁都清楚。 只不过,对于霍祈说的,楚骧冷哼一声,“可惜那萧连旭并非天纵之才。” 老安国公想的挺好,只不过后继无人,安国公府,中年一辈,早年两位嫡子送了命,自那之后,其他的兄弟都谨言慎行,深怕被皇帝揪了错处也跟着一同送命,如惊弓之鸟,没了心气。也是因为看到这样的局面,老安国公才会专心培养孙辈。 萧连旭就是老安国公选好的继承人。 若是这次成事,登上皇位的人便是萧连旭了。 只不过萧连旭此人,大概是小时候被安国公灌输的思想太重,又想要隐藏实力,伪装自身。年纪尚轻,选错了途径,在宫里卑躬屈膝,不仅被皇子公主看轻,甚至宫女太监都能怠慢他,这样的人,往好的说叫卧薪尝胆,往坏处说,那便是自轻自贱。 时间长了,心性就小了。要做皇帝的人,成天想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何以成大事。 提起萧连旭,霍祈脸上的笑容敛了些,“对女人动手,什么玩意儿。” 霍祈没忘了暖漪第一次进宫就被萧连旭伤了手,当时的伤口深可见骨。不管宫里是什么样的算计,萧连旭能对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手,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安国公千算万算,唯独算差了这一点,他用心培养起来的萧连旭,难堪大任。 说到呼衍丘,楚骧说:“呼衍丘重病不起,大概跟暖漪的蛊虫已死有关系。” 那情蛊原本是一对儿,如今一只死了,另一只必定会有震动,呼衍丘身体不适,情理之中。 “你的意思是?”霍祈有些疑惑。 楚骧解释,“一拳打两人,安国公不会这么笨,这一次想来跟呼衍丘已经达成了私下合作。只不过萧家怕是想过河拆桥,若是成事,就将罪责全部推给呼衍丘,让呼衍丘背上骂名。” 霍祈眉一扬,“妙啊!全身而退。一点不脏自己手。”说完又不解,“呼衍丘脑子坏了?竟然肯跟萧家合作。” 跟呼衍丘,也算是老对手了,并且还在草原上相处过一段时间,霍祈不觉得呼衍丘脑子那般蠢。 “他身中蛊毒,没多少选择给他。” 不仅暖漪深受蛊毒之苦,那边呼衍丘恐怕也不会好过。自己的命捏在萧家手里,自然肯配合。 霍祈深吸一口气,这萧家,真真儿是什么都算到了。 “他们不怕你吗?你又不在京,就算他们成事了,你反了他们也拿你没辙!”霍祈不甘心。 楚骧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暖漪会不会被蛊毒驱使?若她趁我不备杀了我呢?再者,这剑南进出困难,说易守难攻,其实往外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到时候他们可以让皇后拿出懿旨,令嫡子登基。我若起事,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哧。”霍祈嗤笑一声,“他们以为你会怕?” 太不了解楚骧了。 楚骧被霍祈这句话说的,也扯了下唇。 “赌徒心态罢了。”楚骧不屑,安国公府这一套计划,咋听起来像是天衣无缝,但细细想来,就会发现,他们再赌。 赌皇上不会察觉,甚至会一命呜呼。赌楚骧在剑南束手无策,甚至赌楚骧会为了名声,俯首称臣。 其实,宫里的皇帝戎马半生,根本不会轻易被这些人拿捏住。更不论楚骧更是意志坚定,若真有那一天,倒省了楚骧不少事情。 霍祈是赌坊常客,赌徒见的多了,心如明镜,“这等事,不赌一赌,怎会甘心。” 自古谋反都是命悬一线的事情,赌赢了便是锦绣江山,赌输了赌徒从不会认为自己会输。 霍祈冷笑,拿着整个家族的性命当筹码,买定离手,一场豪赌。 “那你如今想如何?”霍祈转回正题,“皇上毫发无伤,你养兵,只会招来猜忌。” 楚骧目光泛冷,“他中毒了,具体情况无人知。” 这个消息霍祈还真是不知道,皇帝的健康状况,那是顶级的机密,也不知道楚骧是从何得知的。 霍祈惊地坐直了身体,刚才那副懒散样子都没了,目光严肃,“竟然敢直接给圣上下毒,这些人真丧心病狂!” 第193章 我没欺负人! 第240章 我没欺负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君为臣纲!身为世家子弟,这些观念是深植在霍祈心中的,不仅是他,包括已经战死疆场的霍铎,内心深处都是有对皇帝尽忠的执念。当初皇帝用囚车押解霍铎去往卫城,并没有让霍铎心怀怨恨,甚至在后来的抗敌中,更加卖力,不惜以自己的命向皇帝表明忠心,也用自己的命希望皇帝能饶恕他犬子的性命。 如今到了霍祈这里,对皇帝也并没有怨恨,反而有深深的敬意。 听闻安国公府竟然在这次谋反中给皇帝下毒,霍祈心中愤愤,恨不能将那起子歹人千刀万剐。 霍祈睨着楚骧,他对皇帝中毒的事情都如此愤怒,楚骧怕是感情更为复杂些,皇帝不仅是楚骧的君,更是楚骧的父。 “你是想要带兵回京去给你父亲报仇?”霍祈没有再说皇帝,而是用了‘父亲’这个称呼。 哪想到楚骧轻轻摇头,“你想得过于简单了。” 霍祈不理解。 楚骧静默片刻,才轻声开口,“他在那个位置上,若是身强力壮,必然心胸开阔,但骤然发现枕边人心怀异心,自己身体又有了亏损,你说他会不会多疑,宁可错杀不放过。” 这句话楚骧说的轻极了,像是一阵微风刮过霍祈的心尖,却令他打了个哆嗦,甚至后背都起了一层粟。 关于皇权,霍祈的确没有楚骧认识的深刻,他只想到了皇帝被人谋害是大逆不道,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儿子,楚骧都应该为皇帝报仇雪恨。但霍祈忽略了,坐上皇位的那个人本身就有雷霆万钧的力量。尤其是在受伤后,他的应激反应会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良久,两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窗外天都微微泛起鱼肚白,霍祈才像是如梦初醒,开口嗓音沙哑,“你离开卫城后,新守卫接手布防,以匈奴已灭,消减军务为由,放了不少人回乡。你也知道兵营了很多人都是世代为兵的兵户,根本不会种地,在家乡也早就没了地。他们投靠我,我就接手,将他们养起来。如果你这里需要人,我就让他们过来。” 楚骧抬眸,“你私藏了多少银子?” 养兵可不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情,这些人要吃要喝若是有伤还要用药,没有银子,什么都做不成。 霍祈嘶了一声,恨骂楚骧心思太锐利,打马虎眼道:“我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不兴我藏些私房。” 行军打仗,打胜了搜刮战利品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霍祈这人可不是菩萨,匈奴这一仗,楚骧打完就回京了,霍祈跟在后面没少搜刮,更何况在楚骧来卫城之前,匈奴闹时疫最严重的时候,霍祈私下里给匈奴人卖药,大赚了一笔。 提起钱了,霍祈直言,“你后宅守着两个财神,只需助她们做大做强便是。” 楚骧冷哧,“我还能惦记妇人的钱财不成?” “那你养兵的钱从何处来?” 楚骧不打算告诉霍祈,他前些年曾去江南寻仓,在江南虽然没有获得多大的助力,但是却发现了不少来钱的营生,不说海外贸易,仅仅是盐商这一块,就够他养十万兵了。 打开剑南的地形图,霍祈眼睛有了亮光,接着窗外的微光以及桌子上的烛光,两人对养兵的地点,以及日常的操练都做了部署。 剑南四面环山,是非常好藏兵的地形。只不过,卫城退下来的兵都是北方兵,到这崇山峻岭的南方来,会不会不适应,而且当兵的都是男子,年纪到了,这娶妻就成了头等大事。 关于北方兵不适应南方的气候,有暖漪在,楚骧倒是不担心,到时候让暖漪开些药便可。至于娶妻这事,剑南本地女子众多,夷族更是多,只要人来了,总有解决的办法。 两人很快就商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这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 两年后。 王府内丫鬟婆子都目光焦急,四处寻找着小公子的身影。 麒麟儿藏在后院一处草垛深处,捂着嘴笑,他已经满了三岁,身体壮实,一双大眼睛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此刻小胖手捂着嘴巴,眼睛里都能流露出笑意。 身后伸出一双大手,懒腰将他抱了起来。 麒麟儿往后看一眼,脸上迸发出欢喜的神情,大叫:“舅舅!!” 霍祈将孩子从草垛里抱出来,架到脖子上坐着,扛着麒麟儿往正院走,边走边说:“你这臭小子,又惹你娘亲着急。” 果然进了正院,就看暖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站在院子里张望。 麒麟儿见了暖漪就喊,“娘亲娘亲!” 见到儿子,暖漪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地,脸上露出笑容,“你跑哪里去了,让娘亲好找。” 麒麟儿嘻嘻笑,倒不说话了。 霍祈伸手拍麒麟儿的屁股,“小混蛋,还不给你娘亲道歉。” 麒麟儿才不道歉,从霍祈肩膀上下来,扭着小身子迈着小碎步到了暖漪身边,扯着暖漪的裙子嘀咕,“娘亲,我想出去跟小狗子他们一起玩,府里好没意思。” 小狗子是府前那条街道上包子铺掌柜的儿子,跟麒麟儿年纪相仿,经常一起玩。 暖漪摸摸麒麟儿毛茸茸的脑袋,他已经束发了,只不过孩子碎发多,这府里就麒麟儿一个小孩子,下人们都将他看成眼珠子,平素就算陪着他玩,总归跟玩伴还是不同的。 想了下,暖漪答应,“让忍冬带人跟着你,不可乱跑,也不准欺负人。” 麒麟儿乖乖点头,还不忘给自己辩解,“我没欺负人!” 霍祈在一旁插嘴,“你没欺负人,就是吃人家包子不给钱。” 麒麟儿可不怕舅舅,大声反驳,“那是小狗子打赌输给我的,才不是我不给钱。” 等忍冬带着麒麟儿一起出去,霍祈感叹了句,“这王府的小公子,成天跟市井小孩打成一片,听说他自己都会设赌局了。” 暖漪经常开府门义诊,进出王府的百姓多了,麒麟儿也就不觉得跟这些人有距离,时不常还跑出去在街市上玩,蓉城不比京城车多马多,这里的街道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几乎没什么生人。楚骧这两年又将剑南里里外外管制成了铁桶,外面的人轻易根本进不来。 再不担心麒麟儿安全的情况下,暖漪也就没有多管束孩子,想玩便玩去。 麒麟儿身份在这里,王府里的小公子,出去自带光环,别看年岁不大,却已经一呼百应,这条街上的小孩子都愿意听麒麟儿的。 有一次麒麟儿回来还跟楚骧说了管人的办法,小孩子性格不同,还有些家里大人有过节,这些人都想跟麒麟儿玩,但在一起又免不了矛盾。麒麟儿动脑子怎么让这些人和谐相处,吃饭的时候就跟楚骧说起来。 楚骧别看当着孩子面没怎么说话,转头就找了《资治通鉴》出来打算睡前读给麒麟儿听。 暖漪觉得啼笑皆非,麒麟儿还没有开蒙,笔都不会抓呢,就已经听《资治通鉴》实在是诡异。 楚骧不反对孩子成天混在市井之中,暖漪就更不会阻拦了。她对霍祈说:“你不觉得他的童年比咱们都要快乐许多?” 相比于京城的孩子三岁就要进族学开蒙,成日背书,见人已经要守礼谨言,麒麟儿如今的日子简直像是无拘无束的小鸟,快乐无边。 第194章 我就是担心你。 第241章 我就是担心你。 放麒麟儿欢欢喜喜出门去,霍祈才问暖漪,“阿骧还没回来?” 这两年朝夕相处,霍祈对楚骧的称呼就又回到了从前,在这里,楚骧这个王爷的身份倒也不显。 暖漪点头,“说是去练兵,你怎么没跟着一道去?” 往常练兵两人都是同出同进,这一次霍祈倒是落了单。霍祈略显尴尬,“我有些事放不下。” 刚说完,就听下人禀报,说佟盈萱回府了。 暖漪脸上牵起笑容,嘴里念着,“总算回来了,这一趟去了将近两个月,比原计划晚回来的十余天,真真儿是让人放心不下。” 霍祈跟着暖漪一道往正门走去迎佟盈萱。 就见佟盈萱穿着一身绛紫色男装,头发束起高冠,女扮男装进了王府门。 暖漪偶尔也会穿男装,她个头高,肩膀也比一般女子宽些,会显露出几分英气。但佟盈萱身材跟暖漪完全不同,她身段婉约,尤其是一张脸,最是温柔,弱质女流的气质太浓,就算穿了男装看起来也还是柔弱。 佟盈萱风尘仆仆,见了暖漪会心一笑。 暖漪上前拉住她的手,“可是哪里不顺利?怎耽搁了这么久?” 佟盈萱眼睛往霍祈那边扫了下,表情有些不自然,“我自作主张去了趟江南,这才耽搁了回程的日期。” 不等暖漪问,霍祈先急了,“你一个人出去已经够危险,怎么还跑去江南那么远的地方!出点事情怎么办!” “你别嚷!”佟盈萱说话语调还是温柔,只不过措辞上却是寸步不让,“蓉锦在京城的销路很好,在其他一些地方也打开了市场。但价格却一直提不起来,被苏锦压了一头,我带着匠人去江南走访,想看看苏锦到底好在何处。我身边带着的人手不少,怎么会出事?” 这两年来,楚骧不拘着暖漪与佟盈萱的日常行动,想做什么都可以。暖漪如愿开了医馆,甚至时常在王府内义诊,长久下来,在蓉城乃至整个剑南,骧王妃的名声都是极好的,神医下世的名号传的很远。 相对的,佟盈萱也不想守着后宅到老,这蓉城没有世家贵族,王府也不大,中馈根本没有佟盈萱发挥的余地,至于京城那样三节两寿要准备引来送往的礼物,还要参加宫中及各府宴请,忙碌的生活也一去不复返。既然楚骧不限制,那佟盈萱就做起从前的营生,开了家绸布庄。 剑南自来有种桑养蚕的传统,本地出产的布料品质上乘,而且佟盈萱走访发现,剑南因为跟西南夷族靠的近,刺绣的样式与花色实在是新鲜,甚至美轮美奂。 这样的好东西,佟盈萱自然喜欢。先开始是给暖漪做衣裙, 暖漪上身后果然觉得不同凡响,比之京城买到的款式布料都是不差的。有了暖漪的鼓励,佟盈萱决心做大一些,将蓉城这好东西卖到京城去。 原本京城锦绣庄就生意极好,佟盈萱将第一批千挑万选的蓉锦送到京城,立刻就被抢购一空,听说还掀起了一股追捧的热潮。 有了销路,佟盈萱就更放开了手脚,暖漪也是鼎力支持,给佟盈萱出主意。现在在蓉城中,已经买下了三个院子,用来养着专门的匠人,养蚕、缫丝,到最终制成布,还有刺绣等等。佟盈萱现在手下养着上百人的班子,给城中妇人增加了一项可观的进项。 佟盈萱这趟出门,原本是打算去京城送新一批料子,也看看市场的反馈情况。她去京城后发现蓉锦虽好,但价格上总是要比江南的苏锦低一层,从前不关注这些,不管是从哪里进来的,到了京城好卖就成了。但现在佟盈萱想的更多,她自作主张带着匠人去了趟剑南,实地看看苏锦到底贵在何处? 这种日子是佟盈萱从未料想过的,她居然能踏出家门,带着人压货上路,成了雷厉风行的女掌柜。 在京城时,私下里做些营生,有进项不过是为了嫁人后有钱傍身,不至于活不下去,也能给自己添些筹码。但经商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哪里敢这般光明正大。 就是这一次上京,荣安侯府的人也对她如今的行径大加斥责,说她应该好好守在骧王府里当侧妃,若是生不出一儿半女,就更该安分守己,甚至给王爷寻觅妾室,到时候若有了子嗣,也好过继一个给自己养。 她的亲弟弟,指着鼻子骂她‘不安于室’。 那又如何?佟盈萱早已经不是当初深怕自己行错踏错一步就会令家族蒙羞,连累弟弟将来袭爵的侯府嫡长女。 她如今身上担着数百人的生计,生意做得好,挣来的钱不仅能给王府贴补,更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蓉城里没了依靠的寡妇、幼儿,佟盈萱都愿意帮上一把。暖漪义诊,所需的药材,她也都能买回来。 长这么大,佟盈萱好像第一次找到自己的价值,原来她能救这么多人,能帮助在生死边缘上的弱势妇孺过上好日子。 相比于守在内宅,成日里为一个男人掏空了心思,佟盈萱显然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她能对着霍祈据理力争,不让半分,就算是楚骧,如今与她相见,多会多了几分器重。 佟盈萱享受于这种尊重。 此时对霍祈,佟盈萱毫不示弱,“再者说,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资格管!” 把个平时巧舌如簧的霍祈问的哑口无言,呐呐半晌,才说:“我就是担心你。” 暖漪在一旁看着他们俩吵,先开始暖漪养身体,倒是没注意到霍祈跟佟盈萱之间的不同。可是这两年朝夕相处,就是睁眼瞎也能看出霍祈对佟盈萱多了几分关心。而佟盈萱在霍祈面前,显然也是不同,脾气要比对着旁人时放肆许多。 私下里,暖漪跟楚骧提过。 毕竟自己亲哥哥对楚骧的侧妃有心思,这事情一般男人哪里会容忍。 怎奈楚骧从来都不是一般男人,他甚至知道的比暖漪还要早。只不过他一直沉默,不曾戳破这层窗户纸。 他缄默不算,还让暖漪也不要露出端倪来。 “这种关系毕竟是禁忌,若一开始就被戳破,只怕两人都会克制。索性不闻不问,任由他们自行发展去。”楚骧这样说。 暖漪笑他,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冷的跟冰一样,没想到对于男女之事,还挺有心思。 楚骧不在意笑笑,若他真没有心,又怎么能让暖漪对他这些年来死心塌地? 心里是这样的打算,所以此时,霍祈跟佟盈萱言语间交锋,暖漪一直沉默,就在一旁装透明人。 佟盈萱早已经发现霍祈对她不同,她其实刻意回避了一段时间,这次亲自出剑南去京城也是想要躲避霍祈,但有些事,越是想要逃越是逃不掉,离开了才知道,这个亦正亦邪的男子,占据了她多少心神。 相比于霍祈的直白,佟盈萱还是顾虑重重。不过,如今她能掌控的事情多了,人的性格也果断不少,既然放不下,那就不放下。 反正楚骧对她从来都没有过情谊。 果然跑江湖久了,人也会离经叛道起来。 佟盈萱不搭理霍祈那还在懊恼的呆子,只对着暖漪说话,“我给你带回来不少好东西,还有麒麟儿,有了我给他带回来的那些玩意儿,保准称霸蓉城。” 提起麒麟儿,暖漪就沉默不下去了,“他早已经称霸蓉城了,有你们一个两个的站着,只怕成为街霸,只是时间问题。” 第195章 她说见了我,就什么心事都没了。 第242章 她说见了我,就什么心事都没了。 佟盈萱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霸便霸了,又有什么不可以。”原本麒麟儿就是骧王嫡子,当今圣上的皇长孙!这背景就算在京城都该是一霸,更何况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蓉城。 暖漪成天怕麒麟儿张扬跋扈又是吓唬又是哄,这在佟盈萱看来实在是无法理解,麒麟儿出去就算欺负人,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外头的孩子只有受着的道理,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拘着孩子。 看佟盈萱那表情,暖漪就知道说不通,索性不提了。这府里,除了暖漪之外,其他人对麒麟儿那都是放开了宠的,霍祈佟盈萱是将话说到了明处,楚骧虽然不言不语,但看那个态度,也大有一副尽管去闯祸,出了事父王给你兜着的气魄。 这样真不怕把孩子教歪吗?暖漪觉得还是要谨慎些,麒麟儿在蓉城长大,现在麒麟儿对京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记忆。在蓉城,楚骧是封地之主,这里的一切都尽在楚骧的掌握中。就算大人什么都不对孩子说,但麒麟儿自己就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巴结与讨好,很容易让孩子生出天大地大我最大唯吾独尊的心态来。 在蓉城倒罢了,总归就是这么大的地方,可到了京城,王府公子,不说多如牛毛,但总不是什么稀罕物,别到时候惹下大祸,在悔恨就晚了。 拉过佟盈萱的手,暖漪轻声问:“你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佟盈萱这一趟决定离开蓉城回京,为了生意往来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京城荣安侯府侯夫人病了。一年前,荣安侯府老侯爷病故,佟盈萱的父亲荣安侯世子接任爵位,如今,佟盈萱的亲弟弟成了荣安侯府的世子。 因跟着楚骧就藩,祖父病故,佟盈萱并没有回京。 这次是早前京城传了消息来,说侯夫人病重,佟盈萱焦急之下找暖漪想要让侯府派人去京城看望。暖漪当时建议她亲自去一趟,“按规矩,王爷就藩后,轻易不能离开藩地。可是这个规矩,并没有说侧妃不能离开,你母亲怕也是担心你,不亲眼见到你,哪里会放心。” 这话说到了佟盈萱心里,当即泪水涟涟。 楚骧与佟盈萱从来没什么交集,暖漪跟他提了,便按着暖漪的想法去办,不多话。 佟盈萱还是第一次长途跋涉,临走还有些不放心,霍祈提出陪她一起,吓得她就是有再多的顾虑都抛之脑后去。让霍祈陪她去,还得了! 霍祈也知道一个王府侧妃回京不算什么,若是他出现在京城只怕会拖累佟盈萱,于是就此作罢,没有继续坚持。不过还是将手下暗卫给了佟盈萱不少,保证她的安全。 这会儿暖漪问去京城侯夫人身体,霍祈的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 提起母亲,佟盈萱表情柔和下来,“已经大好了,就是郁结在胸,她说见了我,就什么心事都没了。” 佟盈萱跟着楚骧来剑南就藩,侯府其他人都是权衡利弊,考虑的都是利益权势,唯独侯夫人是真心为女儿的未来打算,离了京城,身边又没有孩子傍身,日子该如何过。 这一趟佟盈萱回去,见到女儿全须全影在眼前,侯夫人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就算侯府其他人都训斥佟盈萱不该擅自离开王府进京,侯夫人也不管别人。 又听说女人如今买卖做的大,手上不缺银钱,更是心里松了一大块。 侯夫人倒不是看重钱财,而是王爷能放任佟盈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横加阻拦,可见还是宠爱的。 在内宅守了大半辈子,侯夫人可太知道不受宠的侧室过的是什么日子,怕是连自己的院子都出不来。 女子日子过的幸福与否,看脸色基本能看出个七七八八,侯夫人观佟盈萱面色红润,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神清气爽的精神头,并不是长期居于内宅被欺负的萎靡不振的模样。 “好好好,看见你啊,就是有再多烦心事,也都没了。”侯夫人这样说。 提起京城,佟盈萱颇多感慨,从前身在其中不觉得什么,现在离开后,再回去,见京城中人,觉得很多事从前怕是没看明白。 随口跟暖漪说起家事,“我祖父过世前,撑着最后一口气让我那弟弟成了婚。”京城两年前出了大事,一大半的世家都牵连其中,佟盈萱听母亲说,那死的人太多,护城河都染红了。 那时荣安侯的身体就已经不成了,但京城局势不稳,他怕自己咽气之后,侯府三年丁忧下来,丢了爵位。如此便拖着病体进宫面圣,求了一道赐婚旨意。 佟盈萱的弟弟成婚后不满一个月,老侯爷便去了。 因为佟家一直低调,不曾参与任何忤逆的事情,而且世家贵族实在杀的太多,皇帝也需要安抚一二,就在老侯爷死后,直接让世子袭爵,一切都很顺利。 不过,侯夫人却并没有多少喜悦,佟盈萱说:“我那弟媳是大长公主的女儿,算起来是王爷的表妹。多年跟着大长公主在封地居住,还是京里出了乱子后,大长公主带着她进京看望圣上,这才回了京。我母亲说,弟媳天性跳脱,身份也高贵,跟我那弟弟,几乎是日日争吵,没个消停的时候。” 当初老侯爷是想娶个高门女子进府,为家族添些筹码。 怎奈佟盈萱的弟弟性子古板,当初被暖漪称作‘小学究’,连亲姐姐回京看望家人,都能被他骂‘不安于室’,这娶了个性子欢脱的妻子,自然是处处看不惯的。 荣安侯夫人从前担心女儿婚姻,防着后宅小妾庶子、女作妖,独子成婚后,又担心儿子的婚姻。 娶了这样身份的儿媳,想要给儿子抬个妾室那是不可能的了。大长公主因女儿嫁到了京城,看样子也是不想走了。 丈母娘成天盯着,哪里还有婆婆塞人的机会。 佟盈萱叹口气,“成天钻营在这些事情上,实在是无趣的紧。” 在京城,权势是绕不开的话题,娶了个身份高贵的儿媳,侯夫人就觉得自己处处受限,自己的儿子再怎么古板,那也是好的。儿媳妇成日往娘家跑,不想着早些孕子,倒是对吃喝玩乐用心的很,怎么看都让人心里不舒坦,偏偏她身份高,侯夫人还不能管束一二。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再不然就是子嗣,没有儿子,那就是一切的原罪。 从前佟盈萱对这些处事准则都很认同并一直按照这个准则在行事,可如今,佟盈萱觉得母亲的烦恼实在狭隘,弟弟与弟媳的矛盾,哪里需要侯夫人愁到生病。 尤其是佟盈萱一路进京,看尽繁华落寞,这个世界如此大,能做的事情如此多,何必在意别人的房中事。 佟盈萱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很有价值,可以让孤儿寡母吃饱饭,可以救助更多的生了重病吃不起药的患者。能救人命,真是令人欢喜。可到了侯夫人眼里,佟盈萱做的事,无非是帮着王爷积攒财富,能为王爷出力。 说到底还是依附男人的那一套。 实在乏味。 为何女人就不能济世救人? 暖漪静静听着佟盈萱发表看法,不时侧目看看一脸痴迷的哥哥。暖漪自己是女子,此时都觉得佟盈萱光彩照人,更何况霍祈呢。 可这两个人的未来又该在何处? 王府侧妃就算能出门经商抛头露面,但改嫁怕是没有先例。 更何况佟盈萱是个什么想法,根本无人得知。 第196章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祸害。 第243章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祸害。 暖漪牵着佟盈萱一起进了屋,佟盈萱才压低声音说:“这一路我也一直打问袁夫人的下落,见到她开的那个医馆,我都会进去问问可见过东家。” 当年袁夫人前往苗地探寻蛊毒的破解之法,一去不复返。这两年,楚骧派人去找过,霍祈甚至亲自带人去苗地寻了一回人,皆是无功而返。暖漪只能安慰自己,袁夫人行走江湖多年,当年只身离开霍家,自己也能闯出一番事业来,应该是性命无忧的。可就算想的再好,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还是让人心里惦念。 佟盈萱跟暖漪这两年又恢复到了婚前的状态,两人无话不谈,倒也知道暖漪的心事,出门在外,自然要帮暖漪多打问一下。 暖漪心里感激佟盈萱,谢道:“你出门在外就够辛苦的了,何苦还惦记这些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只是你在外的安危,也是我的心头大事。” 霍祈没有跟着进屋来,到底是女子的闺阁,他就算是暖漪的亲哥,也不好直接往妹妹的房间里走,停步在院中。 佟盈萱知他没有跟进来,这才说了句,“也不全是为了你。” 霍祈到现在还没见过袁夫人,只知道是自己的生母。霍祈那个人,嘴上是不肯承认的,只说袁夫人有可能是江湖骗子,要不然为何一去不复返。但内心里还是在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带人出去亲自寻找。霍铎已经驾鹤西去,霍祈兄妹俩现在仅剩的长辈,就数袁夫人一个人了。不该就此失散。 暖漪眼波流转,听佟盈萱这么说,就知道佟盈萱心里对霍祈也不是全无感觉,那么张张嘴,暖漪想问佟盈萱怎么个打算。 佟盈萱却抢在她前面开口,“这种事,再怎么都该是他去求王爷,是杀是刮,一看王爷的心胸,二来也要看看他能为我做到何种程度。断没有问上赶着的道理,更何况我如今的日子,舒心满意,我倒也不乐意改变什么。” 别人不知道佟盈萱的情况,暖漪却很清楚。到如今,佟盈萱可还是完璧之身,男女相和,夫妻恩爱的日子佟盈萱根本没有尝试过,所以她会觉得夫妻生活没意思。就跟没吃过糖孩子根本不知道那滋味有多甜。对佟盈萱来说,成日里守着不会给她半分关爱的夫君,漫漫长夜只能自己孤守着度过。相比于那样孤寂的日子,如今这样,当然是好。 暖漪问过楚骧,这样对佟盈萱会不会太过于残酷,但楚骧说的很果断,“若我对她无心却幸了她,给了她希望,那对她才是不公平,余生绝望。” 这话暖漪深思之后,也觉得对。不爱,就不要给对方希望,这么做最初可能是会显得冷心冷情,但时间久了,尤其是暖漪发现佟盈萱可以发展出第二段感情的时候,才会发现楚骧的做法,是对的。 本心里,暖漪觉得楚骧不会反对佟盈萱跟霍祈在一起,楚骧那个人,对自己不关注不上心的人或者物,都是不怎么在意的。 但眼下佟盈萱说的也是实在话,霍祈这个人也该让他吃些苦头,哪里能轻易抱得美人归。 暖漪会心一笑,“你说的很是,该让他先表态。走,咱们去看看最近送来的花样,你可真是开了她们的天眼了,现在做出来的东西,我看着都不想卖出去。” 佟盈萱在京城长大,又钻研在布料、纹饰上,出入顶级宴会都能拔得头筹的审美,自然不是蓉城这里的农妇能比的。 先开始佟盈萱只觉得蓉锦、蜀绣很独特,但是往深里说,如何配色,什么花色配什么布料,甚至春夏秋冬四季应该用什么花色什么料子,都是需要精心搭配的。 经过佟盈萱一番点播,如今那些绣娘送来的花样,暖漪这个王妃看着都觉得好,私心想留下。 佟盈萱哈哈一笑,她对此颇有成就感,很豪迈道:“你觉得好,就留下自己穿,如今只有你看不上的,没有做不出来的。” 暖漪一晒,“到底如今靠你养着,总要先跟你请示。” 这话逗的佟盈萱更是笑的站都站不住了。 楚骧那边不需要佟盈萱的银子,府里却避免不了花用,自从佟盈萱的买卖做大,府里下人先就穿的跟从前不同了,有什么好料子,先紧着王府的人用。用佟盈萱的话说,这就是行动的招牌,出去城中百姓看着王府的人穿的好,想效仿,只需去她们开的衣坊照样做一套就好。 再就是药材,暖漪经常义诊,所需的药材都是佟盈萱买回来的。 时间长了,暖漪就会半是调侃半是当真的说如今她可是靠着佟盈萱养活。 楚骧这两年养兵数十万,这么多人,就算自力更生,开垦荒山,自给自足。但人数这么大,吃穿住行,方方面面维护下来,花钱如流水也不为过。楚骧不用佟盈萱的银子,但手头紧,出手阔绰是不可能的。 对此,暖漪跟佟盈萱都理解,男人的大事,她们不参合,总归她们也不会受苦就是了。 看过花样子,佟盈萱将这次带回来的京城小吃拿出来跟暖漪分享,豌豆黄真是暖漪想了很久的吃食,这种东西在京城时不觉得什么,离了京,反倒是想念的紧。 暖漪吃着,听佟盈萱说:“你该去露州看看,王爷真不是一般人。” “嗯?”暖漪很少在佟盈萱口中听到关于楚骧的事情,毕竟有着这么一层关系,楚骧好似是两人之间的禁忌,什么都可以说唯独楚骧,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避开。 佟盈萱表情很崇拜,她说:“我途经露州,当地从前就是个小县,因发现有井盐,供应剑南本地的用盐。没想到如今被王爷发展的那般大,听说造出来的盐比海盐还要价廉物美,车水马龙。” 露州在江边,是水路出剑南的必经之路。那里最初发现有井盐,这两年楚骧养病的钱几乎都靠着这盐路。 佟盈萱完全是站在同为经商的角度上来感叹,“原本想着咱们能做出这般事业已经很厉害,去了露州才知道,无非就是小玩闹,王爷那才是大买卖。” 卖盐自古至今都是大买卖。江南盐商富可敌国,历来都是朝廷紧盯着一个群体。 没见过那场面根本想象不到那种繁忙景象,佟盈萱也算是开了眼界。 暖漪吃完了一块豌豆黄,端了茶杯来抿茶喝,等将嘴里的食物咽干净,“你这是夸错人了,经商这等事,阿骧不擅长,倒是我那兄长,从小就是个奸商的好材料。” 这是实话,楚骧行军打仗是长项,论经商做买卖,霍祈却是比楚骧要厉害很多。 看佟盈萱突然不说话了,暖漪如实说:“就王爷那个出身,他不屑经商的,这两年这些事情都是我阿兄在操心。” 佟盈萱也知正统出身的人一般都是看不上黄白之物的营生,楚骧那样冷面的煞神,再怎么看都不会用心钻营银钱上的事情。至于霍祈倒正如暖漪所说,看着就是奸商的料。 想到这,佟盈萱噗嗤一下笑了,对着暖漪说:“你们兄妹,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祸害。” 暖漪大呼,“这怎么还带着我一起啊,我冤枉啊。” 两人说过一阵子话,佟盈萱从暖漪这里出来回自己院子去,没想到出来发现霍祈还在院子里站着。 不可避免的两人相对,霍祈酝酿一阵,说了句,“要不要吃桂花乳酪?” 呆子! 第197章 现在看来怕是奢望了。 第247章 现在看来怕是奢望了。 暖漪揽住佟盈萱,“你就别管了,交给我来办。你赶紧回去试试嫁衣,安心等着待嫁。明日好做我的嫂嫂呀。”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我打趣!”佟盈萱佯装发怒,只不过那怒气眼看着就不由心。 从暖漪的房间里走出来,佟盈萱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也不是第一次嫁人了,为何这一次会如此慌张呢。 暖漪接下了要筹备喜宴的担子,自然是要尽善尽美的,这两年她最初的时候身子没有恢复,一直都是佟盈萱管家,后来就算身体养回来了,她也不想从佟盈萱手里将管家权利拿回来。原本她在执掌中馈方面就不如佟盈萱能耐大。 现在事到临头,将管事都叫来,暖漪不知这些人都是个什么内情,直接每个管事提一个副手上来,副手盯着管事做事,若是发现有怠慢、行贿等等劣迹,直接来暖漪这里上报,查明属实,管事当即赶出府去,副手顶上位置。 眼看着骧王成了太子,回京在即,这时候被赶出府,无异于永远留在蓉城。当初府里的管事大多都是从京里跟着来的,当初虽然都想着永不回京城,很多也在蓉城娶妻甚至生子,但能回去,又是风光回京,要搬进东宫,对这些下人来说,蓉城的三瓜俩枣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就算从前手底下不干净,贪莫过王府的银子,这一次也不会了。更有那因为做过错事,这一次要力求表现,让王爷王妃不要丢下自己的下人。 从暖漪院子里出来,管事将王妃的意思传达下去,并且往下也是按照暖漪的布置,胆敢犯错,马上由身边人接替位置,犯错之人赶出府去。 这一下,原本在佟盈萱和风细雨管理下的仆从都被上紧了发条,干起活来脚下生风。 暖漪这里的事情,不出半个时辰就传到了楚骧耳里。 霍祈也在,当即笑言:“她这是把行军打仗的办法用在管理内宅上了?” 楚骧表情很冷,他们刚才在说如今京里的局势,实在不容乐观,而且以楚骧掌握的消息,皇后已薨,可至今没有发丧。皇后没了这么大的事情,京里竟然能捂住消息,一丝都不透出来。圣上反倒是先下了立太子的旨意,这道旨意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背后深意。 难保这道旨意是不是陷阱,只等着楚骧回京,瓮中捉鳖。 眼风扫过霍祈,“这样才对。” 话语间显然对暖漪的处理之道更满意,霍祈一噎,从前他说不了什么,现在不同了,到底马上就要成自己的人了,他忍不住为佟盈萱喊屈,“她怎么跟暖漪比?” 佟盈萱的管家之道相对来说,以怀柔为主,手段很多,连拉带打,总显出几分柔软。 暖漪初接手,又要准备婚宴这样的大事,根本没功夫用什么手段,而且暖漪不必像佟盈萱那样想着怎么笼络人心,她是正妃,享受王爷独宠,还生了王爷唯一的儿子,身份地位稳固。暖漪说要让谁离府,那就是一锤定音的事情。但佟盈萱显然没有这样的底气,身份比暖漪差一道,又没有宠,这些下人都是势利眼,无宠无子的侧妃,又有几个人会真心惧怕。 霍祈未尽之意楚骧听懂了,不过他不觉得如何,佟盈萱能有今日的出路,全凭着他一丝善念,否则的话,守在后宅一辈子就是她的命。 京城皇宫里多少女人从黑发到白头都等不来皇帝的垂怜,难道那些女人都要怨恨帝王?不!她们不敢。 楚骧如今距离那个位置就差最后一步,他想问题的角度自然与过去不同。瞅着霍祈那委屈样儿,冷笑一声,“那等我们走了,你可以让她好好威风一番。” 霍祈噎住。 好半晌才留了句,“怕是很难。” 楚骧担心京城里有阴谋,用皇帝圣旨骗他入京,对他不利。但圣旨不能不遵循,眼下最妥善的办法就是将霍祈留在蓉城,他掌兵等待,若是楚骧回京一切顺利,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进京后遭遇不测,霍祈可马上起兵进京救人。而且有霍祈在一旁虎视眈眈,京城里想要对楚骧不利的人,也要忌惮三分。 但这些事,总不能跟下人说。楚骧跟暖漪带着麒麟儿进京,下人们肯定削尖了脑袋想跟着去,不说当初从京城跟着出来的仆从想要回京城去,便是在蓉城新添置的人,那也更希望进京的。 京城的繁华谁人不爱,更何况楚骧这一番成了太子,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能做太子府的下人,可比留在蓉城有荣光许多。 相对的,被留下的仆从自然满心沮丧,到时候佟盈萱接手王府,就算没了暖漪这个王妃,恐怕她还是要安抚人心,不可再伤了留下人的心。 楚骧能为了下人说两句话已经算是施舍,让他去设身处地的为仆从丫鬟考虑,那是天方夜谭。 点到为止,楚骧带着霍祈走到沙盘前,“我走后,你带兵前往岐山,这里是剑南北上必经之路,也是北边想要攻打剑南最重要的关卡,只要岐山在我们手里,剑南就不会有问题。” 霍祈跟着严肃起来,蓉城的气候好,这两年他被养的皮肤细腻了不少,脸上的疤也不怎么明显了,板起脸来,看起来颇有几分悍将的风范。 “没问题,交给我。”霍祈带兵多年,是不可多得的战将,若不是当年被出卖被俘,如今怕也是一方战神。 想起京城,霍祈也有自己的一些私怨,“卫城那边送来消息,我当初带兵之时,是安国公府刻意阻拦了粮草运往卫城的时日,让我无粮可用。也是他们的人将我排兵布阵的作战图送去给呼衍丘。”安国公府跟匈奴勾结,现如今已经是铁证如山,霍祈与萧家,国仇家恨,很难一句话说清楚。 萧家满门抄斩,霍祈虽觉得解气,却也遗憾,他原本想要亲自报仇的。 他提起被出卖的事情,楚骧不得不提醒他一句,“军中的人虽然这两年都安分,但难保不会有存着异心的人,你要万事小心,不可掉以轻心。” 这是怕霍祈在被人出卖一次。 霍祈虎眼瞪的溜圆,“我是要多蠢,才会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他都因为轻信身边人已经家破人亡了一次,难道还会被人坑第二次? 楚骧斜他,“可见女人比亲爹重要,若是当年你有这个脑子,也不至于让义父舍命保你,更让暖漪遭了那么一场罪。” 这话狠狠扎了霍祈的心,脸色都变得灰白起来。 楚骧才不会安慰他,刻意提起旧事,就是为了让霍祈不要被要娶妻这件事冲昏了头脑,眼下时局不稳,绝不能出差错。 私心里,楚骧也是带着怨气的,暖漪虽救回了命,却至今不曾再有孕。楚骧原本还满心期盼能跟暖漪有个女儿,现在看来怕是奢望了。 第198章 好好抖一抖威风了! 第248章 好好抖一抖威风了! 霍祈的婚宴非常热闹,蓉城百姓还不知楚骧与暖漪即将离开剑南的消息,所以整场婚宴没有半点离别的气息,满满都是欢笑。 佟盈萱眼睛藏在盖头下面不见周围情形,只能靠听觉来判断,周围嘈杂声一片,甚至有人在吹口哨。麒麟儿带着他的小伙伴在接亲的队伍前疯跑,孩子的嬉闹尖叫声像是能冲破云霄,这氛围与她当初嫁给楚骧时那安静的王府有天壤之别。 因两人的高堂都不在身边,拜天地时,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他们拜的是楚骧跟暖漪。 从亲缘角度来说,楚骧跟暖漪是霍祈的妹夫与妹妹,但如今楚骧已是太子,形同半君,未来更是有机会荣登大宝,成为天下之君。而霍祈早已经认楚骧为主,虽然平日里亲热,但内心深处这层君臣关系早已经牢不可破。 夫妻对拜后,送入洞房。 今日婚礼王府府门大开,外面的老百姓都能进来观礼,街市上的寻常百姓自然不比达官贵人那样矜持,听到送入洞房时,就开始起哄。 把个平时脸皮堪比城墙厚的霍祈都臊红了脸。 将佟盈萱横抱起来,快步往后院里设置的新房跑,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调调。 进了洞房倒是没了那些人,佟盈萱的嬷嬷端着酒杯等着他们喝交杯酒。揭开盖头,佟盈萱先是看到霍祈的一排白牙,可真是笑的让人没眼看。与之相对的,就是从小照顾她的嬷嬷,眼含热泪。 主仆两人眼神对上,都有些情绪激动,佟盈萱的眼眶也红了。 嫁给霍祈这件事,嬷嬷本是极力反对的,楚骧都已经受封太子了,那佟盈萱妥妥就是太子侧妃,回了京城,进了东宫,地位不会低。真要是楚骧有大造化,将来登上皇位,佟盈萱可就是贵妃,甚至皇贵妃! 除了暖漪这个正妃,谁也越不过佟盈萱这个陪着楚骧到剑南就藩,算是同甘共苦过的侧妃。 嬷嬷甚至都已经在幻想她们风光回京后,荣安侯府会派人来如何的巴结与讨好她们。没想到回京前,佟盈萱竟然起了要改嫁霍祈的心思。 这可是大逆不道!哪有王爷会容忍自己的侧妃改嫁他人,就算王爷不介意,可身为妇人,自己也该恪守本分才是。 “小姐!你是何时有了这般想法?”嬷嬷震惊之下,就恨那霍祈,“定是那贼子拐带的你!天杀的歹人!” 佟盈萱知道嬷嬷接受不了,但她早已经过了心里这关,只对嬷嬷说,“那元帕嬷嬷如今还受着,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比谁都清楚。如今能有条活路,又何必拦我。” 从她出嫁那天起,嬷嬷就说元帕是顶顶重要的东西,说不准宫里的人还要来收回去检验。 按照从前惯例,是要如此,但遇上楚骧,哪有什么惯例。 从成婚起,楚骧就对佟盈萱非常冷落,就算中途来过她房里一次,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帮着暖漪出力。这些年,暖漪虽然吃了不少苦,但在楚骧这里,真是百般的宠爱与呵护,不让暖漪受一点委屈。相对的,佟盈萱则是吃力不讨好,费心费力管着王府俗事,暖漪昏迷养病期间,连麒麟儿都是佟盈萱在看护。 要不是佟盈萱自己想开了,就这样的日子,怕是早已经让她郁郁而终。 佟盈萱也有自己的打算,“我如今手下这些买卖,虽外人看着不算什么,可也是我自己的一番心血,让我撂下手,我也舍不得。跟着王爷回京,哪里还能继续做这些事。”后宫的妃嫔可没有经商的,回京就意味着她的这些铺子都要关门。 说实话,佟盈萱不愿意。 “嬷嬷可愿意回去继续过仰人鼻息的日子?” 一句话问的嬷嬷没了话讲,她是老嬷嬷了,后宅女人争宠,你死我活她看了大半辈子,就佟盈萱这种成婚多年,无宠无子的女子,除了能在外端起架子来,在内自己过的日子,只有苦楚。这两年佟盈萱生意做的大,手头的银钱多,嬷嬷自然跟着受益,吃的用的,再没有用过王府中馈一分钱,不拿别人钱财,自然腰杆硬起来。 而且王府自由,暖漪是个不爱管事的,王爷忙着外头的大事,哪有精力管她们成天做什么。嬷嬷权利大,走在外面,谁人不知道她。 虽然心中还是可惜,但知道佟盈萱心意已决,嬷嬷只能答应下来。 只不过到如今,她们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向京城荣安侯府通报消息,恐怕荣安侯府的人现在还满心计划着要怎么讨好即将进京的太子侧妃呢。 喝了交杯酒,霍祈这人一点都不克制,探头就在佟盈萱脸颊上亲了一口,“你先吃点东西,我出去与他们喝酒。” “少喝点。”佟盈萱脸颊嫣红,配上今日的新娘妆术,真是美轮美奂。 霍祈忍不住又亲了一口,“放心,今日洞房,我绝不会喝醉的。” 这话实在是佟盈萱推他,“快去。” “那我走了。”霍祈有些依依不舍。 等他离了新房,嬷嬷才说:“这新姑爷还真是奔放。” 说了不到两句话,已经香了佟盈萱两口了,看的她这个老嬷嬷都红了脸。 佟盈萱脸更红了,与冰块一般都楚骧比,霍祈的确是过于奔放了。 _ 楚骧带着暖漪,天不亮就出了王府,打算出城。 麒麟儿还睡的正香,暖漪怀里抱着孩子,掀开马车的车帘看外面的街道,天色还早,街市上连个人都没有,有一层轻雾,与平时热闹的景象,全然不同。 心里难免有些不舍。 楚骧探手把帘子放下,“当心着凉。” 暖漪身体还是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当初那蛊虫掏空了身体,如今弱的很。 摸摸麒麟儿的额头,发现还是暖融融的,暖漪才放心,“我哥他们早上起来就看不到我们了,会不会埋怨我们?” 他们在霍祈新婚第二天就离开蓉城,并且根本没有通知霍祈,也来不及送别。 “很快就会见面。”楚骧这样说。 何况昨晚是霍祈的洞房花烛夜,霍祈此时哪有精力给他们送别。 暖漪想想也是,与霍祈跟佟盈萱,总归是很快就要见到的。只不过,这蓉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唉。”她低声叹气,还真是有些舍不得这里。 楚骧伸手摸了下暖漪的头发,因起得早,又要赶路,所以她没有梳繁复的发髻,就是简单的编了个麻花辫,倒显得年纪小了不少。暖漪侧过脸,整张脸都埋在楚骧的大手之中,小猫儿似得蹭了蹭。 看她这样撒娇,楚骧露出一丝笑容,轻声说:“别怕,无论在哪,你的日子都不会变。” 不管是是在蓉城还是京都,暖漪都会过安稳惬意的日子,这是楚骧的许诺,那些棘手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暖漪只需要陪着他就好。 暖漪收起伤感,笑言:“回京也好,很多从前的故人都可以见见,也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了。” 楚骧听她说想见人,自然应允,“从前你懒着不爱见人,如今想要见了,便都叫来见见,有那顺眼的,也好一起有个伴。” 从前暖漪身份尴尬,在闺中时几乎没有朋友,数来数去也就是个佟盈萱。如今不同了,太子正妃,皇后又已经没了,京城之中,她是地位最高,最尊贵的女子。 旁人都只有巴结讨好的份儿,正如楚骧所说,现在是暖漪看别人顺眼不顺眼的时候了。 暖漪听他这样说,就感慨了一句,“那我回去就要狐假虎威,好好抖一抖威风了!” 楚骧彻底笑开,虽然前路未知,但封了太子,他内心还是很激动的,只是这激动没有好的途径宣泄出来,倒是暖漪帮他说出了口。 第199章 你如今还守着你那王妃一人 第251章 你如今还守着你那王妃一人? 进京那天,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麒麟儿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气,蓉城多雾,尤其是到了秋冬季,很难看到晴天,更不要说北方这种清透的蓝天白云。骑着马跑在队伍前面,麒麟儿神采飞扬。 暖漪歪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耳边听着京城街市上的叫卖声,觉得熟悉又陌生。 这明明是她长大的地方,却又因为这两年在蓉城,对这里生出几分陌生感来,忍冬夏兰几人都忍不住掀起车帘看外面,都是难抑心中激动。夏兰甚至偷偷留下了眼泪。她是镇北侯府家生子,父母兄长都是镇北侯府的家奴,当初镇北侯府倾覆,父母兄长皆被当作罪奴流放变卖。夏兰求了暖漪,将父母兄长都赎回来,暖漪让他们去庄子上住下。暖漪当年被封县主,皇帝赐下的庄子都没有收回去,如今安置了不少镇北侯府当年的下人。 夏兰当初跟着暖漪离京,也没能见上父母兄长一面,想着这辈子怕是无缘再见,如今竟然还能回来。甚至王爷成了太子,主子成了太子妃。夏兰从前是暖漪身边丫鬟里年纪最小也是最天真烂漫的,经过这几年的捶打,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丫鬟了。 楚骧骑马跟在麒麟儿身后不远处,今日进京,朝廷没有派人来迎,他也就没有大张旗鼓,弄什么太子阵仗,就是轻装简行,像是全家出行一般。 虽然楚骧刻意低调,但他回京,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都会引起一场风暴,所以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真不少。 楚骧能感觉到,却也无须多虑。只盯着麒麟儿不要出事就好。 因朝廷没派人来迎,楚骧进京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带着暖漪麒麟儿进东宫,而是回到了从前他们住的骧王府。 暖漪对这里还很有感情,下马车看到骧王府的牌匾,眼底泪花甚至翻涌了下,终究是又回来了。 楚骧将暖漪麒麟儿安顿好,调转马头就进了宫。 一路畅通,只不过走到勤政殿前,远远就看到那里殿前跪着一个人。走近些才发现竟然是楚骐,离京两年,按说并不是多久的时间,但楚骐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当年离京时,楚骐还是有些嚣张的美男子,如今却胡须满面,脸带沧桑。 楚骧停下脚步站在楚骐身边,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跪在此处。可没等楚骧说话,楚骐倒先开了口,“快进去,如今倒是能看出谁才是父皇真正的心头肉。” 这话说的,怎么听都有些酸。 楚骧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就楚骐这个语气,怕是也不会跟他说真话。 勤政殿大门紧闭,楚骧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有皇帝身边的大公公来开门,并没有将门户大开,而是开了一条缝,只够楚骧一个人进入。 楚骧进宫带着两名侍卫,此时都被留在殿外。 进到勤政殿内,楚骧先是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因为暖漪爱鼓捣药草,所以药香气楚骧很习惯,但大殿里显然不仅仅是药香,过于浓郁的味道,总是会让人不适。 往里走几步,楚骧意外的看到了坐在大殿侧首方向的袁夫人。 他瞳孔紧缩了一下。 要知道袁夫人两年前跟暖漪一行人别过,说去苗地为暖漪探寻蛊毒的破解之法,自那之后就没了消息。这两年,楚骧派人去找过,霍祈甚至自己带人去苗地寻过人,都无功而返。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袁夫人竟然在京城皇宫之中。 袁夫人微微抬头,与楚骧短暂的对视一眼,便低下头去,看起来非常讳莫如深的模样。 楚骧惯性地下跪请安,并没有直视皇帝。 “咳咳咳咳。”先是听到皇帝的咳嗽声,然后听他说:“上前来,朕看看你。” 楚骧其实跪的地方距离皇帝并不远,但既然皇帝说了这话,楚骧就跪着往前挪了几步。 “再上前。”皇帝并不满意。 因为这两次要求,楚骧才抬头与皇帝对视。这一看就发现问题了,父皇的眼睛无光也无神,看他的神色特别茫然。 “父皇?”楚骧语带疑惑。 皇帝摆摆手,“年岁大了,眼睛看不清楚,是正常的。” 这话哄骗旁人还可以,楚骧那里会信,不说皇帝今年还未满五十岁,远没有到眼花的时候,再者,皇帝眼下这个情形,配合着大殿里浓重的药味,哪里会是自然老去才有的样子。 “父皇别骗儿臣,到底出了什么事?”楚骧直接问。 皇帝轻微一笑,扭头望着袁夫人的方向,“瞧朕的儿子,在外受了两年苦,也不见改改脾性,还是这么个眼里不容沙子的性子。” “像您。”袁夫人面无表情的回答了两个字。 皇帝听了这话,笑容更灿烂些,“对,是像朕。这几个儿子,唯独他最像朕。” 皇帝再一次对着楚骧招手,楚骧直接到了他面前,伸出手摸摸楚骧的脸,慨叹一句,“受了不少苦,回来就好。” 回京路上,楚骧想过千百次见到皇帝后的场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会面对如此病弱的皇帝。 他心中的父皇,还是那个杀伐决断,能在顷刻间致人于死地的帝王,而不是眼前这个眼花体弱的父亲。 楚骧说不出话来。 皇帝倒是谈性很足,“麒麟儿可回来了?怎么没带进宫来?”麒麟儿是他的长孙,在宫里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孙辈中,皇帝就对麒麟儿感情深些。 楚骧轻声回答,“没有圣旨召见,不敢自作主张带进来。”说完又给麒麟儿提前设防护伞,“那孩子跟着儿臣在蓉城长大,性子散漫,最近怕是要先学学规矩。” 皇帝一笑,“你在蓉城当‘土皇帝’,是不是养出个小霸王?” 土皇帝这种词,楚骧哪里感应,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他母亲带他多些,难免娇宠。” 提起麒麟儿的母亲,皇帝像是才想起来一般,“你如今还守着你那王妃一人?府里可有其他孩子出生?” 这些事,其实每年都会向皇帝上报。若是楚骧添丁,必然是要向皇帝报喜的。没有报喜,自然就代表没有孩子出生。 在皇家,孩子少也是一种罪过。 楚骧斟酌良久,才说:“麒麟儿聪慧有灵气,儿臣想教好他。倒不急着给他添弟妹。如今王妃又有身孕,不需要旁的女人。” 第200章 唯独对孩子,有一分柔软。 第252章 唯独对孩子,有一分柔软。 皇帝拍了两下楚骧的肩膀,他很用力,以至于楚骧肩膀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听皇帝轻叹着说:“在多收几个女人,你这样痴情,她若是把持着孩子威胁你,你又要如何?枕边人亦敌亦友,不可轻视。” 这话说的楚骧一震,进京前,暖漪的确说过要带着孩子回蓉城的话,虽不是威胁,却也跟皇帝说的差不多。 不过楚骧还是很有自信,“镇北侯府已经倾覆,她还能拿什么威胁儿臣?” 暖漪早没了娘家,并没有自持的资本,更不会如萧皇后那样,背靠着安国公府,想要颠覆社稷。 皇帝轻叹,“若她用自己的命来威胁你呢?一个女人死不足惜,若你的孩子都出自她,那你跟孩子之间必然生出嫌隙。” 楚骧沉默不语,再想皇帝说这话到底暗示着什么。 说了一阵话,皇帝好似累了,“去,长途跋涉回来,好好歇歇。等休整好了,再给你办欢迎仪式。你是个稳重的,朕不请你,你连东宫都不肯进,就当靠着朕近些住,难道不好?” “儿臣不敢放肆。”楚骧很谨慎。 “罢了。”皇帝对楚骧的所作所为也是无话可说只挥手让他回去。 临走,又说了句,“告诉你弟弟,回去,跪不能解决问题。” “是。” 楚骧从大殿里退出来,这一次是皇帝身边的大公公亲自送楚骧出来。皇帝传话原本让大公公传就可以,偏偏交代了楚骧,楚骧只能走到楚骐身前,告诉他,“父皇叫你回去。他说跪不能解决问题。” 楚骐早在楚骧出来的时候,就低下头,不愿意跟这个二哥目光相接。这会儿楚骧站在他面前,成了他不得不面对的人。 抬起头,楚骐目光有几分惨然,咬着牙不愿意在楚骧面前露出脆弱来。 楚骧看他那强打精神的样子,心下不以为然,若真有如此心性就该自己处理事情,皇帝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跪不解决问题’。在这里跪着,又能改变什么? 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楚骧绕开楚骐打算离开,楚骐不知为何,突然开口,“母后已经没了,父皇秘不发丧是意欲何为?身为儿子,孤不能为她做些什么,但跪在这里求父皇开恩的毅力,孤还是有的。” 楚骧站了几秒钟,他早收到线报说皇后身体已经强弩之末,几日内就要咽气。然而一路上京,并没有听到京中发丧的消息,还以为是线报出了什么问题。 没想到皇后是真的死了,但朝廷秘不发丧。 出了宫,见到单公公,楚骧才知道皇后的棺木如今就停在慈恩殿中。 这可真是 单公公这两年老多了,老到楚骧觉得他怕是命不久矣,宫人原本寿命就比正常人要短,身体衰败起来,比正常人要快。望着单公公脸上深刻的皱纹,楚骧心有不忍,这个老公公从楚骧很小的时候就陪在楚骧身边,一直到如今还在为楚骧尽心尽力。 “给你买个院子,再买两个丫鬟伺候你可好?”京城里有些脸面的大太监,一般都会在宫外治产,买院子娶小妾,自有一番享乐的方式。 单公公摇摇头,“老奴此生能为太子出力,死而无憾。”说完单公公想了想,怕楚骧想别的办法,又说了句,“若是王爷真疼老奴,就让老奴接着在身边住着。东宫的事,想来太子妃该有自己的作为了。老奴就想多看看小公子。” 说来说去,还是舍不下麒麟儿。 楚骧有些无奈,“那孩子顽劣,你看了估计要烦心。” 单公公这种宫里长了一辈子的人,最是注重规矩,麒麟儿如今那散漫样子,怕是最入不得单公公的眼。 不过也该让麒麟儿学学规矩了,楚骧就说:“如此,你便在府里教麒麟儿规矩,那孩子也该整肃一番了。” 单公公自然欢天喜地的。 暖漪如今身子不便,下午时分,楚骧就带着麒麟儿到了单公公住的院子里。还是从前骧王府里的偏院,将来住进东宫是个什么情况还说不定,但眼下既然还住在骧王府,那就按骧王府的规矩来。 单公公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带了新买的假发。太监的头发大多稀疏,尤其是单公公如今年岁大了,头发更少,为了好看,就常年戴着假发。 麒麟儿先是规矩的给单公公行礼。 行礼之后,就猴到单公公身上去了,亲亲热热地说:“单爷爷,我娘亲说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对我最好不过。” 单公公没想到麒麟儿还记得他,毕竟当初他照顾麒麟儿的时候,麒麟儿还是个奶娃娃。 小男孩身上热乎乎的,麒麟儿又是个爱笑的孩子,依在单公公身上,烫的单公公心尖发颤,话都说不出,只会嗯嗯答应。 麒麟儿眼睛里都是算计的光,搂着蹲下身来的单公公,“我娘亲让我好好跟您学规矩,若是我不听话,她都要打我的。” “不打。”单公公急忙纠正,“小公子金贵之驱,不能打。” 麒麟儿满意了,他来之前,从父王到娘亲都说的很严重,说他要好好学规矩,不学好就要揍他。虽然到现在父母都没有真的揍过他,但是小狗子的爹,每日都会拿着擀面杖揍小狗子,太惨了。麒麟儿想想都害怕,而且他父王比小狗子的爹可厉害多了,打他不得疼死啊。再说,娘亲身体不好,哪里能受气。 所以麒麟儿想要先跟单公公打好关系,伸手不打笑脸人么。 单公公不知道麒麟儿如今的脾性,还以为孩子真与他如此亲近。他如今这张老脸,宫里新进来的小太监看到都吓得不敢抬头,哪里会想麒麟儿一样往他怀里钻。 这两年,单公公时常想,若是就这么死了,倒也无妨,只是没能再见一面小公子,他有些遗憾。 自己手心里捧大的孩子,最是牵绊人心。 他这一生,杀人无数,冷血无情,唯独对孩子,有一分柔软。 从前楚骧是,如今麒麟儿,也是。 只不过楚骧天性冷漠,哪里有麒麟儿这热乎劲儿。 第201章 父王的小老婆都是我选的 第253章 父王的小老婆都是我选的 楚骧回京后,皇帝一边下旨举行对楚骧的欢迎仪式,一边下了废后诏书。 废后,乃是动国之根本,萧皇后又不是一个摆设,多年来积威犹在,不少大臣对皇帝的废后提出了质疑。 直谏的大臣,话说的很圆滑,但其中意思,说白了就是皇后若是不得帝心,冷着便是,没必要彻底废后。更多的人则是在猜测皇帝废后的用意,听说皇帝近两年宠信一名江湖术士,来历不明的女子,每日近身伺候圣上。不少大臣寻常面见皇帝时,都曾影影约约见到过在侧殿里的神秘女人。 因怕皇帝立一江湖女子为后,大臣们对皇帝要废后的举动更是旗帜鲜明的反对。 楚骧毕竟两年不在京城,对朝中情形就算有线报,但到底不如身在其中感受的明显。 从前圣上乾纲独断,哪里容得下大臣们这般七嘴八舌。难道是这两年皇帝脾气太过和善了?楚骧不得其解。 等大臣们退下后,皇帝问楚骧意见,楚骧照实说:“废后乃父皇独断之事,他们为何如此?” 言下之意是,皇帝自己要废后,跟这帮大臣有什么关系?一个个的说的跟自家的事一样。 皇帝望着年轻的儿子,心头百般滋味。 良久才叹息着说,“不过是看朕如今身子骨不好,以为朕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罢了。” 两年前安国公府谋逆,当时因呼衍丘在京,事情没有闹的太大,只是一夜间安国公府所有人被下了大狱,其中也有不少被牵连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斩杀。 大开杀戒之后,皇帝自然要摆出和善的态度来安抚其他人,不管是在京的呼衍丘亦或是朝中大臣,政局不能动摇,一切都要稳住。 呼衍丘是否参与谋反,皇帝心里有数,但呼衍丘原本就是异族,非我族类,倒也说不上什么其心可诛的话。怪只怪内奸想着里应外合谋害于他。将襄阳嫁给呼衍丘,送呼衍丘离京后,皇帝很是和颜悦色了一段时间。他中毒了,身体每况愈下,更是不能让朝臣看出端倪。 但经过两年,再傻的大臣也看出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皇帝轻声对楚骧说:“他们中,怕是不少都已经知道萧氏死了。但还要在朕面前唱反调,不过是试探朕的底线,想要为自己多牟利罢了。” 纵观历史,每一任皇帝年老体弱时,朝中都会出现各种乱象,皇帝自身昏庸匮乏是一方面,皇子年轻力壮力争上游不可避免,但其中大臣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三人如虎,每日匍匐在皇帝脚下的大臣,并不一定永远如此卑微的,不过是在找准时机,伺机咬下皇帝一块肉来,若是能取而代之,更是再好不过。 皇帝问楚骧,“近日你府上可有朝臣上门拜见?”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况且也瞒不住,楚骧说了几个名字。 皇帝摇头,提了几个实权侯爵,这些人都没有上楚骧的门,甚至连佟盈萱的娘家,荣安侯府都没有登门拜访。 说明什么? 皇帝瞪一眼楚骧,“你太过冷硬,在你这里得不到多少好处,自然不会有人依附于你。” 就皇帝所知,这半年以来,京中的权贵可谓忙碌,比他这个皇帝更操心下一任皇帝的人选。楚骐、楚驷,甚至已经断了腿的楚骏府上都有人递了话。宫里的双胞胎也不消停,不过有皇后震着,后宫的人倒是不敢将手伸的太长。 楚骧如今已经成了太子,却还不如其他几个皇子受人追捧,可见他平时肃杀,并不招人待见。 对此,楚骧很不屑,“要予以好处才效忠的人,儿臣见不上。” 皇帝想再说些什么,就听殿外清脆的童声,“皇爷爷!” “是麒麟儿回来了,快去迎孩子进来。” 今天楚骧进宫带了麒麟儿,不过皇帝在这边议事,麒麟儿一个小孩子不宜在场,就让宫人带着麒麟儿去后花园玩了,麒麟儿也乖巧,让去玩就去玩。 这会儿还用菊花编了个花环拿回来送给皇帝。 楚骧一看那菊花的成色就知道非凡品,当即问麒麟儿在哪里找到的菊花。 已经是深秋季节,宫里能有鲜花绽放,定然是有人特意养的。 麒麟儿哪知道这些,“就在路边啊,这么好看,我就摘了拿回来送皇爷爷。” 皇帝自然知道楚骧担心什么,摆摆手,“问哪些做什么,管是谁养的,麒麟儿喜欢便是这花的造化。” 麒麟儿知道皇爷爷在为他说好话,抱住皇帝的腿,一顿蹭,“我就知道皇爷爷最好了。” 皇帝看着腿上跟小虫子似扭动身体的孩子,喜笑颜开,这似得孩子,跟宫里长大的孩子都不一样。楚骐府上倒是孩子多,楚骐也时常带进宫来,只不过他那正妃就生了个女儿,到如今都没有在生养。其他的孩子都是待妾生的,一个个怯生生,长的也不够壮实,见了皇帝,瑟瑟发抖的有之,嚎啕大哭的有之。唯独没有亲热高兴的。 皇帝对孩子是有选择性的喜欢,聪颖的孩子,对他亲热的孩子,他才会发出半分心神来。 楚骧见麒麟儿抱着皇帝那明黄色绣着盘龙的靴子磨蹭,深觉的这孩子若不是胆大包天,便是傻。 皇帝让太监拿了些画像麒麟儿看,还问麒麟儿,“这里面可有麒麟儿喜欢的女子?” 麒麟儿看着一张又一张的画像,抬头看了看楚骧。 皇帝将孩子眼一挡,“不必看他,你只管说自己喜欢的,皇爷爷赏你。” 麒麟儿第一次遇到这种要求,硬着头皮选了三个长得还可以的女子,嘴里巴巴地说:“就这样,比我娘差远了。” 在麒麟儿心中,暖漪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皇帝才不管这些,大手一挥让楚骧将这三个女子都收入府中。 “这些人的家族,自然会成为你的助力。” 父子俩离宫,出了宫门麒麟儿就开始抹眼泪,这孩子寻常很少哭,今日倒是哭的真挚。 “怎么了?”楚骧还在想如今皇帝的行事作风,真可谓随心所欲,难道真是因为老了?顺嘴问哭鼻子的麒麟儿。 麒麟儿小小一个人,缩在马车角落里,委屈至极说:“若是让娘亲知道,父王的小老婆都是我选的,怕是不会再喜欢我了。” 第202章 今天小家伙闹你没有 第254章 今天小家伙闹你没有? 楚骧眉心狠狠一跳,就算麒麟儿早慧,但诸如‘小老婆’之类的词,他绝对是不可能无师自通的。 “谁跟你说过这些?”楚骧严肃起来,他对麒麟儿虽比较放纵,却也没到了什么话都由着麒麟儿说的地步。 麒麟儿看父亲板起脸,哭意更盛,呜呜咽咽的,“小狗子他爹就想娶小老婆,被他娘给打了。我娘亲最温柔,怕是打不过父王,皇爷爷坏,让我选,这我可怎么跟娘亲解释!” 楚骧静心想想,‘小老婆’这般粗鄙的词,倒也不像是宫里的人会说的。 面对哭唧唧的儿子,楚骧头一次觉得棘手,思索再三,跟麒麟儿谈判,“回府不准跟你娘提起今日的事。” 麒麟儿多聪明,立刻会意,“父王想瞒着娘?” 楚骧真是被他的称呼弄的头疼,“跟你说过多少次,回京之后要叫母妃!” “您想瞒着母妃?”麒麟儿很好说话。 楚骧沉吟片刻,“你母妃如今怀着你妹妹,需要静养,你说了这事,她动了胎气怎么办?” 麒麟儿皱起小眉头,沉默思考的样子跟楚骧很相像,面对着眼前这般像自己的孩子,楚骧心软了,他解释道:“那些女人来了就放在后院养起来,不会让她们到你母妃眼前碍事,你不说,我不说,根本没人会让你母妃知道。” 很为难的麒麟儿反驳,“但母妃说过好孩子不能说谎话。” 对此,楚骧解释的很顺,“没让你说谎话,只让你别开口。” 不说,就不算说谎话。 好。 麒麟儿被说服了。 不过麒麟儿也有自己的要求,“那我能在府里读书,不进宫吗?我不喜欢那地方。” 楚骧哭笑不得,京里多少孩子求都求不到进宫读书的机会,偏偏到了麒麟儿这里,他很嫌弃。楚骧认真道:“宫里都是当世的大儒,还会有其他公卿家的孩子一起送进来给你当伴读。在府里,只有你一个人,会很孤单。” “像小狗子那样的朋友吗?”麒麟儿问。 楚骧点头,虽然拿京里那些权贵子弟跟小狗子这个包子铺的儿子相比有些不妥,但对于麒麟儿来说,倒也没什么区别,都是陪着麒麟儿玩的。 如此,麒麟儿点了头,“行。” 这件事定下,往后麒麟儿需要每日与楚骧一起进宫,楚骧去上朝,麒麟儿去尚书房读书。 麒麟儿这个年纪,京中的孩子早已经开蒙,偏麒麟儿连笔都还不会抓,楚骧也知道不能在拖下去,不然耽误了孩子。 回到骧王府,麒麟儿欢蹦乱跳地跑进暖漪的屋子,这会儿暖漪倒是没在睡觉,正坐在窗前做针线。麒麟儿最是体贴,“娘亲,舅母说过做这些最是伤眼,让你不要做。” 麒麟儿口中的舅母,便是佟盈萱。 原本暖漪还担心进了京,荣安侯府若是上门要人,该如何向人家解释佟盈萱的去处。没想到荣安侯府干脆没有上门来,就跟没有佟盈萱这么个女儿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佟盈萱自己给京中家里写了信,惹恼了父母弟弟。 才会让他们如此绝情。 佟盈萱从前说过暖漪别做针线,怕她伤眼。没想到麒麟儿会记住这个话,暖漪笑笑,“给肚子里的小娃娃做的,你瞧瞧。” 麒麟儿接过一看,感叹,“她怎么这般小。” 说的自己好像多大似得。 暖漪摸摸他的脑袋,“你出生的时候也这般大小,穿的衣服都是娘亲手缝的。” 从前麒麟儿穿过的都好好的收着,新生儿其实可以拿来接着用,穿过的衣服,只会更软和。不过暖漪期盼着这胎是个女儿,就又找了些胭粉色的布料来做个小袍子。 “今日进宫如何?”麒麟儿第一次进宫,暖漪担心的不成。 这孩子在宫外太过于散漫,进宫怕他不懂规矩冲撞了人。 楚骧跟在麒麟儿身后,被暖漪眼睛望着,如实说:“父皇很喜欢他,往后每日跟我一起进宫读书。” 才这么小,就要天不亮出府。暖漪有些不忍心,“再等等不行?” 楚骧叹气,“他还有两个月就要三岁,还不会握笔。” 在蓉城不觉得什么,那里的孩子五岁不认字的多的是。麒麟儿算是知道的多的,再者楚骧小时候还不会走,就被先帝抱着握笔写字,实在是辛苦,到了儿子这里,也有意放纵。 但进了京,才知道孩子差了多少。那尚书房里已经有比麒麟儿岁数还小的萝卜头了,听说楚骐家的儿子,比麒麟儿还小半岁呢,都已经会背千字文了。 如何能不焦虑。 暖漪也知道自己要求过分了,能进宫去读书,这是恩典。 “行。”暖漪摸摸麒麟儿的脑袋,“往后咱家早出晚归的男人,又多了一个。” 这话简直哄的麒麟儿心花怒放,他一直想要当个大人,如今,他真的成了这府里早出晚归的男子汉。 挺起小胸脯,“母妃放心!儿子必然会跟你争脸面回来的!” 有模有样,看起来真像是要去考功名的小公子了。 暖漪早就给麒麟儿准备好了小书袋,让忍冬拿上来,忍冬对麒麟儿说:“这可是王妃熬夜缝的,就为了小公子您。” 最近暖漪有多嗜睡,麒麟儿自然知道,想着母亲如此难受了还给他缝了书袋,麒麟儿眼眶发红。 毕竟是小孩子,暖漪又有了身孕,对麒麟儿多少会有些怠慢,孩子也会觉得被忽视。暖漪摸摸麒麟儿脑袋后方的颈子,像麒麟儿小时候那样,“娘亲相信我的麒麟儿是最聪慧的孩子,读书写字难不倒你的,背着娘亲给你缝的书袋,进宫要好好学习,不能贪玩呦。” 麒麟儿一抹脸,“那必然的。我到哪里都是老大。” 暖漪噗嗤一笑。 美不胜收。 等麒麟儿下去准备要去读书的东西,楚骧才靠到暖漪身边来,“今天小家伙闹你没有?”明明不是两人第一个孩子,但因为这孩子来之不易,楚骧格外操心些。 暖漪摇头,“她乖的出奇,除了让我嗜睡,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不适。” 楚骧亲亲暖漪的脸颊,“贴心小棉袄来了。” “漪。” “嗯。” “父皇让我们搬进东宫。” “好。” 暖漪被他吻的昏昏沉沉的,只知道答应。却不知,皇帝的旨意,其实是楚骧搬进东宫的当天,秀女进东宫,添丁增口。 第203章 谁跟了你们,家族必然遭殃 第255章 谁跟了你们,家族必然遭殃 哪有不透风的墙。 太子要搬进东宫原本就引人注目的事情,更何况还要大肆纳妃。楚骧这两年远离京城,已经远离了京城百姓的视野,这一次回京,行事也非常低调。这一次纳妃算是第一个大动作,引的议论纷纷。也有那家里姑娘被选中的,欢天喜地到此采买。皇帝选人有讲究,这些女子的家族,多是府上有实权,且跟其他皇子牵扯并不那么大的家族。 相比于废后的旨意,很快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太子这里,毕竟皇后早因为安国公府的覆灭,成了摆设,如今废不废她,只有楚骐一脉的人会关注。 皇后在,楚骐就还是皇后嫡子,身份比其他人高一重。 皇后废了,作为嫡后亲生子的楚骧,就比楚骐身份更高了,楚骐也就没了最后的一点竞争力。 楚骐这两年并不是毫无长进,安国公府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从那之后萧皇后就病的起不来身了。最信任的外祖家没了,多年来对自己呵护备至的母亲病倒,连唯一的妹妹都远嫁匈奴去和亲,楚骐的境遇堪比天上地下,他不得不快速成长。 当年安国公府虽然倒了,可因为顾虑着呼衍丘还在京城,怕匈奴人看出端倪,皇帝没有大肆清算。 到底还是要面子的。 所以安国公府虽然没了,但是还有些残余的势力留下来,尽数归了楚骐来调度,其中就包括朝中一些官员。这些人从前是老安国公的门生,有些是老安国公提拔起来的,生怕皇帝清算,就算皇帝一时放过他们,楚骧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从不是楚骧阵营的人,就算现在临时倒戈,他们能不能放下脸面是一方面,楚骧会不会接受他们又是另一方面。 再者,楚骐性子绵软,是个好说话的主子。相比较起来,楚骧作风强悍,从来都是别人效忠于他,想要拿捏楚骧,怕是很难。 相较之下,多的是大臣靠向楚骐。一个失了靠山的皇子,且自身性子懦弱,自然成了香饽饽。 楚骐在外虽笑容可鞠,给人和善的印象,但回到后宅,依旧是一家之主,面容不带一丝笑容。 进了屋,大女儿见他就告退被乳母带下去了。楚骐后院孩子多,正妃萧凌瑶只生了这一个女儿,其他都是待妾生的。楚骐起过心思让萧凌瑶来养唯一的男孩,萧凌瑶却不肯。 “你敢让我养,倒也无妨,只要你不怕就成。” 怕!当然怕。 自从安国公府倾覆,萧家人都死绝了,萧凌瑶不哭不闹,一点生息都没露出来。 若她跟侧妃霍盼溪那样要死要活,楚骐也许还会放心些,可是萧凌瑶实在是太冷静了,冷静到楚骐畏惧。 这个正妃,让楚骐心里敬畏,又怕又惧,却也多了几分尊重。 这两年,每每心情不定,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楚骐都会来正妃的屋里坐坐。 萧凌瑶在算府里的账目,坐在桌前,一双手在算盘上翻飞,看起来精明能干极了。 楚骐就近坐在她身边,问,“你成日里算这些做什么?难道府里还养不起你?” 皇帝让楚骐出宫建府,亲王规制。 王府自然是不差银钱的。 萧凌瑶手下不停,目不斜视,轻声讽刺,“你也不看看咱们府上养着多少人,不精打细算,喝西北风不成?” 楚骐摸摸鼻子,他后宅待妾多,孩子多,如今还有两个正怀着孕呢。 出去说,当然是多子多福,但内里的消耗只有自己清楚。这两年若不是萧凌瑶手段了得,别说银钱,就是后宅这些女人怕是都要打破头。 楚骐最好的一点就是身段软,尤其是在萧皇后病逝后,他更是审时度势,最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当即笑容满面,“多亏表妹,这京城里都说,孤后宅能有这么多孩子,还都能健康长大,全因你心善。” 这倒是实话。楚骧后宅到现在只有麒麟儿一个孩子,外人不会说楚骧痴情,只会说骧王妃小心眼儿,不够大度,让楚骧子嗣稀少。 后宅孩子多,且都能好好的立住,基本上就是女主人的功劳了。 萧凌瑶轻笑一声,萧家没了,她要能稳住这个正妃的位置,靠的不就是名声了吗?她又不傻,楚骐就是有再多的孩子,只要她的女儿能平安长大就行了。 楚骐深深叹一口气,他跟萧凌瑶有时候会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言明。 却真实存在。 这人世孤苦,也只有他们能给彼此一些依靠。 楚骐说:“父皇下旨让二哥搬进东宫,还要给他纳妃。” 萧凌瑶手指微顿,“正常,按太子规制,正妃、侧妃、良娣一个都不能少。”太子,形同副君,后宅自然不能少了女人。 楚骐叹气,萧凌瑶说的这些他知道,只是心里难免会酸,也会觉得不甘心。 只不过这种心情,很难说出口就是。 萧凌瑶倒是看得开,“我已经让侧妃带着礼物上门去探望太子妃,她们到底是亲姐妹,事到如今,再多的恩怨也该散了,能见到亲人,想必太子妃会欢喜。” 没想到萧凌瑶会做出这样的安排,楚骐眼睛都瞪大了,“你这是想要向二哥示好?” 萧凌瑶冷笑,“太子妃跟你二哥是一条心吗?” 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和谐的夫妻,背地里都有自己的算计。霍暖漪跟了楚骧这么多年,同萧凌瑶一样也是个没娘家的,难道她心里就不怕?到时候她想要倚仗些什么,难免不会找上霍盼溪。 无形中,他们就在东宫安下了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楚骐脑筋一转就想通了萧凌瑶的谋算,只是他不太确定,“能行吗?” 霍暖漪跟着楚骧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一直享有楚骧独宠,怎么会把心歪到他们这里来。 萧凌瑶继续打算盘,话说的残忍至极,“我早就看透了,你们姓楚的都是好算计。谁跟了你们,家族必然遭殃,我这个眼瞎脑钝的都能看出来,难道太子妃看不出来?为了自己能活命,为了孩子能活命,自然要多想点办法!” 老大楚骏不说了,那就是个废人。楚骧的正妃霍氏,霍家如今连侯府都已经成了别人的了,哪里还有什么根基。老三楚骐,正妃萧氏,萧家也已经灰飞烟灭。老四楚驷,娶了个知府之女,在京城,知府算不得什么,倒也保存了妻族。 不过未来的事情说得准,保不齐皇帝也会对楚驷的妻族下手。 为了能自己能活,为了保护孩子的前途,自然要多多谋划才行。 话说霍盼溪到了骧王府,暖漪还真见了她。 第204章 难道还要我去讨好她们 第256章 难道还要我去讨好她们? 霍盼溪相比于在闺中时,变化很大,她高高梳着发髻,明明比暖漪小几岁的人,却看起来要成熟许多,眼角的皱纹非常明显。 见到暖漪时,也没有了从前的跋扈,规规矩矩行礼,那模样就跟宫里训练出来的宫人相似,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谦卑。 时过境迁,暖漪再见到上辈子将自己踩在脚下,这辈子也曾让自己吃闷亏的妹妹,心中有许多感慨。 经历了家族的覆灭,跟着楚骧就藩,以及哥哥的大婚,暖漪好像能放下一些旧恨恩怨,平静的与霍盼溪相处。 “起,快坐下。想吃些什么?”暖漪因怀孕,最近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吃食上面了,这一胎没有孕吐的反应,就是爱睡觉,胃口却是半点都没影响,反而吃的比从前更多。 能吃能睡的结果,便是暖漪最近肥腴了许多。 原本暖漪的骨架就比霍盼溪大,未出嫁时,暖漪就显得比霍盼溪要高壮。如今的霍盼溪较从前更瘦弱了些,明明已经嫁做人妇,却还没有在闺中时看着健壮。 霍盼溪站起身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暖漪,见暖漪面若桃花,两腮绯红,端的是好气色。 心底里到底是服气了,倒不是羡慕暖漪的处境,而是佩服暖漪的心境,于是坐下后,霍盼溪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果真我娘说的对,在后宅里,有个好心态才能活得好,可惜,她没有,我亦没有。” 暖漪一愣,“你娘?” 倒是把小萧氏更忘了。 霍盼溪勾出一丝笑,“当年镇北侯府被降罪,父亲战死,我娘出狱后就去了城外庄子上独居。也算是因祸得福,安国公府出事的时候,我娘因在城外,躲过一劫,不过她什么都没了,懒得熬日子,去了城外尼姑庵出家。” 小萧氏丈夫死了,后来连娘家都彻底灰飞烟灭。世上独留下她一个人,便是还有霍盼溪这个女儿,却也没能让她重燃希望,如今已是看破红尘,不问世事了。 虽如此,霍盼溪还是挺庆幸的,至少亲娘还活着,想见的时候还能去看看。 暖漪沉默一阵,才问霍盼溪,“你过的如何?” 这个妹妹从前最是要强的,如今怕是也经历了一番苦痛。 霍盼溪说起自己的生活,目光暗淡下来,“骐表哥是个多情的,后宅女人多,我算是命苦的,当初的孩子没了,太医说怕是恐难受孕。” 下意识的,暖漪伸出手给霍盼溪把脉。 说子嗣艰难倒不全对,霍盼溪上次小产的确伤了根本,但养了两年,身体的问题倒也不大了。 “你郁结在胸,怀孩子这事,还是要放松心情才是。” 霍盼溪摇摇头,“表哥如今一个月都来不了我屋里一次,如何能有。算了,我已经不奢求了,总归是府上主母不会害我,就安稳过日子。” 这话还是城外的萧氏叮嘱霍盼溪的,霍盼溪如实说:“我娘说,萧凌瑶能容得下府上待妾一个又一个的生孩子,却不一定能容得下我生养。我生下孩子,恐怕也护不住。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无依无靠,显得孤苦,为了好名声,萧凌瑶也会优待我。” 说起萧凌瑶,霍盼溪自然想到了暖漪,眼神漂浮,有语重心长,倒也不完全没有旁的意思,“姐姐你的处境与那萧凌瑶相似,都是失了娘家的正妃,为了能坐稳位置,必然是要经营起好名声,你比萧凌瑶命好,生了儿子。但孩子往后不会缺,到时候你要如何自处,我瞧着你要向萧凌瑶多学学,如今京中谁不说她的好话。” 暖漪觉得很惊奇,按理说她在蓉城这两年,日子过的平顺,身边也没有这种说话需要打机锋的人,应该迟钝了许多。 但现实却是,霍盼溪这话说出来,暖漪瞬间就知道她话里没尽数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无非就是说暖漪不大度,不像萧凌瑶似得长袖善舞,名声好。 可霍盼溪难道不曾想过,伴随着萧凌瑶这个正妃温柔大度精明能干的名声相对应的,便是楚骐风流多情性子绵软的传闻。 从来世人都如此,外面人骂暖漪霸着楚骧独宠,可私下里,又会说暖漪有手段,楚骧痴情,神仙眷侣招人羡慕。对暖漪会多几分尊重。像萧凌瑶那样,表面上多的是人夸她能容人不嫉妒,但本地里,多的是人同情讥笑,帮夫君养着一府的女人跟孩子,有多少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而对于男人来说,后宅之事不过是互相攻击时的话柄,能起决定性因素的,还是实力。 便是楚骧独宠暖漪多年,朝中议论声不断,却也没人真敢闹到楚骧面前来,他们畏惧楚骧的实力。 这下话暖漪不打算跟霍盼溪说,如霍盼溪这样,小时候被萧氏养的不知人间疾苦,长大了嫁人跟了楚骐,眼里能见到的事情,能接触到的人,就那么多,让她跨出那一圈院墙,不可能。 暖漪淡道:“正妃该如何过生活,不是妹妹你该操心的。” 你一个侧妃,操心好自己怎么在正妃手下讨生活就行了。 霍盼溪今日能来骧王府自然是有任务的,如今她也能忍了,被暖漪这般刺了一下,不见发怒,反倒耐心劝暖漪,“父皇已经给太子挑选了好几家的女子,听说都是家中嫡女,门第也都不低。你强霸住太子,这些人能绕得过你?便是我们府上,那些待妾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敢跟主母叫板,更何况这些有名有姓,父皇亲自定下的女子。” “我劝姐姐尽早看清形势,经历过这么多,咱们毕竟是亲姐妹,我不会害你。外人,就很难说了。” 暖漪喉头有些发痒,虽然进京前就猜到皇帝不会任由楚骧后宅只有暖漪一个女人,可真实面对,还是会有些难受。 不过暖漪早已经不是当年一心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傻姑娘了,从楚骧迎娶侧妃那时起,她就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到如今楚骧都已经登上太子的宝座,在表现出一副接受不了,要死要活的面目来,实在是有些过于造作了。 暖漪表情平和,“任她谁进府,都要给我磕头敬茶,叫我一声太子妃。她们不急着来巴结我,难道还要我去讨好她们?笑话!我可是太子元妻,相伴于微时,便是镇北侯府如今没了,那我也是独一份的!你倒也不用为我担心,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便是死了,也是要跟他楚骧睡在同一个棺里的,我倒要看看谁敢欺到我脸上来!” 第205章 满心满意独有他 第257章 满心满意独有他 “可是”霍盼溪面有难色,“话是这么说” 暖漪身体往后靠,她坐的久了就会觉得腰酸,忍冬忙将迎枕放在暖漪身后,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 霍盼溪的心思,暖漪已经能猜出来了,她轻笑一声,“可是你觉得如萧凌瑶那样才算是正确的路对不对?你今天来就是想让我学萧凌瑶那样,对外长袖善舞,结交世家夫人,对内宽和大度,帮着夫君招纳待妾,是这样吗?” 霍盼溪来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也只有让暖漪接受这套做法,才能跟她,更她身后的王府建立起长久的联系。 可是现在听暖漪说了这么多,霍盼溪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她紧皱着眉头,“难道不对吗?” 暖漪笑笑,半是叹息半是调侃,“难道就不能将自己高看些?难道女人的用处,就只有这些?” “没了娘家帮衬,可不就只剩下这些了。”霍盼溪倒是回答的干脆,她认为女子存活于世间,要不就有强大的娘家的帮衬,让夫君宠着疼着。要不然就要体现自身的价值,否则没了娘家,哪里还有女子的立足之地。 暖漪说不出内心的感受,只能送今日也生出些疑惑的霍盼溪离开。 等楚骧回来,知道霍盼溪今日来府里跟暖漪说了搬进东宫就要纳妃的事情,心里有些许慌张,怕暖漪会黯然神伤。没想到他小心翼翼坐在暖漪身边,想要安慰暖漪几句的时候,突然听暖漪问自己,“我对你来说,最大的价值是什么?给你生孩子?还是也要学那些女人一样给你找女人?”说完这话暖漪目光悠悠,“至于应酬交际,实在是全无必要,你若得势,那些人无论如何都是好打交道的,你若失宠,便是我端起十二分的笑脸,也巴结不上她们。” 所谓长袖善舞,还是要看身处在什么位置。破落户哪怕再怎么乐于交际,怕是也没人搭理。如楚骧如今封了太子,暖漪就算不出府,每日多的是人给她送帖子来,言辞真挚,夸的她简直天下有地下无,每每看到这些腻歪人的文字,暖漪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楚骧没想到暖漪到如今竟然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很快给了暖漪答案,“陪着我。” 暖漪转头望向他,他也坦然对视,重复了一遍,“陪着我便是你做的最好的事。” 从当初离宫受难,到后来步步艰险走到今天,暖漪总在他身边,这漫长的岁月啊,远不是用几个字几句话就能形容,那些彷徨的、幸福的、茫然失落的夜是暖漪陪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有个人能与你生死与共,共甘共苦,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楚骧早已经想透了其中的真谛,他不需要暖漪做什么,陪着他就好。 楚骧说:“想来今日你那妹妹来,又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对霍盼溪,楚骧其实不陌生,他就在镇北侯府长大的,跟霍盼溪也能算得上是年少相识。只不过当初霍盼溪自持身份贵重,看不上他这个被暖漪捡回来的‘孤儿’,两人并不亲近就是了。 这些年楚骧不会去关注弟弟后宅里的女人过的日子如何,但霍盼溪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突然拜访,怕是另有所图。 暖漪摇摇头,“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今日霍盼溪说的那些话,固然有其他的心思,但也都是她真心实意的想法,并没有刻意欺骗暖漪的地方。 她说:“说起来,会有些不孝,其实现在想想,倒是挺感谢父亲当年另娶,也亏的哥哥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能让我多见识了些事。” 上辈子的事,暖漪闭口不提,但对她还是有深远的影响。 继母萧氏对她疏于管教,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基本上都秉持着放任自流的态度。这让暖漪没有如霍盼溪那样被母亲耳提面命灌输所谓的妇道,万事万物都系于夫君一人身上,且心思花在争斗一事上。 上辈子暖漪肆意潇洒,骑马如风,这辈子暖漪也在一个相对于封闭的环境内长大,接触的人只有哥哥还有楚骧,这两个人,霍祈离经叛道,楚骧冷静自持,但他们都没有把暖漪当作次一等的人来对待,男子可以骑马练武,暖漪也可以。男子可以做的事情,暖漪都可以。 从根本上,暖漪从未觉得自己需要臣服于任何人的脚下才能生存。 就算是畏惧皇权,在宫里,暖漪也从未有过卑微惶恐不可终日的时刻。 这让暖漪从本心里就不愿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些她认为无用的事情。 楚骧在一旁听了,只是笑,“倒是真有些没良心,我这么多年护着你,难道不算一点功劳?” 这倒也是,楚骧一直的独宠,完全不管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态度,就说在北疆草原上那段时间,她跟楚骧分离,跟在呼衍丘身边,若是寻常夫君,早怕是要休了她。 但楚骧不管心里如何想的,表面上,至少在暖漪看来是不介意的。 如此,也算是给了暖漪莫大的支持。只不过,暖漪说:“你护我难道不是应该的?” 太久了,楚骧对她的处处维护几乎伴随着她全部的生命。 早习惯了,习惯到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珍贵。 对此,楚骧甘之如饴,暖漪能保持如今的心态,他已经很知足了。 暖漪看他,倒也把话说到明面上,“你放心,我进京前就已经想清楚这次回来,你怕是不能如从前一个,守着我一个人。可我如今也不是只有你,还有麒麟儿,还有肚子里这个。远点的,还有哥哥嫂嫂,这么多人我都想他们好好的,自然不会跟你闹。只是若你需要我做什么,也别瞒着我就是了。” 早过了将情爱看的比天大的年纪,她如今身上挂着的人太多,为了这些人平安,她也会跟楚骧保持良好的关系。 唯一担心的,也不过是他觉得她如此还是做得不够。 楚骧神情淡然,他并不喜欢听暖漪说这样的话,到如今,他还是想成为暖漪的唯一,满心满意独有他,而不是所谓的很多人 不过,他不急,他会让暖漪只念着他,想着他。 说起旁的,楚骧冷哼,“你若是成了萧凌瑶,而我改了脾气,到处结交大臣,父皇怕是又要惶惶不可终日了。” 第206章 府上公子今日可来了 第258章 府上公子今日可来了? 圣上的圣意,暖漪揣摩不出,但她对楚骧却是极度信任的,既然楚骧这般说了,那便就此安心。 接下来的几日,麒麟儿就惨了。 搬进东宫时,麒麟儿要跟着楚骧一起招待宾客,别看孩子还不满三岁,但已经算是一号人物,需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了。 楚骧将麒麟儿单独叫到身边,跟他说了过几日搬进东宫,他要独当一面,帮着父母招待到来的贵客。这也是麒麟儿作为皇长孙回到京城后的首次露面,意义非凡。 麒麟儿小小的脸板正起来,不见平时的嬉笑,很郑重地点了头。 背地里麒麟儿跟暖漪说,“娘亲,我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未来您的脸面,儿子给你挣回来。” 暖漪吃惊于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想想在京城中,孩子总是会快速成长。 说是尽快搬,可真到了迁进东宫这天,已经临近麒麟儿的生辰,京城下了很大的雪,麒麟儿第一次见雪,玩兴四起,只不过因搬家,他没工夫玩。暖漪怕孩子失望,就让伺候的人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跟麒麟儿说晚上回来可以玩。 麒麟儿倒是也不拘泥于此,说道:“父王说东宫更大,想必更好玩的。” 挺有想法。 暖漪肚子微微隆起,这一胎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能吃能睡,养了几个月,更是面若银盘,整个人看起来丰润明媚。 楚骧带着妻儿迁进东宫这天,京中只要有些头脸的官员尽数上门贺喜,不管内心深处对楚骧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但表明工作都做的非常到位,满是赤诚的上门来,因知道楚骧的长子如今三岁龄,家里有差不多岁数孩子的都将孩子带来,希望能与楚骧的独子亲近一番。 麒麟儿这天穿着特别制作的锦袍,外面罩着大红色的灰鼠斗篷,听母亲说这件斗篷还是当年父母初遇时,父王穿在身上的。斗篷乃是先皇所赐,尽管过了这些年,也依旧皮毛亮泽。母亲特意改了尺寸,拿来让他穿。 站在东宫门口,麒麟儿呼气成雾,这样的酷冷,在蓉城时他时从没有感受过的。娘亲怕他冷,还给他做了耳罩来带,不过麒麟儿嫌丑,从母亲房里出来,就给摘掉了。 他是楚骧的儿子,不该如此娇气。 站在东宫的入口处,跟在父王身边,麒麟儿板着小脸,小小的孩童竟然显出几分沉稳。 楚骧抽空回了趟后宅,今日来的宾客多,带来的女眷也不少,尽数去了后宅,交给暖漪照顾,他不放心暖漪那里的情况。 暖漪借着更衣的借口从大堂里出来,两人在一旁专门收拾出来供今日女眷更衣的房间里匆匆见了一面。暖漪笑说:“不用担心,如今谁还敢惹我不高兴。” 话是这么说,但总免不了言语机锋。 楚骧放心不下,看她眸光流转,笑意浅浅,不见心情不佳的模样才算是放下心来。忍不住上前吻她,她今日涂了口脂,一股子玫瑰花的香气,在这寒冷冬日,倒是多了几分暖意融融的甜味。 临走,楚骧露出自得的神情,“你没见到麒麟儿那神气真是遗憾,咱们儿子,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 能让楚骧如此外露的夸奖,可见今日麒麟儿表现的极好,暖漪心头大石落地,生怕孩子今日出纰漏,不过想想麒麟儿又怎么会出错。 那可是他们俩的心头肉。 “你赶紧出去盯着些,人多嘴杂,麒麟儿就是表现的再好,也难免疏忽。让人看这些,若是出汗了,赶紧换衣服,别着凉了。” “领命。”楚骧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等暖漪补了口脂回到正厅,就见满屋子的贵妇都用一种奇怪的神情望着她。 便笑问,“怎么了?” 楚骐的正妻萧凌瑶坐在距离暖漪最近的地方,说起来她们是妯娌,算是身份最靠近的人。 萧凌瑶回答:“我们在笑嫂嫂跟二哥好生恩爱,这一时片刻都离不得,还要进来看看,难道我们都是妖魔鬼怪不成,还能吃了您这个大美人啊?”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只不过信息过于多了。 楚骧进内宅来,根本瞒不住,怕有那未出阁的小姐乱走会冲撞了,提前都是通知了后宅的人,无关的人需要避让的。 这满屋子的人,都知道楚骧刚才进来看过暖漪。 心情么当然也是复杂。今日东宫一次性新纳了三位女子进来,具体的份位还没定下,这就要看楚骧的心意,以及暖漪的度量了。这三位可都是有名有姓的贵女,最低一个良娣是跑不了的。 暖漪脸颊微微泛红,露出女儿娇态,大方说:“他总是喜欢万事尽在掌握,前面麒麟儿他管束的不错,自然怕我招待不周,来查查这里。” 这话有些欲盖弥彰,不提两人感情,只说楚骧这个人的控制力,在场夫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主儿,听懂了暖漪不想多谈感情事,自动就调转了话头,说起在前面见到跟着父亲待客的麒麟儿。 “府上大公子真就像佛祖座前的小仙童一般,站在雪中,看着不像真人儿。”暖漪递了话头,自然有人接。 说起孩子,暖漪谈性大了,微微皱眉,“调皮的很呢,前日下雪,非要闹着玩雪。伺候的人怕冻着他,拘着不敢让他去碰,竟是瞒着下人自己翻窗出去玩,吓得管事抹着眼泪来请罪。” 在场多半是有孩子的妇人,年岁大些的听到小儿顽劣,只轻笑说孩子都是这般,爱玩爱闹,见了雪哪有不爱的。 年轻些的,家里有跟麒麟儿年纪相仿孩子的妇人,苦水比暖漪还多,纷纷举例说自家儿子多么的顽劣。 都是世家里养出来的小祖宗,哪有省油的灯。 暖漪听了一圈下来,发现麒麟儿真算是乖巧的,比如左御使家的小公子,竟然拿着弹弓打房檐下的冰凌,打烂了无数窗户不说,将家里的冰凌打没了,还带着弹弓要去外面打,这哪里能行,在外打到人可怎么办?就算弹弓打不到,冰凌掉下来砸到人,那也是不得了的。 左御使家的夫人头疼,“我家大人只会训斥,孩子又倔,父子俩顶牛似得。我看不下去,就让府上下人舀了水从房檐上浇下来,一夜过去,家里就又有冰凌让他打了,省的他出去招祸。” 这也是逼得没办法了。 暖漪好奇多问一句,“府上公子今日可来了?” “来了。”左御使家的夫人虽然吐槽儿子顽皮,但眼睛里的亮光骗不了人,“在前面跟在他父亲身边呢,我说带他来给太子妃请安,他非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来女子的地方,还不满四岁呢,知道什么是男子汉。偏我家大人也纵容他。” 左御使家前面上了三个女儿,这个小公子是老四,暖漪之前看过他家的情况。 听说那小公子被宠的跟个小霸王似的,四处惹事,左御使成日里给人道歉。 第207章 一支梅花 第259章 一支梅花 正说着话,就听殿外有人通报,说左御使家的小公子求见。 左御使家的夫人一脸惊奇,“先前我好说歹说都不愿跟着我来,怎么这会子倒自己过来了。” 暖漪自然让人将孩子带进来,才不过四岁的孩子,谈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一屋子女眷有不少带了孩子来的,都巴巴地望着门口,等着瞧呢。 不一会儿,就见一位穿着锦袍的小公子,抱着一束好大的梅花走进来,那株梅花太大,甚至比小公子还要高出些许,眼看着他都要抱不住。左御使家的夫人看到这场面,顾不得仪态,急忙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儿子身边,那梅花上还有积雪,进了屋雪融了落在小公子的脸,眉毛都湿了。 御使家的夫人有些着急,边走边说,“这是从哪儿折了这么大一株梅花过来!当心太子妃娘娘怪罪!”这话显然不是说给孩子听的,在太子东宫折了这么大一支盛放的梅花,若太子妃是个心小的,要怪罪也是正常。 伸手想要接过儿子手里的梅花,怎奈这小子还不给,振振有词,“这是太子家的公子让我送来给他娘亲的!” 暖漪眉心一跳,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麒麟儿的事。 既然提到麒麟儿,暖漪少不得问,“麒麟儿怎么跟你说的?” 御使家的小公子整个身子都在梅花支后面,只能隐约看到脸,说话的时候,还能看到一鼓一鼓的腮帮子,“是我跟麒麟小公子说我娘亲在家时会收集梅花上的积雪用来烹茶,特别好喝,我娘都关起门来跟我爹偷着喝,不给我!麒麟小公子就带着我们去折了一支来,让太子妃婶婶那这雪水烹茶喝。” 这话说的,逗笑了大殿里的其他妇人,唯有左御使夫人,羞红了脸,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左御使乃是正经的科举出身,文人墨客习性甚重,左御使夫人跟左御使两人也是志趣相投,扫雪烹茶,实属雅事。只不过家里有四个孩子,上面三个女儿还好些,乖巧懂事,唯有这唯一的儿子,是个顽劣的,收的那点雪水还不够这小子糟蹋的,所以夫妻俩就会避开孩子,躲在屋子里烹茶饮用,享受难得的夫妻二人时光,没想到竟然会被这小子记下,到了东宫还敢四处说。 暖漪听到的重点完全不在左御使夫妻之间的那点雅趣,而是她问:“你说麒麟儿带你们去折了梅花,这个你们是谁?” 孩子实在抱不住梅树枝了,这沾了雪的树木比寻常的树木要重,又加之麒麟儿心大,竟然折了这么老大的一支,小孩子哪里抱得住。 将梅枝交给站在一旁的母亲,左御使家的小公子板着手指头给暖漪数,“丞相家的左戚,威赫将军家的红萦,还有京兆尹家的繁辰” 前前后后说了八个小孩子。 对这些人,都是直唤其名,可见都是认识的。 左御使家的夫人抱着梅花枝站在一旁给暖漪解释,“都是京中年岁差不多的小公子,那个左戚是丞相大人的长孙。” 暖漪轻笑,没想到麒麟儿这么快就召集了这么多玩伴。 “那你叫什么呀?”暖漪问站左御使家的小公子。 小家伙胖乎乎的,挺着小肚子,朗声道:“我叫万金,我娘说,生了我比得了万金还让她高兴。” 没想到左御使家夫妻俩如此风雅的两个人,会给儿子起这么市侩的名字。 可能左御使家的夫人也想到了这个,急忙解释,“我听说给孩子起个市侩些的名字好养活,不易生病。” 暖漪笑说:“看着是挺结实的。” 转而又问,“那你这会儿是要留下来跟你娘亲在一起,还是还要出去玩?” 万金立刻说还要出去,并且感叹道:“麒麟公子会武术,我们都不敢爬树,就他敢!爬的又快又好!” 不等暖漪开口,左御使家夫人已经开口,“这才下了雪,树上都有积雪,当心脚下打滑摔了跤!” 暖漪也担心这个,急忙让忍冬出去瞧瞧,麒麟儿从蓉城出来进京,这么久了第一次遇到这么多小孩子,怕是会人来疯,到时候摔着碰着,可不得了。 忍冬点点头,弓着腰退出殿外。 这东宫其实就是皇宫的缩小版,暖漪如今住的正殿,也就比皇后的慈恩殿小些,今日待客,怕冻着女眷,除了地龙之外,还加了火盆,屋子里暖意融融。左御使家的夫人将梅枝交给殿内伺候的人,这会儿拉着儿子不让他再出去。 万金不干,连蹦带跳地叫嚷,“不行!他们还在扫雪,说好了要一起烹茶喝,放我出去!” 孩子闹起来,喊出尖叫声,很是失礼。 左御使家夫人拿儿子没办法,暖漪只能让她放孩子出去,“放他去,让宫里的侍卫跟着,出不了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是孩子玩起来,哪有分寸,左御使家夫人,还是紧皱着眉头。 暖漪想了想又说:“万金,叫麒麟儿过来陪你玩好不好?” 这样说的话,万金当然是愿意的。 这才乖乖跟着母亲坐下,让母亲给他将脸上头发上的雪水擦擦。 暖漪让人去叫麒麟儿过来,既然并没有跟着楚骧在待客,那就过来她身边,孩子在眼前,她才能放心。 传令下去,麒麟儿来的也快,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万金刚才口中提到的那些家的孩子,一群小萝卜头走在一起,倒也有些气势。 忍冬跟着一起回来,不仅忍冬跟着,就连楚骧身边的全安也跟着。 “儿子给母妃请安。”麒麟儿进殿板着脸,带着一众小萝卜头跪下给暖漪磕头请安。 左御使家的夫人这才惊觉刚才自家万金抱着梅花树进来,根本没来得及给暖漪这个太子妃请安,而且暖漪好似也并未因此生气,还为了安抚万金改了主意。 对自家孩子宽容的长辈,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做母亲的都会有几分好感。 京里盛传太子妃睚眦必报,多年来霸着太子的后宅,别说没有其他孩子出生,就连个女人都没有。左御使家的夫人,多年来跟丈夫恩爱非常,就算她连生了三个女儿,丈夫也没说纳个新人进来,这才有了万金。 要左御使家的夫人说,只要夫君乐意让她霸着,那谁大度就是傻子! 这时候她不免望了眼坐在暖漪身边不远处的萧凌瑶,想起这位皇子妃在这场宴会之前说过的话,不免为暖漪捏了一把汗,今日这宴会怕是没那么容易熬过去。 心里也不免叹息,看起来太子妃是个和善人,怎奈身边妯娌心思多呢。 第208章 儿子争气 第260章 儿子争气 暖漪看到麒麟儿这样,就有些想笑,怎么感觉换了个地方,身边的小伙伴也换了人,但麒麟儿依旧是蓉城街上那个四处玩耍的小孩子。 母亲看儿子,自然是怎么看都顺眼的,无奈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样的心情。 萧凌瑶坐在暖漪身边,等暖漪叫麒麟儿起身,这才幽幽开口,“麒麟你是这东宫的小主子,怎么任性让其他小公子陪着你胡闹?若是出点事情可要如何是好?做事情这般任性,不考虑周全,往后谁还敢跟你亲近。” 这话说的不软不硬,若是心思浅的还会觉得这话是为了麒麟儿好,但细想就知道其中深意,一群小孩子玩在一处,却成了其他的小公子陪着麒麟儿胡闹,隐隐有种麒麟儿强迫别的孩子陪他玩的意思,又有容易出事在后面坠着,一句话就把麒麟儿不学无术甚至以权压人欺负其他府上小公子的形象建立了起来。 暖漪最知道京城所谓的贵族如何埋汰人,上辈子她经历的太多。当面说‘你不能这样顽劣,将来怕是会嫁不出去’,转头就对外说,那镇北侯府的嫡长女,肆意无礼,无人能管束,如今已经无人问津,注定嫁不出去了。一句话,两面说,却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能看明白萧凌瑶的用意,暖漪当即就起了急,事情遇到自己身上,就已经够令人厌烦的了,没想到这样的事会降临在麒麟儿身上,暖漪恨不能对着萧凌瑶破口大骂。 可她知道不能,绝不能自乱分寸。暖漪斟酌着语句,想要体面的回击回去,没等她开口,麒麟儿倒是回得快,“那您说说,怎么做才是不任性,将事情考虑周全了?” 萧凌瑶好似就等着麒麟儿这般问,眼风往身边一扫,她身边坐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名叫‘宝珠’。宝珠年岁比麒麟儿还小些,却已经能稳稳在母亲身边坐了大半个早上,不哭不闹不顽皮,脸上保持着矜持的微笑。让暖漪说,这么大点的孩子,如此表现实在是像个假人。但不管孩子苦不苦,至少萧凌瑶看起来是非常以女儿为荣的,她轻笑着说:“身为皇家人,自然要有皇家的气派。” 这话说的就很大了,在场其他的夫人,谁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且对着麒麟儿说这话,难道是暗指麒麟儿身上没有皇家的气派? 万金的母亲捂住万金的嘴巴,不让孩子说话,生怕孩子掺合到这一场大戏里面去。 麒麟儿挥挥手让身后的小伙伴都别开口,他问萧凌瑶,“像这个妹妹一样站如松坐如钟吗?” 暖漪纠正,“麒麟儿,不要乱用形容词。” 麒麟儿点点头,萧凌瑶却反驳,“麒麟儿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孩子的礼仪规范,还是要遵守。” 暖漪实在是忍不下萧凌瑶了,“麒麟儿哪里没有礼仪了?”进门孩子就给她请安,一板一眼,再规矩不过了。 萧凌瑶却说:“带着其他府里的小公子一起爬树摘树枝,难道叫有规矩?” 暖漪摆出女主人的威严,冷声斥道:“在东宫,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通传,说圣上身边的大太监过来了,要见麒麟儿。 暖漪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把大太监传进来,那公公如今岁数也不小了,见了麒麟儿就笑,一张脸笑的满是纹路,就在众人都疑惑的时候,大太监说:“麒麟公子亲自扫了梅尖雪进献给陛下烹茶,陛下特让老奴来给麒麟公子送回礼。” “你送去的?”暖漪已经站起来,走出座位,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起码的尊重该有。站在麒麟儿身边,暖漪问孩子。麒麟儿仰着头,“原本想给皇爷爷也送枝梅树的,不过想着勤政殿太远了,怕过去雪就化了,所以用了坛子收集起来,送过去了。” 暖漪摸摸麒麟儿的脑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欣慰,这孩子应当是给所有亲近的长辈都送了礼。 麒麟儿身边的小萝卜头们都仰起脸,都是与有荣焉的模样。 皇帝给麒麟儿赏了一个常拿在手中把玩的物件儿,一把小匕首,外面雕着金龙,成年人拿在手里,应该只有巴掌大,精巧无比。放在麒麟儿怀里,就显得有些大,孩子没轻没重,当即将刀刃拔出来,暖漪一看,竟然还是开了刃的,下意识就想拿过来,不准备让麒麟儿玩。 那大太监却说:“圣上说麒麟儿公子这般年纪也该用真兵器了,遇上什么阻碍,一能防身,二能震慑人。” 皇帝钦赐的宝刀威力自然不一般,各种意义上的。 暖漪带着麒麟儿恭敬领了赏赐,送走了大太监,殿内寂静无声,有些耐不住性子的人,还会往萧凌瑶那里望上一眼。 麒麟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拔出刀刃,银光闪烁,他笑嘻嘻的问萧凌瑶,“婶婶,这会儿我看起来是不是挺有气派啊?” 臭小子! 暖漪知道麒麟儿刁钻,却没想到能刁钻到如此地步。 拍拍麒麟儿的脑袋,“既然你皇爷爷都夸你了,那你不妨真给他送株梅枝,让他在屋里也能赏赏梅花。” 皇帝的身体情况一直成谜,但楚骧私下跟暖漪说,袁夫人如今跟在皇帝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谁也无法接近。暖漪判断,皇帝的身体怕是不成了,否则谁会寸步不离带个大夫在身边。入冬以来,皇帝虽然坚持处理朝政,却已经很久不曾上过在宫门外的大早朝了。 麒麟儿得了命令,转身就打算出去折梅花。这东宫里的梅树都是前朝留存,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了,长得又高又壮,花香四溢。 其他的小公子自然要跟着去,就连万金都挣脱了母亲的手,嘴上振振有词,“这是为皇帝办事,我爹成天说咱家要为国尽忠,儿子这就去了。”说完跟着就跑。 有了皇帝这层加持,左御使家的夫人也没再多拦阻。 毕竟能在皇帝面前露面,哪怕是借着麒麟儿的光,也是好事。 麒麟儿如今还没有定下伴读人选,谁人不想让自家孩子能多条通天路。一般皇子伴读都会在母族里找寻,但暖漪的娘家早已经没了,所以在场的众人都有机会。尤其是看这麒麟儿年纪虽小,却会跟皇帝套近乎,这可比什么规矩守礼有用多了。 不过是大太监来说了几句话,就跟唠家常一般,给麒麟儿赐了个小玩意儿,连圣旨都没有,并不是很正式,但其中的深意,在场的人都心如明镜。 皇帝这两年性情愈发难猜,两年前京城安国公府满门抄斩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两年虽然皇帝对大臣多有示好,但谁不是心中惴惴。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恒古不变。 如今能察觉到一条跟皇帝亲近的路子,实在是令众人欣喜。 等麒麟儿走后,大殿里再一次热络起来,有那胆大的直接问暖漪,“圣上平日里跟麒麟公子相处很融洽?” 第209章 别脏了我家的地。 第261章 别脏了我家的地。 “大孙子小儿子,老人家的命根子。”暖漪略有些感叹的说,“这话虽然是民间俗语,倒也是现实,父皇对麒麟儿很疼爱。” 今日楚骧一家迁入东宫,皇帝对楚骧这个太子没有半点表示,倒是派身边的大太监来给麒麟儿赏东西,这个对比就让很多人动了心思。虽说几位皇子家中都有儿子,但架不住年岁还小啊,麒麟儿是皇长孙,可不就是皇帝的大孙子吗?再者,刚才夫人们都是见过麒麟儿的,那孩子眼睛晶晶亮,看着就机灵。还知道护着母亲,听出萧凌瑶的不怀好意,当着面就能反问回去,瞧着并不好惹,不是个面瓜。 相较而言,暖漪就显得温和多了,甚至还会主动维护萧凌瑶的面子,实在是跟太子楚骧太不同了。不过有这样的差别才好,楚骧那是个油盐不进的,前朝大臣想给楚骧递帖子上门投靠,楚骧先将递帖子的人查个底掉,有半点不妥当的地方,不用户部,楚骧就先上折子揭发查办了。这哪里是投靠主子,这完全是给自己写催命符,久而久之,前朝想投靠楚骧的人越来越少。 可是堂堂太子,一点关系都不牵扯,谁又真能忍得住。眼看着暖漪是个软和的,少不得跟暖漪多套套近乎,更何况暖漪还生了麒麟儿这么个讨圣上喜欢的儿子! 大殿里的气氛比麒麟儿来之前还要热烈,奉迎声不断,左御使家的夫人脑子转的快,明明刚才还拦着自家儿子不让跟麒麟儿多接触的人,这会儿画风一变,巴巴地说:“我家万金喜欢麒麟公子的很,往后怕是少不得来叨扰,到时候还请太子妃通融则个,否则我们娘俩怕是连宫门都进不来。” 东宫就在宫里,一切规制都按照宫里走,并不如从前在王府那般自由。 暖漪默了下,才说:“麒麟儿如今要开蒙了,父皇那边想让麒麟儿去上书房由大儒们带着读书写字,殿下则想留在身边亲自带着开蒙。万金想来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往后学业多了,怕是没时间玩。” 这算是隐晦拒绝了,左御使家的夫人并不气馁,立刻说:“那麒麟公子的伴读可找好了?要不就让万金来,我家大人想必也会高兴。” 在场不少人抽了一口气,这件事虽然人人心里都有,但明面上说出来,还真有左御使夫人的。 暖漪笑开,“好的,我记下了。不过这是最终还要看殿下,还有麒麟儿自己的意思,那孩子,有主意的很。” “当主子的,有主意才是对的,真要让身边人就能拿捏住,那还怎么得了。”这话说完又察觉不对,看了眼表情不畅的萧凌瑶,尤其是她身边那个笑容都像是尺子量出来的女儿宝珠,表情僵了下。 宝珠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孩子,看出气氛不太对,就起身对母亲说:“母妃,我也想要出去玩一会。” 萧凌瑶点点头,“当心着凉。” 说完就让人带着宝珠出去了。 宝珠离开大殿,倒是带走了不少原本在大殿里跟着母亲的女孩子,刚才看麒麟儿还有万金他们那么热闹,她们自然也心动。 等孩子几乎都出去玩了,暖漪才说:“看来是我拖累了大家,我身体不便,倒是不能陪着大伙逛园子。” 一般这种乔迁之喜的宴会,主人家应该带着客人在园子里走走才行的,但暖漪如今的身体不容有失,楚骧也不想让她带着这么多人出去走,万一磕着碰着算谁的?反正暖漪如今贵为太子妃,她不想动,谁也别想动。大人们还好,陪着坐就是了,孩子们哪里坐的住。 暖漪这般说,自然有人凑趣说不要紧,天寒地冻的,她们也不想出去受罪。 又不是春日好风光,如今的天气,谁想出去遭罪。 这大殿里不仅有地龙还烧了火盆,再温暖不过。 暖漪看萧凌瑶表情还是不开,怕她回去责怪宝珠,那孩子已经乖到无可挑剔,便对萧凌瑶说:“宝珠真是乖巧,我这一胎若是个女儿,便心满意足了。” 这话暖漪完全出于真心说的,但听到萧凌瑶的耳里,却有些讽刺。 “那就祝太子妃早日得偿所愿。” 宝珠从大殿里出来深深吸了两口气,今日跟母妃出来前,母妃说过她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给母妃丢脸。她一直谨记这句话,府上父王是个没心的,成日里不与母妃亲近,也不怎么喜欢她。她们母女一直以来都是相依为命,今日宝珠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好,从进东宫开始,一点都没有失礼,要是以前,她绝对能给母妃争脸,但今天显然做的不够好。 不远处传来麒麟儿的喊声。 宝珠不自觉地走了过去,站在廊下,看麒麟儿指挥着侍卫砍树。 没有用错形容词,是真的看,要将原本梅树上最粗的一根树枝砍下来。麒麟儿身边站着一排小男孩,每一个都指手画脚,指挥着侍卫,看起来都很着急,恨不能自己上去砍。 宝珠不由得陷入沉思,她从没有这般大声说过话,更不曾折花砍树,这在她心里都是没有规矩的事情,但麒麟儿就这么做了,并且还得到了皇爷爷的夸奖。 跟在宝珠后面出来的小姑娘们也来了这边,有些跟那边的男孩子是亲姐弟,少不得上去问问情况。 也有看不惯的,“这般好好的树,砍了多可惜。” 言语间有些责备,很为梅树打抱不平。 麒麟儿到了殿外,可没有那么多顾虑,也没有所谓要遵守规矩的想法,直愣愣地回答:“我砍我家的树,皇爷爷跟父王都没有意见,关你屁事!” 逗地男孩们捧腹大笑。这种屎尿屁一贯都是私下里男孩子会说的话,哪有搬上台面说的。 宝珠觉得污言秽语脏了耳朵,往后退了几步。 被说的女孩子脸都被笑红了,羞愤难当就要哭。 麒麟儿看不惯,“要哭回你家哭去,大喜的日子,别脏了我家的地。”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那小姑娘转头就哭着跑回去了。 宝珠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洋洋得意的麒麟儿,刻意提高了嗓音,可她平素说话声音一贯小,就算提起嗓门,也像是在轻声说话,“她是好心,你何必那样说她。” “我说她什么了?”麒麟儿瞪着大眼睛,一脸疑惑,问的宝珠没话说。 麒麟儿知道这位堂妹,刚才在大殿之上,也是这位堂妹的亲娘让他母亲难堪。做不到热络,麒麟儿表情冷酷下来,他不笑板起脸来就很像楚骧,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只不过平时嘻嘻哈哈滚刀肉似得,没人会注意他冷下脸来时的神情。 “天下的好心人多了,将他们都照顾到,我第一个不必活了。有些人的所谓好心,就跟那飞蛾一样,四处飞粉,毫无边际,毒不死人,能恶心死人!” 宝珠彻底愣住,她从没听人说过这种人。难道好心,也有错吗? 第210章 醉酒 第262章 醉酒 入夜,楚骧今日饮了不少酒,回到暖漪这里的时候身上酒气扑鼻,暖漪虽然这一胎并没有孕吐的现象,但还是闻不得他身上的酒味儿,推着他让他去沐浴。楚骧拉着暖漪不让她走,非要让她陪着一起洗。暖漪现在的身子哪里敢陪着他胡闹,但这人耍起酒疯,暖漪也不敢硬杠,只能让忍冬她们将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暖漪陪着楚骧一起进去耳房。 在浴桶边上放了把官帽椅,暖漪坐下,看着楚骧洗。 楚骧倒也听话,知道暖漪的情况,就此作罢,乖乖进了浴桶。 忍冬等人从耳房里推出来,互相递了个眼神。秋叶忍不住露出笑容,吉春也跟着笑。夏兰已经回了父母身边,暖漪添了份嫁妆,让她回去嫁人。这件事暖漪一一问过忍冬几人,想知道她们的想法,毕竟进了东宫,一切都要按照宫里的规制,就不能说出宫就出宫了。 当时忍冬第一个表了态,自梳头发成了嬷嬷,她原本就是无父无母的人,离了暖漪,根本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早年间对霍祈还存着一份心思,但经历了这么多,年少时的悸动早已经没了,如今只想着照顾暖漪跟麒麟儿,旁的心无旁骛。 秋叶考虑了两天,最终还是选择了跟忍冬一样的路。她想法跟忍冬不一样,她对暖漪说:“出了宫,最好就是找个富户。成天围着锅头转,伺候公婆伺候相公伺候孩子,既然到哪里都是伺候人,那还不如在宫里伺候主子小主子。” 暖漪想了想,“我倒是可以给你物色,找个身边人。” 秋叶说话极其耿直,“我都瞧了,都看不上。” 这话逗得暖漪哈哈大笑,“那你先瞅着,万一那天有看上的,就来寻我,我给你做主如何?” 秋叶这才知道害羞,点点头。 唯一让暖漪意外的是吉春,她说自己有心上人,是楚骧身边的全安。全安当初还是暖漪送给楚骧的贴身小厮,算是镇北侯府的人,只不过后来全安跟着楚骧年头长了,尤其是在楚骧恢复身份后,水涨船高,倒也不是暖漪能够支使的人了。既然吉春这么说,暖漪就把全安叫来,问问他的意思。 楚骧身边的人,年头久了都有几分他的风范,全安从前也是个爱说爱闹的少年,如今倒也成了老成持重的深沉样儿。不过如今全安都成了东宫的大总管,自然要有那个架势。 全安不等暖漪问,直接跪下请婚,“我心悦吉春良久,请太子妃成全。” “殿下他知道吗?”暖漪问。 全安点点头,“已经跟太子殿下禀明,殿下说一切看太子妃安排。” 既然这事儿交到暖漪手里,暖漪就大方做主,“这阵子忙,你们的婚事先放一放,等忙完这阵子,关起门来给你们办场婚事。” 这可是莫大的体面,全安跟吉春都感激涕零。 事后暖漪跟楚骧说没想到身边还有一对儿有情人,她怎么从前没发现。 楚骧说她是个糊涂主子,楚骧有事要告诉暖漪,全安次次跑得最快。按照全安如今的身份,递个话这种小事哪里需要他大总管跑一趟,必然是有所图的。 暖漪恍然大悟,苦笑道:“我还以为他只是念着年少时的情,想多看看我呢。” 全安是暖漪给楚骧挑的,暖漪心底深处也是把全安当自己人的,哪里会想到全安有旁的心思。 楚骧说:“如今身份都变了,在外面,全安的主子谱儿大的很呢,有个吉春盯着他,倒也是个办法。” 身边最亲近的三个大丫鬟定了前路,暖漪松了口气,却不知道她身边这三个大丫鬟,都在为她捏一把汗。今晚东宫同时进来了三位待妾,名份还没有最后定下,但都是被小轿子抬进来的,听说还都穿着似红的嫁衣。不是正妃不能用正红,所以这些人就会找不是正红但非常相似的红色来做嫁衣。一般的待妾没这个胆子,谁叫今日进东宫的这三位都是皇帝亲选,并且她们的家族对楚骧,也算是助力。 忍冬等人从暖漪未出阁的时候就跟着暖漪,一路到现在,经历了太多的生死曲折,深知暖漪能熬到今天,多么的不易。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个小的,若太子真的偏宠其他人,不说暖漪会不会地位不稳,仅仅是心理上,怕是都难以接受。 还好太子就算喝的脚步虚浮也还是来了太子妃这里。 忍冬等人都欢喜的很。 耳房里,暖漪再给楚骧讲今日宴席之上,麒麟儿的表现,讲的绘声绘色。 说起儿子来,暖漪总是有讲不完的话,在她的描述里,麒麟儿百般千般好,世上再没有比自家儿子聪颖的小朋友。 楚骧其实早都知道全过程,甚至麒麟儿在园子里跟其他小朋友的交往对话,也有暗卫向楚骧汇报。麒麟儿现在是楚骧的独子,就算往后还有儿子,那跟麒麟儿之间已经要有三岁以上的差距,麒麟儿嫡长子的地位不可动摇,对儿子,楚骧不敢有半丝松懈。 但他此时闭着眼睛,沉默着听暖漪讲儿子给皇帝献了梅尖雪的事情。 “你说他怎么会如此聪颖,面对刁难,半点不慌,还会反击。”暖漪感叹,“他才多大呀,我当年都已经十几岁了,还不懂得怎么应对这种酸言酸语,生气了就只会使鞭子。” 暖漪感叹麒麟儿简直是天生的皇家人,那种运筹帷幄的气派,暖漪就算到了如今的年纪,都还不曾拥有。 楚骧听了这话才笑起来,“哪有人这般说自己?” 暖漪倒也不虚荣,“我说的是真的,当初那么多人说我不学无术顽劣成害,我恨的起急却不知道如何应对,要是换作麒麟儿,他怕是能妥善应对。” 楚骧睁开眼睛,他不记得当初有谁说过暖漪‘不学无术顽劣成害’。暖漪在闺中的时候,只是低调,被上流圈子遗忘,到后来霍盼溪订婚,也有人说暖漪怕是婚事艰难,赐婚之后这样的闲言碎语都没了。不过看暖漪拉着脸,真诚回忆的模样,楚骧也没跟她多纠结。而是哄着她说:“现在这样不是很好?麒麟儿比你我强,是我们该高兴的事。” “比我强是真的,比你强这话,是不是太高抬他了?不至于的,他比你还差得远。”暖漪下意识维护楚骧。 虽然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但楚骧确实优秀。他文能提笔做文章,武能上马灭匈奴,虽然夫妻间平时很少会拿那些功绩出来说话,但有就是有,暖漪心里都明镜似的记得呢。 被暖漪反过来哄到的楚骧难掩笑意,跟暖漪说了下午麒麟儿对着宝珠说的那番话,随后感叹,“他比我看的通透,我万事求好,恨不能事事完美,却总有好心人说我这样的做法过于严苛。正如麒麟儿说的那样,如飞蛾般,害不死人,恶心死人。” 第211章 自来有后娘就有后爹 第264章 自来有后娘就有后爹 楚骧跟暖漪起身就听说皇帝下旨宣了五位臣子家的小公子进宫,暖漪在楚骧身边,还有些迷糊,她第一反应便是,“是不是父皇打算亲自给麒麟儿挑选伴读?” 如今他们全家都搬进了东宫,跟皇帝的勤政殿同处宫中,从前楚骧还有些舍不得让孩子到宫里来读书,但现在这个问题不再是问题,都在宫里,去哪里读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皇帝想要亲自看看麒麟儿的伴读人选,倒也是应该的。这几个孩子,昨日里楚骧已经留心查验过,都还不错。麒麟儿喜欢的小伙伴,也有相同点,性子都比较顽劣,在家里都是独子,都有些唯我独尊的样子。 好似麒麟儿这个孩子天生就不喜欢阿谀奉承的人,对那些家里子弟众多,想要脱颖而出,在麒麟儿这里得到一席之位的孩子,都没有好感。 楚骧昨日还问过麒麟儿为何如此,麒麟儿说:“我不想当别人的登高梯。” 当时楚骧还惦记着等宴会之后,要跟麒麟儿好好说说,当别人的登高梯有什么要紧,麒麟儿如今的身份,身边人想要攀上他太正常不过,只要知道他们的心思就好,何必在意细枝末节。 这会儿麒麟儿不在身边,楚骧就起身慢悠悠地穿衣服,边跟暖漪说自己的想法,“他还是太简单,不想让别人拿他当筏子,天真。” 楚骧早已经看透,想要寻求一份彼此平等相待,不求在对方身上获得什么利益的关系,有多么的难,尤其是皇家人,通常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想要攀上他在外获得利益,那也要拿相同的东西来换。 暖漪坐在床上还没有穿衣服,怀孕后她睡的多,动的少,胖了些,又不怎么出门晒太阳,皮肤白的跟美玉一般泛着润泽的光,此时头发披散,人也有些困顿,看起来颇为慵懒,甚至有几分杨妃的神韵。楚骧盯着她,看不够似的。 “麒麟儿这点像你,喜欢直来直去。”暖漪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你若是喜欢身边人捧着你,那你身边结交的人,该是萧连旭那样的。” “噤声。” 萧连旭这个名字如今早已经成了忌讳,除了暖漪嘴里,楚骧根本不会在任何地方听到这个名字,身在皇宫内,有些事情还是要谨慎,否则在其他场合说出这个名字,只怕会触怒到圣上。 只不过眼下两人在卧房之内,连忍冬这样最亲近的侍女都在屋外候着,没有进来,倒也不必那么小心。 暖漪说:“人不是都已经死了?何须如此。” 萧连旭早就在萧家全家被诛时,下了黄泉。 一个死人而已,没必要忌讳什么。 楚骧舔了下嘴唇,他没有告诉暖漪,萧连旭有可能没有死。当年萧家被下狱,没有第一时间全部斩杀,而是等了一阵,在呼衍丘离开京城后,才大开杀戮。就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足够萧连旭金蝉脱壳! 这事情还是单公公跟楚骧说的,说萧连旭死后无人敢收尸,单公公当时趁着夜色去了乱坟岗,想将萧连旭的尸首收殓,说不准楚骧往后还有用处。哪想到上了乱坟岗找到了萧连旭的尸身,发现有异常。萧连旭作为世家公子,虽然常年练武,但身体的肌肉线条该是流畅的,绝不会像个长期干重体力活的人一样,每块肌肉都硬邦邦,鼓蓬蓬。单公公怀疑这人根本不是萧连旭,又因萧家一家都是斩首,首级要带回去跟皇帝复命,所以单公公没有看到萧连旭的脑袋,无法进一步判断,只能通过尸身,辨别真伪。 楚骧听单公公说了心中怀疑,几乎是立刻就判定出萧连旭没死。这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一个敢联合外族来谋反的臣子,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不为过。 而且楚骧知道当时皇帝中了毒,哪里有那个闲心去一一辨认死者首级,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若萧连旭真的金蝉脱壳,没有死,那么这宫里必然有他的亲信为他做掩护,能从死牢里逃脱谈何容易,这一切定然要有人协助才行。这皇宫,能让皇帝中毒,能助死囚逃脱,怕是早就是个筛子了。 楚骧立刻就踌躇满志起来,其他的地方他管不了,这东宫从今儿起必然要上下一心,容不下有异心的人在此。暖漪还怀着身孕,麒麟儿还小,这都是楚骧绝对不容有闪失的人。 楚骧穿好锦袍,身体前倾吻了暖漪的嘴角,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今日起的太迟,此时出去都已经稍显晚了。 暖漪懒洋洋地起身,忍冬给她穿衣服的时候才跟她说:“外面几位夫人等了您好久了。” “什么?”暖漪所有的困意都没了,“你怎么不早说?” 忍冬面有难色,暖漪跟楚骧两个人在卧房里,他们这些人也不好打扰主子啊,再者说,外面的那些夫人一再强调不想打扰暖漪休息,她们愿意等。 暖漪赶紧装扮好从内室出来,去了大殿。 陆续来了四位夫人,都是将儿子送进宫,转头就往东宫来了,图什么?不放心呐! 这两年皇帝性情不定,上午下旨治罪抄家,下午又下旨夸赞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将自己的儿子送进宫面见圣上,这些夫人多少有些心里打鼓。 见到暖漪根本不在意在这里枯坐了这么久,都跟见了亲人似得,眼巴巴地看着暖漪,想让暖漪说句明白话。 暖漪能理解做母亲的心思,便说:“他们昨日跟麒麟儿玩的好,今日父皇就说想亲自见见麒麟儿的伴读。” 这意思是,他们的儿子要成为麒麟儿的伴读了。 四位夫人表情都带了一丝喜悦,昨晚回去,她们跟夫君都细细分析过眼下的局势,楚骧能力出众,人又坚韧,虽然脾气冷硬,但相比于其他皇子,优势明显。皇帝立楚骧为太子,虽然朝中有反对的声音,但多数都还是搬出萧皇后来说事,着重点还是在楚骐乃是嫡子这个角度上,毕竟就实绩来说,楚骐跟楚骧根本没有可比性。楚骧就藩去剑南的这两年,国内风调雨顺,百姓日子过的安稳。这对于朝廷来说自然是好事,可是对于楚骐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说,却是无用武之地。 相比于楚骧当年刚被认回来时内有瘟疫横行,外有强敌进犯,让楚骧得以在短时间内,对内让朝臣无话可说,对外,在民间拥有很高的威望。时也命也,时运这个东西,真的有些玄妙。 这两年楚骐做过的被人津津乐道的事情便是后院一直有孩子出生,在皇子中,他是子嗣最多的一位。 可楚骐的儿子年岁太小,他们的孩子已经大了。再者说,将来就算有什么变故,楚骐上位或者皇子里的其他人登上大位,楚骧必死无疑,但麒麟儿却未必,作为皇长孙,先帝最疼爱的孙子,无论是谁上位,对这个孩子都要善待,否则贤明之士必然骂他个底掉。 傍上麒麟儿,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好事,所以尽管心中不安,但他们还是将孩子送来了。 听了暖漪的话,都开心起来。 只不过暖漪的关注点却在另外的方面,“不是说萱了五位小公子,怎么才来了四位夫人?” 左御使夫人今日也来了,她的万金也被左御使带进了宫,昨日左御使夫人跟暖漪说的话多,相对来说较为熟悉。她给暖漪解释,“还有一位是户部右侍郎之子,那孩子是家中嫡长子,怎奈生母生他时难产,保了孩子没了娘。右侍郎去年续娶,如今右侍郎府上的夫人,临盆在即。今日便没来,仅是右侍郎带着孩子来了。” 相比于其他小公子,这位右侍郎之子算是命运最不济的一个,出生就没了娘,被人嚼舌根说他克母。继夫人进府怀孕后,听说还把这孩子驱逐到郊外庄子上去住了段日子,怕孩子克母不吉利,冲撞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自来有后娘就有后爹,右侍郎也听之任之。 昨日东宫设宴,不知右侍郎是哪根筋儿开了窍,竟然带着这孩子来了。 也算孩子有造化,跟麒麟儿处得不错,被麒麟儿记下了。 暖漪听了这番话,心里对这个孩子倒是多了几分怜惜。 第212章 皇帝眼前第一红人。 第265章 皇帝眼前第一红人。 暖漪陪着几位夫人一起等,午膳也是在东宫一起用的。暖漪从来朋友少,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用膳,有些不自在,不过看起来她们更不自在,毕竟是太子妃,一言一行都需要慎重。好在午膳过后,宫里就有人过来传话,说几位公子已经由父亲带着往宫门外走了。圣上同他们一起用了午膳,还考校了几位公子的功课,都赏了东西。请几位夫人赶紧去宫门口等着。 四位夫人感恩戴德,磕头谢了暖漪的招待,急忙忙地往宫门口去了,都等着接到孩子,好好的问一问过程。 暖漪等大殿里终于清净了,也是舒了一口气。先前那四位夫人在这里,暖漪总归是要端着架子,应付她们,难免疲惫。忍冬赶紧给暖漪身后垫了个迎枕,问暖漪,“需要回房休息会吗?” “不了。”暖漪今早睡起来的迟,这会儿还不困,再者,她也记挂着麒麟儿今早在皇帝那里的表现如何。哪怕知道皇帝是麒麟儿的亲祖父,也知道皇帝对麒麟儿十分疼爱,但那毕竟是一国之君,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暖漪总归还是放心不下儿子。 好在麒麟儿回来的很快,小家伙跑回来的,小靴子踩在地上,噔噔噔,每一下都踩在暖漪心上似的。 麒麟儿进屋见了暖漪就笑,“娘亲你今日睡懒觉,被我抓到了。” 孩子脸上那种‘抓包’了的窃喜有一种偷着乐的感觉,暖漪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是我不好,往后不会了。”到底没有给孩子做个好榜样,暖漪道歉的态度很诚恳。 麒麟儿却摇摇头,“要睡要睡,父王说娘亲肚子里有小宝宝,多睡才能养的好。” 暖漪将孩子搂在身边,轻声指正,“跟你说过多少次,如今要叫母妃了,成日里这么叫,在家里还好,出去让外人听到,少不得说你没规矩。” 麒麟儿脑袋靠在暖漪的手臂上,有一种依恋的感觉,好脾气道:“知道,我出去很小心的,才不会让别人说我。” 父王说过,他在外若表现的不好,别人就会说他没家教,父母没有教好他。父王为人冷硬,这种话伤不到他,那些人就会对着母亲说闲话。在麒麟儿心里,母亲就是最柔软的存在,不容任何人欺负。 而且麒麟儿很喜欢母亲口中的‘家’,这个家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家里只有他还有父母,除此之外,都是外人。 暖漪摸摸孩子头发的发髻,“跟你的小伙伴一起玩了吗?感觉怎么样?” 说起这个麒麟儿嘟嘟嘴,有些不开心道:“早知道就不跟皇爷爷说了,被皇爷爷将他们叫进宫来,一个个都成了鹌鹑,大气都不敢出。” 从前麒麟儿跟皇爷爷在一起相处也不觉得什么,今日可算是长见识了,那些小伙伴跟在他们父亲身边,连头都不敢抬,被皇爷爷点了名字,小肩膀都会发抖,一点都不好玩。 暖漪大概能想到当时的场面,不由对麒麟儿有几分同情,问他说:“那最后怎么定的?是要让他们进宫来伴读吗?若是这样,你往后可以跟他们在一起玩。” 麒麟儿还是闷闷不乐,“若都是如今日这般,那还是不在一处玩了,跟我害了他们似得,饭都吃不好。” 暖漪默了下。 心说那几个孩子的父母怕是不会觉得你害了他们。 左御使夫人上了马车就抓住万金问在宫里的见闻,万金见了娘亲又恢复了精神气,神气活现地跟母亲说自己见了皇帝,九五至尊!在万金心里,那皇帝跟神仙差不多,能见到神仙,太令人激动了。而且今日皇帝还赏了他东西,万金捧在手心里给娘亲看,是一枚碧绿的扳指,皇帝说万金的性子拉弓射箭,该多练习。 左御使夫人被儿子的话勾的心情甚好,她的儿子,到哪里都是如此受欢迎。 这般小的年纪,就能让皇上垂青,简直光宗耀祖。 左御使夫人一直沉浸在儿子形容的美好幻想里,根本没注意到一旁夫君那黑如锅底的脸色。 还没回到府里,万金就睡着了,原本就是到了午睡时间,孩子又在宫里谨慎紧绷了那么久,睡的很快。 左御使夫人让嬷嬷将孩子抱回房间,这才有精力看向丈夫,“你这是什么表情?” 左御使皱着眉头,一脸沉重。 左御使夫人跟丈夫多年夫妻,还是有些默契的,很快就反应过来,“万金说谎了?”她不安起来,怕刚才儿子说的话都是骗她的。 “没有。”左御使倒没说孩子撒谎。 “那不就行了吗?”左御使夫人高兴起来。 左御使一句话憋在心里,好半晌才说:“你知道圣上为什么要赏他扳指?背诗背不出,写字更是拿不出手,还是那麒麟公子说他会拉弓射箭,圣上这才给他赏了个扳指。” 提起这个,左御使只觉得颜面尽失,他当年可是探花郎出身,文采风流,这些年跟妻子也是被看添香,自认为书香门风。没想到独子竟然是个‘白字先生’,圣上问诗,答不出。跟其他几个孩子一起写字,唯有万金将墨滴在了宣纸上,毁了一幅字,交不上去。 一世英名啊,毁于一旦。 左御使夫人关注的点倒是跟其他不同,“麒麟公子怎么知道万金会拉弓射箭?” 她这个儿子自出生就宝贝的很,她家夫君又是个读书人,别说万金了,便是左御使本人,怕都不是个能上马拉弓射箭的主儿。 孩子就更别提了。 左御使痛心疾首,“还不是看着万金万事不通,怕圣上怪罪,信口给万金找补,找个不能在殿上检验的事情来替万金撑面子。” 他一个成年人能明白麒麟儿的用意,万金不明白啊,还以为自己真的适合练武,又加上圣上赏了翡翠扳指,更是飘飘然。 左御使夫人虽然对儿子表现的不突出有些沮丧,但孩子这么小,第一次进宫,会出错那是难免的事情。她倒是很感激麒麟儿能帮着万金找补,至少万金看起来很高兴,并没有夫君这般沉重。 左御使夫人小小声跟丈夫说:“我看那麒麟公子比太子都得圣心,圣上是不是因这孩子才定了太子的位置?” 提起麒麟儿,左御使也是十分的佩服。昨日在东宫见那孩子跟在太子身边,举止有度,跟太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今日相处,却又能感觉到麒麟儿跟太子的不同之处。楚骧可不是好说话的人,更不要说会为了身边人找理由敷衍,若今日是楚骧怕是会第一个指出万金的错处,让万金回家反省。 哪里有麒麟儿这般的体贴,还照顾万金的面子,让万金欢欢喜喜。 作为父亲,左御使的确很恼怒儿子功课表现不佳,但麒麟儿能这般维护万金,也让左御使心头感激。 皇家的人,自来不好相处,能出一个麒麟儿,不易。 不仅左御使这般想的,京城中的人这般想的不在少数,很快,京城里就开始有传闻,说皇帝立楚骧为太子,并不是真看上楚骧什么,完全是因为楚骧有个好儿子,那麒麟公子天纵奇才,那是百年难遇的‘智多星’降世。 皇长孙的名号一时风头无两,甚至盖过了楚骧等一众皇子,成为皇帝眼前第一红人。 第213章 你在给谁使脸色 第266章 你在给谁使脸色? 楚骧在第一时间增加了麒麟儿身边的侍卫,即便是在宫里,麒麟儿的排场也肉眼可见的增强,所到之处,前呼后拥。这样的场面,更加剧了麒麟儿如今得圣宠的言论发酵,宫里各色的目光都有。 暖漪还是因为那万金的母亲,左御使夫人来东宫谢麒麟儿帮着维护万金的时候才知道外间已经将麒麟儿传成了圣上心中最得意的子孙,等左御使夫人离开,马上让忍冬去请楚骧过来。 进了东宫,楚骧不仅仅名头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子,平时要做的事情也多了许多,如今楚骧已经开始监国了。内政外交,皇帝好似等这一天很久了,一把子放权给楚骧,让原本打算慢慢接手的楚骧措手不及。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已经好几日没有来暖漪这里了。暖漪倒也平静,如今楚骧的世界已经不再只有她还有麒麟儿,他要谋的是天下。 男人心,壮志万里,哪里能成天往后宅跑。 不过忍冬亲自去请,楚骧还是来了。 暖漪看楚骧风尘仆仆的样子,先让秋叶去煮桂圆茶来给楚骧喝。看他这样像是刚回宫,如今外面天寒地冻,他出门又不愿意乘马车,都是骑马来去,顶风冒雪。拿出新制出来的手霜给楚骧摸,心里想着该给他做双手套用了。之前在蓉城,冬季不算冷,他也不会冻手。今日瞧着,这手上已经裂口子了。 暖漪这处地龙烧的热,楚骧刚进来就被一阵暖香泡软了骨头,坐下之后一杯热茶下肚,又被暖漪拉着手抹药,从心肺深处叹出一口气来。 这后宅还是不能来,便是有再多计划,到了这里,就会觉得疲惫,不想再出门了。 暖漪一边给楚骧按摩手,想让手霜尽快吸收,一边小心地问他,“京中最近的传闻你听说了?” 按说楚骧可不是她这般成日里待在屋里养胎不问世事的人,麒麟儿的传闻,他该早就知道。 楚骧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然后不在意道:“也不算传闻。” 麒麟儿确实受宠,虽然说他是圣上面前第一人有些言过其实,但孙辈里,麒麟儿的确拔尖,无人可比。 暖漪手上的劲儿大了点,“怎么不算传闻?说父皇立你做太子,是因为麒麟儿,这不是胡扯吗?” 皇位传承自来重于一切,皇帝怎么可能那么昏聩,就凭着对孙子的喜爱,就定了皇位的接班人。更何况,这样的说法,无疑贬低里楚骧,他能力出众,何至于要靠一个孩子上位。暖漪听了这话只觉得心惊肉跳,这要是楚骧当真了,不说对麒麟儿产生忌讳,就说心里会不会为此不服?也很是难说。 楚骧反手抓过暖漪的手,握在手心里,然后感叹了句,“原本还担心你怀着孩子不舒服,看来这孩子真是心疼你,没给你找麻烦。” 说起肚子里这个孩子,暖漪真是怎么爱都不为过,初期就是嗜睡,现在连嗜睡的毛病都没了,能吃能喝,跟怀麒麟儿的时候天壤之别。连身边伺候的人都说,没见过暖漪这样怀孕的,吃的不忌口,做什么吃什么,睡眠也好,也没什么不舒适的地方。 暖漪点点头,“孩子真的很乖,可我再跟你说正事啊。”怎么扯到肚子里这个孩子身上来了。 楚骧看她一脸认真,没说自己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若不是这一胎让暖漪如此舒适,也不会有闲心思操外头的心。楚骧依旧是从前的楚骧,甚至有些变本加厉,他不希望暖漪为外面的事情操心,那都有他一力承担,他的妻儿,只需在他的羽翼下,安稳度日就可以。 既然暖漪都这么认真了,敷衍不过去,楚骧抬手掐了下暖漪最近被养的白白胖胖的脸颊,笑说:“我心眼儿那么小?连自己儿子都容不下?” 若是当初刚进宫的时候听到皇帝因为旁的什么看重他的话,心里还是会生出些许不服气,想要证明自己,不靠其他人。但如今,楚骧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急于表现自己,希望父皇承认自己的毛头小子。也不过才是几年的功夫,他有了完全不同的心境。 暖漪一噎,低声嘟囔,“我这不是怕你心里不舒服吗?” 古往今来,容不下自己儿子的君主还少吗?现在就让麒麟儿的名号大过于楚骧,这到底是不是好事?暖漪总是不放心。 楚骧看出她的纠结,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多日不见,真见了人,少不得亲近。不是不想的,暖漪对他来说,像是个定心丸,她在这里,无论他多忙,在做什么,总会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抱着沉了不少的暖漪,楚骧轻声说:“与其担心我,你不如担心担心麒麟儿。” “担心麒麟儿?” 楚骧语调更低,“我怀疑是有人刻意制造的舆论,一来,想让我与孩子有些隔阂,从而宠信其他女人,多生几个儿子。二来,怕是想要捧杀麒麟儿,他才三岁,对京城的环境也不是很熟悉,哪里知道人心之恶。突然之间成了香饽饽,被所有人捧着,孩子怕是会承受不住。” 相比于早已经在权利的斗兽场里拼杀了多年的楚骧,麒麟儿显然危险更大。 不说楚骧这边,单论孩子自己,一个小孩子成了皇帝眼前第一红人,不说外面的朝臣如何,便是宫里的太监宫女,那都是闻风而动,现在谁不知道麒麟儿的厉害,而且还有比跟着麒麟儿这种小孩子更好的前途吗?主子得宠,又是个孩子,再怎么精明也不过是三岁,好拿捏。 宫里的人心动了,自然对麒麟儿趋之若鹜。还有这宫里可不仅仅是太监宫女,后宫还有那么多妃子,想借着麒麟儿往御前凑到不在少数。 麒麟儿如今就是那唐僧肉,什么妖魔鬼怪都想上来咬一口,分一杯羹。 暖漪心提起来,关于孩子,那真是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能让暖漪惊慌失措,“这可如何是好?”她已经有了哭腔。 楚骧心叹,这么多年,他的强势,让暖漪成了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菟丝花,这才多大点事都经不起。 他哪里知道做母亲的心?关于孩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搂着暖漪给她宽心,这肚子里还有一个,真急出好歹来,吃苦的人是他。 “别急,我已经给麒麟儿身边加派里人手,宫里的人进不得麒麟儿的身。”话音刚落,还没等暖漪放下心来,就听麒麟儿来了。而且根本容不得人禀报,是孩子自己噔噔噔跑进来,气呼呼地将手上的鞭子往地上丢。 这番动作吓了暖漪一跳,尤其她此时还坐在楚骧的大腿上。 楚骧更是发了怒,“这就是你的规矩吗?进殿不通报,想闯就闯,而且你在给谁使脸色?你母妃如今受得住你这性子?” 麒麟儿眼睛都红了,又是哭又是发脾气,“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干!走路都要盯着我!我比父王抓了放在大狱里的那些人还不如!”说完憋不住哭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第214章 他是个大英雄。 第267章 他是个大英雄。 孩子哭成这样,暖漪哪里还坐得住,急忙起身微微蹲下身子,双手搂住麒麟儿,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眼神望向楚骧,见他还是板着脸,不见松动的模样,就知道今日楚骧是打定了主意要给麒麟儿立规矩了。暖漪心疼孩子,可也不能打破了楚骧在麒麟儿心中的权威性。她没有帮着麒麟儿求情,而是轻声问麒麟儿,“到底怎么了?话要说清楚,这般发脾气,伤了自己可怎么好?” 母亲温柔的语调让麒麟儿的哭声渐消,还知道小心地避开暖漪的肚子,虚虚地抱住暖漪的身子,打着哭嗝儿说道:“我想要去骑马,他们不让我去,我做什么他们都不让我去,就让我去读书!父王早就说过,成日里看书伤眼睛,我说了他们也不听!” 孩子越说越生气,又有些想哭了。 可见真是被逼得狠了。 楚骧听到这里,语气更加严厉,“你是主,他们是奴,敢欺负你,你处置了便是?在外收了下人的气,跑来跟你母妃撒,你真是好大的能耐!” 一句话,说的麒麟儿肩膀都塌下去了,他完全不哭了,抬起红彤彤的眼睛望着暖漪,小小声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想让你难受。娘亲。” 这一声娘亲叫出来,暖漪心都软成了棉花,哪里会跟孩子计较,牵起麒麟儿的手,她坐下,拿出帕子来给麒麟儿擦脸,又到了桂圆茶给麒麟儿喝。 “我不生你的气,你往后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还是可以尽管来找娘亲。不过,到底怎么回事?你要细细跟娘亲说才行。” 麒麟儿侧过头看了眼楚骧,虽然楚骧的表情依旧冷峻,但麒麟儿却不怎么怕他了,父王刚才骂他,是因为他对着母妃发脾气,这件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对。母妃肚子里还有小妹妹,他不该把外面的事情拿回来扰了母妃的清静。 可现在母妃已经问他了,他也不能撒谎,就实话实说,“父王给我身边加派了人手,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做,我我看今天天气好想出去骑马。” “他们不让你去,对不对?”暖漪问他,看麒麟儿点头了,暖漪才接着说:“母妃也不想让你去,今日不出去好不好?” 现在京城正是关于麒麟儿的传闻最火热的时候,这孩子在骑马上街,怕是要被人说骄横无忌了。 麒麟儿憋起嘴巴,他以为母亲会支持他,明明他的要求很简单啊。 楚骧知道麒麟儿在回京路上才学的骑马,到现在还处在初学后不久的黏糊期,这种半会不会,每次骑马都会有新的收获的阶段,最是热衷。俗称,瘾大。 暖漪担心麒麟儿出去有危险,会被人说嘴,但他如今都已经身为太子,监国临朝了,为何还要让妻儿如此小心翼翼。 楚骧说:“等下随父王出去一趟。” 他要去京郊大营巡防,按说京郊大营,曾经楚骧也是接管过的,当时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没想到两年前京郊大营竟然能跟着安国公府谋反。如今楚骧监国,这京郊大营必然成了他心头一块石头,无论如何,京城的防卫绝不能出差池。所以他打算亲自掌管,里里外外都梳理一遍才行。 麒麟儿不知道楚骧心里的盘算,他只是小小声问,“骑马出去吗?” 楚骧点头,去京郊大营,自然是要骑马去的。 麒麟儿原地跳起来,“父王万岁!”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暖漪扯过麒麟儿照着他的后背就给了一下子,“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敢说。” 麒麟儿达成心愿,这会儿已经不沮丧了,靠在母亲身上撒娇,“娘亲,好娘亲,我一时高兴忘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没人听见的。” 楚骧看麒麟儿那没骨头的样子,轻轻摇头,虽说年岁不大,但这个腻乎劲儿,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想他从出生就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光,虽然有时会羡慕麒麟儿有这样的母子情,但毕竟是男子,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甚至要继承大统的,这般养育,只怕会出个纨绔子弟。 原本去京郊大营不打算带着麒麟儿,毕竟天寒地冻,军营里又不是讲究的地方,去了那里跟兵卒同吃同住,还是怕孩子受不住。这会儿反而坚定了要带孩子去军营的想法,该让麒麟儿走出安乐窝了。 总要见一见外面的世界。相比于卫城那样边关的守军,京郊大营的条件环境,可说是再优良不过。 楚骧跟暖漪说:“给他准备些随身的东西,我怕是要去个三四日。” “晚上不回来?”暖漪略吃惊,带着孩子在外过夜,回京之后还是第一次。 楚骧点头,“去京郊大营,当天往返太赶,而且今天都被你耽搁到这会儿了。” 原本他刚才回来就是取些东西转头就要去大营的,忍冬来叫他,说暖漪请他。这才将去大营的事情推迟,来了这里。见了这对母子,就磨蹭到这会儿了。 知道自己耽误了楚骧的正事,暖漪赶紧让忍冬去收拾,还交代麒麟儿,“你出去听你父王的话,别贪玩误了你父王的事,懂吗?” 楚骧还以为暖漪不会让他带孩子去大营呢,没想到暖漪倒是大撒手,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不担心他去受罪?”楚骧自己都是临时决定的,早前怕孩子受不住都没打算带他去。 暖漪给麒麟儿整理衣服,眼睛落在孩子胸口,有些污渍。很平常的说:“不说我父亲当年就是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就说你还有我哥,哪个不是雪地里爬过的。麒麟儿,若是你外祖父还活着,只怕现在就该带着你去练身体了。” 霍铎当年对霍祈,那真是严厉,最苦最受罪的事情,第一个让自己儿子去。可能也是这样的养育,才能让霍祈在经历了那么大的事情之后,还能存活下来。 意志力,就是在艰苦中才能培养。 不用楚骧开口,麒麟儿已经挺直了腰背,“父王,我不怕苦,我不会比你跟舅舅差的!” 说完又问暖漪,“娘亲,外祖父是什么样的人?” 突然被孩子问起霍铎,暖漪目光沉静下来,她刻意不去想起父亲,这趟回京,进京前就先去给霍铎扫了墓,烧了纸。 很多话在嘴里咀嚼,到最后,暖漪只跟麒麟儿说:“他是个大英雄。打过很多胜仗。” 对孩子来说,大概‘大英雄’才是最值得被记住的。其他的点滴,只能留在暖漪心中。 麒麟儿大概是感觉到暖漪情绪不佳,扭头看向楚骧,目光有些求助。 楚骧站起身,“走。” 麒麟儿赶紧跟上父亲出门。 暖漪送他们出去,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身后的斗篷被风吹起,消失在视线里。 如果父亲还活着该多好,知道哥哥如今还能带兵,并且佟盈萱已经传信来说有了身孕。 见到麒麟儿,父亲大概不舍得像当年训练哥哥那样训练外孙了。 只不过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暖漪望着门口站了好久 第215章 可否定期过来瞧瞧她 第269章 可否定期过来瞧瞧她? 楚骧回了麒麟儿所在的院子,太医院的人几乎全部都守在这里,见楚骧回来,纷纷跪下行礼,楚骧轻轻点了下头,“起。情况怎么样?” 太医院院判斟酌着开口,“还有待观察。” 楚骧一口浊气吐出来,他此刻真的很想发脾气,还没开口,全安就上前一步靠近他说:“袁夫人来了。” 虽然跟皇帝的对话不欢而散,但圣上还是将袁夫人派了过来。不仅楚骧,在场所有的太医都是一惊。这袁夫人可是圣上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人。朝野内外,有不少人传言圣上专宠此女,因此女出身太低,不好给名份,所以就用医女的身份带在身边。但太医院的人却是了解,这女人在医术上确实有造诣,并且,有诡道。所谓诡道,诡诈之术,袁夫人给皇帝用的药,都是绝密,从开方子到抓药,都是圣上身边亲信付诸实施,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其中奥秘。整个太医院如今能都守在东宫,也是因为皇帝身边已经没有了他们的位置。 楚骧扭头,就见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袁夫人带着人过来,立刻迎上去。 不等楚骧开口,袁夫人自己先说:“圣上放心不下麒麟儿,让我过来看看。” 楚骧眼下的身份,按规矩袁夫人该给楚骧行大礼的,但不说按着血缘,袁夫人是楚骧的岳母,但说袁夫人如今在圣上眼前被重用,这宫里能让袁夫人下跪的人,怕是出了皇帝,也没谁了。于是行礼之事,就被轻易的揭过去,楚骧亲自带着袁夫人进了内室,去看麒麟儿。 这会儿麒麟儿已经醒了,半躺在床上,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可见烧还没有退。身边有个小宫女伺候着麒麟儿喝奶粥,这是从前在蓉城时,暖漪研究出来给麒麟儿喝的,用羊奶熬粥,放点枸杞,带些甜味,不腥。见到楚骧,麒麟儿一抿嘴,说:“父王,别让母妃过来。” 虽然他很想母亲,但也知道母亲如今不能染病,他怕给母亲过了病气。 孩子病着,不如从前那般活蹦乱跳,说话都有些气弱,楚骧心头跟压了块石头似的,嗓音有些堵,“嗯。” 麒麟儿对着楚骧笑了一下,这一抹笑,好险让楚骧没红了眼眶,他倒宁可孩子调皮些,不要这般病怏怏还要强颜欢笑,哄他高兴。 “赶紧好,你母妃很担心你。”楚骧清了下嗓子说。 麒麟儿乖巧地点头,呢喃道:“我也想娘亲。” 原本出去住了两晚,他就很想母亲了,从没有离开过母亲的孩子,到了晚上总是习惯性的想要找母亲。离开母亲身边自然是想的,从京郊大营回来他就有些不舒服,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没有去看望母亲,到现在,更是见不上了。 袁夫人坐到麒麟儿床边,摸摸孩子的脸蛋。麒麟儿抬眼看她,孩子的眼睛像暖漪,是霍家人的浓眉大眼,并不像楚骧那般细长型,但眼尾又随了父亲,上扬。大大的眼睛带着疑惑盯着袁夫人,骤然发亮,“我认得你,你是皇爷爷身边的大夫。” 孩子惊喜的让袁夫人开心又难过,这孩子她其实带在身边养了将近一年的,但如今孩子已经忘了那一年的相处,只当她是皇帝身边的大夫。不过也应该,这两年她不在麒麟儿身边,孩子没见过她。笑了笑,袁夫人嗓音也有些不自然,“你皇爷爷不放心那些太医,让我来瞧瞧你的病。” 麒麟儿对皇爷爷还是有些崇拜的,皇爷爷身边的大夫自然是最好的,他脸上表情活灵活现,“那我一定能很快好的。” “当然。”袁夫人给麒麟儿诊了脉,又开过太医院几位太医给麒麟儿开的药方,没什么问题。 治这种风寒,太医院的人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怎奈麒麟儿身份不同,不论是楚骧抑或是皇帝,都希望孩子能立竿见影见好。 袁夫人劝了楚骧一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孩子这一番出去受了风,而且吃睡都不好,身体自身的抵抗力也下降。要好生养养,往后不可操之过急,他还小,不可冒进。” 寒冬腊月下着雪带着孩子去军营,还是骑马来回,孩子不病才出了奇。 楚骧点头,这次确实是他的责任。 跟袁夫人相对,楚骧不多说话,袁夫人倒是想对楚骧说些什么,不过她身边时时有人跟着,一言一行想必回去都是要禀报皇帝的,到嘴边的话,袁夫人又咽下去。只说:“照顾好暖漪,她这一胎不容易。” 身中蛊毒,能活下来已经不易,竟然还要孕子,袁夫人若是一直在暖漪身边,绝不会让暖漪冒这样的险,但现实已经无可改变,只能让楚骧准备万全。 楚骧心中一凛,跟袁夫人不同,楚骧可是见过暖漪当初蛊毒是怎么度过的,那般悄无声息的模样,只有他知晓其中的恐惧。 亲自送了袁夫人出麒麟儿的院子,哪知道刚出来就看见暖漪。 楚骧顾不上袁夫人,先上去拦住暖漪,“你怎么来了?” 暖漪一脸焦急,“我听忍冬说还没退烧,我进去看看。” 这天都亮了,孩子还在发烧,她如何能不着急。 楚骧身子往后退了下,让暖漪能看到袁夫人,周围人太多,不能多言,楚骧斟酌着说:“父皇担心麒麟儿,把医女派来了。” 见到袁夫人,暖漪心头也是一松,她自己的医术很多地方还是袁夫人传授的,袁夫人的医术她相信。 袁夫人走上前,二话不说先拉过暖漪的手,给她把了脉。 眉头皱起来,“你还是先操心你,急火攻心,脾胃虚损,就你这样,还敢出来吹冷风。” 一句话说的楚骧心惊肉跳,暖漪自己会医术,所以一直以来太医来只是给暖漪诊平安脉,次次都说一切正常。哪里会说这样的话,楚骧整张脸冷的像石头,“霍!暖!漪!” 好久不见楚骧发这么大的火,暖漪头皮发麻,明明病的人是麒麟儿,怎么她成了众矢之的。 赶紧解释,“我就是担心麒麟儿,早起又吃不下东西,没什么大问题。” 楚骧哪里还挺她解释,已经认定她平时骗他说一切都好。 “赶紧回去!”楚骧怒起来,别说暖漪怕,这东宫上下,就没有不怕的,“忍冬!赶紧伺候你主子回去休息!她有半点差池,你们都别活了!” 这话就说的很重了,暖漪听不下去,“你这又是何必。” 忍冬不敢耽搁,赶紧上前扶着暖漪,打算回正院去。暖漪好冤枉,她还没见一面麒麟儿呢,她不想走,扭着头,“让我进去看看麒麟儿。” 楚骧一个眼神瞪过来,暖漪脖子都凉飕飕的。 送走了不省心的暖漪,楚骧这才低声跟袁夫人说:“可否定期过来瞧瞧她?” 将暖漪交给谁楚骧都不放心,也只有袁夫人这个暖漪的亲娘,怕是才会尽心尽力。 袁夫人当然想,她巴不得守在暖漪身边,只是如今,怕是不成。她轻轻摇头,“圣上那里离不开人。” 楚骧有心问一句皇帝到底是什么病?需要时时刻刻带着医生。 但这话显然是不该问的。 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身边的太监已经细着嗓子提醒,“夫人,该回去了。” 楚骧看了那太监一眼,是个面生的。 袁夫人却像是害怕的模样,白了一张脸,瞬间转身,“我先走了!” 楚骧望着袁夫人仓皇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第216章 这些小主儿来看望您呢。 第270章 这些小主儿来看望您呢。 麒麟儿恢复的很快,三日功夫就已经欢蹦乱跳,恢复了往日活力。太医院的人不敢擅自作主,就算孩子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依旧还是每日定时服药,力保麒麟儿要彻底养好才行。麒麟儿倒也听话,那苦药汤子让他喝,他就喝,只不过这两天父母像是闹了矛盾,都不怎么陪他。 依着麒麟儿一直以来的习惯,这种事第一时间就要找小伙伴来说说。只是他出不去宫,见不到自己的小伙伴们。眼睛一转,麒麟儿就去找了皇爷爷,说自己养病实在是闷了,想要邀请宫外的小伙伴进宫来聚聚。麒麟儿就跟牛皮糖似得缠着皇帝,一会儿给倒茶,一会儿又给捶背,可谓是极尽巴结讨好之能事,皇帝明面上骂麒麟儿这么点小事,直接吩咐下去就行,何至于让他低声下气到这个程度,暗地里却是心情甚好,孩子那小拳头咚咚咚咚敲在他肩膀上,像是真能缓解疲劳似的,让人浑身舒坦。 麒麟儿这张嘴,跟着霍祈学了不少,听皇爷爷说他何至于此,立刻回答,“我这也是想要孝敬皇爷爷,找个机会就要表现一下。” 这话说的皇帝简直再没有更妥帖的了。 当即下令让人去传,原本定好要给麒麟儿当伴读的那几个小公子进宫。 进宫路上,万金的母亲再三交待,“进宫好好表现,你父亲说上次就数你表现的不好,要不是麒麟公子偏向你,怕是不会选你进宫当伴读。万事都要跟着麒麟公子的意思,切不可自作主张,知道吗?” 这段时间,这些话万金的母亲说了数百遍不止,万金只觉得脑仁都疼了,心里又是丧气又是感激,他明明不差的,在家时,父亲还曾夸过他,学东西比上面的几个姐姐都要快。上次不过是因为圣上在,他紧张啊。这才没表现好,怎么被母亲每天都要拿出来说,还在姐姐们面前说,虽然姐姐们没笑话他,但是万金还是觉得脸上无光。 这次进宫定是要好好表现的。 今天叫这些孩子进宫原本就是让他们陪着麒麟儿一起玩玩,解解闷,所以皇帝也没召见,留下这些孩子的父亲商讨国事,孩子就遣出去跟麒麟儿去玩了。 天气晴朗,阳光普照。 麒麟儿带着小伙伴进了御花园,将身边伺候的人遣远一点,麒麟儿蹲下身,神秘兮兮地跟小伙伴说:“我父王母妃最近两日没见面,父王睡在书房,不进母妃的屋子,你们说说是什么原因?” 万金谨记要好好表现的话,当即快速抢答,“你母亲花了不该花的银钱!” 在他家就是这样,母亲喜欢金银首饰,但父亲俸禄有限,还要养一家子人,最最关键的是,左御使是个爱书成痴的,平日里买书,哪怕是价格不菲的孤本都敢豪掷千金去买。从而导致左御使府,银钱相对比较紧张,若是左御使夫人背着丈夫买了金银首饰或者做了太多的衣裙,左御使就会跟她冷战,两人不说话。 万金这话刚一出口,就有小伙伴反驳,“太子东宫富有四海,太子妃娘娘能花什么不该花的银钱?” 麒麟儿比较公正,又问了万金一句,“你母亲不该花的钱是什么钱?” 万一母妃真是花了不该花的钱,麒麟儿想着他可以去皇爷爷那里要一点,实在不成他可以出去给母妃挣钱去。在蓉城的时候,跟着舅母见了不少挣钱的路子,卖布卖裙,想要钱还不容易。 万金被大家盯着,倒是有些心绪了,“我娘喜欢金钗,每次买回来我爹都要生气。” 在左侍郎看来,那些金钗长得都是一个模样,不懂妻子为何能买回那么多来。 麒麟儿立马摇头,“不会,我见过父王给制造局画的金钗图,不用母妃自己买,父王会让制造局按照图给母妃打。” 楚骧是个事无巨细的人,忙到脑子打结的时候,就会画几幅图来放松思维,画的最多的就是暖漪身上的物件,小到耳坠大到头冠,一应俱全。只不过,麒麟儿不怎么见母妃用就是了,母妃发饰平时简单的很,怎么舒服怎么来,也只有宴席或者宫里有什么活动的时候才会隆重打扮起来。 万金瞠目,居然还能不用自己花银子买金钗,真真儿是羡慕啊。 “是不是太子殿下宠幸了其他女子?”右侍郎之子冷冷开口。 户部右侍郎之子名叫尚强,是右侍郎尚家和的嫡长子,但因为生母早逝,如今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相比于万金等人都是家里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宝贝疙瘩,他的性格更老沉些。 其他的小伙伴对他也有些怕,尚强比他们都大,今年已经六岁多了。人比他们要高出不少,说话语调也不同。 麒麟儿一愣,根本没往其他女子身上想,他的世界里,父母就是一体的,从没想过他们之间还会插入第三个人。 说到这个话题,其他的小伙伴都有了话讲,七嘴八舌说自己府上父亲跟后院那些小妾不可言说的两三事,别看岁数小,但大人们之间的事情,尽数都看在眼里。麒麟儿跟万金两人挨在一起坐着,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门。 左相家的长孙华庞清人有些胖,嘟着小肉脸,学着他母亲整治小妾时的模样。不仅是他母亲,他爷爷去年还新纳进来一个才刚满十八岁的妾室呢。 “我祖母说,爷们儿就那个样儿,只要守住了儿子,旁的什么都不重要。”华庞清学完他母亲学他祖母,说完还不忘跟麒麟儿说:“只要麒麟公子你得圣宠,你母妃的地位就会稳稳的。” 麒麟儿第一次将自己的表现好坏跟母妃的生存空间联系起来,突然觉得有压力了。 小伙伴们给麒麟儿出谋划策,说说闹闹吃过午膳后,才将他们都送回去。 回东宫的路上,麒麟儿第一次脚步有些犹豫,他有些害怕见到父母,无论是会宠爱其他女人的父亲,还是要依靠他这个儿子来站稳脚跟的母亲,都让他觉得陌生。从前不是这样的,无论他想做什么事,父母都会支持。哪怕嘴上说他不懂事,但绝不会因为他做了错事而失去什么。父亲冷待母亲? 对于小小的麒麟儿来说,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有些怕。 他甚至想要回蓉城去,回到从前的生活中,这京城不来也罢。 打定主意,麒麟儿打算回去就给舅舅写信,让舅舅来京城接他们,他们一家要回蓉城。 哪知道刚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就看到成群的女子站在院中。 麒麟儿原本就心情不好,见这么多陌生人,又带着很浓的脂粉味,更是厌烦。 身边人跟麒麟儿说:“这些小主儿来看望您呢。” 小主儿?麒麟儿大大的眼睛眯起来,这不就是尚强嘴里说的,那些会夺了父王的宠爱,然后来欺负他们母子的女人吗? 这就欺上门来? 第217章 我只有一个娘亲! 第271章 我只有一个娘亲! “什么?”暖漪听说麒麟儿打了人,第一反应便是,“那他人呢?受伤了没有?” 忍冬细细说了经过,那些打着去看望麒麟儿其实心里惦记着能见到太子殿下的女人,不知说了什么惹怒了麒麟儿,麒麟儿掏出随身的鞭子直接打,后面据说连皇帝赐的小刀都拿出来了。可见麒麟儿动了多大的怒。 暖漪听了经过,让忍冬亲自过去将孩子叫来。 虽说从前麒麟儿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经常捉弄人,但跟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不同,直接动手打人,甚至拔刀相对,这还是第一次,她觉得要说说这孩子,不能这样。 麒麟儿来的很快,忍冬说原本麒麟儿就打算过来,跟忍冬在半路上遇见,就一起过来了。 暖漪原本打算教育麒麟儿的,但这会儿看孩子红着眼,一脸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倒是先心软了。搂过麒麟儿来,轻声问他,“那些人怎么你了?何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自从那些女人进东宫,暖漪这边就说身体不适,免了她们的请安,这段时间那几个女人四处钻营,暖漪都清楚,却也放任她们去了。进了宫,总有几分野心的,想要往上攀,没什么错。便是楚骧被她们攀上了,暖漪也只能睁一只闭一只眼,她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态度很坦然,只是没想到那些人会把注意打在麒麟儿身上。 麒麟儿小脸板着,一点都没有平时嬉笑的小赖皮模样,看起来很沉重。 真难相信,这么小的孩子,脸上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暖漪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她将儿子搂进怀里,虚虚抱着,用只有母子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你父王,迟早会有别的女人,其他的孩子。” 楚骧的前途现在看来基本上已经定了,九五之尊! 外人看到的是繁花锦绣,是前途无限,暖漪看到的却是平凡日子的陌路。这都已经不是感情不感情能够解释的问题了,楚骧能守着她一人这么几年,能让她生下两个孩子,已经算是莫大的恩宠了。暖漪又怎么敢,再去奢望天长地久。 从前暖漪满心都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如今她倒看开了,有了孩子之后,其他的东西都比不得她的孩子重要,无论是麒麟儿还是肚子里这个她期盼了很久的孩子。只要他们地位无人动摇,其他的事情,暖漪争取能让自己放下。 无奈暖漪早好了心理准备,麒麟儿却接受不了。 他在暖漪怀里,大声反驳:“那他就不是我的父王!” 正好楚骧回府听说麒麟儿发了大脾气,这会儿在暖漪这边,他过来看麒麟儿。没想到进门就听见这一句,当即冷了脸,“放肆!这话是你能说的?” 麒麟儿狠狠瞪过去,眼神真跟看仇人一样。 便是楚骧多么冷硬的心肠,也被孩子这样的眼神伤害到了。 还没等楚骧继续训斥,麒麟儿一转身投进暖漪的怀里,都已经顾不得肚子里的孩子了,暖漪往后缩怕他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麒麟儿抱得紧,她又有些挣脱不来,只能尽力保全肚子,但手还是搂着麒麟儿,感觉孩子的小身子都在抖。 麒麟儿大声说道:“娘亲,我们回蓉城。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蓉城好不好?去找舅舅,来之前舅母还说要给我做新衣裳,我们回去!” 暖漪抬头看看楚骧冷的都要结冰碴儿的脸,心里也有些怨。 拍着孩子的后背,答应下来,“好,娘亲答应你好不好?可是娘亲现在肚子里还有妹妹,不能长途跋涉,你总要等娘亲生下妹妹才能去。” 麒麟儿却不依,扭着身子闹,“现在就走,马上就走,娘亲,我想回蓉城。” 楚骧从后面拉住麒麟儿的衣领子,将人从暖漪怀里扯出来,麒麟儿根本不是父亲的对手,力量角逐上,没有丝毫胜算,只能扭头不看他。 暖漪拉了拉楚骧的衣袍,对着他摇摇头,让他不要对着孩子发脾气,有话好好说。 楚骧冷哧一声,像是不拿暖漪说的话当回事,但开口的时候,倒也真的缓和了语调,“你跟你娘亲走,那我怎么办?” 这个话题,麒麟儿可有话说了,“父王女人多,将来孩子也不会少,我们才不要留在这里碍眼。” 尚强说的,一旦父亲有了新欢,那么曾经的正妻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怎么看都碍眼的存在。而正妻生的孩子,虽然不会被放弃,但院中那些新得了宠的女子,就都会如财狼盯着肉一般,恨不能将孩子拆吃入腹。 楚骧听麒麟儿吼出这一句,都有些愣,“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麒麟儿四肢离地,跟个小螃蟹似的挣扎着,“那些女人说了,我迟早要叫她们母妃,我不叫!我只有一个娘亲!” 这话就性质不同了。 暖漪都坐不住了,“她们让你叫她们母妃?” 谁敢抢她的孩子,暖漪目光锐利起来,她可以对楚骧是否宠幸别的女人装作看不见,但这些女人践踏到她的地盘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楚骧先对着急眼了的暖漪说:“原话是,我们算是你的长辈,将来有了份位,你叫我们一声母妃都使得。”回来的路上,全安已经将事情的经过都回禀了,一字不差,楚骧知道的清楚。 只不过他还原事实,并没有得到暖漪的好脸色,“这有区别吗?” 楚骧太阳穴突突直跳,都顾不得孩子、下人还在身边了,直接说:“我何曾去过她们房里?你这脾气发的毫无缘由。” 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伤害自己。 暖漪平缓了一下心情,让楚骧把麒麟儿放下来,楚骧松了手,麒麟儿倒是灵巧,身子一转,就站稳了,倒也没摔着他。 麒麟儿落地站稳就到了暖漪身边,一副守护神的模样,看的楚骧哭笑不得。 要不是知道暖漪如今肚子已经显怀了,不会擅自离京,还真是有些担心这对母子会闹一时脾气,跑回蓉城去。 想了想,楚骧说:“我已经写了信让阿祈进京,只不过他如今守着娇妻不愿挪动。” 与暖漪的情况相同,霍祈那边佟盈萱也是怀了孩子,并且是头胎。 霍祈如今都快三十了,才有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千小心万注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池,这个时候,让霍祈带着佟盈萱进京,怕是难。楚骧也没有强人所难,硬逼着人家夫妻分开。 只不过暖漪跟麒麟儿总是念叨霍祈,实在是令人厌烦。 看麒麟儿瘪着嘴,连看他一眼都不愿的模样,楚骧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小子,跟我来!”楚骧瞪着麒麟儿,有些话不能在暖漪面前说,“男人之间的对话,不该有女人在场,你敢不敢来!” 这就是激将法了。 麒麟儿有什么不敢的,这皇宫之内,上到皇帝的寝宫,下到太监的住所,就没有麒麟儿不敢去的地方。 更何况麒麟儿成天喊着自己已经长大,顶天立地! 为了母亲跟父亲谈判,麒麟儿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楚骧一同离开。 留下暖漪,独自担心焦躁,让忍冬去查查,“是谁让麒麟儿叫她母妃,给我把名字报来。” 第218章 瞎了你们狗眼! 第272章 瞎了你们狗眼! 不提楚骧跟麒麟儿说了些什么,暖漪这边,忍冬很快就回来跟暖漪说了调查结果。当日进东宫的女子有三位,其中要数荣安侯府出身的佟姑娘最为活跃,今日挑拨着麒麟儿发脾气的也正是这位姑娘。 “嫂嫂的妹妹?”暖漪之前不想因为这事扰了心情,知道是皇上亲自选的人,板上钉钉已经不可能有更改,那就只当不知道算了。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荣安侯府的人。荣安侯府一直不肯接受佟盈萱嫁给霍祈这件事,这门婚事到现在也没有被荣安侯府认可,便是从来疼爱佟盈萱的荣安侯夫人,听说也强烈反对。 想来也是,楚骧如今都成了太子之尊,放着眼看着就要登上皇位的楚骧不跟,转头嫁给已经成了白身的霍祈,怕是谁都会难以接受。 忍冬急忙解释说:“这位佟姑娘才不过十四,跟咱们霍大夫人差了足有九岁,便是同一个府里出来的,怕是也没多少交情。” 也就是说,佟盈萱出嫁的时候,这位佟盈盈才不过十岁的孩子。暖漪也听佟盈萱说过,佟家人口众多,子嗣嫡庶分明,当年佟盈萱的婚事受阻,没少受其他庶房的排挤。 不管如何,佟家的人,暖漪总是要顾忌几分的,毕竟还有佟盈萱这层关系在,原本打算好的处理办法只能降一等,暖漪挥挥手,“让人将她送回佟家,就说身有恶疾,不能留在东宫。” “这”忍冬有些犹豫,送走倒是没问题,东宫的侍卫、仆从都是以楚骧暖漪马首是瞻,尤其是从蓉城跟着来的,暖漪说的话就等于楚骧说的,只要把话传下去,不出三刻,就能把佟盈盈送走。只不过,忍冬从未看暖漪对这些人做什么,就算当年佟盈萱还是侧妃呢,也一直都是跟暖漪和平相处,后来甚至都处成了妯娌。第一次做这种事,忍冬多少有些拿不定主意,试探着问:“是不是要问过太子殿下?” 暖漪摇头,“要让他处理,这女子怕是活不长了。” 能在麒麟儿面前叫嚣该叫她‘母妃’这是什么心思,不言而喻,就暖漪对楚骧的了解,这件事楚骧处理的话,会比将佟盈盈遣送回家来严厉数倍。 荣安侯府暖漪轻轻叹气,当年荣安侯府算是京中跟镇北侯府最是交好的府邸,老荣安侯与霍铎也算是忘年交。但镇北侯府出事的时候,荣安侯府明哲保身,不曾为镇北侯府说过一句好话。如果这种事不能强求,那么当年楚骧就藩,荣安侯府也跟京中大多数人一起,急忙去巴结上皇后与楚骐母子,就连楚骧出京都不曾有人来送。 更何况这几年在蓉城,荣安侯府对佟盈萱几乎没什么关注,也只有佟盈萱的母亲,因思念女儿生了病,佟盈萱回京城看望母亲,也被父亲弟弟训斥,并没有留下多少情份。 如今这又送了女子进东宫,怕是想要续上从前的情份。 可是情份这个事哪里是这般势力眼能续上的。 暖漪要将这佟姓女子送回荣安侯府,嬷嬷带着侍卫上门去请,哪知道这佟姓女子是个爆碳脾性,听清楚这些人的来意之后,便开始破口大骂,“黑了心肠的太子妃!我家姐姐被她设计嫁给她那出不了头的废物哥哥不算,现在竟然还想将我赶出东宫,我不走!我乃是圣上赐婚!正经抬进宫的,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这佟姑娘闹成这样,嘴里骂太子妃的话简直不堪入耳,嬷嬷拿不定主意,侍卫已经跑回去禀报楚骧了。 又不是傻子,这种后宅之争,跑去跟太子妃说岂不是找死。 楚骧那边很快就派了全安过来,这佟家的女子根本没见过楚骧,哪里能认识楚骧身边的全安,所以全安来的时候,她骂得正欢,“若不是肚子争气生了个麒麟公子,那太子妃怕是早就落在我家姐姐身上了!可恨这女人心黑如墨,竟敢谋害我家姐姐如此,将我姐姐嫁给她那废物哥哥!” 全安呲了呲牙,只觉得耳边嗡嗡响。 背地里骂太子骂太子妃的不少,这全安知道,但能骑在脸上这般说话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挥挥手,“给她灌下去,姑娘病的不轻,竟然没人给喂药,可真是照顾不周。” 佟盈盈身边跟着的都是佟家送来的陪嫁丫鬟,刚才看佟盈盈气焰嚣张,来的嬷嬷没真的动她,自然腰杆子挺得直。这会儿听全安说这话,立时瞪眼,“谁说我们姑娘病了?我们姑娘好得很。” “嗬。”全安跟在楚骧身边时间久了,在外都被人叫一声全爷爷了,倒是没想到会被个小丫鬟指着鼻子呵斥。 一巴掌下去,直接就将那丫鬟扇晕了。 “瞎了你们狗眼!看看这里是哪儿!”在楚骧的地盘上,伺候的人大声说话都不敢,更何况还敢出言侮辱太子妃! 全安出手太快又狠,当即周遭安静下来,佟盈盈刚才那般嚣张,这会儿也知道遇上硬茬子了。她进宫前,听说了很多关于楚骧的事情,自家母亲说,正房里的那位大小姐是个软性子,竟然被太子妃欺负到转头委身太子妃亲哥的地步。她进来绝不能这般软弱,必然是要让太子妃知道她拿捏来太子妃的七寸。 “你你是谁?”佟盈盈不认识全安,她感觉到了危险,立刻就惊慌失措的叫嚷,“我要见太子,他不能被太子妃这般蒙蔽!我是一颗真心为了太子啊。” 全安听着这深情厚谊的话,只觉得牙酸,心说你见过太子吗?就一心为了太子?要让太子亲耳听到你编排太子妃的那些话,怕是这会儿你已经死了。 宫里死个女人还不容易?这些年死了多少了?就算大皇子妃佟盈菲,早死了,那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妃呢,也没见佟家上门去讨要说法。 “行了。”全安事还多着呢,没耐性在这里跟佟盈盈磨蹭,“赶紧给她喂点药,喂完了送回荣安侯府去养病。” 一听喂药,佟盈盈瞳孔都紧缩了一下,挣扎着就要大叫,被两边的嬷嬷压住,侍卫长上前就给她嘴里灌了一碗药。 等药灌下去,全安往前了一步,眯起眼睛盯着佟盈盈,用一种颇为森然的语调说:“太子妃那是太子殿下的心头血,你惹谁不好,先去挑唆麒麟公子,又在这里诅咒太子妃。今日若不是太子妃想要送你回家,这会儿你已经去阎罗殿报道了!” 佟盈盈眼睛里全是恐惧,她根本不知道。 全安冷笑,这会儿知道怕了,站在麒麟儿面前让孩子叫母妃的时候不知道怕?站在院子里骂太子妃的时候不知道怕?可见是个蠢的,连太子的心尖子是谁都没搞清楚,就敢在东宫闹。 这么多年,太子身边就太子妃一个人,这都看不出太子妃的地位,不是蠢材是什么? 佟盈盈服了药之后不出多时就开始腹泻,被东宫以痢疾病之名送回了荣安侯府。东宫里,太子妃有孕,还有个被皇帝捧在手心的麒麟公子,痢疾这病,染了谁都是罪该万死。 被送回荣安侯府后,因这病吓人,其他人也不敢来探望她。只有佟盈盈的亲生母亲到了女儿身边。 佟盈盈已经腹泻到浑身无力,但她的眼睛却还是很亮,拉着母亲的手,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失声了。 那东宫看起来像是平静的湖面,可一旦碰触到不该碰触到东西,瞬间就会万劫不复。 第219章 能让母亲不要这个妹妹 第273章 能让母亲不要这个妹妹? 暖漪病了。 麒麟儿病好之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暖漪也开始发烧。她现在怀着孩子,不敢用药,只能吃些药膳辅助一下。 她这一病,让整个东宫都弥漫起沉重的气氛,楚骧每日便是在忙也会回来瞧瞧她,麒麟儿更是乖的不像话,让人在暖漪床边支了张小桌子,每日握笔写字,认真又听话。 私下里,暖漪还跟楚骧说:“真盼着我这病慢些好,最近麒麟儿进步好快,都已经能写一张篇大字了。” 楚骧冷冷的眼风瞪过来,不用他开口,暖漪也知道这是他的什么意思,自知理亏,为自己辩护一下,“你说最近麒麟儿是不是很乖?” 她嗓子还有些哑,语调有些撒娇,听起来娇弱极了,楚骧轻轻叹口气,问她,“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一胎到底有没有危险?” 上次袁夫人来说了个不明不白,但在楚骧心里还是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暖漪总是报喜不报忧,她又不让太医给她诊脉,再者,就算太医来,发现什么问题,也不会多说什么。暖漪的长子深得皇上喜爱,现在肚子里怀着第二个,虽然大家明面上不说,但心底里谁不知道这个孩子的份量,敢说这孩子有什么地方不好,那不是找死吗? 所以楚骧只能问暖漪,偏她嘴紧的的很。 被问急了就反问他,“若孩子不健康,你还能让我除了她不成?” 楚骧真是拿她没办法,耐着性子跟她说:“我是为了孩子担心吗?只要是你生的,便是傻子,我也能保她一生无忧。我是在担心你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再孕。” 他是很想再有孩子,但若是早知道那蛊毒还会影响到她,会令她有危险,他绝不会让她怀这个。 暖漪微微低下头,显然楚骧的话触动了她,良久才冒出一句,“麒麟儿一个人,未免太孤单了些。” 对此说法,楚骧不屑一顾,“我与大哥乃是一母同胞,你可见我与他相依相伴?别拿这种事当借口,只要你这个亲娘在,麒麟儿才会不孤单。” 这种给孩子生个伴的说法,可说服不了楚骧,他跟楚骏,就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但从小到大,两人从未有过相依为命的时刻,相反,楚骏对楚骧视如仇敌,楚骧对楚骏,呵呵,根本就没看在眼里过。 暖漪被堵的没话说,只能将话往严重的说:“那要是我活不久了呢?能给麒麟儿多留点念想,就多留些。” 一句话说的楚骧变了脸色,也让藏在角落里的麒麟儿跑了出来。 最近麒麟儿都守在暖漪身边,这孩子现在连楚骧都不信任了,他认为上次尚强说的对,爹若是有了新欢,自然不会在对母亲宠爱备至,如今母亲生病了,他自然要做那个守护母亲的人。 没想到他藏在角落里,竟然听到这样的话。 麒麟儿哭着跑出来,连哭带喊,“我不要小妹妹了,娘亲,我不要小妹妹了,您不要死啊啊啊啊。” 孩子的哭声总带着几分锐利,能轻易的穿破人心,听在耳里,痛在心里。 暖漪躺不住了,急忙坐起身来搂住孩子,“你怎么在这里?” 连暖漪都不知道麒麟儿藏在房间里。 楚骧却没有责备麒麟儿,他进来的时候就知道麒麟儿在,能听到麒麟儿的气息,只不过孩子最近连他都防贼似得防着,他想让孩子安心,所以才没有戳穿麒麟儿,就让他在一旁听着。 哪想到会让孩子听到这样的话。 暖漪反应快,急忙解释,“娘亲胡说的,没事没事啊。” 麒麟儿不信,“您是大夫,您说过大夫说话最是要小心,有时候病不伤人,大夫的一句话倒是能伤了人。” 这吓死人的记忆力。 这话还是暖漪在蓉城义诊时说过的,有些病人的病情严重,说话就要哄着说,要知道人的情绪对身心健康影响巨大,若是将话说的重些,有些心里承受能力差的,就能直接吓晕过去。往往还没病死,反倒先一步吓死了。 所以,暖漪才会跟麒麟儿说,为医者,说话最是要小心谨慎。 没想到孩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倒是让暖漪没了话讲。用帕子擦擦麒麟儿的脸,进了东宫,麒麟儿倒是比从前哭的多了些,也比从前懂事听话了很多。暖漪试着用大人的口吻跟麒麟儿说:“既然你记得娘亲曾经说过的话,那你也该记得我说过,从来怀孕生子都是辛苦事,没有什么事情是确保安全无虞的。但娘亲有信心,当初生了你,你就是个会心疼人的,没让娘亲受罪。” 麒麟儿很会举一反三,“那若是肚子里这个小妹妹,不心疼您呢?” 暖漪轻笑,“她很心疼娘亲啊,有了她,也不过是爱睡觉了些,其他的症状都没有出现,倒是比你当时还省心些呢。” 麒麟儿搂住母亲,声音小小的,“娘亲,您放心,我往后绝不让您操心,我很乖的,您不要丢下我。” 孩子这话简直能把暖漪的心说碎了,急忙保证,“好好好,娘亲放得下谁也放不下我的麒麟儿啊。” 这一晚,麒麟儿粘着暖漪不撒手,连睡觉都要睡在母亲身边,不肯回自己的院子去。暖漪也随着他,孩子毕竟不比大人,会恐惧再正常不过。 等麒麟儿睡着了,暖漪也累的不想说话了。 看一眼整晚都没有再开过口的楚骧,暖漪拉拉他的衣袖,“快睡,我好累。” 楚骧陪着暖漪睡下,等暖漪彻底睡熟了,才睁开眼睛。 怕麒麟儿晚上睡觉不老实,会伤到暖漪,所以楚骧睡中间,一边是麒麟儿一边是暖漪,两人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安稳的夜晚。今日却让他忧心忡忡。 身体一动,麒麟儿先睁开眼睛看他,“父王。” 原来不仅仅只有楚骧假睡哄着暖漪睡觉,麒麟儿也如此。 麒麟儿眼睛里没有任何困意,望着楚骧说:“父王,有什么办法能让母亲不要这个妹妹?” 他还没有死心,他已经决定不想要妹妹了。如果这个妹妹的到来会让母亲受伤害,他才不要什么劳什子妹妹。 楚骧看了看暖漪已经隆起的腹部,他不知道暖漪到底心里存着什么主意,从前一直说这孩子安稳,她都没有任何不适。楚骧也曾以为这孩子很乖巧,今晚暖漪说的那些话,楚骧不认为是气话,她说不定是说漏了嘴。 麒麟儿说的对,暖漪在旁的事情上也许会耍性子,但为医者,她从不在病情上妄言。 楚骧悄声跟麒麟儿说:“现在这个月份,让你娘亲不要孩子她怕是会丢了性命,且观察着,明日你跟我进宫去问问那位袁夫人,看她怎么说。” 楚骧如今没办法靠近袁夫人,皇帝看的很紧,但麒麟儿身份特殊,想来是可以靠近袁夫人问个清楚的。 麒麟儿点点头,脸上已经有了大人的神色。 楚骧望着儿子,心里生出丝丝欣慰之感。 第220章 先斩后奏 第274章 先斩后奏 废后之事尘埃落定后,皇帝才向外宣告废后萧氏的死讯。 因之前废后之事朝中闹了不少时日,现在知道萧氏死了,反倒显得有些平静。因皇后已废,所以皇宫中并没有特过于隆重的仪式,废后的棺椁一直停在慈恩宫,也算是对废后的礼遇,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暖漪带着麒麟儿去慈恩宫拜祭,就算被废,也是长辈。路上暖漪跟麒麟儿简单说了一下萧皇后的身份,麒麟儿听的懵懂,他对萧皇后没有任何记忆,其中的爱恨情仇自然也没有,只当是宫里死了个不相干的人。他今日最重要的任务是照顾好母亲,暖漪的风寒才好些,不能再受风。 慈恩殿中,楚骐穿着孝服,守着灵堂。 暖漪进殿先看到了留着络腮胡子的楚骐,只觉得陌生。好像眼前这个人她不认识似的,还是楚骐先开口叫了声‘二嫂’,暖漪才醒神过来。楚骐像是一夜成长,就眼下的模样,看起来年岁甚至比楚骧都要大不少了。那满脸的风霜,绝不是一时一事造成的。 楚骧回京入主东宫后,楚骐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但平日里楚骐看起来还是风度翩翩的模样,可见萧皇后的离世,对楚骐打击之大。暖漪心有些软,对着楚骐难得说了句安慰的话,“节哀顺变,快点振作起来才是。” 楚骐拱了手行礼,“多谢表妹宽慰。” 若不是楚骐提起,暖漪真快要忘了他们其实还是表兄妹的关系。 暖漪点到为止,带着麒麟儿给萧皇后行了礼之后就要离去。今日楚骧忙着前朝的事情没时间过来,暖漪带着孩子来,也算是全了礼数。临走,霍盼溪上前来想要拥抱一下暖漪,怎奈麒麟儿护在母亲身前,目光戒备地盯着霍盼溪,好似她要敢轻举妄动,就要扑上来咬她似的。 霍盼溪之前去骧王府的时候没跟麒麟儿打照面,这会儿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京城里都红透了的皇长孙,心里又有羡慕又有愤恨,若当年她的孩子没有死,如今绝不会比麒麟儿差,怪只怪萧凌瑶这个贱人,害死了她的孩子,且她当初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如今萧皇后已死,萧家最后的一点气运都没了,楚骐眼看着就不成了,往后怕是要跟着楚骧身后当个太平王爷。霍盼溪放着亲姐姐是太子妃这么好的金大腿不抱,才是真蠢。 霍盼溪挂起笑容对麒麟儿说:“我是你姨母。” 麒麟儿眼睛一转,“我没姨母,只有舅母。” 霍祈跟佟盈萱成婚这事儿,说到底是有些离经叛道的,暖漪并没有大肆宣扬,霍盼溪常年困于楚骐的后宅,对外面的消息自然不清楚。就连萧皇后死这个事情,楚骐跟萧凌瑶其实早就知道了,可霍盼溪却是到了皇帝召告天下,才知道消息。萧皇后死了,霍盼溪觉得树倒猢狲散,她总要为自己找个出路,这才想着跟暖漪套套近乎,哪里知道麒麟儿根本不认她。 能被麒麟儿叫一声舅母的,只有霍祈的妻子了。 霍盼溪当即问:“那朱氏又找上你了?” 朱氏朱珠。 暖漪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想起还有些愣神。当年霍祈在卫城投敌叛国,镇北侯府全家被下了大狱,朱珠作为霍祈的原配妻子,自然首当其冲。 后来暖漪跟着楚骧去卫城,对抗匈奴,营救霍祈。 隔年回京时,霍铎战死,暖漪中毒,事情接踵而至,倒也真没有精力去关心朱珠的去处。 镇北侯府的人从那之后就四散各地,镇北侯夫人萧氏如今都已经在京郊尼姑庵剃度出家,朱珠则下落不明。 暖漪倒是跟楚骧提过,只不过楚骧查回来的消息也是不清楚。当年因为霍祈的缘故,作为霍祈的小舅子,朱珠的弟弟被踢出神兵营,不能继续留在宫里。从那之后姐弟俩就此失踪,不知去向。这几年,倒也没有谁真就非要找到朱珠不可,暖漪此前身中蛊毒,根本抽不出精力。霍祈对朱珠没什么感情,提都不曾提过。 到如今,霍祈娶了佟盈萱,孩子都有了。 朱珠这个人,就彻底的消失在暖漪的生活中,这会儿被霍盼溪提起来,倒是让暖漪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朱氏?”麒麟儿却口直心快,“我舅母姓佟。” 霍盼溪瞪大了眼睛,“姓佟?” 楚骐听不下去,这霍盼溪越来越没有脑子,霍祈娶了佟盈萱这个事情,旁人不知,楚骐却是清楚的。只因为佟家也有个女子在他的后宅里。现如今的荣安侯,并没有老荣安侯的功勋,为人也懦弱,这些年一直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吃老本。没什么能力,却想要将侯府发扬光大,那么最捷径的方式就是靠女子。 老大楚骏算是荣安侯府的女婿,尽管大皇子妃早已经死了。但耐不住荣安侯府就算死了亲闺女依旧不忘跟女婿交好,听说还想再嫁一个女子进大皇子府,只不过目前还没谈拢罢了。 楚骧的东宫里也有一位佟盈盈,前些天才被暖漪送回去。 楚骐的后院里也有一位佟家的庶女,月前才查出有孕。 也幸好荣安侯府人口众多,女子更是多,才能让荣安侯这么满世界的联姻。只是没想到暖漪能这么有手段,釜底抽薪,直接将佟盈萱这个身份最贵重的嫡女嫁给自己的亲哥。 霍祈在京城一贯风评不好,楚骐内心深处对曾经的大表哥倒有几分畏惧。 不管怎样,这其中内宅的阴私,都不该在萧皇后的灵堂上来说。霍盼溪想要跟暖漪套近乎,楚骐乐见其成,但眼看着霍盼溪如此愚蠢,他又难以忍受。 楚骐往前一步,挡在霍盼溪身前,沉声跟暖漪说:“二嫂,襄阳得知母亲离世,万分悲痛,上书想要进京送葬。这事情还望二嫂能跟二哥说说,让二哥通融则个。襄阳跟二嫂在闺中时关系交好,襄阳那个性子,二嫂也是了解的,她已经嫁去北方蛮族之地两年有余,种种悲苦,也受够了教训,若是能回来给母亲守孝,也算是全了母亲最后的心愿。” 襄阳和亲嫁给呼衍丘已经去了匈奴草原两年的时间,传回来的消息不多,但料想着日子怕是过的艰难。 借着萧氏下葬的契机,楚骐想把妹妹接回来。 这个事情,说小了是家事,往大说却是国事,从前跟匈奴多年征战,倒还真没有过和亲的先例。这和亲出去的公主到底能不能回京,确实没有章法可依。 暖漪记下这档子事,“我回去会跟你二哥说的,至于能不能回来,还要父皇乾纲独断,不容其他人开口。” 楚骧虽然已经临朝监国,但越是这种时候,其实越是敏感的时期,皇帝还在皇位上,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权利收到了威胁。 暖漪很谨慎,不肯开口说软话。 楚骐抬头望了暖漪一眼,眼神里有很明显的责备之意,好似暖漪多不近人情似的。可是暖漪转开头并不多说,就算她不尽人情又如何?她身后是楚骧,是麒麟儿,是这个东宫。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同情心,就罔顾楚骧的利益。 暖漪回去见到楚骧后,还有些忐忑地跟楚骧说了这个事,怕楚骧不同意,她这边冒然提出来,会让楚骧为难。毕竟一般她开口的事情,楚骧就没有不同意的。 尤其是最近身体不适,楚骧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一点点眉眼高低都会察觉到。 哪知道暖漪捏着手紧张说完,楚骧并没有半点为难之色,直言道:“呼衍丘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怕是再有十日就该到了。” 暖漪当即懂了,从卫城进我国地界,到京城最少也要一个月,呼衍丘很显然是早就已经启程。也就是说,楚骐就算不跟暖漪说,不求情楚骧,襄阳也已经回来了。 先斩后奏而已。 第221章 他怕是想将你碎尸万段。 第275章 他怕是想将你碎尸万段。 暖漪很了解楚骧的个性,他是个控制欲超级强盛的男人,这么多年来,暖漪早已经习惯了他的为人处事之道,也在潜移默化中,顺从了他的意志,更能配合他。也因为楚骧是真心替暖漪打算,所以很多事情都想在了暖漪前头,倒也不用暖漪殚精竭虑去争什么。 但襄阳不同。 望着楚骧面无表情的脸,暖漪试探着问,“你生气了?” 楚骧原本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不仅仅是因为襄阳的先斩后奏,还因为襄阳这一路进京,楚骧竟然没有提前收到线报。都离京只剩十日的功夫了,他才知晓。当年匈奴王廷被灭,呼衍丘臣服于我朝,并且还尚了公主,成了驸马。没了防备心,卫城的守军进行了大量的裁减,连续三代帝王都在跟匈奴作战,一朝换来和平,自然欢欣鼓舞。这两年在军费开支上,也进行了大规模的缩减。 卫城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守军,成了没有威慑力的边关城池。 对此,楚骧是不满意的。手中无剑,与手中有剑不用,这完全是两种局面。呼衍丘不是个没有雄心壮志的人,暂时的示弱并不代表永远。并且,当年霍祈在卫城时就说被身边的内奸所骗,连军中的最高统帅身边都有匈奴的内奸存在,可见卫城中到底渗透了多少细作。如今那卫城恐怕已经成了呼衍丘的囊中物,否则怎么会一路进京,京中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这若是不是省亲队伍,而是军队呢? 三代帝王,跟匈奴抗衡,最势弱的时候也不过是丢了卫城而已,还从没有被匈奴人长驱直入打到京城的时候。 楚骧眯起眼睛,卫城的驻军绝不能削减。 现在剑南的军队人数已经接近十万,依靠剑南本地的衣食供应,已经饱和,很快就会养不起这么多兵。而且这些兵,大多数就是从卫城削减下来的。这些军户世代当兵,其他的事情其实都已经不会做了,朝廷削减兵将,这方面的政策是朝中文人定的,想法很好,让兵将门卸甲归田,回乡种地。但这些恨不能从出生就在兵营里的人,哪里会做其他的营生,而且,三代军户下来,家乡哪里还有地?回乡怕是都已经找不到亲人了。 先开始的时候,很大一部分人还是会回乡。毕竟打仗多年,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家乡,哪怕是喝一口家乡的清泉水,都会觉得甘甜。 但回去之后,很快生活就成了问题,当兵在外的人突然回来,先开始当然会庆贺打了胜仗,但时间久了,吃什么住哪里,靠什么挣银子,拿什么娶媳妇儿。这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不是文官口中一句天下太平,回乡安稳就能解决的。 所以楚骧在剑南招兵的消息一出,就算剑南地处偏僻,道路艰险,也还是会有那么多兵卒从四面八方赶来。 能给口饭吃,能有个营生,比什么都强。 不仅楚骧在养病,呼衍丘也没有安稳下来。匈奴男子,人人皆兵,马背上长大,放牧、狩猎,生存的技能与打仗的技能高度统一。只要给呼衍丘,给匈奴的残部休养生息的时间,总有一天他们会卷土重来。 不能不防。 这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问题,楚骧想的脑子打结,突然暖漪问他是不是生气了?那表情就跟问麒麟儿似的,生怕他闹脾气的模样。 楚骧被暖漪的表情逗笑,短暂的笑容后,又板起脸来,“我难道不该生气?” 是应该生气。 暖漪没有楚骧想的那么远,她就是觉得楚骐必定是早就跟襄阳串通好了,在她面前说什么求情的话,其实都是虚晃一枪,是骗她的。被欺骗,甚至被利用同情心,自然是生气的。 暖漪拉拉楚骧的衣袖,“别生气了,总要有个了结的。” “了结?”楚骧自己心里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听暖漪说出这话来,还是有些惊讶。 暖漪双肘放在桌上,手掌撑着脸,轻声说:“当年的蛊毒,如果呼衍丘也中毒了,那么我的毒解了,他的毒也不会好过。他来了,也好,有个了结,别等到没了防备再来寻我。” 跟楚骧想的完全不一样,暖漪想的是,呼衍丘的毒如果没有解,那么必然是要来找暖漪的,之前在蓉城,暖漪被保护的极好,别说王府,整个蓉城的百姓都是暖漪最好的守护神,蓉城进了陌生面孔,不用楚骧的人侦查,老百姓就会第一时间询问对方身份,倒也不是警惕性高,而是蓉城相对封闭,能有外来的人,百姓都好奇的很。 回到京城后,这样的环境没有了,现在有楚骧的宠爱,她还能保证自身安全,可若是往后楚骧宠爱旁人去了呢?暖漪倒也不怕楚骧变心,过了年少怀春的年岁,如今她只盼着孩子能健康平安,其他的事情倒是看淡了。 楚骧倒没想着呼衍丘还敢动暖漪。 “他没那个胆子。”楚骧有些自负,他如今都已经贵为太子了,暖漪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呼衍丘若是还有理智,就不会打暖漪的主意。 暖漪能感知到楚骧的自负,她没有反驳,内心却不敢掉以轻心,人若是走到了末路,有什么事情是不敢的?亡命之徒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 也不知道是不是暖漪乌鸦嘴,她真是没想到这话说过不过三天,她就会在马车上醒来。 头疼欲裂。 暖漪揉揉额头,抬眼看到呼衍丘,甚至都没多少惊讶。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摆个摊子算命,这也太准了,金口玉言也不过如此。 呼衍丘跟两年前变化不大,草原上的男子,总有蓬勃的生命力,一双鹰眼炯炯有神。 “醒了?”呼衍丘挎着腿坐在暖漪对面,马车摇摇晃晃,他身子却稳如泰山,不见一丝晃动。 暖漪揉着脑袋坐直身体,很奇怪,她在东宫被劫,这该是多令人恐惧的事情,但是此刻,真实地面对呼衍丘,竟然有种老友见面的气氛。 “好久不见。”暖漪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呼衍丘原本威严的脸露出一丝笑容来,他笑起来不如楚骧那般,楚骧平素看着冷面,但笑起来会有几分孩子气,心无旁骛的样子,呼衍丘笑起来都像是有什么阴谋诡计,透着阴霾,“楚骧要气死了。” 这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得意。 暖漪想了想,也笑了,“他怕是想将你碎尸万段。” 楚骧这次回京之后,大概是成竹在胸,少了很多戾气。从前还有失控的时候,如今运筹帷幄,倒是少见动气的情况。 这一次竟然能让呼衍丘从东宫将人掳走,明晃晃的羞辱。 呼衍丘看了暖漪半晌,因暖漪是在睡梦中被掳走,这会身上还穿着入寝时的衣服,不施粉黛,忽略隆起的小腹,简直像个未出阁的女子。暖漪感知到他的打量,却是暗暗庆幸,她如今显了怀,有时候半夜里会想要起身方便。若是穿着寝衣说,晚上起身还要折腾着穿衣服,很是麻烦。所以就让人特意做了身上这种方便又舒服的便衣,不算正式服装,但也不会曝露身体。 这会儿坐在呼衍丘面前,不至于让她羞耻难当。 暖漪有些好奇,“你如何做到从东宫掳人出来的?”昨晚楚骧去了京郊大营不在东宫,暖漪独自歇息,若是楚骧在,那岂不是要在楚骧的枕边掳人?太大胆了。 呼衍丘很实在,直白道:“自然要谢谢本王的好王妃了。” 襄阳? 这倒是能解释通,襄阳是宫里长大的,对宫里的情况很熟悉,能策划掳人,有基础。只不过,真的能实施,并成功,真是不简单。 暖漪身子往后靠靠,既来之则安之,呼衍丘从前就没想着杀她,现在更不会了。 她问,“有吃的吗?我饿了。” 第222章 拿我的命跟你换,你要不要 第276章 拿我的命跟你换,你要不要? 呼衍丘都奇怪了,“你好似从没有怕过我?” 暖漪反问,“为什么要怕?” “不怕我杀你?” 这个问题就更好笑了,“你若是想杀我就不会留到这会儿不是吗?” 说的很对。 呼衍丘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肉干还有做好的干奶块,这是草原行路,最常吃的东西。暖漪接过来,倒有些怀念,“好久没有吃这东西了。”当年跟霍祈一同被困在草原上,吃肉干还有这干奶快,吃的想吐,做梦都想回到卫城吃上一顿热乎饭。这一眨眼都过去快要三年的时间了,突然又吃到曾经吃过的味道,倒也别具滋味。 看暖漪吃的香,呼衍丘真觉得这女人没心没肺。 “你不怕我下毒?” 暖漪边吃边说,“怕有什么用?你不是早就下过。”她中蛊毒后来想,绝对跟呼衍丘脱不了干系,只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再碰面,这个话,就一直没有公开挑明说过而已。 呼衍丘难得被噎住,眼下这情形,他也不再隐瞒,开诚布公地讲:“那是萧连旭做的孽,他说只要让你服药,就会受他摆布,由着他控制。” “结果呢?”暖漪吃完了手里接过来的肉干还有奶块,依然觉得不够,又伸手去拿。 在东宫时随时手边都有吃食,从来也不觉得自己食量大,这离了东宫,真是饿的发慌。 呼衍丘冷哼,“然后萧连旭就把自己玩死了呗。” 暖漪对萧连旭没什么话好说,不过是个狂徒罢了,有胆无谋,大逆不道之辈。 吃的差不多了,没有饿的感觉时,暖漪才好奇问呼衍丘,“你不是也中毒了?” 这话要是别人问呼衍丘,他恐怕会立时送对方去见阎王,这两年,他一直对外隐瞒自己的身体情况,为此作出的疯狂事情多了去,但很奇怪,暖漪问起来,呼衍丘倒是不觉得被冒犯。 “嗯。”他承认下来,“那萧连旭心肠歹毒,害我。” 是不是真的害他,只有他心里清楚。当年自愿服下这蛊毒,也怀着能让暖漪离不开自己的心思。他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多时不见,依旧觉得熟悉。从第一次见到暖漪开始,呼衍丘就对暖漪有一种天然的熟悉感,这种感觉让他能放心很多戒备心,而暖漪也不负所望,是个让他敬佩的女人。 匈奴从来没有嫁过婚的女人不能改嫁的习俗,甚至于兄终弟及的规矩一直在延续。 结过婚的女人,甚至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他一点都不介意。 暖漪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做为医者,她也好奇,“那你这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蛊毒这东西,暖漪就算翻遍了典籍,也对它知之甚少。听说苗地里知道蛊毒的人也不多,要正儿八经的苗王之女,被苗族奉为神女的人才能全部知道其中奥秘。暖漪自己中过毒,深知这蛊毒根本不受身体控制,一时好一时坏,很是折磨人。 暖漪当年用了假死药那样极端且非一般人的手段,相信呼衍丘绝对不会有假死药,更不会有楚骧那样强硬的人,用特殊的手段来救她。 提着这两年的经历,呼衍丘的表情有些晦涩,像是随口而答,“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草原上从来追逐水草而居,身体有了变化,那就跟随便是。 暖漪不太理解呼衍丘的话正懊恼冥思,就听马车外面有女子哭泣的声音,而且并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错杂的哭泣声。 呼衍丘这马车连个窗户都没有,暖漪想要看看外面都没有途径。 只能问呼衍丘,“外面是什么人?” 呼衍丘回答坦坦荡荡,“我的女人。” 暖漪想起在草原上时见过的那个死去的女子,呼衍丘这人对女子可从没有什么好性子。 “怕了?”呼衍丘笑的邪性,暖漪甚至觉得他有些得意。 难道对女人残酷,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暖漪刚才吃了不少奶块,这会儿有些反胃,眉头皱起来,“嗯。” “晚了。”呼衍丘乐呵呵的,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实在是令人无法理解。 在马车上摇晃了一天,当晚,暖漪见到了襄阳公主。 襄阳公主比早先在京中时瘦了不少,两颊都凹下去了。襄阳在京中时,是皇帝的嫡公主,皇后所出,身份尊贵,地位超然。是名门贵女们都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如今却是满脸风霜,原本丰盈的脸颊已经没了肉。 见到襄阳,暖漪还没说话,襄阳倒先说,“抱歉,他逼我的,我没有办法。” 暖漪说不出原谅的话,毕竟若不是襄阳相助,就凭着呼衍丘的能力,还没办法从东宫里偷人出来。 只是暖漪想知道具体的途径,“你怎么做到的?” 襄阳目光有些呆呆的,机械地说:“你住的那屋子里有暗道,是当年我母后让人修的,她为我哥打算,怕再出父皇当年那样的事情。” 简单一句话,却说出了很多的隐情。 萧皇后在东宫里修了密道,说防着出现当今圣上当年的事情。什么事情呢?兄弟相残! 防着谁呢?楚骧! 只不过萧皇后大概修密道的时候没有想过,住进这东宫的不是她的儿子楚骐,而是楚骧。 皇后在东宫修密道,这种事情,“父皇难道不知道?” 皇帝乃是皇宫之主,这密道都修到东宫了,皇帝难道不知道? 襄阳说:“父皇修的更多,只不过具体位置,只有他自己清楚。” 历代帝王都会有一些秘密工程,是外人不得而知的。如当年放楚骧逃出宫的密道,便是先帝修建的,除了先帝,无人得知。这才能保全下楚骧的性命。 那座宫殿里藏着太多的秘密,襄阳不过是凑巧知道那么一点点罢了。 今日暖漪被从东宫里偷出来,整一天的马车其实都在驶离京城。 襄阳住在距离京城不远的驿站里,等着京中皇帝发话,她跟呼衍丘才能正式进京。 看暖漪挺着肚子,襄阳眼神有些变化,“那时候盼溪经常进宫来说你命不好,出生便克母,父兄也瞧不上你,只让你在后院里自生自灭。日子过了这么久,我倒觉得你命最好。” 暖漪苦笑,“那拿我的命跟你换,你要不要?” 襄阳好半晌没说话。 自然是不要的,襄阳出生时,父亲已经登基为帝,母亲是宠冠后宫的正宫娘娘,还有个能干的哥哥。万千宠爱于一身,哪里是暖漪一个没了娘的孩子能比的。 可以说,襄阳的前半生,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母亲更倚重哥哥多些,她喜欢的人喜欢旁人这样的事情。 与这两年她所经历的事情相比,不值一提。 窗外,乌云突然散开,月光撒进房间里来,襄阳原本的表情一下子出现裂痕,她露出恐惧极了的表情。 “他今晚又要吃人!” 第223章 问你自己。 第278章 问你自己。 对此,暖漪无话可说,襄阳想的虽然简单,但无疑是个很有效的办法。只不过,暖漪轻声问:“你不怕你二哥连你也一起灭了?” 襄阳被暖漪这话问的一愣,显然她没想到这个可能。 暖漪点到为止不再说话了,事实上,她其实已经敢肯定,楚骧不会放过襄阳。 楚骧那个人,才不会顾念什么兄妹之情。襄阳敢帮着呼衍丘把暖漪从东宫里往外掳,这就已经触碰了楚骧的逆鳞,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襄阳的。暖漪如今唯一的庆幸就是麒麟儿如今独自睡在自己的院子里,并没有跟她睡在一处,若不然,今日被掳来的就不止是她一个人了。 襄阳想起楚骧,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她那个二哥,从不好对付。 东宫。 楚骧一路快马进宫,几乎是跑着进了暖漪的卧室。麒麟儿坐在床上抱着一团被子,满脸是泪,却没有发出多少声音。 麒麟儿出生时哭声震天,还不知事的时候,哭起来也是惊天动地的。进了宫才不过短短的时日,就已经学会了沉默着哭泣,不让任何人听到。 忍冬跟夏兰等人跪在屋里,同样满脸带泪。 楚骧眉心微微跳动,他不断地对自己说要冷静,可是该死的,他现在恨不能砍了屋里的所有人。 沉住气坐在床上,麒麟儿跟个小动物似的挪动过来,窝进楚骧怀里。孩子热乎乎的小身子贴在身上,楚骧才觉得心里的凉气淡了些。 “说。”楚骧语调并不高。 忍冬说话声音都在抖,“就如往常一夜,我们在外守夜,一觉醒来,太子妃就不见了。” 楚骧冷冷笑,“大活人凭空消失,你觉得这话谁信?” 忍冬不敢哭出声,哪怕她知道此刻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她是暖漪的贴身丫鬟,守着人还能守丢了,她难辞其咎,忍着喉头的腥甜,忍冬接着说:“奴跟夏兰应该是中了迷烟,太子妃跟奴睡在一处,怕是也被迷晕了。至于怎么将人运出去的奴真是想不出。” 这间房,房门紧闭,外面的侍卫甚至都没有察觉任何动静。 太过于神不知鬼不觉,相当诡异。 楚骧将麒麟儿抱起来,“搜。这间屋子,掘地三尺,找!” 带着麒麟儿一起出了屋子,让侍卫进来搜查,麒麟儿在父亲怀里,小小一只,他带着哭腔问楚骧,“父王,娘亲她她会有危险吗?” 这个问题,楚骧答不出。 暖漪现在还怀着孩子,中了迷烟有没有毒?被什么人掳去的?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太多的问题凝结在楚骧的脑子里,他都没办法寻找到答案。 唯一能告诉麒麟儿的是,“你娘亲等着你去救她,不要哭,跟父王一起找到她可以吗?” 这大概是楚骧说活的最无助的话,对暖漪的去向,他没有任何的头绪。 需要在小孩子身上获取一点点力量。 麒麟儿立刻就抹了眼泪,仰起头,像个小战士似的,“父王放心,我一定能找到娘亲。” 侍卫在暖漪的卧房里搜查,真真儿是掘地三尺,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找到了藏在床下面的密道。 楚骧望着黑黝黝的密道口,几乎要笑出来,他怎么将宫里遍布密道的事情忘了。当年正是这密道救了他一条命。 让侍卫从密道爬出去查看一下去向,其实楚骧心里已经有数了,这密道八成是通往城外的。 带着麒麟儿,楚骧出了东宫往皇帝所在的勤政殿走。 麒麟儿认识这段路,扭头问父亲,“是皇爷爷带走了娘亲吗?” 楚骧摇摇头,在暖漪这一胎平安落生之前,皇帝应该不会对暖漪动手。皇帝对暖漪没什么顾忌,但他对自己的孙辈却是非常看重的。尤其是有麒麟儿这么个聪明的孙儿在前,暖漪的第二子,皇帝非常期待。 原本楚骧觉得暖漪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暖漪的护身符,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进了勤政殿,皇帝坐在炕上翻开奏折,虽然不上朝,但朝中的事情,皇帝都事必躬亲。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先要过楚骧的手,经过分拣,不重要的楚骧就处理了,真的大事,要事才会送到皇帝手里。虽然经过一道分拣,但到皇帝手中的折子依旧很多,终日不得闲。 见到麒麟儿来,皇帝很开心,对着麒麟儿招手,“快来,刚送了豆沙饼来,还热乎,麒麟儿最爱吃。” 麒麟儿爱吃甜口的小点心,但暖漪怕孩子吃多了甜食伤了牙,控制的紧,麒麟儿就时常来皇帝这边蹭着吃。皇帝也乐见其成,孩子能跟他亲近,不过是一口吃的,有什么不能吃的。 平时有吃的,麒麟儿必定欢天喜地跑过来,还会亲亲热热的夸皇帝是最好的皇爷爷。 今日麒麟儿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扑过来,反而往楚骧身后藏,目光里还带着戒备。小孩子不懂的藏匿心思,麒麟儿的疏远与敌意,皇帝怎么会感知不到,一下子就起了怒气。 “怎么?”皇帝板着脸,“为了一口吃的,竟是不让孩子跟朕亲近了不成。” 他以为暖漪不让麒麟儿吃甜食,甚至迁怒到他头上,甚至不让麒麟儿跟他亲近了。 楚骧并不想跟皇帝绕弯子,暖漪失踪这种事,就算楚骧不说,不出三刻,皇帝也该知道了,宫里哪里有能瞒得住皇帝的秘密。 “暖漪不见了。” 这话说的皇帝更是火气,“什么叫不见了?大活人她能跑去哪儿?跟你闹脾气了?” 原本皇帝就见不惯楚骧对暖漪专宠,觉得不成体统,到现在膝下竟然只有一子。如果不是麒麟儿实在是天资聪颖,让皇帝挑不出毛病来,怕是他早就亲自出手,废了暖漪这个太子妃。 麒麟儿从楚骧身后探出头,一字一顿地说:“母妃房里有条地道,她被人下药带走了。” 皇帝一震,再抬眼看楚骧时,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是朕做的。” 潜移默化间,皇帝竟然对眼前这个儿子有那么几分敬畏。 楚骧眼皮微动,“东宫有密道,我为何不知?” 皇帝浅浅地吐出一口气,“问你自己。” 都成为东宫之主了,竟然不知道自己地盘上有密道,这事情难道还要来问他?皇帝理直气壮,他登基之后,也是经过大肆的排查,才对前朝的地道了若指掌,怕前朝的人利用这些地道作恶,他命人将前朝所有的密道都堵了,确定不会再被人利用。事后,他有自己规划了几条密道进行挖掘建设,都是用的是自己的亲信,并且每条密道都是分散人去施工,彼此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力求安全。 至于东宫,皇帝没怎么上过心。他进宫就登基为帝,根本没有在东宫住过。 能把心思用在东宫,并且能在东宫动手的人,这宫里除了皇帝,那就只有皇后能做到。 楚骧带着麒麟儿转身往外走,不肯再跟皇帝多说。麒麟儿小跑步在能追上父亲,他感觉到楚骧身上低沉的情绪,有些害怕的探手去拉父亲。 “父王。”麒麟儿声音里有一丝害怕,也有一点点委屈。 明明是父王带他来的,结果没找到母妃,回去的时候父王还不理他。 楚骧倒也不是故意在跟孩子耍情绪,他只是在自责,责备自己因太子之位的到来,能入主东宫令他飘飘然,一贯严谨的人,竟然没有在进东宫后进行全方位的排查。 太过于自负了些。 楚骧将麒麟儿抱起来,“走,带你去接你母亲回来!” 第224章 教训人这种辛苦事,就不劳三叔您了 第281章 教训人这种辛苦事,就不劳三叔您了 孩子孩子 周遭充斥着血腥味,比呼衍丘身上的更浓更腥,暖漪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她知道自己早些醒来,才有保住孩子的可能。若是一直这般昏睡,只怕孩子保不住 从未有过的强烈求生欲,暖漪伸出双手乱挥,想要抓住什么,灵魂最深处的挣扎。 她并不是轻轻睁开眼睛的,而是狠狠地瞪大双眸,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巨大能量,入目先看到楚骧,根本没有多余的想法,第一句话就问:“孩子呢!” 楚骧目光里有些悲痛,他点点头,“还在。” 他这两个字说出来,暖漪才敢将双手往肚子上放,圆鼓鼓地肚子还在,暖漪突然就想哭,事实上,她也哭出来了,忍不住的痛哭流涕,她真的吓坏了。 麒麟儿守在母亲身边,刚才母亲突然醒来,看都不看他一眼,还让他有些吃味,但现在母亲这般歇斯底里地哭起来,他又害怕了,小身子往父亲身边缩,“父王,娘亲她怎么了?” 楚骧拍拍孩子,“我跟你娘亲有话要说,你先出去替父王守着那贼人可好?” 麒麟儿抿抿唇问:“是不是那人欺负娘亲了?” 经过这几个月,麒麟儿早已经不是蓉城时傻傻不懂身外事的小童,经历过很多事,尤其是今日这般生死关头营救母亲的事情,更是让孩子从内心深处受到了震撼教育。 楚骧也没多余的心思这会儿还哄小孩,直接说:“是。” 得到肯定回答,麒麟儿气势汹汹下了车,找呼衍丘算账去了。 暖漪哭的忘我,却还是没忘了担心麒麟儿,带着哭腔问:“别去。” 楚骧推了麒麟儿一把,话却是对着暖漪说的,“没事,都绑了。” 暖漪一吓,“你把谁绑了?” “呼衍丘。”楚骧等麒麟儿下车,才移动身体,坐到了暖漪身边,搂住她,越靠近暖漪,血腥味越重,楚骧的脸色越冰冷。 暖漪脑袋还没有完全理顺,惊讶地问楚骧,“他能绑吗?”呼衍丘可是皇帝封了的异姓王,虽然是昭示朝廷的恩惠,安抚匈奴残部的虚职,可是到底是个王爷,再说还有襄阳呢,正儿八经的公主驸马,哪里能随便绑。 楚骧冷笑,“胆敢强闯皇宫,掳走太子妃,本该是死罪!” 言下之意是留下这两个人的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暖漪咽了下口水,有些闹不懂眼下的情况,但她的胸口的疼痛不能忽视,她记得很清楚被呼衍丘踹了一脚在胸口,她摸了下自己的胸口。 楚骧看她动作,问她,“是不是疼的厉害?” 暖漪应了声,但她又觉得不对,呼衍丘那是什么人?草原猛士,他一脚过来,不死也该丢了半条命,暖漪现在的这个疼痛值,远远不到丢条命的程度,而且她的肚子不疼。 “你给我喂了什么药?”暖漪扭头看楚骧。 楚骧立刻就回答,半点都没有犹豫,“活血化淤止痛丸。” 这丸子还是暖漪当初给楚骧研制的,怕的是楚骧在战场上受伤救不回,可谓是救命的良药。但问题是,暖漪不能吃啊。她几乎要跳起来,她现在怀着孩子,怎么能活血化淤!! 楚骧眸光闪过冷漠的光,“保住你的命更重要。” 显然他已经准备舍弃掉这个孩子,暖漪之前被他救下的时候已经出血了,只不过量不大。他又不是大夫,身上只带着暖漪给他的保命药,当场就给暖漪喂了。 暖漪这才反应过来,这扑鼻的血腥味,不是来自于之前的呼衍丘,而是她自己。 整个人都麻了。 暖漪一把扯过楚骧,“立刻,马上,找最近的医馆送我去!” 楚骧倒没打磕巴,他们距离京城已经很近了,找个医馆还是比较容易的。 当初暖漪在京城开的医馆早已经歇业,原本的管事仆从都跟着暖漪一家去了蓉城,如今都在蓉城落了脚。在京城,倒是没有相熟的医馆,就找了最近的一家。 楚骧将暖漪裹紧,从马车上抱下来,直接进了医馆后院。 也就是这短短几步的距离,让暖漪看到了他们队伍后面跟着的囚车。 呼衍丘以及襄阳都被关在囚车里。 上一次暖漪见到囚车还是当初大军开拔去卫城时,霍铎被囚于车内,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身在囚车内,带着枷锁脚镣的人成了呼衍丘。至于襄阳,那囚车原本就是设计一个人在内的,现在襄阳也被关进去,襄阳不敢太靠近呼衍丘,就只能缩在囚车角落里。整个人蜷缩成一个球,见楚骧抱着暖漪下车,大叫道:“本宫乃是皇后亲女,堂堂嫡公主,你们竟然敢将本宫置于此地,就不怕回宫父皇问罪吗?” 暖漪抱着楚骧的手指动了下,楚骧立刻就感知到了,训斥暖漪道:“我看你是不想要孩子了。” 知道他是在责备她为那些人费心思,但暖漪不全是担心襄阳他们,她说:“我担心你。” 楚骧并没有因这话多一丝热乎气,冷冷道:“他们都该死!” 从前楚骧不是这样的,暖漪不敢出声了。这一次的事情好似真的切断了楚骧冷静理智的那根弦,他平静的表面下,尽是疯魔残酷的想法。 暖漪有些怕。 进了医馆,老郎中来给暖漪把脉,揪着胡子半晌,只问出一句,“夫人这是用了什么药?如此脉象,实属罕见。” 当初暖漪给楚骧制的可是保命药,所以什么好的贵的药都往里放。 吃了这药,保命是绰绰有余的。 只不过这药劲儿太猛,她腹中的胎儿,恐怕是承受不起。 暖漪先让医馆的小伙计熬了保胎药来喝下,这保胎药有安眠的效用,她喝了药,就开始眼皮子打架。 楚骧守着她,“睡,咱们今晚就在此,哪儿都不去。” 暖漪现在的情况,不宜挪动。 等暖漪睡熟了,楚骧才让人守着她,自己转身从屋里出来。 囚车就停在这医馆的后院里,这医馆占地不大,囚车几乎占据了全部的空地。怕襄阳继续叫嚷吵到暖漪,这会儿呼衍丘与襄阳的嘴里都被塞了布条,发不出声音。 楚骧眼睛扫一圈,问:“麒麟儿呢?” 全安跟在楚骧身边,提着小心,轻声说:“在前门,三皇子还有四皇子来了。” 楚骧冷冷一笑,全安脖子里灌风,吓得两条腿都在抖。 “倒是来的挺快。” 楚骧直接抓了呼衍丘还有襄阳,囚车压着进京,这么大动静,谁人不知,但一路上倒也没人敢阻拦,京城百姓见到楚骧的队伍都纷纷躲避,平素那么爱看热闹的老百姓,这一次倒是很有默契的避之不及,好似那呼衍丘跟襄阳是晦气的东西,看一眼都要遭罪。 京兆尹更是彻底消失,不仅没有欢迎呼衍丘这个外姓王进京,更没有来楚骧面前询问缘由。 到这会儿,反倒是楚骐带着楚驷来了这小小医馆。 楚骧转身往前门走,还没走到前门,就听麒麟儿朗声说:“三叔这话说的怪有意思,您说那恶人是我姑母?试问谁家姑母会勾结外族人欺辱自家人,还要害死我妹妹!这话连我这个三岁稚儿都骗不过!” 脚步一停,楚骧倒不急着露面了。 楚骐没想到今日他会先栽在麒麟儿手里。 面对这毛孩子,打不得骂不得,搬出身份也镇不住。麒麟儿在这京里那就是小霸王,金娃娃,伤了这孩子,楚骐都不敢想自己的下场。 只能好言好语,“你那姑母犯糊涂,你带我去教训她可好?” 麒麟儿挺着小肚子,表情严肃的很,“教训人这种辛苦事,就不劳三叔您了,我父王最拿手!” 第225章 谁还是能看清楚骧的人 第282章 谁还是能看清楚骧的人? 楚骐眉心猛跳,就楚骧那个性子,哪里是教训人,非死即伤。心思流转,呼衍丘跟襄阳被装在囚车里押进京城的事情,几乎人人皆知。楚骐一开始想进宫向父皇求情,但皇帝今天召了内臣议事,根本没时间见楚骐。而且楚骐自从母亲死后,也知道父皇对他以及对襄阳早已经没有多少情份,这次的事情,大半也不会插手。 不知道襄阳到底做了什么惹了楚骧,楚骐笑嘻嘻靠近麒麟儿,试探着问:“那你跟三叔说说,你那姑母到底做了什么事惹了你父王?是不是她那驸马做的孽拖累了你姑母?” 麒麟儿板着小脸,他只知道母亲被人从东宫掳走了,后来母亲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密道。然后他跟着父王出城找到母亲,当时救下母亲的时候,母亲的裙子都被血染红了。麒麟儿虽小,但亲眼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他觉得父王没有立刻将那对坏人杀了,已经非常仁慈。 至于眼前的这位三叔,麒麟儿跟他不熟,就算当初东宫开宴,这位三叔也没有露面,这时候跑来套关系,谁认识? “不管是谁做的孽。”麒麟儿对这些话一知半解,有样学样返还给眼前的三叔,“总归是要一起付出代价!”伤了他母亲还有肚子里的妹妹,不说父王打算怎么处置,便是麒麟儿也不打算轻松放过。 楚骐没想到眼前这小童软硬不吃,咬牙切齿,怎奈这座医馆已经被楚骧的人包围起来,他们兄弟几个,也就楚骧带过兵,不仅带过兵还是将中战神,身边的侍卫也多是战场上下来的,各个威武雄壮,旁人根本进不得身。楚骐从不敢跟楚骧正面冲突,此刻对着麒麟儿依然无计可施。 转身问楚驷,“你就没话说?” 楚驷比年少时更胖,看起来富态的很,一脸福相,双下巴上的肉微微颤动,“这事儿不赖我啊。” 这话说的楚骐差点吐血,楚驷从小就是楚骐的跟班,萧皇后死后,楚驷没了牵制,倒也没跟楚骐撕破脸。楚骐知道自己被众人瞩目,很多事情不能做,所以力主送楚驷去了户部,虽然只是监工,但总比什么事都没有强。楚驷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去了户部两年,跟户部上下都关系融洽不说,便是皇帝都曾经出言夸耀过楚驷是个管钱的材料。 眼看着从前的小跟班如今也有了一定的实力,楚骐心中起伏,于是跟楚驷的关系就变得有些不尴不尬。今日楚骐原本是要自己来的,哪知道出了府,正遇上楚驷来找他,说想要跟他一起来见楚骧。楚骐想着多个人多份力量,楚骧能不给他脸面,两个皇子站在一处,总让人难以忽视。 没想到楚驷来了之后做壁上观,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你个废物!”楚骐大骂。 楚驷腆着脸笑,倒也不反驳。 楚骐身上的傲气也就容他说了几句软话,再往下就说不出来了。他狠狠瞪了楚驷一眼,好似关押他妹妹的人是楚驷一般。 然后转身上马,快马加鞭进宫求见皇帝去了。 麒麟儿对楚驷更陌生,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么个人。等楚骐走了,楚驷上下打量麒麟儿,笑着哄,“我是你四叔。” 四叔?麒麟儿规规矩矩行礼,“四叔。” 楚驷对麒麟儿一笑,脸上的肉抖啊抖的,“等有空了四叔带你去玩,这京城里吃的玩的,就没有四叔不知道的地方。”他的体型实在是很有说服力。 暖漪曾经说过麒麟儿将来不能做纨绔子弟,麒麟儿当时不懂纨绔子弟是什么,暖漪就给他解释,成日里一点正事没有,就知道吃喝玩乐,没了志气的男人,就是纨绔子弟。 当时麒麟儿听不太懂,但见了这位四叔,麒麟儿一下子就懂了。这可不就是纨绔子弟的典型模样吗?母亲形容的还真是形象呢。 麒麟儿笑眯眯地点头,“好的好的。” 楚驷满意了,这才转身离开,他也没有骑马,而是坐轿子。麒麟儿从来出门都是跟着父王骑马,若是路途遥远,一般都是马车,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坐轿子,尤其是楚驷那个体型,坐在轿子里,抬轿的人一摇三晃,别有一番风味。 麒麟儿看的心痒,想着改日他也要坐坐轿子。 一转身,正对上楚骧。 麒麟儿立刻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肃起表情,“父王。” 楚骧应了一声,倒也没多说麒麟儿什么,只是交待,“进去守着你母妃,别让她劳神。” 这是自然的,麒麟儿心间一痛,刚才因为四叔生出的那一丝顽皮心性全数收了起来,他仰头望着父王,问,“父王,为什么不杀了欺负母妃的坏人!” 在麒麟儿看来,欺负了他母亲的人,都该死。 那对所谓的姑母、驸马,早就该死! 楚骧摸摸儿子的脑袋,“死,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麒麟儿不懂,为什么‘死’倒成了便宜他们。 楚骧嗜血一笑,“去,进去陪着你母妃。” 暖漪虽然睡着了,但楚骧还是不放心,经历过凭空丢了人这样的事情,他是真的产生了创伤后遗症,现在对谁都不能完全信任。 只能让麒麟儿这小子去守着暖漪。 麒麟儿点点头,乖巧的很,“我这就去,保准不打扰母妃休息。” “让身边人给你拿本医书,闲了看看。”楚骧交待,他怕孩子守着睡着的暖漪无聊,这医馆里,其他的书不好找,医书却是多的很,麒麟儿认得字不多,但这两年跟在暖漪身边,对医书倒是能看懂。医书中多是药草图,麒麟儿认识的不少。 麒麟儿感觉到父亲对自己的关怀,笑的更甜些,“好的,父王,我如今千字文都能读下来了。” 将孩子送进去,楚骧才去看呼衍丘。 呼衍丘老神在在坐在囚车里,倒是没多少情绪的模样。反倒是襄阳,见到楚骧来,情绪激动,看样子是想喊,只不过嘴巴被布堵住了,喊不出声。 楚骧就站在囚车外,盯着这两人看了一阵。 然后将全安叫到身边,交代了几句话。全安心领神会,带着人开了囚车的锁,将襄阳放出来。 襄阳以为楚骧大发善心肯放了她,欢欣鼓舞连滚带爬地从囚车上出来。 哪知道刚出来就被全安手下的人给拿住,不顾她的挣扎,如拖死狗一般拖下去了。整个过程除了布料的撕扯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安静的像是一场默剧。 全安知道楚骧不想打扰了暖漪的休息,所以让手下的人速战速决,如此作为,对襄阳就只能很不客气。 襄阳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被拖走时身上的衣裙丢了大半,雪白的肌肤露出来一片。 襄阳被拖走后,楚骧也打算走,他不准备跟呼衍丘说话。 呼衍丘盯着楚骧离开的背景,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安静中,他发现自己看不透楚骧。楚骧此人,从前跟呼衍丘也算是交过手,如果说天下除了朋友之外最了解楚骧的人,怕就是呼衍丘这个对手。 敌人往往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可偏偏,如今呼衍丘对楚骧,一丝把握都没了。 这天下,除了暖漪,谁还是能看清楚骧的人? 第226章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 第283章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 暖漪一觉睡醒,就看到麒麟儿在她身边打盹儿,孩子小小一个,脑袋一点一点地,看着真是让人心疼。暖漪小心挪到床边,想要将孩子抱上床,正此时,楚骧进来了。 他步子轻,也不知是不是刻意放轻的,没有吵醒麒麟儿。见暖漪要抱孩子,先是瞪了暖漪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将麒麟儿抱上床。孩子就睡在两人中间,说话自然要压低音量。 楚骧眼睛直视着暖漪,用一种近乎于逼视的目光追问:“你跟孩子到底怎么样?说实话。” 暖漪咽了口唾沫。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能抗拒楚骧这般冷峻的眼神,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伤感,“孩子不太好。” 这个答案,楚骧有心理准备,暖漪经历了这么一遭,自己能活下来都已经不易,哪里还能顾得上孩子。但只要一想到两人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心脏就隐隐抽痛,楚骧闭了闭眼睛,开口讲,“不怪你,是我大意了。” 是他被太子之位冲昏了头脑,忘了宫里其实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尤其是皇帝对他也许还有几分对于继承人的倚重,但对暖漪,只会抱着壁上观的态度。 按照楚骧一贯的性子,不该让暖漪出这样的事情,这一次,确实是他的纰漏。 原本暖漪心中的伤感因为楚骧这说出的第一句话缓解了许多,失去孩子,没人比她更痛苦,可因为这份痛苦有人分担,她感觉好了些。 不过,暖漪轻声说:“我不打算用药。” 楚骧眼眶红的,抬头望向暖漪,暖漪马上就要哭出来,却还是坚强着说:“这孩子能在我肚子里活一天,我就要让她活一天,我绝不能做那个对她下杀手的人。”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这孩子虽然现在脉象看着不成了,但只要还有一丝气息,暖漪就不打算用药打了这孩子。还有一口气,就还是一条命,如果保不住了,自己没了,那是命。但孩子还有气息,暖漪做不到舍弃她。 楚骧理解暖漪的意思,他只是担心,“月份越大,对你伤害越大。”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妇人流产,月份越大伤害越大,暖漪这么拖着,只会害了自己。 暖漪到这时,眼泪才止不住流下来,怕吵到麒麟儿,还忍着不敢出声,带着哭腔说:“不过就是一条命,我连孩子都保不住,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楚骧望着双肩不断抖动的暖漪,心脏都跟裂开了似得。 他拍拍暖漪的后背,“依你,都依你。别哭了。”哭的他心都要裂开了。 哄着暖漪跟麒麟儿一起睡下,楚骧从屋里出来,这医馆的小院里放着石座椅,楚骧抬脚就将石桌子踹翻了。 吐出一口气,出了医馆。 原本的骧王府一直没有赐给旁人,到现在也还是楚骧的府邸之一,他进府,径直去了地牢。 襄阳被关在这里。 楚骧到的时候,襄阳已经身无丝缕,根本没有了公主的仪态,浑身都是情好过的痕迹。 楚骧带着人进来,也不避讳,就大剌剌坐在襄阳的正前方,目光很冷。 单公公苍老的厉害,这几个月,他像是即将枯败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见到楚骧,单公公还是下跪行礼,一丝一毫的改变都不曾有。 只不过到底是老了,心不比从前,问了楚骧一句,“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好?” 单公公年岁大了,楚骧就放他住在这骧王府养老,楚骧带着暖漪还有麒麟儿搬进东宫,这骧王府就成了单公公的天下,都由他说了算。他一个宫人,能有这样的结局,算是大幸。可此刻,他却恨自己顾着自己享福,若他跟着去了东宫,太子妃绝不会被人掳去。尤其是太子妃肚子里还怀着小主子。 在单公公眼里,那肚子里的孩子金贵无比。尤其是麒麟儿十分讨单公公欢心,就算去了两年蓉城,如今见了单公公也是亲热的很。 其他的孩子见了单公公如今白发苍老的模样都要害怕,只有麒麟儿不会,还知道买糖专门送到骧王府来给他吃。 想着太子妃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跟麒麟儿一样的孩子,单公公就觉得期待无限。 见楚骧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沉痛。 单公公那双已经浑浊了的老眼,一下子迸发出怒意!他这一生,杀人无数,是个心肠再歹毒不过的宫人,唯独对孩子,总有几分不忍。 没想到他的有生之年,还能让歹人害了放在心尖尖里的孩子。 楚骧心中的怒不比单公公少,只不过他天性冷漠,脸上的表情也少,冷声问单公公道:“药给她喂了?” 单公公点点头!然后呲着牙说:“找了五个年轻力壮的侍卫,老奴瞅着怕是不成,侍卫都敬着她是个公主,下不去狠手。” 楚骧语气更冷,“去死牢去找人,别弄死了,让她尽快受孕。” 单公公阴森森地笑,“老奴正有此意。” 感知到单公公的心意,楚骧很满意,他原本还想着单公公大概也会忌惮着襄阳的身份,不会下狠手,如今看来单公公比他狠。 等楚骧离去,单公公亲自端了碗助孕药给襄阳灌下去,这一灌,将原本力竭的襄阳灌醒了。襄阳睁开眼,见到单公公那张老如枯树皮的脸,惊地尖叫! “放本宫出去!你们可知本宫的身份?!父皇不会放过你们!” 单公公那特有的声线开腔,“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奴才这是找人伺候您呐!” 太监? 襄阳瞳孔都变大了,她以为楚骧私下报复他,这些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或者不知其中厉害,才想着拿身份出来吓唬人。可是眼前的人是太监,那就不可能不知道公主的威风。 单公公让外面的死囚犯进来,襄阳长这么大,见过最粗鄙的人也不过是呼衍丘,她哪里见过死囚犯,这些人的眼睛里都是亡命之徒的疯狂。 襄阳扯着单公公大叫:“你们想做什么?楚骧他敢杀我?他敢!!父皇不会放过他!!” 单公公最不怕这样的场面,他一脸恭敬,简直将宫人的规矩吃进了骨头,便是最严苛的礼仪官来,也在他身上跳不出错来。 “公主这说的哪里的话,怎会有人该谋害皇嗣!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敢做就要敢当,如今老奴不过是让公主早日受孕。没孩子,怎么能知道失去孩子的苦。” 襄阳被这话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们想干什么?”襄阳知道她帮着呼衍丘掳了暖漪出来的事情一旦暴露,楚骧绝不会放过她,可她是皇女,嫡公主!她还有楚骐这个亲哥哥!就算楚骧恨她恨的要死,也拿她没办法,若不是因为这个身份,让襄阳有恃无恐,她才不会去惹楚骧。 只是没想到楚骧竟然是这样的疯子。 襄阳已经知道怕了,她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揪着单公公不敢放手,“我不知道霍暖漪怀了孩子,我不知道啊!!”她远在北疆,哪里能知道暖漪被掳出来的时候挺着大肚子,再者说:“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宫里没了的孩子还少吗?没了这个还可以再生,霍暖漪生不了,有的是女人生,楚骧至于为了个没降生的孩子这么对我?若是父皇知道,他担得起这罪责吗?” 单公公如今瘦弱的很,被襄阳扯着来回晃荡,但他也不用力,就这么跟着襄阳晃荡,听完了襄阳的话,轻声说:“这话还是等公主自己怀上孩子再说,不就是一个孩子吗?” 襄阳浑身发抖,她眼睁睁看着单公公站直了身体,那么瘦弱的一个宫人,几乎不会吹灰之力就能挣脱她,就算她使了全力。 第227章 该是多么的疼啊。 第285章 该是多么的疼啊。 楚骐离宫时,失魂落魄,整个人神情恍惚,好似被打击的不轻。 他回到自己的府邸,进门就见萧凌瑶在等着他,见他回来,立刻上前扶住他,关切地询问:“父皇怎么说?太子这一次怕是要遭训责了?” 萧凌瑶跟襄阳的关系亲近,得知襄阳被太子关在囚车里押送进京,心里自然是担心襄阳的,但更重要的是,萧凌瑶觉得这是扳倒楚骧的机会,不管楚骧是为了什么这样做,都做的不够妥当,很难令人信服。此前朝中就有人说楚骧性情冷硬,不是最好的储君人选。这话的背后之意便是说楚骐这样礼贤下士的人才适合做皇帝。 话落在萧凌瑶心里,她倒不觉得这一次就能让楚骧彻底大权旁落,但能让皇帝对楚骧失去信任,对他们来说也很有利。 楚骐目光茫然,扭过头对上萧凌瑶,视线渐渐有了一个焦点,他问萧凌瑶,“你觉得你比暖漪如何?” 暖漪?萧凌瑶当然知道太子妃的闺名,只是这私密的闺名从楚骐嘴里说出来,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当即问:“爷为何这般问?那太子妃与您有接触?”萧凌瑶脑子快速的转,想着是不是霍暖漪出面见了楚骐,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让楚骐放弃因襄阳的事情弹劾楚骧。 萧凌瑶眼睛眯起来,“妾身自然是比不过她的,能拴着自己的夫君多年独宠她一人,就算只生了一个儿子,也依旧不让太子近其他女子的身,闹到如今太子子嗣空虚,受人诟病。” 这话听起来明褒暗贬的话,楚骐听的厌烦,恼了一样,大声又问了一句,“若是如今让你做太子妃,你认为你能比她做的好吗?” 萧凌瑶愣住了。 她从没想过着这个问题,也许曾经想过楚骐将来有机会上位,她能够站上最荣耀的位置。但从没想过跟暖漪换位而处。说实话,萧凌瑶没有把握能比暖漪做的更出色,同样是娘家出事,暖漪背后的霍家还先倒了呢,但如今萧凌瑶显然没有暖漪的底气,生了楚骧的长子,皇帝的长孙,还能又怀上一个。她这里,楚骐已经很久不曾跟她亲近了。不管面子上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内里过的什么日子,她明白的很。 但萧凌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就她跟暖漪相比,她除了肚子不如暖漪争气,能一举得子,其他方面,她并不比暖漪差。 所以,话出口就夹枪带棒,“我与她并无太多差距,若说有,只能在夫君上分辨。” 言下之意就是楚骐不如楚骧,所以她才会不如暖漪。 楚骐‘嘶’了一声,轻声笑,倒也没有多少意外,只是叹息着说:“知道你们的差距在哪里吗?暖漪绝不会这般说二哥。”他跟暖漪其实接触的并不多,也不过是年少时见过几面,可是暖漪那个人,就是让楚骐有这样的感觉。那是个沉默却坚定的女子,不管是跟着楚骧去卫城抵御匈奴,抑或是在楚骧就藩后,无怨无悔的跟着楚骧走。 今日父皇说,楚骧在剑南养兵数十万,这绝不是他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情。霍暖漪顶着‘霍’这个姓氏,自然有她在军中的号召力。 楚骐在看萧凌瑶,突然就后悔起来,若是当年他能对母后的决定有那么一丝的抗拒,是不是娶到暖漪那样女子的人就会是他。 萧凌瑶眼角挑起来,“你对霍暖漪很了解?怎么?你还想肖想她不成?” “嘘。”楚骐打断他,“这话你慎言,让我听见不算什么,敢让太子听到,立时三刻就能割了你的舌头!”说完这话,楚骐摇着头迈步去了后院,看方向是去了最近新收的小妾房里。 萧凌瑶恨的眼睛出血,又会想了一番刚才跟楚骐的对话,越想越憋屈,忍不住骂了句,“你这个废物!” 说一句肖想霍暖漪都能把他吓的避之唯恐不及。 楚骐此后多日陷在后宅纵情寻欢,不问世事。朝中就算有人想要因为呼衍丘以及襄阳的事情抨击楚骧,可楚骐这个亲哥哥不出头,其他人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加上还有呼衍丘这个外族人在,匈奴这两年动作频频,朝中人都心知肚明,楚骧突然出手抓了呼衍丘,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旁人只能猜测,却也不敢多嘴。 这件事就成了一件众人心里都有判断,却明面上却没人开口的事。 楚骧不愿意去管朝中的事,众人的心思他也懒得揣测,他现在只想守着暖漪。 暖漪在艰难的保胎,虽然心里明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但暖漪依旧不愿意放弃。她给自己开了各种药方,每日服药,很多次都是刚喝进去的药全部吐出来,让下人熬了药来继续喝。 忍冬等人因上次暖漪被掳的事,全部挨了板子,走路都有些别扭。但见暖漪受这么大的罪,忍冬等人都不觉得自己身上的伤有什么大不了的。 麒麟儿从没见过母亲这般艰难,成日里吃药比吃饭还多,整个人瘦成了一把骨头,唯独肚子突兀的鼓着。 私下里,麒麟儿找楚骧抹过两次眼泪,偷偷说不想要妹妹了。楚骧沉默良久,帮儿子擦了脸,“这话不能在你母妃面前说,她那么艰难,我们要支持她。” 麒麟儿红着眼睛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要妹妹的话他也只敢背着母亲说,当着母亲的面,这话好似怎么都说不出口。 楚骧几乎不出门,除了例行不能推脱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让人来东宫禀报,他终日在前院里议事,不去后院看暖漪,不敢看暖漪如今的模样,却也不敢离她太远。 外界都以为楚骧大张旗鼓处置了呼衍丘跟襄阳,必定是一朝得势,嚣张无比,却不知整个东宫都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袁夫人来过一次,想要说服暖漪不要在坚持,见到暖漪虚弱的笑容,却说不出让她放弃孩子的话。 终是承认,“你比我强。” 暖漪脸上的笑容恬静极了,最近她的生活变得很简单,只要熬过一天,孩子没事,她自己没事,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倒也不像从前,想的多,顾虑到多。而且最近身边的人都变得非常的照顾她,无论是楚骧还是麒麟儿,就连忍冬等人,从前已经算是尽职尽责了,如今都恨不能什么事情都给暖漪准备好,凡事都想到暖漪前头。 像是被泡在蜜罐里一样,暖漪还从未被如此宠爱过。 面对袁夫人的话,暖漪反过来说:“娘,当年你舍了我们,该是多么的疼啊。” 放弃自己的孩子该是多疼啊。 袁夫人被暖漪说的难过,转头找忍冬,让忍冬去抓药。 “她这副样子,就算孩子生出来怕也是个病秧子,你先将药准备好,孩子生出来若是不好,就给孩子先喂药将命吊着,能熬一时是一时,否则她这条命怕是保不住。” 若是孩子生下就死了,暖漪一直以来提着的那口气松了,怕是自己也会熬不住,袁夫人不得不想的更长远些。 就这般熬了一个多月,在孕子刚满七个月的时候,暖漪早产生下一个女儿。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极小,体重轻,连哭都不会。 但暖漪欢天喜地的,只因孩子是活着的,有口气,她就有信心将孩子养大。 第228章 您不能死。 第288章 您不能死。 楚骐没想到楚骧能这般冷静,有些进退两难,真骑虎难下之际,突然门外传来细尖的声音:“皇上龙御归天,驾崩了!” 随后门外一阵扑通声,跪倒一片。楚骧抬手推开楚骐,不顾自己肩膀上还有血迹,站起身就直接往外走,走地极快。 楚骐被楚骧这推搡,失去支撑力一般坐在地上,他像是傻了一样,目光呆滞,过了好一会才喃喃一句,“父皇死了?” 过了一阵,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他望着手里的剑,咬牙,若是刚才他能下得了狠心,那么现在是不是就没有楚骧的机会了?!可惜世上没如果,他自己的选择让他与皇位擦肩而过。 皇帝驾崩的突然。 楚骧先是封了消息,然后宣了几个朝中重臣进宫议事。等皇帝的身后事都商讨出一个方案了,才敲响丧钟。 将卤簿、大驾全部设齐。 大殓后,将大行皇帝的梓宫放在乾清宫。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唯独在左丞相提出国不能一日无君,好在太子早已经设立,跪请楚骧早日登基时,朝中出现异议。 原本楚骧以为自己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厚非的事情了,哪想到皇四子楚驷站出来质疑先皇死的蹊跷,实在是毫无预兆。因为先皇这两年都没有让太医近过身,所以皇帝的身体到底是怎么情况。再者,楚驷拿出当初霍铎写过的亲笔信,上面清楚的说明,袁夫人其人,真实身份是霍祈以及霍暖漪的生母。 也就是说,这两年一直在先皇身边,照顾先皇饮食起居的人是太子妃的生母,那么这其中有没有楚骧的授意呢? 楚驷要求验尸,查明先皇的真实死因。 与此同时,楚骧收到线报,匈奴残部已经攻陷了卫城。当年匈奴王廷被剿灭后,朝廷大肆削减卫城官兵,导致卫城现在驻军不足千人,匈奴残部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卫城夺走。更令楚骧意外的是,江南各地的官员包括富贾商绅纷纷上书或者通过请愿的方式,支持楚驷。 这一切让楚骧措手不及。甚至楚骐都看的叹为观止。 楚骐上下打量着体型臃肿的楚驷,好半晌才说出一句,“从前倒是小看你了。” 这个弟弟从小就跟在楚骐身边,是楚骐的小跟班。萧皇后当年也一直想要将楚驷培养出楚骐的帮手,对萧皇后的种种安排,楚驷从没有反对过。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存在感极低的皇子,竟然会藏了这么多后招。 先皇驾崩后,在他周围近身此后的所有人都被看管了起来,这是宫里的规矩。 袁夫人作为这两年负责皇帝身体的直接负责人,被严加看管。 楚骧面对各地的上书,以及楚驷咄咄逼人的质疑,先是见了袁夫人。 说来也巧,袁夫人被禁锢在皇后的慈恩殿里,这里自从萧皇后死后就成了空殿,相比于后宫其他的主宫都有人居住,这里倒成了唯一空着的地方,这一次成了看管先皇身边人的地方。 毕竟都是前朝有头有脸的人物,倒也没有真下了大狱。 楚骧肩上受了伤,又多日忙活着先皇的身后事,这几天被楚驷联合着大臣步步紧逼,便是从来精力满满的楚骧,也觉得疲惫。 夜深,在慈恩殿,楚骧见到了袁夫人。 几日的功夫,袁夫人暗淡了很多,原本容光焕发的脸,也有些灰白。 见到楚骧,她抬头望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暖漪怎么样了?” 提起暖漪来,楚骧一愣,暖漪产后身子太虚,孩子更是弱的好似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没了。皇帝驾崩这么大的事情,楚骧都没让暖漪出来露面,原本这是不合规矩的,身为太子妃,便是还有一口气在,爬也该爬来。但最近楚驷言词嚣张,直指暖漪以及她的生母袁夫人谋害先帝,暖漪的身份就有些尴尬,索性楚骧就彻底没让暖漪露面。 楚骧也防着有个万一,抗不过去的话,可以谎称暖漪病逝,保她一条命。 殿外的月光很亮,照在袁夫人的脸上,楚骧看到了真切的关心。他轻声说:“她很好,孩子也好。” 袁夫人深深吐出一口气,“那我就能安心去死了。” 楚骧眉头皱起,“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为何会在父皇身边?” 这话早在回京之初楚骧就想问了,只不过袁夫人被圣上盯的死死的,就算有离开皇帝眼睛的时候,身边也是宫人跟着,楚骧生生憋到如今才问楚这句话。 袁夫人轻叹一口气,“我去苗地给暖漪找破解蛊毒的良药。没想到半路被皇后的人劫持进宫。”在袁夫人跟着暖漪他们就藩离开京城之前,袁夫人就深受萧皇后的信任,离开京城后,萧皇后身体病情加重,身边人根本没办法治,只能把袁夫人弄回京城。 楚骧静静听着。 袁夫人在楚骧这样的沉默中,有了进一步的倾诉欲,这些话她憋了两年多了,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她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就是一个死。 “皇后给圣上下毒,若不是被我发现,出手救了圣上,恐怕两年前,圣上就已经没了。” 楚骧心惊,当初安国公府谋反,事情闹的虽大,但圣上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从单公公嘴里,楚骧也知道一些关于皇帝中毒的消息,但是这之后,圣上虽然有些身体不适,但总体来说,没有耽误任何事情,时间久了,谁也不会怀疑,当初那场宫变,差点要了圣上的命。 袁夫人很累地坐在地上,也不顾形象了,“这两年,我用尽方法吊着他的命,能挨到现在才死,已经算是逆天改命了。” 当初萧皇后可是下了狠手的,那毒药根本无解。当初要不是袁夫人发现的早,这两年又是她每日尽职尽责的给他制毒,怕是早已经死了。 袁夫人问心无愧,虽然她不想死,也很清楚,皇帝死了,她这个皇帝身边的大夫绝对活不了。 可人的能力有极限的,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尽力了。 袁夫人说:“我死便死了,我早已经知道会有今天。只是放不下暖漪,那孩子性子倔,幼年我离开她,也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所以她将孩子看的重,总是说她绝不会做一个抛弃孩子的娘亲。如此执念,若孩子真有个什么,她怕是也撑不住。” 楚骧还没有从刚才袁夫人说的这些话里清醒过来,猛然见到袁夫人拿出一个玉色瓷瓶就打算服下,都顾不上轻重了。抬脚就踢袁夫人的手,只听袁夫人痛叫一声,一脸痛苦地望向楚骧。 “您不能死。”楚骧语调冰冷,“至少现在不能死。你若死了,那便是畏罪自杀,不仅是您,暖漪怕是都保不住。” 楚骧没说出口的事,不仅是暖漪,怕是连他都要背负上谋害先皇的骂名,遗臭万年。 弑父楚骧便是不做这个皇帝,也不要背上这样的罪责! 第229章 进京平乱!! 第289章 进京平乱!! 袁夫人吓傻了,她早知道自己趟了这浑水,就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皇帝在她的医治下死了,她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死。只是如今楚骧说的又是什么意思?这跟暖漪又有什么关系。 与之相对的,楚骧也陷入了两难。 不得不说楚驷这次出手绝对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甚至楚驷早就知道皇帝中毒了。若是答应验尸,那么皇帝身中剧毒的事实就掩饰不住了。又有谁会相信,这毒是萧皇后在两年前下的,大概率都会认为是楚骧下的。加之楚驷说破了袁夫人的身份,作为楚骧的‘岳母’,她的话没有了可信度。 不能让验尸,无论是从法理体统上来说,还是从现实意义的层面来说。 也就说不能开诚布公的驳斥楚驷说的所有指控。 楚骧沉默半晌,对着袁夫人说:“这段日子,您怕是会成为目标人物,将您送去暖漪身边,您也能安心,安全也可以保证。”自从上次暖漪被掳,楚骧就把暖漪所在的地方打造成一个铁笼子,不相干的人根本进不去,现在送袁夫人进去,让她们母女团聚,也能保全两人性命。 袁夫人听说还能活,甚至还能跟暖漪在一处,自然没有不愿意的道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跟着全安走了。 楚骧在殿里枯坐良久,才站起身往外走。 他漫无目的地在宫里游走,因为皇帝驾崩,宫里各处都挂着白幛,显得肃穆孤寂。夜风袭来,吹动了楚骧鬓间的发。 好似是无知无觉,他猛然发现自己走到了关押呼衍丘的地方。呼衍丘这样的身份,自然不能直接放在天牢里,就在宫里找了个偏殿,四处都有人把守。见楚骧带着人深夜来访,看守的侍卫很紧张,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诚惶诚恐问楚骧可有什么旨意? 楚骧摇摇头,他就是信步走到这里。 挥手让侍卫都原地待命,他自己推开殿门进去。 呼衍丘脚上戴着手铐脚镣,怕他跑,自然要完全准备。只不过,楚骧一直没有来看过他,今日一见,心中惊惧。呼衍丘身上衣服都已经被撕烂,大大小小的伤口,此刻呼衍丘甚至在撕咬自己的血肉。 这样的场面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是难以想象。 “你”楚骧原本的愁绪都不见了。 呼衍丘抬起头来,嘴角还带着血迹,他伸出舌头舔了下自己的嘴角,目光野性嗜血。 楚骧思绪快速运转,很快又问:“蛊毒?” “明知故问。”呼衍丘有些气虚。 楚骧身上依旧带着暖漪给他制的急救药,先拿出一丸来丢在呼衍丘身边,“吃了。” 呼衍丘如今根本不惧任何药物,拿起来就吃,吃完之后运气一阵,感觉好多了。这才坐直了身子,跟楚骧对视。 楚骧这段时间忙着朝中的各种事情,根本没有闲心思管呼衍丘,更何况,他原本就打定主意要让呼衍丘自身自灭,倒也没想到会面对今晚这样的场面。 在这寂静的宫阙里,楚骧面对着呼衍丘,倒是有了几分倾诉的心情。 他不顾形象就地坐下,仿佛这里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北疆漠北的草原,让人能随意呼吸。 “你部落的勇士已经攻下了卫城。” 楚骧用平静的调子说出这一句,甚至还有些赞赏的语气在。仅仅两年多的时间,就能卷土重来,值得尊重。 呼衍丘斜了嘴,笑了,“可惜我不成了,若不然,你这皇宫也不是不可得。” 楚骧看着呼衍丘,能感觉到他的雄心,更能体会他此刻心中的可惜,大业未成,人却没多少时候好活了。 不过楚骧这人从来话说,就算心里有感受,也不会表达出来。 呼衍丘却有话说:“荸儿木已经十岁了,我便死了,也不怕后继无人。” 荸儿木是呼衍丘的长子,不比楚骧成婚迟,呼衍丘早年就已经有了长子,草原上也没有嫡庶之分,只要不是女奴生的,地位都不低。 楚骧没说出襄阳怀孕的事情,他知道襄阳怀的不是呼衍丘的孩子,更知道呼衍丘如今的身体,不会孕子。 到这时候,倒是想起长子了。 楚骧好奇,“暖漪应该告诉你她有破解之法的。” 就楚骧对暖漪的了解,暖漪从来都是秉持着病患无界,只要是求着暖漪的病人,暖漪都会尽心治疗。当初呼衍丘掳了暖漪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楚骧没有追问过,一来是暖漪被救回来后就一直身体不适,保胎,日子过的艰难,楚骧没机会问。二来,楚骧太了解暖漪,所以对她所面对的一切会表现出什么,都了若指掌。 以暖漪的性子,必然是会对呼衍丘说出自己有破解之法。 呼衍丘笑笑,“假死药?” 楚骧点头。 呼衍丘说:“你会信?” 这个楚骧并没有亲眼看到暖漪吃假死药,而且当初暖漪服药后,也不是很顺利就解了毒,若不是他及时赶回去,用了特殊手段,现在暖漪说不住早已经不在了。 所以,楚骧摇摇头,若他在呼衍丘的位置,他也绝不会信。假死药这种东西,听听罢了,真要让他吃,不可能。 与其相信这种云里雾里堪比神话的东西,不如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切实些。 呼衍丘叹口气,有些话他觉得自己不说,就没机会说了,他说:“咱们是同一种人,都太自负,以为天下没什么能伤害到自己,也觉得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却忘了,这世上意外随时会发生。” 铺垫了这么多,他才说:“我知你必然是要永绝后患的,到时候留荸儿木一条命,哪怕改了姓氏给别人做儿子去,只要留个活口就行。” 原来是在给儿子求情。 楚骧瑟瑟一笑,“未必有机会。” 现在朝中危机四伏,内外交困,楚骧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能登上大位,是否能一展宏图。 谁知呼衍丘狂放大笑起来,“那我儿的机会就来了!这中原没了你,便是拔了牙的虎。”话锋一转,呼衍丘说:“若我族人攻入京城,你那儿子,可不会有人留活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骧胸中郁气,站起身来,目光里早没了刚才的犹豫,变得坚毅无比。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旁人可不会因为他的失败放过他的麒麟儿,他身后,还有儿子,还有身体未恢复的暖漪,更有需要拿药吊着命的小女儿。 转身往外走,楚骧没有了刚才的迷茫,他在心里计划着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既然楚驷不会善罢甘休,而他又不可能让开棺验尸,那不如就硬碰硬一场。 走回先皇梓棺所在的宫殿,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面对即将升起来的太阳,楚骧叫来暗卫,“去蓉城传话,让霍将军带兵进京平乱!!” 暗卫抱拳弓腰,转身消失在天幕中。 楚骧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第一次有了俯瞰整座宫殿的心境。 第230章 想看她的笑容,尔等也配! 第291章 想看她的笑容,尔等也配! 与暖漪吃惊的情绪不同,楚骧多日没有回来过,此刻身处在暖意融融弥漫着奶香味的房间里,他伸了个懒腰,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了,搂着暖漪,侧身躺下。 今天叫楚骧回来,暖漪特意让袁夫人带着麒麟儿和康安去另一间屋里,这会儿房间里面就他们夫妻二人倒也不怕让旁人看到楚骧这幅耍懒的样子。暖漪身子被楚骧拉扯着倒下,她有些无语,但看楚骧眼底青影一片,又心疼他。这些年楚骧很少有叫苦叫累的时候,如今天这般示弱更是从未有过。 “很累吗?”暖漪问了句废话,又说:“外面的事情很棘手?” 楚骧微微闭着眼睛,摇头。 他强硬的拒绝了楚驷要求开棺验尸的要求,笑话,先皇的灵柩,是能说打开就打开的吗?楚驷显然没想到楚骧会果然拒绝,猝不及防之下,又开始发动群臣上书,说先皇死因可疑,甚至江南那边也已经有传闻出来,说先皇死因不明。 这样的舆论压力,若是从前楚骧一定会诚惶诚恐,但自他下定决心之后,这件事就变得很简单,朝廷下旨,凡是国丧期间妖言惑众者,杀!江南连杀两个散布谣言的学者,查抄了家财,别说,还都是巨富。然后楚骧下旨,这些财富乃民脂民膏,全数归还民众,给当地修桥补路修学堂,若是有粮食,就开仓放粮,家家户户都能得到好处。几天之内,江南的风向就转了,现在老百姓比朝廷的人积极,成天就盯着那些有权有势有钱财的人家,就等着这些人胡说八道之后朝廷抄家。 人人有钱分,谁能不心动,充分调动了民众的积极性,闹的现在江南风声鹤唳,一般的有钱人家都再三叮嘱家族中人,一定要谨言慎行。 至于京城中人,见楚骧打定了主意甚至不怕见血,也渐渐不怎么出声了。楚骧凶命在外,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之前敢跟着楚驷要挟,不过是看准了楚骧想要名正言顺的登基,爱护名声才会被他们拿捏住,若是楚骧不在乎呢?就真刀真枪的拼实力,别说京郊大营完全听命于楚骧,便是一纸调令,就能调出十万兵速速增援北疆,且从剑南出来的兵卒各个能征善战,队伍训练有素。 就这样的实力,这朝中也没几个不长眼的敢再来触楚骧的逆鳞。 这些日子虽然忙碌,但楚骧觉得很畅快,他从来就不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养精蓄锐这么多年,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刻。 只不过今日进了暖漪这温柔乡,才觉得疲惫。 暖漪看他实在是累了,也就不多问,陪着他一起睡个午觉。 楚骧从来睡觉轻,这几日在勤政殿,几乎没有怎么睡过,闭目养神都难,实在是心里有太多的事情想做。眼下正值春耕,历年来春耕都是大事情,今年赶上先帝驾崩,春耕没办法大肆去庆祝,但该做的事情却一件都不能少。不仅是春耕,今年的科举也要跟上。楚驷闹这一出,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至少让楚骧看清楚了这朝中几乎有一半的人不服他,心思活动。这些人楚骧是不愿意在用的,但一时间又不能将这些人都罢免赶回家中。只能隐忍,但他不打算永远忍,那么就要着手于选拨新的人才上来。前两年因为先帝身体不适,殿试都没有进行,今年楚骧想要重开殿试,他要亲自见一见各地的举子。 军中要改革的地方也很多,霍祈带兵击败匈奴兵是理所应当是事情。不说呼衍丘还在京城,群龙无首,不足为据。就说仅仅两年的事情,匈奴远没有恢复元气,这个时候本该继续休养生息,却因为呼衍丘被困京城,乱了方寸,进攻卫城想要换呼衍丘的自由,这就失了先机。 打败匈奴后,楚骧不打算继续留一口血让匈奴人继续苟延残喘,异族亡中原之心不死,只能彻底剿灭才能永保太平。 这之后,数十万的部队要怎么安置,边防线上,既不能空置,也不能养着这么多兵什么事情都不做。只等着朝廷喂银子过去,时间长了,容易滋生腐败,更会养大将领的心。 细究起来,其实经过两代帝王,中原富庶,边疆稳定,算是留给了楚骧一个太平盛世,但他却觉得百废待兴,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地方还要完善。 朝廷中世家豪门,经过上两代帝王不懈地消弱,如今已经势微,但留下的却是最顽固的。这一次跟在楚驷后面跟楚骧叫板的,几乎都是世家,一口一个楚骧名不正言不顺,登基他们不同意。笑话!什么时候皇位归谁,轮得到他们开口了?臣子做久了,就以为可以做皇帝的主了。 也可能是这些人早预料到楚骧的性情实在是不好对付,所以才会转头去扶持楚驷。 倒真是没想到楚驷这几年能笼络这么多人的心,尤其是江南的富贾,居然也都私下给楚驷送钱,太令楚骧意外。要不是先皇一直对军队看的死紧,若不是楚骧当年在镇北侯府长大,怕是也摸不到军队的边。楚驷有钱有人,唯独摸不到军队的门,倒也想通过钱招募一些,只不过楚骧进京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肃清京郊大营里的异己。在楚骧这种绝对的强势面前,钱财不算什么。 楚骧好久没有这样完全陷入黑甜梦,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都已经点上了灯。暖漪坐在他身边,在喂小女儿。 见他醒了,暖漪有些懊恼:“是不是吵醒你了?天黑了,她就闹着要我,我让忍冬轻一点,没想到还是被你听到。” 楚骧半坐起来,“不怪你,我也该醒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睡了这么长时间。 小女儿已经睡着了,小嘴巴倒还是动,看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暖漪生完小女儿身体虚弱,根本没有奶水,都是喂的牛、羊乳,孩子倒也接受。 大概是听到楚骧的声音,康安一只眼睛睁开了一下,看了楚骧一眼,又闭上睡了。 暖漪就笑,“是不是很像你?” 麒麟儿长相跟了暖漪,大眼睛明媚,笑起来像个小月牙似的。这女儿倒是跟了楚骧,细长眉眼,而且不爱笑。 楚骧看着娇妻爱女,只觉得外面朝廷上的争斗像是离他很远似得。暖漪这里就像他的桃花源,只要靠近暖漪,一切的杀戮与争斗都会变得不复存在。他是妻子最敬重的夫,是儿女们心中最高大的父亲。 楚骧眉眼温柔,“像我有什么不好?” 他的女儿,像他不是很应该。 暖漪就说:“长相随你倒好,性子千万不可随了你。”这话说的像是多嫌弃似得,楚骧不依,揪着暖漪的衣袖,手从袖口探进去摸在她细嫩的手臂上,“你很嫌弃?” 暖漪感觉到了危险,楚骧如今越来越强势霸道,一句话不好都听不得。 她知道他的性情,颇有些委屈地说:“小姑娘欢欢喜喜才可爱,成天冷着脸,旁人该不喜欢了。” 像麒麟儿一样,见人先是三分笑,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对此,楚骧更不屑,“我的嫡公主,想看她的笑容,尔等也配!我看谁敢不喜欢我女儿!” “你是不是该自称‘朕’了?”他俩之间从来都是你啊我的,倒是没用过尊称,但如今身份不同了,也该改口了。 楚骧在这方面很守旧,“等登基大典之后,才改。” 第231章 我要见暖漪! 第292章 我要见暖漪! 楚骧原本想在暖漪这里过夜,好容易有个能休息的机会,他骨头也软了,勤政殿那张硬邦邦的榻,哪里比得上暖漪这里的床舒服。可是天不遂人愿,吃晚膳的时候全安一脸着急地过来找楚骧,显然是有急事。 今晚桌上上了一道冬瓜盅,切一半冬瓜掏空,然后里面放上煨了一整天的鸡汤,用新鲜的鱼将鱼肉剔下来做成鱼丸,加入火腿丝,还要应季的一些蔬菜,汤头清甜,吃鱼又不怕有刺,麒麟儿很喜欢这道菜。意外的,楚骧也很喜欢,说吃到嘴里清清朗朗,不会觉得有负担。父子俩头挨头吃的开心,暖漪都要担心不够吃了。没想到全安来了。 麒麟儿还有些不开心,毕竟父王依旧很久没有跟他还有母妃一起吃饭了,他们一家四口也很久没有这般轻松过。 暖漪摸摸麒麟儿的脑袋,“你父王还有重要的事情,已经陪你吃了这么多,小肚皮都鼓鼓的了,不能任性。” 楚骧手也摸到儿子头上,跟暖漪的手交错在一起,倒是很容易就哄住了麒麟儿,麒麟儿抬起头,小肚皮果然鼓鼓的,看的楚骧都忍不住笑,“你这小子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些?” 说完又跟暖漪交代:“等会给吃些山楂丸,积了食就不好了。” 暖漪点头,没说麒麟儿今日是看到楚骧太高兴了,所以才会跟楚骧比着吃,这可不就吃多了吗。 看全安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暖漪拍拍楚骧,让他赶紧走,“瞧他急的,赶紧去。” 楚骧撇了全安一眼,目光有些锐利。 要说全安如今也不是普通人了,楚骧的贴身知事,在外面甚至比朝廷的三品官还要来的风光,平时做事情看起来也算稳妥,就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 照着楚骧的意思,外面就算洪水滔天,在暖漪这里都是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神色来的。他的妻儿,只需安享太平就可。 全安吓地发抖,却又不敢在暖漪面前请罪,于是马上挂上了笑脸,“主子快笑笑,您这跟着着急,太子转身就能扒了奴的皮。” 暖漪也知道楚骧如今的脾性,下人们惹了他发脾气,连请罪都是不敢的,深怕被怪罪。全安能多说这么一句,已经是仗着多年来的交情了。暖漪自然要配合,楚骧身边亲近的人不多,全安算一个,而且全安也算是为数不多当年镇北侯府里出来的人,无论于公于私,暖漪都要帮帮忙的。 “你个猴儿,你让笑,本宫就得笑?”说完倒是真像是被逗笑一般,笑了笑。 全安立刻就松了口气。 楚骧捏捏暖漪笑起来的脸颊,全安跟暖漪两人之间的心思,他如何能看不透?叹口气:“你就做菩萨。” 暖漪被他捏住脸,说话声音有些变调,“我做菩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赦免你。” 楚骧心中一震。 这些年他四处征战,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外面也有传闻说他是‘玉面修罗’,他自己有时候也会恍惚,觉得自己怕不是那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否则怎会如此冷心冷情。但暖漪不同,她从来心善,在蓉城那两年,在王府义诊,救过的人也是不计其数了。相比而言,她像是圣洁的菩萨,而他与之相对,作恶多端。没想到暖漪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心口一紧一松,楚骧笑笑,“好,有你,我倒不用怕什么。” 全安就差给暖漪跪下磕头了,要全安说,这曾经的大小姐可真是个牛人。从前的霍家大小姐不爱露面,是个极其低调的女子,外面的人不知道深浅,但侯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大小姐是个厉害人。到如今,外面都当太子妃是透明人,可有可无,全部都目光都凝聚在楚骧这个太子身上。可谁又知,楚骧这头嗜血的兽,也只有在太子妃面前才会露出温情的一面。 想想楚骧在外的模样,全安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现在皇城内外,谁不怕楚骧啊,提起名字都要发抖。 从暖漪的房里出来,楚骧原本身上那一团暖融融的气息就不见了,恢复了一贯的冷硬。一个眼风扫过来,全安都不用他开口问,就弓着腰禀报:“是四皇子突然求见,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太子殿下。” 楚驷? 楚骧吐出一口气,楚驷来找他,倒真算得上大事。 自从先皇驾崩,楚驷就一直在给楚骧找麻烦,对抗之意毫不掩饰。从前以为楚骐会是竞争对手,没想到楚骐到如今一直闭门不出,宣称为先帝守孝,反倒是一直不怎么起眼儿的楚驷,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个弟弟该怎么处置,也是楚骧一直在考虑的事情。 进了勤政殿,楚骧还没开口,楚驷就跪倒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 “二哥!二哥!你原谅我!都是萧连旭让我干了这么多错事!!二哥您是知道我的,我从来胆子小,这不是被人蒙蔽了吗!” 楚骧冷冷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楚驷,要说楚驷胆子小,楚骧是绝对不承认的,能公然挑衅楚骧,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过要说他背后有人出谋划策,倒也说得通,毕竟在先帝对儿子们一贯的恩威并用手段下,楚驷倒真不可能联合到那么多大臣以及江南的商贾,甚至连北疆匈奴人,都听他指挥。 不过萧连旭 许久没有听到此人的名字,楚骧还有些恍惚,这个人当初楚骧没看在眼里,现在倒是真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了。 两年多以前萧连旭敢用兵造反,那时候觉得萧连旭不自量力,如今楚骧知道当年先帝中毒至深,要不是碰上袁夫人这么个奇人在宫里,怕是当年的逼宫就成功了。 当年的事情可以说因为意外没成功,从两年前还能撑到如今,这萧连旭就真的不容小窥了。 要知道先帝中毒这两年必然会疯狂报复,萧家的人都死绝了,就连萧皇后都被废了之后才宣布死讯,可见先帝对萧家人的恨。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活两年到如今给楚骧找麻烦,不说其他,就这生命力,一般人就做不到。 楚骧任由楚驷抱着他的腿哭,等他哭的差不多了,才冷冷问一句,“萧连旭人呢?” 楚驷早有准备,“被我绑了,这等要害我的歹人,必然不能放任他四处流窜。” “走,去看看。”楚骧倒是想要见见这萧连旭。 萧连旭被楚驷绑了,困在楚驷的王府里,楚驷也出宫开府了。只不过皇帝没给他封号,皇帝亲子享受亲王待遇,但相比于楚骐的府邸,楚驷这里明显寒酸的多,王府前的路都很窄。 楚骧骑马经过,掀起灰尘一片。 下马后,楚驷还有些不好意思,“二哥,我这地方上不得台面。” 楚骧面无表情,只示意他带路。 楚驷没再多废话,带着楚骧进去。 萧连旭就在楚驷的书房里,被人守着,身上绑着绳子。楚骧见到萧连旭,见他身上并无伤痕,表情也不见惊慌,就知道这两年萧连旭怕是就在楚驷这府上度过的,且过的很不错。 怕是先帝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要杀的乱臣贼子,竟然藏身在他亲儿子的府上,被当作上宾礼遇。 见到楚骧,萧连旭先是对楚驷投去鄙视的目光,“废物。” 楚驷被骂了,也不恼,他这两年对萧连旭可谓是仁至义尽,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萧连旭说了一大堆他手里还有多少底牌,能帮助楚驷登上皇位,楚驷也信了,这才有了给楚骧找茬的勇气。 但楚驷从小就寄人篱下,审时度势是他最基本的技能,明知道硬碰硬下去会被楚骧连根拔起,还不如现在及时转向,用萧连旭当投名状,这才能保自己一家性命。 楚骧像看死人一样看萧连旭,根本都不打算搭理他,萧连旭咬牙,吼了一声:“我要见暖漪!” 第232章 垂死挣扎 第293章 垂死挣扎 这一嗓子叫出来,楚骧是真笑了,只不过这笑显得阴森,没了刚才的冷眼旁观。不用楚骧做什么,楚驷先急了,“你他妈要死自己去死,别拖累我们,我那太子妃嫂嫂的名讳是你能叫的?不怕被割了舌头!” 萧连旭懒得看楚驷,没用的东西,整整筹划了两年,这到了最紧要的时候,竟然自己先怂了,哪怕撞死在宫门前指控楚骧谋害先帝呢,也比现在这般做小幅低让人看得起。当然楚驷不知道萧连旭的心理活动,要是知道必定大骂他一番,你萧连旭自己都舍不得死,凭什么让我去死。再说了,楚驷这府邸,虽然跟楚骧、楚骐的王府没法比,可这也是他一点点挣来的,他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皇子,能一路谨小慎微走到今天,挣来这些家业,如今也是有妻有子的人,哪里舍得去死啊。 楚骧瞅了萧连旭一眼,刚才他一直没说话就是在想怎么处置萧连旭。要说跟萧连旭的恩怨,那可真是桩桩件件数不完,暖漪的手上现在都还有道疤呢,每每看到,楚骧都会心里疼一下。暖漪被他养的,一身雪肤最是白嫩细润的,就算生了两个孩子,也没有留下半点疤痕,唯独萧连旭当初那一箭,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疤痕。更不要说萧连旭两年前造反,如今有窜到这楚驷来给他找麻烦,虽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楚驷的找茬不过过眼云烟,但总归是对楚骧的名声不大好的。若是可能,楚骧当然想要做个名声好的继承者。 仅仅只是处死了萧连旭,太便宜他。 而且到现在,萧连旭还敢攀扯暖漪,楚骧不恨他都由不得自己,脑海灵光一闪,楚骧说:“呼衍丘应该很想见到你。” 呼衍丘被蛊毒折磨的已经没了人形,想必非常想要见到当初哄骗他服下蛊毒的萧连旭。 萧连旭听到呼衍丘的名字,也是一抖。 他知道自己落在楚骧手里不会有好下场,提起暖漪也是因为当年暖漪中了蛊毒,虽说后来他多方打听说暖漪已经解毒,尤其是暖漪进京后再一次孕子,前些日子还顺利产下一女,这都从侧面反映出暖漪现在的身体应该是无碍了。但萧连旭不相信,蛊毒那东西可是他的杀手锏,这些年来,根本没人自行解毒成功过。他叫出暖漪的名字,也是想着楚骧能顾念着暖漪身上的蛊毒,能让他不受罪。 哪知道楚骧张嘴就提呼衍丘。 呼衍丘萧连旭脑袋转的极快,“你不如将呼衍丘押上北疆前线,做人质岂不好?” 现在匈奴人再一次进犯卫城,呼衍丘作为大汗,被押上前线能挫败匈奴人的气焰,对战事添些助力。 只是对此,楚骧不屑一顾,“需要吗?” 当年霍祈在匈奴人手里吃了大亏,若是先帝在,霍祈怕是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但眼下,楚骧掌了大权,派霍祈重上前线,是给了霍祈重生的机会。霍祈这一次去不仅仅要洗刷到他自己曾经的罪责,也要考虑暖漪。楚骧已经是无冕之王,与皇位之间就差个登基大典。那么理所应当的,暖漪就是皇后,霍祈就算为了妹妹能多一份底气,都会拼死一战,更何况,还有麒麟儿。 未来楚骧不知还会有多少孩子,霍祈绝不会让麒麟儿背负上舅舅的污名。所以让霍祈去迎战,楚骧自信满满。不仅仅是对过去两年自己训练出来的兵卒的信任,更是对霍祈的信任。 萧连旭到这时候还想着押呼衍丘上前线去谈判,实在是眼界太浅了。楚骧出手,从来就没有想过息事宁人。 很显然,楚骧的态度表明后,萧连旭就知道自己怕是没救了。 楚驷对楚骧更是敬畏起来,外人说楚骧冷酷,楚驷却一直觉得楚骧不会杀他。为什么?大概就是曾经一起去过江南,朝夕相处过,楚驷深以为楚骧骨子里是个很重情重义的人,对兄弟其实是不错的。至少比楚骐好。 楚驷跟在楚骐身后太多年了,哪怕明知道楚骐烂泥扶不上墙,也还是惯性地为楚骐马首是瞻。但多年的顺从,并没有得到楚骐的半点顾念,这一次楚驷挑头质疑楚骧,楚骐虽然内心雀跃,可表面上还是一副‘楚驷啊,哥哥帮不了你’的熊样。 撇清关系,倒是拿手好戏。 楚驷这书房里就放这个火盆,用的碳也不怎么样,楚骧站了一会就觉得鼻子不舒服,拿出帕子来捂住鼻子。转身就打算出去,心里想着可真是金贵日子过惯了,现在闻到这劣等碳的气味,都会不舒服。 楚驷看出楚骧不喜欢书房里的气味,紧跟着解释,“平时都是不烧碳的,父皇在世的时候说过贵族子弟更该下苦工读书,温软的环境里只会昏昏欲睡。” 搬出先帝,楚骧看了眼楚驷,也有些心软。 先帝虽然对儿子手段残酷,但教育上还是用了心的。尤其是楚驷这些年,确实受了不少罪。 “甘心了?”楚骧问他。 楚驷原本满脸堆笑,目光也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没想到楚骧冷不丁对他说这么一句,微愣片刻后,脸上的表情都垮了。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舌头都是麻的,“什么都瞒不过二哥。” 他原本就胖,此刻露出这样的神色,倒真有几分悲凉感。他这次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跟楚骧对着干,无非是因为‘不甘心’,凭什么他出生就比其他兄弟低一头,不说楚骐这个皇后之子,便是老大楚骏那么个残废,都能欺辱他。忍了这么多年,楚驷就想放手一搏一把,哪怕失败了,也能让其他人看看,他不比任何差。在楚骏闭门不出,楚骐偃旗息鼓之时,只有他敢出头跟楚骧一较高下。楚驷也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没想到这十数年的隐忍,两年来每个日日夜夜的钻营,到了楚骧这里,仅仅三个字就问穿了他。 脸上还是笑着的,但眼泪不知不觉往小掉,楚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从小就不爱哭,只因他知道哭了不会有人心疼,还会招来嘲笑与冷眼。他爱吃,好似只有吃到自己肚子里才是属于自己的。太多心酸苦痛的回忆涌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因为楚骧口中的三个字,心理防线崩塌。 这么久了,最知道他的人,竟然是他一直在挑事给对方找麻烦的楚骧。 楚驷两只胖手捂住脸,哭得像个孩子。 楚骧拍拍楚驷的肩膀,“甘心了就来帮忙管管户部。” 这也是楚骧考虑了很久的决定,他不可能跟所有兄弟都交恶,名声这个东西,楚骧还是想要的。楚骏不会屈尊来为他所用,楚骐自身能力不足,根本不堪大用。楚驷这两年跟江南商贾交好,在管钱方面更是有几分奇才在的。交给不相干的人去管,不如交给楚驷。 再者,楚驷生母早逝,他背后牵扯的利益圈层几乎没有。即便这段时间,楚驷被萧连旭指挥着给楚骧找了不少不痛快,楚骧也依然打算用他。 楚驷没想到楚骧还打算用他,更是感恩戴德,扑通就给楚骧跪下了,“臣弟一定为哥哥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兄弟俩冰释前嫌,正打算一同回宫。 房间里的萧连旭突然撕心裂肺喊出了惊天秘闻,“我手里有前朝的藏宝图!是当年豫王留下的!!!!” 第233章 一切都听爷的! 第294章 一切都听爷的! 楚驷掉出来的眼泪都吓得缩了回去,这是他能听的秘密吗?恨不能当场晕过去! 再看楚骧,他静默了一阵,然后做了个手势,很快楚驷这书房就被里里外外包围起来,书房里的呼衍丘被控制了不算,书房周围所有伺候的人都被绑起来了。楚驷脑子转的快极了,当场表态,“这些人身份不明,弟弟愚钝,都交给二哥处置。” 能守在楚驷书房周围的人,定然是楚驷的心腹,但听到这样的皇室辛秘,谁也别想活,楚驷到这时候已经保不住身边的人,只能拿这些人的命来做投名状,在楚骧面前表自己的忠心。 楚骧睨了楚驷一眼,对这个弟弟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多余的话都不同说明,仅是一个眼神,楚驷就吓的魂不附体,“二哥,我又怪病,耳朵时常不怎么好使。”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楚骧也知道这消息想要完全封锁是不可能的,不说楚驷这里的人,萧连旭在外,怕是也不能做到完全不经过旁人手。不过楚驷这般说,楚骧还是会觉得安心。 很快楚骧就带着呼衍丘以及楚驷书房周围所有的人都走了。 楚驷擦擦脑门上的汗,有些虚脱,路都走不动。站了不知多久,还是楚驷的妻子白氏找了来,上前扶住他,“爷?” 见到妻子,楚驷才算是清醒过来,转身就抱住妻子。 白氏担心他,“怎么了?太子殿下怪罪你了?”要真怪罪也不怪太子,毕竟这段时间楚驷确实做了不少糊涂事,白氏胆小,她一直是不支持楚驷给楚骧添堵的,要白氏说,府上不缺钱,管他谁坐上大位,他们只管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不会杀上门来。但楚驷当时被萧连旭给蛊惑了,哪里能听得进去白氏的话。不过白氏虽然胆子小,对楚驷却是真心爱重的,丈夫既然有雄心,那她就跟着,成了事最好,不成事,不过是一条命罢了,白氏原本只是商户之女,父亲花钱捐了个官,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楚驷看重。家里人知道白氏赐婚给四皇子,恨不能烧香拜佛,大贺三天。 在名门贵族看来,楚驷是不受宠的皇子,还有些看不上他。但对于白氏来说,却是几辈子都高攀不上的贵人。 仅仅是嫁妆,白氏的父亲就差将家里搬空了。 白氏原本都做好了嫁过来当摆设的准备,没想到楚驷这人是个顾家的,除了她整个正妻,身边连个侍候的丫鬟都没有。这府里清净,白氏进门一年就孕子,生了嫡长子。这可把白氏的父亲乐歪了,他的外孙是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 这一年多,楚驷不管在外面受了气还是得了势,对白氏都是始终如一的。这也让白氏铁了心跟他,想着楚骧那人的行事作风,白氏一咬牙,“怪罪便怪罪,大不了是个死,妾身陪着爷,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这话才算是把楚驷的理智拉回来,搂住怀里的女人,楚驷叹口气,“他没怪罪我,还让我去户部管事。” 白氏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果然那太子殿下不是一般人,小时候白氏听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太子殿下大概比宰相还要胸怀大度。 真心实意的笑起来,白氏原本就不想死,她儿子还小呢,这时候就要带着孩子一起死,谁又能甘心。 “如此最好,往后爷可不能再被人哄骗,好好为太子办事才是正事。”白氏虽然没见过楚骧,但现在满心满意觉得楚骧这个太子殿下是个大好人。 楚驷的笑容却不达眼底,他不像白氏这般乐观。要知道萧连旭喊出来的那句话,无疑是惊天的大秘密,自古钱财动人心,更何况是前朝留下来的宝库。若是萧连旭早些告诉他手里捏着藏宝图,楚驷说不准都不会这么早在楚骧面前认怂,说不准还想着鱼死网破斗上一番呢。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认怂,那就要一次认到底,尤其是刚才萧连旭说的那话,听到的所有人里,留下的活口只有楚驷一个,若是楚驷敢轻举妄动,他毫不怀疑他那好二哥会让他看不到明日的太阳。刚才楚骧跟他一起来府上,看起来身边不过带了一队人,轻装简行,但就在萧连旭喊出那句惊天之语后,四处鱼贯而入的暗卫,着实是惊到了楚驷。 这些人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看起来各个都是高手。 楚骧这样的人,强大到楚驷觉得近乎于妖。 拍拍白氏的后背,楚驷编理由哄她,“最近怕是还会有些不太平,你跟岳父说说,还是要低调行事,我这里,让岳父不要担心,太子殿下已经允了我去户部,总不会亏了你们母子。” 白氏笑地甜蜜,她嫁过来后,楚驷对她父亲一口一个岳父叫着,再尊敬没有了。相比于楚驷,楚骏、楚骐,白氏也是接触过的,那两个别看同是皇子,白氏还真是看不上眼。尤其是楚骏楚骐后宅里的女人还都瞧不起白氏这个商户女出身的正妻。 互相瞧不上。 谁过的苦谁知道,白氏知足的很,不仅她知足,白家一家子都知足。白氏的父亲,原本在江南富甲一方,富而不贵,花了钱捐了个官,没想到阴差阳错跟四皇子楚驷相识,一番交际下来,居然能将女儿嫁到京城来做王妃,白家现在在江南,跟寻常的富商也有了质的差别。 这次领着江南的商贾上书帮着楚驷说话,少不了白家的功劳。 白氏还害怕这事情牵扯进白家,拖累了自己父亲呢。白家上下几百口子人,真要是被太子殿下怪罪,可不得了。 现在有了楚驷这句话,白氏的心放下了,她笑着叫楚驷回正屋吃饭,“兴儿这几日没见爹爹,每日都在找您呢。” 楚驷看妻子没有多问也松口气,领着白氏回正房去看儿子。这白氏是楚驷自己选的正妻,当时先帝没心思管他,他提了,就允了。还给他赐了婚,虽然隆重程度比不得当年楚骐大婚,但总归该有的礼数都没少,也不算轻视他。 白氏是江南女子,性子娇弱,持家却是一把好手,而且白家家财万贯,仅仅是嫁妆都够楚驷这一家子吃了。 有这样一个温婉的妻子,楚驷觉得很幸福,这么多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家里有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妻子,还有儿子。 唯一对不住妻子的地方就是白氏到底出身不够,在京城没什么朋友,被其他贵夫人排挤。 楚驷边走边说:“往后太平了,你倒是可以进宫去跟太子妃亲近亲近,太子妃是个不错的人。” 对霍氏,楚驷知道的不多,也没怎么接触过,但他就是知道,霍氏不会看不起白氏,更不会给她难堪。 白氏眼睛眨眨,她跟楚驷的角度不同,嫁进京城这么久,她还没见过霍氏太子妃呢,只听说过很多关于她的传闻。听说她跟太子殿下感情甚笃,这么多年来,太子独宠她一人,仅有的两个孩子都是太子妃生的。 最近更是传的厉害带兵去御敌的霍将军是霍氏太子妃的亲哥。 自己得宠,娘家又强势,这样的太子妃,白氏也觉得自己去巴结巴结没什么大问题。于是顺从地点头,“一切都听爷的!” 楚驷最喜欢白氏这幅‘以他为天’的模样,虽然在哥哥们面前,他楚驷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家里,他是这里的天,是妻儿的倚仗。 这种感觉真好。 第234章 好久不见。 第295章 好久不见。 楚骧带着被重刑押解的萧连旭回宫,原本想要让呼衍丘去跟萧连旭单独相处,现在看来也是不成了。不管萧连旭口中的藏宝图是真是假,保险起见也不能让呼衍丘再接触到萧连旭。 只能单独审,此事关系重大。楚骧直接将萧连旭带入大殿,周遭全数换了暗卫把守,就连平时伺候的宫人、丫鬟都全部被遣下去,这宫里的太监丫鬟最是牵扯众多,单公公如今身退,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但这些年从宫人、丫鬟嘴里没少套出消息,楚骧深知这里面的水很深,所以他对宫人丫鬟都不是很信任,从来都只是信任自己培养起来的暗卫。 萧连旭早已经预料到他说出惊天秘密后会有什么样的待遇,一直被堵着嘴,他也不急,等着楚骧布置好周遭的一切才来审他。 能自由说话了,萧连旭冷冷一笑,依旧坚持道:“我要见暖漪。” “做梦。”楚骧斥责。 旁的什么要求也许还有商量的余地,唯独这见暖漪,实在是痴心妄想。 萧连旭并不屈服,“我想解毒。” 楚骧真觉得眼前的人很奇怪,“你自己下的毒,自己没解药?” 为此,萧连旭咬牙,颇有几分不甘愿,“有!我服用了,无效。” 谁能想到,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是这个结果。 萧连旭到了如今这地步,也是无路可退了。他轻声说:“这毒原本是早些年我父亲寻来想要供豫王成大事用的,怎奈豫王嫌弃这药物只能控制情感,皇家之人,对外经常说自家出情种,可芯子里谁不知皇家都是权利的怪物,女人算什么?为了权势,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可以舍弃,这种药无用。” 当初‘三王之乱’,萧连旭的父亲可是豫王的左右手,是楚骧的亲爹瑞王最强劲的对手。 这药被主子弃用,就一直保存在安国公府里。萧连旭的母亲当宝贝儿似的供了很多年,只因当初为了弄到这药,萧连旭的父亲可没少费功夫,甚至还给府里纳回来一个苗族少女,后来那女子难产,死在安国公府后院,一儿半女也没留下。这才掩盖了曾经安国公府与苗女有牵扯的过往。 楚骧听了全程,问:“情蛊难道不是只有两只,你该是服药的第三人?” 早年暖漪跟楚骧说过这情蛊,这玩意儿能让服药的两人诚心相爱,难道不是应该只有两只,三个人中毒算怎么回事。 萧连旭沉默片刻,才说:“原本是一双,我服用的这只,是当年我父亲未服的。” 很多年前,萧连旭的父亲纳了苗女进府,当时苗女对他父亲爱的深,贡献出一对蛊虫出来给萧连旭的父亲用。还有一对,这苗女服用了一只,让萧连旭的父亲也服用一只,以求天长地久。萧连旭的父亲的那只留了下来。 萧连旭说:“我母亲说我父亲是服用了解药,将这东西从体内驱赶了出来。我也知解药配方,拿着那蛊虫所在的竹筒靠近暖漪,她也会有身体反应。如此,我才服用了父亲留下的那只。” 这话说的颠三倒四,但楚骧听懂了。 只不过楚骧在怀疑当年萧连旭的父亲到底是服用了蛊毒用解药驱赶出来了,还是根本就没吃!以萧连旭父亲的奸诈,能利用苗女的感情来做自己邀功的工具,又怎会为了苗女,服下这情蛊。 萧连旭怕楚骧还不允,又说:“那藏宝图并不是只有我一人知道,早年跟在豫王身边的人多少也有耳闻,若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尽心尽力为我安国公府办事。若你拖拖拉拉,说不准会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这话确实说到楚骧心里去了,他一直想不通,从前的安国公府能一呼百应,还可以解释为当年的老安国公积聚下的人脉,可如今安国公府早已经连根拔起,曾经的萧皇后也被废,连棺材到底在哪里都无人得知,被先帝秘密处置了。仅剩的与萧家有关的人也只剩下楚骐。楚骐自己烂泥扶不上墙,楚骧对他也是严密监视,绝不可能让楚骐继续为萧家站台。那么为什么萧连旭这么个早该死了的人还能鼓动起来这么多人帮着他,跟在楚驷后面摇旗呐喊。 如果背后有宝藏,那就完全解释的通了。 这钱可不能小看,自古钱财动人心,若是足以动摇国本的财富,那就不仅仅是贪财这一点小心思了。 楚骧思考再三,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将暖漪请来,一来这萧连旭咬紧牙非要见暖漪不可。再来,暖漪可说是楚骧为数不多全心信任的人,能有人来帮忙分析一番,也好过楚骧一个人拿不定主意。 楚骧让全安亲自去请暖漪,什么话都不要多说,只让暖漪来就行。 自从上次暖漪被呼衍丘强掳,那之后暖漪就一直被楚骧藏在东宫的暖房里,就算是先皇驾崩,楚骧都没让暖漪出来。这一次全安亲自去请,还不说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暖漪少不得胡思乱想,还能有什么事情比先皇驾崩还要严重。 暖漪让忍冬将她的医箱拿来,最近忙着孩子,倒是很久没有搓药丸子了,好在以前做的多。索性都还有余货,就都各样都拿上些。 忍冬心里怕,双手都在抖。能让全安大晚上来请人,而且暖漪什么话都没问,直接就要拿医箱过去,说明是太子殿下出了事。现在外面的局势,暖漪不知道,忍冬等人可是知道的太清楚了,这时候楚骧若是倒下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在东宫众人惊恐的眼神中,暖漪跟着全安到了楚骧现在所在的勤政殿。 进殿见楚骧全须全尾,甚至还起身到门口来接暖漪,暖漪一愣,“你没事啊?” 楚骧好笑,“你盼着我出事?” 暖漪瞪他一眼,“你知道刚才忍冬收拾东西的时候手都在抖,我好怕她打翻了我的药瓶。” 楚骧听了却反问,“怎么你一点都不担心我?” 老毛病又犯了。 暖漪挺了下背,“你身上有我放着的救命药,出不了大事。”对自己的药,暖漪还是很有自信的。 楚骧被她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逗地手痒,抬手揪她的脸蛋,“就算有药,你也该多担心担心我。” “知道了。”暖漪服了此人的占有欲,好声好气地说:“我这就差把老底都给你搬来了,还不担心你呀,这些东西,我给我哥都没舍得给呢。” 知道霍祈要赴战场,暖漪自然送去了不少药,箱子里这些,她当初都没舍得送出去。 楚骧听了这话才觉得舒服了,终于,霍祈排在他后面了。 暖漪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怎么想的,也不想跟眼前的幼稚鬼计较,“到底怎么了?全安来什么都不肯说,神神秘秘的。” 楚骧下巴往角落里努了下,暖漪目光跟着看过去,“嗯?萧连旭?” 这个人,暖漪自然是认识的,太认识了。 萧连旭跟暖漪才发现他不同,从刚才暖漪进门,他就一直看着暖漪。因为先帝驾崩,暖漪穿了一身白衣。虽然是丧服,却半点掩盖不住暖漪自身的气质,她像是白牡丹似得,雍容灵动。 这些年萧连旭身边的女人多了,就连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正经公主也伺候过他,可见了这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有暖漪身上这种暖融融的贵气。 暖漪的脸型,无论身上多瘦,连看起来总是圆润,笑容恬淡,明明身处在皇宫内院这般勾心斗角的地方,偏偏她就能眼神纯净,像是真的一无所知一般。与当年在宫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般无二。 面对暖漪,即便现在萧连旭已经成了阶下囚,他也还是想要更体面一些,强迫自己笑的爽朗些,言词亲切,“好久不见。暖漪表妹。” 第234章 好久不见。 第295章 好久不见。 楚骧带着被重刑押解的萧连旭回宫,原本想要让呼衍丘去跟萧连旭单独相处,现在看来也是不成了。不管萧连旭口中的藏宝图是真是假,保险起见也不能让呼衍丘再接触到萧连旭。 只能单独审,此事关系重大。楚骧直接将萧连旭带入大殿,周遭全数换了暗卫把守,就连平时伺候的宫人、丫鬟都全部被遣下去,这宫里的太监丫鬟最是牵扯众多,单公公如今身退,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但这些年从宫人、丫鬟嘴里没少套出消息,楚骧深知这里面的水很深,所以他对宫人丫鬟都不是很信任,从来都只是信任自己培养起来的暗卫。 萧连旭早已经预料到他说出惊天秘密后会有什么样的待遇,一直被堵着嘴,他也不急,等着楚骧布置好周遭的一切才来审他。 能自由说话了,萧连旭冷冷一笑,依旧坚持道:“我要见暖漪。” “做梦。”楚骧斥责。 旁的什么要求也许还有商量的余地,唯独这见暖漪,实在是痴心妄想。 萧连旭并不屈服,“我想解毒。” 楚骧真觉得眼前的人很奇怪,“你自己下的毒,自己没解药?” 为此,萧连旭咬牙,颇有几分不甘愿,“有!我服用了,无效。” 谁能想到,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是这个结果。 萧连旭到了如今这地步,也是无路可退了。他轻声说:“这毒原本是早些年我父亲寻来想要供豫王成大事用的,怎奈豫王嫌弃这药物只能控制情感,皇家之人,对外经常说自家出情种,可芯子里谁不知皇家都是权利的怪物,女人算什么?为了权势,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可以舍弃,这种药无用。” 当初‘三王之乱’,萧连旭的父亲可是豫王的左右手,是楚骧的亲爹瑞王最强劲的对手。 这药被主子弃用,就一直保存在安国公府里。萧连旭的母亲当宝贝儿似的供了很多年,只因当初为了弄到这药,萧连旭的父亲可没少费功夫,甚至还给府里纳回来一个苗族少女,后来那女子难产,死在安国公府后院,一儿半女也没留下。这才掩盖了曾经安国公府与苗女有牵扯的过往。 楚骧听了全程,问:“情蛊难道不是只有两只,你该是服药的第三人?” 早年暖漪跟楚骧说过这情蛊,这玩意儿能让服药的两人诚心相爱,难道不是应该只有两只,三个人中毒算怎么回事。 萧连旭沉默片刻,才说:“原本是一双,我服用的这只,是当年我父亲未服的。” 很多年前,萧连旭的父亲纳了苗女进府,当时苗女对他父亲爱的深,贡献出一对蛊虫出来给萧连旭的父亲用。还有一对,这苗女服用了一只,让萧连旭的父亲也服用一只,以求天长地久。萧连旭的父亲的那只留了下来。 萧连旭说:“我母亲说我父亲是服用了解药,将这东西从体内驱赶了出来。我也知解药配方,拿着那蛊虫所在的竹筒靠近暖漪,她也会有身体反应。如此,我才服用了父亲留下的那只。” 这话说的颠三倒四,但楚骧听懂了。 只不过楚骧在怀疑当年萧连旭的父亲到底是服用了蛊毒用解药驱赶出来了,还是根本就没吃!以萧连旭父亲的奸诈,能利用苗女的感情来做自己邀功的工具,又怎会为了苗女,服下这情蛊。 萧连旭怕楚骧还不允,又说:“那藏宝图并不是只有我一人知道,早年跟在豫王身边的人多少也有耳闻,若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尽心尽力为我安国公府办事。若你拖拖拉拉,说不准会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这话确实说到楚骧心里去了,他一直想不通,从前的安国公府能一呼百应,还可以解释为当年的老安国公积聚下的人脉,可如今安国公府早已经连根拔起,曾经的萧皇后也被废,连棺材到底在哪里都无人得知,被先帝秘密处置了。仅剩的与萧家有关的人也只剩下楚骐。楚骐自己烂泥扶不上墙,楚骧对他也是严密监视,绝不可能让楚骐继续为萧家站台。那么为什么萧连旭这么个早该死了的人还能鼓动起来这么多人帮着他,跟在楚驷后面摇旗呐喊。 如果背后有宝藏,那就完全解释的通了。 这钱可不能小看,自古钱财动人心,若是足以动摇国本的财富,那就不仅仅是贪财这一点小心思了。 楚骧思考再三,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将暖漪请来,一来这萧连旭咬紧牙非要见暖漪不可。再来,暖漪可说是楚骧为数不多全心信任的人,能有人来帮忙分析一番,也好过楚骧一个人拿不定主意。 楚骧让全安亲自去请暖漪,什么话都不要多说,只让暖漪来就行。 自从上次暖漪被呼衍丘强掳,那之后暖漪就一直被楚骧藏在东宫的暖房里,就算是先皇驾崩,楚骧都没让暖漪出来。这一次全安亲自去请,还不说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暖漪少不得胡思乱想,还能有什么事情比先皇驾崩还要严重。 暖漪让忍冬将她的医箱拿来,最近忙着孩子,倒是很久没有搓药丸子了,好在以前做的多。索性都还有余货,就都各样都拿上些。 忍冬心里怕,双手都在抖。能让全安大晚上来请人,而且暖漪什么话都没问,直接就要拿医箱过去,说明是太子殿下出了事。现在外面的局势,暖漪不知道,忍冬等人可是知道的太清楚了,这时候楚骧若是倒下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在东宫众人惊恐的眼神中,暖漪跟着全安到了楚骧现在所在的勤政殿。 进殿见楚骧全须全尾,甚至还起身到门口来接暖漪,暖漪一愣,“你没事啊?” 楚骧好笑,“你盼着我出事?” 暖漪瞪他一眼,“你知道刚才忍冬收拾东西的时候手都在抖,我好怕她打翻了我的药瓶。” 楚骧听了却反问,“怎么你一点都不担心我?” 老毛病又犯了。 暖漪挺了下背,“你身上有我放着的救命药,出不了大事。”对自己的药,暖漪还是很有自信的。 楚骧被她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逗地手痒,抬手揪她的脸蛋,“就算有药,你也该多担心担心我。” “知道了。”暖漪服了此人的占有欲,好声好气地说:“我这就差把老底都给你搬来了,还不担心你呀,这些东西,我给我哥都没舍得给呢。” 知道霍祈要赴战场,暖漪自然送去了不少药,箱子里这些,她当初都没舍得送出去。 楚骧听了这话才觉得舒服了,终于,霍祈排在他后面了。 暖漪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怎么想的,也不想跟眼前的幼稚鬼计较,“到底怎么了?全安来什么都不肯说,神神秘秘的。” 楚骧下巴往角落里努了下,暖漪目光跟着看过去,“嗯?萧连旭?” 这个人,暖漪自然是认识的,太认识了。 萧连旭跟暖漪才发现他不同,从刚才暖漪进门,他就一直看着暖漪。因为先帝驾崩,暖漪穿了一身白衣。虽然是丧服,却半点掩盖不住暖漪自身的气质,她像是白牡丹似得,雍容灵动。 这些年萧连旭身边的女人多了,就连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正经公主也伺候过他,可见了这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有暖漪身上这种暖融融的贵气。 暖漪的脸型,无论身上多瘦,连看起来总是圆润,笑容恬淡,明明身处在皇宫内院这般勾心斗角的地方,偏偏她就能眼神纯净,像是真的一无所知一般。与当年在宫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般无二。 面对暖漪,即便现在萧连旭已经成了阶下囚,他也还是想要更体面一些,强迫自己笑的爽朗些,言词亲切,“好久不见。暖漪表妹。” 第235章 妇人之见。 第296章 妇人之见。 楚骧一个闪身就到了暖漪面前,挡住她跟萧连旭之间的对视。暖漪被他挡住,自然仰头看他,目露疑惑。 这殿里其他的人都已经遣出去了,只有楚骧还有些暗卫在四处守着,没人替楚骧传话,楚骧倒也愿意跟暖漪把之前萧连旭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 暖漪听完了全程,身子一侧,脑袋从楚骧的身躯旁探出来,问萧连旭,“你母亲说你父亲当年服用了蛊虫,又服药解了毒?” 萧连旭手脚无法动弹,就半躺着凝视暖漪那俏皮地模样,就跟被控制了似的,傻兮兮地点头。 暖漪一笑,更是明媚灿烂。 楚骧将她拉回来,藏在自己怀里,他还是不喜欢暖漪出现在其他男人面前,尤其是受不了旁人看暖漪的眼神。暖漪在楚骧怀里抬头,脸上带着了然的笑容,“他母亲骗他的,他父亲根本没有服药。” “为何这般说?”楚骧疑惑。 暖漪轻笑,“那男人都已经打定主意要利用这苗女,又怎会给她半丝被她控制的机会。若真被服用了蛊虫,说出心里话来,那可如何是好。” 楚骧没出声,他刚才听萧连旭说这番话根本没有想到暖漪想的这个方向。 萧连旭从没怀疑过母亲的话,却在此刻也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他父亲算无遗漏,绝不可能自己服药让苗女控制他心神,哪怕知道有解药,但哪怕是一刻的放松,他都不会让自己有。 那“为何母亲会骗我?”萧连旭想不通,他母亲从来以他为天,不该在这种事情上骗他才对。 暖漪笑容有些讽刺起来,“你母亲没骗你,她自己也被你父亲骗了。” 萧连旭的生母早已经在两年前萧家被屠满门的时候死了,现在死无对证,萧连旭也无处去问。 暖漪说:“若是你母亲还活着,你倒是可以问问她当年是因为什么答应你父亲纳一房苗女进门。” 这后宅里的弯弯绕,萧连旭跟楚骧这样的男人根本不会去想,毕竟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从来不需要运用这样的手段去权衡后宅。萧连旭的生母也是世家之女,当时又生了萧连旭这么个金孙,地位稳固,萧连旭的父亲想要往后宅纳人,还是来历不明的苗女,哪有那么容易。如果他说自己中毒了,只有苗女有解药,那么一切就变得顺畅起来。 等苗女进门后,再说自己服了苗女的解药,已经解毒。 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在萧连旭心中,他父亲的形象无疑是高大伟岸无人能撼动的,现在知道父亲当初为了利用苗女,连自己母亲都欺骗,实在是冲击很大。 他不愿多提,只说:“你快些给我解毒。” 楚骧不爽了,“不行。” 暖漪推了推楚骧,“我去看看。” 楚骧知道暖漪见了病人就来精神,这事情是他在她面前为数不多的妥协,旁的事情暖漪都会听他的,但是治病救人这个事儿,暖漪从来不遗余力。便是当初面对呼衍丘那样歹毒之人,暖漪也想着救人。 认命似的,楚骧往后一退。 暖漪提着药箱到了萧连旭面前,不过暖漪很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给萧连旭把脉也用帕子隔着,没有直接碰触皮肤。 只不过,很快暖漪就‘咦’了一声。 楚骧就跟被针扎了一样,迅速就到了暖漪的身边,迅雷不及掩耳将楚骧拉到身边来,仔细询问,“有问题?” 不怪楚骧如此紧张,实在是蛊毒这玩意儿,到今日楚骧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当初暖漪的毒能治愈,机缘巧合,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并不是说仅仅靠药物就能清除干净的。 暖漪皱着眉头,明显是陷入了疑惑困境。 萧连旭实在看不下去楚骧这幅不贴着暖漪就不舒服的模样,冷声提醒,“你是怕她飞了还是怎么回事?放手让她自己说话。” 很长时间以来,萧连旭都当楚骧是对手,事实上楚骧也的确是个强劲的对手,但萧连旭万万想不到,私下里跟暖漪相处时的楚骧会是这幅模样。 就跟那没断奶的孩子似的,不抱着暖漪就跟不会说话一样。 暖漪被他说的有些害羞,他俩平时腻歪习惯了不觉得什么,现在好歹身边有人,是该注意些规矩,这般搂搂抱抱的确是有失体统。她推推楚骧,“在外面呢。”话里的意思是这里不比在东宫的正院里。 楚骧当即说:“这就是自己的地方。” 这话真是听着就让人无语。 皇帝的勤政殿,先帝的灵柩才请出去不久,楚骧就已经大言不惭说这里是自己的地方了,要是有那爱挑刺的,都该说楚骧居心叵测了。不过到如今,却也是事实就是了。 暖漪拗不过他,而且她最知道楚骧的脾性,要是没有萧连旭在,说不准楚骧还不会这般贴得紧。 就在楚骧怀里跟他说:“当初我中蛊毒,脉象逐渐虚弱,整个人也呈现一种油尽灯枯的状态。前些日子我给呼衍丘把脉,发现他与我相反,脉象强劲,倒像是吃了大补药,补过了头的脉象。” 楚骧‘嗯’了一声,这些他都知道。 暖漪贴近他,轻声说:“可这萧连旭脉象平稳,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楚骧细长的眼睛微眯,他立时明白了暖漪为何如此疑惑,刻意压低了声音,这话若是让萧连旭听到,很多筹码就少了。 手掌在暖漪脊背上轻拍了两下,夫妻俩默契十足。 下一刻楚骧就松开了暖漪,暖漪面对萧连旭,“你的脉象有些古怪,我需要研究一下具体的药方。不过我这里有缓解的药物,你先吃一丸,松泛些。” 暖漪拿出药丸给楚骧,由楚骧靠近萧连旭去喂药。 萧连旭也不介意是楚骧递过来的药,张嘴便吃了。楚骧冷笑,“你不怕这也是毒?” “她不会。”萧连旭答的笃定,随即又说:“她还救过我祖父。” 想起当年的事情,暖漪倒是少见的有些来了脾气,“若再来一次,我不会再救他。” 萧连旭一颗药丸吃下去,明显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随口问:“为何?” 暖漪站起身,窈窕玉立,语气冷硬,“你祖父并没有因为我救过他的命,就善待我哥哥,我父亲。他真不配。”这话说完,暖漪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萧家三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当初霍铎带着暖漪去救安国公,想的是多结些善缘,未来说不准会有一条生路。这话说的没错,可也要看碰上什么人,老安国公若是记暖漪一点恩情,就不该跟匈奴人联手陷害霍祈,直接导致霍家覆灭,霍铎战死。 萧连旭听了这话,只是笑,“你以为没有我祖父,你父兄能活?”说完萧连旭看了眼楚骧,“自古狡兔烹、良弓藏。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不会容得下身边有威胁。” 这话倒也说的没错,皇帝忌惮权臣这是恒古不变的话题,皇帝若强,自然臣子难,皇帝弱,挟天子令诸侯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全看当时天下大势。 朝堂的残酷,暖漪不愿多掺合,她说:“那也可以用更体面的方式去争斗。很显然,萧家人从来学不会体面。” 不管是老安国公与匈奴人勾结,亦或是当年萧连旭的父亲用情字哄骗苗女,再到如今,萧连旭蝇营狗苟,无一不是小人之道。 斗,不怕的。但总要用体面的方式,真刀真枪的干! 萧连旭翻了个白眼儿,“妇人之见。” 第235章 妇人之见。 第296章 妇人之见。 楚骧一个闪身就到了暖漪面前,挡住她跟萧连旭之间的对视。暖漪被他挡住,自然仰头看他,目露疑惑。 这殿里其他的人都已经遣出去了,只有楚骧还有些暗卫在四处守着,没人替楚骧传话,楚骧倒也愿意跟暖漪把之前萧连旭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 暖漪听完了全程,身子一侧,脑袋从楚骧的身躯旁探出来,问萧连旭,“你母亲说你父亲当年服用了蛊虫,又服药解了毒?” 萧连旭手脚无法动弹,就半躺着凝视暖漪那俏皮地模样,就跟被控制了似的,傻兮兮地点头。 暖漪一笑,更是明媚灿烂。 楚骧将她拉回来,藏在自己怀里,他还是不喜欢暖漪出现在其他男人面前,尤其是受不了旁人看暖漪的眼神。暖漪在楚骧怀里抬头,脸上带着了然的笑容,“他母亲骗他的,他父亲根本没有服药。” “为何这般说?”楚骧疑惑。 暖漪轻笑,“那男人都已经打定主意要利用这苗女,又怎会给她半丝被她控制的机会。若真被服用了蛊虫,说出心里话来,那可如何是好。” 楚骧没出声,他刚才听萧连旭说这番话根本没有想到暖漪想的这个方向。 萧连旭从没怀疑过母亲的话,却在此刻也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他父亲算无遗漏,绝不可能自己服药让苗女控制他心神,哪怕知道有解药,但哪怕是一刻的放松,他都不会让自己有。 那“为何母亲会骗我?”萧连旭想不通,他母亲从来以他为天,不该在这种事情上骗他才对。 暖漪笑容有些讽刺起来,“你母亲没骗你,她自己也被你父亲骗了。” 萧连旭的生母早已经在两年前萧家被屠满门的时候死了,现在死无对证,萧连旭也无处去问。 暖漪说:“若是你母亲还活着,你倒是可以问问她当年是因为什么答应你父亲纳一房苗女进门。” 这后宅里的弯弯绕,萧连旭跟楚骧这样的男人根本不会去想,毕竟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从来不需要运用这样的手段去权衡后宅。萧连旭的生母也是世家之女,当时又生了萧连旭这么个金孙,地位稳固,萧连旭的父亲想要往后宅纳人,还是来历不明的苗女,哪有那么容易。如果他说自己中毒了,只有苗女有解药,那么一切就变得顺畅起来。 等苗女进门后,再说自己服了苗女的解药,已经解毒。 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在萧连旭心中,他父亲的形象无疑是高大伟岸无人能撼动的,现在知道父亲当初为了利用苗女,连自己母亲都欺骗,实在是冲击很大。 他不愿多提,只说:“你快些给我解毒。” 楚骧不爽了,“不行。” 暖漪推了推楚骧,“我去看看。” 楚骧知道暖漪见了病人就来精神,这事情是他在她面前为数不多的妥协,旁的事情暖漪都会听他的,但是治病救人这个事儿,暖漪从来不遗余力。便是当初面对呼衍丘那样歹毒之人,暖漪也想着救人。 认命似的,楚骧往后一退。 暖漪提着药箱到了萧连旭面前,不过暖漪很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给萧连旭把脉也用帕子隔着,没有直接碰触皮肤。 只不过,很快暖漪就‘咦’了一声。 楚骧就跟被针扎了一样,迅速就到了暖漪的身边,迅雷不及掩耳将楚骧拉到身边来,仔细询问,“有问题?” 不怪楚骧如此紧张,实在是蛊毒这玩意儿,到今日楚骧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当初暖漪的毒能治愈,机缘巧合,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并不是说仅仅靠药物就能清除干净的。 暖漪皱着眉头,明显是陷入了疑惑困境。 萧连旭实在看不下去楚骧这幅不贴着暖漪就不舒服的模样,冷声提醒,“你是怕她飞了还是怎么回事?放手让她自己说话。” 很长时间以来,萧连旭都当楚骧是对手,事实上楚骧也的确是个强劲的对手,但萧连旭万万想不到,私下里跟暖漪相处时的楚骧会是这幅模样。 就跟那没断奶的孩子似的,不抱着暖漪就跟不会说话一样。 暖漪被他说的有些害羞,他俩平时腻歪习惯了不觉得什么,现在好歹身边有人,是该注意些规矩,这般搂搂抱抱的确是有失体统。她推推楚骧,“在外面呢。”话里的意思是这里不比在东宫的正院里。 楚骧当即说:“这就是自己的地方。” 这话真是听着就让人无语。 皇帝的勤政殿,先帝的灵柩才请出去不久,楚骧就已经大言不惭说这里是自己的地方了,要是有那爱挑刺的,都该说楚骧居心叵测了。不过到如今,却也是事实就是了。 暖漪拗不过他,而且她最知道楚骧的脾性,要是没有萧连旭在,说不准楚骧还不会这般贴得紧。 就在楚骧怀里跟他说:“当初我中蛊毒,脉象逐渐虚弱,整个人也呈现一种油尽灯枯的状态。前些日子我给呼衍丘把脉,发现他与我相反,脉象强劲,倒像是吃了大补药,补过了头的脉象。” 楚骧‘嗯’了一声,这些他都知道。 暖漪贴近他,轻声说:“可这萧连旭脉象平稳,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楚骧细长的眼睛微眯,他立时明白了暖漪为何如此疑惑,刻意压低了声音,这话若是让萧连旭听到,很多筹码就少了。 手掌在暖漪脊背上轻拍了两下,夫妻俩默契十足。 下一刻楚骧就松开了暖漪,暖漪面对萧连旭,“你的脉象有些古怪,我需要研究一下具体的药方。不过我这里有缓解的药物,你先吃一丸,松泛些。” 暖漪拿出药丸给楚骧,由楚骧靠近萧连旭去喂药。 萧连旭也不介意是楚骧递过来的药,张嘴便吃了。楚骧冷笑,“你不怕这也是毒?” “她不会。”萧连旭答的笃定,随即又说:“她还救过我祖父。” 想起当年的事情,暖漪倒是少见的有些来了脾气,“若再来一次,我不会再救他。” 萧连旭一颗药丸吃下去,明显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随口问:“为何?” 暖漪站起身,窈窕玉立,语气冷硬,“你祖父并没有因为我救过他的命,就善待我哥哥,我父亲。他真不配。”这话说完,暖漪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萧家三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当初霍铎带着暖漪去救安国公,想的是多结些善缘,未来说不准会有一条生路。这话说的没错,可也要看碰上什么人,老安国公若是记暖漪一点恩情,就不该跟匈奴人联手陷害霍祈,直接导致霍家覆灭,霍铎战死。 萧连旭听了这话,只是笑,“你以为没有我祖父,你父兄能活?”说完萧连旭看了眼楚骧,“自古狡兔烹、良弓藏。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不会容得下身边有威胁。” 这话倒也说的没错,皇帝忌惮权臣这是恒古不变的话题,皇帝若强,自然臣子难,皇帝弱,挟天子令诸侯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全看当时天下大势。 朝堂的残酷,暖漪不愿多掺合,她说:“那也可以用更体面的方式去争斗。很显然,萧家人从来学不会体面。” 不管是老安国公与匈奴人勾结,亦或是当年萧连旭的父亲用情字哄骗苗女,再到如今,萧连旭蝇营狗苟,无一不是小人之道。 斗,不怕的。但总要用体面的方式,真刀真枪的干! 萧连旭翻了个白眼儿,“妇人之见。” 第236章 不如直接杀了吧 第297章 不如直接杀了 暖漪小脸一板,她也不是没脾气的那软蛋,当即回怼,“我本来就是妇人啊,自然就是妇人之见。”说完她顺手拿出银针,刺入萧连旭前额的神庭穴,在萧连旭闭上眼睛之前,又说了句,“还有一句话,那就是求人救命的时候最好客气点说话。” 说完就看萧连旭脑袋垂下,昏死过去了。 楚骧站在暖漪身后,看暖漪一番动作,有些想笑。他有些怀念,从前的暖漪一贯如此,说话做事有些强势在的,只不过楚骧恢复身份之后,暖漪就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了。这般想来,暖漪其实隐藏了不少原本的性情,为了迁就他。从前习惯了,甚至刻意忽略了暖漪未出嫁时的模样。 笑容随着这样的想法,渐渐隐去。 暖漪又给萧连旭检查了一番,这才跟楚骧一起出了大殿。暖漪要回东宫去,麒麟儿跟康安都还在东宫,她晚上不回去自然是不成的。放心不下孩子们。萧连旭这边不用担心,今晚他怕是醒不来。再说,楚骧留下的暗卫足够多,绝不可能给萧连旭离开这里的可能性。 夫妻俩边走边说,暖漪怀疑自己,“难道他说的是对的?当年他父亲服用了蛊毒,并用解药解毒了。” 暖漪再三检查,也没有发现萧连旭身上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是真的非常健康。 楚骧顺着暖漪的话说,“那他为何坚称自己中了毒?必然是有中毒症状的。” 暖漪也想不通这一点,她此刻开始质疑自己的医术,“若不然让我母亲过来再看看。” 楚骧摇头,袁夫人不宜再出现在大众面前,这勤政殿来来往往多少人盯着,袁夫人跟先帝的死脱不开关系,能保住她命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永远的消失。绝不能在露面了。而且,袁夫人早就说过,暖漪的医术已经远胜于她,她如今也不想在沾染朝堂中的人与事,只想安然的度日,陪着麒麟儿还有康安成长。 楚骧直接下结论,“关他几天,有症状自然会表现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 暖漪沉默着往东宫走。 楚骧突然出手拉住她的手,这可是在宫里,前前后后多少宫人,楚骧如今虽然还未登基,但排场已经很大了,出行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他们也不是寻常的夫妻,能牵手走路。 再者说,就是两人最情热的事情,也没有牵手在人前散步的经历。 暖漪有些别扭,甩了下手,想要挣脱。 楚骧虽然心里想着要顺从暖漪些,让她曾经那副凶巴巴的模样重现,他很是怀念。但人的第一反应骗不了人的,暖漪想要脱离开他的掌控,他立刻就眉眼立起来,一脸的不容更改。 暖漪知道他的,犯倔起来,根本没人能改变他的主意,只能顺从。但也不好这样光明正大,暖漪只能靠楚骧近一点,两人的袖子落下来,将交握在一起的手遮挡。 虽说有些难为情,但心里还是泛着甜蜜的。只能劝自己现在月黑风高,周遭的人都看不见他们之间的动作。两人并肩携手,暖漪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久没有这般了。” 上一次这样并肩同行是什么时候?还是婚前那次正月十五。婚后两人忙着各种事,生了麒麟儿之后更是忙碌不停。就算去了蓉城那两年,楚骧成日里也忙着练兵,或者去各处考察,跟当地的百姓交流,倒是没多少时间陪着她花前月下。 楚骧不觉得自己忙的时间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孩子占用了太多他的时间。他说:“等麒麟儿跟康安长大些,咱们就可以出去狩猎了。” 这话暖漪真是听的耳朵起茧了。 忍不住吐槽,“刚生完麒麟儿的时候你就这样说,到现在了,还没实现呢。” 楚骧一愣。 他都忘了当初生完麒麟儿的时候说过这话了,这会儿被暖漪怼了,他不仅没恼还觉得好笑,攥紧了暖漪的手,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是我的错,这次一定不诓骗你,今年秋猎,无论如何都去好不好?” 暖漪摇摇头,虽然抱怨他说话不算数,但该考虑的还是要考虑,“父皇国葬才结束,国丧期都还没过呢,哪里能兴师动众做这些事。再者说,我哥哥那边还在打仗,京城里就玩乐起来实在说不过去。”说完这些大的事情,暖漪也有自己的顾虑,“康安虽然被我养活了,但身体天生不足是无法改变的,这辈子怕是都要吃药。这样的孩子不管是带着她去狩猎,还是放她在宫里,我都不放心,还是算了。” 这一条条道理说出来,楚骧都有些哑口无言,只能叹息,“看来我只能在你面前言而无信了。” 不说他俩之间的交流如何,跟在周围的宫人可都是看傻了。 这些宫人从前都是伺候先帝的,先帝驾崩后,一部分去了皇陵守孝,一部分留了下来,能留下来的自然是有些门路的。谨小慎微跟着楚骧伺候,楚骧可不比先帝好说话,脾气秉性难拿捏。几乎没见过他露笑脸,先帝时,太监宫女还敢互相结个菜户,搭伙过日子,如今宫里哪敢啊,楚骧眼里可不容沙子。 要说这太子妃,那就更神秘了,先皇驾崩后,根本就没露过面。这无论怎么说都不合规矩,没道理先帝驾崩,太子妃不出来守孝的。可现实就是这般,楚骧对外说太子妃早产时伤了身子,需要卧床静养。 这种说法,宫里人一听便知这太子妃是活不长了。废话,若不是命不久矣,能放过主持先帝丧事这样的机会?这可是趁机掌控宫内大权的好机会。 太子妃不露面,后宫里那些太妃尤其是贵太妃可就活跃多了,这段日子没少插手。宫人们都以为这太子妃是个面瓜呢,没想到今夜一见,才发现,太子妃明眸皓齿,在太子面前灵动自在,哪里有半分失宠到命不久矣的景象。 这看着都不像宫中官家夫妻,倒像是民间恩爱夫妻才有的互动场面。 而且,太子妃看起来身体也很康健,并不如外界传说的那般,要死了。怪只怪东宫让楚骧整治成了铁桶,任何消息都送不出来,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东宫里面的事儿。便是同在宫里,东宫也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回到东宫已经夜深,麒麟儿带着康安睡在暖漪的床上,楚骧亲自将孩子抱到一旁去交给忍冬带下去睡。 麒麟儿模模糊糊睁眼看到父亲,微微一笑,叫了声,“父王。” 楚骧亲亲儿子的额头,倒也觉得暖心。 等孩子们都被安顿下去,暖漪跟楚骧才上了床,帘幕都放下来,暖漪才敢问:“那萧连旭说的藏宝图,是真的吗?” 暖漪觉得难以置信。 楚骧已经闭起眼睛养神,他白日睡了,此时没有困意,闭上眼睛只是为了想事情,听暖漪紧张兮兮的问,搂着她拍了拍,“等两天便知,若真有,自会有人着急。” 暖漪还是没办法放心,萧连旭的事情实在是处处透着不正常。 “不如直接杀了,一了百了。”这萧连旭闹出多少事情了,暖漪实在是有些忌惮他。 楚骧第一次听见一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暖漪说出杀人的话,倒是觉得新鲜,睁眼瞧着她,“这么恨他?” 暖漪惯性的理解偏了,以为楚骧又瞎吃醋,有些恼怒,“我还不是为了你,他这人邪门的很,我怕你上了他的道。” 这一次楚骧还真不是吃醋或者旁的什么,只是觉得萧连旭到如今已经穷途末路,是他手中逃不出的飞鸟,自然不着急杀他。听暖漪怒了,才了解到暖漪是真的担心他,无奈抱着暖漪在胸前,轻哄着,“有你在,不怕他用什么邪术。总要查清楚才能放下心,要不然往后有人打着这个幌子在外作乱,更不好处理。” 第236章 不如直接杀了吧 第297章 不如直接杀了 暖漪小脸一板,她也不是没脾气的那软蛋,当即回怼,“我本来就是妇人啊,自然就是妇人之见。”说完她顺手拿出银针,刺入萧连旭前额的神庭穴,在萧连旭闭上眼睛之前,又说了句,“还有一句话,那就是求人救命的时候最好客气点说话。” 说完就看萧连旭脑袋垂下,昏死过去了。 楚骧站在暖漪身后,看暖漪一番动作,有些想笑。他有些怀念,从前的暖漪一贯如此,说话做事有些强势在的,只不过楚骧恢复身份之后,暖漪就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了。这般想来,暖漪其实隐藏了不少原本的性情,为了迁就他。从前习惯了,甚至刻意忽略了暖漪未出嫁时的模样。 笑容随着这样的想法,渐渐隐去。 暖漪又给萧连旭检查了一番,这才跟楚骧一起出了大殿。暖漪要回东宫去,麒麟儿跟康安都还在东宫,她晚上不回去自然是不成的。放心不下孩子们。萧连旭这边不用担心,今晚他怕是醒不来。再说,楚骧留下的暗卫足够多,绝不可能给萧连旭离开这里的可能性。 夫妻俩边走边说,暖漪怀疑自己,“难道他说的是对的?当年他父亲服用了蛊毒,并用解药解毒了。” 暖漪再三检查,也没有发现萧连旭身上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是真的非常健康。 楚骧顺着暖漪的话说,“那他为何坚称自己中了毒?必然是有中毒症状的。” 暖漪也想不通这一点,她此刻开始质疑自己的医术,“若不然让我母亲过来再看看。” 楚骧摇头,袁夫人不宜再出现在大众面前,这勤政殿来来往往多少人盯着,袁夫人跟先帝的死脱不开关系,能保住她命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永远的消失。绝不能在露面了。而且,袁夫人早就说过,暖漪的医术已经远胜于她,她如今也不想在沾染朝堂中的人与事,只想安然的度日,陪着麒麟儿还有康安成长。 楚骧直接下结论,“关他几天,有症状自然会表现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 暖漪沉默着往东宫走。 楚骧突然出手拉住她的手,这可是在宫里,前前后后多少宫人,楚骧如今虽然还未登基,但排场已经很大了,出行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他们也不是寻常的夫妻,能牵手走路。 再者说,就是两人最情热的事情,也没有牵手在人前散步的经历。 暖漪有些别扭,甩了下手,想要挣脱。 楚骧虽然心里想着要顺从暖漪些,让她曾经那副凶巴巴的模样重现,他很是怀念。但人的第一反应骗不了人的,暖漪想要脱离开他的掌控,他立刻就眉眼立起来,一脸的不容更改。 暖漪知道他的,犯倔起来,根本没人能改变他的主意,只能顺从。但也不好这样光明正大,暖漪只能靠楚骧近一点,两人的袖子落下来,将交握在一起的手遮挡。 虽说有些难为情,但心里还是泛着甜蜜的。只能劝自己现在月黑风高,周遭的人都看不见他们之间的动作。两人并肩携手,暖漪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久没有这般了。” 上一次这样并肩同行是什么时候?还是婚前那次正月十五。婚后两人忙着各种事,生了麒麟儿之后更是忙碌不停。就算去了蓉城那两年,楚骧成日里也忙着练兵,或者去各处考察,跟当地的百姓交流,倒是没多少时间陪着她花前月下。 楚骧不觉得自己忙的时间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孩子占用了太多他的时间。他说:“等麒麟儿跟康安长大些,咱们就可以出去狩猎了。” 这话暖漪真是听的耳朵起茧了。 忍不住吐槽,“刚生完麒麟儿的时候你就这样说,到现在了,还没实现呢。” 楚骧一愣。 他都忘了当初生完麒麟儿的时候说过这话了,这会儿被暖漪怼了,他不仅没恼还觉得好笑,攥紧了暖漪的手,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是我的错,这次一定不诓骗你,今年秋猎,无论如何都去好不好?” 暖漪摇摇头,虽然抱怨他说话不算数,但该考虑的还是要考虑,“父皇国葬才结束,国丧期都还没过呢,哪里能兴师动众做这些事。再者说,我哥哥那边还在打仗,京城里就玩乐起来实在说不过去。”说完这些大的事情,暖漪也有自己的顾虑,“康安虽然被我养活了,但身体天生不足是无法改变的,这辈子怕是都要吃药。这样的孩子不管是带着她去狩猎,还是放她在宫里,我都不放心,还是算了。” 这一条条道理说出来,楚骧都有些哑口无言,只能叹息,“看来我只能在你面前言而无信了。” 不说他俩之间的交流如何,跟在周围的宫人可都是看傻了。 这些宫人从前都是伺候先帝的,先帝驾崩后,一部分去了皇陵守孝,一部分留了下来,能留下来的自然是有些门路的。谨小慎微跟着楚骧伺候,楚骧可不比先帝好说话,脾气秉性难拿捏。几乎没见过他露笑脸,先帝时,太监宫女还敢互相结个菜户,搭伙过日子,如今宫里哪敢啊,楚骧眼里可不容沙子。 要说这太子妃,那就更神秘了,先皇驾崩后,根本就没露过面。这无论怎么说都不合规矩,没道理先帝驾崩,太子妃不出来守孝的。可现实就是这般,楚骧对外说太子妃早产时伤了身子,需要卧床静养。 这种说法,宫里人一听便知这太子妃是活不长了。废话,若不是命不久矣,能放过主持先帝丧事这样的机会?这可是趁机掌控宫内大权的好机会。 太子妃不露面,后宫里那些太妃尤其是贵太妃可就活跃多了,这段日子没少插手。宫人们都以为这太子妃是个面瓜呢,没想到今夜一见,才发现,太子妃明眸皓齿,在太子面前灵动自在,哪里有半分失宠到命不久矣的景象。 这看着都不像宫中官家夫妻,倒像是民间恩爱夫妻才有的互动场面。 而且,太子妃看起来身体也很康健,并不如外界传说的那般,要死了。怪只怪东宫让楚骧整治成了铁桶,任何消息都送不出来,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东宫里面的事儿。便是同在宫里,东宫也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回到东宫已经夜深,麒麟儿带着康安睡在暖漪的床上,楚骧亲自将孩子抱到一旁去交给忍冬带下去睡。 麒麟儿模模糊糊睁眼看到父亲,微微一笑,叫了声,“父王。” 楚骧亲亲儿子的额头,倒也觉得暖心。 等孩子们都被安顿下去,暖漪跟楚骧才上了床,帘幕都放下来,暖漪才敢问:“那萧连旭说的藏宝图,是真的吗?” 暖漪觉得难以置信。 楚骧已经闭起眼睛养神,他白日睡了,此时没有困意,闭上眼睛只是为了想事情,听暖漪紧张兮兮的问,搂着她拍了拍,“等两天便知,若真有,自会有人着急。” 暖漪还是没办法放心,萧连旭的事情实在是处处透着不正常。 “不如直接杀了,一了百了。”这萧连旭闹出多少事情了,暖漪实在是有些忌惮他。 楚骧第一次听见一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暖漪说出杀人的话,倒是觉得新鲜,睁眼瞧着她,“这么恨他?” 暖漪惯性的理解偏了,以为楚骧又瞎吃醋,有些恼怒,“我还不是为了你,他这人邪门的很,我怕你上了他的道。” 这一次楚骧还真不是吃醋或者旁的什么,只是觉得萧连旭到如今已经穷途末路,是他手中逃不出的飞鸟,自然不着急杀他。听暖漪怒了,才了解到暖漪是真的担心他,无奈抱着暖漪在胸前,轻哄着,“有你在,不怕他用什么邪术。总要查清楚才能放下心,要不然往后有人打着这个幌子在外作乱,更不好处理。” 第237章 一个贵妃跑不掉 第299章 一个贵妃跑不掉 事实上,何止是佟家人。确定下楚骧登基的具体日子之后,东宫就成了热门的地方。为了不失礼,暖漪让忍冬在前面照应着,她这个太子妃不好架子太大,来的人都请进东宫来,递帖子的、求见的,都好声好气的给倒杯茶。遇上身份贵重些的长辈,暖漪也会亲自出去见一见,攀谈两句。 她这一露面,更是让东宫成了庙门,无论是哪一方的鬼神都要来拜拜码头。 楚骧听说暖漪忙的连用膳都是陪着上门的内眷一起吃的,抽空回来了一趟,见了暖漪就气道:“登基大典之后便是封后大典,连你的礼服都是我亲自给你准备,就为了让你养身体不要操劳,你怎么这边还给自己做事情做,直接不见客不就得了。” 在楚骧看来,暖漪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必去见那些人,都不知是哪里的人,没头苍蝇似得往暖漪门上撞。 暖漪见了他在眼前,就再没有一丝疲惫的了。 脸上挂着笑容,“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乾纲独断,闹的我不露面不行。” 楚骧一愣,倒也明白暖漪的心思。 先帝驾崩后,最初那阵子,朝中风起云涌,楚驷带着不少人给楚骧找过麻烦,到现在也还有说先帝死因不明,楚骧这个皇位来路不正。只不过,楚骧手段强硬,不说霍祈带着的数十万兵马,便是京郊大营,那也是对楚骧马首是瞻的。朝中的大臣,先帝留下的阁臣,皆是对楚骧信服。楚驷带着的多是旧时贵族,虽然声势很大,但手中实权不多,如今楚驷都成了楚骧登基大典的监事,其他人还闹腾个什么劲儿啊。 看楚骧脸上的火气下去了,暖漪往他身边走,楚骧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楚骧衣袍上绣着龙,虽然还不是皇帝能穿的五爪金龙,但繁复华丽程度已经不输帝王,脸贴在他胸口,那金丝线有些刮脸,暖漪觉得微微的刺痛。她说:“前一阵大多数人都是闭门不出,生怕被搅和进去。现在你的登基大典定下来了,局面尘埃落定,自然要出来探探风向。我见见他们的内眷,也是给他们吃定心丸。” 楚骧很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前朝楚骧那里是油盐不进的,楚骧想的很简单,少些背后小动作,踏踏实实做事,自然不会有事。但没想到在这些人不消停,在楚骧哪儿使不上力,就冲着暖漪这里来了。 他哼了一声,“老实办差,比什么定心丸都管用。” 这就是楚骧的性子,暖漪轻轻叹口气,“话是这么说,但皇权之下,谁又能不怕。” 新帝登基,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最后那两年性情不定,京城的官儿都战战兢兢,如今换了新帝来,楚骧更是个脾气冷硬的,根本没有探风向的地方。 好容易暖漪这里好说话,自然来的人多。 暖漪也有自己的小算盘,霍祈这一仗打的漂亮,匈奴人没有主帅,呼衍丘还在京城呢,先开始是一鼓作气,匈奴人杀的凶猛,但真碰上正规军,尤其是霍祈这种曾经多年跟匈奴大战的悍将,自然将匈奴打的丢盔弃甲。霍祈在前线的表现也无形中为楚骧的登基增加助力,毕竟霍祈跟楚骧是少时好友不说,还是暖漪这个太子妃的亲哥哥。 越是风光的时候,暖漪也是小心谨慎。毕竟走狗烹良弓藏的事情层出不穷,不说史书上,便是先帝手里就没少做这种事,若不然当年暖漪还在闺中时,镇北侯在朝中风头无两,乃是武将最顶级荣光。安国公府更是被叫做萧半朝,从后宫到前朝,哪里都能看到萧家人的势力,如今哪里还有镇北侯府?更不要说安国公府,全没了。 虽然站在皇权角度来说,功高盖主,别消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身为平常人,一夜间阖府几百口人人头落地,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惊恐与无常。 暖漪现在若是闭门谢客,难免会被外界说成目中无人。先帝驾崩时,暖漪确实身体不好,再者楚骧强势的不愿意她出去掺合,如今却不能在藏着不见人。 手指头在楚骧的胸口画着圈,“你是皇帝了,想不见什么人,自然不用见。我可不是,我要是敢闭门谢客,必然要被说骄纵无礼,这种话,我可不想再听到了。” 这就有些撒娇了。 楚骧将暖漪横抱起来,一同就寝,嘴里说的话狂妄至极,“我倒要看看谁敢说你。这么多年,连我都没舍得说过你。” 暖漪笑着搂住他,“你敢。” 楚骧笑起来,真有几分开怀的模样。 楚骧没有再阻止暖漪见人,暖漪就大大方方继续见。 佟家人来的不算早,大概是拉不下这个脸。来东宫的是现在的荣安侯夫人,以及荣安侯世子。佟盈萱的亲娘还有亲弟弟,荣安侯本人倒是没来。 这也是一种默契,来拜见太子妃,自然不能男子来,都是女眷带着孩子来,也算是一种夫人外交了。 佟盈萱的亲娘一路进东宫,心情可谓复杂,当年她还想着自己女儿能将霍家女踩在脚下,为楚骧生下长子,若是一切都按她的谋划,如今这即将登上后位的女子,会不会是她的女儿? 虽然说佟盈萱现在改嫁了霍祈,霍祈在外征战也很顺利,又生了霍家的长子,一切看起来像是不错。 但跟后位比起来,这霍祈的妻子之位又算得上什么? 这么多日,佟家人都没露面,也是因为不愿意出来面对。要说楚骧后宅在干净不过,除了霍氏女,原本就只有佟盈萱,这佟盈萱还是先帝赐婚的,没人能动摇的了佟盈萱的位置。哪怕她斗不过霍家女,到现在楚骧登基,佟盈萱一个贵妃跑不掉。 佟盈萱的父亲这些日子做梦都说梦话说自己的皇外孙没了。 若是佟盈萱生的儿子是楚骧的,哪怕不是嫡长子,那么佟家也算是有了新的靠山,一个留着皇族血液的龙子龙孙,那会是佟家三代人为之奋斗的人物。若是将来这孩子能登基,佟家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佟家没办法全然接受。 今日来,也是荣安侯夫人做主来的,如今不能在肖想那些不会在有的东西,还不如靠着佟盈萱这层关系,跟太子妃套套近乎,多留几分面子情。 想到要跟霍氏女阿谀奉承,荣安侯夫人就嘴里发苦。 她身边的佟世子,更是一脸的冷漠,他一贯古板,女子改嫁在他看来就是不可饶恕的罪,更何况他姐姐还是嫁给楚骧后改嫁。此番作为,就该赐死才对! 第237章 一个贵妃跑不掉 第299章 一个贵妃跑不掉 事实上,何止是佟家人。确定下楚骧登基的具体日子之后,东宫就成了热门的地方。为了不失礼,暖漪让忍冬在前面照应着,她这个太子妃不好架子太大,来的人都请进东宫来,递帖子的、求见的,都好声好气的给倒杯茶。遇上身份贵重些的长辈,暖漪也会亲自出去见一见,攀谈两句。 她这一露面,更是让东宫成了庙门,无论是哪一方的鬼神都要来拜拜码头。 楚骧听说暖漪忙的连用膳都是陪着上门的内眷一起吃的,抽空回来了一趟,见了暖漪就气道:“登基大典之后便是封后大典,连你的礼服都是我亲自给你准备,就为了让你养身体不要操劳,你怎么这边还给自己做事情做,直接不见客不就得了。” 在楚骧看来,暖漪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必去见那些人,都不知是哪里的人,没头苍蝇似得往暖漪门上撞。 暖漪见了他在眼前,就再没有一丝疲惫的了。 脸上挂着笑容,“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乾纲独断,闹的我不露面不行。” 楚骧一愣,倒也明白暖漪的心思。 先帝驾崩后,最初那阵子,朝中风起云涌,楚驷带着不少人给楚骧找过麻烦,到现在也还有说先帝死因不明,楚骧这个皇位来路不正。只不过,楚骧手段强硬,不说霍祈带着的数十万兵马,便是京郊大营,那也是对楚骧马首是瞻的。朝中的大臣,先帝留下的阁臣,皆是对楚骧信服。楚驷带着的多是旧时贵族,虽然声势很大,但手中实权不多,如今楚驷都成了楚骧登基大典的监事,其他人还闹腾个什么劲儿啊。 看楚骧脸上的火气下去了,暖漪往他身边走,楚骧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楚骧衣袍上绣着龙,虽然还不是皇帝能穿的五爪金龙,但繁复华丽程度已经不输帝王,脸贴在他胸口,那金丝线有些刮脸,暖漪觉得微微的刺痛。她说:“前一阵大多数人都是闭门不出,生怕被搅和进去。现在你的登基大典定下来了,局面尘埃落定,自然要出来探探风向。我见见他们的内眷,也是给他们吃定心丸。” 楚骧很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前朝楚骧那里是油盐不进的,楚骧想的很简单,少些背后小动作,踏踏实实做事,自然不会有事。但没想到在这些人不消停,在楚骧哪儿使不上力,就冲着暖漪这里来了。 他哼了一声,“老实办差,比什么定心丸都管用。” 这就是楚骧的性子,暖漪轻轻叹口气,“话是这么说,但皇权之下,谁又能不怕。” 新帝登基,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最后那两年性情不定,京城的官儿都战战兢兢,如今换了新帝来,楚骧更是个脾气冷硬的,根本没有探风向的地方。 好容易暖漪这里好说话,自然来的人多。 暖漪也有自己的小算盘,霍祈这一仗打的漂亮,匈奴人没有主帅,呼衍丘还在京城呢,先开始是一鼓作气,匈奴人杀的凶猛,但真碰上正规军,尤其是霍祈这种曾经多年跟匈奴大战的悍将,自然将匈奴打的丢盔弃甲。霍祈在前线的表现也无形中为楚骧的登基增加助力,毕竟霍祈跟楚骧是少时好友不说,还是暖漪这个太子妃的亲哥哥。 越是风光的时候,暖漪也是小心谨慎。毕竟走狗烹良弓藏的事情层出不穷,不说史书上,便是先帝手里就没少做这种事,若不然当年暖漪还在闺中时,镇北侯在朝中风头无两,乃是武将最顶级荣光。安国公府更是被叫做萧半朝,从后宫到前朝,哪里都能看到萧家人的势力,如今哪里还有镇北侯府?更不要说安国公府,全没了。 虽然站在皇权角度来说,功高盖主,别消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身为平常人,一夜间阖府几百口人人头落地,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惊恐与无常。 暖漪现在若是闭门谢客,难免会被外界说成目中无人。先帝驾崩时,暖漪确实身体不好,再者楚骧强势的不愿意她出去掺合,如今却不能在藏着不见人。 手指头在楚骧的胸口画着圈,“你是皇帝了,想不见什么人,自然不用见。我可不是,我要是敢闭门谢客,必然要被说骄纵无礼,这种话,我可不想再听到了。” 这就有些撒娇了。 楚骧将暖漪横抱起来,一同就寝,嘴里说的话狂妄至极,“我倒要看看谁敢说你。这么多年,连我都没舍得说过你。” 暖漪笑着搂住他,“你敢。” 楚骧笑起来,真有几分开怀的模样。 楚骧没有再阻止暖漪见人,暖漪就大大方方继续见。 佟家人来的不算早,大概是拉不下这个脸。来东宫的是现在的荣安侯夫人,以及荣安侯世子。佟盈萱的亲娘还有亲弟弟,荣安侯本人倒是没来。 这也是一种默契,来拜见太子妃,自然不能男子来,都是女眷带着孩子来,也算是一种夫人外交了。 佟盈萱的亲娘一路进东宫,心情可谓复杂,当年她还想着自己女儿能将霍家女踩在脚下,为楚骧生下长子,若是一切都按她的谋划,如今这即将登上后位的女子,会不会是她的女儿? 虽然说佟盈萱现在改嫁了霍祈,霍祈在外征战也很顺利,又生了霍家的长子,一切看起来像是不错。 但跟后位比起来,这霍祈的妻子之位又算得上什么? 这么多日,佟家人都没露面,也是因为不愿意出来面对。要说楚骧后宅在干净不过,除了霍氏女,原本就只有佟盈萱,这佟盈萱还是先帝赐婚的,没人能动摇的了佟盈萱的位置。哪怕她斗不过霍家女,到现在楚骧登基,佟盈萱一个贵妃跑不掉。 佟盈萱的父亲这些日子做梦都说梦话说自己的皇外孙没了。 若是佟盈萱生的儿子是楚骧的,哪怕不是嫡长子,那么佟家也算是有了新的靠山,一个留着皇族血液的龙子龙孙,那会是佟家三代人为之奋斗的人物。若是将来这孩子能登基,佟家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佟家没办法全然接受。 今日来,也是荣安侯夫人做主来的,如今不能在肖想那些不会在有的东西,还不如靠着佟盈萱这层关系,跟太子妃套套近乎,多留几分面子情。 想到要跟霍氏女阿谀奉承,荣安侯夫人就嘴里发苦。 她身边的佟世子,更是一脸的冷漠,他一贯古板,女子改嫁在他看来就是不可饶恕的罪,更何况他姐姐还是嫁给楚骧后改嫁。此番作为,就该赐死才对! 第238章 你这个儿子若是太子殿下的! 第300章 你这个儿子若是太子殿下的! 暖漪见荣安侯夫人进门,特意免了对方要行大礼,还让忍冬上了好茶,算是给了特殊的礼遇,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上门的客人不少,能见到暖漪本人的就不多,更不要说被暖漪说一句上好茶了。但就是这样好声好气的对待,也没看到荣安侯夫人脸上露出半丝笑模样。 不等暖漪反应,忍冬秋叶已经挂了脸。忍冬秋叶等人现在都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楚骧回来的时候也特意交待过,暖漪想要表现的亲民和善,这自然是好事,但也不能被人看轻了去,遇上荣安侯夫人这般不识好歹的人,忍冬等人也不会给这些人好脸色。 暖漪自然能看出荣安侯夫人心情不佳,不过她也不计较,到了如今还敢在她面前挺腰子的人,只会让人觉得可怜,并不会觉得其他什么。让人带着荣安侯夫人去佟盈萱所在的院子,让他们一家团聚。 等荣安侯夫人带着人走了,忍冬埋怨道:“怎么?大公子是委屈他们家了吗?” 忍冬对霍祈还藏着一份情意,虽然知道自己没希望,也诚心祝福霍祈能找到真心爱的女人,但佟家人这幅模样实在让人心里瞧不上。佟盈萱能改嫁给霍祈,这不是天大的福气吗?怎么佟家人一脸暖漪欠了他们的模样,就跟佟盈萱嫁给霍祈,是吃了多大的亏一样,忍冬实在是看不过眼。 秋叶端了补身茶给暖漪,“今早起的早了些,喝些补气,要不然又要头疼。” 暖漪的身体生完康安后就一直在补,旁人家的妇人生了孩子只有胖的,偏偏暖漪早产生了康安,生了孩子之后就全心放在养孩子上,不仅没补自己,还瘦了不少。秋叶一直负责暖漪的膳食,时间长了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整日里就盯着暖漪进补,势要将暖漪补胖。 这两个丫鬟跟着自己太多年了,暖漪早已经把她们当自己的亲人,也听话,秋叶让她喝补身茶,她就接过来喝,扑鼻的姜味,喝进口,不久身上就暖融融的。心里倒也不在意荣安侯夫人的表现,还劝着忍冬秋叶不要生气,“能这个时候来,可见是没算计的。这样的人也有好处,比见风使舵的强。” 要是懂钻营的人,放着暖漪这么好的一个梯子在这里,怕是早就上门来了。佟家能等到现在才来,一看就是不善钻营的。 傻一点的人,总有傻一点的好处。 忍冬听了暖漪这样说,才心里舒服一些,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们瞧不起人,说不定将来还要靠着大公子这个姑爷过活呢。” 这话,暖漪示意忍冬不要再说了。 楚骧马上就要登基了,现在朝中掌兵权的人,除了楚骧自己,就是霍祈了。暖漪都已经开始给霍祈想退路了,毕竟楚骧的个性比先帝还要强势,当初先帝都容不下朝中有多年掌兵的悍将,更何况楚骧。 只是不知道哥哥是个什么心思,现在正在打仗,暖漪也不好给哥哥泄气,只等着这场仗打完了再说,但该谨慎一定是要谨慎的,万不可因为有个能打仗的哥哥就轻狂起来。 忍冬自然知道暖漪的顾虑,讪讪不开口了。 暖漪拍拍忍冬,“你看看佟家那世子的模样,觉得如何?” 忍冬没好气,“榆木脑袋,也就比傻子强些。” 暖漪叹气,“你说嫂嫂那人经商算账一把好手,怎么弟弟会是个如此呆愣之人。” 当年佟盈萱是楚骧侧妃的时候,忍冬对佟盈萱也是调查过的,这会儿自然能说出缘由来,“那世子听说是当年的老荣安侯养的,少夫人是荣安侯夫人养的,教养的方式不同。” 暖漪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问忍冬一句不过是安抚忍冬,不想让忍冬继续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 荣安侯夫人当年怕女儿婚事受阻,未来婚路艰难,所以下了大力气教佟盈萱经营商铺,这些东西是佟盈萱的嫁妆,也是佟盈萱后半辈子的底气,就算夫家待她不好,也不用低声下气求别人一碗饭吃。而佟家的世子,则一直都是被当作继承人在教养,礼义廉耻、士农工商,商是最不会被他碰触的部分。 而现在暖漪想的是,当年的老荣安侯跟她父亲霍铎是忘年交,霍铎对老荣安侯也是敬重至极的,老荣安侯府带兵多年,还能慧眼识珠提拔霍铎,绝不是木纳古板的人,但他亲手带出来的孙子,却是个忍冬口中的榆木脑袋。如今的暖漪不会单纯的觉得这理所应当,当年带兵,权倾朝野的人当中,荣安侯府是至今还全须全尾的,虽然煊赫比不得当年了,但至少府还在,子孙也都活的好好的。 这也不失为老荣安侯为子孙留下的一条路。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佟盈萱算起来还没出月子,孩子生在马车上,但月子还是要坐。荣安侯夫人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女儿头上戴着抹额,在给孩子喂奶。 “这诺大的东宫找不出一个奶娘来?还要你亲自奶孩子!”荣安侯夫人进门就喊出这一句,嗓门不小,惊了不少人,佟盈萱自己都吓了一跳。先是拍拍怀里的孩子,怕孩子惊到,吃着奶孩子都已经睡着了。 哄好了孩子,才扭头看自家亲娘,“暖漪说亲娘奶出来的孩子身体好。”佟盈萱对暖漪的说法还是很信任的,毕竟暖漪的医术她是实实在在看见过的。 荣安侯夫人眉头竖起来,“她自己生了个病秧子,倒是教你怎么养孩子,我看她就没安好心。” 这话佟盈萱不是第一次听了,当初她进京来看望家人,母亲就说要防着霍家女,那不是好东西。后来佟盈萱嫁给霍祈,更是被母亲写信痛骂。 佟盈萱知道家里人不甘心,但她比谁都看得清楚,如今这日子也是她从未有过的幸福,霍祈爱她疼她,便是在外打仗,都不忘给她写信,字字句句透着情意,有时候写的太过热辣,佟盈萱看了就跟那情窦初开的少女似的脸红心跳,这样的感受是她从未有过的,比跟着楚骧守着那一方冰冷的院落强不知道多少倍。 但这些感受,她没办法跟家里人说,她太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所以佟盈萱只是劝母亲,“这里是东宫,这些话母亲还是慎言,太子不是个好性子的,您这般说他的心头肉,不怕被追究吗?” 佟盈萱知道暖漪这一胎有多么难得,当年暖漪身上那蛊毒发作,佟盈萱可是亲眼所见,鬼门关不止去了一回。楚骧对这一胎必定是重视的不得了。 不知道暖漪进京后经历了什么,明明两人几乎同时怀孕,暖漪却比她早产了那么多。不过想想京城的风云变幻,倒也不难猜到暖漪必定是经历了什么苦痛,才会早产。 这种情况下,敢在东宫直言说新生儿是病秧子,太过胆大妄为。 荣安侯夫人何曾不知道不该如此刻薄,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这个儿子若是太子殿下的!你说说你现在会是什么光景?用得着栖身在东宫之中,连个奶娘都没有,可怜巴巴的自己奶孩子!”荣安侯夫人眼泪都下来了,她为自己的女儿不值。 第238章 你这个儿子若是太子殿下的! 第300章 你这个儿子若是太子殿下的! 暖漪见荣安侯夫人进门,特意免了对方要行大礼,还让忍冬上了好茶,算是给了特殊的礼遇,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上门的客人不少,能见到暖漪本人的就不多,更不要说被暖漪说一句上好茶了。但就是这样好声好气的对待,也没看到荣安侯夫人脸上露出半丝笑模样。 不等暖漪反应,忍冬秋叶已经挂了脸。忍冬秋叶等人现在都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楚骧回来的时候也特意交待过,暖漪想要表现的亲民和善,这自然是好事,但也不能被人看轻了去,遇上荣安侯夫人这般不识好歹的人,忍冬等人也不会给这些人好脸色。 暖漪自然能看出荣安侯夫人心情不佳,不过她也不计较,到了如今还敢在她面前挺腰子的人,只会让人觉得可怜,并不会觉得其他什么。让人带着荣安侯夫人去佟盈萱所在的院子,让他们一家团聚。 等荣安侯夫人带着人走了,忍冬埋怨道:“怎么?大公子是委屈他们家了吗?” 忍冬对霍祈还藏着一份情意,虽然知道自己没希望,也诚心祝福霍祈能找到真心爱的女人,但佟家人这幅模样实在让人心里瞧不上。佟盈萱能改嫁给霍祈,这不是天大的福气吗?怎么佟家人一脸暖漪欠了他们的模样,就跟佟盈萱嫁给霍祈,是吃了多大的亏一样,忍冬实在是看不过眼。 秋叶端了补身茶给暖漪,“今早起的早了些,喝些补气,要不然又要头疼。” 暖漪的身体生完康安后就一直在补,旁人家的妇人生了孩子只有胖的,偏偏暖漪早产生了康安,生了孩子之后就全心放在养孩子上,不仅没补自己,还瘦了不少。秋叶一直负责暖漪的膳食,时间长了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整日里就盯着暖漪进补,势要将暖漪补胖。 这两个丫鬟跟着自己太多年了,暖漪早已经把她们当自己的亲人,也听话,秋叶让她喝补身茶,她就接过来喝,扑鼻的姜味,喝进口,不久身上就暖融融的。心里倒也不在意荣安侯夫人的表现,还劝着忍冬秋叶不要生气,“能这个时候来,可见是没算计的。这样的人也有好处,比见风使舵的强。” 要是懂钻营的人,放着暖漪这么好的一个梯子在这里,怕是早就上门来了。佟家能等到现在才来,一看就是不善钻营的。 傻一点的人,总有傻一点的好处。 忍冬听了暖漪这样说,才心里舒服一些,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们瞧不起人,说不定将来还要靠着大公子这个姑爷过活呢。” 这话,暖漪示意忍冬不要再说了。 楚骧马上就要登基了,现在朝中掌兵权的人,除了楚骧自己,就是霍祈了。暖漪都已经开始给霍祈想退路了,毕竟楚骧的个性比先帝还要强势,当初先帝都容不下朝中有多年掌兵的悍将,更何况楚骧。 只是不知道哥哥是个什么心思,现在正在打仗,暖漪也不好给哥哥泄气,只等着这场仗打完了再说,但该谨慎一定是要谨慎的,万不可因为有个能打仗的哥哥就轻狂起来。 忍冬自然知道暖漪的顾虑,讪讪不开口了。 暖漪拍拍忍冬,“你看看佟家那世子的模样,觉得如何?” 忍冬没好气,“榆木脑袋,也就比傻子强些。” 暖漪叹气,“你说嫂嫂那人经商算账一把好手,怎么弟弟会是个如此呆愣之人。” 当年佟盈萱是楚骧侧妃的时候,忍冬对佟盈萱也是调查过的,这会儿自然能说出缘由来,“那世子听说是当年的老荣安侯养的,少夫人是荣安侯夫人养的,教养的方式不同。” 暖漪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问忍冬一句不过是安抚忍冬,不想让忍冬继续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 荣安侯夫人当年怕女儿婚事受阻,未来婚路艰难,所以下了大力气教佟盈萱经营商铺,这些东西是佟盈萱的嫁妆,也是佟盈萱后半辈子的底气,就算夫家待她不好,也不用低声下气求别人一碗饭吃。而佟家的世子,则一直都是被当作继承人在教养,礼义廉耻、士农工商,商是最不会被他碰触的部分。 而现在暖漪想的是,当年的老荣安侯跟她父亲霍铎是忘年交,霍铎对老荣安侯也是敬重至极的,老荣安侯府带兵多年,还能慧眼识珠提拔霍铎,绝不是木纳古板的人,但他亲手带出来的孙子,却是个忍冬口中的榆木脑袋。如今的暖漪不会单纯的觉得这理所应当,当年带兵,权倾朝野的人当中,荣安侯府是至今还全须全尾的,虽然煊赫比不得当年了,但至少府还在,子孙也都活的好好的。 这也不失为老荣安侯为子孙留下的一条路。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佟盈萱算起来还没出月子,孩子生在马车上,但月子还是要坐。荣安侯夫人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女儿头上戴着抹额,在给孩子喂奶。 “这诺大的东宫找不出一个奶娘来?还要你亲自奶孩子!”荣安侯夫人进门就喊出这一句,嗓门不小,惊了不少人,佟盈萱自己都吓了一跳。先是拍拍怀里的孩子,怕孩子惊到,吃着奶孩子都已经睡着了。 哄好了孩子,才扭头看自家亲娘,“暖漪说亲娘奶出来的孩子身体好。”佟盈萱对暖漪的说法还是很信任的,毕竟暖漪的医术她是实实在在看见过的。 荣安侯夫人眉头竖起来,“她自己生了个病秧子,倒是教你怎么养孩子,我看她就没安好心。” 这话佟盈萱不是第一次听了,当初她进京来看望家人,母亲就说要防着霍家女,那不是好东西。后来佟盈萱嫁给霍祈,更是被母亲写信痛骂。 佟盈萱知道家里人不甘心,但她比谁都看得清楚,如今这日子也是她从未有过的幸福,霍祈爱她疼她,便是在外打仗,都不忘给她写信,字字句句透着情意,有时候写的太过热辣,佟盈萱看了就跟那情窦初开的少女似的脸红心跳,这样的感受是她从未有过的,比跟着楚骧守着那一方冰冷的院落强不知道多少倍。 但这些感受,她没办法跟家里人说,她太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所以佟盈萱只是劝母亲,“这里是东宫,这些话母亲还是慎言,太子不是个好性子的,您这般说他的心头肉,不怕被追究吗?” 佟盈萱知道暖漪这一胎有多么难得,当年暖漪身上那蛊毒发作,佟盈萱可是亲眼所见,鬼门关不止去了一回。楚骧对这一胎必定是重视的不得了。 不知道暖漪进京后经历了什么,明明两人几乎同时怀孕,暖漪却比她早产了那么多。不过想想京城的风云变幻,倒也不难猜到暖漪必定是经历了什么苦痛,才会早产。 这种情况下,敢在东宫直言说新生儿是病秧子,太过胆大妄为。 荣安侯夫人何曾不知道不该如此刻薄,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这个儿子若是太子殿下的!你说说你现在会是什么光景?用得着栖身在东宫之中,连个奶娘都没有,可怜巴巴的自己奶孩子!”荣安侯夫人眼泪都下来了,她为自己的女儿不值。 第239章 我的日子自己过 第301章 我的日子自己过 佟盈萱彻底冷了脸,淡漠地下了逐客令,“既然如此,就请夫人回去。我的日子自己过,不劳夫人担心便是最大的孝心了。” “你说什么?”荣安侯夫人实在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番话来。她们母女从来感情深厚,便是当年佟盈萱跟着楚骧就藩,当时荣安侯府内的其他人包括佟盈萱的父亲都已经对这个女儿不抱希望的时候,也是侯夫人私下里给女儿塞了不少银钱,就为了女儿能过舒心日子。这些年,除了改嫁给霍祈这件事,其他的时候,侯夫人都是坚定的站在女儿这一边的。 也因为有这么厚的感情基础在,侯夫人才会这般任由情绪发泄。 但佟盈萱却不能惯着母亲了,楚骧眼看着就要登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暖漪也要登上后位,不管未来如何,但看眼下,这都是荣安侯府得罪不起的人物。母亲在这里胡言乱语,仅仅是责备她没有拿捏住楚骧的心吗?分明是在质疑暖漪的地位,更对楚骧的独宠耿耿于怀。这些事情,是作为臣子夫人能开口妄论,敢任意评说的吗? 更何况,佟盈萱现在还要考虑霍祈,霍祈娶了楚骧的侧妃,这事情若是没人拿出来做文章,也就罢了,一旦被人提起,那就是以下犯上。从来没有臣子娶帝王后妃的道理,成了皇家的女人,就算不得宠,那也要苦守一生,断没有改嫁的先例。处境已经如此危险了,偏偏佟家还不消停,佟盈萱简直不能忍受。她又说了一次,“您回去,我与您今生的母女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往后不能再您身边尽孝,在这里先给您请罪了。”说完就在床上给侯夫人磕了头。 荣安侯夫人愣住了。 她今日进宫来拜见太子妃,自然不是来结仇的。事实上,来之前侯爷跟她细细说过,佟盈萱改嫁霍祈,这背后绝对有太子妃的手笔。这女人倒是好手段,直接策划让佟盈萱改嫁霍祈,成了霍家人,往后少了个敌手不说,还多了份助力。从这个角度来说,太子妃对荣安侯府是有亏欠的,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给荣安侯府一些好处。 正因为内心深处觉得太子妃欠了他们荣安侯府的,侯夫人今日来才会是这么个态度。 没想到佟盈萱当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侯夫人难以置信,“你这是不认娘亲了?” “认不起。”佟盈萱就这三个字。 没办法认,没命认。 侯夫人被这三个字打击坏了,走出佟盈萱的屋子时,脚步都是虚的。佟家世子在院子里等候,佟盈萱在坐月子,他作为弟弟,就算是嫡亲也不能进房里去,见母亲面如死灰的出来,急忙上去扶住母亲。 语调并不和气,“她说什么了?将您气成这样。 侯夫人搂着儿子嚎啕大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个不孝的女儿!” 哭声阵阵,佟世子原本就对姐姐的所作所为看不上眼,没想到姐姐竟然还欺负母亲,这般不孝,让佟世子更是气愤,“母亲全当没这个女儿!咱们这就回府!” 说完便带着侯夫人扬长而去,甚至都没去前面跟暖漪这个太子妃告退,直接走了。 屋外的哭声,佟盈萱自然听到了,她在屋里也哭。对母亲,她还是很敬重的,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奶娘拿着帕子给佟盈萱擦眼泪,“快别哭了,月子里哭最伤眼。” “嬷嬷,我这也是没办法。”佟盈萱没办法跟自己的亲娘说,就只能跟奶娘说。 奶娘跟着佟盈萱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比佟夫人要明白,她搂着佟盈萱,轻哄着,“姑娘没做错,夫人早晚会懂。” 佟盈萱哭的更伤心了,她嫁给楚骧那几年,成日里守着冰冷的四面墙,什么都没有得到过。佟家人不关心她在楚骧的后院过什么日子,只关心能不能给佟家带来利益,当初跟着楚骧就藩的时候,佟家人都已经放弃她了。 是嫁给霍祈之后,佟盈萱才知晓了做女人的滋味,霍祈热烈又体贴,时时处处都想着她,两人真可谓是蜜里调油。可这般的好日子,她也不过才过了几个月,霍祈就上了前线。行军打仗,哪里有百分之百安全之说,她挺着大肚子担惊受怕,一路上京,吃了不少苦,孩子都生在了路上。 可就是这般,母亲见她也不曾为过一句身体安否,孩子乖否,张嘴闭嘴就是如果她的儿子是楚骧的,那么佟家就有了筹码,有了依靠。 佟盈萱有苦说不出,楚骧根本没有碰过她,哪里来的孩子? 跟霍祈的新婚夜,霍祈知晓她是处子之后也很是惊讶,既喜又怒的骂楚骧不是东西。 身份利益背后的苦痛,都是她一个人承受,无人分担。 而且,佟盈萱何等聪明之人,她背地里也跟嬷嬷说过,若楚骧一辈子只做个藩王,那他的侧妃嫁给大舅哥这样的事情不会被人拿出来说事,但现在楚骧明摆着就要成为一国之君,而霍祈又手握重兵,将来这关系要怎么相处,还是个大问题。佟家人如今还敢这般嚣张,佟盈萱自己都怕。 关系断了就断了,总比将来牵连在里面都没命了强。 —— 暖漪封后大典的礼服做好了,楚骧特意抽空过来看暖漪换装,这礼服繁复奢华,暖漪只用站着,让其他人服侍她穿就好。嘴巴里说着白日里荣安侯府的人上门时的情形。 楚骧如今早已经不会将这样的人家放在心上,现在排着队给楚骧表忠心,等着楚骧重用的人多的是,不差佟家。 既然佟家人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甚至觉得暖漪不值得她们尊重,那便就如此。 在如今的楚骧看来,漠视才是对一个家族最大的惩罚。 皇帝面前被除了名,这该是怎样的境地。 所以等内务府宣布参加皇帝登基大典的人员名单,其中并没有荣安侯府的时候,佟家人才慌了神。荣安侯亲自找到楚驷,不乐意道:“卑职好歹也是三品,为何没有收到通知。” 楚驷笑微微的,他从来都是与人为善的主儿,在皇家兄弟几个里,人缘最好,最次皇帝的登基大典交给他来办,自然也是看重这一点。 跟佟家,楚驷有些交情,不过不深。 他实话实说,“这名单都是太子殿下亲自制定的,有什么意见您直接找太子殿下说哈。” 荣安侯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我倒是能见得着太子殿下啊!” 太子还未登基,现在还没有开始正式的大早朝,荣安侯本身没什么实权,若不是大早朝,他根本没机会见到太子殿下。 楚驷也好说话,尽心尽力给荣安侯支招:“本王二哥确实不好见,但是二嫂好见啊,您没看东宫成日里人山人海的,让您家夫人往东宫使使劲儿,二嫂若是记下了,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怎么没去!”荣安侯不知道自家夫人去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回来哭的眼睛都红了,儿子更是愤愤,说再也不认自家姐姐了。佟盈萱的身份如今很是尴尬,荣安侯也觉得丢人不愿提及,只说:“您没听太子妃提吗?” 楚驷多精啊,一天就知道有猫腻,若是太子妃真记挂这一家,楚骧绝不会忘了添上荣安侯府的名字。如今看来这就是故意的。 不能明着这么说,楚驷打哈哈:“这就不是小王能知晓的了。”说完转头就跑,根本不给荣安侯继续说话的机会。 第239章 我的日子自己过 第301章 我的日子自己过 佟盈萱彻底冷了脸,淡漠地下了逐客令,“既然如此,就请夫人回去。我的日子自己过,不劳夫人担心便是最大的孝心了。” “你说什么?”荣安侯夫人实在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番话来。她们母女从来感情深厚,便是当年佟盈萱跟着楚骧就藩,当时荣安侯府内的其他人包括佟盈萱的父亲都已经对这个女儿不抱希望的时候,也是侯夫人私下里给女儿塞了不少银钱,就为了女儿能过舒心日子。这些年,除了改嫁给霍祈这件事,其他的时候,侯夫人都是坚定的站在女儿这一边的。 也因为有这么厚的感情基础在,侯夫人才会这般任由情绪发泄。 但佟盈萱却不能惯着母亲了,楚骧眼看着就要登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暖漪也要登上后位,不管未来如何,但看眼下,这都是荣安侯府得罪不起的人物。母亲在这里胡言乱语,仅仅是责备她没有拿捏住楚骧的心吗?分明是在质疑暖漪的地位,更对楚骧的独宠耿耿于怀。这些事情,是作为臣子夫人能开口妄论,敢任意评说的吗? 更何况,佟盈萱现在还要考虑霍祈,霍祈娶了楚骧的侧妃,这事情若是没人拿出来做文章,也就罢了,一旦被人提起,那就是以下犯上。从来没有臣子娶帝王后妃的道理,成了皇家的女人,就算不得宠,那也要苦守一生,断没有改嫁的先例。处境已经如此危险了,偏偏佟家还不消停,佟盈萱简直不能忍受。她又说了一次,“您回去,我与您今生的母女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往后不能再您身边尽孝,在这里先给您请罪了。”说完就在床上给侯夫人磕了头。 荣安侯夫人愣住了。 她今日进宫来拜见太子妃,自然不是来结仇的。事实上,来之前侯爷跟她细细说过,佟盈萱改嫁霍祈,这背后绝对有太子妃的手笔。这女人倒是好手段,直接策划让佟盈萱改嫁霍祈,成了霍家人,往后少了个敌手不说,还多了份助力。从这个角度来说,太子妃对荣安侯府是有亏欠的,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给荣安侯府一些好处。 正因为内心深处觉得太子妃欠了他们荣安侯府的,侯夫人今日来才会是这么个态度。 没想到佟盈萱当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侯夫人难以置信,“你这是不认娘亲了?” “认不起。”佟盈萱就这三个字。 没办法认,没命认。 侯夫人被这三个字打击坏了,走出佟盈萱的屋子时,脚步都是虚的。佟家世子在院子里等候,佟盈萱在坐月子,他作为弟弟,就算是嫡亲也不能进房里去,见母亲面如死灰的出来,急忙上去扶住母亲。 语调并不和气,“她说什么了?将您气成这样。 侯夫人搂着儿子嚎啕大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个不孝的女儿!” 哭声阵阵,佟世子原本就对姐姐的所作所为看不上眼,没想到姐姐竟然还欺负母亲,这般不孝,让佟世子更是气愤,“母亲全当没这个女儿!咱们这就回府!” 说完便带着侯夫人扬长而去,甚至都没去前面跟暖漪这个太子妃告退,直接走了。 屋外的哭声,佟盈萱自然听到了,她在屋里也哭。对母亲,她还是很敬重的,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奶娘拿着帕子给佟盈萱擦眼泪,“快别哭了,月子里哭最伤眼。” “嬷嬷,我这也是没办法。”佟盈萱没办法跟自己的亲娘说,就只能跟奶娘说。 奶娘跟着佟盈萱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比佟夫人要明白,她搂着佟盈萱,轻哄着,“姑娘没做错,夫人早晚会懂。” 佟盈萱哭的更伤心了,她嫁给楚骧那几年,成日里守着冰冷的四面墙,什么都没有得到过。佟家人不关心她在楚骧的后院过什么日子,只关心能不能给佟家带来利益,当初跟着楚骧就藩的时候,佟家人都已经放弃她了。 是嫁给霍祈之后,佟盈萱才知晓了做女人的滋味,霍祈热烈又体贴,时时处处都想着她,两人真可谓是蜜里调油。可这般的好日子,她也不过才过了几个月,霍祈就上了前线。行军打仗,哪里有百分之百安全之说,她挺着大肚子担惊受怕,一路上京,吃了不少苦,孩子都生在了路上。 可就是这般,母亲见她也不曾为过一句身体安否,孩子乖否,张嘴闭嘴就是如果她的儿子是楚骧的,那么佟家就有了筹码,有了依靠。 佟盈萱有苦说不出,楚骧根本没有碰过她,哪里来的孩子? 跟霍祈的新婚夜,霍祈知晓她是处子之后也很是惊讶,既喜又怒的骂楚骧不是东西。 身份利益背后的苦痛,都是她一个人承受,无人分担。 而且,佟盈萱何等聪明之人,她背地里也跟嬷嬷说过,若楚骧一辈子只做个藩王,那他的侧妃嫁给大舅哥这样的事情不会被人拿出来说事,但现在楚骧明摆着就要成为一国之君,而霍祈又手握重兵,将来这关系要怎么相处,还是个大问题。佟家人如今还敢这般嚣张,佟盈萱自己都怕。 关系断了就断了,总比将来牵连在里面都没命了强。 —— 暖漪封后大典的礼服做好了,楚骧特意抽空过来看暖漪换装,这礼服繁复奢华,暖漪只用站着,让其他人服侍她穿就好。嘴巴里说着白日里荣安侯府的人上门时的情形。 楚骧如今早已经不会将这样的人家放在心上,现在排着队给楚骧表忠心,等着楚骧重用的人多的是,不差佟家。 既然佟家人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甚至觉得暖漪不值得她们尊重,那便就如此。 在如今的楚骧看来,漠视才是对一个家族最大的惩罚。 皇帝面前被除了名,这该是怎样的境地。 所以等内务府宣布参加皇帝登基大典的人员名单,其中并没有荣安侯府的时候,佟家人才慌了神。荣安侯亲自找到楚驷,不乐意道:“卑职好歹也是三品,为何没有收到通知。” 楚驷笑微微的,他从来都是与人为善的主儿,在皇家兄弟几个里,人缘最好,最次皇帝的登基大典交给他来办,自然也是看重这一点。 跟佟家,楚驷有些交情,不过不深。 他实话实说,“这名单都是太子殿下亲自制定的,有什么意见您直接找太子殿下说哈。” 荣安侯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我倒是能见得着太子殿下啊!” 太子还未登基,现在还没有开始正式的大早朝,荣安侯本身没什么实权,若不是大早朝,他根本没机会见到太子殿下。 楚驷也好说话,尽心尽力给荣安侯支招:“本王二哥确实不好见,但是二嫂好见啊,您没看东宫成日里人山人海的,让您家夫人往东宫使使劲儿,二嫂若是记下了,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怎么没去!”荣安侯不知道自家夫人去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回来哭的眼睛都红了,儿子更是愤愤,说再也不认自家姐姐了。佟盈萱的身份如今很是尴尬,荣安侯也觉得丢人不愿提及,只说:“您没听太子妃提吗?” 楚驷多精啊,一天就知道有猫腻,若是太子妃真记挂这一家,楚骧绝不会忘了添上荣安侯府的名字。如今看来这就是故意的。 不能明着这么说,楚驷打哈哈:“这就不是小王能知晓的了。”说完转头就跑,根本不给荣安侯继续说话的机会。 第240章 这京城有什么可留恋的。 第302章 这京城有什么可留恋的。 登基大典顺利举行之后,就是封后大典。 霍暖漪正式成为当朝皇后,大典后她搬入慈恩殿。麒麟儿跟在暖漪身边,袁夫人手里抱着康安跟在暖漪身后,一起走向至高无上的慈恩殿。暖漪还记得自己多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入宫,怀着忐忑的心情,觉得慈恩殿前的台阶像是没有尽头,通向天际。时隔多年,她成了这里的主人,这巍峨宫殿带给她的压力并没有比从前少多少。她站在原地,仰头望着眼前阶梯,深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比从前更小心谨慎才行。 麒麟儿站在暖漪身边,轻轻摇了摇母亲的手,轻声叫:“母后。” 从前麒麟儿总是改不过口,娘亲、母妃,随着心情叫她,但现在麒麟儿也知道事情早已经不是他一个孩子能随心所欲的了。楚骧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了当朝的大儒进宫给麒麟儿授课,重视程度不容小视。要知道如今楚骧只有麒麟儿这一个儿子,子嗣单薄,这个孩子,不仅是楚骧的命根子,更是满朝威武都注视着的未来继承人人选。 被耳提面命几天,麒麟儿脸上已经有了从未有过的畏惧,关于皇权,他有了属于孩童的初步认识。 暖漪望着儿子有些惶然的小脸,在看看尚在襁褓里的女儿,便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即便前路未知,她也要为了两个孩子走下去。 “走。我们回家。”暖漪一手牵着麒麟儿,带着袁夫人还有康安一起踏上高高的台阶,搬进慈恩殿。 封后当晚,楚骧只来暖漪这里匆匆看了一眼,他登基后比之前还要忙碌,用楚骧自己的话说:“百废待兴,一刻都不安生。” 这话暖漪是信的,楚骧有强迫症,凡事必然要做到最好。他登基之前有些事情是不清楚的,只有登上皇位才知道国库具体还有多少银子,才能翻看先帝时批改过的卷宗,这些东西大概让楚骧产生了很大的不满,他要励精图治。 暖漪无能为力,只能叮嘱他多注意身体,顺道给他一些药丸子带在身边。 楚骧来去匆匆并没有多停留,他走后,袁夫人才露面到了暖漪眼前,轻轻叹气,“你们哪里还有夫妻样子。” 袁夫人很久之前跟着楚骧跟暖漪在一起生活过,那时候两人蜜里调油,楚骧虽然也忙,但跟暖漪却是心贴着心的。再一次回到暖漪身边时,先帝已死,楚骧忙着前朝的事情,已经很少露面,而暖漪的日子则像是囚犯,从前是东宫,现在是这慈恩殿,每日夫妻俩相处的时光匆匆,很多天不见面都是常事。 这样的关系由不得袁夫人不担心,夫妻之间没了热火气,还怎么长久维持。 暖漪目光沉静,倒没将袁夫人的担心放在心里,“他如今身份不同了,心里装着的事情也多了,哪里还能跟从前一样。整日里守着我。” 说到这里,暖漪笑笑,“更何况,他从来也没有守过我。” 婚前楚骧就没在暖漪身边呆过太长的时间,楚骧这个人,从来也不是受困于内宅的人。 袁夫人轻轻叹息,有好多想说,但这里是皇宫,在先帝身边呆着的那两年已经让她对皇宫里的规矩深有体会,不该说的话,绝不能轻易开口。 暖漪知道袁夫人这叹息声后的种种,却也有默契的不多说,只建议道:“如今局势已经安生了,您要不要出宫去?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您的那些生意还在吗?” 袁夫人茫然地摇摇头,这么久完全没有跟宫外接触,她的那些产业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她自己也不清楚。 而且暖漪问她想不想出宫,她有些难以接受。 “你如今带着两个孩子,我走了,谁帮你?”袁夫人这说法逗笑了暖漪,这宫里上上下下多少人,说一句仆从如云都不为过,偏偏袁夫人嘴里说出来,就好似她走了就剩暖漪一个人了一样。 暖漪笑着摇头,“他们是萧家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没问题的。”而且呆在宫里,一辈子尔虞我诈是他们的命运。但这不该是袁夫人的。 袁夫人想了两天,才来跟暖漪说:“既然你想让我走,那我就走,我不在宫里,你也少些牵挂。” 她知道自己这个身份,总归是不光彩的,现在还有人提起先帝的死,袁夫人在暖漪身边,被有心人提起来,跟先帝的死就脱不开关系。 暖漪想让袁夫人出宫,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可袁夫人真说要走的时候,暖漪却有些舍不得,让她再住些日子。 具体住到什么时候,暖漪自己也没有主意。 楚骧登基半年后,霍祈领兵将匈奴全歼,得胜归朝。 对霍祈,楚骧给了很高的礼遇,甚至让文武百官出京城迎接。霍祈这一仗打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脸上的风霜感很重。进宫后,楚骧要封他为侯,却被霍祈拒绝了。 霍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自己重伤难愈,想要告病还乡,带着妻儿老母亲避居田野。 楚骧第一次在暖漪面前发了大脾气,破口大骂:“他什么意思?朕在他心里就那么狠毒?连个给朕打了胜仗的将军都容不下!”登基后不容臣子半分忤逆的楚骧第一次吃了瘪,气不打一出来。 暖漪静静听着,倒也不多说什么。 她的沉默让楚骧更不爽,“不提朕,宫里还有你,还有麒麟儿,他霍祈就算不管其他人,你难道他也不管了,就这么走了,放你自己在宫里,他也放心?” 暖漪素手烹茶,递给楚骧一杯,看他没有喝的意思,就自己喝一杯,然后说:“我身边有陛下您的爱护,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虽软,却让楚骧更难受。 要说起来霍祈如何处置确实让楚骧纠结了一段时间,霍祈不仅掌着大军,还是霍铎的儿子,在军中声望极高。加之他妹妹是皇后,还生了唯一的皇子,这一层层的权利加身,就让霍祈如今太过于耀眼,鹤立鸡群都不足以形容。 忌惮肯定是有的,但楚骧不打算现在立刻打压霍祈,总要让身边的人看看,死心塌地跟着他楚骧,是会得到好处的。 所以他这一次给了霍祈最高的礼遇。 但没想到霍祈倒是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这让楚骧如何能不愤怒,他都已经放下隔阂,诚心想要封霍祈一个侯,恢复当年镇北侯府的荣光,没想到霍祈自己不识抬举,而且看暖漪的态度,也是支持她哥的。 楚骧一把甩掉茶几上的小杯子,恨恨地说:“你们兄妹联合起来算计朕!” 说完就拂袖而去。 忍冬满眼心疼地望着暖漪,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暖漪自己倒是还好,将杯子里的茶饮尽。霍祈这次做的事情,没跟暖漪商量过。事实上,暖漪进了这慈恩殿,一切就尽在楚骧掌握中了,身边除了忍冬秋叶这两个贴身的丫鬟外,其他人都不是心腹。 先帝被自己的皇后下了药,楚骧大概也是防着会有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所以暖漪如今连搓药丸子都不行了。楚骧说她已经贵为皇后,不需要再做那些事情。 她根本就摸不到药材了。 暖漪也乖,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楚骧不会放心枕边人是个能随意摸到药材制出毒药的医女。安心做个诗酒茶娴静淡然的皇后,暖漪适应的很好。 内心深处,她当然赞同霍祈想要离去的愿望,这京城有什么可留恋的。 第240章 这京城有什么可留恋的。 第302章 这京城有什么可留恋的。 登基大典顺利举行之后,就是封后大典。 霍暖漪正式成为当朝皇后,大典后她搬入慈恩殿。麒麟儿跟在暖漪身边,袁夫人手里抱着康安跟在暖漪身后,一起走向至高无上的慈恩殿。暖漪还记得自己多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入宫,怀着忐忑的心情,觉得慈恩殿前的台阶像是没有尽头,通向天际。时隔多年,她成了这里的主人,这巍峨宫殿带给她的压力并没有比从前少多少。她站在原地,仰头望着眼前阶梯,深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比从前更小心谨慎才行。 麒麟儿站在暖漪身边,轻轻摇了摇母亲的手,轻声叫:“母后。” 从前麒麟儿总是改不过口,娘亲、母妃,随着心情叫她,但现在麒麟儿也知道事情早已经不是他一个孩子能随心所欲的了。楚骧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了当朝的大儒进宫给麒麟儿授课,重视程度不容小视。要知道如今楚骧只有麒麟儿这一个儿子,子嗣单薄,这个孩子,不仅是楚骧的命根子,更是满朝威武都注视着的未来继承人人选。 被耳提面命几天,麒麟儿脸上已经有了从未有过的畏惧,关于皇权,他有了属于孩童的初步认识。 暖漪望着儿子有些惶然的小脸,在看看尚在襁褓里的女儿,便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即便前路未知,她也要为了两个孩子走下去。 “走。我们回家。”暖漪一手牵着麒麟儿,带着袁夫人还有康安一起踏上高高的台阶,搬进慈恩殿。 封后当晚,楚骧只来暖漪这里匆匆看了一眼,他登基后比之前还要忙碌,用楚骧自己的话说:“百废待兴,一刻都不安生。” 这话暖漪是信的,楚骧有强迫症,凡事必然要做到最好。他登基之前有些事情是不清楚的,只有登上皇位才知道国库具体还有多少银子,才能翻看先帝时批改过的卷宗,这些东西大概让楚骧产生了很大的不满,他要励精图治。 暖漪无能为力,只能叮嘱他多注意身体,顺道给他一些药丸子带在身边。 楚骧来去匆匆并没有多停留,他走后,袁夫人才露面到了暖漪眼前,轻轻叹气,“你们哪里还有夫妻样子。” 袁夫人很久之前跟着楚骧跟暖漪在一起生活过,那时候两人蜜里调油,楚骧虽然也忙,但跟暖漪却是心贴着心的。再一次回到暖漪身边时,先帝已死,楚骧忙着前朝的事情,已经很少露面,而暖漪的日子则像是囚犯,从前是东宫,现在是这慈恩殿,每日夫妻俩相处的时光匆匆,很多天不见面都是常事。 这样的关系由不得袁夫人不担心,夫妻之间没了热火气,还怎么长久维持。 暖漪目光沉静,倒没将袁夫人的担心放在心里,“他如今身份不同了,心里装着的事情也多了,哪里还能跟从前一样。整日里守着我。” 说到这里,暖漪笑笑,“更何况,他从来也没有守过我。” 婚前楚骧就没在暖漪身边呆过太长的时间,楚骧这个人,从来也不是受困于内宅的人。 袁夫人轻轻叹息,有好多想说,但这里是皇宫,在先帝身边呆着的那两年已经让她对皇宫里的规矩深有体会,不该说的话,绝不能轻易开口。 暖漪知道袁夫人这叹息声后的种种,却也有默契的不多说,只建议道:“如今局势已经安生了,您要不要出宫去?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您的那些生意还在吗?” 袁夫人茫然地摇摇头,这么久完全没有跟宫外接触,她的那些产业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她自己也不清楚。 而且暖漪问她想不想出宫,她有些难以接受。 “你如今带着两个孩子,我走了,谁帮你?”袁夫人这说法逗笑了暖漪,这宫里上上下下多少人,说一句仆从如云都不为过,偏偏袁夫人嘴里说出来,就好似她走了就剩暖漪一个人了一样。 暖漪笑着摇头,“他们是萧家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没问题的。”而且呆在宫里,一辈子尔虞我诈是他们的命运。但这不该是袁夫人的。 袁夫人想了两天,才来跟暖漪说:“既然你想让我走,那我就走,我不在宫里,你也少些牵挂。” 她知道自己这个身份,总归是不光彩的,现在还有人提起先帝的死,袁夫人在暖漪身边,被有心人提起来,跟先帝的死就脱不开关系。 暖漪想让袁夫人出宫,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可袁夫人真说要走的时候,暖漪却有些舍不得,让她再住些日子。 具体住到什么时候,暖漪自己也没有主意。 楚骧登基半年后,霍祈领兵将匈奴全歼,得胜归朝。 对霍祈,楚骧给了很高的礼遇,甚至让文武百官出京城迎接。霍祈这一仗打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脸上的风霜感很重。进宫后,楚骧要封他为侯,却被霍祈拒绝了。 霍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自己重伤难愈,想要告病还乡,带着妻儿老母亲避居田野。 楚骧第一次在暖漪面前发了大脾气,破口大骂:“他什么意思?朕在他心里就那么狠毒?连个给朕打了胜仗的将军都容不下!”登基后不容臣子半分忤逆的楚骧第一次吃了瘪,气不打一出来。 暖漪静静听着,倒也不多说什么。 她的沉默让楚骧更不爽,“不提朕,宫里还有你,还有麒麟儿,他霍祈就算不管其他人,你难道他也不管了,就这么走了,放你自己在宫里,他也放心?” 暖漪素手烹茶,递给楚骧一杯,看他没有喝的意思,就自己喝一杯,然后说:“我身边有陛下您的爱护,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虽软,却让楚骧更难受。 要说起来霍祈如何处置确实让楚骧纠结了一段时间,霍祈不仅掌着大军,还是霍铎的儿子,在军中声望极高。加之他妹妹是皇后,还生了唯一的皇子,这一层层的权利加身,就让霍祈如今太过于耀眼,鹤立鸡群都不足以形容。 忌惮肯定是有的,但楚骧不打算现在立刻打压霍祈,总要让身边的人看看,死心塌地跟着他楚骧,是会得到好处的。 所以他这一次给了霍祈最高的礼遇。 但没想到霍祈倒是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这让楚骧如何能不愤怒,他都已经放下隔阂,诚心想要封霍祈一个侯,恢复当年镇北侯府的荣光,没想到霍祈自己不识抬举,而且看暖漪的态度,也是支持她哥的。 楚骧一把甩掉茶几上的小杯子,恨恨地说:“你们兄妹联合起来算计朕!” 说完就拂袖而去。 忍冬满眼心疼地望着暖漪,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暖漪自己倒是还好,将杯子里的茶饮尽。霍祈这次做的事情,没跟暖漪商量过。事实上,暖漪进了这慈恩殿,一切就尽在楚骧掌握中了,身边除了忍冬秋叶这两个贴身的丫鬟外,其他人都不是心腹。 先帝被自己的皇后下了药,楚骧大概也是防着会有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所以暖漪如今连搓药丸子都不行了。楚骧说她已经贵为皇后,不需要再做那些事情。 她根本就摸不到药材了。 暖漪也乖,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楚骧不会放心枕边人是个能随意摸到药材制出毒药的医女。安心做个诗酒茶娴静淡然的皇后,暖漪适应的很好。 内心深处,她当然赞同霍祈想要离去的愿望,这京城有什么可留恋的。 第241章 将军疲乏,不见客! 第303章 将军疲乏,不见客! 霍祈回到将军府,这府邸是他回京前皇帝赐下的,暖漪搬进慈恩殿之后,佟盈萱不可能一直住在东宫里,要从宫里搬出来,也不能回娘家住,皇帝就赐了这将军府,规格不高,是驻京武将的普遍规制,不过是三进的院子。 佟盈萱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接他,从马上下来,见到佟盈萱,霍祈咧嘴笑,没想到佟盈萱却哭了出来。 吓得霍祈急忙上前,搂住母子俩,惊慌失措地哄:“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们了不成?乖啊,不哭了。” 佟盈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夫君打了胜仗回来,她该笑着欢庆的,可见到他那张满是风霜的脸,半点喜悦都没了,就想哭。听他着急哄着,她也觉得难为情,还没等说话,怀里的孩子先哭了,哭声比她大多了,能用震天动地来形容。 “嘿,这小子。”霍祈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儿子,孩子已经会坐了,胖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可爱。佟盈萱刚怀孕那阵,霍祈成天趴在她肚子上跟孩子说话,后来事出突然,倒是没机会亲自等着孩子降生。 佟盈萱哪里还哭的下去,急忙哄着怀里的孩子,“乖宝儿,不哭啊,没事没事,这是你父亲,叫爹爹呀。” 孩子第一次见霍祈,又见佟盈萱哭,被吓到了。 霍祈想抱孩子也不太敢,怕他哭的更厉害。只能跟在佟盈萱身后一起进屋,跟个大狗狗似的,寸步都不敢离。 正屋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水里放了不少晒干的柚子皮,想让霍祈洗去一身尘土。佟盈萱想将孩子交给嬷嬷,可是孩子刚才被吓到了,这会儿半点不肯离了母亲的怀抱。佟盈萱原本想要伺候霍祈洗,这孩子不离人,只能让霍祈自己去洗。霍祈不乐意,非拉着母子俩陪他一起。 “又不是个女儿,不用那么小心。”霍祈也不用佟盈萱伺候,他行军打仗习惯了自己做这些事情,并不是一直养尊处优。让佟盈萱陪着,是他想她了。 耳房里放了椅子,佟盈萱抱着孩子坐着,霍祈一点都没有羞涩感,当着佟盈萱的面,大剌剌地脱衣服。 佟盈萱盯着他,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她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霍祈这人,写信回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等他脱了衣服,果然见身上有些皮外伤,不过不在要害的地方,看起来已经长出粉色的心肉,倒也不严重。佟盈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难忍嗔怪,“这就是你说的一切都好?” 霍祈哈哈笑,“这也算伤?”在他看来不伤经动骨的都不算伤。 这么多年过去,他脸上的那道长疤倒是淡了不少,不仔细看都会忽略过去,这缺不了暖漪常年来给霍祈做的药膏。从前霍祈不乐意用,跟佟盈萱成婚前,怕她嫌弃,倒是坚持了一段时间,加上蓉城气候各方面都不错,算是养回来了。 佟盈萱怀里的孩子又开始折腾,小手扑棱扑棱挥,佟盈萱抱紧孩子,嘴里叹息着,“如今暖漪那里没药了,要不然你这点伤,怕是疤都能给你抹平。” 听了这话,霍祈目光如电,“她为何没药了?” 佟盈萱实在是抱不住孩子了,也不好叫外面的人进来,霍祈都已经脱光了。霍祈走过来,接过儿子,这会儿孩子倒是不哭了,就努着小身子往浴桶里扑,孩子爱玩水,见了水就什么都顾不得了。霍祈也是个胆大的,直接脱了孩子身上的衣服,抱着赤条条的胖孩子一同进了浴桶。 小家伙肉乎乎的,进了水如鱼得水,扑腾的欢腾。 霍祈一手控制着孩子,扭头过来看佟盈萱,“暖漪怎么了?” 佟盈萱刚才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倒是忘了接话,这会儿才有心思继续说:“暖漪自然是好的,当朝皇后,一切都是最好的。” 这话骗骗外人还能行,落在霍祈这里,却没那么好糊弄,“那怎么没药了?她一天不鼓捣她那些药材就难受。” 霍祈最了解自己的妹妹,这么多年暖漪就算中蛊毒最深重的时候,也还是不忘配药,不让暖漪鼓捣那些药,说她过得好,霍祈是不信的。 佟盈萱轻轻叹口气,对外她一直都是说暖漪好得很的。可有些话,大概也只能跟霍祈说,她轻声讲:“陛下多疑,万事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中,暖漪能施展的地方有限。” 对于楚骧的冷漠绝情,佟盈萱是早就感触良多,只不过从前觉得楚骧只是对她无情。如今看来,楚骧这性子,也不仅仅是对佟盈萱。对暖漪亦如此,朝堂上的事情,佟盈萱不了解,但仅仅是看暖漪的处境,她就心有戚戚焉。 暖漪登上后位,搬进慈恩殿之后,就深入检出,从前在东宫的时候,暖漪还能接见臣子家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如今到了慈恩殿,暖漪几乎再没有露过面,就算是佟盈萱去看望她,三次里也只能见一次。暖漪见了佟盈萱自然是亲热,也爱小侄子,只不过说话都是点到即止,佟盈萱能看出暖漪的克制,便是想抱抱孩子,都没有那么去做。 若是没有在蓉城那两年的相处,佟盈萱可能不会有这么多感触。可正因为朝夕相处过两年,佟盈萱太知道暖漪,知道暖漪对医术,治病救人是多么的热忱。更知道暖漪私下其实很热情,很喜欢家人相聚,但如今,暖漪像是自己筑起了高墙,不想多见佟盈萱,对孩子也保持着距离。 佟盈萱轻声跟霍祈说了自己几次进宫的经历,有些话她说不出来,但说出实情,相信霍祈能感受到她的心境。 孩子在水里玩的好,不时哈哈笑,甚至双手扑腾着水花溅起在霍祈的脸上,可就是孩子这么快乐,也没能让霍祈笑出来。 只因他心疼自己困在深宫里的妹妹。 霍祈说:“等我明日进宫求见,去见见她再说。” 佟盈萱点点头。 父子俩洗完澡出来,孩子跟霍祈已经混熟了,趴在父亲的肩头,不多时就睡着了。可见刚才在水里扑腾累了,霍祈第一次感受这种孩子趴在自己肩头睡着的场景,都不让佟盈萱把孩子抱走,想要让孩子在他肩头多睡一会儿。 佟盈萱也随了他。 看着高高大大的霍祈穿着常服,抱着孩子在屋里慢悠悠的踱步,刚满七个月的孩子,平时佟盈萱都有些抱不住他,这会儿在父亲怀里,小小一只,睡的安稳,这样的画面,对霍祈来说是难以描述的幸福时刻,对佟盈萱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这样平静安然的时光,是他们最最期盼的瞬间。 偏偏有人要来打破,门房来报,荣安侯府的人上门来庆贺。 当初在东宫,佟盈萱跟荣安侯夫人不欢而散,那之后荣安侯府就像不认识佟盈萱这个女儿。尤其是佟盈萱从东宫里搬出来,皇帝并没有赏大宅子,只是赏了一般武将的小院子,这背后有多少人嘲笑佟盈萱。荣安侯府大概也是嫌弃女儿丢人,根本没有来往走动过。 佟盈萱自己手里不差钱,就算这宅子不大,可她的日子过的却不差什么,吃床用度都是最好的。 娘家不与她来往,便不来往,她也没有主动去联系娘家人。 这霍祈刚回京,皇帝让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不算,还说要给霍祈封侯。只不过霍祈当庭拒了皇帝的封赏,这才又回到这小院来。 荣安侯府在新帝登基后,被彻底遗忘。这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若是新年封赏依旧没有荣安侯府,这般漠视,不出三年,荣安侯府就要被所有人遗忘,子孙卖了祖宗传下来的老宅子,离开京城回乡的豪门不是没有。 到如今,荣安侯府也是病急乱投医。不得不往佟盈萱这府上来,从前只有佟盈萱孤儿寡母在,霍祈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指望不上她。如今不同了,霍祈凯旋,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的重视。 荣安侯府自然要上门来拉拉关系。 霍祈知道是佟盈萱娘家人来了,虽然不舍怀里的孩子,还是打算出门去见见,哪知道佟盈萱直接对外面来回禀的人说:“礼物放下,人打发了。就说将军疲乏,不见客!” 第241章 将军疲乏,不见客! 第303章 将军疲乏,不见客! 霍祈回到将军府,这府邸是他回京前皇帝赐下的,暖漪搬进慈恩殿之后,佟盈萱不可能一直住在东宫里,要从宫里搬出来,也不能回娘家住,皇帝就赐了这将军府,规格不高,是驻京武将的普遍规制,不过是三进的院子。 佟盈萱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接他,从马上下来,见到佟盈萱,霍祈咧嘴笑,没想到佟盈萱却哭了出来。 吓得霍祈急忙上前,搂住母子俩,惊慌失措地哄:“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们了不成?乖啊,不哭了。” 佟盈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夫君打了胜仗回来,她该笑着欢庆的,可见到他那张满是风霜的脸,半点喜悦都没了,就想哭。听他着急哄着,她也觉得难为情,还没等说话,怀里的孩子先哭了,哭声比她大多了,能用震天动地来形容。 “嘿,这小子。”霍祈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儿子,孩子已经会坐了,胖胖乎乎,虎头虎脑的可爱。佟盈萱刚怀孕那阵,霍祈成天趴在她肚子上跟孩子说话,后来事出突然,倒是没机会亲自等着孩子降生。 佟盈萱哪里还哭的下去,急忙哄着怀里的孩子,“乖宝儿,不哭啊,没事没事,这是你父亲,叫爹爹呀。” 孩子第一次见霍祈,又见佟盈萱哭,被吓到了。 霍祈想抱孩子也不太敢,怕他哭的更厉害。只能跟在佟盈萱身后一起进屋,跟个大狗狗似的,寸步都不敢离。 正屋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水里放了不少晒干的柚子皮,想让霍祈洗去一身尘土。佟盈萱想将孩子交给嬷嬷,可是孩子刚才被吓到了,这会儿半点不肯离了母亲的怀抱。佟盈萱原本想要伺候霍祈洗,这孩子不离人,只能让霍祈自己去洗。霍祈不乐意,非拉着母子俩陪他一起。 “又不是个女儿,不用那么小心。”霍祈也不用佟盈萱伺候,他行军打仗习惯了自己做这些事情,并不是一直养尊处优。让佟盈萱陪着,是他想她了。 耳房里放了椅子,佟盈萱抱着孩子坐着,霍祈一点都没有羞涩感,当着佟盈萱的面,大剌剌地脱衣服。 佟盈萱盯着他,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她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霍祈这人,写信回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等他脱了衣服,果然见身上有些皮外伤,不过不在要害的地方,看起来已经长出粉色的心肉,倒也不严重。佟盈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难忍嗔怪,“这就是你说的一切都好?” 霍祈哈哈笑,“这也算伤?”在他看来不伤经动骨的都不算伤。 这么多年过去,他脸上的那道长疤倒是淡了不少,不仔细看都会忽略过去,这缺不了暖漪常年来给霍祈做的药膏。从前霍祈不乐意用,跟佟盈萱成婚前,怕她嫌弃,倒是坚持了一段时间,加上蓉城气候各方面都不错,算是养回来了。 佟盈萱怀里的孩子又开始折腾,小手扑棱扑棱挥,佟盈萱抱紧孩子,嘴里叹息着,“如今暖漪那里没药了,要不然你这点伤,怕是疤都能给你抹平。” 听了这话,霍祈目光如电,“她为何没药了?” 佟盈萱实在是抱不住孩子了,也不好叫外面的人进来,霍祈都已经脱光了。霍祈走过来,接过儿子,这会儿孩子倒是不哭了,就努着小身子往浴桶里扑,孩子爱玩水,见了水就什么都顾不得了。霍祈也是个胆大的,直接脱了孩子身上的衣服,抱着赤条条的胖孩子一同进了浴桶。 小家伙肉乎乎的,进了水如鱼得水,扑腾的欢腾。 霍祈一手控制着孩子,扭头过来看佟盈萱,“暖漪怎么了?” 佟盈萱刚才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倒是忘了接话,这会儿才有心思继续说:“暖漪自然是好的,当朝皇后,一切都是最好的。” 这话骗骗外人还能行,落在霍祈这里,却没那么好糊弄,“那怎么没药了?她一天不鼓捣她那些药材就难受。” 霍祈最了解自己的妹妹,这么多年暖漪就算中蛊毒最深重的时候,也还是不忘配药,不让暖漪鼓捣那些药,说她过得好,霍祈是不信的。 佟盈萱轻轻叹口气,对外她一直都是说暖漪好得很的。可有些话,大概也只能跟霍祈说,她轻声讲:“陛下多疑,万事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中,暖漪能施展的地方有限。” 对于楚骧的冷漠绝情,佟盈萱是早就感触良多,只不过从前觉得楚骧只是对她无情。如今看来,楚骧这性子,也不仅仅是对佟盈萱。对暖漪亦如此,朝堂上的事情,佟盈萱不了解,但仅仅是看暖漪的处境,她就心有戚戚焉。 暖漪登上后位,搬进慈恩殿之后,就深入检出,从前在东宫的时候,暖漪还能接见臣子家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如今到了慈恩殿,暖漪几乎再没有露过面,就算是佟盈萱去看望她,三次里也只能见一次。暖漪见了佟盈萱自然是亲热,也爱小侄子,只不过说话都是点到即止,佟盈萱能看出暖漪的克制,便是想抱抱孩子,都没有那么去做。 若是没有在蓉城那两年的相处,佟盈萱可能不会有这么多感触。可正因为朝夕相处过两年,佟盈萱太知道暖漪,知道暖漪对医术,治病救人是多么的热忱。更知道暖漪私下其实很热情,很喜欢家人相聚,但如今,暖漪像是自己筑起了高墙,不想多见佟盈萱,对孩子也保持着距离。 佟盈萱轻声跟霍祈说了自己几次进宫的经历,有些话她说不出来,但说出实情,相信霍祈能感受到她的心境。 孩子在水里玩的好,不时哈哈笑,甚至双手扑腾着水花溅起在霍祈的脸上,可就是孩子这么快乐,也没能让霍祈笑出来。 只因他心疼自己困在深宫里的妹妹。 霍祈说:“等我明日进宫求见,去见见她再说。” 佟盈萱点点头。 父子俩洗完澡出来,孩子跟霍祈已经混熟了,趴在父亲的肩头,不多时就睡着了。可见刚才在水里扑腾累了,霍祈第一次感受这种孩子趴在自己肩头睡着的场景,都不让佟盈萱把孩子抱走,想要让孩子在他肩头多睡一会儿。 佟盈萱也随了他。 看着高高大大的霍祈穿着常服,抱着孩子在屋里慢悠悠的踱步,刚满七个月的孩子,平时佟盈萱都有些抱不住他,这会儿在父亲怀里,小小一只,睡的安稳,这样的画面,对霍祈来说是难以描述的幸福时刻,对佟盈萱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这样平静安然的时光,是他们最最期盼的瞬间。 偏偏有人要来打破,门房来报,荣安侯府的人上门来庆贺。 当初在东宫,佟盈萱跟荣安侯夫人不欢而散,那之后荣安侯府就像不认识佟盈萱这个女儿。尤其是佟盈萱从东宫里搬出来,皇帝并没有赏大宅子,只是赏了一般武将的小院子,这背后有多少人嘲笑佟盈萱。荣安侯府大概也是嫌弃女儿丢人,根本没有来往走动过。 佟盈萱自己手里不差钱,就算这宅子不大,可她的日子过的却不差什么,吃床用度都是最好的。 娘家不与她来往,便不来往,她也没有主动去联系娘家人。 这霍祈刚回京,皇帝让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不算,还说要给霍祈封侯。只不过霍祈当庭拒了皇帝的封赏,这才又回到这小院来。 荣安侯府在新帝登基后,被彻底遗忘。这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若是新年封赏依旧没有荣安侯府,这般漠视,不出三年,荣安侯府就要被所有人遗忘,子孙卖了祖宗传下来的老宅子,离开京城回乡的豪门不是没有。 到如今,荣安侯府也是病急乱投医。不得不往佟盈萱这府上来,从前只有佟盈萱孤儿寡母在,霍祈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指望不上她。如今不同了,霍祈凯旋,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的重视。 荣安侯府自然要上门来拉拉关系。 霍祈知道是佟盈萱娘家人来了,虽然不舍怀里的孩子,还是打算出门去见见,哪知道佟盈萱直接对外面来回禀的人说:“礼物放下,人打发了。就说将军疲乏,不见客!” 第242章 泉下有知,会开心吧。 第304章 泉下有知,会开心。 霍祈有些吃惊,孩子在怀里睡着,又不好出声反驳什么,只能干着急。 佟盈萱知道他着急,从他怀里接过孩子,因为换人,孩子有些醒,撇着嘴要哭,不过很快被安抚,又睡了。将孩子安顿在小床上,佟盈萱才跟瞪着眼睛不脸不解的霍祈说:“别见他们。” 霍祈声音还是不敢高,怕惊到孩子,但语气里满满的关怀,“是不是你父母还不愿意接受我?这不难,我去好好跟他们说,我是真心想要你,会给你还有孩子幸福,他们定会改观。” 在外豪气无限的霍祈,也唯独在佟盈萱面前会觉得自卑,早在多年前,两人初见时,他就有一种配不上对方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如今。因对佟盈萱的重视,所以对荣安侯府,霍祈也带着浓浓的敬意。这一次回京,他打了胜仗,已经洗刷了身上的罪名,他想着只要心诚,佟盈萱的父母总会接受他。 他这样说,更让佟盈萱心疼起来。 “你不欠他们什么,不必去低声下气。”佟盈萱很久没见霍祈,又知道他这一仗打的辛苦,匈奴的残部,虽然不比当年大军来的人多势众,但越是坚持到最后的,越是能力强悍且顽固不化的,面对这些人霍祈并不好过,更何况,这一仗当中夹杂着楚骧在京城的登基。可以说,霍祈的这一仗,是楚骧的登位之战。有霍祈在前线的勇猛作战,才有楚骧在京城的势如破竹。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佟盈萱心中,霍祈是最好的丈夫,也是这世上最勇猛的战士,不该更不能去给荣安侯府的人低头。 霍祈听出佟盈萱这话里的深意,早已经笑的见牙不见眼,蹭到佟盈萱身边,抱着媳妇儿的腰,音调都含着笑意,“就这么心疼我?” 这天下最尖锐的武器霍祈都没怕过,眼都不眨,可偏偏败在佟盈萱轻轻柔柔的一句心疼之下。 佟盈萱轻轻嗯了一声,的确是心疼霍祈。 更何况,她又说:“不仅是你,还有暖漪。”跟暖漪相交很多年了,从未出阁她俩就是手帕交,后来虽然有隔阂了很多年,但对暖漪的性子,佟盈萱一直都是懂得。 尤其是现在佟盈萱自己也有了孩子,更能体谅暖漪的 处境。 佟盈萱说:“当初我进京,暖漪直接接我进东宫坐月子,这是多大的恩典。我母亲还有弟弟包括整个荣安侯府,当时不感恩戴德,去东宫看我,竟然还给了暖漪脸色看。” 听到荣安侯府的人给了暖漪脸色看,霍祈的神情变了。 要说不喜他,打他骂他没问题,谁让他娶了佟盈萱呢,做了佟家的女婿,就该受着这些。但他妹妹不行!霍祈对暖漪的维护,那可不是一星半点,为了暖漪,连楚骧都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是佟家人。 佟盈萱早已经想通了,所以说起自家人来,倒也不留情,“当今圣上登基至今,都没有见过荣安侯府的人,连宫中设宴都不曾请过他们。我想着这也是圣上再给暖漪出气呢。既然圣上是这么个意思,那我们自然不能拆台。若不然,让圣上觉得你结党营私不算,还要让圣上觉得你为了权势,连亲妹子都不顾了,到时候你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霍祈刚大胜回朝,正是最风光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暖漪不爱管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可佟盈萱却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嫡女,从小到大就身在权势的漩涡中,不仅后宅的事情她清楚,因着霍祈在外作战,她连京城的局势都看的明白。当今圣上不管是为了暖漪出气,还是心里早就想好了的。但态度很明白就是不用佟家人,荣安侯府要在京城越来越没有存在感。 皇帝都已经表明了态度,谁还敢帮扶荣安侯府。 大概荣安侯府也感知到了圣上的态度,所以才会放下面子来这里找门路。 霍祈一双大眼睛灼灼发亮,他可是霍铎精心养大的儿子,跟楚骧比心眼儿都不会差,这点事,佟盈萱说个一两句,剩下的话,不说他也明白。 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跟朝中任何人都划清界限为好,可是,“这不是委屈了你?嫁了我,没让你在娘家挺起腰来。” 佟盈萱笑了。 当年赐婚楚骧,她就在佟家挺起腰来,那段时间,府里谁见了她不谨言慎行。年轻的时候的确会被那样的场面冲昏头脑,想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让那些人见了她都不敢抬头才好。但日子过到如今,佟盈萱早已经不在乎那样的虚名。暖漪的身份高不高?当朝皇后,还是元后,育有嫡长子。 这宫外的世家夫人进宫见了暖漪都是要行大礼的。 威风吗? 风光吗? 谁又知暖漪如今连最喜欢的医书都看不成了呢。 轻轻叹口气,佟盈萱说:“我这样做,何尝不是为了他们好。” 霍祈抱着佟盈萱坐下,听佟盈萱轻声说:“圣上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要让他们在掺合兵权。除了你,现在朝中掌兵的人都是圣上一手提拔起来的,无根基,好拿捏。再者说,荣安侯府,我爹爹一介书生,能保住现在的爵位已经不易,我弟弟更是古板较真儿,这样的人,入朝为官,不是帮他是害他。就守着祖父留下的祖荫,做富贵闲人去。” 佟盈萱没说出口的事,楚骧是个掌控力极强的皇帝,连身边人都防着,更何况是佟家人。 霍祈抱着佟盈萱久久不言,她没说出口的话,他又何尝不知。但相比于佟盈萱,霍祈的观感更复杂,楚骧跟他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两人曾经抵足而眠。 童年被弃,经历宫变并且九死一生逃离皇宫的经历可谓影响楚骧至深,年少时只觉得楚骧老谋深算,比霍祈要沉稳许多,现在看来,那是楚骧在隐忍自己的本性。多年的隐忍,到如今楚骧登基为帝,再也不用克制压抑自己,那么当年深埋在他心底的猜忌、控制、防备就全部释放了出来。 霍祈口中无言,心疼自己的妹妹,也感叹世事变化,可笑他曾经以为楚骧是再好不过的妹婿人选。 回头再想当年父亲极力反对楚骧娶暖漪,是不是早已经料想到今天?大概父亲对皇帝或者说对皇家的感观也比他深刻很多,如今霍祈也成了父亲,难以控制自己,越来越多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为了自己不惜付出生命的父亲。 他轻声说:“明日咱们带着孩子去拜祭我父亲,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会开心。” 佟盈萱点点头。 次日一早楚骧下旨,三日后在慈恩殿设家宴,令霍祈带着妻儿一起入宫。 第242章 泉下有知,会开心吧。 第304章 泉下有知,会开心。 霍祈有些吃惊,孩子在怀里睡着,又不好出声反驳什么,只能干着急。 佟盈萱知道他着急,从他怀里接过孩子,因为换人,孩子有些醒,撇着嘴要哭,不过很快被安抚,又睡了。将孩子安顿在小床上,佟盈萱才跟瞪着眼睛不脸不解的霍祈说:“别见他们。” 霍祈声音还是不敢高,怕惊到孩子,但语气里满满的关怀,“是不是你父母还不愿意接受我?这不难,我去好好跟他们说,我是真心想要你,会给你还有孩子幸福,他们定会改观。” 在外豪气无限的霍祈,也唯独在佟盈萱面前会觉得自卑,早在多年前,两人初见时,他就有一种配不上对方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如今。因对佟盈萱的重视,所以对荣安侯府,霍祈也带着浓浓的敬意。这一次回京,他打了胜仗,已经洗刷了身上的罪名,他想着只要心诚,佟盈萱的父母总会接受他。 他这样说,更让佟盈萱心疼起来。 “你不欠他们什么,不必去低声下气。”佟盈萱很久没见霍祈,又知道他这一仗打的辛苦,匈奴的残部,虽然不比当年大军来的人多势众,但越是坚持到最后的,越是能力强悍且顽固不化的,面对这些人霍祈并不好过,更何况,这一仗当中夹杂着楚骧在京城的登基。可以说,霍祈的这一仗,是楚骧的登位之战。有霍祈在前线的勇猛作战,才有楚骧在京城的势如破竹。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佟盈萱心中,霍祈是最好的丈夫,也是这世上最勇猛的战士,不该更不能去给荣安侯府的人低头。 霍祈听出佟盈萱这话里的深意,早已经笑的见牙不见眼,蹭到佟盈萱身边,抱着媳妇儿的腰,音调都含着笑意,“就这么心疼我?” 这天下最尖锐的武器霍祈都没怕过,眼都不眨,可偏偏败在佟盈萱轻轻柔柔的一句心疼之下。 佟盈萱轻轻嗯了一声,的确是心疼霍祈。 更何况,她又说:“不仅是你,还有暖漪。”跟暖漪相交很多年了,从未出阁她俩就是手帕交,后来虽然有隔阂了很多年,但对暖漪的性子,佟盈萱一直都是懂得。 尤其是现在佟盈萱自己也有了孩子,更能体谅暖漪的 处境。 佟盈萱说:“当初我进京,暖漪直接接我进东宫坐月子,这是多大的恩典。我母亲还有弟弟包括整个荣安侯府,当时不感恩戴德,去东宫看我,竟然还给了暖漪脸色看。” 听到荣安侯府的人给了暖漪脸色看,霍祈的神情变了。 要说不喜他,打他骂他没问题,谁让他娶了佟盈萱呢,做了佟家的女婿,就该受着这些。但他妹妹不行!霍祈对暖漪的维护,那可不是一星半点,为了暖漪,连楚骧都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是佟家人。 佟盈萱早已经想通了,所以说起自家人来,倒也不留情,“当今圣上登基至今,都没有见过荣安侯府的人,连宫中设宴都不曾请过他们。我想着这也是圣上再给暖漪出气呢。既然圣上是这么个意思,那我们自然不能拆台。若不然,让圣上觉得你结党营私不算,还要让圣上觉得你为了权势,连亲妹子都不顾了,到时候你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霍祈刚大胜回朝,正是最风光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暖漪不爱管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可佟盈萱却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嫡女,从小到大就身在权势的漩涡中,不仅后宅的事情她清楚,因着霍祈在外作战,她连京城的局势都看的明白。当今圣上不管是为了暖漪出气,还是心里早就想好了的。但态度很明白就是不用佟家人,荣安侯府要在京城越来越没有存在感。 皇帝都已经表明了态度,谁还敢帮扶荣安侯府。 大概荣安侯府也感知到了圣上的态度,所以才会放下面子来这里找门路。 霍祈一双大眼睛灼灼发亮,他可是霍铎精心养大的儿子,跟楚骧比心眼儿都不会差,这点事,佟盈萱说个一两句,剩下的话,不说他也明白。 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跟朝中任何人都划清界限为好,可是,“这不是委屈了你?嫁了我,没让你在娘家挺起腰来。” 佟盈萱笑了。 当年赐婚楚骧,她就在佟家挺起腰来,那段时间,府里谁见了她不谨言慎行。年轻的时候的确会被那样的场面冲昏头脑,想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让那些人见了她都不敢抬头才好。但日子过到如今,佟盈萱早已经不在乎那样的虚名。暖漪的身份高不高?当朝皇后,还是元后,育有嫡长子。 这宫外的世家夫人进宫见了暖漪都是要行大礼的。 威风吗? 风光吗? 谁又知暖漪如今连最喜欢的医书都看不成了呢。 轻轻叹口气,佟盈萱说:“我这样做,何尝不是为了他们好。” 霍祈抱着佟盈萱坐下,听佟盈萱轻声说:“圣上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要让他们在掺合兵权。除了你,现在朝中掌兵的人都是圣上一手提拔起来的,无根基,好拿捏。再者说,荣安侯府,我爹爹一介书生,能保住现在的爵位已经不易,我弟弟更是古板较真儿,这样的人,入朝为官,不是帮他是害他。就守着祖父留下的祖荫,做富贵闲人去。” 佟盈萱没说出口的事,楚骧是个掌控力极强的皇帝,连身边人都防着,更何况是佟家人。 霍祈抱着佟盈萱久久不言,她没说出口的话,他又何尝不知。但相比于佟盈萱,霍祈的观感更复杂,楚骧跟他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两人曾经抵足而眠。 童年被弃,经历宫变并且九死一生逃离皇宫的经历可谓影响楚骧至深,年少时只觉得楚骧老谋深算,比霍祈要沉稳许多,现在看来,那是楚骧在隐忍自己的本性。多年的隐忍,到如今楚骧登基为帝,再也不用克制压抑自己,那么当年深埋在他心底的猜忌、控制、防备就全部释放了出来。 霍祈口中无言,心疼自己的妹妹,也感叹世事变化,可笑他曾经以为楚骧是再好不过的妹婿人选。 回头再想当年父亲极力反对楚骧娶暖漪,是不是早已经料想到今天?大概父亲对皇帝或者说对皇家的感观也比他深刻很多,如今霍祈也成了父亲,难以控制自己,越来越多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为了自己不惜付出生命的父亲。 他轻声说:“明日咱们带着孩子去拜祭我父亲,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会开心。” 佟盈萱点点头。 次日一早楚骧下旨,三日后在慈恩殿设家宴,令霍祈带着妻儿一起入宫。 第243章 天时地利人和,你全占了! 第306章 天时地利人和,你全占了! 霍祈整个脊背都湿了,吓得。 跟在楚骧身后,见他绣着金龙的靴子,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只能拿袖子擦。从小到大,霍祈虽然看着混不吝,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主儿,但大事上,能让霍祈忌惮的,也只有楚骧。这厮性格太过于沉稳,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霍祈的那点手腕,在楚骧面前根本不够看。两人了解太深,最亲密的兄弟,若是一朝成敌,那就是最危险的事。更何况,如今楚骧还是九五至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一阵慌乱之后,霍祈就不断的在脑子里回忆刚才自己跟暖漪的对话,前思后想都觉得暖漪说的话无懈可击,庆幸的同时又开始忍不住怀疑,暖漪是不是早就知道楚骧在外偷听,所以才会说出那一番话来,若是真的暖漪早有准备,那么他妹妹如今的生活,怕是终日生活在防备中,不容一丝松懈。 就在霍祈胡思乱想,脸色苍白的时刻,楚骧突然停了脚步。 霍祈急忙跟着站住,弓着腰悉听尊便的模样。 楚骧手指向殿内,说:“进去叙叙旧。” 叙旧? 霍祈这会儿大脑成了浆糊,完全想不出,这皇宫里,除了暖漪这个妹妹,以及麒麟儿这个外甥,还有什么人值得他去叙旧。 楚骧直直站着,显然没有跟着霍祈一起进去的意思。霍祈难免会生出一种谨慎,别是楚骧安排了什么陷阱给他,虽然他不认为楚骧会要了他的命,但世事无常,不能不防。 “嗯?”楚骧看霍祈不动,眉心紧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事情已经成了这样,霍祈也不能抗旨。他硬着头皮往前走,这处看起来有些陈旧,这宫阙深深,多得是没人住的地方,尤其是这个时间了,霍祈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寒凉,后背的衣服汗湿后贴在身上,四肢都像是被僵住了,无法伸展。 推开殿门,突然有个黑影扑过来。霍祈大惊之下,根本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人,就抬脚飞踹。完全是出于本能,根本也顾及不到力道,一脚踢出去,就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 那黑影重重摔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却还是艰难说出四个字:“放我出去。” 殿中昏暗,霍祈看不清趴在地上这人的脸,正打算蹲下身仔细观察,殿中就有火光燃起,霍祈抬头看去,呼衍丘手里拿着火折子,脸带微笑地望着他。 要不是霍祈胆大,仅仅是看到呼衍丘那张半明半暗的脸,就已经够他吓破胆了。 原本以为是光影的效果,可等霍祈仔细观察过,才发现,呼衍丘的一半脸颊是真的发青发黑,与寻常人差别巨大。 霍祈跟呼衍丘亦敌亦友多年,曾经在草原上还朝夕相处过,感情并不能用简单的字汇描述,见他这样,大骇:“怎会如此?” 呼衍丘手里的火折子平时是不拿出来用的,今日是有贵客上门,这才拿出来,他一开口,火折子上的火苗就会晃动,照的光影也跟着晃动。呼衍丘不提自身的问题,只说:“你能出现在这里,看来我的族人已经被你杀光了。” 这个事儿霍祈想了想,跟呼衍丘说:“我留了口子,有一部分老弱妇孺往北方草原去了。”言下之意是还是给呼衍丘留了一支血脉在的。 听了这话呼衍丘凉凉一笑,倒也没有多感激,而是说:“若再给我两年时间,你不会赢。” 呼衍丘说的是陈述句,他雄心勃勃,要一举反攻,怎奈世事无常,被楚骧算计,困于此地,白白浪费了时光。 关于呼衍丘为什么会被困在京城,霍祈也是有一定的耳闻的,他又不是真傻,京城的事情还是有探子在打听的。对呼衍丘的遭遇,他半点不同情,甚至冷言道:“当初你若是对我妹妹好些,她怕是能救你。” 若不是呼衍丘做事不地道,暖漪第二胎不会早产,那孩子也不会先天不足,终生需要服药。 以暖漪的性格,若是呼衍丘以礼相待,无论如何,她都是会救的,男人的争夺是男人的事,她从不会掺合。 想到暖漪,呼衍丘倒是闭了嘴,当初暖漪确实说过能救他,但所谓的‘假死药’他确实不能够相信,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跟呼衍丘说了这几句,霍祈原本的恐惧感完全没了,他从来就是个不畏鬼神的,更何况如今已经知道这殿里,没有鬼神,只有人。就更没什么怕的了,霍祈抬脚将刚才踢到的人翻了个面,接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这人的脸,倒是真的惊了一下,“萧连旭?” 要不是霍祈眼睛毒,怕是真认不出了,相比于呼衍丘,萧连旭改变更大,像是被吸干了精神气,整个人就像是个人干一样,瘦到脱相。 “他也中毒了?”霍祈下意识的问。 呼衍丘身上有毒这个事情,他已经知道,若不然当初呼衍丘也不会铤而走险掳了暖漪去。 可是萧连旭也中毒了? 呼衍丘没说话,他手里的火折子能坚持这么久,也是到了极限,这会儿火光开始不稳,微弱的光线在大殿里时明时灭。 霍祈刚才那一脚他自己心里有数,这会儿蹲下身探了下萧连旭的气息,别是给踢死了。 探了下发现萧连旭还有气,心里放松了不少,他还不知道楚骧让自己进来是为了什么,别一进来就弄出人命。 呼衍丘手里的火折子彻底寿终正寝,灭了。 大殿里漆黑一片,呼衍丘到这时才开口,“他给了我一张藏宝图,说是前朝豫王积赞下的金银钱粮,能助我踏平这天下。” 这话说的没有半点豪气干云,只是在冷静陈述事实。 可听到霍祈的耳里,就跟炸开了天雷似的。 该是他听到的消息吗? 霍祈急忙转身就打算走,关于前朝、宝藏、造反,等等的事情,少听少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呼衍丘大概是看出了霍祈的逃避姿态,又不死心地说:“我如今将死之人,就算有了藏宝图也是无济于事,但你不一样!天时地利人和,你全占了!” 霍祈恨不能捂上耳朵。 但现实却是他停下了脚步,站着不动了。 呼衍丘不用看,仅仅是听他的气息,就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你有兵,在军中威望高,又有亲妹妹在宫里当皇后,还有个外甥是楚骧唯一的嫡子。你若成事,自己想称帝,可。不想背上骂名,大可以扶持你那个外甥上位,你做摄政王。” 现在满朝威武,能有实力颠覆楚骧帝位的,也只有霍祈一个。 霍祈说:“为什么帮我?” 按说,他跟呼衍丘是仇敌才对。霍祈不久前才全灭了匈奴残部。 呼衍丘语气很讥讽,“我不甘心!他楚骧,不配!” 第243章 天时地利人和,你全占了! 第306章 天时地利人和,你全占了! 霍祈整个脊背都湿了,吓得。 跟在楚骧身后,见他绣着金龙的靴子,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只能拿袖子擦。从小到大,霍祈虽然看着混不吝,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主儿,但大事上,能让霍祈忌惮的,也只有楚骧。这厮性格太过于沉稳,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霍祈的那点手腕,在楚骧面前根本不够看。两人了解太深,最亲密的兄弟,若是一朝成敌,那就是最危险的事。更何况,如今楚骧还是九五至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一阵慌乱之后,霍祈就不断的在脑子里回忆刚才自己跟暖漪的对话,前思后想都觉得暖漪说的话无懈可击,庆幸的同时又开始忍不住怀疑,暖漪是不是早就知道楚骧在外偷听,所以才会说出那一番话来,若是真的暖漪早有准备,那么他妹妹如今的生活,怕是终日生活在防备中,不容一丝松懈。 就在霍祈胡思乱想,脸色苍白的时刻,楚骧突然停了脚步。 霍祈急忙跟着站住,弓着腰悉听尊便的模样。 楚骧手指向殿内,说:“进去叙叙旧。” 叙旧? 霍祈这会儿大脑成了浆糊,完全想不出,这皇宫里,除了暖漪这个妹妹,以及麒麟儿这个外甥,还有什么人值得他去叙旧。 楚骧直直站着,显然没有跟着霍祈一起进去的意思。霍祈难免会生出一种谨慎,别是楚骧安排了什么陷阱给他,虽然他不认为楚骧会要了他的命,但世事无常,不能不防。 “嗯?”楚骧看霍祈不动,眉心紧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事情已经成了这样,霍祈也不能抗旨。他硬着头皮往前走,这处看起来有些陈旧,这宫阙深深,多得是没人住的地方,尤其是这个时间了,霍祈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寒凉,后背的衣服汗湿后贴在身上,四肢都像是被僵住了,无法伸展。 推开殿门,突然有个黑影扑过来。霍祈大惊之下,根本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人,就抬脚飞踹。完全是出于本能,根本也顾及不到力道,一脚踢出去,就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 那黑影重重摔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却还是艰难说出四个字:“放我出去。” 殿中昏暗,霍祈看不清趴在地上这人的脸,正打算蹲下身仔细观察,殿中就有火光燃起,霍祈抬头看去,呼衍丘手里拿着火折子,脸带微笑地望着他。 要不是霍祈胆大,仅仅是看到呼衍丘那张半明半暗的脸,就已经够他吓破胆了。 原本以为是光影的效果,可等霍祈仔细观察过,才发现,呼衍丘的一半脸颊是真的发青发黑,与寻常人差别巨大。 霍祈跟呼衍丘亦敌亦友多年,曾经在草原上还朝夕相处过,感情并不能用简单的字汇描述,见他这样,大骇:“怎会如此?” 呼衍丘手里的火折子平时是不拿出来用的,今日是有贵客上门,这才拿出来,他一开口,火折子上的火苗就会晃动,照的光影也跟着晃动。呼衍丘不提自身的问题,只说:“你能出现在这里,看来我的族人已经被你杀光了。” 这个事儿霍祈想了想,跟呼衍丘说:“我留了口子,有一部分老弱妇孺往北方草原去了。”言下之意是还是给呼衍丘留了一支血脉在的。 听了这话呼衍丘凉凉一笑,倒也没有多感激,而是说:“若再给我两年时间,你不会赢。” 呼衍丘说的是陈述句,他雄心勃勃,要一举反攻,怎奈世事无常,被楚骧算计,困于此地,白白浪费了时光。 关于呼衍丘为什么会被困在京城,霍祈也是有一定的耳闻的,他又不是真傻,京城的事情还是有探子在打听的。对呼衍丘的遭遇,他半点不同情,甚至冷言道:“当初你若是对我妹妹好些,她怕是能救你。” 若不是呼衍丘做事不地道,暖漪第二胎不会早产,那孩子也不会先天不足,终生需要服药。 以暖漪的性格,若是呼衍丘以礼相待,无论如何,她都是会救的,男人的争夺是男人的事,她从不会掺合。 想到暖漪,呼衍丘倒是闭了嘴,当初暖漪确实说过能救他,但所谓的‘假死药’他确实不能够相信,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跟呼衍丘说了这几句,霍祈原本的恐惧感完全没了,他从来就是个不畏鬼神的,更何况如今已经知道这殿里,没有鬼神,只有人。就更没什么怕的了,霍祈抬脚将刚才踢到的人翻了个面,接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这人的脸,倒是真的惊了一下,“萧连旭?” 要不是霍祈眼睛毒,怕是真认不出了,相比于呼衍丘,萧连旭改变更大,像是被吸干了精神气,整个人就像是个人干一样,瘦到脱相。 “他也中毒了?”霍祈下意识的问。 呼衍丘身上有毒这个事情,他已经知道,若不然当初呼衍丘也不会铤而走险掳了暖漪去。 可是萧连旭也中毒了? 呼衍丘没说话,他手里的火折子能坚持这么久,也是到了极限,这会儿火光开始不稳,微弱的光线在大殿里时明时灭。 霍祈刚才那一脚他自己心里有数,这会儿蹲下身探了下萧连旭的气息,别是给踢死了。 探了下发现萧连旭还有气,心里放松了不少,他还不知道楚骧让自己进来是为了什么,别一进来就弄出人命。 呼衍丘手里的火折子彻底寿终正寝,灭了。 大殿里漆黑一片,呼衍丘到这时才开口,“他给了我一张藏宝图,说是前朝豫王积赞下的金银钱粮,能助我踏平这天下。” 这话说的没有半点豪气干云,只是在冷静陈述事实。 可听到霍祈的耳里,就跟炸开了天雷似的。 该是他听到的消息吗? 霍祈急忙转身就打算走,关于前朝、宝藏、造反,等等的事情,少听少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呼衍丘大概是看出了霍祈的逃避姿态,又不死心地说:“我如今将死之人,就算有了藏宝图也是无济于事,但你不一样!天时地利人和,你全占了!” 霍祈恨不能捂上耳朵。 但现实却是他停下了脚步,站着不动了。 呼衍丘不用看,仅仅是听他的气息,就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你有兵,在军中威望高,又有亲妹妹在宫里当皇后,还有个外甥是楚骧唯一的嫡子。你若成事,自己想称帝,可。不想背上骂名,大可以扶持你那个外甥上位,你做摄政王。” 现在满朝威武,能有实力颠覆楚骧帝位的,也只有霍祈一个。 霍祈说:“为什么帮我?” 按说,他跟呼衍丘是仇敌才对。霍祈不久前才全灭了匈奴残部。 呼衍丘语气很讥讽,“我不甘心!他楚骧,不配!” 第244章 孤家寡人! 第308章 孤家寡人! 没等楚骧说话,窗外就传来一点点声响。应该是有事情要禀报,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暖漪很贴心的推楚骧,“快去,能找到这里来,可见是急事。” 楚骧整日里忙着朝中事,暖漪早已经见怪不怪。 只是今晚楚骧不像平时那样起身离去,而是搂着暖漪,姿势不动,扬声道:“何事?” 外面大太监语调谨慎,如实说:“禀圣上,霍将军已离宫。那呼衍丘死了。” 楚骧表现很平静,闲淡讲:“霍祈杀的?” “是。” 这一下暖漪的脊背就僵了,霍祈胆子也太大了,在宫里竟然就敢杀人。这个哥哥从来都是离经叛道的,暖漪对哥哥的爱护之情浓重没错,但也要承认自家哥哥是个闯祸王,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脑子里想着怎么帮哥哥说些好话,却听楚骧说:“让全安去处理。” 显然他是不打算去了,暖漪太震惊了。 “您不过去看看?” 楚骧搂着暖漪,动作虽然还是亲密,却没有之前那么腻乎了,他冷声说:“一个死人,也值当朕亲自去一趟?” 话是这么说,暖漪还是不死心,“呼衍丘到罢了,萧连旭还在那里呢,不是说那人手上有藏宝图。” 楚骧彻底躺平了,跟刚才的姿势不同,暖漪成了趴在他身上的那个人。 最初听说藏宝图的时候,楚骧是真的很惊慌,很怕对方真有什么能颠覆政权的财富。但如今他已经完全不会被这些东西撼动,不过是魑魅魍魉罢了。若那宝藏真的如此厉害,当年先帝就不会登基,更何况现在都已经是楚骧登基。 有了绝对的实力,就不会恐惧于那些无效的东西。 钱当然重要,但想要造反,仅仅靠钱,却是不成的。 此时楚骧想的不是那藏宝图,他将萧连旭丢给呼衍丘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想要那两个人互相攀扯罢了。狗咬狗,他只需静观其变就成了。 良久,楚骧才叹着气说出一句,“阿祈倒是一点没变。” 其实把霍祈送进去前,楚骧已经猜到了霍祈会怎么做。但也有那么一丝丝的试探,若是霍祈真被呼衍丘以及萧连旭说动,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要怎么做? 暖漪刚才跟霍祈说的那番话,就算不是暖漪的全部真心,但至少表明了暖漪不会跟着霍祈一条心。 只是事情的发展,没有像着那个方向去,霍祈还是从前的那个霍祈,看起来无所顾忌,但楚骧知道霍祈为什么动手。 大逆不道的事情,霍祈绝不会去做。 这让楚骧心里酸酸涩涩,霍家这对兄妹,可算是楚骧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暖漪当年救了他,这些年来暖漪陪着他,爱着他,让他在最绝望孤寂的时候,都还有一丝温暖存于心间。至于霍祈,那是他兄弟,两人曾经抵足而眠,是最最亲密的战友,能放心将后背交付的那个人。 身边所有人都变了,变得对他畏惧,变得想要利用他这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为自己谋利,唯独这对兄妹,还一如既往,对他,交付真心。 只是这份真心让楚骧觉得烫手,身在皇位上,尔虞我诈对于他来说得心应手,权谋恩怨更是家常便饭,唯独这真心,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且,他又能拿什么去回报这样的真心? 楚骧拿不定主意,轻声问暖漪:“阿祈想要什么呢?” 这个问题,暖漪倒是回答的很爽快,“他想要带着嫂子还有孩子去云游。” 霍祈那个人,肆意惯了,多年在军营中,根本受不住所谓的世家规矩,而且如今佟盈萱的身份显得有些尴尬,这是他们不曾想到的。加上佟家不敢现状,总想用佟盈萱曾经的身份逼着楚骧对佟家特殊照顾,这其中的恩怨就更让霍祈难做。 楚骧不知怎么又生起气来,恨恨说:“无非就是怕朕,想离朕远远的。” 他也是矛盾,想要真心,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真心。但听说霍祈想要离京,又觉得气愤,明明他对霍祈肝胆相照,其他朝臣想要都得不来。偏偏霍祈不买账,想着盼着要离开。 暖漪对楚骧的阴晴不定倒也不畏惧,就轻声说:“他也有难处。再说他这个性子,真留在京城,迟早也是麻烦。” 就说在宫里杀人这事,若是消息传出去,御史能骂死霍祈,怎么说他的都会有。 暖漪厌倦了,她只想要安安稳稳的过平静日子,最好不要再有风浪。 楚骧转身就咬暖漪肩膀,“你是不是也想走?都离朕远远的,让朕当孤家寡人!” 暖漪疼地吸气,也有些使性子,“是,那您放不放我走?” “你敢!”楚骧瞪起眼,这会儿已经没有刚才撒娇说暖漪不疼他的模样了,天子一怒雷霆万钧,动了真格的,“信不信朕打个笼子将你灌进去!看你往哪儿去!” 他的确能说到做到。 暖漪叹气,“你这皇帝还要做一辈子的,总这样,我怕是没命陪你那么久了。” 楚骧现在的症状,暖漪称之为‘登基焦虑综合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楚骧也知道自己最近的脾性实在是多变,别说暖漪,便是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觉得他越发的摸不清了,什么时候发脾气,根本毫无预兆。 但是,楚骧在暖漪面前可不会认错,或者伪装自己,他有恃无恐,“无论朕是什么样子,你都跑不掉,便是死了,也只能睡在朕身边。” 这就是生死都不会放过她的意思。 这话要是别人大概会觉得是情话,但暖漪知道楚骧绝不是在说绵绵情话。 她轻轻叹气。 楚骧看她不高兴,倒也气弱了些,“朕允阿祈带着妻儿去江南养伤病几年总行了?” “嗯。”暖漪顺着他讲。 楚骧的旨意很灵活,说霍祈打仗受了伤,恩典他带着妻儿去江南养伤,待伤病复原后,在入朝为国报效。话没有说死,霍祈也不能彻底消失在皇帝的掌控中。 这是最好的结果,暖漪打算让袁夫人跟着霍祈一家走。 没想到袁夫人不同意,她说:“我跟你哥哥没什么接触,一个老婆子跟着去,倒给他添了累赘。不如留在宫里,我也放不下麒麟儿跟康安。” 袁夫人跟霍祈没有朝夕相处过,霍祈心里对袁夫人也多有怨言,再者,天下最难处的关系就是婆媳,袁夫人也不想上门去给佟盈萱当便宜婆婆,何必去自找没趣。 暖漪惊讶,“您从前不是自由来去,铺子开了那么多,难道不想回去继续那种生活?” 袁夫人有些发愣,说出来的话却实在,“这宫里真有魔力,身在其中,时时日日都想出去,但这叫我出去,我又怕了。这里暮色四合,好似日子永远都不会有变动,无非就是眼前的这些事,出宫去,要面对的可是一整个新世界。我老了,不想折腾了。” 在宫里呆了这么几年,袁夫人像是已经被折断了翅膀,不想再出去了。 暖漪自然不勉强她,这宫里养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再说暖漪也舍不得袁夫人,身边有个亲人,总是安稳些。 霍祈得胜归朝不到一个月,就带着妻儿举家南下。 暖漪没办法出宫去送,楚骧也不让她去。只能让麒麟儿去代为送行。 麒麟儿笑嘻嘻地送舅舅一家离京,他没哭,倒是霍祈抹了一把老泪,耳提面命,“你如今也是大小伙子了,往后你母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你多上点心,指望不上你父皇,就靠你了。” 佟盈萱看霍祈这样,臊得慌,这么大个人,哭的鼻涕都下来了。 麒麟儿笑看着舅舅,满口答应,“放心,舅舅,一切有我。” “你个猴儿,少给我打马虎眼儿!”霍祈拍了麒麟儿一巴掌,打得孩子捂着头嚷疼。 佟盈萱给麒麟儿揉,嘴上骂霍祈,“别人家舅舅疼外甥还来不及,你怎么还动手打上了!” 霍祈板着脸,倒也不多说什么。 送走了舅舅一家,麒麟儿脸上的笑容才淡了,眼角有泪溢出,他也不擦,只骑上马回宫,让泪消失在耳边的风中。 第244章 孤家寡人! 第308章 孤家寡人! 没等楚骧说话,窗外就传来一点点声响。应该是有事情要禀报,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暖漪很贴心的推楚骧,“快去,能找到这里来,可见是急事。” 楚骧整日里忙着朝中事,暖漪早已经见怪不怪。 只是今晚楚骧不像平时那样起身离去,而是搂着暖漪,姿势不动,扬声道:“何事?” 外面大太监语调谨慎,如实说:“禀圣上,霍将军已离宫。那呼衍丘死了。” 楚骧表现很平静,闲淡讲:“霍祈杀的?” “是。” 这一下暖漪的脊背就僵了,霍祈胆子也太大了,在宫里竟然就敢杀人。这个哥哥从来都是离经叛道的,暖漪对哥哥的爱护之情浓重没错,但也要承认自家哥哥是个闯祸王,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脑子里想着怎么帮哥哥说些好话,却听楚骧说:“让全安去处理。” 显然他是不打算去了,暖漪太震惊了。 “您不过去看看?” 楚骧搂着暖漪,动作虽然还是亲密,却没有之前那么腻乎了,他冷声说:“一个死人,也值当朕亲自去一趟?” 话是这么说,暖漪还是不死心,“呼衍丘到罢了,萧连旭还在那里呢,不是说那人手上有藏宝图。” 楚骧彻底躺平了,跟刚才的姿势不同,暖漪成了趴在他身上的那个人。 最初听说藏宝图的时候,楚骧是真的很惊慌,很怕对方真有什么能颠覆政权的财富。但如今他已经完全不会被这些东西撼动,不过是魑魅魍魉罢了。若那宝藏真的如此厉害,当年先帝就不会登基,更何况现在都已经是楚骧登基。 有了绝对的实力,就不会恐惧于那些无效的东西。 钱当然重要,但想要造反,仅仅靠钱,却是不成的。 此时楚骧想的不是那藏宝图,他将萧连旭丢给呼衍丘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想要那两个人互相攀扯罢了。狗咬狗,他只需静观其变就成了。 良久,楚骧才叹着气说出一句,“阿祈倒是一点没变。” 其实把霍祈送进去前,楚骧已经猜到了霍祈会怎么做。但也有那么一丝丝的试探,若是霍祈真被呼衍丘以及萧连旭说动,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要怎么做? 暖漪刚才跟霍祈说的那番话,就算不是暖漪的全部真心,但至少表明了暖漪不会跟着霍祈一条心。 只是事情的发展,没有像着那个方向去,霍祈还是从前的那个霍祈,看起来无所顾忌,但楚骧知道霍祈为什么动手。 大逆不道的事情,霍祈绝不会去做。 这让楚骧心里酸酸涩涩,霍家这对兄妹,可算是楚骧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暖漪当年救了他,这些年来暖漪陪着他,爱着他,让他在最绝望孤寂的时候,都还有一丝温暖存于心间。至于霍祈,那是他兄弟,两人曾经抵足而眠,是最最亲密的战友,能放心将后背交付的那个人。 身边所有人都变了,变得对他畏惧,变得想要利用他这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为自己谋利,唯独这对兄妹,还一如既往,对他,交付真心。 只是这份真心让楚骧觉得烫手,身在皇位上,尔虞我诈对于他来说得心应手,权谋恩怨更是家常便饭,唯独这真心,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且,他又能拿什么去回报这样的真心? 楚骧拿不定主意,轻声问暖漪:“阿祈想要什么呢?” 这个问题,暖漪倒是回答的很爽快,“他想要带着嫂子还有孩子去云游。” 霍祈那个人,肆意惯了,多年在军营中,根本受不住所谓的世家规矩,而且如今佟盈萱的身份显得有些尴尬,这是他们不曾想到的。加上佟家不敢现状,总想用佟盈萱曾经的身份逼着楚骧对佟家特殊照顾,这其中的恩怨就更让霍祈难做。 楚骧不知怎么又生起气来,恨恨说:“无非就是怕朕,想离朕远远的。” 他也是矛盾,想要真心,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真心。但听说霍祈想要离京,又觉得气愤,明明他对霍祈肝胆相照,其他朝臣想要都得不来。偏偏霍祈不买账,想着盼着要离开。 暖漪对楚骧的阴晴不定倒也不畏惧,就轻声说:“他也有难处。再说他这个性子,真留在京城,迟早也是麻烦。” 就说在宫里杀人这事,若是消息传出去,御史能骂死霍祈,怎么说他的都会有。 暖漪厌倦了,她只想要安安稳稳的过平静日子,最好不要再有风浪。 楚骧转身就咬暖漪肩膀,“你是不是也想走?都离朕远远的,让朕当孤家寡人!” 暖漪疼地吸气,也有些使性子,“是,那您放不放我走?” “你敢!”楚骧瞪起眼,这会儿已经没有刚才撒娇说暖漪不疼他的模样了,天子一怒雷霆万钧,动了真格的,“信不信朕打个笼子将你灌进去!看你往哪儿去!” 他的确能说到做到。 暖漪叹气,“你这皇帝还要做一辈子的,总这样,我怕是没命陪你那么久了。” 楚骧现在的症状,暖漪称之为‘登基焦虑综合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楚骧也知道自己最近的脾性实在是多变,别说暖漪,便是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觉得他越发的摸不清了,什么时候发脾气,根本毫无预兆。 但是,楚骧在暖漪面前可不会认错,或者伪装自己,他有恃无恐,“无论朕是什么样子,你都跑不掉,便是死了,也只能睡在朕身边。” 这就是生死都不会放过她的意思。 这话要是别人大概会觉得是情话,但暖漪知道楚骧绝不是在说绵绵情话。 她轻轻叹气。 楚骧看她不高兴,倒也气弱了些,“朕允阿祈带着妻儿去江南养伤病几年总行了?” “嗯。”暖漪顺着他讲。 楚骧的旨意很灵活,说霍祈打仗受了伤,恩典他带着妻儿去江南养伤,待伤病复原后,在入朝为国报效。话没有说死,霍祈也不能彻底消失在皇帝的掌控中。 这是最好的结果,暖漪打算让袁夫人跟着霍祈一家走。 没想到袁夫人不同意,她说:“我跟你哥哥没什么接触,一个老婆子跟着去,倒给他添了累赘。不如留在宫里,我也放不下麒麟儿跟康安。” 袁夫人跟霍祈没有朝夕相处过,霍祈心里对袁夫人也多有怨言,再者,天下最难处的关系就是婆媳,袁夫人也不想上门去给佟盈萱当便宜婆婆,何必去自找没趣。 暖漪惊讶,“您从前不是自由来去,铺子开了那么多,难道不想回去继续那种生活?” 袁夫人有些发愣,说出来的话却实在,“这宫里真有魔力,身在其中,时时日日都想出去,但这叫我出去,我又怕了。这里暮色四合,好似日子永远都不会有变动,无非就是眼前的这些事,出宫去,要面对的可是一整个新世界。我老了,不想折腾了。” 在宫里呆了这么几年,袁夫人像是已经被折断了翅膀,不想再出去了。 暖漪自然不勉强她,这宫里养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再说暖漪也舍不得袁夫人,身边有个亲人,总是安稳些。 霍祈得胜归朝不到一个月,就带着妻儿举家南下。 暖漪没办法出宫去送,楚骧也不让她去。只能让麒麟儿去代为送行。 麒麟儿笑嘻嘻地送舅舅一家离京,他没哭,倒是霍祈抹了一把老泪,耳提面命,“你如今也是大小伙子了,往后你母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你多上点心,指望不上你父皇,就靠你了。” 佟盈萱看霍祈这样,臊得慌,这么大个人,哭的鼻涕都下来了。 麒麟儿笑看着舅舅,满口答应,“放心,舅舅,一切有我。” “你个猴儿,少给我打马虎眼儿!”霍祈拍了麒麟儿一巴掌,打得孩子捂着头嚷疼。 佟盈萱给麒麟儿揉,嘴上骂霍祈,“别人家舅舅疼外甥还来不及,你怎么还动手打上了!” 霍祈板着脸,倒也不多说什么。 送走了舅舅一家,麒麟儿脸上的笑容才淡了,眼角有泪溢出,他也不擦,只骑上马回宫,让泪消失在耳边的风中。 第245章 不是父皇。 第309章 不是父皇。 阳春三月,苏州郊外。 霍祈带着佟盈萱还有孩子们都站在园子门口,焦急等待着。 佟盈萱手里的帕子都揉皱了,踮着脚往远处不停地张望,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康安的身体受不住?病了?” 霍祈心里也打鼓,但嘴上却否定佟盈萱的话,“别胡说,麒麟儿来信说康安身体已经康健了许多,要真是受不住长途跋涉,麒麟儿绝不会让她离京。” 霍祈身边,他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身高腿长,隐隐已经跟霍祈差不多高了,只不过脸上还有些稚气,也瘦弱些,不如霍祈魁梧。他轻声劝着母亲,“娘亲,别担心,表姐是女孩子,出行总是要慢一些的。” 霍祈的长子大名叫霍安疆,是为了纪念孩子出生那年,霍祈带兵灭了匈奴,安稳边疆。 望着高大的儿子,佟盈萱轻轻叹口气,“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出宫远行,也不知在宫里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就怕她心里难受,什么病都是从心上来的。” 这话说的深,霍安疆听不出其中深意,霍祈却懂。暖漪离世已经五年有余,当年暖漪病逝的时候,霍祈带着佟盈萱进京奔丧。皇帝罢朝半个月之久,那模样看着真像是挺不过来了。霍祈对楚骧没有好脸色,他将妹妹交给楚骧,没想到最终却等来一个英年早逝的结果。 暖漪的病来的突然,等到楚骧发现的时候,已经治不了了。 楚骧对着上京的霍祈说:“她骗我,她骗了我!” 暖漪自己就是医者,寻常也不让太医给她请平安脉,楚骧忙着前朝的正经事,也从没想过暖漪的身体会出现问题,等他发现暖漪吐血,已经是来不及了。暖漪自己倒是很轻松,她说早年蛊毒其实对她的身体虚耗过度,后面又因为生女儿早产,更是掏空了最后的精气神。能撑着活了十年,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暖漪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虚耗过度,补不回来了。但楚骧不知道,当时麒麟儿也不过十三岁,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噩耗。 一时间,朝中风云变幻,大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态势。 好在楚骧积威多年,就算半个月不露面,抱着暖漪的尸体不撒手,朝中也还是没有大乱。霍祈上京后,尽管悲痛难忍,却还是劝了楚骧一句,“她凭死给你生下的女儿,如今不过十岁,你忍心让你女儿无依无靠?女子不比儿郎,将来若没有你这个皇帝在,你那女儿怕是一天都活不成。” 康安公主天生不足,风吹不得,雨淋不得,一年里,大半年都病着。若不是身在皇家,寻常百姓家根本供养不了这么个病秧子。 也因为霍祈的这句话,让楚骧重新振作起来,料理完暖漪的后事,又重新回到朝堂。 霍祈却没有按照楚骧的心意留下来帮他,而是在妹妹下葬后,就回了江南。 没了暖漪,霍祈留在京城根本没什么意义。 暖漪走了五年了,前两三年,楚骧还会顾念着旧情,甘愿苦守着亡妻,可如今都已经五年过去,朝中要求选秀的声音不断,从前帝后情深,楚骧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尚且说得过去,如今后宫空虚,连皇后都没了,成何体统。今年楚骧才松口,没有选秀但宫里还是进了人。 前脚听说宫里进了新人,还没落下旨意说具体的份位,后脚康安公主就离宫来江南看望舅舅一家。 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霍祈是不信的。佟盈萱也是这么个心思,从前宫里没人还好,如今后宫进了新人,手伸不到麒麟儿那里去,怕是让康安吃了苦头了,要不然小姑娘也不会跋涉这么远的路来苏州。 霍祈跟佟盈萱心情忐忑,闹的他们的六个儿子都是闭气凝神,不敢多言。 “来了来了!”霍安疆高声叫起来,激动极了。 话音落,就见路途的尽头有尘土飞扬。 然后就要一队人马出现,然后就是公主的大马车。 霍祈的小儿子今年才六岁,当年暖漪病逝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中,根本不记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家公主倚仗,惊叹道:“马车上居然可以盖房子。” 康安的马车是楚骧给她特制的,极大,比寻常人家的一间房还要大些许,里面什么都有,可以在马车里自由活动。 这也是因为康安吹不得风,出门不能下马车活动,只能将马车修的大一些。 看这个阵势,倒也不寒酸,霍祈松了口气,生怕宫里进了新人,会苛待康安。 马车到了近前,霍祈带着家里人给公主请安,如今霍祈不过一介商人,没有功名在身,见了公主,该行大礼的。 康安从马车下被人扶下来,动作极其优雅,身上的衣服流光溢彩,鞋头缀着明珠,每一步都有光芒闪耀。 “表姐是九天仙女吗?”霍家小儿子喃喃道。 楚骧跟暖漪的相貌都非常出色,康安吸取了两人的优点,长得实在是脱尘,又因为身子不好,常年在室内,皮肤白皙到甚至有些透明。像个玻璃美人,让人望而却步。 见了霍祈,康安勾唇浅笑,跟哥哥麒麟儿不同,康安不能有特别强烈的情绪,孩子从小病多,不爱笑也不爱哭,看起来冷冷的。能露个笑容出来,已经是难得。 霍祈见了康安,很难不想起暖漪来,他当初连妹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实在是遗憾。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霍祈说着话,眼睛就红了。 佟盈萱推开挡路的霍祈,拉着康安往里走,“赶紧进去,这会儿太阳落山了,风里夹着寒凉,别吹病了。” 霍祈被佟盈萱推地身子一歪,拍了下脑门,“对对对,赶紧进屋说话。” 康安被舅舅舅母簇拥着进屋,后面还跟着六个表弟。 霍祈这些年做买卖挣了大钱,这处园林盖的十分讲究,与京城的雄伟不同,处处设景,别致又娴雅,康安很喜欢。尤其是这里气候温润,山青水软,康安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进了屋,佟盈萱打发霍安疆带着弟弟去安顿跟着康安一起来的人,康安身边随身跟着的侍卫仆从丫鬟就有上百人,要安顿好这些人,并不是小事,就让霍安疆去,带着其他的几个弟弟一起。 等屋里没人了,佟盈萱才忍不住问康安,“是不是宫里有人欺负你了?给你气受了?” 康安小脸微红,点了下头。 霍祈当场就暴走,大骂:“好他个楚骧,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就算暖漪去了,他也绝不会亏待你们,如今才不过五年的功夫,就已经闹出苛待孩子的事情。往后你别回去了,就住舅舅家!” 这天下敢直呼皇帝大名的人,怕是也只有霍祈了。 康安拉着佟盈萱摇头,“不是父皇。” “嗯。”佟盈萱还是冷静一些,搂着康安轻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第245章 不是父皇。 第309章 不是父皇。 阳春三月,苏州郊外。 霍祈带着佟盈萱还有孩子们都站在园子门口,焦急等待着。 佟盈萱手里的帕子都揉皱了,踮着脚往远处不停地张望,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康安的身体受不住?病了?” 霍祈心里也打鼓,但嘴上却否定佟盈萱的话,“别胡说,麒麟儿来信说康安身体已经康健了许多,要真是受不住长途跋涉,麒麟儿绝不会让她离京。” 霍祈身边,他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身高腿长,隐隐已经跟霍祈差不多高了,只不过脸上还有些稚气,也瘦弱些,不如霍祈魁梧。他轻声劝着母亲,“娘亲,别担心,表姐是女孩子,出行总是要慢一些的。” 霍祈的长子大名叫霍安疆,是为了纪念孩子出生那年,霍祈带兵灭了匈奴,安稳边疆。 望着高大的儿子,佟盈萱轻轻叹口气,“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出宫远行,也不知在宫里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就怕她心里难受,什么病都是从心上来的。” 这话说的深,霍安疆听不出其中深意,霍祈却懂。暖漪离世已经五年有余,当年暖漪病逝的时候,霍祈带着佟盈萱进京奔丧。皇帝罢朝半个月之久,那模样看着真像是挺不过来了。霍祈对楚骧没有好脸色,他将妹妹交给楚骧,没想到最终却等来一个英年早逝的结果。 暖漪的病来的突然,等到楚骧发现的时候,已经治不了了。 楚骧对着上京的霍祈说:“她骗我,她骗了我!” 暖漪自己就是医者,寻常也不让太医给她请平安脉,楚骧忙着前朝的正经事,也从没想过暖漪的身体会出现问题,等他发现暖漪吐血,已经是来不及了。暖漪自己倒是很轻松,她说早年蛊毒其实对她的身体虚耗过度,后面又因为生女儿早产,更是掏空了最后的精气神。能撑着活了十年,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暖漪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虚耗过度,补不回来了。但楚骧不知道,当时麒麟儿也不过十三岁,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噩耗。 一时间,朝中风云变幻,大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态势。 好在楚骧积威多年,就算半个月不露面,抱着暖漪的尸体不撒手,朝中也还是没有大乱。霍祈上京后,尽管悲痛难忍,却还是劝了楚骧一句,“她凭死给你生下的女儿,如今不过十岁,你忍心让你女儿无依无靠?女子不比儿郎,将来若没有你这个皇帝在,你那女儿怕是一天都活不成。” 康安公主天生不足,风吹不得,雨淋不得,一年里,大半年都病着。若不是身在皇家,寻常百姓家根本供养不了这么个病秧子。 也因为霍祈的这句话,让楚骧重新振作起来,料理完暖漪的后事,又重新回到朝堂。 霍祈却没有按照楚骧的心意留下来帮他,而是在妹妹下葬后,就回了江南。 没了暖漪,霍祈留在京城根本没什么意义。 暖漪走了五年了,前两三年,楚骧还会顾念着旧情,甘愿苦守着亡妻,可如今都已经五年过去,朝中要求选秀的声音不断,从前帝后情深,楚骧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尚且说得过去,如今后宫空虚,连皇后都没了,成何体统。今年楚骧才松口,没有选秀但宫里还是进了人。 前脚听说宫里进了新人,还没落下旨意说具体的份位,后脚康安公主就离宫来江南看望舅舅一家。 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霍祈是不信的。佟盈萱也是这么个心思,从前宫里没人还好,如今后宫进了新人,手伸不到麒麟儿那里去,怕是让康安吃了苦头了,要不然小姑娘也不会跋涉这么远的路来苏州。 霍祈跟佟盈萱心情忐忑,闹的他们的六个儿子都是闭气凝神,不敢多言。 “来了来了!”霍安疆高声叫起来,激动极了。 话音落,就见路途的尽头有尘土飞扬。 然后就要一队人马出现,然后就是公主的大马车。 霍祈的小儿子今年才六岁,当年暖漪病逝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中,根本不记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家公主倚仗,惊叹道:“马车上居然可以盖房子。” 康安的马车是楚骧给她特制的,极大,比寻常人家的一间房还要大些许,里面什么都有,可以在马车里自由活动。 这也是因为康安吹不得风,出门不能下马车活动,只能将马车修的大一些。 看这个阵势,倒也不寒酸,霍祈松了口气,生怕宫里进了新人,会苛待康安。 马车到了近前,霍祈带着家里人给公主请安,如今霍祈不过一介商人,没有功名在身,见了公主,该行大礼的。 康安从马车下被人扶下来,动作极其优雅,身上的衣服流光溢彩,鞋头缀着明珠,每一步都有光芒闪耀。 “表姐是九天仙女吗?”霍家小儿子喃喃道。 楚骧跟暖漪的相貌都非常出色,康安吸取了两人的优点,长得实在是脱尘,又因为身子不好,常年在室内,皮肤白皙到甚至有些透明。像个玻璃美人,让人望而却步。 见了霍祈,康安勾唇浅笑,跟哥哥麒麟儿不同,康安不能有特别强烈的情绪,孩子从小病多,不爱笑也不爱哭,看起来冷冷的。能露个笑容出来,已经是难得。 霍祈见了康安,很难不想起暖漪来,他当初连妹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实在是遗憾。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霍祈说着话,眼睛就红了。 佟盈萱推开挡路的霍祈,拉着康安往里走,“赶紧进去,这会儿太阳落山了,风里夹着寒凉,别吹病了。” 霍祈被佟盈萱推地身子一歪,拍了下脑门,“对对对,赶紧进屋说话。” 康安被舅舅舅母簇拥着进屋,后面还跟着六个表弟。 霍祈这些年做买卖挣了大钱,这处园林盖的十分讲究,与京城的雄伟不同,处处设景,别致又娴雅,康安很喜欢。尤其是这里气候温润,山青水软,康安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进了屋,佟盈萱打发霍安疆带着弟弟去安顿跟着康安一起来的人,康安身边随身跟着的侍卫仆从丫鬟就有上百人,要安顿好这些人,并不是小事,就让霍安疆去,带着其他的几个弟弟一起。 等屋里没人了,佟盈萱才忍不住问康安,“是不是宫里有人欺负你了?给你气受了?” 康安小脸微红,点了下头。 霍祈当场就暴走,大骂:“好他个楚骧,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就算暖漪去了,他也绝不会亏待你们,如今才不过五年的功夫,就已经闹出苛待孩子的事情。往后你别回去了,就住舅舅家!” 这天下敢直呼皇帝大名的人,怕是也只有霍祈了。 康安拉着佟盈萱摇头,“不是父皇。” “嗯。”佟盈萱还是冷静一些,搂着康安轻声问:“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