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剑圣》 一、又是噩耗 江南道,广陵府。 “一行白鹭飞天外,数点沙鸥落渚乡;万顷良田泛金辉,千山沃土沐晨光。” 正是此时广陵府外,溪水稻田交织,一派鱼米之乡,山林、溪谷、河间尽是山野农夫忙碌之景。 广陵府东南郊区,良田沃野,数千名农夫拉着牛车,忙碌在田间地头。 虽是清晨,汗水依旧顺着农夫的额头和粗大的手臂滴落在脚下的田埂间。 离稻田不远处的山脚溪水畔,凉亭四角各一尊铜铸冰鉴溢散出淡淡的凉气。 望着眼前的酷热盛收图,许凡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结果一股清香中还是夹杂着些许炙热的空气涌入。 “这鬼天气真够热!” 被这股热流呛得一脸红晕,许凡拿起一旁冰鉴里的破旧葫芦,咕噜咕噜大喝了数口梨花白,才压下那股热浪。 斜眼看着右手握着的破旧葫芦,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 许凡喃喃自语,“没想到,竟然还有会有你这个老兄弟陪我,就是不知道何时会醒过来。” 半个月前,许凡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有一丝失落,更多的则是惊喜、激动。 前一刻,他在渡劫。下一刻,他重生到前世。 真是一念百万年! “唉!失败了。成圣真不易呀!幸运的是自己还可以重活一世。” 此时,白皙右手中的破旧葫芦,残破的不成样子,淡黄的表面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作为曾经伴随着自己前世的一件寻常法器,许凡还是没有研究明白,为何“真解葫芦”会随着自己一同重生。 已经想了十多日,始终没有头绪,期间,他只能用梨花白来滋养残破的葫芦,这也是他能够找到最好的酒水。 念及“真解”曾经是一个嗜酒如命的灵,许凡再次将破旧葫芦丢到冰鉴中,吸收着淡淡的冷气,破旧葫芦没有出现半点变化。 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许凡抬头看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苍穹。 “我们今天就可以回府了。” “真的?” 凉亭中随侍的两名许府小厮都露出一抹激动的笑容,他们随着自家少爷搬到广陵城外的许家庄已经快三年了。 无时无刻不想着老爷可以让少爷搬回城中许府。 “少爷,老爷真的愿意让您回广陵城?”一名年轻小厮,躬着身子,一脸讨好的笑容,轻声询问。 吐出嘴里的紫色葡萄皮,许凡冷声道。 “自然,少爷我怎么可能会骗你们!” 重生醒来的那一刻,许凡得知自己已经被父亲安排到广陵城外的许家庄。 前一世,自己是在父亲娶新妇第二天就被要求搬到城外许家庄。三年后,他被许家传话可以回府,结果竟然是因为父亲去世。 整个许府被那个不曾谋面的王夫人把持。 后来他才得知王夫人背后有江湖帮派阴阳门扶持,她嫁入许府的目的就是要谋夺许家的家私产业。 而他身边的两名小厮,一个是王夫人安排的细作,另一个竟然是南安王庶出的儿子。 两人都是细作。 许家是江南豪族,仆从过万,年入银两百万之巨,更是掌握着江南三成的财富收入。 秘密布局江南许家的双方都想着谋夺这块肥肉。 “我这一次倒要看看,老头子是真死还是假死。去年,竟然说少交了一粒米。” “前年,少交了一粒米。大前年,还是少交一粒米。这不是摆明欺负本少爷!” “连着两年都说少爷我少交了一粒米,今年不用再数了!” 许凡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望向广陵城的方向,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一旁的小厮脸色愈发苍白,生怕半个字听进耳朵,还是隐约可以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少爷,您今年一定可以回广陵城。” “是是是,少爷您今年亲自来这里盯着,那些贱民定然不敢私藏。” “少爷,您就放宽心吧,小的们的眼睛可尖着呢。” “去你的!”许凡一脚将左手边的小厮踹倒在泥地里,冷冰冰道。“许小庆,你去年也是这般给本少爷说的吧,少爷我还不是又在这破庄园待了一年。” 一脚下去,许凡险些一个身形踉跄,幸亏右侧的小厮一把扶住他。 “这具身体太弱了,不然就可以不管不顾回到广陵城。”许凡看了一眼冰鉴里放着的破旧葫芦。 许小庆一脸憨笑,识趣的从草地里爬起身来,双手捧着破旧的酒葫芦,恭敬的递到许凡身前,“少爷,您要有希望。只要有希望,才能回到广陵,不是吗?” 没有理睬许小庆那没有营养的鼓励,许凡拿起破旧葫芦晃了晃,满意地点了点头,在腰间系好,一甩身上的锦绣华服,站定身形。 沉思片刻,转身朝着身后石桥另一端的许家庄村头走去,脸上的冰冷之色陡然消失,只留下和煦的笑容。 走在青石小道上,偶尔还可以听到一些鸡鸣狗吠从许家庄院子中传来。 蹲在石桥另一头的石牌坊下,看着脚边的积水,许凡可以清楚的看到倒影出自己清瘦的身影。 脚下轻一脚浅一脚的水洼中泛起一阵涟漪。 许凡轻笑道,“来了。” 侧过头,看向不远处山道上出现的十余骑快马。 许凡再次想起了前一世的逃亡生涯,父亲的亲随许耕耘拿着父亲的亲笔信,让自己赶快离开广陵。 当时才十五岁的许凡相信了那张脸,一直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那时的许凡躲避的追杀,不仅仅来自阴阳门的弟子,还有南安王府的死士,甚至还有潜藏在暗处的其他势力,最终逃出江南,幸亏许家世交的金陵甄家出手相救。 家族所有财富尽数落入南安王手中。 也因此,南安王可以力压其余各大家族,占据大半江南。 来到金陵的许凡差点成为甄家的赘婿,也差点被绿。 念及上一世的悲苦,许凡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排出脑海,缓缓站起身,面向山道上不断靠近的十余骑,面上神色如常。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为首中年男子满身是汗,策马狂奔,朝着许家庄而来,越是靠近石牌坊,越是不要命的抽打着马鞭。一个中年男子悲伤的声音,传进许家庄。 “少爷,少爷!出大事了,出大事!” 中年男子紧紧拉着马缰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飞奔到许凡身前,皱巴巴的国字脸上,短短的胡茬子上尽是汗水。哭丧着脸道。 “家主,家主,家主他去了!” 二:是真是假? “老爷昨夜走了,临走前让老奴将这份拜帖和信笺交给少爷。” “老爷让您拿着他的拜帖去投奔金陵甄家。千万不可返回广陵城。” “不能再停留了,许家庄现在不安全了。” 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素白麻衣,许凡有些恍惚,可以清晰看见许耕耘那张人畜无害的国字脸上每一条泪痕,每一处“真情”流露。 对方是父亲身边的常随忠仆,在许家待的时间比许凡自己还久。 前世此时的许凡涉世未深,得到自己父亲去世的消息,早就被吓得不知所措。 而如今,重生回来,许凡定然不会相信许耕耘的话。 若是按照前世经历,许凡拿到许耕耘送过来的拜帖和信笺,在十多名家丁扈从的护卫下前往金陵,途中定然会遭遇袭杀。 “少爷,赶紧回府吧。老爷不在了。家里得您回去拿主意。” 听到许耕耘的话,还有些恍惚的许凡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才听清楚,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老爷,他没了。少爷,赶紧随我一同回府吧。”许耕耘满脸哀容,泣声道。 “这,这怎么可能!”许凡有些错愕,不敢相信徐耕耘的话。 怎么和前世不一样,许耕耘不应该是拿出许府那边给出的拜帖和信笺。 怎么会变成了喊自己回家? 还不等许凡反应过来,许耕耘上前一步,抓起许凡的手臂,朝着身后的马匹走去,急促道。“快!速速和我一同回府吧。夫人和小姐她们在府中等您回去主持老爷的丧事。” 身后一队随行的家丁纷纷牵马,让出一条道。 “王夫人?妹妹?” 许凡脑海中想起自己那个姨娘,生的一张俏丽的脸蛋儿,杏眼中带着几分妩媚。 “这是夫人的吩咐,少爷千万耽搁不得,还请您速速和我们一同回广陵城。” 眼看许凡就要前往许耕耘身旁的一匹黑色骏马,一名小厮抽身上前,一把抓住缰绳,眼中寒芒一闪而逝,其间还有一抹不解之色。 “少爷,您不能回去。千万不能回去!” 望着一脸神色凝重的小厮,许凡想起对方是王夫人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又看了一眼另一边的许耕耘。 “许小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个是王夫人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一个是说传王夫人的话。 王夫人安排的卧底让自己不要回去,替王夫人传话的人说是王夫人让他回许府主持父亲的丧事。 “许小余,你要做什么!”许耕耘瞪了一眼另一侧的小厮,厉声呵斥道。“还不松开手!” “老爷死了,你让少爷跟你们回去!要是少爷半路出了意外怎么办?少爷此时还不能和你们走。”许小余紧紧抓住缰绳,力气极大。 许耕耘脸色阴沉下来,“让少爷回广陵,这是夫人的吩咐。你还不松开手!” “少爷绝不能现在走!”许小余死死抓着缰绳,抬起头,看着神色淡然的许凡。“少爷,许耕耘不可信。” 许小余又指了指许耕耘身后一同随行的十多人,大声道。“这些人,有几人是少爷见过?” 不等许小余继续说下去,许耕耘脸上的哀色又重了几分,一脚踹向另一侧的许小余,同时抽出一把匕首刺了过去。 眼见寒光从自己身前划过,许小余身形向后一昂,然后发出一声惨叫。 空中的匕首虚晃一招,直接插向许小余紧紧抓着缰绳的双手。 双手鲜血直冒,许小余不得不松开缰绳,下一刻腹部又被许耕耘重重踹了一脚,一个翻滚跌倒在地上。 不等许凡质问,许耕耘朝着许凡怒喊道。“少爷,和我们一起走吧。” 同一时刻,随许耕耘一同来的十多人朝着许凡三人围了过来,甚至堵住了许凡三人的退路。 见状,许小庆一把也扑向许耕耘,扭过头朝着许凡高声道。 “少爷快走!” 许府,正厅,一派素白之色。 许府当家主母王夫人搂着怀中两、三岁的女童跪在灵堂上,一脸泣哭。 眉黛纤细,琼鼻挺翘,一身素白麻袍,难掩丰腴身材。 女童生的粉雕玉琢,在女子怀中咿咿呀呀。 这一日,广陵城上至府尊,下至城中豪绅士族的众人纷纷前来吊唁。 王夫人虽是一身素白麻袍,就算是只顾低声抽泣,但偶尔螓首微抬时眉宇间隐约可见恰到时机的精致魅惑。 只是抬手微抚鬓角青丝的些微举止已然让前来吊唁的众人心中一动,更会让那些定力稍弱的人不自觉生出一丝我见犹怜。 时至黄昏,灵堂上,只剩下母女二人。 操劳一天的王夫人将女童交给随侍一旁的贴身丫鬟,转身走向偏厅,脸上的哀色尽数消散。 “夫人节哀。” 偏厅中,一位男子身穿墨色长袍,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癯,带着半面青铜面具,颌下一缕短须,起身拱手道。 “许凡那小子呢?” 王夫人莲步款款,扭动着水蛇腰,徐徐来到主位上坐下,俏丽的瓜子脸蛋儿上,布着一丝阴郁之色。 清癯男子轻声道,“夫人放心,许凡那小子跑不了。我已经命许耕耘亲自前去,那小子定然会相信。这件事夫人无须担忧。定然不会有事。” 听言,王夫人阴沉的脸色这才稍霁,露出一丝动人的淡笑,一双杏眸媚意流转,让清癯男子心中一动,就要伸手去抚上对方那如凝脂般的纤纤玉手。 见状,王夫人脸上眼中露出一抹不豫之色,清声道,“师兄,我现在还是戴孝之身,你是不是也太心急了。” 微微迟疑片刻,清癯男子还是收回了手,面露尴尬之色,清咳一声道,“是师兄孟浪了,大事为重。” 王夫人双手端起青瓷茶盏,朱唇微起,轻酌了一小口,眉头微皱道。“师兄,为何不将许凡那小子诓骗回广陵城?非要...” 不待清癯男子开口,王夫人摆了摆手,轻叹一口气道。“也罢,既然师兄有此交代,师门的规矩我懂。” 清癯男子轻笑一声,拿起一旁的青瓷茶盏,轻轻摆弄了一下青瓷茶盖,淡淡开口道。“许家虽是三代单传,但毕竟也是豫章豪族,若是广陵城中有高人坐镇,岂不是要横生枝节。在城中动手,势必要比在野外麻烦许多。” 许凡纵马狂奔,连续穿过多条分叉小道,眼见前方一个山脚拐角,一道人影横冲而出,拦住去路。 心中还有一些不解的许凡微皱眉头,双手紧紧拉住缰绳,飞奔的马匹两只前蹄还没有着地,就被迎面而来的人影一个肩撞。 许凡和胯下马匹一同撞飞! 身后隐约还可以听到追兵的马蹄声...... 三:破旧葫芦 “许小庆,你这是忍不住了?” 许凡勒住缰绳,右手轻轻抚摸胯下的马匹,双目微眯,眸中露出一抹寒光,看着面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小厮。 “咦!少爷这话是何意?” 许小庆自是不知道面前被自己撞飞的少年已经认出他的身份,心中还以为对方仍是那个被关在许家庄三年的许府独苗,许家唯一的少爷。 许凡微眯的双眸中,寒光更胜。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俯视着许小庆,声音冷淡,“小庆,你也是耐得住性子,等到现在才敢出手。” 南安王李牧之佣兵三十万,是大乾国五王十公之首,也是权势最大的异姓藩王。 没有想到,南安王为了夺得许家财富,甘愿让自己的儿子自小潜伏在许府。 望着许凡双眸中露出冰冷的光芒,许小庆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微微上扬,“不知许少爷可否随我一同前往金陵?” 许小庆一挥手,山道两侧陡然出现十多名黑衣人,每一个人身形魁梧,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魄人气机。 “一些小门小派也想和父王争夺许家这块肥肉,也太自不量力了。虽然不知道那些门派背后是受谁指使,不外乎就是金陵城里的那些顶级权贵。” “三王同治江南道,也就朝廷那些玩笔墨的老家伙才能想到如此办法。” 许小庆缓步上前,身姿笔挺,全然没有了往日在许凡身边卑躬屈膝的小厮模样,放声大笑道。 “许少爷,谁让你们许家掌握着江南道三成的财富。没有通天的权势,这些财富只能成为你们许家的掘墓金。” “这边居然有人当这个替罪羊,我们南安王府也就省去了后顾之忧。” 许凡坐在马背上,没有被陡然出现的十多名黑衣人吓住,目光依旧冷淡,嘴角微微上扬,不屑道。 “去金陵?是去当傀儡吧?” “做傀儡总好过去广陵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至少还能保住你一条性命。许少爷,有一点你应该清楚,在这江南道,南安王府要保下你的性命自是不难。” “那我还如何报答?用自己的性命换许家的财富?”许凡一口喝尽破旧葫芦里的梨花白,五指紧紧扣在葫芦上。 “不好吗?许少爷不觉得你的性命金贵?”许小庆得意洋洋的昂起头,远眺山岭外的广陵。 许家替朝廷赚钱,每年都会积攒大把的财富,一旦夺得许家的财富,南安王的实力定然会再扩长数倍,其他两位异姓王也会彻底被压服。 就在这时,一道冷风骤然响起。 正在得意的许小庆身形不稳,面朝地面倒下,眼中充满了吃惊之色。 他到死都没有想到,许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少爷是如何杀了自己。 许凡伸手一摄,刚刚飞出的破旧葫芦重新飞回到自己手中,看着地上的尸体,叹了一口气,“哎,这次用力过猛了。” “本少爷的命自然是最金贵,就凭你南安王府也想让我做傀儡。” 见状,十多名黑衣人眸光中尽是震撼之色,那破旧葫芦在他们眼前轻易击杀了许小庆。 面对其余十多名黑衣人,许凡没有半分怜悯,手中破旧葫芦再次甩出一道豪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 “砰~砰~砰~” 十多名黑衣人霎时间倒地,甚至没有迈出半步。如无根之木,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许凡翻身下马,走到许小庆等一众尸体旁,搜索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一脚将尸体踢到篝火中。 放眼四顾,许凡顺着山岭小道找了一处清澈的山泉,将破旧葫芦上沾染的血迹清晰干净。 一个异姓王的儿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广陵郊野的山林中。 不再迟疑,许凡朝着广陵方向纵马而去,脸上神情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回广陵城的一路上,许凡遇到不下十波杀手围杀,他只是一葫芦解决,每一具尸体上都有一个葫芦大小的血窟窿。 临近广陵城外,已经可以依稀看到不少要进城的百姓,甚至还有过几面之缘的广陵城纨绔子弟。 许凡只是纵马缓行,平静进城,朝着许府的方向而去。 身怀巨富,没有匹配的实力,那是怀璧其罪。这一点,许凡这个纨绔少爷都知道,何况他那个老奸巨猾的死老爹呢。 对于许耕耘忽然来报信的举动,许凡最初就感觉奇怪。 结果,徐小余忽然出手,这就让许凡更加好奇,难道是许耕耘假借王夫人的名义,诓骗自己。 就连在江南道只手遮天的南安王府都出手了,许凡觉得也该回府会一会自己的姨娘。 许凡砸吧砸吧了一下嘴角的梨花白,心中暗自道,那可是一个祸国妖娆的绝美女子,可惜自己三年前还太小,只有十三岁。 许府灵堂偏厅,王夫人阴沉着脸色,目光冰冷的盯着厅中的清癯男子,恨不得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 她在许府浪费了三年的青春,甚至还失了清白之身,不惜为许家诞下一女。 好不容易弄死了那个死老鬼,结果那臭小子竟然被人救走了。 “师妹,放心,师兄已经派出了门内三十多名死士,定然可以找到许凡那小子。这一次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破坏门中安排下来的大事。许家,我们阴阳门志在必得。” 过了许久,王夫人才平复下起伏不定的波涛,五指紧紧扣在青瓷茶盏上,“咯吱”一声,青瓷茶盏在凝脂般玉手中震成粉碎。 粉碎的茶盏和滚烫的茶水被王夫人手中散发出的气机震荡的极速旋转,最终化成一片虚无。 清癯男子尴尬一笑,收起翘起的二郎腿,“师妹勿要动怒,师门知道你付出了这么多,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王夫人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再次恢复成往日恬静,温柔,俨然一副许府当家主母模样,不过眉宇宙还透着一抹妖娆魅惑。 王夫人抬手,轻轻揉了揉如云秀发遮盖下鬓角得淡淡青筋。 “现在全广陵城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死了,只要许凡那小子悄无声息的消失,偌大的许府家业就是我女儿的囊中之物。师兄可切莫让我失望。” 清癯男子的脸色微变,心中也在暗自思忖,为何派出去十多波人手,竟然没有一个人传回消息。 沉默良久,清癯男子侧过头看向厅外渐渐露出一抹亮光的阴郁苍穹,缓缓说道,“夫人放心,执掌许府是我阴阳门的头等大事,我定然会全力配合夫人。至于广陵城中其他官绅士族,门内已经派了弟子暗中盯着,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定然会有消息传过来。” 清癯男子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杯盖,耳中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许府管事脸色凝重,脚下步伐不稳,快步来到偏厅廊下。 为了可以掌控广陵城许府,阴阳门这一次派出门中弟子上百人,眼前之人不仅仅是清癯男子的心腹下属,更是负责广陵城中的消息刺探。 此时,见对方神情凝重,也顾不得王夫人还在一旁。 “何事?”清癯男子微微皱眉问道。 “出事了,许凡那小子回来了!” “什么!” 清癯男子眉头紧皱,眼中露出一丝难以置信之色,派出去寻找许凡的数十人至今还没有半点踪迹,对方竟然回来了。 “人在哪里?”不待清癯男子开口,坐在主位上的王夫人身躯微微一晃,脸上神情愈发难看,额头好不容易抚平的青筋再次凸起。 如今,许父已死。眼看偌大的产业就要落到自己手中,结果本应该暗中消失的许凡竟然回来了。 那名管事朝先看了一眼清癯男子,得到对方眼神示意,然后熟练的朝着厅中主位上的王夫人拱手道。“回禀夫人,许凡已经进了广陵城,正朝着许府而来。” 站在许府正门石阶前,许凡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抬起头,看了一眼许府门头上悬挂的两个巨大的白纸灯笼。 “少爷?” “少爷回来了!” “快去禀报夫人,就说凡少爷回来了。” “许凡!” 门口一众许府小厮,门房,看到纵马而来的那张清秀面容,都露出惊喜之色。 许府老爷忽然猝死,府中现在只留下了寡母孤女,见到许府大少爷回府,其中不少亲随小厮还有管事都神情复杂。 许凡将众人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没有停留,踏步走向许府,看着面前一众陌生的许府下人,淡淡道。“怎么?少爷我回自家府邸,还有人要拦着?” 站在府门前的几名身形壮硕的小厮,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袖袍中的双拳紧握,但最后还是侧过身子。 这里可是许府正门,四邻都是广陵府的豪商巨贾,还有官宦世家。 其余守在许府正门的小厮、管事这才一脸热情的迎了上去。 许凡自然察觉到站在最前面的那几名小厮眼中神色有异样,但在城外许家庄生活了三年,现如今府中多一些面孔陌生的小厮下人,许凡也没有多想,不过右手还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系着的破旧葫芦。 穿过五、六处垂花门,一路上遇到许凡的府中下人纷纷跪在地上,将头埋的极低。 许府极讲规矩,见到主人都要下跪行礼。许府老爷刚刚过世,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半生声响,连呼吸几乎都要停止。 望着游廊、屋檐、角楼、亭榭上悬挂的白纸灯笼,许凡眉头也皱了起来,心中暗自道。“难道真死了?” 起初,以为是自己的死老爹以假死来诱骗隐藏在暗处的人,就是要看看有谁会对自己动手。 结果,回到府中,望着眼前一片素白之色,还有府中下人哭丧的脸庞,许凡对于自己老爹假死的想法又淡了几分。 眼见,灵堂就在不远处,许凡的脚步沉重几分。 步入灵堂,看着堂上一脸哀容的王夫人,还有她怀中的女儿。 许凡脸上凝重的神色又重了几分,一个是他的继母,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稚童在母亲怀中,朝着许凡咿咿呀呀挥动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眼中也是一阵欢喜。 许凡朝着小妹露出一个苦瓜笑脸,印象中,这一世的许凡在城外的许家庄见过几次这个小妹,那还是许父带着她一同来许家庄验收许凡的庄家收成。 缓步来到棺椁前,一只手重重拍下,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凡哥,你回来了。” 王夫人柳叶眉微竖,杏眸中露出一抹诧异之色。起身抱起女儿,柔声道。 “自从老爷走了以后,我就遣管家前往许家庄找你,没想到...” 许凡解下腰间的破旧葫芦,昂头喝了一口梨花白,“是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这是什么话,老爷不在了。许府自是要凡哥来打理,我就一个妇人,兰儿还小,还得你多多照顾。” 王夫人双手抱着怀中的许兰儿,目光中始终带着一抹慈爱之色,脸上更是挂满了关爱,在外人眼中,俨然是一副母慈子孝。 许凡没有答话,左手一用力,手臂上的肌肉、青筋凸起,一股巨力推着棺盖缓缓移动,露出一道缝隙。 在许家庄的三年中,许凡一直是一副纨绔,整天带着小厮浪迹在山间林头。身上的力气还是他这半月靠破旧葫芦中的梨花白来滋养。 见状,王夫人的目光一凝,随着缝隙的扩大,双眸中的柔色渐渐变冷。 “凡哥,你这是要做甚?” “做甚?”许凡手中力气又重了几分,讥诮道。“自然是要开棺验尸了。老不死的家伙岂能死的不明不白。” “城中的百仁堂大夫和府衙的仵作都仔细查过,老爷是劳累猝死。” 许凡收起左手,在身侧晃了晃,又活动了一下手臂上的关节,低头看向棺椁里的尸体,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叹。 “还真是老爹。劳累?不知是何种劳累?” 许凡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王夫人绝美的面容,暗叹一声,真是敲骨吸髓的魅惑佳人。 此刻,眼眸中倒映出棺椁里静静平躺的一具男子尸体,国字脸,浓眉高鼻,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许凡伸手朝着棺椁里的尸体触碰之际,始终在王夫人怀中咿咿呀呀的许兰儿忽然沉沉睡去。 就在许兰儿昏睡的那一刻,许凡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我都回来了,躲在偏厅里的那位也该现身了吧。” 王夫人刚刚抬起的右手再次放入袖中,一脸凝重的看向神色平静的许凡。 眼中露出一抹诧异,好奇道,“你怎知偏厅有人?” 风吹入灵堂,静静站在棺椁旁的许凡,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看向偏厅和正厅间的格子门。 “真是没想到许家的废物少爷还有如此实力,我的那些不成器手下都是许少爷杀的吧。” 格子门始终平静,没有发出半点“咯吱”声。但从偏厅传出来的声音却带着一丝肃杀和阴寒。 下一刻,格子门轰然破碎。 一道残影陡然出现在灵堂上,那道残影快的许凡根本无法用肉眼可见,他只能下意识砸出手中紧紧握住的破旧葫芦。 “轰”的一声巨响。 灵堂上溅起一阵气机涟漪,使得厅内的圈椅、紫檀木榻、飞鹤型古旧铜炉,各种摆件还有窗帘帷幔都化成一片粉碎。 灵堂上的八根一人环抱的朱漆实心圆柱表面出现了十数道一指款,半尺深的裂痕。 整座灵堂都为之一晃,而王夫人抱着许兰儿始终平静的站在原地,身体四周笼罩着一道无形的气机,挡住两人动手的余波。 只此一招,灵堂内一派狼藉。 清癯男子一脸不可置信,眼中露出一抹震惊之色,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食指、中指已经弯曲,就连指骨也被震折。 许凡踉跄后退数步,抬手擦拭掉嘴角溢出的血迹, 半空中,破旧的葫芦急速旋转,划出数道葫芦残影挡在清癯男子、王夫人与许凡双方之间。 “法器?这怎么可能!” 清癯男子眼中露出一抹贪婪之色,双眸死死盯着许凡。 四:贪财偿命 没想到,江南道盐商之子竟然会拥有一件如此厉害的法器。 清癯男子此刻的心情说不出是嫉妒还是兴奋。 夺得许家的产业可以壮大阴阳门,而夺取“葫芦”,那法器就是自己的。 不再迟疑,清癯男子脚下步伐生风,身体化作肉眼无法看清的残影朝着许凡的方向冲去。 五指化作利爪,手掌释放出的气机在空中化作一道三寸大小的兽爪虚影,猛然爪向葫芦。 面对,灵堂上陡然发生的变故,王夫人一双杏眼中暗含流光,心中也是异常震惊。 许凡被关在许家庄三年有余,不曾想竟然会是一位修行者。 同为阴阳门的弟子,王夫人心中对棺椁上悬浮的破旧葫芦产生好奇,但还是以宗门大局为重,右手轻轻抱住怀中的女童,时刻盯着许凡。 此时此刻,既然许凡落入他们阴阳门手中,两人绝不会让对方逃脱。 兽爪虚影在空中刮起一股劲风,在虚空中撕裂一圈接着一圈涟漪。 看着不断逼近的兽爪虚影,许凡嘴角上扬,笑得十分灿烂。 就在兽爪虚影即将接近破旧葫芦的时候,葫芦自身不断旋转,在棺椁上空嫌弃一道半尺大小的旋风。 “砰~砰~” 兽爪虚影和破旧葫芦搅动的旋风不断碰撞。 霎时间,清癯男子手掌上释放出的气机愈发稀薄,而那道兽爪虚影在撞击中愈发模糊,直至消失。 在强大的旋风吸力下,清癯男子手掌竟不由自主朝着旋风中的破旧葫芦靠近。 “这怎么可能!” 清癯男子心中大骇,此时居然无法掌控自己的手掌,甚至整个身体都在被那一股旋风吸扯。 察觉到破旧葫芦诡异之处,王夫人纵身飞跃,曼妙的身姿在半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右手紧紧抓住清癯男子的左臂。 下一刻,她就后悔了! 就这样,两人一葫芦在灵堂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对峙局面。 清癯男子额头上的冷汗簌簌落下,后背的衣襟已然被冷汗打湿。 感觉到手掌不断被那股旋风撕扯,自己却无法阻止,甚至还得依靠师妹才能对抗近在咫尺的破旧葫芦。 许凡始终站在棺椁旁,低头看了一眼棺椁里老爹的尸体,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自道。 “既然你想假死,那就假死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骗过你想骗过的人,” 抬头,看了一眼王夫人怀中的女童,许凡露出一个搞笑的鬼脸,逗弄的女童咯咯直笑。 许凡目光最终落在王夫人那千娇百媚的绝美面容上,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才想到自己那个老爹为何要将自己送到广陵城外的许家庄。 这女子美得妖娆,美得妩媚,美得惊心动魄,美得那么不真实。 老爹既然是假死,应该也是看出了王夫人这副皮囊美得太过分了。 许凡缓步上前,从清癯男子、王夫人身旁走过,双手轻轻抱起王夫人怀中的女童。 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许凡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粉雕玉琢的小女童还不知道灵堂上发生何事,看到自己许久不见的哥哥,只是一脸开心的咯咯笑个不停。 “放开兰儿!” 王夫人柳眉挑起,杏眸含煞,雪白的脸颊愈发惨白,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兰儿是我妹妹,姨娘害怕什么?”许凡抱着许兰儿,缓步来到左侧一排交椅旁,随便找了一处位置坐下。 凉风拂过灵堂,挂在灵堂外廊檐下几处素白灯笼左右摇晃,一阵哗啦啦的响动,四周的白纱帷幔随风飘荡。 清癯男子额头上的冷汗被风吹过,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侧着头望向许凡那张清秀的面容,声音嘶哑道。“你是许凡?” 显然,凭借他们阴阳门过去数年的调查,许家这个纨绔二代只知道吃喝玩乐,何时成为一个修行者,还有身旁这个可以吞噬人气机的古怪法器。 此时此刻,清癯男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阻止师妹来救自己。 只可惜,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他反应过来,破旧葫芦可以吞噬修行者体内气机的时候,身后的师妹已经出手来援。 就这样,两人被葫芦死死缠住,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体内的气机被一点点吞噬。 灵堂四周的家丁扈从,还有潜藏在暗中的阴阳门弟子却一早早就清癯男子遣走。 事到如今,两人竟然成为可以被许凡这个纨绔随意拿捏。 “既然我回来了,许家就和你们没关系了。至于许家的产业,你们也就不要想了。既然老头已经死了。” 许凡侧着头,看了一眼破旧葫芦下方的棺椁,心中暗自道,就当你真的死。 “嗖~” 随手一摄,破旧葫芦在灵堂上打了一个旋,回到到许凡手中。 失去了吞噬之力的牵着,王夫人、清癯男子浑身无力的跌到在灵堂内冰冷的地板上。 “不要妄想反抗,我可以让继续用这个。”许凡晃了晃手中的破旧葫芦,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梨花白。 王夫人、清癯男子对视一眼,识趣的放弃了反抗。 两人都是开启了十二个窍穴的修行者,居然被许凡手中的破旧葫芦克制的死死的。 此时的两人,谁也不敢再赌一次。 之前那股吞噬之力,让他们毫无反抗,王夫人还好些,呼吸还算均匀。 清癯男子如同整个人在冰水中翻滚了一圈,一身衣袍此时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许凡轻轻敲击了一下交椅扶手,目光中带着一抹冷芒,“既然将主意打到许家头上,我也就不得不成全你。” “你们,你们是,对了,是阴阳门的人吧。” 阴阳门三个字出口,王夫人、清癯男子浑身都是一颤,两人心中一种莫名的寒意陡然生起。 “他是如何知道阴阳门?” 两人目光齐齐落在许凡身上,眸中带着一抹惊骇之色,比被葫芦吞噬他们体内的气机更加震惊。 不等清癯男子惊骇之色从眸光中散去,许凡左手捂住怀中许兰儿的双眸,右手轻轻一甩。 一道金芒从灵堂上划过! 下一刻,破旧葫芦从清癯男子后心冲出,在半空中滑了一个半弧,重新回到许凡手中。 “咦!真脏!” 许凡右手捏着破旧葫芦顶部,晃了晃葫芦表面的血渍。 “哥哥出去给你买冰糖葫芦,兰儿先和你母亲去玩。” 话毕,许凡将怀中的小女童放在地上,起身离开灵堂。 望着少年颀长的背影,王夫人俏丽妩媚的脸上一片煞白,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不敢去看背后倒在血泊中的师兄。 “许凡,你到底是谁?” 王夫人檀口微动,银牙紧咬。 五:闭府锁门 阴阳门在江南道布局多年,许府中更是不仅仅暗藏了王夫人师兄妹,还有其他隐藏在暗处的人。 自从王夫人嫁入许府以后,阴阳门就加快了布局,目的就是为了夺取许家在江南的产业。 过去三年,阴阳门在许府中暗藏了不知多少后手。 许凡将破旧葫芦系在腰间,右手轻轻摩挲了片刻,望着手指摩挲处那一道很新裂痕,有些心痛。 伤心片刻,抬脚走出灵堂。 这一刻,数十名身穿许府家丁扈从的精壮汉子从游廊、假山、偏院、仪门等各处涌向灵堂所在的正厅。 之前,守候在灵堂正厅外的阴阳门弟子被王夫人和清癯男子遣退。 但灵堂内气机撞击出的轰鸣声,还是惊动了整个许府。 许府真正的下人小厮丫鬟们则被这群忽然冒出的精壮汉子喝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许凡缓步走出灵堂,眼神淡漠的瞥了一眼朝着自己冲来的阴阳门弟子。 他右手横劈,掌刀重重砸在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阴阳门弟子的手臂上。 “咯吱”! 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出!随后就是那名阴阳门弟子的惨嚎声。 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直流! 还不等那名阴阳门弟子躲闪,许凡向前迈出一步,右脚轻轻踩在对方右腿膝关节处,又是一声“咯吱”! 手臂、小腿尽数折断,疼得那名阴阳门弟子蜷缩着身躯,躺着撕声哀嚎。 许凡闲庭信步走在庭院中,冲上来的阴阳门弟子没有一合之敌,纷纷倒地。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庭院中的假山上、花圃中、游廊下横七竖八躺了十多人。 望着庭院中踩在一名阴阳门弟子膝盖上的少年,喝下一口梨花白,眼眸中毫不遮掩的杀意。 退守到仪门前的七、八名阴阳门弟子眼中尽是惧色。 为首的一名阴阳门弟子低喝一声,“撤!” 其余几人也不再犹豫,夺路而逃,众人没有再管地上不断发出惨嚎的同门。 “想走?” 许凡吐出一口酒气,以蔑视在场众多惨嚎不止的阴阳门弟子的姿态,冷漠道。 下一刻,一道金色赤芒从其手中飞出。 穿透假山间的缝隙,笔直朝着仪门的方向冲去。早已退出仪门外数十步的阴阳门弟子同时感受到一股骇人的劲风从后背袭来。 “散开!” “逃”字刚说出口,那道金色赤芒毫无规律的穿透七八名阴阳门弟子的后心。 “砰!砰!砰!...” 才逃出仪门不到百步的地方,这群阴阳门弟子尽数面朝地面倒下,直至死亡降临,也不敢相信,杀死他们的竟然是一个酒葫芦。 许凡环视四周,目光一一扫过躺着地上仍旧哀嚎不止的众人,朝着仪门外淡淡道,“闭府锁门,任何人不得外出。去许吉和许祥两位族老。” 一地尸体,还有一院惨嚎声。没有一个人敢违背许凡的命令。 没有在管地上的阴阳门众弟子,许凡重新回到灵堂上,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姨娘身上,朝着她怀中粉雕玉琢的妹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看似温和的笑容。 全然没有在意王夫人脸上的惊恐之色,许凡抱起妹妹重新坐会到左侧一排唯一的一把交椅中,低声笑问,“有没有想哥哥?” “有,呀...” 许凡右手轻轻挠了挠妹妹的小手,惹得妹妹一阵“咯咯”轻笑。 “好妹妹,以后就让哥哥来照顾你。” 听到这句话,还没回过神来的王夫人,俏丽的脸蛋上霎时失去了光泽,双颊一片惨白。 本以为许凡会绕自己一命,王夫人扭过头,一双杏眸失去了往日的晶莹明亮,只剩下了一丝不舍。 不知是对自己即将死去的不舍,还是对女儿的不舍。 眼见两名许府老人小心翼翼从庭院中走来,王夫人颓然的站起身,声音有些嘶哑,“乖囡,和娘先去休息。” 许凡没有阻拦,将怀中的妹妹交到王夫人手中,望着对方失去了精气神的背影消失在偏厅。 许吉、许祥两人都是年过半百,辈分比许凡的父亲还要高一头,是许府的老人。 因是许府旁支族老,早已不再过问家族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早早不在过问许府事务,也算是躲过阴阳门这一劫。两位老人刚进庭院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 庭院中那些倒在地上的阴阳门弟子,假装一阵惨嚎之后,还是消停了下了。 没有许凡的吩咐,许府剩下的家丁扈从也不敢自作主张。 许吉、许祥一直都是谨小慎微,进入灵堂那一刻,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 正厅内,除了棺椁和许凡坐着的交椅还算完好,其余的一切都是狼藉一片,他们两人甚至还看到了一具尸体和一大片血迹。 那具尸体,两人也认识,是近些年经常出现在王夫人身边的男子。 此刻,看到男子的尸体,许吉、许祥两人都露出一脸激动之色。 “凡哥,这...”许祥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自进入庭院以来,接连看到两拨尸体,着实将他吓得不轻。 “来人,给两位阿爷搬两把椅子。” 很快,就有许府下人搬来了两把椅子。就在这灵堂上,两具尸体在侧。许凡面前坐着年过半百的两位许府老者。 “许府现在的情况,相信两位阿爷也是知道了一些。”许凡抬了抬下巴,指向双方中间的那具尸体,接着说道。“他是阴阳门的人,庭院中那些人也是阴阳门的人。对了,还有王夫人,就是我那个姨娘,她也是阴阳门派到老爹身边的卧底。” “啊!这怎么回事?” 许吉、许祥两个老人满脸的褶皱,眸中都露出惊骇的神色。 显然,被这一则消息吓得不轻。 两人虽然不知阴阳门是个什么东西,但能将许府渗透成如今这个样子,差一点就夺取了许凡的管家权。 活了半百的岁数,许吉、许祥早就成了人精,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两位阿爷都是我们许府的老人了,现在的许府已经是风雨飘摇,老爹死了,外有强人觊觎。”许凡挠了挠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长叹一口气。 “所以,请两位阿爷前来为我作主。” “这...” 许吉、许祥两人对视一眼,浑浊的老眼深底闪过一抹惊忙。 没有想到,被关了三年的许凡刚出许家庄竟然做了如此大事。 两人不敢犹豫,只是片刻的对视就明白了对方心底所思所想,同时朝着面前的许凡苦涩一笑, 只有拒绝,不然难活命。 许吉轻咳一声,抬了抬右手,示意许祥开口。 “凡哥,你是我们许府嫡脉嫡子,许家自是还得你拿主意。” “砰~砰~砰~” 偌大的许府,正门、偏门、角门以及其他走杂物的小门尽数关闭。 这种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广陵城中各方势力的注意,广陵知府王文华甚至派师爷亲自前往许府。 结果,被告知是许府凡少爷下令,其他事一概无可奉告。 府衙师爷只能坐在一处离许府不远的茶楼雅间里休息,等候其余各方反应。 许家掌握江南道盐务命脉,这条线上牵扯着国朝诸公、各地藩王,如同广陵知府这种四品地方超品大员更是不在话下。 随着许府大门紧闭,拒绝谢客。 霎时间,广陵城波云诡谲。 毕竟,许府当家人才死。 与广陵城中的紧张气氛不同,许府内却是一片寂静。 许吉、许祥离开灵堂以后,命手下人将庭院中那些臂、腿折断的阴阳门弟子关押起来,进行严加拷问。 若是以往,许家会让广陵府衙将人直接带走。 如今,许府却决定擅自动用私刑,就是为了将潜藏在许府的所有细作尽数铲除。 许府东路院,波涛庭。 一湖碧波,泛起点点翠绿。湖心,一座三层小楼中,古朴寂静,一袭锦袍的许凡躬身朝着面前的牌位拜了三拜。 阁楼外的抄手游廊下,一身紫衣的小丫鬟,静静侍立在门外,眼睛红肿,却难掩心中的喜悦。 已经三年了,少爷终于回府了。 夫人也等来了少爷亲自上香。 自从许凡母亲去世以后,波涛庭就成了府中的禁地,正因为这里是许母去世前居住的地方。 许久,阁楼的门扉打开,许凡缓步来到游廊护栏处,眺望湖心岛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气。 清澈的湖水,泛起丝丝涟漪,沉默良久,一身紫衣的小丫鬟忍耐许久,终于开口,“少爷,您终于回来。” 许凡侧过身,目光在一旁的紫衣丫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身边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丫鬟,是母亲买来陪伴他。 可惜,自从三年前,许凡被派往广陵城外的许家庄,小丫鬟就被留在波涛庭照看母亲的旧居。 “紫儿,我回来了。” 望着面前少女那秀美的脸蛋,许凡神情有了一丝恍惚,仿佛回到前世,那是多久前的记忆,自己小时候的记忆。 是面前这个紫衣丫鬟陪伴自己,回忆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母亲陪伴自己的过往,紫儿陪自己在湖心岛游玩的尘封记忆开始松动。 无言良久,在紫儿羞涩的呼唤声中,许凡才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亲切的笑意。 “紫儿,这三年过的如何?” 看着有些清瘦的紫儿,许凡露出一抹关心之色,上前半步,伸手揉了揉紫儿的秀发,语气少有的轻柔。 “我,我。”紫儿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锦衣少年。 和三年前已经截然不同,心中的伤心,在此时尽数化作一声哭泣。 “好了,不哭,不哭了。我回来了。”许凡在心中,默默念道,“我是真的回来了。相隔百万年。” 彻底弄乱了,紫儿额前的秀发,许凡轻笑一声,“以后还得紫儿继续照顾我。我们暂时就住在波涛庭。” 另一边,许府西路院,许家一处杂物院子,有十多家储物库房。 库房中时不时传出一阵惨烈的撕心裂肺的惨嚎声。 若是以往,阴阳门弟子不会将许府这些普通的家丁扈从放在眼中。 此时,阴阳门的弟子手臂、腿关节尽断。 成为任由他人拿捏的砧板鱼肉。 门外站着十多名庞大腰圆的魁梧壮汉,听到这股惨叫声也会浑身打颤。 自从许凡进府以后,许家就翻天覆地了,原本那些在府中颐指气使的家丁扈从尽数被抓起来。 守卫在府中的尽数换成了旁系子弟,甚至还有附庸在许家的一些奴仆。 入夜以后,许凡在紫儿的陪同下,在波涛庭一楼正厅用餐。 外面轻微的脚步声从游廊上传来,许吉、许祥带着四名许家年轻子弟恭候在波涛庭偏厅外的游廊上。 六人神色都异常凝重,四名年轻的子弟虽然不知自家爷爷为何要将他们带到此处,但在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也是谨小慎微跟随在侧。 不多时,偏厅门口出现了一袭紫衣的丫鬟,正是紫儿。 “少爷,有请两位阿爷。” 紫儿微微欠身,让出半个身位,在前带路。 许吉、许祥两人手中拿着厚厚一叠画押的供词,眼中那一抹复杂之色久久无法散去。 他们手中的供词上牵扯着许府数百人的身家性命,作为许府老人,他们着实无法想象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会背叛许家,其中甚至还有一些旁系子弟。 “两位阿爷,请坐。” 许凡看到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正厅门口,抬头指了指右侧的交椅。 “多谢凡哥。” 许吉、许祥两人拱了拱手,坐下后,将手中的供词递到奉完茶水的紫儿手中。 “这些,都是那些贼人供出来的人名。其中还有不少是广陵城中各大掌柜,甚至还有一些许家人。” 许吉越说越气愤,额头的青筋都涨了起来。 “这些贼子,枉费许家给吃给穿,他们竟然伙同外人要谋夺许家祖产。”一旁的许祥放下刚刚端起的茶盏,重重的冷哼一声,一脸不忿道。 随意扫了一眼供词,许凡将这份名单轻飘飘地丢到餐桌上。望着两位阿爷那一脸不忿的神色,忽然轻笑一声。 两人都是不解,许凡为何发笑,目露疑惑之色,望了过去。 “两位阿爷无须生气,需知气大伤身。”许凡右手轻轻敲击交椅扶手,目光在那份供词上游离。 沉默良久之后,方才开口,“这些贼子闯入我们许家,谋夺我们许家祖产,死有余辜。但我们许家毕竟是江南世家望族,还是将阴阳门的贼人交给广陵府衙,也叫朝廷知道阴阳门的恶行。” “那...”许祥神色凝重,小心翼翼的望着许凡的神色,良久之后才为难开口询问。 “两位阿爷放心,名单上家奴直接打死。许家之人,毕竟也是姓许。”许凡从餐桌上抽出一张名单,正是许家内贼的名单。 “许佑、许禹、许树、许钧...“ 六:杀猴儆鸡 ?? 许凡每念出一个名字,许吉、许祥两人的心都会下沉一分,脑海中总会想起阴阳门贼子惨死在仪门和灵堂上的情形。 待念完十多个许家子弟的名字,尽数都是旁系子弟,其中甚至还有许吉和许祥这一脉的孙字辈。 许凡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那份供词名单揉成纸团,在手中传动了数圈。 许吉、许祥的目光随着那个纸团来回转动,心中也是莫名紧张,生怕许凡像对付阴阳门贼子和家奴那般直接下令杀了这些族人。 正厅内,异常安静,只剩下紫儿来回斟茶的声音。 沉默良久,许凡才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纸团随意丢到一旁的鹤型烛台上的烛火上。 “噗嗤~” 火光乍亮,纸团彻底燃烧,在许吉和许祥的眼中化作一片灰烬。 “他们毕竟是我们许家人,虽然做了错事,但始终还是同宗同源。” 就在两人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许凡下一句话彻底让他们心中震惊。 “还是除族吧。” 许吉、许祥怔怔出神,望着对面端坐的少年,才回到府中不到一天,就要将十多人除族。 “两位阿爷,还有其他想法?” 许凡右手拿起圆桌上的一壶梨花白,左手解下腰间的破旧葫芦。 “哗哗哗哗...” 连续十多壶梨花白,顺着右手落入左手中的破旧葫芦口。 “没,没,怎么会!” 许吉和许祥两人连忙否认。 “他们做出了有辱许家之事,没有杀他们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既然凡哥已经定下,我们自是赞同。只是不知...” 许吉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许祥挤眼睛。 许凡继续往破旧葫芦中倒酒,眼角余光还是瞥到了两人的小动作,会心一笑。 “至于我们许家的庆祥号,还是得先查一查。” 许庆祥是江南道最大的盐号,仅仅在江南就有二十三家分号,其他各道都有分号。 庆祥号不仅仅售卖官盐,甚至还有布匹丝绸茶叶,南北各地的货物都有。 “查一查?” 还在相互挤眼色的两人,听到查一查,不再佯装不知。 他们这次前来的目的不止是为了让许凡处理许府这些吃里扒外的贼子。还有就是各地的庆祥号,那才是许家财权的大头。 “凡哥,光江南的庆祥号就有二十三家,加上全国其他各地的分号就有三十六家。” 两人压下心中的悸动,一脸褶皱更深了几分,望向面前的少年明显带着一份激动。 许家一直是嫡脉做主,但现在的许家嫡脉就剩许凡一个人。偌大的家业还有庞杂的庆祥号,到底该如何支撑和掌管,这是个大问题。 “这样吧,定到下个月15日。许家所有在外的产业的管事或者掌柜,都让他们前往金陵总号,今年的述报提前。” “述报提前?” 才到八月,离年底述报还有四个月。 “对,既然要查,总得当着这些掌柜和管事的面查。我们许家做事定是要人心服口服。” 许凡倒完最后一壶梨花白,晃了晃手中的破旧葫芦,满意的点了点头,满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过,江南道二十三家庆祥号可以先查起来。至于派谁去查,还得两位阿爷拟出一个名单来。” 许家是江南望族,祖籍广陵。江南道二十三家庆祥号的掌柜大半都是许家人。 这次彻查,一旦发现猫腻都会是一场许家内部的权利交替。 许吉、许祥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开始盘算这次调查派遣的名单。 又坐了片刻,见许凡没有他事吩咐,两人就起身告退 许凡将两位阿爷送出正厅,朝着一直恭候在外面的四位堂兄堂弟微微一笑。 “那些家奴就在父亲灵前打死吧,让府中所有人去看。” 听到这句话,六人都是浑身一颤,不敢回头去看许凡的神色。 “少爷,您这是为何?” 待许吉和许祥带着各自的孙子离开波涛庭,紫儿才一脸不解的嘟嘴问道。 “紫儿,这你还不懂?” 许凡望着手中的破旧葫芦,很满意这次收集,一天的时间,他将许府所有的梨花白尽数弄到了波涛庭。 “真解葫芦”没有让他失望,果然是个无底洞。 数百壶梨花白,倒入巴掌大的破旧葫芦,居然还是没有到顶。 相比较获取许家的财富掌控权,许凡更在意“真解葫芦”何时可以恢复。 过去十多天,他只能在许家庄中搜罗美酒,破旧葫芦上的裂纹几乎就没有变化。 连续几次出手,破旧葫芦上还出现了新的裂痕。 不过,在数百壶梨花白的滋养下,许凡清晰的看到破旧葫芦上的一处裂痕淡了不少。 证明“真解葫芦”的灵没有死,还活着。 看到自己少爷将监督、查看庆祥号的大权交给旁人,紫儿一脸担心。 而少爷却一脸高兴。 许凡自是看到紫儿那俏丽的脸上露出的莫名之色。 “紫儿放心吧,不会有事。你要相信你家少爷。你可不要忘了,我可是单传,就算要找人,也只能去找他们。难道还有去找外人的道理不成?” “这一次处置这么多人,就是给许家那些想伸手的人一个严重的警告。” “而将阴阳门的弟子交给广陵府衙,也是给那些觊觎许家产业的人一个警示。我们许家的产业也不是那么好夺。” 紫儿这次明白,少爷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不用许家旁系的那些让人,又能用谁。 许家现在可是身处内忧外患之中。少爷能用的也就是姓许的族人。 至少,眼前能用的也就是许家人。 “明白就好。我们现在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 “许家到底怎么了?有消息传来没?” 广陵府衙后堂,知府王文华已经揪下了好几根胡须,时不时抬头看向许府的方向。 今日得知许家小儿回城,他就派人前往。 结果得知许府竟然闭门谢客。 王文华身受当今天子器重,更是钦点的探花。 为了可以掌握江南的赋税,天子不惜力排众议,让王文华这个寒门出身的探花南下广陵,执掌一府之地。 看重就是掌握盐务命脉的许家祖宅在广陵。 现在可倒好,他才上任没多久,许家当代家主竟然就离奇死亡。 堂外游廊下的府衙小厮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前衙和后堂之间来回奔跑。 “砰!” 又是一个茶盏砸了出来,溅起一地碎瓷片。 小厮们不敢抬头去看后堂内一脸焦急的知府大人,只能继续去催前衙。 “来了,来了...” 一名衙门书吏火急火燎地跑过仪门,朝着后堂大喊到。 “来了?” 王文华等得心焦,连忙登上靴子,不顾官家仪容,朝着堂外走去,眼中尽是渴望之色。 事到如今,许家不能倒,至少在他还没有理顺江南盐务之时。 望着来人只是一个衙门书吏,王文华冷哼一声,伸手就要抓茶盏去砸。 伸了好几次,都抓空了,这才发现自己不在书案前,只得重重呼出一口气,厉声道,“说!” “回禀...知府...大人。” 衙门书吏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个不停。 七:震慑广陵 ??广陵城,东富,西也富,可谓是满城尽是富贾旺族。 作为江南最大的盐商,许家可谓是豪富之家,簇拥在许家之外,有六大盐商,他们执掌天下盐务。 就算是朝廷,也不得不给盐商三分薄面。 群芳阁,是广陵城商贾官员喝茶品茗的好去处,更有清倌人作陪。 此时,群芳阁三楼的一处精致雅阁内,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右手轻轻拨动着身前琴案上的琴弦。 “锵”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白皙的手指上徒留下一道深深的勒痕。 “文先生,您有心事?” 一双柔弱无骨的纤细玉手,捧着一杯香茶,递到文士面前,声音清润。 女子名为李蔓绮,年芳二八,一袭翠荷色绣裙,身姿婀娜,一双秋水眸光带着一抹忧色。 作为群芳阁的清倌人,她却独爱面前这位文士。 “蔓绮,” 文士接过女子双手递过来的香茶,轻啜一口,抬头看了一眼阁楼外许府的正门,依旧紧闭。 坐回到窗前,文士右手轻轻摩挲着佳人的柔荑,“许家出了这等大事,王知府也是慌了神,城中六大盐商的代表此时恐怕都聚集在群芳阁中吧。” 顺着文士的目光看去,李蔓绮一双杏眸落在许府的方向,心中也是一阵空落落。 群芳阁原是一家青楼,现如今已然成为城中富贾官员品茗喝茶的茶楼。 其中曲折,也只有她们这些在楼里的清倌人知晓。 三年前,群芳苑的花魁被抬进了许府,成为许府的姨娘。 那位年仅十三岁的许家子弟一口气买下了整座群芳苑,改名群芳阁。 没过多久,那位许府小少爷就被赶到城外的许家庄。 而这座群芳阁,也没有人敢再当做青楼。 就在李蔓绮失神的片刻,雅阁的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 “文师爷,齐、陆、白、张、袁、杨六家管事请您过去一叙。” “知道了。” 文士松开李蔓绮的柔荑,轻笑一声。“不枉费我在这里坐了一下午。” “要奴家去作陪么?” 李蔓绮杏眼中带着一抹不舍的柔情,随着文士一同走出雅阁,轻声询问。 文士微微摇了摇头。 群芳阁,天字号雅室内,齐、陆、白、张、袁、杨六家在广陵城中的管事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桌面上只有六盏清茶。 豪华的雅阁内,摆设奢侈,六人却只要了六杯茶水。 不多时,房门“咯吱”一声。 一袭淡蓝长袍的中年文士缓步走入雅阁,朝着房中六人颔首示意。 “见过文师爷,文先生请坐。” 众人纷纷起身,将文士迎入主位。 ...... “砰~” 王文华一脚将那名府衙书吏踢倒在地,一脸怒色,“说重点!” 那名书吏终于将气喘匀,吃力的爬起身,脸色涨红。 “给他水。” 王文华眼见对方还没喘过气,命令后堂里伺候的小厮端上一杯茶水。 “咕噜咕噜~” 书吏将茶盏中的温茶饮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多谢知府大人。文先生现在已经在群芳阁了。齐、陆、白、张、袁、杨六家的管事来了。” “许家呢?” 王文华此时那有闲情管六家盐商,怒目瞪向那名书吏,责问道。 “许家?许家还是闭府锁门。” “没有许家的消息,你回来做什么!” 生怕再挨一脚,那名书吏连忙后退数步,不敢去看王文华那气得不轻的怒色,声音有些发颤道。 “是师爷让小的回来禀报,说六家的管事来了,先让知府大人稍稍放宽心。只要安抚好这六家,江南的盐务就不会出大乱。” “这算什么消息!快去再问问!” 王文华一甩袖袍,转身回了后堂。 ...… 群芳阁,天字雅阁内。 一袭华服的齐俊能看着一言不发的文师爷,又看了一眼不停给他使眼色的其余五家管事。 沉吟片刻,只得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干咳道。 “文先生,您来广陵也有一段时间了,许家的情况,您也是有所了解。若是没有许家发话,我们这六家是断不敢...” 齐俊能没有明说,他们六人虽然是六家在广陵的管事,做的是迎来送往的逢迎之事。 “是呀,现如今,虽说是许家的家主忽然病逝了,但许家毕竟是江南望族。说不定明日就会出现新的家主。文先生说的那事,不是我们不想做,是不敢呀。” 坐着文师爷左手侧的陆文胜也是神色古怪。 江南许家家主新丧,按照常理,谋夺许家在江南盐务的份额,是个巨族都想染指。 齐、陆、白、张、袁、杨六家背后,谁没有在朝中有为官做宰的“朋友”。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试图谋夺许家的盐务,去当这个出头的椽子。 大家都不是傻子,没有人愿意去做。 不等其余四家的管事拒绝,文师爷轻咳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右手五轻轻握起,在圆桌上轻敲一下。 “我们知道,诸位和诸位背后的人都有难处。但诸位不要忘了坐镇江南的南安王,就算诸位在朝廷有大人物撑腰,但也有一个远水解不了近渴。” 大乾国五王十公,坐镇江南最大的异姓藩王就是南安王李牧之。 “这...” 一时间,雅阁内的六人都哑口无言。 他们都以为是文先生是王知府的师爷,他是代表广陵知府王文华。没想到,文先生摇身一变,竟然是代表南安王。 他可是随王文华一同从神京来的广陵,什么时候勾搭上南安王府? 雅阁内,一片寂静。六人不敢多想,更不敢细想。 只有圆桌上七杯茶盏上冒着袅袅茶香。 六人相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决断。 “许家无主的消息相信在金陵的各位大人物都已经知晓。你们六家该何去何从,到底该和谁合作,定然是不会选错。” 文师爷端起身前的茶盏,又轻轻喝了一大口,一脸微笑的扫过六人,淡淡道。 “我相信,为朝廷效力,为南安王分忧,齐、陆、白、张、袁、杨六家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话毕,不等六人挽留,文师爷起身离席。 “这...这该如何是好。” 六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办,只能望着消失在门外的文士背影。 “走,这种天大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些管事能够决定的。我们只是来悼念许家主,其他的事情还是得家主们去商议。” “对,对,对。” “只是,许家今天下午这闭府锁门确实有些异常。”白长空褶皱眉头,侧头看向窗户外的许家祖宅,陷入深深的沉思中,低声喃喃自语。 “诡异,确实是诡异。关门就关门吧,总有开门的那一刻。我们就先留下一些小厮在此处守着。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将文先生的话传回去。” “文先生?你确定那不是南安王的意思?” “许家~哎~下一个就不知道是谁家了。”卢文胜一脸讳莫如深,轻轻推开木椅,起身离开。 不多时,其余各家管事怀揣着各种情绪,纷纷离开群芳阁。 入夜,明月照广陵。 许府大院,数百柄火把将灵堂前的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平日宽阔的庭院,此时挤满了人。 灵堂前的廊下更是跪着十多名许家旁系子弟,庭院正中则是两百余名家奴。 庭院四周的廊下,站着许府众人,静静注视着庭院中的情况,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惊惧之色。 正厅廊下,许吉、许祥两位辈分最高的两人站在灵堂前,义正言辞,唾沫横飞。 洋洋洒洒数百字,诉说着跪在身前的十多名旁系子弟的罪状。 火把将廊下的许府族人和仆从家奴照得一清二楚,每一个人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也是一览无余。 许凡斜躺在灵堂的屋顶上,右手拿起破旧葫芦,“咕噜”喝下一口梨花白,神色淡漠的扫过庭院中每一个人的眼神和脸色变化。 “许佑、许禹、许树、许钧...等十五人伙同阴阳门贼子谋夺我许家祖产,按照族规予以除族!” “除族”两字一出! 如同一块巨石从百丈高空坠入一滩池水,溅起一片水浪。 环廊下,有好几个神色无恙的许家人此时都露出绝望之色。 除族之人,意味着将失去如今的一切,甚至是许家人在外的地位和待遇都将剥夺。 而跪在许吉、许祥两位老人面前的十多名许家旁系子弟,不停的磕头认错。 “阿爷,我是钱财迷了心智。求您饶过我这一次吧。” “砰~砰~砰~” 磕头声,不绝于耳! “阿爷,求您了,求您饶过孙儿这一次吧。我是您的亲孙儿呀!” “阿爷,许家嫡系就剩许凡那一个小子,只要...” “拖出去!拖出去!” 不等那名许家旁系子弟将话说出口,许祥立刻命家丁堵住对方的嘴,直接拖出去。 “都不要哭了!你们能够活命已经是万幸了,旁的就不要多想了!除族对你们来说也算不上大祸。至少还有命可以活下去。” 不等众人哭求,许吉高声大喊道。 旋即,许吉摆了摆手,示意家丁扈从带着十多名许家旁系子弟和他们的父母、妻儿、子女一同出府。 待十多名许家旁系子弟被带离庭院,许祥开始宣读下一项。 “杖毙!” 许家两位辈分最高的老人没有多言,就两个字。 此时,再多的言语,都不如行动。 “砰~砰~砰~....” 满院被捆缚双手双脚的家丁扈从都发出呜咽之声,眼中尽是哀求之色。 站在庭院四周环廊下的众人听到“杖毙”两字,心中也是一颤。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到木棍砸在身体上的声音。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震惊、错愕,害怕。 没有人敢想到,许凡才刚回府,第一天晚上,许府就杖毙了上百名小厮家奴和扈从。 这种震慑,不仅仅是对许府中还有妄想的族人,也有对广陵城中其他各方势力。 这一天,许凡回府。 这一夜,许府开门三次。 一次是将除族的许家旁系子弟和其家人赶出府。 一次,则是数十辆堆放尸体的马车,余光而出,走得竟然是许府正门。 还有一次,许家家丁扈从捆绑着数十人前往广陵府衙报案。 这一举动,震惊了守候在群芳阁里各家之人。 一夜之间,各种消息漫天飞,没有人知道许家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许家乱了,势必整个江南都会乱。 一夜焦急,一夜焦虑,广陵城中各家的家主,还有悄悄潜入广陵城中的各方势力的暗探。 ...... 广陵府衙,大堂。 王文华终于等到了许家传来的消息,却让心沉入谷底。 阴阳门,一个江湖势力竟然从三年前就开始计划谋夺许家产业。 王文华面沉如水,双眸通红的盯着桌案上的供词。 一旁交椅上坐着的文士,脸上神色如常,古井无波,但锦袍下的手指捏的发白。 下午的时候,他才示意广陵六家盐商谋夺许家的盐务。 还不到两个时辰,许家就送来这么一份大礼。 震慑!赤裸裸的震慑。 用家奴扈从的性命,来震慑广陵城中的各家。 一口气,居然是上百具尸体。 杀人,杀的还是自家的奴仆,就算是知府升堂断案也无用。 在大乾,家奴犯法,主家可以直接打杀。 许家这次是人证、物证聚在,杖毙这些家奴合情合理,只是太残忍了。 当那一车又一车血淋漓的尸体从许府到广陵城外的乱葬岗,吓哭了不知多少孩童和女子。 “这些江湖人太可恶!” 王文华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一旁的茶盏一阵摇晃。 他来广陵才半年,还想徐徐图之,结果这些江湖宗门竟然比他早早布局了两年多。 “那个王夫人呢?” 看完供词的王文华,盯着供词上那一串人名,目眦欲裂道。 文师爷轻咳一声,“王大人,那妇人虽然是共犯,但毕竟为许府诞下一女,许府并没有将此人交出,合情合理。” “本府要一群臭鱼烂虾有何用?” 自从将阴阳门的十多名弟子关入府衙大牢,王文华就开始焦头烂额。 虽是天子钦点的广陵知府,但江湖事还是有些涉猎。 “阴阳门之事,还请先生教我。” 王文华捋了捋发颤的胡须,平复好心绪,皱眉询问道。 “这确实毕竟棘手。阴阳门可不是江湖上那些小宗门。五王十公随太祖建立大乾的时候,阴阳门就给了诸多帮助。太祖定都神京以后,阴阳门也就此踪迹全无。” “这一次忽然在我们广陵现身,着实让人猜测不透。” 王文华手指摩挲着那份阴阳门弟子的供词,眉头紧锁。江南许家被阴阳门渗透如此之深,至于其他豪门望族,又是何种情景,自是不敢想象。 沉思之中,就听到下方坐着的文师爷提醒道。“大人,阴阳门之事兹事体大,牵扯深广。还是要如实向天子禀明方为当前要务。” 八:一场大火 ??深夜子时,夜风极大,吹得波涛庭湖水拍打着岸边青石,哗哗作响。 紫儿怯声声站在阁楼月台上,右手紧紧抓着许凡的手臂,双眸中倒映出许府偏院冲天的火光,尽是担忧,“少爷,这可怎么办?” 没曾想到才处置了那些吃里扒外的家奴仆从,偏院就彻底起火了。 “走水了!” “快来人呐!” “娘,娘,您在哪里?” 两人耳畔时不时还能听到许府各处的慌乱呐喊声。 不仅有家丁扈从的呼救声,还有孩童在嘈杂的人群中哭喊声。 许凡面色冷峻,平静的注视着东面的火海,右手紧紧攥着破旧葫芦,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他独自待在波涛庭,没有等到阴阳门的杀手。反倒是许府家奴中有人竟如此恶毒。 “凡哥,凡哥...你没事吧?” 环着湖心岛的游廊上,一行十几人人打着灯笼,朝着波涛庭而来。为首的许吉放声大喊道。 火势刚起的那一刻,许吉带着一众人火急火燎的冲到此处,就是担心许凡这里也走水。 直至来到湖心岛近前,看到这里一片寂静,才放下心来。 “阿爷,我这里没事。你们都去偏院那里看看,救人要紧,摧毁几间院落也无妨。” 许凡没有理会朝着自己这边而来的许吉一行人,直接吩咐道。 当前的首要事情就是尽快扑灭偏院的火势。 ..... 离许府极远的一处阁楼高台上,一袭墨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平静的注视着许府方向的火光,脸上无喜无悲。 “舵主,为何不直接潜入许府杀了许凡那小子?” 身后一名躬身侍立的黑衣人,不解的问道。 显然,在他眼中,只是烧死许府一些下人,根本无法完成门主交代下来的任务。 掌控许府才是他们的目的。 许府的那一把火至多就是烧死些普通人。阴阳门掌控许家的事情却彻底被许府那个嫡子破坏了。 “愚蠢!” 墨色长袍男子转身回到阁楼,只留下两个字。 黑衣人很是不解,但也不好顶撞舵主,直至看到舵主右手刚抓过的护栏上的一片汗渍,这才悻悻然返回阁楼。 ..... 广陵府衙,后院阁楼。 王文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白中衣,在小妾的簇拥下,走到小阁楼的二楼临窗处,看着许府上空的火光,气得牙根直疼。 “这是闹哪一出?还让不让人安生了!来人,来人,快来人!” 不一会,守卫在府衙的差役急匆匆来到后堂仪门,高声回道。 “大人,大人。有何吩咐?” “快差人去许府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命令水车队即刻去许府!” 王文华用中衣上的袖袍擦拭掉额头的冷汗,满心忧愁的望着夜空,感叹一声。 “千万不要再出事了。王某人受不起这等惊吓。” “老爷,你放宽心。”一旁娇美的小妾,用手轻轻抚摸着王文华的胸膛,柔声安慰道。 “哎,还是你最关心我。“王文华抚摸着小妾的柔荑,望着冲天火光,一副酸儒文士之态,长吁短叹,全然没有半分地方超品知府的威仪。 这一夜,广陵城中各家府上都盯着许府的那一场大火。 谁也不敢冒头。 许府先打杀了数百名家奴,后脚就走水。 太巧合了。 这一夜,除了来回奔跑在街肆上的更夫的敲锣声,最多就是水车队的呼喊声。 ...... 一夜大火,许府东院连续掀翻了十多处院落,才阻挡住火势。 而波涛庭中的许凡却睡了一个安稳觉,看到偏院那片大火无法扑灭,他就知道潜藏的阴阳门杀手不会再冲他而来。 至少今夜不会。 只有守护在外间的紫儿睁着黑眼圈的双眸,担惊受怕的守在外面。 一早,用过早膳。许凡换上一身麻衣孝服,带着紫儿来到许府正院的灵堂前。 望着灵堂上,摆放整洁的条案,铜炉,和窗口的素白纱幔,点了点头。 许凡先是来到棺椁前,拜了一拜,烧了一把纸钱,并没有在棺椁前守灵。 而是去了偏厅,斜靠在一张软榻上,翘着二郎腿,转动着手指尖的破旧葫芦。 许吉、许祥带着几名许府新上任的管事早就恭敬等候在此,两人坐着左右两列交椅上。 还不等两人睁眼,看清来人。就听到许凡宽慰道。“两位阿爷劳累了,就不用起身了。” 许凡看到众人都是满脸疲惫,双眸中充满血丝。又指了指交椅,示意其他人也坐下回话。 “损失如何?” “凡哥,房屋损毁十八间,整个偏院尽数被毁。”许祥喝了一杯参茶,提了提神,回道。 “房子毁了可以再建。说说人数伤亡。” “回少爷话,家奴一同死了二十六人,十八人失踪,一百零九人受伤。” 回话的是一名年纪轻轻的管事,手里拿着的纸张微微发抖。 显然,还没有从昨夜发生的一系列惊吓中回过神。若不是昨夜积极救人,连续救下十多名火海中的孩童,也不会被许吉看重,临时安排了一个偏院的管事的差事。 许凡微微侧过头,清澈的眸光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在许吉身后的年轻人,询问道,“你是?” “回少爷话,小的,王柯,是偏院的家生子。” “哦。” 许凡半眯着眼,缓缓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许吉、许祥两人,接着问道。“两位阿爷,可找到昨夜放火之人?” 许吉、许祥两人都苦涩的摇了摇头。 昨夜杖毙那些家奴之后,为了以防还有潜藏在暗处的贼子,他们两人特意命令家丁扈从加强了偏院的巡视,甚至比往常多派了三成的人。 但,还是让偏院化作了一片火海。 “既然暂时找不到放火之人,就先放一放。我们许府养广陵府衙这么多年,总不能让他们只拿钱,不办事。”许凡坐起身,右手扶额,食指轻轻敲了几下,淡淡道。 “昨夜,府衙派了水车。” 一名管事小声提醒道。 闻言,许凡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人群中一名中年管事,眉头一皱。 吓得对方赶忙跪在青石地板上,浑身发抖,不敢再多言。 “我又不是要怪罪你,看把你吓的。”许凡微微抬手,示意对方起身,指了指交椅,“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这般紧张。” “多谢少爷。” “凡哥是想让府衙来调查此事?”许祥轻咳一声,打破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许府虽然拥有上千家仆扈从,但若是说调查手段,还是得靠官府,何况是大范围的调查,许府自己的人手一时间也不够用。 “不错。述报在即,调查纵火一事还是交给广陵府衙。我们许家也是有自己的弱处。” 许凡右手食指轻轻弹起破旧葫芦塞子,低头轻轻嗅了嗅葫芦中的梨花白,心中一丝悸动。 终于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嘴角也是不由自主的微微勾起,眼中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兴奋和激动。 自从重生以来,任由许凡如何调转熟悉的功法和体内气机,都无法感受到周遭的天地元气。 此刻,他居然在破旧葫芦装的梨花白中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元气。 “不亏是真解葫芦!” 许凡心中暗自窃喜,终于看到一丝可以修行的希望。 眼前,只要尽快解决许府的困境,他就可以专心来修复真解葫芦,然后就是... “凡哥,凡哥...“ 注意到许凡嘴角、眼角些微的变化,最靠近他的许吉、许祥两人轻声呼唤道。 听到两位阿爷的呼喊,许凡收敛情绪,脸色恢复如常,扫过缓缓扫过偏厅中的众人。“两位阿爷,我是信得过,还是得有劳两位今天拿出外派的名单。” “这是自然,我们定然会派出府中最精明的文书小厮和管事,这是一份人员名单,定然不会让凡哥劳心。只是,府中现在这样,就是不知...” 许吉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推到许凡身侧的圆桌上。 许凡拿起名单,没有直接打开,而是递到另一侧许祥身侧,“祥阿爷,你也看一眼,没问题,就直接这么办。庆祥号的事情,还得你们来总掌。” 两人都没有想到,许凡连这份名单看都不看,就让他们两人来定。 许吉、许祥自是不明白许凡为何如此信任他们两人,就连昨夜和许凡闲聊的紫儿心中也是十分疑惑。 “自家少爷为何如此信任许吉和许祥两位旁系的族老。” 许凡只是会心一笑,没有解释,又朝着偏厅其余几位管事吩咐道。“府中近日会比较忙,还得大家多多帮衬。府衙若是来人,大家需要全力配合,早日找到府中隐藏的贼人。” “这几日,我都会守在父亲灵堂前,大家若是有急事可以找两位阿爷商量,无需事事都向我请示。” “好的,多谢少爷。”几名管事起身朝着软榻上的许凡躬身行礼。 待众人退出偏厅,紫儿一袭素色长裙,缓步走到软榻旁,给许凡递上一杯热茶,语气中尽是不解。 “少爷,您这到底是为何?这是要将手里的权都交出去不成?” 许凡接过紫儿递过来的茶水,细细品了一口,摇头道。“紫儿,你这就是多想了。许府是我的许府,也是许族的许府。今天还有一场好戏,我倒是要看看广陵府衙会如何做。” 昨夜,广陵府衙只派来了水车队,并没有官差和衙役来许府。 至于广陵城的巡防兵,半路竟然被人调走。 许凡嘴角莞尔,“这场火可烧的真是时候。” 九:阴阳玉佩 满院残垣断壁,其间还有不少妇孺哭泣,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葬生在大火中。 一场大火将许府偏院彻底化作一片废墟。 好在许府占地面积极大,可容纳近千人偏院还有好几处。 那些劫后余生的妇孺孩童都被迁往西面的偏院。 此时,数十名捕快差役站在这片废墟上,仔细检查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 许府向广陵府衙报了案,还拿出了高额的赏银。 王文华也不得不下令,广陵城四门紧闭,全城搜捕凶手。 “师父,您说许家是得罪谁了?您瞧瞧这火烧的...”一名清瘦矮小的差役,随意踢开挡住脚前的碎砖烂瓦。 “小心点!这里可是许府。”身形魁梧的老捕快,一个大手掌拍在徒弟后脑勺上,用警告的眼神死死瞪了一眼。 “我,知道了,知道了。”清瘦差役扭了扭腰上系着的差役棍,低下头仔细翻找着脚下的瓦砾。 “闻到了什么?” 眼见自己弟子忽然停下脚步,老捕快低声询问道。 在地上的碎石瓦砾中嗅了嗅,清瘦矮小的差役蹲在地上摇了摇头,“没发现可疑之处。所以说嘛...” 不等弟子继续说下去,老捕快一脚踹在弟子撅起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哎呀~” 清瘦矮小差役一连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才稳住身形。一头灰尘泥土,埋怨道。“师父,您这样搞,我会磕到鼻子!” “要你还不如要只狗。今天发现不了线索。我们都要被抠钱。你就上点心吧。” “知道了,师父。” 一老一少两个混迹在底层的捕快,和府衙其他捕快一样,翻找着废墟上的每一处地方。 ..... “少爷,知府大人又差人来催了。” 紫儿喘着粗气,从正厅外的游廊上跑了过来。人影出现在偏厅的时候,鼻尖、额头还挂着一层香汗。 一上午的时间,不知喝了多少梨花白。 许凡微微睁开眼眸,双颊上还泛着一抹红晕,“广陵知府?谁呀?” 许凡被关在城外许家庄有三年多,而王文华上任广陵知府不到半年时间。 “是王文华,王知府。新上任的广陵知府。” 紫儿将从前院管事处听到的消息,尽数说了出来。 “不要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许凡拿起一盏茶水递到紫儿面前,右手环到她的肩头,将紫儿按到一旁的交椅上,轻声道。 推不开少爷的好意,紫儿只能双手接过茶盏,细细尝了一口,有些焦急的问道。“知府大人那边还在等少爷呢,我已经推辞好几次。可是少爷,您总不能一直不见吧?” “知道了,来就来呗。这些当官的只拿钱,不办事。” 许凡一甩袖袍,朝着许府朝着前院的品竹轩而去。 品竹轩,是许府日常会客的地方。 轩外种着一圈竹林,其间点缀着假山溪水,偶有白鹤又在青石拱桥上,景致极美。 此时,王文华、文师爷两人端坐在雕花镂空的梨花木椅上,慢慢品着御前贡茶。 已经足足一个多时辰,他们心中说不出的酸。 江南豪富之家,招待客人用的茶一直都是贡茶。 “少爷...少爷...” 听到品竹轩外廊下小厮的声音,王文华微微抬眼看向屏风外的正门处,眉头微微皱起。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踩踏在地板上。 眼前一晃,一道身影颀长的青年出现在门口,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 “见过王知府,文师爷。” “嗯...” 王文华端坐木椅上,微微颔首。 下首位置的文师爷起身拱手道。“见过许少爷。” 许凡还礼后,直接坐在主位上,眼中始终含笑,静静注视着对面的两人,“不知两位来许府有何要事?” 王文华被许凡那含笑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只得轻咳一声。 文师爷微微侧身,朝着书案背后坐着的许凡解释道。 “今日,广陵府衙收到贵府的报案,府尊大人异常愤怒。特意带着府衙的捕快、差役亲自前来查案。不知许少爷这里有和线索提供?” 许凡右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破旧葫芦,脸上的笑容一敛,淡淡说出三个字。“阴阳门。” 王文华、文师爷两人额头同时一跳,又是阴阳门。 还是绕回到这个江湖帮派,王文华眼角跳得更凶,不知该如何接许凡的话。 文师爷只能神色凝重,语气沉了几分,“昨天许府就将阴阳门贼人交到府衙,没想到昨夜府中走水,竟然还是这伙贼人。” “不过,许少爷放心。府尊大人已经下令四门紧闭,定然会抓到城中的贼人。” 广陵是江南重镇,王文华能够狠下心来下令封城四门,也是下了极大的勇气。 许凡看向一副儒生相十足的王文华,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警惕,大乾天子派一个寒门儒生来广陵,明眼人都知道天子的用意。 自太祖建国以来,盐务一直被江南盐商把持,其中不知牵扯到多少朝臣。 当今天子也需掌控这股力量,不然也不会派一个毫无根脚的王文华下江南。 不然也不会派此人前来试探各方反应。 “还是得有劳府衙,许府忽然遭此横祸。也是我们许家时运不济,被阴阳门这种江湖帮派盯上。这以后的事情还得仰仗广陵府衙。” 此话一出,王文华、文师爷心中都是一颤。许府这是要将追拿阴阳门的事彻底交到广陵府衙这一头?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文师爷开口道。“阴阳门隐匿多年,只有广陵知府的力量,恐怕是力有不逮。追查这伙贼人,还是得请金陵的总督大人,或者请南安王派麾下将士协助。” 王文华猛然回头,一脸错愕的看向自己的师爷。没有想到文先生竟会在此时提到南安王。 南下时,天子亲自叮嘱,让他务必要警惕南安王,同时还要监视南安藩兵的一举一动。 只是,他刚来广陵没多久,就遇到许府这个天大的麻烦。 许凡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很快就舒展开,脸上始终保持着和煦的笑意。 “这也是不错的办法。” 心中却是在好笑,“若是南安王知道他的庶子死在我的手里,还会不会帮许家。不过,让南安王误以为是死在阴阳门手中也好。” 眼看,许凡就要答应,王文华连忙道。“阴阳门贼人侵入许府犯下如此血案。这毕竟是地方的事情,本官还是上书金陵坐镇的总督大人,派朝廷的府兵前来。至于南安王的藩兵,还是要镇守南岭,不易轻动。” 内心却是对文先生起了一丝惊疑,难道他是南安王的人。 眼见王文华神色有异,文先生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大人吾恼,我也是希望可以尽快帮助许家抓到阴阳门的贼人。” 王文华的疑惑之色这才稍减。许凡却轻轻敲击了一下面前的书案,轻咳一声。“我倒是决定文师爷的建议不错。” 朝廷天子,地方藩王、总督还有江湖势力,许凡倒是要看看许府的浑水能引出多少人。 “这!” 王文华、文师爷两人神情异常精彩。 前者是不可置信的惊慌,后者却是眉宇间一闪即逝的喜悦。 “这可万万不可,南安王身负镇守岭南道的重任,岂能轻易涉足地方事务呢。”王文华反对道。 之前,已经被王文华猜忌。 此时,文师爷也没有赞同许凡的提议,只是抚摸着颌下短须,静待两人的决定。 就在双方争执之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知府大人。有发现,有大发现了!” 不等门外的小厮传话,一个肥头大耳的捕头打扮的府衙差役,急匆匆闯到门口,高声疾呼。 “何事?如此慌张?不成体统!” 王文华本就被许凡的提议,闹得心中憋闷。看到自己手下的捕头竟然如此冒失,无名之火蹭蹭往外冒。 “何事?还不快快告知府尊大人!” 眼见王文华的火气就要冲出来,文师爷赶忙提醒门口的胖捕头。 “是,是刘捕快和他徒弟,在偏院废墟中发现了线索。”胖捕头气喘吁吁道。 “果真?” 王文华可不希望南安王牵扯进广陵府的事,当下也不再迟疑,急忙起身,呵斥胖捕头,“还不在前带路,本官要亲自去看看。” 许凡也只得微微摇了摇头,起身随文师爷一同跟上。 ...... 偏院废墟,最西面的一处断壁下,七八名捕快围城了一个圈,将此地保护起来。 “老刘,你徒弟到底发现了什么?竟然兴师动众的请了捕头大人?” 站在外围的一名捕快一脸横肉,咧嘴大笑道。 “是呀,要是发现了重要证据,1000两的赏银可要和兄弟们分享分享,不能一个人独享呀。”又一名捕快操着大嗓门,吼叫道。 不多时,在外面就围了二十多名捕快。 “你确定这是昨夜放火贼留下的物证?” 刘捕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徒弟在废瓦碎石中找到的一块物件。 那是一个还带着一些泥土和血迹的玉佩。 上面镂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阴阳龙纹,一侧白龙,一侧黑凤。 其上还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周围五六名捕快弯着身躯,低头看着泥土中的那块玉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会是许家哪个家奴偷盗主家的东西吧?” “应该不会吧。” “都敢勾结外贼了,这些家奴还有什么不敢做?只是这玉佩的材质当真是上品,我在广陵城也算是去过那些巨富商贾府上,还真没见过如此精美的玉器。” “都让一让,府尊大人驾到!” 就在众多捕快的议论声中,胖捕头一声高亢的吼声,从远处响起。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 王文华在胖捕头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废墟瓦砾中。 若不是身后还跟着许凡、文师爷,王文华定然要狠狠踹一脚胖捕头,竟然没有让人清理出一条路来。 十:美女交易 “听说了没,府衙抓到了在许府放火的贼人。还找到了一块玉佩,上面雕刻有白龙黑凤。” “听说了,好像是抓了数十人呢?最近这广陵城可不太平呀。城门也是今日才开,就连码头也是。” “真抓到人了?新任的广陵知府还真是位能人呀。那些放火贼就该尽数被千刀万剐。许府居然死了那么多人,那可都是普通...” “嘘!小点声。小心城中还有潜伏的贼人。” 百芳阁的雅阁里,一袭墨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右手紧紧抓着白瓷茶盏,盏中茶水微微泛起一丝涟漪。 “切~真是可笑。这些人听风就是雨。什么都没有搞明白,就在茶楼里胡说一通。” 一名样貌十分普通的青年,恭敬的端坐在一旁,一边听着从大堂传来的议论声,一边嚼着饭菜,含糊不清道。 墨色长袍男子神色凝重,始终一言不发。 虽然没有在意外堂众人低声议论的事情,但其中一个关键还是被他听到。 昨夜,他悄悄潜入许府,偶遇了一人,准确的说是,他们都是去许府寻人,按照原本的计划。 结果,许府现在的掌控是许凡,不是他们阴阳门的人。 昨夜许府确实发生了激斗,墨色长袍男子自认做的天衣无缝,不可能有瑕疵。但当他听到关于“玉佩”的描述时,手中茶盏还是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难道那人逃了?不可能呀!” 说实话,墨色长袍男子神色很快恢复平静,但心中还是起了波澜。 门内派了一批人来支援,被他解决了一批,只能说各位其主,哪怕牺牲一批门内的弟子也不可惜。 只要可以嫁祸给朝廷中的某些人,即可。 但若是事情败露,那就会有一些小麻烦。 阴阳门虽然潜伏多年,但门内的争斗却是异常激烈。 许府中潜伏的那两位,目前一死,一失踪。墨色长袍男子和他们虽然同属一个分舵,但背后的高层并不相同。 为了可以获取更多的门内支持,墨色长袍男子还是希望可以独自掌控局面,特别是许府中潜伏的人尽数被抓的情况下。 这是他的一个机会,自己去掌控许府,为门内提供资金。 没有听到回应,相貌十分寻常的青年微微抬头,好奇的低声喊道,“舵主,舵主。” “何事?” “我们还需要在这里待多久。许府如此已经演变成这样子,我们难道还有继续等下去?” 墨色长袍男子放下手中的白瓷茶盏,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目光似要透过层层楼宇庭院,看到许府中的一举一动。 “等。” 目前,潜伏在广陵城中的阴阳门弟子,以墨色长袍男子为尊,但还是实力不足。直至今日,他还是没有弄清楚许府潜藏的人是怎么被抓。 许府,品竹轩。 竹海涛涛,凉亭微风袭袭。凉亭中一个青铜兽脚冰鉴上凉气袅袅,破旧葫芦中溢散出梨花白淡淡的酒香。 一袭素白长袍的许凡斜靠在美人靠上,眼中一抹新奇之色一闪而逝,目光落在手中尺许大小的雕纹繁复的玉佩上。 王文华、文师爷本要将此物带回府衙当做证物,但最终还是被许凡截下。 “此物是我许府之物,并不是贼人之物。” 只是淡淡一句,不算证言,但府衙众人也不好强夺。毕竟废墟所在的偏院确实许府,其中发现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被说成是许府的私产。 而发现玉佩的年轻捕快被自己的师父暗自连踹了数脚,也反应过来。他一个狗鼻子般的普通差役,怎么能得罪的其偌大的许府。 众多官差捕快只能分散再去寻找。 而王文华显然不想再浪费时间,既然许凡有意要隐瞒此玉佩,他也不好强求,只能以公务为由悻悻然离开许府。 此刻,凉亭中,凉风中夹着着一丝少女幽幽的体香。 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出现在凉亭外,一袭白裙,长发飘舞。 白裙少女二八年华,眉眼如画,琼鼻挺秀,轻纱掩面,眸光晶莹似水,静静注视着许凡的背影。 “看来你昨夜受伤不轻。” 许凡颠了颠手中的阴阳玉佩,思索之际,感觉到背后忽然出现一道人影,微微摇头道。 “既然躲起来了,就应该好好养伤。难道你以为就凭你可以夺回这块玉佩。” “我劝你最好将玉佩交还于我。” 少女声音如玉温润,语气却十分清冷,苍白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显然是受伤不轻。 “哎,昨夜,我一直在等你。结果...”许凡一把抓住阴阳玉佩,侧过身,斜靠在美人靠上,伸了一个拦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脖颈,嘴角微微弯起,眼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白裙少女刚迈出的脚步停在了原地,极美的秀眉微微蹙起,双眸中露出一丝震惊之色,心中出现了一抹慌乱。 自从得知消息,她就连夜进入广陵城。悄悄潜入许府以后,抓了几个舌头得知了许府内发生的事情。 得知许凡少年这个人很古怪,结果在去波涛庭的半路上,她居然在许府偏院遭遇埋伏,然后就是一场冲天的火光。 “难道这个少年知道,我昨夜要去找他?” “不可能” 白裙少女很快将这个自认为十分慌缪的想法从脑海中挥散。 许凡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裙少女,就算有轻纱遮面,只看眉眼,也是一个极美的祸国胚子。 “这个玉佩,我可以给你。” “当真?”白裙少女蹙起的秀眉舒展了些许,很快又警惕的盯着凉亭内神态自若的少年。 实在没有想到,广陵许家的少爷竟然会如此沉着冷静。 “自然,只要你告诉我,这玉佩你是从何人手中得到。”许凡又颠了颠手中的玉佩,其上丝丝灵蕴正随着起落间,一丝一缕流淌进许凡手掌。 一件含有灵蕴的玉佩,着实很罕见。 十余天前,许凡重生归来就很难感应修炼气机,特别是天地元气。没想到今日得到的阴阳玉佩中经含有一缕天地元气凝聚而成的灵蕴。 “我师尊。” 为了可以拿会玉佩,白裙少女还是回答道。 轻纱下的脸色冰冷,声音淡漠,眸光落在许凡身上,想要看穿面前这个普通的少年,他是如何看穿自己的目的。 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拿回玉佩,养好伤势,定然会杀了许凡,门内的秘密任何人都不可以染指。 许凡微微一笑,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白裙少女。 短短十余步,许凡走的极慢。每一刻,他都会颠一颠手中的阴阳玉佩,每颠一次,玉佩中的灵蕴就会消失一分,其上的光彩也会暗淡一分。 望着面前少年闲庭信步的姿态,白裙少女轻纱下的脸色愈冷,银牙紧咬。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走到冰鉴旁,许凡忽然停下脚步,手指轻轻一勾,破旧葫芦被撩了起来,带着阵阵凉气,被一把抓住。 嗅着鼻尖的梨花白,许凡双眸微眯。 “什么交易?” 少女故作镇定,白裙袖袍下的青葱十指握成拳头。 “我将玉佩交于姑娘,姑娘引荐你师父给我认识。” 白裙少女秀眉猛然紧蹙,沉思片刻,方才开口问道。“你要见我师父?” “怎么?不愿意?你们无非就是想得到许府的财富。若是我要投靠你们阴阳门,岂不是更好?”许凡微微歪着头,喝下一口梨花白,吐出淡淡一抹酒气。 白裙少女缓缓舒展开秀眉,似乎是相信了面前之人的说辞。 被别人取代,还不如自己成为那可执掌者,只需向阴阳门提供财富就可,还不用失去许府之主的位置。 连续喝了好几口,许凡满意地擦拭掉嘴角的酒渍,抬手一丢,破旧葫芦落入冰鉴,而那块阴阳玉佩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落入白裙少女手中。 “你不担心,我拿到玉佩。不答应你的要求?” “你们若还想得到许府的财富,就绕不开我。”许凡信心十足,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眯眼看向白裙少女,接着说道。“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绝不会犯蠢。” 前世,许凡也知道阴阳门,只以为是乾国一个普通的江湖宗门。 直至看到那可阴阳玉佩,看到其中的灵蕴。这才想着认真了解一下这个阴阳门。 白裙少女没有说话,挑了挑眉,转身一闪,消失在凉亭外的竹海深处,一道白色倩影转瞬间融入远处的白色天际。 至余下一缕淡淡的少女幽香。 “还真是个傻子。”许凡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掌中那最后一抹隐入肌肤的灵蕴,贪婪的感受着那一丝久违的熟悉感。 品竹轩内,十多名许府管事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他们都是许府在广陵城中酒肆茶楼粮米盐行的管事,也是第一批要接受许府调查的管事。 一旁桌案上的茶水都来回换了十多遍,但这十多人只是默默静候着,没有人敢在此多议论一字。 许府的巨变,他们都已经知道。最后胜出者竟然是坐着上首位的两位许府旁系老者,许吉和许祥。 足足又等了半柱香,众人才听到外厅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屏风外。 等看到那道素白长袍人影一众许府管事纷纷起身,“见过少年。“ 许凡微微颔首,从众人中间走过,径直坐到长案后面的木椅上,“想必,两位阿爷都和诸位说过了。账房先生们都去了吧,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十一:相遇姨娘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只有这一次机会。“ 许凡冰冷的声音在厅内异常清晰,使得每一个人身体一震。 十多名管事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虽然面前的少年只有十六岁,但他们心头仿佛压着万斤巨石。 这个少年是真的敢杀人! “扑腾”一声。 一个身形清瘦的管事从木椅上滑落在地上,双膝跪在地上,泣声道。 “少爷,我说,我说...” “广陵百芳阁,三年来亏空银两一万两,都被我私自拿去买了田地。我,我,我只是...” “一万两?” 许凡声音又冷了几分,一双寒芒扫过跪在地上的百芳阁管事。 百芳阁地处广陵江畔,倚阁可观广陵江潮,是城中最为繁华的酒楼之一。 每日进账何止千金。 “不,不,是两万七千两。” 百芳阁管事的额头重重砸在地板上,已然额头渗血,声音颤抖道。 “只有两万七千两?” 许凡右手轻轻敲击桌案,沉默片刻,手指缓缓摩挲着面前的一张纸稿,上面是许吉、许祥两人命人私下调查出来的百芳阁管事家产明细。 百芳阁管事一咬牙,鼓起一丝气力,声音近乎哀求,“少爷,小的自知死罪,还请您可以饶...” 没有让百芳阁管事讲话说完,许凡直接打断道,“既然你不愿如实交代,我也就懒的问了。这事情,还是请两位阿爷处理吧。” 在听到许凡将此事交于许吉、许祥两位家族老者,百芳阁管事心中生气一抹求生的希望,微微抬头,涕泪横流的看向两位许家族老,哀声乞求道。“两位老爷,小老儿知道错了,求求两位再给我一次活命的机会。” 不再理会厅内众人,许凡将手中的卷宗轻轻一甩,淡淡道。“至于你,即日起收回百芳阁管事之权。你们父子三人可以选择一种死法。” 跪在地上的百芳阁管事,希冀的目光陡然僵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可以得到活命的机会,没想到许家新主,不仅要他的性命,还要他两个儿子的性命。 “砰砰砰~~~” 额头下的地板都被砸的晃动,磕头声就没停过。 “少爷,饶命!少爷饶了我的狗命吧!” 厅中坐着的其余众人,身体都止不住的发抖。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许凡的背影缓缓移动,直至那一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品竹轩正厅门口。 “吉爷、祥爷。王管事毕竟是跟了许家半辈子,还是请您帮忙求求情吧。”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坐着许吉下首位置的一名锦袍老者拱了拱,望着百芳阁管事此时不停磕头求饶的样子,不忍道。 两人对视一眼,许吉轻咳一声,“凡哥做出的决定是不能更改,不过我可以让王家其他人继续在许家谋生计,只是以后管事一职就不要再想了。” 不想再看百芳阁管事的丑态,许吉瞪了一眼,“你要是把品竹轩的地砖磕坏了,可是要赔的。” “还有你们,把这些年的亏空都快补上来,我们两人也好在凡哥面前替你们求求情。” 其余众人也是满嘴答应,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他们可都是许父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老人,或许王管事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警告。 众人满嘴应承下了,纷纷起身告辞。 ...... 波涛庭,花厅书房。 许凡刚刚推开房门,眉头就微微皱起,朝着身后的紫儿问道。“紫儿,有人来过书房?” 紫儿柳眉挑了挑,俏丽的脸上浮现一抹茫然。下一刻,惊呼道。“少爷,我们波涛庭是不是进贼了?” “贼?” 许凡缓步绕过屏风,来到里间的书房内室,拿起书案上的一张信笺,其上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轻轻闻了闻纸笺上还残留的一抹淡淡幽香,许凡嘴角微微勾起,轻笑一声。 “十日后,金陵紫光山。” 小小的花厅书房,是许凡以往背书学习的地方,望着房中的摆件、书案、珠帘薰笼、精美花瓶,一件件熟悉的景物,都是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许凡不知不觉间,眼角有些湿润,后悔自己重生的有些晚了,若是能够重生到母亲没有出事前,他定然会护住自己的母亲。 至于父亲,他既然选择了假死,许凡也就懒得去管自己这个父亲。 望着少爷孤零零的背影,站在花厅门口的紫儿一时间有些愣神,心中早已猜出少爷为何要来此处,是想夫人了。 可惜,夫人早早就去了。 花厅书房中,珠帘幔帐微微摆动,窗棂缝隙间闪过道道光韵,金色光华笼罩在许凡的侧脸上,让少年的气质愈发与众不同,气质不凡。 缓缓揉碎指尖的信笺,许凡双手撑在书案前,低头看着干净如旧的桌面,想起了母亲握着自己小手练字的样子。 想起自己将茶水洒在衣服上,母亲一脸微笑,满目柔情的为他换上新衣和新裤。 只是,母亲的样貌,他却越来越模糊,居然有些记不清楚了。 前一世,许凡太纨绔了,直至许府出事,他还是一个浪荡子,广陵城中有名的纨绔少爷。 今生,他知道父亲为何要将他赶到城外许家庄,至少在那里他许凡是安全的,不会被阴阳门盯上。 在阴阳门眼中,一个许府的继承人最好是一个纨绔。 这样,王夫人才可以名正言顺掌控整个许府。 “将王夫人带过来。” 许凡很快恢复起伏的情绪,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变化,转身坐到书案后面的交椅上。 “啊?” 一时间,紫儿不知少爷为何要见王夫人。沉默片刻,急忙应道。“好,我这就让人去传。” “你亲自去,只让她一个人来。你先照看会妹妹。” 紫儿明白了少爷的意思,这是要单独见王夫人。 临走前,紫儿端来几盘瓜果,几个精美的雕花小盘上盛放着一些解暑的瓜果。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身素白麻衣的王夫人,肩若削成,瓜子脸上失去了往日妩媚之色,只余下疲乏。 争夺了三年,眼睁睁就要为阴阳门夺得许府的掌控权,结果现在居然成为别人的人质,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坐吧”许凡只是淡淡一瞥,没有在意王夫人脸上苍白的疲惫之色。 王夫人扭动着腰肢,有些紧张的坐到许凡对面的木椅上,右手捋了捋鬓角的秀发,声音中带着一股天成的魅惑之音,酥酥麻麻,“不知,凡哥找我何事?” 许凡微微抬起头,静静看着尽在咫尺的那张脸,俏丽的瓜子脸,魅惑依旧的杏眸中带着一抹惧怕。 拿起两人之间果盘中一块切好的梨片,许凡一口一口吃着。 王夫人可以清晰看到许凡上下两排皓齿间梨片溢出的晶莹梨汁。花厅书房很静,只有许凡吃水果的声音。 很快,两盘水果被许凡吃的只剩下最后一片梨片。 望着果盘中残余的西瓜、苹果、梨等混合残汁,王夫人喉咙微微动了一下。 “凡哥,你...” 许凡拿起那片仅存的梨片,手腕微微一趋,递到王夫人唇边。声音平静,眼神古井无波,语气冰冷。“姨娘,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王夫人神情有些恍惚,下意识咬住递到唇边的那块梨片,朱唇微启,下意识吃下梨片。 想起往昔那次见面。 四年前,一个小小少爷第一次跑进群芳院,她才来广陵不到一个月。 一个是雏,一个也是雏。 那是两人的第一次,那一次见面,少女一袭紫红袖袍,舞姿轻盈,翩若惊鸿,光彩夺目。 小小少爷径直闯入,后面还跟着一群许府家丁紧追不舍。 群芳苑的高台起舞,被那位小小少爷打断,没有人敢打扰。 小小少爷吃力的爬在高台边沿,少女伸出白皙的玉臂,轻轻将他拉上高台,躲过了身后家丁的追找。 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翩然绣裙间,小小少爷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大堂,消失在人群。 那一次,许府的当家主母亲自来到了群芳苑,小小少爷被人终于从藏身的树上抓了回来。 那一次,两人第一次相遇。 小小少爷规规矩矩站在母亲旁边,低头转着眼珠,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纨绔脾性。 红裙少女,跪在地上,低着嗪首峨眉,双手奉上了一杯香茶。 “是那杯茶吧。” 许凡冰冷的声音,陡然在花厅客房中响起,将王夫人从思忆恍惚中惊醒,不知不觉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大片衣襟。 王夫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杯茶,许府的嬷嬷当时查过,没有问题。不过里面却加了一味香茶。”许凡右手轻轻指了指屏风另一边的花房,里面空空荡荡。 “若是我没有记错,花房里有一盆很不起眼的绿莹雪莲。” 直至此刻,王夫人疲惫的脸上才露出一抹动容。双眸中的惧怕已然消失的干干净净,缓缓向后,靠在交椅的椅背上,双手缓缓握住扶手,似乎要将面前的少年看得更加真切。 “你还是那个小少爷?”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充满了各种天然的巧合,许凡此时回想起来,不论是那日的小厮、丫鬟,每一个他遇到的人都是那般顺理成章,浑然天成。 本是一场,逃避夫子的责罚,他却可以轻易逃出许府大院,一路逃到群芳苑。 惹得父亲大怒,若不是有人给父亲报信,许凡绝不会相信,母亲会出府来寻他。 每一次,父亲要动家规的时候,母亲都会出面护下他。 十二:阴阳往事 ??此时,看着面若桃花的绝美女子,全然没有之前的惧怕。平静的注视着自己,许凡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要他手指轻轻一动,就可以扼住那白皙修长的脖颈。 “怎么,不想给你母亲报仇吗?” 王夫人眉眼间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是彻底吃定许凡不会动手。 下一刻,王夫人发出一声近乎窒息的低吟。 许凡右手紧紧抓住她的脖颈,望着瞪大的杏眸中透着难言的不可置信,“怎么?还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五指间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王夫人媚眸凸起,整张俏脸涨的通红。 “你,你...” “你最好如实交代。“许凡啧啧了两声,手掌一推,王夫人随着身下的交椅一同摔倒。 惨白的脸色尽是惊惧之色,她可是阴阳门上一代圣女,许凡竟然真的有杀她之心。 瘫坐在地上,裙摆凌乱,雪腻的额头上冷汗涔涔,王夫人斜眼看去,眸光中再也没有了半点魅惑之意。 “你想知道什么?” 已然成为砧板上的鱼肉,王夫人放弃了心中的侥幸。只希望许凡可以看在自己为许家诞下一女,能够饶自己一命。 “关于阴阳门的一切,只要是你所知道。胆敢又一丝隐瞒,我会让你好好感受一番。” 许凡目光冰冷,双眸中的光芒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一般,右手轻轻一勾,王夫人双眸陡然睁大,目光死死落在那道赤芒上。 书案上,破旧葫芦缓缓旋转。 “阴阳门,早在大乾建国之前就存在。那个时候,它的名字是阴阳学宫,是前朝太阴子所创。前朝崩塌之后,阴阳学宫也就消散,其中部分教习、先生为了各自的目标和抱负选择辅佐自己心中的英主。” 王夫人拍了拍凌乱的裙摆,扭动着腰肢,重新坐回到书案前,拿起竹笔,展开一张宣纸,一边写着,一边说道。 “阴阳门选择了乾国的太祖皇帝,一统前朝疆域中的十三道,正是因为阴阳门的辅佐,乾国太祖才可以尽占前朝疆域的膏腴之地。”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乾国太祖皇帝也深深的忌惮阴阳门,在定都神京之后,伙同了五王十公对阴阳门进行了血腥的围剿。” “那一次,神京城血染朝堂,阴阳门的数十名教习、先生悉数被斩杀于庆功宴上。随后就是长达十余年的追杀。” “也正是因此,五王十公才有机会领兵镇守一方,成为割据一方的藩王。” 听王夫人如此说,许凡双眸微微一眯,食指轻轻一点,旋转的破旧葫芦停住,似在聆听,又似在思考其中真假。 “五十余年过去,太宗都驾崩了,看来你们阴阳门在乾国的势力还真不小。” 王夫人摇头道,“不是阴阳门实力强,而是当初的阴阳学宫。前朝疆域上百道,大乾只占据了十三道。乾国有阴阳门辅佐,难道其他王朝背后就没有曾经阴阳学宫的影响?” 许凡微微点头,想起自己前世,从乾国逃离,正是在越国淮阳道遇到了他的机缘,按照时间推算,还有两年,那个地方才会开启。 王夫人双眸中闪过一抹亮色,盯着陷入失神中的许凡。 自从在灵堂上,看到许凡以后,她就得到这个少年不寻常。心中也是十分好奇,他被关在许家庄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未几,许凡就从恍惚中回过神,看向正在打量自己的王夫人,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冰冷道。“继续。” “历经太祖、太宗两朝,阴阳门彻底蛰伏。只是不知因何事,我收到门内的传信,让我来江南道广陵府。目的是控制许府,夺取许府的财富。” “阴阳门内和你联系的人是什么人?” “我师尊。” “他是谁?” “她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我在门内也只见过她寥寥几面,也只是在传授我门中阴阳之术时才会出现。平日,我们这些人都是各自学习,只有不断厮杀,才能活下去。” “厮杀?”许凡嗅了嗅破旧葫芦中的梨花白,低声道。 “不错,阴阳门的弟子都可以向上爬,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杀掉你的对手。”说话间,王夫人眉宇间闪过一丝释然,仿佛是在回忆某些可怕的事情,自己终于从中摆脱。 “养蛊王?”许凡细细喝了一口梨花白,心中在想白裙少女和他这位姨娘口中的师尊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王夫人沉吟片刻,微微颔首。 “你们这次失败,阴阳门会派谁来?”许凡目光落在王夫人竹笔下娟秀的字迹,沉思道。 这一次,他是破坏了阴阳门的计划。从王夫人口中得知,不仅乾国阴阳门的势力,而在其他王朝也可能有阴阳门的人。 许凡的目标是尽快恢复“真解葫芦”的能力,至少要让沉睡中的器灵苏醒,这样才能在越国那一处开启时,获得最大的收益。 至少,不用向上辈子那样,去了一个最低等的界域。 王夫人机敏的思绪飞转,很快就想到许凡的意思,媚声道,“你以为你真的掌控了许府?不要忘了,我来许府三年了。难道阴阳门只在江南道落了一子?” 许凡明白她的话外之意,他已经见到白裙少女。 阴阳门行事定然是多手准备,在许凡眼中,可以伤到白裙少女的人之前还需要去猜,但从王夫人口中得知“养蛊”之说,他就已然明白。 广陵城至少有三波人,王夫人和他师兄、白裙少女,还有就是潜藏在暗处的人,也就是重伤白裙少女的人。 “看来自己还是得去趟金陵,去见一见那个所谓的师尊。”许凡心中想着,目光却落在破旧葫芦上,眉头又皱起来。 酒,好酒,上等的好酒。 掌控许府,就是为了可以获得乾国的各种好酒,尽快养出器灵。 望着几乎没有半点变化的破损纹路,许凡都有些懊悔,当时为何要将“真解葫芦”丢入酒域海。 现如今去哪里搞上等美酒! 许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挥了挥手,示意王夫人可以离开。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道白色倩影,还有她口中的师尊。 “若是能够得知那种阴阳玉佩来自何处,定然可以获得更多灵蕴。可惜了!” 王夫人身姿摇曳,莲步轻移,缓缓走出花厅书房,望着廊下的波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知道越多,你会死的越快!阴阳门可不会让一个外人知道宗门的秘密。” 系好破旧葫芦,许凡决定去找许吉、许祥两人定好广陵城的事情,他现在需要大把的酒,许府的酒都被他一扫而空,接下来就是要将广陵城中美酒尽数收入府中。 “只要能够修复三道裂痕,就可以启程去金陵。” 望着王夫人纤细的背影,腰如约素,一摇一晃,慢慢消失在重影深深游廊间,双眸中的那一抹寒光最终还是被他压下去。 “妹妹还是需要一个娘亲,就算那个女人和他母亲的死脱不了干系。但那女人毕竟是妹妹的母亲。” “只要你能够安分守己,好好照顾妹妹,我留你一命有何不可。” 又一年夏风起,独留一念思绪。 许凡静静站在二楼的游廊旁,望着湖心岛上的草木山石,游廊画舫,以及不远处波光湖水。 处处都是小时候自己的影子。 晃了晃脑袋,许凡朝着品竹轩的方向而去。 不止紫儿,还有府中很多人都不解,为何许凡少爷会将许府的管家权交给许吉、许祥两个长辈。 这一举动,引起不少人的猜疑。 甚至有人还私下议论,许凡或许是被这两房掌控了,成为许府名义上的少主。 只有许凡自己知道,在上一世,许府败落了的时候,只有许祥、许吉两位老人为许府殉葬,葬身于许家宗祠大火中。 其他人,逃的逃,跑的跑。没有半点许家人的样子。 许吉是三房老爷,许祥是四房老爷。他们两房虽然也有不争气的儿孙,但在许府存亡之际,两位老人给许府留下了一丝香火,两位老人则誓死与许府共存亡。 那时候的许凡,逃离乾国。他自己当时也是个逃难者,自然不会去怪罪许府其他人,但对于两位阿爷,他是从心底选择相信。 走在许府的游廊庭院间,穿过重影深深的斗拱峭檐,望着有些疲惫的两位老人那佝偻的身躯,许凡心中莫名一酸。 “两位阿爷,你们辛苦了。” 听到身后传来许凡的声音,正在看着长条案上厚厚十多份账目的两位老人和围在一旁的数名账房先生都扭头望去。 许吉揉了揉疲惫的眼眶,声音嘶哑道。“凡哥,你来的正好。广陵城中八家茶楼,六家酒楼,四家青楼的账目都在这里了。这些都是我们府中账房先生亲自清点过。你来看一看。” 望着两位老人颤巍巍的身影,还有那一大叠厚厚的账目,许凡紧紧握着破旧葫芦的手微微松开,快步走进正厅。 不过,他没有去长条木案前,而是坐到一旁的交椅上,拿起身侧圆桌上的两个茶盏,解开腰间系着的破旧葫芦。 许凡一边缓缓倒出一些梨花白,一边关心道。“吉阿爷、祥阿爷查账不用你们亲力亲为,您两位年纪已经大了,对账目的事情可以交给诸位账房先生。身体才是最重要。” 许凡左右双手各拿起一个茶盏,递向许吉、许祥。里面的梨花白清香扑鼻,溢散出浓郁的酒香。 “这梨花白虽是酒水,但对你们身体有些好处。” 两位老人鼻尖轻轻一嗅,闻了闻空气中散开的酒香,没有推辞。缓缓坐到许凡身侧,接过茶盏,端到唇边又嗅了一下。 望着如此情形,厅内的账房先生心中都是一沉,以为许凡这是要毒酒谋杀他们。 等了许久,看到许凡只倒了两小茶盏的梨花白出来,众人都将目光移到许吉、许祥身上,特别是两人双手颤巍巍端着的酒水上。 十三:许府管事 沉默良久,众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两个青瓷茶盏,泛着晶莹涟漪的酒水。 “怎么?你们也想喝?” 许凡面上带着微笑,抬头看了一眼望向此处的其余众人,甚至还有许祥和许吉的两个儿子。 “吧唧”一声,许吉一口喝掉茶盏中的梨花白,还回味了一番舌尖的余香。 “还真不错,比府上那些梨花白可香醇多了,余味悠长。” 另一侧的许祥也一口喝下了茶盏中的梨花白,虽然不知许凡为何这时请他们两人喝酒,但还是一口喝尽。 “爹!” 坐着屏风旁的两个许氏族人,小心谨慎的喊了一声。 许吉、许祥两人重重的将茶盏放在身前的圆桌上,很满意许凡的梨花白,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许凡腰间的破旧葫芦。 “凡哥...” “打住,我也就是发发善心。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许凡假装捂住破旧葫芦,还煞有介事的朝着身后挪了挪。 “既然喝了我的酒,就得给我办事。” “我就说嘛,凡哥的酒没那么好喝。”许吉捋了捋颌下的白须,呵呵笑道。“说吧,我们就是咱许府的劳碌命,只要没死,就往死里劳碌。” “对,对,对。” 品竹轩外厅内众人纷纷附和道。 “不是什么大事,两位阿爷是知道的,我喜欢喝酒。”说着,许凡解下腰间的破旧葫芦,再众人面前晃了晃,继续说道。“我需要两位阿爷吩咐下,将广陵城中上等的美酒,桂花酿、百果酒、杏花酿、桃花醉这等顶级好酒,无论多少,都给我弄到波涛庭。” 一旁,一直静静坐着的许怀秋眉尖轻轻一挑,惊讶道,“啊?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呀。这梨花白是我们广陵最知名的美酒,而桂花酿、杏花酿更是岭南道、江北道的美酒,至于桃花醉,那可是金陵城中的王公大臣的席间最爱。” 作为许吉的小儿子,被兄长们安排到品竹轩来帮老头子梳理账目,主要是担心自家老爹的身体。 下首位置,还坐着一位华服青年,是许祥的三儿子,自小就读书知礼,也是被自家老爹喊来帮一把手。 两个年轻人也是常年混迹在广陵城中的酒肆青楼,对许凡说出的酒名都是咋舌不已。 “我也没什么其他爱好,在许家庄就养成了喜欢喝酒的毛病。以后这酒还的靠两位阿爷帮忙采买。”许凡笑道。 此世重生,他需要将自己的精力都放在修炼上,目前主要还是要应对潜藏在广陵城中的阴阳门弟子。 对于,采买酒水这种事情自然是交给许府来处理,若是自己长时间混迹在城中的各大酒肆,定然会引人起疑。 但是,许凡的这种借口显然无法说动许吉和许祥两位老人,他们都希望许府有个正派的当家人,自然不希望许凡整日沉迷吃酒,忘记许家祖业。 许祥看了一眼许吉,轻咳一声,先开口道。“凡哥,我们许府如此大的家业,还是需要你来继承,切不可能沉迷吃酒误事。” “上午的时候,我还和你吉阿爷商量,要给你请个先生,正好金陵城有一位进士荣养了。” “想让自己去读书?” 许凡急忙摆手表示反对,长叹一口气道,“祥阿爷、吉阿爷,许府虽说一直是嫡系当家。但你们也是许家人。至于许府的产业,”目光落到对面的两位身穿华服的青年身上,接着说道,“这两位族兄也是不错。” “我嘛,就喜欢当一个纨绔子弟,整日吃吃喝喝,挺好。” “凡哥,你毕竟是我们许府的嫡系血脉,岂能如此不知上进?”听到许凡要继续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废物,许吉脸色明显不悦,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 “吉阿爷、祥阿爷,你们就放心吧,等我喝完天下美酒,定然会好好上进。” 许凡又抬起手中的破旧葫芦,在鼻尖晃了晃,又一股酒香从葫芦口溢散开,让整个书房充满醇香。 至于许怀秋和一旁另一名年轻的许家子弟,听到许凡的话,心中都是一荡。 许凡这是要将许家的大权交到他们这两房手中? 两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长条桌案旁站着的几名账房先生也是一脸震惊。 以往,许家的当家人可都是嫡系子弟。如今嫡系就剩下许凡一个人,但他却要将管家权交给旁系。 若是让外人知道,定然会震惊整个江南道。 众人都怔怔的看着许凡,许吉、许祥两人的脸色也是愈发难看,不等他们开口,许凡继续说道。 “两位阿爷放心,不是你们霸占嫡系的家产,我就是单纯想偷懒。你们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若真想霸占许家,我就是再提防也无用。不是嘛?” 望着始终保持微笑的许凡,两位老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两人都是膝下儿女成群,再看看许凡,嫡系一直单传。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的美酒就有劳两位阿爷了。” “好吧。最多再玩闹一年。” 两人也不想将如此年纪轻轻的少年累到,还是让他在玩一段时间。等再长大一些,再来担负许家祖业。 吩咐完自己所需,许凡起身离开,至于广陵城中各处产业的调查,只要他还在广陵城,就不担心会出乱子。 不论是谁,敢闹事,他绝不手软。 ...... 广陵江畔,绿树成荫,游人如织,其中最显眼的三栋五层高楼以环廊相连,其中人影如潮,放眼望去尽是锦衣华服的少年少女,身后都跟着两、三个长随小厮。 百芳阁雅间,一名中年男子,三十岁左右,方脸细目,眉眼中正,双手撑在月台护栏上,一身丝绸华服遮住下面的麻衣素服。 做为许府三房一名普通子弟,许枫却成为这百芳阁的新掌柜。 若是王管事和他的两个儿子都被撸了,中年男子也不会成为百芳阁的管事。 作为一名许府旁系的子弟,以前只需要坐吃等死,混日子。 如今,他手里掌握了百芳阁,也算是小有权利。 但他此时却高兴不起来,身后的雅间内坐着十多名管事,都是许府在广陵城中其余各处的管事。有戏院、茶楼、客栈、青楼、盐号、粮米铺子、车马行、船行。 乌泱泱坐满了,将只能坐七、八人的雅间挤得人满为患。 “枫爷,你也算初掌百芳阁。总得给我们指一条活路吧。”圆桌旁,一名喝了一小口清茶的大肚男子,轻咳一声,扭头朝窗口处的许枫望去。 他虽然姓许,但雅阁内坐的众人可都是前家主提拔的管事。 搞不清,哪些人背后又是谁的关系,或者牵扯出江南道某位官场上的大人物。 许枫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脑门,尽量平复复杂的心绪,转身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朝着雅阁内众人拱了拱手道。 “诸位管事,我许枫可称不起一个爷字,大家叫我小枫即可。” “这可怎么能行。现在广陵城谁还不知道,许府现在就是三房和四房做主。” “家主走的突然,我们一时间也不知找谁去主事。今日大家聚在百芳阁,也就是想一起商议个办法。” “对呀,你们看看王哥,现在还是一脸愁容。我说吧,凡少爷虽然话说的重了,应该不至于真要王哥你和两位贤侄的性命。” 雅阁内,管事们议论不止,他们其实都是在担心,许凡一旦真对百芳阁之前的王管事和他两个儿子动手,他们这群人该怎么办。 “好了,诸位都静一静。” 大肚华服男子,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许枫身上。“枫哥,大家可都是常年给许家卖命,你也要给我们考虑考虑。凡少爷毕竟还年轻,许府偌大的家业,总不能都落在一个小少年手里吧。” “如今,三房、四房有好几位大爷可都是眼巴巴盯着呢。我们来此,谁又说不定,是不是三房或者四房某位大爷点过头呢?” “吉太爷和祥太爷既然选定你来当百芳阁的管事,摆明就是信任你。我青花阁的账目可都在我脑袋里,你若是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大肚华服男子语气陡然转变,“若是两位太爷真的想要,我若真给了,一旦以后出了什么纰漏,江南道某人大人问起来,你可要考虑清楚后路才行。” 雅阁内,气氛陡然一变。原本热热闹闹的氛围,陡然降到冰点。 大肚华服男子脸上的赘肉颤了一颤,青花阁是瘦西湖最大的画舫阁楼,其间进出的客人可都是达官显贵。 为了攀上金陵一些权贵的门第,大肚华服男子甚至私下还送了许多瘦马到一些大人在金陵的别院中。 这一次,许家主忽然离世,又遭逢小孩掌府。许府产业中不少掌管都有了如大肚华服男子心中的想法。 另寻一处高枝,保住现在的权力和利益。 “你这是在威胁许府吗?”许枫登时变了脸色,神情愈发凝重。 “我怎么算是威胁呢?只是告诉你一些这其中的关窍。许府以后谁当家还真说不准。盐务可是许府大头,就是不知道明年能不能保得住。” 大肚华服男子此话一处,在场其余管事,有不少人脸色也发生了变化,有惊诧,有恍然,也有不可置信。 许府可是江南道盐商之首,难道是有人想动许府的盐号? 十四:两道风景 ??最终,雅阁内的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许枫,倒是要看看他如何抉择。 是和众人和光同尘,还是要和大家划清界限。 许枫干咳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脸色愈发难看,此时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所想到底是什么。 雅阁内十分寂静,直至目光落在青花阁的管事身上,许枫的眸光才发生了一些变化。“你们都是许府的管事,如今到要和外人一起谋夺我许府家产?可叹!可笑!” “许府屹立江南道多年,就凭你们一些管事就想翻天?要我也和你们一样贪墨百芳阁的银子?痴人说梦!” “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们都是许府家奴而已!许府要你们生,你们就生,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砰~” 青花阁管事肥硕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重重冷哼一声,用警告的眼神,死死盯着许枫。 “枫大掌管,我们是许府家奴不假,但你可不要忘了,我们背后可有人!” 不再停留,青花阁管事愤然离开。 同一时刻,雅阁内至少有一大半的管事们也纷纷离席,这是要彻底与许府翻脸。 许府在广陵城中不少产业的管事手中都一本暗账,不交或许还能活命,一旦交出去,他们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连累身后的父母妻儿。 “我还是奉劝你们,最好如实交代,不要想着可以逃避。不论你们背后站着都是谁,千万不要有侥幸的想法。” 许枫沉着的语气,让走到雅阁门口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 大家不理解,许枫为何会有如此底气。 至于许枫,他可是亲眼见到那一道赤芒,仪门处那十多名精壮的家丁扈从当场殒命,后来才得知那些人是阴阳门潜伏在许府的贼人。 看到许枫如此镇定的神情,青花阁管事眉头微皱,实在想不明白,如今的许府还有什么底蕴,最终,他还是没有再开口,而是一甩袖袍,扬长而去。 身后跟着不少广陵城中的管事。 许枫缓步走到圆桌前,抽开一张交椅,郑重的坐下,看着在场仅剩的三名管事。 这三人分别是给百芳阁供应粮米鱼肉果蔬和盐号的管事,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他们与许府捆绑的极深。 “王管事,你还不回去准备准备?难道真打算被许府派人扭送到府衙?”许枫微微侧头,看向一直坐在角落的百芳阁前管事。 王管事悲痛道,“只要我交出所有家产,凡少爷就会饶过我和我两个儿子?” 此时,王管事已经失去了搏一次的勇气,精气也萎靡下去。 原以为让广陵城中各大管事联合起来,可以救自己一名。没想到,许枫竟然半点求情的意愿都没有。 他们这些管事之前还想着寻找杀手潜入许府,但被昨夜那一场大火着实吓得不轻。 “现在能不能救下你和你儿子的性命,我是做不了主。至少你做了该做的,两位阿爷定然是看在眼中。” 王管事不知许枫的话是自己的意思,还是许府两位太爷的意思。 事到如今,也只能去赌一把。 回想往日,作为百芳阁的管事,他何等风光无限,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本事。 如今看来,如此可笑,许府一句话,他的一切都被收回。 至于他和儿子们的性命,能否保住,这还得看别人的意思。 王管事颓然起身,身姿一晃一晃的离开雅阁,走在百芳阁的游廊上,时不时还会遇到和他打招呼的城中富贾贵客。 但他只留下了异常失落的背影。 “百芳阁的账我会亲自再查一遍,至于你们的,也要尽心。不要有任何疏忽。”交代完事情,许枫快步离开百芳阁朝着许府方向而去。 这一日下午,许府派出数十名账房先生,身后跟随着近百名家丁扈从,前往广陵城中每一处许府产业。 查账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短短一下午的时间,那些在百芳阁里还曾威胁许枫的管事有一大半都被直接送入了广陵府衙大牢,罪名是贪墨主家产业。 许家这是将一个巨大的烫手山芋丢给了广陵知府王文华。 两个时辰不到,十多名许府管事被送到府衙。 气得王文华当堂就摔了惊堂木,“关起来,都关起来!” 许府大规模彻查旗下产业,几乎让广陵城中的各行各业都震动了。 家主新丧,新家主未掌权,就对府中的管事下手,实为不智。城中不少富户官员都在暗中嘲笑许府被一个小孩摆弄。 另一边,许府派出了不少小厮家丁在全城的酒肆扫荡,将城中各类美酒一扫而空,甚至连刚酿造出来的梨花白都被搬运一空。 广陵城中出现了两道奇景,一道是前往城中各处查账的许府账房先生和家丁扈从,另一道是城中各处酒肆朝着许府运送美酒的车队。 波涛庭内,花厅书房中。 许凡盘坐在厅中,任由掌中那一道淡淡的气机冲击体内的经脉,额头的汗珠涔涔而出,已然打湿了前襟。 这具身体果然是纨绔体质,哪怕是在许家庄待了三年,依旧还是废。 直至夜幕降临,许凡才缓缓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浊气,感受着身体经脉和肌肉有了些许变化,变的更坚韧了。 “紫儿,给我准备热水。” “好的,少爷。热水早已准备好了。” 一直等候在花厅外的紫儿,听到少爷的声音,开心的回应道。 花厅的门“咯吱”一声打开,看到自家少爷额头上的汗渍,还有身上的衣袍,紫儿一脸错愕,“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已。” “活动筋骨?”紫儿杏眸中透着一抹不相信的神色,仔细打量了一番许凡前襟上的汗渍。 “好了,走吧。” 少爷都已经吩咐了,紫儿也不好多问。 来到偏厅,紫儿还想着要侍候少爷沐浴。但却被许凡留在了门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难道是少爷嫌弃我? 许凡没有留意到紫儿眼底那复杂的眼神,直接进了偏厅,脱下衣袍,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中,热水温度适宜。 重生之前,许凡一直是独自修行,生活起居也是独自一人,早就不需要其他人伺候。 背靠在浴桶中,水汽蒸腾。 许凡双目静静注视着身前的热水,右手食指缓缓转动,一道细微的水线,在水面成形,渐渐变成一柄手指大小的水剑。 水剑从剑尖到剑身,缓缓成形。 许凡体内的气机急速消耗,额头的汗珠和热水混做彼此,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水剑的剑身才缓缓成形,望着已经可以模糊看到的剑柄,许凡眉头紧皱,指尖在水中转动的速度愈发颤抖。 “砰~” 水剑在剑柄即将成形的前夕,怦然炸开,溅起一大片水渍。 许凡颓然的靠在浴桶上,双臂耷拉在水面,脸上神情有着一丝无奈。 若是前世,这种最为普通的水剑,他可以信手拈来,而如今,耗费了全身的精力,将近大半个时辰,最终竟然还是失败了。 等许凡走出偏厅的时候,紫儿满意的看了一眼一身崭新锦袍的许凡。 不过,当她看到少爷脸色有些苍白,吓得脸上刚露出的开心笑容僵硬住。 “少爷,少爷。您这是?要不要给你请大...” 大夫两个字还没说完,许凡就摆手道,“不用,多喝几大口酒就好了。” 还不等紫儿阻止,许凡就从腰间解下破旧葫芦,又咕噜咕噜连续喝了好几口,甚至还有些酒渍顺着唇边流落到下颌,滴落在游廊地板上。 “少爷,该用膳了。” 紫儿无奈,自己只是一个丫鬟,也只能做的劝。根本没有资格去要求少爷去做什么。 “好。” ..... 波涛庭,一楼水榭。 水晶肴肉、肉汤白菜、翡翠豆腐、烧花鸡、蟹黄汤包、清炒白锦、米酿鲈鱼等十多道菜肴,摆放了慢慢一桌。 望着一桌丰盛的菜肴,许凡神情有些恍惚,许久都没有看到如此熟悉的菜肴。 坐到饭桌前,许凡先拿起一个白瓷酒杯,用破旧葫芦倒了一杯梨花白,然后才拿起竹筷慢慢品尝起来。 连续吃了好几口,才发现紫儿还静静侍侯在一旁。 “紫儿,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以后我这里可没那么多规矩。坐下,一起吃。” 望着自家少爷的吃相,紫儿眼角泛红,眼眶中有晶莹的泪花溢出,“少爷是有多久没好好吃一顿了呢?” 紫儿扭过头去,用锦帕擦拭掉眼眶中即将掉落的泪珠,急忙止住哽咽。 “紫儿,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用膳嘛,有什么好伤悲!”许凡声音有些加重,轻轻放下手中的竹筷,有些不悦道。 紫儿声音有些颤抖,缓缓坐到许凡身侧,眸中微微一抹哀色,秋水盈盈,“少爷,这三年您受苦了。” 悲伤间,紫儿纤细青葱般的手指拿起竹筷,夹着菜肴递到许凡面前的白瓷碗中。 此刻,许凡才反应过来。 自己只是许久没有尝到这些菜肴,之前吃饭的举动,让紫儿误会自己在许家庄受到了欺负。 “呵呵”,许凡大声笑道,伸手挠了挠紫儿额前的秀发,微笑道。“我没事,只是想念府中的饭菜而已。你也吃,不用只为夹菜。少爷的手好着呢。” 许凡转动着双指间的竹筷,两支竹筷朝着不同的方向旋转,在许凡手指间划出两道漂亮的竹花,相互之间竟然丝毫不影响。 惊得一旁的紫儿,长大了嘴巴,吃惊的望着这一幕。 十五:纨绔少爷 “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望着许凡指尖越来越快的竹筷,紫儿惊呼出声。 下一刻,许凡手指一弹,两支竹筷“嗖”的一声飞冲窗棂,消失在视野尽头。 “砰~砰~” 两支竹筷飞掠过波涛湖水,笔直插入湖畔巨石上,尺许旁一双锦靴陡然后退。 “这少年果真不简单!刚露出一丝杀机,竟然就被他察觉到。” 锦靴的主人急速向后掠去,转眼间消失在重重游廊别院间,很快就冲出许府,消失在街肆拐角的人潮中。 “哎呀,少爷,您的竹筷飞了!” 紫儿扭头看过去,窗纸上只留下两个破洞。 顺着破洞的缝隙望去,许凡目光微凝,左手紧紧抓住腰间的破旧葫芦。心中暗自道。“潜藏在暗处的人等不及了,看来是白裙少女还活着的事情惊动了他们。” 很快,许凡脸上的神色就恢复如常,只是双眸中的亮光还带着一抹让人心悸的寒意。 不多时,紫儿又拿来一双竹筷,两人开始将饭桌上的菜肴一扫而空。 大多数时间,都是紫儿在看,许凡在大口大口的吃着,没有浪费每一碟菜肴。 用过晚膳之后,许凡开始在许府中散步,每走过一个庭院,都会留意院落中的每一处。 廊檐、庭柱、窗格、门户,甚至是廊柱下的阴影,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漆黑的夜色下,偌大的许府大院中,素白的灯笼挂在廊檐下,随风摆动。 许凡缓步行走在园林之间,感受着每一次风的变化,但凡发现有异样,都会驻足停下来,认真感受。 他需要熟悉府中的每一处,试图找出可能潜藏在府中的漏网之鱼。 阴阳门被抓的那些弟子虽然已经交代了,但那些供词,许凡最多也就信一半。 更多的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和耳朵感受到。 风吹过每一处地方,他耳朵感受着风的轨迹。 吹过假山,吹过凉亭,吹过湖水,那种些微的变化都被许凡的双耳所捕捉。 连续走过七、八个庭院,路上遇到的小厮丫鬟,都提着灯笼侧身避让。 在得知许凡在府中散步,刚进去波涛庭别院拱门的许吉、许祥带着随行五六名旁系子弟去寻,双方最后在许府正堂前相遇。 灵堂上白色烛火摇曳,鹤型香炉中散出袅袅檀香。夜风吹过素白薄纱帷幔,使得整个灵堂异常清冷诡异。 许府四、五名年轻的子弟跪在灵堂前守灵,看到许凡前来都纷纷起身行礼。 “见过凡哥。” 许凡微微颔首,侧头看向脚步急促的许吉、许祥等一众,皱眉问道。“两位阿爷,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急事?” 许府经过一下午的清查,广陵城中所有的产业管事都被清理了一遍,大半的管事都被送进府衙大牢。 这些管事被抓,但他们负责的产业还得人来维持。 许吉、许祥商量之后已经是晚上,现在急需许凡拿个主意,定下新的管事人选。 一旦拖下去,广陵城中许府的产业都会受到影响,甚至还会损失更多银钱。 “去偏厅商议吧。”看着一头热汗的众人,许凡指了指左手边的偏厅。 众人一同进入偏厅,随后有小厮丫鬟为众人奉上茶水点心。 许凡随意找了一个交椅,翘起腿,晃悠着身子,解开破旧葫芦,又喝了一大口梨花白。 “凡哥,我们已经将广陵城中的产业都梳理了一遍。”许吉拿出锦帕擦拭掉额头的汗渍,喝了一口热茶,徐徐开口道。 “这种小事情,两位阿爷做主就行。” 许凡挪动了一下屁股,将破旧葫芦放在身下的交椅上,问道。“对了,让两位阿爷买的酒水如何?” “酒,买是买了。凡哥,你不觉的太多吗?” “多?” 许凡低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破旧葫芦,心中苦闷,还不知需要多少美酒才能唤醒真解葫芦的器灵。 “不多!我的酒量可海呢!” 眼见,事情要被许凡扯到买酒上去。许吉插嘴道,“凡哥,现如今广陵城中的产业,没有管事的去管,暂时不会有事,长此以往会出大乱子!” “管事?”许凡微微抬头,扫过偏厅中坐着许吉、许祥两人下首位置的几名年轻子弟。问道,“他们呢?” 几位年轻人心中一心,但许祥却连连摆手,“他虽是我们许家旁系子弟,若是让他们跟着去学一学还行,要是让他们管广陵城中的产业,怕是不行。” “三爷!” 几位年轻人都看下许祥,有些不解道。 好不容易可以谋取一份体面的差事,竟然会被许祥拦住。 许祥冷冷瞪了几位年轻人一眼,“若不是看在你们跟着账房先生身后仔细查账的份上,怎么会将你们带来此地。” 眼见许祥又要谆谆教训府中子弟,许凡急忙摆手,以免下一刻连自己也一同被教训。 “祥爷,年轻人要多历练,我们许家没有怂人。我相信这几位族兄以前是没有展示自己才华的地方,现在那些管事既然想反我们许家,自然需要我们本族的兄弟多帮衬。” “正是,正是。凡哥说的有理!” 几名年轻子弟赶忙附和,完全不给许祥反对的机会。 “三爷,我们可都是许家人,管事用外人,还不如用自己本家人。我们一定会好好盯着咱许家的产业,不被外人夺了去。” 许祥看了一眼许吉,见对方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只得长叹一声,“好吧,此事。我再和你们四爷商量商量。你们都先下去吧。” 几名年轻子弟一听有机会,各个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笑容。先是朝着许凡拱手行礼,然后又朝着许祥、许吉躬身行礼,才兴奋的退出偏厅。 等这几名年轻子弟走远以后,许吉才轻咳一声,“凡哥,还有一件大事需要你来拿个主意。” 许凡端坐身姿,收敛心神,目光炯炯有神,系好破旧葫芦,全然没有之前的纨绔脾性。 见状,两位老人仿佛是看到老家主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神情都有些恍惚。 愣神片刻,许吉继续开口道。“我们许家主业还是盐务。今日听到一些从金陵吹来的风声,朝廷有意要动一动盐务。我们担心这这个节骨眼,我们大肆整饬许府产业,会不会...” 许吉没有明说,但许凡已然明了。 许府偌大的产业,有掌握朝廷的盐务。一旦在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给许府下绊子,定然会出大纰漏。 一旁坐着的许祥脸上也露出一抹担忧之色,许府上上下下有上千人,许府产业遍布江南道。 其中若是没有别人的眼线是不可能,若是有人早早就埋下钉子,在许府整饬产业的这个契机爆发。 他们该怎么办?! “盐商?” 许凡手指轻轻敲击交椅扶手,侧头眯眼看向屋外的漆黑夜色,陷入沉思。 连续在交椅扶手上敲击了十数下,许凡将食指停在扶手上,淡淡开口道,“该来的是躲不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处理掉那些有异心之人。那些既然无法和我们许府同心,就会再许府落难的时候踩上一脚。” “不至于吧,这些人可都是...” “没有什么不可能!江南道形势复杂,不仅有朝廷总督,地方藩王,还有江湖宗门。阴阳门这次潜入我们许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这其中有多少吃里扒外的家奴?” 许凡目光一凝,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发生变化,清秀的面容上仿佛布满了寒霜,给人一种冰冷的寒气。 许凡身上冷傲的气质,让许吉、许祥两人都震惊到了,以前还是一个纨绔,在城外庄子养了三年,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要担心杀人,这些管事都是我们许府的家奴,和我们许府都签了死契。也不用管他们背后站着谁。我们许府现在就是要切除这些吸附在我们许府身上的毒虫蛇蝎。” 许凡拿起破旧葫芦,放在眼前,又看了一眼。目光死死锁定一条几乎要消失不见的裂痕,心中无比畅快和欣喜。 亲眼看到一道裂痕修复! 许凡此时心中无比畅快,说话的语气也愈发愉悦,“两位阿爷,你们就放手去做。不论是朝廷还是藩王,他们看中的都是我们许家的财富。只有我们许家稳定了,他们才有利可图。他们任何一方都不会任由另一方彻底鲸吞许府。” “不管是朝堂、江湖,许府的财富都是一座金山。此消彼长的事情,他们双方都会有所忌惮。他们每一次试探,都是在试图寻找利益最多时的平衡。” “而在这个平衡的过程中,我们许府只需要抵挡住那最初的几波攻击,就不会有事。毕竟,不论是朝廷还是藩王,都没有实力在旦夕间覆灭我们许家。” 许凡嘴角微微勾起,一道笑意满满的弧度,让许吉、许祥两人都心中吃惊。 到底是发生何事,居然让许凡如此开心。 就在两位老人好奇之际,许凡抬起头,眼中尽是笑意,开心道,“府中今天买的酒都放在哪里,我现在就要。” 许府的梨花白已经被许凡一扫而空,破旧葫芦上终于有一道浅浅的裂痕消失。 这怎么能不让许凡开心,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酒?” 两位老人一脸错愕,本以为凡哥是成长起来,没想到又要吃酒! “对呀,快带我去。” 没有在意许吉、许祥两人脸上抽搐的表情,许凡径直走出偏厅,向侍立在远处廊檐下的小厮挥了挥手。 十六:钓鱼台,银鱼袋! ??离正堂有三处别院的偏院中,便是许府的冰窟。这里存储着大量酒水,果蔬和河鲜。 偏院中三处角门,平时会有下人将厨房所需的果蔬、菜肴取出。 此时,许凡在小厮的带引下,拎着素白灯笼来到储放酒水的庭院。中间的一层抱厦中,摆放着一排排酒坛,几乎是广陵城中现存的所有美酒。 来到庭院,许凡摆了摆手,示意守护在这里的七八名家丁扈从离开。 推开房门,许凡看着映入眼眸中一人高的酒架上满是酒坛,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走在酒架之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手中破旧葫芦发生一丝兴奋的激动。 一指戳出,许凡在一个酒坛的底部戳出一个窟窿。 晶莹透亮的酒水“咕咕”流淌而出,滴落进破旧葫芦中。 “真解,你这次可不要让我失望呀。” 许凡决定今晚哪里都不去了,就在此处,让破旧葫芦肆意吞噬酒水。 ...... 乌云陡然生起,片刻间笼罩广陵城北城。 广陵江面折射出淡淡的夜光,一袭墨色锦袍的男子站在江边石滩畔,长长松了一口气。 冲出许府,一路北掠,连续穿过七八条街肆,才放松心神。 “许府这少年到底是谁,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感知能力,百余丈外就能发现我的气息,简直不可思议。” 听到广陵江畔嘈杂的人声,墨色锦袍男子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回头看了一眼江对岸的许府方向,没有感觉到有人追来,终于彻底放心。 下一刻,他眉头紧皱,身影飘动,落在一旁的古树枝干上,整个人身影没入树影之中。 他原先踩着的地方,猛然溅起一大团江水,石滩彻底没入广陵江中。 一袭白色长裙的少女翩然落在江面,冷厉的眸光扫过对面的树木和阁楼。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一直在跟踪我?”藏着树枝间的墨色锦袍男子压制自己不去看白裙少女的位置,以免被对方感知到自己。 没有在许府大火中烧死她,他也只能尽量躲着对方。 阴阳门中,一旦双方动手,那就是不死不休。 白裙少女腾空而起,眨眼的功夫就飘过十余丈宽的广陵江,落到河滩边的巨石上,仔细感受着周围的变化。 “陆飞白!我知道你在这里,有胆偷袭!就不敢出来吗!” 白裙少女自从给了许凡信笺以后,就一直在暗中盯着许凡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今夜居然会在波涛庭中发现袭击她的同门之人。 陆飞白身为阴阳门在江南道的副舵主,为了可以独自掌控许府,向她下手果决、狠辣。 当然,还是那一次偷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望着漆黑的江面,白裙少女感受着四周的空气流动。 白裙少女一弹指,一道劲气弹出,“砰~砰~砰~”江边的古树发出一连串爆响,树叶在夜色下哗哗作响。 陆飞白藏匿的树枝上接连出现十多道指尖大小的窟窿。 只听咯吱一声,树干折断。 陆飞白无奈现出身形。 “圣女,何须如此呢!门内派你前来,不就是为了协助我们江南分舵掌控许家吗?我们如此相斗,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白裙少女面无表情,双眸中的怒色愈发凝实。看着不远处几乎和夜色入为一体的墨色锦袍男子。 陆飞白嘴角微微一抽,尴尬笑道。“好吧,我为上一次的鲁莽行为道歉。圣女要如何才能原谅在下呢?” “你的命!” 白裙少女漂浮飞起,身影在江面急速飞掠,指尖有弹出数道劲风。 陆飞白眉宇一蹙,身体如同飞鹰一般,朝着后方掠去。“砰砰砰~”又是一排树干被劲气贯穿,白裙少女紧追不舍。 渐渐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圣女,有事好好商量!你千万不要动气!” 陆飞白不断向后飞掠,再冲十余丈,就可以穿过广陵江畔的树林,进入居民区。 然后,白裙少女完全不在乎体内的气机,追着陆飞白的身影,没有半点放弃的迹象。势必要在今夜分个生死。 “你死!” 白裙少女弹指化拳,一道极强的拳风裹着爆破空气的音爆,朝着陆飞白胸口砸去! “除了性命,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陆飞白双手交叉,从胸前朝着白裙少女的方向推去。一道强烈的气机急速旋转,不断撞击拳风。 四周的树林,被这两股撞击的气机震得不断摇晃,树叶纷纷落地,在地上掀起一大片尘埃,露出数道半尺深的裂痕。 “嘶~” 陆飞白的袖袍被劲风划过,留下一道极大的豁口,手臂也被这股强大的拳风波及,出现蛛网般的细小血痕。 “圣女!你过分了!我可是江南道分舵的副舵主!你要是杀了我!陆护法绝对不会放...” 白裙少女冷哼一声,袖袍一甩,那道即将撞击在陆飞白手臂上的拳风逐渐消散,但还是在陆飞白胸口上留下数道裂痕。 “若不是看在陆护法的面上,我定然杀了你!” 陆飞白口中的陆护法正是白裙少女的师尊,也是训练她们这群阴阳门圣女。 白裙少女之所以没有下定决心杀陆飞白,也是在忌惮她这位师尊。 也是无法确定附近有没有阴阳门弟子,若是在无人的情况下杀了也就是杀了。 两人交手十余息,在广陵江畔引起巨大的影响,她是真的无法下死手。这也是为何陆飞白会选择此地的真正原因。 不过,白裙少女也没打算如此轻松的放过陆飞白。 最后在收手的时候,还是留下一道强劲的拳风,重重撞击在陆飞白胸膛。 一袭白裙,在漆黑的江面十分醒目,白裙少女冰冷的双眸死死盯了一眼陆飞白,转身飞掠向广陵江另一边,消失在繁华的街肆楼宇间。 “真晦气!” 感知不到白裙少女的气息,陆飞白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右手死死捂住胸口,拼力划去胸腔间紊乱的气血。 “白洛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陆飞白嘴角露出一抹冷汗的笑意,双眸中带着一抹贪婪的灼热目光,看着白裙少女消失的方向。 趁着夜色,陆飞白陡然身形一转,朝着广陵城中的一处阁楼而去。 夜色下,他的身影与周围的人潮融为一起,十分普通,如同广陵城中一个寻常的百姓。 ...... 金陵,总督府 “阴阳门?这怎么可能!朝廷一直在围剿他们,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广陵,还想掌控许府!” 端坐在书房朱红长案后的江南道总督,查阅完王文华送来的快马急件,满脸不可置信,手掌死死握着那份书信。 秦如海领总督衔,坐镇江南道三年有余,才初步掌握江南大营的府兵,本以为江南道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没想到居然在他的治下爆出阴阳门这个邪宗。 朝廷派他前来就是为了盯住南安王李牧之,如今之际,也只能尽快将江南道的阴阳门压下去。 若是给了李牧之借口,这位实权藩王定然会借机生事。 一旁坐着的金陵知府卢明远则是眉头紧缩,广陵出现阴阳门,那金陵城呢?“秦督,您说金陵会不会?” 秦如海长叹一声,重重将那封书信拍在桌案上,“查吧。” “也好,可以借机清理一波,只要不是忠于朝廷的人,都可以动一动。王文华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金陵知府卢明远自我宽慰道。 他已是花甲之年,本想乞骸骨,但却一直被秦如海压着,目的就是要让他对江南官绅动手。 秦如海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大半,“明远兄,也不是老弟我为难你。我们都是朝廷命官,自是要为君上分忧。江南被南安王渗透至斯,你难道想让文教之地成为朝廷的毒瘤嘛?” 卢明远闻言脸色沉重,他岂会不知南安王在江南道的势力,虽说南安王的藩兵镇守在岭南道。 可江南道、岭南道可都是一马平川,骑兵只需五日,就可以马踏江南。 “朝廷的威严还是在的,我想南安王不至于此。这里毕竟是江南,若是江南遭了兵祸,大乾就要动荡了。坐镇江南、岭南的其余两王可不会答应。” “明远兄,此话您自己会信吗?”秦如海起身,从身后的书架暗格中拿出一块令符,朝着屋外喊道。“来人。” 不多时,一个体形魁梧的精壮男子,一身黑色锦衣,腰间还系着一个绣着三条银丝云纹的鱼袋。 “三纹银鱼袋!” 钓鱼台,大乾太祖铲除阴阳邪宗以后,专门成立的监察江湖的组织。 而钓鱼台成立之初,大部分人都是阴阳门弟子,还有不少江湖中人。 台内有青纹鱼袋、银纹鱼袋、金纹鱼袋三种等级,每一种等级又分为九纹。 金陵知府卢明远浑浊的双眸陡然通明,目光死死盯着黑色锦衣男子腰间那银色云纹的鱼袋,一脸震惊。 “不错,老弟上任之际,陛下就派出了一队银鱼袋暗中保护。既然阴阳门已经出现,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最熟悉他们的人。” 秦如海此亮出此人身份,也是为了震慑江南官场出身的金陵知府卢明远。 黑色锦衣男子进入书房后,快步来到书案前,接过秦如海递过来的令符,躬身退到书房正中。 “你持此符亲自去城外大营,调一千府兵,一定要彻查出潜藏在广陵城中的所有阴阳邪宗弟子。记住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秦如海摆了摆手,示意黑色锦衣男子退下。 “调查广陵城就要调一千府兵?是不是太多了?”金陵知府卢明远望着黑色锦衣男子消失的背影,心中有些担忧。 “我们若是不早一点,难免其他人会有想法。” “那金陵城呢?” “不急,切看广陵城中究竟如何。阴阳邪宗既然在许府布局了三年,他们定然不会轻易放手。” “只是...” 金陵知府卢明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心。 此时,他也不敢确定,金陵城中这些世家大族,谁会和阴阳门有勾结,可千万不能是最坏的结果。 十七:鹬蚌相争 与总督府相隔五条正街的南安王府,五间兽头大门前两座巨石雕刻而成的雄狮旁的拴马桩上,系着十几匹骏马。 有人翻身下马,快步朝着石阶踏去。也有人急匆匆出府,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中。 王府正门上悬挂着赤金龙纹大匾,其上雕刻着龙飞凤舞的“敕造南安王府”六个鎏金大字. 虽说南安王镇守岭南道,但王府却修建在富丽堂皇的江南金陵城。 此时,王府偏门不停有劲装男子进出,每个人脸上都是神色凝重。 穿过一道蟠龙照壁,蜿蜒曲折的庭院游廊间的大红灯笼如同火龙一般延伸进王府重重庭院深处。 王府深处一间古朴的静室内,装饰简洁,一张临窗桌案上摆放着兽头薰笼,其上升起袅袅檀香。 静室正中摆放一座青铜冰鉴,散发出丝丝凉气,让整间静室温度适宜。 “你们说说看,广陵那边到底怎么办?”一个身形健壮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丝宽大的华服,长发披肩,鬓角的银发在烛火的映照下异常醒目。 男子正是当代南安王李牧之,整个身影都笼罩在肃杀的气势下。 自己的庶子已经失去了音讯,而那个叫许凡的竖子竟然掌管了许府。很明显,他的儿子要么死了,要么被许凡抓了。 李牧之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熟悉的他的人都知道,南安王此时异常愤怒。 冰鉴旁围坐的三人,正品着南岭独有的水果,他们正是南安王的智囊,白面书生萧运、青须道人吕浩承、毒蛊君侯张巨白。 “阴阳门既然插手了,我们就先看看。相信王爷掌握的消息,秦如海定然也有一份。阴阳门此时现身广陵城,也是为了谋夺广陵许家的产业。朝廷不会坐视不管。” 一袭雪白长袍的文弱书生模样的箫运吐出口中的荔枝核,平静道。 “我死了一个儿子。” “哦。” 白面书生箫运又给嘴里放下一颗荔枝,继续说道。“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人,什么样做可以使得自己谋取最多。若是非得给王爷的儿子报仇。” 箫运想了想,咬下一口荔枝肉,看了一眼满脸绿色的张巨白,眼神玩味,“那就请巨白大人亲自去一趟广陵城?只是这样...” “只是什么?” “这样会暴露王爷的意图,不值当。“箫运吃下所有的荔枝肉,舌头卷着荔枝核在口中打转,含含糊糊道。 “吕道人,你呢?” 一袭青色道袍的吕浩承上下嘴唇惨白,身体还时不时颤抖,不过双手却紧紧贴在冰鉴上,感受着舒适的冰寒之意。 沉默片刻,吕浩承活动了一下脖颈,使得颌下青须上的冰霜抖落不少。声音嘶哑道,“早杀?晚杀?一切都取决于王爷。” 静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排烛火在兽头烛台上嘶嘶作响。 南安王右手猛然紧攥成拳,手中的那封书信化作一团碎屑。 “那就先让秦如海和阴阳门的先斗一斗。本王可以先作壁上观!” 可以听出,最后几个字,南安王李牧之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 翌日清晨,阳光洒落在许府大院。 一夜未睡的许凡依旧兴奋的在抱厦的酒架前收藏美酒。 梨花白、桃花醉、杏花酿...只要是广陵城中最上等的美酒,都在面前数十排酒架上。 不过,现在这些酒坛都空。 所有酒全部进了许凡腰间的破旧葫芦。 若是旁人在场,一定会惊呼这个破旧葫芦恐怖的“肚皮”! 数百坛酒一夜之间被许凡扫荡一空。 “咯吱”一声。 许凡推开房门,缓步走出抱厦,沐浴在清晨的金色阳光下,右手遮在额头上,挡住刺眼的阳光。 “少爷,您总算出来了。” 紫儿一袭紫色长裙,美眸瞪大,担心的望着走出抱厦的许凡。 若不是外面有家丁扈从拦住,紫儿一早就冲进抱厦,要看看自家少爷一夜不睡,待在抱厦中要做什么? “你们把这里守好,不能让人进去!” 许凡来到紫儿身前,朝着庭院中七八名家丁扈从吩咐道。 昨夜,除了第一个酒坛,许凡是用一指贯穿。其余酒坛,他都是轻轻一敲,酒坛表面出现了很自然的裂痕,酒水顺着那些裂痕落入他的真解葫芦中。 虽然是一夜未睡,许凡却异常开心。真解葫芦表面居然有两道裂痕修复了,那可是他当下保命的手段和底牌。 紫儿嘟着嘴,一脸不开心。“少爷,您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们还是先回波涛庭,您吃点早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许凡听了紫儿的建议,也是觉得自己太心急了。这样不仅容易被别人识破,还对当下的身体不好。“好,一切都听紫儿的。” 两人一同离开这处偏院,返回波涛庭。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守在抱厦前的四名家丁扈从都十分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房门,想到许凡回府之后对下人们的惩治,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将头扭回来,笔直的守在门前。 回到波涛庭卧房以后,许凡盘坐在床榻上,打开破旧葫芦,鼻尖贴在葫芦口,仔细嗅着葫芦里的酒水。 葫芦里已经不是单纯的梨花白,还有桃花醉、杏花酿等各类美酒。 “真解啊,真解!你可要早的恢复。为了可以让你恢复灵智,我可是将广陵城中的所有酒水都买了!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呀。” 许凡晃了晃破旧葫芦,十分忧愁。 感受着葫芦口再次溢出的微弱元气,许凡一喜。拼尽全力努力用鼻尖吸着,争取不浪费每一丝元气。 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确定没有了元气,许凡这才再次塞住破旧葫芦,四仰八叉的趟在床榻上。 体内又多了一丝元气! 直至今日,许凡还是没有开辟气旋窍穴。体内所有元气都被他用来锻造经脉体魄,如今,他需要一个扎实的根基和筋骨。 至于王夫人他们那种伪气旋窍穴,在他眼中就是一种笑话。简直就是对天地元气的一种浪费,和寻常武夫有什么区别。 “砰~砰~砰~” 感受着一道又一道元气冲击着体内的经脉,许凡额头青筋直跳,全身的经脉中仿佛出现了一颗颗豆大的气团不断冲刷经脉。 就在这种冲刷下,许凡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全身如同被万蚁啃噬般。但他始终都没有放弃,反而在这种疼痛中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双眸,已然是日薄西山。 用过迟到的午膳,许凡坐在波涛湖畔的凉亭下,手持一根鱼竿,吹着微凉的湖风。 一旁的青铜冰鉴中,破旧葫芦安逸的趟在冰坑间,感受着阵阵寒意。 “你什么时候去金陵?” 许凡鼻尖又嗅到了那一股熟悉的体香,还有那冰冷的声音。 买酒,喝酒,睡觉,钓鱼,吹风。 白裙少女实在想不明白许凡到底在等什么,他不是要投靠阴阳门吗?怎么还待在许府。 她在许府外监视了许家,始终没有看到许凡离开。 “怎么?这么急着让我去金陵见你师尊?”许凡挑了挑手中的鱼竿,远处的湖面上微微一动,泛起一片涟漪。 “哎,你惊走了我的鱼!” “你何时去金陵?” 白裙少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凉亭外的树林中,纤细的身影隐于树影之下,几乎和密林贴合在一起。 凉亭中的那个少年太奇怪了! 白裙少女作为阴阳门的圣女,也才开启了十二个气旋窍穴。而潜伏在许府中的王夫人和江南分舵舵主也是开了十二个气旋窍穴的门内强者。 还有,阴阳门潜伏在许府内的数十名弟子,他们虽然没有开启十二个气旋窍穴,但其中有不少人也是开启了十个气旋窍穴。 结果,这些人都在凉亭中那个少爷回到许府之后,尽数被抓。 江南分舵的舵主甚至直接死在了许府,而那位王夫人,她也是去见过一次。 “你要想活命,就远离许凡。” 白裙少女耳畔还回想着王夫人对她的忠告。 但是,她不甘心。在阴阳门中,你若是不去争,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上一代圣女中,王夫人就是因为没有争过其他圣女,最终被派到江南来,执行阴阳门的任务,掌控许府。 她,不想步她的后尘。 成为宗门派给某个权贵或者富商的玩物。 “待在广陵多好。有吃有喝,还有你这生的美丽冻人的冰山美人。” 许凡一抬手,鱼竿猛然提起,一条肥硕的雪鱼被钩了上来。 许凡伸手抓住雪鱼,放到身侧的水篓中,开心道。“今晚又鱼可以吃了!” “你!” 白裙少女咬了咬银牙,冰肌玉骨的寒霜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是被许凡气的不轻。“你不去金陵的话,那就做好阴阳门的报复吧。” “报复?” 许凡再次甩了甩鱼竿,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在竹椅上,冷笑道,“你们从三年前就开始布局谋夺许府产业,说什么报复我?” “你杀了阴阳门的人!” “我就是要杀你们的人,还要杀光你们的人!” 陡然间,许凡气势一变,周身的气息仿佛凝结出了冰山,一股股冰寒的气息从衣袍间溢出,竹椅下的绿草似乎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寒霜。 “你若是没用,您以为你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 许凡猛然转过头,目光冰冷的盯着树林中的某颗最不起眼的树干。 站在那颗树背后的白裙少女浑身一颤,感觉自己被一个噬人巨兽的一双血眸死死盯着。 此刻,她连移动身体的勇气都没有,静静站在原地。 很快,那股恐怖的气息消失,许凡恢复成一个纨绔少爷的样子,只是白裙少女看着近在咫尺的少爷,双眸怔怔出神。 她站的位置离凉亭至少有百步! 眨眼的功夫,许凡就出现在她面前,几乎是身体接触在一起。 十八:锦鲤、鳕鱼 白洛荷试图后退,结果刚迈出脚步,后背几乎贴在树干上,双眸中倒映出许凡嘴角勾起的冷笑。 “你,你,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 许凡伸出右手撑着树干上,低头俯视着面前这个白纱遮面的阴阳门少女。 两人此刻,几乎是身体贴在一起。许凡可以清晰嗅到白裙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还有高耸遮挡视线的地方。 “你!” 白洛荷猛然用力,将许凡推开。 寒冰般的双颊上陡然生出一抹红晕,美眸中的那一丝又羞又慌眼神转瞬即逝。 许凡踉跄后退数步,嘴角噙着笑意,静静注视着身姿婀娜的白裙少女,沉声道,“你为何非要我即刻去金陵见你师尊?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要以为我年轻,就好糊弄。你们阴阳门的人,我一个都不会相信。” 能够躲过王朝的追杀和围剿,还能够蛰伏数十年。阴阳门这一次浮出水面定然不会只是简单的为了钱财。 若是以前的许凡定然会被他们随便几句话就打发了,甚至还会轻易相信他那个王姨娘。 白洛荷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少爷竟然会想的如此深,还对阴阳门抱有如此敌意。“你既然如此不信任我们,为何还要加入阴阳门?” “加入你们?”许凡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眸光中陡然生出一丝杀意。 “嗖!” 眼见许凡眼神中那一丝陡然生出的杀意,白洛荷不再迟疑,如同飞雀在林间飞掠,急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这是要反悔?你确定要这么做?” 如果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白洛荷也不会孤身犯险。身影不断后退,几乎要离开波涛湖畔的树林。 望着林间影影倬倬那道白影,许凡停在原地,没有再动,任由对方急速远去。 他在等,既然阴阳门已经动手,广陵府衙就不会坐视不理,他要看看金陵到底会如何做,他在等那位总督出手。 “朝廷出手了,你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许凡转身回到凉亭中,提起冰鉴中的破旧葫芦抿了一口酒水,长叹一声道。 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白洛荷的耳中。 站在树林外,白洛荷犹豫的停留在碎石小道上,只要他一个翻身,就可以凌空飞掠到身后的屋顶,转瞬间飞出波涛庭。 但她却停下了脚步,她也在赌。 若是许凡想杀她,在树林的时候,她就躲不掉。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 许凡一甩鱼竿,重新躺回到竹椅上,随口道。 白洛荷如一阵清风,重新飘回到凉亭外,和许凡继续保持着一段距离,“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说真话?” “当然!” “要你们阴阳门所有人死!“ “我不和疯子合作。”白洛荷不再犹豫,此时,她已经后悔自己出现在这里。 许凡简直就是个疯子,居然想覆灭阴阳门,这就是痴心妄想。 “你若是走了,那我就去和昨夜那个人合作了。” 白洛荷刚迈出后退的脚步,耳畔就传来许凡淡淡的声音,平静、淡然,没有半点感情。 “许少爷,这就过分了。” 白洛荷眯着眼睛,莞尔一笑,朝着凉亭内走去,平静的坐在许凡身边的石凳上。 “怎么,现在又相信我不是个疯子了?” 许凡将手中鱼竿插在脚下的青石地板缝隙间,侧过头,拿起石桌上一块水果,慢慢品尝。 “说吧,你想怎么做?” “等。” “等?” “你们阴阳门在广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王文华,就是广陵知府定然坐不住。我又添了一把火,他应该已经向金陵总督求援了。” “你呢?”许凡咽下最后一块水果,好奇的看向白洛荷。 “我?我什么?” “你为何如此恨阴阳门?”许凡拿起石桌上另一盘水果递到白洛荷面前,语气平静道,“吃吧,没有毒。” 听到毒,白洛荷微微收起袖中的银针,随手接过许凡递过来的精致木盘,放在身旁的冰鉴上,反问道。“你呢?你又是为何?” “你们想谋夺我许家产业,难道这还不够吗?”许凡双手交叉,放在脖颈下,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白洛荷轻叹一声,“我虽然是阴阳门圣女,但我们就是阴阳门豢养的杀手。我想摆脱这种身份,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被他人操控的那种生活。” “不被人操控的生活?”许凡嗤笑一声。 即使自己前世,拜入五大道门之首的太玄道宫,受数千万仙道弟子顶礼膜拜,还不是某些人手中的棋子。 天罚之下,就算已经突破圣境的修士,也只有飞遁的份。 渺渺天地间,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何其难也。 许凡晃了晃脑袋,眸光中有些迷离,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右手再次拿起鱼竿,望着面前的波涛湖,声音有些沉重,“你觉得湖中的鱼儿自由吗?” “它们?” 白洛荷目光落在鱼线颤抖引起的道道涟漪处,美眸现出一丝不解,轻声道,“或许在湖水中就是他们的宿命。” “是呀。” 许凡右手轻轻一提,又钓出一条肥美的五彩锦鲤,光彩的鱼尾不断拍打着湖面,试图从鱼钩上挣脱,但最终还是落入了许凡身边的水篓中。 两条鱼,又在水篓中欢快的游弋,仿佛刚才那一抹惊惧并没有发生过。 “它们从湖中到了水篓中,还以为自己是在原来的湖水中。其实它们的命运即将发生生死变化。波涛湖中的鱼儿还可以自由自由的嬉戏,而它们要成为我今晚的菜肴。” 白洛荷微微皱眉,如画的眉眼皱起来依旧很好看。 “你是说,我就算离开阴阳门,依旧还会被其他人掌控命运?” 许凡侧过头,回望那一双垂下的美眸,被白纱遮住的半张脸有一种清冷,孤傲,更多的是不服输,不认命。 “好吧,希望你可以成功。” “门中会新派一批弟子前来广陵,希望你到时候可以支撑的住。既然你选择放弃和阴阳门合作,那就只能接受门中的怒火。我师尊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欺骗。” 白洛荷拿起一块雪白的梨片,迟疑片刻,又重新放回到木盘内,淡淡道,“到时候,我会和他们一起向你动手。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无需你手下留情,只需要提前告诉我都是哪些人即可。” 下意识的想吃下那一块梨片,但又不想摘下面纱。许凡看到了白洛荷尴尬的样子,摆手笑道,“你既然想吃,就都拿走吧。” 木盘中的水果一直放在冰鉴中,被破旧葫芦中溢散出的微弱元气滋养,与普通水果不同,愈发水润甘甜诱人。 白洛荷先是一愣,一道尴尬的羞赧之色涌上脸颊,她随手拿起木盘,飞身离开凉亭。 转瞬间消失在树林外。 看着那道白影消失在游廊拐角,许凡将破旧葫芦系在腰间,又将水篓中的两条鱼重新倒回波涛湖,喃喃自语,“你们也就是遇到我,不然那有如此好运。” 一条五彩锦鲤,一条筒体雪白的鳕鱼,甩动了一下身体,慢悠悠的游回到波涛湖深处。 只给许凡留下了两道咕噜咕噜的水泡。 品竹轩,正厅。 许吉、许祥两人反复斟酌着名单上的人名,每一个都是旁系子弟,还有几位府中的账房文吏。 “阿祥,你说我们如此做,会不会引起广陵城中的产业大乱。”许吉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额头,盯着名单上每一个名字。 “既然是凡哥交待,他应该有考虑。”许祥拿起一盏茶水,大口喝下,充斥了一些干燥的喉咙,继续说道。“那天,你也在现场。凡哥出手果决。若是没有绝对把握,他定然不会下令彻查所有产业。” “那场面血腥呀。好几个人当场就死了。”许吉急忙撑住额头,想起仪门前那一场血腥,身体就有些发颤。“只是那些管事都要换掉,我们的人也不够用呀。总不能将这几个不中用的族中子弟也放入名单?” 许祥顺着许吉的目光望去,正是之前他们两人圈定的三个人名,都是在族中名声极差的子弟。 “阿爹!” 坐着许吉和许祥对面的两位年轻人,轻轻唤了一声。其中一人低声道,“阿爹,你也得为我们这一脉考虑考虑。大哥他们这几日不停的在外面应酬,这几个人都是五服之内的亲族,而且二房的那位大爷至今还在大哥家中呢。” 许凡这一支是大房,许府中还有二房,三房、四房。 许凡这次回府之后,将管家权交给了三房和四房。使得二房的许太爷很不满,甚至都没有再出现在灵堂。 说是被那一日的血腥场面惊吓到了。 “二哥要加进来的人?”许吉眉头皱得更深,“又是收了别人的钱吧。” “凡哥将许府的管家权交到我们手上,就是对我们的信任。这三个人决不能用。”许祥一把夺过名单,重重摔在自己儿子脸上。 “爹!” 被自己老爹直接甩在脸上,年轻人脸色也十分难看,正打算在争论一番,但他对上父亲那警告的眼神,又缩了回去。 “行了,你们就按照这个名单先安排下去。其他没有管事的产业,先让掌柜的顶上。我们会继续考察。”许吉也只好摆了摆手,疲惫的说道。 “好吧,反正现在许府是你二老管着。我这就去办。” 目送他们最争气的两个儿子,许吉和许祥都是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整个身体一松,重重靠在椅背上。 许府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们两个老人身上,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吃不消。 十九:背后有人 江南自古繁华之地,广陵府更是其中最富之地。大乾太祖起兵于神京,挥兵占据第二道就是江南道,随后凭借江南的富庶,攻城掠地。 其间,有勇猛武将和当地世家大族倾力相助,最终成就大乾王朝以及与国同休的五王十公。 江南的钱粮以运河为王朝血脉,贯穿整个大乾王朝十三道。 “冰糖葫芦~” “公子快来楼上瞧一瞧,我们楼里新进了水灵的清倌人,还有越国的美人...” 晚风夹杂着街肆上的小贩叫卖声,还有青楼老鸨带着脂粉气的招揽声吹入广陵江上的几艘乌篷船。 夜风下,广陵江上波光粼粼,靠近江中心停泊着七八艘十余丈长的画舫,上面时不时传来琴瑟之音,还有男子搂着女子的靡靡之声。 对于江南的富商而言,每日的生活总是如此朴实无华。有钱人的生活不会因为城中的任何事情而改变。 面对那些二八芳华的美貌女子,富贾总会想出各种玩乐的方法,只是为了博得在场某位贵人一乐。 就在距离画舫不远的一处树荫暗影下,一条十分不起眼的乌篷船静静停靠在江边,上面烛火透过帷幔散落在淡淡的江水上。 “没有想到,阴阳门的五大护法之一的陆护法会亲自来到广陵城。” 乌篷船内,一张方形桌案前,端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斗笠遮面,声音嘶哑,显然不是自己真实的声音。 对面,一个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剑眉星目,眉宇间有着一抹冷傲之色,正是阴阳门护法,陆嘉。 此时,陆嘉右手撑靠在木椅的扶手上,左手拨弄着方桌上的酒杯,语气冰冷,“许府出了如此大的纰漏,门中弟子接连丧命。我岂能不来?” “这样不能怪我,谁能知道许家那小子竟然会忽然杀出,还将许府里安排的人都铲除了。”斗笠男子心中也是纳闷,一个被关了三年的人,竟然会如此难对付。 “我这次亲自坐镇广陵城,就是要一劳永逸解决许府之事。门主那边的大事很快就要实施,我们这边不能再拖了。”陆嘉停止拨弄桌面的酒杯,眸光中露出一波令人心底发寒的杀意。 “放心吧,我们之间的合作必须成功。”斗笠男子全然没有在意陆嘉那几乎要将人杀死的目光,微微扶住斗笠,缓缓起身,离开乌篷船,转身上岸,消失在夜色小巷内。 站在幔帐外的陆飞白看着那道身影消失的地方,面带微笑,语气恭敬,“叔父,您说他能帮我们彻底掌控许府?” 听到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侄子的话,陆嘉一口饮尽杯中酒,微微皱起,“这酒味道不对!” “是这样,许府今天将城中的美酒一扫而空。画舫这边的存酒也没有多少,又被江上的花魁们用了去,也就剩下这些年份不足的梨花白。”陆飞白苦笑道。 他们今日也暗中调查,许府为何忽然要大肆收购城中的美酒。结果最终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算了。还是说正事。你是猜测许凡那小子背后有人?” “是呀,不然他一个纨绔二代,怎么可能有能力将许府中的阴阳门众人拿下。何况王师妹可是开启了十二个气旋窍穴。” 陆飞白眼中露出一抹邪恶,脑海中想起王夫人那曼妙的身姿,还有那张精致而妩媚的容颜,下意识心中一荡。 “你那歪心思就不要乱打。雅晴是我看中的弟子,为了门内的大事不得不委身到许府。若是她办成了这件事情,我答应过她的事情就会依旧作数。”陆嘉警告的声音从乌篷船内传出。 陆飞白身体一颤,急忙解释道。“叔父,我怎么会有那种心思。我只是好奇以王师妹的能力,还有在我们江南分舵的舵主亲自坐镇许府,为何还会失手。还得麻烦叔父您亲自来一趟。”陆飞白假装不明就里,语气中带着一丝耐人寻味。 陆嘉沉默片刻,明显被陆飞白的话点醒了。 “你觉得会是谁在暗中和我们阴阳门作对?” 陆飞白左右看了一眼,守护在一旁的几名船夫打扮的阴阳门弟子识趣的退后到乌篷船尾。 “侄儿怀疑是门内其他护法。圣女白洛荷最近和许府那位走的很近。” “荷儿?许凡?” 乌篷船内,陆嘉斜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闭,似乎在回忆着往事。“洛荷应该不会。她可是我一手调教出来。” “叔父,您可别忘了,白洛荷可是...”陆飞白眼角余光透过幔帐察觉到陆嘉眼底那一抹不耐,赶忙止住话头。 陆嘉轻咳一声,拿起桌面上的茶壶,自斟自饮。 透过幔帐望向不远处的画舫和街肆上灯笼通明的牌坊酒肆,声音清冷。 “许家,早已被我们渗透的七七八八。就算那少年背后有人,有能如何?要是真有人才好,我倒要看看谁要和我们陆家作对。” 陆飞白没敢回话,只是站在船头重重点了点头。他虽是江南道的副舵主,但船舱里的不仅是门内护法,而且还是他的族叔。 “行了,去画舫。”陆嘉重重将茶盏放在桌面上。 不多时,一条不起眼的乌篷船行驶在广陵江上,朝着青花阁旗下一条画舫而去。 ...... 头七之后,广陵城中迎来了一场大事。 许府老爷出葬,白幡遮空,哭声震天。出葬的队伍从许府出发,一直到城外的清凉山。 忙碌了一天的许凡也象征性的哭了几滴眼泪。 眼看这许家众人都哭的一塌糊涂,死去活来。他在众人面前也不得不丢下几滴泪珠。 过去几天,广陵城来了不少人,城外更是驻扎了金陵调过来的府兵。 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许凡的动作。 期间,还有不少金陵城中的官员派人递来了帖子,说是某某管事做事机敏,某某管事做事干练... 对于这类琐事,许凡尽数交给许吉和许祥两位府中长辈处理。至于抓到那些吃里扒外管事全部抄家之后,人就尽数交给府衙。 处理了一大批人,许府旗下各个产业就空出了大量的空缺。三房、四房的院子整日都是车水马龙,拜访的宾客也是络绎不绝。 若不是许凡每日都会给许吉、许祥两人一小杯酒水,他们两人恐怕早就累倒在床榻上,无法起身。 暗地里,广陵城中发生了几次激斗。 此时,正有一场即将爆发的激斗发生在波涛庭,发生在许凡面前。 昨夜,许府遭了贼。 王夫人抱着女儿径直朝着波涛庭而去。许凡也只得将她们母女两人安排在波涛庭的湖心小岛。 平静的波涛湖面,王夫人眉眼如画,脸色却异常凝重,双手紧紧抱着女儿。 “师,师尊!!!” 王夫人眸光错愕,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见到陆嘉,一个样貌十分出众的男子,她曾经爱慕过的男子。 也正是这个男子,亲手将她毁了。 夜色下,看着一袭白衣的陆嘉,王夫人心中说不出的荒唐。昨夜,阴阳门十多名弟子潜入许府,进入她的院落,就是为了掳走她女儿。 幸亏平日养成的机敏,不然... 看着那道伟岸的身影,王夫人杏眸中秋水盈盈,妩媚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师尊,您答应过我,放我离开呀。” 楼阁下,平静的草地上,一袭白衣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在碎石小道上。 “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替我掌控许府。但是你并没有做到。” 王夫人默默放下怀中的女儿,身体朝前一步,当着女儿身前。 “娘~” 小女童还不知道发生何时,但感受到母亲在害怕,哭泣道。 “你是知道的,你挡不住我。” 陆嘉一步一步朝着阁楼方向,但每一步都仿佛重重踩在王夫人心口,让她呼吸停滞。 王夫人扭过头,望着一旁始终默不出声的许凡,贝齿咬着下唇,“凡哥,乖囡就交给你了。” 说着,就要纵身飞跃下阁楼。 结果,一个手臂拦住她纤细的腰肢,挡住了王夫人下冲的身姿。 “你女儿,还是得你来照顾。这里是许府,不是谁都可以在此放肆。” 许凡稳住王夫人的身形,将小妹的稚嫩小手放入王夫人白皙的手中,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好大的口气。” 陆嘉再次上前一步,脚下的虚空泛起一抹涟漪,震得地上的绿草和土石下陷。 “看样子,你们阴阳门和金陵城达成了默契。不然你也不会在江南道府兵围城的情况下,出现在许府。”许凡双眸微眯,目光扫过远处的房顶,隐约可以看到数道人影。 许凡可以确定,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中,定然有钓鱼台的人。 他们没有去抓阴阳门的人,甚至也不阻止阴阳门的人进入许府。想到此处,许凡忽然暗自发笑,感觉到自己有些幼稚。 前几日,他还告诉白裙少女,要等。 结果,对方也在等。 这场博弈,谁才能站到最后。 他想让朝廷和阴阳门死斗。朝廷,准确的说是金陵派来的银鱼袋想让许府和阴阳门死斗。 陆嘉没有回答,作为阴阳门的五大护法之一,又是陆家的人。撇开阴阳门的身份,仅凭陆家人,他也不惧钓鱼台。 因为,此次前来广陵城的三纹银鱼袋也是陆家人。 “既然你不愿意投效我们,那就去陪你父亲吧。” 下一刻,陆嘉脚踏虚空,身体如同猎豹,陡然穿过假山庭院,出现在阁楼的二楼游廊上,目光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扫过许凡。 二十:断绝退路 王夫人护着女儿向后连退数步,差点就踉跄倒地,幸亏许凡挡住陆嘉的视线。 不宽的游廊木道上,许凡眉头微皱,静静看着陆嘉,仔细感受一番,一个体内气旋窍穴开了二十处的修士。 “就是你派她来许府?那我母亲的死也是你们安排的啦?” 你母亲?陆嘉沉思片刻,这才想起许凡口中说的人是谁。 陆嘉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你说的是那女人?许府的主母?不错,正是我们派人在此处的华花厅中布置了后手。” 当初王夫人给许凡母亲奉茶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波涛庭的花厅中多了一株花草。 因而,许凡母亲回府之后,没多久就自然而死。 药石无救,许府当时请了在金陵的太医也是无用。 许凡目光陡然转冷,双眸中的眼神即将迸射出吞噬面前一切的恐怖怒意。 既然对方已经承认,那就是自己的杀母仇人,不论是谁站在他面前,都会被杀掉。 何况对方只是区区一个阴阳门的什么狗屁护法,在许凡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东西。 “怎么?你要给你娘报仇?”陆嘉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逐渐绽放出满足的笑意,每一次杀人前,总希望看着对方满身怒气,却有无可奈何的样子。 “哈哈哈,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子。” 下一刻,还不等许凡怒意充满眼眶。 陆嘉就直接出手,身体还留在原地,在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道残影从游廊上划过,在游廊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音爆。 眨眼的功夫,那道残影就出现在许凡身侧,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径直朝着王夫人的方向而去。 看到如此一幕,王夫人一脸惊愕,脸上更是露出惊慌之色。而她怀中的女童却一脸欣喜,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发出咿咿呀呀开心的笑声。 那道残影即将和许凡擦肩而过,却被一个手掌轻轻拍在后背上。 “轰”的一声,残影化成一团雾气,脸上还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侧着头望着近在咫尺的许凡那淡漠的眼神。 而陆嘉本体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双眸中露出错愕之色。脸上也是由愕然变成了震惊。 一个少年,竟然一掌拍碎了他的残影。 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感受,嘴角的殷红血迹清楚的让他知道这是真实存在。 “你...” 陆嘉一脸狠厉,身体化成三道残影,一个冲向许凡,另外两道残影从许凡左右两侧冲向王夫人。 刚刚使用了半成不到的力量,没想到竟然会面前的少年轻松击溃。 这一次,陆嘉又加重了力量,三道残影如同真实的陆嘉一般,带着相同的气息,相同的速度和力量。 又是“轰”的一声。 许凡丢出破旧葫芦,一道赤芒重重砸在正面冲来的陆嘉胸口。同一时刻,破旧葫芦化作一道弧光,穿透刚刚冒头的左右两个陆嘉残影。 “这怎么可能!” 三道残影消失在许凡眼前,十余丈外,传来陆嘉惊骇的声音。 一道雾气在游廊的朱漆廊柱后面出现,陆嘉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穿着粗气。 低头看着右手五指,已然全部折断,若不是提前感知的危险,从容收回另外两道残影中大半的力量灌注到右手。 他此刻定然会在胸口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 平复体力紊乱的气血,陆嘉转身看下依旧站在原地的许凡,紧咬牙根,发出怒声,“你这葫芦到底是何物?” 满是裂痕的残破葫芦,根本没有进入陆嘉的眼中。 但当他中间的残影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才真正感受到其上附着的可怕力量。 “那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葫芦,是法器!” 陆嘉念及此,心中的贪婪也陡然生起。 破旧葫芦在许凡周身短短旋转片刻,重新回到许凡手中。 许凡打开破旧葫芦,畅快得大口喝了一口酒水。“怎么?你还有什么招数,尽快使出来,千万别藏着。” 他没有即刻冲上去,而是站在离王夫人和妹妹不远的位置。 正是因为自己清晰感受到有人在悄悄接近阁楼。 陆嘉站在十余丈外的地方,体内再次汇聚气机。刚才出手两次,已经消耗了他体内三个气旋窍穴中储存的元气,大部分用于修复身体上的伤势。 此时,他还需调息体内的气息,同时还要牵制住面前的许凡。 另一侧,陆飞白和白洛荷等人带着阴阳门的弟子从另一侧正悄无声息的潜入阁楼。 “怎么不想给你娘报仇?”陆嘉讽刺道。 “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离开许府?” 许凡重重向前踏出一步,嘴角挂着一抹讥诮。 陆嘉嘴上虽然嘲讽,但脚下步伐却连续后退数步,始终和许凡保持着十余丈的距离。 这个距离,可以让他从容离开。 “注意点!” 楼阁一侧假山下,陆飞白双目始终盯着白洛荷的背影,关注着她每一次脚步互换。 白洛荷回过头,脸色苍白,用双眸中的冰冷目光警告着陆飞白,“注意你眼前看的地方,小心我挖了你眼前。” “切~我会怕你!” 陆飞白双眸中的邪恶眼神愈发肆无忌惮。 若不是白洛荷昨夜带人亲自闯入许府,深受重伤而回,他还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欣赏面前的绝美女子的动人身躯。 “叮!” 一旁的假山上发出一点火星,是白洛荷甩出的银针被陆飞白挡住,撞击在假山上发出的声音。 “你!居然想杀我!” “你再乱看,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白洛荷转过身,一袭白裙,长发飞舞,如同降世仙子。 右手伸出,袖袍间隐隐可见数根银针,折射出刺眼的亮光。 “你还真敢出手!”陆飞白收回目光,又惊又怒看向不远处的阁楼,只能隐约看到叔父和许凡对峙在二楼的游廊上。 身后跟随的众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家不约而同擦拭掉额头的冷汗。真担心两人在此处又动起手。 阁楼二层,许凡再次上前一步。 陆嘉又后退数步。 “你还是阴阳门的大人物,这样就没意思了,居然如此惜命!”许凡转身朝回走,不屑的摆了摆手。 就在陆嘉的注视下,许凡拎起王夫人,王夫人怀中抱着妹妹,三人一同飞冲下阁楼。 见状,陆嘉急忙呼喊道,“飞白,小心!” 声音刚传入陆飞白耳中,他眼前就出现了一道黑影,许凡带着王夫人两人直接落在阴阳门众弟子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 许凡直接冲进人群,一掌拍在白洛荷肩头,一道白影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砸入波涛湖中,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陆飞白和阴阳门其他弟子就没有如此好运气! 冲入人群中的许凡左手随意一挥动,“咯吱”一声,阴阳门一名弟子的右腿折断,爬在地上发出惨嚎。 连续几个对穿,许凡在人群最后面拎起陆飞白的前襟,将陆飞白提了起来,右手就是“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 一甩手,将陆飞白如同石子一般朝着陆嘉砸了过去。 “轰”!一根廊柱直接被陆飞白砸断,木屑横飞。 望着自己侄子嵌入廊柱中半躬着的身子,陆嘉怒声道,“许凡!” 陆嘉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残破的廊柱前,右手重重一拍,整个廊柱轰然破碎,陆飞白从木屑中掉落在地上。 终于被自己叔父救下,陆飞白一脸劫后余生,嘴角时不时咕噜咕冒着出鲜血,开心道。“多谢叔父。” “我们走!” 陆嘉拎着陆飞白,两人从另一个方向飞冲而出,远远离开波涛庭,朝着许府外飞奔。 许凡没有在意王夫人惊骇的目光和自己妹妹张大嘴巴的激动神情,而是缓步来到波涛湖畔,望着才从湖水中冒出头,一身湿漉漉的白洛荷。 身上的白裙湿透,紧紧贴在凹凸曼妙的身体上,望着那玲珑曲线。还有遮面的白纱被湖水打湿,贴在雪颜肌肤上,倾城国色的脸蛋几乎被许凡一览无余。 “流氓!“ 白洛荷气愤的飞出波涛湖,找了一处有密林的凉亭。 望着那一道几乎可以看穿的白影,许凡怔怔看了许久,直至那道白色倩影彻底落入湖畔的树林。 收回目光的许凡,又看向继续隐藏着其余人的院落高墙处,声音平淡道,“紫儿,你找一件衣裙给她带过去。” “啊,少爷,她可是贼人呀!”一直躲在阁楼一层的紫儿此时打开房门,望着自家少爷的背影,不解的问道。 “她应该不会再是贼人了。” 今日,她随着师尊一同前来,但她师尊被自己击退。许凡相信白洛荷会有一个明智的选择,而且,刚才自己故意没有出重手,只是将她打飞。 就是不给白洛荷退路。 “钓鱼台的大人们,此时也该现身吧。阴阳门的这些逆贼已经身负重伤,你们难道还不敢出手?” 许凡声音很轻,但却可以清晰传入某处高墙外的黑衣男子耳中。 此时,波涛庭南面的院落抱厦二楼月台处,一袭墨色锦衣的中年男子,双手负于身后,静静观看了刚才一战。 此人正是从金陵总督手中接过令符的钓鱼台三纹银鱼袋,陆百山。 他身后还站着五名钓鱼台的银鱼袋,不过他们腰间挂着的鱼袋都是一纹。 “大人?” 其中一个年轻的一文银鱼袋,低声轻唤道。 陆百山微微侧过头,眼眸中露出一抹阴寒的目光,吓得那名一纹银鱼袋“扑腾”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二十一:同流合污 陆百山目光柔和,淡淡一句,“起来吧,同是银鱼袋,不用如此紧张。” 众人虽然都是银鱼袋,但陆百山可是三纹,他们这群人不过才晋升为银鱼袋。 那名跪在地上的一纹银鱼袋头埋得更低,甚至呼吸都轻了几分。 “行了,起来吧。” 陆百山收起随意间释放的杀气,目光平和的看向波涛湖畔的少年。“既然主人家已经发话,我们作为不速之客还是要遵守大乾的律法。” “遵命。” 众人纷纷躬身,那名跪在地上的一纹银鱼袋也急忙起身。 众人从抱厦月台上飞冲而下,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波涛湖畔,一众身穿黑色玄衣的银鱼袋轻松拿住还在地上翻滚的阴阳门弟子。 陆百山站在离许凡不足十丈的位置,微笑道,“钓鱼台,陆百山。” 若是旁人听到如此恐怖的朝廷爪牙,早就身体发颤。 许凡脸上却毫无波澜,眼睁睁看着钓鱼台的众人将阴阳门弟子挨个抓走,并没有阻拦。 阴阳门这群弟子已经被他打断腿骨、手骨,就算救下来,也会成为废人。 “许凡。” 明知道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这一世的所有信息,许凡还是十分礼貌的报出自己的姓名。 “不请我进去坐一坐?”陆百山看一眼不远处的秀美阁楼,开口问道。 许凡微微摇头,“陆大人还有公事,我怎好在此耽搁。” 正在捉拿阴阳门弟子的一众银鱼袋脸上神情复杂,有的是不可置信,有的是错愕,还有的是震惊。 他们陆大人可是替天子监察江南、岭南两道江湖势力,居然有人敢当面拒绝陆大人的提议。 “既然如此,那陆某就不打扰了。告辞。” 不等手下众人将阴阳门的弟子们捆绑好,陆百山一甩袖袍,朝着波涛庭外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许凡冰冷的声音,“请陆大人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大乾朝廷钓鱼台的人,以后来我许府还请走前院大门。” 陆百山继续朝前行去,并没有出声回应。 而一旁押着阴阳门众多不停惨叫弟子的钓鱼台众人都露出震惊的目光,侧头看着波涛湖畔的两人。 一场风波消失! 许凡回到一楼正厅,斜靠在软榻上,一脸肉疼的看着手中破旧葫芦。才消失了大半的一道裂痕竟然会恢复了大半。 此时,许凡心中简直是在滴血,真心肉疼呀。 换上了一套素白长裙的白洛荷刚刚步入正厅,就看到神情有些扭曲的许凡,微微蹙眉,杏眸中闪过一抹奇异之色,檀口微张,“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意气风发嘛!凭一己之力击退阴阳门一位护法,十多名弟子。还呵斥了钓鱼台的一位百户大人。” 许凡随意摆了摆手,示意白洛荷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怎么?你不和你的师尊一起走?” “师尊?呵” 白洛荷嗤笑一声,“我不过是他手中一枚弃子。昨夜回去,他就没有相信我,这还得拜你所赐。” “还真是。昨夜和你来的阴阳门一众人,恐怕今晚就会暴毙。” 许凡摩挲着手中的破旧葫芦。 白洛荷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离许凡只有一个位置,她静静看着一丈外的破旧葫芦,美眸中露出好奇之色,“这个真是法器?” “若是法器,你是不是要抢夺?”许凡将手中的破旧葫芦向前递出,在空中晃了晃。 说实话,此刻,白洛荷有些心动。 那可是一件法器,在他们这些修士眼中最厉害的武器,和主人有着一种莫名的气机牵引。 白洛荷心神震荡片刻,很快就恢复清明,右手在袖袍中紧紧攥起,微微摇头,“这是你的法器!” 许凡放声轻笑,打开葫芦塞,倒了两杯酒水。一杯推到白洛荷面前,一杯放在自己唇边,慢慢品尝。 梨花白、杏花酿、桃花醉...七八种美酒混合在一起,使得杯中酒的香气各异,时而有梨香,时而有桃蜜...时而有... 总之,这种奇异的酒水,还是白洛荷第一次见到。 她微微掀起脸上的白纱,右手将青瓷酒杯放到唇边,轻啜一口,一股甘甜顺着喉咙涌入心田。 “这酒?”白洛荷双眸中的异色愈发明亮,将原本那一抹清冷驱散。 “好喝吧?”许凡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拿起酒杯在鼻尖晃了晃。 “从未见过这样的酒。”白洛荷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脸上的神情恢复成往日的清冷,“接下来要怎么做?我现在可是帮不了你。” 白洛荷此时显然是被陆嘉记恨上了,阴阳门的圣女在关键时刻竟然反水,而且还是在教导她的师尊面前。 “我这里可不养闲人。”许凡双眸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番别有风情的白洛荷。 对上许凡那古怪的眼神,白洛荷身体一颤,声音愈发清冷,“你想做什么?” “既然,等已经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只能主动出击。” 许凡一口喝尽杯中酒水,目光恢复清明,脸上神情平静,“就看你愿不愿去做。” “你要把我当做你刀?”白洛荷蹙着眉,脸上神情十分不悦。“你可不要忘了,我不是你手下,也不是你的扈从。” 许凡放下酒杯,摸了摸下巴,手指轻弹扶手,语气中带着一抹问询,“你还有别的选择?” “你!” 白洛荷目光冰冷,身体中气机流转,一股寒意从体内溢散,使的正厅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别动怒呀!我说的难到不是实话?”许凡一挥袖袍,将破旧葫芦重新系到腰间,“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至少我不会让你做违背你意愿的事。” 掌控许府的任务失败,她会被陆嘉送到朝廷某个大员的府邸,成为一个侍妾。 这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待在许凡身边,至少还可以再搏一搏自己的出路。 就目前来看,陆护法还奈何不了许府。只要她还潜伏在许凡身边,阴阳门就还会看重自己。 显然,许凡也是看清了这一点。白洛荷想寻求他的帮助,自然也是要出力,一个免费的打手,不用白不用。 “只要不太过分,我可以答应你。”白洛荷是一咬银牙,最终还答应下来。 “那就好,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你今夜就去处理掉。”许凡很爽快的从怀中拿出一个信笺,上面正是书写了广陵城中某些人的姓名和住宅地址。 既然钓鱼台、阴阳门合伙来算计许府。许凡也就不在客气,直接用最终极招数,生命死亡。 白洛荷接过许凡递过来的信笺,看着上面一个个名字,居然有数十人之多。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这也太...” 最终,她还是没有将狠毒两个字说出口。 许凡这是要用鲜血来震慑那些对许府心怀叵测之人,这批人一夜暴毙,还想打他许府主意的那些富商巨贾都要考虑清楚。 他们许府可不是江南道一个简简单单的望族,也是有黑暗手段来处理那些心怀恶念的人。 夜幕渐渐笼罩这片天地,广陵城真正的夜生活才开始。 而其中不少人注定要见不到翌日的太阳。 距离许府十余条街肆的一处五进院落中,庭院深深,人影罕至,漆黑的夜色中仿佛一处鬼宅。 此处,与四周人声嘈杂的街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今日与往常不同,庭院深处一间宽敞的厅堂内,四排烛火将房间照得通亮。 外面的庭院中,不论是树影下,游廊黑影中,或者是荒废的假山池塘某处,都隐约有人影闪动。 兽头烛台上,烛火在夜风中摇曳。一旁陆百山头戴斗笠,身影笔直,穿着黑色粗布衣袍。 一道劲气挑起烛线,让火头又跳高了几分。 作为钓鱼台的百户长,陆百山虽是以保护江南总督的名义而来,但更深层的意思就是配合阴阳门掌控许府。 钓鱼台、阴阳门伴随着大乾开国就是死敌,谁又能想到,钓鱼台的百户长居然会和阴阳门在江南同流合污。 陆百山神色肃穆,目光静静注视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烛火。 此时,厅堂内,一共有三人。 一袭素白锦袍的陆嘉,正一脸怒色的盯着陆百山的背影,右手紧紧攥成拳头,身下的交椅都似乎无法承受他的威压,发出咯吱的响声。 另一个是一袭文弱书生打扮的青年,负手而立,站在窗口,望着头顶一轮明月,怔怔出神。 “好明月,好杀人。” 一把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溅起一地碎瓷片,陆嘉一脸怒气彻底爆发,“你为何不出手,只要你出手,那小子绝不会有机会!” “陆嘉,你是不是高高在上太久,脑子都糊涂了!那种情况下,我能出手吗?别忘了我身边还有其他银鱼袋,他们可不都是我们陆家的人。” 陆百山右手食指轻轻从烛火上掠过,带起一缕疾风,使得指尖的烛火在手掌下弯出一个可怕的弧度。 感受着手掌间渐渐增高的温度,陆百山继续说道,“我是钓鱼台的银鱼袋,你不要忘了!” “你不要忘了,你是陆家人!” 陆嘉右手的拳头重重砸在扶手下,“砰~”扶手瞬间化成木屑,飘落一地。 “阴阳门、钓鱼台同时出现本就会让人生疑。那名银鱼袋,我已经处理了。”陆百山长叹一声,目光中闪过一抹狠厉。 在江南道经营三年多,依旧无法彻底掌控钓鱼台在江南道的人手。 庭院外,早前在许府提醒陆百山的那名一纹银鱼袋已经被沉入湖底的淤泥。 鱼塘侧,两名银鱼袋警惕的看一眼周围。 二十二:无法无天 “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站在窗口的文先生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询问道。 “我们一起出手!”陆嘉目光狠厉的说道,心中还在念着许凡手中那个破旧葫芦。 两人都将目光移到陆百山身上,静静注视着。沉默良久,陆百山右手一抓,手掌中的烛火瞬间熄灭。 “许家可是江南望族,白天已经是贸然行事了。你们还真当朝廷的眼线都是瞎子不成?” 陆嘉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一抹探究之意,冷声道,“百山,你是不是想背弃家族?别忘了你能够进钓鱼台,陆家可没少费力气和关系。” “若不是陆家出手相助,你一个寒门出身的人,还想进入钓鱼台?不要忘了,你如今的一切可都是陆家赐予你的。” 陆嘉的语气愈发不客气,一旁的文先生都听不下去了,察觉到陆百山脸上难看的神情,也只能干咳一声。 屋内一时寂静,陆嘉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分,只好摆摆手,语气放柔和了不少,但依旧还是带着一丝淡漠和不忿,“百山,不是要你以钓鱼台银鱼袋的身份出面,可以隐藏身份嘛。这次行动,阴阳门必须掌控许府。” “这也是其余三家的意思?”陆百山没有看陆嘉,而是将目光移到文先生身上,与对方眼神对视,问道。 文先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怎么会骗你。只有掌握了许府的财富,我们这些家族才好用阴阳门这步妙招。不论是谁,都不会想到阴阳门背后其实是我们五大家族。” 陆百山冷哼一声,“知道了,以后没有其他事,这样的聚头还是少一些。我可不想每次行动都死一名银纹鱼袋。” “神京那边也不好交待,你们可不要忘了,金陵还有一个副百户,贴身跟在秦如海身侧。我至今也没有查清楚此人究竟是谁。” 陆嘉活动了一下手腕,起身离开。今夜他也要好好修整一番,此前与许凡一战,体内的气旋窍穴亏空甚大,需要新的药物来修养。 天地元气消散,也只有阴阳门这种继承了阴阳学宫典籍的宗门才有一些办法来获取补充体内气机的灵丹药物。 “文先生,接下来,你们广陵府衙是不是也该动一动?”陆百山回头看着陆嘉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出声问道。 作为钓鱼台的百户,他奉命来是调查阴阳门。秦如海还在金陵盯着这里,他可不想被人抓到把柄。 “陆大人就放心吧。府衙明天就会取消城中各处的巡查。广陵城会彻底恢复如初,到时候,我们文家也会派人前来。” 陆百山收回手,负手而行,站在门口,望着杂乱的庭院,野草深深,“这样最好,这件事情对彼此都有利。我们还是需要协力同心。” 夜风吹过草丛,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 “南安王那边不会一直看着不动,一旦我们得手,李牧之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文先生捋了捋胡须,目光朝着金陵方向望去。 “这确实是个麻烦,下面人给我的消息已经确认,南安王回到金陵了。没想到一个许府,竟然会牵扯出江南官场。”陆百山食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静静听着周围的风声。 南安王以及其余两王,坐镇大乾南方半壁江山,也是他们五大家族不得不面对困局。 许家先祖当年舍弃家财捐助太祖,这才获得江南盐务的回报,许家这么多年来也算兢兢业业,努力为朝廷办好差事。 但盐务毕竟是一个肥差,经过几代人的积攒,许府从盐务开始,在江南织下了一张大网。 不管是江南官场、还是藩王,都不愿意正面向许府出手。 毕竟,不论哪一任官员,还是藩王府邸的奴才,谁没有收过许府的孝敬银钱呢。 时过境迁,不论是神京的大人物,还是江南的一些世家大族,都想着多拿一些。 也就造就了许府现在的处境,同时朝廷也想彻底收回盐务,甚至在广陵设置盐政衙门。 结果,这首任盐政衙门的林大人前年死了妻儿,女儿也不得不送到神京外祖母处收养。 这一夜,广陵城中纸醉金迷,而一大批和许府产业有私下牵扯的人却横死在府中或者青楼女子的床榻上。 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扰了广陵知府王文华的清梦。 “文浩见过王大人。”文先生一早就收到府衙差役们的回禀,心中一沉,昨夜刚答应陆百山要解除广陵城中的巡查,没想到许府的那小子下手如此果决。 从回禀衙役口中得知,昨夜死去的人,尽数在私下对许府产业动过手。 文先生毕恭毕敬,将手中那份文书递到王文华的案头。 在得知金陵总督派来了钓鱼台的百户大人,还有一千米府兵。身为广陵知府的王文华这几日终于睡了几次安稳觉。 昨夜甚至和小妾开始了几个新花样,一早心情舒畅。 不过,刚进入书房,就被神色凝重的文师爷打扰了一天的好心情。 接过文先生递过的文书,刚刚准备捋须的手僵在了半空。王文华瞪圆了双眸,一脸震惊的看着文书上的内容。 沉默良久,王文华才咆哮出声,“许凡这小子是不是疯了!真当他们许家在广陵城可以无法无天?” 文书上准确记录着死者的信息,还特意标注了死者与许府之间的产业纠纷,甚至还明确到私下吞了许府多少钱财。 “府尊大人,消消气。气坏了您的身子就不值当了。”文先生斟满一杯温茶,递到桌案上,缓缓解释道,“这些人,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是许府那位派人刺杀。” “简直是屠夫行径,可恶,太可恶!居然用刺杀这种低贱手段。这里可是广陵,若是人人都用刺杀来解决彼此的私怨,要府衙何用?”王文华大口喝下温茶,火气才消减了不少。 “大人,要不要让钓鱼台直接去查。”文先生谨慎提议道。 既然无法扯掉城中的巡查,那就安排钓鱼台的人靠近许府,这样更方便陆百山和陆嘉等人行事。 王文华猛然抬头,盯着文先生看了良久,眼睛微微眯起,“好,好,这个办法好。” 王文华的反应超出了文先生的预估,起初看着王文华眯起的双眼,还以为他又要开始怀疑自己。 钓鱼台去调查许府,这简直是太好了。钓鱼台本就有监察江湖之责,刚好许府被阴阳门侵入,正好是江湖之事,交出去之后,他王文华就可以甩掉责任。 “我这就修书一封,你持我名帖去见一见钓鱼台的那位陆大人。势必要讲清楚其中原委,一定要他们接下这个差事。” 文先生嘴角露出一抹莞尔,着实没有想到,王文华会如此急切要促成此事。 不多时,王文华就写完书信,交到文先生手中,一脸殷切的目送对方离开府衙。 ...... 广陵城,一夜死了数十人,十多家同时办丧事。 原本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但随着钓鱼台的青纹鱼袋率领府兵挨家挨户调查,终于在城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能够让钓鱼台青纹鱼袋上门调查的案子,定然是大案。 一上午的时间,广陵城中七八处青楼茶馆被封,其中甚至还有许府的产业。而死者府上也有青纹鱼袋和府兵进驻。 所有的案发现场同一时间出现了青纹鱼袋的身影。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袭白裙的白洛荷正坐着波涛庭花厅中,慢慢品尝着眼前的菜肴。 一桌早膳,十多种菜品,尽显富商的豪奢。 白洛荷脸上神色淡漠,檀口微张,细细尝着白糯的细粥。“都杀了,你确定不担心钓鱼台的人上门寻你?” 坐着对面的许凡接过紫儿递过来的锦帕擦拭了一下嘴角,干笑一声,“放心,就算我不动手,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既然要做死敌,何须要担心?” “那可是钓鱼台。”白洛荷放下手中的碗筷,看了一眼桌上还有大半没有动过的菜肴,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自道,“真是纨绔,一顿早饭居然浪费如此之巨。” “钓鱼台?他们只是金陵派过来的银纹鱼袋而已,其余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许凡解下腰间系着的破旧葫芦,斟了两杯酒水,示意一旁的紫儿将其中一杯送到白洛荷面前。“忙了一晚上,喝杯酒,解解乏。” “喝酒解乏?” 在白洛荷错愕的目光中,许凡拿起面前的酒杯,十分享受的品尝起来。 嗅到紫儿递过来的酒水,白洛荷感受到和昨天熟悉的感觉,沉吟片刻,她最终还是接过酒杯,慢慢尝了一小口,最终还是一饮而尽。 与昨天不同,这一次酒水入腹,白洛荷清晰感受到一股暖流,正在滋养着她的气旋窍穴。 “你这酒水...”白洛荷昨夜只是模糊感受到有一股暖流滋养气旋窍穴,起初以为是自己修炼有了精进。 现在可以确定,是许凡这酒水有问题。 “不要多问,你替我办事。我定然不会亏待你。”许凡又倒了一杯酒水。 这次,他只倒了一杯。 白洛荷望着许凡手中的破旧葫芦,心中思绪复杂,若是师尊知道这葫芦的精妙之处,恐怕昨天就会不惜代价的去抢夺。 “今日,我们会很忙,你到时候可以在一旁看看。”许凡仰头喝掉第二杯酒水,将酒杯轻轻放在桌面上,“走吧,我们去见见那些人。” 二十三:许府分家 故景依旧如昨日,一日晨风一日疏。品竹轩外竹海涛涛,小桥流水潺潺,林间三道人影,一前一后走在碎石小道上。 但凡路上遇到的许府小厮丫鬟都纷纷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走过一条悠长的碎石小道,走上游廊曲水,许凡就清晰听到品竹轩正厅内嘈杂的人声。 “你们说说,这都是什么事。昨天还和我畅谈丝绸布匹的刘掌柜,今天一早居然死了。你们说说,这事瘆人不。简直是令人心惊。” “谁说不是呢,墨玉坊的齐掌柜也是。这广陵城真的没办法待下去了。” “要不,我们赶紧去金陵城避一避风头。最近真是邪气了。先是我们许府走水,现在城中又有一些伙伴死的不明不白,府衙真是一群饭桶。” “四爷、三爷,您两位倒是拿个主意呀。” 许凡走进正厅,看到一众许家旁系子弟正在七嘴八舌争执不休,吵得许吉、许祥两位老人无可奈何。 三房:许玉书、许玉泽、许玉晖;四房:许文希、许文修、许文树 二房:许元泓、许元白、许元行。 甚至还有五六名和许凡年纪相仿的许府第三代子弟。 此时的品竹轩正厅可谓是热闹非凡,但当众人看到许凡和身后跟着的紫儿两人以后,都纷纷停下了争执。 “凡哥,你来了?”许吉眼中终于露出一抹释然,许凡若是再不来,他可就得吩咐小厮去波涛庭请许凡过来。 “两位阿爷,这是怎么了?”许凡一脸审视得看着正厅里端坐众人,大房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此刻,厅内二房、三房、四房的众人都齐全了。 “凡哥,你来的正是时候。大家现在闹着要离开广陵城。你给拿个主意吧。”许祥长叹了一口气,满脸褶皱的脸上,皱纹如干裂的老树皮。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凡从众人面前走过,径直坐着主位上,目光幽幽,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 紫儿从一旁丫鬟手中接过茶盏,轻轻放到许凡身旁的圆桌上,又去偏厅吩咐下面的丫鬟重新准备一些糕点。 白洛荷并没有出现,只是隐约众人无法看到的角落。 “凡哥,你是有所不知,一夜之间,城里死了好多人,都是离奇死亡。这广陵城太可怕了,我们许家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端坐在左手位置一名中年男子,一缕长须打理的十分飘落,此时随着说话声微微颤抖。 许凡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这才从尘封的记忆中想起对方是谁,二房的大伯许元泓。 自从父亲死后,许元泓就经常去找王夫人,俨然成为王夫人在许府对外的代表。 可惜许凡回来了,还带着重生的能力,打破了他执掌许府对外权柄的美梦。 许凡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其余众人,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厅内众人都是许府旁系子弟,以往虽说没有实权,但过的生活也是纸醉金迷。 如今生命受到了威胁,岂能不让他们担心。 许元泓坐直身子,仿佛一下子鼓起了全身的力气,双眸正视许凡的目光,高声道,“凡哥,你是不知道。死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和我们许府有牵扯,我,我们担心其后会不会有更大的阴谋针对我们许府。” “一夜间死了数十人,而且大多数都是直接和许府牵扯着说不清理不明的关系。凡哥你现在让两位阿爷掌着许府,就得为大家的身家性命多多考虑呀。” “是呀,凡哥。去金陵城。至少那里会比广陵城安全些。何况,我们许府在金陵也有不少产业。” 很快,厅内众人又开始嘈杂起来。 许凡无奈的揉了揉额头,轻咳一声,“好了,都静一静。诸位叔伯担心之事我已经知晓。只是我们许府在广陵城的产业颇多,诸位叔伯舍得去金陵?” “去,得去。现在就等凡哥一句话。”许元白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第一个站出来抢先道。 昨夜死的好几个人可都是走了他的关系,私下和他有好多个产业上的牵扯。 许元白此时可不想这些凶杀命案和自己牵扯上。 “你们呢?”许凡靠在椅背上,拿起紫儿递过来的糕点,细细品尝着,声音含糊的问道。 众人似乎没有看见,或者根本不在意许凡那打量的目光,纷纷点头,表示愿意尽快离开广陵城。 上一世,许凡虽然已经不在乾国,但从后来的事情分析得知,许府这些男儿为了活下去,不惜将祖上积攒的产业交出去,但最终还是没有落得一个善终。 回想到此时,许凡又将目光一道屏风后面长案旁的许吉、许祥两位老人,眼中下意识闪过一抹不舍。 心中默默自语道,“也就只有你们两人愿意在广陵守住许府家业。” “对了,二爷人呢?”许凡明知故问道。 “我,我,我爹他身体还没有养好。”许元泓支支吾吾了许久,才开口道。 “既然你们都想走,我也不好强求。但许府毕竟是大房的许府,你们虽是姓许,但我这一脉才是主家。你们想离去,我也不好强留。但大家毕竟是同宗同祖,我也不好让外人看轻了我们许家。” “吉爷、祥爷,您两位也要离开许府吗?” 许凡吃完手中剩下的小半块绿酥糕点,喝了一口温茶,侧着头朝着内厅的长案望去,轻声询问道。 “他们要想走,就走吧。我们这老骨头是走不动了。” 许吉冷哼一声,气得三缕白须止不住的颤抖,他那冰刀一般的目光狠狠盯着自己的三个儿子。 不仅仅是许吉,许祥也是一脸怒色,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两位老人实在没有想到,只是短短一夜,他们的儿孙居然成了贪生怕死之辈。为了自己的性命,居然不顾祖宗的家业。 “爹~” 许玉书、许文希几兄弟同时喊出声,迎上自己父亲的目光,脸上神情复杂,但心中却十分坚定。 这几日,他们三房、四房的门槛几乎被形形色色的各种人都踏破了,那些人持着金陵城中高官大员的拜帖。 有人甚至还持有三位藩王的信物前来,他们两人着实应付的焦头烂额,心神疲惫。 “好了,不用你们再喊了。” 许祥摆了摆手,心中虽然不愿,但嘴上还是语气还是缓和了大半,“既然凡哥已经同意了,你们也想走。我这把老骨头也就不挡在你们前程上。” 许祥此话一出,厅内众人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将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许凡淡淡道,“这样吧,有人想走,有人未必想走。我再给大家一天的考虑时间。” 不等许凡将话说完,许元泓目光闪烁,脸上神情更是几度变化,最终咬牙道,“凡哥,我们二房已经考虑好了。” 有了许元泓带头,三房、四房的两位主事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行吧。”许凡无奈的摊了摊手,“你们既然要走,也不能空手吧。二房、三房、四房在中库内各支取十万两银子,你们各房自己的财物可以随身带上。” 许凡话语落下,许吉、许祥两人的精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两人瘫坐在交椅上,双手微微发颤。 透过屏风,可以清晰看到自己儿孙脸上露出那一抹兴奋和喜悦。 完了,许府二房、三房、四房这是要分家了! 紫儿站在许凡身后,一脸气鼓鼓得看着厅内的许家旁系子弟,却不敢发一言。 自小生活在许府,被府中的规矩约束,哪怕现在是许凡在幕后掌家。 紫儿依旧没有敢怒声向对众多许家男人,只是重重将手中捧的茶盏放在圆桌上。 眼角余光瞥见紫儿愤怒的柳眉倒竖,许凡只是微微摇头。目送着厅内众人离开,每个人面上的神情都异常开心和激动。 本以为,许凡这个大房不会轻易放他们走,没有想到最终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 至于许府在广陵城的产业,他们不在乎。只有手里有银子,他们去金陵还可以再置办产业,买房买地买店铺。 凭借许府在江南的地位,他们想买什么会买不到? 可惜,这群人忘了,他们这一走,往日看尊待他们的人还会敬他们吗? “吉爷、祥爷,喝杯酒水解解乏吧。” 不知何时,许凡来到两位老人身边,从破旧葫芦中倒出两倍酒水,递到两人面前,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许吉脸上愧色又重了几分,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闻了闻杯中清香的酒水,蹙眉道,“这酒香以前怎么没见过?” “这是我新调制的,尝一尝,看看味道如何?”许凡笑着将另一杯递到许祥面前。 许祥一脸苦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长松了一口气,仿佛心中的块垒被这杯酒水冲散了大半。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放下酒杯的许祥无意间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正厅中还恭敬的站着两个年轻人,正是这几日一直跟着他们身边帮衬的小儿子,许玉晖和许文树。 察觉到两人脸上尴尬的神情,许凡忽然笑道,“两位阿爷,你们年纪大了,我又是个贪玩的性子。两位叔叔留下来,当然是担心你们。” 听到许凡的解释,许吉、许祥两人脸上的愧疚之色才稍稍消散了一些,他们还是有好儿子。 “凡哥说的对。我们怎么一走了之。”许文树朝着屏风后面的两位老人躬身抱了抱拳,也是一脸愧色。 “行了,你们继续聊。我就先下去了。” 此次前来,许凡是想问问许府中库中还有多少银子,他需要继续购买一大批美酒。 同时也是要在此等一等。该等的人没来,结果是一群要分家的人。 二十四:一池浑水 “咚” 白洛荷放下手中的白瓷云纹酒杯,美眸看向软榻上斜靠着锦被的许凡,好奇道,“你就不阻止他们?” 白洛荷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沉醉在许凡的酒水中,每次喝完一小杯,都会感受到体内气旋窍穴充盈几分,就连前两次遭受到的伤势也好了大半。 许凡的酒水简直就是疗伤的圣药。 而今日,她隐于暗处,观察到许家众人说出只是要去金陵避难,结果硬生生被许凡弄成了分家。其余几房许家人也竟然点头应允。 “阻止?为何要阻止?”许凡弯了弯膝,让自己可以换一个舒服的姿势,淡淡道。 “这难道不是应该要阻止的事嘛?” 不仅仅是白洛荷心中不解,就连一直侍候在侧的紫儿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自家少爷为何要如此做。 按照家族的族规,是不能轻易分家。也是为了家族宗族的日益延续和壮大。 许凡手指慢慢摩挲着破旧葫芦上的裂痕,心中全然没有在意许家其他人的想法,只是眉宇间隐约有一些皱起。 沉思片刻,他眉宇舒展,嘴角还出现一抹浅浅的笑容,仿佛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或者是作出一个让他愉悦的决定。 许家不是许姓之许家,既然姓许的靠不住,那就用外人。 注意着许凡脸上变化的两人,心中都是百转千回,双眸中闪动着亮光,她们始终注视着锦衣少年的一举一动。 许凡侧过头,用手撑着脑袋,微微一笑,“紫儿,去拿纸笔。” “是,少爷。” 紫儿转身离开,很快就从花厅书房中拿来笔墨纸砚,同时将纸平铺在厅中的圆桌上,摆放好一应物件。 “我说,你写。” 许凡手指轻轻敲击床沿,似在脑中回想着要说的话。 紫儿拿起毛笔,沾了些墨汁,等候许凡继续说下去。 沉思片刻,许凡终于想好了心中所想,简明扼要的说了出来。 紫儿看着自己笔下写出的内容,心中大惊。 少爷这是要将许府产业交于外人打理?那些人信得过吗? 许凡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如自己前世所在的宗门一样,广收门徒,细心教导,宗门内的事务交给弟子们去处理。 如今,众人都无法修行,但他有破旧葫芦。 破旧葫芦中的酒水不仅可以静心明神,还可以滋养身体,补充一缕微乎其微的天地元气。 凭借此酒水,许凡可以招募一大批为自己所用的人。 就算,将来他离开这片天地,留下的人也可以让许府继续存续下去,也不枉许吉和许祥两位老人的努力。 圆桌旁,紫儿很快就写完了许凡的吩咐。 一旁的白洛荷心中也是一阵摇曳,古往今来,很多家族都是依靠血脉相连,维持家族昌盛。许凡这是要打破这种规矩,重用外姓人。 蹙眉沉思片刻,白洛荷也想明白其中关窍,许凡也是无人可用,还不如借助外面之人。 很快,一张告示就贴在了许府大门外,随后就贴满了广陵城中许府旗下所有产业。 当看到告示的内容,许吉、许祥怔怔出神。 “你说这该如何是好,这不是摆明了要将我们许府产业送人吗!”许吉望着手中告示上的内容,额头的青筋直跳。 “他们既然要走,凡哥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许祥却没有许吉那么大的反应,但脸上的担忧之色也是异常浓郁。 而这份告示的出现,加速了许府二房、三房、四房的搬离。 随后的两日许府门前出现了两道奇景,一道是大小车辆装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物件,车队如长龙般离开许府,离开广陵城,一路向北。 另一道风景也是许府门前形成的长龙,这些人形色各异,有书生,有江湖武者,有庄稼汉,有女子,有孩童,甚至还有老妪,他们每一个手中都拿着一份告示。 很明显,他们是来许府应聘。 许府告示 许府家资过万,现扩府招人。但凡经过考验者可成为许府一员,家人亲眷也可搬入许府。品性纯良,有一技之长者,可成为许府管事。 望着告示中所写内容,广陵府沸腾了,甚至波及到了广陵府附近的村县。 品竹轩内,青铜兽头冰鉴上溢出丝丝缕缕凉气。屋外偶尔还可以听到蝉鸣,惹得游廊下的小厮一脸焦急,生怕嘈杂声影响了品竹轩内的大人。 一袭墨色锦衣华服的陆百山端坐在主位上,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一众钓鱼台青纹鱼袋,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神色冷冽,气息沉稳。 放下手中的茶盏,吐出嘴中的茶叶,陆百山冷漠的瞥了一眼左侧坐着的少年人,“说说吧,那些人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说完,陆百山的目光也有意无意朝着品竹轩某处扫一眼,那处正是白洛荷隐匿身影的地方。 许凡翘起二郎腿,右手食指缓缓拨动着身边酒杯,使得白瓷云纹酒杯在梨花木圆桌上轻轻旋转,但杯中酒水却半点都没有倾洒出来。 “陆大人,你这话就过分了。我们许府可是累世的商贾之家,诗书传家,岂会做那杀人之事。若是杀了人,那也是府中那些吃里扒外之人。” 许凡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这让陆百山的脸色异常难看,钓鱼台的青纹鱼袋和府兵在广陵城中连续找了三天,但是没有半点线索。 这让他想到了和钓鱼台有着同样手段的阴阳门,他也曾暗自前去问过陆嘉,却是一无所获。 但他还是得到了一个关键的线索,“阴阳门的圣女失踪了。” 一个圣女失踪本就不是多大的事情,阴阳门的圣女太多了,任务失败的圣女都会漂白身份,被送入大乾朝廷那些达官显贵的府邸,成为一名侍妾。 但这位名叫白洛荷的圣女失踪时间太巧合了,难道是真得投靠了许府。 陆百山脸色阴沉,厉声道,“本官怀疑,这些人的死与你许府有关。需要查封你许府在广陵城中的所有产业。一日查不出凶手,一日不得开业。” 陆百山这是摆明了要以势压人,逼许凡低头。要么乖乖的交出许府,要么看着许府彻底败落。 许凡拨动白瓷云纹酒杯的手指陡然停止,但酒杯中的酒水却没有倾撒出一滴。悠然道,“封就封呗,我许府家大业大,这点小风浪还是支撑的起。” “既然要查,就查的彻底些。刚好我也有意查一查许府在江南道各地的产业,看有没有细作混入其中。不如这次一同关店歇业。” 许凡说出的话虽然是轻飘飘,但话中的意思却重重压在陆百山心口,让他一阵憋闷。 陆百山紧闭嘴唇,冷哼一声。“许凡!你不要太过分了!” 许凡这是要和他针尖对麦芒,摆明车马直接开干。但他还不能顺了许凡的心意。 一旦许府在江南道所有的产业都停歇了,势必会影响整个江南道,甚至还会影响到南方五道。 别说金陵总督不会答应,就连钓鱼台也会先将他这个百户撤职。 这也是为何许府只是区区一个商贾,竟然成为江南道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如今,这枚棋子竟然有些要失控,甚至还想成为执棋人。 若是不然,他居然想掀翻棋盘。 许凡没有理会陆百山,随意的耸了耸肩,心中暗自嗤笑,你们想要宰杀许家,还得让我洗干净脖子,等你们杀? 真是可笑,做梦去吧! 陆百山一掌重重拍在身边的梨花木圆桌上,“轰”的一声,那个小圆桌轰然化作满地木屑。 一脸怒色的陆百山一甩袖袍,转身就要离开,身后却传来许凡略带心疼的声音,“呦,这可是祖父当年花了大价钱才淘来的宝贝,居然被陆大人你一巴掌给...这个至少得赔个五千两。” 一边说着,一边还啧啧个不停。 陆百山猛然回头,看到许凡那一脸装得十分假的心疼样,气得心中无名之火乱窜,“给他!” 身侧一名银纹鱼袋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像是在看死人一般将银票丢在一旁的圆桌上。 望着钓鱼台众人离去的背影,许凡左手才从腰间的破旧葫芦上放开,朝着圆桌上那张银票勾了勾指头。 许凡望着银票上的数字,摇头感慨,“还是官家赚钱容易呀,说是五千两就是五千两,不带还价的。” 不知何时,一袭白裙的白洛荷出现在厅中,望着早已消失的陆百山等一行人,微微摇头,“你这次算是将他彻底得罪死了。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善罢甘休?他?我才要与他不会善罢甘休!这两日,你难道没有感应到?” 许凡一副很市侩的样子,小心谨慎的将那张五千两银票揣入怀中,还用手在胸口轻轻拍了拍,生怕银票长了翅膀飞走。 “这两日夜里,我是发现了一夜陌生气息,还有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许府附近。”白洛荷坐着许凡对面,美眸微蹙,眉宇间出现一抹担忧。 “他们是在等许府旁系那些人都离开。”许凡一语点破,“许府现在还不能彻底倒下,不论是神京里的大人物还是江南的官员或者藩王。” “这也是为何你一句话堵得陆百山不得不低头?他恐怕是看到你这两日不断在招人,担心其中混入一些其他人细作?” 白洛荷美眸瞥了一眼许凡,起初还不明白许凡为何要大规模招人,看来是想将许府这池水彻底搅浑。 二十五:撒网试探 “细作是不可能没有,江南道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许府。我自然也是要给他们一次机会。不然我要是哪天不知不觉被人杀了,他们这些人分许家的时候也好有个由头。不是吗?“ 许凡嘴角噙着坏坏的笑意,目光中带着一抹轻蔑。 闻言,白洛荷清冷的面容上陡然生出一抹笑容,不知是在笑那群人,还是在笑许凡。 她美眸中奇异光芒流转,“不过,你是真打算将许家的产业交给招来的这些人?即使有可能会交给一个细作手中?“ 白洛荷是不相信许凡会有如此善心,竟会轻易相信别人。甚至就是她自己,也的付出代价,才能获得那一杯酒水。 面前这个少年,不能以简单的少年人而看待。 白洛荷心中涌上一丝不安,不过眼眸中的奇异神采还是未变,掩饰着心中的异样。 许凡拍了拍衣袍,起身朝着厅外走去,看到迎面而来的许文树,问道,“文树叔,你可以回禀两位阿爷,我这里没事了,已经处理好了。” 看着品竹轩正厅门口屋檐下,一袭锦衣的许凡,神态自若。一脸焦急之色的许文树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一大早,陆百山带着钓鱼台一众青纹鱼袋和金陵府兵冲入许府,说是要调查广陵城中凶杀之案。 作为广陵城中的第一豪族,许府众人何时见过如此阵仗,许吉和许祥连忙去请许凡前来商议。 最终,许凡让两位老人去前院正堂负责招人一事,自己则留下来应付陆百山摆出的官威。 此刻,见到许凡一副慵懒之姿,全然不将陆百山带人进府当回事。 许文树心中虽然担心,但脸上也是露出一抹释然,重重呼出一口气道。“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对了,父亲和叔父差我来问问,前院正堂那里,你何时过去?” 这两日,许府招人十分火热。对于每一个要进入许府的人,许凡都会亲自去看一看。今日也正巧是陆百山前来才耽搁了他的时间。 走出许府正门的陆百山,一脸怒色的回头看了一眼人潮如织的许府前院。 这一路走来,他可以清晰感受到混在人群中有好几道气机强大的修士。 “百户大人,许府的产业。我们还去封吗?”一名青纹鱼袋小心翼翼问道,身体还下意识朝着后面躲了一下,生怕陆百山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注意到手下人的小心思,陆百山没有生气,只是重重冷哼了一声,转身上了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朝着钓鱼台在广陵城中的驻地而去。 “先派人盯着许府在广陵城中的产业,只要是有可疑的人,先抓起来。” 车帘落下那一刻,马车里传来陆百山淡漠的声音。 “遵命。” 人群中一名银纹鱼袋拱手道,随后转身离开。 钓鱼台的一众人纷纷上马,护卫在宽大华丽的马车前后,离开许府正门前的街道,朝着东面而去。 直至那队人马消失在街道尽头的牌坊外,许府外院阁楼高出一个窗户背后的一道白影才闪身离去。 许府在广陵城中的产业,盐铺、粮铺、金银首饰铺、酒楼、茶肆、客栈等诸多产业随后都被钓鱼台的青纹鱼袋盯上。 凡是钓鱼台青纹鱼袋认为是有可疑的人都会被悄无声息的拿下,直接押入钓鱼台在广陵城中的密狱。 而这一切,许凡并没有在意。他猜到陆百山会对许家出手,只是没想到陆百山会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但,许凡还是不在意。 他招募这么多人做什么?就是要看看朝廷何时来管,他倒是要看看,这群潜藏在幕后之人是抓得快,还是许府招人快。 这年头,只要有钱,还愁招不到人? 许凡来到许府前院正堂时,堂中已经恭恭敬敬站着二十多人,都是新招募进府的读书人,不少人身上还有读书人的功名。 堂外的庭院中还有数百人等着新一轮考核,只要他们接受完最后一轮考核,以后就会是许府的人,不说未来每天可以大鱼大肉,至少会是吃穿不愁。 堂内左右两排交椅的首位上,坐着许吉、许祥两位老人,他们的气色要比前两日好很多,甚至还看起来更年轻了。 许祥下首位置上坐着一名身穿淡蓝色锦袍的青年,手中拿着一份卷宗,正在仔细翻阅,看着堂中站着的众人的信息。 “玉晖,你再去看一看。不知凡哥那边究竟如何了。”许祥脸上气色有些好转,但今日陆百山带着钓鱼台的众人来时还是将他吓得不轻。 这样一来,也算是坚定了他支持许凡的想法,要尽快清理许府中的闲杂人等,以免以后使得许府陷入泥藻。 许玉晖放下手中的卷宗,朝着许祥和许吉拱了拱手道,“阿爹,你就放心吧。文树已经去催了。若是有事,他一定会派人前来回禀一声。这都去了小半个时辰,没有派人来回禀,证明就没有什么大事。您二老就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们许家可是广陵第一大族,钓鱼台说不定是来调查前些日子贼人在府中放火一事。” 许玉晖说这些话并没有回避堂中的众人,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言外之意也是要试探一番,若是心中怀有坏心思,也好借机用钓鱼台的名头来敲打敲打一番。 许凡来到正堂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众人新人都低着头,一副沉思之态。 许祥、许吉两人看到许凡进入正堂,担忧的神色稍稍淡了几分,“凡哥,如何?”许吉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许凡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微微摇头,从堂中众人身侧走过,朝着主位而去。 两位老人这才放下心,开始了今日的审核之事情。 许玉晖起身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卷宗轻轻放到许凡身侧的朱漆圆桌上,轻声道,“凡哥,堂中一共二十三人,其中十五人是广陵人士,五人是金陵人士,还有三人是...” 许凡朝着许玉晖微微点头,顺手拿起身侧的卷宗,仔细看着。 许玉晖侧了侧身子,面朝堂中众人,轻咳一声,开口道,“诸位,都是经过我们许府两轮审核,也算是我们许府的人,今日,凡哥亲自前来,也是要做最后一次考核。你们中一些人会被委派一些事务,若是做成了...” 堂中众人听到居然可以被安排管事,心中都是震惊不已,他们才进入许府不到三日,竟然会被安排事务。 此时,站着的这群读书人都微微抬头,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少年人,第一感觉就是太年轻了! “汪昱?” 就在众人各自心中思绪飞转之际,许凡微微开口喊了一声。 堂中一名身穿儒生袍的青年躬身行礼道,“敢问少爷有何吩咐。” 许凡微微挪动了一下手中的卷宗,侧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青年,儒袍文巾,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副文弱书生的样貌,显然就是很少锻炼身体,显得太弱了。 “你是举人身份,为何想着要来许府某个差事?” “举人?” 在满堂尽是秀才的时候,一个举人身份确实引起不小的轰动。其他人都带着惊诧的目光看着人群中的汪昱。 “没想到呀,年纪轻轻的一个公子,不显山不露水,居然已经是举人身份了。” “是呀,你都是举人了,不去神京考取功名,来许府作甚?这不是要抢大家的饭碗嘛!” 汪昱脸上神色平静,没有在意周围众人的议论之声,朝着主位上的许凡微微躬身,礼数周全,朗声道,“家贫,希望可以在许府多赚些银钱和前往神京的盘缠。” “哦。”许凡微微点了下头,又仔细看了一眼卷宗。 汪昱,二十三岁,广陵城百里坊人,家中父母具在,还有一个年仅五岁的幼弟。 为了给弟弟治病,汪昱的父亲卖掉了祖宅。汪昱现在是靠一些文墨来养活双亲和年幼的弟弟。 出生在广陵首富的许家,许凡自是没有遇到过一文钱难到英雄汉的事情。 “我看了你的答卷,你对经算之术也略有研究?”许凡放下手中的卷宗,拿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问道。 “正是,以前在一些店铺中帮掌柜的算过一些账目。”汪昱回答的十分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切!居然还是个账房!” “就是,举人账房!” “不错!”就在堂中不少人心中都在暗自嗤笑时,上方的许凡给了一个众人意想不到的评价。 就连下方站在的汪昱也是不敢相信,起先在写上这一个经历时,他心中还在犹豫,要不要写上。 毕竟读书人做账房是最被逼无奈之举,何况他还是一个举人。 “正好,最近的万芳阁缺一个账房先生,你可以先去试试。若是可用,以后也是可以替许府管着百芳阁的账房。”许凡随意道。 他这次前来,主要还是要核查各地的账目,梳理好许府的产业。 要想赚钱,得先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钱。 许凡的一个随意指派,不仅是汪昱震惊,就连堂中其余读书人也心中震惊。 万芳阁那可是许府在广陵城中最大的产业之一,每日都有广陵城中的富商巨贾和官员光顾。 还有城中最红的清倌人,也在万芳阁中。 那里可是他们这些文人书生最常去的地方,甚至还有广陵城中一些世家小姐,女扮男装悄悄前去,就是为了猎奇。 安排了汪昱的差事,许凡又看向堂中其余人,“你们还有谁擅长经算之术?” “我~” “我~” “我~” 原先大家还看不起汪昱的人,此时都纷纷点头举手,表示自己擅长。 二十六:黑夜围杀 接下来,许凡将正堂内大多数书生安排进了许府在广陵城中的各大产业,大部分都是从账房开始,主要是厘清账目。 而对那些不善经术的书生,只得先从学徒开始。 当然也也有一些书生反抗,最终都被许凡命人赶出了许府。 至于庭院中静候的新进许府的众人,许凡让许文树和许玉晖两人再次对他们的身份核实,只要是家中有双亲或者子女,品性纯良的都可以留下。 而其中混着的细作,许凡并没有在意,对于这些细作的潜入,他是求之不得。 回到广陵城中一处三进的宅院,陆百山一掌就将身前的桌案震成木屑,怒气陡然而生,“这就是你们盯着的许府?简直可笑,还连夜威胁许府旁系子弟,结果呢?” “你,你,你看看你们做的好事。现在到好了。”陆百山目光不善的盯着一旁坐着的陆嘉,语气十分不善。 他不能当着众多手下的面点破阴阳门,只能怒色瞪着陆嘉。说话的语气也愈发冷冽,全然没有将对方当做陆家嫡系子弟来看待。 陆百山一直在钓鱼台摸爬滚打,好不容易爬到了江南道百户的位置,他可不想为了许府这点事情葬送了他的前程。 “本以为你们在广陵布局这么多年,定然可以将许府手掌控于股掌之间,结果竟然让许凡那小子耍得团团转,甚至还有你们的人倒戈相向。” “我还真没想到,一个少年竟然有如此魄力。”眼见陆百山的怒气直冲天灵盖,一旁正在品茶的文浩轻咳一声,打圆场道。 “百山兄,你也消消气,陆嘉兄那边也是没有想到会出现此事。至于许府那边,我们已经走了第一步,接下来还是要快刀斩乱麻。” 从始至终,陆嘉一直脸色阴沉,着实没有想到白洛荷居然会背叛他,背叛阴阳门。 能够让钓鱼台都无法查出死亡原因和线索,也就只有他手下训练出的人。 “当下也只好如此,我已经派人去盯着城中许府的所有产业。至于许凡的性命,你们两位那边的人手知否已经安排妥当?” 陆百山也只是一阵发泄,心中郁结顺了不少,坐会到交椅上,皱眉问道。 文浩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点了点头,“文家这次派来了两名修士,都是开辟了二十处以上的气旋窍穴。今夜就应该到广陵城。” 察觉到陆百山看向自己的目光,陆嘉淡淡道,“我已经将金陵附近的弟子尽数调来广陵,这次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陆百山脸上的阴沉之色这才消散大半,但还是冷着脸道,“钓鱼台的人我都安排到了许府四周,届时会封锁许府四周的街肆,不会有外人进入。” “何时动手?”陆嘉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惦记许凡手中那个破旧葫芦已经好几天,恨不得立刻就带人闯入许府,却被陆百山直接拒绝。 阴阳门背后的五大家族,此次落子广陵府许家是陆家和文家。他们显然是与其他三家达成了默契,这才没有江南官场的阻力。 不过,江南道还是存在异数,三位藩王坐镇,还有金陵总督和广陵知府以及盐政衙门。 但这一切,在五大家族织出的一张大网下都遮蔽了绝大多数。 许府闹得如此巨大,分家,北上,都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这一切还得多亏五大家族在江南道的合纵连横。 彻底瓜分许家的财富和产业,早就成为各大家族的共识。 文浩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的朗朗乾坤,轻呼一口气,“那就明天晚上,金陵那边各家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那就要提前恭喜文贤弟了。”陆嘉露出一抹微笑,朝着文浩拱了拱手道。 只要完成了五大家族对许府的掌控,文浩就可以调往神京,成为文家在神京的一个重要人物。 “接下来,还是得依靠两位陆兄。我们文家也是在一旁敲敲边鼓。”文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向陆百山和陆嘉。 陆百山脸上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在钓鱼台混迹这么多年,他岂会在这种事情犯糊涂。 文浩一旦进入神京,他也算是帮了一把,也算是彼此直接的一种默契。 “我们就这么说定,明天晚上子时。”陆百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眸光中露出一丝凶狠之色。 一天一夜,广陵城风平浪静,城中的富商巨贾该吃吃,该喝喝,一副惬意之姿。大家都在议论许府的这一步臭棋。 赶走了二房、三房、四房的旁系子弟,然后又在全城招募一些外人。 这简直就是将许家的家产送给外人,败家,真是败家! 许府门庭若市,依旧有大批的人手持告示前来许府求门路。其中不乏有寒门士子和底层的普通百姓。 除了筛选一批书生,许凡还命人招募了一批体格精壮的汉子,编入许府的护院家丁扈从中。 波涛庭的花厅书房内,许凡做完一天的调息,运转体内的气机又冲击一遍全身的经脉,使得肉身筋骨强度更强了几分。 沐浴之后,许凡换上一袭崭新的素白长袍,长发披肩,站在月色下,宛如白衣男鬼。 夜风猎猎,在波涛湖上吹起道道涟漪。 看见一道倩影,许凡微微一笑,“如何?” 这两人,府中潜入了不少陌生人,气息都是异常强大。潜藏在暗中的白洛荷又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 “有阴阳门、钓鱼台的人,还有其他人。” 许凡点了点头,“那些旁系族人都搬走了,偌大的许府现在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也到了他们该动手的时候了。这几日,府外应该也有不少人被他们盯上了。只要这里除掉我,那些人就会被悄无声息的除掉。” “原以为,他们会先动那些新入府中的人,没想到,他们还是挺能忍。” 白洛荷微微蹙起,冷若冰霜的绝美容颜愈发冰寒,“你若是想逃,他们应该抓不到你。你...” “我若是逃了,你怎么办?”许凡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中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裙少女。 空气忽然间停止,注意到白洛荷紧绷的神色,许凡放声笑道,“放心吧,既然我没有选择离开,自然是有办法对付他们。” 白洛荷左右看了一眼,感觉到有好几股气息正朝着波涛庭而来,提醒道,“你现在逃,还来的及。若是等他们到了波涛庭,恐怕就走不了。” 许凡微微摇头,前世自己一直在闭关突破修为,从不过问宗门之事。如今重生归来,他可不想再和从前一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盘坐到死。 “你确定?”白洛荷目光中露出一抹错愕,她已经从师尊处得到消息,只要她临时倒戈,师尊就会既往不咎。 许凡点头轻笑,“不就是一些修士,有什么可担心。你若是害怕,可以离开。我是不会怪你,毕竟这是许府的事,总不能强扭你一个外人。” “嗖!” 就在两人站在波涛湖畔之际,十多道强大的气息翻越许府的高墙大院,巡逻的家丁扈从竟然没有一人发现他们的踪影。 这批人从四个方向朝着一个地方冲去,路上没有半分停留。 等他们出现在波涛庭外围的时候,就发现了波涛湖畔的两道人影。 “目标是不是发现了我们?” 一名黑衣人轻轻挥手,示意身后的众人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夜风猎猎,吹得庭院中树木摇曳,发出哗哗之声。 钓鱼台的青纹鱼袋负责许府外围的警戒,阴阳门众多弟子尽数潜入许府,文家两位供奉、陆百山、陆嘉四人从四个方向围住波涛庭的湖心岛。 “你先退下吧。”许凡右耳微微一动,一把搂住白洛荷的纤细腰肢,轻轻一甩。 白洛荷脸上倏然出现一抹绯红,身体下意识的丧失了反抗,朝着身后不远处的阁楼中冲去。 “你...” 白洛荷双脚刚刚落地,在阁楼内站稳身形。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不知是失落还是伤心,心中喃喃低语,“你是信不过我吗?” 波涛湖畔夜风吹得许凡衣袂飘飘,乌黑的秀发也在风中凌乱飞舞。 许凡右手紧紧握住破旧葫芦,仰头豪饮一口酒水,畅快笑道,“你们果然还是一丘之貉。陆百山,你这一身夜行衣也太抢眼了。” 身形精壮的陆百山,站在一处假山上,比一旁的两位文家供奉要高出大半个头,确实十分醒目。 另一边的陆嘉则是一声冷呵,“不要和他废话,给我上!”,抬起的右手轻轻一挥。 黑夜中,数十道黑衣身影从四面八方朝着波涛湖畔的那道颀长身影冲去。 “嗖嗖~~” 十多道箭矢划拨夜空,在虚空中发出阵阵音爆,若是在白天,定然可以肉眼看到箭头穿过空气激射出的道道气息涟漪。 许凡站在原地,不闪不躲,根本不在乎那十多道箭矢。 不到三息,箭矢朝着许凡的前胸后背,头顶,四肢各种要害冲去。 许凡右手一晃,手中的破旧葫芦化作一道赤芒,稳稳当当的系在腰间。前一刻,赤芒所过之处,空中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十多道箭矢七歪八扭掉落一地,有的箭矢整个箭身都彻底成90°弯曲,还有不少箭矢直接插入碎石中,只留下箭羽在地面外“嗡嗡”作响。 “就凭这点手段,就想暗杀我?” 陆百山双眸微眯,站在假山上,他可以清晰看到那一圈赤芒,是绕着许凡的身体四周旋转的数圈,挡住了各个方位的箭矢。 二十七:黑夜逃命 他俯瞰着许凡,冷声道,“许凡,你这葫芦是何物?” 听闻陆百山的问话,陆嘉心中咯噔一下,眸底深处一抹狠厉之色陡然生起,暗自冷哼道,“敢和我抢此物,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许凡轻轻拍了拍腰间的破旧葫芦,淡淡一笑,“怎么?陆大人也想要我这个破葫芦?那可得先排队。阴阳门的陆嘉护法可已经盯上了此物。” 陆百山眸中精光陡生,转瞬消失,看向陆嘉的方向,发现对方也正在看自己。 两双冷厉的眸光在夜空中彼此交锋,一个是来自陆家嫡系子弟,一个来自陆家寒门。 两人对视间,数十名黑衣人冲过庭院的草地、林木和湖面,手中持着寒光闪闪的刀剑朝着许凡冲去。 许凡站在原地,一双清秀的眸光淡漠的看着冲向自己的寒冷剑锋和刀光,纹丝不动。 “这是被吓傻了吧!” “居然呆愣在原地,这是要被直接砍杀当场了。”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黑衣人是阴阳门中开辟了十二处气旋窍穴的修士,黑巾上面的一双冰冷的眸子中露出兴奋,弑杀的眼神。 “砰~砰~砰~” 短短三息不到的时间,数柄刀剑砍在许凡身上,发出金属相交的声音,冲上前的数人眼眸中的弑杀陡然凝固,逐渐变成震惊和错愕。 “这怎么可能!你的肉身竟然如此强横,简直就是金属浇筑而成。” 这是第一批冲上来的黑衣人心中有着共同的想法,众人体内的气机骤然灌注到右手上,气机随着刀剑拼力冲出。 又是一片金属火星四溅,却只在许凡素白的长袍上留下几道裂痕,却根本无法伤到他的肌肤。 几名黑衣人抬头看向各自的兵器,刀刃和剑身上都出现大小不一的豁口,众人心中的震惊终于无法遏制。 许凡脸上始终都带着浅浅的笑意,抬手一挥,一道残影从众人身旁闪过。 随后就是听到一片惨嚎之声,冲在最后面的几名黑衣人长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他们看着草地、碎石小道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同伙,有人抱着扭曲的手臂,有人抱着折断的大腿,还有人甚至是双腿、双臂尽数弯曲变形。 波涛湖畔一片死寂,止住冲势的十多名黑衣人即刻后退,生怕自己也成为地上的同伙那般,断臂断腿。 “这少年的身影着实诡异,文三,你能看清他的身法吗?” 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矮瘦老头,浑浊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兴奋,声音嘶哑问道。 此人正是文家的供奉文四,周身开辟了二十二处气旋窍穴。 从战斗一开始,他就站在陆百山身侧,默默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站在另一侧的白眉老者,身形佝偻,一身华贵锦袍,头上戴着黑纱遮面的斗笠,那双狭长的细目也注意到许凡的身影之快,平生仅见。 “此子不简单,定是有一番奇遇。”作为文家此次前来的另一名开辟二十五处气旋窍穴的修士。 文三此次前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完成广陵之事,随文浩一同前往神京,护卫他的安全。 陆嘉阴沉着脸,喝道,“没用的废物,都给我退下吧。” 本想着用阴阳门的这批弟子消耗一些许凡的气力,也好为自己夺取许凡手中的破旧葫芦增加几分胜算。 “没想到许府的纨绔少爷,修为竟然也不俗。我这些手下竟然连你一招都接不下来。不过,我们这次有四人在场,可都是开辟了二十处气旋窍穴以上的大修士。” “二十处气旋窍穴?” 许凡微微侧过头,看向站在湖畔的陆嘉,不屑道,“区区二十处气旋窍穴,很强吗?” 天地元气断绝,在这方天地,大家只能凭借一些尘封在历史长河中余下的天地灵蕴才能修炼。 只要开辟了气旋窍穴,就可以修炼。而周身达到了五处气旋窍穴,就会成为各方势力争抢的对象。 他们不仅仅是修士,也是其他大修士的修炼鼎炉。 陆嘉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因为他自己也才开辟了二十一处气旋窍穴。 骤然间,他身形一闪,化作五道残影,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许凡冲去。 假山上的陆百山也动了,右脚轻轻一踩脚下的假山,身体弹射而起,离地七八丈,一拳重重朝着许凡头顶轰击而去。 漆黑的夜空中,陡然出现一道两丈大小的拳影,裹挟着呼啸的风刃,朝着下方的许凡铺天盖地砸去。 许凡随意一甩右手中的破旧葫芦,周身陡然出现数十圈赤芒,如同一个赤色圆球笼罩在自己方寸之地。 残影中的陆嘉脸色陡变,但身影却已经无法止住,整个身影重重撞击在赤芒上。 破旧葫芦飞转的速度极快,而陆嘉的身影速度也不弱。 急速飞冲的双方重重撞击在一起,五道残影同时撞在赤芒上,发出“轰隆”的五声巨响。 下一刻,五道残影朝着五个不同方向倒飞而去,随后又是“噗通”一声,满嘴鲜血的陆嘉衣衫破烂的跌入波涛湖中,成为一只落水狗。 与此同时,陆百山的拳影和风刃也从半空落下。 “叮当~叮当~叮当~” 在场众人耳畔不停传来金属撞击的声响,赤芒四周不断发出真正火星。 数百道风刃划过赤芒,被折射冲向庭院各种,廊柱上砰的出现一道深大半寸的裂痕,假山上的巨石被砸出巨大的裂口,草地碎石道上出现无数个半尺大的坑洞。 波涛湖中的锦鲤、鳕鱼被炸得泛出了白肚。 许凡猛然抓住破旧葫芦,那道环绕周身的赤芒消失。 他立于原地,抬头看着即将落下的拳影,嘴角泛起一抹嘲讽。 在陆百山、文三、文四和阁楼中白洛荷的注视下,许凡缓缓抬起右手,食指轻轻戳了一下。 那道拳影怦然碎裂,在许凡的指尖消散。 陆百山倒吸一口凉气,文三和文四一脸震惊,湖水中刚冒出头的陆嘉看到这一幕也是脸色煞白。 陆百山可是开辟了二十二处气旋窍穴,一拳之下罕有敌手,结果许凡只是用手指轻轻一戳,就这样结束了。 毫不迟疑,陆嘉再次缓缓下潜,在湖中急速游着,离许凡所在的湖畔越来越远,离另一头也越来越近。 陆百山还想继续出手,文三、文四同时飞冲上半空抓住陆百山的左右两只手臂,三人朝着许府外飞掠而去。 许凡冷漠的扫过陆百山三人逃脱的方向,又晃了晃手中的破旧葫芦,猛然朝着一个方向砸去。 下一刻,才冒出水面的陆嘉,心中一喜,眼见就要悄悄爬上岸。 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头顶就有一道赤芒落下,直接将他的脑袋砸爆。 “这~怎么可能!护法大人死了!” “怎么会这样?许家这小子太厉害了!” “快逃呀!” 十多名黑衣人眼见如此状况,只得撒腿就跑,许凡只是右手伸出,抓住飞掠回来的破旧葫芦,朝着阁楼内喊道,“怎么?你还不打算出手?” 躲在阁楼门窗后的白洛荷这才冲出阁楼,一道白色倩影在月色极为美丽动人,但在四散逃脱的黑衣人眼中确实一个美丽的噩梦。 白洛荷是陆嘉悉心调教的阴阳门圣女,不是这群黑衣人可比。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白洛荷就将四散而逃的黑衣人尽数抓了回来。 “这些人怎么处理?” 十多名黑衣人,可都是阴阳门的弟子。之前也算是白洛荷的同门,此时看着他们如同丧家之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如此一幕,白洛荷此前从未想象过。 许凡解开破旧葫芦,喝下一大口酒水,压制住喉咙处即将冲出殷红,步伐沉稳的来到黑衣人面前,缓步走在众人之间。 每走一步,就是一声惨嚎。 从人群中出来,每一个黑衣人不是手臂折断,就是大腿膝盖折断。众人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很快,波涛庭中的惨嚎声,就惊动了整个许府。 不多时,一队队火把顺着游廊,朝着波涛庭而来。 许吉、许祥两人带着许府的家丁扈从很快就赶过来。 众人来到波涛湖畔,看着倒了一地的黑衣人,不是断腿就是断臂,都咽下了惊愕的口水。 他们不敢想象,地上数十名黑衣人,竟然是被自己许府少爷一人折磨成这样。 “波涛湖里应该还有一具尸体,去几个人打捞上来。” 见着不断涌入波涛庭湖心岛的许府家丁扈从,许凡随意吩咐道。 “遵命。”几名家丁扈从快步赶往湖畔,划着小舟,在湖中搜索,很快就将陆嘉的尸体打捞上来。 看着地上的尸体,许吉、许祥和身后才赶过来的许文树和许玉晖,凑上前来。 “凡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许府下人凡事,直接打死。可看着陆嘉身上的华丽衣袍,定然是身份不凡。 居然死在许府波涛庭,一时间,四人也不知如何办。 不远处的阴影处,一直躲在一处巨树枝丫中,正是之前看到许凡和白洛荷在湖畔时以为自己被发现的陆飞白这一队四人。 此时,他已经浑身冷汗。 “陆舵主,陆舵主~~” 一名黑衣人在陆飞白身后轻轻呼喊。 看着自己叔父被许府家丁从湖中打捞上来,拖着离自己越来越远,陆飞白整个人都被吓的不知所措。 自家舵主失神,两名黑衣人也不敢再迟疑,急忙架起陆飞白朝着远处悄无声息的退去。 二十八:火烧许府 夜风猎猎,火把将波涛庭照得亮如白昼。 现场众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凝重之色,短短半个月时间,许府已经接连遭到多次袭杀。 这次甚至是冲着许府的许凡。 许吉、许祥等人留意到许凡身边多了一个白裙少女。许凡没有介绍,他们也不好开口。 “来人,将这些人都关起来。明日一早送到广陵府衙。”许凡指了指地上还在忍受疼痛的黑衣蒙面刺客。 很快,数十名黑衣蒙面人被许府家丁扈从尽数绑了,拖了下去。 今夜这场袭杀,使得新进入许府的一些家丁扈从心中都震惊不小。他们之前只是听说许府被人盯上了,没想到自己今夜居然会亲眼见到。 白洛荷看着许府家丁扈从绑缚着黑衣蒙面杀手离去的背影,蹙起的秀眉又皱了几分。 “怎么了?”许凡侧过头,低声问道。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劲。”白洛荷蹙眉朝着四周漆黑的夜空望去,心中的警觉直觉加速提醒着她。 陆嘉亲自带队,她却没有看到陆飞白,随着许凡朝着身后楼阁走去。 半道上,白洛荷悬着的心始终不停的下沉,让她心神不安。 “吉阿爷、祥阿爷,你们先带着其他人都下去吧。我这里没事了。” 许凡眼角余光察觉到白洛荷脸上担忧的神色,朝着另一旁的两位老人和许文树、许玉晖道,“两位叔父,你们陪着阿爷先下去休息。” “这...你刚遭受到袭杀,我们怎好...” 还不等许文树将话说完,许府各种传来了厮杀声,求救声,又是一大片火光冲天而起。 更远处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再高呼“阴阳门的叛逆闯入了许府,快救人!” 各种嘈杂声由远及近,在许府四面八方响起。 许府的小厮丫鬟、家丁扈被吓得东躲西藏,只剩下许府豢养的一些扈从还在抵抗冲入府中的黑衣人。 波涛庭中,许吉、许祥、许文树、许玉晖脸上神色惊骇,没有想到转瞬间,许府就陷入一片火海。 在场的其余家丁扈从、小厮丫鬟都脸色煞白,满眼惊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站在阁楼三层的月台上,许凡可以清晰看到府中四处陡然生起的火光和浓烟,还有府中下人凄厉的惨叫声。 “啪!” 许凡重重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护栏上,目光中透着一股冰寒的杀意。 此时,他已经想清楚了。“阴阳门为了夺得许府,竟然会下次狠手。” 望着漫天火光,还有远处近百道气息在许府中窜动,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这是他们今夜准备的后手。”白洛荷美眸中倒映出满天火光,冰山绝美容颜此时也发生了变化,没有了往日的寒霜,更多的是惊骇。 许府上千人,阴阳门这是要赶尽杀绝。 “让所有人都来波涛庭汇合!”许凡站在月台前,朝着下方的众人喊道。 此刻,他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守在这里,至少还可以护住波涛庭中的许府众人。 之前被许凡打晕过去的紫儿也被他唤醒,在阁楼内照顾许吉、许祥两位老人。 一楼正厅中,许文树、许玉晖满脸焦急,府中还有他们的妻儿,此时已经是生死不知。 “快去,你们都去,快把夫人和少爷小姐他们都接到这里来。” “还不快去!” 许文树对着正厅外的心腹家丁扈从命令道。 另一侧,许玉晖也对贴身扈从低声安排。 不多时,两批人悄悄冲出了波涛庭,顺着偏院角门朝着三房、四房中许文树、许玉晖的院子冲去。 许府中一声又一声呼喊声、求救声、哭泣声顺着夜风飘出了许府。 巡街差役看到火光就急冲冲的朝着许府方向赶去,结果在半路上被钓鱼台的青纹鱼袋拦住了。 “许府之事,钓鱼台接管了。你们退下。” 巡街差役和城防营的官兵也只好悻悻然的离开名,他们只不过是地方的兵差,怎么敢违背钓鱼台的命令,是嫌命长了? 广陵城中,各大富商巨贾和官员纷纷爬上自己院墙或者阁楼,都朝着许府方向望去,眸中尽是冲天的火光。 “许府这是完了呀!” “不知是得罪了谁,许府竟然遭受如此横祸!” 广陵府衙后院,正在和小妾尝试新花样的王文华被门口的敲门声吵得不耐烦,怒吼道,“又发生了何事?” “大人,大人,不好了。。。许府又着大火了。” 听到许府两个字,王文华整个人都萎了,急忙掀开被子,胡乱穿上衣袍朝着门外跑去,“去!快派人去看看!” “文先生呢?赶快给我去找文先生!” 广陵城中,好多地方都出现了嘈杂声,忽然间,到处都冒出了阴阳门的逆贼。使的巡街的差役和城防营的官兵在城中疲于奔命,根本无暇顾及许府。 许府的火势也越来越大,葬身在火海中的许家人全身带着大火,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许府的上空。 其中夹杂着妇人的哭喊声、孩童的哭泣声、老妪的哀嚎声,各种声音充斥在偌大的许府火海中。 许府外,一处阁楼高处,陆百山、文浩等人静静注视着许府的火光,眼中都带着兴奋的喜悦。 许府遭阴阳门逆贼洗劫,钓鱼台百户陆百山带兵平叛,阴阳门逆贼伏诛,许府嫡子许凡以及府中老小葬身火海。 “陆护法呢?”文浩在阁楼中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陆嘉,皱眉问道。 文三、文四同时摇头,他们带着陆百山冲出许府的时候,没有看到陆嘉。当时两人走的匆忙,没有在意陆嘉。 “放心吧,不会有事。说不定陆嘉此时也在某处看着许府。”陆百山察觉到文浩阴郁的神色,宽慰道。 火光几乎蔓延了整个许府,陆百山心中那一丝怨气也消散不少,回想到许凡那轻轻一指,他心中就无比震惊。 “是时候该我们的人出面了!” 文浩端起茶盏,坐着阁楼月台上,翘起二郎腿,望着远处的火海,微笑道。 “好吧,若是去晚了。王知府又得给总督大人上书了。” 陆百山嘴角露出一抹不屑,向身边一名心腹青纹鱼袋低语了几句,后者急匆匆冲向楼去。 不多时,江南道府兵、钓鱼台的青纹鱼袋冲入许府的火海中。 又是一阵厮杀呐喊声从火海中传出。 上千名府兵和十多名青纹鱼袋、六名银纹鱼袋快速围剿着许府中的阴阳门逆贼。 此时,波涛庭外还有不少人在家丁扈从的拼死保护下朝着湖心岛奔跑而去。 “娘,娘,我疼!” 一个六七岁的男童在一个只批着一件单衣的美貌妇人怀中,哭泣道。 美貌妇人的衣袍一角还被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死死抓着。 女童粉雕玉琢的脸早已被两行泪水冲花了,一只脚上的绣花鞋不知何时丢了。 身后七八名家丁扈从不断倒下,只剩下五人护住妇人和一个男童和一个女童。 美貌妇人正是许文树的夫人,柳氏,身侧的两个孩童正是她和许文树的孩子。 柳夫人抱着儿子,拼力奔跑,语气坚定,“治儿,不哭。我们很快就会找到父亲。” 至于许文树的小妾和庶子、庶女,此时都不知去了何处。 “夫人快走!”落在最后一名许府扈从高声呼喊道。 下一刻,一柄长剑从他胸腹贯穿,那名扈从被一脚踹飞到游廊小道的草丛中,生死不知。 “没想到,你们竟然跑的这么快!” 黑衣蒙面人提了提腰带,显然是才胡乱系着,右手用力一甩,将手中长剑上的血珠摔了一地,在周围的火光中异常醒目。 “娘!”柳夫人身侧的女童下意识的回头看到方才扈从倒地的那一幕,惊吓的哭喊出声。 “不怕!有娘在。”柳夫人柔声安慰道,眼中露出一抹暖意。 “夫人快走!” 又有两名家丁扈从脱离护卫,朝着那名黑衣人冲过去。 柳夫人不敢再迟疑,紧紧抱着儿子,和女儿一同朝着波涛庭冲去,再过一个偏院,就可以看到波涛庭的角门。 随着身后的刀剑的激战声越来越远,柳夫人和两个孩子在剩下两名家丁扈从的保护下,终于穿过一处假山游廊,眼见就可以冲进角门,到达那处偏院。 她们不管不顾的奔跑,柳夫人全然不顾身披的单衣露出大片雪白,女童小脚也不断滴出鲜血,但她小小的脸上露出坚毅之色,死死咬着嘴唇,努力不成为母亲的累赘。 柳夫人两只手臂不断发颤,平日养尊处优惯了,此时抱着儿子显然是精疲力尽。 “夫人,我来抱着小少爷吧。” “小姐,我来抱着你!” 马上就可以穿过眼前的角门,进入偏院,两名家丁扈从也不想在耽搁时间。 柳夫人沉吟片刻,微微点头。 两名家丁扈从也不迟疑,一人一只手臂夹住一人,三人快速冲向角门。 三百丈,就是抄手游廊的尽头,灯笼照射下的烛火在夜风摇曳,将三人的身影拉的极长。 三人十分顺利,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很快就冲下抄手游廊,眼见角门在望,但三人的心却沉入谷底。 柳夫人希冀的眸光中出现了惊恐,美丽的眼眸中倒映出三名黑衣蒙面人,那三人极速从角门另一侧冲出。 “夫人小心!” 看到三名蒙面黑衣人冲出角门,一身是血,吓得两名孩童脸色惨白。 三名黑衣蒙面人也注意到冲下游廊的三人和两个孩童,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其中一名黑衣人正打算冲上去杀了柳夫人等人。 “你傻呀!快逃!” 三名蒙面黑衣人中一人厉声吼道。不再迟疑,三人朝着不远处的火海方向冲去。 就在柳夫人等人长松了一口气,将提起的心脏缓缓放下的时候,角门中闪现出一道白色倩影。 白裙女子蹙眉看了眼前三人,还有两名孩童,声音清冷,“你们是许府的人?” 柳夫人还在迟疑,担心对方也是袭杀许府的人,两名家丁扈从却立刻开口道,“正是,我们正要赶往波涛庭。” 二十九:铁树银花 半个时辰,许府各处逃难的人都涌入了波涛庭。 原本占地极广的波涛庭就连抄手游廊、假山游廊、林中凉亭和草地、花圃都挤满了人。 一眼望去足有三、四百人,许府一千多人,一大半都葬身到外面这片火海中。 此时,波涛庭四周的偏院中,时不时还会传来喊杀声。 许府内一处阁楼抱厦二层,一名浑身裹在黑色斗篷下的男子,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波涛庭。 “怎么还冲不进去,府兵和钓鱼台的人已经冲进许府了。再拿不下许凡那厮的狗头,你们都活不了。” 抱厦内,阴阳门一众弟子脸色苍白。 他们不是不想冲进波涛庭,实在是冲不进去。 “陆舵主,许凡那小子修为太高了,还有他那手中的葫芦,我们根本无法躲避。只要被那葫芦撞上,兄弟们就没有能够活命。” “而且,白洛荷那个贱人,居然也在波涛庭。我们手下不少兄弟都死在了她手中。” 黑色斗篷下的男子,双目充血,撕心裂肺,怒声道,“我不管你们用何种办法,今夜波涛庭中的人都必须死,我们决不能失败。” 陆嘉陡然死在波涛庭,陆飞白已经失去了在阴阳门中的靠山,陆家也不会饶了他。 现如今,只能彻底完成门中交待的任务,才能重新获得家族的重用。 很快,波涛庭四周的偏院中就聚集了近百名黑衣人,他们手持劲弓巨弩,朝着波涛庭里不断攒射。 既然无法和许凡当面力敌,那就只能采取人海战术。 箭矢带着火光冲入波涛庭,又是一片惨叫。 处在庭院、湖畔这种露天的许府众人在第一波箭矢中有不少人被贯穿身体,当场殒命。 波涛庭内,一阵骚乱,不少人开始朝着湖畔的密林和湖心岛的阁楼中冲去,试图躲过院外射进来的箭矢。 不到半个时辰,波涛庭湖心岛外的所有地方也陷入一片火海,火光、水光交织在这个凄惨的黑夜中。 湖心岛上的阁楼中,以及阁楼四周挤满了许府众人。 许文树、许玉晖和妻子女儿们都躲在二楼的内厅,门窗上已经堆满了桌椅板凳来阻挡偶尔射入的箭矢。 许府前院、偏院,府兵和钓鱼台的众人已经冲入火海,但想再往里冲,却十分困难。 火海阻挡了他们前进的路。 “百户大人。” 一名银纹鱼袋看着面前的火海,眉宇紧锁,回头请示站在许府正门外的陆百山。 陆百山看了一眼身侧一身儒袍的文浩,询问道,“文先生,我们一时间也无法冲进许府捉拿阴阳门逆贼,只好先扑灭这场大火。” “咣当”一声。 许府正门上悬挂的门匾掉落在地上,沾染了一片血迹和尘土,与往日许府的荣光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文浩微微点头,朝着街对面的街边走去,来到穿戴整洁的王文华等一众府衙官员前拱了拱手,“大人,现如今也只能先扑灭许府大火。不然陆百户所带的府兵根本无法冲进去。” 广陵府衙一众官员也只能彼此对视一眼,偌大的许府,江南望族就这样在一场大火中销毁,他们也只能长叹了一声。 “阴阳门这些逆贼太可恶了!” “先派人灭火,不能再迟疑!” 此刻,也没有人再去怪罪之前钓鱼台的人拦住巡街差役和城防营的官差,众人都是一拥而上,砂石、水车,水桶纷纷从许府四周的各大府邸被借用出来。 波涛湖畔,许凡站在湖边,看着满目疮痍的许府,还有脚下随处可见的尸体。 他想不明白,这里可是江南道,大乾最富庶之地,他们竟然敢在广陵城中屠灭许府满门。 前世离开大乾,开始修炼以后,许凡一心闭关,只想长生。 从没有见过如此血腥、残忍一幕。 如今,看着府中的众人成片成片的死在自己眼前,还有很多人是自己才招进许府。 低头看着脚边一个三四岁的婴孩口中还不住的溢出鲜血。 他低下身子,双手抚摸着婴孩的双眸,不敢去望婴孩那睁开的眼睛,清澈、水灵,还不知道死到底是什么。 只感受到人间的疼,他就这么死在许府。 许凡不知道婴孩的父母是谁,但他相信,婴孩的父母此前能够进入许府,定然是十分开心。 他们和自己婴孩不用再担心吃不饱饭,没有衣穿。 不知不觉,两行泪水从许凡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脚下还在燃烧的草地上。 许凡看着还在攒射的箭雨,缓步朝着偏院而去。 此时,他不想再忍,也不想在等。 他真的发怒了,想掀掉这一片笼罩在头顶的黑暗。 下一刻,许凡起身,解开腰间的破旧葫芦,“咕噜咕噜”连续灌下了好几口酒水,甚至还有大片酒水顺着唇角滴落在衣袍上,留下数道酒渍。 望着不断逼近的箭矢火光,许凡朝着天际狂喷出满嘴酒水。 无数颗酒水冲向天空,冲向漫天箭雨。 在虚空中酒水化成酒雾,酒雾中每一个酒珠都透着一丝微弱的流光。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虚空中,铁树银花,漫天火花迸射,漫天箭矢不断在漆黑的夜空中爆炸。 许凡的身影不断闪现,出现了无数道残影,围着湖心岛阁楼四周。 阁楼内的众人偷偷望着窗外的奇景,如同年底府中放出的漫天烟花,如此灿烂。 就这样,许凡不断喷出一口又一口的酒水,从外面射入的箭矢在虚空中不断爆裂。 半空中的“烟花”在众人眼眸中不断出现,不断消失。 阁楼中每一个人,不论是府中许吉、许祥、许文树、许玉晖还有身边仅剩的妻儿,还是如同紫儿这样的许府下人,他们双眸死死盯着半空中的“烟花。” 每一次铁树银花出现在虚空,他们的心都会颤抖一下。 烟花每消失一次,他们的心都会纠一下,所有人都在担心楼阁外的那一袭素白长袍的少年。 一楼正堂外的游廊下,一袭白裙的白洛荷看到眼前如此惊世骇俗的“烟花”美景,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箭矢总有射完的那一刻,站在波涛庭四周庭院上的蒙面黑衣人看着湖畔那一道人影,心中生起的恐惧愈发浓烈,持着弓弩的双臂都在发颤。 若不是陆飞白和一众亲信在后面盯着,他们恐怕一早就开始逃散。 最初,陆飞白还是在赌,他不信凭借许凡一己之力能够躲过着漫天箭雨。 近百名修士,双臂持劲弓巨弩,对波涛庭进行无差别的攒射,定然会将许凡射成刺猬。 可是,连续了半柱香的时间,许府外院的火海都快被陆百山带来的府兵扑灭,他们居然没有完成任务。 “舵主,舵主!” 陆飞白身边的两名亲信同事低声道。 “怎么了?” 陆飞白这才从惊慌中清醒过来。 “舵主,撤吧。再不走,我们就走不了!官府的人马上就要冲过来了!” 远处已经隐约可以听到不断赶过来的府兵和钓鱼台的一众高手,他们虽然行进的很慢,主要精力放在灭火上,但总有能赶到的那一刻。 何况此刻,陆飞白看着波涛湖对面的少年,心中已然生出了忌惮,甚至出现了梦魇般的恐惧。 就在陆飞白挥手示意众人撤的时候,一道赤芒从他眼前划过。 他双眸瞪圆,看着那道赤芒绕着波涛庭四周的高墙上划过。 不到三息! 陆飞白双眸中露出绝望的目光,眼睁睁看着高墙上的阴阳门众多弟子纷纷倒地,不断跌落。 所有人,包括站在陆飞白面前的两名亲信,他们前一刻还在和他说话,下一刻就失去了生机。 “这怎么可能!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修士!他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 陆飞白咽了一下口水,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愣愣的站在,直到一道雪白的倩影出现,一脚将他踹飞下高墙。 “扑腾”一声! 陆飞白跌入冰冷的波涛湖中,才清醒过来。 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他的叔父陆嘉死了,阴阳门在江南道的所有弟子,所有人都可都是修士,阴阳门辛辛苦苦培养了数年,如今全部死在了许府。 白洛荷拎着成为落汤鸡的陆飞白,飘落在许凡身侧,随手一丢。 “他是阴阳门在广陵的舵主,之前那个是我师尊,阴阳门的护法,也是他的叔父。” 平日不带一丝情感的白洛荷也被此时的心境感染了,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凄厉。 湖畔凉风,充满了血腥,远处已经可以清晰听到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呵斥声。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许凡知道白洛荷的意思,既然钓鱼台的陆百山和阴阳门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他们此时前来,未必是来救许府。 阴阳门能够安排这一次屠门行动,若是不成功,他们说不定还会安排下次。 许凡看着脚下浑身发抖的陆飞白,声音淡漠道,“这个人先留着,他是阴阳门的一个舵主,想必知道不少事情。” “你想怎么做?”白洛荷微微侧头,看着许凡那冷峻的面容,担忧道。 虽然不知许凡为何要留下陆飞白,若是按照她的想法,陆飞白此人直接杀了最好,以绝后患。 “你先帮我看着他。” 许凡只留下一句话,径直朝着波涛庭外走去。 不远处坍塌的院墙外,已经可以依稀看到一队府兵,他们手里提着水桶,后面还拖着水车,朝着波涛庭的方向努力赶过来。 三十:简直非人 夜火废墟中,许凡随手捡起地上一柄长剑。 长剑是最为普通的剑,大乾境内寻常武者用的兵器。 手掌握住的那一刻,许凡体内一股气机顺着掌心涌入长剑。 一道淡淡的气劲在长剑上游走,剑身在虚空中发出一声剑鸣。 原本附着的血渍被振荡于无形。 冲入火海废墟之中,许凡从一具蒙面黑衣人的尸体上拔下夜行人和蒙面黑巾,随后一脚将尸体踢进一旁废墟中的火海中。 此刻,一名黑衣蒙面者,手持长剑,冲向了许府废墟中的江南道府兵和钓鱼台众多修士。 “何人?”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府兵看到一道黑影从一旁的火海中冲出,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刀。 许凡没有回话,手中长剑一甩,剑光陡射数丈长,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 站在最前方的十多名府兵双眸瞪圆,只觉得脖颈处一阵温热。 霎时间,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如柱,喷洒四溅。 其余众多府兵也是脸色骤然大变,一脸惊恐。 钓鱼台的几名青纹鱼袋急忙抽出腰间的细剑朝着那道冷冽弧光的余波斩去。 “砰~砰~砰~” 数道寒光在那道凌厉弧光前炸裂,如同数个残月寒光在一条极美的弧度上依次崩裂,四散。 下一刻,青纹鱼袋手中的细剑尽数断裂,冷冽弧光的余波重重劈砍在几人的胸前,露出一道一线连贯的豁口。 几名青纹鱼袋张口吐出大片血水,染红了前襟,众人低头看向疼痛之处,一道剑痕斩出的豁口,深可见骨,鲜血正汩汩如泉水般向外涌出。 “你到底是何人?” 一名青纹鱼袋在胸前连点几处窍穴,但还是无法止住胸口涌出的鲜血,脸色瞬间苍白,气息愈发萎靡。 队伍后面的十多名府兵正拉着灭火的水车,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办。 众人都没有想到,竟然在此处遇到如此可怕的逆贼。 许凡体内的酒水在胸腹中不断被吸收,一股股淡淡的天地元气滋养着周身经脉和筋骨。 眼见十多丈外的府兵正欲逃跑,他将手中长剑一甩,一道剑气长虹笔直穿透眼前的一切。 水车,盔甲,长戟,甲盾尽数被摧毁,裂成无数瓣。 躲在水车后面的一名府兵爬在地上,看着同袍一个接着一个,被蒙面黑衣人杀死,对方手中的长剑如同天降神兵一般,一剑之下,尸骨无存。 那名府兵爬在地上,艰难的向后爬去,刚转过头,他身后的水车轰然炸裂,车中的水“砰砰砰!”四溅,将他身上的盔甲打湿。 “饶命呀,饶命呀,大侠,我...” 府兵求饶的话还没有喊完,一柄长剑就划破了他的喉咙。 看着脚下四周的尸体,许凡重重一踩地面,一道气机顺着经脉涌入脚掌,“砰砰砰~”一道气劲涟漪,将地上的碎尸杂物震荡进四周的火海中。 很快,许凡又朝着其他偏院冲去。 这一路厮杀,只要不是许府存活下的人,都成为了许凡剑下的尸体。 不论是府兵、钓鱼台修士或者府衙差役。 许凡没有半分犹豫,所过之处尽是一片惨嚎,然后就传来火烧尸体的难闻刺鼻气味。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府兵在火海中被屠杀,还有钓鱼台的修士,竟然没有一个活口前来许府门外报信。 许府正门外的大街上,还有数百府衙差役和城防营官兵手持火把。 陆百山、文浩、文三、文四等人站在许府正门口,望着不断冲入许府火海中的众人,脸上神色异常凝重。 “文先生,你说那小子会被阴阳门的人解决掉吗?”陆百山看着许府冲天的火光,心中总是难免有些担忧。 之前和许凡交过手,对方实力绝对不比自己差。 不然他也不会同意启动后手,文浩还从巡防营的武库中调用了一批强弓劲弩。 没有绝对的胜算,他们也只能动用人海战术,用人数彻底消耗掉许凡的精力。 “阴阳门派出了近百人,应该不会有意外...”文浩意外两个字刚说完,就嗅到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焚烧...”文三没有说下去,很快众人就知道了,许府正门口内,已经有不少府兵和城防营的官兵捂着鼻子干呕着跑了出来,脸上都露出惊慌的神色。 “到底发生何事?”陆百山朝着一名从府中奔跑出来的银纹鱼袋冷声喝问道。 其余三人目光也齐齐落在那名银纹鱼袋身上。 “阴阳门的杀人,正在里面杀人。我们好多兄弟都,死了。”那名银纹鱼袋一边说着,一边哭泣,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 数十名府兵,好几名青纹鱼袋,还有两名银纹鱼袋,在那道剑光下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太可怕,简直不是人!” 冲到陆百山身侧时,那名银纹鱼袋已经开始语无伦次。 “拖下去!”陆百山只能命令身后的心腹手下将那名银纹鱼袋带下,若是其他人,他早就一巴掌甩上去,可惜对方在神京钓鱼台也是有些关系。 陆百山心中有些沉重,阴阳门的杀人,杀他的手下,这不可能让他信服。 一旁站着的文浩脸上也是布满阴沉,他也不相信,许府中的阴阳门弟子会对陆百山带来的府兵动手。 若是发生误会,陆飞白他们会及时制止,不至于已经打到了许府正门附近。 要么是阴阳门的弟子疯了,要么就是府兵和阴阳门众人发生了冲突,陆飞白和陆嘉根本来不及制止,他们还在围杀许凡。 “浩少爷,你在这里。我进去看看。”文三目光看向文浩,又看了一眼文四。 文浩也将目光看向文四,两人目光对视以后,都点了点头,文浩又看向陆百山,“陆百户,你怎么看?” 许府内火光逐渐熄灭,但刺鼻的气味已经蔓延到大街上来。 陆百山沉思片刻,重重点了点头。他和文三两人朝着许府内冲去。 沿途看到,不断从许府中落荒而退的府兵和城防营官兵,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惊慌之色。 有些人眼中已经被恐惧覆盖,此时只能本能的随着同袍逃跑。 两人穿过三处院落,终于赶到许府前院正堂前,刚遇到十几名从许府内院跑出来的府兵,正打算细问到底发生何事。 就感觉一道凌厉的剑气从远处的角门内溢出,随后就听到几声惨叫声。 两人神色凝重,放缓脚步,朝着那处角门走去。 陆百山看到角门半遮掩的缝隙中,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手中拿着一柄带血的长剑,浑身的黑衣已经浸满了鲜血。 “你是何人?” 文三目光一眯,周身气旋陡然睁开,体内的气机暴涨。 当看到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死亡仿佛随时会降临。 “你是阴阳门的谁?” 陆百山双目瞪圆,袖袍下的双拳紧紧攥着,随时要将体内的气机释放出来。 两人都是在世俗武道中修炼多年,直觉是他们此时唯一的准确判断。 看到面前两人,目光充血的许凡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缓缓走出角门,一步一步走向陆百山和文三两人。 下一刻,没有任何征兆! 陆百山身子如鹰隼,一甩袖袍朝后飞掠而去。心中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黑衣杀人不可敌,逃命为上。 就在文三还在警惕面前的蒙面黑衣杀手,陆百山后撤的举动让他心中有了一丝慌乱。 就在这一息的时间。 许凡脚踩碎石地板,纵身飞跃,手中长剑如同离弦的弓箭,朝着文三胸口飞冲而去。 望着眨眼的功夫,陆百山的身体就飞掠出了上百丈。文三怒声吼道,“陆百山!” 半空中飞冲过来的长剑上剑气四溢,带着凌厉的杀机。 文三额头上的冷汗如豆,不断滴落。已经有十余年,没有如此感受到生死危机。 “轰轰轰~” 文三撑开周身所有气旋窍穴,体内的气机朝着身前的长剑涌去。 剑气和文三体内涌出的气机撞击在一起,发出一阵空气爆破的声音。 一圈接着一圈空气爆破涟漪不断四散,以长剑为中心。 “叮当,叮当!” 在僵持了五息,长剑上的剑意散去,长剑碎裂成几段,跌落在地上。 望着地上的长剑碎片,文三刚松了一口气,就感受到一道强大的劲风迎面扑过来。 “这怎么可能!” 就在文三瞳孔不断放大的那一刻,许凡伸出了右手,化作掌刀穿透了文三的胸口。 从文三后背伸出,手掌中的鲜红心脏还在跳动。 看着近在咫尺的蒙面黑衣人,文三双眸中尽是惊恐,他认出了面前的蒙面黑衣人是谁。 正是许府的那个少年。 此时,他无比后悔,若是还可以开口,他定然要提醒文浩少爷,文家有大危机了。 可惜,他说不出半个字。鲜血顺着唇角不断汩汩而出,呼吸也愈发重了。 “你到底是谁!” 身影才从半空落在地上,整个人才刚刚退到偏院仪门处的陆百山,眼睁睁的看着在短短几息的时间,文三就被院中的蒙面黑衣人掏了心脏。 许凡一甩手臂,将文三的尸体朝着一旁的草地余火中丢去。 “滋滋~滋滋~” 又是一阵刺鼻的气味。 “你到底是谁!” 陆百山脸色苍白,文三死得太快,即使对面的蒙面黑衣人手中没有了长剑,他内心也充满了恐惧。 阴阳门中何时有了如此人物,难道是其他家族暗中培养的大修士?他们想独自吞下许府? 三十一:报喜!报喜! 许凡一步一步走向陆百山,一身杀气的许凡在吓破了胆的陆百山面前,成为黑夜中的魔头。 滴血的黑衣在四周的夜火中格外醒目,压得陆百山呼吸都有些停滞,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渗出。 陆百山擦拭掉额头的冷汗,死死盯着许凡,嘶声道,“你不是阴阳门的人,你到底是谁?” 虽然和许凡对过一拳,但那时候的陆百山根本没有将许凡放在眼里,更不会想到眼前的蒙面黑衣人会是许府的纨绔少年。 陆百山咽了下口水,双腿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此时,他已经可以清晰感受到面前黑衣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机,充满了杀意。 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实力,还有文家文三的相助,两位开辟了二十处气旋窍穴以上的修士可以横扫广陵城。 如今,竟然要栽在一个陌生人手中。 陆百山很想立刻离开此地,不想面对身前的蒙面黑衣杀人,但他的双脚却只能缓缓移动。 许凡眼中的红芒缓缓熄灭,露出清澈的眸光,站在仪门牌坊下,一双冰寒的眼神死死盯着陆百山。 本以为是一场捞取功劳的好事情,此时却要葬身此地,还连带钓鱼台众多修士都死于非命。 “你,你,你是许凡!” 当许凡目光恢复清澈,惊恐中的陆百山也终于看清了那一双眸子,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许府的纨绔少爷,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实力。 不再迟疑,陆百山鼓动周身气机,试图解除笼罩在身体上那股恐怖到让人如坠冰窟的杀气。 想到波涛庭中满地尸体,想到一路走来,随处可见的许府下人尸体,许凡眼眸中的凶光愈发凌厉,“既然被你认出来了,你觉得你还能活着离开许府?” 下一刻,陆百山就感觉到自己身体彻底无法动弹,就连之前还能挪动的双腿,此时也被钉在了原地,无法移动。 一道残影出现在陆百山眼眸中,在他的双眸中不断放大,那双冰冷的眸光让他胆寒。 他想努力喊出声,告诉身后府门外的人,许府中的府兵和钓鱼台修士都是许凡杀的,但声音却停在喉咙处。 陆百山眼睁睁的看着许凡将自己脖颈弄断,大脑一阵恐怕,他可是开辟了二十多处气旋窍穴的修士,钓鱼台的百户大人。 竟然在许凡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孩一般,被许凡随意拿捏。 即使是立刻调转体内气旋窍穴中的气机,却被许凡手掌倒灌入体内的气机充斥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流畅运转。 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死死扣住他的脖颈,耳畔传来许凡低沉、冰冷、怨毒的声音,“你们不是想要许府吗?这场大火将许府化作一片废墟,你去火海中找去吧。” 陆百山使出全身的力量,才缓缓竖起双臂,试图去抓扯许府脸上的蒙面黑巾,十指僵硬的撕扯着,但还是无法触碰,最终缓缓停留在寸许前的虚空中。 “咯吱”一声! 许凡手掌拧断了陆百山的脖颈,将歪着头的尸体随手丢到身后还在燃烧的花圃草丛中。 又是一阵“滋滋滋~”的燃烧声响。 回头望着陆百山的尸体在火海中化作一片焦黑,许凡才拖着沉重的身体朝着波涛庭的方向回撤。 喉咙中的殷红已经彻底压制不住,翻过高高的院墙,跌落在波涛湖一处湖畔,他伸手朝着湖中一摄。 沉入湖底的破旧葫芦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一般,化作一道赤芒,冲出湖面,被许凡的血手死死抓住。 刚刚抓住破旧葫芦,许凡嘴中就吐出大片殷红鲜血,不再迟疑,他打开破旧葫芦,大口大口的灌下酒水。 酒水顺着苍白的嘴唇汩汩咽下进入胸腹,还有大把的酒水顺着下颌滴落在黑色的夜行衣上。 随着酒水不断入腹,一丝若有若无的天地元气开始滋养着许凡受伤的筋骨和身体。 不知喝了多少酒水,许凡摇晃了下有些发昏的头颅,沿着波涛湖畔的游廊黑影,朝着湖心岛的阁楼走去,随手撤下身上穿着的黑衣和蒙面黑巾,丢到一旁的燃烧的余火中。 许府外,文浩、文四还有街道另一边的王文华等一众广陵府官员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等到陆百山的身影。 而许府中的大火却还在蔓延,王文华不得不命人将许府四周的府宅拆院墙来阻隔火势的蔓延。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许府,这可是许府。我们这下有麻烦了,非常大的麻烦!” 一名府衙书吏满脸担忧。 王文华岂能不知自己的广陵知府这算是做到头了。 之前还庆幸将事情尽数交给钓鱼台,自己就可以躲掉责任。 万万没有想到,就在钓鱼台的眼皮子底下,许府被阴阳门的逆贼一把火烧的如此彻底。 “继续派人进府灭火,哪怕是将许府夷为平地,也要救人出来。” 王文华看着许府正门前孤零零的八角牌坊,满脸憋屈的怒声吼叫着。“李统领!你们城防营立刻派大军进城,务必要救出活人!” 一旁一直恭候在府衙文官旁的一名身穿甲胄的武将拱手道,“府尊大人放心,我已经传令城防营的官兵前来,最多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城防营毕竟在南城门,过来还需要时间。” 王文华望着眼前的大火,不想再呆在原地,率着一众府衙官员,来到文浩身侧,沉声道,“文先生,我一直是相信你的,你看这到底该怎么办?” 许府所有人都葬身火海,他们目前还没有救下一个活人。此事一旦传到金陵,传到神京,在场的官员都会被惩处。 “大人,如今之际,还是需要再派人进去。我们需要了解许府内到底发生了何事!”文浩右手指了指不远处钓鱼台仅剩下的几人。 一名银纹鱼袋和三名青纹鱼袋,四人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许府正门里冲天的火光。 陆百山和文三进去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但还是没有传来半点消息。 哪怕是警示烟火也没有。 王文华身体微微一颤,目光落在一旁的钓鱼台仅剩的四人身上,心中的悲凉又多了几分。 许府被阴阳门所灭,就连钓鱼台的百户陆百山此时也是生死不知。 火光映照在所有人的眼眸中,文浩挥了挥手,身边剩余的几百名府兵再次冲入许府。 “你们也去!” 王文华朝着身后守卫在街道四周的府衙差役,冷声道。 “只要能救下一些许家人,他也好像朝廷交待。不是自己不努力,是阴阳门的逆贼太恐怖。” 数百名府兵和近百名府衙差役再次冲入许府。 没有了蒙面黑衣杀人,这一次他们走地很轻松,很快就将许府前院的大火阻隔开。 无法扑灭的大火,他们只能将庭院摧毁,阻断火势的蔓延。 一个庭院、一个偏院的搜索,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有十多名府兵和府衙的差役队伍终于来到波涛庭,他们很兴奋。 终于看到了活人。 其中一名差役火急火燎的朝着许府正门外报喜。 许府还有活人,还有活人! 他们这次进入许府,王知府下令就是要找到许府活人。 当王文华带着广陵府一众官员小心翼翼穿过隔离带,谨小慎微的来到波涛庭,看到阁楼外还有上百名许府下人,心中的巨石终于着地。 “恭喜,恭喜大人。不算白忙活一场!” 一位府衙官员满脸灰尘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拍马屁道。 “恭喜?有什么好恭喜!” 王文华心中虽然庆幸,希望许凡等人没事,但还是板着脸色,瞪了一眼开口说话的官员。 众人穿过湖畔小道,看到满地的尸体,还有断箭,心中刚升起的希望又在缓缓下沉。 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满地横七竖八插在地上的箭矢,那是军中的制式箭矢。 这证明了阴阳门的逆贼勾结了广陵府中的某些大人物。 不然,他们不可能弄到如此之多的箭矢和强弓劲弩。 注意到碎石小道两旁的许府下人,他们脸上都带着悲愤之色。 王文华等人也只能脸带悲戚,缓缓朝着湖心岛阁楼走去。 这一路,文浩跟在人群中,文四则在暗中保护,并四处搜寻陆百山和文三两人的踪迹,还有潜入许府的阴阳门弟子。 直至来到湖心岛,阁楼外,文浩的心也是一阵发颤。 他们派出了这么多人,要围杀许府。 结果,冲入许府的人不见了,许府还有好几百名活口。 阁楼里说不定还有许家人,甚至他们这次的主要目标,许凡说不定还活着。 王文华整了整衣袍,来到阁楼正堂游廊下,房门缓缓打开,双目红肿的许文树亲自出来迎接。 当众人进入正堂之后,就看到许吉、许祥、许玉晖等许家三位旁系都在场,每个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主位上的软榻上素袍少爷脸色苍白,嘴角还有殷红的血渍。紫儿一脸担忧的为自家少爷擦拭着身上的血渍和污渍。 “许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王文华全然顾不得仪态,快步冲上前去,俯身看着脸色惨白的许凡,一脸悲愤的问道。 “凡哥他,遭到了贼人的毒手,此时……”跟随王文华等人进来的许文树擦拭掉眼角的泪珠,泣声道。 “哪些贼人呢?” 不等王文华继续开口安慰许府众人,人群中的文浩皱眉问道。 进入波涛庭湖心岛以后,只见到满地的蒙面黑衣人尸体,却还是没有看到陆百山和文三,文浩心中异常着急。 他们文家、陆家花费了如此大的代价。 此时许凡居然完完整整的躺在自己面前,岂能不让他心中紧张。 文浩眼眸中带着担忧之色,却不知是担忧许凡和许府众人的安危,还是担心阴阳门和陆百山等人。 不过,这一切许文树自是不知,他朝着文浩拱了拱手,解释道,“自从贼人攻入许府以后,我们就一直躲在这里,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还真不清楚。” 而之前的铁树银花,和火海烟花下的残影,他们这群人普通人根本看不清楚。 自然也是不知那残影其实是许凡。 三十二:事涉军中 文浩脸上的担忧之色十分真诚,不过心中却是为陆百山、文三等人担心。 陆百山、文三一旦出现意外,和阴阳门的逆贼牵扯到一起。又是在广陵府衙一众官员的面前,这个麻烦就太棘手了。 文浩的目光缓缓扫过正堂中许吉、许祥、许文树和许玉晖等人,观察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他这些微的举动没有躲过许凡眼角的余光。 进入正堂内的府衙一众官员都十分殷勤围在许凡身侧,王文华更是以知府之尊亲自在软榻侧嘘寒问暖,甚至命令身后的官差立刻去请广陵城中最好的大夫。 只有文浩微微侧头,用谨慎的目光打量着堂中的许家众人。 此处本是许母生活的地方,正堂本就不大,十几名官员入内之后,就显得比较拥挤。 许府众人脸上的神情也被文浩看得一清二楚。 文浩作为文家的嫡系子弟,在神京与王文华结识,成为幕僚师爷。 也是在文家的暗中帮衬下,王文华在科举中一路畅通无阻。 即使此时有些举止有异,王文华也没有太在意。 “多谢王大人和诸位大人关心。我身体还撑得住。”许凡声音虚弱道。 经过一番大战,许凡身体确实十分虚弱,不是装出来。 此刻,他已经察觉到文先生有异。但现在没有证据,无法指证。 “撑住就好,大夫很快就来。”王文华心中的大石终于不再悬着,缓缓落地,还好许府这场大火,许家这个嫡子没出意外。 “都不要挤在这里,让许少爷好好休息。”王文华回头看了一眼堂中坐立不安的众多官员,挥了挥手。 众人很识趣,从正堂退出,前往隔壁的偏厅。 看着文浩离去的背影,许凡朝堂内某个角落看了一眼,示意白洛荷悄悄潜过去,盯着对方。 “王大人,我们许府如今的遭遇...” “都是本府的过失,致使阴阳门逆贼如此猖狂。本府今夜就写奏疏,让朝廷派兵围剿逆贼,广陵府也会立刻封城。” 王文华拍着胸脯保证,一路走来,看到许府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废墟、灰烬,让他也是心中震惊。 这些阴阳门的逆贼这次是冲入许府,下次若是冲入广陵府衙,那他的老命岂是不保? 许凡眉头紧皱,吃力的挪动了一下身躯,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下。 “少爷,您小心点。”紫儿眼睛都哭红肿了,小心翼翼的扶着许凡,担忧道。 许凡用手轻轻揉了揉紫儿额头的秀发,惨笑道,“放心吧,你家少爷命大着呢,不会有事。” 王文华也是脸色难看,若是许府在他治下覆灭,他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此时也只能压低声音道,“许少爷,如今这许府恐怕暂时无法再住下去,不知你有何打算。” 堂中众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软榻上的许凡。如今的许府经历一场大火,大家都不知该怎么办,希望许凡可以拿个主意。 许凡看到众人的复杂的目光,轻咳一声,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声音嘶哑道,“ 许府到底怎么办,我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不如等我们许家众人商量以后再给您答复。” 王文华微微侧身,看向堂中许家众人,满脸褶皱的许吉和许祥,还有满眼愁苦的许文树和许玉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逆贼真是太猖狂了,朝廷定然会派出大军围剿!诸位一定要节哀。” 许凡吃力起身,朝着王文华拱了拱手,“多谢王知府,也是许府自己的劫难,怪不得旁人。”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阴阳门逆贼为何会使用军中制式的强弓劲弩,此事事关重大,还得麻烦王知府仔细调查一番。” 王文华看着许凡苍白的脸色,澄澈的目光,呆了片刻,尴尬道,“阴阳门余孽如此猖狂,肆无忌惮定然是有官府中人暗中勾结。我广陵府定然彻查到底,绝不姑息。这一点,许少爷和许府诸位可以放心。” 堂中,许府众人纷纷起身朝着王文华拱手。 “许少爷身体不适,还是躺着休息。大夫很快就到。你不可再劳累,伤了身体。”眼见许凡也要起身行礼,王文华身体微微前趋,双手扶住许凡的手臂,宽慰道。 “多谢王大人。” 在王文华的搀扶下,许凡重新躺回到软榻上,目光中充满一个少年该有的感激之色。 哎,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年,连翻遭祸。 王文华心中也是暗自摇了摇头,“本府就先回府衙,调派城防营官兵和府衙官差全城搜捕,不知还能不能找到逃匿的逆贼窝点。至于围剿阴阳门一事,本府会连夜去信给总督秦大人。” “多谢王大人。”许凡再次重重咳嗽一声,身体止不住的晃动。 “本府就不再打扰你。府衙会留下二十名差役留守此处。许少爷若是有想起的来的事情,可随时差人来府衙告知本府。”王文华起身告辞,脸上神色异常凝重。 他朝着在场众人一一拱手,许府四人也郑重还礼。 许文树、许玉晖两人亲自送王文华出了正堂,将广陵府众多官员送出波涛庭。 两人本想将王文华送到许府正门,但被王文华劝住。 “你们此时还是要以自身为要,说不定这废墟中还潜藏着逆贼。”王文华看了一眼波涛庭外还在燃烧的废墟,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是天子钦点的广陵知府,在外人眼中,王文华是一个凭着阿谀奉承才获得江南富庶之地的府尊之位。 王文华狠狠扫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官员,咬牙沉声道,“许府如今的情形,诸位同僚也看到了,满地的箭矢断弓,可都是军中制式武器。回去立刻彻查,事涉阴阳门逆贼,本府绝不姑息。不论牵扯到你们中间任何一位,本府都会一抓到底,不论背后站着何人。” 站在残垣断壁旁的一众广陵府衙众多官员,各个神情肃然,广陵府是要彻底震动了。 江南道府兵还在扑灭许府废墟上的大火,连续摧毁了十多处院落,甚至还摧毁了许府四周其他府邸的院落,最终才止住了火势的蔓延。 “凡哥,您说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送走王文华等一众官员之后,许文树和许玉晖等人来到湖心岛阁楼二层的卧房中,神色焦急。 任谁经历如此一场大火,亲人葬身火海之中,还能如此应对,已然是心静不凡。 在紫儿服侍下,重新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白锦衣,许凡斜靠在一张交椅上,已经没有之前见广陵府衙众人那副苍白悲戚之色。 喝下一口酒水,看着厅中的四人,许凡示意紫儿给众人奉上一杯酒水。 许文树、许玉晖没有推辞,见各自的父亲一口饮尽,两人拿起青瓷酒杯,也是大口喝下。 两人喝下酒水以后,双眸一亮,胸腹中一股暖流顺着而下,滋养全身。 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两人眸光中露出一抹震惊,同时看向许凡手掌紧紧握着的破旧葫芦。 “凡哥,这酒水...”许文树不知该怎么来形容,整个人仿佛充满了精神,没有了半点疲惫。 “真神奇,这莫非是仙酿!” 许玉晖也感受到体内有细微的变化。 之前总担心父亲和叔父熬夜会把身体拖垮,但每次看到父亲和叔父喝下许凡命紫儿送来的酒水,实在好奇。 今日,两人也尝到了这酒水,心中的震撼简直溢于言表。 看到两人震惊、呆滞的目光,许凡轻轻咳了一声,“文树叔、玉晖叔!” 听到许凡的喊声,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惊奇之色更重了几分。从未想过,自家这个侄儿会有如此仙酿。 震惊过后,两人恢复正常。他们许府还是要面对如今的困境。 许凡看了一眼,注意到外间游廊下有一道白色倩影,便知道周围没有可疑之人。 许凡又重重咳嗽了一声,目光平静的看向许文树、许玉晖,声音冰冷道,“两位叔父,我能信任你们吗?许府可以信任你们吗?”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许凡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都是许家子孙,怎么会说许府可以信任他们? 许文树目光中带着一抹不解,语气却异常坚定,“我是许家儿孙,许府自然可以信任我。” 许玉晖也很快反应过来,“自然可以信任,我们都是许家儿郎!” “好!”许吉、许祥两人同时开口,甚是欣慰。他们这两房,还算是有儿孙愿意为许家付出。 许凡又从破旧葫芦中倒出四杯酒水,让紫儿送到四人面前。 待四人一口喝完青瓷酒杯中的酒水,紫儿拿起托盘,朝着屋外走去,回望了一眼许凡,双眸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直至听不到脚步声,许凡才缓缓开口,“今夜冲入许府的贼人是阴阳门的逆贼。” “嗯,这个我们都知道。王知府说了。”许玉晖皱纹道,此时他更关心的是许府未来该怎么办。 “少插嘴!” 许吉冷冷瞪了一眼。 许凡将破旧葫芦重新系回到腰间,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双手推开房门,透过二楼的游廊,俯视着许府的火海废墟,声音淡漠道,“那些逆贼手中使用的是军中的武器。” “军中?!!” 厅内四人同时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消耗这个可怕的消息。 “会不会是阴阳门的逆贼勾结了广陵府某位大人。” 许吉颤微微的身体,抖得更厉害,模糊的视线还可以隐约看到许府祖祠,那里已经化作一片火海。 许府的历代祖宗,都... 三十三:如今,有他! ??“呵呵...”许凡站在房门口,发出一声冷笑。 厅内四人齐齐看向门口的少年,此刻仿佛不认识这位许府嫡公子。 孤寂的背影充满了冷傲,狠厉,愤怒。 许凡望着满目的余火废墟,回想起前世许府遭祸的模糊记忆。 当时的他是在争夺那个名额,从一名乾国修士口中得知了许府的惨状。 许吉、许祥在那场火海中丧生,许府的一切都化成了废墟。但其他许姓子弟却活着,不过已然成为阴阳门的提线木偶。 重活一生,他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场悲剧。 许府这场大火来早了,让他始料未及。 让许凡悲愤中带着一丝欣慰,许吉、许祥两位老人还在,身边多了许玉晖和许文树两位族叔。 虽然无法判断这两位族叔是不是真心,还是无意牵扯进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至少,他们和两位阿爷一同经历了这场许府灭门的火海。 如今,有他! 虽然晚了,但不迟! 许凡双眸冰冷的盯着波涛庭外,那成片的废墟,还有不断坍塌的残垣断壁。 他解下腰间的破旧葫芦,在背后四人和一旁白洛荷的注视下,大口灌下破旧葫芦中的酒水。 一刻、两刻、三刻,半盏茶、一盏茶,小半个时辰,大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许吉、许祥、许文树、许玉晖、白洛荷五人的脸上神情不断变化。 从好奇、错愕、惊诧、震惊到惊叹! 许凡“汩汩”不停喝着酒水,完全没有要停下了的意思。 五人看着巴掌大的破旧葫芦,心中不比吃惊,如此小的酒葫芦为何可以装下无法衡量的酒水。 酒水顺着许凡的喉咙涌入身体,侵入他的四肢百骸,每一滴酒水中暗藏着天地元气,一丝一缕的在体内溢散。 元气不断聚集,滋养着紫府中的第一个气旋窍穴。 许凡周身经脉可以清晰看到一缕接着一缕气机在游走,不断冲击,直至涌入紫府。 直至两个时辰后,许凡才缓缓放下破旧葫芦,整个人周身尽是酒气。 途中,许文树还想喊住许凡,生怕他喝多了,醉过去。 不过被一旁的白洛荷抬手拦住。 大半夜,许府众人遭受如此巨祸。许凡却独自站在游廊下饮酒,似乎要将自己彻底麻醉。 一醉解…… 许凡喃喃低语,“真解,对不起了。” 仿佛是能够听到许凡的话,破旧葫芦中最后酝酿的一丝天地精纯元气彻底涌入许凡口中,成为最后一股巨浪。 “轰~” 破旧葫芦滋养出的那一丝精纯元气冲入紫府,彻底冲开了紫府的壁障。 许凡周身被一层薄薄的剑气薄膜笼罩,发出阵阵剑鸣。 他终于开辟了第一处气旋窍穴,在紫府中。 喝下最后一滴酒水,许凡双眸被朦胧雾气遮盖,怔怔看着手中的破旧葫芦,眼中出现一抹浓浓的愧疚之色。 看到许凡周身出现淡淡的气机光韵,右手紧紧握着的酒葫芦砰然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凡,凡哥...” 许文树、许玉晖同时发出惊呼。 此前两人都喝过那酒葫芦中的酒水,看着那葫芦裂开拇指大小的豁口,心中也是震惊异常。 白洛荷看着那破裂的破旧葫芦,眉宇中露出一抹担忧。 一直以为是酒葫芦滋养出了天地元气,如今破碎了,以后许府该如何获取呢。 许凡低头看着手中的破旧葫芦,眼角流下一抹清泪,听到身后有人呼喊自己,才缓缓回过神,将破旧葫芦重新系回到腰间。 “我没事。” 许凡转身,眼中的伤心彻底消散,只留下一抹坚毅,只有白洛荷才细心地察觉到许凡眼角那才拭去的泪珠。 “两位阿爷,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想法?”许凡目光落在许吉、许祥身上。 他还在考虑是将两位老人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避世,还是重整许府,在大乾,在这片大陆留下许府烙印。 许文树、许玉晖感觉许凡发生了彻底的变化,整个人没有往日的纨绔,只剩下一抹淡漠、出尘和冷傲。 两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许凡,又看向各自的父亲。 “我们两个都是大半截身子入土了,接下来许府就靠你们年轻人振兴了。” 许吉缓缓挪动着颤巍巍的身体,来到游廊下,双手紧紧抓着护栏,看着许府宗祠的地方,老泪纵横道,“是我们对不起许家先祖,没有照看好宗族。” 许祥也颤巍巍走出房间,来到许吉身侧,两个老人哭得无比伤心,无比失落。 他们许府是江南望族,在江南腹心之地居然遭到阴阳门逆贼闭府围杀,而且用的还是军中制式的武器。 他们是老了,但他们还不蠢! 其中的关窍,两位老人很快就想清楚了,只是不愿意相信。 朝廷会伙同叛逆来灭他们许府。 听着父亲的哭泣声,许文树、许玉晖再蠢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这才明白二房和三房、四房的其他人为何要离开广陵。 两人此时已然是脸色煞白,若是阴阳门逆贼,他们还有朝廷可以求助。 若是朝廷中的贵人和阴阳门一同要谋夺他们许府。 他们该怎么办? 两人不敢再想下去,双手都开始打颤,双腿都有些站不住。 许凡从许文树、许玉晖身旁走过,缓缓来到两位老人身后,双手轻轻抚摸着两位老人的肩膀,声音中透着坚定,轻声道, “吉阿爷、祥阿爷。我们许府不会灭,还会重新兴盛起来。” 许文树、许玉晖两人的目光死死盯着许凡,许府若是被朝廷也盯上了,他们还有什么活路。 许凡此时还如此坚定,是在安慰两位老人,还是真有办法,他们两人眼中都露出希冀之色,人活一世,谁愿意如此无助的死去。 不甘!怨愤!无助!后怕!统统涌入心头。 波涛庭外的火海中有他们的妻儿、子女,还有许府所有的积蓄,房契、地契、各地产业的账本、和江南、神京、大乾各地官员往来的一切... 这一切全部化作了灰烬! 还有他们许府的宗祠中所有先祖的牌位。 化成了他们心中的悲怒! 许府上空,乌云不知从何时汇聚,一阵狂风吹过,噼里啪啦的雨水陡然落下。 狂风伴着暴雨吹过廊下的灯笼,整个波涛庭如同夜风中在大海巨浪上的一片孤舟,灯火摇曳,随时都可能熄灭,随时都可能翻船。 波涛庭内许府幸存的家眷、下人终于盼到了雨水,火也彻底扑灭。 二楼游廊上的四人,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许凡将两位老人扶回到屋内,听着屋外雨打芭蕉的骤响,看到许文树、许玉晖两人狼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两位族叔,你们也进来吧。” 坐在交椅上,许文树、许玉晖哆哆嗦嗦,身体也开始发颤,不知是冷的,还是心里害怕的。 “以后,许府就交给我吧。我会重新复兴我们许家。以后不管是谁,但凡敢欺我们,我定会让他们全族尸骨无存。” 前世许凡是一个一心向道的修士,只想长生。 这一世,重生,他生生被逼成了一个充满杀念的修士! “还有,那些对我们许家动过手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不管他是谁!” 许凡一字一句,狠狠说出最后一句话,充满了杀意。 心中的紫府似乎受到了心念牵引,一道剑影破体而出,朝着阁楼外斩去。 十多丈长的青色剑光划过虚空,如同黑夜中的闪电一般耀眼。 游廊下静静站立的白洛荷,看着虚空中那道青色剑芒,冲破雨幕那一刻,如蛟龙出渊,气势凌冽无匹。 她双眸中充满震惊之色,哪怕是记忆中阴阳门门主都没有如此恐怖的实力,一剑十余丈剑光,而且还是一道气剑。 波涛庭内的许府亲眷和活下来的众人,看着天空中忽然出现的“闪电”! “啊!” 不少女眷孩童吓得死死发抖,有人甚至发出了惊呼声。 许文树、许玉晖两人同时看向厅内正中站着的少年,心中同时出现一个词“修士!” 而许吉、许祥两位老人见多识广,心中惊叹,同时兴奋的颤声道,“大修士?” 许凡压住心中的愤懑,以真解葫芦破损的代价,换来他彻底炼化身体的杂质,重塑筋骨,开辟紫府第一处气旋窍穴。 许凡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愤怒,语气平静道,“算是修士吧。我在许家庄的时候有幸认识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爷爷...” 用了一个老爷爷解释了他为何会成为一名修士。 若是说出自己是重生归来,许家众人定然会以为自己是妖魔,还不如杜撰出一个白胡白须的老爷爷。 果然,屋内四人看他的眼神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府遭祸,大火焚天,痛失产业,都不重要了。许府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修行的修士! 以前,许府也曾想用手中的财富,请修士教族中子弟修行,但都无疾而终。 “如今,我是修士的事情还得两位阿爷和两位族叔帮我保密。”许凡目光平静的看着四人,嘱咐道。 四人很快就明白,许凡如今才踏入修行。想要覆灭许府的人还会派人前来,若是知道许凡是修士,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必然会派出最厉害的杀手,或者隐世修士出手。 “凡哥,你就放心吧。没有你的吩咐,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许文树右手紧紧攥成拳头,兴奋道。 许玉晖和许吉、许祥也是一脸激动。 他们从未想过许家会出一位修士,只要许凡成长起来,定然会护佑许家,哪怕是大乾朝廷,也会忌惮,不敢轻易招惹一个修士家族。 “接下来,我们许府该何去何从。”许凡坐在许吉、许祥两位老人身边,右手细细摩挲着破旧葫芦上那个拇指大小的豁口。 三十四:留下,离开 ??许吉脸上还带着一抹愁容,但嘴角已隐隐有一丝笑意,“凡哥,你来做主。” 以前会将许凡当做一个纨绔少爷,如今知道对方是一个修士,众人自然是十分郑重。 就连丧失几房小妾和庶子、庶女的许文树、许玉晖两人也收敛心神,静静注视着许凡。 许凡目光扫过面前的许家四位男丁,也算是广陵许氏的当家话事人。 “明日先遣散许府下人,若是愿意留下,就随许府一同迁往金陵。若是不愿,可以给些遣散银两。” 许府虽然被一场大火化作废墟,但地下还有几处隐蔽的暗室,其中或许还有一些地契、房契、银两等硬通货。 二房和三房、四房的其他人之前已经去了金陵,如今他们也去金陵? 许文树、许玉晖总感觉心中有些膈应,若是当初和二房他们一同去金陵,也不会出现如今这种局面。 许文树干笑一声,“凡哥,我们去金陵?若是朝廷...” 话没有言明,只说了一个开头,但屋内众人都明白。 去了金陵,那是朝廷在江南道的重中之重。若是有人再来一次火烧许府,他们岂不是成为瓮中之鳖。 看着许吉、许祥、许文树、许玉晖四人面色上尽是担忧,许凡嗤笑一声,“那些人无非是想着许府的财富和产业。刚好这一场大火将许府烧得干干净净。那些分布在各地的产业,我们不去提,他们就会默默吃下。” “如此这般,我们只要不主动去提,只需坐等那些人相争。至于许府未来的发展,我自有安排。” 许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额头,低声问道,“凡哥,那些产业可以都是许家先祖留下来的,我们若是这样放手,是不是...” 许凡摆了摆手,眼中露出一抹玩味的冷笑,“我们就是要将许府的产业丢出去,这些产业会成为诱饵,让他们争得你死我活。不论是朝廷、江南官场、藩王还是江湖势力都盯着我们许家。我们只有舍弃这些,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许凡虽然开辟了一个气旋窍穴,但也扛不住潜藏在暗处的各方势力使用人海战术。 目前,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只要拥有足够的时间,他就可以快速提升实力。 许吉、许祥、许文树、许玉晖四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许文树、许玉晖起身去安抚许府仅剩的家眷亲人和下人仆从。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许吉长长松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问道。“凡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些人要对我们许府动手?” 想到二房、三房和四房其他人离开的时候,许凡没有半点阻拦,还送盘缠银两。 再看到许府如今的情景,许吉和许祥心中都有一抹怅然若失。 若今夜的大火将他们许府众人彻底...许家至少还有香火延续下来。 许凡一脸正色,看向两位阿爷,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想起前世许府众人的遭遇,可谓是白茫茫一片,二房、三房、四房最终没有一个人落得好下场。 对上两位阿爷衰败的脸色,许凡心中不忍,但又不能说,只能宽慰道。“吉阿爷、祥阿爷,你们也先休息下吧。累了一夜,身体这样是撑不住的。” “好吧。”两位老人也只能点头同意,许凡命紫儿喊来两个小厮搀扶着两人前往阁楼里的东面静室休息。 目送两人颤抖的身躯缓缓消失在游廊尽头,许凡站着孤寂的夜风中,俯瞰整座许府废墟。 “有何发现?” 白洛荷不知从何处返回,来到许凡身侧,叹息一声道,“你没有猜错,这个文先生也牵扯其中,就是不知道文家有没有牵扯进来。” 片刻过后,白洛荷接着说道,“我在暗中发现了那名修士。就是之前带走陆百山的那两人中的一位。” “文家、陆嘉...真够热闹。越来越多的人都想要许家的这份家业。”许凡气笑道。 “许家毕竟掌握了江南如此之多的产业,怎么能不遭人记恨。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白洛荷捋了捋鬓角的秀发,眼睛余光瞥了一眼许凡腰间系着的破旧葫芦。 许凡朗声大笑,或许是为了安抚波涛庭中的众人。 “他们既然已经动手了,那我也就不会留手。” 白洛荷肤如凝脂的清冷面容上微微一动,星眸中露出一抹吃惊之色。 心中暗自惊叹,“许凡这是要和整个乾国为敌不成?他还有什么依仗?那个酒葫芦已经毁了,他还能靠什么应对眼下的危局?” 许凡对上白洛荷灿若星辰的眸光,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嘴角微微勾起,“怎么?你不相信?” 白洛荷轻哼一声,语气清冷,侧过头看向层层雨幕,“已经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信又能如何?” “是吗,算是吧。也罢,你也去休息吧。” 这一夜,很多人都无法入眠。 文浩命文四带着文家潜藏在广陵城中的人手暗自查了一夜,甚至还动用了在城防营里的关系,依旧没有找到陆百山、文三两人的踪迹。 王文华奋笔疾书,连夜去信金陵城。 而广陵府衙其他官员都在暗自盘算,大家的去路。 广陵府城门紧闭,但这些官老爷还是有渠道将各自的消息送出城。 一夜暴雨,却拦不住快马飞奔向金陵的缇骑和城中各大家族府中的快马信使。 而波涛庭中,许府下人们熬过了艰难的一夜。 他们有的人失去了孩子,有的人失去了父亲,有的人谁去了母亲,有人失去了妻子。 雨夜中,波涛庭时不时传出低沉的哭泣声。 许文树、许玉晖连夜游走在波涛庭各处,就是为了安抚仅剩的亲眷家人。 翌日晨光初上,天朗风清。 许文树一早就带着七八名家丁扈前往许府废墟,挖掘出了几处密室和暗阁。命下人去集市采买了一些日常食物和果蔬、鸡鸭鱼肉。 许凡站在二楼的游廊下,看着许文树、许玉晖正在安排人手在给许府众人分派早膳。 波涛庭中的尸体已经被府兵和府衙官差连夜清理干净,不过偶尔还可以看到雨水冲刷过后的血渍。 看着下面忙碌的身影,许凡感觉有了一丝安慰。许府能否延续下去,不仅仅是靠许凡一人,还要看有多少人愿意和许府一同共患难。 同富贵容易,共患难不易。 看着好几个孩童在庭院中的草地上奔跑,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许凡还看到了自己的妹妹也在其中,五、六名许府的小少爷和小小姐们在庭院中欢快的玩耍,后面还跟着一群丫鬟。 这才想起王夫人,她居然没有趁乱逃走。 王夫人、柳夫人和许玉晖的妻子三人并排站在偏厅拐角处的游廊下,望着七八丈外细细在草地上的孩童,脸上的愁容终于有了一丝释怀。 昨天一夜,她们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下来。 作为许府后院的当家人,整座许府遭遇灭顶之灾,她们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无助的奔逃。 幸好,自家男人都没事。 用过早膳以后,许文树、许玉晖将许府一众下人聚集在湖心岛的草地前。 许府众人都一脸惶恐,静静等候两位老爷的吩咐。 这个时候,他们有些人想逃,但自己的生契还在许府,有些人才进许府,也想离开。 毕竟生命是自己的,也只有一次。 在场二、三百人,有年轻的小厮丫鬟,也有精壮的家丁扈从,还有一些老妪嬷嬷和赶车看门的老汉。 经过一夜惊心动魄的生死逃难,终于活了下了。 “你们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许府的老人了,还有一些是才卖身进许府。”许文树看了一眼许玉晖,轻咳一声,朝着众人道。 “你们是和许府一同逃过此劫。如今许府遭难,但不能让大家和许府一起遭难。我和玉晖老爷商量以后,决定发还大家生契。若是有人想离开,许府送每人二十两路费。” 免费发还生契,还有二十两的路费。 人群中顿时就热闹起来,担惊受怕了一夜,他们不少人都想离开许府,如今得到许府老爷们的同意,岂能不欣喜。 “文树老爷,我,我还,还想留在许府。” 也有小丫鬟逃过一劫,但已经没有亲人,若是离开许府,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鼓起勇气问道。 许文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人群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穿着一身残破的衣服,身上还有几次烧毁的破洞,正怯生生的看着他。 许文树低语朝着身旁的紫儿低语了几声,紫儿很快就从阁楼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衣袍,送给那名小丫鬟。 “不用怕,这是我的衣服,你拿着穿吧。”紫儿小腿跑的极快,很快就穿过人群,来到那名小丫鬟身前,双手捧着一件自己的衣服,鼓励道。 “这...多谢紫儿姐姐。”小丫鬟眼中泛着晶莹的泪花,泣声道。 许文树目光再次扫过人群,看到不少人都低下头,轻声哽咽,有的是想念大火中丧生的家人,也有人对未来充满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许府今日遭难,官府可还没抓到贼人。你们可要想清楚,若是不想离开许府,说不定还会...” 另一边,许玉晖高声道,“文树老爷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愿意留下来的人,许府会尽力保护大家的安全,但那些阴阳门的贼人狡猾。每一个留下来的人,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许府已经不如以往,没有往日的繁华景象,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可怕的灾祸。 许文树、许玉晖两人将其中牵扯朝廷之事隐去,只是重点提到阴阳门逆贼。 正是希望许府活下来的众人可以做出一个自己心中最重要的决定。 三十五:是左是右? 许府有仆从过万,而广陵府也就只有两三千人,城中许府祖宅有一千多仆人,城外许家庄等一些庄园有佃户、仆从上千人。 而眼前,许府一场大火,活下来的只剩下不足三百人。 许文树看着面前这些人,百感交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从未想过许府有一天也会落败到如此境地,“愿意留下的人可以站左边,要离去的人站右边。” 湖心岛草地上,两三百人静静站在原地,似乎是在考虑到底如何选择。 刚才喊话那个小丫鬟和紫儿一同站在了左边,很快又有一些人和紫儿她们站在一起。 看着面前人群缓缓交错而过,一些人朝着左边站,绝大多数人朝着右边而去。 当游廊拐角处有两名丫鬟从几位夫人身边跑过,也朝着右边小跑而去,柳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那霎时消失的铁青之色。 其中一名丫头可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 许府落难了,死居然要弃自己而去。 柳夫人稍稍侧着身子,显出十分大度的姿态朝着身后一众丫鬟婆子,低声道,“你们若想离开,也可自行过去。” 站在王夫人、柳夫人和许玉晖夫人身后的几名丫鬟犹豫了片刻,又有两名十七、八岁的丫鬟小跑着离去。 望着几个小丫头的背影,仿佛是彻底要离开这方牢笼,走得很决绝。 三位夫人都感到一丝落寞和伤感,这些丫鬟可都是她们的贴身丫鬟,平日都是在后院几位夫人面前伺候的人,地位要远远高过许府其他寻常普通下人仆从。 而今,生死危机还在,往日的那些种种和性命比起来就太脆弱了。 许凡站在二楼游廊上,低头看着草地上来回走动的府中下人仆从。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人群就分成了左右两片。 左边的人数只有二十多人,绝大多数人都站在了右边。 许府遭难,还能有二十多下人仆从愿意留下,已然不错了。 这些人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主要原因还是许府两位爷答应了放生契。 若是没有生契,他们这群人敢离开主家,是会被官府抓取贩卖,有可能会终生为奴。 许文树、许玉晖两人回头朝着二楼的许凡看了一眼,眸光中有些苦涩。 许凡知道两人的悲戚,许府危难之际,居然有这么多人要离开。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游廊上。 看着许凡清冷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正厅门口,许文树、许玉晖同时转过身,目光恢复清明,看向右边的二百多名许府下人仆人。 这群人中有精壮的家丁扈从,有年轻的小厮丫鬟,也有拖家带口的下人。 许文树重重呼出一口气,朝着右边众人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一会每人可以领取二十两银子,下午就可以前往广陵府衙办理生契文书,还你们自由身。” 闻言,右边站着的众人,脸上都露出开心、激动的喜悦之色。 他们是许府的下人,没想到终于有一天可以拿回自己的生契。 许玉晖来到左边的二十多人面前,仔细数了一遍,还算欣慰,有二十九人留了下来。 六个小厮护院,七名丫鬟,五名家丁扈从,四名粗使嬷嬷。 其余的都是年龄已经很大的嬷嬷和看守库房的老汉,估计是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你们和我来吧。”许玉晖向众人吩咐了一句,缓缓朝着湖心岛边缘的小桥走去。 “玉晖老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紫儿一脸好奇,心中想着,她们这些人不是留下来照顾各府的小姐少爷嘛? 其他人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许玉晖的背影,不知大家要被带往何处。 来到湖畔小桥游廊上,许玉晖让十多名府衙差役带路前往府衙,开口道,“去给你们把生契从府衙中撤出来。以后你们也是自由人了。” “真的?!” “太好了!” 二十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听闻是要给他们撤回府衙中的生契,紫儿停下了脚步,朝着许玉晖微微一礼,柔声道,“玉晖老爷,我就不去了。我以后都是许府的人,不管你们要不要我,我都要跟着少爷身边。” 许玉晖回头过,疲惫的目光仔细打量着紫儿,皱眉道,“这是凡哥的意思,你先随我去府衙吧。” 不等许玉晖将话说完,紫儿直接脱离人群,朝着湖心岛阁楼跑去,脸上还带两行泪花。 许玉晖望着紫儿的纤细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也没有再等,而是带着众人朝着波涛庭的正门而去,十多名府衙官差护卫着他们。 就算经过一夜的全城搜捕,王文华还是不放心,让府衙特意多派了一些差役。 还特意命令城防营的官差在许府附近仔细盘查可疑之人。 湖心岛阁楼二层右侧有一间琴房,屏风将琴房隔成两段,内间陈设古朴简单。 内间南北通透,帷幔长纱及地,在湖面微风的吹拂下,缓缓摇动。 南面窗前,一架七弦古琴摆放在长案上,案头一角放着一尊兽头香炉,其中升起袅袅檀香。 许凡一袭素白锦袍,闭目盘膝坐在长案前的蒲团上,背影笔直。清晨的阳光洒在他清秀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金黄光韵。 听到房间外游廊上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女孩的哭泣声。 许凡的剑眉微微轻颤,缓缓睁开双眸,一道凌厉的气息飞掠过长案一角的袅袅烟气。 一股白色檀香雾气打着旋飘出窗外。 “紫儿?” 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袭紫色长裙的紫儿,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彻底哭花了。 “少爷是不是不想要紫儿了。”看着许凡那张带着一抹笑意的清秀面容,紫儿终于压抑不住,哭出了声。 “怎么了?”许凡实在搞不清,熬过了一夜,紫儿如今倒是哭了起来。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不对,你不是应该和族叔去府衙吗?怎么又回来了?” 许凡缓缓起身,来到屏风外,坐在一张交椅上,伸手又揉了揉紫儿的秀发,将她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弄得凌乱一片。 “给,好好擦擦你的汗。”许凡从紫儿袖口中扯出一方锦帕,轻轻抚过紫儿的额头,将汗渍擦干,轻笑道,“怎么了,我的紫儿丫头。” 紫儿一把抓过许凡手中的锦帕,嘟着嘴,生气道,“少爷为何要我去把生契撤回来?” “我只是想给你们每个人一次公平选择的权利。现在的许府是个危险之地。”许凡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弄明白紫儿为何气哭了。 “我不害怕!我要一辈子陪着少爷。”紫儿将即将脱口而出的“你”字生生咽下去,换成了少爷两字。 “无妨,只要你不离开,就可以一直跟在我身边。” 许凡在紫儿额头轻轻弹了一下,笑着道,“你去告诉两位族叔,让人去广陵城中再买一些好酒回来。既然我们要选择离开广陵,城中的一些产业也是时候要变卖了。刚好用来买酒。” 说罢,许凡看着紫儿愣愣的站在原地,皱眉问道,“怎么了?” “少爷,我们许府遭逢如此大变,你还要喝酒?!”紫儿气得再次嘟起了嘴,小小粉拳在胸前挥动,愤愤道。 “你不懂!”许凡起身,双手抓住紫儿的纤弱的双肩,将她慢慢推出琴房,嘱咐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赶快去办。” 紫儿心中纵然万分不解,但还是不得不按照自家少爷的吩咐去做。 以后,整个许府的重担就要落在少爷身上,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待紫儿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许凡才关上琴房的门,重新坐回到琴案前,伸手五指轻轻扣住琴弦。 “嗡~” 松手一放,古琴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按照原来的计划,许凡通过许府的财富尽快恢复真解葫芦,在那处地方开启之前让真解葫芦的器灵苏醒。 如今,许府的财富几乎丧失,为了自救,许凡又吸取了真解葫芦中孕育出那一丝最精纯的天地灵蕴。 低头看着手中的破旧葫芦,许凡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但还是清淡无奇的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洛荷!” 许凡终于问了她的姓名,之前只是相互之间的利用。交易完成之后,彼此就是陌路人。 许府遭难,白裙少女没有落井下石,还义无反顾的帮助许凡守住了波涛庭。 若不是白洛荷,许府可未必能够有两三百人存活下了。 许凡坐镇波涛庭,许府中那些逃往波涛庭的人,若不是白洛荷出手,他们说不定能活下几人。 “名字不错,我给你一个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许凡轻轻摸着手中的破旧葫芦,声音愈发空灵。 白洛荷长长的秀美,微微蹙起,灵动的眸光中出现了一抹不解之色,“你这话是何意?” “你之前不是想摆脱阴阳门的控制?” “是呀,我帮你探听阴阳门的消息,你来处理!” 白洛荷眼中的不解之色散去,反而出现了狐疑之色,看着许凡的背影,宛如才刚刚认识。 “阴阳门只是一件小事。我会彻底解决,不光是为了让你摆脱控制。” 许凡眼中除了淡漠,清冷,再也没有往日的玩世不恭,他右手抚摸着破旧葫芦,眼中出现一抹追忆之色。 “主人,我要飞升了!主人我太开心了!只要我吞下那片无极酒域,我就可以化成人形了。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器灵。” 许凡眼中朦生一抹水气,仿佛回到了前世。 一袭白袍的他站在无极酒域的天河畔,听着真解清脆的兴奋、激动喊声。 三十六:一夜付出 北斗天域,摇光海。 无尽深处有一位古之大帝,嗜酒如命,以酒入道。 那一次,许凡也是闲来无聊,闭死关之后想找一些美酒解馋。便从洞府外的藤蔓上摘下一个小葫芦,带去了那里。 站在无极酒域的上空,经过洞府灵气滋养的葫芦在酒帝酿造的美酒中破除桎梏,成为一件灵器。 无心之举,换来了真解的不弃不离。 从那以后,真解葫芦就成为许凡装酒的伴身器物。 过去的修道岁月中,许凡无聊时都会喝一口酒帝酿造的美酒,排遣灵台中的杂乱飞絮。 此刻,看着手中破损的葫芦,许凡嘴角微微一抽。 它能够随着自己一同重生,心中定然有着执念,自己却没有照顾好它,反而让真解为了之而付出彻底灵灭的代价。 “真解,我一定带你回到摇光海,重新塑你的灵躯。” 白洛荷不知许凡为何忽然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多了一丝伤愁和追思。轻轻咳了一声,“许公子,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于可以彻底摆脱命运的掌控,白洛荷还是很感兴趣。因为她清楚,许凡说的摆脱掌控绝对不是简单的覆灭阴阳门。 许凡微微侧过身,对她笑了笑,再也没有之前的伤愁之绪。面容虽清秀,但星眸深邃,声音平和、沉稳,不像是一个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样子。 “我可以教你修行。” “教我修行?不会也是想掌控我吧?”白洛荷强忍住心中的冲动,面前这个少年虽然实力不可测,但若是说要教人修行,这不就是在当面忽悠她。 看出白洛荷美眸中那一抹不信之意,许凡轻笑一声,淡淡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但作为你昨夜的付出,教你修行算是一种回报。至于说掌控?你就想多了,我才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掌控一个人,那样太麻烦了。” 掌控人,嫌麻烦? 白洛荷正是因为修炼了阴阳门的功法,才不得不被那位神秘的门主掌控。 门主也是通过这种办法来掌控一个宗门。 白洛荷闻言,细细的柳眉微微蹙起,她实在无法猜中许凡的心思,“你确定不是想掌控我?” “怎么?信不过我?”许凡嘴角微微上扬,问道。 “我是答应过与你合作,不过要我彻底相信你,现在还不够。”白洛荷微微摇头,目光清冷,眼中露出一抹坚毅之色。 许凡虽然将阴阳门众多弟子击杀,但要让她真心相信,依旧不够。 白洛荷不是之前那个初入江湖的单纯的小丫头。 “我们不急,等白姑娘相信我的时候,我再教你也行。总之这份恩情算是记下了。”许凡也是神色坚定,欠别人之事会影响自己的道心,为了了结其中因果,许凡才许下如此承诺。 白洛荷冷淡的脸庞这才恢复如常,不过这一切都被白纱遮住,许凡并没有察觉到白洛荷脸上神色的细微变化。 “行吧,我们接下来要准备去金陵。白姑娘请随意。”许凡呵呵一笑,朝着琴房外走去。 随后的几日,许府要安排外所有的杂事。遣散下人,变卖城中产业。 许吉、许祥两位老人是想着将许府废墟重新修整一番,再去金陵。 不过被许凡直接决绝。“可以留下一些人来清理废墟,许府仅剩的家眷和下人越早出发越好。” 至于广陵府衙那边,许玉晖办完许府下人的生契之后,特意告知王知府,他们许府要迁往金陵。 王文华一夜未睡,肝火直冒,下午听闻许玉晖亲自登门,得知许府的安排,他也只是苦笑一声。 为了不让许府剩下的人再出意外,王文华直接下令给城防营,让城防营派出五百士卒亲自护送许府众人离开。 ...... 金陵总督府,书房内。 当得知许府又遭到阴阳门逆贼袭杀,许府更是被烧成一片废墟。 秦如海握着书信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三缕白须被气得抖动不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可恶!可恶!可恶!” 连续吐出三声“可恶”!秦如海才重重的将手中书信拍在面前的朱漆长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书案上的文书、笔墨纸砚和一应摆件被这股余波震得凌乱不堪。 “总督大人,稍怒,稍怒呀。您身为一道总督,身体为要,切不可辜负陛下的信任。此次之祸应该由钓鱼台承担。” 说话之人正是江南道巡抚刘景鹏,一身紫袍朝服,眸光中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钓鱼台百户陆百山至今下落不明,自从去了广陵府之后,就未传回任何消息,就连带去的一千府兵也折损大半。 若要为此事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羊,钓鱼台的陆百山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书房中其余几名官员也是微微点头,他们是总督府的文官,理应为总督大人着想。 也从刘景鹏话中听出了弦外之意。阴阳门逆贼进攻广陵府之事,若是甩在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头上,这么大一坨麻烦,在场的任何人都扛不住神京的雷霆之怒。 只有将逆贼之事踢给钓鱼台,他们才能抱住自己的官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秦如海目光阴沉,鹰眸厉色扫过在场诸多官员,最终也只是长叹一口气,着实没有想到陛下派给他的钓鱼台百户居然会出问题。 寒门陆家和世族陆家,虽然是一个陆,但却又不是一个陆。 目前,陆百山也只能是最合适的替罪羊。 旋即,秦如海亲自书写奏疏,将广陵府的回禀誊抄了一份,又特意加上了他让钓鱼台百户陆百山带府兵前往广陵府围剿阴阳门逆贼一事。 书毕,他繁复阅览再三,才让在场一众官员一同签字署名,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往神京。 与此同时,秦如海即刻派出府兵三千前往广陵府,同时又派出三千府兵盘查江南道各处交通要地,势必要犁庭扫穴,不给南安王等南方藩王可趁之机。 这一夜,不仅广陵府众多官员无法入眠,金陵及江南道各家收到消息的家主都心神难安。 “许府被阴阳门逆贼攻破,许府满门几乎被灭。” “赶快逃亡金陵,江南道已经不安全了。朝廷在江南道的府兵在广陵败给了阴阳门逆贼。” “朝廷的钓鱼台百户丧命阴阳门逆贼之手,上百名鱼袋横尸当场。” 这种消息不知从何处传出,如雪片一般飘满江南道腹地,朝着南方各道传去,一时间让人分不清真假。 ...... 阴阳门江南道分舵伙同钓鱼台陆百山这一出火烧许府,彻底震惊了四方,也彻底震动了江南道,就连神京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是满脸错愕。 “阴阳门的逆贼何时如此猖狂了?!” 神京收到金陵总督秦如海和广陵府王文华奏疏时,大乾皇帝隆兴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骂江南道各级官员,痛斥一殿诸公。 “废物,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传旨!让五王立刻彻查各地逆贼,不能放过阴阳门的逆贼!” “钓鱼台呢?立刻派人前往金陵、广陵,朕要知道真相!记住,朕要真相!” 太极殿上的满朝诸公纷纷低下了头,没有人敢去忤逆大乾皇帝陛下的雷霆之怒。 江南道是大乾十三道最为繁华富庶之地,广陵更是重中之重,隆兴帝盐政第一步棋就落子广陵府。 如今倒好,阴阳门叛逆居然在广陵府火烧江南望族许家。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隆兴帝颌下的青须颤抖不已,一旁的内侍太监实在看不下去,拿起一个红泥小茶盏,低声道,“陛下,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喝下一小杯茶水,隆兴帝润润了嗓子,朝着殿内一处望去,冷声道,“穆云良!” 一个身穿飞蟒锦衣的中年男子从大殿一侧走出,站在殿中,躬身行礼道,“微臣在。” 钓鱼台大都督,大乾皇帝的秘密爪牙,穆云良面白无须,一脸阴柔,却生的身形魁梧。 自隆兴帝执掌寰宇十三载,穆云良就替皇帝睁着一双暗夜之眼,盯着各地藩王和满朝诸公。 看到穆云良走出班列,满殿群臣都是身体一颤,隆兴帝这是要杀人了,要打开杀戒了。 太极殿内,所有人此时都屏住呼吸,听着隆兴皇帝的雷霆之威。 “你亲自去一趟金陵,江南的官员,朕信不过!至于秦如海。”隆兴帝顿了顿,阴郁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接着说道,“你让他好好当差,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好了,你即刻就去。” “臣遵旨。” 穆云良躬身行礼,退后百余步,直至退到太极殿正门口,才转身朝着左侧御阶而去,消失在满殿诸公低头回望的目光尽头。 ...... 许府遭劫,广陵城中其他富商巨贾也是心神不宁。 生怕他们成为下一个许府,趁着许家北上金陵的机会,也带着爱妾幼子以出游的名义跟随在许家的车队后面。 这样以来,五日以后,广陵府前往金陵府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众人都是拖家带口,王文华本想以捉拿阴阳门逆贼为由,紧锁广陵府城门。但拦的了一时,却难拦得了一世,还会得罪那些富商巨贾。 车辚辚,马萧萧。 北上的官道上,许凡伸着懒腰躺在一辆舒适的宽敞马车中,右手拇指缓缓摩挲着破旧葫芦上那个豁口。 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谁能想到富甲一方的江南望族,许家会如此狼狈的逃离广陵府。 三十七:人道渺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十八:六扇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十九:红衣小姑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四十:小把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四十一:意思意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四十二:劫匪?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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