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相途》 第1章 初入太子府 南诏国大泽王朝,皇帝日日沉迷歌舞声色,从太子十五岁后就不再上朝,一众事务全部丢给了这个独生子。 丞相朱瑞泽深觉太子年幼,就常常帮着太子做决定,这竟然养的太子也成了个骄奢淫逸,不思进取的模样。 国中百姓倒是不被这些影响,日子依旧平平淡淡,反而皇家的这些事时常被茶楼的说书先生调侃,成了大家最喜欢的内容。 “何谓子承父业?这便是了!今日,咱们就来讲讲这风流韵事,相传南北朝刘宋皇室的孝武帝刘骏好色成性,多少命妇听说要进宫都是如临大敌。本以为这昏君死了,继位的会是个明君,奈何却是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行人络绎不绝的大街上,一个穿得花红柳绿,长相富态的中年美妇轻摇着小扇,还时不时拿着帕子擦擦额间香汗,走动间水桶腰一扭一扭。 饶是这般,还能引得茶楼那边不少人侧目,毕竟风韵远比这容貌更吸引人嘛。就连那道貌岸然,批判他人的说书先生也不能免俗,朝着这边多看了几眼。 这条路是太子府的方向,估计是这位太子殿下玩腻了府中的歌舞伎,要寻找新鲜感了。 这妇人身后是二三十个花容月貌,身材傲人的顶级美人,每个人都是趾高气扬地朝前走。 都期待着能在太子府混得个侍妾,若是有福气他日生下小皇孙,升个太子嫔也是可以肖想的。 但是这都是别人的想法,却不是那走在最末尾的心思。 她低眉颔首,一袭蓝白轻纱留仙裙,梳着望仙髻,别的歌妓舞姬发间都是戴着最名贵的簪钗步摇,唯独她,戴着那个半旧的珠花小钗和一个鎏金的钿子。 她才不要抬头,若是抬了头,那才是挡了一众自诩天赋异禀之人的路。 走了一段路,才来到那雕梁画栋,精致中带着霸气的府门前,匾额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太子府。 昭示着府邸主人的目中无人,但是这翻飞俏丽的字却让人觉得这主人似有居心不良,阴柔狡诈之感。 歌姬舞姬这等低等贱籍之人是走不得正门的,她们只是路过而已,真正能走的是只一个一个通过的小门。 从小门进来左拐就是三间小房围城的院子,春燕阁。这个地方都是给外来歌舞伎的住的,屋子里还有正在收拾东西的上一批人。 “真是的……就这么走了……” “回去又不知道要面对多少肥头大耳的臭男人,还是太子漂亮。” “小蹄子,就你这个模样还敢肖想太子殿下?下辈子!” “我肖想,你就没有吗?上次献舞是谁拿了我的胭脂,让我最后顶着一张大白脸上台!你看我不撕了你!” 房内乒乒乓乓的厮打声,还有一众女子七嘴八舌的拉架声,门口站着的那些新来的,包括老鸨在内脸上都是不屑的轻蔑之色。 “告诉你们,日后谁要是敢这样丢我们承欢阁的脸,就是从太子府回来,我也给你们打出去!” “呵……谁不知道你们承欢阁已经今非昔比,起不来了才是!”背后一道声音响起,承欢阁老鸨的脸色顿时一黑。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屋子里这些打闹的女子的顶头上司,花月楼的妈妈。 她比起承欢阁的这位长相美出去不知道多少倍,纤腰削肩,瓜子脸上的那对丹凤眼都要飞出天际了,面相无比刻薄。 “谁不知道前年你们的那位老头牌死了,从那以后,你们连个后继人都找不出来。这次能攀上太子府的差事,还是硬塞给那管家两百万两银票。” 承欢阁老鸨气得胸脯一鼓一鼓,冷笑着走到花月楼妈妈面前,诛心道:“那也比你手底下这些吵吵嚷嚷的强,瞧瞧……瞧瞧,都是拿不出手的小家子物什!” 本就是素质没多高的底层人,你一言我一语下,就点燃了京城内两大青楼的战火。只见胖女人一个巴掌扇懵瘦子,那瘦子不甘示弱,亮出尖锐的指甲朝着胖女人的脸上招呼去。 房外的动静逐渐打起来,屋内屋外的姑娘就那么傻愣愣的瞅着,还是房内那个挑事的看到外面自家妈妈被欺负,高喊一句:“承欢阁的婊子居然敢欺负我们花月楼!跟她们拼了!” 房内的一众女子蜂拥而出,朝着承欢阁的老鸨奔去,连撕带扯,承欢阁这边见事态不妙也加入了混战行列。 但是只有角落的那个一直低眉颔首的女子没有动,她终于抬起了头。 上挑的狐狸眼,一对弯弯秋波眉,高挺的鼻梁下一张小巧却丰润的菱唇。她肤白貌美,身材匀称,少一分多一分都会破坏这刚刚好的美感。她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轻蔑笑,眼中也尽是戏谑不屑。 她叫濮阳繁钰,是这承欢阁前年死了老头牌的养女。因为这长相不俗,平日总是被其他歌姬舞姬挤兑,但是她很想逃离这个肮脏的地方,她一点都不想在这种地方绽放。 她的养母对她非常好,别的女子都跟着教坊师父学着歌舞器乐,而她天资聪颖,养母教她的舞,都是一点就透。多出来的时间,养母就以自己提升文化,更容易吸引达官贵人赏识为由,请来了很多有名的大儒。 而这些人请来都是养母为了濮阳繁钰,她不希望濮阳繁钰像她一样,一辈子都在这个青楼里浪费青春。她希望,濮阳繁钰有朝一日能逃出这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正如她给她起的名字,繁钰,他日有出息方能振兴家族。 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引来了不少太子府下人的围观,但也有那多事的,想着被管家夸赞,一溜烟跑去报信去了。 没一会,管家气冲冲地走来,喊道:“都闹什么!” 管家一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五六十个女人扭打在一起,扯松的发髻,拉坏的衣襟,更有掉落一地的廉价珠翠。他现在只觉得头大如斗,非常想拿大棒子把她们都赶出去。 第2章 绝色太子 威严肃穆的朝堂上,下面的大臣都在陈述着无聊的琐事,最上首的龙椅上侧卧着一个美人。 满是风情的丹凤眼时不时瞟向一旁侍立打扇的清秀宫婢,乌黑的长发被双龙紫金冠梳起,朱唇粉面,修长白皙的手上戴着一个金镶玉扳指,还有一个红宝石戒指。 “要是说不明白,今日就议到这里,岳父,本宫最是信赖你,事情交给你别让本宫失望。”他的声音阴柔得就像一条冰冷的蛇攀在颈项间,让人听了心里打颤。 这是当今太子,南宫瑾。南宫皇家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这一代的太子跟他父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好色倒是一绝,也很会甩锅。 但是,他比他老子还狠,这朝中不少大臣看不上太子却不敢违逆就是因为这个。 去年,一个刚科考上来不久的小官,大概是满腔抱负,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去扭转乾坤,竟然当庭上奏,奏请太子退居,请皇帝重回朝堂。 南宫瑾当时脸上就冷了下来,摆摆手要听下一件事。这还是他念及这个人年轻不懂事,想留他一命,谁成想,人家根本不领情。 固执地跪在地上,开始引经据典,言辞不当之处还说到,这样下去会如隔壁的文宁国和慕华国那般覆灭。 这下,所有同情他的朝臣都不敢给这个“初生牛犊”求情了。南宫瑾听着听着,玩玉瓶的手一滞,轻轻一松,那上好的玉瓶落地成了碎片。满朝大臣吓得俯首跪地,谁也不敢抬头。 他就慢悠悠地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那个弹劾他的人面前,伸出玉指勾起他的下巴,优雅一笑道:“本宫以为大人你这番话甚是有道理,本宫要赏你,就赏……” 他停住了,这一停,大殿上的空气都凝固了,每个人都是屏住呼吸听着南宫瑾继续往下说。 “就赏你一套特别的……” “叩谢殿下恩典。” “哎,本宫话没说完呢。”南宫瑾起身在大殿里慢慢踱步,一边走一边道,“刑部今年新发明的猪刑赏你,然后加上牛刑,最后在送进宫里好好收拾一番。你把慕华国和文宁国的事记得那么清楚,那就送去那儿。” 这猪刑就是关押在猪圈里,跟猪一般习惯,吃的也是馊水;而牛刑则是套上犁去耕地,至于送到宫里好好收拾一下,那就是让他以后变成太监。 见他没有声音,南宫瑾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道:“谢恩啊。” 那个人是眼中蓄泪,嘴唇颤抖着,愣了一下大吼道:“南宫瑾!南诏国必定亡在你手!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残暴不仁的畜生!” 听着他骂,南宫瑾走回龙椅前坐下,冷声吩咐道:“还不拉下去,本宫给的赏赐可是独一份儿的,务必好好执行,若是他太激动,就让他安静下来就是了。” 就这样,这个清君侧的忠臣第一日上朝就被处以极刑,自那以后,再无一人敢诟病南宫瑾监国一事。 至于他信任朱瑞泽,完全是因为太子妃朱佩是朱瑞泽的嫡长女。但是南宫瑾心里很讨厌朱瑞泽,他讨厌朱瑞泽说的每一句看似高尚的话,只可惜,朝中现在无一人堪用。 回府的马车里,南宫瑾还是懒懒地窝在小塌上,对车外道:“昨日去的太子妃处还是良娣处?” 没等下属说话,他又道:“今日是不是送来了一批新的歌舞妓?” “殿下昨日去了太子妃处,今日承欢阁会送来大概三十个美女。” 南宫瑾只是点了下头,闭上眼睛假寐,听着耳畔车铃的当当声,手指随着节奏点着桌面。 府内的那场闹剧还没结束,两方老鸨都像乌眼鸡一样看着彼此,管家大怒道:“殿下很快就回来了!花月楼的赶紧走,省得殿下看见心中厌烦!至于承欢阁的好好收拾一番,惹得殿下生气,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老鸨当然知道自己没本事跟太子府硬扛,花月楼狠狠地挖了承欢阁的一眼后离开了。 承欢阁的老鸨转身时又是一脸威严道:“都好好收拾一下,晚上的舞别跳砸了!” 随即吩咐完,又走到管家面前塞了几两银子道:“这点钱不成敬意,还请您多多照顾这些不懂事的,谢谢您了。” “妈妈是个聪明人,刚才就该识时务,花月楼的不懂事,您怎么能跟着胡闹呢?倒让府里的下人看了笑话。” “是是……您教训得是。” 管家收了银子,凑近老鸨低声道:“妈妈听我一句劝,府里太子妃娘娘为人敦厚,向来不参与这些后院争宠。倒是良娣不得不供着,良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出身也高贵,跋扈了些也是有的,让姑娘们都小心些。” “多谢您的提点,我都记在心里了。”老鸨盈盈一福礼,那管家见她受教就放心地离开了。 她继续板着脸走进房里,看着一众重新梳头上妆的女孩们道:“都给把耳朵竖起来!这太子府内,你们都把命攥在手心里,不能得罪殿下,更不能得罪良娣,不然妈妈我也保不了你们!” “是,谨遵妈妈教诲。” 自觉选择最角落床的濮阳繁钰也乖乖地行礼称是,毕竟这种生存法规,多学一点就是保命符。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哪里发了愣,若是她的家族没有败落,是不是就不必如此辛苦了?但是没有如果,她必须得到赏识,振兴濮阳家族。 濮阳世家,在南诏国是百年大族,这个家族还有个别称,就是丞相世家。 历朝历代的丞相都是出自这个家族,濮阳繁钰的祖父和父亲更是把家族带向巅峰,一位任左相,一位任右相。 可是树大招风,更有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南宫家选择拔掉濮阳世家这根最大的刺,扶持了朱家。朱瑞泽是个想要位极人臣,成为濮阳第二的野心家,也不知从哪搜罗了些无厘头的证据,致使濮阳家男丁全部处斩,女子充为官妓,随意买卖也无妨。 而她濮阳繁钰正是在母亲为歌妓时所生,当时家族落败时母亲就怀了她。可惜青楼的日子苦,母亲长相也不是最佳的,更不善这些取悦他人之道,生下她后就撒手人寰了。 当初的这位头牌受过濮阳夫人的恩惠,所以毅然决然地抚养了濮阳繁钰。 她回过神,拿出箱子的衣服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3章 牡丹与芍药 管家从春燕阁出来就朝着大门跑去,恭恭敬敬地候着,但是刚过转角就看到两个截然不同的美人出现。 右边出现的那位穿了一水藏蓝色,交领琵琶袖配着褶子平平整整的马面裙,梳着端庄大方的发髻,戴着五尾偏凤。 水湾眉下那对温柔似水的眸子看得人心里暖暖的,红润的嘴唇总是挂着笑,站在她身边只觉得如沐春风。 这便是太子妃朱佩,是太子府里最受欢迎的女主子,太子虽然喜怒无常,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太子,太子妃总会让太子消气,免除他们的责罚。在这个府里,太子妃就是庇护神一样的存在。 至于从西边姗姗而来的那位,昂着高傲的头,长眉入鬓,凤眼斜飞,一点朱唇就像梅子般鲜嫩多汁。 她今日一身妃红纱裙,肤白胜雪,妩媚诱人。发间戴着金制头饰,腕间一对叮当镯,走起路来泠泠作响。 只是这位美则美矣,却是个跋扈无比的——良娣商凝丹。 外人看来,这太子艳福不浅,娶了京城第一温柔人为正妃,又纳了京城第一美人为良娣,一水一火,这日子定然滋润。 实则不然,南宫瑾娶朱佩是为了拉拢朱瑞泽,彼年他还年幼,但也知道若是没有一层关系,只怕朱家会成为第二个濮阳家。 而后,他隔年纳了商凝丹,商家是朱家的死对头,他这番作为也是告诉朱家,不要随意触碰他的底线。 朝堂的平衡他还是很重视的,而对于大泽王朝的朝堂,除了平衡势力更需要铁血手腕。 管家擦着额上的冷汗小跑过去,跪地行礼道:“老奴见过太子妃,商良娣。” 朱佩亲自俯身扶他起来道:“管家今日辛苦了,不必多礼。” “姐姐还真是泽被苍生,很有母仪天下的潜质呢!”商凝丹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横扫了管家一眼,“听说今天又来了一批新的歌舞妓啊。” “是,良娣,从承欢阁来的。”管家的额上又冒出了冷汗。 上次花月楼的人来,商凝丹就带着人去好顿闹,最后还是太子回来,制止了那场刑罚,禁足了她。她最是痛恨这些低等的贱奴,不明白太子为什么喜欢这些人。 “妹妹,你该长记性,别忘了上次殿下怎么说的。殿下如今是一国支柱,何况,府中不过你我二人,多几个也无妨。七出之条,你可得心里有数啊。”朱佩声音温柔,但是却足以震慑商凝丹。 “姐姐真是贤惠,难怪殿下当初选了你当太子妃。” “若是妹妹当了太子妃,想来也会如此体谅殿下的。” 管家瑟缩地躲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心,连捂耳朵的想法都有了,太子妃虽然宽厚,但是也是不允许他人挑战正室地位的,如今商良娣这话说到这个地步,只怕要大事不妙。 他赶忙抬起头,观望着也没有南宫瑾的马车身影。 “姐姐真是谬赞,出身高贵的官家女子有几个愿意跟那些粗鄙的东西共事一夫?”商凝丹别过脸冷哼道。 朱佩却是笑而不语,商凝丹这个性格早晚有一天会像他们商家一样,死在自己的出言不逊上。 阵阵清脆的车铃声传来,二人赶紧走下台阶,待那马车停稳后才行礼道:“妾见过殿下。” 南宫瑾从马车上走下,左手牵着朱佩,右手拉着商凝丹往府内走去,边走便问管家道:“人都送来了?” “殿下,人都按照原来的指示安顿好了。请问,今晚是否传歌舞?” “当然。”南宫瑾脚步一顿,各看了左右之人一眼,“你去以本宫的名义给右相和御史中丞送份请柬,就说太子妃和良娣思念家人,本宫特意为此办一场家宴。” 朱佩和商凝丹的神色一怔,回过神赶紧行礼谢恩道:“谢殿下。” 南宫瑾会心一笑,执起商凝丹的手道:“今日午膳就到良娣处,晚上也陪着良娣可好?” “殿下,妾特意准备了殿下爱吃的水晶炙豚鼠,碧涧羹和蓝田玉。”商凝丹脸上的笑妩媚可人,因为欣喜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 朱佩站在一旁浅笑着望着他们,看着南宫瑾拉着商凝丹离开,同时也看到商凝丹挑衅的眼神。但她的笑依旧不改,她只是看到他高兴,心里就欢喜了。 “娘娘,您看没看到良娣那个眼神……商家算什么东西,跟咱们朱家比什么都不是。说是御史中丞,实际呢,就是个小心眼,只知道弹劾老爷的,实事一件不干!” “希灵,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朱佩看着身边义愤填膺的侍女,“既然嫁到了太子府,那就是一家人。商家和朱家的恩怨是朝堂的事,咱们没有资格过问,何况一切定夺还要看殿下。” “娘娘,奴婢是心疼您。您嫁给殿下都快两年了,还没有一子半女,老爷和夫人很不放心啊,若是让商家那个……若是良娣先怀上,您可怎么办啊!”希灵急得都想跺脚了。 朱佩却不以为然地迈过门槛朝自己的东跨院去,看着开得娇艳的花朵,驻足道:“我倒觉得,我跟她谁都不可能先怀上。殿下如今在朝堂的动作,颇有断商家根基之意,也有削朱家权力的想法。” “娘娘,您说什么呢?”希灵悄声道,“这等不祥之语可不能宣之于口。” 不祥吗?她倒是不觉得,朱家虽然还跟从前一样,决断着太子殿下的一切,可是殿下如今就快要行弱冠之礼了。这半年频频召幸一些低贱的青楼女子倒不是真的贪图美色,却像在找什么。 朱佩叹了口气,继续朝前走。 春燕阁内,有几个人偷偷瞄着那边打开衣服箱子的濮阳繁钰,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得意的神情。 第4章 下毒 濮阳繁钰看着箱子里成了碎片的衣服,只是惊诧她们居然用这么蠢的法子,也不气更不恼,合上箱子低着头走出房间,在路过那个妆台的时候她魅惑的吊梢眼瞟了一下那盒檀木雕花的粉盒。 门口老鸨看着这个小小的院子无比嫌弃,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一下窗台,厚厚一层灰粘在手指上,她眉头紧皱,嘴角一歪,嘴里发出啧啧声,赶紧抖出帕子擦干净。 一回身差点撞上身后的濮阳繁钰,见她一脸菜色,心中顿觉不妙,问道:“你又怎么了?” “妈妈……我……我肚子疼,不知道是不是早晨吃坏了东西。咱们……这场舞不是不差我一个吗?” 老鸨鼻子哼一口气,绕着濮阳繁钰走,她很怀疑这个贼丫头是跟她装病,但是看她身体微曲,额上细细的冷汗,苍白的脸和唇还真不像装的。 她又伸出手掐着濮阳繁钰的脸,上面没有脂粉感,她的语气也缓下来,道:“既然你不舒服,那就留下来好好歇息,别到处乱跑。” “谢妈妈宽宏大量。” 装病这本事,她已经融会贯通到出神入化了,不然怎么逃过每一次被毁坏演出服的算计?不过,这些人每次都这么算计她,她懒得计较,忍着居然还助长了她们的恶劣心思。 这怎么可以?她得好好收拾收拾她们,让她们好好知道真正的场上失误是什么样。 她刚进屋,房门就被老鸨挡住,对着里面道:“都收拾好了就出来排练!” “妈妈,繁钰她……” “繁钰身体不适,不参加今晚的舞。怎么,你们还希望她跟你们竞争?你们几个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跟人家比,太子还会看你们吗?” 听着老鸨这么说,濮阳繁钰柔柔弱弱地低着的螓首微微抬起,眸子里含着泪,身子还轻轻颤着,要是不扶着妆台只怕都快摔倒了。 弱柳扶风之姿,有几个歌妓看着都觉得可怜,赶紧起身搀着她回到床上后离开了房间。 那几个干坏事的则狠狠挖了她一眼,如刀子一般锋利地狠狠戳着濮阳繁钰的后背,但是背对着她们的当事人根本不以为意,悠闲地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听着那说话声渐渐远去,一直到听不见,再到大门关上,本来冷汗直流,双目紧闭的病美人睁开了她妖媚的眼睛,从床上翻身起来,拿出随身包袱里的一个胭脂盒。 这个胭脂是她自己配的,方子还是从前养母给的。这个胭脂她甚少用,因为这个方子跟她们所用香粉配方是相克的。可是这种闺房物事的相克除了资深的老大夫,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过。 养母是个人精,早就知道这请楼内没有点手段是很难活下来的。濮阳繁钰虽然看不上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但是逼急了该用也得用,她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不过是个小女子。 侧卧在床上的她又拿起了包袱里唯一的一本书,她最喜欢也是还在慢慢琢磨的《商君书》,她很讨厌儒家的那些言论,当然她也做不到那些君子之行。 墨家的兼爱她就更不可能了,道家的无为而治是她不能接受的。在最后一位大儒临走前给了她一本《商君书》作为礼物,告诉她好好研读,他日必有大用。 西跨院正殿内,芍药争艳图的屏风,穿过珠帘又是万金鲛珠纱的纱帘。过了纱帘就是内室,内室的阵阵调笑声让人不禁面红耳赤。 “殿下……你坏死了……” “爱妃不喜欢?” “谁说的……妾最喜欢殿下了……” “哦……喜欢的话,那再来一次。” 南宫瑾在商凝丹这里用过饭后,就抱着她在床上玩起了游戏,这一来二去二人是衣衫半解,也顾不得白天还是黑夜,心里开心便是。 这商凝丹当然是希望他的宠幸多一些,早日怀上孩子,她就可以取代朱佩当上正妃,所以不论时间合不合宜,只要南宫瑾想,她都奉陪。 这一嬉闹直到傍晚时分,管家站在门口道:“殿下,右相和御史中丞都来了,太子妃已经去正厅见客了。” “啊?爹来了……”商凝丹一个激灵起来,被子滑落,露出她莹白的身子,又觉不好意思,赶忙拉上被子。 南宫瑾见她这副拘谨的模样甚是好笑,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道:“你起来梳洗一番再过去。” “谢殿下。”她的两颊飞上两团红晕,不知是欢好所致,还是心中害羞。 南宫瑾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衣衫,梳好头发,神清气爽地离开了西跨院。此时前面正厅内,朱佩坐在上首的右边椅子上品着茶。 “二位大人,这茶还喝的惯吗?” 朱瑞泽起身行礼道:“承殿下和娘娘的福,才喝得如此好茶。” 到底是爹,怎么也得给自家女儿面子,对面坐着的那位是一脸不屑,喝着这上好的茶就跟平日的白水无二。 朱佩当然注意到商靖鸿脸上的不悦,亲自走过去给他递了一盘茶点,面上挂着端庄的笑容,道:“商大人别急,良娣妹妹应该过会就来了,今日良娣跟殿下一同用午膳,想来去花园消食也是有可能的。” “太子妃娘娘抬举了。”商靖鸿嘴上这么说,但是身体可是连微弓都没有,更不要说起身行礼了。 朱瑞泽看着这个傲慢的家伙,脸上的神情冷了几分,倒是朱佩不放在心上,刚走到座位就听到外面管家高喊太子殿下驾到。 朱佩转身就见那个长得让人心底发寒的美人走进来,他没看朱瑞泽也没看商靖鸿,只是看着她笑。这倒是让朱佩受宠若惊,但是也立即反应过来,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 “殿下。” “爱妃辛苦了。”南宫瑾走过去扶起她,很自觉地拉着她的手。 第5章 致命的失误 一盏盏灯被点亮,夜色接踵而至,如深蓝色锦缎的天空中,火烧云被一点点覆盖。而地上,丝竹声阵阵,宴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商凝丹姗姗来迟,慵懒的侧偏发髻上几朵娇艳的芍药,配着鹅黄色的长裙,裙摆还坠着米珠所制的流苏,走起路来宛如神妃仙子。 “妾见过殿下,见过太子妃。” 恭敬懂礼,低眉顺眼,朱佩身后的希灵倒是不屑地别过脸去。南宫瑾伸出左手让她坐到自己左边的位子上,右边的朱佩也是面带笑容看着商凝丹落座。 商靖鸿看着女儿如此受宠,看着朱瑞泽挑衅的眼神更是不加掩饰了。 南宫瑾就当看不到这一切,举起酒杯道:“本宫今日新得了一批歌舞妓,据说比之前的还要美艳,本宫心系二位岳父,再加上两位爱妃思念家人,本宫才办了这场家宴。” “殿下仁德,臣等感激不尽。”南宫瑾这番话让他们俩赶紧起身行礼谢恩。 南宫瑾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坐下,笑着道:“今日家宴,不要这些虚礼。” 下午排练了很久的歌妓舞姬们回到春燕阁的厢房开始整理妆容,濮阳繁钰乖乖地窝在角落处躺着,心里数着:一……二……三…… “我的胭脂没了,你的借我!” “凭什么借你啊?我这可是京城倚云居的顶级胭脂!” “我今日是领舞,若是得脸,他日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种话空口无凭的……何况你那领舞怎么来的,心里没数吗?” 争吵的是承欢阁的鸣鸾和玉娟,这二人也是今日捉弄濮阳繁钰的罪魁祸首。这个鸣鸾有个毛病,就是不检查自己的脂粉量,所以快没的时候她也不会着急。濮阳繁钰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着手今日的计划。 满承欢阁的舞姬歌妓本事都不及濮阳繁钰,但是这也怪她从来不外露。只见她慢悠悠地拿胳膊支起身子,虚弱地伸手从包袱里掏出自己的胭脂,在众人的关切目光下扶着床、柜子一路走到鸣鸾二人身边。 “若是姐姐不嫌弃,我这里有胭脂,只是……” “拿来!就你也配用这么好的胭脂!”鸣鸾也不等她说后面的话,一把抢过胭脂盒,“这个以后归我了!还有,不许叫我姐姐,谁是你姐姐!” “那是我……” 濮阳繁钰佯装伸手去那她手里的盒子,却被她一把推倒在地。见她走远了,濮阳繁钰手掩着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之色。 宴席上,随着一阵琴音,这些歌妓舞姬迈着小碎步飘上来,在所有乐器同时奏响时,她们齐刷刷地亮相。接着一个蛇形走位,一个个笑靥如花的美人甩着手里的飘带略过太子眼前,每个人都是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面对今晚。 最后围成一个花苞,随着一个琵琶重音落地,花苞一层层地打开,鸣鸾以扇遮面,宛如花间少女般时不时探出头来看看外面的俊美郎君。 这宴席开设在太子府的牡丹厅,院中的花盛开得比场上的女子更加娇艳。 商凝丹看着这些心里犯嘀咕道:都是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哪个不是一副浪荡轻浮样? 微风拂过,吹起少女们的衣袂,轻纱翻飞,随着乐曲旋律轻轻摇动着。歌喉婉转,似那林间的夜莺般让人心醉神迷。 但这一切都是按着濮阳繁钰的想法进行着,鸣鸾在一曲的高潮时突然觉得脸颊瘙痒,疼痛难忍,实在是受不了便伸出手抓了几下,其实在她没有伸手的时候,她的脸就已经开始起红疙瘩,只是隔着距离远一些,又盖着胭脂,上首位子上的那些人看不太清罢了。 她这一抓,几个疙瘩被她弄破了,血流了下来,在脸上显得十分骇人。几个路过她身边的舞姬看到了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脚下的舞步也有些混乱,鸣鸾的心里也登时不安。 商凝丹看着她们对南宫瑾低声道:“殿下,这是哪家的歌妓啊?居然如此不识礼数,究竟是多不喜欢殿下您,竟敢自毁容颜。” 南宫瑾也是面色不爽,大怒拍桌,乐声戛然而止,所有台上的人都僵在了原地。一旁的老管家和承欢阁老鸨更是冷汗直冒,身体抖若筛糠。 商靖鸿起身劝道:“殿下,这些人不懂规矩,拖下去杀了便是。” “商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南宫瑾面带冷笑审视着场上跪着的女子们,“本宫一向怜香惜玉,怎么可能都杀了?” 这话倒是让承欢阁的一众人松了口气,可接下来南宫瑾的话才是让她们如坠深渊。 “必得凌迟受刑,慢慢折磨才是……” “殿下饶命!”老鸨一听双手双脚并用爬上去哐哐磕头求道。 朱佩看着这些女子也不过花信之年,浅笑着对南宫瑾温柔劝谏道:“殿下,依臣妾看,这等行为确实辱没殿下,但是却只有中间那个不敬您,其余的姑娘们还是很好的,且今日又是个好日子,殿下赏妾个薄面,从轻发落。” 南宫瑾看着弱柳扶风的太子妃大抵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场面,凤眼一转,脸上戏谑的笑再次出现,拄着头懒懒地道:“本宫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如果不能献出一个完美且新颖的歌舞,你跟你的这些姑娘们还有你手底下的那个楼,会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彻底消失。” 半柱香时间,排出一支新歌舞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老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巴掌一巴掌地狠狠扇在鸣鸾脸上。 “贱人!你把承欢阁害惨了!因为你一个人,居然让这么多人跟你陪葬!我打死你!” “妈妈……妈妈……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鸣鸾双颊高高肿起,突然想起一事,指着濮阳繁钰大喊道:“是她害我!是她给我的胭脂!” 老鸨打她的手一顿,看向濮阳繁钰,却见人家拿着那盒胭脂面无惧色地走到她跟前跪道:“妈妈,您尽可以检查这个胭脂是否有问题,繁钰也可当场吃掉这个胭脂给您看是否有毒。” 说完,她打开胭脂盒挖出一点放进嘴里,这个胭脂都是用鲜花汁子和桃胶所制,还有一点旁的也是可食用的。见她如此大胆地吃下去,老鸨心里的火气更大了,打鸣鸾的力道更是增了一倍。 “你还敢攀蔑人家繁钰!当初你这个位置不就是逼人家让给你的吗!如今你自己本事不足,乱用东西还敢学疯狗乱咬!” 鸣鸾受不住,硬是吐出了两颗牙,濮阳繁钰看着她快被打晕,立即开口道:“妈妈,您打死她也解决不了问题,繁钰不才,愿意拼尽毕生所学解了承欢阁的难题。” 她可不能死,濮阳繁钰不喜欢死在她手里的人糊里糊涂,她喜欢明白鬼,这样日后见到也不会怕。 第6章 阴谋得逞 南宫瑾的眼睛一直瞟着一旁点燃的线香,看着那香灰一点点掉落,他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的频率略略加快了。 宴席上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朱佩更是为了这些承欢阁的女子捏了一把汗。倒是商凝丹,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就在最后一点线香香灰掉下时,乐声起了,异域风情的音乐让南宫瑾的脸上浮起一个玩味的笑。胡旋舞吗?以为他没看过?看来这个承欢阁大抵不必留了。 他正打算要吩咐手下人的时候,一道婉转妩媚的歌声响起,同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九天仙女般飞入场上。 濮阳繁钰一身五彩轻纱舞衣,望仙髻上还是那个半旧的鎏金钿子,珠帘覆面,独独露出一双美得醉人心神的眸子。 形状漂亮的白皙双足上各戴着一个玉铃铛,雪白的皓腕上也同样戴着铃铛,举手投足间叮当作响,与鼓点惊人的一致。 寻常歌姬舞姬是断然不敢在身上戴发出声音的饰品,大都是担心会出现意外,与乐曲节奏搭不上那就是贻笑大方。 衣服上的丝带随着她的动作翻飞,一对藕臂软若无骨地弯折出一朵朵花,纤腰半折,素手一撑地,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轻盈如羽毛的小人一落地,便利落地转着一个个圈,裙摆飞起,上面的刺绣更是借着月光闪闪发亮。 商靖鸿看着台上歌喉婉转、舞姿惊为天人的少女,嘴角的口水都快滴下了。这妖娆的身段,富有弹性的皮肤。承欢阁居然雪藏了这么个尤物,待日后有空得去寻来一亲芳泽。 濮阳繁钰不瞎,当然看到了对自己垂涎三尺的商靖鸿,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 老匹夫,你那宝贝女儿的眼睛都快喷火了,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肖想我? 商凝丹先是瞥了眼身边看入迷的南宫瑾,又看向自己那不争气的老爹,若是眼神能杀人,她的眼睛怕是都把濮阳繁钰千刀万剐了。 一曲终了,濮阳繁钰乖巧地跪在地上,垂下眼帘等着上面那个掌权者宣布她和承欢阁的命运。这支舞是养母从未示人的一支舞,融合了多个舞蹈的精髓,更是把顶级舞者毕生所学的技巧都用在其中。 “真不愧是从前的第一阁,到底还是藏了底牌。本宫就想说,你们下次能不能学聪明点,如此周折动作,万一真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南宫瑾看着濮阳繁钰却是问一旁跪着的老鸨,“这位姑娘是谁啊?” 濮阳繁钰大大方方地摘下珠帘,一张清纯中带着妖冶的脸露出来,她低垂着双眼微微抬头道:“奴,繁钰,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繁钰……哪两个字?”南宫瑾看着她的眼神加深了。 “繁华的繁,钰……”她仔细想了一下,弯起一个笑,“《五音集韵》中有言,钰,宝也。” 朱佩看着她,略微惊讶道:“你读过书?” “奴只是识一些字,适才卖弄,还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恕罪。”濮阳繁钰行礼叩首,伏在地上谦恭地说道。 南宫瑾拿起酒杯道:“今日承欢阁逃过一劫,若是再有下次,本宫定不轻饶。” “谢殿下。” 二人跪安后,台上又上了新的歌舞,南宫瑾眼中的那道光在濮阳繁钰下场后消失了。庸俗传统的舞根本勾不起他的兴致了,但是他倒是对那个名为繁钰的女子很有兴致。 青楼女子中竟然还有读书之人…… 注意到她的除了南宫瑾,还有朱瑞泽。适才那女子摘下遮面的珠帘,那张脸……很像从前的濮阳左相,那眼睛,那鼻子,实在是太像了。 彼年濮阳左相也是京中的风云人物,引得多少闺中少女春梦连连。 只是……当初濮阳家是满门男丁抄斩,女子充为官妓,有的被卖去了青楼,从来没听说有孕妇或者很小的小孩啊。或许是他想多了…… 离场的濮阳繁钰走在黑夜里,脸上的笑骤然消失,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家伙。 “繁钰啊,你今日可是救了承欢阁,以后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妈妈都能满足你。”老鸨笑得都开花了,她在前面边走边兴奋地说。 濮阳繁钰回过神,在她身后道:“妈妈,繁钰也没什么心愿,只希望您让鸣鸾跟我见一面就好。” “就这个要求啊……”老鸨身形一顿,回身看着濮阳繁钰,见她一副温顺乖觉的模样,爱怜地拍拍她的小手,“你这孩子,从前就不争不抢,现在有人害你,都不还手?” “妈妈,繁钰是什么东西?若不是妈妈怜惜,只怕能活到现在都是奢望。您对繁钰有大恩,我娘当初也是屡屡教诲,一定要事事为了承欢阁着想。如今出了这等事,繁钰若是为了一己私利把事情闹大,那不就是把丑事往花月楼的耳朵里送?” 她的话句句在理,老鸨听得是心里感动,泪眼婆娑,拉着她的手不住地道:“真懂事……太懂事了……” 濮阳繁钰脸上的笑还是那么温婉,但是眼中早已没有温度了。不争不抢?那不过是为了争取更有吸引力的东西罢了,至于不把事情闹大,则是为了让她死的清清楚楚且不引人注意。 她向来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从来都是你既然惹了我,那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别落入我设的陷阱里,否则会死的很惨。 此时的鸣鸾被五花大绑地关在春燕阁的柴房里,她嘴里塞着布,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两条腿一直蹬着,被反剪的双手也因为摩擦绳子变得通红。 她早已没了力气,适才被太子一番话吓得魂飞魄散,回来又被老鸨一通抽。从晚上就没吃任何东西,仅存的一点也因为刚刚挣扎而耗尽。 她心如死灰,眼神无光地看着看着紧闭的门。若是承欢阁无事,她还想求妈妈网开一面,哪怕让她做个粗使丫头也行,只要留着她的命。 门开了,她的眼中满是期待的光,可见到来人,随即就黯淡了。 第7章 收网 看着死要面子坐在地上的鸣鸾,濮阳繁钰早就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她嘴角挂着宽和的笑,转身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看她关门,房内又被黑暗笼罩,只有一缕月光洒在濮阳繁钰的下半张脸上,鸣鸾看不清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她唇边讥讽的笑。 “怎么是你?”濮阳繁钰拿下她嘴里的布,就听到她尖利的声音叫道。 “为什么是你!妈妈呢!” “鸣鸾,你觉得今天晚上把承欢阁推向深渊边缘,妈妈会想见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吗?好好用用脑子不好吗?” 濮阳繁钰声音柔和,一个冰冷的笑凝结在嘴角。鸣鸾看着这样的濮阳繁钰,一股陌生的惧怕从心底油然而生,她竟然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但是哪里有退路?她身后就是一捆柴火,跟等待宰杀的动物一般看着濮阳繁钰一步步逼近。 “其实,我就是想让你明明白白地上路,我不喜欢糊涂鬼。”濮阳繁钰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惊惧的眼神心中十分满意,“你一直妒忌我,我因为养母的关系得到一切优待都是你没有的。但是你没有,可以跟我讲,为什么要一次次害我?” “我……我跟你讲你会让给我?” “当然不会。”濮阳繁钰觉得她这个思维很好笑,说话间也笑了出来,“因为你把事情做绝,咱们之间就绝对不可能。从你第一次毁坏我的衣服,我没有计较起,你就该聪明点,因为一个不计较的人,要么是不敢反抗,要么是等着给你致命一击。很不幸,我是后者。” “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你一手设计的?” “是呀,你使阴招多少次?我今日,不过是新账旧账一起算。” 鸣鸾看着面前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简直怀疑她是不是认为自己不是承欢阁的人。 “你这么对我,这不是把你自己也推到危险地界?” “你真的很蠢啊,我做事从来不做没把握的,难道你都看不出来?太子殿下是很残忍,但是他对女人都会多给一次机会,我若是没有杀手锏,你的命就还在。也怪我,准备得太好,只能夺了你的小命。”濮阳繁钰惋惜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高高肿起的脸,“青楼里,好多东西你根本不知道,有一点就是你的致命伤。那就是不检查自己的物事……” 她从地上缓缓站起,看到桌上的油灯,拿着一旁的火折子把灯点燃,道:“对于我们这种身份,脂粉这些物事永远不要用别人的。青楼里有个秘方,那就是胭脂和香粉可以相互成就,也可以相克。” 鸣鸾愤恨的眼睛死死瞪着她,挣扎得也愈加厉害。她好想站起来撕了这个家伙,她拼命地想挣开束缚,可惜就是磨破了手腕,绳子也没松分毫。 濮阳繁钰悄然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天青色的小瓶子,袅娜地迈着步子朝她走去。 “那个胭脂本身,检查不出任何的异样,但是配合使用香粉却可以让你毁容。”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鸣鸾,“好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下辈子千万改掉你的致命点。” 只见濮阳繁钰出手利落地狠狠掐住鸣鸾的下巴,她很会使巧劲,一下就逼得鸣鸾张开了嘴,绝望地看着她把瓶子里的透明液体倒入口中,瞪大的双眼两行泪滑下。 “放心,我没有折磨将死之人的癖好,你会死的很快。死明白了,以后不要来找我。”濮阳繁钰嘴角扬起和蔼的笑,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柔地滴出水。 不到一盏茶时间,她推开房门,冲进房间的风吹灭了那盏灯,抬头看着天上弯弯的月亮轻哼了一声,慢慢回了房。 鸣鸾,不过是畏罪服毒自尽,出了这种事,承欢阁上下没有人会到处宣扬,只会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经此一事,那些欺负濮阳繁钰的也都消停了,毕竟谁也不会去找大功臣的晦气。 老鸨特意给她安排了单独的厢房,她不必去跟其他人挤通铺。 房间里布置得很简单,也很干净,她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摘下头上钿子,拆下头发,洗去铅华。 “母亲……阿钰一定会重振濮阳家的,绝对不会让濮阳家几百口白白死去。娘,也谢谢你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教了阿钰这么多。阿钰这辈子都跳不出的您的风华绝代,您若是多活几年该多好。” 这位头牌的死也是濮阳繁钰的心病,当初养母被请到商家,第二天早晨回来就吐血身亡,临死前还抓着自己的手一遍遍叮嘱自己:“阿钰……一定要好好读书,读书多了,日后的出路才会更广……娘……娘在天上看着你出息……” 商家,朱家……还有南宫家当朝那个昏庸帝王,待她把该拿的证据拿到了,就是索命之时。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日,昨天的一切早就随着黑夜过去而结束,至于鸣鸾已经是昨日之人。 朝堂上,南宫瑾依旧是歪斜在龙椅上听着他们在那里聒噪,一件税款上缴不齐的事已经争论多日还没有结果。 “微臣以为应当减少赋税。” “不行,国库空虚,若是减少赋税于国不利。” “若是以旁的东西代替充入国库呢?”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对国库充裕就有用?要么给钱,要么给粮食!没有就充当徭役!” 南宫瑾听他们吵得头疼,又偏在此时看见龙椅上的坐垫开了个线头。他皱着眉伸手本想把线头揪断,谁知这一拽把上面绣的龙须子拽脱线了一大半。 他烦躁地从龙椅上坐直,看着朱瑞泽问道:“右相如何看?” “殿下,臣以为应当按照祖宗之法,不宜减少赋税,但也不增加。若是缴纳不上来,便做苦役来抵税就好。” 南宫瑾听完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低头玩着扳指道:“丞相心中有数,那此事还是呈上来一份策论,先看看此事行出来会有哪些利弊。” “可是殿下,此事耽误不得了!”朱瑞泽跪下,群臣也跟着跪。 这一幕看得南宫瑾是怒火中烧,却只能隐忍。大臣碌碌无为,都跟右相一个鼻孔出气,朝堂上真正的监国哪里是他,分明是朱瑞泽。 左相跟右相不对付,同时也毫无作为,只知道盲目地跟朱瑞泽对立。而他如今没有玉玺,太子印的使用也被左右相制衡着,若是两相中有一人与自己一心,那局面就不会是现在这般了。 第8章 卖身契 朱瑞泽明白,南宫瑾这是不满此事的解决方式。每次这个小太子有不满就让他写繁琐的策论,谈益处,再谈弊端,最后就着弊端让他妥协于他。因为他的这些行为,他和一些南宫皇族的利益被这个小太子毁了大半。 若是没有南宫家那些亲王和公主的支持,他怎么可能稳坐相位? 但是监国的是太子,他只能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是,臣遵旨。” 南宫瑾嗯了一声,转身离开道:“退朝。” 马车上,南宫瑾冷冷地直视前方,自己那个父皇现在怕是都不知道醉死在哪个妃子宫里了? 他双唇紧抿,靠在后面的软垫上闭目养神,却不耽误他吩咐身边人:“你快走几步回去告诉太子妃和良娣,本宫今天要在书房办公,让她们不必等本宫了。” 听着外面马蹄声远去,他的脑中又浮起了那个如九天仙子般的人,昨天他注意到了朱瑞泽的脸色,在看到这个繁钰摘下面帘,这个一向宠辱不惊的右相居然露出了近乎惊恐的神情。 能让朱瑞泽大惊失色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太子府春燕阁,姑娘们好容易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可怕的夜晚,老鸨便好心地放她们一天假,让她们好生休息休息。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正在思索书中含义的濮阳繁钰,她合上书走到门前,敲门的竟是老鸨。 她惊讶道:“妈妈怎么来了?” 老鸨一脸媚笑进来,关上门,亲昵地拉着濮阳繁钰来到桌前道:“繁钰啊,你如今正当好年纪,咱们承欢阁又很久没有新花魁震惊全城。昨日你的表现,跟当初的冉昱已经很接近了……” “妈妈真是谬赞,繁钰这点雕虫小技怎敢跟娘当初比?”濮阳繁钰脸颊微红,连连摇头道。 “冉昱当初收养你,不就是把你当接班人培养吗?做了头牌,你的月钱会涨,还可以得到一切最好的,这可是任何姑娘想要都得不到的。我劝你好好想明白!” 老鸨见她有些油盐不进,直接冷了脸。这等抬举濮阳繁钰也知道拒了,对她没有好处。 现在她可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得到太子的赏识,于她现在而言,花魁确实是唯一的出路。 但是养母何曾希望她重蹈覆辙? 她脸上堆满笑意,给老鸨倒了杯水,放在她手里,握着她的手道:“妈妈,繁钰只是觉得应该再多学习一段时间,繁钰昨日的舞外人看着新奇。可若真是行家来看,就知道那舞有多少问题了,而且繁钰的嗓音并不算好。” “原来你顾虑这个啊,又不是让你立马当花魁。肯定让你多学一段时间,保证让你无人能敌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老鸨一听她愿意,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繁钰怎么可能不为承欢阁考量?只怕学艺不精砸了招牌,那才不好。”她起身朝着老鸨行礼道。 这老鸨也扶起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份新合同,道:“既然同意,那就把合同签了。” 濮阳繁钰维持着脸上完美的笑,仔仔细细看着那个不合理的卖身契。这上面写着,终身归属承欢阁,不得赎身,他人也好,自己也罢,都不可以。且上面还有官府的印章,就是断乎不能毁约的。 不仅如此,一切安排都只能听承欢阁,不能自己做决断,更不能发表自己的看法。 简而言之就是签了这个,她就是承欢阁的摇钱树,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摇钱树。 她脸上的笑消失,一脸为难道:“妈妈,繁钰被您如此另眼相看,真是三生有幸。可是……成为花魁的路上,难保不会有其他的姐妹奋发图强,一飞冲天,变得比繁钰都好……不若这样,妈妈您考核我们众人一个月,若是繁钰依旧是最合您心意的,这合约定然会由繁钰来签。” 老鸨仔细咀嚼着这番话,满阁那么多姑娘,每个人都是前路未知,这繁钰若只是昨日命好,耽误了其他人岂不是自己亏了。 濮阳繁钰见她双唇微微向后,便放了一半心,这说明她还是被自己说服了。 这个花魁是万万不能当的,她的心不在此,若是留在这里只会让她作茧自缚,最后落得个和养母一般的下场。她只能多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这一个月不能见到太子,那她就只能认命了。 送走老鸨后,她独自坐在桌前盘算着…… 这世间哪有什么巧遇,不都是处心积虑去营造机会吗? 看着桌上那本《商君书》,她的手微微握起来。以她的能力,其实有希望被南宫瑾看中。如今这太子的种种行径,颇有当初商君改革的架势。她看得出来,这太子也不是个推崇儒学的。 既然都是同道中人,满朝文武都被这太子得罪了,若不是靠着强硬手段压制他们,只怕早就反了。所以……他没有理由不重用自己。 这点是濮阳繁钰最自信的。 正如她所料,此时的南宫瑾在书房内已经站了一个下午,盘算的不是别的,而是如何诱导老皇帝把玉玺盖在他的诏令上。 这老头到底留了后手,没有把所有的权给他,反而给他丢了很多讨厌的人。 若是可以,他实在是想进行一番大换血,可是这样……不就失了朝堂的乐趣吗?既然喜欢添堵,那就互相折磨,反正让他不舒服,那就谁都别想舒服了。 “来人!” 门口人听见房内的传唤,赶忙跪地回答道:“殿下,有何吩咐?” “去拿点酒来。” 管家在得到侍卫的旨令后,疑惑道:“殿下不传饭吗?太子妃娘娘特来问……” “殿下吩咐,我只是负责转达。” 看着这个冷冰冰的侍卫,管家也知道只能照做。他吩咐手下人告诉厨房,拿一些温和的酒送到书房,毕竟不吃饭喝烈酒对身体不好。 春燕阁这边,濮阳繁钰端着一盆衣服,却被一众姑娘给围上了。 “繁钰姐姐,我帮你洗!” “我来,我来!” “别跟我抢!繁钰姐姐,我洗衣服最干净了!” 濮阳繁钰看着这些巴结自己的小姑娘,嘴角虽然带着温和的笑,心中却是无比鄙夷。从前都想踩她一头,如今这样她们都没想到。 第9章 交易(上) “多谢各位妹妹,不过衣服这种物件还是亲力亲为好。免得有人阳奉阴违,给我藏根针什么的,闹起来可就伤了姐妹情分了。”濮阳繁钰笑吟吟地说道。 这话一落,有几个人当场脸色就变了。濮阳繁钰怎么不知道她们的居心,真想巴结的才有几个?那么多都是曾经对她冷嘲热讽的,突然转变那就是非奸即盗。 看着一个个向后退的怂包,她轻蔑一笑抱着衣服出去了。 偌大的太子府,春燕阁在西边最角落,人生地不熟的濮阳繁钰就在左拐右拐地乱走。 夜色降临,喝得有些微醺的南宫瑾推开书房的门,一把推开要搀扶他的侍卫的手,丢下一句不许跟着便脚步虚浮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披散着长发,因为轻微醉酒的缘故,狭长的凤眸里微光流转,更显得整个人风情万种。 这太子府洗衣服的地方都在东边,靠近书房不远处的一处园子有一口小水井。抱着木盆的濮阳繁钰发现这口水井是心中大喜,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那跑去。 这处园子很是雅致,夜风中散发着幽香的紫藤,盛放的茉莉,夕颜藤缠绕着的秋千。 不过一心挂着洗衣服的濮阳繁钰并没有注意这里,更不知道这里其实是不许人来的。 这处园子是太子府落成后,南宫瑾亲自设计监工的,而这里的一切都是先皇后最喜欢的。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之前有擅闯这里的,全被南宫瑾处以极刑。 如此一来,太子府内的人没有一个会靠近这里,方圆几里都成了每个人的禁区。 濮阳繁钰起先还奇怪这里没人走动的,后来想想,大概是太子府很大,人手不太多所致。她走到井边打水,才发现这井很浅,又皱了皱眉。 她穿着木屐,白色的交领深衣,袖子被绛红色披帛束在身后,乌黑的长发只用了一根发带扎着。远远看去,就是个干净清澈的无害少女。 南宫瑾拿着一个酒壶扶着墙走进来,濮阳繁钰听见身后的声音,后背一僵,猛地转头,看见来人是谁,心中更是既惊喜又有些害怕。 她的眼瞳微微睁大,嘴角勉强扯起一抹笑。 而这落在南宫瑾的眼中却成了这样…… 一身白衣,乌黑长发松垮挽在脑后的绝代美人正拿着小木桶浇花,看到跑进来的小玉人便莞尔一笑,凤眼中满是温柔,她放下木桶道:“瑾儿,到母后这儿来。” “母后……” “瑾儿,今日开心吗?” 濮阳繁钰看着南宫瑾直愣愣地朝自己过来,原本就不镇定的心如今更是疯狂乱跳,她跪地沉声道:“贱妾见过太子殿下。” 这句话把南宫瑾从幻觉中硬生生拉了回来,他的眼中恢复了些许清明,看着濮阳繁钰的眼神也愈发冰冷。 “你是什么人?谁许你来这里的?” 听着他阴恻恻的声音,濮阳繁钰断定自己定是闯入了不该进的地方,她的大脑飞速旋转,待会如何应答才能保命的同时让太子对她青眼有加。 “贱妾繁钰……” “是你啊……”南宫瑾眼神中冰冷阴狠略微柔和了些,嘴角也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他俯下身勾起濮阳繁钰的下巴,“漂亮的女人……” 濮阳繁钰丝毫不矫情,她抬眼正正对上南宫瑾带着侵占的眼神,弯起一个魅惑的笑,妩媚的眼中波光粼粼。 这种意思分明的眼神,自然是流连花丛多年的南宫瑾最熟悉的。他轻车熟路地抬手扣着濮阳繁钰的腰,让他离自己近了几分,薄唇轻轻吻上了她丰润的唇。 而后加深的吻略显粗暴,还带着酒香,缱绻在她的唇齿间……这个酒是她喜欢的淡酒。 “嗯……” 这一声轻哼,让濮阳繁钰明白这个太子似乎很满意她,她低垂的眼睛轻轻一转,轻声道:“殿下,若要了贱妾,请答应妾一个条件。” 南宫瑾睁开眼,松开了勾着她腰的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的柔情也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如毒蛇般的目光。 “你还敢提条件?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可以让你溺毙在井中?” “贱妾的命就跟草芥没什么两样,殿下杀了贱妾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可是贱妾既然敢提条件,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让殿下答应。”她跪俯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说道。 南宫瑾看了她一眼,坐到一旁的秋千上,翘着腿问道:“本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把握。” 濮阳繁钰跪着转过身,抬起头朝着南宫瑾重重一叩首道:“贱妾姓濮阳……” “砰!” “什么叫太子殿下不在书房!” 书房外,商凝丹一把扫掉侍女奉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侍卫的小腿上,饶是这般那人都面不改色,依旧是恭敬地答道:“良娣,殿下出去不许属下跟着,所以属下也不知殿下在何处,还请良娣回去。” 商凝丹气得脸都歪了,她很不喜欢太子书房的这些侍卫,油盐不进,对太子妃很是恭顺,对她很是不敬! “呵……呵……很好!”商凝丹尖利的指甲都快怼到那侍卫的眼睛,可他仍旧不眨一下眼。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温柔中带着威仪的声音响起,商凝丹翻了个白眼,转身恭恭敬敬地行礼,语调却是没有半分恭敬:“见过太子妃。” “妹妹起来,这书房前的侍卫是不会撒谎的,他们说的定然是事实。你又何必这般疾言厉色地刁难他们呢?”朱佩走过来,轻声细语地说道。 “是,姐姐说的都对,是妹妹不懂规矩,妹妹还是回去是了。”商凝丹轻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转身走了,礼不行就罢了还撞了朱佩的肩膀一下。 身后希灵看不过去正要出言呵斥却被朱佩拉住,朱佩看着这些侍卫道:“你们辛苦了,尽心为殿下是好事,他知道会嘉奖你们的。” “谢太子妃娘娘体恤,恭送娘娘。” 她是向来不会刁难他们的,这些侍卫敬重她就是这个原因,而朱佩也猜得到南宫瑾去了何处。 “希灵,你去东西交界处的花圃一趟,不必进去,只是暗暗守着看殿下何时出来便好。” “娘娘,那可是……禁地啊……” 朱佩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不用进去,只是在外面等着便好。” 第10章 交易(下) 濮阳氏,南宫瑾看着她的眼神愈发复杂,见他起身朝自己走来,她依旧维持镇定,身体丝毫不抖。 只见南宫瑾拎起她,将她的头按在浸泡衣服的木盆里。水、衣服,彻底阻碍了濮阳繁钰的口鼻。她挥舞着手臂想要逃离这个魔爪,但是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她的挣扎只会换来南宫瑾手下更加用力。 “呜……咳……” 苦涩的洗衣水涌进嘴里,薄薄的衣服料子紧紧贴在鼻子上……身体没有力气,她的手也抬不动了。 难道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因着这个姓氏要被眼前的太子斩草除根? 真是不甘心,这么死了,她做鬼都不会安心! 不,她不能死!还没到她死的时候,濮阳家还没昭雪,她还没达成心愿呢! 想到这里,濮阳繁钰再一次奋力抬头,两腿也拼命地蹬。这一次,南宫瑾松开了手,她因为用力过猛打翻了水盆,一盆污水将她身上的衣服彻底打湿,头发也滴着水珠,趴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这是第一次,令她感觉呼吸是如此美好。 “真的是濮阳家的……你通过了本宫的测试。” 南宫瑾迈着优雅的步子回到秋千上,从秋千上摘下一个夕颜花苞把玩着。 “原来殿下是怀疑贱妾所言的真假啊……”她迅速平稳呼吸,但是言语间还是有着很重的喘息声。 “抬起头来。” 听着上首人的命令,她轻轻抬头,但是眼睛依旧低垂着,看似恭敬,实则是在掩藏真正的想法。 这个眼神,是他喜欢的。 “还真是个倔强的,倔强点好,至少能挣扎出一片天,哪怕是绝境。” 濮阳繁钰当即叩首道:“太子殿下,贱妾愿为那把最锋利的剑,为殿下修平前方道路。” “何出此言?”南宫瑾勾起一个讥讽的笑。 “殿下对于满朝旧势力而言就是一把刀子,刀子可以去腐生肌,也能结束生命。而今殿下的所作所为太过冒进,朝中左右相都跟您两条心,您说,您在这场博弈中是死还是活呢?”濮阳繁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变法改革确实有必要,可是得不到陛下和臣子的支持,您倒不如从百姓下手。” 南宫瑾脸上的笑僵住了,他重新审视着面前的少女,挑眉道:“你读过书,《商君书》。” “是。” 她没有必要隐瞒,这是她赢得太子青眼的敲门砖。 “看来,最懂本宫的竟是个歌妓。”南宫瑾讥讽的语气就跟刀子一般扎在濮阳繁钰的心里。 她是个歌妓,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濮阳繁钰,这才是你的真名。繁钰……强盛家族的珍宝,真是个好名字。” 南宫瑾走到她面前蹲下,把手里的花苞别在她湿漉漉的发间,拂去她脸上的水:“本宫对你的考核还没有结束,你现在只通过了第一关,别掉以轻心。待你真正通过考试,本宫会给你濮阳家昭雪,也会给你一个好位置。” “贱妾……叩谢殿下。” 她正要行礼,却被南宫瑾按住,她看着面前的美人,看似有情的凤眸里暗流涌动。而她的眼睛呢,也是如此,二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出了野心与称霸的决心。 “濮阳繁钰,本宫对你很感兴趣。” “殿下这是表明心意?” 濮阳繁钰大着胆子弓起身子,柔软的小手搭上南宫瑾的肩膀,一脸媚笑地看着他。 “殿下的眼睛很漂亮。” “你就不怕这样,日后有人说你是靠着美色上位?” 她只是低头一笑,风轻云淡地开口:“管天管地都管不住人的嘴,贱妾自知有本事,又何必执着于别人的嘴?只要殿下信贱妾就好了。” “等你通过了考验,就不必自称贱妾了。”南宫瑾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从地上起身,“走,你是第一个或者走出这个花圃的人,要记得惜命……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濮阳繁钰朝他磕了个头后抱着木盆离开了这里,她的心在走出五步之后狂跳不止。她,成功了?这就成功了? 可是花圃外面的隐蔽处,两位女主子的婢女可把濮阳繁钰出来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希灵只是惊诧居然有人能走出这里,另一位则快跑回去报信了。 西跨院内,商凝丹躺在贵妃椅上吃着葡萄,看着婢女回来,懒懒地问道:“太子殿下去太子妃那了?” “良娣……奴婢瞧见,那日家宴上的歌妓从花圃里出来,衣衫不整,浑身湿漉漉的……但是奴婢没瞧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是不是在那里……” “蠢货!”商凝丹大怒,一拂袖,盘子闻声落地,葡萄也滚落一地,“让你去看着殿下,你不把事情来龙去脉看清楚,急着跟我禀报什么!来人,拉下去杖责五十!” “良娣!良娣!奴婢一心为了您啊!饶了奴婢!饶命啊!” “拉下去!” 商凝丹的脸色黑如锅底,自己这是给他人铺路了啊,早就看那个女人不安分,果然……跟她抢人,她也配! 朱佩身边的人当然是沉得住气,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见南宫瑾走出来,这才返回去复命。 “哦?平安地走出花圃,真是个能人。”朱佩卸去钗环,洗去铅华,温柔的脸更加纯洁。 希灵看着她,拿起篦子帮她篦头发:“大概殿下要纳新人了,虽说妃妾有了孩子也是您抚养,可是到底隔着一层肚皮,还是不如您亲生的啊。” “我倒不觉得殿下会纳她,她也不是个愿意进府为侍妾的。你要时常去春燕阁看看这个繁钰,这不是池中之物,尤其是良娣,定然会寻机会杀了她。” “娘娘仁善,可惜……殿下就是不肯回头看看您。” “殿下不需要回头,也不能回头。”朱佩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轻抚自己的面颊,“论漂亮,没有一个人比得上那个繁钰,若是她出身好一些,只怕……太子妃之位当初就不是我的了。” “娘娘又在胡说了,漂亮从来不是衡量一个正室的标准。这可是夫人说的!” “估计今日殿下是开心了……” 今天的南宫瑾当然开心,这么大的宝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若她堪用,那他也愿意扶着她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自己也可以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 第11章 脱离青楼 翌日一早,春燕阁来了一位贵客。 老鸨恭恭敬敬地搬过一张舒服的凳子放在院中,亲自给这位贵客摇着扇子,卑躬屈膝地跟只哈巴狗一样。 “良娣娘娘大驾光临,老婆子我……” “良娣面前要自称奴婢,妈妈可别坏了规矩。”商凝丹身边的侍女傲得很,说话的时候都是拿下巴尖看人。 老鸨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对方可比自己尊贵好几万倍,乖乖改口道:“是,奴婢有失远迎,还请问娘娘今日来有何贵干。” 商凝丹弯起唇角,拿帕子隔着端起茶杯,看了侍女一眼后佯装手不稳砸了杯子。 “把那个叫繁钰的喊出来。” 濮阳繁钰在屋内早就听到了动静,如此耍威风,她倒是不惧,毕竟青楼里会耍威风的比比皆是。但是这次不能掉以轻心,人家是良娣,杀她那是十分容易的。 不过……这不会是她的考试内容? 想到这里,濮阳繁钰顿觉心中无语,这是测试她的生存技能? 她轻叹了口气,推开房门径自走出去,在距离商凝丹十步开外的地方恭顺地跪下磕头道:“奴婢见过良娣,良娣金安。” “抬起头来。”商凝丹睨着她,面上的笑也不维持了,一对美目满含杀气,整个人的脸也有些扭曲。 濮阳繁钰对于这个良娣的认知不太多,但是可以看得出,这根本就是个花瓶,空有美貌根本没脑子。 对付她一个小小的歌妓,犯得上亲自来? “是个狐媚东西……来人啊!此女狐媚太子,拉下去杖毙!” 商凝丹的命令让老鸨整个人一震,抓着她的裙角央求道:“娘娘,这……这使不得啊……”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质疑娘娘的命令!活腻了是不是!竟敢对娘娘拉拉扯扯!”侍女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给身后的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面对所有人的惊慌失措,她镇定得简直惊人,任由那些人把她拉下去,在快到门口时开口道:“良娣娘娘,据奴婢所知,您上次受罚也是因为大闹春燕阁,如今再犯,就不怕太子殿下怪罪?” 这话让商凝丹的眼睛更加喷火,她从位子上起来,走到濮阳繁钰面前上手就是一巴掌,骂道:“贱蹄子!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千人骑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杀了你,就是为太子殿下正名!” “杀了我,良娣你自己也会大祸临头,还会波及商家满门。”濮阳繁钰也不装了,抬起头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呵……你什么身份啊?还能影响到商家?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良娣,昨夜太子殿下与我在花圃呆了足有一个时辰,想来时间也够了。万一我怀了龙胎,您说是您担待得起还是商家满门担待得起?” “你,不配有殿下的孩子!”商凝丹走近她咬牙切齿地说。 濮阳繁钰只觉得南宫瑾的审美没问题,但是选人不看智商这个真是够可以了。上来就对自己要打要杀,连太子妃都不过问,这个家伙能活到现在真是老天保佑。 “配不配是殿下说了算,而不是良娣。” 她是卑贱,但是卑贱并不代表要人人踩踏,南宫瑾不会给她出头,那她就得自救,死在这个草包手里才是丢了濮阳家的脸。 场面僵持,老鸨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商凝丹和濮阳繁钰就彼此看着,一个眼中满是怒火,一个则是冷静淡然却毫不畏惧。 “太子妃到!” 这一声传唱更是让老鸨有一种想晕死过去的冲动,怎么就惊动了太子府的两尊大佛?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繁钰死了,她拿什么挣钱啊! 朱佩迈着端方的步子,脸上挂着浅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便如此急躁,可是老毛病又犯了?” 希灵在旁看着扣着濮阳繁钰的小厮呵斥:“松开!成何体统!” 没了束缚的濮阳繁钰赶紧跪地磕头:“见过太子妃娘娘。” 这个太子妃看着柔柔弱弱实则不简单,她能拢住满府下人的心就可见其本事。商凝丹如此跋扈,却也要礼让她三分,不仅是因为朱家的权势,也是碍于府中局势。 她还不知道这个太子妃来到底是救自己,还是加快自己的死亡。 “既然是殿下宠幸的女子,也不便居于春燕阁。妈妈请起,本宫有个不情之请,可否把这姑娘的户籍和身契卖给太子府,多少钱您说,去账房自己拿就好。” 朱佩亲自走到老鸨面前扶起她,还拿手帕掸了掸她身上的灰尘,这一番下来让老鸨是受宠若惊,还想给她磕个头。 商凝丹看她这副样子,心里再次骂道:装腔作势…… “妹妹,一个错误犯过一次还敢再犯,你是真打量殿下不敢惩处你?”朱佩缓缓坐在凳子上,“你是良娣,是侧妃,本宫是太子妃,是正妃。你如今多次行事自专,还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濮阳繁钰俯伏在地,却竖着耳朵听她们的谈话。 商凝丹趾高气扬地走到朱佩面前,不情不愿地行礼认错:“是,妾身错了。” “上次你不长记性,这次一样免不了责罚。”朱佩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襟危坐,肃穆端方,尽显正妃之尊,“每日抄写女则,直到三个月后你把整本书牢记于心才算合格。若是依旧记不住,那就一直抄,一辈子时间,本宫相信良娣一定记得住。” 商凝丹双唇紧抿,交叠的手紧紧攥着,她咬咬牙,勉强挤出了一个“是”字。 “扶良娣回去,此番你们不能规劝良娣,罚俸半年!” “谢太子妃不杀之恩。” 朱佩虽然宽厚,但是在规矩上确实一丝不苟,此番责罚也没有逾矩,比之商凝丹动不动就打,确实是轻的。 濮阳繁钰对这个太子妃倒是有了些许佩服,赏罚分明,的确是正妃的不二人选,可惜……她姓朱。 商凝丹一伙人离开,朱佩才让希灵把濮阳繁钰带过来。 朱佩笑着拉起她道:“委屈你了,良娣跋扈急躁,但到底是主子,你也要恪守本分,不可顶撞。” “奴婢谨遵太子妃教诲。” “即日起,你就不再是承欢阁的歌妓了,是太子府内的人。因为殿下没下令给你名分,本宫也不能逾矩,就先安排在府内的歌姬处所,可行?” 第12章 朱佩的恩惠 “奴婢听凭太子妃安排,绝无异议。” 看着她朱佩频频点头,抬手道:“起来,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妥当后就跟本宫走。” 房内趴窗户看的歌妓舞姬们都傻了,居然留在太子府的是她?虽说留在太子府还是以歌妓身份,但是太子府在编的可比她们这些青楼的野路子好太多了。 而且适才濮阳繁钰口口声声说被宠幸,那呆在歌妓住处也只是暂时的。又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以后可有的晋升了。 这番让所有人羡慕得红了眼,看着濮阳繁钰拿着包袱离开春燕阁,一个个的心里也不知是因为不舍还是嫉妒,看着濮阳繁钰离开的背影纷纷流下眼泪。 这件事心中最五味陈杂的是承欢阁老鸨,本想把她培养成新一任花魁,不成想这位竟然攀上了太子,虽说也是好事,但是这承欢阁的未来怕是没了。 从春燕阁一路出来,朴素简约的景致一点点退后,映入眼帘的是两花争艳的华丽盛况。牡丹芍药分庭抗礼,便是东西跨院的交界处。 看着这景象,濮阳繁钰也明白这府内两个女主人相互较劲的程度有多激烈。她抬头看着朱佩的背影,此人无论何时都是端庄大方,已经被训练得完美无缺了。 她对这位太子妃虽然心存感激,但是依然有满满的警惕心。越温柔软弱的,可能越危险。 跟着朱佩去到东跨院的正厅,濮阳繁钰佯装害怕地跪在地上,心里却盘算着过会如何躲过这位正室娘娘的刁难。 可惜她这次猜错了…… “希灵,去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朱佩笑吟吟地走到濮阳繁钰面前扶起她,看着希灵吩咐道。 此时正殿内只有她们俩,朱佩温柔似水地看着濮阳繁钰,把她拉到一边坐下,道:“繁钰姑娘今日受惊了,本宫很好奇,昨日你究竟是如何从花圃出来的?你到底跟殿下说了什么?” “奴婢跟殿下没说什么……” “你大约不知道,那处花圃是殿下缅怀先皇后亲自监工所造,府中但凡有人闯入都会被处以极刑,无论男女,无一幸免。姑娘若非有真本事,殿下还真未必能留你性命。”朱佩莞尔一笑。 “若是殿下吩咐不能说,姑娘不说也无妨。” “娘娘,这个奴婢确实不能说。只是奴婢不明白,为什么您要把奴婢带回来,您就……” 濮阳繁钰最看不透的就是这个太子妃,她是想拉拢自己固宠还是什么? 朱佩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看着希灵进来,直接起身去拿她手里的盒子,打开来放在濮阳繁钰手里道:“这里面是姑娘的身契和户籍,如今就由你自己保管。里面还有我给你准备的一些小额银票,总共一万两。” “娘娘?” “在太子府的歌妓处不容易,你要打点很多。另外,良娣不会放过你,殿下对你青眼有加,本宫对你也有义务照拂。” 濮阳繁钰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这种待人好什么都不求的人,难怪太子府众人都喜欢这个太子妃,这是有理由的啊。 “奴婢不能接受娘娘的赠银……” “繁钰姑娘,满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我们太子妃仁善,你就拿着,娘娘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也没有想要拉拢你。”希灵开口解释道。 朱佩轻叹了一声,把盒子扣上推到濮阳繁钰怀里,按着她推辞的手:“拿着,以后一定用得上。倘若你于心不安,就当本宫借你的,等日后你有能力再还也可以。” “本宫只是想告诉你,无论日子怎么样,都要存留善心。你并非池中之物,他日崛起,不可把事情做绝,要留有余地。” 濮阳繁钰点头,但是心里并不认同这番话,有的时候留有善心,反而会适得其反。像鸣鸾,她没给过机会吗?她给过,结果又是什么? 她不明白朱佩为什么可以善良地对待这个地方,难道她就不恨商凝丹吗? 朱佩看得出她的疑虑,也明白她不会完全听信自己的话,对希灵吩咐:“你亲自带着繁钰姑娘去,告诉管事的嬷嬷,不许刁难,这是本宫的命令。” “是。”希灵拿起濮阳繁钰的包袱,“姑娘,请。” 濮阳繁钰捧着盒子机械地起身,她紧抿双唇看着朱佩,朝她行过一礼后方才离去。朱佩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呢喃了两个字。 濮阳。 这张脸,她想起来了。 儿时总听父亲气急败坏地提起一个姓氏,之后她曾在牢狱见过一个漂亮的男子,那是从前的左相,他就姓濮阳。 她明白太子为什么留下这个歌妓了…… “朱家终于到了还债的时候了。” 太子府书房内,南宫瑾刚上朝回来,老管家就奔来禀报了春燕阁一早晨发生的事情。 南宫瑾只是微微挑眉,他没想到事情居然进展得这么快,惬意地歪坐在榻上道:“把她安排去了?” “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希灵亲自送去的。” “嗯,你去告诉太子妃,晚膳本宫回去她那里用。”见管家领命要走,南宫瑾又开了口,“去西跨院告诉良娣,今后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出来,好好抄女则。” 老管家擦擦额上的汗,一会又要听见良娣的哭喊和怒吼了。若是这良娣像太子妃那般该多好,那他就省事了。 南宫瑾拿起桌上备好的茶轻啜一口,凤眸里闪过一丝精光,本以为能让她准备几天,却不想这么快就可以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本事了。 到底是个小丫头,虽说有点手腕,但是还是沉不住气。让她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也可以看得出这是个习惯站队的还是坚守本心的。 如果她选错了路,那她将一辈子当太子府的歌妓。南宫瑾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私心这么大,他很希望这个濮阳繁钰选正确的路,从前濮阳家的覆灭现在来看就是南诏国最大的损失,若是此番自己有这个女子襄助,何愁自己不能完全掌权? 至于她要的,他给就是了,反正自己那个父皇活这些年也够了,留不留着意义不大。 第13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东跨院内,朱佩备好了精致可口的菜肴,温好酒坐等着南宫瑾驾临。 “娘娘,您怎么不打扮打扮?穿得怎么朴素……” 希灵见她依旧是那身半旧的秋香色衫裙,拉起她就向往内室去,却被她拒绝:“殿下看得美女少吗?只怕天下间各式各样的美人他都司空见惯了,若是想要美艳的,他大可以去寻良娣。” “您这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朱佩扶额,另一只手示意希灵上前几步,耐心地解释着:“希灵,你这性子怎么跟良娣一般沉不住气?其实我已经没什么所求的了,我是太子府的正妃,若是再有不满,那便是有僭越之心。” “何况……殿下来见我,也不过是想找人聊一聊,哪里是来看我好不好看的。” 朱佩的话很现实,她从进府起就明白自己的地位,而且今天南宫瑾来见她也并不是完全为了聊天,是为了那个歌妓。 燃尽了一支又一支蜡烛,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减了一道又一道。等得希灵都有些打瞌睡时终于听到外面传来“太子驾到”的声音。 朱佩一起身猛了,又因没吃晚饭,险些栽倒在地。 “殿下?”朱佩抬起眼眸看着扶住她的人,赶紧退后一步行礼。 南宫瑾叹了口气扶起她,拉着她走到桌前重新坐下,道:“辛苦太子妃了,下次若是等这么久见本宫不来,就自己先吃。” 她轻轻摇头道:“殿下既然说会来,那就一定会来,妾又怎能不等夫君呢?” 她低眉顺眼的模样看得南宫瑾心里一软,一把拦她入怀柔声道:“爱妃为人柔婉,本宫来你这里甚是心安。” “妾会一如既往,这里永远是殿下劳累时的避风港。” 朱佩伸手抱着南宫瑾的腰,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这个人的怀冷得很,也不能让她安心,但是……她心里是喜欢他的,只要他开心,那便一切无妨。 “今日……你为什么救她?” 南宫瑾的声音依旧那般温柔,但是却透着试探。他是怀疑她别有居心…… “她是殿下看中的人,若是任由良娣打杀了,殿下怕是会责罚良娣。如今商家,朱家都是太子府的后盾之力,若是生出嫌隙只怕会给殿下前朝添乱。何况此事就算责罚也轮不到良娣,妾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她从南宫瑾怀里退出来,低眉颔首地说完了这番话后跪地行礼:“若是殿下以为不妥,还请惩处妾的自作主张。” “没有,你处理的很好。” 濮阳繁钰很幸运,遇到了朱佩出手相救,否则跟商凝丹对上,无论是顺从还是反抗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死。 进了府内歌妓所住的凌慧轩可就没有先前在春燕阁时候的单间了,她也得去睡通铺。府内的歌妓人数可是每次进府短居人数的几倍。 见她进来,没有一个人的眼神是友好的。谁能对她友好啊?一个因着被太子宠幸脱离青楼的女子,没有得到名分就罢了,还被扭送到这里。 这里的女人可没有人是出身妓户贱籍,她们都是出身教坊,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最是看不起濮阳繁钰这类的青楼女子的。 “这是繁钰,以后就跟你们一起住在这里了。”管事的嬷嬷声音粗的很,长得也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嬷嬷,我们可不想跟这种下贱坯子住在一起。” “是啊嬷嬷,您能不能把她安排在别的屋?” 管事嬷嬷一脸不耐烦,扔下一句“你们自己协调”后就离开了。濮阳繁钰心中大无语,这……这么随便的吗? “各位姑娘,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她这一摸包袱就摸到了那些银票,每一张银票都是五十两的。 朱佩做事很有先见之明,她知道府内每一处的情况,也知道这些暗地操作。五十两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很多钱了,有这些,她就能在这里度过一段平安的时光。 在这种地方就没有钱办不妥的事情,一屋子十五个人,七百五十两花出去立马就不一样。顿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有人亲昵地拉着她坐在一旁嘘寒问暖,还有人帮她拿包袱,更有人帮她铺床。 濮阳繁钰不禁感叹自己太年轻,也叹息自己没本事。今日若是没有这太子妃给的一万两银票,自己是不是就得当牛做马地伺候她们才能有一席之地? 但是那样也不会让她们瞬间接纳自己,因为一个的劳工和一个会给她们钱的人比,一般人都会选择钱。 “妹妹好本事呢,如何征服太子殿下的?可否教教姐姐们?” 濮阳繁钰娇羞地低头道:“不过是那日赶上殿下醉酒罢了,若是殿下清醒如何看得上我?各位姐姐才是真的天仙之姿,那个不必繁钰这个长相潦草的强?” “这话说的,你若是长得潦草,我们还活不活了?”一个人还佯装亲昵地推了她一下。 这钱花的值,这么快她们还把自己当一伙的了。 濮阳繁钰虚心地问道:“冒昧地问各位姐姐一句,在这里除了每日练习歌舞,还有什么别的吗?” “有的时候若是赶上人手不够还得去打打下手,不过你放心,不会给我们粗活做的。” 濮阳繁钰听完,认真地点着头,求知若渴地望着她们,这些人见她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也懒得隐瞒。足足给她讲了半柱香的时间,小到每个歌妓舞姬的喜好,大到跟宫里贵人的联系,濮阳繁钰捣蒜般点着头,心里将这些尽数记住。 “你呀,别这么傻。日后要多打点贵人,当然,我们也算是你的第一个贵人,哈哈哈……”一个看起来年岁稍大的女子豪爽地笑道。 濮阳繁钰赶忙起身福礼道:“繁钰承蒙各位姐姐照顾,定将这些谨记于心,也请各位姐姐莫嫌繁钰粗苯。在此深谢各位了。” “谈什么谢不谢的?你这是太子妃身边的希灵姑娘送来的,以后还得指望妹妹你多多提拔呢。” 在这里,她必须继续掩藏锋芒,根基未稳前出头,那就是找死。而这里较比朝堂已经简单很多了,不过是女人之间的琐碎事,大不了被赶出去。可是朝堂之争输了就是死。 夜晚,濮阳繁钰静悄悄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树,这辈子除了活就是死,而她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命,是多少人换来的。南宫瑾的考验,她除了通过,没有别的退路。 第14章 家世与宠爱 “殿下,您还没睡?” 朱佩感觉到身边的人还在辗转反侧,不禁有些担心。毕竟他明日还得早朝,休息不好是件糟糕的事。但她也心知肚明,他不会对自己说实话。 “没事,只是在想朝堂的事,你睡。”南宫瑾含糊地答着,背转过去继续想事情。 朱佩想伸手拉他一下,却停在半空中。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也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如今让南宫瑾失眠的既不是濮阳繁钰的抉择,也不是那些糟心的大臣。今日,他下朝回来,暗卫送上来了一份密函。 “殿下,这是丞相最近的动向。” 南宫瑾坐在椅子上慵懒地伸手接过,随便扫了一眼后身子慢慢直起来,抬眼仔细看了下传消息的人:“府内是什么动作?” “一切如旧。” 如旧便是高朋满座,除了幕僚和门生,还有那些每天混吃等死的皇室贵胄。 “真是一天天闲着了……若是都让他们入朝供职是不是就没有这些幺蛾子事了?”南宫瑾讥讽地弯起嘴角,把折子随手丢在一旁。 那人行礼过后退出了书房,南宫瑾虽说面上放松,但是心里却依旧悬着。从四年前起,他就发现朱瑞泽的居心不良,所以娶了朱佩。本以为娶了他女儿,能让他消停些,哪成想,这位更觉得他软弱可欺了。 碍于他的根基不稳,又年轻,只能去寻朱瑞泽的死对头。可也要考量结交商家后朱家对自己下手的可能性,索性他就装的好色奢靡。 南宫瑾冷哼一声,拿出抽屉里的一个翻得卷边的卷宗。这个卷宗里记录的都是从前濮阳家的事迹,他看了这些许年,更是痛恨老皇帝的昏聩。 本就是个忠臣,是他们加给濮阳家的官位过高,自己还对人家不信任,最后随便谁挑拨一下,这个天平就翻了。 他看着半开的轩窗,轻轻合上了凤眸。愁也是一夜,无所谓也是一宿,反正他寻到了这个濮阳家的遗珠,那他就看看她能不能担得起自己的恩典。 一早起来,朱佩正服侍南宫瑾穿朝服,只听外面管家急慌慌地跟希灵说话。 “姑娘,殿下起了吗?我能不能进去?” “希灵,让管家进来!”朱佩看出南宫瑾的眼神微微一晃,赶紧开口。 管家跌跌撞撞地进来跪道:“殿下!良娣上吊自尽,幸而奴才等救得及时!” 南宫瑾直接转身出门,朱佩为他系扣的手再次停在半空,就差一个扣子了。希灵走进来,看着主子的眼神从忧伤恢复成往日的清明,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南宫瑾几乎是用跑的去到西跨院,还吩咐管家道:“告诉他们,今日休沐一天。” 为了女人不早朝,不就是昏君的做派吗? 西跨院内,商凝丹的长发乱糟糟地披着,脸上的妆也花了,十几个仆妇婢女拦着。 “别拦我!让我去死!” “良娣!良娣!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房内声音嘈杂得根本听不清是谁在说话、有谁在哭,南宫瑾赶到时,商凝丹一把推开拦着她的人,扑到南宫瑾怀里大哭道:“殿下!殿下!妾……” 管家满头大汗地从后面跟上,看着屋子里傻愣愣站在的人,赶紧摆摆手让她们都出来。 南宫瑾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也似乎能滴出水来:“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得本宫的心都乱了。” “殿下……您为了一个歌妓惩罚妾,太子妃也因为她惩罚妾……妾……妾实在是没脸活了……” 商凝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红润的小脸变得惨白,娇娇柔柔地窝在南宫瑾的怀里。 南宫瑾自然是个不忍美人伤心难过的,尤其是“不忍”商家女儿难过。 “你呀,每次都是那般急躁。本宫何时真的封了哪个为侍妾或者孺人?总是这般含酸捻醋,日后到宫里当了贵妃可怎么好?” 他伸手捏了一下商凝丹小巧的鼻子,拿自己的衣袖擦干她的眼泪。 “妾不让殿下纳别人……殿下是妾的……”商凝丹糯糯的声音嗫嚅着。 “好,不纳别人。”南宫瑾手里动作轻柔,眼中的柔情却开始慢慢被冷漠取代。 此番不再惩处商凝丹就是要告诉朱瑞泽,你的女儿能否坐稳太子妃之位,全看你的一举一动。 东跨院内,朱佩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吃饭,希灵一边布菜一边叨叨叨。 “娘娘,就西边那个一哭就惹得殿下心疼,昨日的错儿,今儿个就一笔勾销。之前也是,也是这般寻死觅活……” 朱佩不为所动地端着碗一勺一勺优雅地喝着豆浆。 “好容易您侍寝一次,殿下还能多呆一会陪您用个早饭,现在也没了……” 这回话音一落,朱佩也只是敷衍地点点头,证明她在听。 “等哪一天,殿下会不会也把正妃之位给她啊。” “或许。”风轻云淡的,她放下碗,看着希灵,“若是朱家不老实,殿下随时废了我。你今日着人告诉爹一声,不许在朝堂给殿下难堪,不许办错事让殿下忧心。” 希灵半张着嘴看着主子,这……她又白说了。 “是,奴婢知道了。”她默默叹了口气,“您总是为了殿下着想,可殿下依旧对您……” “那是殿下的事,若换我是殿下,也会如此。”她恬淡一笑,安安静静地继续吃饭。 “良娣的禁足没了,也不必抄书了,那位繁钰姑娘应该又要倒霉了。” 希灵的这番话提醒了她,太子虽说不治罪商凝丹,但是若她动了繁钰,应该也不会有善果。她的猜测若是没错,那这个繁钰必须好好活着。 “你派人时时看着她,若她有什么危险再来禀报我。” “是。” 西跨院这里,商凝丹果然对南宫瑾开口求:“殿下,妾这身边也没有太子妃身边希灵那般机灵的。都是这蠢蠢笨笨的,整日让妾头疼。” 南宫瑾瞧着她这小女儿的撒娇,问道:“那你想如何?” “妾看那日的繁钰不错,为人机灵,还能时时提点妾。又善歌舞,殿下就可以经常来妾这里了。” 她特别在“时时提点”上加重了音。 第15章 美人的诱惑(修改) 南宫瑾松开她,看着她道:“你若是要好的,本宫从宫内的宫女里给你选。一个歌妓,能摸清你的脾气?万一冲撞惹恼了你,本宫又得费心思哄了。” 商凝丹双眸含泪,扯着南宫瑾的衣袖,声音也有些微微颤动,央求着:“殿下,宫里的都是经受多年训练,古板得很。妾本就不喜欢古板,您也是知道的。您就依了,求您了。” 她使出浑身解数,身体紧紧贴着南宫瑾,软若无骨的双臂搂着他的脖颈。 这一来二去,南宫瑾也懒得装了,打横抱起她朝着内室走去。 此时的朝堂已经炸开了锅,这次不上朝的理由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御史台的人一向伶牙俐齿,此番竟都哑巴了。 太子因安抚良娣罢朝一日,商靖鸿是自知理亏,但是心中却十分开心。 这说明女儿受宠远超太子妃,必然能比朱家那丫头早日怀上孩子。 可惜商靖鸿的脑子不太灵光,南宫瑾的做法直接把商家推到了风口浪尖。若是他们不牢牢抱着南宫瑾这棵大树,到时候就会被朝中大多数人生吞活剥。 而朱家也会因此更加痛恨商家,朱瑞泽更得想法子除了商靖鸿。 如此,他越迟交南宫瑾要的策论,南宫瑾就有更多的时间把濮阳繁钰提拔起来。 西跨院的床上,南宫瑾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看着满面潮红,娇吟婉转的商凝丹。 沉迷女色也没什么不好,能通过女人让朝堂斗起来,何乐而不为呢? “殿下……” 商凝丹娇媚的声音听得门口的婢女脸颊一红。 一副任君肆意怜的模样,南宫瑾贴近她的耳边轻声提醒道:“小声点……本宫一直都在……” 凌慧轩内,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跑进房内,砰地关门,让原本嘈杂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你们知道吗,今日殿下没有早朝!” “什么?”有几个听见这个回来的女子说完,十分惊讶,“太子妃怎么会同意殿下不早朝?昨日殿下明明宿在东跨院啊。” 濮阳繁钰斜靠在柜子那边,悠闲地看着手里的书,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只听那人接着解释道:“今早殿下准备上朝前,西跨院突然传出良娣上吊自尽的消息,殿下连饭都没用,直接奔去了西院。” “哇……殿下好宠良娣……” “好羡慕啊……” 一个个小姑娘脸上都露出的向往的神情,濮阳繁钰从书中抬眼扫了她们一眼,自顾自地轻轻摇头,继续埋头看书。 “然后呢!” “然后……”那个人走到人群中央,还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听西跨院的姐姐们说,殿下对良娣娘娘好生安抚。我刚刚路过还听到屋子里……” 那个人脸一红,浮起一个不自然的笑,看了一张张好奇的脸几眼,轻咳一声道:“良娣的声音真是……我一个女人听得都酥了,难怪人家受宠。” “感觉良娣会赶在太子妃前有喜啊。” “我也觉得,殿下很少在白日跟太子妃……就是晚上也很少去太子妃那里。” 濮阳繁钰耳朵里略过她们的猜测,把书翻到了下一页。不过若她没猜错,自己的倒霉日子又要来了。昨日她听闻这良娣被太子和太子妃责罚,今日闹出上吊这一出,南宫瑾定会宽恕她。 至于南宫瑾总去商凝丹那里,很大程度是因为对朱家不满意,借着商凝丹的缘故拉拢商家。二妃的家族在朝堂斗得越狠,南宫瑾就有空去着手旁的事。 想到这里,濮阳繁钰的脸上逐渐凝重起来。这个法子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商家崛起才几年?从前的商家不过是寒门出身,而朱家在朝中早已根基稳固。 纵使商靖鸿紧紧依附南宫瑾,有朝一日还是会被朱瑞泽揪住错处,事发之时南宫瑾一定会舍掉他这个棋子。毕竟朱家没有致命的证据前不能被除掉,这点她明白,南宫瑾更清楚。 现在的商家辉煌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商靖鸿只会加速商家的覆灭。 多年来,南诏国在濮阳家倒了之后就再没抓出一个贪官污吏,或者满门抄斩哪家罪臣。不是朝中太平,而是御史台不干实事。 商靖鸿带着手底下的人公报私仇,只弹劾上奏那些跟自己有仇有怨的人。那些人不是流放就是被逼得在家中自裁,因为御史台上奏的罪名很小,根本不足以让南宫瑾动用大刑,或者说彻查。 只可惜,这些读书多的人装的太好,纵使他们这般行事,依旧有很多百姓片面地认为他们是国家的栋梁,是让他们生活变得更好的有功之人。 “若是我可以去良娣房里伺候,是不是还能有机会被殿下看上?” “那这个你得问繁钰!”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濮阳繁钰转头看向那边,咧嘴干笑道:“各位姐姐莫要打趣我了,我若是跟良娣站在一起,只怕殿下眼里也只有良娣。争宠可争不过良娣……” “倒也是,而且良娣跋扈,没准看到有人意图勾引太子还会叫打死呢。” “说起来,还是太子妃娘娘好。若是去她那里伺候,定有出头之日。” 那些人继续聊着,濮阳繁钰又可以继续看书了。府内的歌妓在没有宴会通知前,是不必辛苦排练的,日子也过得很轻松。只是她还不知道,真正的考验很快就要开始了。 西跨院的房内,空气旖旎,商凝丹娇滴滴地趴在南宫瑾白皙的胸前,涂着艳红蔻丹的纤纤玉指在雪白的肌肤上画着一个个圈。 “殿下,那妾……明日就让人宣繁钰姑娘来伺候了。有妾调教,他日就是入宫献舞也绝对不会给殿下和太子府丢人的。” “嗯。” 南宫瑾双臂抱在脑后淡淡地应着,心中却有些期待这个小丫头会如何面对自己这个侧妃,她会投靠跟她示好的太子妃,还是会找自己求救?亦或是,自己解决呢? 第16章 遭算计 晚饭时刻,西跨院的一个婢女昂首挺胸地走进凌慧轩,管事嬷嬷一见她恭恭敬敬地行礼,语气却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姑娘来,有何事?” “良娣吩咐,日后不排舞期间,让繁钰到西跨院当差。这可是两份月俸的好事,不许她推脱,嬷嬷是知道良娣的。” 管事嬷嬷谨遵命令地点头称是,看着那个婢女走远直到看不见背影才转身回去。 餐桌前,濮阳繁钰正老老实实地吃着饭,一抬头见桌前的其他人都停箸不动。她垂下眼帘,起来转身就见嬷嬷站在身后。 她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只是恭谨地行礼道:“嬷嬷有何吩咐?” “良娣身边的姑娘传话,告诉你不练舞期间,都到西跨院当差。”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独留濮阳繁钰和其他人呆愣在原地,所有人都朝濮阳繁钰投去了复杂的目光。这里面有人妒忌,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羡慕,当然,也有人同情。 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落座,漫不经心地吃了几筷子后就随便寻了个由头离席了。 她现在需要好好养精蓄锐,今晚休息好,明天才能经受住商凝丹的刁难。她和衣躺在床上,看着桌上晃晃悠悠的烛火,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 可是再怕,第二天也会到来。她天不亮就起身了,蹑手蹑脚地出了房,管事嬷嬷已经在庭院里站着了,见她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嬷嬷早。”濮阳繁钰露出一个朝气蓬勃的笑容,语气中满是活力,她欠身行礼,一副讨好的模样。 那嬷嬷只是鼻子里轻哼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过来,拿衣服。” 随着管事嬷嬷进屋,濮阳繁钰刚一只脚迈进门槛就被丢了一身粗布衣服到头上。她脸上依旧赔着笑,把摔在头上的衣服拿下来捧在手里。 “把你身上的这些换下,这套是良娣亲自命人送来的衣服,特别叮嘱你要穿上。”嬷嬷的声音冰冷僵硬,濮阳繁钰也没有说什么,按照吩咐换上了衣服。 那是一套洗的发白的灰衣服,布料是粗麻布,她这些年在承欢阁再不济,穿的也是中等缎料,这种次等中的次等实在是不舒服。 这套衣服一上身,濮阳繁钰只觉得浑身都发痒,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抬头看着那管事婆子一眼,故作无事地走了出去,这一出去就直奔自己的房去。 在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这里面是从前蚊虫叮咬的止痒药。如今没有时间判断到底是什么导致浑身发痒,只能先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不管如何,过了今日再说。 商凝丹已经起身了,南宫瑾昨日宿在她这里,她也得早起备饭。小厨房门口,等着复命的婢女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口。 “如何?” “应良娣吩咐,已经把得了疹子的衣服拿去给了凌慧轩的管事嬷嬷,那老妇按着您的吩咐把衣服给了繁钰。想来,良娣今日定能得偿所愿。” “那就好,今日定然让她把命交代在这。”商凝丹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娇艳如花的脸上变得狰狞可怖。 算算时辰,这个贱丫头也该来了,若是不按时出现,那她就可以更快治她个渎职之罪。就算南宫瑾护着她,那她不死,也定叫繁钰在她商凝丹手里脱一层皮,彻底臣服自己。 遥想儿时,父亲就因为一个叫冉昱的歌妓整日不着家,更是有一天公然让这个女人来到了家里。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母亲伤痛带恨的眼神,府内的侍妾确实多,但到底也是良家出身。可这个冉昱是什么? 一个最下等的女人! 那天晚上,冉昱即将离开前,母亲特意把她叫到房中,赏赐了一套华服。并特意嘱咐她,务必把那套衣服穿上,回去昭示商家对她的恩典,还承诺翌日会赎她出来。 暗处屏风后面藏着的商凝丹知道,那套衣服被母亲偷偷浸了毒药。那时在她的心里就觉得母亲实在是太仁慈了,若是换成府里的孙姨娘,只怕会不上皮肉地好好折磨她一番,然后再赏赐她这个衣服。 而这,也就是濮阳繁钰见到的,养母第二天一早回来就开始吐血。 但是疑惑的是,为什么她是第二天早晨才回到承欢阁?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凝丹嘴角噙着邪笑,勾着兰花指轻轻拿勺子搅拌陶罐里的粥。 身后,侍女上前轻声道:“娘娘,那个丫头来了。” “嗯。”她轻哼一声,放下木勺,得意地转身出了厨房,“告诉她,在后面等着,什么时候本妃宣她,再让她进来!” “是。” 南宫瑾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软烟罗轻纱帐幔,抬起雪白却肌肉分明的手臂挡住眼睛。 真想一直不上朝啊…… “殿下?” 门开了,商凝丹悄悄走进来,柔柔的声音传进南宫瑾的耳中。 “殿下,时辰到了,起来。”她走到床前,掀起纱帘,“殿下,妾知道您醒了,可别装睡呀。” “就你知道……” 南宫瑾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长叹一声:“本宫真是不想面对那帮朝臣啊,要是日日能像昨日般悠闲就好了。” “妾也希望殿下日日陪着妾,这样……”她说到这里,小脸一红,声音也渐渐小了起来,“妾就能早日为殿下诞下小郡王。” 她伏在南宫瑾的胸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全然没注意到南宫瑾的脸色已经愈发黑沉。商凝丹有了孩子,无疑会助长商靖鸿的野心,他还没料理明白朱瑞泽,商靖鸿若也支棱起来…… 他可真要腹背受敌了。 但是面上得过得去,他露出一个喜悦的笑,轻抚着商凝丹的长发:“会的……” 朱佩,她,都不可能有孩子。南宫瑾自己也没有很喜欢孩子,他还没到弱冠之年,要那么早孩子有什么用?老皇帝没死,他还不想处理下一代的夺位之争。 商凝丹满脸憧憬地起身,撒娇地拉着南宫瑾的手:“殿下,起来,妾给你预备了很丰盛的早膳,待会……妾亲自送您到门口。” 这就是妥妥的僭越了,良娣也是妾,妾怎么有资格去送丈夫去门口呢?她迎接南宫瑾下朝这个事,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如今,真是明目张胆地宣战了。 第17章 朱佩的挣扎 商凝丹也确实按照她说的做了,朱佩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南宫瑾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食盒。听到脚步声和说笑声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身后希灵的脸也黑了。转身时,朱佩及时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依旧是笑脸盈盈地看着走来的那对。 商凝丹亲昵地挽着南宫瑾的手臂,而他也会陪着她说笑,他笑起来更显得风华绝代。 朱佩就静静地看着他们,这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 身为正妻,她失去了太多,她也明白出阁前母亲对她语重心长的话。但是明白了又如何? “见过殿下。”朱佩朝着南宫瑾行了一礼,见他抬手方才起身。 她拿过希灵手里的薄斗篷朝他走去,没等走两步,只见商凝丹挡在南宫瑾面前娇笑道:“殿下,今日也不冷,就别披斗篷了。省得让外人觉得殿下弱不禁风,那多不好?” “好。” 南宫瑾伸手捏了一下商凝丹的脸,越过朱佩朝马车走去。 朱佩见状,赶忙开口道:“殿下!闻说您今日不回来用午饭,这糕点……” “殿下,您的午膳妾都让您手底下的人拿着了,您就安心去上朝。” 希灵见商凝丹一直挡在前面,根本不让主子有一点机会上前,刚想开口就被朱佩按了下来。她就静静地立在原地看着南宫瑾的马车离开,而后目光清冷地看着商凝丹。 “哎呀,姐姐,您瞧我……光顾着殿下,竟然没给姐姐请安。太子妃安……”商凝丹朝她盈盈一福礼,没等她开口让她起来就起身了,“这糕点姐姐拿回去也没用,刚好妹妹院里也有人没吃饭,就拿回去了。” 她一个眼神瞥到婢女的身上,那婢女径直朝着朱佩走去,只见希灵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将那婢女打翻在地。 朱佩脸上依旧挂着笑,道:“妹妹,这糕点,你院里的人消受不起。” 商凝丹跟她对视的眼里闪烁着凶光,朱佩就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她心虚发毛,最后悻悻而归。 “娘娘……”希灵在商凝丹离开后上前扶住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的主子。 朱佩狠狠抓着她的手,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去朱家给我问明白,到底又干了什么蠢事,难道他们还没看出殿下当初娶商凝丹的缘由吗?一个字不许落地转达,好好做个臣子,在这个位极人臣的位子上能多活几年。否则,就是赔上满门的命。” “奴婢知道了……您……奴婢先扶您回去。” 今日一早,这俩人都气得不轻,商凝丹看似占上风。但是她是靠着南宫瑾的宠爱才敢对朱佩不敬,而朱佩背后的朱家又岂是吃素的? 西跨院后门,濮阳繁钰跪在地上,两手的指甲狠狠掐进手里。 好你个商凝丹,还敢拿旁人得了疹子穿过的衣服给我,这笔账咱们日后一起算。 她能知道也实在是这西跨院的大喇叭太多,没跪多一会就听见有人说,这衣服是谁谁谁临死前穿的;听的那个人还很惊讶地回她,那个人不是得疹子死了吗? 可她现在疑惑,一个人得疹子会死?不过是寻常皮肤病,找医馆那个药涂一涂就好了。如果那个人真的因为这个死,那只说明一件事。 商凝丹草菅人命,根本不顾手下人的死活,哪怕病了也要正常做工。 她微微挑眉,要是歌妓们不排新歌舞,她就得被折磨死啊。但是时常来西跨院,还能知道很多事。或许,这个也能成为葬送商家的契机。 濮阳繁钰嘴角又勾起一个算计的弧度,这位美丽的良娣娘娘得长长脑子,脑子可是个好东西。 “娘娘,就在前面。”那个让她进来的侍女的声音传来,濮阳繁钰双唇紧抿,鼻子里轻哼一声。 看着面前多了一双绣工精美的鞋子,她跪伏在地道:“奴婢见过良娣娘娘。” “呵,繁钰……当初在春燕阁你跟我说的那些话还记得吗?若是你腹中真有殿下的孩子,太子妃又何必把你送去凌慧轩?如今你成了太子府的人,本妃就得好好调教你。” 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冰冷且残忍。濮阳繁钰一言不发,她没有变强,就只能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养母的死,濮阳家的死,她必须忍辱负重。 “奴婢莽撞,当初冲撞了良娣,还请良娣责罚。” 见她做小伏低,商凝丹的心里升起一股快意,她变本加厉道:“你今日穿的衣服啊,不适合在房内伺候,看见墙根下的那几大盆衣服了吗?在我休息片刻起来后,要看见它们洗得干干净净且晾好。否则……哼!” 她不用说后面的话,所有人也都能理解。用力地拂袖而去,进了内室。 濮阳繁钰从地上慢慢起来,她跪了太久,膝盖也有些痛。她慢慢朝墙根处挪移,走进看着足足五大盆的衣服,妩媚的眸子染上冰霜。 这就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且不说她休息多久能起来,就是这五大盆衣服就是府中洗衣妇一天的任务量。 她一个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青楼头牌养女,更是鲜少做此事。摆明要给她下马威,又是躲一次躲得掉? 不过,她也不能白白被惩罚,总得在太子府弄出点大动静才行,得让这位太子知道,自己有很强的求生欲呢。 下朝后回到府里的朱瑞泽看着希灵一直在前厅踱步,不由得怒道:“希灵!你不在太子府伺候太子妃,回来干什么!” “见过老爷。”希灵一福礼,“奴婢是来转达太子妃的话,太子妃奉劝老爷好好做个臣子,不要动旁的心思,赔上朱家满门。另外,太子妃还问老爷,您真的不知道殿下纳商凝丹的缘由吗?” “她是觉得自己可以了,能过问老夫的计划了?她在太子府受气,那是她软弱无能,商凝丹是什么东西?她只要好好抓住太子的心,商凝丹能欺负到她?”朱瑞泽的脸上满是不屑。 这个女儿跟他的正妻一样,根本不理解他,南宫家要是不换一个皇帝,南诏国必然灭亡。 第18章 西跨院 只可惜南诏国亡不亡并不是他这种人说了算,朱瑞泽在南诏国历代的丞相里就是垫底的,左相若是倒第一,那他就是倒第二。 他转身对希灵厉声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朱家什么都不怕,她若是再被商凝丹那个小蹄子欺辱,本相定会进宫面圣!” 看着他迅速去往后院的背影,希灵的心开始剧烈地乱跳起来。每次小姐有什么话传回来,他都会当着她的面数落小姐,而后又去找夫人。 可是……小姐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不知道被殿下多嫌弃啊。 希灵把这一切跟刚午睡起来的朱佩说完,她只是淡淡地点头,轻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她这个爹只怕不仅动了换新君的念头,更有篡位的野心。 “你去凌慧轩看看繁钰姑娘在不在,本宫有东西要给她。”朱佩转过身对希灵吩咐。 希灵抬头愣了一下,又找她?昨日不是才把她安顿好吗?能有什么东西忘给? 抱着这种心思,希灵去到凌慧轩刚问了一句,就觉得头顶晴天霹雳:“什么?西跨院?去给良娣当奴婢?” “是,希灵姑娘,良娣身边的姑娘特意过来说的,您请回。”嬷嬷还是那副口气,冷得很。 这无疑是激怒了希灵,只听她大骂:“你们凌慧轩的人脑子被狗吃了?人是我送来的,要调去干什么,那也是我们太子妃说了算!良娣说一句话,你就让她过去!如今太子妃让我带人走,你把人还我!” 说到后面,还一把揪住管事嬷嬷的衣领,死命地晃着她。 后面,几个歌妓上前拉着希灵,好声劝道:“姐姐,姐姐别生气,嬷嬷也是不好做的。得罪了良娣,对凌慧轩也是灭顶之灾啊。您就体谅一下,若是有什么,我去替繁钰妹妹拿也行。” 希灵挣脱开,指着她们道:“你们惹大祸了!” 此时,西跨院内,濮阳繁钰被两个身体健壮的婆子按着,一个小丫头拿水盆一盆一盆地舀水泼在她脸上。 商凝丹站在门口冷漠地道:“懒骨头!这么点衣服都洗不完,还能干什么!泼!人泼醒了不够,把心也泼醒才算。” 濮阳繁钰心中冷笑,这怕是最轻的折磨了? 她也确实没干活,商凝丹午睡大概一个时辰,她连半盆衣服都没洗完。如此一来,商凝丹不生气才怪。但是她若是全做完了,后面也会有更苦的体力活等着她。 她表现得笨点,兴许还能多留在这一会,听到一些别的。 见她慢慢抬头,商凝丹吩咐她们停手,继续道:“歌妓繁钰,以下犯上,罚跪碎瓷片两个时辰。” 她说完,嘴角还扬起一个得意洋洋的笑。濮阳繁钰倒是一脸淡然,跪就跪,反正也不会把命交代这不是吗? 跪在这,听着西跨院的长舌妇们闲聊也不失为一种风雅。 商凝丹手下的人是真的损,碎瓷片碎到什么程度,碎到米粒大小铺了厚厚两层,密密实实。 濮阳繁钰看着这样心中有点略微忧虑,这跪下去两个时辰,只怕半个月都不用跳舞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丑婆子按在了上面。深入骨髓的痛从头传到脚,她的眉毛骤然皱了起,闷哼一声。 她紧咬牙关,头微微低着,努力地调整呼吸,逼自己去适应这个疼。 两个婆子见她也算乖觉,就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你看……” “看什么?快走,这可是良娣最讨厌的人,你不想被责罚?” 两个看起来不过十二岁的小姑娘从濮阳繁钰面前急匆匆地跑过。 日头越来越毒,本就没吃饭的她肚子叫得越来越厉害,眼前的物事也开始天旋地转。 她紧紧掐着手心,不让自己晕过去。 房内,享用着冰块冷气的商凝丹半睁着眼,慵懒的问道:“那个贱人晕过去了吗?” “回娘娘,还没有。” “嗯……看着点,晕过去了就上鞭子。” 没有人敢提醒,已经要到两个时辰了。 东跨院内,朱佩听着希灵在那肢体动作十分夸张地向她表述早晨的一切,外加她去西跨院看到的一切。 “娘娘,您再不救。她就要死了!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朱佩听完,竟然端起一旁未动的茶轻啜一口,到:“咱们不必动,她自己就能摆平。” 朱佩对这个女子只有两面之缘,但是她很确定,这个人根本就没把商凝丹的那点把戏放在眼里。 不过是为了要达到什么目的,才在那里受苦罢了。 跪在地上的濮阳繁钰眼见这影子慢慢转动,大约两个时辰到了。 没有商凝丹的命令,她自己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优雅地拂去膝盖处的瓷片碎屑,膝盖也不曾打弯。 她两手交叠,目视前方地站在原地。 “你怎么起来了!”一个婆子走来见她这般,张口便喊。 只见她眼中冰冷,嘴角却勾起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到时辰了,影子是不会骗人的。” 时辰,在她这里就是影子说话,从来不是什么良娣,或者太子说了算的。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自然惊动了商凝丹。 她在婢女的陪同下走了出来,濮阳繁钰见她出来,当即行礼道:“见过娘娘。” “好你个繁钰,本妃尚且未发话,你怎的就擅自起身了?” 商凝丹指着她,看着她这幅冷静的模样,心中的火越来越大。 她就像东院那位,甚至比东院的更加冷静从容,演技也是高处去不知多少。看见这幅的样子,就会让她的心里十分没底。 濮阳繁钰也不答话,只是看着商凝丹,看了她好一会,看着她的眼神晃得厉害才开口:“娘娘,到时辰了。您罚的是两个时辰,若是奴婢跪久了,岂不是让娘娘背上残酷不仁的名声?” “时辰到没到,是本妃说了算!岂是你一介小小歌妓说的?” “这满院的人都知道,若是您不知道,那是不是说明……” “你竟敢骂良娣不分时辰!” 濮阳繁钰笑吟吟地看着那个婢女道:“哎呀,姐姐,这话可是出自你的嘴里,我可什么都没说。” 第19章 考验通过 商凝丹狠狠给了一旁的傻婢女一巴掌,那女孩双眼含泪,怯懦地后退了一步。 濮阳繁钰恭敬规矩地朝商凝丹再次行礼,跪地请罪道:“娘娘恕罪,繁钰蠢笨,活也干不好。若是您不嫌弃,奴婢愿意伺候您起居。” 伺候起居,满足了商凝丹的目的,也让濮阳繁钰得偿所愿。 但是伺候起居那都是在院子里熬上十几年也不见得能得到的“美差”,至少西跨院里的每个人都是这般以为的。 而濮阳繁钰刚来一天就说要进到内室伺候起居,院里所有人都拿很怨毒的眼神看着她。本以为跟院子里的人竞争一下就好,没想到,还得跟凌慧轩的争。 商凝丹慢慢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巴道:“你若是要伺候本妃起居,就自毁容貌。本宫身边不需要你这样长相的,也不喜欢你这样长相的。” “娘娘,奴婢自问没有好容貌。看看娘娘身边的多位姑娘,哪个不是花容月貌?奴婢和那些姐姐比起来,连她们的手指都比不上。”她颔首低眉,浅笑开口。 这话就是告诉商凝丹,要她毁容,那你身边所有人一个别少。但是这般行了,你以后在府里的名声也别想了。 商凝丹危险地眯起眼睛看着她,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点点,咬牙道:“你身上有疹子,不能近身伺候本妃,还是老老实实做粗活。” 濮阳繁钰闻言抬头,咧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看着商凝丹:“娘娘,奴婢身上这疹子怎么来的,您心里明白,奴婢心里也清楚。这衣服……您比我更明白,说句不好听的,您如此大费周章对付我一个歌妓,传出去不是贻笑大方吗?” 她大胆地上前一步,在商凝丹耳边道:“娘娘,太子殿下手段狠厉,但是不会轻易算计加害不认识或者没交集的。太子妃娘娘宅心仁厚,从来不曾苛待任何一名下人。您这种背道而驰,是拿什么赌呢?” 看着商凝丹逐渐难看的脸色,她再次跪地道:“奴婢蠢笨不能伺候娘娘,还请娘娘放还奴婢。” “好你个繁钰……你竟敢威胁本妃……” “奴婢从未威胁娘娘,也不敢威胁您。奴婢只是阐述事实,娘娘若想恩宠长久,最好做点改变。” 她料定商凝丹不可能轻易放了她,自己也抓到了她用死人衣服算计自己的把柄。若说没有证据,那就只能对西跨院这些末等下人拷打一番,其实吓唬一番就能得到实话了。 如此一来,商凝丹不得不就范,让她去到内室伺候。那样一来,她的命就必须牢牢地抓在手里,每天也要绷紧了弦。 但她也庆幸,这商凝丹是个蠢货。若是换了个聪明的,只怕她还得多费些功夫。 回凌慧轩的路上,她在隐蔽无人处慢慢蹲下,抚着心口,长长吐出一口气。幸好没算错,否则,今日可是会死的很惨。 “怎么?怕了?” 头顶上方的男声很好听,只是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 濮阳繁钰迅速换了一副恭敬的模样,跪着转身道:“贱妾见过殿下。” 南宫瑾这次回来得很低调,没走正门,而是走了一处少有人知的偏门。这刚进来就看见濮阳繁钰慢慢停下然后蹲在地上。 “你这样的胆子,还说要替本宫扫平前路一切障碍。本宫这里从来不养废物,你走。”南宫瑾脸上一丝笑都没有,眼瞳中也尽是冰冷。 濮阳繁钰听到这番话则立即起身,反驳道:“殿下以为贱妾怕了?贱妾孑然一身,还有什么怕的?不过是忍着痛痒喘口气罢了。” 她撸起衣袖,给他看酥臂上一串串红疙瘩,又翻开手心给他瞧已经掐得出血的柔软掌心。 “贱妾知道殿下因为朱家的缘故冷落太子妃,意图让商家完全靠拢,所以才这般宠爱良娣。只是贱妾担心,良娣的种种行事准则会让殿下的计划提前结束。” 南宫瑾静静地看着她,片刻道:“你是在向本宫控诉?希望本宫给你做主?” “不敢,贱妾只是想殿下明白,无论什么人都有底线。若是良娣一再触及,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您说过不养废物,我会取代商家,成为殿下真正的左膀右臂。” 她没有再用“贱妾”的自称,而是换了“我”。去到商凝丹那里,她可以进一步揭开养母的死因,若真是商家所为,她就不会留情了。 “濮阳繁钰,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本事能撼动商家,甚至取代?” “殿下若是想用商家,又如何会扶持贱妾呢?”濮阳繁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贱妾今日虽然受罚,但没有求助太子妃娘娘,同时……”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贱妾再去西跨院不必做粗活,可以近身伺候良娣。” 她达到了她的目的,实行计划的第一步。 南宫瑾嘴角扬起一个玩味的笑,道:“嗯,希望你不会死得更惨。” 其实濮阳繁钰的表现,他还是满意的。西跨院的想治她于死地,她看似唯一的出路就是向东跨院求助。 但她没有,她用了另一种法子,让商凝丹不得不把她放在身边。虽然这个风险更大,但是得到的利益却不小。 他看着她颈上的红点,摘下手上的一枚戒指扔给她:“那个花园再往里走有一处机关,里面是个小药局,把你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处理干净。” “谢殿下。” 她接住那枚戒指仔细打量,这枚对比南宫瑾手上其他的朴素异常。 它没有宝石镶嵌,没有精湛的工艺,只是一个银镀金的圈。 南宫瑾并没有告诉她,这枚戒指还有更大的用处。 她通过了他的第一个考验,他对她这个人也越来越好奇。 “濮阳繁钰,希望本宫下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活蹦乱跳。” “承蒙殿下恩泽庇佑,贱妾一定会好好的。” 只等朱瑞泽的策论出来,他就可以试试这个女子的真本事了。看着濮阳繁钰离开的背影慢慢消失,他便从来的偏门出去了。 第20章 眼线 出了太子府,南宫瑾一路乘着马车往宫里去。今天的事情很多,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跑回来了,丢下一众事务就为了回来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他靠在后面,闭着眼睛,对车外道:“去普香阁。” 普香阁,是皇宫里最奢靡的宫殿,是当今皇帝所居之地。从前这里还只是一处荒凉的宫殿,自从皇帝沉迷女色起,这里就是翻新了三次,日日丝竹声不断,调笑声不停。 “你说,这些女人跟外面那些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听着房内的浪荡声音,南宫瑾不屑地开口道。 一旁的侍卫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这也不是他们能过问的。同样都是伺候男人,这些看似高贵的后妃,若是脱了衣服跟那些人也没有区别。 南宫瑾抬手让身边的人停下,自己则推门而入。 “陛下……” 不过二八年华的女子衣着暴露,手里拿着琉璃杯坐在一个面容清秀,眼下却黑青无比,头发半百的男子怀里。 那男人听着稳健的脚步声,面色一滞轻轻拍了拍怀里美人的后背,道:“瑾儿来了。” “父皇。”南宫瑾浅浅一笑,象征性地行了个礼后直接坐下,“这位娘娘从未见过,父皇又得佳人了?” “这是右相刚刚送来的,朕还未给名分。” 南宫瑾抬眼打量着那个少女,掩唇道:“右相眼光甚好,此女比之从前的淑妃娘娘,可是有七八分相似呢。” 提及淑妃,皇帝看南宫瑾的眼神有些微晃,他看着眼前的儿子,双唇紧抿,眼睛微眯。这淑妃当年可是冲冠后宫,更是接连诞育两个皇子,三个公主。 连当初的皇后都不敢轻易动这位宠妃,可皇后过世后一年,这位淑妃的三个女儿接连出事。不是被发狂的狗咬伤不治而亡,就是外出赏花被峰子蛰了毁容。后又因伤口感染流脓,治疗不及时死了。 淑妃在三个女儿的事情后对两个儿子更是提高了关注,可是还是在一次狩猎中,一个儿子被老虎咬死,一个则因为没注意跌落下马,却因躲避不及被后面冲过来的一匹野马踩踏而死。 此后,淑妃便一蹶不振,两个月后就去了。 起先皇帝也怀疑是南宫瑾动的手,可是派人查,当时的他病病歪歪,又因皇后仙逝,他闭门谢客,连太傅都很少见。皇帝遍寻无果,只得把此事放下。 南宫瑾看着皇帝的神情,垂下眼帘道:“儿臣让父皇想起伤心事了,还请父皇切莫怪罪。淑妃娘娘在天上定会日日为您祈福,您看,这艳福不就来了?” 这话一说完,皇帝的脸上严肃的表情倒是收了不少,只听他道:“瑾儿,说起来你府上也是美人不少,但是右相一家到底为咱们尽忠。要好好待太子妃啊。” 这是来告状的啊。 南宫瑾鼻子里请哼一声:“父皇,这个事儿臣以为您也没资格教育儿臣?” 他待朱佩并不是算差,只是这也取决于朱瑞泽是不是安分。反观老皇帝从前待皇后,南宫瑾的眼里露出厌恶。 他不等皇帝说话,便道:“父皇,您要不要考虑恢复上朝,这样儿臣也有时间陪陪太子妃。” 皇帝最讨厌上朝,处理政务,年轻时碍于多种原因逃不掉。到了中年,除掉了心腹大患,自然就能安心休息了。 他的脸上浮起一个慈祥却僵硬的笑:“瑾儿,你还年轻,多历练历练是好的。不要沉溺于儿女私情。” “是,谨遵父皇旨意。儿臣还有事,就不打扰父皇良宵了。” 他也不行礼,起身迈着悠闲的步子出去了。看着他离去,皇帝怀里的少女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太子年轻俊俏,比起皇帝就是心之所向。她不明白右相为什么不把自己送到太子府,皇帝根本没有实权啊。 “小美人,春宵苦短,咱们别等了。” 没等少女反应过来,就被他精准地衔住樱唇,吞没她的惊呼声。 听着身后房内不加压制的娇喘低吟,还有令人脸红心跳的荤话。 南宫瑾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眼那座宫室,白了一眼后转身离开。 “殿下,接下来去哪?”侍卫见南宫瑾上马车,急忙问道。 “吏部衙门。” 有些人现在的做法让他很不爽,他得去找他好好说说了。至于那个眼线,解决个小姑娘,南宫瑾还是有把握的。 衙门内,朱瑞泽看着一份份官员名单,道:“翰林院的怎么没有?” “回大人,翰林院不在编,且太子殿下管着这处,分毫不允许其他人过问……” 朱瑞泽轻抚胡须,放下卷宗,看着那个人道:“但是也要记得,吏部统管官员升迁,翰林院也不乏人才。还是得把名册要回来的。” “是。” “右相要什么?直接跟本宫讲不好吗?” 南宫瑾阴恻恻的声音想起,吏部的那个官员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朱瑞泽缓缓起身,行礼,却被南宫瑾抬手免礼:“岳父这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 他又瞟了一眼那个官员,见他锋利的眼神,那个人连跑带颠地出去了。 “殿下今日来有何贵干?” “本宫就是太久不跟右相说说话,心里格外想念罢了。”他轻笑一声,亲昵地拉着朱瑞泽坐下。 “右相知道,本宫年轻,好多事没有您那般有经验。可是本宫最近做错了什么,让您不得不打扰父皇?” 他紧紧盯着朱瑞泽的眼睛,目光中丝毫不压制威严。看着他的眼睛,朱瑞泽不由自主地闪躲了一下。 “殿下到底年轻,做错事也是可以原谅的。臣去看望陛下,只是看看陛下近来是否安好,且陛下先前就说过,伺候的人不尽心。” “说到这个,本宫觉得大人真是厉害。竟能找到一个跟淑妃那般相似的人,这若是父皇高兴,兴许她一下子就能跻身四妃之一呢。”南宫瑾似笑非笑,拿过朱瑞泽手里的一份名册卷宗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第21章 不愉快的谈话 朱瑞泽的脸色瞬间怔住,但很快回归正常。他起身拿起一旁的茶壶,给南宫瑾倒了一杯后坐下道:“陛下如今年事已高,想来对新鲜的人或物更有兴趣,不过是博陛下开心罢了。殿下身为人子,也得时时顾及陛下。” “可是殿下现在日理万机,臣是殿下近臣,自然要代殿下对陛下尽孝不是?” 南宫瑾嘴角玩味的笑渐渐加深,他从卷宗里抬起头,拿起一旁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让人捉摸不透的话出口:“那真是多谢大人了,日日埋头于这些官员的清查,还得费心思去寻翰林院的事,现在又得分精力去选女人。” 能把朝中大半的官员名册全翻出来,意图不是昭然若揭吗?他现在拿不到户部,吏部也被朱瑞泽紧紧握在手里,工部现在主事的也是朱瑞泽的人。 这个朝堂都快姓朱了,翰林院作为末等且大都是书生初入朝堂时的地方,并不大受重视。正因如此,南宫瑾才牢牢抓着翰林院。现在的翰林院到底有什么人,整天都在干什么,除了南宫瑾没有人知道。 “翰林院也是朝廷的重要后盾不是?何况每年从翰林院提拔上来的能人志士也不少,想当初的濮阳……”朱瑞泽说到这里停住了。 多年前的濮阳家就是从翰林院崛起的,但是这个姓氏已经是这个王朝的雷区了。 南宫瑾不以为然一笑,放下茶杯,道:“濮阳家确实是从翰林院的选拔中崛起的,不过现在的翰林院都成了各大家族近亲的首选闲职,毕竟没什么正经事。从父皇登基起,可再没有从翰林院选出来的人了。” “那臣掌管吏部,也该知道现在翰林院的人员结构不是?”朱瑞泽看着南宫瑾的眼睛,合上了手边的卷宗。 这已然是明目张胆地限制南宫瑾的决断,他淡然地开口道:“岳父,朱佩一直说想回丞相府小住几日,想她嫁进太子府多年,除了出嫁归宁那日回过以外,就再没回家一次。本宫想着,陪她到朱家住几日,不知是否叨扰?” “殿下纡尊降贵,是朱家的福气,怎么会是叨扰?不知良娣是否……” “良娣留在太子府,本宫日理万机,忽略太子妃也是有的,此番就是圆太子妃的愿望,也是咱们之间拉近关系不是?” 朱瑞泽脸上又露出慈祥的笑,道:“自然,臣跟殿下才是最亲近的,殿下也莫要亲近小人才是。” 南宫瑾闻言,浅笑点头。笑,不达眼底…… “那篇策论,岳父还是别忘了才是。” “殿下,臣以为您按照臣的想法也无妨,您也不曾体察民情,且还年轻,很多事情也不知……” “大人,您应该知道本宫的规矩。”南宫瑾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策论还是要写的,否则会有人诟病本宫亲近外戚。” “大人也不想被说成濮阳之辈,意图篡权?” 这话诛心,他也深知朱瑞泽有这个贼心却还没有狗胆,现在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适当敲打一下,也好叫这右相认清自己。 “殿下多虑,朱家定然是忠于陛下,忠于殿下的。”朱瑞泽赶紧起身跪地。 南宫瑾满意地点头,扶起他道:“本宫自然知道,可是旁人不知道啊,所以您还是得按本宫说的办。倒也不急,慢慢写,写得细致最好。” “是。” 见他答应,南宫瑾直接起身离开,嘴角的笑在踏出吏部的第一秒瞬间消失。他从吏部离开后直奔翰林院,现在的翰林院并非如南宫瑾对朱瑞泽所说那般,是养闲人的地方。 大多在翰林院供职的都是从国子监层层选拔上来的,这些人饱读诗书,想法亦都符合南宫瑾要求。 但是现在不能把他们按在朝中旁的职务中,这一切真正步入正轨都是在濮阳繁钰崛起之后才会发生,而这都是后话了。 “殿下。”一众人看到南宫瑾来,都停下手中的事,跪地行礼。 南宫瑾慵懒地抬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的事情,不必理会他。 他走到一个书架前,拿出一个卷宗和一个竹简,卷宗是名单,竹简则是《韩非子》。 “殿下,这是您要的女官职务,微臣等整理好了。”一个人捧着一个折子上前道,“只是微臣翻遍各类书籍,女官都是居于后宫,只有北冥国的前身……雪国末年时有一位女尚书令。可那位是直接封为三相之一,并无任何晋升记载。” “好,本宫知道了。”身边的侍卫拿过那人手里的折子呈到南宫瑾手中。 他想过让濮阳繁钰考宫中女官,但是进了宫,她又是那样一张脸,定然会被自己那个爹瞧上。现在南诏国从古到今都没有女子入仕为官的先例,更没有供参考的文献。 如果老天当真要让他用这个女子,那就看是否有转机出现。 “赋税的事可清了?” 话音一落,一个清秀书生上前道:“此事就是各级官员的问题。” “嗯,这个事不必你们再伤神了,只管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好后给本宫就行。”南宫瑾嘴角扬起笑,一切还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等解决了赋税问题,就可以进行朝堂的大换血了…… 濮阳繁钰此时趴在床上,一个歌妓帮她上药,道:“今日你离开几个时辰后,太子妃身边的希灵姑娘来找你。” “太子妃?” “是啊,希灵姑娘激动到把凌慧轩的人都骂了一顿,所以你回来是她去救你的?” 濮阳繁钰摇头道:“没有啊,她根本没去西跨院。” 那人听完,叹了口气,继续细致地帮她涂药膏,看着她后背的红疙瘩不由担忧道:“这若是以后落了疤痕就不好了。” “不会的……”濮阳繁钰轻轻支起身子,“你可知道西跨院因为出疹子死的这个怎么回事?” “西跨院每月抬出去的不知道多少,出疹子死的都是寻常的,最不寻常的是从前良娣身边的贴身侍婢……”她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才道,“抬出去那天说是撑死的。” “什么?”这死因怎么如此离谱? 第22章 争宠 死因离谱就罢了,还都如此匪夷所思,本不可能死人的原因却导致这种。西跨院的猫腻太多,濮阳繁钰的眼眸低垂,心中对商家这一门的想法加深了不少。 “繁钰,你人长得漂亮,如今又到了良娣身边,说实话……我挺担心你的。” 她从濮阳繁钰来到凌慧轩就对她一直不错,这个人对于她来说是个性格直爽的大姐姐。 “谭玲姐,谢谢你……”濮阳繁钰抬头朝她甜甜一笑,“我能做好的。” “你聪明,当然能胜任,就怕你笨笨傻傻的,把命丢了就麻烦了。”谭玲放下药膏,又帮她拿了杯水,“看看你这一身,当时多个心眼是不是就不能了?” “她们想整我,那岂是我能躲过的?”濮阳繁钰不在意地笑了笑,撑起身子,“多谢你。” “谢什么?以后等你发达了,还指着你帮帮呢!”谭玲挥挥手,出了房门。 她一出去,濮阳繁钰脸上的笑容立即变得阴险了几分,她就知道商凝丹肯定是会毁了南宫瑾计划的那个,南宫瑾想拿商家去跟朱家对抗也是个愚不可及的法子。 想要被他重用就得除掉那个挡路的商靖鸿,报仇也好,前途也罢,商家在她这里都留不得了。 她双手握拳,嘴唇紧抿,眼睛眯起看着前方,计上心来。 南宫瑾回府时候正是晚饭时候,他直奔东跨院,商凝丹此时是准备了一桌子好饭好菜巴巴等着他。而朱佩今晚只打算吃简单的饭菜,又因为不饿迟迟没有传膳,坐在凳子上安安静静地绣花。 听见门开的声音,她轻声道:“希灵,今晚不传饭了,反正我也不饿。” “你这般不吃饭,可是怨恨本宫?” 熟悉的声音让她手里的动作一顿,她还是稳稳地把针收好后才起身行礼:“殿下万福。” “殿下今日不去良娣处要不要吩咐人告诉一声?今天下午可是见西跨院的人预备了好多吃食,殿下不去……怕是不好。”朱佩被他扶住,立即开口。 “去西跨院告诉良娣,本宫今晚不去她那。”南宫瑾看着温驯如鹿的太子妃直接对外面下令。 他满目柔情,一改往日对旁人的戏谑,道:“你不喜欢本宫陪你?” “妾自觉让殿下不悦,甚是自责……” “怎么这么说呢?”南宫瑾搂着她瘦削的肩走到一旁坐下。 朱佩低着的头缓缓抬起,她看着南宫瑾的眼睛,这眼神就像他跟她大婚那夜,也是那么温柔。可是这个温柔却是让她觉得最转瞬即逝的,她永远都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但是她心甘情愿陪他做戏,只因她愿意。 “殿下用饭了吗?”朱佩轻轻摇头,放弃回答南宫瑾的那个问题。 那个问题不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她若说出来就是对南宫瑾的抱怨。出嫁前,朱夫人告诉过她很多次,不能怨恨自己的夫君。 “本宫吃过了,倒是你。过些日子打算跟你回朱家小住一段时间,你若是瘦了,只怕岳母要找本宫好好说说了。” 这话让朱佩十分惊讶,她赶紧起身跪地道:“殿下,这不合规矩。若是妾这般做了,便是一个不好的开始,良娣到时候也会这样。有了先例,后面就……” “这个是本宫只给你的,以后每个月本宫是否陪你都无妨,你都可以回去住几天。你操持太子府这么多年不宜,本宫很是感谢你。” 南宫瑾的温柔深情是仅对朱佩的,他很了解这些女人的性格不同,喜欢的也不一样。只有这样,才能拢住她们,牵制她们背后的家族。 “殿下这便是客气了,妾嫁与殿下,便是要为殿下打理好府内诸事,让殿下无后顾之忧。”想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殿下当初看中的繁钰姑娘今日在良娣那里受了大委屈,您不去……” 南宫瑾摇头,拦她入怀道:“今日就别把本宫往外推了,知道你贤惠。她不过是个歌妓,让她脱离青楼已是大恩典,且你三番两次救她,也是仁至义尽了。” “是,妾谨遵殿下旨令。” 希灵正巧在此时端着一碗清粥,一盘时蔬上来,南宫瑾看着这简单的菜皱眉道:“怎么吃得这般简单?” “妾食量不大,也不太挑,这些便够了。且府中开销不小,良娣到底年纪比妾小点,奢侈点也罢,但是殿下再有钱,也不能挥霍。所以节俭一些就不会超出府中的合适月开销,还请殿下勿要怪罪。” 南宫瑾的开销她减不得,商凝丹喜好奢靡,若是压制得太狠,难保她不会跟南宫瑾哭诉。到时候什么都变了,麻烦的就是自己。府中不必要的人,她也裁了不少。 如此一来,府内的开销就正常了。还帮着南宫瑾攒下了不少,而这都是他不知道的。 “所以,本宫才得带你回去小住,让你好好歇一歇。”南宫瑾拉着她的手走到餐桌边,拿起一旁布菜的筷子亲自给朱佩夹了些菜。 “多谢殿下。”朱佩看着碗中的菜,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温婉,烛火映衬下的恬静让南宫瑾心中也多了几分安定。 他也很喜欢朱佩这里,只可惜她姓朱。 第二天,南宫瑾照例去上朝,朱佩则吩咐人收拾好东西,待他回来就出发去丞相府。 商凝丹的朱唇紧紧咬着手里的帕子,眼中满是愤恨的泪水,看着南宫瑾对朱佩笑她的心里就不舒服。若是有孩子,定然就不一样了…… 她怒气冲冲地回了西跨院,对身边人道:“繁钰呢?” “回娘娘,今日凌慧轩要排舞……” “叫过来!”商凝丹气急败坏地拍桌大怒,“就告诉她,当本妃的贴身侍婢,就得时时当差,以后她都不必跳舞了!” “是,奴婢这就去。” 她必须要怀上太子府的第一个孩子,这样朱佩就跟她争不了了。 至于她让濮阳繁钰去,只是希望濮阳繁钰在她这里能让南宫瑾多来。大不了她就大方地让她伺候南宫瑾,有了孩子也顺理成章可以由她抚养。 第23章 往事难追 濮阳繁钰跟着婢女往西跨院走时,赔笑上前道:“姐姐,不成敬意。可否问问……此番良娣寻我何事?” 两张银票出去,后面的话她更是压低了声音,她悄悄瞄着那个人,看她脸色变化才放心。 “我们娘娘一直因为怀不上子嗣着急,娘娘得宠的次数可是超过太子妃不知道多少倍,可是依旧怀不上。” 她提到商凝丹受宠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无比骄傲,昂着头,濮阳繁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嗤之以鼻。 商凝丹在受宠都撼动不了朱佩,怀了孩子又如何能取代她呢?何况,南宫瑾不想让任何一个有孕,就算她用尽天下办法都不可能有孩子。 不过…… 濮阳繁钰嘴角扬起一个真诚的笑,上前卑微地道:“我知道一个助良娣有孕的偏方,若是良娣有喜,我是不是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这是当然。”那个婢女回头上下打量着她,“你还懂这个?” “谈不上懂,但是若是能帮上良娣那不是好事吗?只是这个方子有没有效是因人而异,得是良娣愿意才行。” 那婢女见她一副为了商凝丹着想却又怕惹事的神情,心中对这个繁钰有点不屑,觉得她有点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等到了良娣面前再说,快走。” 花丛那边,朱佩带着希灵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其中还有濮阳繁钰那一抹得意的笑。 “娘娘……她不会要杀了良娣?”希灵适才瞧见濮阳繁钰的笑时直觉心底阵阵寒意往上冒,还很庆幸这个人没来自家主子身边。 但是朱佩却轻叹一声道:“我倒是羡慕她,不必如我一般……” 商凝丹的挑衅,朱瑞泽的野心,都是让她十分生气的,可是处在正妃的和嫡女的位置上,她只能忍着。 朝堂上今天是热闹得很,本来有个人提了一句南方堤坝要加以修缮并加固,没说几句竟然又成了商靖鸿和朱瑞泽的擂台赛。 南宫瑾嘴角勾起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弧度,左手转着右手拇指上的金镶玉扳指,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看着他们。 本来谈正事好好的,这商靖鸿先扯开话题,高谈阔论何为忠臣,又拿了一堆人举例,含沙射影地说朱瑞泽处处钳制南宫瑾。 暗讽人家就算了,他还敢拿朱佩长久无子说项。朱瑞泽虽然跟这个女儿观念不和,却也碍于她的身份,要维护她。 一来二去间,又扯到太子因为商凝丹不早朝的事,说她善妒。一些跟朱瑞泽交好的官员更是之言,商凝丹不配为良娣,还拿出了一堆证据,其中就有她对后院侍从残暴不仁的行为。 南宫瑾转扳指的手一顿,晦暗不明的眼神扫在每个人身上,脸上无比厌恶。这些人都是嘴上说一套,实际上做的是另外一套。 说着为百姓着想,为国家尽忠,还不是为着自己的高官厚禄去巴结权臣,为了自己顺心,去批下一堆无用的条例在南诏国实行。 南宫瑾靠在后面的椅背上,烦躁地闭上眼睛假寐,任由他们在下面吵。 他更加对自己这个父皇不屑了,从前就是选了一堆居心不良的女子到后宫。他从小就知道拿银针试过,太监用过后,再让自己养的那条狗吃一半。等一个时辰那狗无事,方才用饭。 每次都是吃凉饭,那他也忍得了。终于有一次,在他刚端起碗那一刻,那只狗轰然倒地,他才知道原来每一天吃的饭都是有毒的,毒素慢慢积累,最后就会死。 自那以后他强迫自己变得事事挑剔,手段也都是用那些最极端。 那时他十三岁,六皇子身边的内监端东西时不小心撞了他。那内监起先还是不以为然,总想着太子仁厚,无事。却不想被送进内廷局处以了剐刑,六皇子也在三个月后意外身亡。 自那以后,人人见了南宫瑾都是敬而远之。 现在又一堆不懂事的臣子,两派划分的那么明显,却没一个干实事。这一切都是当初朱瑞泽被任命辅政大臣的结果,若是濮阳家的根基还在,朝堂可就大不一样了。 想到濮阳家,南宫瑾又想到了一个宫中的密辛…… 濮阳左相长相极美,不仅京中女子恋慕,就是皇帝也是垂涎。更是有一次酒后扬言,不论其男女,定要收入后宫。 此话传入濮阳家后,第二天朝堂左相就义愤填膺地解衣,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言明自己是男子。言外之意就是让皇帝收了不该有的心思。 彼时濮阳家权倾朝野,皇帝不敢动他,此事虽然让他生气,但也只能作罢。事情是过了,皇帝心中狠狠记了濮阳家一笔账,更是在濮阳家被抄后,百般用刑折磨左相。 朱瑞泽身为当初的刑部尚书,加之对左相的怨恨,在行斩首前更是毁其容貌。 这件事南宫瑾虽然没有亲眼见证,却从记载这件事的字里行间读出了一种悲凉的痛感。他知道这个事时已经十五岁了,在知道这个之后才下定决心要娶朱佩。朱家需要被敲打一下,而这,就需要有一个人质在他手里。 那些大臣吵了很久很久,发现南宫瑾一直闭着眼睛倚在靠背上,齐齐将目光转到右相身上。 朱瑞泽轻咳一声,提醒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听见声音,南宫瑾缓缓睁开凤眸,看着他们面无表情懒散地开口:“吵完了?退朝。” “殿下……此事……” “退朝,这些事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南宫瑾也不管他们的表情什么样,直接起身踏着悠然的步子离开了朝堂。 看着本该主事的走了,商靖鸿又开始指责道:“右相,您可真是好臣子,殿下被气走可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和左相把持着一切,殿下怎么会如此不上进?” “商靖鸿,你早晚死在你的这张嘴。”朱瑞泽走到商靖鸿面前,对他耳畔低声扔下一句后,也离开了。 今日要紧,南宫瑾和朱佩都要来,他得回去亲自打点才是。 第24章 回门 “娘娘,繁钰来了。” 商凝丹躺在美人榻上轻轻抬了下眼皮,嗯了一声后便没了声音。那个收了钱的看了濮阳繁钰一眼,便自己出去了,压根不管她的死活。 濮阳繁钰不禁心中暗自“神伤”,这钱花的不值啊。 “娘娘,繁钰知道您为了什么苦恼。”她深吸一口气,掀开珠帘大胆地走进去,跪在距离商凝丹十步左右的地方轻柔地开口。 声音不大,却听得十分清楚,商凝丹睁开水媚般的眸子冷冷地打量着面前跪着的美艳女子。只见她起身,轻轻拉上滑落的外衣,白皙的玉足踏在殷红的地毯上,落下一个个浅淡不明显的足印。 濮阳繁钰眉眼低垂,不卑不亢,呼吸平缓地跪在那里,看着商凝丹一点点来到自己面前。 “你还懂这个?”商凝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只见濮阳繁钰用双膝挪到一旁,捧着她的绣鞋,亲自为她穿上道:“娘娘若想得偿所愿,便是这种小事上也不可掉以轻心。奴婢也不懂什么,只是从前听承欢阁妈妈说的罢了。” “本妃告诉你,若是无效,你……”一根冰冷尖锐的簪子在濮阳繁钰的脸上划过,“要留容貌就不留命,要命就舍了容貌。” 濮阳繁钰不急不躁地磕头,言语谦逊中带着几分微贱:“娘娘,奴婢不才,更是不敢打包票。此事,天时地利人和是缺一不可。奴婢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想来娘娘得天独厚,定然能尽快怀上子嗣,坐上正妃之位。” 商凝丹听得心里舒坦,倒也放松了对濮阳繁钰的要求,让她起身:“行,只是本妃若是一年内没有,你的命和脸还是只能选一个。” “多谢娘娘。” 一年绰绰有余,甚至不过多久她就不必再忍气吞声,低三下四了。这种装老鼠的日子,她过够了。她想问鼎权力的巅峰,看看还有谁看不起她,践踏她。 只是,她还在疑惑,自己通过了南宫瑾的考验,那为什么他还不肯进行下一步,他还在犹豫什么。 正午时分,烈日入伙炙烤着大地,丞相府门前朱瑞泽携夫人和一众儿女齐齐跪在门口迎接南宫瑾和朱佩。对比朱瑞泽脸上的喜悦,朱夫人脸上尽是忧虑,她知道女儿不受宠,太子此番这般大动静回来,对女儿又有什么好处? 商家的因为圈着太子不去上朝都被弹劾,女儿为太子妃,却让太子随着一起到臣子家小住,除了不合规矩外,更有朱家僭越之意。 朱夫人满面愁容引起一旁朱瑞泽的不满,他频频露出嫌恶之色。朱夫人的余光发觉,默默低下了头。不久,便听远处的车铃声愈发明朗,众人便俯首,无一人敢抬头。 朱佩静静地走在车内,目光柔和地看着一旁批折子的南宫瑾,偶尔也会顺着纱帘朝外张望一番。车内安安静静,让南宫瑾心里也是一样的宁静。 觉得车慢慢停下来,南宫瑾放下笔,缓缓起身,优雅地迈步走下马车,在朱佩提裙摆下车之时,伸出左手。 朱佩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白皙漂亮的手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自己的右手伸到他的左手里。 太子亲自扶太子妃下马车,这可是佳话,悄悄抬起头的朱瑞泽看得一清二楚,朱家的几位庶女看得眼热,却只能忍着。 朱夫人依旧俯伏在地,不敢抬头。 “都起来。”南宫瑾见朱佩安安稳稳地落地后,才开口。 “谢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看着母亲朝自己行礼叩谢,朱佩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她是南宫瑾的妻,是南宫家的人,她必须受这些礼,且要心安理得。 她走在南宫瑾身后一步的地方,二人进了丞相府后,朱瑞泽等人才敢进去。 南宫瑾宠溺地看着朱佩,脸上浅淡的笑容映衬得他更加精致,略微靠前一些的几个庶女看着朱佩的眼睛都红了。 这么个长相绝美,又温柔的太子居然是榆木嫡长姐的丈夫。要不是她命好,托生在夫人的肚子里,如何能嫁与太子? “你去跟岳母好好叙叙旧,本宫去跟岳父商谈一些事。” “是。” “我们用膳时候还能见的。” 朱佩朝着南宫瑾一福礼,待他走远后才走到朱夫人面前。 “见过太子妃。”朱夫人身后的庶女不情不愿地行了个敷衍的礼,朱佩想念母亲,也懒得计较,摆摆手让她们都先走了。 “太子妃……” “娘。”朱佩不再端着,一把拉住要行礼的母亲,一下子跪在地上,“女儿不孝,顶着太子妃的名为受了母亲大礼。” “佩儿起来,你如今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不可再跪除陛下和太子以外的人。”朱夫人轻轻地开口,拉起朱佩。 母女二人一齐回到院子,朱夫人才问道:“出嫁前,告诉你要善待府中诸人,可做到了?” “做到了,母亲说过,人人都不可能一辈子在云巅,必然要在自己有能力之时善待每个人,才有可能在落魄时不至于跌得太惨。” 朱夫人很是满意地点头,赞许道:“我儿知道这一个,便足矣了。有时候相争,争得头破血流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不争不抢才能安然于世。” “正是。” 说起这个,朱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色。濮阳家到底还有人活着,而她已经被南宫瑾所选中,濮阳家崛起,朱家不久要倒了? 当初朱瑞泽为了一己私欲,硬生生断送了南诏国的国运命脉。可惜天意难改,欠的债总是得还的。 正厅上,一个不过豆蔻年华的俏丽女子,捧着描金的茶杯上前,放下茶杯那一刻,她还跟南宫瑾眉目传情了一下。 “殿下,这是臣的三女,如今已然长成……” “岳父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三小姐的长相并非最出挑的,还进不得太子府。”南宫瑾的话说得很直白,这让那位朱三小姐脸上红了一阵,白一阵,绿一阵,五颜六色,十分精彩。 第25章 商凝丹在前,满京城的女子加在一起都不及这位京城第一美人,除一人外——濮阳繁钰。 朱瑞泽摆摆手,让女儿先下去,看着南宫瑾也没有起身,直接道:“殿下,恕臣直言,陛下像您这么大时都已经有好几位侧妃了。那个时候,陛下可是子嗣繁茂,虽说如今凋零得只剩殿下一个,但到底从前是多的……” “本宫以为,这个事不该丞相操心才是。朝堂也好,私下也罢,咱们谈论谈论要事不好吗?”南宫瑾端起那个奢靡的茶杯,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这茶杯甚是精美。” “如今天下太平,殿下更是应该多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朱瑞泽直接忽略南宫瑾的话,接着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想不通,这么个好色的太子,时常让京中有名的青楼女子到太子府小住,怎么还能连个私生子都没有?而且太子印被两相压制着,就算他有什么出格举动,南宫瑾也不会像处理其他官员那般杀了他,因为他还杀不了他。 南宫瑾微微抬眼,睨着朱瑞泽这般有恃无恐,面上装着笑容,心中却是完全相反。他如今也忍够了,朱家他绝对不会留。 一时间厅上气氛诡异,二人面带笑容却各怀鬼胎。 太子府内,因为太子和太子妃不在,商凝丹掌管一切事宜,府内人人自危。每个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生怕有了错处,落在商凝丹手里,那可就没命了。 濮阳繁钰跟在商凝丹的小轿后面,看着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默默地低下了头。她深呼吸一下重新抬起头,就看到商凝丹神气地坐在上面,俨然一副太子府女主人的模样。 只依稀听见她身边的侍女奉承道:“娘娘果然如夫人所言,日后定会问鼎中宫。如今府中人人都对您恭恭敬敬,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这算什么?”商凝丹嘴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却强忍着得意佯装惋惜,“从前母亲在府里就是那些侍妾姨娘都畏惧得不行……” “殿下疼娘娘,就再没纳过任何一个侧妃。” 濮阳繁钰走在后面仔仔细细地听着前面的谈话,脚下步子分毫不乱。还没到最要紧的,她就想证实的那件事只要从这二人口中得知真相,那她就可以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万一他日真的东窗事发,南宫瑾追究起来,她也有依据。她不会要商凝丹的命,毕竟这位是朝廷钦封的良娣,但是她有本事让商家倒下再也起不来。 “殿下风流……总是秦楼楚馆那些货色,那些野路子有什么好?要不是殿下一意孤行,本妃定要像母亲那样,把那些家伙都处理掉。”商凝丹说到这个事,面上狰狞,咬牙切齿。 濮阳繁钰听到这个,看着商凝丹背影的眼神冷了几分。 快走到春燕阁时,传来一阵阵又像嬉戏又像吵闹的声音,不管她们在做什么,总归是太吵了。商凝丹紧锁眉头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春燕阁。 春燕阁内,承欢阁的姑娘又像先前的花月楼那边,因为小事吵闹起来。这次不同于上次,上次因为有同伴拉架,这次没人拉架,一个姑娘被对方划破了脸。 老鸨来的时候,二人是满手满脸的血,打得都可以成为天昏地暗了。 “良娣驾到!” 这一声让老鸨浑身一激灵,上次商凝丹来,就差点出人命,如今…… “住手!”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去,一把将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分开。 正巧,商凝丹的小轿在这一刻进了春燕阁。 “见过良娣……”老鸨的声音哆哆嗦嗦,濮阳繁钰听了都不禁皱眉。 商凝丹扫视一圈狼藉,又看见两个一脸血的女人,冷笑道:“哟,打架啊。” “没……没有……”老鸨俯伏在地嗫嚅道。 “来人,把那两个满脸血的拖下去,乱棍打死。”商凝丹轻启朱唇,以最轻松的姿态发落了两条性命。 “娘娘……” “你是质疑娘娘的命令还是对府中的规矩有疑惑?”侍女呵斥道,“还不拖下去!另外,你们来了这么久,一共就献过一次舞。奉劝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今天就走!” “可是殿下……” “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回门,去了朱家。现在一切都是良娣娘娘说了算,恐怕殿下都把你们忘了,不走还要在太子府赖一辈子?”那侍女言辞刻薄,说得老鸨脸色瞬间变绿。 濮阳繁钰站在后面的一众侍女中低着头,老鸨根本看不见她。而她就静静地听着那些人耀武扬威地耍威风,直到下一句,她的脸色终于变了。 “告诉你,上次你们承欢阁把冉昱那个贱女人送到商家的时候,就该知道那是对你的警告。”商凝丹睨着瑟缩的老鸨厌恶道,“听说最后她死了,还真是报应!” 这一句话就够了,濮阳繁钰双手紧紧握着,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控制自己愤怒得发抖的身体。 杀了人,是要偿命的,无论是权贵还是平民。 被强行拖走的两个女子路过,濮阳繁钰抬眼看了一下,正是从前跟鸣鸾关系最好的。虽说这两个人不好,但是罪不至死,她对这个商凝丹愈发不喜。 凡事不论大小皆处以极刑,这是她在书里也不喜欢的。而这也是南诏国法度的小缩影,凡事不说明,任由官宦自行决断。上面不核查,导致下面的都罔顾律例,被冤枉甚至因小事被处死的不知道多少。 她想到这里,眸子缓缓低下。其实在濮阳家在的时候,南诏国的法是执行的最好的时候,无人敢无视,更无人敢违背。每一罪名都有最详细的处罚,绝不会像这样,因为小错再加上个人恩怨,直接处死。 至于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境地,一切都跟朱瑞泽脱不开关系。这个不好的开头正是他开的,彼年他在处理濮阳家的事情时,就夹杂着个人恩怨。有一些人就是没有按照条律治罪…… 第26章 渊源 直到晚上最静谧的时候,濮阳繁钰才拖着有些疲累的身子回到凌慧轩。因为谭玲知道她回去的晚,特意跟管事嬷嬷说单独分一间小房间给她。 这间房很烂,濮阳繁钰推开门是直接一大块灰尘落下。她嫌弃地皱着眉,直到尘烟散尽她才走进去。 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一抬头忽见房内站着一个男人。她的眼睛迅速警惕起来,强压着心中的惊吓没有喊出来。 那个人一身黑,听见有脚步声便转过身来,问道:“可是濮阳姑娘?” 这话更让濮阳繁钰紧张了,除了南宫瑾没有人知道她姓濮阳啊。 “在下是太子殿下身边暗卫,奉殿下之命,将这些交予姑娘。”他将一叠被油纸包着的东西递到濮阳繁钰手中,“殿下给姑娘十五日的时间,十五日之后要姑娘的答复。” 说完,就走了。 濮阳繁钰站在门口,嘴唇微张,她还没问是什么答复啊。 她无语地摇摇头,把桌上剩的一小截蜡烛点上。借着微弱的灯光,她打开缠着的麻绳,油纸一开,露出里面“账本”、“刑律”字样的书。 她微微一怔,原来他已经把自己要做的事情整理好了。 这账本是从翰林院拿回的那本,是从各地官员那里强行收上来的。因为地区过于偏远,所以也通知不到朱瑞泽。其内容都是关于赋税,濮阳繁钰翻了俩下,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里面的账目都混乱不堪,更是记录了一些交不上钱就将有的东西强行给当铺,由当铺折了现银送到官府。 濮阳繁钰越看心中越气,她气呼呼地走到床前,那里放着谭玲帮她收好的包袱。在一众衣服包着的最中间,有一本纸张发黄的书。 这是从前濮阳左相未完成的一本书,她母亲临死前把这些跟她交给冉昱。冉昱死后,又郑重地把这个给她。 此书的开篇就是关于赋税问题,她父亲的意思是赋税一样不能少,却要根据当地实况由户部官员,地方长官共同监察制定。不可出现以物抵押、典当的事情,更不可以徭役抵押。 她又重新回到桌前,要看看这地的粮食账簿,刚拿下那本刑律,她要的就映入眼帘。这让濮阳繁钰不禁惊讶,南宫瑾怎么知道她要这些? 再仔细地看,才发现这个地方是跟澜沧国边境接壤的锦城。此地十分富庶,土地也适合种粮食,加上商人大都居于此地,这个地方的赋税和粮食是最不应该出问题的。 除了问题的原因就只有一个,这个地方官太贪,还苛待百姓。 “按律例,当处刑……极刑致死。” 丞相府,太子府,南宫瑾和濮阳繁钰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南宫瑾站在书房内,房内未点蜡烛,漆黑的房中,那个给濮阳繁钰送东西的暗卫跪在地上。 “殿下,属下以将东西给她。只是她住的那个地方实在是不像话,那个屋子至少空置十年以上,到处都是灰尘。她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险些被门上掉落的尘块砸到。” 南宫瑾听着,轻挑眉,坐下道:“罢了,先让她将就着。估计她自己也不想换成太好的房间……” 想到这里,他嘴角勾起一个别有意味的笑。若是他下令让她住到好厢房去……他是不是就能看到好戏了? 不过若是濮阳繁钰在,一定会拒绝南宫瑾这个馊主意,并且拼尽全力让他打消这个想法。她好容易今天才让商凝丹对她放下一点敌意。这太子若是此时以什么不忍苛待下人为由,把她挪进好厢房,只怕她以后都得提心吊胆,以免什么饭食、茶点、衣服和各种东西被下毒。 南宫瑾回到朱佩的房内,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濮阳繁钰的底细。突然,他皱起眉来。 冉昱…… 她竟是冉昱的养女! 儿时,有一个能歌善舞的姑姑时时伺候在他母后身边。他始终都忘不了那个人的模样,他也记得母后让她离开皇宫时的无奈和不舍。 那一年他才五岁,冉昱还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她得到的命令都是陪南宫瑾玩。 “太子殿下,歇一会,马上就到最热的时候了,别中了暑气。” 那时的南宫瑾还很天真,他跑到冉昱跟前,拉着她的手去到树下阴凉处。还拿出自己的小扇子给她扇风。 “姑姑,还热吗?” “谢殿下,奴婢不热了。”冉昱朝他笑着,那个笑他永远都不会忘。 那个笑是继他母后,第二个最温暖的的笑。 “殿下,若是奴婢以后都不能陪您玩了,您会想奴婢吗?” 小南宫瑾瞬间拉了脸,不满道:“谁敢让姑姑走!谁让姑姑走,瑾儿一定杀了他!” “殿下,记着奴婢的话,杀伐果断是要用在大是大非上。若是寻常错误,一定要按照先祖定下的规矩和朝廷的律例,不可有个人的情绪在。” 看着冉昱严肃下来的脸,南宫瑾低下头,不甘心地嗯了一声,嗫嚅道:“瑾儿很喜欢姑姑,姑姑不要走好不好……” “姑姑也会有老的那一天,殿下会长大,会娶美丽、善解人意的太子妃……” “不!我要个像姑姑这样的,会陪我玩,会歌舞的!”南宫瑾扑到冉昱怀里,语气里满是不甘心。 而他不知道,不远处的殿门口,皇后看着他们,冉昱看着皇后。那时的皇后满脸的歉疚,甚至还朝着她轻轻一福礼。 冉昱因为抱着南宫瑾,无法起身行礼,只能带着一个宽慰的笑容朝皇后点了下头。 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因为她的歌舞出众,长相也不俗,被皇帝多次纠缠。她将这个事直接告诉皇后,并且说得很清楚,她无心宫中妃子之位。 这样一来,唯一能保全她的法子就是出宫。皇后知道南宫瑾最喜欢跟她玩,若是她走了,只怕南宫瑾很很生气。 皇后也知道,不管是宫中女官之位还是什么,只要在宫里就不可能挡住皇帝对她的占有心。不得已,只得放她走。 南宫瑾合上那张纸,轻轻闭上有些酸痛的凤眸。 姑姑…… 第27章 指日可待 朱佩从外面走进来,长发散落,更显得眉眼间淡然从容。她亲自端着一碗温温的莲子羹进来,看着闭目养神的南宫瑾,并没有更进一步,而是站在离他几十步开外的地方。 因为他手里有一张纸,朱佩对于政事是从来不敢插手的,更是连看都不想看。那张纸有些薄,她甚至可以看得清透出的字样。 南宫瑾耳朵稍微一动,睁开眼睛,看到朱佩站在离自己挺老远的地方,招手道:“你站得那么远作甚?过来。” “殿下手中有政务,妾不敢上前。”她微微低头福身道。 南宫瑾看了看手里的底细情报,嘴角勾起一抹笑,把纸放回信封中,朱佩才上前。他看着朱佩的素颜,一时竟看愣了。 她不像商凝丹那般妖艳动人,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她的美不是走近她看见脸才能欣赏的,而是在她路过自己或者走近视线内就能感受到的,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朱佩也感觉到南宫瑾在看她,她转脸回看着他。南宫瑾的眼底波光流转,她被这种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娇羞地低下了头。 这个动作就仿佛一个暗示,南宫瑾伸手拉了一下朱佩的手臂,让她顺势坐到自己怀里。她的心里小鹿乱撞,微微下垂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看着她微微张着的菱唇,南宫瑾将自己的薄唇毫不犹豫地印了上去。她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唇齿交缠间,二人的位置也调换了。 门外,希灵听着房中动静不对,直接走到院中道:“行了,今晚也不用这么多人守着,都走。” 看着众人离去,希灵回头看着柔柔灯火下的厢房,放心地吐出一口气。看来太子来到丞相府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跟自家主子多一点温存。 朱佩压根就不愿争宠,也不屑于此。虽然她这个娘家并不是发自内心地向着她,但是到底地位在那摆着,也是个坚实的后盾。就算没有恩宠,她也能能稳坐太子妃宝座。 一处软玉温香的温存,另一处就是点灯遨游的奋战。 濮阳繁钰对于这些事情还都是限于书本,实操就是完全不在手。加之策论内容要将这一大摞的内容全部看完,更是让她头大。 她看着那个小蜡烛一点点熄灭,不由翻了个白眼。这大半夜的,去哪找蜡烛啊! 手里的律例翻了不过五分之一,整理的内容怕是连十中之一都没有,十五日后上交,这不是麻烦了吗? 她眼珠一转,摸出随身荷包里的那枚戒指,抱着一大摞书悄悄朝花园跑去。那个小药局里是鲛人油灯,长久不灭的。在那看这些东西可省了好多烛火钱,也可以让那的灯有点用武之地。 花园深处,濮阳繁钰将戒指的顶端跟紫藤瀑布下盖着的一处凹槽合在一起,而后一阵细碎的响动后门缓缓开启。里面灯火通明,看得她心中大喜。 她一踏进去,门就缓缓合上了。这里说是药局其实也不尽然,十个书架中有四个都放着书,每个都塞得满满的。 她坐在一处油灯下,安安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律例。她不知道手中拿着的是她亲爹手写的那本,更没有注意到那笔锋强劲,与自己的有几分相似。 当初冉昱找人教她写字时候,特意让她的先生先临摹了濮阳左相的笔迹。只是濮阳繁钰并不喜欢按部就班地学,在学的笔体的基础上加上了自己风格。 这里面的种种条律已经细致到民间最小的斗殴,她有些佩服写出这个的人来。若是按照这些执行,南诏国如今绝不是现在的光景。想到这里,濮阳繁钰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若她有朝一日能走上去,她才不要像历史上那些忠臣一般。名留青史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累死累活,到后面被帝王猜忌不得善终? 倒不如一开始就让朝臣都知道自己不好惹,反正那时她一定会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又怕什么呢? 她不是好人,至少跟朱佩比起来,她就是个坏女人。她也一直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座右铭,彼时承欢阁上百名女子,她如何能入选来到太子府,并不是没有原因。 她就听着沙漏声,将这本刑律完全看完了。而后随意翻了翻那些账簿,脑中已经有了策论的大致方向。 离开这里时,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她看着远处的白光,心中轻叹。为着不让旁人知道,那些书全被她留在了这个密室内。 或许这篇策论写完,她就不必在以歌妓的身份呆在太子府了,可以有自己的住处也未可知。 那就意味着,她要在十五日之内拿到养母死因的证据。 她前脚刚回那件破房间,没一会就来人传她了。 “走。”来人不是昨日的侍女,而是一个面相凶狠的婆子。 濮阳繁钰赔笑道:“嬷嬷,您看这天刚亮,良娣娘娘想来还未起身,不知我……” “你还想等良娣起身了再去?”那婆子不等她把话说完就上前边掐她边训斥。 濮阳繁钰只是紧咬牙关忍下这个疼,也不再反驳什么,乖顺地道:“是,繁钰这就随嬷嬷走。” “告诉你!学乖点!” 那婆子骄傲地在前走,濮阳繁钰见看到她的人都朝她行礼,不禁有些疑惑这个人的背景。能被府中人如此畏惧的除了宫中女官,就是两位女主子的乳母了。 她猜对了,这个人就是商凝丹的乳娘,商凝丹能如此残忍,一半的功劳都是这个乳母的。而冉昱的死也跟她脱不开关系…… 商凝丹这个时候没起身,濮阳繁钰就被带去了柴房。 那婆子睨了濮阳繁钰一眼,指着斧子和没批完的柴火,恶狠狠道:“那些,在良娣起身前完成!不许偷懒!” “嬷嬷,我不是近身伺候良娣娘娘吗?怎么还要做这些粗活?” “呵,伺候人就不是奴才了吗?奴才就是要干粗活!让你干就干,怎么废话那么多!”说话间,有走过来狠狠掐她。 第28章 所图,所求 濮阳繁钰直接后退一步道:“是,嬷嬷。” 她直接拎起地上沉甸甸的斧头,抡圆了一下一下地劈开木柴。那婆子哼了一声后扬长而去,见她远去了一会,濮阳繁钰才把斧子放下。 她哈着腰拄着斧子手柄大口喘着气,看着保养得宜的白嫩手上已经生出的一些茧子,她撇撇嘴。就知道商凝丹是个喜怒无常的,前一刻还不错,后一秒就能再次回到原样。 她心中冷笑,本想让商家多活几天,活到她交策论那日。现在看来,她可以提前计划了。 她也不知道这南宫瑾是不是故意的,给她的一摞东西里竟然还夹杂了几个奏折。这奏折倒也跟赋税那些问题有关,其中就有商靖鸿写的。 不过这个奏折奇特得很,前半段写的赋税事情,写的还是驴唇不对马嘴,根本没有任何建设性的建议或者言论。后半段则是酸话连篇,都是关于朱瑞泽的坏话。 昨晚,看得濮阳繁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都有点不忍心拉下商靖鸿了。她很明白奏折大都是枯燥无聊,遇上大事处理起来还是烧脑无比。 这位写的大概是奏折里唯一的笑话分类,南宫瑾看这个就当消遣也不错。 可惜,朝廷花这么多钱养废物,冲着南宫瑾对她讲的那句话,实在是太双标。加上商凝丹的这种行为,就帮朝廷省省钱好了。 她一边慢悠悠地砍柴,一边思想。这商靖鸿极有可能不用她亲自出手,朱瑞泽跟他不睦已久,加上这个没脑子整日弹劾,跟他的女儿一般,什么事都放在脸上,心思路人皆知。 这样的对手也属实无聊,就像身边留了只苍蝇般。只会招人烦,却没有任何伤害性。 南宫瑾也是没人可选,才扶了这么一个,估计还是因为他生了个有京城第一美人称号的女儿。 远处,商凝丹的婢女瞧见濮阳繁钰站在那不干活,转身跑了回去。 这个时候,商凝丹已经起身了,她却依旧躺在床上,听着门开的声音。 “怎么样?” “娘娘,她果然是故意偷懒不干活。奴婢看得真真的,她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商凝丹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左手轻抬指着托盘里的一件衣服道:“那就告诉她,今日不必来伺候了。让她穿着这个干活。” 那个衣服可不是上次那种,而是涂了毒药。 看着侍女手中托盘的衣服,濮阳繁钰轻弯唇角,朝着那侍女跪地道:“好姐姐,你带我去见见良娣。昨夜我翻了一夜医术,终于找到一个好方子……” 她瞧着濮阳繁钰一脸诚恳哀求的模样,便自作主张道:“行,那你跟我来。” 侍女转身那一刻,濮阳繁钰嘴角露出一个笑。 商凝丹在梳妆台前上妆时,发现侍女带着濮阳繁钰进来,脸色一下冷了下来。侍女赶紧跑到她旁边,对她耳语了几句,见她面色渐渐缓和下来,濮阳繁钰才开口。 “娘娘,奴婢正是来献计的。” 商凝丹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所有的名医都给本妃看过,也不见得有什么用。你一个小小歌妓出身能有什么办法?” “娘娘当真看过所有名医?论起医术来,无一国比得上北冥国,北冥国历史悠久,医术发展又是记录最完备的一个。但是……南诏国跟北冥国从未有什么联系,所以……” 她轻轻抬眼看着商凝丹的脸,见她一脸专注,继续道:“退一步求其次,京城里也有一间澜沧国人开的医馆。可以让别国的医术高明者来为娘娘把脉。” “放肆!”商凝丹的乳母厉声呵斥,“娘娘身为良娣,怎可通敌!” “这位嬷嬷的话好生牵强,那医馆就开在京城。承欢阁,花月楼,还有很多人家都常去那里。难不成都要判为通敌叛国处死?”濮阳繁钰没有给这个人留情面,直接把话摆了出来。 商凝丹是心动的,她想怀孩子都想疯了。那定然是看到一根稻草,不管它是不是够结实,都要去试一试的。 她拉住乳母,问濮阳繁钰:“本妃拿什么相信你?若你骗了本妃……” “娘娘,您看,请郎中这事奴婢骗不了您,您大可以派人去查。但是郎中的药方能否让娘娘得偿所愿却不是一蹴而就之事。”濮阳繁钰垂首,把其中的利害关系都跟她娓娓道来。 “比如太子妃,这些年也都没有身孕。兴许她就坚信,不靠药物,心中也没有这般执念就能有呢?良娣娘娘比太子妃好的一点就是您还年轻,且诚心。这一点……兴许更可能成事。” 她谨慎的措辞,不把话说满,也不让商凝丹认为这是个不能成的事。 乳母看着濮阳繁钰,焦急地看着商凝丹,又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见的人也很多,跪着的这个女人根本不像善类。 她伪装的很好,但是对于阅历够深的人来讲,却不够。 并非善类,又怎么会甘心为商凝丹卖命呢?且她的身份背景完全不清楚,更是用不得。 商凝丹此时已经不考虑这些了,她只想尽快有喜,一口答应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你今日就去给本妃寻那郎中!多少钱都无所谓!” “是。”濮阳繁钰俯首下去的那一刻,嘴角的笑再也藏不住了。 其实达成目的根本不难,难的只是去看透对方最想要的,只有给得了他们想要的,那就是挖一个坑,他们跳一个。 鸣鸾是,商凝丹也是。 有所图,才有所求;有所求,故有所得。 只是得的结果就不知是好是坏了,濮阳繁钰也有所图,有所求。这其中就还有一个关窍,那就是看看答应给你所求之物的人是否靠谱。 这需要足够的理智和清醒,但大多时候,人们都不能保有清醒。鸣鸾输也是在于此,如今商凝丹也要栽在这个上面了。 夏日的阳光那般刺眼,濮阳繁钰抬手挡住阳光。或许她重见天日的日子不远了…… 第29章 疑虑 她回去后换了一件低调的衫裙,戴着长帷帽从当初跟着承欢阁进来时小门默默出去。无人注意她,更无人跟着她。商凝丹想着趁朱佩回门这段时日拿到全府的掌管权,对于她这种作为,濮阳繁钰只能评价几个字,白日做梦。 她此番出府正是为了给商凝丹请“郎中”,这个郎中并不是医馆里真正的大夫,不过是路边一个卖药的。她今日口中的那个医馆已经处于搬家状态,老早就知道这个医馆预计月末就完全搬离。 至于那时,商凝丹出了事,也是死无对证了。 假孕,从古至今都是一桩让女子命悬一线的事。身在皇家,更是容易被问罪母家,商靖鸿就更逃不过。 只是这一切还是被暗中的一双眼睛看到了…… 下朝后,一辆紫檀木马车行到无人处,修长的手掀开车帘,正是南宫瑾,他听着暗卫的话,轻轻点头道:“看着她。” 说完,马车便驶出小巷,消失在远处。 这就要对商家下手了,她怎么知道他一定会用她呢?还是她跟商家有什么仇怨? 从濮阳繁钰的底细上看,她跟商家根本没有任何交集,难不成只是因为商凝丹对她羞辱责罚才动手?那她未免也太沉不出气了。 南宫瑾的眉头越皱越紧,对车外道:“今晚子夜,让她来见本宫。” 办妥了事的濮阳繁钰走在回府的路上,突然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家伙撞了下,她刚要叫住那个人,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手上多了一张字条。 子夜,花园。 寥寥几个字,她就明白是谁了。难不成他派人跟踪自己?那定是要问自己出来干嘛了,她将字条撕碎,丢在无人处。 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一回来她直接钻进了无人出入的花园。为着那些奏疏整理,和策论,她需要平衡去西跨院当差的时间。 她铺纸研磨,提笔就在纸上写,写了一半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跟律例上的字迹那般相似。 她停下,仔细看着那本书上的字,一个一个笔画地对着。她的心好像被什么触碰了一下,她又掏出当初父亲未写完的书,二者笔迹一对,她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濮阳家从来没有完全消失在朝中,她父亲亲手所写的律例还在。 “发现了?”南宫瑾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密室的门走进来。 濮阳繁钰看见他一愣,下意识道:“到时辰了?” “是啊……”他优雅地坐在桌案前的太师椅上,“是你太投入,完全忘了时辰。” “所以这本书是你故意放在这些里的?” 面对濮阳繁钰的疑问,南宫瑾回答道:“这是你父亲当初当刑部尚书时亲自编纂的,虽说内容通过了,却从未被使用过。” “你想启用?” “他写的很好,你是读过商君书的,但也应该知道其中的弊端,和不适用于现状的理由?” 南宫瑾抬头看着站在面前抱着书的美丽女子,伸手捞过她面前的纸,看着上面写了一半的策论道:“倒是有两下子,可是这篇策论依旧不合本宫的心意。” “贱妾才疏学浅,自然不能跟众位大人相较。这篇也不过是写着玩玩罢了,殿下说商君书不适用于南诏国,怕也是受了多年儒臣影响所致?” 她放下手里的书,道:“若是单从片面的轻罪重罚来看确实不近人情,愚民政策也确实不妥。但是商君死了多年,他写的东西是死的,我们却是活的。这本刑律写的完备,便是要用刑律规范。但是朝中局势,确实要以商君之策来平定。” 南宫瑾左手拄着头,听她慢慢讲:“这些大臣学了太多,让他们认为帝王没有他们就活不了;天下没有他们,就会覆灭。如此一来,臣越过君,那对君权就是最大的威胁。看看现在,殿下您的太子印被陛下的玉玺,左右相的相印制衡。若是陛下重回朝堂,只怕也会被右相牵着鼻子走。” “那南宫家又何必坐拥江山?只是空壳吗?” 南宫家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点点桌面让她坐下,说道:“大臣已经这样了,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大换血。” “破坏朝堂根基,也在所不惜?这可是有王朝覆灭的风险啊。” “若说破坏朝堂根基,贱妾倒以为殿下多虑。这里的一些书,贱妾翻了翻,发现殿下从监国起就在削弱很多人的势力,如今朝中也就分成两派,左相一派,右相一派。京中各家族没落得不像样子,如何有能力颠覆南诏国?” “你还没到朝堂,如何知道这里面写的就全是真的?” 看着南宫瑾的眼睛,濮阳繁钰不紧不慢道:“若是假的,殿下何必扶持一个商家?拉拢哪个家族不成?” “嗯……呵呵呵……”南宫瑾低低地笑了起来,“真是家学渊源,都对政事这般敏感。那本宫问你,你今日去寻个神棍又是何意?谈话内容还是给良娣看病,这个解释解释。” “你跟商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南宫瑾说到此处,脸上的笑立马收起,身上强大的气场让密室中的空气无比压抑。 “贱妾出身不好,生母走得早,一直都是养母带大。”濮阳繁钰从位子上起来,跪在地上回话,“养母的死跟商家脱不开关系,此事,贱妾查到了证据。” 她只当南宫瑾不知道她的养母是谁,但她也从来不知道冉昱原本的身份。冉昱自到承欢阁后就再没公开过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带出与宫内相关的一分一毫。 南宫瑾紧抿双唇,姑姑的死跟商家有关?那她……为何要去青楼? “你先起来。”南宫瑾淡漠地开口,“商家如今还不能那么快除掉……” “贱妾明白,何况此事极有可能轮不到贱妾动手。右相只怕不满商靖鸿已久,动手会在贱妾以先。” “你若是坏了本宫的计划,本宫也不会留你。”南宫瑾最后的警告,面前这个女子的主意太正,有些时候他都不能把控她,若是日后她崛起,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朱瑞泽? 第30章 起杀心 濮阳繁钰摇头道:“贱妾明白,殿下的计划不会被破坏。只是您若真要扶持商家,只怕才是真的要失败。”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另外……我想知道殿下您的标准是什么,否则策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写明白。” “你的策论让本宫知道了你都读过什么书,不过这也不怪你。想来你养母当初给你请先生不过是让你多了解一下,从来没想过让你有一天入仕为官。” 这话是南宫瑾故意说的,他的姑姑是个有远见的女人,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选择去青楼,他要问问濮阳繁钰。 “不,我娘说过,给我请先生教我这些,就是为了有一天入仕为官,重振濮阳家。”她否掉南宫瑾的话,把冉昱曾经的原话搬了出来。 南宫瑾眼中神情复杂,悠悠地开口:“你养母既然如此有见地,为何去了承欢阁?这样的女子嫁个良人,相夫教子一辈子不是更好?” “娘说……”濮阳繁钰的眼神突然从神往忧伤变得冰冷,她话锋一转,“这个不该是殿下知道的?” 南宫瑾不恼,身为他的人,确实要有警惕感,哪怕对他也不例外。只有誓死守卫自己秘密的人,才会守护每一个秘密到死。 他不可能一味相信死人的嘴,否则他身边就再无一个可用之人。 但是冉昱当初对濮阳繁钰说的原因也不是真的,这一点濮阳繁钰早就意识到了,真正的原因她需要慢慢寻找。但是当务之急,是要把养母死的仇报了。 南宫瑾把眼前的策论重新放在濮阳繁钰面前道:“商君书到底有些弊端,但是以你现在对它的理解……本宫也相信有一天你会拿它治理好天下,只是法家的书,还要看韩非子,那才是集合三大家言论的精华。” 提及此,她垂下眼帘道:“贱妾读过韩非子,只是有些不明白他。他那么聪明,为什么不明白去到他国就要舍弃自己从前的一切利益,为什么要给韩国求情?韩国待他那般,他却为了韩国搭上了命。” “记得你当初还为承欢阁出面献舞,救了承欢阁。” “这不一样,当初贱妾也是承欢阁中人,若是承欢阁没了,贱妾不也早早地命丧黄泉了?” 南宫瑾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目道:“嗯,另外那个事还是你故意设计的。那本宫告诉你,当一个人的母国没了,他就算再厉害,也是个无依无靠的浮萍。所以,韩非为韩国求情,势在必行。” 他知道濮阳繁钰还没有这种意识,继续解释道:“从前的慕华国未覆灭前,当今的澜沧国庆王妃就是从前的慕华国大公主,哪怕在得知自己身世后也为了慕华国做了拼死的抵抗。” “她……不是姓白吗?” “白珑宛,玉珑宛……不就差个姓氏吗?”南宫瑾睁开眼睛,“若是你连最基本的家国都认识不明白,那你的考验还得继续。” 他说完,直接径直朝外走去,多余的字都没留一个,独独留下濮阳繁钰一人。 今日之事,他明白濮阳繁钰是个不输自己的狠心之人,但是她的狠心却超过了自己,如果有一天出了事,她会不顾南诏国的利益而把事情办成。这个对于掌权者是命门大忌,因为他们所做的每个决定都要把南诏国放在第一个。 不过这个不是什么难事,她慢慢历练一段时间就懂了。他本想告诉她,朱瑞泽意欲和南宫家的皇亲贵胄图谋,但是听了她的这番言论,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现在的濮阳繁钰一定会让他把所有人赶尽杀绝,可是若真的赶尽杀绝,那就侧面反映他是个残暴不仁,不讲情面的暴虐之人。 南宫家的那些人得留着,至少暂时是这样,真的都杀了,反而破坏了平衡。 他离开太子府悄悄回了朱家,没有去朱佩房间的他转身去了隔壁的书房,房内两名暗卫见他进来赶忙跪地。 “查好了?” “是,其实也不算右相图谋不轨。是陈王心有不甘,拉拢了一些拥护他的王爷和长公主,再加上右相……” “这还不算图谋不轨?你打算等他领兵逼宫才算?右相若是真的好心,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陈王!”他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本宫这个好叔父真是越来越本事了,当初皇祖父动了对他立储的心,他就真以为自己能坐上皇位了?” 真是做梦,他还没死呢,想要兄终弟及,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若是单单这一个,那确实不用留了,擒贼先擒王,杀了陈王,其余的就是一盘散沙。他还不了解那一代的南宫家人?一个个整日好吃懒做,除了白日梦见不见得会什么。 “依旧回去看他们的动向,到了不得已的那一步,直接动手。” “是!” 朱瑞泽,仗着你有个好女儿本宫还敬着,你就该惜福。可惜……你没有,但是你不仁本宫不能不义,本宫看在朱佩的面上再留你的命……可是那位来了后,你能不能活就不是本宫决定得了的了。 濮阳家和朱家的恩怨他只想在旁看着,看看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这个女子,如何帮自己除灭朱家,如何为濮阳家上下那么多人报仇雪恨。 南宫瑾离开后,濮阳繁钰也不再看那些奏疏之类的东西了。她知道,就是十五日以后,她也未必能学出让他满意的东西。 但是他今日那番话是不满自己?觉得自己无心? 南诏国从南宫家到以前为崛起的朱家,哪个对她濮阳家宽宥过?将莫须有的罪名加上,更是判了最终的刑罚,她凭什么为南诏国着想,难道这些南宫瑾从来没想过吗? 她烦躁地走出密道,狠狠踢开脚边的石头。回了房,她依旧一脸怒色,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气恼地闭上眼睛。 大不了再装几年,等她当上权臣,再要南宫瑾的命也来得及。毕竟,他也是南宫家的。 第31章 “无用”的药 南宫瑾和朱佩在朱家就住了三日,待回去那日,又是全府一起出来相送。朱三小姐站在最后,一脸怨恨看着前面站在一起的南宫瑾和朱佩。 朱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一脸不舍,又看着南宫瑾。南宫瑾对这个岳母还是很尊重的,知道人家担心他对朱佩不好,故而微笑地朝她点点头。 这一笑,反倒弱化了他周身的王者之气,本就精致美丽的容貌更加容光焕发。朱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看着她跟南宫瑾上了马车。 马车起步那一下,朱佩眼中含着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南宫瑾贴心地递了一块帕子给她,她犹豫了一下接过南宫瑾手里的帕子。 “多谢殿下。” “你我夫妻不必言谢,也不必这么多礼数。”南宫瑾轻轻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淡淡地说道。 听着朱佩来了一句“是”,眼眸一垂,无奈一笑。 街市热闹,行人也很多,倒是十分太平的景象。南宫瑾脑海里突然蹦出濮阳繁钰跟他说的话,这百姓无需太多整治,倒是这朝中必得严加用刑整顿。 他放下车帘,转头就看到默默注视他的朱佩,说道:“你说,这几日你不在,太子府里会不会换一番景象?” “殿下这个问题妾没办法回答,还请殿下恕罪。” 她当然回答不了,三天不长不短,足够商凝丹把府里弄得人仰马翻,却也不够她颠覆自己从前建立起来的一切。 若她说府内换了一番景象,那就是当着南宫瑾的面说商凝丹的不好。南宫瑾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宠爱商凝丹,恐怕都不想听到从别人嘴里说出这个人的不好。她是太子妃,就更不能搬弄是非。 最好的答案就是不知道。 而南宫瑾就是试探她,朱瑞泽当初嫁女儿进来就是想要控制太子府,知道太子府的一切。而今要么是朱佩掩藏的深,要么就是她真的没有这个心。 既然如此,她就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那…… “本宫承诺你,在你有生之年,你都会是本宫的正室,无论是否有所出。” 朱佩闻言一怔,檀口微张,什么也说不出。 太子府内,商凝丹并不知朱佩和南宫瑾要回来,还在那里作妖。 濮阳繁钰因为帮她请了“郎中”来看病,那药喝得她愈发兴奋,为着奖赏,濮阳繁钰不必伺候,只管在凌慧轩呆着就好。 但是府中其余的下人就惨了,因着这个良娣精神充沛,他们被多加了足足两倍的工。每天什么都做不完就算了,稍有不慎就会挨罚。 所有人都叫苦连天,希望太子妃赶紧回来,好好治治这个良娣。 那郎中本就是个卖假药的,什么都不懂,药方是按着濮阳繁钰给他的原封不动写的,话是按着她原话加以润色说的。 商凝丹身边没有懂医的,被这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说得头胀脑昏。只知道按时吃药就对了,这让当时侍立在旁的濮阳繁钰心中大悦。 那药其实是一种见效甚微的催情药,在青楼时这个是每个人都要知道的。最后濮阳繁钰发现其中的关窍,换了一味药,药效就变了。会让服用者整日处于兴奋状态,至于某些方面的事情,也会有更多的需求。 这个也相当于小小报复一下南宫瑾,不过这种报复对他来讲只能说是锦上添花。 但是人长时间精力充沛,醒着的时间多于睡觉时间,就会让这个人彻底垮掉。因为药量不大,商凝丹醒着的时间跟休息的时间还是持平的。 濮阳繁钰无聊地看着书,有些事情真要查清楚,只怕太子府还不够,那就得去到商家才能把一切原因都找到。 可是她如何去得了商家?又以什么名义去呢?上次献舞时候,商靖鸿的眼神她看得清清楚楚,若再见他是在他的地盘,她还有回来的可能性吗? 发愣的时候,谭玲跑进来大喜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回来了!” 濮阳繁钰回过神,看着她挑眉道:“回来了?” “是啊,已经下了车了。” 她重新恢复淡然的神情,低头看着书笑道:“看来府里的人不必再做苦工了。” “是啊,太子妃一回来见他们那般辛苦,了解原委后当即下令一切恢复如旧。”谭玲坐在桌前,看着濮阳繁钰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太子妃回来,你不去见一见?” “为什么要见?”濮阳繁钰不明所以,抬眼看了她一下。 “毕竟你也是被殿下宠幸过的,且太子妃对你那么好……” “她若是要见我就传召我了,何必我自己去?好容易得闲,让我清静清静。” 见她扶额,眼眸轻闭,慵懒中带着的媚态,谭玲默默地低下头。她有点想不通,喜爱美女的太子为什么把繁钰放在这里,说起来,若是她出身好些,那里还有太子妃和良娣什么事了? 她也不忍打扰濮阳繁钰,毕竟在商凝丹手下,濮阳繁钰吃了太多苦。听见门打开后又关上的声音,她的眼睛突然睁开。 南宫瑾回来,商凝丹这么久未见他,定然会缠着他去自己房里,喝了这些天的药,估计…… 想到这里,濮阳繁钰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殿下,你会喜欢这份大礼的,希望你明日起得来上朝。起不来最好,商凝丹又担一个明知故犯的罪名,她倒要看看商靖鸿如何为自己的女儿开脱。 可惜濮阳繁钰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南宫瑾没有去看商凝丹,无论商凝丹怎么请,他都不去见。 晚上,南宫瑾坐在桌前对暗卫吩咐道:“去把她带来。” 濮阳繁钰正在偏僻处的小院子坐着乘凉,睁眼时被面前站着的黑衣人吓了一跳,迅速回归冷静的她看着那人道:“可是殿下找我?” “正是,姑娘请。” 濮阳繁钰一撇嘴,叹了口气,本以为今晚可以好好偷个懒,看来有人根本不希望她放松一下啊。 暗卫带她走了一条无人的路,去到南宫瑾的书房。 第32章 官袍 这是濮阳繁钰第一次到南宫瑾的书房,书房的装潢不同于府里的奢靡气息。一进门左边一株小榕树盆栽,右边一棵长青的松柏。 铺的平平整整的石子路,走起来还有些硌脚。 可她不知,这府中有两个书房,这个书房是朱佩和商凝丹都不知道且也不可能进来的。 暗卫帮她推开门,房内香烟缭绕,那个拄着头假寐的美人唇角扬起一抹笑,悠悠地来了一句:“濮阳繁钰,你算计本宫。”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不知如何回答,眼珠一转,瞬间想到商凝丹的事情。心中暗叫不好,转身就想离开时,身后的门一下子关上了。 南宫瑾已经起身朝她一步步逼近,她的素手紧紧扣着门框,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就迅速转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南宫瑾看着她这一脸狐狸狡黠样,突然心生一计。 只见他把濮阳繁钰困在门和他之间,进无可今,退无可退的压迫感让他条件反射地警觉起来。 他嘴角噙着坏笑,伸手抚摸着她光洁细嫩的脸颊,轻轻柔柔地声音一点点软弱她紧绷的神经:“你还记得本宫在花园那日喊你什么吗?本宫说你是漂亮的女人……” 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就在她的耳根和颈项处,不知什么原因,她竟不自知地红了脸。 “可是,漂亮的女人不该承欢身下吗?为什么偏要投身男人的争斗呢?” 这话就围绕在她耳畔,加上香料,她有些眼神涣散。南宫瑾的眼睛则闪过一丝不屑,刹那间,濮阳繁钰恢复眼神清明。 她脱口而出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话音一落,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南宫瑾推倒在地,横眉冷对地看着他。 “从你一进这间屋子起,不就该意识到吗?你怎么能那般信任本宫呢?”南宫瑾戏谑的笑不减分毫,还伸出手去解身上人的裙带。 濮阳繁钰瞬间怒了,利落地拔下发间的铜簪。她本是想扎在自己的身上保持清醒,却被南宫瑾误以为要刺杀自己。 南宫瑾脸色一冷,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一个翻转把她紧紧压在身下。强行顶开她的两条腿,两只皓腕因为被死死抓着而出现红痕。 “怎么……还想杀了本宫?杀了本宫,你们濮阳家就彻底绝种了。” “殿下你是不是多年处于朝堂争斗有定向思维了?难道你不知道迷香作用下保持清醒,只能对自己出手吗?”濮阳繁钰觉得他的脑回路很是清奇,言语间都气笑了,“殿下到底也算贱妾的恩人,贱妾又怎么会恩将仇报。” “只是殿下今日之事实在是办的不好,所以,也别怪贱妾才是。” 南宫瑾轻哼一声,身子俯得更低,薄唇划过濮阳繁钰的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吮吸。 濮阳繁钰也懒得反抗,等他亲够了再问。 这一刻,南宫瑾竟有些留恋身下女子的身体,可是他们俩……不是一直都是合作吗?他助她为家族平反,她则要帮他除掉朝堂异己。 身体的反应让南宫瑾立刻松开濮阳繁钰,他起身后神色不自然地整理衣服道:“起来,屋子里没有迷香,是本宫骗你的。” 濮阳繁钰又开始心中懊恼,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两次无条件信任这个太子?凭他的名声,根本没有可信任的理由,难不成就因为他连续几次帮了自己,自己就对他产生信任? “记着,不仅对旁人,对本宫最好也别放松警惕。否则,怕你活不到给你高位那天。”南宫瑾转身看着从地上缓缓爬起的濮阳繁钰,上前一步把她的衣服拉好。 “是。”她低眉垂首应了一声。 “今日叫你来,是想告诉你,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就去翰林院报到。” 南宫瑾指了指内室衣架上挂着一套崭新的官袍。 濮阳繁钰看他的眼神从诧异变到欣喜,最后还有五分感激,他示意她进去仔细看看。她脸上露出的笑风华绝代,像孩子一般跑了进去。 看着她的背影,南宫瑾嘴角竟也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 这身衣服是比对着从前雪国末年尚书令周氏的官袍形制所做,因着女翰林算是末等官,只有衣摆和袖口有绣一些花朵作为装饰。 藏青色的圆领袍,银制的腰带,腰带上细看还刻着花朵。一旁红布盖着的托盘里则是她的官帽,乌纱帽一戴,竟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感觉。 南宫瑾没见过濮阳左相,但若是朱瑞泽在,定然会吓得以为他的死对头死而复活了。 “喜欢吗?”南宫瑾掀开纱帘从外面走进来,伸手为她理了理腰带,正了正帽子。 “殿下并不知贱妾的身量尺寸,如何……” “你们凌慧轩做衣服时都会留下备份,本宫只需要派人去要来就行。”南宫瑾上下打量着她,“穿着这身,还真有几分女相国的感觉。” “若是相位……就不该是藏青色了?” “对,会比这一身还要华美,也不必戴乌纱帽。绛红色配金制鸾冠,还可以走上朝堂,站在离本宫最近的位置上。” 濮阳繁钰毫不掩藏眼中的野心,她看着南宫瑾道:“我想要那个位置。” “要那个位置,就得拿出你的真本事,让本宫看看值不值得把它给你。让你去翰林院就是让你多学一些,多看一些。你现在的这点小聪明,在朝堂上活不过三日。” 南宫瑾朝外面走去,濮阳繁钰跟在他身后。 “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你就不能只会考虑你自己的感受。你的责任,要很清楚,另外……”南宫瑾顿了一下,“算了,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等你到了那一日,自己就明白了。” “贱妾遵旨。” 南宫瑾笑了一下,纠正道:“从今日起,私下见本宫的时候,就不必再称贱妾了。你可以称臣了。” 臣,她已经摆脱她最痛恨的身份了?她终于不用再丢濮阳家的脸称贱妾了。 第33章 良娣有喜 从丞相府回来之后,一连十天南宫瑾都没有踏足商凝丹的西跨院,因为她服药的缘故,精神日渐衰弱。 濮阳繁钰依旧按照原计划宽慰她,说这些都无事。 商凝丹不再像之前那般日日操劳,反而卧床的时间很多,睡觉的时间占了大半。 朱佩在东跨院喝着茶,听说这事后蹙眉道:“嗜睡?精神不振?有没有找太医来看看?” “娘娘,现在还有哪个太医敢去她那?想想前些年,她因着迟迟未能有喜,把那些太医折磨的……”希灵边摇头边咋舌,“真是太惨了。” 她的话也确实是事实,很多太医都在给商凝丹把脉无果后遭遇了职业断崖。仗着商靖鸿是御史中丞,弄走个太医还不容易? 只是这些宫中的太医哪个不知道商凝丹真正怀不了孕的原因?说出来,南宫瑾还能让他们活? 商凝丹之前也从外面找过大夫,只是那都是经过南宫瑾批准的,大夫进来的时候都被好顿威胁过,说出来的话自然是被提醒过的。 而此番,为商凝丹诊脉的“大夫”说出来的更是濮阳繁钰要求的。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任何实话,从前不会,现在更不可能。 濮阳繁钰在门口侍立时,唇角勾起,今日大约可以完成最后一步了。 “太子妃娘娘到!” 门外的传唱让她的笑容愈发明艳,见来人,跪地低头道:“见过太子妃娘娘。” “良娣呢?”朱佩也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濮阳繁钰恭恭敬敬地回话:“回娘娘,良娣在房内睡着,还请娘娘恕罪。” “先前给良娣诊脉的大夫可在?如此这般可怎么好?还是速速请人来看看才是。”朱佩看着房门的眼神晦涩不明,濮阳繁钰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低下了头。 “不如待殿下下朝回来,让大夫给良娣诊病,这样殿下和娘娘都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听着濮阳繁钰的话,朱佩也同意。就这样,她带着人离开了。 朱佩离开没多久,只见房内伺候商凝丹的乳母夺门而出,边跑边喊道:“快传大夫!良娣吐得死去活来!快宣大夫!” 见门口的濮阳繁钰无动于衷,她又想冲上去掐她。只见濮阳繁钰后退一步慌忙道:“嬷嬷,适才太子妃娘娘来了,娘娘说等太子殿下回来后在让大夫诊脉。” “那现在良娣怎么办?”乳母额头上冒着汗,脚下一个不稳还险些摔倒。 瞧着她这般滑稽样,濮阳繁钰忍着笑,低着头。见没办法,乳母只能再回去照顾商凝丹,商凝丹在屋子里吐得黄疸水都快出来了,媚眼含泪,甚是娇柔。 虽然非常难受,但是她心里却有一点点小欣喜,好容易消停,虚弱中带着几分欣喜拉着乳母的手道:“本妃是不是有喜了?若是真的,这反应这么大定是个健壮的小皇子。” “良娣啊,您歇着,好好歇一歇。过会殿下和太子妃来,看大夫给您诊脉。” “殿下终于要来了?”商凝丹的眼中泪光点点,他还是关心自己的是吗? 大约临近正午,南宫瑾才从宫中回来,朱佩站在门口,见他走来道:“殿下,良娣身体不舒服,已经请了大夫来看,只等殿下过去听听结果。” “嗯。”南宫瑾的回答让朱佩都替商凝丹感到寒心。 这般淡漠的态度,也不知道从前那些是做戏还是怎样…… 西跨院内,大夫站在濮阳繁钰身后,跟着众人一起跪在地上恭迎南宫瑾和朱佩。 南宫瑾瞥了濮阳繁钰和那大夫一眼,开口道:“诊脉了吗?” “回殿下,草民一直等着殿下回来才敢诊脉。” “嗯。”南宫瑾点头,“你这就进去,诊脉过后告诉本宫和太子妃结果。” 那大夫叩首后跟濮阳繁钰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随着一众丫鬟婆子走了进去。濮阳繁钰起身也要进去,却一个不小心摔倒,原本的衣袖因为身体摔倒滑了上去。 雪白的手臂上青青紫紫,十分骇人,朱佩看着都心里一惊。 “繁钰,你这手臂怎么了?” 听到朱佩的问话,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衣袖,行礼道:“无事,只是奴婢不小心摔得而已。”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南宫瑾别过脸笑了一下,朱佩看着她的眼睛,摇头道:“摔哪了?摔成这个样子,可不太容易。这一看就是掐痕,你实话实说,本宫和殿下也不是傻子。” “这……”濮阳繁钰面露难色,跪地不语。 南宫瑾看着下面跪着如羔羊般温顺的女子,心中不禁好笑,这根本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看准了敌人的弱点后各个击破。否则,商凝丹怎么可能这么快栽在她手里? 不过这样的人,或许在官场上能好好地活下来。 濮阳左相是个刚直之人,但是身为女儿的濮阳繁钰却是一肚子花花肠子,比之家族里身居高位的那些前辈可谓是奸臣的料子。 濮阳繁钰不说话,可是蜷缩在地上的那副可怜样可是像所有人说明,她在西跨院整日受欺负,良娣是如何得残忍。 门再次开了,大夫走出来跪在南宫瑾面前叩首道:“殿下大喜,良娣已有一个月身孕。” 南宫瑾的笑彻底憋不住了,知道濮阳繁钰有计划,没想到是这个。但是,也不好让她这出戏演不下去不是? “好,西跨院上下重重有赏。来人啊,好生送大夫出去。” 那大夫谢恩后跟着一个婢女走出了西跨院,房内商凝丹双眼含泪,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终于有喜了。听着外面太子的声音,看起来也是很高兴的,太子妃之位一定会是她的了。 可是接下来南宫瑾的话就不那么令人高兴了。 “繁钰,是良娣心情不好的根源,如今良娣有孕更是不宜在跟前伺候。即日起,就到本宫身边,离良娣越远越好。” 这是妥妥的晋升,不少侍女都眼红地看着濮阳繁钰,后面跪着的乳母更是目眦欲裂。 第34章 救命之恩 濮阳繁钰抬头看着南宫瑾的脸,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挑眉。这个人怎么打乱自己的计划? “是,奴婢领命。”但是还是得接旨,毕竟不能让人看出猫腻。 南宫瑾见她乖觉,起身朝着内室走去,边走边对朱佩说:“这个人以后户籍就不必放在凌慧轩的记铛里了,直接派人送到本宫那。” “妾这就命人去办。”她看了希灵一眼,示意让她现在去办。 路过濮阳繁钰身边时,又对她温柔一笑,这或许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替她感到高兴的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她接到南宫瑾召见她的旨意,跟着太监走了大路去到书房。一路上,她余光瞥见的目光大都是妒忌与不屑,耳朵里也飘过不少话。大都是说她出身微贱,定是用了狐媚之术才让殿下对她青眼有加。 从小到大这种毁谤之言听多了,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知道什么话才是最难听的,这些人的话在她听来不过是小儿科,产生不了任何的伤害。 前面领路的太监不聋也不瞎,自然瞧见也听见了。他微微侧目看了濮阳繁钰一眼,而后继续目视前方地走。 “吱呀……” 书房的门推开,依旧的香炉青烟袅袅,房内的书架皆是万金楠木所制,遮阳的纱帘也都是最顶尖的,只怕一尺就得千金。 奢靡的书房对比之前去过的那个,倒更贴南宫瑾这个人的性格。 濮阳繁钰敢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 南宫瑾看了带她来的太监一眼,他立刻会意,恭恭敬敬地退出去关好门。 门关上后,只见他慢慢打开面前的小匣子,拿出一张纸,当着濮阳繁钰的面撕碎后放于香炉内让它慢慢焚毁。 “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太子府的歌妓了,也不是太子府的奴才。这个给你。”南宫瑾淡淡地开口,把那个匣子盖上推到对面的桌子边。 濮阳繁钰双唇紧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边,打开那个匣子,里面放的是她的户籍。所以刚刚南宫瑾撕掉的是她的身契…… 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卖来卖去,她可以做个良民,正常生活了。 打开来,户籍上的四个大字映入眼帘,让她的眼眶都不由自主地红了。濮阳繁钰,她可以顶着濮阳氏的名字,堂堂正正地活着了。再也不用因为低贱身份而感到良心不安了,她攥着那张户籍扑通跪地,朝着南宫瑾一叩首。 “是臣欠殿下的,这个情,臣定会加倍还给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这个户籍的名字只在官府和翰林院的记档内有,你在太子府的名字还是后两个字。另外,你还得小心翼翼地隐姓埋名,在你没有得到高位之前,你的名字要像从前一般藏好。”南宫瑾无视她的感激,声音严肃冰冷地嘱咐道。 “是。” 他抬手示意她起身,继续道:“白天跟着伺候本宫的时间,你可以去翰林院。在那你没有别的任务,唯一的任务就是翻看各类典籍和当今朝中的一切记录。务必把所有的事了解透彻,晚上回来,本宫要考问的。” 濮阳繁钰应了声,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这是当她是几岁孩子?还要考她,从前读书的那些年岁,她的任何一个先生都没考问过她。 但是这都不重要,反正考与不考,她都还是从前那个过目不忘的。 “殿下,臣有疑问。”见她跪地,南宫瑾轻轻挑眉看她,“臣不明白,您上次说要让臣自行决定,时候到了就去翰林院。为什么……” “其实本宫的计划也没打算变,直到你让本宫直到良娣有喜,本宫才觉得……再不及时出手,只怕你就要葬送在自己的聪明里了。”南宫瑾讥讽地看着她,“你聪明在想用欺君之罪的罪名惩戒商家,却忘了自己留在那里,就一定会被良娣推出去顶包。” “臣料到这个了。”她抬起头看着南宫瑾的眼睛,“所谓给良娣看病的医馆今日正好关门,就算查出良娣未有孕,也寻不到大夫了。而臣恰恰可以以被蒙蔽为由……身上的伤痕也是最好的证据,指认良娣威胁臣。” 她将计划和盘托出,她说过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就绝对不会。 “以你当初身份不过小小歌妓,被威胁又如何?一个被蒙蔽,致使良娣犯下大错,这个罪魁祸首还是你。就算你算准那个医馆今日关闭,东窗事发之日把事全推在澜沧国身上,也无济于事,因为你会被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两条路……都是个死。”南宫瑾唇角讥讽的弧度越来越刺眼,濮阳繁钰不得已低下了头。 “所以,你还欠火候,这样直接上朝堂,不出三天你一定死。”南宫瑾从桌案后走到濮阳繁钰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你的这张脸,从那日献舞的时候只怕就暴露了什么,只是碍于他们寻不到证据,才不知道你是谁。” 家宴那日他注意到了朱瑞泽的脸色,而他猜的也不错。之后去到宫里的时候,特意寻了几个伺候年岁旧的,好一番询问,竟然找到了当初濮阳左相的画。 他没时间纠结为什么宫里会有一副男子的画像,也不想纠结,有些事最好攒起来以后算总账。 那副画像上的人跟眼前这个女子相似程度有六七分,他瞬间明白朱瑞泽为什么那般诧异。 “臣……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你记住了,沉住气,哪怕万事再有把握,也不能轻举妄动。你的身份还不足以去跟他们硬碰硬,那无非以卵击石。” 一句话,南宫瑾堵死她的复仇之路,她现在除了好好读书,好好揣摩朝中局势,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从一个末等女翰林熬上去要多久? 南宫瑾起身看着依旧跪在地上垂着头的美人,他知道她不甘心,便开口道:“快的话,兴许一年后,慢……可能十年。但若是中途立了大功,也会直接晋升。” 第35章 繁钰的致命点(有活动) “贱人!” 随着一声尖利的谩骂声,一众碗盘应声落地,饭菜洒了一地。商凝丹气得浑身发抖,她这不就是引狼入室吗?想想历史上那位王皇后,她跟王皇后的差别就是还没被害死。 “当初就告诉良娣,务必防着此女……”一旁的乳母眼神示意侍女把残局收拾了,一边俯下身来给商凝丹顺气。 “叫我如何不气?当初真是该杀了她,虽说我现在有了身孕,也算是此人有功。但是……我不希望殿下身边再多任何一个女人,哪怕婢女也不可以!”她的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指关节也有些发白。 乳母担心她伤了自己,忙展开她的小手道:“娘娘生气归生气,可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不然殿下见了又要心疼了。” 今日南宫瑾来看她是柔情似水,千叮咛万嘱咐,想到这个她狰狞的面容缓和了一些。 “有孕是不是可以让家里人入府陪伴?” 乳母见四位无人才道:“那是宫里娘娘才有的,若是殿下登基还好……” “必得求求殿下,娘来了,就有办法收拾这个贱人了……” 商夫人是个手段阴狠的人,看商凝丹的一些作为就能看出其母品行不良。但是她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纵使年岁大了,商靖鸿还是挺迷恋她的。 因为这个大夫人受宠,且不好惹,无论是资历深的姨娘还是年轻貌美的,都不敢招惹这位夫人半分。 “阿嚏!” 濮阳繁钰站在南宫瑾身边突然打了个喷嚏,南宫瑾顿住提笔写字的手,余光扫了她一眼后继续批着折子。 濮阳繁钰伸手揉了揉鼻子,继续低头站着。估计是有什么人惦记她了,但是从直觉来看,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当差期间不可以胡思乱想。”南宫瑾头都没抬地说。 她听完也没回答,只是在旁依旧静静地站着。书房内安静到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见声响,若是换成商凝丹在这里定是不管南宫瑾是否有事情,她都会在旁叽叽喳喳。 可是濮阳繁钰明白朝政大事重于一切,何况,她跟南宫瑾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要到明日才能去翰林院看看,今天就在脑子里幻想一下好了。 突然“啪”地一声,南宫瑾丢了一封折子到她面前:“闲着就看看这个。” 《翰林记事》,濮阳繁钰拿起它正要打开,南宫瑾再次道:“打开这个,你的命就到了本宫手里。若你有背叛之心,或者不轨之意,绝对活不过你有这个心思的当天晚上。” “臣从那日在花园平安无恙地走出来起,命就是殿下的了。”濮阳繁钰直接翻开了手里的折子。 南宫瑾只是轻勾唇角,继续低头批阅折子。 记住你的话就好…… 只看了几页,濮阳繁钰就对翰林院这个地方大致了解了。以往翰林院都是供国子监一些优秀的人才进修,也有考取功名后,看其能力与天赋,安排在此处。 大概到了南宫瑾曾曾祖父那一辈,翰林院开始成为丞相之位的摇篮。而这里也成了掌权者必争的一个要塞…… 要想在朝中有实权,一要掌财政,二要兵权,三就是翰林院,因为它是人脉所在。如今的南宫瑾财权也没有,兵权更拿不到,独独牢牢掐着翰林院。 这里面的很多东西已经被南宫瑾改动了,人员结构,筛选机制,这里已经完完全全成了南宫瑾的小朝廷。 濮阳繁钰看了折子两眼,又看了南宫瑾的背影一下。不禁摇头,这位太子的做法可真是幼稚,他这样把翰林院雪藏起来,不就会给朱瑞泽一个怕他的错觉吗? 翰林院现在成了类似情报基地的地方,就算这些人真的了解朝中每天发生什么事,但是他们也只能把策略交给南宫瑾,让他拿着这些去跟朝臣唇枪舌战,如何能赢呢? 如今的南宫瑾靠的也不过是他太子的地位,残酷的极刑。当今皇帝后妃无数,谁知道哪天谁就有了,万一是个皇子,南宫瑾的位置随时都会被拿走。 难怪南宫瑾会扶持她,会不顾一切地让她一个女子慢慢走上朝堂。若换成一般人,别说几个月,只怕几年都不见得能允许一个女子站上去。 她放下了折子,轻轻叹了口气。 闻声的南宫瑾放下朱笔,转头看了她一眼,会意道:“你到底挺敏感的,这么点信息你就把朝堂的局势分析出来了。” “殿下能撑到现在,臣只能说完全是靠着运气的。”濮阳繁钰走到他面前跪下,“臣不知道殿下早年什么样,但是殿下既然愿意赌一次,扶持臣,那臣承诺殿下,定会助您拿到财权和兵权。” 濮阳繁钰看着南宫瑾的眼睛十分坚定地对他说,这句话她看出他的不屑。他当然不信她,若无他及时出手,只怕她日后就会被商凝丹处理掉。 “殿下现在可以不信臣,但臣一定能帮您。”她俯首行大礼后直起上身,“如今,不能好高骛远,得把能抓到手的抓住。朝中刑部在左相手里,左相这个人……通过那个记事里的描述,此人对法一窍不通。拿不到刑部,就拿住大理寺。” 大理寺是当今左右摇摆的衙门,而这个衙门也是能最快对接到地方的。 “殿下在朝中可以名声不好,但是得得民心。因为殿下是日后的一国之君,没有民心,会步履艰难。” “大理寺啊……”南宫瑾呵呵一笑,“如今的大理寺几乎被架空,原本它负责地方案件的核查,可是从很多年前,它就负责刑部案件的复审。左相跟当初的大理寺卿不和,勾结御史台把这个人治了罪。现在的大理寺不过是个无用的空壳子。” 他伸出一只手指把那本折子勾过来,点着封面道:“记着,看所有的东西都看到最后,这个……是你的致命点。” “臣,莽撞了。”濮阳繁钰再次俯首时闭上了眼睛。 濮阳家覆灭十几年,足够这个朝堂彻底崩坏了。 第36章 仅有的温暖 因着太子身边这个新婢女的缘故,不去太子妃处用晚饭,也不去看刚有孕的良娣。 濮阳繁钰看着桌前不批折子,不看书,却在赏画的太子不禁腹诽:这算不算他的恶趣味,一定要给自己拉拉仇恨? 她都站了一个下午了,南宫瑾也不许她坐,也没让她吃午饭。若是连晚饭也不吃,只怕她就晕了。现在她都觉得眼前发黑,要不是靠着很强的意志,早就倒了。 南宫瑾是故意的,这么多次他接触濮阳繁钰从来没遇到过她求他的时候。二人就像平等的合作关系,这让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多少有些心理失衡。 只要现在濮阳繁钰说一句“请太子殿下放臣去用饭”,南宫瑾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论是朱佩也好,商凝丹也好,以及他面对过的无数女人,哪一个不是对他百依百顺。有一个敢对他提条件的吗? 而这位濮阳小姐的出现,这个定律就被打破了。有人敢跟他公平交易,而他倒也欣然接受。 “不饿?”南宫瑾有些僵硬地挤出两个字。 “不敢。” 这位大爷不发话,她敢回答实话吗?她可还记得跟他第一次的近距离交谈是怎么险些溺毙水中。 “你不必紧张,你已经看了翰林院的记铛,除非你背叛否则本宫不会杀你。唉……”他轻叹道,放下朱批的笔,轻轻揉着发酸的手腕,“你去用饭,晚上本宫会带你出去一趟。” “是。” 她刚想迈步走出去就想起自己已经脱离凌慧轩,现在的她根本无处可去啊。 南宫瑾心中暗笑,玩着桌上的茶宠,静静等着。 “殿下。”濮阳繁钰一福礼,“臣既已非贱籍,请问……在府中住处是哪间屋子?” “堂堂濮阳世家的女儿就只想要一间屋子?”南宫瑾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又拿起一旁的帕子将这个陶瓷小物擦得锃亮。 “以臣现在的地位,能力,一间屋子足矣了。待臣达到殿下要求那日,殿下再赐给臣更好的。” 确实一间屋子并非她真正想要,从前偶尔能溜出承欢阁,她去到过濮阳旧府看过。那处府邸庄严肃穆,带着丞相世家特有的威仪。因为当初官兵破门而入,朱门上还残存着刀剑划痕,加之多年的风雪洗礼,饱经沧桑却依旧韵味不变。 “你想要什么?” 南宫瑾不再玩弄手里的东西,正色看着面前跪着的少女。她的野心一定不小,那他想看看,是不是自己能给的起的。 濮阳繁钰沉吟片刻,起身走到桌案前方,行了个大礼后开口:“臣,想要濮阳旧府。” 南宫瑾轻笑一声,修长白皙的手一抬,示意濮阳繁钰起身,他看着她说道:“你想要丞相之位?濮阳府就是从前的丞相府,你的胃口不小。” “殿下觉得臣好高骛远?” “罢了,你先去用饭。你的住处就在书房旁边的一处院子,林苑,饭食都给你备好了。去。”他嘴角依旧带着笑,却不再看她,只是挥挥手让她离开。 濮阳繁钰的心里略微有些不安,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公布出来。虽然知道的人是个会扶持她的,但是她也不该如此信任? 她漫不经心走在路上,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人。此人并非旁人,而是朱佩。 “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她赶忙叩首。 朱佩却微笑着扶起她,看着她的眼睛,柔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心情不好吗?走路这般不小心,若是撞到别的什么,岂不是又要受伤?” “多谢娘娘关怀,奴婢记下了。”面对朱佩,她原本烦躁不安的心总会平静下来。 “没吃饭吗?”朱佩回头看了一下希灵,又笑了一下,“都听见你的肚子叫了。” “奴婢失仪,还请娘娘见谅。”她窘迫地红了脸,眼神也有些躲闪。 只见朱佩拿起希灵奉上的匣子,递给她叮嘱道:“从中午就没吃东西,又是这么晚,还是不要吃太不易消化的。本宫让人做了些清粥小菜,好好照顾自己。” 把食盒塞进她手里,就要离开,濮阳繁钰眉头紧锁,忙问道:“娘娘,为什么您对奴婢这么好?” 濮阳繁钰从来不相信这世间有无缘无故的好,就算朱佩善良,但是对她如此特殊也不免让她怀疑这个人的居心。 希灵看着主子顿住脚步的背影,紧抿双唇低下头。 “你不必这般警惕,本宫对你好,无非是因为殿下器重你。你不必苦恼是否需要站在本宫的阵营,只管做你该做的就好。另外,本宫不会害你。”朱佩轻轻转头,温美的侧脸淡漠如水。 希灵悠悠地叹了口气,声音微小,无人关注。 她的主子不过是为了朱家赎罪,盼着日后这位姑娘崛起那天念着她的好,不要对朱家所有人赶尽杀绝。 朱佩清楚商凝丹实则根本没有身孕,这不过是濮阳繁钰做的局。除了商凝丹这个傻的不自知,每个人都知道真相。 商凝丹屡屡欺辱进犯,濮阳繁钰这个人又不是一个忍着不发作的,她知道商凝丹一定会栽在濮阳繁钰手里。可是商凝丹毕竟是良娣,为了濮阳繁钰考虑,她也不希望商凝丹真的死了。 但是她没有资格跟濮阳繁钰说饶了商凝丹,因为她不是她,她不知道这个本该是万众瞩目的相府独女从小到大经历了什么。 那种痛苦若是她经历,只怕也会毅然决然对仇家痛下杀手。 朱家迟早会迎来那一天,她的这些绵薄之力也只能减缓朱家来日承受的惩罚强度。 濮阳繁钰拎着食盒看着朱佩离去的纤细背影,她的心里有些动容。朱佩待她的好,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这个人真的配得上一切美好的事物,如果有可能,她也想跟她做朋友。 但是……她姓朱啊。 回到林苑,天空就下起雨来,空荡荡的院落没有一个人。濮阳繁钰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才看见房内的模样。 第37章 夜雨行 林苑,顾名思义就是太子府中绿植最多的院落。此处静谧宜人,却少有人看得上这里。这里的房屋不同于别处雕梁画栋,只不过是简单的竹屋。 取义“独坐幽篁里”,竹屋内很干净,竹桌竹椅,碧纱帐内的绣床。濮阳繁钰面带浅笑地走过去掀开挡着的碧纱帐,床上放着她的官袍。 她猜可能是南宫瑾命人收拾的,虽然简单了些,但是该有的都有,也是很不错了。 参观了房内的一切她才坐下用饭,银耳雪梨粥香甜软糯,清炒笋丝也是咸淡适宜。确实如朱佩所言,这一顿吃下来不会对她的胃造成什么负担。 想到朱佩,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一口一口吃着饭,听着外面雨滴落下的啪嗒声。 谁知,这雨越下越大,借着烛火依稀看见外面连城线的雨,濮阳繁钰有些疑惑,这样的天还有必要出去吗? 书房内,南宫瑾站在门槛内看着大雨,一旁的暗卫等着主子下令。 “去告诉她,准备走。” “殿下,这么晚……您……”暗卫多少还是不放心,一半夜间出行,太子都是骑马。此番下雨,只怕骑马不可能了。 而下这么大的雨,他还是希望主子老老实实呆着,只怕那个女人也不太想出去。 “备车,别惊动了其他人。” 大雨天,他也不想弄脏衣服鞋子,所以备车是最好的。只是,备车动静不小,朱佩还好,若是惊到商凝丹,他也是很头疼的。 大约半个时辰,雨最大的时候,二人撑着油纸伞一同来到了偏门。濮阳繁钰提着裙摆,峨眉紧蹙,两只穿着草鞋的脚高高踮起,提着裙摆的手里还掐着一双绣鞋。 南宫瑾瞧着她这副有些狼狈的样子倒觉得有些可爱,他噗嗤笑了一下后跨上马车。太子上车,濮阳繁钰才敢动。 伴随着雨声,马车缓缓行驶,车铃也发出一种平日没有的独特声音。 车内安安静静,二人好像都在欣赏这雨夜的美妙乐曲。 南宫瑾悠远的声音响起:“这倒令本宫想起一个故事,传说唐明皇在马嵬坡之事后乘车而行。也遇上了大雨,雨打车铃的声音让其更加思念贵妃,故此,便有了雨霖铃。” “殿下博学多识,臣对这些风雅之事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雨声和铃声的结合很新奇,让臣想起一支舞来。”濮阳繁钰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声音中却带着叹息。 南宫瑾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从前在承欢阁,也有为了吸引客人,须得在雨中跳舞的时候。”她掀开车帘,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有远处亮着灯火的高楼,“那时候娘还在,她说雨中作舞是最难的。因为人站在雨中就破坏了那个景致。而舞者在雨中为了不影响动作也是不能撑伞的,既要保持美好的形象,又要跳出精湛的舞……实在是不可兼得。” “你的养母……在舞蹈上很厉害?”南宫瑾心中明白她所说何人,但是他也得藏着。 “是啊,娘若自称第二,便无人敢自称第一。”说到冉昱,濮阳繁钰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为了避免这些情况发生,娘在作雨中舞前都会用刨花水把头发梳的紧紧的,还会在脸上画最妖冶的妆。只为……让人看得清……” “那一幕,是毕生难忘的。雨中起舞的她就像一根随风飘动翻飞的丝带,尽管被雨水捶打,也不曾折断。” 南宫瑾看着盯着前方不眨眼的濮阳繁钰,缓缓低下了头。在他听来,这位姑姑出去的几年倒是一点都没变,依旧是那般的有韧性。 “只可惜,这支舞却成了娘有生之年跳的最后一支舞。”濮阳繁钰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 若不是这支舞,她怎么可能被商靖鸿看上?又怎么会在三日后去商家后丧命? “她……是怎么死的?”南宫瑾沉默片刻后问出了心中疑惑。 濮阳繁钰放下车帘,看着南宫瑾,浅笑道:“殿下,这不是个要紧的人,也不必污了您的清听。” 有些事是说不得的,纵使南宫瑾跟她是一个阵营的,她也不能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车子在雨中左拐右拐,只觉得走了好久好久才停下。 南宫瑾见车停下,深吸一口气道:“到了。” “轰隆隆!” “嚓!” 一道闪电划过,雷声紧随其后,濮阳繁钰面不改色地稳住心神,跟着南宫瑾走下。 下车时,又一道闪电,这一闪刚好让抬头的她看到了面前高门上挂着的匾额——翰林院。 南宫瑾感觉身后的人有些愣住了,轻轻侧目之时,也对上了濮阳繁钰清冷的眼睛。 “这么晚带你来,只是不希望你的身份暴露。翰林院平日也是有人进进出出,你……若是暴露,便是毁了计划。没办法,只能晚上带你来了。”暗卫帮他撑伞,只见他负手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去。 濮阳繁钰再次抬头看着这扇不甚巍峨却庄重的门,双唇紧抿,微微眯了下眼睛,才抬脚随上南宫瑾。 这个时辰的翰林院空无一人,进到主殿里,只有一个小几和一个蒲团在上首位置,别处都是书架。 濮阳繁钰收起伞,不禁感叹这藏书之多。只怕想看完这里所有的书,一辈子都不够。 “这里不全是典籍,且典籍也不在此。”南宫瑾点亮灯台,在蒲团上坐下,“主殿的书架上都是历年的科考题,还有一些名臣所写的折子。更有一些名垂千古之人所提出的建议,都被整理成册。” 濮阳繁钰转头看着一个个书架,轻轻点头,只听南宫瑾继续道:“离你最近的是存放当今朝中自开国以来所有的策论和一些有名的事件。” “殿下,臣觉得这里已经超出翰林院该有的东西了?您存放这些,有什么用呢?世事变迁,曾经的东西很多都不适用现在了,您为什么还留着呢?” 南宫瑾淡漠一笑,没有回答她。 第38章 针对 “相传百年前,最强国北冥国的前身……雪国曾出过一位名垂青史,无人超越的女相。迄今为止,这位女相的很多政令还在实行。”南宫瑾看着随风摇晃的烛火。 “殿下也知道,那是一位无人超越的。可是看看南诏国,只怕能用的少之又少。”濮阳繁钰走到书架前拿出一本书随意翻了翻,“闻说当初,北冥国公主下嫁,前慕华国,今澜沧国和我们都派人去过?” “不错。”说到这个事,南宫瑾的嘴角讽刺的笑容越来越大,“这就是个笑话,南诏国跟慕华国和澜沧国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他们能把公主下嫁就怪了。” 当年三国求娶面对第一道难题时,南诏国的使臣就放弃了。虽说此事失败,南宫瑾的母亲顺理成章得到了皇后之位,但是也说明南诏国难以强大。 “若当初真的求娶到北冥国公主,想如今南诏国也不会如此落魄。慕华国再不济,也有那位大公主,哦不……庆王妃,一力支撑,能和澜沧国平分天下。”南宫瑾连连摇头叹息,拿起一旁的紫毫笔对着烛火看着。 濮阳繁钰从书架后走出来,看着悠闲自得的南宫瑾,跪下道:“殿下,这个是您故意放在这里的?” 那是一封朱瑞泽写的策论,写的时间不偏不倚就是这几天。一个近期的东西,又是朱瑞泽所写,怎么配放在南宫瑾的眼皮底下? “这个就是你的第一个任务,这篇策论里的政令为什么不能实行,其漏洞在哪,又如何解决。”南宫瑾抬眼瞄了她一下,将手里的紫毫笔放下,“给你十日时间。” “臣,遵旨。” 西跨院内,商凝丹因着喝了药的缘故,夜半都未入睡,一把掀开帘子道:“殿下呢?” “娘娘,适才听经过门房的说,殿下和那个贱人一同出去了。” 乳母自从她有孕后就决定日日上夜,生怕谁害了她。 商凝丹听到这个事,更是觉得怒火中烧,一时火攻上头眼前都开始发黑,乳母见状赶紧倒了杯水递给她,好生劝慰道:“明日娘娘去见殿下,夫人若是能来,您定能高枕无忧。” “说得对……” 商凝丹在乳母小心翼翼地扶抱下躺好,不甘心地合上双眼,眉头依旧深皱。 濮阳繁钰回屋之后就开始细细研读朱瑞泽写的东西,挑灯直至油灯燃尽方累的在桌前睡着。醒来时,已经是天大亮,她呆愣愣地坐在桌前。 “咚咚咚!” “繁钰姑娘在吗?” 是希灵的声音,她连忙起身去开门,见她急匆匆又神色不宁,便将她请进来。先是让她坐下歇口气,又给她倒了杯水。 希灵咕咚咕咚地把一大杯水喝尽才说道:“是娘娘叫我来的,她说让你小心点。今日商凝……良娣娘娘也一同送殿下上朝,跟殿下请求说要将其母请来陪产。那商夫人可是个……总之,你得小心些。” “多谢姐姐提醒,繁钰心中有数。殿下可点头了?” 希灵摇摇头,放下杯子,勉强扯出一丝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恭喜你,以往良娣要求什么事,撒撒娇殿下就应了。但是今日,无论良娣怎么说,殿下都没答应。劝你今天没有殿下传召别乱出去,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还不知道我住在这里?” “她去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可别把这里当避难所。你也是的,要是早早到我们娘娘身边,是不是就不用过得这般小心了?”希灵重重地唉了一声,起身朝外走,“行了,不与你多说了。千言万语就一句话,多加小心。” “谢希灵姐姐,也多谢太子妃娘娘。”濮阳繁钰俯身一礼,待希灵离开关上门才起身。 商凝丹的娘要来,那真是天助她,有些事,她还是希望谁干的谁来偿还。把她娘做的错事加注在商凝丹身上多少违背濮阳繁钰多年的行事准则,如今也不知道谁给商凝丹出的蠢办法? 她继续在桌前坐下,看着那篇策论,时不时翻一翻手里的书。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南宫瑾才派人传她过去。一去到书房就被这个蛇蝎美人好顿挖苦…… “听说你一上午都没出房门,怎么,怕了?”南宫瑾看着她轻笑了一声,“本宫还在纠结要不要让良娣母亲入府呢。毕竟,她根本不是真有孕,让她母亲来,也没有用。” “殿下,只管让商夫人入府便是。这也是臣计划里的一部分,也正好借此机会让殿下明白,纵使难上加难,臣也能活下来,不会被生吞活剥。” 朝堂、后院,从来都是一码事,都充满勾心斗角,稍有不慎就会丧命。既然南宫瑾想看,那她就让他看,顺带提养母报仇。 “这可是你说的,就算你招架不来,本宫也不会再出手救你了。” 濮阳繁钰抬起头望着他,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殿下最好不要出手,这是臣和商家之间的恩怨,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南宫瑾支着下巴看她,他就成外人了?也对,他们没什么亲密关系……这不免让他有些寒心了。 只听他佯装痛心地来了一句:“本宫居然是外人,爱卿可是本宫的内臣啊。” 濮阳繁钰一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说什么。这个太子……今天吃错药了? “你记着,别死的太早。也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能不能抗衡,本宫是不会做你狐假虎威的后盾的。” 南宫瑾的脸变得迅速,濮阳繁钰险些没反应过来。 她轻轻颔首,才得起身的恩令。 “来人,去请良娣来。”南宫瑾看着门外唤道。 一连多日不曾被召见的商凝丹开开心心地来到书房,一进门就看见濮阳繁钰那张美丽得让她厌烦的脸,她故意捂着腹部,哼哼唧唧:“哎哟……哎哟……” “爱妃这是怎么了?”南宫瑾连忙从位子上起身,一把抱住她。 “殿下,妾一进门就见繁钰姑娘,顿觉身体不适。也不知是不是繁钰姑娘命数过硬,克了妾的孩子?” 第39章 有一种平静…… 有一种平静,叫做,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胡诌八扯。 这句话成为了濮阳繁钰现在心情最真实的写照,她面容平静,平视商凝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南宫瑾。 他虽然背对她,但是不难看出这位大爷身形放松,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家良娣在这里空口白牙地污蔑。 那她……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良娣娘娘,奴婢自知卑贱,皇嗣身份贵重,又有殿下时时忽悠。这龙泽之气怎能是奴婢抵挡得了的?您还是好生保养,不然殿下伤心,只怕陛下更是心痛呢。” 她也没有行礼,依旧站在原地,说完话还抬起头看了商凝丹一眼。 南宫瑾没回头,但是眼珠却转了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嚣张?她不是一向对商凝丹都躲着吗?头一次这般针锋相对。 “殿下,这繁钰姑娘好生伶牙俐齿。”商凝丹的脸顿时梨花带雨,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人骨头都酥了。 “爱妃是得好好养胎,这孩子如此尊贵,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歌妓而被冲撞?” 歌妓,又是歌妓,濮阳繁钰缓缓垂下眼睛。这个身份是不是这辈子都逃不掉了?多少次,南宫瑾总是拿这个刺打她。 看着南宫瑾搂着商凝丹出去,她直接抬眼狠狠挖了南宫瑾一下。这对美丽的狐狸眸发起狠来让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可是南宫瑾在出去前,也回头看她了。 刚好收到了她生气的信号,她也注意到南宫瑾的嘴唇微微翕动一下,那是……别生气? 濮阳繁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南宫瑾出去,她也没必要继续当差了。正想着就往林苑去,她的策论还没完事,惹一肚子的气…… 看着这个策论,她的火气就更大了。 “砰!” “哗!” 两个茶盏子就这么碎了。 太子府管家处,朱佩再次驾临。 “娘娘来了,老奴有失远迎。”管家跪地道。 朱佩笑吟吟地扶起他,说道:“本宫今日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最近有没有新进来的。” “娘娘好生厉害,今日刚好来了三个。”管家转头看着三个站在墙根下的小姑娘道,“你们仨!过来!” 三个小姑娘骨瘦如柴,有一个更是又黑又瘦,三个女孩眼里都是惧色。凹陷的双眼不敢抬起,有些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 朱佩瞧着她们,声音更加柔和道:“你们不必害怕,本宫是太子妃。今年多大了,叫什么?” 那个黑黑瘦瘦的左右看了一下身边的两个女孩,率先跪地开口:“奴婢荣欢,今年十二。” 她又道:“这是奴婢的两个妹妹,荣欣,荣喜。今年都十岁” 朱佩点点头,抬手让她们起身,对管家吩咐道:“命人带她们下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带去东跨院。” “是。” 身后的希灵有些看不明白主子的想法,回去的路上问出心中疑惑:“娘娘,为什么要这三个小丫头啊?” “繁钰姑娘身边得有人伺候了……” “她……不是在殿下身边做侍女吗?为什么要人伺候她啊?娘娘您未免太抬举她了?” 朱佩看了希灵一眼,没有解释。 她知道濮阳繁钰做奴婢的日子不可能久了,既然如此,到时候挑人顾忌那么多,不如这时候就给她备上。 濮阳繁钰并不知道朱佩在为她选人,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朱瑞泽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策论中就是当初南宫瑾听朝臣呛呛的赋税一事,南诏国的百姓过得苦的太多,交不上税要拿物件抵押。这实在是无稽之谈,当地官员但凡有一个贪心的,自行压低百姓抵押物事的价值,那就会导致地方更加民不聊生。 “这个老小子,想要看民兵起义吗?呵……”她提笔圈住那行不妥的内容。 没几行下来更是让她太阳穴都开始突突直跳的内容…… 从她记事起,确实听养母时时感叹,皇帝大兴土木之举越发癫狂。而今终于知道这个皇帝是怎么做的了…… 朱瑞泽寻了个巧宗,让世人觉得这位右相为他们着想。就是拉缓图纸出来的速度,在这期间大肆压榨商人,半数以上宫室建造的钱都是来自商人。 她读《商君书》时,确实看到建议人民重农,从商的不建议多。但是也没有这样做的?他的作为确实让京城一切安定,但是商人在京的人数比重也不少,这样就给京城埋下祸患。 至于地方,那就更糟糕了。从古至今哪个起义不是从外面先开始,再打进京城的? 再看看朝中的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濮阳繁钰的眼里开始有杀气。她得尽快晋升,她必须要好好清理一下朝堂,当初濮阳家倒台,这些人可是功不可没呢。 作为这个家族的遗珠,她是不是得代父亲和祖父好好感谢一下他们? 感谢他们的灭门之恩! 濮阳繁钰提笔书写的速度很快,不到半柱香时间,半面纸都写完了。她也没注意到虚掩的门开了,朱佩从外面走进来。 朱佩看着低头奋笔疾书的濮阳繁钰,轻咳一声。 听到声响,濮阳繁钰猛一抬头。迅速起身时险些没打翻桌上的砚台,她到一旁跪地请罪:“娘娘恕罪,奴婢没看到您来。这里杂乱不堪,实在是……” “知道你忙,没想打扰你。”朱佩坐在床下的榻上,“这里住的可还惯?” “回娘娘,一切安好。” “安好便好,知道姑娘未来定有一番大作为。本宫赠给你一份礼……”她沉吟一下,“其实也不算礼。” 濮阳繁钰微微挑眉看着门,只见三个小女孩唯唯诺诺地走进来。她看着这是三个小女孩不由心中叹道:看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你这屋子也需要有人为你收拾收拾,不小心打碎茶盏的事也是时时有可能发生的。”朱佩的眼睛很尖,一下就注意到地上的碎瓷片。 但是这也不是无意打碎,而是面前这个美人盛怒之下摔的。她眼睛扫视一圈,又抬头看着濮阳繁钰。 第40章 如临大敌 对于这个房间里,濮阳繁钰是不希望任何一个除她以外的人出现。那么多的秘密,若是一个嘴不严的泄露出去,对她都是灭顶之灾。 她深谙朱佩的好心,但是这个事她也不想冒险。看着荣欣要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她一个箭步走过去,抢她一步捡起第一块碎片。 尖利的边缘割伤了她的手,但她依旧面色沉稳,面带浅笑,声音也是淡淡的:“娘娘,繁钰不过是区区一奴婢,与这府中的每个婢女没什么不同。多谢娘娘好意,奴婢会自行把这些收拾干净。” 朱佩看着她半晌,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本宫也不强迫你。什么时候你需要人,再来找本宫也可以。” “多谢娘娘。” 若她今日收了朱佩的人,商凝丹也可以有机会把人安插进来。朱佩的人她可以相信底细干净,但是商凝丹,定会把所看到的的每一点回去添油加醋地说给商凝丹听。 那个时候,她的身份一旦暴露,被牵扯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只怕连南宫瑾也难以幸免,就算他保得住太子之位,但也会被泼一身脏水。 这个险,她冒不起。 送走了朱佩,她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收拾这碎瓷片。如今来的是朱佩尚且可以觉察她的异样,若换了旁人岂不是更加容易? 这一刻,濮阳繁钰的心里警铃大作。从前她以为,在自己的房内是可以原形毕露的。而今怕是在哪都要绷紧神经,她拿纸把瓷片包好走到院中,随意丢在了树下。 南宫瑾被商凝丹“拐走”,一路乘着马车竟然来到商家。他看着身旁一脸讨好笑容的商凝丹,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看了一眼商家的匾额。 商凝丹这就算欺君之罪了,她出门时央求南宫瑾是陪她上街,而马车停下的目的地竟然是商家。就算她跟南宫瑾不在商家住,可是这也算太子陪妾室回门,还是比照着之前太子妃的来的。 不知道的以为南宫瑾宠妾灭妻,知道的则会感觉到商凝丹意图问鼎太子妃宝座,才会事事都要按照朱佩行过的来。 那这,也说明商家意图成为第二个朱家,成为权臣。但是南宫瑾断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因为,商靖鸿连朱瑞泽一半的脑子都及不上。 “殿下,妾这就让身边人去扣门……” “不必了。”南宫瑾抬手抚着她的脸颊,从额头一路滑到朱唇,“你不是想请你母亲来太子府吗?你此次怀的是太子府的长子,家人来陪确实没有问题。” “殿下是答应妾,允准母亲前来了?”商凝丹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毫不顾忌地跳了一下,抱住南宫瑾,“谢殿下!” “小心点。”南宫瑾摄人心魄的眸子看着她的眼睛,看得她有些迷醉,“去派人现在去通知你母亲一声。” 若不是商凝丹头脑简单,他也不能动作这么快。这商夫人不是省油的灯,他也是清楚的,此番这个女人来到府里,商凝丹就不仅仅让她帮自己除掉濮阳繁钰,更可能让其对朱佩下手。 南宫瑾回到太子府就让身边的人去东跨院和林苑穿了信儿,濮阳繁钰得知这个消息没有惊讶,只是微笑地谢过传话之人。 但是东跨院这里就不同了,朱佩第一次露出愁眉不展的神情,希灵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地走圈。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焦虑让本就心里不安的朱佩更加忧虑,这位夫人的名声她在闺阁中就如雷贯耳。朱夫人对她更是印象极差,或许前头的郎君不知,但是每家后院的女眷对这些事可是了如指掌。 自从商靖鸿飞黄腾达后,商家抬出去的人就不计其数,尤其是女人。商靖鸿的妾不少,但是每个都是有来头的,有下级送的,更有聘的。但是唯独没有通房或者烟花之地的女子,这,就是商夫人的手笔了。 下级送的她管不了,聘的一来花了银子,二来都是她点头的,入府也是唯她马首是瞻,不会有什么二心。但是府中那些妄想攀高枝的,都被她秘密解决了。 商靖鸿知道也无妨,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他从来不缺女人。通房的婢女也都是良家出身,尚且如此,那烟花之地的就更是名如草芥。 这般视人命如无物的来了太子府,不是浩劫是什么? “娘娘,这可怎么办?奴婢回去求老爷,让他联合朝臣弹劾!” “不可!”朱佩一把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希灵,她的额上已经出现薄薄的汗,“不可……这种事不过是后院的事,闹到朝堂上,岂不是让群臣笑话殿下?也说明本宫这个太子妃无能……” “这个人来,定是要助西院那个害娘娘您啊。” “我倒没关系,我就是担心繁钰……繁钰把商凝丹得罪的不浅……”朱佩秀眉紧蹙,粉拳紧握,朱唇紧抿。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担心她?”希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主子。 “你以为她真的有胆子动我?我背后毕竟是朱家,难不成她还愿意豁出自己的命去帮她女儿得到太子妃的位置?且她就算丢了性命,也够呛能达到目的,还有可能让她女儿被废为庶人。她不见得有胆子,但是繁钰不一样……” 朱佩给希灵好好分析了一番,她知道商凝丹有心让她母亲把她拉下来。但是只要商夫人不蠢,就不会照着她女儿的话行,因为此事一旦做了,商家就会被朱家不遗余力地除灭。 朱瑞泽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嫡长女被人欺负,就是他的老脸被打。这个后院,宠爱已经是其次了,要紧的就是门第。 “若是今晚她无事,就把她请来。告诉她,本宫跟她有要事相商,她一定会来的。” 她不想害人,但是也不能被害。如此这般,她不如主动出击。而她的想法也合了濮阳繁钰的心,濮阳繁钰心中依然有计,只是缺一个人帮她罢了,这朱佩当真是及时雨。 第41章 深夜到访(1 有活动) 是夜,一身朴素衣裙的濮阳繁钰在最安静的时候走进了东跨院的门。此时的东跨院更是破天荒第一次亮灯到这个时候,朱佩散着长发,身上一袭蓝色蚕丝长裙坐在塌前看书。 “奴婢叩见娘娘。”门外,濮阳繁钰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朱佩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 她亲自走到门口开门,看着濮阳繁钰温婉一笑道:“进来。” 房中灯光略微昏暗,看得出已是蜡烛即将燃尽,濮阳繁钰看着桌上没合上的书,只瞟了几眼,眼睛垂了一下。 “娘娘这么晚不休息,却在看《墨子》。您已经施恩太子府上下,可是还想更进一步?” “濮阳姑娘,当真是相族出身,饱读典籍,只看这一眼,便知本宫。”朱佩也不跟她打马虎眼,如今房内无人,院中更没有旁人。 但是这濮阳姑娘四个字着实吓了濮阳繁钰一跳,她的眼神陡然警觉,脸上虽然笑意未消,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可是朱佩依旧温和地笑着,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你很好奇为什么本宫知道你的身份?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从本宫在春燕阁救下你的那一刻,本宫就知道你是谁了。” “那娘娘……应该更清楚,您和奴婢是一辈子的死敌,就像濮阳家永远不可能原谅朱家。” 身份被别人猜出,甚至隐藏这么久都不说一句,还待自己那么好。这在濮阳繁钰的字典里就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非奸即盗。 朱佩转头看着她的眼睛,那对美艳的眸子掩藏不住的紧张,昭示了这个算得稳坐得定的姑娘的不安。她紧紧握着拳头,全身都紧绷如拉满的弓,朱佩慢慢踱步到她面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若我想害你,怎么可能留你到如今?朱家和濮阳家确实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但是我嫁入南宫家,那就是南宫家的人。今日跟你说话的不是朱家的嫡出大小姐,而是太子妃朱氏。”她的声音轻柔得如羽毛般划过濮阳繁钰的心,这个声音就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她紧紧绷着的那根弦慢慢放松下来。 “娘娘,您不是喜欢兜圈子的人。您把我叫来究竟何事?总不会就是很单纯地想告诉我,您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不管您通过什么方法知道我是谁,我都不想知道,您待我有恩,救过我多次。我也不会对您怎么样,但是……您也清楚我的性子?” 濮阳繁钰抬眼对上朱佩的眼睛时,眼中寒光尽收,面容上维持的笑容也没了。原本脸上完美的线条顿时因为严肃的面容紧绷起来,身形渐渐放松,直接坐在了圆凳上。 “想必你也知道,商凝丹的母亲要进太子府了?” “娘娘竟然会担心商凝丹敢夺您的太子妃之位?”濮阳繁钰突然笑了一声,声音那般刺耳,“满府,只有商凝丹一个蠢货,只怕是廊坊下的猫都比她聪明。您若是怕她,那当真是……贻笑大方。” “是啊,商凝丹确实不值得本宫放在眼里,她此番中了你的计,信了那大夫的鬼话,如今走上了安胎之路……更是自掘坟墓。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商凝丹要死,但是她母亲可不好对付。” 朱佩又拿起另一个茶杯给自己到了杯茶,说道:“这个你比本宫清楚,当初承欢阁头牌之死,迄今为止都是京城的难解之谜。可她……就是从商家出来之后出事的。” 濮阳繁钰紧抿双唇,脸色微白,她没想到当初还是闺阁小姐的朱佩竟然知道此事。这件事的骇人程度是任何一个富家女孩避之不及的,生怕晚上听完做噩梦。 “娘娘……还真是不简单,这个事虽然沸沸扬扬,但是像娘娘那般年纪知道的还真没几个。”濮阳繁钰的脸上再次挂上往昔那个美丽的笑容。 朱佩也回以一笑,举杯道:“濮阳姑娘也不差,在承欢阁隐藏这么久,这件事的真相,只怕让你找到了。不知本宫能不能跟你交换一个秘密?” “那要看娘娘拿哪个秘密换什么了。” “定是个,能让你心甘情愿给本宫想要的了。” 朱佩起身走进内室,捧出一个木匣子,当着濮阳繁钰的面打开。濮阳繁钰看着打开的木匣,又看了看眼神微晃,手开始颤抖的朱佩。 “这是……” 朱佩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颤抖的手,将匣子里的信递给濮阳繁钰,道:“物归原主。” 第42章 深夜到访(2) 这是濮阳左相的一封信,当初朱佩也不过三岁,三岁的小女孩就已经懂点事了。她又对身陷囹圄的濮阳大人印象很好,濮阳繁钰也是佩服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爹,也感慨“三岁看老”。 “娘娘藏着这封信十几年,还能不被别人知道,奴婢是在佩服。只是,您怎么就知道有朝一日会有机会给奴婢呢?” 她没有立即接过那封信,而是继续反问了一个问题。 确实,彼年朱佩那么小,怎么可能不好奇信里的内容,又如何会不信任父母?这封信是不是被朱瑞泽和朱夫人知道,濮阳繁钰无从考证。抛去这些,那一年她都没出生,朱佩何来的信心呢? “那个时候……濮阳大人跟我说,我只需要留着这封信就好,务必藏好。” 濮阳繁钰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惊讶得不行。这爹是算命的出身?连朱佩未来当太子妃都算到了? 其实这个根本不需要算,只是事情使然罢了。朱瑞泽扳倒濮阳家,虽然晋升右相是在濮阳家满门男子被杀后,但是他的晋升却是铁板钉钉,彼年的左相可以想得到的。 他料定朱瑞泽会有一天走到他这一步,那他的女儿就一定会嫁进皇家,不是太子妃就是侧妃。 加之朱佩时常来看他,总是跟他说话。他也瞧得出这孩子品行极好,至于他的孩子,尚且不知道能否保住。 濮阳繁钰右手握了一下拳,拧着眉接过那封信。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字迹与自己的那般相仿,信中写道:吾儿,你看到这封信时,为父只能恭喜你,你是濮阳家唯一一个生还的。不知道你的母亲是否还在,更不知你是男是女。濮阳家覆灭实乃意料之中,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你不要怨恨那些人。若你一心想要奔赴朝堂,为父也没什么好劝你的,只能告诉你万事谨慎为上,更要时时谨言慎行。莫登至高之位,那会让你一生都很痛苦。 人这一辈子或者,高官厚禄也好,声名权势也罢,都不过过眼云烟。濮阳家的光环没了,为父希望吾儿一生平安喜乐,康健无虞。 濮阳繁钰看到这里,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父亲就算料事如神,却是个不争的。濮阳家本就是冤枉的,为什么要原谅那些人?自己为什么不能登上高位? “娘娘想知道什么?”濮阳繁钰把信折了折放在火上点燃了。 朱佩看着她把信烧了,眼睛略微放大了一下,接着便恢复了正常。 “娘娘好奇奴婢为什么烧了信,奴婢烧了它,只为了来日不会因为这封信而死,也确保不会害了娘娘您。写这信的确实是奴婢的父亲不假,可是奴婢一日都没见过他,对于他写的这些,奴婢心里毫无感觉,更不觉得这是至理名言。” 她看着香炉里的信一点点化为灰烬,消失无有,才抬眼看着朱佩:“娘娘,您想交换什么秘密?” “冉昱是你什么人?” 濮阳繁钰看着她,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娘娘,您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答案?机会只有一次,您就不能选个好问题?” “唉……”朱佩长叹一口气,“我,想求你一件事。” “娘娘请讲,若是奴婢能做到的,奴婢自会答应,若是做不到的,还请娘娘恕罪。” “我要你有朝一日登上位极人臣之位时,放朱家的孩子一马。错的是我父亲,可是跟朱家其他的人无关。哪怕我死也好,都求你……放过他们那些无辜的。” 濮阳繁钰看着她没有说话,当初濮阳家遭遇的她都想加注在朱家身上。可是今日朱佩的请求竟是这个,她知道若是朱家覆灭,朱佩的母亲也会沦落不堪。 朱佩对她是不错的,她也不想伤害朱佩,可是这个事…… “娘娘今日找我来说的要紧事就是这个?”濮阳繁钰淡淡地开口。 朱佩眼眸低垂,她知道濮阳繁钰不见得会答应她,可她就是想一试。如此,倒也得到答案了……又有什么不满的呢? “不全是,商夫人入太子府。咱们联手,本宫助你报仇,你不能让他们意欲取代本宫。” “商家有几个脑袋敢动您呢?”濮阳繁钰弯起唇角,“不过能让娘娘您心中害怕的,定然不简单。奴婢也确实需要像娘娘这样的人给奴婢撑腰,这个,奴婢一定会帮娘娘。” “那本宫多谢你了,你的计划本宫不会干预,大可放心。” 第43章 商夫人 翌日辰时,正大门突然打开,一定湖蓝色的六人抬轿子张扬无比地进了太子府。轿子吱呀吱呀地前行,一旁面相尖酸刻薄的侍女则喊着商夫人到。 “一个妾的生母,这般不懂规矩,还是大族出身呢……” “少说几句,现在商家的人受宠,良娣又刚刚有孕。只怕……太子妃娘娘的位置都要不保。” 轿子停了下来,只见一只白嫩的手掀开帘子对着侍女吩咐了几句,就让轿夫抬着轿子继续前行。 满府的下人都被商凝丹强迫迎接她母亲进府,但是唯独有两个婢女没到,那就是朱佩身边的希灵和南宫瑾身边的濮阳繁钰。 林苑内,濮阳繁钰穿着那身官袍站在镜前孤芳自赏。她多希望这身衣服是象征一品女官的朱红色,头上的不是花冠而是鸾冠。她描绘了精致的妆容,斜飞上挑的圆润狐狸眼,右眼的尾部画了一朵鸢尾花,显得她的面容更加魅惑。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脸颊,若是描妆时眉毛加粗,薄施粉黛,她是不是就与自己的父亲相似八九分了? 水润的朱唇轻勾,素手解开官袍的衣带,重新换上那身婢女服。 南宫瑾上朝大约要回来了,今日她很懒得出门,毕竟有人要唱大戏,还是一出她厌恶之至的戏。她双唇紧抿,双眼总是似有似无在白什么东西。 东跨院也一样是安安静静,无人进出。 “娘娘,就该直接把良娣提来问罪!成何体统啊,就是夫人……也不曾进府来看您。”希灵看门口就白一眼,假装自己看到了商凝丹母女。 “有用吗?”朱佩面色平静,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你也知道无用,那就别放在心上。登高必跌重,且让她们高兴高兴。” 西跨院当然高兴,若不是不适合放爆竹,只怕太子府都能变得比过年还热闹。 “娘!” 娇滴滴的声音,竟然扶着根本没显怀的肚子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被乳母和一众婆子簇拥出来的商凝丹,看着商夫人就行大礼。 “良娣娘娘这可使不得,您这可是带着小皇孙跪臣妇啊。”商夫人赶紧扶起她,“娘娘大喜,臣妇才有进来探望娘娘的一日,臣妇在此恭喜娘娘了。” “娘,进来说话。”商凝丹拉起商夫人的手朝着正殿走去,边走便吩咐,“去备金玉膏和毛尖茶。” 这都是商夫人最喜欢的茶点,她看着女儿,又看了看她的肚子更是喜笑颜开,藏都藏不住。 厅上,商凝丹屏退众人,独留下乳母。 “娘娘,多年不见,您都瘦了。”商夫人一直看着女儿,双眸含泪道。 “这是哪里话?女儿一切都好,倒是您,才是真的清瘦了。定是府上那些姨娘惹得您不开心,等女儿诞下皇孙,登上太子妃的宝座,定要为您撑腰!” “丹儿懂事,娘知道。可是朱佩那小丫头可不是个简单的,前些日竟能哄得殿下陪她回门……想来也是个狐媚子!” 这般辱骂朱佩,商凝丹平日都是不敢的,如今一听心中倒是无比舒爽,但是,狐媚子哪里是朱佩?分明是那个。 “夫人。”乳母在商凝丹的眼神示意下开口了,“真正的狐媚子还真不是太子妃,太子妃争宠根本不配跟咱们良娣比,殿下近来收了个青楼女子为贴身侍婢。日日让她伺候笔墨不说,也有很多时候既不去看太子妃,也不来咱们这。连往日召歌妓舞姬的事都停了。” 听着乳母的话,商夫人的脸色愈发暗沉,她嘴角一拉,哼了一声道:“我当是何方神圣呢……不过是个低贱的歌妓,娘娘,难道这些年,您同臣妇学得还不够明白?竟连这么个的人都收拾不来?” 一说起这个事,商凝丹的就开始落泪,她边抽泣边拭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旁商夫人等得着急,乳母又开口:“夫人此言差矣,娘娘并非无能。此人厉害得很,攀上了太子不说,还跟东跨院走得很近。太子妃日日压着娘娘,娘娘就算本事通天也没有用啊。” “这个事,说来倒也简单,其实,那个贱婢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拿下朱佩,朱佩倒了,她自然不成气候。”商夫人喝了口茶,“娘这次来,就是帮你铺平前路,如今你爹爹深得殿下器重,你又身怀龙裔,商家必然能越过朱家。” “就是这个理!”商凝丹早已擦干眼泪,看着商夫人,“有您在,女儿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44章 明暗 西跨院看似母女情深,实则却是一场阴谋的酝酿。 “如今,你不该把心思放在一个微贱的歌妓身上。她就算真的得到殿下青眼,那也就是个侍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你平起平坐。” 商夫人没见过濮阳繁钰,若是见了她的脸,只怕就不会这么劝女儿了。 “殿下到底是男子,是男子就都会三心二意。这点你不妨学学朱佩,心大一点。你已经专宠多年了,如今要紧的是名分地位。”商夫人看着商凝丹语重心长地叮嘱道,“而今你有喜就是最好的契机。” “那我应该怎么做?” 商夫人想了想,说道:“殿下不是很宠爱朱佩,那么只要让殿下更加厌恶朱佩,甚至想要杀了她,你就成功了。” “娘,我不能拿肚子里的孩子冒险啊!”商凝丹双手紧紧护住小腹,声音急切颤抖。 “傻孩子,谁让你拿皇嗣开玩笑了?皇嗣是万万动不得的!”商夫人摇摇头,横了商凝丹一眼,“朱佩在殿下的心中一直都是温婉贤惠的模样,只要撕了这小贱人的面具,让殿下知道她伪善的一面,就足够了。” “这么简单?” “简单?”商夫人扶额,端起茶杯润润喉咙,“朱佩这些年什么模样你不清楚?撕了她的面具谈何容易?朱家现在越来越不得殿下的心,只要朱佩倒了,殿下就一定会对朱家动手。” 商夫人的脸上越来越得意,她起身走到商凝丹身边坐下,在她耳边轻声道:“朱佩的弱点不在府里,而在朱家。你只要……” 商凝丹听着眼神一亮,嘴角勾起一丝阴险的笑,哼了一声道:“就按娘说的办,定要朱佩不得翻身,我要将她狠狠踩在脚下。” “这就对了,朱佩倒了,收拾那个歌妓就简单多了。没有靠山,看她还如何嚣张,等到太子府在你的手中,又有什么是不能的呢?” 商夫人爱怜地扶着女儿的肚皮道:“丹儿争点气,一举得个皇子才是最好的。” “他一定会是个皇子的……” 东跨院内,希灵已经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上午,朱佩已经选择在榻上假寐,完全忽略希灵的话。 “娘娘,都这么久了,她连拜见您都不来。按规矩就该打出去!这是不敬太子妃,商家算什么啊,居然如此欺负人!” 希灵的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脸也通红,头上都快冒白烟了。朱佩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着她,自己为什么得了她这么个人?说了这么久都不累的吗? “说够了?没说够……喏。”朱佩直接抓起身旁的一个软枕给她,“拿到那边打一打,出出气。” 这话一落,希灵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搞了半天,自己讲了这么多都白说了。 “罢了罢了。”她接过软枕放在一边,“娘娘您不急奴婢明白,可是您不能任人欺负啊。这商夫人进来,定会跟良娣商议如何害您。他们顶着您的位子可都跟饿狼一样……您又万事不肯靠丞相,丞相府都被您得罪遍了。” 希灵说的是事实,这朱佩自打嫁进太子府,是不肯向丞相府传递消息,更不肯进言让南宫瑾提拔朱家的子弟。如此一来,朱家的人都觉得这个大小姐忘恩负义,更是恨她恨得牙痒痒。 此番回门,她也注意到朱瑞泽想把她三妹妹塞给南宫瑾,只是南宫瑾拒绝了。她已经是个被家族遗弃的人了,但是她不在乎,她只要母亲和弟弟在府中安好便好。 因着她的缘故,弟弟在府里被姨娘所出的庶子瞧不起。想到此处,朱佩叹了一声。 “您昨晚跟繁钰姑娘聊了那么久,她就该帮帮您啊……”希灵俯下身凑到朱佩耳边,“不如您跟她联手除掉良娣?” “希灵,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朱佩清澈的眸子看着希灵,这对眼眸干净得如天山的池水,看得希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恶毒。 “有些事,不是一蹴而就,我们不害人,但也不能让人害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自然是要耐心的,濮阳繁钰一身婢女装,洗去妆容的脸上干净得不染污秽。她看着院中郁郁葱葱的一片,感受着风划过这里,留下的点点痕迹。 “什么都要留痕迹的……商夫人,有些账您不记得,却有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嘴角弯起弧度,却无法柔和面容的冰冷。 商夫人没见过她,未必把她放在眼里。她只要少在这对母女面前露面,有些事朱佩替她挡着,那她就只需要推这对豺狼母女进深渊。 第45章 挑拨离间的太子 算算时辰,南宫瑾该回来了,濮阳繁钰整理一番沿小路朝着书房去。她其实不需要打扫,她只是去翻一翻每日送来的奏折,为南宫瑾筛选出来真正需要他批阅的。 第一个就是朱瑞泽写的,濮阳繁钰翻开看了两眼眉眼间露出得意的神色。这朱瑞泽的消息也是够灵通的,这么快弹劾的奏折就来了。 她津津有味地看着,心中不禁惋惜,可惜没有苹果,不然就可以一边吃一边看了。朱瑞泽的笔锋犀利,若她是个不知情的人,只怕看这三言两语就能把商家满门抄斩了。 折子里写,商家由此妩媚惑主之女,意欲颠覆南宫皇室,又善阿谀奉承,实乃小人行径。这些都是弹劾折子里的标配,不足以说明什么,接下来的才是大料。 濮阳繁钰专注到南宫瑾走进来都没意识,依旧歪坐在他的位子上看着折子。 南宫瑾也没打扰她,压低脚步声,慢慢朝着桌案前去,看着这个表情由讥讽慢慢转至严肃的狐狸。 朱瑞泽拿到了商靖鸿跟左相一同收受贿赂,克扣军饷等等事情。左相手里有兵部,这些年无战事,拨给兵部的银子也无人放在心上。也只有朱瑞泽会去放心思在这些事上,不过这大概是他知道的把柄里最无关紧要的。 “这篇折子写了什么?看得这么起劲儿?” “写了件好玩的事,右相意欲为女出头,大肆弹劾御史中丞,顺带踩自己的死对头左相一脚。”濮阳繁钰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突然她眉心一跳。 能进这个房的……她的眼珠转了转,自己还坐在凳子上,那…… 她合上折子,起身将椅垫抚平,边干活边说:“殿下,您回来怎么也不通报一声?今日商夫人进府,奴婢可是忙坏了。” “哟,你忙坏了……本宫想……你怕是心里又酝酿什么了?说,昨晚去东跨院干什么?” 南宫瑾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濮阳繁钰收拾的动作一顿,抚了抚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依旧媚笑着转身看着他,道:“殿下,臣不过是利益为先跟太子妃联手罢了。想从前,您不也是为了利益愿意跟右相联手的吗?” 那是南宫瑾刚监国不久,为求朝堂安稳,他跟朱瑞泽达成共识,才有的如今局面。南宫瑾不敢贸然动朱家,也是怕世人诟病他忘恩负义。当初濮阳世家覆灭之时,南宫家也是背负骂名至今。 “那也值得你这般大费周章?” “殿下,有句话,叫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如今活得这般好,我焉能如意?吾母在天之灵怎能安息?”濮阳繁钰的眼中满是肃杀之色,她脸上的笑容尽失,抬头看着南宫瑾,“殿下放心,娘娘一再嘱托,不能伤了良娣,臣便会遵守诺言。” “你很听太子妃的话……”南宫瑾看她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臣是太子的臣,娘娘是殿下发妻,臣忠于殿下,忠于娘娘。”濮阳繁钰跪下不慌不忙地回话。 这话说的倒是妙,里里外外表了忠心,还避开了南宫瑾的试探猜忌。 “好,很好……濮阳家的人都是巧舌如簧。那本宫也祝濮阳大人得偿所愿……”他轻哼了一声走到桌案前坐下,拿起一本折子看了起来,“日后别这么翻看,赶上年节,或者外放官员递折子,你这样非得累死。” “殿下教训的是。”濮阳繁钰颔首低眉。 “起来,这会你就不用伺候了。今日会有一场好戏呢,你且回去。”南宫瑾勾勾手指,见她上前才继续说,“朱佩,商凝丹,你,本宫很好奇后面发生的。在你的策论没交上前,可别死了。” “自然,臣会活到殿下兑现诺言的那一日的。”她躬身福礼,缓缓离去。 南宫瑾抬起凤眸,眼中的狡黠展露无缺。今日朝堂可是有意思的很,连昨日商议的商贾务农之事都不探讨了,而是把风向转到他的后院,良娣和太子妃之争。 或许有个女儿真的会不一样,若是他有女儿,是不是也会为女儿在夫家顺不顺心忧虑?不过细想想也不可能,谁有那个胆子敢对他女儿不好? 但是濮阳繁钰一定不认可这句话,她一定会反驳,谁有那个胆子敢娶殿下您的女儿? 西跨院和东跨院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小宫女装扮的人捧着一盒螺钿花箔匆匆而过。商夫人扶着商凝丹大摇大摆地朝着东跨院去,要给朱佩请安。 “站住!” 第46章 目中无人 听到商凝丹身边侍女的喊声,那捧着螺钿花箔的小宫女身躯一颤一下子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这是什么?” “是外头进贡的螺钿……” 螺钿做工繁琐,这东西当然是价值万金。商凝丹慢悠悠走过去,拿起一小块对着日光欣赏着,道:“好了,留这里就行了。” “这……是太子妃娘娘的……” “如今何人不知良娣娘娘怀有龙嗣?府中一应事物都是我们娘娘先挑,这点规矩也不知道?” 那小宫女急得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良娣的心狠手辣她有所耳闻,若是得罪了自己肯定活不过今天。刚刚她还看见一具尸体拖出去,现在哪里还敢说什么? 可是太子妃……这东西就是吩咐给太子妃的,若是送不过去,是不是吩咐她的人也会治她个渎职之罪,自己岂不是又得受罚? 商凝丹一个眼神递过去,侍女会意,直接夺过那盘花钿。小宫女满眼绝望地看着远去的商凝丹等人,瘫坐在地上不知怎么办。 一想到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便呜呜哭了起来,花丛后濮阳繁钰悄悄走过去,一块帕子递到她眼前,小宫女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犹豫了一下才接过那块帕子。 濮阳繁钰没有说话,只是在旁静静地陪着她,等她彻底平复下来才带她去到自己的院子。 “多谢姐姐……”小宫女接过那杯茶,起身朝她道谢。 濮阳繁钰莞尔一笑,学着朱佩的声音轻柔地问:“怎么了?哭得那么伤心?” “唉……”一说起这件事,小宫女就唉声叹气,声音也有点微微哭腔,“今天有人吩咐我去给太子妃送一盒花箔,结果半路却被良娣拿走。我现在也不敢去跟太子妃复命,更不知道如何回宫交代。” “你刚刚没说是给太子妃的?” “怎么没说啊?结果良娣身边的人说现在府中一切东西都是良娣先选,后面才是太子妃。还直接抢走了那盒花箔,我现在是不是只能等死了……” 濮阳繁钰听着,心里有点莫名高兴。这商凝丹活够了,如今妾室凌驾正妃之上,这事越闹越大,越大越好。由后宅闹到前朝,她倒要看看商靖鸿怎么收场。 “你不必害怕,太子妃娘娘宅心仁厚,定然不会怪罪于你。”濮阳繁钰带着和蔼的笑,轻抚着小宫女的后背安慰她,“你就回去,之后的事我会帮你在太子妃娘娘面前说的。” “真的?多谢姐姐!” 这小宫女一看就是入宫不久,心思单纯,不懂变通,还如此容易相信别人。濮阳繁钰心里有些无语,却依旧轻挥着手帕目送她离开。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濮阳繁钰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她轻眯起眼睛看着前面。抢了朱佩的花箔,那定是要去向她显摆了。朱佩会忍下去吗? 定是会的,毕竟再名贵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那让朱佩真正会忍不住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让濮阳繁钰无比好奇,她不相信朱佩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而此刻,东跨院内,最生气的莫过希灵。 “良娣安,商夫人安。”她站在门口朝着姗姗来迟的两个女人敷衍一行礼。 她很想上去追问今天死的人跟她们有没有关系,她是刚刚得到消息的。这件事情离谱到连个理由都没有,连太子妃都没过问,就料理了! 死因还是中毒,好好的太子府哪里来的毒? “太子妃等您已经很久了,还备了上好的……”希灵顿了一下,“水。” 现在这位可是金贵无比,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们东跨院吃罪不起。茶什么都不上,只上水,还特意请了个太医在旁,当着商凝丹的面验水。 朱佩一脸浅笑,看着太医对商凝丹说道:“妹妹别觉得姐姐迂腐,有些事情总得防范一下。这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妹妹重视,夫人重视,本宫更重视。毕竟,这孩子日后是要由本宫教养的。” 这一句让商凝丹的脸上花容失色,这不就是提醒她,她再怎么得宠,再如何风光也不过是个妾。 “妹妹今日手上的花箔十分别致呢,看起来像是螺钿所制。如此万金之物,殿下对妹妹是很上心的,只是如今也要勤俭为上,妹妹就算怀有皇嗣尊贵,也要帮衬殿下。” 商夫人看着上天温顺和蔼的朱佩,轻咳一声道:“太子妃娘娘所说甚是,只是,良娣并非不节俭,而是殿下赏赐的。这可怪不得我们良娣,另外……娘娘也得好好管束下人,今日臣妇料理了一个,希望不要有第二次了。” 第47章 正面交锋 “我……”希灵觉得自己脑袋上的火苗已经控制不住了,她正要上前一步说什么就再次被朱佩拉住。 “娘娘,这下人随意议论主子也是府里不容的,妹妹认为是该严惩。”商凝丹嫌恶地看了眼桌上的水,“没有知会姐姐一声,还请姐姐见谅。” “妹妹如今身怀龙裔自然金贵,只是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做多了,未免对孩子不好。这些事,以后还是交给姐姐,省得殿下怪罪本宫不知道体谅妹妹,如今妹妹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劳心劳力的事情日后都不要插手了。” 你先斩后奏,自然要卸了你的权。这也是昨晚濮阳繁钰来时,说的第一件事。 濮阳繁钰不需要朱佩做什么,但她也知道朱佩该借着这件事拿回什么。毕竟二人合作是互利共赢,而不是她利用朱佩。 “良娣几次三番越过娘娘您,此事是得好好发作一番。我知道您不喜欢流无辜人的血,可是此次必须得有一个人死,才能让您彻底去了良娣的权。” 朱佩面带和善的笑容看着有些没回过神的商凝丹,再次道:“就是说,妹妹日后只需要安心养胎便是,府中大小事务,都不要再插手。当然,该有妹妹的东西,本宫绝不会少一分一毫,这螺钿花箔做工精巧,在妹妹手上更是显得美丽万分。殿下今晚合该去看看妹妹,也跟夫人吃顿团圆饭才是。” 商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朱佩,看着她婉约的面容,又看了看女儿变得有些狰狞的脸。 “娘娘,臣妇以为,良娣虽然身怀有孕,但是也可以处理一些小事。免得有人说您擅权自专,打压侧妃,是善妒之举就不好了。” “夫人此言差矣,管理府上一应事务本就是正室的分内之事。试问夫人,可会将府中诸事请各位侧室夫人代劳?尤其是身怀有孕的侧室夫人……”朱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表面的茶叶,“不体谅为家族开枝散叶的有功之臣,可是会被家主呵责。本宫身为太子妃,此事,自然不敢忘记。” 商夫人掩唇一笑,道:“娘娘恪守规矩自然是好,可是天家怎么能跟我们这些平民相比?太子妃娘娘是凤凰,良娣是鸾鸟,自然是要相辅相成,携手共治才是。他日入后宫,一同作天下女子的榜样,岂不是一段佳话?” 商凝丹是真的智商不高,就在旁边看着母亲和朱佩打擂台。这一幕也是濮阳繁钰猜到的,她昨夜就直接告诉朱佩,来挑衅的只会是商家夫人,而不会是商凝丹。 因为商凝丹根本不会想到这些弯弯绕绕,商夫人听完朱佩的话定然会说什么后宫同心同德之类的话。朱佩依旧无需恼怒,更不需要着急,只要反问她几句。 “所以夫人认为,这世间并立平等才是最好的,是吗?夫人是长辈,本宫今日也冒昧地问一句,府中可有哪位姨娘跟夫人一样的待遇?这历朝历代,可有两后并立的情况?即便有,最后有什么什么下场呢?” 从古至今,这些事就从来没发生过几次。商夫人的眼神有些慌乱,嘴角的那抹笑开始僵硬,朱佩见状赶紧道:“希灵也是的,茶都凉了还不去那些热的。还有!怎么不提醒本宫给夫人的礼和良娣的礼呢?” 看着主子扳回一局,希灵得意的笑重回脸上,她清脆地应了一声,赶紧跑到外面带着几个人捧着好多礼物进来,小嘴巴巴地说道:“夫人,良娣,这是我们娘娘备的礼物。夫人第一次入府,自然是要拿一些名贵的礼物才是。” 一众婢女排列开来,希灵一个个掀开盒子介绍道:“这是云纹葡萄夜光杯,独独这么一只,夫人拿回去可得收好。这是从前开过光的伞,此伞是最有名的大师傅花了数月所做,世间孤品。” 商夫人的脸都绿了,虽说是名贵礼物,可是都是什么东西?杯子,伞,这不是咒她吗?她就知道朱佩这个小蹄子没安好心。 希灵继续让后面的上前,对商凝丹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娘娘知道良娣有喜,一应物事都是格外小心的,故而并没有准备香料首饰一类的,就是怕伤及您。这蚕丝缎最是柔软,这三十四匹料子,都是给您的。” 三十四,三和四都是最避讳的数字,商夫人看着朱佩不改的笑,却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些事,自己非得往那上面想,朱佩就可以说是自己曲解她的意思,那样反而会多一项罪名。 第48章 猜心 书房内,南宫瑾听着回话的人讲述东跨院内发生的一切,不禁挑眉,轻勾唇角。他合上折子,丢在一旁,道:“这事可不像咱们的太子妃干的,倒像是有人出的主意呢。” 波光流转的凤眸满是精光,一旁侍立的暗卫接话道:“除了林苑的那位姑娘,府内也无第二人。殿下可要宣她?” “不必,她的心思本宫明了。”南宫瑾摆摆手让下面跪着回话的人下去。 暗卫在旁垂首,暗忖: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毁了殿下在朝堂下的棋,如今右相跟商家斗的正欢,左相和着稀泥,还算平稳。她这一出手,陷害良娣假孕,商家基本就完蛋了,那朝堂上岂不是又只剩下右相了? 可是濮阳繁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让朱家站得越来越高,倒是摔下来才能被摔死。她就是要象征地给朝臣提个醒,濮阳家会再次崛起。 深夜虫鸣声,林苑依旧灯火通明,濮阳繁钰一个漂亮的收笔,洋洋洒洒的一篇策论就此告终。今日这假放的好,她便抓紧一切时间,连中饭和晚饭都没吃,硬是赶出来了。 朱瑞泽看似信奉那些仁治理念,实则都是一些纸上谈兵的无稽之谈。每一个都很高尚,平民百姓若是知道了,必然会对他歌功颂德。可是实行一段时间就知道,这些非但没用,还会把本就衰落的大泽王朝推到死亡的边缘。 如今边陲小城乱的不堪,官员镇压也无济于事。京城不过是个骗骗老皇帝的障眼法,但凡一个有脑子的都不会任由朱瑞泽这般胡来。 至于那位左相,濮阳繁钰看着之前拿回来的奏折,她都觉得好笑。这个人平庸无比,除了在贪财上思维敏捷,她实在是没看出这位的相材在哪……难不成,现在当丞相都是买官? “坐在那发什么呆呢?”南宫瑾一身素色锦袍走进来,乌发披在脑后。 濮阳繁钰赶紧起身行礼道:“见过殿下,不知殿下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今日东跨院的事,是你教太子妃说的?” 濮阳繁钰愣了一下,旋即轻笑道:“是啊,太子妃被良娣欺负这么些年,殿下您也不管太子妃。如今臣不过略施小计而已,太子妃娘娘要怎么做,也是不想商家太猖狂。” “你的理由多,本宫懒得听。”南宫瑾抬眼打量着她,“太子府不能没有一个侧妃,本宫不想再多一个眼线。你把良娣扳倒,是想接这个位置?” “殿下误会了。”濮阳繁钰眼帘垂下,“商家倒了,良娣依旧是殿下的良娣。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良娣算是南宫家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商家倒台而受到牵连呢?” 我不过是想让她别那么嚣张,她爹娘办的事让她爹娘还债,她也不会怎么样。 濮阳繁钰向来分的清楚,只是她有些奇怪,为什么无论是南宫家还是朱佩都担心她对商凝丹下手呢? 南宫瑾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起身在有些空旷的房间里慢慢踱步,眼睛一瞥,就看到了桌上写好的策论。 “写完了啊。” “臣还没有修改,所以未敢请殿下过目。”谈及正事,濮阳繁钰的面容也严肃起来。 南宫瑾并没有拿起来看,而是看着她,问:“本宫是先料理商家,还是打压朱家呢?” “殿下心里有答案,何必问臣呢?” 她是打破了南宫瑾的原计划,可是她不相信南宫瑾不知道商靖鸿办的蠢事,她就不信他不想要商靖鸿的命。商靖鸿到底根基不稳,除掉他可比打压朱家简单好几倍。 何况商靖鸿倒了,朱瑞泽就会放松警惕,放松警惕于南宫瑾而言那就更是好事了。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南宫瑾,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却不说一句话。 第49章 南宫瑾看着她,房内寂静的让二人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濮阳繁钰的呼吸有些凌乱,心跳也狂跳不止。南宫瑾的眼神带着犀利,这个眼神极具压迫感,让她都有些害怕下一秒会不会再次发生先前花园的事情。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就如她心里的不安,很快就要显现在脸上。可是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她不能害怕面前的人。也许这段时间无论她做什么,南宫瑾都不可能杀了自己,因为他也有求于自己。 日后朝堂上,或者说自己还没真正跟同僚打照面的翰林院也不乏这种生来带有压迫感的人。自己若是怕的话,岂不是让人笑话? 她把眼中的恐惧完美地隐藏,一点点扬起头,定定看着南宫瑾眉心的一点。妩媚的眼中哪里还有半分柔曼,尽数都是冷冽的肃杀感。 “哈哈哈……” 突然笑起来的南宫瑾让她一怔,自己是做错什么了? “按你想办的办,不过你最好快一点,因为朱瑞泽的政令很快就要实行了。再没有绊脚石,这朝堂可就是你的仇家说了算了,本宫到时候也帮不了你。” “殿下,办妥了这件事,臣是不是不必在太子府唯唯诺诺当个奴才了?” “自然,你可以白天去翰林院当差,晚上回来住。整间林苑都是你的,你是本宫的幕僚不是吗?”南宫瑾收了笑,又是往日的淡泊。 “臣若是行动了,会被朱家知道吗?” “你联手了太子妃,若是太子妃不会把你的身份揭了,你就是安全的。此事凑头到尾也会是太子妃所为,丁点没有你的份儿。” 南宫瑾白皙修长的食指在她眼前轻轻晃晃,慵懒地转身离去,还打了个哈欠,悠悠地来了句:“本宫等着看好戏,别让本宫失望了,耐心有限。” 不会让您失望的…… 濮阳繁钰走到窗边,关上窗子,又将门插好。走到床下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这个东西可是个顶要紧的…… 西跨院内,商凝丹跟商夫人都黑着脸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这都是今日觐见朱佩时候得的,要么数量不吉利,要么东西不吉利。 “娘……我绝对不会饶了朱佩……” “这些年真是小瞧这个丫头了,从前不吱声,如今倒也会这些了。”商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狠光,“明日你就约她到花园闲逛,必得做出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后面才有机会进行计划。” “那……”商凝丹的眼神犹犹豫豫,“孩子不会……不会有事……” “你自己小心就是,也没说让你那么死心眼地摔?当初坏你哥哥的时候,娘就用这一招彻底拿下了那个宠妾。男人嘛,总有心里放不下的,只有往最痛处戳才有用。” 商夫人料定太子最在乎的就是子嗣,毕竟没有子嗣的太子也坐不稳位置,这孩子若是出事,别说是朱家,就是南宫家其他人主使都能被揪出来大卸八块。 可惜,这次到底会是他们算错。 第50章 芍药凋零 “这分明就是有诈,她就是想借机陷害娘娘您。您不能去!” 朱佩看着双臂张开堵在门口的希灵不禁被逗笑了,她很久没有大笑过了。看着主子突然的笑。希灵傻愣愣地看着她,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没事?” 她慢慢收了笑,走到希灵面前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夜的谈话后面是这样的…… “娘娘您送出这些东西后,商夫人和良娣定然会气得毫无理智,这个时候的她们不仅出手狠辣更会……愚蠢至极。最有可能发生的就是约你出去,栽赃陷害这种戏码,您见得一定不比奴婢少。” 濮阳繁钰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喝着水说着。 “而您什么都不用愁,只需要按时赴约就行。毕竟你推了一次就很难再推第二次第三次,成日里地被惦记,可没有好处。至于后面的,您完全不需要介入了,剩下的就只需要静观事情发展。” 所以,朱佩并不清楚濮阳繁钰的计划是什么,她只知道这次的事情不会波及自己,也不会让濮阳繁钰栽倒。 希灵自然没有主子这般的好心性,她对濮阳繁钰这个人还是不放心的。这个人的眼珠随便转转就有一个鬼主意出现,而主子这般善良,怕不是被人家利用? 看着独自出门的朱佩,希灵除了摇头叹气什么都做不了。 太子府的花园,拱桥上,商凝丹拿着一小盒鱼食漫不经心地喂着,一抬头就看到衣着低调,发间素朴的朱佩来了。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将鱼食递给侍女,自己则故作柔弱慢慢悠悠地朝桥下走去。 朱佩见她朝自己走来,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脸上带着往日令人如沐春风的笑迎上前,赶紧扶住要行礼的商凝丹。 “妹妹如今身怀有孕可不能行礼,万一有个闪失岂非本宫之过?”朱佩亲昵地拉过她,亲自扶着她慢慢走着。 一路朱佩带她都在走平坦大路,平地摔跤一下子就会让人看出是故意为之。商凝丹看着不远处的假山小路,来了兴致。 “姐姐,不如朝那边走走。妹妹自嫁进太子府还从未见过府里的全貌呢。” 这话就是胡诌,朱佩知道她按捺不住了。她眼睛微微下垂,没说什么,只是随着商凝丹朝前走。二人走上假山修的栈道楼梯前,朱佩再次看了她一下。 一路安安静静,直到走到这里才终于让朱佩开口:“妹妹,你可知为什么本宫从来不怕你的算计吗?” 商凝丹一听她这话,心里大为不悦,难不成这些年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所为?这些年自己就耍了个寂寞? “你说什么!” “呵……”朱佩嘴角的笑渐渐冷下来,她温柔的眸子也满是寒光,“我说,你的每一次挑衅都是那么蠢,那么的让人觉得可笑。” “朱佩!”商凝丹恨不得狠狠呼她一巴掌。 “你自以为聪明,以为掌控着每一个人,实际上不过是给别人送把柄。本宫代一个人转达一句话给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从前所做的,今天都会让你加倍奉还。你,嚣张不了了。” 第51章 揭穿 书房内,一片祥和,濮阳繁钰磨着墨,南宫瑾则在旁坐着手执朱笔在奏折上圈圈画画,时不时还抬眼看一下站着的她,似乎在等着什么。 南宫瑾明白这是个沉得住气的,那……就让他先开口。 “什么时候带本宫去看好戏啊?”他放下笔,“还要再等?” 濮阳繁钰没有说话,只是浅浅一笑,磨墨的动作却在减缓。 假山长廊,商凝丹怒瞪着朱佩,反驳道:“我送什么把柄了?在怎么样,也比不上你们朱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现在是谁司马昭之心,还未可知呢……商凝丹,你跟你娘造的孽也不少了,今日该有个了结了。” “了结?” 商凝丹嘴角勾起一抹笑,她突然伸手抓住朱佩的胳膊,这一抓让朱佩的脸上露出紧张之色。 “你说,妹妹若是轻轻一推,摔了下去,姐姐你是不是就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商凝丹的眼神中满是疯狂之色。 朱佩眼里却尽是嘲讽,她伸出左手握住商凝丹抓着自己右臂的两只手,这力度不小,商凝丹竟然一时挣不开。 “那就按你想的来,看看结果是不是你想的……” 商凝丹按照原计划想要推开朱佩在佯装摔倒,却发现怎么都没有用。她推不开朱佩,她的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眉头越皱越深。 “妹妹!你这是作甚?本宫无福不能有殿下的孩子,可是你不能不惜福啊!本宫可以把太子妃之位让给你,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朱佩突然急切的开口让商凝丹整个人傻在了当场,原来她背对着南宫瑾走来的方向,而朱佩却能一眼瞧见那边越走越近的两人,她看到濮阳繁钰点头,便说出了早已约定好的话。 商凝丹再一次推她的力气不小,这次不仅把朱佩推倒在地,连她自己也因重心不稳从长廊的楼梯上滚了下去。 如此一来,这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商凝丹的脑子一片空白,耳畔还传来了络绎不绝的尖叫声。 “太子妃陷害良娣!”商夫人不知从哪冲了出来,跑到朱佩面前就是一巴掌,还让身边的婆子把朱佩双手反剪押了起来。 濮阳繁钰见状,当即厉声喝道:“太子殿下到!岂容你放肆!” “殿下……殿下……”商凝丹捂着肚子,柔弱地朝南宫瑾伸出手。 南宫瑾早已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面容冷得很,他还斜眼瞪了濮阳繁钰一下。这件事闹得一锅粥,他倒要看看她如何收尾。 “宣太医!”南宫瑾厌恶地闭上眼睛冷冷地吩咐道。 这太医当即就出来了,濮阳繁钰一早就安排了这位太医来到太子府。当着南宫瑾的面,太医拎着药箱跪下,给商凝丹诊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赶紧跑到南宫瑾面前俯身谢罪:“殿下,臣……臣医术不佳,丝毫枕不出良娣的喜脉啊……” “你胡说!”商凝丹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本妃怀着殿下的骨肉,你这个庸医在胡说什么!” “你若是有身孕,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怎么会什么事都没有?”朱佩肿着半边脸看着商凝丹淡淡地开口。 第52章 意外之“喜” 濮阳繁钰嘴角弯起一个旁人不易觉察地笑,好了,接下来就是她的主场了。 “殿下!”她扑通跪下,眼泪说下就下,从怀里掏出一叠子银票,“当初奴婢在西院伺候,良娣……良娣对奴婢百般虐待,之后又因妒忌太子妃娘娘,意欲夺权。就……” 濮阳繁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商凝丹还没反应过来,只得傻愣愣地看着她在那演。 “就让奴婢外头寻人找大夫,才有了这些假孕的事……”濮阳繁钰的头咚咚地磕在地上,“奴婢有罪,可是奴婢不敢不从……若是奴婢不做……娘娘就会杀了奴婢啊……” 商夫人先女儿一步觉察,大喊道:“殿下别听这贱人胡说!” “放肆!”几个婆子见商夫人朝着南宫瑾冲去,赶紧将她扣在地上。 场面混乱不堪,南宫瑾心中不禁觉得好笑,这跟他每天早晨面对的朝堂有什么区别?真是有其夫必有其妻,没脑子的都凑一起去了。他还真是蠢,从前干嘛要提拔商家呢? 不过他现在更好奇,这么件小事,这么就能让濮阳繁钰放话定能除了商家。 他冷眼瞥了下梨花带雨的濮阳繁钰,呆若木鸡的商凝丹还有沉静的朱佩,纵使被打,这太子妃依旧不哭不闹。他倒是佩服起这朱家的女儿来…… 他伸手拿过濮阳繁钰双手呈着的银票,银票里的字号正是商凝丹在钱庄的银号,这是抵赖不掉的。 “殿下……良娣假孕意图夺权事小。可那来看病的郎中却是澜沧国人,娘娘说……”濮阳繁钰欲言又止,眼神犹犹豫豫,还看向了商凝丹。 商凝丹现在彻底傻了,自己没怀孕?今日这局根本不是给朱佩的,分明是挖给自己的啊。 “说什么。”南宫瑾没什么耐心,语气也有些烦躁。 “说……此事办成,商大人定然重重有赏,还想与澜沧国多有往来……” “商靖鸿竟然对澜沧国这般大方啊。”南宫瑾唇边的笑凝固,也看向了商家母女,“商夫人……你家大人平时都在家说什么啊?南诏国和澜沧国是井水不犯河水,往来贸易也没有很多。商家想给澜沧国什么好处?都可以越过本宫了……” “殿下,殿下您不能听一个小婢女的话……商家对您忠心耿耿啊!”商夫人脸色煞白。 这点倒是让在旁的濮阳繁钰有些意外,她本是要诬陷一下,这还炸出真相了?别说她意外,连朱佩也是一惊,这回……商家是活不成了。 “忠心耿耿……你慌什么啊?”南宫瑾看着她不自然的神色,冰冷的笑愈发加深。 边境出现问题的罪魁祸首居然能借一件后院事引出来,真是讽刺啊。只可惜他并不知道,真正的隐患并不在赋税之事,而是商贾之事,而这个祸患正巧就埋在了澜沧国和南诏国的交界。 至于商靖鸿更是个聪明的,不禁攀着南宫瑾,还勾结着左相。 “靖鸿兄,请!这里先跟你道喜了,令嫒在日后荣登后位,可别忘了我啊……” “左相大人这是哪里话?还指着您多多指点呢。” 第53章 群起而攻之 一身青黑色长袍,眼角的鱼尾纹如刀刻在面上,看起来就得有五十岁。不仅如此,眼睛凹陷,眼底重重的乌青,整个人都透着阴险猥琐样。 左相韩淞,掌朝中兵部,刑部和工部,虽然声望不似朱瑞泽那般,但是追随者也不少。他的能力十分一般,但是稳坐左相之位多年,也是不可小觑。 商靖鸿都是偷偷跟他来往,其隐蔽程度甚至避过南宫瑾的暗卫。只可惜,他不知道今日竟然倒霉地栽在了濮阳繁钰布给他女儿的陷阱里。 太子府花园内,乌压压跪了一堆人,除了南宫瑾和身边随从站着,其余的都跪在地上。最高兴的莫过濮阳繁钰,这一兜子鱼捕的,竟能凑个全家整整齐齐。 她跪在南宫瑾身后,趁着他不看她,她悄悄抬头看着南宫瑾颀长的背影负手而立。 又瞟见跪在不远朱佩,她螓首微垂,一半的脸红肿得渗人。此番最大的失误就是连累朱佩挨打,只是她为什么不躲?堂堂太子妃被个妾的生母打,这传出去不是丢人吗? 商夫人瑟缩在一旁,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脑子里却一个主意也没有。她又斜了眼自己的蠢女儿,此刻那商凝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商夫人,你对这些事了解多少?”南宫瑾优雅地坐在圆凳上,凤眼中满是骇人的狠光,定定地看着商夫人,“本宫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一个浅显的道理。这一家子啊,若是出了事定是能保一个是一个,可若是犯蠢,那就是能死一个是一个了。” 有些事,他可以自己查,但是也要值得一动手。 “扶太子妃起来。”南宫瑾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朱佩,肃杀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心疼,“商夫人以下犯上,冒犯太子妃,先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希灵赶紧双手双脚并用爬到朱佩身边,扶起她,背对着南宫瑾的她双眼含泪看着主子。 南宫瑾余光扫在濮阳繁钰身上,她才敢起身。没等站好就听到一旁行刑的惨叫声,她只觉得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轻了不少。当初她是如何虐待冉昱的,如今这些就会这样回报她。 商夫人的惨嚎声把直勾勾看着前方的商凝丹拉回现实,她声泪俱下地匍匐到南宫瑾脚前,哀求道:“殿下,是……是妾鬼迷心窍……求您放了妾的母亲,她年纪大了啊!” 随即她淬着毒的眼神瞪着站着的濮阳繁钰,道:“是她!是她替我寻得郎中,又是她介绍!这都是她陷害妾啊!” “良娣娘娘,奴婢哪有那般的本事。殿下已经看到您当初交给奴婢的银票,当初是您不惜高价收买奴婢,如今怎的反咬奴婢一口?您当初可是口口声声谩骂各位医术高明的太医,说他们连澜沧国的末等医者都比不上。” 濮阳繁钰楚楚可怜地低着头,那边站着刚刚替商凝丹诊过脉的太医脸都变成菜色。原来这般嫌弃自己的医术,那以后再也不用对这种人上心了。 不过……他以后应该不必再见到这位良娣了。 “另外,那家医馆在不久前就搬离了,今日良娣约太子妃娘娘来此,就是想要假意落胎,陷害太子妃娘娘。”濮阳繁钰补了一句。 这句话无疑是点燃希灵护主的心,她不顾朱佩的阻拦,直奔到南宫瑾面前跪地道:“殿下,娘娘心里苦,但是从未说出来过,今日奴婢僭越,便说上一说。” “昨日商夫人和良娣午时才来拜见,来了也是言语夹枪带棒,丝毫没有恭敬之心。处处挑衅娘娘,这妇人昨日一进府更是越过娘娘直接处死了一个侍女。此等作为,分明是不将殿下放在眼里,也可见商家有僭越不臣之心!” 南宫瑾的面容越发冷,看着商凝丹的眼睛满是失望。这是她最怕的眼神,此刻她的心仿佛跌入深渊谷底,不见光明。 第54章 密谋 濮阳繁钰安安静静地站在南宫瑾身后,这种鸩占鹊巢的行为是南宫瑾最痛恨的,商夫人触了逆鳞,自然没有好果子吃,至于商靖鸿…… 酒楼雅间内,琵琶女弹着曲子,两个中年男人边喝酒边对她评头论足。 “听说靖鸿兄从前可是得到过一个绝世美人啊。”韩淞的眼里闪过一丝邪光。 商靖鸿却不同,他的脸上越发失落,拿起酒杯痛饮了三倍。 “这是怎么了?” 韩淞见他神态落寞,抬手让琵琶女停下,又让她退了出去。房内安安静静,商靖鸿双手捂着脸,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大人有所不知,那是从前承欢阁的头牌,名叫冉昱。那才是百年难遇的美人,可惜……在下官邀她到府上一叙的几日后,她就暴毙而亡。” “杀她的人可找到了?” 商靖鸿摇头,叹气道:“唉,不过是个歌妓罢了,自然无人追讨。” 只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深知自己夫人的手段,冉昱就是被她毒死的。他调查过,冉昱穿着回去的衣服有毒,回去时坐的小轿里也放了有毒的香囊。只是这毒并不是烈毒,而是在吸入体内后才会慢慢发作。 更诡异的是,这种毒竟然查不出。这也是濮阳繁钰当初虽然心有怀疑却没有证据的原因,这个药当然也非南诏国的,而是来自澜沧国。 当初那个来自澜沧国的郎中只带了少量的毒药,这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而是每个月都会有个秘密的拍卖,出价最高的才能得到那一小瓶毒药。 而商夫人就是那个月的幸运儿,她得到了那瓶药,本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冉昱的出现让她有了如临大敌的极度危机感。 韩淞看着商靖鸿闷闷不乐的样子,赶紧给他倒酒,打着哈哈道:“哎呀!你瞧瞧我,净说些烦心的话!我这里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他压低了说话声,起身先把窗户关上,又站在门口把耳朵贴在门边仔细听了听,一切妥当才回到桌前。 “澜沧国边境的生意进来越来越好,我打算走一票大的。”他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用纸包着的小东西,纸一打开,里面的东西让商靖鸿都神色一滞。 “对,野大麻。咱们的地种植这个东西是最优质的,上个月小试了一下,没想到只三天就赚了这些。”他伸出了四根手指。 商靖鸿张着大嘴,好半天才试探地问:“四万两?” “四百万两。” 韩淞见他的眼神都愣了,得意地笑道:“有了这个东西,南诏国就可以慢慢打垮澜沧国,再一步步弄垮北冥国。那小太子一天天就幻想着能用濮阳妖孽留下的东西振兴南诏国,真是做梦……等到咱们靠这个得到了一切,南宫家就可以下黄泉了。” “到时候朱家……”商靖鸿才不在乎南宫家怎么样,他只想踩死朱瑞泽。 “朱瑞泽还算什么?到时候,怎么处理他都归靖鸿兄你说了算啊。”韩淞的眼中愈发癫狂。 商靖鸿傻乎乎地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那,就祝大人早日完成大业!” 第55章 定罪 商夫人的三十大板打完了,被几个婆子拖着往南宫瑾面前一扔,商凝丹看了母亲一眼,再次哀求着晃着南宫瑾的衣摆。 濮阳繁钰看着低到尘埃里的商凝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殿下,此事到底涉及朝政,不如就等着您上朝处理便好。但是后院之事,不宜再拖了。” 南宫瑾瞄了濮阳繁钰一眼,冷哼道:“这分明就是一码事,给良娣看病的是澜沧国的郎中,那就好好查查有没有存档的药方。” 南诏国内,凡是医馆的记铛都会记三份,一份上缴地方官邸,一份医馆存档,另一份则在病人自己手中。 如此繁琐不为旁的,只为了少处理一些医闹事件。多年前,大理寺查过很多的卷宗里有一半以上都是这种案情。为了解决这种事情,才出了这个政策,一旦事发,则会由太医院的医正来检查药方,如果对症出现这种事情,则会派人去查探病人那边的真实情况。 若是药方有误,也会治郎中的罪。 而这个政策正是濮阳繁钰祖父刚上任不久后定下的。 花园内寂静一片,只有商凝丹母女的抽泣声,朱佩坐在南宫瑾对面的圆凳上,希灵则在一旁给她涂着消肿的药。 一个时辰后,派去查看的人回来了,跪地道:“殿下,属下查过了,并无任何记档。” 南宫瑾的凤眸里闪过杀意,没有记档那不就是有猫腻,见不得光才不会上报。 “也查不到任何那家医馆上报的东西,据负责这件事的人说,那家医馆从来没遵守过这条律例。” 什么都不上报,那卖出什么,开了哪些药,什么都不知道。澜沧国与北冥国交好,定然有很多稀有的毒药,若是在南诏国境内流传开来……那不是大乱吗? 濮阳繁钰看到南宫瑾周身的戾气愈发重,垂下眼帘想到了这些原因。她的脑中瞬间联想到养母那些天弥留的样子,看着商夫人像濒死的狗趴在地上,当即出口道:“殿下,请派人去搜查商家,兴许能发现什么东西。毒药若是流传于世,岂非天下大乱?” “派禁卫军围了商家,细细搜查,任何可疑的都别放过。另外,良娣假孕之事不可宣扬。” 他也是要面子的,虽然这个事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但是让百姓知道,他还怎么立足朝堂? 一说到搜查府邸,商夫人立马活了过来,拖着不太好使的下半身,拼命地朝南宫瑾爬去,边爬边哭:“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把良娣带回西跨院圈禁,至于商夫人该去哪里去哪里。”南宫瑾丢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这就算定了商家的罪了,现在就是在走过场。没有过多的审讯,因为这商夫人恶事做尽,已然辩无可辩。 看着两个人被一左一右拉开,濮阳繁钰唇边的讥笑愈发深了几分。 “还不跟上,傻笑什么!”从她身边走过的暗卫低声吼了她一句。 她这才回过神,转身跟着南宫瑾走了。至于酒楼吃饭的商靖鸿虽然看到禁卫军走过,但是根本没想到人家是朝自己家去的。 第56章 商家覆灭(1) 进了书房,南宫瑾屏退所有人,独留濮阳繁钰,他站在桌前,看着抬头看着他的女人。 “濮阳繁钰……” “殿下,今日只是无意中炸出来的事罢了。商靖鸿跟澜沧国有无勾结这个还不能确定,但是商夫人手里一定有来自澜沧国的毒药。” 南宫瑾看着她,冰冷的面容缓和了一些,她的养母是他最敬重的姑姑,若是真的是商家动手,那确实留不得了。 “澜沧国内有几种毒药十分厉害,中招后不仅查不出,还能如常人一般活几日,只是毒发惨烈异常。” “就是这种毒药……我娘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濮阳繁钰眼中的杀意不再隐藏,她咬牙切齿,双手攥拳,“也不枉我兜这么大个圈,一定了解了她。” “若真如你所说,商家的处决,本宫交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濮阳繁钰一撩衣摆,跪在地上俯首道:“臣会按照刑律处置,不会掺杂私情。” “起来。”南宫瑾走到凳子前坐下,看着濮阳繁钰,挑眉,“你不打算对商凝丹出手?” “臣向来不喜欢把事情加在没有干系的人身上,商凝丹对我娘没有做过的事,就不该她背这个锅。” “商凝丹对你多有打压,你不恨?” “臣跟一个人有约定,不会动良娣。因为良娣是殿下的女人,就算处决也轮不到臣。”濮阳繁钰垂首,声音沉稳坚定。 这个人,南宫瑾不用过多想也知道是谁。他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连连摇头道:“没想到你居然会被一个人束缚?” “那个人臣很敬重,且她的话没有错。臣想,殿下也很敬重那个人。” 是啊,朱佩确实有让他们俩敬重的能力,若她不姓朱该有多好。那她跟他一定是一段最好的姻缘,她跟她也能成为挚友。 南宫瑾的笑慢慢收敛,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你去代本宫看看她,怎么样也是无缘无故挨了人一巴掌。”南宫瑾的声音淡漠如水。 濮阳繁钰动也没动,回话道:“殿下合该亲自去看看,太子妃今日的委屈还得由殿下安抚。臣去,什么用都没有。” 南宫瑾瞟了她一下,鼻子里轻哼,低头看着折子。 东跨院内,希灵扶着朱佩回来,看着她还肿着的脸颊,脸色越来越糟。 “娘娘您……” “我若是躲了,商家那个妇人就少了致命一击。万一今日查不到她私藏毒药的事情,她就不可能被击倒。这京城的祸害一日不除,就一日不得安宁,商凝丹少了商家的助力,就不会那么嚣张。” 繁钰的日子才会好过一点。 希灵才不在乎这些,但她也知道自家主子理智得很,什么都明白。 “殿下今晚会来看您的……” “他会的,就算不想,也会有人逼着他来。”朱佩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语气没有起伏。 下午,南宫瑾和濮阳繁钰等来了最想要的结果。搜查商家果然拿到了商夫人购买澜沧国迷药的证据…… 第57章 商家覆灭(2) 晚上,商靖鸿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府邸,看到跪了一地哆哆嗦嗦的下人,大着舌头道:“这……怎么了!” “回老爷,今日禁卫军来搜查府邸。” 一句话让商靖鸿瞬间醒酒,他脚下的步子也不虚浮了,一路往书房飞奔而去。蜡烛也顾不上点,他摸着黑来到桌前,一把将凳子推到,掀开地毯。 地毯下藏着一个小暗门,他一把拉开,里面是一叠银票契约。上面的文字却不是南诏国的,而是澜沧国文字。 这些都是他跟着左相在澜沧国的造孽钱,他松了口气。没被搜到就好,他靠着桌腿疯疯癫癫地大笑起来,笑声在静谧的夜晚是那么诡异。 太子府内,一切被搜出的东西都送到了林苑,南宫瑾要去安抚朱佩,就由濮阳繁钰代为处理这些事。 那帮暗卫只负责东西送到,就离开了。 看着桌上的一小瓶毒药,一叠契约文书,还有拓印的银票,濮阳繁钰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商凝丹的蠢根本不怪她,这就是家学渊源。 商夫人蠢到不将作案相关的东西毁掉,商靖鸿则是把“通敌叛国”的证据留在自己家中。 但是商靖鸿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事,那他背后又是谁呢? 濮阳繁钰得意的笑一点点消失,秀眉紧皱,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起身走到衣柜前,从包袱里拿出一套半旧的衣服。 这套衣服的料子很好,柔软亲肤,做工走线也都十分精致。上衣是端庄的淡紫色,下裙则采用了藕荷粉。 看着料子纹样已非时下流行,而是十几年前流行的。这是当初冉昱时常拿出来看的一套衣服,除非十分重要的场合否则绝对不会穿。 而这套衣服也是冉昱去商家时候穿的,濮阳繁钰冷着脸换上衣服,坐在镜前拿出脂粉,眉黛膏和胭脂。 她拿着笔在脸上细细描画,慢条斯理,嘴里还哼着一个悠远的小调。 她用眉黛膏描绘眼型时巧妙地掩藏自己的狐狸眼,勾勒出来的眼睛温柔端丽,眼尾是胭脂描绘的花藤。 “这回应该像了?”她弯起一个柔婉的笑容。 若是不细看,与冉昱真的是相差无几。 她抓过桌上的毒药就走出了林苑,一路朝着太子府东面的一个静谧柴房走去。 商夫人此时就被关在那里,夜已深,她的脑袋一点一点。随着乌云渐渐飘走,清冷的月光洒下,照在她的眼睛处。 还有一缕白烟顺着破口的窗户飘进,这烟雾气味香甜,钻进商夫人的鼻子…… 她的表情不似刚刚平静,被束缚的四肢拼命挣扎。突然,她大叫一声,满是惊恐的眼睛睁开,大口喘着气,满头的汗。 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她死了,她死了……她们都死了……我不怕,我不怕!” “夫人……为何对我下此毒手?”悠远却温和的声音传到商夫人耳中,她的脸更加惨白,以最快速度蜷缩到角落里。 “不惜用如此秘药,我从未想与你争什么,为何要杀我?” 第58章 商家覆灭(3) 东跨院房中,烛火轻晃,南宫瑾轻柔地抚摸朱佩的脸颊,声音也是轻如羽毛般扫在她的心上:“疼吗?怎么也不知道躲开?就直挺挺地任由人打你?” 朱佩和婉一笑,素手搭在南宫瑾的手上,小声道:“今日让殿下着急了,是妾的过错。不过小伤而已,不会有事的。” 南宫瑾拉过她来,轻轻拥着她道:“以后可莫要再如此傻了……” 听着门外渐渐安静下来,南宫瑾松开朱佩。他的眼中逐渐清明,优雅地落座拿起茶杯小幅度地晃着,问道:“太子妃,这件事,你也从头到尾都知道?” “殿下睿智,妾自知瞒不过殿下,也未曾想过隐瞒。殿下让繁钰姑娘来到身边,自然不希望她作茧自缚,商家的小动作您也心知肚明,最好的发作不就是从后院开始吗?”朱佩不卑不亢地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何况……妾并未伤及无辜之人的命,此事也不会让殿下的声誉受到任何影响。”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为着打压郑家,她没想过取商凝丹的性命。到底商凝丹没有做过什么太恶毒的事情,不过是善妒罢了。但是她爹娘不一样,所以此局为的就是那两条大鱼。 南宫瑾深深地看着她说道:“记着,有些事你若是插手,后果可是你承受不起的。” 朱佩垂下头跪地行了一礼,她明白,她当然明白。南宫瑾对她刚刚的柔情不过是逢场作戏,为的就是外面爹娘的眼线回去复命罢了。只有她无欲无求,恪守本分,才能有得这片刻温存。 她有时候是羡慕商凝丹的,商凝丹时时有南宫瑾的宠爱,而她真正承宠又有几次呢?她渴望却又不希望,她想做南宫瑾的妻,并不希望他把她当做青楼女子那般。 看来看去,还是现在的相处模式更适合他们二人。朱佩轻叹一声,走到南宫瑾面前柔声道:“时候不早了,妾服侍殿下休息。” 南宫瑾轻哼了一声,任由朱佩纤细的手指帮他解开衣扣…… 远处的柴房,商夫人吓得瑟缩在角落,若是没有被绑住手脚,她都想捂住耳朵,挡住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濮阳繁钰立在门口并未进去,月光下的影子从半敞着的门进入房内,一直盯着商夫人。 她伸出手轻轻摇了摇手里的瓷瓶,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夫人手里的人命不少,可还想见见其他故人?” “不!你滚开!本夫人是御史中丞的正妻!什么都不怕!本夫人的女儿还是殿下的良娣,你这个下贱坯子,有什么资格在本宫面前叫嚣!”她歇斯底里的大吼,不过是增加一点可怜的自信心罢了,可惜……那都是心虚的表现。 门外的濮阳繁钰看着她的表演,心里格外失望,嘴角扬起一个笑,推开门,边走边道:“夫人,你这胆子还敢杀人,真是贻笑大方。您没在前几年的梦里被索命的吓死,真是神佛护佑,命硬呢。” 商夫人听见说话人的声音,眼中满是愤怒,被戏耍的愤怒。 第59章 商家覆面(4) 翌日,南宫瑾从朱佩处离开。朱佩一路相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又望着马车远去的尘烟,眼眸慢慢低下。 濮阳繁钰从后面上前行礼道:“太子妃,请回。” 朱佩看了她一下,带着希灵往回走。走在路上,朱佩淡淡地问道:“可查到你要的了?” “查到了。”濮阳繁钰唇角弯起的笑昭示了她现在的心情,“商家能不能倒下,就看今天右相大人能不能拿出最致命的东西了。” 那份拓印的东西已经被南宫瑾今早拿走了,虽然这一条就可以治商靖鸿于死地,但是这个也会把商凝丹拉下水。 濮阳繁钰在今早朱佩去看着早饭的功夫,就把一切都跟南宫瑾说了个明白。这个东西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的。其实,她一点都不想把这个给他,因为这个在手,她就能直接操控商家,让他们把该吐得吐干净。 可惜,她的东家不是别的软柿子,而是条毒蛇,为了不像第一次那样折在他手里,她不得不按着南宫瑾的话来。 马车上,南宫瑾看着手里的拓印纸张,想到了濮阳繁钰那副吃瘪的苦瓜脸,嘴角的笑抑制不住。让她每次都那么胸有成竹,倒是让她多吃点亏才好。 商凝丹确实不能死,她若是死了,府邸中朱佩就成了唯一的女主子。即便朱佩没有野心,但那不代表朱瑞泽没有想法。 所以,跟他“貌合神离”的商靖鸿可以拿掉,却得小心翼翼的。 今日朝堂上,众大臣都来的意外的早,连一向踩点到的朱瑞泽今天都不迟到了。 南宫瑾走上龙椅前,看着下面跪着的朝臣,慵懒地抬了下手,侧卧在上面,悠闲地等着好戏上场。 现在商凝丹的存在直接触碰到朱瑞泽的直接利益,他也顾不得什么政策,先得帮自己那个废物女儿站稳脚跟才是真。 “殿下,臣有本启奏!” 南宫瑾看着下面出列跪地的朱瑞泽,嘴角的笑愈发明显,他轻咳一声,揪了个葡萄边吃边道:“哦?一大早有什么事啊?” “臣要弹劾御史中丞!” 开始的真快,他倒是要听听,朱瑞泽要弹劾什么。 “臣弹劾御史中丞勾结澜沧国,图谋不轨!” 此言一出,南宫瑾嘴角的笑僵住了。谁告诉他的?这个事,若是无人告诉他,那他又是怎么查到的? 比南宫瑾更紧张的莫过于商靖鸿本人,他拼命克制自己,却依旧抖个不停,额上的汗擦了又冒。 但是接下来,却让南宫瑾松了口气。 “臣拿到了商家之人与澜沧国郎中往来密切的证据!”朱瑞泽捧着一叠纸道,“这些都是商家与京城那家医馆的书信,里面除了有很多购买记录,还有一些秘药契文。臣就像问问御史中丞,什么秘药?” 这家医馆搬得仓促,留下了一些未来得及销毁的契书,这其中就有商靖鸿或者商夫人的。同时,还有很多的药材出入记录,很多药都被商家买空。他要这么多药有是为何? 南宫瑾突然有些惋惜濮阳繁钰没来,平白错过一场大戏。 第60章 商家覆灭(5) 翰林院内压了一件“不太重要”的事一直没向南宫瑾汇报,那就是城郊和京城附近的城邑内出现了药价过高的现象。但是这些都只局限于几种药,而这些药的原产地都是澜沧国。 这让很多老百姓认为是澜沧国唯利是图,一些家境没那么好的就得去选择一些便宜但是效果没有那般好的药材替代。 商家的家产里有一个很大的药园子,里面种植的都是一些廉价劣质的药材。这些低劣的东西很久都卖不出去,挥金如土的商靖鸿靠着那点“微薄”的俸禄当然活不下去。在他在街上闲逛时,就发现了澜沧国郎中开在京城的药铺,一来二去,就跟这家药铺接上了头。 但是公然在京城肯定是不行,毕竟被发现一定有他好果子吃。但是在城郊,都是庄稼人,他们什么都不懂,又一向省吃俭用,肯定不会舍得花大价钱去买药。 看准这一点的商靖鸿,就把京城这唯一一个能让澜沧国药材有实惠价格的路截断了。他有认识的太医,知道换成他园子里的药不会吃死人,也就是让药无效,才敢这么干。 这件事持续了好几年,他赚的是盆满钵满,有了资本才勾搭上了冉昱。 后面的事情,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至于商夫人买到毒药,纯是她自己所为。 朱瑞泽拎着这件事,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在朝堂上讲出来。南宫瑾听得脸上故作惊讶之色,商靖鸿的眼珠乱转,整个人不安地搓着手。 “殿下,此人居心叵测,应该将此事彻查严惩!” 朱瑞泽一跪,满朝三分之二的大臣都跟着跪下了,韩淞看着这个情况,也跟着跪下道:“殿下,御史中丞确实所行不端,但是并未累及人命。可是右相……您在边地实行了殿下还未点头的政令,可是好得很啊!” “哦?”南宫瑾的凤眸扫到朱瑞泽身上,“右相,此事当真?” “殿下,右相的政令让边地的数百家都痛苦不堪,很多人都因家中财物尽数抵押却依旧还不清赋税而自尽。根据这段时间地方上交的人头名单,人数急剧下降,还请殿下治右相之罪!” 韩淞跪地,余下的三分之一才跟着跪下。 这招是真好,一下就从商靖鸿的身上转移到朱瑞泽身上。南宫瑾很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他知道边地已经开始实行的事情,而濮阳繁钰的反对策论也写得天衣无缝。 就是需要牺牲一些,才能突显一些错误的严重。这一点,他跟濮阳繁钰的认知一样,他冷哼一声,说道:“又是药材之事,又是赋税之事,本宫的两位岳父当真是人间奇才,这是巴望着本宫为天下人指摘唾弃,二位坐享渔翁之利吗?” 他的声音从轻柔变得阴森,如利刃轻轻刮过一般,渗人却温柔。 “本宫从未责罚过二位,但是今日,实在是不能姑息。右相到底为朝廷鞠躬尽瘁多年,此事想来是一时糊涂,就罚一年俸禄,外加二十大板。” 他说完还看了朱瑞泽一眼,而后又把眼神飘到一边的商靖鸿,声音掷地有声:“商靖鸿!品行不端,为人奸诈,祸乱国事,罢免所有官位!流放千里!” 第61章 漫长的第一步 其实这两件事若是真做起来,朱瑞泽那件事的后果要大于商靖鸿,可惜朱瑞泽并没有让这件事发酵起来,只因时间太短了。 一大早,两个重臣,一个被打了板子,一个被罢免流放。朝中不少人都开始猜测南宫瑾的想法,毕竟从前他是会给朱瑞泽几分薄面,如今竟然一反常态。 只怕是朱家倒台的日子要近了,每个人都开始审视自己的站位。一时间最得意的就是韩淞,商靖鸿要跟自己分摊澜沧国那边生意的利润,如今他走了,钱就都是他的了。 先前朱瑞泽一直压制着他,如今朱瑞泽被当庭问责,他无疑就是群臣中的第一人。 南宫瑾下朝躺在书房的贵妃榻上,懒散地吃着濮阳繁钰剥好的葡萄,时不时看她一下,从他回来,这个人一句话也不问,她难道不好奇今天朝堂的事吗? 濮阳繁钰翘着兰花指仔仔细细、慢悠悠地剥着皮,唇角轻轻弯起,悠悠地说道:“今日发生了不小的事啊,右相挨板子,御史中丞彻底倒台,毫无翻身余地。那……臣是不是可以随意处置柴房那个人了?” “消息这么灵通……”南宫瑾哼了一声,“谁告诉你的?” “这种事还需要谁告诉吗?若是连这点打探的本事都没有,臣还是早早地把官位还给殿下才是。”濮阳繁钰笑靥如花,纤纤玉指捻着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南宫瑾的薄唇边。 美人在侧,南宫瑾享受得心情舒畅,他张口衔住濮阳繁钰的手指。 濮阳繁钰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任由他轻轻舔舐着手指上残留的葡萄汁水,又听他含糊着道:“就不考虑进太子府做个妾?也一样可以让你平步青云,本宫日后登基为帝,昭仪之位你定是跑不了,可比你这样劳心劳力轻松多了。” “臣自知身份微贱,无福进府,更不想入宫为妃。” 这话不过是客套一下罢了,她痛恨为妾,从小冉昱对她的教育就是宁为贫苦人正妻,也不做富户妾室。纵使真为妾,也要坐那上无正妻,下无其他妾室之人的妾。 放眼天下间,有几人达得到?南诏国京城但凡一个家里有地的,都有一妻一妾,她是无一人可以托付余生的。 且为何要指望旁人呢?她并非没有能力,她定要成为南诏国的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女相才是。 “过了今日,良娣与你可就没有差别了。你可以白日去翰林院当差了,会有人带着你,告诉你该做什么。”南宫瑾从榻上起身,“不必跟人说你姓甚名谁。” “臣遵命。”濮阳繁钰轻轻颔首。 忍了这么久,她终于迈完了第一步,接下来,她必须加快晋升,只有触碰到那个位置,她才有本钱去为濮阳家翻案。 桌案前,南宫瑾拿出濮阳繁钰写的策论,明天还得继续给朱瑞泽大礼呢。真不知道他听完策论里的内容,会不会晚上吓得做噩梦? 想到这里,南宫瑾嘴角的笑越发明显。 第62章 翰林院报到(1) 夜已深,静谧的空气中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处,气死风灯的微弱之光越来越明显。一身藏蓝色官袍,乌发平平整整地散在身后,微风拂面,只有几缕发丝随风飞扬。 濮阳繁钰干净无瑕的脸上半分脂粉也未施,她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厚厚包着的东西。她站在柴房的门口定了片刻,才进去。 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出来的她面容平和,嘴里轻轻哼着一个悠扬却诡异的小调朝着林苑的方向回去。 翌日,朱佩派身边的太监去西跨院解了商凝丹的足。 旨意内容大致就是良娣单纯,被人愚弄犯此大错,念及殿下恩典,不忍过多责罚,只罚半年俸禄,贴身侍婢代为受过,每日掌嘴十下,三月方可。 同时,太监还很“好心”地告诉商凝丹:“良娣娘娘,太子妃娘娘有话给您。商大人今日流放蛮荒之地,问问您可有什么给商大人……哦不,商靖鸿的吗?另外,商夫人今日暴毙,死相凄惨,太子妃娘娘仁慈,特别允准良娣您在自己的院子祭奠商夫人。” 商凝丹傻了,她的家……没了? 太监一甩拂尘,扬长而去。 大约一盏茶时间的安静后,西跨院传来了凄厉的嚎哭,声声回荡在太子府的角落。 此时,濮阳繁钰已经出发去了翰林院,南宫瑾特意给她备了一辆小马车。去翰林院的路上,她浅笑着闭目养神,她很好奇商凝丹现在的反应,不过几天时间就让她体验了从神坛跌落的快感。 一觉醒来,家没了,什么都没了,如今的她只能牢牢抱着南宫瑾这课大树,可是这棵大树想不想她抱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小姐,到了。” 小姐,这是南宫瑾吩咐的。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看出了濮阳家女子的傲骨,他可以出言贬低的别人不能,虽然暂时称不得大人,但是该给濮阳繁钰的他不会少一分一毫。 翰林院门口,一个衣着朴素,面容严肃的男子站着。他冷眼看着濮阳繁钰从马车上从容地下来,僵硬地拱手道:“姑娘安。” 濮阳繁钰同样会以礼数,点头道:“大人安,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是翰林院修撰,姓熊。” 修撰,从六品,濮阳繁钰看着面前的男子,表情变得敬重,再次行了个礼,谦逊开口:“熊大人,小女子初来乍到,往后还请大人多多教导。” “姑娘是殿下钦点钦封,连官位都并非在编品级之中,这礼,在下受不起。”熊修撰没有给濮阳繁钰半分面子,语气冷淡地说完就朝着门里走去。 濮阳繁钰一大早就碰了个冷钉子,面上并无任何怒色,她只当读书之人傲骨铮铮罢了。随着他走进翰林院,不同于上次雨夜随南宫瑾来,白日的翰林院香烟袅袅,每个人都是一身书卷气,大多数给人的感觉都是温雅和蔼。 见了濮阳繁钰都是礼貌一笑,可也只是一笑而过。一路走,越走越静,走到一处偏僻无人的房间前,熊修撰止步了。 第63章 翰林院报到(2) 熊修撰转过身看着一脸警惕的濮阳繁钰,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这里就是你的地方,平时无人来打扰你。” 说完,就走了。 濮阳繁钰站在原地看着离去的高傲背影,不自觉地开始磨牙。拽什么啊,难不成南宫瑾就是这么给他们的旨令吗?对她爱答不理,连一句要紧的都没交代。 其实,并不是他不想交代,而是他完全不知道交代什么。 几天前,一连多日不曾出现的南宫瑾,在傍晚时出现了。 他只让随侍的太监告诉他们过些时日会来一位新同僚,每个人务必对其礼敬有加。同时,他也把负责各类书籍整理编撰的熊修撰叫到外面, 南宫瑾对他特别的交代只是让他带濮阳繁钰去到最偏僻的那间房间,别的什么都不要多说。 而今早南宫瑾离开前却对濮阳繁钰说,自有人告诉她要做什么。 她抱着胳膊站在那间连锁都没拿下来的房间门口,不住地翻白眼,这个南宫瑾难不成指望她拿斧子破门而入? 那她在翰林院可就出名了…… 朝堂上,南宫瑾手里翻着濮阳繁钰写的策论,漫不经心地听着下面大臣说话。朱瑞泽今天可是一句话还没说,估计是昨日挨了板子,今天稍微收敛了。 他一会一抬头,看看上面南宫瑾的神情。他也很好奇,小太子手里一直拿着的是什么。 下面那位在说话的大臣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其余的人都听得口干舌燥,替他觉得累。好容易等他说完,却见南宫瑾毫无反应,确切来讲是根本没听。 “殿下?殿下?”一旁的太监看不过去,悄悄出言提醒。 南宫瑾抬头看了太监一眼,又扫视了下面的大臣一圈,方慢悠悠,语气轻快道:“讲完了?那轮到本宫讲了,本宫这些日得了个宝贝。” 他晃了晃手里的策论,起身往下溜达:“本宫发现翰林院有个奇才,对于赋税之事另有见解。你们可以相互传阅看一看。” 他第一个递给的就是朱瑞泽,见他恭恭敬敬地接过折子,一打开脸色竟然大变,惊诧地望着南宫瑾,而南宫瑾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看着他。 翰林院内,濮阳繁钰站了好一会,怒气冲冲地抬脚就是一踹,门被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书架,书架上没有书,而是奏折,历年的奏折竟然都被存在了这里。 这个房间是南宫瑾不允许旁人进来,所以每个奏折都是他亲自整理放在里面的。而濮阳繁钰能把门踹开实在是因为那个锁就是打开后虚放着,她没有走近看,才会误解这个门没开。 她怔怔地看着满屋子的奏折,她把每个书架都走了一遍,放着的都是濮阳家历代丞相所写的折子。按照辈分先后顺序,排列得整整齐齐,毫无错漏。 连濮阳繁钰自己都不知道先祖的辈分,她顿时明白让自己来这里的理由。 她叹了口气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娘,这就是你从前说的,濮阳家的人要看自家人写的东西的传统……” 第64章 不入流的扯谎 只是这里面竟还有一本账簿,是南宫瑾都遗忘了的。那是一本特别写的借款账簿,不是别国向南诏国借,而是南诏国向澜沧国借的。 那是濮阳家被除掉,韩淞和朱瑞泽前后上位时期的事。彼年,皇帝还没完全沉溺女色,仗着先帝留下的丰厚基业大兴土木,没建几座钱就没了大半。 韩淞为了皇帝高兴,便提议派人出使澜沧国,美其名曰联络感情,意图求娶澜沧国未嫁的长公主。可惜当时那位长公主已经在筹备嫁妆,要嫁给翼德山庄的庄主。南诏国下手晚了,还想向澜沧国求娶别的宗室女。 其目的就是嫁妆,这点小九九一下就被晋王识破。这晋王一向是足智多谋,几句话就诈得韩淞手下的人跟他签订了借款条约。这条约若是明白人一看就能知道,它就是一个俯首称臣的条约。 一连多年,南诏国都在糊里糊涂地向澜沧国纳贡,这笔糊涂账在户部记得也是乱七八糟。还没还清都不知道,南宫瑾当时刚刚上位,一切尚未稳妥,加之每天事务繁杂,这个事就被他忘在了脑后。 濮阳繁钰看了几篇自家祖宗写的东西就开始打瞌睡,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随便一拿,好巧不巧就是这个账簿。她眯着眼睛看了两眼,愈发精神起来,她倒吸了口凉气…… 朝堂上,除了朱瑞泽和韩淞,别的官员看过那篇策论都觉得写的人文笔犀利,一针见血,别的感觉就没有了。 “左相和右相好像有独到的见解呢。”南宫瑾从最后面那个人手里抽走了折子,也不管那个人看没看完。 韩淞斜了朱瑞泽一眼,朱瑞泽也悄悄瞟了韩淞一眼。二人实在是不确定彼此的猜测,都想先听听对方的话。 南宫瑾岂能不知道这俩人心里的想法,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回上首的皇座上,长袖一甩霸气落座。 下面一片鸦雀无声,南宫瑾也不急,静静地看着他们道:“左相先说。” “殿下。”韩淞跪地垂首,声音有些紧,“不知道殿下从哪里得来这么个良臣,这内容甚是明朗清晰,臣恳请殿下为这个人加封官位。” “原来左相只是为了这个人的功名利禄惊诧啊……大人还真是关心他人呢。”南宫瑾似笑非笑,目不转睛地盯着韩淞。 朱瑞泽此刻也在想如何跟南宫瑾扯谎,毕竟单单凭着笔迹什么也说明不了。 “右相也是这般想法?”南宫瑾慢慢把视线转向朱瑞泽,不等他答话,便自顾自地嘲讽道,“二位爱卿真是让本宫失望,就因为这个事大惊失色,当真是眼界狭窄。本宫还以为是想起什么故人,无比欣喜呢。” 这话让韩淞和朱瑞泽同时眉头深皱,齐齐道:“臣惶恐。” “本宫跟二位开玩笑呢……”他把折子随手放在一边,“既然大家都觉得这里面的内容写得有理有据,那全国上下的新政就此停止,一切的损失都由左右相合力补偿。户部吏部也要从旁倾力协助,务必把这件事给本宫了了。若是再有什么事传到本宫耳朵里,所有经手官员,杀无赦。” “是!” 南宫瑾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人,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为其不得加封而惋惜……只怕是巴不得赶紧找到这个人,杀之而后快才是。 第65章 下一步 “这钱根本就换不清……分明是他们最后不计较了……若是惹急了澜沧国,只怕这个东西会是他们开战的理由。” 濮阳繁钰一边迅速地翻过一页页的账簿,一边烦躁地嘴里嘟嘟囔囔。同时她心里也十分看不起这帮人,怎么不趁着濮阳家尚在时候搞这些事呢? “让你看折子,你在看什么?”门口,南宫瑾不知何时出现,懒懒地斜靠在门框边。 濮阳繁钰合上账簿,将衣摆整理好走到南宫瑾面前执臣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濮阳大人请起。”南宫瑾轻佻地弯起唇角,飘飘悠悠地进去坐在上首的位子,“刚刚看什么呢?” “看南诏国向澜沧国借的还不完的钱。” 南宫瑾瞳孔一缩,他这些年怎么把这茬事给忘了? “殿下,臣不知道这个蠢事到底是哪个没脑子的做的,但是臣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殿下,要么倾尽国力还清这些钱,要么乖乖地别让澜沧国抓到咱们的小辫子,否则谁都死无葬身之地。” 濮阳繁钰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好像这件事跟她无关一样。 这个事她确实乐见其成,早听闻澜沧国皇帝治国有方,这南诏国的皇家是杀她濮阳家的凶手,她可没有那么好心,以德报怨。 “依你之见……那条路能走的平平安安?” “都不平安。”濮阳繁钰在地上慢慢踱步,“还清钱,也激起了民愤,南宫皇家还清钱财之时就是国破之时。乖乖地什么也不做,已然不可能,估计朝中早就有人在边境动手,现在澜沧国还没发难……” “要么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要么是……还没做的太过分。”南宫瑾把濮阳繁钰后面没说完的话补上了。 “臣不知道殿下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但是请殿下在进行下一步前,先清理清理朝中。”濮阳繁钰坐在南宫瑾对面,“今日殿下心情不错啊。” “是啊,你的策论写得好,可是把左相和右相吓了一跳呢。” 南宫瑾轻笑着看着她,她也弯起唇角,给南宫瑾倒了杯酒,道:“殿下,这不是策论好不好的问题,只怕是他们现在要掘地三尺寻找臣?” “本宫就知道你冰雪聪明。”南宫瑾加深了脸上的笑,整个人更加光彩照人,连丹凤眼内也尽是笑意。 “多谢殿下……夸奖……”濮阳繁钰唇角抽了抽,“殿下还是告诉臣要干嘛,省的您身边的小哥再随时随地想宰了臣。” 濮阳繁钰说的时候眼睛还不住地瞟着外面站着的暗卫。 “没有本宫的令,你还死不了。”南宫瑾放下酒杯,“本宫要动左相了,商靖鸿此番被流放,知道本宫为什么没对他严刑拷打吗?” “因为殿下想要钓大鱼……商靖鸿没破一点油皮,这背后之人定会有所怀疑,没准会先咱们一步动手。”濮阳繁钰垂着眼帘,“咱们的左相大人愈发厉害了呢。” 第66章 久违的阿钰 “朱瑞泽太能干,倒给韩淞做了盾牌。”南宫瑾看着杯里的酒,端起来继续喝,“你这里怎么有酒?” “酒是来的时候拿的,本想着看累了就喝点提提神,结果殿下来了不是?” 濮阳繁钰胡诌八扯着,她知道今天南宫瑾一定会来,这位一向爱酒不爱茶。酒还不能是淡酒,一定要是烈酒。 “殿下,这酒可合胃口?” “清冽中带着几分狂,甚好……”南宫瑾的眼神有些迷离,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有点醉了,“你想说什么?” “殿下喜欢烈酒,不喜欢淡酒或清茶。府中的二位娘娘,可不就烈酒和清茶吗?”濮阳繁钰意味深长地看着南宫瑾,“可惜烈酒险些变毒酒,清茶却一如既往。可惜……这清茶背后……” “如今商家已然倒了,良娣……殿下作何打算呢?” 濮阳繁钰是关心这个的,毕竟商凝丹一旦出来,那她……可就得应付好段时间了。 “没什么打算,她……现在若是出来,会像疯狗一样。本宫可不想她毁了太子府……”南宫瑾的眼睛恢复清明,他站起身,“行了,你自己呆着,本宫走了。这些……你都好好看看,翰林院只是你的跳板。想要高位,就拿出真本事来。” 濮阳繁钰跪在地上恭送他离开后长长松了口气,她提议南宫瑾放商凝丹出来的念头是因为朱瑞泽和韩淞都对她的策论起了疑心。韩淞好办,反正他已经被南宫瑾盯上了;可是朱瑞泽不一样,他到底还有皇帝的倚重。 且朱佩在太子府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所以朱瑞泽必得犯下无可恕的死罪才能罢免。 可是这个念头让濮阳繁钰的良心有点过不去,毕竟商凝丹放出来,对朱佩也是伤害性很大的。商凝丹必然会报复,报复她就算了,可是朱佩……完全是被她利用的。 想到这里,她坐在地上眉头紧锁,双唇紧紧抿着。 东跨院内,朱佩在庭院里一身便装,头发松松垮垮地绑在脑后,她赤着脚,踩着一双木屐,站在花丛里修剪花枝。 不施脂粉,眉毛淡扫,眉宇间尽是远离纷争的平静。希灵则站在远处,望着主子。 傍晚时分,她劳作了一下午,就坐在院子里看着花,吃着简单的饭,看着夕阳落下。 “娘娘,繁钰……大人求见。”侍女传话时顿了一下,因为来的濮阳繁钰一身官袍,实在是担心说错话。 朱佩莞尔一笑,轻轻放下饭碗,理了理鬓边碎发,道:“让她进来。” 没一会,濮阳繁钰走进来,一身官袍,英气与妩媚,朱佩看着她浅笑着,开口就是熟悉的温柔:“阿钰。” 阿钰,这是只有曾经的养母叫过她。 “娘娘。”濮阳繁钰执礼恭敬道。 “只有你我,不用称娘娘了。叫我的名字,无妨的。” “这……臣不敢。”濮阳繁钰赶紧跪地道,“娘娘唤臣阿钰,是抬举臣,臣……万万不敢僭越。” 第67章 恶作剧 朱佩倒也没逼她,抬手让她起身,仔细打量着她的官袍轻柔地开口道:“这身衣服你穿真漂亮。” “谢娘娘夸赞,臣……是来请罪的。”濮阳繁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在朱佩面前,濮阳繁钰做一些事情总觉得心虚无比。 朱佩只是浅淡一笑,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拿起一旁的汝窑瓷杯喝着清茶,清清嗓子说:“是关于良娣的?商家倒了,但是良娣未废,还是得放她出来的。” “娘娘于臣不论公私,都有恩。臣也清楚您对殿下的一片心,若是您……”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朱佩抬手制止濮阳繁钰继续说下去,转头看着她,“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觉得愧疚,从她入府起,我跟她就是不相容的。但是……也都是可怜人。” 朱佩眼里的光黯淡了些,濮阳繁钰看着她微微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可怜,想南宫瑾这些年对青楼女子“情有独钟”,良娣长相魅惑,更符合南宫瑾的喜好。而朱佩,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濮阳繁钰双手接过朱佩递来的水,听着她讲道:“不知道你在什么衙门,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你几句……官场险恶,保护好自己,务必惜命。” “臣记着了。”濮阳繁钰轻浅一笑,跟朱佩举起的茶杯轻轻碰了一下。 “阿钰,真羡慕你。可以去追逐你的梦,我……这一生都只能被这些看似华贵的东西束缚着了。”朱佩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天。 她从出生起,就在那一方小院子,出阁也不过是从一个院子挪到另一个。 她的梦,她还记得吗? 濮阳繁钰在朱佩的东跨院坐了一下午,回去时她脸上略有些凝重,身边走着的还有朱佩的贴身侍女希灵。 “要是可以,真希望关她一辈子。”希灵恨恨地说。 濮阳繁钰抿了抿双唇,摇头道:“娘娘要是不姓朱,商凝丹此时死了都无妨。” “是你提的?”希灵转头看着濮阳繁钰的眼神有不解,也有怨恨。 濮阳繁钰没有解释,毕竟跟她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只要朱佩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商凝丹出来,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对朱佩的保全。 回了林苑,她褪下官袍穿上常服,坐在桌前读着书。累了就起身活动一下,就这样白天在翰林院读折子,晚上挑灯夜读到很晚。 一连半月,濮阳繁钰都是在这种高强度的压力下度过。南宫瑾没有找她麻烦,朝堂上也消停了不少。 终于有一天,濮阳繁钰在翰林院读到了戌时,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她一边捏着脖子酸疼的肉,一边懒散地推开门。 这一推门可好,哗啦一下一盆水直直落下,衣服全湿了不说,木盆砸在头上让她的额角出了点血。 院外还迅速略过一个人影,只可惜被砸的眼冒金星的濮阳繁钰并没有心思注意这些。就算不注意也知道是谁干的,她嘲讽一笑,对商凝丹的智商越发怀疑。 第68章 问心有愧 “娘娘!那个贱婢果然如娘娘所料,成了个落汤鸡!”侍女回去是满面春风,兴高采烈地跟商凝丹汇报。 商凝丹妩媚的眼中杀意满溢,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她和朱佩,我商家怎么会这样?娘又怎么会惨死?如今不过是脏水,日后,本妃有的是办法折磨她。” “娘娘,奴婢今日瞧她回来时身上似乎是官袍。只怕……她狐媚了殿下给了她女官的位子。” 只听咔一声,商凝丹的右手小指鲜血直流,她是硬生生掐断了自己的指甲,眼睛充血,似乎还含着泪。 要是没有濮阳繁钰,她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她一定要杀了这个歌妓!不,她要让这个爱立牌坊的贱人受尽羞辱而死,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南宫瑾今日批完手里的折子转去东跨院看朱佩,他去的晚,就见朱佩散着乌发,一身软缎衣裙,小憩在榻上。 清风吹过,温度正好,希灵见南宫瑾走来,识趣地领着众人退了下去。 南宫瑾走到塌前看着上面熟睡的朱佩出神,在这个肮脏的南诏国,下至平民百姓,上到皇亲国戚,每个人都是脏污不堪,可是唯独他的太子妃,一直都是如水般纯净。 他当初娶她确实是为着朱家的缘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说他对她没感情,他自己都不信。也许这份情没有那么强烈,更多的还是尊重。 换成寻常女子早就闹了,可是朱佩从来没有表达过不满。若是她嫁到寻常人家,也许会有一场美满的姻缘。儿孙满堂,其乐融融……而不是在太子府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朱佩紧闭的双眼微微一动,她缓缓撑开朦胧的睡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南宫瑾,愣了片刻,赶忙要起身却被南宫瑾按住,她垂着头道:“殿下恕罪……是妾失仪了。” “无妨,本宫来的晚了些。” “今日侍弄花草,累了些……”朱佩尴尬一笑,赶紧从榻上起来,“殿下可用饭了?” “嗯,吃过了。来看看你,也想跟你商议一件事。” 朱佩看着南宫瑾,大度一笑,风轻云淡地说道:“殿下是要说良娣的事?如今商靖鸿和其夫人都已恶有恶报,良娣无辜,是该放出来。” “你……” “想来经过此事,良娣一定有所成长。对妾应该会礼敬有加,妾今日已然下令解了良娣禁足。” 南宫瑾看着她清澈温柔的眸子,心里就像被什么狠狠揍了一下,他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愧疚,别过脸道:“今日……有人跟你说了?” “就算殿下不让别人说,妾今日也会解了良娣的禁足。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既然并非良娣之过,为何要牵扯他人呢?”朱佩轻轻靠在南宫瑾肩上,“妾不愿殿下烦忧,只愿殿下康健喜乐。” 南宫瑾看着她半晌,轻轻吻住她。 微凉的夜里,弱弱的软语呢喃,更不知是谁温柔了谁。 林苑内,濮阳繁钰仔仔细细地处理着脏污的官袍,满面寒光。 第69章 谁去 她擦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是弄不净,若是清洗,她明日肯定穿不成。官袍上的刺绣皆是苏绣,如今不知是什么脏水网上一泼,还洗不得,如此一来,这衣服也就废了。 商凝丹,不是想玩吗?我就陪你玩,玩到你赔上性命。 翌日,濮阳繁钰没有去到翰林院,而是在自己的林苑中等到午时末,南宫瑾平时回来的时辰。南宫瑾一边跟暗卫交代一些事情,一边朝前走,见到书房内仔细收拾的濮阳繁钰并没有惊讶。 他摆摆手让暗卫下去,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翘着腿道:“本宫好像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完成了?” “殿下吩咐臣的,臣必定会完成,只是……”濮阳繁钰妖媚地莞尔一笑,扭着曼妙的身姿拉到南宫瑾面前顺势往他怀里一坐,贴近他的耳根道,“臣的官袍不小心弄污了,没有哪个女翰林穿侍女服去衙门的?” 南宫瑾看着怀里的美人,勾起她的下巴,对着她的花唇轻轻贴了一下,悄声道:“衣服而已,脏了再做一件……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濮阳繁钰笑而不语,她只是听着外面的声音消失于无才从他怀里起身,行礼道:“臣的计划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于殿下的大计没有助益,也没有拖累。” “既如此,为什么要走这步呢?” “因为被逼无奈。”濮阳繁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旋即转移话题,“对于昨日看到的账簿,殿下有何具体打算?” “你昨日的分析,本宫也听明白了。现下绝对不能跟澜沧国起战火,咱们根本打不起。” “确实打不起,无论是人还是财……咱们都没有。” 南宫瑾却摇头道:“没有这么简单,你记得本宫之前跟你说的庆王妃?抛去她和庆王当年南北战神的身份,她还是北冥国皇后唯一的姐姐,北冥国皇帝的堂姐。若是她情急之下出了手,咱们可就是招惹了北冥国和澜沧国两个强国。” 濮阳繁钰的眉头紧锁,现在他们根本没有查到左相到底做了什么。若是无伤大雅,倒是可以慢慢图谋,把他拉下来;可若是他做了什么损事,澜沧国那边问责起来,南诏国可就麻烦了。 “不若派个信得过的,去澜沧国和南诏国交界的地方好好巡查一番。” 南宫瑾轻笑一声,讥讽道:“你给本宫说个人,谁堪用?” 无人堪用,朝堂偌大,却划分三派,一派是以朱瑞泽马首是瞻,一派则是韩淞的心腹,还有一部分就是自命清高,成日谏言他奉劝皇帝上朝。 “翰林院的大人中,没有可以出调的?” “调出去一个,不就是明着告诉朱瑞泽和韩淞,本宫要动手了吗?”南宫瑾斜过身子,看着她,“你去怎么样?你虽在编,却没有昭告所有人,且此事,你若是动作大一些,没准会得到你心心念念的东西。” 可是,稍有不慎,也会直接死在外面,且死无葬身之地。 第70章 天价俸禄 “我?”濮阳繁钰指着自己的鼻子,“殿下开玩笑?臣是女子,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如何弹压得住各个两袖清风的大人呢?” 她故意加重两袖清风四个字,与此同时,还有毫不掩饰的鄙夷。 “另外,殿下给我多少俸禄?边地外放可苦得很,臣一介娇娇女,如何受得?”她露出了从前在承欢阁时的妩媚笑容,满目风情地望着南宫瑾。 南宫瑾似乎不为所动,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濮阳繁钰当即变脸嫌弃,转身道:“殿下是在打发叫花子?区区二百两……” “两万两。” 两万两,这是朝中二品大员一年的俸禄,南宫瑾张口就给她这么多钱,她才不信呢。 “殿下别是蒙傻子才是,两万两,臣自认没那样的好本事。且……”她修长的手指划过唇角,“臣手里过的人命也不少,看着那些人若是胡作非为,臣定然会心生不满。南诏国的刑律是摆设,这是个人尽皆知的事情。” “臣担心,自己会因为个人缘故让那些大人丢了性命……就不好了。” 南宫瑾不屑地转过头,冷哼道:“本宫当是什么事呢……你只要修书给本宫,本宫若让你动手,就随你。” “臣,叩谢殿下。” 濮阳繁钰跪地磕头,南宫瑾看着她问道:“本宫先前给你的戒指可在?” “在。”濮阳繁钰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戒指双手奉上,却被南宫瑾推了回去。 “这个戒指,务必留好。” 濮阳繁钰将戒指收好,就被南宫瑾拉起来,只听他道:“你准备准备,下个月就去上任。” “殿下,臣……想等一段时间再去上任,得完成一些事情。” “下个月前完不成?你会把事情拖得那么久?” 濮阳繁钰垂下螓首,笑了一声,摇摇头,依旧固执道:“臣,想等两个月再去上任。有些事情,对方犯的错越大,才会坠落到深处。” “你要把那些人都置于死地?” “殿下怎么能这么说呢?”濮阳繁钰突然一副无辜的表情,“臣这不是给他们悔过自新的机会吗?” 悔过?若是悔过早就悔了,何必等到现在? 南宫瑾看着一改往常模样,无辜眨眼的濮阳繁钰,勾起唇角,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到桌案前,点着桌面。 他不说话,濮阳繁钰也知道什么意思。他清楚她要动谁,也知道她想要帮谁,但是她的出现已经打破南宫瑾维持多年的太子府后院平衡了。 打破了后院平衡,意味着她也要打破朝堂的平衡。从书房出来的濮阳繁钰,看着四四方方的天,轻笑一声。 回到林苑的她,就见门口为着很多人,看这阵仗也知道谁来了。 往日府中最奢靡的就是商凝丹,如今带着这么多人来,那她可得想别的招会一会。 她悄悄地往后退,从原路返回,一刻不停地去东跨院。妾的对头——正妻,也是永远不可能超越的,也无法逾越的,商凝丹此行必败无疑。 第71章 撒泼 “娘娘,繁钰大人求见。”希灵进来禀报,朱佩眉头紧锁,当即让濮阳繁钰进来。 只见濮阳繁钰跪地就陈述亲眼所见林苑之事,朱佩越听越觉得荒唐,她抬手让濮阳繁钰起身。 “希灵,你找个稳妥的,去林苑悄悄看看,若是属实,良娣此番真是丧心病狂。” 听到太子妃的命令,希灵二话不说就出去了。濮阳繁钰见着朱佩这样做,也没有多问,只是继续道:“臣尚有事情没了,若是林苑迟迟回不去,也不是办法。” “自然会让你回去,有当初的事,就一定会有现在的果。”朱佩的脸上恢复平静,她从容地拿起茶杯拨着茶杯盖,“现在的商凝丹只会疯狂无脑地报复咱们,想来你也是清楚的?” 濮阳繁钰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点点头,行礼道:“如此一来,娘娘还是要放良娣一马?娘娘心地善良,可是臣跟她已经没什么好互相宽宏的了。” 朱佩看着她,目光不移,眼神平和,却让她有一种愧疚感。 “当然,臣之前和娘娘约定过,不会让她丧了命。只是现在是她苦苦相逼,臣……不过是正当防卫。” 濮阳繁钰背在身后的手有些紧张地攥起拳,她双唇紧抿。 林苑门口,商凝丹见房门锁着,当即下令让人破门而入。一进来,房内空无一人,商凝丹怒甩袍袖吼道:“搜!翻箱倒柜地搜!本妃就不信搜不出来一个人!” 只见六七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冲出来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东翻西找,柜子全都打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书案上的折子被尽数拂落在地,打翻的墨汁洇湿了濮阳繁钰尚未写完的东西。 两个和田玉的镇尺也碎成四截横躺在地上。 原本整齐的屋子一下子狼藉一片,商凝丹知道找不到濮阳繁钰,既然找不到,那这样闹一番也好。就算她告诉南宫瑾也没什么,她认识里的太子,从来不会为了这些后院小打小闹费心思。 至于朱佩,若是处理了此事,定是袒护濮阳繁钰,她出头,便失了公正。 “走。”虽然还没解气,但是来日方长。 希灵聪明,她特意派了个眼生的小丫头,让她装作无意路过林苑。这样一来,还真问出了怎么回事。 待希灵回去跟朱佩复命后,朱佩转头看着濮阳繁钰。 只见濮阳繁钰了然一笑,转而开始大笑:“咱们的良娣娘娘黔驴技穷了?弄污臣的官袍,在臣的房内撒顿泼,就这吗?” “饶是这些,时间久了,也是很痛苦的。”朱佩正色道,“不过,按照府中规矩,良娣并未犯什么很大的错处。不过是一些毁坏府中器具的小错,算起来,她这是学聪明了。” “小错犯多了也可以累积的,何况她见臣不把她放在眼里,一定会更加丧心病狂。只要她犯了更大的错误,娘娘会不闻不问?” 朱佩蹙眉不语,一语道破:“你其实……还是想要她的命。” 第72章 后退一步 濮阳繁钰看着朱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或许她的骨子里就是如此,除尽一切欺她压她之人。或许是她的境界不够,做不到朱佩这般,不为这些人所动。 见她半天不说话,朱佩没有继续逼迫下去,而是起身走到她面前道:“阿钰,因为我未经你之苦,不能劝你必须行善。但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最后还是落得个你杀我,我杀你的死循环。” “臣,会记得娘娘所言。”濮阳繁钰拱手回话。 朱佩的话总是让她讨厌不起来,前前后后劝她善良的有的是,可每一个都是站在道德至高点说这些。 “今日,还会林苑吗?刚刚的你也听见了,不如等你明日回来,一切修缮好以后……” 濮阳繁钰浅笑摇头,福礼谢恩:“多谢娘娘美意,只是有些事情还未处理完,留在娘娘这里多有不便,还会给娘娘添些不必要的麻烦。何况今日砸完,明日她还是要砸的,臣不管她就是。” 朱佩点了下头,对希灵吩咐道:“你让荣欣她们去帮着大人把林苑收拾妥当。” 希灵看着朱佩愣了一下,竟然只是派人去帮忙收拾,而不是派人守住院子? 这话希灵知道问不得,便让人按着照做。有了荣欣三姐妹以及希灵的帮忙,林苑很快恢复整洁,但是濮阳繁钰未写完的奏疏却无法恢复,她蹲在地上看着洇了大片墨汁的纸张,面无表情地拿起它,拿出随身的火折子直接点了。 “大人你……”希灵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濮阳繁钰只是回头看了她一下,没有说话。有些东西既然没写完就被毁了,那就是老天不希望它存在,既然是为上天所不容许的,那就毁了。一篇奏疏策论而已,她再写就是了。 她从床下的小暗格里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是曾经朱佩给她的银子,她拿了一些放在荣欣三姐妹的手中。 “借花献佛罢了,你们三个也不容易,这点就当今日的辛苦费了。希灵姑娘是太子妃娘娘身边得力的大宫女,必然是不缺这些小钱,我就……” “大人客气,其实都是娘娘吩咐,大人给我们是看得起我们,在此谢过大人。”希灵带着三个小姑娘朝着濮阳繁钰盈盈一福礼。 看着她们,濮阳繁钰想到的只有当初的自己。这三个小姑娘还是那般瘦弱,她看着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待回到东跨院,希灵把这些跟朱佩说了个明明白白,朱佩放下书,长吁一口气道:“她心里的戾气不亚于商凝丹,更不亚于太子殿下,而这些都是给他们带来痛苦的源头。如今她能暂时放下已然是后退的最大步了,良娣……确实过分了。” 希灵为她奉上一杯茶,忧心道:“若是这样,她会不会有一天也对娘娘您……下手?” “也许会……”朱佩看着前方的眼神愣了一下。 这些或许还不会是现在就能发生的,但是到来也只能是时间问题。 第73章 魅惑翰林院 不过商凝丹给濮阳繁钰还有一份大礼,林苑的后院有一颗树,上面竟然挂着一件烧焦了的官袍。濮阳繁钰抱着双臂站在院子里,右脚有节奏地点着,双唇紧抿,眼神凝重地看着那套烧的没样子的衣服。 “蠢货就是蠢货,一家子的蠢货,自家都没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可悲蠢货。”濮阳繁钰冷嗤一声,晃悠着曼妙的身段回了房。 翌日,翰林院的一众大男人都傻愣愣地呆在了原地。因为面前飘过了一个凤眼魅惑,纱衣翻飞,乌发柔顺的大美人。 熊修撰都不免多看了两眼,但是赶紧别过脸,上前提醒道:“你……该去哪去哪!” 濮阳繁钰风情万种地回眸掩唇一笑,声音也媚态横生道:“大人,您让小女去哪?” 这一句话,一个眼神,翰林院的那帮乖巧书生都要流鼻血了,每个人都往濮阳繁钰纱裙下遮得若隐若现的白兔望去。 看着他们的眼神,濮阳繁钰又想起从前那些看着养母之人的眼神,她也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方帕子一甩。这一甩竟然甩到了身后之人的眼睛上,那人的眼睛漂亮是漂亮,只可惜满是怒火。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濮阳繁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娇娇柔柔地唤道:“殿下千岁。” 南宫瑾现在只觉得燥热无比,他看着眼前跪着的濮阳繁钰,就有一种火。 “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看着南宫瑾把濮阳繁钰拉走,有几个胆子大的还议论了起来。 濮阳繁钰被南宫瑾扯得好几个趔趄,到了那间小书房才站稳,没等行礼就听南宫瑾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本宫好像说过……你在翰林院也算正经官员,干嘛还弄一身勾栏装束?还是那样的做派?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出身?” “殿下说什么呢?”濮阳繁钰笑吟吟地抬起头望着南宫瑾,眼神慢慢变得委屈,“臣的官袍被人烧了,没有衣服……臣只有这些,臣出身贫寒,无遮蔽的布啊。” 南宫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一声道:“又玩什么把戏?” “哪有把戏……”濮阳繁钰垂下眼帘。 或许在别人眼里,自觉地濮阳繁钰是个被胁迫不敢说话的可怜之人,但是南宫瑾眼里,这个家伙不胁迫别人就罢了。 他没说什么,走到上首的位子上,说道:“今日早朝,你之前的策论再次被拿出来。朱瑞泽说,既然写这篇策论的人如此有心,是不是可以拿出一个更详细的。” “殿下,本可以给您的,可惜……”濮阳繁钰惋惜地叹了口气,“被良娣一缸墨给毁了……” 又是良娣,南宫瑾的脸色冷了几分,他抬手让濮阳繁钰从地上起来。 商凝丹是骄横,可如今已经到了讨人厌的地步了,若是这样,只怕……他就得解决掉这个耽误事的女人了。朱家还有人可以制衡,犯不上真的留着商凝丹的命。 “殿下,良娣也是太过思念您所致。” 第74章 惩罚吗 晚上,西跨院一众人在盛装打扮的商凝丹带领下齐刷刷地跪在门口,南宫瑾迈着从容的步子慢悠悠地走到商凝丹面前。 “爱妃起来。” 商凝丹一脸媚笑,亲昵地拉着南宫瑾的胳膊道:“殿下您终于来了,您可知妾多么思念您。妾……真的是……” 听着她的话头,南宫瑾宠溺一笑,捏了下商凝丹的鼻子道:“撺掇你犯错的都收到惩罚了,爱妃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本宫也得给你写时日好好缓和一下不是?” “殿下,我爹娘……” “嗯?”南宫瑾的眼神看似温柔,实则里面都是寒光。 看得商凝丹瑟缩了一下,低头道:“妾失礼了,殿下恕罪。” “今晚,本宫好好陪陪你,也算咱们夫妻二人别后重聚。”南宫瑾搂着她朝里面走去。 濮阳繁钰的林苑今晚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安静,不仅因为商凝丹没派人捣乱,更有就是女主人根本不在。 “这根本就是报复!”翰林院内,偏僻处的房内灯火通明,除了翻书磨墨写字的声音,还有女子咬牙切齿的低沉谩骂声。 原来因为濮阳繁钰的衣着问题,南宫瑾虽然理解,但是并不是完全不计较。他以女子不易着凉的烂理由,将自己马车内带着的一套衣服给了濮阳繁钰。 又以寻常人着太子衣袍为僭越,担心她被弹劾,让她呆在这里,直到有人来给她送衣服。可是这一等就是一整天,不仅如此,这间屋子的门也锁了。 她一整天不得解手,恨得她是一天没喝水,不仅生气,更是不敢喝水。 如今都已经月亮高升,深夜了,难道她今日要睡在这个狭小的房内?连张床都没有的地方? 想到这里,濮阳繁钰看着身上宽大的玄色衣袍,三两下就将衣服除去,铺在几个小垫子排列的简易小床上。 反正穿着也是僭越,也不差铺在身下了不是? 小小的半截蜡烛闪着微弱的光,濮阳繁钰枕着几个折子摞起来的“枕头”上,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蜷缩着缓缓闭上眼睛。 身上的纱衣太薄,夜里终究凉,她在一连几个哈欠后,终于睡着了。 看了一天的折子,又仔细研究了一下澜沧国东方三兄弟的人品性格。除此以外,更是把房内有的关于边地那些城池的内容烂熟于心。 外放不是小事,她必须做足完全的准备,一来告诉南宫瑾她的实力,二来也是向所有人证明濮阳家无论男女,都是最强的。 烛火幽微,一阵风吹过,熄灭了在微弱的光,门缓缓打开,南宫瑾从外面走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了缩成虾米的濮阳繁钰。 他好气又好笑地蹲下看着睡得沉沉的女子,低声叹道:“本该柔柔顺顺地过活,为什么非要去拼命搏一次呢?” 他头一转,身后的暗卫就心领神会,一顶小轿抬到门口。南宫瑾抱着睡得深沉的濮阳繁钰除了这件小屋子,待她躺在了小轿里才继续道:“你们从小门回,别让府内其他人知道。” 第75章 亲自送还 西跨院内,商凝丹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目眦欲裂,整个人都如修罗一般可怖。她一个劲地磨牙,牙齿咯吱咯吱响,手指关节因为紧紧攥拳发白,掌心因为长指甲刺破掌心鲜血直流。 “娘娘……”乳母悄悄走进来,低声询问。 只见商凝丹一记眼刀过去,咬着牙大怒,直接撕了身边枕头的外包料子。 “去让人把林苑给本妃烧了!那个贱人!让她去死!” 看着商凝丹歇斯底里地发疯,乳母也不敢说话。今晚南宫瑾来可不仅为了看她,还有就是为了林苑姑娘的事,今晚太子可是旁敲侧击地告诉商凝丹,无事别去林苑。 商凝丹心中愤怒,自然也表现在了脸上。本来盼着南宫瑾来看看她就心中难耐,如今来看她的原因竟是为了另一个女子。 “娘娘,殿下今日到底发了话,您若是再一意孤行,只怕日后殿下就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了。”乳母好声规劝,将撕碎的枕头布从地上捡起。 “难道本妃就要一辈子受这个贱人的制衡?跟朱佩就罢了,她是正妻,不免给几分面子,林苑那个是什么东西?当通房都觉得掉价!” “殿下这些年什么作为您都知道,承欢阁这个女人算是达到了殿下的要求,他日也不过是个贱妾,越不过娘娘您的。就是有福气诞下皇孙,那也定然不能养在身边。” 商凝丹揉着头,懊恼地躺下,说了一句超出她往日智商的话:“她要是真的生下孩子,定是朱佩养,现在我已经没了争正妃之位的资格。若是爹娘没出事的话……”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恨再次浮现,商靖鸿和商夫人出事都是拜东跨院那位和这个下贱歌女所赐。她定要让这两个人血债血偿,朱家的账她也要算。 南宫瑾让暗卫抬着小轿送濮阳繁钰回到林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速度,竟然先濮阳繁钰一步到府。他站在林苑门口,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把轿子抬进去。 这些人抬着小轿到院内后,就赶紧退下了。轿子里,濮阳繁钰睡得死死的,根本不知道已经到地方了。南宫瑾掀开轿帘,月光洒在濮阳繁钰的脸上,静谧安详。 他看着里面熟睡的女子,想着她往日的妖精做派,唇角微勾起,呢喃一句:“你还是睡着了好……” 说完,他弯腰把她抱出来,房内黑灯瞎火,南宫瑾脚下极其缓慢,好容易摸索到床。刚放下濮阳繁钰,却被脚凳绊了一下,若不是手臂撑住,只怕就撞在人家脸上了。 少女平稳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他屏气凝神缓缓起来,从袖中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旁放着的小蜡烛,借着烛火,他一眼就瞧见了衣架上搭着的官袍残片。 他眉头紧蹙,凤眸内冷若数九寒天,拉起烧焦的衣摆,重重叹了口气。府内如今的不太平要是传到朝臣的耳中,这濮阳家遗孤的身份只怕他就盖不住了。 必须让她尽快离京。 第76章 烈火与弱水 这一觉睡得久,平日濮阳繁钰睡觉是从来不会拉下床帘,为着就是每天第一缕曙光喊醒自己。可是昨夜南宫瑾把帘子放了下来,厚厚的帘子挡住了光线,她这段时间又是整日劳心劳力,一觉睡到了中午。 待她醒来之时,彻底傻了,早过了日上三杆就罢了,她怎么还不在那个小房间里了?她是怎么回来的? 一系列的问题在脑中炸裂,她看着身上的衣服分毫未动,倒是身下多了一件明黄色流云锦的外袍,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东跨院,希灵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瞪着对面站着的商凝丹的婢女。 “瞪什么瞪?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我们娘娘就是平安无事。”那侍女十分嚣张地朝着希灵挑衅。 希灵没说话,就是白了她一眼,眼睛看向了别处。 屋内,朱佩捧着一杯热茶道:“妹妹尝尝,这可是极寒之地的茶,味道十分独特。” 商凝丹看着茶,想到了被流放的父亲,忍气吞声地端起杯子勉强喝了一口。这茶清冷苦涩,入口十分难喝,她抬眼看了上面喝得甘之如饴的朱佩,忍不住开始磨牙。 这茶不就是告诉她,她的好日子到头了不配喝那些名贵的好茶。 “妹妹,这喝茶跟过日子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你说是不是?”朱佩一脸温柔的笑,不争不抢的气质,让商凝丹恨不得撕了她。 “是啊……姐姐……”她咬牙说着,脸上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过妹妹也借此知道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人在做天在看这个道理呢。姐姐可别做了亏心事才好……” “哦?妹妹竟然悟了这些,看来还是没明白这府中日子的真谛啊。”朱佩冷笑一声,放下茶杯,“本宫以为妹妹经历这些事会明白往日做事要有余地的道理,不成想,竟是想着告诫别人。” “朱佩,你少假惺惺!”商凝丹猛地起身,指着朱佩的鼻子,“谁不知道你跟承欢阁那个下贱坯子蛇鼠一窝?一肚子坏水,还装个菩萨模样,你以为没人能撕破你的面具吗!” 商凝丹骂得难听,若是放在别人为正妃早就处置装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妾了。可惜,朱佩是个沉得住气的,她听着商凝丹在那骂,看着她越发狰狞的脸,这让她想起商凝丹初入太子府时的模样。 那时的商凝丹虽然跋扈,但是眼中满是希望的光,看着周遭的一切都是好奇。可如今,她看一切的眼神除了嫉妒就是怨怼,这样的眼神别说男人会讨厌,就是女人也同样厌烦。 她知道商凝丹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了南宫瑾身上,南宫瑾若是不要她,那她就没了活下去的意义。商凝丹执着南宫瑾的宠爱,执着这个府上的权力,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虚空飘渺,得到了如何?得不到又如何? “骂够了吗?”朱佩的平静,让商凝丹心中的火被无名之水浇灭,她一脸愤恨,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第77章 先发制人 所谓风水轮流转,自然不能任由商凝丹自由撒泼,朱佩瞪着她,周身冰冷,开口低沉地训斥道:“骂够了就该算算犯了什么规矩!身为妾室辱骂正妻,来人!” 商凝丹没想到朱佩竟然要动家法,慌不择言道:“朱佩!你今日打了我,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良娣这话好糊涂,妾室犯错,哪有惩罚正妻的道理?”希灵拿着戒尺从外面走进来,砰地关上门。 朱佩则优雅地落座,端坐于上首位子,对希灵沉声道:“以下犯上,按照西跨院的规矩是什么?” 没等商凝丹说话,只见门又开了,三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冲进来一下子把商凝丹按在地上,她一个狗吃屎,额头也重重磕在了地上,顿时有瘀血渗出。 她吃痛哭嚎道:“朱佩……” “良娣!这是太子妃娘娘,直呼娘娘名讳当受廷杖二十。”一个婆子声音粗犷,反剪商凝丹双臂的力度有紧了几分,商凝丹吃痛,叫了一声。 “本宫记得……西跨院规矩森严,以下犯上者,皆受酷刑,不知道身为西跨院主子的妹妹你,能不能跟本宫好好讲一讲?”朱佩声音缓和下来,看着商凝丹的眼睛却没有温和半分。 商凝丹紧紧咬着下唇,这要是说了,那就是让朱佩用这些惩罚下贱人的东西惩罚自己。她低着头好半天,才道:“太子妃娘娘,妾不懂规矩,多有冒犯,还请娘娘饶恕妾不知之罪。” 希灵听完狠狠翻了个大白眼,不知?这天底下谁都能不知道,唯独商凝丹不可能不知道。 她紧紧盯着朱佩,想看看自家主子会是什么反应。她可不希望主子再像之前一样,以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破理由放过这个家伙。 朱佩缓缓从位子上起身,端起胳膊,优雅地迈出右脚,一步步走到商凝丹身边,附耳说了一句话,却见商凝丹脸色大变。 朝堂上,南宫瑾开始先发制人,他不顾朱瑞泽和韩淞二人已经完全黑了的脸,直接道:“此番本宫打算派个人好好到边地去看看,一来帮着本宫了解一下情况,二来……也是仔细斟酌新政实施。” “殿下,边地各个官员一直都恪尽职守,不曾犯错。若是派出人去巡查,不知道……” “呵……”南宫瑾低低地笑了起来,凤眼斜了韩淞一眼,“左相这话便是教本宫怎么做了?本宫身为太子,还不能视察其他人的政务了?本宫记得先帝也曾派人外放巡视……” 他看着韩淞的脸色越来越差,继续毒舌:“莫不是左相认为,父皇而今不上朝,便不需要将先帝的好作风遗传下来?” “臣不敢!”韩淞慌忙跪地,同时悄悄瞥着一旁的朱瑞泽。 朱瑞泽是才是这次捅娄子最大的,他就不信朱瑞泽不会拦着太子派人去。 谁知道这朱瑞泽竟然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跪地高呼:“殿下千岁!殿下圣明!臣也觉得是该派人去好好看看才是!” 第78章 商凝丹受罚 面对朱瑞泽的反应,南宫瑾也有些诧异。这个老小子,不会又在玩什么别的招数。 如此一来,他道:“既然右相也觉得可以,本宫就安心了。” “不知殿下要派什么人去呢?臣这里有人推荐……”朱瑞泽一脸正经,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南宫瑾无情打断。 “本宫选的人自然是谨慎再谨慎,右相不必担心。”南宫瑾扫了朱瑞泽一眼,看着下面的朝臣,“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的勾当,若有动那心思的!休怪本宫对你们不留情面!” 他的手腕,这帮大臣都是有目共睹的,虽然残忍狠厉,但也没有超过刑律。对于那些反对的,没有一个活着走出过大殿。 韩淞此刻的心就是七上八下的水桶,不论哪个被派去边地视察,他都会遭殃。因为南宫瑾和朱瑞泽,哪一个都想要他的命。 他必须尽快查探出太子要派谁去,先一步下手,再过几年,他就能功成身退,回家养老了。 可惜,所有人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算到,被派去的会是她。 太子府东跨院内,朱佩附在商凝丹耳边道:“本宫记得妹妹的父亲还在边地流放,若要一家子平平安安,妹妹可得老实一些。” 这话不仅是朱佩的,也是南宫瑾和濮阳繁钰都想跟商凝丹说的。 商靖鸿如今尚且留着命,这女儿还指望着爹早日归来,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看着商凝丹脸色大变,朱佩转身走回位子前,背对着她们道:“良娣以下犯上,按规矩,庭杖十五。” 这是太子府的规矩,并不是西跨院,希灵听完低头不禁叹了口气。 主子还是仁慈的…… 在林苑休息的濮阳繁钰本以为今日会跟商凝丹打个照面,结果竟然听到她被朱佩打了的消息。 她散着长发坐在桌案前低低地笑着,笑声中满是诡异。 晚上,濮阳繁钰照旧给南宫瑾伺候笔墨,南宫瑾看了她一眼,痞笑一声。 “今日粉面桃花,有什么喜事?” 濮阳繁钰愣了一下,看着那双丹凤眼微勾唇角道:“臣不相信殿下消息不灵通至此,竟连府内最大的事情也不知道?” “良娣以下犯上不是一次两次,如今商家倒台,太子妃确实没必要再忍。且此事是本宫授意,自然不足为奇。”南宫瑾收了笑,看着濮阳繁钰说道。 “你的动作要适可而止,官场上要明白狗急跳墙这个道理。别忘了,你的身份若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挑明,本宫也保不了你,你还会累及本宫。” “臣,明白。”濮阳繁钰跪地,“今日朝堂上,定有人百般阻拦殿下派人巡视。” “左相反对,右相支持。但是对你都没有好处,韩淞必定派人多方打听,若是揪出了你……” 后面的话不需要南宫瑾说她也明白,至于朱瑞泽同意,一来是先斩后奏的新政之事已经被压制,就算派人去看也看不出什么。二来,也有可能是要借机在外除掉这个巡查的绊脚石。 第79章 格局小了 “臣明白,愿意遵殿下之旨。良娣而今有太子妃娘娘弹压,臣……也不愿过多追究之前的事。”濮阳繁钰低眉顺眼,但在南宫瑾眼里,却没这么简单。 “可是,良娣娘娘从一开始便要致臣于死地,一次不成,还有二次三次。此番良娣出来后,更是变本加厉。” 她也想放下,只是商凝丹不长记性,还是想把她彻底激怒。 南宫瑾听着她的话,不由冷笑道:“心胸如此狭隘,他日如何成大器?别拿你从前在承欢阁的那套想法合计这些。你要顾全大局。” 官场上,这种暗中使绊子的多了去了,难不成这濮阳繁钰都拿这种方法算账?只怕没等她算,就没了命。 “我……” 濮阳繁钰一时情急,自称也错了。她这还成了心胸狭隘? “留给你我的时日不多,想要高位,还是只是想惩处本宫后院里给你下阴招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南宫瑾的声音冰冷,如数九寒天的东风。 吹得濮阳繁钰冷静下来,是不是她真的想错了路。她跟朱佩有约,不会杀商凝丹。一个不可能被杀的人,过多纠缠,意义何在呢? “是臣眼皮子浅,殿下赎罪。” 南宫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俯伏在地,戏谑的笑重回脸上,慢悠悠地道:“行了,起来。谁没有想不开过,只是本宫告诉你,别忘了当初咱们的交易。你助本宫得到大权,本宫会给你该得的。” “是。” 濮阳繁钰起身,道:“臣多次莽撞行事,还请殿下海涵。边地之事,臣会全力查清。” “查清还不够,本宫……送你个礼物。”南宫瑾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上前,附耳道,“得人心。” 人心,外放出去的她会接触到百姓,下级官员。若是将所有事情办的漂亮,那对她返朝上位是百利无一害。 濮阳繁钰起身后退几步,朝南宫瑾盈盈一拜。 西跨院,商凝丹哼唧的声音此起彼伏,同时还伴随着谩骂。 “如今殿下怕是用的上林苑那个女人……”乳母到底老谋深算,经过这么多次的碰壁也想到了。 “不过让她当个后庭女官而已……”商凝丹突然一顿,“难道殿下想让她勾引陛下,意图皇位……” “我的傻良娣,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儿子,犯得上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吗?”乳母轻轻为她上药,连连摇头。 “娘娘那日不该急着烧坏那件官袍,应该细看看是不是后庭女官的。” 乳母的话让商凝丹万般不解,她紧皱着眉道:“开国以来从无女子上朝,殿下要任用一个歌姬,这不是……羞辱朝臣吗?” 乳母含糊道:“奴婢也只是猜测而已,不敢断定。” 其实看了濮阳繁钰这么多次,乳母对她的这幅样貌心里也有了猜测。她曾经是商夫人的婢女,随着商夫人出席过不少宴会。 隔着纱帘也见过一个模样举世无双的绝美男子,她依稀记得那些人都唤他濮阳公子。 第80章 宠妾灭妻(题外话有福利) 丞相府,朱瑞泽一脸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房,朱夫人端着茶点在门口定了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相爷……”朱夫人温柔清软的声音传来,换来的却是朱瑞泽厌恶的眼神。 “你进来干什么?” 朱夫人赶紧低下头解释:“听门房来报,相爷回来一脸闷闷不乐,妾身想着从前相爷最喜欢吃妾身亲手做的栗子羹……” “你放下,去叫春和来。”朱瑞泽一眼也不再看她。 春和,朱三小姐的生母,朱瑞泽最倚重最宠爱的贵妾,还生了朱家长子,更是从前先于正妻进府的。 因为这个春和姨娘,朱夫人一度在朱瑞泽未崛起前没脸。哪个京中贵妇没嘲笑过她? 若不是生了朱佩这个女儿,知书达理,温雅谦恭,她丢在地上的脸面是永远也收不回来的。 谁知,没等朱夫人出去,就听外面侍女禀报:“相爷,春和姨娘来了。” 朱瑞泽并没有表现出喜色,只是点点头。朱夫人倒是一脸猪肝色,看着打开的门眼中的恨意按捺不住。 只见一个柳叶细腰,青葱色荷叶边衫裙翩然而入。一双宛如二八少女的白嫩小手晃着一方鹅黄色帕子。 面若桃花,长眉入鬓,水润的樱桃小口,声音娇媚:“原来夫人也在啊,恕妾身失礼,这栗子羹只拿了一份。” “无妨,这里还有一份,你也一道用了。”朱瑞泽指着桌上描金的瓷碗道。 春和不动声色地看了面如菜色的朱夫人,故意跪地道:“这是夫人拿来给相爷的,妾身怎么能用呢?这不是以下犯上吗?妾身听说大小姐在太子妃责打良娣就是因为以下犯上……” “佩儿忍了商凝丹多久?春和,你也敢拿这件事做文章?” 朱佩责打商凝丹这件事不到半个时辰,就传得沸沸扬扬,林苑那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若是濮阳繁钰到街上走一走,只怕就能听到最离谱的。 街上纷传,太子妃见良娣家道中落,为报私仇,以以下犯上的罪名责罚良娣。 此事既非太子府西跨院下人所传,也不是太子府爱嚼舌头之人说的。而是春和安插在朱佩身边的人偷偷传出。 因着上次南宫瑾陪朱佩回门,朱瑞泽有意让三小姐进府为侧妃,奈何南宫瑾竟然不买账。 春和便认为这就是朱佩干的,就动了心思报复她。 朱瑞泽横了朱夫人一眼道:“行了,下去。你送来给本相的东西,难不成本相没有资格决定?” 朱夫人低头紧紧咬着下唇摇摇头,忍着心里的委屈走出书房。 刚一出去就听里面说朱佩的不好,朱夫人心里痛心不已,却没办法为女儿分辨一句。 没走多远就看到花园里认真读书的儿子,朱卿和。 他如今才十岁,通读不少典籍,且文义皆通,是丞相府内所有男孩子中最有希望走入朝堂的。 “娘?”朱卿和回头,和朱佩一般清澈的眼睛看着朱夫人,“娘你怎么哭了?” 第81章 东跨院的内鬼 朱卿和看着一边流泪一边冲着自己强颜欢笑的母亲,不禁有些紧张,放下书直奔着她跑去,抱着她的腰问道:“娘,是不是姐姐出事了?” 他也知道姐姐作为太子妃各方面无可挑剔,唯独不受宠,入府多年无所出,虽然自己的太子姐夫没说什么甚至有可能新闻乐见,但是自己的爹绝对不高兴。 “卿和,若是有人说你姐姐手段狠辣,落井下石……” “娘!”朱卿和立即打断母亲的话,伸出小手擦去母亲的泪水,“到底怎么了?” 朱夫人深呼吸了一番,轻轻抹掉泪水,拉着儿子的手朝自己的院子回去。待回去后才将一切事情都说了出来,朱卿和听完倒是十分平静。 清秀的面庞上笼罩着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惆怅,给母亲倒了杯水,贴心地给她捶背道:“难怪今日大哥对我言辞间多有冷嘲热讽,原来是因为这个……三姐想要取代姐姐的位置,这件事的出现跟姨娘他们脱不开关系。” “娘其实很后悔,当时就不该让你姐姐嫁进太子府。也不必……如此声名狼藉。” 朱夫人一脸愁云,眉头紧锁,双目含泪,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这些年在朱家的日子,她过得也是烦闷卑微,她最不希望女儿也落得和她一般的下场。可惜命运弄人,朱佩在太子府的日子也是如此。 “您说过,清者自清,孩儿想时间久了这事必然所有人都心里有数。过多的解释,反而会让人觉得姐姐心虚。如今良娣一门败落,太子府中姐姐定然是安全的,就上次回门来看,姐夫……不,太子殿下,还是敬重姐姐的。” “陪娘给你姐姐上柱香,就当给你姐姐祈福了。” 太子府内,濮阳繁钰也知道自己不当再留在屋子里,便顺从了南宫瑾给自己的旨令,乘小轿一路往翰林院去,这一去可好…… “太子妃不是一直都是谦恭和顺,最是好脾性吗?” “谁知道啊,都是装的。毕竟哪家的官宦小姐不是嚣张跋扈?” “这良娣也真是倒霉,唉。” 轿子里,濮阳繁钰眉毛挑了又放,放下又皱起,听了一会瞳孔又开始因为惊讶而放大。没一会,又开始笑了起来。 抬轿子的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表现出来,还是一味面无表情地朝前走。 笑了片刻,濮阳繁钰突然收了笑,脸上的神情严肃阴冷。不过才发生没多久的事情,就传到了街上,这不就是府中有内鬼吗?若是此人留着,难保有一天,她的身份不会被世人提前知道。 无论是为了朱佩还是自己,这个事她都需要查明白。但是现在她更担心朱佩,惩处了商凝丹,若是让她们知道朱佩被世人如此议论,必然会再添一把柴。 若是南宫瑾知道,只怕朱佩的地位会有所动摇。可惜她如今要忧虑边地新政实施带来的后果和左相弄出的幺蛾子,这两件事当真是让她分身乏术。 但是这个事,她把朱佩想得太无能,朱佩能稳坐太子妃之位这么多年,靠的不仅仅是仁义。 第82章 太子的信任 南宫瑾的马车和濮阳繁钰的轿子在街上擦边而过,他轻轻掀开车帘看着那顶小轿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是个说话不费劲的,他最喜欢这种人做下属,很多话点一遍就够了。除了喜欢自作主张也没什么缺点…… “殿下,街上的传言……”车外侍卫低声说道。 南宫瑾收回思绪,轻咳一声道:“派人先回府,告诉太子妃到书书房见我。” “是。” 太子府内,没等这个传话的回去,朱佩就吩咐希灵拿出那套素色衣袍,又亲手拆下头上的高髻,满头青丝披散在身后。 一身白衣素裹,希灵走在朱佩身后百步的位置,跟着主子走五步就一叩首,一路磕头磕到书房,在书房门口匍匐余地。 传话的侍卫因为跟她错开,来到太子书房时就看到太子妃跪在那里。吓得也不敢上前一步,呆呆地立在门口,不敢上前一步。 直到南宫瑾回来,看着跟木头一样的侍卫,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门口站着干什么!” “殿下!”那个人赶忙跪地,他一让开,南宫瑾就看见了蜷缩于地的朱佩。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摆摆手让这个无能的侍卫下去。朱佩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依旧不为所动,直到那双熟悉的锦缎靴停在跟前,阴柔的声音响起:“太子妃这是……脱簪待罪?何罪之有啊?” “妾私自责罚良娣。” 南宫瑾看了她片刻后道:“进来说,烈日毒辣,太子妃身体纤弱,病了就不好了。” “谢殿下。” 希灵在后面也不敢擅自开口,可是主子就说这一句话,肯定会被太子误会。她满目担忧地望着朱佩进去的从容背影,紧紧咬着下唇。 南宫瑾优雅地落座在太师椅上,看着下面跪着的朱佩轻叹一声:“佩儿,顶罪有的时候是最蠢的做法。” 他多少年不曾唤过自己佩儿了? 朱佩的眼中顿时泛出泪花,她僵硬地抬起头看着南宫瑾,张着嘴好半天才确认道:“殿下……信妾?” “你的为人本宫很清楚,良娣的为人本宫也知道。你的院子里似乎不太平,回去好好查查,今日之事就这样,怎么平息流言,本宫也交还给你自己处理。” “多谢殿下……”朱佩顿时落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礼。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流言之事?府中早就有负责采买的,心地良善的人跟她提前说了。起先她怀疑是西跨院的,但是想想又觉不对。 她对自己院中的人一向不薄,若是有问题,怕就是那次回门的隐患。朱佩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一脸冰冷,她的脑中仔细回想之前朱家的异常。 三妹妹被太子婉拒,会不会是春和姨娘怀恨在心予以报复? “希灵,去把所有陪嫁之人的名单找来,一个一个地对人。”朱佩一脸严肃地吩咐,“再把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本宫亲自查!” 翰林院,濮阳繁钰一身女装坐在屋子里的地板上,一个一个地翻折子。 第83章 觉察 世界上最蠢的事就是不销毁证据,这个想法在濮阳繁钰的脑子里瞬间蹦出。她看着地上那些有关左相部分小动作的折子,又看了看之前拿到的商靖鸿在边地生意的拓印。 但是看着看着,她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这收的银票尽都是找不开的大数额,买卖什么东西用得上一次这么多钱?她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开始回忆青楼里曾见过的勾当。 买卖女人,用不上一次交易几千万两……那仅剩的不可告人的勾当,就是药品或者毒物了。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眼珠转了转,下意识走到门口就想开门,但是被自己的理智拉回了。如今她身上不是官袍,不能随意开门。翰林院虽然是南宫瑾的地盘,但也不是说就完全密不透风,她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濮阳繁钰叹了口气,走回桌案前,在空白的宣纸上写下,大量药品进出口核查。 只要查到这个,她外放去边疆就有了明确目标了。这个事若是一直进行,澜沧国就会很快知道,就算澜沧国不知道,北冥国也会有所觉察。 她听说过北冥国的凤血阁,那是个集顶尖杀手,天下情报与一处的第一阁。而历代阁主都是北冥国的皇帝,除了前三任的阁主。 创立凤血阁的是北冥国前身雪国的第一位皇后,慧娴孝珍皇后。第二位则是雪国的最后一位皇后,敏慧烈孝兰皇后,第三位是北冥国的贤王妃,雪若。 濮阳繁钰翻着相关的书籍,在读到敏慧烈孝兰皇后的记载,不由皱起眉。史书上记载这个皇后从小就举止粗鲁,封后以后竟然祸乱朝堂,满朝文官大半都是她杀的。 这不是她啊…… 濮阳繁钰的潜意识里立时跳出这样一句话,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晃了晃头,放下那本书,结合书里的内容,加上南诏国背后搞的鬼,若是北冥国和澜沧国合伙追究,只怕……只有灭国的份了。 她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有些后悔自己居然跟商凝丹纠缠这么久。这个事办成,她就会一跃到最高位,可是……失败的话,就是国破。 太子府书房内,南宫瑾也忧心着同一件事,他手里死死掐着一份折子,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韩淞,本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自从他拿到商靖鸿银票拓印之后,就让身边的暗卫牢牢盯着边地的动向,好巧不巧就在于他们截获了一大批野大麻。 可是这一批的数量并不算多,更大的一批是不是运走了就不得而知了。 南宫瑾冷声道:“好好看着左相府,有什么风吹草动,务必来报!” 门口黑影一动,便消失了。 他赶紧拿出信纸,立即修书一封给澜沧国晋王。这晋王,东方慕凡到底还算好说话,若是提前知会是不是能及时止损。 但是他刚写了两行字就停了下来,若是修书,东方慕凡知道,东方家其余两兄弟也会知道,到时候就不是止损,是给人家一个攻打自己的理由啊。 第84章 已知事件,未知结果 朱佩在东跨院查的满头雾水,这名单里所有的人都在,且一个人也没换。这些人都是她出嫁时母亲亲自选的,身家性命都在母亲的院中,若是背叛,那就是等同于不要命了。 “不查了。”朱佩拂袖回到房中,希灵看着愣了一下,赶紧回身跟上去。 “再追查下去,只怕会打草惊蛇,到时候非但什么都查不到,还会把名声一道毁了。”朱佩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件事,只要一直留意着就好。” “娘娘,这件事……真的不要跟夫人讲吗?毕竟夫人也可以帮您查啊……” 朱佩连连摇头,抓着希灵道:“不可!如今出了这件事,父亲定是知道了。不为难母亲,我就烧高香了。怎么能让她去查呢?” 希灵双唇抿了抿,低下头不再说话,只听朱佩继续道:“卿和跟母亲的日子都不好过,咱们不能帮衬一二,反而给他们多增烦忧,那就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无能了。” “娘娘并非无能,而是掣肘太多了。”希灵说出实话,心里也十分压抑,“不若您再联手那位繁钰姑娘,您于她有恩,她定然愿意帮您清查细作之事……” 朱佩看着她不禁连连摇头道:“咱们把她扯进来就是害了她,如今她好容易有点傍身立足之本,有恩于她,也不是这么让她报恩的。这个事你别管了,本宫心里有数。” 朱佩心里才没数,她这么说不过是为着希灵放心。只有希灵放心,她的母亲才不能知道她如今的为难,只要朱夫人不替她的事开口,才能在丞相府平平安安的,弟弟也能少被父亲责骂。 下午夕阳时,濮阳繁钰就火急火燎地回到太子府,直奔南宫瑾的书房。她一把推开房门,冲着里面的扶手背对而立的南宫瑾开口道:“殿下,臣请求立即去边地上任。” 南宫瑾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没缓过神,好半天才皱着眉转过身看着她,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臣查到的太少了,这件事只怕得亲自去实地考察了。臣如今担心北冥国和澜沧国一同问责,也怕北冥国已经派出凤血阁的人来南诏国清查。若是这样,南诏国只有灭国一条路了。” 她说的是实话,澜沧国和北冥国都有所觉察了。 澜沧国皇宫,东方家三兄弟一同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喝茶,皇帝东方慕寒拿着一封信看着庆王东方慕宸身后的庆王妃道:“弟妹,北冥国皇后来信,你要看看吗?” 庆王妃摇头,手搭在庆王的双肩上:“臣妇不便看,这是僭越。若是陛下有吩咐,臣妇绝无二话。” “凤血阁查到进来咱们和南诏国的交界处有私下进行野大麻的生意,边地怕是要乱套。”东方慕寒的语气平和,并无急躁。 其实这个事他没什么好担心的,最不济也就是发兵打南诏国一顿,但是他最不提倡战争,若是有和平解决之道,自然是好的。 第85章 自戕未遂 庆王东方慕宸看了妻子一眼,微微一笑道:“只怕珑儿是想开战的。” “不许胡说……”庆王妃似乎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推了他的后背一下。 这时,皇后带着人端着茶点和晋王妃走来,说道:“这个事倒也不急,陛下不是也想看看南诏国想怎么处理吗?” 澜沧国就是想看看南诏国是不是存心作死,还是只单纯为佞臣所为。这也是东方慕寒压着这个事久久没有发作的原因…… 太子府书房内,濮阳繁钰就这么跟南宫瑾僵持着。如今的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的,否则她也不会立即请求南宫瑾将她远调。 “你完全做好远赴边地的准备了?到了那边,除了要掩盖你是濮阳后人的身份,还得藏住你是个女人。”南宫瑾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很漂亮,但是漂亮的人在官场如果没有绝对的权力,一定会被欺负。” 这句话是南宫瑾贴在濮阳繁钰耳边说的,他没有告诉她,当年她父亲就是因为长相太过妍丽险些出事。 “殿下,臣是孤身一人前往,还是您会派什么人护送臣呢?”她媚眼如丝地瞟着身侧的南宫瑾,故意往他旁边一凑。 南宫瑾突然皱起眉头,捏着鼻子嫌弃道:“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濮阳繁钰故作无辜低下头道:“今日臣在翰林院的小屋子里呆了那么久,房间久不见光,潮湿气那么重……” “臣又整日以墨作伴,您也知道……臣身份低微,哪里配用好墨呢?” 言外之意就是,要想香香的女人,该配的就配好了。 南宫瑾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花一般的唇瓣忍着想要一亲芳泽的心,轻笑一声。 “濮阳繁钰,等你活着从边地回来,本宫一定把最好的给你。前提是,活着回来。” 濮阳繁钰毫不畏惧地抬头望着他,也轻勾唇角,眼中的野心昭然若揭。 她当然会活着回来,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属于濮阳家的荣耀。 “砰砰砰!” “殿下!” 门外的敲门声想起,二人拉开距离,南宫瑾沉声问:“怎么了?” “殿下,请您速速赶往西跨院,良娣她要上吊自尽,所有人都劝不下来!” 此时西跨院乱成一锅粥,朱佩从容地坐在下面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站在桌上的商凝丹。 “妹妹,你也知道府内规矩,自戕什么罪名。就算父母家人都不在京中了,也不必如此?” “今日受着奇耻大辱,我不活了!等殿下回来,本妃这条命就是太子妃您收走的!” 她这一死,定能让朱佩身败名裂。自她知道因为朱佩打了她就被世人指指点点,她就更加笃定,若是她自尽被救下,朱佩就更不用想着洗白了。 至于林苑的,朱佩倒了,她就不用嚣张了。 “良娣娘娘,怎么就想不开要上吊呢?这可是个死的很慢的招儿……而且还不好看,舌头伸出来,百年之后见到太子殿下是要吓坏殿下吗?” 第86章 等价交换 濮阳繁钰一身寻常侍女装,慢悠悠地晃过来。她还没踏进院门就听见里面的嘈杂声,说商凝丹要寻死,还不如告诉她太子府厨子养的猪要上天。 她朝着朱佩简单福了一礼,面上的笑戛然而止,厉声道:“传太子口谕!良娣商氏,有伤风化,着太子妃依照规矩惩戒!” “谨遵殿下之命。”朱佩身边的希灵谢恩的时候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商凝丹则是一脸茫然,殿下居然责罚她,还把她放在朱佩手里……难不成这么些年殿下心里从未有过她? “为什么是你这个卑贱的贱婢来传话!殿下呢!”她歇斯底里地大吼,披散着头发如同修罗域刚爬出的女鬼,面色惨白。 又指着刚起身坐下的朱佩疯狂大笑道:“朱佩!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赢了?你也败在这个贱婢手里!如今殿下心里只有这个贱婢!” 濮阳繁钰冷眼看着她发疯,心中很是不屑。这个女的脑子有什么问题?男女之间除了情情爱爱就没有别的了? 她不会选择南宫家的男人,以后她不知道,至少现在不可能。她和南宫瑾是一样的人,可以足够狠,也很在乎利益。 只要能助彼此得到想要的,牺牲一点名声不算什么。 “娘娘,臣的话带到了,先告退。”她不喜欢欣赏疯子,更不喜欢商凝丹没脑子的话。 在她眼中,商凝丹跟承欢阁那些女人没什么不同,除了男人的臂弯,就是女人的争宠。 她施施然离去,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得意地颠了颠腰间藏着的令牌。 这个令牌是她好容易要来的…… 适才书房内,南宫瑾知道商凝丹的蠢行为一句话也没说。 倒是濮阳繁钰灵机一动,故意问:“殿下,您就不去看看良娣?只怕良娣最想见的现在就是您,您去了就是立即下黄泉也死而无憾了。” “呵……”南宫瑾轻哼了一声,扫了她一眼,一把勾住她不盈一握的腰,“你不觉得你的话比她干的事还蠢吗?还是……你的小脑袋瓜又动了什么歪点子?本宫告诉你,为所欲为的人,本宫会用最慢的方法弄死她……” “殿下真是爱说笑,臣能有什么点子?良娣是您的女人,臣只是不想看香消玉殒罢了。而且太子妃娘娘一向谨遵法度,只怕良娣可能会被……” “怎么你还想救她一命?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南宫瑾松开她,坐在太师椅上,“还是你想挽回朱佩的名声?” “臣是为了殿下的名声着想,无论是太子妃娘娘还是良娣,不都代表着太子府,代表着殿下吗?” 濮阳繁钰走到南宫瑾对面跪下,低眉颔首道:“如今坊间传闻难听,先压制住了再看是何人如此胆大抹黑太子府。至于太子妃必得师出有名,殿下若是一味不管良娣,任由她闹,还会落得个治家不严,治国焉能有方的大疑问……” 南宫瑾看着她,翘起修长的腿,手指点着椅子扶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兜兜转转一大圈,你要想要什么?” “臣即将外放,想要殿下手里的几位暗卫大哥,护得臣周全。” 第87章 板着之刑 怕死吗? 这个问题同时落在了南宫瑾和濮阳繁钰的心里,而不同的答案也在彼此的心里落了根。 而最后的结果也是濮阳繁钰所希望的,南宫瑾把一块腰牌给了她,这块腰牌跟那个戒指就是此番她外放的保命符。 西跨院内,商凝丹心如死寂,被几个婆子从桌子上拽了下来按在地上,朱佩静静品着茶,看着毫无生气的良娣。 “商凝丹,本宫从来没这么唤过你,如今,咱们也好好谈谈。”她将手里的茶放在桌上,看着商凝丹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 濮阳繁钰走了,商凝丹此时根本无心管朱佩是不是要挖苦她,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一个疑问。 和太子多年的夫妻是不是一场笑话?她从头到尾只是制衡朱佩的一颗棋子,如今商家倒台,她也失去了唯一的作用。 “谈?谈什么?”她梗着脖子,还强撑着她的傲气。 可是这点可怜的傲骨在朱佩眼中也不过是最后的挣扎,朱佩对她没有怨恨,只有可怜。嫁进太子府,跟进宫的宫妃没什么不同,这一辈子的荣辱都系在那一个男人身上,还要背负着母家的荣耀。 而她们俩作为当今和彼时的权臣官宦女儿,能否活命也是看母家是否安定。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愿意和平共处?鱼死网破之下死的只有你,你现在还没看明白吗?” “谁要跟你和平共处!你跟林苑那个贱人串通一气,故意陷害我们家……朱佩……你还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看着商凝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希灵的眼中都露出了怒色,朱佩轻笑了一声,反问道:“商家跟朱家一直都是对立,就如同你我。商家勾结澜沧国意图不轨,这也是朱家可以算计的?你在府中对人非打即骂,这也是我可以陷害的?” “你做事留过余地吗?” 面对朱佩的话,商凝丹自知理亏,却依旧强词夺理:“是你软弱可欺!你根本不配做正妃!” “配不配是殿下说了算!”希灵忍不住了,脱口道。 朱佩再次抬手制止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商凝丹,吩咐道:“良娣意图自戕,违反规矩,念及初犯,着施以板着之刑五日。” 板着之刑不过是顶着烈日,双手紧紧握住鞋尖两个时辰而已。若是有舞蹈功底的,这就是小菜一碟。可是商凝丹除了漂亮,一无是处,这对她来讲就是酷刑。 朱佩撂下话就带着人离开了,那些婆子收走了西跨院内一切有可能促使良娣自杀的凶器,只留下一地狼藉和瘫在地上如烂泥的商凝丹。 乳母跑过来紧紧抱着啜泣不止的商凝丹,安抚道:“娘娘别愁,奴婢……一定会给您报仇,一定会让您如愿以偿得到正妃之位。” “繁钰……必须死,她必须死!”商凝丹猩红的眼中满是戾气,紧紧抓着乳母的手咬牙切齿地说。 “一定有办法要了她的命,奴婢觉得想要她命的肯定不止咱们,待奴婢细细查探,一定可以让她再无翻身之日!” 第88章 深藏的眼线 翰林院,一个扫洒的人正在“奋力”地打探一件事,他一身粗布衣裳,在角落处扫着地却上前凑到一众官员堆里闲侃。 “各位大人,那里面锁着的屋子里之前是什么人啊?” 一个人脸色冷了一下,哼道:“不过是个洒扫的,知道那么多干什么?都是我们翰林院的就是了。” “可是那日小人看到了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不知……” “不过是殿下的新欢罢了。”一个人含糊其辞。 翰林院的大部分人也不知道那个每次被锁在最深处房间一天的女子是谁,更无人那里面放了什么书。除了熊修撰,他们只能猜测。 而这个扫洒的末等奴才就是左相安插进去多年,这个人并不像表面看着那般憨厚,他会丹青,善察言观色,否则这么多年也不可能在南宫瑾的眼皮子底下平平安安地活着。 见这里打探不到,他继续回去安安静静地扫地,等待着时机。 翌日,濮阳繁钰按照惯例去到翰林院当差,那个扫洒的趁旁人都忙着悄悄溜去濮阳繁钰所在的房间。他鬼鬼祟祟地趴在窗户那里,那手指捅开一个洞仔细看着里面的景况。 濮阳繁钰一向谨慎,她都是在最角落的书架旁边坐着看折子和书,除非来了人进来她才会到桌案前。所有的窗户死角就是那个书架,那个人不死心,真的把所有的窗户都走了个遍。 她在房内嘴角噙着笑,心不在焉地看着,耳朵时不时动一动。窗外的大概是不耐烦了,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响动让她听。 满翰林院的人都好奇她凭什么来这里,更是不可能相信她一介女子有跟他们不相上下的能力,甚至可能更强。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日来偷窥的是个扫洒的。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濮阳繁钰再怎么缜密也会有纰漏,那个人居然在暗处一直等到她从房里出来,虽说门口有小轿等着,但是濮阳繁钰的脸还是被这个人看到了…… 是夜,左相府,韩淞看着画轴,眼睛慢慢瞪大,甚至还露出了恐惧之色。他手一抖,摔掉了画轴。 满头冷汗的他一直喃喃:“不可能……他死了,他们都死了……根本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不可能!” 那张脸,就跟当初的濮阳左相一样,风华绝代,美得莫辨雄雌,就连皇帝当初见了那张脸都心猿意马,甚至不愿在乎他到底是男是女。 韩淞的手抖个不停,他颤颤巍巍地擦去额头的冷汗,双手紧紧交握,拼命地稳住心神。他要去翰林院走一趟,他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濮阳繁钰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关于朱佩的谣言。虽说朱佩用别的方式弹压下去了,但是有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她屡次救自己,自己必得报答她。 她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仇家的人情,只有还清了,她以后才不会心慈手软。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殊不知还有更大的一场灾难等着她 第89章 南宫瑾的清查术 但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帮朱佩,否则也会让南宫瑾对她起疑。她现在可不能失去南宫瑾的帮扶,否则商凝丹第一个就会是灭掉她的人。 濮阳繁钰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入睡,而书房这边,南宫瑾依旧挑灯夜战。 “殿下,只怕林苑那位的身份要瞒不住了。”一个暗卫特意跑来禀报。 为了打探韩淞的密室,他也是费了好大劲,找到的时候韩淞依旧走了,但是却独留了一幅画在里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不就是他们殿下养在林苑的女人吗?他不知道韩淞如何得到这张画像,也不知道韩淞到底要干什么。 他能确定的就是必须赶回去告诉殿下。 南宫瑾听到这话,手里的笔都顿了一下,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韩淞怎么知道的? “你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面对南宫瑾的严肃和紧张,暗卫一五一十地把所见的都跟南宫瑾说了。南宫瑾听完,心中大为疑惑,立即道:“现在就去把濮阳繁钰给本宫带过来!” 就这样,刚睡着的濮阳繁钰就被南宫瑾的人拎到了书房,她睡眼惺忪的,迷糊地望着南宫瑾,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后跪地道:“臣失仪,敢问殿下究竟什么事情要这么晚召见?” “你今日在翰林院有没有遇到或者碰见什么可疑的人?”南宫瑾不废话,言语间的紧张把濮阳繁钰彻底弄清醒了。 她仔细回想,皱眉道:“臣并未见到人的模样,但是今日臣感觉到外面有人一直在偷窥,那个房间的每个窗户上应该都有小洞。” 南宫瑾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冷哼道:“好,你回去。” 很好,非常好,都有人把手伸到他的翰林院来了,还藏得这么好。看来他们都忘了自己早年在朝堂上料理的那些家伙了,那他就得帮这些不安分的东西好好回忆回忆。 翌日朝堂,人刚到齐行过礼,南宫瑾立时开口:“本宫进来发现各部都有异样,得好生地彻查一番。你说,列位都是朝廷官员,却看不到这些,偏要让本宫注意到这些……” 他扫视一圈,看着后面的低阶官员和一些五六品的,薄唇上下一碰,说出了让这些人脊背发凉,跪地求饶的话。 “把所有五品以下官员全部关起来……三品和四品的都好生看看手里的东西,看看哪些是不干实事的!若有不符事实,让本宫查出来的,一律格杀勿论,满门抄斩!” 他的声音没有太多的起伏,但是却让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为了公平,国子监、翰林院等也参与此番,不论是扫洒还是在编官员全部收监盘问。横竖最近无事,咱们就好好查查,看看是不是有人背后捣鬼。” 南宫瑾说完,带着笑脸看向韩淞和朱瑞泽,那笑容美则美矣却透着阵阵寒意。 “岳父大人和左相,您二位也不能幸免,暂且居于府上。” 几句话,朝堂大休沐,却也是大清洗。 第90章 搬救兵 下朝,朱瑞泽上了马车,马车看似是朝着丞相府的方向回去,却在一个胡同处转了道。这个路是去往皇宫绕远的路,就连南宫瑾都很少走。 他自然得去找皇帝,不然任由南宫瑾这个查法,别说动刑,就是关押这么多人都会有一群意志不坚定的吓出实话来。到时候这个小太子还不得在府里敲锣放鞭,再带着人去端了他的丞相府? 若是他倒了,也要拉着南宫皇家一起死。 皇宫内,皇帝依旧宿在朱瑞泽当初送来的美人那里,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受了什么训练,竟然能把皇帝迷成这个样子。但是细看的话,会看出这个女人的眼睛很像濮阳繁钰。 或许是这个皇帝对当初濮阳左相的执念还在…… “陛下……”门口,一个太监轻轻扣门,小声地嗫嚅,见里面并无动静,又加重了敲门,“陛下,右相求见。” 皇帝此时正躺在床上,一旁的美人在耳边轻声呢喃,被太监的话突然打断,皇帝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悦之色。但是想到右相不会无事来,不情不愿地起身,伸了个懒腰后整了整衣襟,拍拍美人的脸蛋后,一身寝衣走出来,对着门口道:“让右相进来。” 朱瑞泽进来后俯首跪地,头也不敢抬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爱卿,这个时辰来定是有什么事?”皇帝跟他太熟了,直接俯身扶起他。 听到这一问,他更不起身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太子殿下下旨关押五品以下所有官员,又软禁三品和四品的。说是要清查朝堂,臣……怕是有朝一日也要锒铛入狱,不能再见陛下之面了。” 皇帝一听,皱眉道:“什么?” 朱瑞泽添油加醋地把今天朝堂的一切讲完后,只见皇帝的眉头越拧越深,脸上的肉也因身体颤抖而抖了起来,他面色铁青,双拳紧握,哼了一声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此事朕会处理。” 朱瑞泽起身的时候看到了纱帘后面的女子,朝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在朱瑞泽走后没多久,就见皇帝气急败坏地让宫女服侍他穿上衣服,火急火燎地朝都要落灰的御书房走去,边走边大骂道:“去把那个逆子给朕绑过来!让他监个国,他都在做什么!他是蠢货吗?” 身后跟着的太监宫女谁也不敢吱声,这皇帝都多少年不曾这么生气了。 至于南宫瑾刚到太子府门口,还没等跟朱佩说上一句话,就见一个骑马冲来的宫中禁卫翻身下马道:“殿下,陛下有请到御书房。” 御书房,这次竟然不在寝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怕是老皇帝要问他今日下达指令的意思了,而且大概率是要骂他一通。也不知道他跟朱瑞泽有什么过命交情,他都要把半壁江山拱手送人了。 南宫瑾登时冷了脸,凤眼中也都是怒火,嗯了一声后就朝着府里走去,也不管身后的禁卫什么表情。 第91章 独一无二的正妻 “殿下!”朱佩赶忙开口叫住了南宫瑾,手里的斗篷披在他身上,“妾等着殿下回来吃晚饭,殿下有好多日不曾来东跨院了,今晚特备了殿下喜欢的菜式。” 这话自然是说给外人的,她垫脚抱着南宫瑾的后背时轻声在他耳边道:“妾知道朱家八成给您添麻烦了……” 她永远都这般客气,恪守规矩,不为母家说一句话,却总是为母家向自己道歉。娶她的头一年,南宫瑾对她还是抱有怀疑,但是朱佩就是陈年美酒,随着相处时日变多,他也发现自己这位正妃的好。 南宫瑾想对朱佩好吗?答案是肯定的,翻遍整个南诏国都不可能有像朱佩这般的女子。哪个出嫁的女子不想为母家寻求一些?或财或权,但是朱佩什么都不要。 可是他若是对朱佩好,那朱佩就会更加为难,一来是朱瑞泽会不会给她施压,二来就是府内良娣。权衡利弊下,这二人什么都不用跟彼此说,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南宫瑾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他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朱佩的后背就随着暗卫离开了。朱佩看着他们离去,一直站到再也看不到人影。 “娘娘……” 朱佩带着温和笑容的脸上慢慢忧愁起来,她轻叹道:“希灵,殿下今日定是做了什么,不然不可能被陛下传召。当初在大殿上直接赐死一个官员都不曾被陛下……” “娘娘,您别担心了,您还是担心担心咱们院子的事。揪不出来内鬼,就等着西院那位抓咱们把柄。” 内鬼,哪里是那么好抓的?不过,朱佩并不担心商凝丹会怎么样,现在的她整日被处以板着之刑,处于自顾不暇的状态,怎么有心情打探自己这边的事? 且商凝丹向来是个蠢的,估计现在就忙着报复濮阳繁钰…… 濮阳繁钰……朱佩想到这个女子嘴角竟然再次弯起弧度,从她来后,太子府就掀起了风浪,若是她像从前濮阳家的儿郎那般走到朝堂,那是不是会掀起狂风巨浪? 不得不说,朱佩的预料从来都没有错,现在翰林院已经闹腾起来了。 “可算抓到了……”一身烟灰素色官袍的濮阳繁钰双手负在身后,看着被熊修撰等人按住的一个扫洒下人似笑非笑道。 “说!什么人派你来的!”熊修撰狠狠踹了被他们按住的人一脚。 那个人唇齿紧闭,一言不发,不错眼看着他的濮阳繁钰身后的手一晃…… 只见一道影子闪出来,直接利落地卸去这个人的下巴,只听头顶上方道:“要自尽也得聪明点,你这个样子让人一眼就看出你想自尽。这位大哥,今日辛苦了,这个人带回去听凭殿下处置,严刑拷打也好,怎样都好,问出背后是谁就行。死不死活不活不重要。” 连暗卫听见她的话都是一怔,今日陪她在那个小房子里呆了一上午,见她不是看东西就是写东西,却不想这般狠。 这世间没人不想活,就是卖了命的死士也是想活的。 第92章 我从不开玩笑 突然,濮阳繁钰眼珠一转,她看了这么多东西,还是想自己试一试,看着其他同僚,勾唇道:“烦请各位离开片刻可好?” 熊修撰狐疑地看着她,皱起眉头,带着人慢慢离去,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地看她。 暗卫按着地上的人,也疑惑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濮阳繁钰,他还没问一句,只见濮阳繁钰准确地拔出他腰间的一柄匕首。 并不是抵在这个男人的咽喉处,而是小腹下一点的位置,她的声音幽幽的,让人听着脊背发凉。 “我的出身不好,是承欢阁头牌的养女。以前我听过这么一个事,就说那白嫖不给钱的恩客,都会被之前的妈妈找人做了……”她魅惑的笑容,妖媚的眸子吸得人错不开眼。 “不过,也有直接杀掉的。先切了这命根子,再……一点一点地,从这里开始挖起。”她的刀子上移到他胸前,“你知道,只要不是一刀刺穿腹部或者心口,人是不可能那么快死。就是吓死,也可以冷水泼醒,灌以参汤续命。” 她看着这个一言不发,眼中带着轻蔑的家伙,就知道他不信。可是她从来不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只见她目光一冷,手起刀落。 “啊!” 一旁的暗卫看着都不禁额上冒出岑岑冷汗,这个女人太狠了,她也不做过多的盘问,直接就一刀废了这个人, “说!谁是你主子!本官从来不废话,你若是不说,现在就让你体会一下生不如死。本官还没告诉你,挖掉你身上的肉,在你的骨头上涂满蜂蜜,让你好好感受一番什么叫蚀骨之痛。”她的声音没有拔高,却又冷了几分。 那个男人疼的直冒冷汗,他已经脑补到濮阳繁钰的话。若是供出来,兴许自己还能留的个全尸…… “是左相……” “这才是聪明人。”濮阳繁钰冷冰冰的脸即刻换上了之前的笑容,她把匕首扔在地上,对暗卫说道,“带回去,我已经知道想要知道的了。” 韩淞,真是意料之外。她本以为会是朱瑞泽第一个沉不住气追查她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左相。彼年濮阳家倒台难不成还跟韩家有什么关系? 濮阳繁钰拿着一个打湿的帕子擦着手,冷着脸看着窗外,自己家覆灭的事情估计没这么简单。朱家不过是最明显的一个,有皇帝的默许,估计当初陷害她家的有的是。 那就让她一个一个揪出来,到时候慢慢算账。 皇宫内,南宫瑾优雅地走进御书房,露出一个他最讨厌的和善笑容,行礼道:“参见父皇。” “啪!” 一个折子朝他的头上飞去,他也不躲,任由那个折子砸在自己头上。 “你这个混账!你要造反吗?还敢囚禁大臣!朕告诉你,你还不是皇上呢!”老皇帝声音拔高,听着有些尖利。 “是啊,儿臣不是皇帝,难不成您想把江山拱手送给朱家或者韩家吗?”南宫瑾抬起头对上皇帝的目光,满是讥讽。 第93章 气人专业户 皇帝黑着脸瞪着地上跪着的漂亮儿子,疾步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脸,恨恨道:“跟你那个娘长得一样!总是这样!朱相一心为了朕的江山奔走,怎么偏你总觉得他居心叵测!朕看你才是心术不正!” 提到先皇后,南宫瑾原本态度还算恭敬,现下立刻冷了下来,话语间也没了耐心,冷冽地开口道:“母后当初不过劝了您一句,对濮阳世家网开一面,您可好……险些废了她的后位,还扬言要杀了她。您以为这些儿臣不记得吗?儿臣只想提醒您一句,干过的,总要还的。” “朱家一心为您,他都干了什么蠢事您是不是不知道?您现在一心不就是在那个女人身上吗?只怕那个女人还没有儿臣府里从前豢养的歌妓好看呢……” 歌妓,南宫瑾真不是故意瞧不起朱瑞泽送给皇帝的女人,这个女人的样子他让宫里安插的宫人画了小相,一看他就明白了了。 皇帝气急败坏地高高举起手,南宫瑾直接抬头道:“您打,打完儿臣一定把所有大权奉上。现在边地推行了朱大人的新政,乱的不堪,在外又有澜沧国虎视眈眈。儿臣不怕死,只怕您还有没享完的荣华富贵才是。” 气这个爹,他有的是办法,赶紧气死也好,气死了这个朝堂就是他说了算。他看着皇帝憋得气鼓鼓如青蛙的脸,竟然慢慢露出了笑。 “你这个逆子!朕……朕……”皇帝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南宫瑾直接从地上起来,鞠了一躬道:“父皇息怒,儿臣怎么可能让您处理这些破东烂西?儿臣会让您无后顾之忧地在宫里玩女人,您……息怒。” 说完,直接甩袖离开了御书房。 这些年,他在皇帝的补药里动了不少手脚,没了生育能力不说,更是损伤肾气。他的太子之位绝对不能容许其他女人生的儿子来抢,他好不容易解决掉了那些人,可不会再给自己找麻烦。 至于一步步损害皇帝的身体,一来是为皇后报仇,二来也是盼着皇帝早点死,这样朱瑞泽没了靠山,他也可以好好肃清朝堂。 东跨院内,朱佩站在小厨房里看着那些厨子做饭,这时希灵从外面跑回来禀报了既然你朝堂的事情。朱佩听完也只能叹气,她就知道南宫瑾被皇帝找去一定是父亲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陛下。 这皇帝就算只有这么个独生子,也是看不上。监国的大权给了,也是逼不得已,毕竟享乐后宫跟兢兢业业于朝廷只能二选一。但是皇帝不爱权吗?爱,很爱,他当初把大权从濮阳家手里夺出来就是想要大权在握。 可惜,他没有这个才干。彼年若不是太后过世,只怕他也不能直接除掉濮阳家,太后是一代贤后,很是敬重濮阳家,很多事情都是跟濮阳左相和右相商议过后才下令。当初的南诏国再怎么不如澜沧国,也不像现在这般混乱不堪。 朱佩满怀心思地走在院子里,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走进来的南宫瑾。 第94章 对待废棋 南宫瑾看着朱佩问道:“怎么了?跟无头苍蝇似的?” 朱佩看到回来的南宫瑾,心中松了口气,温和的笑容重回脸上,道:“您回来了,回来就好。” 她是真的担心了,今日朝堂的事动静这么大,看着毫发无伤的南宫瑾,她又反应道:“您不会又把陛下气得不轻?” 南宫瑾只是浅浅一笑,拉着朱佩的手朝正厅走去,此时饭菜都端了上来。二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坐下来用饭,全程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食不言。 都到了餐后茶点时,南宫瑾才说话:“你也知道了?” “殿下的动作不小,只怕今天全城百姓都要知道了。”朱佩温婉地开口,“您就不怕满朝文武奋起反抗?” “他们要反早反了!”南宫瑾听完朱佩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南诏国的武将兵权都被夺了,如今文官兴盛,这帮酸儒真想翻起什么大浪可不容易。至少现在一个都不可能。 朱佩也跟着笑笑,低下头继续喝茶,直到一个侍女来请走了南宫瑾。 原来是翰林院抓到内鬼审讯完毕,暗卫来给南宫瑾回话。其实濮阳繁钰在那一通动作,大半该问的也都出来了,此番就是向南宫瑾说明濮阳繁钰的狠厉决绝。 但是南宫瑾的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反而十分平静,摆摆手让那人下去。直等到傍晚濮阳繁钰回来,才派人宣她。 “濮阳大人今天好大的官威,审讯犯人丝毫不逊于刑部郎官啊。” 面对南宫瑾的半讥讽,濮阳繁钰随之露出消失已久的狐狸笑,抬起头道:“殿下且说,有没有得到想要的?” “自然是。” “那就足够了,他也不过是为主子做事,若是败露,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活路。既然一个没有活路的废棋,又何必在乎是什么法子问出来的呢?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了。”濮阳繁钰语气自然,对这个事就好像司空见惯般。 不过细想想也是,从鸣鸾起,那么多从前对她意图下手的不都是被她利落地解决掉了吗?南宫瑾看着她,略略点头。 “当今左相手里掌管刑部、工部和兵部,对比右相实在是弱得很。想当初你父亲和祖父在朝堂时,那是平分春色,左相之位并没有现在这么窝囊,右相也没有这般权势滔天。” “左相其实可以跟右相平起平坐,只是殿下需要换个角度。如今兵力部署并不在京城和其他地方,反而大部分在澜沧国边境。若是当真开战,左相不及时禀报,那又说明什么呢?” 自然是韩淞挪动兵权,通敌叛国了也说不准。看似被削弱的左相不过是使了个障眼法,现如今她若是外放不仅要解决朱瑞泽的烂摊子,还得仔仔细细把边境之事处理得漂亮。只可惜,南诏国的人都不知道,澜沧国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容忍了。 时间拖得越久,澜沧国就会进一步发现南诏国做的腌臜事,那样,他们只会不遗余力踏平南诏国。 第95章 忍无可忍 西跨院内,商凝丹终于熬过了五日的惩罚,刑满第二天她就起了个大早,不是去送南宫瑾早朝也不是乖乖等着给朱佩请安,而是去林苑。 濮阳繁钰的绣花官袍赶工结束,前一天晚上南宫瑾就派人给濮阳繁钰送了来。濮阳繁钰起早自然是要熨衣服,整理放了很多天没戴过的帽子。她穿戴整齐后站在镜子前,这套比之之前被损毁的更加精致,甚至还在外层罩了一层薄纱用来保护刺绣。 濮阳繁钰满意地转了圈,拿起桌上的腰牌和戒指戴上,一开门就被泼了一桶屎尿。 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尖利得逞的笑声:“哈哈哈……濮阳繁钰……濮阳家的孽种,就配这些腌臜之物伺候!来人!还不送了这孽种去大牢!” 她就是不睁眼也知道是谁,当即厉声喝道:“本官看谁敢!本官是殿下亲封的女翰林,尔等岂敢动我!” 但是令她更加不安的是,商凝丹如何知道她是谁的呢? 这就要从那日商凝丹乳母承诺她之后说起,这乳母也是个执行能力一等一的。商家虽然败落,但是跟左相府的一些下人还是有交集的。这乳母第二日就寻了个机会出去,到左相府想办法见到了韩淞,一通利弊分析,竟然让韩淞愿意帮助这个“落魄”良娣。 说是帮助也不尽然,毕竟乳母并没求韩淞当商凝丹的后盾,只是询问了濮阳繁钰。在得知住在林苑名为繁钰的女子实名濮阳繁钰,她的心里没有诧异,只是了然。 毕竟濮阳繁钰的脸是骗不了人的,乳母知道这个后兴高采烈地回去禀报商凝丹。并且跟商凝丹商议筹谋,才有了这一早晨的事。 濮阳繁钰也不傻,商靖鸿从前跟左相交好,昨天才抓到给左相卖命的那家伙。那商凝丹知道她的身份定然是从韩淞那里,濮阳繁钰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盘算该怎么办。 只是,她现在绝不能被带走,否则南宫瑾也会被她拉下水。 “殿下怎么会封你这个罪臣之女为官?还是男子出仕才有的官,你打量本妃是傻子?且就算是,也得把你送进去,为殿下正名!否则,让你这个罪臣之后玷污殿下的英名吗?”商凝丹越说越激动,一步一步朝着濮阳繁钰走去。 濮阳繁钰那袖子一擦眼睛,看到伸手就能拉到的商凝丹,直接伸手狠狠一拽。接着抬起右腿朝着她腹部重重一顶,另一只手抬起就是一巴掌。 今日唯一能救自己的法子就是把事情闹大,闹到南宫瑾和朱佩都来,她的身份如今瞒在太子府里还行,若是公之于天下,那才是麻烦。 难怪南宫瑾要让她尽快离开京城。 她登时恍然大悟,将商凝丹摔在地上的动作加重了几分,嘴里大喊道:“本官忍你多时!你多番侮辱!刑律言明,侮辱朝廷命官乃是大罪,良娣你不知道吗?” “濮阳繁钰你疯了!” 一时间,林苑尖叫声,殴打声炸开了锅,满府的下人都被这个大动静惊动了。 第96章 三个选择 “天啊,居然有人敢打良娣……” “林苑里住的是什么人?” “听说是那个承欢阁的歌妓。” “她肯定完蛋了。” 一时间林苑门口全是驻足看戏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件事。朱佩和南宫瑾从东跨院出来,发现一路上人很少,很是疑惑。 见一个人从院内急慌慌跑回来当差,朱佩喝住他:“站住!发生什么了,外院小厮也敢往内院跑?” 那人吓住了,赶紧跪地连连磕头道:“回太子妃,林苑……林苑住着的人殴打良娣。” 殴打良娣,这个词一出朱佩也吓到了,她怔了片刻看向了南宫瑾。只见他二话没说直接往林苑的方向冲去,朱佩也赶紧提起裙摆跟上南宫瑾。 这个女人疯了,打商凝丹作甚? 这句话一直萦绕南宫瑾的脑海,他加快了步伐,越临近林苑越能听清里面的惨嚎。 “濮阳繁钰!啊!你这个贱人!”商凝丹被她揪着头发,双手疯狂地向后甩,重重地打在她身上。 见到太子和太子妃来了,一众看热闹的人都想要尽快离去,却被得到朱佩命令的希灵给拦住了。 “娘娘有令,今日看到这一幕的都留下,跑一个若是被抓到就打断腿再毒哑嗓子!” 南宫瑾迈着大步进去,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鼻而来,他用袖子挡住鼻子,看到院子里商凝丹的人,已经一个人手里的木桶,他明白了几分。 房内,一身脏污坐在商凝丹身上的濮阳繁钰第一次面目狰狞,而商凝丹也是狼狈不堪。 她看见南宫瑾立即开始嚎啕大哭:“殿下!您的这个歌妓要杀妾!” “成何体统!”南宫瑾看见这番泼妇打架的场景厉声呵斥道。 南宫瑾来了,自然达成了濮阳繁钰的目的,她利索地从商凝丹身上下来,后背立得直直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 面对南宫瑾的质问,濮阳繁钰开口道:“良娣多番侮辱臣,甚至要送臣去大牢以正殿下英明,只因臣姓濮阳。” 她也没添油加醋什么,她只是想告诉南宫瑾,你的爱妾知道了我的名字,正打算不知死活地送我走,我就是为了保住你的颜面才打了她。 商凝丹抬头看着南宫瑾正要说话,却被南宫瑾冰冷阴狠的眼神吓住了。 只见南宫瑾看着商凝丹,好半天才阴恻恻地问道:“你说她叫什么?” “濮……濮阳繁钰……” “你怎么知道她叫这个名,姓这个姓?”南宫瑾现在的脸上不仅仅是冷若冰霜,更多的是杀气腾腾。 这个秘密知道的要么是他同意的,要么就是死人。 他全然不知朱佩也是知道的,但是人家知道就知道,也不会大张旗鼓,如今这是整个太子府都知道了。 “本宫给你几个选择,一,你自裁,这一切都是你胡说八道的;二,本宫处死全府的下人;三,你告诉本宫谁是告诉你这一切的,你和全府的人都能留住命。” 商凝丹望着南宫瑾的眼睛,听着他的话,阵阵寒意和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心底一股脑地冒出来。 第97章 支棱起来的太子妃 商凝丹听着南宫瑾这些话,有些心灰意冷,他竟然为了一个歌妓要杀自己。 但是南宫瑾是为了濮阳繁钰要杀商凝丹吗?或许有一定原因,但是更多还是为了他自己,他收留濮阳繁钰在府里,有弄去翰林院成了自己的秘密幕僚。若是被朝臣知道,怎么也要给他安一个包庇罪臣之家的罪名。老皇帝那边,会对自己逼得更紧。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担心濮阳繁钰会被抢进宫里。 “殿下……您要杀妾?”商凝丹楚楚可怜的眸子满含泪水,望着南宫瑾娇柔地伸出手。 朱佩见南宫瑾被气得不轻,上前一步道:“良娣,本宫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濮阳家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灭族,繁钰姑娘如何能姓濮阳呢?何况若是真的,殿下会不知道身边有罪臣之女什么下场?你若是拿得出证据也行,你有证据吗?” 商凝丹变脸速度极快,她迅速收回眼泪,怨毒地看着朱佩,咬着牙道:“难道你不知道她是谁?” “商凝丹!你如今是在攀蔑本宫吗?”朱佩的音调顿时拔高。 身后的希灵眼睛都亮了,主子支棱起来了! 濮阳繁钰跪在地上听着,不禁勾起唇角。柔柔弱弱的太子妃终于把凌厉的一面展现出来了,不过,此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商凝丹不见得敢说出来是谁告诉她的,毕竟太子的妃子勾结朝中大臣,这是要做什么呢?意图对太子不轨?还是移情别恋? 她今日把事情闹大就是想看看这出好戏,看看南宫瑾能不能戴上这顶所谓的“绿帽子”。 “这件事……” “这件事良娣娘娘怕是从左相那里知道的?”濮阳繁钰开口了,“殿下,臣前天在翰林院抓到的那个不就是这么招供的吗?良娣娘娘身为太子府嫔妃勾结外臣,意欲何为呢?” 这个走向太慢了,南宫瑾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难不成今日不打算上朝了? 南宫瑾瞟了刚刚说话的濮阳繁钰一眼,心中不禁翻白眼:蠢女人,你这是打算让我下不来台,要让我颜面扫地啊。 “太子妃,本宫还得上朝,今日凡看见事的,当事的,都扣下,若是让本宫从别人嘴里听到一点点风声。你的位置也不用要了。”说完,他就走了。 朱佩当然不会让此事继续外传,当即下令太子府闭门谢客,任何人没有允准不得出入。一时间,府内人人自危,都骂起了这个良娣。 希灵搬了凳子让朱佩坐下,只见她一个眼神示意,希灵会意点头,道:“把那个乳娘带进来!” 朝堂上,因为太多人被关起来,上朝的人寥寥无几。本该要休沐,只是,南宫瑾觉得有些事还是要当面好好对一对。 大殿上一个长桌案,上面全是账簿,案件卷宗,以及每个人上奏的奏折,外放的也有,在朝官员的也有。这就是让这些上司们好好认一认,南宫瑾看着他们不同的神情,不禁觉得好笑。 第98章 暗棋 “都认识对?” 南宫瑾看着他们翻册子的样子,直接坐在搬过来的檀木凳子上,悠闲地靠着椅背上翘着腿看着他们。 这里面表情最为精彩的要数户部和吏部的尚书,他们都偷偷瞄向朱瑞泽。但是朱瑞泽面不改色、目不斜视,根本不看他们。 南宫瑾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又看向了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兵部的表情更为精彩。估计是奇怪这里面的内容怎么跟他们写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这可是南宫瑾手底下的人费了很大劲找到的真正军饷记录。这里面可是记录里边关军士每个人分发到手里那点可怜的钱,若是每个人就拿到了这些,那往上的每一级都可以好好查查了。 工部跟户部一样,都从中贪污了不少。南宫瑾想这些人怕是都合计着怎么把自己摘出去,拿手底下的那些小喽啰当替罪羊。 南宫瑾的眼神瞟向韩淞,他倒是想看看韩淞能不能说出来什么,或者要解释什么。 朝堂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太子府西跨院这边看着剑拔弩张,当事的濮阳繁钰和审讯的朱佩却是心中平静如水。 濮阳繁钰跪在地上低着头,等着那个知道太多的乳母说话。她实在是好奇,一个乳母怎么能准确地判断她的身份?不,怎么能撺掇商凝丹去往濮阳家的人身上怀疑,她到底跟自己的爹或者娘长相上相似多少啊。 “你是良娣的乳母,吴妈妈?”朱佩的声音柔和中带着正妃的威仪,眼神所到之处皆是低着头不敢抬起,最终定在那乳母身上。 “是,太子妃知道何必明知故问?” “吴妈妈人聪明,根据这出府的记档来看,最近出去的次数颇多啊?是良娣板着之刑的内伤没好?还是去见了什么人?” 只见朱佩一挥手,外面进来一个捧着外出记档的婢女,接着她继续道:“凡外出者皆有记录,从本宫入府后此事一直都有,只是不曾告诉你们,连同采买都是详细记录购买了什么。说,一五一十地好好交代。” 乳母见事情败露,意欲自尽,却被濮阳繁钰直接按住,道:“吴妈妈,话没说清楚,死不得啊。” “濮阳孽种……” 吴妈妈咬牙切齿的样子,商凝丹看着她喃喃小声道:“你瞒了我什么?” “吴妈妈能勾搭上左相家,还真是不简单。”濮阳繁钰嘿嘿一笑,“本官昨日才逮到这个偷窥之人,知道是左相作为。转头今天妈妈你就知道了,你不觉得你这事做的太蠢吗?” 朱佩看着濮阳繁钰,淡淡一笑,说道:“吴妈妈,你呆在商家多年,在商凝丹身边尽职尽责。左相把你送来,却一直没动用你这颗棋子,留到现在,怕是按捺不住了。” 吴妈妈抬头看着朱佩的眼神充斥着惊惧、诧异和疑惑,朱佩看着她的模样又是那淡然一笑。 大殿上,随着沙漏一点一点流逝,每个官员的心跳越发加速了。 第99章 心知肚明 “好了,都该看完了?”南宫瑾看着沙漏里的沙都漏光了便开口,“这里面种种是真是假呢?” 这个时候追究这个还有用吗? 每个心怀鬼胎的大臣心里都是这个想法,正想着如何辩解时就听见那个妖孽太子说出了让他们傻在原地的话。 “这些事看着都像牢里现在押着的那些干的,既然如此……那些就都革职,依照所犯罪状按律是处死还是流放办。” “退朝!” 南宫瑾说完话就走了,身后的太监赶紧回过神唱喏出那两个字,留下一帮大臣拿着册子呆愣。待回过神时,早已晚了。 既然这个朝堂不能动高阶官员,那他就动一动下面这些小官。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不仅适用百姓,也适用于官场,只要这些低阶官员是他的人,又何愁不能动摇朱瑞泽呢? 韩淞在他眼里就是垂死挣扎,但是了结他已经不需要南宫瑾动手了,因为濮阳繁钰会亲自来。他也想看看这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会用什么办法来报仇。 南宫瑾站在皇宫门口停着的马车前迟迟没有上去,太子府的大案应该还没结束,不过他不想回去。他想看看朱佩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查清了其实就跟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是一样的,朱瑞泽的女儿要怎么抉择呢? 太子府林苑内鸦雀无声,都在等着朱佩说出后面的话。这乳母更是奇怪,这太子妃怎么查到的,连商家都没有查到她的身份。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留下。 “濮阳家兴盛之时,商靖鸿不过一介小官,如何得见当初濮阳左右相的面?你一个乳母,就算是站在商夫人身后又怎么可能看得到?”朱佩知道她会说什么站在商夫人身边看得到之类的。 “不过你这颗棋子安排的也真是巧妙,这么多年都不启用。韩淞真是沉得住气啊。”濮阳繁钰冷笑了一声,“派人偷画我的画像,又让你故意告诉商凝丹我是谁,一要对太子不利,二要让我濮阳一门彻底败亡。” 她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因为今日知道这些的一个都不可能活。 朱佩看着她自爆身份,不禁皱眉,正要开口时,濮阳繁钰又继续道:“太子妃娘娘,臣是谁殿下最清楚不过,留着我对殿下的大统有利无害。能拿臣性命的除了殿下没有第二人,就是娘娘您也不行。” 听着她这般高傲之言,朱佩点头,她确实不能动濮阳繁钰。 濮阳繁钰看着乳母和商凝丹道:“良娣娘娘这就是勾结外臣,至于这乳母本来就是吃里扒外的。臣,请娘娘下令处置。” 朱佩看着这二人,道:“本以为妹妹你该吸取教训,不成想还是这般没脑子。这乳母就交由殿下处置,但是妹妹你……二十大板。” 商凝丹看着朱佩瞳孔放大,接着紧咬下唇,挤出几个字:“朱佩……” “直呼太子妃名讳,罪加一等呢。”濮阳繁钰轻飘飘的话配上她挑衅的媚眼,更是让商凝丹气血攻心。 第100章 澜沧国之怒 距离南诏国百里开外的边境,迎来了久违的一场战争。此战并不是澜沧国什么要紧将领领兵攻打的,但是也足矣震慑了。 因为此番坐镇的主将和军师是庆王东方慕宸,庆王妃白珑宛和晋王东方慕凡。 “你们俩居然没一个人想上阵的,太……不可思议了?”晋王站在地图面前笑道,“记得当初打慕华国时候,你们俩可都是……” “那能一样吗?”庆王夫妇同时开口,看着东方慕凡的眼神都是桀骜不驯,夫妻相满满,连抱着胳膊的动作都一样。 东方慕凡看着他们,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道:“有什么不一样?” “慕凡哥哥,这南诏国若是有个拿得出手的将领,我这个当先锋的绝对当仁不让,冲锋陷阵。可是放眼到现在,有一个能抵挡一天的攻势的吗?”白珑宛眼中的讥讽还带着不屑一顾。 这不禁让东方慕凡想起当初请命出战时候,他这个弟妹的一番举动。 出征前,皇帝东方慕寒要商定出战的将领,其实没有特别必要的情况,他实在是不想动用东方慕宸夫妇,毕竟这可是当初有南北战神称号的两位。此二将出马,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倾尽全力灭了南诏国呢。 结果看了要出战的理由,白珑宛拿着奏折就跪地道:“臣妇请命带兵出战,讨伐南诏国。” 东方慕宸连拦她的机会都没有,东方慕寒看着更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扶起她道:“弟妹,并不是不让你去。只是这么个小国,根本不需要动用你这一员大将。” “陛下是觉得臣妇老了,挥不动剑了?”白珑宛直直抬起头看着东方慕寒的眼睛问道。 她的杏眸本该是温柔的,却满是严肃。想她十五岁在慕华国之时就纵横沙场,到澜沧国一统天下,最后澜沧国境内除去心思不良的苏家,历经了五年左右。 从前的她,建立青衣骑,名扬天下,这个军团在那时甚至都为她夫君东方慕宸都忌惮。 如今,彼年她在慕华国皇宫护着的十五妹妹成了第一强国北冥国的皇后,北冥孤容最爱重的女人;她的表姐也就是当今澜沧国皇后,而她白珑宛自己是澜沧国皇帝、庆王、晋王三人太傅和北冥国最受宠长公主的女儿。 这个身份,东方慕寒当然礼让三分。 东方慕宸看着妻子说出这话,也轻咳一声,低声道:“珑儿,你在说什么呢……” 东方慕寒尴尬地干笑了几声,拍了拍白珑宛的肩膀道:“弟妹说笑了。” “陛下,臣妇以为,南诏国此番毁我澜沧国根基一事,我们大可以直接打过去,根本不需要再废话什么了。留着他们苟延残喘至今,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容忍了。他们近来干了多少蠢事,还要臣妇一一列举吗?” 她白珑宛真是不愿意细数这个国家办的蠢事,她妹妹给她送了很多凤血阁查到的南诏国情报。其中一大半都是两国交接处的事,全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灰色交易。 而她不止一次跟东方慕宸说,直接起兵打过去给给教训。 第101章 离京外放 东方慕宸当然也想直接打过去,庆王府如今掌着兵权,不免也会被有些人说什么有不臣之心。但是东方家三兄弟都了解彼此,这些话也是不攻自破。 可是做人做事都是要谨慎为上,东方慕宸也是尽全力稳住白珑宛,这才让这南诏国多活了一段时间。而这次出兵更多还是因为北冥国看不过去了,北冥孤容更是直接下来一道书信,若是澜沧国不出手,北冥国就会代劳。 这件事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十有八九是白珑宛将此事跟远在北冥国的皇后妹妹抱怨了,这北冥孤容向来宠爱皇后,对于这种事更是不可能置之不理。 澜沧国本想再等,如今却也等不得了。 东方慕寒深知自家弟妹为人,便将此事全权委托给了庆王夫妇和晋王。白珑宛在外是给丈夫留足面子,并没有去争主将之位,而是选了前锋。 如此一来,澜沧国派了三十万大军去收拾南诏国。三人不知的是,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东方慕寒对皇后玉氏说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可以,我连十万都不想派。” 他很清楚南诏国的底细,根本没有堪用的将领。皇帝虽在却沉迷声色,太子监国却为人残忍。或许这个国家的朝堂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都只能说明一件事,它已经不堪一击了。 至于不想派白珑宛和东方慕宸那是因为完全不想用宰牛刀杀这只半死不活的鸡。 南诏国内,尚不知道边关已经开战的事,而今日不为别的,是送走濮阳繁钰。 夜半,城门口,一辆马车上下来两男一女,分别是太子南宫瑾,太子妃朱佩和濮阳繁钰。 “臣,承蒙二位殿下厚爱。”濮阳繁钰跪在地上盈盈下拜。 朱佩听闻今日濮阳繁钰要走,央求南宫瑾无论如何都让她来相送,哪怕为了保全秘密呆在府中一辈子。 “本宫送你走,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如今朝堂上把你的身份解开只需要一句话,留着你不仅害了你,还会连累本宫。但是你此番出去,并不是完全不在本宫掌握之内,别忘了你之前跟本宫要了什么。”南宫瑾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臣明白。” 南宫瑾看着还算乖觉的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密诏,递给她道:“这个是本宫给你的任务,办明白再回来。” “臣定然会把边关之事办好,绝对不会给殿下留有后患。” 朱佩站在南宫瑾身后,看着濮阳繁钰,又看了看南宫瑾。 南宫瑾似乎觉察到身后之人的目光,微微侧过头,道:“要说什么就跟她说,有可能以后都说不成了。” 朱佩简单一福礼,快步上前蹲在濮阳繁钰面前道:“阿钰,此路艰难险阻,有一物给你,定能护佑你平安顺遂。” 她从袖子里拽出一个鎏金牌子,这个牌子已经有些掉漆,牌子背面依稀看得出是濮阳二字。 “这是当初濮阳府查封之时,有一些小东西……那时候觉得好玩,就私藏了一个,如今该物归原主才对。”朱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个牌子,是一个免死金牌,不过是濮阳家先辈通过种种努力得到的,但是到了覆灭时,免死金牌早已被取缔,这个也就成了一块没有用的金疙瘩。 第102章 死对头的联手 “臣,多谢太子妃娘娘。娘娘珍重。”濮阳繁钰看着朱佩,言语中的诚心是让人听得出的。 南宫瑾看着她,上了马车,又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里,走到朱佩身后道:“这一路,或许能平安回来,也有可能死在外面。而你……就这样暴露了你知道的一切,就不怕本宫……” “妾扪心自问,知道这一切也不会做出对殿下,对濮阳姑娘不利的事。而妾,也希望濮阳姑娘能够平安归来,辅佐殿下。”朱佩转过身,目光坚定不移地看着南宫瑾的眼睛。 “朱佩,有的时候本宫真是好奇,你莫不是……非朱家的女儿?” 这一句话让朱佩微勾唇角,轻轻摇头,她当然是朱家的女儿,还是如假包换的朱家嫡女。 夜半送人,要么见不得人,要么有隐情。但是这些人已经没有闲暇功夫去管这件事了,因为南宫瑾做了最残忍的事情。 天亮之后,没有多余的审问,押在牢里的户部官员直接全部处死,依照在职期间所犯事情的轻重,从自裁到问斩甚至处以极刑,更有灭门,一个都没少。 京中百姓的眼睛也没闲着,每天都能看到好几个人死。有一些会夸南宫瑾除掉这些贪官污吏,但是更多的还是骂他残暴不仁,竟然不多问一问就这么处死。 酒楼中,本该是死对头的两个人竟然坐在了一起喝酒吃饭,那就是韩淞和朱瑞泽。 “事已至此,右相……不准备联手?我可是知道一个惊天大秘密……”韩淞拿起酒壶给朱瑞泽倒了一杯酒,“这南宫瑾明摆着就是要除掉咱们俩,您去见了陛下又有何用?陛下多年不问政事,就算有心只怕也无力。” 皇帝当然无力管这些,南宫瑾自从监国起就建立了自己的关系网,且在暗处,就是朱瑞泽想要拔除也找不见。皇帝留下的那些慢慢也都被架空,朱瑞泽当然清楚皇帝已经没办法帮自己了。 一番沉默后,他开口道:“左相说的是,自然要联手。” “右相在朝中的势力相当,您只需要帮我瞒住边关的事不传回京中。”韩淞献媚一笑,“这个惊天秘密可是拿下太子的命门所在,只要陛下和满朝文武知道这个,太子就别想继位了。” “哦?什么样的秘密能给太子这么大打击?”朱瑞泽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只见韩淞坐得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右相大人签了这个,我定会告诉您。” 韩淞悄悄拿出一张纸,这纸上写着各种协议,除了让朱瑞泽手下的外放官员瞒住消息,还有一个更过分的,就是朱瑞泽签了就当知道且参与他的所有事情。 朱瑞泽看着这个东西,竟然痛快地按了手印。韩淞见此,得意地弯起唇,低声道:“太子在府里养了个歌妓,之后又把她送到了翰林院熟悉事务,这个女人……姓濮阳。” 朱瑞泽的眼神一滞,道:“这话可不能胡说,濮阳家当初灭门时,可是一个没有活的男人了。” 第103章 事情败露 韩淞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道:“男人是没了,可是没人说当初濮阳家没有孕妇。这个女人出自承欢阁,我可是废了好大劲才查到她是何时出生的。这样一算,她就是濮阳家的遗腹子。” “这么大的秘密,你这么给我……”朱瑞泽看着韩淞,“难怪让我签下适才的东西。” “右相通透,只是这濮阳家余孽还得尽快处置才是,留到后面难免不会成为后患。此女都能迷得这太子把她调进翰林院,只怕也会哄得太子让她走上朝堂。” 韩淞的话不无道理,朱瑞泽也有此忧心,什么人都可以到朝堂,哪怕后廷的女官都可以。但是唯独濮阳家的不可以,男女都不可以。因为他们走上朝堂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报仇。 可是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一心想找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京城,到了他们一时半会去不成的地方。 韩淞和朱瑞泽在朝堂的势力被剪除了一大半,已经是元气大伤,南宫瑾也算了却心中一大心病。他如今就等着濮阳繁钰把边地给自己肃清,到时候也算是高枕无忧了。 夜半,左相府,韩淞被叫醒,看着送来的密信,顿时额头满是冷汗。这信中就讲明了战事的败绩,已经失了一座城池。如今澜沧国若是继续攻打,那势必瞒不住,现在边关的大小官员都是他的人,倒是还能瞒一瞒,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他也心知肚明澜沧国此番讨伐的原因是什么,他双唇紧抿,将手里的信放在火盆里烧毁。披上衣服就往书房去,刷刷几笔迅速写完一封信,他又拿出自己的相印在上面盖了章,交给那送新来的人。 那人一身商人装扮,确实不会引人注意,正因如此,才逃过了南宫瑾手下人的眼睛。 皇帝此时在皇宫里纵情声色,他虽然气恼儿子的行为,但是也不过是气一气,就被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那伴驾的美人在旁斟酒,手里动作,嘴上也没停。 “陛下,近来听闻太子府中有个歌妓很是出名呢……”她又附耳道,“据说此女姓濮阳。” 皇帝拿起酒杯喝酒的手一顿,眼中的神色从放松从容变得越发紧张,姓什么?濮阳? “立即派人把南宫瑾给朕拿来!” 大半夜拿人,此时南宫瑾正宿在朱佩的东跨院,见禁卫军闯进来拿人,也是把朱佩惊着了。南宫瑾没有多惊诧,只当是老皇帝为着他处置满朝文武的事找自己晦气,好言安抚了朱佩几句后就穿衣服随着禁卫军入宫。 浑然不知他私藏濮阳氏女的消息已经被皇帝知晓,皇帝一脸铁青地在寝宫内,一旁的美人话也不说了,看着地上被皇帝盛怒之下打翻的酒杯眼观鼻鼻观心。 南宫瑾刚走进后宫,只听天空一道闷响,他抬起头看着天,轻声道:“又要变天了,变来变去的,很无聊呢。” “殿下请,陛下还等着您呢。”身后的禁军统领催促道。 第104章 算准才能活 房内没有歌舞丝竹声,南宫瑾心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进去后先是恭敬地行了礼,而后他抬起头看着皇帝的脸色,心里大致有了猜测。 “你如今越发本事了,还敢私藏逆贼余孽?”皇帝的声音阴沉,听得出是压制着怒火,一边还有女人温软的安慰声。 南宫瑾听着不禁挑挑眉,不作回答,他得继续往下听一听,看看是不是还有陷阱等着他跳。 “你怎么不说话?这个事难不成不是你做的?”皇帝的声音拔高,南宫瑾眯起眼睛,双唇紧抿,脑子里飞速思考。 突然,他灵光一现,赶紧开口道:“敢问父皇,是哪家的逆贼?太子府什么样,您再清楚不过。儿臣身为南宫家的太子,怎么可能收留逆贼呢?” 皇帝哼了一声,直接起身一把掀开纱帘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濮阳家的逆贼不是你收留的?” “父皇此言差矣,请问有何证据证明儿臣身边有濮阳家的逆贼?” 他若是说右相告知那就更无妨了,因为南宫瑾的太子妃就姓朱,她为了濮阳繁钰也会给自己作证。如此一来,还能让朱瑞泽失了皇帝的信任,南宫瑾稳赚不赔的。 皇帝被问住,他看着身边的宠妃问道:“你给太子说一说。” 南宫瑾看着这个女人,立即道:“敢问这位娘娘,您一直久居深宫如何知道本宫的事?想必您是跟朝中某位官员有来往才会如此?” 他就是在等这个时机,后宫的女人跟外臣勾结,那就是给自己挖坟墓。他深谙自己母后怎么死的,如今又有一个要步后尘,还是朱瑞泽安插在后宫的,他就高兴。 不论她栽赃左相亦或是供出右相,这个女人都活不了。 而这个女人若是为了自保说自己没有证据,那他就安然无事了。无论哪条路,他都能把自己摘出来。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任谁想要动他都会失败,就连皇帝也没办法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但是他的眼神却冷了下来,自己在前朝的动作还不够有警示作用对吗?居然还让他们有胆子来这告状。 他就等着濮阳繁钰在边地把那边的事情全都料理了,就可以废了韩淞的位置,只要濮阳繁钰顺利坐上左相之位,这个朝堂就稳了大半了。 这个女人果然为着自己的前途和没完成的任务说出来证据尚不确凿,只是听说。南宫瑾逃过一劫,但是这一劫却让南宫瑾彻底起了杀心,先弄死韩淞,在废了朱瑞泽。 这两个大蠹虫一完,他的朝堂上就没有能辖制他的了。如果濮阳繁钰也想效法这两人……那…… “殿下,太子妃在门口等着您呢。”车外,侍卫的话,把南宫瑾的思绪拉了回来。 朱佩从南宫瑾走后就开始坐立不安,每隔一会就去府门口看一看,最后干脆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南宫瑾。看见南宫瑾的马车回来,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妾恭喜殿下,平安归来。” 第105章 真善假善 南宫瑾在马车停稳后走了下来,扶起朱佩,牵着她的手走进府里,一路朝着东跨院方向。 “殿下,此番进宫没被刁难?”朱佩接过南宫瑾脱下的斗篷,又娴熟地奉上一杯热茶。 南宫瑾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但是紧锁的眉头让朱佩也明白此事不小,她站在南宫瑾身后,贴心地为他捏着肩膀说道:“就希望濮阳姑娘能尽快找到殿下要的东西,尽快让殿下的地位稳定下来。” 听到这句话,南宫瑾轻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濮阳繁钰的身份的?” 从送濮阳繁钰离京之时,他就有些疑惑,这朱佩知道……不会是她告诉朱瑞泽的? “妾从见到濮阳姑娘第一面起就知道她是谁了。”朱佩的声音不卑不亢,一如既往地温柔,她走到南宫瑾面前跪下,“她的长相,骗不过任何一个见过濮阳左相的人。妾幼时曾在监狱里见过被囚禁的左相,左相当时交给过妾几样东西,那些……都已经物归原主。” 她微微抬首望着南宫瑾,目光如水,继续道:“妾的父亲如何得知濮阳姑娘身份无从知晓,但是妾知道濮阳姑娘的身份除了殿下亲自昭告以外,无人有资格。濮阳姑娘跟妾关系也不错,妾也当她是朋友,又怎有把朋友出卖的事发生在妾身上呢?” 朱佩的为人南宫瑾清楚,他抬手让她起身,对她说道:“濮阳繁钰是本宫有意让她成为新任左相的唯一人选,她的能力和本事你也都见识过了。” “不错,她的确会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 南宫瑾看着温婉的朱佩,问道:“你难道就不怕她有朝一日对朱家不利?当初濮阳家的颠覆,你们朱家可逃不开干系啊。” “妾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朱佩只是轻叹一声,“但是有因必有果,当初朱家做下此事,就该为当初的所作所为负责。妾待她好,也只是希望她顾着这一点点好,对朱家的妇孺手下留情。” “你可知,当初对濮阳家下达的旨意是什么?” “妾知道……” 朱佩自然清楚,那是满门杀尽,妇人全都发卖,若不是彼年濮阳夫人幸运,濮阳繁钰月份尚小看不出来,只怕也是留不住的。 这种不留一脉的诛杀方式,正是她父亲向皇帝进言,也是皇帝希望别人说出来的。 “既然知道,你都不会恨她?”南宫瑾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看着朱佩。 但凡说出这种话的,他都看不上。要么是假冒伪善,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 “恨又如何?不恨又怎样?若是她杀,那不过是她选择报仇,妾没办法阻止也不能阻止,毕竟那个让她活得如此不堪是妾的父亲。若是她不杀妇孺,妾会感念她的恩情。” “那本宫希望这一切会按照太子妃你的想法实现,只是朝堂之事、家族之战向来都是铁血无情的。濮阳繁钰也不仅仅是你所看到的那样,他在本宫眼里……就跟本宫一样,是冷血残忍之人。” 第106章 希冀 朱佩沉吟片刻,只是给南宫瑾倒了杯茶,摇头道:“妾以为,濮阳姑娘跟殿下不一样……殿下杀伐果断,是为着朝堂上的威仪。而濮阳姑娘的杀伐果断,却比殿下多了一丝人情味。” 若她当真无心,冷血残酷,那她再怎么示好,也是无济于事的。 南宫瑾看着她,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看着茶杯里的清茶低低地笑着,笑声越来越大。朱佩静静地看着他,也不打断,也无疑惑,她知道南宫瑾是笑她天真。 濮阳繁钰不简单,她清楚,但是她依旧对她抱有希冀。那就是,纵使朱家覆灭,她的母亲和弟弟依旧能存活。 “那本宫祝太子妃得偿所愿,可本宫也有一句忠告。那就是与虎谋皮,一定要付出代价。” “代价……妾给得起。” 她当然给得起,她跟这个家除了利益还有别的吗? 南宫瑾笑着点头,离开了东跨院,回书房的路上,他问身边的暗卫:“此番,随濮阳繁钰离开的是谁?” “是灿。” “你们很看得起她啊,居然把一等里前五的给她随行当护卫。”南宫瑾负手,似笑非笑地说,“派去这么好的,到时候本宫如何看得出她是否有本事呢?” “并非属下指派,而是濮阳姑娘自己选的。她手里有殿下的令牌和戒指,无人敢不从。” 南宫瑾回头看了一眼他,没再说话,转过来的脸上却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这么怕死?还能再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太子府暗卫的等级,并且准确地要了一等杀手做随行护卫。 真是不简单。 “阿嚏!”马车上,濮阳繁钰抹了抹鼻子,拉紧身上的衣服,继续低头看着带出来的折子。 肯定是太子府那个妖孽背后骂她了! “濮阳姑娘。”车外低沉的声音,让她掀开了车帘。 除去暗卫面罩的灿很是帅气,那种阳刚的帅气是不同于南宫瑾的阴柔美艳,看着濮阳繁钰看他的眼神一点点变深,灿赶紧别过脸去。 这个女人,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不像青楼女子那般媚俗,是威仪中带着几分挑逗。难怪殿下对这个女人格外重视,是有原因的! “灿先生,你的脸红了?”濮阳繁钰笑得花枝招展,八颗贝齿露出,俏皮可爱。 “姑娘……请自重。” “我出身什么样,你心里很清楚。自重这两个字,是我该有的?”濮阳繁钰看着这个目视前方跟自己说话的别扭男人,也懒得逗他了,“烦请待会让人帮我去买几套男装和一套端庄的女装,这次带的衣服不好。” 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濮阳繁钰才放下车帘。她看着手里的折子,皱起了眉。这折子的时间是上个月月初的,就没有最新的了,难不成边关发生什么事了? 交界处,东方慕宸,白珑宛和东方慕凡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的战况,一脸轻松。 “只要我们想,今天就可以破了城。”东方慕凡抬起手正准备下令却被白珑宛按住。 “陛下说过,并不是想要南诏国的领土。只要他们能解释为何这么做,我们立刻撤兵。” 第107章 饿殍 东方慕凡看了一脸严肃的白珑宛一眼,轻叹道:“话虽如此,可是把这种害人的东西往澜沧国送,不也说明他们想要我们的国土吗?” “你觉得他们要的起?”白珑宛转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该温柔似水的杏眸里全是讥讽,“都说南诏国太子监国,据我所知,你跟那个太子关系不是还挺好吗?” 这话一落,东方慕凡瞪了东方慕宸一眼,满眼都在说,你怎么什么都告诉她? 东方慕宸无奈一笑,牵着自家王妃的手说道:“好了,给他留点面子。” 东方慕凡叹了口气,看着下面一点都不激烈的战况,看着身边两位战神不禁扶额:“我真不明白,你们俩来干什么?这就是杀鸡用宰牛刀,咱们随便派谁都行……” “我说过,这种事最好我们亲自来,否则就会变成南诏国倾全力对抗,到时候,澜沧国伤亡一样不少。”白珑宛转身下城楼,边走边说。 她和东方慕宸确实不是来打仗的,如果派出别的将领,难保不会有好大喜功,一味激进攻打。那样,这个太子见战况不妙,必然会才去必要手段。 能跟东方慕凡关系不错的,必然不会是傻子。且这太子年纪轻轻就监国,虽说名声不太好,但是所行种种绝非等闲之辈。 但是这场战事结束,还得在于南诏国究竟拿什么态度面对,否则她也会下令一路攻打,有她和东方慕宸在,真想拿下南诏国,也不过就是半年的事。 可惜濮阳繁钰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这么一场大事,她还在马车上优哉游哉地睡着觉,马车猛地一停,突然的惯性使她的头撞在了侧板上。 “哎哟……”她闷哼一声,揉了揉撞疼的脑袋,掀开车帘问,“怎么了?” 灿没有回答她,而她一往前看就看到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老叟倒在车前,任车夫怎么喊都没醒。她的脸瞬间白了,这不是撞人了,这怕是饿死人了。 她一撩裙摆,从车上跳了下来,伸手探了探那老头的鼻息,摇头道:“找地方埋了,或者去附近问问是谁的家人。” 她起身走到马车前时,脸已经彻底黑了。朱瑞泽,你的新政真是好,居然连人都饿死了。 “灿,烦劳你到附近走一遭,探一探到底什么情况。还有……我们出京城也才不多久,怎么就……这样了?” “抄了近路,这里现在已经离京很远了。”灿的话让濮阳繁钰怔了一下,随即他继续说,“我傍晚回来,你们老老实实呆在这里,谁也不许乱走。” 濮阳繁钰当然懒得动,那些折子里有好些蹊跷事,她得好好看看。 边境,南诏国这边收到了澜沧国最后的通知,是白珑宛的亲笔信,信上写:让你们京城的负责官员到我国城中谈判,饶尔等不死,否则,就等着破城。 “王将军,怎么办……”送来信的小兵看着这言辞不容商量的内容,有些害怕。 “修书回京……” 第108章 无处安放的眼睛 濮阳繁钰直接将车帘卷起,一路走一路看。对比京城的纸醉金迷,这里实在是惨不忍睹。看着街上行人的衣着,布料粗糙得不像样子;待行到百姓居所时,对凄惨景象司空见惯的她都忍不住别开脸。 本该叽叽喳喳的鸡笼鹅笼中空无一物,每家的窗户都漏着风,顺着这些大洞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一切,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这里究竟是哪?”濮阳繁钰抚着心口,深呼吸好久才缓过来,看着旁边面不改色的灿问。 “这里是端阳县。” 端阳县,位于离京官道的尽头,过了这座县也就到了边境。这个边境不是别处,就是澜沧国收复的慕华国和南诏国的交界,也是战场所在之处。 濮阳繁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她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对灿说道:“知县的府邸得麻烦先生去送个信了。” “信?” “我们光明正大地告诉这位,太子殿下派出的钦差明天就去看他。给他一天时间……把该处理的处理一下。” 她就是要看看什么人会想作死,她可是最喜欢作死的人,这样就可以直接拿掉这颗棋子。 驿馆内,香雾袅袅,水汽氤氲,濮阳繁钰在白玉池中玩着水,突然她的动作一顿。 “姑娘,信已经替你送达了。”灿不敢抬头,这门内灯火通明,里面女子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房内的人偏不如灿所愿,她从水中缓缓起身,从外面看,凹凸有致的身姿展露,缓缓走到一旁,慢条斯理拿起凳子上搭着的衣服披上。 灿低低垂着头,眼睛也是只盯着地面。 “吱嘎!” 门开了,长发滴着水,披着锦袍的濮阳繁钰走出来,瞟了灿一眼说道:“先生,地上有钱?” “没……” “既然没钱,干嘛一直低着头?莫不是本官貌丑无盐,吓着了您?”她突然抬手拍了他一下,“不然,殿下该怪罪我了,您可是我从殿下那借来的。” 灿双唇紧抿,一句话都不想说。 真是青楼出来的,坏毛病一点都没改……还请殿下饶他一命,都是这个妖女勾引他的! “你送信去的时候,那知县在干什么啊?”濮阳繁钰优雅地坐在桌前倒了一杯水悠悠地喝着。 “我没见到知县,只看到了值班的师爷,做了转达。” 濮阳繁钰轻笑出声,放下水杯拊掌道:“好!好!哈哈哈……真是好啊……繁钰多谢先生,今日定要好好休息,明日才有精神看大戏呢。” 灿只想赶紧走,他一点都不想跟这个女人呆在一起!听见发了话,那是逃也似地跑了。 看着他走得着急,濮阳繁钰疑惑地走到镜子前抚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我老了?丑了?跑那么快作甚?” 只可惜她不知道,在他们临行前,南宫瑾就给此番随行的暗卫下了死命令,若是谁的眼睛看了不该看的,那就挖出来喂狗。 有这命令在,谁敢多看一眼?这也是灿逃跑的原因。 第109章 请叫我濮阳大人 不得不说,这地方的知县都不靠谱到一定境界了,师爷在衙门里做假账做的焦头烂额,他还能在府里和姨娘们搓麻将牌。 灿派了两个人监视着衙门和府邸,将探听到的一切写下交给濮阳繁钰。可此时,刚刚出浴的美人早就倒头睡觉了,就算不看她也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庸庸碌碌的官员她见多了。毕竟承欢阁从来不少这些人…… 翌日,她早早就起来,坐在桌前梳妆打扮,头发高高束起,将原本清秀的眉毛描得英气逼人,一炷香的功夫下去,一个俊俏的小生跃然镜前。 “姑娘……” 没等灿将敲门的话说完门就开了,灿看着眼前粉面朱唇的小郎君,愣了一下,试探地道:“濮阳姑娘?” “还叫姑娘?本官是殿下的钦差,巡视边地,要叫濮阳大人了。”她红唇一勾,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楼下饭菜早已备齐,门口还停着一顶轿子,濮阳繁钰翩然落座,拿起筷子就开始用饭。她知道在场的无一不盯着她看,她对自己化妆的本事还是有自信的。 “濮阳……大人,昨夜的密函你过目了吗?” 这倒是让濮阳繁钰夹菜的手一顿,她没敢接话,继续闷头吃着。估计这密函有可能是这帮暗卫一宿没睡的成果,但是她连打开都没有,若是说了,只怕这灿先生会宰了她。 “先生快些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看戏。” 一盏茶后,用完饭的濮阳繁钰乘着小轿一路往知县衙门去,这一路真是不同于昨日。昨日还是门户紧闭,今日就满是来来往往的人,各个商贩也都卖力地吆喝着。 濮阳繁钰看着外面的假象,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她笑着看着这一切,嘴微微动,声音也很低,但是足够灿听见:“派人好好看看那些贫民窟,欲盖弥彰……这位大人是要罪加一等了……” 县衙门口,一身官袍的知县擦着脑门的汗,小声跟师爷交流:“可打听太子殿下派来的钦差是京中的哪位大人?” “昨日来送信的是个面容严肃,看着才二十出头的。但是那人眼神犀利,小的看一眼都害怕,就忘了问了。京中来的左不过是朱丞相或者韩丞相的人,这两个人可从来没难为过咱们啊。” “可是……听说太子殿下跟这两个人都闹得不愉快,左相右相本来也是互不对付。离咱们不远处还跟澜沧国开着战……这要是右相的人,还得想想怎么圆。” 这知县明显不知道朝中还有太子的人在慢慢走上来,更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看着小轿慢悠悠地来,知县忙不迭地领着人迎上去,扑通跪地高呼道:“下官端阳县知县叩见钦差大人!” 他低着头,听到轿子落地的声音才抬起头,看着旁边一个人掀开轿帘,愣住了。 这个钦差长得……好漂亮啊! 濮阳繁钰看着他都要流口水的痴汉模样,又想起从前在承欢阁见惯的男人也都是这样,她弯起一个和善的笑,朗声道:“大人请起,本官奉殿下之命,简单看看而已。” 第110章 一块够吗,不够还有 濮阳繁钰下轿,看了那知县一眼,径直往前走。她知道身后那个家伙早就看自己看得口水直流,她直接瞟了灿一眼。 “大人,您还不快跟上?”后面跟上的其中一个暗卫眼神冰冷地开口提醒道。 这端阳县知县哪里还敢继续发呆?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衙门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全都是为了迎接这位漂亮的钦差大人。 “知县大人,这衙门真是干净,可见平日里定是没什么人来。”濮阳繁钰笑着回头说道,又伸手摸了摸花架,“果真是纤尘不染呢。” 这衙门能有人来就怪了,估计睡觉丢了条狗这里面的捕快都找不到。 进到公堂,两边各站了一列精神无比的衙役,见到濮阳繁钰进来齐齐行礼高声道:“参见大人!” 濮阳繁钰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上首位子上坐下,面前桌案上全都是摆放好的账簿和案件卷宗。她一眼看过去,好几个卷宗的封面都新的发光。 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法子…… “大人辛苦,把这么多东西都翻出来,定是累坏了。来人,把本官带来的礼物拿出来。” 灿拍拍手,外面一个人端着一个托盘,里面都是各色糕饼,只听濮阳繁钰热情地说道:“大人驻守这边多年,定是不曾吃过京城的糕饼,本官不远万里带来,还请大人品尝。” 这简直就是神仙上司,多好的心眼,多俊的面容?知县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涕泗横流地扑通跪地,正要说感谢的话,只听濮阳繁钰开口道:“吃完后才有力气陪着本官查东西不是?” 别人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那她今日就反过来,给一颗甜枣后全是巴掌,非打死这个玩意不可。 此话一出,知县只觉得后背满是冷汗,怎么看都觉得这钦差的笑这么渗人呢? 后面上来两个人强行将这知县从地上捞起来,说道:“知县大人,别辜负这番好意。” 看着面前的糕饼盘子,知县眉头紧锁着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抓了一块小的。 “大人,这糕饼无毒,本官可以用性命保证。小的怎么够吃呢?来,拿块大的才是,够吃吗?不够的话,外面还有呢。”濮阳繁钰温柔的笑,又拿慈祥的目光看着他,连珠炮似的自顾自地说着。 知县被逼无奈,只得抓了块个头大的糕饼硬着头皮咬了一大口,刚吃下去这脸色就变了,变得通红。 “哟,大人这是怎么了?脸怎么都红了?”濮阳繁钰故意关切地起身问道。 只见知县满含热泪地连连点头道:“大人……够……够了……谢谢大人……呜呜呜……” 灿在后面看着,线条硬冷的冰块脸有了些许松动,甚至还有一点扭曲。他好努力地憋着才没笑出来,适才来之前,濮阳繁钰下令让他派人去将自己来时没吃完的糕点都带过来,又找了个手艺不错的糕饼师父按照这些点心的样式做出来,只是把馅料换成什么特辣辣椒,黄连之类的罢了。 第110章 一块够吗,不够还有 濮阳繁钰下轿,看了那知县一眼,径直往前走。她知道身后那个家伙早就看自己看得口水直流,她直接瞟了灿一眼。 “大人,您还不快跟上?”后面跟上的其中一个暗卫眼神冰冷地开口提醒道。 这端阳县知县哪里还敢继续发呆?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衙门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全都是为了迎接这位漂亮的钦差大人。 “知县大人,这衙门真是干净,可见平日里定是没什么人来。”濮阳繁钰笑着回头说道,又伸手摸了摸花架,“果真是纤尘不染呢。” 这衙门能有人来就怪了,估计睡觉丢了条狗这里面的捕快都找不到。 进到公堂,两边各站了一列精神无比的衙役,见到濮阳繁钰进来齐齐行礼高声道:“参见大人!” 濮阳繁钰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上首位子上坐下,面前桌案上全都是摆放好的账簿和案件卷宗。她一眼看过去,好几个卷宗的封面都新的发光。 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法子…… “大人辛苦,把这么多东西都翻出来,定是累坏了。来人,把本官带来的礼物拿出来。” 灿拍拍手,外面一个人端着一个托盘,里面都是各色糕饼,只听濮阳繁钰热情地说道:“大人驻守这边多年,定是不曾吃过京城的糕饼,本官不远万里带来,还请大人品尝。” 这简直就是神仙上司,多好的心眼,多俊的面容?知县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涕泗横流地扑通跪地,正要说感谢的话,只听濮阳繁钰开口道:“吃完后才有力气陪着本官查东西不是?” 别人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那她今日就反过来,给一颗甜枣后全是巴掌,非打死这个玩意不可。 此话一出,知县只觉得后背满是冷汗,怎么看都觉得这钦差的笑这么渗人呢? 后面上来两个人强行将这知县从地上捞起来,说道:“知县大人,别辜负这番好意。” 看着面前的糕饼盘子,知县眉头紧锁着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抓了一块小的。 “大人,这糕饼无毒,本官可以用性命保证。小的怎么够吃呢?来,拿块大的才是,够吃吗?不够的话,外面还有呢。”濮阳繁钰温柔的笑,又拿慈祥的目光看着他,连珠炮似的自顾自地说着。 知县被逼无奈,只得抓了块个头大的糕饼硬着头皮咬了一大口,刚吃下去这脸色就变了,变得通红。 “哟,大人这是怎么了?脸怎么都红了?”濮阳繁钰故意关切地起身问道。 只见知县满含热泪地连连点头道:“大人……够……够了……谢谢大人……呜呜呜……” 灿在后面看着,线条硬冷的冰块脸有了些许松动,甚至还有一点扭曲。他好努力地憋着才没笑出来,适才来之前,濮阳繁钰下令让他派人去将自己来时没吃完的糕点都带过来,又找了个手艺不错的糕饼师父按照这些点心的样式做出来,只是把馅料换成什么特辣辣椒,黄连之类的罢了。 第111章 离谱到家了 知县在吃到第三块的时候终于体会到了一句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里面是真黄连,还是一大块! “大人……下官……真的吃饱了。”他握着半块糕饼朝着濮阳繁钰连连叩拜,哀求道。 濮阳繁钰端坐在上面,面带微笑,语气却毫无感情:“这糕饼就是让大人同本官好好体会一下人间疾苦,却不想大人如此凉薄。有道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本官奉劝大人一句,还是莫要浪费粮食的好,以免日后连一口糠都吃不上。” 今日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今朝尚有糕饼吃,明日可能就只余牢饭了。 那知县迫于压力,将糕饼一口塞入口中,面容扭曲,眼睛都鼓了出来。濮阳繁钰轻勾唇,一抬手,端着糕饼的人就下去了。她慢条斯理地翻开面前的账簿,整整齐齐,不过她不用算也知道是假账。这上面有一个最大的漏洞,赈灾银用途,这端阳县在十年内都不曾听过有什么大灾,何来请款一说? 濮阳繁钰心里十分鄙夷这个蠢货,鼻子里轻哼一声,一把合上账簿,又随意地翻开一个案件卷宗。不过随便打开看了一眼,濮阳繁钰突然停住定睛仔细阅读,没看多久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让知县更觉脊背发凉,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笑什么。 他不理解,灿也同样不理解,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疯女人。 可是濮阳繁钰并非无理由地笑,她实在是被蠢到了。这卷宗一页一页翻开,前面还好,后面每一页的背面都有下一页洇上的墨迹。这说明,这些都是急匆匆补出来的,细细一看,这里面的记录漏洞百出。 说书先生的离谱故事都没有这个离谱,这真是离谱之母给离谱大开府门,离谱到家了。 濮阳繁钰好容易收了笑,看着跪在下面的知县,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一伸手拿出竹筒的一支令箭把玩着,似笑非笑道:“来人啊!给本官打这个四六不分的贪官!” 话一出,便是令箭落地的声音。门外进来四个人,其中两个拽着知县就按到一旁拿上来的长凳上,另两个则拿着廷杖不由分说地打了下去。 “想问本官为什么打你?那本官告诉你……”濮阳繁钰纤长的手指点着面前的几个本子,寒冷的眸子轻抬,“本官什么时候说完什么时候才许停……” 知县被打得嗷嗷直叫,还得听着上首那位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说:“这账簿啊,是哪个蠢货抄的?贵县近十年有事吗?朝堂拨款什么时候错发到您这里了?若是错发了,您也该拾金不昧,原封不动地归还?” “还有啊,你们衙门的衙役支出才十两银子?那这些衙役每天怕是喝风都喝不饱?我说知县大人,您做个人可以吗?这年头乞丐一个月讨得怕是都比您的衙役多?” 濮阳繁钰翘着腿,晃着刚刚又拿到手里的令箭,眼波流转地看着下面,又勾起了一丝笑。 第111章 离谱到家了 知县在吃到第三块的时候终于体会到了一句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里面是真黄连,还是一大块! “大人……下官……真的吃饱了。”他握着半块糕饼朝着濮阳繁钰连连叩拜,哀求道。 濮阳繁钰端坐在上面,面带微笑,语气却毫无感情:“这糕饼就是让大人同本官好好体会一下人间疾苦,却不想大人如此凉薄。有道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本官奉劝大人一句,还是莫要浪费粮食的好,以免日后连一口糠都吃不上。” 今日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今朝尚有糕饼吃,明日可能就只余牢饭了。 那知县迫于压力,将糕饼一口塞入口中,面容扭曲,眼睛都鼓了出来。濮阳繁钰轻勾唇,一抬手,端着糕饼的人就下去了。她慢条斯理地翻开面前的账簿,整整齐齐,不过她不用算也知道是假账。这上面有一个最大的漏洞,赈灾银用途,这端阳县在十年内都不曾听过有什么大灾,何来请款一说? 濮阳繁钰心里十分鄙夷这个蠢货,鼻子里轻哼一声,一把合上账簿,又随意地翻开一个案件卷宗。不过随便打开看了一眼,濮阳繁钰突然停住定睛仔细阅读,没看多久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让知县更觉脊背发凉,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笑什么。 他不理解,灿也同样不理解,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疯女人。 可是濮阳繁钰并非无理由地笑,她实在是被蠢到了。这卷宗一页一页翻开,前面还好,后面每一页的背面都有下一页洇上的墨迹。这说明,这些都是急匆匆补出来的,细细一看,这里面的记录漏洞百出。 说书先生的离谱故事都没有这个离谱,这真是离谱之母给离谱大开府门,离谱到家了。 濮阳繁钰好容易收了笑,看着跪在下面的知县,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一伸手拿出竹筒的一支令箭把玩着,似笑非笑道:“来人啊!给本官打这个四六不分的贪官!” 话一出,便是令箭落地的声音。门外进来四个人,其中两个拽着知县就按到一旁拿上来的长凳上,另两个则拿着廷杖不由分说地打了下去。 “想问本官为什么打你?那本官告诉你……”濮阳繁钰纤长的手指点着面前的几个本子,寒冷的眸子轻抬,“本官什么时候说完什么时候才许停……” 知县被打得嗷嗷直叫,还得听着上首那位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说:“这账簿啊,是哪个蠢货抄的?贵县近十年有事吗?朝堂拨款什么时候错发到您这里了?若是错发了,您也该拾金不昧,原封不动地归还?” “还有啊,你们衙门的衙役支出才十两银子?那这些衙役每天怕是喝风都喝不饱?我说知县大人,您做个人可以吗?这年头乞丐一个月讨得怕是都比您的衙役多?” 濮阳繁钰翘着腿,晃着刚刚又拿到手里的令箭,眼波流转地看着下面,又勾起了一丝笑。 第112章 狠辣的酷吏 濮阳繁钰拿着令箭划着桌面,刺耳的吱嘎声伴随着凄厉的嚎叫,在她听来就是最动听的乐曲。 “这案件卷宗里每一页纸后都有蹭上的墨迹……本官记得本朝有规范,凡是卷宗存档皆要背面干干净净……对吗?”她最后两个字的音落地,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本官是殿下身边的酷吏,这师爷办事不利,就……去掉一双爪子。” 办不明白的事,手怎能称之为手? 她朝灿努努嘴,示意他亲自行刑。灿也是一愣,他堂堂暗卫二把手,凭什么要…… 但是他不得不照做,因为濮阳繁钰从袖中悄悄拿出令牌晃了晃。见此令牌有如太子亲临,他必须照做。灿利落地拔出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见,两只胖乎乎的爪子就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了地上。 “啊!” 看着师爷嚎了一嗓子直接疼晕过去,濮阳繁钰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微微抬手示意停止行刑。此时的知县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却充血地狠狠瞪着濮阳繁钰。 她慢条斯理地从位子上起来,宽大的男子袍服硬是让她穿出了一种别样的妩媚。她轻扭着腰,满眼狠光地睨着知县,冷声道:“你的这些伎俩,我早十年前就摸清了,无需回禀殿下也一样拿下你。说,这端阳县内为何饿殍遍地,民不聊生?跟新政改革有没有关系!” “什么……新政……不过实行了几日……人就都跑了……” 知县艰难地开口,就算他不开口,濮阳繁钰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说。他不是傻子,面前这个人的手腕狠,若是不说,肯定有更可怕的等着他。如果说了能有一线生机,还管京城那左右相作甚? 人跑了? 濮阳繁钰眼神一滞,追问道:“那这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这……下官就不知道了……下官是想递折子上京请求赈济难民的银子的……” 濮阳繁钰才不听他后面的话,这些不过是祈求饶命的废话罢了,她背转过去,道:“把他们都押下去,看管好。” 打板子的两个人一人抓着一个,带离了公堂。 濮阳繁钰在他们走后转身看着灿说道:“好好查探一下附近,怎么就能多这么多难民?京城可不知道这里遭灾了啊。” 不过,今日的京城已经知道了,只因……截住了那封求救信。 太子府,南宫瑾看着手里的信,面容严峻,双唇紧抿,指关节也有些微微发白。 打仗了……他居然不知道……京城如今已经像蜘蛛网一般,怎么还有他不知道的?澜沧国为何突然进攻?难不成是因为那些野大麻? 他们居然把野大麻私自卖给澜沧国!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澜沧国盛怒之下会灭了南诏国?若是此事闹大,北冥国插一脚,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南宫瑾的眼里出现了少有的惊恐,可是很快就平静下去了。 有人要立功,那……这是最好的法子,有了大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左相之位了。 第112章 狠辣的酷吏 濮阳繁钰拿着令箭划着桌面,刺耳的吱嘎声伴随着凄厉的嚎叫,在她听来就是最动听的乐曲。 “这案件卷宗里每一页纸后都有蹭上的墨迹……本官记得本朝有规范,凡是卷宗存档皆要背面干干净净……对吗?”她最后两个字的音落地,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本官是殿下身边的酷吏,这师爷办事不利,就……去掉一双爪子。” 办不明白的事,手怎能称之为手? 她朝灿努努嘴,示意他亲自行刑。灿也是一愣,他堂堂暗卫二把手,凭什么要…… 但是他不得不照做,因为濮阳繁钰从袖中悄悄拿出令牌晃了晃。见此令牌有如太子亲临,他必须照做。灿利落地拔出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见,两只胖乎乎的爪子就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了地上。 “啊!” 看着师爷嚎了一嗓子直接疼晕过去,濮阳繁钰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微微抬手示意停止行刑。此时的知县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却充血地狠狠瞪着濮阳繁钰。 她慢条斯理地从位子上起来,宽大的男子袍服硬是让她穿出了一种别样的妩媚。她轻扭着腰,满眼狠光地睨着知县,冷声道:“你的这些伎俩,我早十年前就摸清了,无需回禀殿下也一样拿下你。说,这端阳县内为何饿殍遍地,民不聊生?跟新政改革有没有关系!” “什么……新政……不过实行了几日……人就都跑了……” 知县艰难地开口,就算他不开口,濮阳繁钰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说。他不是傻子,面前这个人的手腕狠,若是不说,肯定有更可怕的等着他。如果说了能有一线生机,还管京城那左右相作甚? 人跑了? 濮阳繁钰眼神一滞,追问道:“那这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这……下官就不知道了……下官是想递折子上京请求赈济难民的银子的……” 濮阳繁钰才不听他后面的话,这些不过是祈求饶命的废话罢了,她背转过去,道:“把他们都押下去,看管好。” 打板子的两个人一人抓着一个,带离了公堂。 濮阳繁钰在他们走后转身看着灿说道:“好好查探一下附近,怎么就能多这么多难民?京城可不知道这里遭灾了啊。” 不过,今日的京城已经知道了,只因……截住了那封求救信。 太子府,南宫瑾看着手里的信,面容严峻,双唇紧抿,指关节也有些微微发白。 打仗了……他居然不知道……京城如今已经像蜘蛛网一般,怎么还有他不知道的?澜沧国为何突然进攻?难不成是因为那些野大麻? 他们居然把野大麻私自卖给澜沧国!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澜沧国盛怒之下会灭了南诏国?若是此事闹大,北冥国插一脚,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南宫瑾的眼里出现了少有的惊恐,可是很快就平静下去了。 有人要立功,那……这是最好的法子,有了大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左相之位了。 第113章 是痴心妄想吗(题外话有活动) 濮阳繁钰拿着南宫瑾的令牌直接调遣该县的衙役,先去抄了知县的家。这一去,可是拿到了不少银子,一个上午,审讯、抄家、下狱全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暗卫们也没闲着,连灿都不得不出马,方查到究竟为何有难民。 而濮阳繁钰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五日后了…… “什么?打仗?”一向算得稳的她第一次失态,她意识到这一点,慢悠悠地坐下,听着灿继续说。 “前方已经打了很久了,殿下鞭长莫及,我们的人勘察不到这么远,才让他们如此胡来。只是现在战况不好,澜沧国派出了庆王夫妇和晋王,我们已经失去几座城池了。” 失去城池,这四个字就像一块巨石压在濮阳繁钰心里。她知道南诏国这帮大臣碌碌无为,但是他们为什么连搬救兵都不肯?就任由澜沧国如此践踏自己的国土? “可有查到澜沧国出兵的原因?” “我等查到起了战火,看到更多的人朝这边逃,就回来跟你复命了。”灿摇摇头,“你不传信给殿下?” 濮阳繁钰抬眼看着他:“传信有什么用?就算朝廷派出人马,也挡不住澜沧国一支军队。你们不可能没听过庆王夫妇的名声,那是彼年分庭抗礼的南北战神,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你最好能盼着不费一兵一卒跟澜沧国谈判成功。” 她起身来到窗边,看着无月的夜空,悄悄叹了口气。以她对澜沧国的认知,这个国家绝对不是那种有事没事想扩张国土的,定是南诏国有什么不周的地方得罪了他们。 灿见她又在发呆,默默退出了房间。 不知站了多久,濮阳繁钰的腿都没知觉了才重新落座。她拿出包袱里的折子,这个折子可不一般,这里面可是记录着各个地方隶属哪个官员管辖。翰林院这么多年暗中留意整理出来的,全被南宫瑾那给了她。 她知道,这是要力捧自己站上朝堂。南宫瑾的举动是让她很感激的,毕竟,一个陌生人,又是那样高贵的身份,没有理由去帮一个落魄的家族。她得让他知道,他没有押错宝。 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边境驻守的军队全都隶属左相手下的兵部,因为兵符在老皇帝手里,他又不问政事,就是南宫瑾在,也是调不了兵的。所以,边境的将士除了逃跑确实没什么别的办法。 如果正面迎战,一来打不过,二来皇帝肯定会想息事宁人。若是澜沧国趁着此事狮子大开口,那南诏国就等着割地割得只剩京城。 濮阳繁钰眉头紧皱,眼睛微微眯起,东方慕宸……东方慕凡……白珑宛……这三个人,若是想全身而退地和谈,就得从这位庆王妃身上下手了。 她是经历过亡国的,是能同理自己的。 “灿!”她合上折子,走到门口道,“给你三日时间,务必探听到战事的真正原因。三日后,我会启程赶往边境战场。” 第113章 是痴心妄想吗(题外话有活动) 濮阳繁钰拿着南宫瑾的令牌直接调遣该县的衙役,先去抄了知县的家。这一去,可是拿到了不少银子,一个上午,审讯、抄家、下狱全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暗卫们也没闲着,连灿都不得不出马,方查到究竟为何有难民。 而濮阳繁钰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五日后了…… “什么?打仗?”一向算得稳的她第一次失态,她意识到这一点,慢悠悠地坐下,听着灿继续说。 “前方已经打了很久了,殿下鞭长莫及,我们的人勘察不到这么远,才让他们如此胡来。只是现在战况不好,澜沧国派出了庆王夫妇和晋王,我们已经失去几座城池了。” 失去城池,这四个字就像一块巨石压在濮阳繁钰心里。她知道南诏国这帮大臣碌碌无为,但是他们为什么连搬救兵都不肯?就任由澜沧国如此践踏自己的国土? “可有查到澜沧国出兵的原因?” “我等查到起了战火,看到更多的人朝这边逃,就回来跟你复命了。”灿摇摇头,“你不传信给殿下?” 濮阳繁钰抬眼看着他:“传信有什么用?就算朝廷派出人马,也挡不住澜沧国一支军队。你们不可能没听过庆王夫妇的名声,那是彼年分庭抗礼的南北战神,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你最好能盼着不费一兵一卒跟澜沧国谈判成功。” 她起身来到窗边,看着无月的夜空,悄悄叹了口气。以她对澜沧国的认知,这个国家绝对不是那种有事没事想扩张国土的,定是南诏国有什么不周的地方得罪了他们。 灿见她又在发呆,默默退出了房间。 不知站了多久,濮阳繁钰的腿都没知觉了才重新落座。她拿出包袱里的折子,这个折子可不一般,这里面可是记录着各个地方隶属哪个官员管辖。翰林院这么多年暗中留意整理出来的,全被南宫瑾那给了她。 她知道,这是要力捧自己站上朝堂。南宫瑾的举动是让她很感激的,毕竟,一个陌生人,又是那样高贵的身份,没有理由去帮一个落魄的家族。她得让他知道,他没有押错宝。 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边境驻守的军队全都隶属左相手下的兵部,因为兵符在老皇帝手里,他又不问政事,就是南宫瑾在,也是调不了兵的。所以,边境的将士除了逃跑确实没什么别的办法。 如果正面迎战,一来打不过,二来皇帝肯定会想息事宁人。若是澜沧国趁着此事狮子大开口,那南诏国就等着割地割得只剩京城。 濮阳繁钰眉头紧皱,眼睛微微眯起,东方慕宸……东方慕凡……白珑宛……这三个人,若是想全身而退地和谈,就得从这位庆王妃身上下手了。 她是经历过亡国的,是能同理自己的。 “灿!”她合上折子,走到门口道,“给你三日时间,务必探听到战事的真正原因。三日后,我会启程赶往边境战场。” 第114章 王妃出战(1) 边境城,王将军等了这么多天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这不禁让他慌了起来。澜沧国要谈判,可是京中并无人派出,他在营帐内像无头苍蝇般来来回回走。 慌乱之时,他想起之前左相托人带给他的一个锦囊。王将军赶忙翻出这个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文书,写着:愿以三座城池换取和平。 “来人!还不快将这份文书快马交给澜沧国的领将!” 早膳用过不久,白珑宛等人就收到了这份文书,正在喝茶的东方慕凡看完一口水喷了出来。 “咳咳……这南诏国认真的?我不记得南宫瑾是个愿意割地的家伙啊……” 白珑宛和东方慕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看得他直发毛。 “你们俩……要干什么?” 这夫妇二人齐声道:“开战。” “开战?”东方慕凡惊呼,挥着手里的文书,“人家要拿三座城池求和,你们俩要开战!” 白珑宛开战的理由很简单,往别国贩卖野大麻害人,还要拿三座城池搪塞。既然想割地赔,那就看她什么时候打累了什么时候算,打到哪里就割到哪里。 午膳时分,王将军可是彻底吃不下饭了,理由是……战书。 “这澜沧国领将不是庆王吗?怎么这么不讲理?三座城池都不行,还要打……”王将军看着战书,嘴里碎碎地骂着,“真贪心!澜沧国没一个好东西!” 他宁可坐在营帐里骂,也不去点兵,更不想制定什么作战计划。反正南诏国必败无疑,实在不行到时候投降应该也可以。 另一边,灿等人经过一天两夜的探查,终于查明了真相。这个真相可真是……劲爆! 翌日一大早,白珑宛一身银甲,身骑白马,手里提着链剑跟一身黑甲骑黑马的东方慕宸并辔前行。东方慕凡则坐在战车上在中间前进,他眯起眼睛看着前面两个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十多年过去了,这俩人的背影还是跟他们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看着这对笔直的背影,他还能想起从前南北战神的威武潇洒。 “待会,你就看着就好,我去给你打前锋。”白珑宛看着东方慕宸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我得树立在军中的威仪,好歹是从前名扬天下的青衣骑将军,不能因为我成婚生子就让人小瞧。” 东方慕宸被她这副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呀,还是这么争强好胜。好,待会你去打前锋,好好让他们看看彼年南战神的英姿。” “你最好了。”白珑宛毫不顾忌地在东方慕宸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后面的众将士都吃吃地低声笑起来,听见笑声,东方慕宸不悦地转头道:“笑什么?小心王妃生气,回营了处置你们。” “王妃饶命。”有几个胆大地朝着白珑宛连连拱手求饶。 他们也算幸运,今日白珑宛心情好,才不会跟他们计较。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在一会的战事,她很久没有上战场了,真是很激动。 第114章 王妃出战(1) 边境城,王将军等了这么多天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这不禁让他慌了起来。澜沧国要谈判,可是京中并无人派出,他在营帐内像无头苍蝇般来来回回走。 慌乱之时,他想起之前左相托人带给他的一个锦囊。王将军赶忙翻出这个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文书,写着:愿以三座城池换取和平。 “来人!还不快将这份文书快马交给澜沧国的领将!” 早膳用过不久,白珑宛等人就收到了这份文书,正在喝茶的东方慕凡看完一口水喷了出来。 “咳咳……这南诏国认真的?我不记得南宫瑾是个愿意割地的家伙啊……” 白珑宛和东方慕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看得他直发毛。 “你们俩……要干什么?” 这夫妇二人齐声道:“开战。” “开战?”东方慕凡惊呼,挥着手里的文书,“人家要拿三座城池求和,你们俩要开战!” 白珑宛开战的理由很简单,往别国贩卖野大麻害人,还要拿三座城池搪塞。既然想割地赔,那就看她什么时候打累了什么时候算,打到哪里就割到哪里。 午膳时分,王将军可是彻底吃不下饭了,理由是……战书。 “这澜沧国领将不是庆王吗?怎么这么不讲理?三座城池都不行,还要打……”王将军看着战书,嘴里碎碎地骂着,“真贪心!澜沧国没一个好东西!” 他宁可坐在营帐里骂,也不去点兵,更不想制定什么作战计划。反正南诏国必败无疑,实在不行到时候投降应该也可以。 另一边,灿等人经过一天两夜的探查,终于查明了真相。这个真相可真是……劲爆! 翌日一大早,白珑宛一身银甲,身骑白马,手里提着链剑跟一身黑甲骑黑马的东方慕宸并辔前行。东方慕凡则坐在战车上在中间前进,他眯起眼睛看着前面两个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十多年过去了,这俩人的背影还是跟他们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看着这对笔直的背影,他还能想起从前南北战神的威武潇洒。 “待会,你就看着就好,我去给你打前锋。”白珑宛看着东方慕宸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我得树立在军中的威仪,好歹是从前名扬天下的青衣骑将军,不能因为我成婚生子就让人小瞧。” 东方慕宸被她这副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呀,还是这么争强好胜。好,待会你去打前锋,好好让他们看看彼年南战神的英姿。” “你最好了。”白珑宛毫不顾忌地在东方慕宸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后面的众将士都吃吃地低声笑起来,听见笑声,东方慕宸不悦地转头道:“笑什么?小心王妃生气,回营了处置你们。” “王妃饶命。”有几个胆大地朝着白珑宛连连拱手求饶。 他们也算幸运,今日白珑宛心情好,才不会跟他们计较。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在一会的战事,她很久没有上战场了,真是很激动。 第115章 王妃出战(2) 灿将消息飞鸽传书给了濮阳繁钰,此时她已经启程前往边境。并且直奔军营…… 马车内,她穿着那身端庄的女装,从袖中拿出了一柄匕首。拔开来利刃寒光闪闪,一看就是磨好的。这次她真的得让这帮活腻的家伙见见血了,战事起了这么久都没有上报,是想造反吗? 再想朱瑞泽竟然放任这些东西胡作非为,而灭门濮阳家,还有南宫老皇帝的昏庸无能……濮阳繁钰眼中满是怒火,既然当初他们当时丧心病狂灭了她全家,那风水轮流转,她也回以大礼。 就让满朝都跟着她荒唐一次,一起毁灭。 军营里,王将军还迷迷糊糊地一身寝衣缩在被窝里,突然听到外面惊慌失措地喊着:“澜沧国打来了!” 这就打来了,这么早? 王将军也顾不得穿衣,直接寝衣出营帐,看着混乱的士兵,大喊道:“整队!整队!都给老子整队!” 这王将军是不想出去送死的,随便指了个副将就让他领着五万人马上阵去了。 阵前,东方慕凡多番打趣白珑宛道:“弟妹,我看你今天还能歇一天。这么久连个敢应战的都没有……” 话音一落就见对面城门开了,零零散散的队形,从后面骑马上来的领将。这番操作看得白珑宛和东方慕宸是一头黑线,东方慕凡更是嘴角抽搐不止。 “弟妹啊……我就说,你这是杀鸡用牛刀,你还不信……” 白珑宛看着身边的东方慕宸说道:“不用给我派人,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东方慕宸一点都不意外,这种小垃圾,只怕都不够他媳妇塞牙缝的。 看着白珑宛策马向前的身影,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他的王妃还是一如既往地英姿飒爽,只要她还在,就没有能比得上她的巾帼英雄。 “哈哈哈……澜沧国没人了!” “居然派个女人……” 没等白珑宛到阵前就听见了一阵哄笑,她心中纳罕,微微挑眉:她不是火了很多年吗?怎么这里没人知道她是谁? 她有些没底地回头看了眼东方慕宸,看见媳妇一脸茫然地看他,他无奈地耸耸肩。毕竟,这地方没文化没见识的多了去了,白珑宛如今也三十岁了,她叱咤风云的时期都过去十几年了。 白珑宛撇撇嘴,转过头对敌军冷声道:“看来众位是没听过从前的青衣骑,也不知道史书上有名的夕夜之战啊。” “没听过又如何?你们澜沧国无能,居然派个女人,还只有你一人来!让你身后的军队上来啊!真是侮辱人!”这个副将不怕死地指着白珑宛硬气道。 白珑宛看着他这个样子,脑子里想着上次敢指着她鼻子骂她女流之辈的那个人的下场,不屑地回应道:“我一个人,对付你们就够了,甚至……你们都不够我的恋雪剑开封。” “唰!” 只见她抽出腰间似银蛇摆尾的软链剑,剑身寒气阵阵,闪着渗人的蓝光,伴白珑宛威严的声音响起:“上次敢这么辱骂本将军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几尺高了。你们不知道青衣骑,今日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没听过夕夜之战的,今日也让你们好好体会一下!” 军营,疾驰而来的马车上下来怒火冲冲的濮阳繁钰,她横了拦住她的侍卫一眼道:“让你们管事的将军给本官滚出来!” “军营禁止女人入内,还请姑娘离开!” 这俩侍卫刚说完这话,就见到濮阳繁钰举起手里的腰牌道:“本官是太子殿下钦定的巡抚!让你们将军滚出来回话!” 她真是要气死了,来的路上就听见百姓议论此次交战竟要割三座城池给澜沧国。算上之前失去的城池,这个混蛋怎么不把京城也卖了? “姑娘……大人您等一下,小的这就去给您通传!”那个侍卫看了同伴一眼,赶紧跑回去报信。 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濮阳繁钰身后,低声道:“打起来了……” “等我料理完这个混蛋,就去前线谈判。一会,我做什么都别拦着我,你唯一要做的是保证我的安全。”濮阳繁钰眼中寒气不减,对灿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平常柔和。 营帐内,王将军刚刚洗漱完,正慢条斯理地享受早餐,听见侍卫来报说京里派来的钦差来了,一口汤喷了出来。 “大人,这钦差还是个女人,会不会……有诈啊?”一旁的跟班在他耳边疑惑道,“不过,听侍卫说还是个绝色,想来,是殿下听闻将军您做得好,要奖赏您呢。” 奖赏?濮阳繁钰要是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估计会很想让他们立刻下地狱去。 第115章 王妃出战(2) 灿将消息飞鸽传书给了濮阳繁钰,此时她已经启程前往边境。并且直奔军营…… 马车内,她穿着那身端庄的女装,从袖中拿出了一柄匕首。拔开来利刃寒光闪闪,一看就是磨好的。这次她真的得让这帮活腻的家伙见见血了,战事起了这么久都没有上报,是想造反吗? 再想朱瑞泽竟然放任这些东西胡作非为,而灭门濮阳家,还有南宫老皇帝的昏庸无能……濮阳繁钰眼中满是怒火,既然当初他们当时丧心病狂灭了她全家,那风水轮流转,她也回以大礼。 就让满朝都跟着她荒唐一次,一起毁灭。 军营里,王将军还迷迷糊糊地一身寝衣缩在被窝里,突然听到外面惊慌失措地喊着:“澜沧国打来了!” 这就打来了,这么早? 王将军也顾不得穿衣,直接寝衣出营帐,看着混乱的士兵,大喊道:“整队!整队!都给老子整队!” 这王将军是不想出去送死的,随便指了个副将就让他领着五万人马上阵去了。 阵前,东方慕凡多番打趣白珑宛道:“弟妹,我看你今天还能歇一天。这么久连个敢应战的都没有……” 话音一落就见对面城门开了,零零散散的队形,从后面骑马上来的领将。这番操作看得白珑宛和东方慕宸是一头黑线,东方慕凡更是嘴角抽搐不止。 “弟妹啊……我就说,你这是杀鸡用牛刀,你还不信……” 白珑宛看着身边的东方慕宸说道:“不用给我派人,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东方慕宸一点都不意外,这种小垃圾,只怕都不够他媳妇塞牙缝的。 看着白珑宛策马向前的身影,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他的王妃还是一如既往地英姿飒爽,只要她还在,就没有能比得上她的巾帼英雄。 “哈哈哈……澜沧国没人了!” “居然派个女人……” 没等白珑宛到阵前就听见了一阵哄笑,她心中纳罕,微微挑眉:她不是火了很多年吗?怎么这里没人知道她是谁? 她有些没底地回头看了眼东方慕宸,看见媳妇一脸茫然地看他,他无奈地耸耸肩。毕竟,这地方没文化没见识的多了去了,白珑宛如今也三十岁了,她叱咤风云的时期都过去十几年了。 白珑宛撇撇嘴,转过头对敌军冷声道:“看来众位是没听过从前的青衣骑,也不知道史书上有名的夕夜之战啊。” “没听过又如何?你们澜沧国无能,居然派个女人,还只有你一人来!让你身后的军队上来啊!真是侮辱人!”这个副将不怕死地指着白珑宛硬气道。 白珑宛看着他这个样子,脑子里想着上次敢指着她鼻子骂她女流之辈的那个人的下场,不屑地回应道:“我一个人,对付你们就够了,甚至……你们都不够我的恋雪剑开封。” “唰!” 只见她抽出腰间似银蛇摆尾的软链剑,剑身寒气阵阵,闪着渗人的蓝光,伴白珑宛威严的声音响起:“上次敢这么辱骂本将军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几尺高了。你们不知道青衣骑,今日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没听过夕夜之战的,今日也让你们好好体会一下!” 军营,疾驰而来的马车上下来怒火冲冲的濮阳繁钰,她横了拦住她的侍卫一眼道:“让你们管事的将军给本官滚出来!” “军营禁止女人入内,还请姑娘离开!” 这俩侍卫刚说完这话,就见到濮阳繁钰举起手里的腰牌道:“本官是太子殿下钦定的巡抚!让你们将军滚出来回话!” 她真是要气死了,来的路上就听见百姓议论此次交战竟要割三座城池给澜沧国。算上之前失去的城池,这个混蛋怎么不把京城也卖了? “姑娘……大人您等一下,小的这就去给您通传!”那个侍卫看了同伴一眼,赶紧跑回去报信。 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濮阳繁钰身后,低声道:“打起来了……” “等我料理完这个混蛋,就去前线谈判。一会,我做什么都别拦着我,你唯一要做的是保证我的安全。”濮阳繁钰眼中寒气不减,对灿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平常柔和。 营帐内,王将军刚刚洗漱完,正慢条斯理地享受早餐,听见侍卫来报说京里派来的钦差来了,一口汤喷了出来。 “大人,这钦差还是个女人,会不会……有诈啊?”一旁的跟班在他耳边疑惑道,“不过,听侍卫说还是个绝色,想来,是殿下听闻将军您做得好,要奖赏您呢。” 奖赏?濮阳繁钰要是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估计会很想让他们立刻下地狱去。 第116章 击杀 濮阳繁钰和灿被侍卫带着去到王将军的营帐,按理来说应该是王将军前来迎接她。不过这个情况她早就想到了,今日她一袭女装,这个蠢货怕是自以为她是什么冒牌的。 营帐内,王将军还在吃着饭,看见濮阳繁钰进来,起身都没有,坐在位子上咀嚼着食物道:“大人,鄙人战事繁忙,现在吃口饭,不会冒犯您?” “当然不会。”濮阳繁钰一个潇洒落座,轻甩袖子,“只是今日领兵出战的是哪位?王将军身为主将,躲在营帐里贪生怕死,呵……” “这位大人,不……这位姑娘,本将军不知道你什么来头,竟然有太子殿下的令牌,怕不是假的?”王将军撂下筷子,上下打量着濮阳繁钰。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长得真不错,大而妩媚的眸子,白皙的肌肤,傲人的身段。要是能春宵一刻也是值得的啊,于是他慢慢起身朝着濮阳繁钰走去。 “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灿谨遵濮阳繁钰的话,没有上前,但也是冷眼看着这个越来越过分的家伙伸手去摸濮阳繁钰的脸蛋。她到底是有曾经的职业操守在,没有反抗,反而露出个媚笑。 “将军以为,小女子是什么人?” “你啊……是不是殿下奖赏本将军的礼物?”他凑近濮阳繁钰的耳朵低声说道。 一股子难闻的口气直往濮阳繁钰鼻子里钻,她忍着恶心,轻蔑地勾起嘴角,两手慢慢收拢,道:“将军,本官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好的有点离谱,也自信得令人汗颜。你离京数年,怕是不知道进来京中有位女翰林,可我也告诉将军……”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阴冷,一字一顿地道:“知道本官名字的都死了。” “哈哈哈……净胡说!”王将军大笑起来,一个锁喉掐住濮阳繁钰纤细的脖子,手还不老实地细细摩挲,“这细皮嫩肉的,是得罪了殿下被发落了?” 灿就在原地站着看着王将军的另一只咸猪手往濮阳繁钰的衣领探去,他奉南宫瑾命令,是要保证濮阳繁钰不受任何伤害,包括这种肢体接触。 “发落……你现在这种行为被发落就是死……”濮阳繁钰轻启红唇。 只见她突然从袖中拔出早已握好的匕首,一个迅猛转身在王将军还没反应过来时,匕首就刺进了他的腹部。 这个将军实在是色胆包天,净顾着揩油,哪里知道这女人手里还有利器? 他瞪着眼睛看着濮阳繁钰,只听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本官姓濮阳,你这条命……就给你要割地的蠢想法赔罪……” 刀子抽出来,一些血点溅在了她的衣服上,王将军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瞪着双眼看着上面。另一边站着的跟班都看傻了,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想逃却没力气逃。 “灿,解决掉这个看热闹的人。”濮阳繁钰把匕首扔到地上,盯着这个脸色惨白的瘦子说道。 到底是南宫瑾身边数一数二的暗卫,肌肉的记忆让他一个箭步上去割断了那跟班的喉咙。 “备车!去战场!” 濮阳繁钰霸气甩了一下袍袖,迈着大步朝外走去。 此时战场上,白珑宛已经杀红眼了。刚刚那个指着她鼻子羞辱的副将,直接被她一剑斩下头颅。至于那些冲上来送死的士兵,她就更不放在眼里了,放眼天下间,除了她夫君东方慕宸,没有一个人配做她的对手。 软链剑灵巧如蛇,令人眼花缭乱无法预判地游走在敌军中,所过之处皆是尸体一片。后面的东方慕宸悠闲地坐在马上,看着前方的银甲美人无奈地摇着头。 “她是晨练来了……”东方慕凡在战车上拄着头看着前方,“那个副将,连话都没说两句,就被她一剑杀了。” “你应该知道,全场……” “我知道只有你镇得住她,恋雪剑的克星只有长枪破天。可是照她的打法,这座城池不出一炷香时间就可以到手了。可是南诏国久久不派人出面解决,不像他们的做派啊。”东方慕凡双唇紧抿看着前方。 坐着马车疾驰而来的濮阳繁钰掀开车帘,就看到不远处那挥剑利落的女将军,她微微张着嘴,连连叹道:“真不愧是名留青史的女将军……” 她命人停车,朝那边跑去,灿惊恐地看着她奔去的背影。 南诏国出来应战的这些士兵被杀的七七八八,仅剩的那几个干脆握着兵器都不知道怎么办了,闭着眼睛等着白珑宛的链剑劈下。 “王妃手下留情!”濮阳繁钰张开双臂挡在这些士兵面前大喊道。 第116章 击杀 濮阳繁钰和灿被侍卫带着去到王将军的营帐,按理来说应该是王将军前来迎接她。不过这个情况她早就想到了,今日她一袭女装,这个蠢货怕是自以为她是什么冒牌的。 营帐内,王将军还在吃着饭,看见濮阳繁钰进来,起身都没有,坐在位子上咀嚼着食物道:“大人,鄙人战事繁忙,现在吃口饭,不会冒犯您?” “当然不会。”濮阳繁钰一个潇洒落座,轻甩袖子,“只是今日领兵出战的是哪位?王将军身为主将,躲在营帐里贪生怕死,呵……” “这位大人,不……这位姑娘,本将军不知道你什么来头,竟然有太子殿下的令牌,怕不是假的?”王将军撂下筷子,上下打量着濮阳繁钰。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长得真不错,大而妩媚的眸子,白皙的肌肤,傲人的身段。要是能春宵一刻也是值得的啊,于是他慢慢起身朝着濮阳繁钰走去。 “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灿谨遵濮阳繁钰的话,没有上前,但也是冷眼看着这个越来越过分的家伙伸手去摸濮阳繁钰的脸蛋。她到底是有曾经的职业操守在,没有反抗,反而露出个媚笑。 “将军以为,小女子是什么人?” “你啊……是不是殿下奖赏本将军的礼物?”他凑近濮阳繁钰的耳朵低声说道。 一股子难闻的口气直往濮阳繁钰鼻子里钻,她忍着恶心,轻蔑地勾起嘴角,两手慢慢收拢,道:“将军,本官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好的有点离谱,也自信得令人汗颜。你离京数年,怕是不知道进来京中有位女翰林,可我也告诉将军……”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阴冷,一字一顿地道:“知道本官名字的都死了。” “哈哈哈……净胡说!”王将军大笑起来,一个锁喉掐住濮阳繁钰纤细的脖子,手还不老实地细细摩挲,“这细皮嫩肉的,是得罪了殿下被发落了?” 灿就在原地站着看着王将军的另一只咸猪手往濮阳繁钰的衣领探去,他奉南宫瑾命令,是要保证濮阳繁钰不受任何伤害,包括这种肢体接触。 “发落……你现在这种行为被发落就是死……”濮阳繁钰轻启红唇。 只见她突然从袖中拔出早已握好的匕首,一个迅猛转身在王将军还没反应过来时,匕首就刺进了他的腹部。 这个将军实在是色胆包天,净顾着揩油,哪里知道这女人手里还有利器? 他瞪着眼睛看着濮阳繁钰,只听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本官姓濮阳,你这条命……就给你要割地的蠢想法赔罪……” 刀子抽出来,一些血点溅在了她的衣服上,王将军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瞪着双眼看着上面。另一边站着的跟班都看傻了,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想逃却没力气逃。 “灿,解决掉这个看热闹的人。”濮阳繁钰把匕首扔到地上,盯着这个脸色惨白的瘦子说道。 到底是南宫瑾身边数一数二的暗卫,肌肉的记忆让他一个箭步上去割断了那跟班的喉咙。 “备车!去战场!” 濮阳繁钰霸气甩了一下袍袖,迈着大步朝外走去。 此时战场上,白珑宛已经杀红眼了。刚刚那个指着她鼻子羞辱的副将,直接被她一剑斩下头颅。至于那些冲上来送死的士兵,她就更不放在眼里了,放眼天下间,除了她夫君东方慕宸,没有一个人配做她的对手。 软链剑灵巧如蛇,令人眼花缭乱无法预判地游走在敌军中,所过之处皆是尸体一片。后面的东方慕宸悠闲地坐在马上,看着前方的银甲美人无奈地摇着头。 “她是晨练来了……”东方慕凡在战车上拄着头看着前方,“那个副将,连话都没说两句,就被她一剑杀了。” “你应该知道,全场……” “我知道只有你镇得住她,恋雪剑的克星只有长枪破天。可是照她的打法,这座城池不出一炷香时间就可以到手了。可是南诏国久久不派人出面解决,不像他们的做派啊。”东方慕凡双唇紧抿看着前方。 坐着马车疾驰而来的濮阳繁钰掀开车帘,就看到不远处那挥剑利落的女将军,她微微张着嘴,连连叹道:“真不愧是名留青史的女将军……” 她命人停车,朝那边跑去,灿惊恐地看着她奔去的背影。 南诏国出来应战的这些士兵被杀的七七八八,仅剩的那几个干脆握着兵器都不知道怎么办了,闭着眼睛等着白珑宛的链剑劈下。 “王妃手下留情!”濮阳繁钰张开双臂挡在这些士兵面前大喊道。 第117章 谈判(1) 面对突然冲出来的女子,南诏国的士兵蒙了,白珑宛则猛地把剑往身后一甩,握缰绳的手狠狠一拽,身下的白马高高扬起前蹄,又发出嘶鸣,濮阳繁钰紧张得闭上双眼,她也怕马蹄落下时会踩了她。 只是,白珑宛到底领兵打仗多年,是有经验的。马蹄平稳地落在了空地上,恋雪剑缓缓收起,马背上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 后面,东方慕宸看着白珑宛猛烈的收剑动作,刚想催马上前,就被东方慕凡抬手制止:“别去,让她自己解决。人家有经验,当初文宁国一事,若是咱们先一步到,只怕未必有她做的完美。” 白珑宛十六岁那年,先东方慕宸一步打进文宁国,俘获文宁国太子做了自己的军师。以文宁国就国都城为界,跟澜沧国平分天下。 那南诏国…… 濮阳繁钰回头对那些幸存的士兵说道:“撤兵回去,胡乱过问者,当即处置!” 那些士兵都被白珑宛吓破胆了,现在有上级带话说让他们回去,全都一溜烟跑了。看着他们跑的模样,濮阳繁钰觉得肝疼,看看对面大军罗列整齐,士气磅礴,真是鲜明对比。 人都走了,濮阳繁钰才朝着白珑宛行了个礼道:“王妃,臣是南诏国太子殿下身边翰林,濮阳繁钰。此番,特奉殿下之命,请王妃入城谈判。” 白珑宛睨着她,霸气开口道:“濮阳大人啊,此番澜沧国出兵的真正缘由,你是否清楚呢?如果清楚,就该知道,此番谈判该给什么条件。” “自然是好条件与王妃谈。”濮阳繁钰扬起头,面上的笑容温暖,连妩媚的眼中都带着诚恳的光。 濮阳繁钰看着白珑宛回头朝着澜沧国的大军点了下头,心中轻轻呼出一口气,朝白珑宛再次行礼,恭恭敬敬地道:“王妃,可要现在一同入城?” 白珑宛看了她一眼,浅笑道:“可否请大人稍等一下?” “王妃轻便。” 就见她催马转身离去,濮阳繁钰也转身朝灿走去,到他身边说道:“把那个姓王的头颅割下来,装在匣子里。” 灿眼睛微垂,朝她点了下头便离去了。这个女人,跟他们的主子相似点太多了。 至于白珑宛回去,只是告诉东方慕宸她要去谈判,可是…… “不行!珑儿,你怎么知道城里是不是有埋伏?刚刚跟你说话的是什么人?”东方慕宸拉住白珑宛坐骑的缰绳不许她离开。 白珑宛安慰地抚了抚东方慕宸的脸颊说道:“不可能有的,就算有我也不怕。” “弟妹,那个来谈判的是什么人?” 面对晋王,白珑宛正色道:“她说是南诏国太子派来的,是个女翰林,叫濮阳……什么来着……” “濮阳?”东方慕凡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随即又恢复正常,“没事,你去,南诏国此番应该是有诚意的。” “好!”白珑宛要的就是这句话,她从东方慕宸手里抢过缰绳便疾驰而去。 东方慕宸看着东方慕凡再次暗沉下去的脸,问道:“你为什么让她去?你现在又忧愁给谁看?” “小宸,我不是愁,是疑惑。濮阳家在南诏国是簪缨世家,但是在十几年前因为谋反罪名被灭族了。如今这个自称濮阳的又是谁?但是,正因为姓濮阳我才放心让弟妹去,因为濮阳家的人,有分寸,会谨慎考量一切。” 听东方慕凡的话,东方慕宸无奈地叹了口气。 白珑宛随着濮阳繁钰进城去军营,濮阳繁钰走在白珑宛前面,她的马车则在白珑宛身后跟着。面对白珑宛,濮阳繁钰根本不敢松懈,她不是没读过书的白丁,史书上有名的夕夜之战她耳熟能详。身后这个女人在十五岁那年,可是有十万人对阵六十万军大获全胜的战绩,若不是青衣骑最后因为奸臣陷害,全军覆灭,现在是谁统一天下还未可知呢。 第117章 谈判(1) 面对突然冲出来的女子,南诏国的士兵蒙了,白珑宛则猛地把剑往身后一甩,握缰绳的手狠狠一拽,身下的白马高高扬起前蹄,又发出嘶鸣,濮阳繁钰紧张得闭上双眼,她也怕马蹄落下时会踩了她。 只是,白珑宛到底领兵打仗多年,是有经验的。马蹄平稳地落在了空地上,恋雪剑缓缓收起,马背上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 后面,东方慕宸看着白珑宛猛烈的收剑动作,刚想催马上前,就被东方慕凡抬手制止:“别去,让她自己解决。人家有经验,当初文宁国一事,若是咱们先一步到,只怕未必有她做的完美。” 白珑宛十六岁那年,先东方慕宸一步打进文宁国,俘获文宁国太子做了自己的军师。以文宁国就国都城为界,跟澜沧国平分天下。 那南诏国…… 濮阳繁钰回头对那些幸存的士兵说道:“撤兵回去,胡乱过问者,当即处置!” 那些士兵都被白珑宛吓破胆了,现在有上级带话说让他们回去,全都一溜烟跑了。看着他们跑的模样,濮阳繁钰觉得肝疼,看看对面大军罗列整齐,士气磅礴,真是鲜明对比。 人都走了,濮阳繁钰才朝着白珑宛行了个礼道:“王妃,臣是南诏国太子殿下身边翰林,濮阳繁钰。此番,特奉殿下之命,请王妃入城谈判。” 白珑宛睨着她,霸气开口道:“濮阳大人啊,此番澜沧国出兵的真正缘由,你是否清楚呢?如果清楚,就该知道,此番谈判该给什么条件。” “自然是好条件与王妃谈。”濮阳繁钰扬起头,面上的笑容温暖,连妩媚的眼中都带着诚恳的光。 濮阳繁钰看着白珑宛回头朝着澜沧国的大军点了下头,心中轻轻呼出一口气,朝白珑宛再次行礼,恭恭敬敬地道:“王妃,可要现在一同入城?” 白珑宛看了她一眼,浅笑道:“可否请大人稍等一下?” “王妃轻便。” 就见她催马转身离去,濮阳繁钰也转身朝灿走去,到他身边说道:“把那个姓王的头颅割下来,装在匣子里。” 灿眼睛微垂,朝她点了下头便离去了。这个女人,跟他们的主子相似点太多了。 至于白珑宛回去,只是告诉东方慕宸她要去谈判,可是…… “不行!珑儿,你怎么知道城里是不是有埋伏?刚刚跟你说话的是什么人?”东方慕宸拉住白珑宛坐骑的缰绳不许她离开。 白珑宛安慰地抚了抚东方慕宸的脸颊说道:“不可能有的,就算有我也不怕。” “弟妹,那个来谈判的是什么人?” 面对晋王,白珑宛正色道:“她说是南诏国太子派来的,是个女翰林,叫濮阳……什么来着……” “濮阳?”东方慕凡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随即又恢复正常,“没事,你去,南诏国此番应该是有诚意的。” “好!”白珑宛要的就是这句话,她从东方慕宸手里抢过缰绳便疾驰而去。 东方慕宸看着东方慕凡再次暗沉下去的脸,问道:“你为什么让她去?你现在又忧愁给谁看?” “小宸,我不是愁,是疑惑。濮阳家在南诏国是簪缨世家,但是在十几年前因为谋反罪名被灭族了。如今这个自称濮阳的又是谁?但是,正因为姓濮阳我才放心让弟妹去,因为濮阳家的人,有分寸,会谨慎考量一切。” 听东方慕凡的话,东方慕宸无奈地叹了口气。 白珑宛随着濮阳繁钰进城去军营,濮阳繁钰走在白珑宛前面,她的马车则在白珑宛身后跟着。面对白珑宛,濮阳繁钰根本不敢松懈,她不是没读过书的白丁,史书上有名的夕夜之战她耳熟能详。身后这个女人在十五岁那年,可是有十万人对阵六十万军大获全胜的战绩,若不是青衣骑最后因为奸臣陷害,全军覆灭,现在是谁统一天下还未可知呢。 第118章 谈判(2) 军营把守的所有士兵全都严阵以待地拿着武器站在门口,看到濮阳繁钰领着白珑宛来,一窝蜂上去把他们团团围住。 白珑宛轻蔑地扫视他们,勾唇冷哼道:“濮阳大人,你是知道本妃的战绩?难不成你想亲眼看看本妃如何料理了这些家伙?” “王妃说笑了。”濮阳繁钰赔着笑脸,看着眼前的将士怒道,“这会子逞能算什么?都给本官退下!” 面对濮阳繁钰,他们是敢怒不敢言,这个女人杀了主将,还是太子派来的。这些将士面面相觑,犹犹豫豫地退了下去。 白珑宛看着濮阳繁钰,眼中闪过一抹猜不透的神色。 正要进入主帐时,灿开口道:“请王妃将佩剑解下。” 濮阳繁钰走路的步子一顿,她没想到灿竟然要让白珑宛交出兵器。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眼白珑宛,却见她不以为意道:“给。” 她不动声色地转身,朝白珑宛恭谨地摆了个手势道:“王妃,请。” 白珑宛落座,看着濮阳繁钰的面容夸赞道:“本妃竟不知,南诏国朝堂竟有此等美人。大人谈判,不会是想以己身和亲澜沧国平息怒火?” 濮阳繁钰听完,低低地笑起来,道:“王妃真是风趣,天下间何人不知,贵国陛下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多年来不曾纳妃?庆王爷和您更是过命的情谊,晋王和王妃也是情比金坚。繁钰自知,没有这个本事,更不想用这种法子来让两国和解。” “繁钰……”白珑宛轻轻念着濮阳繁钰的名字,蹙起两弯秋娘眉。 “不瞒王妃,臣出身微贱,是京中青楼头牌养女。母亲取繁钰二字,是繁盛的繁,旺盛之意;钰,则是珍宝。” 白珑宛会意,点头道:“确实是好名字,你们濮阳家灭门,都留了你一个,自然是这重振兴旺的珍宝。只是,你能否担得起这个名字呢?你知道澜沧国为何攻打,若你是澜沧国的臣子,可愿原谅南诏国?” “自然不愿。”濮阳繁钰毫不避讳地回话,又反问白珑宛“可是,王妃就希望南诏国亡国?王妃是在慕华国宫廷长大的,从您十五岁带兵出征,力保慕华国多年无虞。试问,慕华国亡国之时,王妃是何举动?” 彼年白珑宛唤玉珑宛,慕华国亡国之时,是她对阵东方慕宸的最后一战。那一仗,她险些以身殉国,要不是北冥国长公主拼尽一身医术相救,现在的她不过是孤魂野鬼。 濮阳繁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白珑宛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放到白珑宛面前,却不见她喝。 “王妃不必如此戒备,水没有毒。”濮阳繁钰拿起杯子轻啜一口,“臣想告诉王妃,也希望王妃转告贵国陛下、晋王和庆王,南诏国不想招惹澜沧国,我们没有那么大本事。此事是朝中奸佞所为,我们愿意以罪魁祸首的人头奉上,平息贵国怒火。但,请你们归还我们的城池。” 濮阳繁钰的眼神无所畏惧,定定看着白珑宛。 第118章 谈判(2) 军营把守的所有士兵全都严阵以待地拿着武器站在门口,看到濮阳繁钰领着白珑宛来,一窝蜂上去把他们团团围住。 白珑宛轻蔑地扫视他们,勾唇冷哼道:“濮阳大人,你是知道本妃的战绩?难不成你想亲眼看看本妃如何料理了这些家伙?” “王妃说笑了。”濮阳繁钰赔着笑脸,看着眼前的将士怒道,“这会子逞能算什么?都给本官退下!” 面对濮阳繁钰,他们是敢怒不敢言,这个女人杀了主将,还是太子派来的。这些将士面面相觑,犹犹豫豫地退了下去。 白珑宛看着濮阳繁钰,眼中闪过一抹猜不透的神色。 正要进入主帐时,灿开口道:“请王妃将佩剑解下。” 濮阳繁钰走路的步子一顿,她没想到灿竟然要让白珑宛交出兵器。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眼白珑宛,却见她不以为意道:“给。” 她不动声色地转身,朝白珑宛恭谨地摆了个手势道:“王妃,请。” 白珑宛落座,看着濮阳繁钰的面容夸赞道:“本妃竟不知,南诏国朝堂竟有此等美人。大人谈判,不会是想以己身和亲澜沧国平息怒火?” 濮阳繁钰听完,低低地笑起来,道:“王妃真是风趣,天下间何人不知,贵国陛下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多年来不曾纳妃?庆王爷和您更是过命的情谊,晋王和王妃也是情比金坚。繁钰自知,没有这个本事,更不想用这种法子来让两国和解。” “繁钰……”白珑宛轻轻念着濮阳繁钰的名字,蹙起两弯秋娘眉。 “不瞒王妃,臣出身微贱,是京中青楼头牌养女。母亲取繁钰二字,是繁盛的繁,旺盛之意;钰,则是珍宝。” 白珑宛会意,点头道:“确实是好名字,你们濮阳家灭门,都留了你一个,自然是这重振兴旺的珍宝。只是,你能否担得起这个名字呢?你知道澜沧国为何攻打,若你是澜沧国的臣子,可愿原谅南诏国?” “自然不愿。”濮阳繁钰毫不避讳地回话,又反问白珑宛“可是,王妃就希望南诏国亡国?王妃是在慕华国宫廷长大的,从您十五岁带兵出征,力保慕华国多年无虞。试问,慕华国亡国之时,王妃是何举动?” 彼年白珑宛唤玉珑宛,慕华国亡国之时,是她对阵东方慕宸的最后一战。那一仗,她险些以身殉国,要不是北冥国长公主拼尽一身医术相救,现在的她不过是孤魂野鬼。 濮阳繁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白珑宛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放到白珑宛面前,却不见她喝。 “王妃不必如此戒备,水没有毒。”濮阳繁钰拿起杯子轻啜一口,“臣想告诉王妃,也希望王妃转告贵国陛下、晋王和庆王,南诏国不想招惹澜沧国,我们没有那么大本事。此事是朝中奸佞所为,我们愿意以罪魁祸首的人头奉上,平息贵国怒火。但,请你们归还我们的城池。” 濮阳繁钰的眼神无所畏惧,定定看着白珑宛。 第119章 心悦诚服 白珑宛看着濮阳繁钰,轻笑一声,道:“本妃带兵打仗多年,从未见过以罪魁祸首之头颅换取被占领城池一说。大人应该明白,澜沧国不管这个事是个人所为还是你们皇帝出的阴招,都会直接认定是你们南诏国挑事。” 濮阳繁钰当然知道这个,但是这件事发生这么久,京城都没有半点消息,如果上升两国邦交层面,就是她谈判无能,是要掉脑袋的。 “王妃此言甚是,可是南诏国拿什么跟澜沧国对阵呢?此事被你们发现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我们真想对澜沧国做什么,何必用这种方法?”濮阳繁钰轻轻晃着杯里的水,“王妃您是经历过亡国的人,应该知道一国百姓对于母国灭亡的心情是什么样的,纵使这个国家再不堪,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这个事本就是透明南诏国失礼,濮阳繁钰知道说理是绝对说不成,现在除了打感情牌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白珑宛也不是傻子,直接戳破了她:“大人要是想打感情牌,这件事就免谈了。两国大事如果尽以感情来评判,那还要规矩做什么?” “如果真的按规矩来,那现在下官应该就不能奉王妃为座上宾,下官也可能在澜沧国的大牢里了?”濮阳繁钰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澜沧国戍边境这么久,迟迟没有攻打。王妃和庆王亲自领兵,下官如果没猜错,贵国根本无心我南诏国的国土,只是想要个说法,对吗?” 白珑宛看着她没有说话,反而拿起那杯水喝了一口。 濮阳繁钰继续道:“澜沧国良将众多,任谁都可以把南诏国踏平。可是就这么一件事,却让从前的南北战神一同领兵出征,不知道的,以为是澜沧国看得起我们。可知道或者猜得到内情的,就该知道,这是澜沧国留给我们最后的颜面。” 白珑宛依旧不说话,濮阳繁钰却起身朝她跪下,叩首道:“王妃,南诏国百姓无辜,太子殿下更是无辜。下官知道南诏国不如澜沧国富庶,百姓无忧,更不敢和民富国强的北冥国相较。但是这个国家还维持着最基本的平衡,还能存留于世,于天道言,便是不该亡。” 只听濮阳繁钰拍拍掌,外面进来一个人端着一个匣子进来,白珑宛看着她挑了挑眉道:“这是何意?” “匣中是戍边领将的头颅,下官知道是他辱没了贵国派来和谈的使节,才让这一战被迫发生。这个人头,是下官赔给王妃的。” 她这一举动就是想让白珑宛知道南诏国是有肃清朝堂的意思,适才白珑宛的反应就是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想——他们只是要一个说法和态度。 “大人起来,想来你应该知道本妃要什么了,既然知道,就说。”白珑宛一条胳膊撑着桌子看着濮阳繁钰。 可是濮阳繁钰并没有起身,而是再一叩首道:“恕臣无可奉告,此事乃国中机密。但是王妃可以明确一件事,那就是这一切的发生都与我们太子殿下无关,与并非朝廷本意,而是佞臣意图篡权。” “所以呢?” “待王妃退兵回去,三月之内,那人项上头颅必奉于澜沧国陛下手中。”濮阳繁钰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有力,“南诏国也愿与澜沧国永结为好,更愿意把最好的东西通过贸易送入贵国,此信物是太子殿下的,还请王妃带回交于贵国陛下手中,以此体现我南诏国诚意。” 她从手上褪下那枚戒指双手呈于白珑宛面前,直等白珑宛拿走那枚戒指她才起身。 但白珑宛只觉得这个女子很有意思,她遇到很多跟她谈判的使者,最后都会岁岁纳贡,偏这濮阳繁钰一改常态,居然要以贸易形势。澜沧国和南诏国先前是没有贸易往来的,所以才会出现南诏国偷渡这些脏东西到澜沧国。 “也请王妃转告贵国陛下,商贸条规可以由澜沧国制定,南诏国定会严格遵循。”濮阳繁钰福过礼后才重新坐下。 “什么条件都遵守?”白珑宛挑眉问道。 濮阳繁钰则点头诚恳道:“自然,此事总归是南诏国的疏忽,且澜沧国正直,自然不会为难我们。” 话一落,白珑宛笑了出来,看着濮阳繁钰道:“南诏国出你这么个人物,真是福气。若是你们这戍守的将领跟我谈,只怕南诏国真要成为澜沧国的囊中物了。” 濮阳繁钰听白珑宛这话,就明白今日的目的达成了,心中长吁一口气。 “王妃抬爱,下官愧不敢当。” “你当得起。”白珑宛看着她的眼睛,“我去过北冥国一次,在他们皇宫的禁地看到了数十幅女子画像,其中有一日给我印象最深,是雪国末年三丞相之一的尚书令,姓周。” “下官读书不多,但是对于这位尚书令有所耳闻,她在户部和吏部的整改上功不可没,好像到今日,北冥国也依旧实行着其中几样政令?” “对。”白珑宛浅笑,“希望,你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濮阳繁钰怔怔地看着白珑宛,白珑宛淡然一笑起身道:“今日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也请南诏国信守诺言。” “定然!”濮阳繁钰朝着白珑宛拱手。 二人从帐幕中出来时,已经是黄昏,夕阳分外美丽。濮阳繁钰一路送白珑宛到城门口,看着她利落翻身上马,而后又慢慢离去的背影出神…… ——————————————————记忆的分界线———————————————— 其实白珑宛一直想说出一句话,但是她骑在马上时,慢慢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年,北冥国禁地百凤宫,敏慧烈孝兰皇后的画像右边有一女子,相貌清丽,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泛黄的纸上提着一行娟秀小字——宁王妃陆氏。 陆氏是敏慧烈孝兰皇后未出阁前的贴身女官,是这位皇后最信任的人。 她还记得北冥国皇帝北冥孤容对她说:“表姐,其实钦天阁算出了一件事,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你手中的恋雪剑和庆王手里的破天长枪在百年前是冰魄寒月两把名剑所幻化。所以,你和他实际是百年前注定的姻缘,也是圆当初敏慧烈孝兰皇后和仁宗岚帝的一个梦。” 她知道她的前世是谁,而适才与她谈判的这个人却和那陆姓女官那么像。不过,不要紧,带着前世的羁绊不见得就是好的,那个女子合该站上权力的巅峰。 在城门缓缓打开时,她并不知道,身后的濮阳繁钰无意识地喃喃了两个字:“娘娘……” 那是雪国时期,皇公主的尊称…… 她回头之时,远处站定的濮阳繁钰一直目送着她,而她只是回以一笑。 第119章 心悦诚服 白珑宛看着濮阳繁钰,轻笑一声,道:“本妃带兵打仗多年,从未见过以罪魁祸首之头颅换取被占领城池一说。大人应该明白,澜沧国不管这个事是个人所为还是你们皇帝出的阴招,都会直接认定是你们南诏国挑事。” 濮阳繁钰当然知道这个,但是这件事发生这么久,京城都没有半点消息,如果上升两国邦交层面,就是她谈判无能,是要掉脑袋的。 “王妃此言甚是,可是南诏国拿什么跟澜沧国对阵呢?此事被你们发现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我们真想对澜沧国做什么,何必用这种方法?”濮阳繁钰轻轻晃着杯里的水,“王妃您是经历过亡国的人,应该知道一国百姓对于母国灭亡的心情是什么样的,纵使这个国家再不堪,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这个事本就是透明南诏国失礼,濮阳繁钰知道说理是绝对说不成,现在除了打感情牌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白珑宛也不是傻子,直接戳破了她:“大人要是想打感情牌,这件事就免谈了。两国大事如果尽以感情来评判,那还要规矩做什么?” “如果真的按规矩来,那现在下官应该就不能奉王妃为座上宾,下官也可能在澜沧国的大牢里了?”濮阳繁钰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澜沧国戍边境这么久,迟迟没有攻打。王妃和庆王亲自领兵,下官如果没猜错,贵国根本无心我南诏国的国土,只是想要个说法,对吗?” 白珑宛看着她没有说话,反而拿起那杯水喝了一口。 濮阳繁钰继续道:“澜沧国良将众多,任谁都可以把南诏国踏平。可是就这么一件事,却让从前的南北战神一同领兵出征,不知道的,以为是澜沧国看得起我们。可知道或者猜得到内情的,就该知道,这是澜沧国留给我们最后的颜面。” 白珑宛依旧不说话,濮阳繁钰却起身朝她跪下,叩首道:“王妃,南诏国百姓无辜,太子殿下更是无辜。下官知道南诏国不如澜沧国富庶,百姓无忧,更不敢和民富国强的北冥国相较。但是这个国家还维持着最基本的平衡,还能存留于世,于天道言,便是不该亡。” 只听濮阳繁钰拍拍掌,外面进来一个人端着一个匣子进来,白珑宛看着她挑了挑眉道:“这是何意?” “匣中是戍边领将的头颅,下官知道是他辱没了贵国派来和谈的使节,才让这一战被迫发生。这个人头,是下官赔给王妃的。” 她这一举动就是想让白珑宛知道南诏国是有肃清朝堂的意思,适才白珑宛的反应就是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想——他们只是要一个说法和态度。 “大人起来,想来你应该知道本妃要什么了,既然知道,就说。”白珑宛一条胳膊撑着桌子看着濮阳繁钰。 可是濮阳繁钰并没有起身,而是再一叩首道:“恕臣无可奉告,此事乃国中机密。但是王妃可以明确一件事,那就是这一切的发生都与我们太子殿下无关,与并非朝廷本意,而是佞臣意图篡权。” “所以呢?” “待王妃退兵回去,三月之内,那人项上头颅必奉于澜沧国陛下手中。”濮阳繁钰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有力,“南诏国也愿与澜沧国永结为好,更愿意把最好的东西通过贸易送入贵国,此信物是太子殿下的,还请王妃带回交于贵国陛下手中,以此体现我南诏国诚意。” 她从手上褪下那枚戒指双手呈于白珑宛面前,直等白珑宛拿走那枚戒指她才起身。 但白珑宛只觉得这个女子很有意思,她遇到很多跟她谈判的使者,最后都会岁岁纳贡,偏这濮阳繁钰一改常态,居然要以贸易形势。澜沧国和南诏国先前是没有贸易往来的,所以才会出现南诏国偷渡这些脏东西到澜沧国。 “也请王妃转告贵国陛下,商贸条规可以由澜沧国制定,南诏国定会严格遵循。”濮阳繁钰福过礼后才重新坐下。 “什么条件都遵守?”白珑宛挑眉问道。 濮阳繁钰则点头诚恳道:“自然,此事总归是南诏国的疏忽,且澜沧国正直,自然不会为难我们。” 话一落,白珑宛笑了出来,看着濮阳繁钰道:“南诏国出你这么个人物,真是福气。若是你们这戍守的将领跟我谈,只怕南诏国真要成为澜沧国的囊中物了。” 濮阳繁钰听白珑宛这话,就明白今日的目的达成了,心中长吁一口气。 “王妃抬爱,下官愧不敢当。” “你当得起。”白珑宛看着她的眼睛,“我去过北冥国一次,在他们皇宫的禁地看到了数十幅女子画像,其中有一日给我印象最深,是雪国末年三丞相之一的尚书令,姓周。” “下官读书不多,但是对于这位尚书令有所耳闻,她在户部和吏部的整改上功不可没,好像到今日,北冥国也依旧实行着其中几样政令?” “对。”白珑宛浅笑,“希望,你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濮阳繁钰怔怔地看着白珑宛,白珑宛淡然一笑起身道:“今日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也请南诏国信守诺言。” “定然!”濮阳繁钰朝着白珑宛拱手。 二人从帐幕中出来时,已经是黄昏,夕阳分外美丽。濮阳繁钰一路送白珑宛到城门口,看着她利落翻身上马,而后又慢慢离去的背影出神…… ——————————————————记忆的分界线———————————————— 其实白珑宛一直想说出一句话,但是她骑在马上时,慢慢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年,北冥国禁地百凤宫,敏慧烈孝兰皇后的画像右边有一女子,相貌清丽,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泛黄的纸上提着一行娟秀小字——宁王妃陆氏。 陆氏是敏慧烈孝兰皇后未出阁前的贴身女官,是这位皇后最信任的人。 她还记得北冥国皇帝北冥孤容对她说:“表姐,其实钦天阁算出了一件事,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你手中的恋雪剑和庆王手里的破天长枪在百年前是冰魄寒月两把名剑所幻化。所以,你和他实际是百年前注定的姻缘,也是圆当初敏慧烈孝兰皇后和仁宗岚帝的一个梦。” 她知道她的前世是谁,而适才与她谈判的这个人却和那陆姓女官那么像。不过,不要紧,带着前世的羁绊不见得就是好的,那个女子合该站上权力的巅峰。 在城门缓缓打开时,她并不知道,身后的濮阳繁钰无意识地喃喃了两个字:“娘娘……” 那是雪国时期,皇公主的尊称…… 她回头之时,远处站定的濮阳繁钰一直目送着她,而她只是回以一笑。 第120章 喜忧参半 翌日,澜沧国退兵,归还占领城池。消息竟然很快就传回了京中,朝堂也随之炸了。 而知道这事的还有太子府的正侧二妃,这二人得知后的态度也是截然相反。 “什么!”伴随着西跨院的惊呼还有碎了一地瓷器的声音。 商凝丹大怒,她本想濮阳繁钰出京,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没想到居然让她名声大噪。 “她居然没死!” 看着主子气急败坏的样子,探听来的小丫头继续道:“据说殿下还把手里的暗卫给了她,那就无人能杀她。他们……还绕了近路,但是!但是回程时就不见得会那么容易了!” 商凝丹气得浑身打颤,左相这头蠢猪两个青楼女子都斗不过,真是不知道怎么坐上相位的。 “本妃的禁足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商凝丹气急败坏,现在就得找个办法让濮阳繁钰死在外面。 她是料定南宫瑾一定被这个贱人迷惑了,现在左相靠不住,右相更是不可能。毕竟右相的亲女儿就是这太子妃,他怎么可能帮自己? 但是凡事都逃不过例外,商凝丹瞪着外面,开始琢磨新办法了。 比起西跨院的压抑,东跨院就多了几分喜气。朱佩听着希灵带回来的消息,眉眼都带着笑。 “娘娘,这个繁钰姑娘当真厉害,澜沧国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庆王妃据说是多年前战神级别的人物,向来出兵不见血不收兵。如今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失地,还跟澜沧国结交,这……真是不可思议。” 朱佩面带温柔笑意,声音都比从前轻快了些,道:“殿下慧眼识珠,加上濮阳家的血脉传承,她差不了的。本宫若是猜的不错,等她回京之日,就有可能是她授封相位之时了。” “娘娘您是说……”希灵赶忙住了口。 朱佩点点头,起身慢慢朝外走,今日可以好好在院子里散散步了。这件喜事在朝堂可不见得就是喜事了,太子一定不会回来得太早。 朝堂,南宫瑾斜倚在龙座上,嘴角噙着一抹邪笑听着下面的左相在那胡诌八扯。 “殿下!派去边关的到底是何人!竟然斩杀将领,还私自扣押官员,如此大逆不道之辈合该即刻押解回京处死啊!” “臣附议!”左相一说完话,一堆墙头草就开始跟着附和了。 南宫瑾只是嗯了一声,问:“还有谁有话要说?” 朱瑞泽听着话茬觉得不对,垂着头默不作声。但是吏部几个不怕死的还是开了口,朱瑞泽不禁觉得自己也是识人不清,竟然招了一批蠢货进来。 “殿下,无论是按照吏部的条律和刑部的刑律亦或是我南诏国国法,都没有外派巡抚私自处理官员的,更没有杀将军的!” “不错!戍守边关的将军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能因为打了败仗被杀?若是这般,又有哪位将领心甘情愿给南诏国卖命?” 南宫瑾嘴角的笑越来越大,“夸”道:“诸位大人真是我南诏国的栋梁,连混淆是非都如此炉火纯青。来人,把这些开口说话的都拉下去痛打五十大板,打死了就死,没打死的官降两级。” 南宫瑾话一出口,不少人都懵了,被拖出殿外时才喊着饶命。 韩淞也被拖了下去,看着韩淞被拖下去的狼狈样,南宫瑾继续道:“韩淞,罢左相位,收回相印,行刑后打入大牢。” 朱瑞泽一愣,韩淞就这么被撸下来了?那……接下来登上左相之位不会是那个贱丫头…… 若是濮阳繁钰,那就意味着朱瑞泽要每天活在谨慎中了。一旦是濮阳繁钰成为左相,她就手握兵部,刑部和礼部,外加一个大理寺。对他可是极为不妙,这个女人的出现也会让太子的势力壮大,到时候皇帝都弹压不了,朱家就很有可能会和濮阳家有一般的下场。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不要回京! 第120章 喜忧参半 翌日,澜沧国退兵,归还占领城池。消息竟然很快就传回了京中,朝堂也随之炸了。 而知道这事的还有太子府的正侧二妃,这二人得知后的态度也是截然相反。 “什么!”伴随着西跨院的惊呼还有碎了一地瓷器的声音。 商凝丹大怒,她本想濮阳繁钰出京,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没想到居然让她名声大噪。 “她居然没死!” 看着主子气急败坏的样子,探听来的小丫头继续道:“据说殿下还把手里的暗卫给了她,那就无人能杀她。他们……还绕了近路,但是!但是回程时就不见得会那么容易了!” 商凝丹气得浑身打颤,左相这头蠢猪两个青楼女子都斗不过,真是不知道怎么坐上相位的。 “本妃的禁足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商凝丹气急败坏,现在就得找个办法让濮阳繁钰死在外面。 她是料定南宫瑾一定被这个贱人迷惑了,现在左相靠不住,右相更是不可能。毕竟右相的亲女儿就是这太子妃,他怎么可能帮自己? 但是凡事都逃不过例外,商凝丹瞪着外面,开始琢磨新办法了。 比起西跨院的压抑,东跨院就多了几分喜气。朱佩听着希灵带回来的消息,眉眼都带着笑。 “娘娘,这个繁钰姑娘当真厉害,澜沧国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庆王妃据说是多年前战神级别的人物,向来出兵不见血不收兵。如今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失地,还跟澜沧国结交,这……真是不可思议。” 朱佩面带温柔笑意,声音都比从前轻快了些,道:“殿下慧眼识珠,加上濮阳家的血脉传承,她差不了的。本宫若是猜的不错,等她回京之日,就有可能是她授封相位之时了。” “娘娘您是说……”希灵赶忙住了口。 朱佩点点头,起身慢慢朝外走,今日可以好好在院子里散散步了。这件喜事在朝堂可不见得就是喜事了,太子一定不会回来得太早。 朝堂,南宫瑾斜倚在龙座上,嘴角噙着一抹邪笑听着下面的左相在那胡诌八扯。 “殿下!派去边关的到底是何人!竟然斩杀将领,还私自扣押官员,如此大逆不道之辈合该即刻押解回京处死啊!” “臣附议!”左相一说完话,一堆墙头草就开始跟着附和了。 南宫瑾只是嗯了一声,问:“还有谁有话要说?” 朱瑞泽听着话茬觉得不对,垂着头默不作声。但是吏部几个不怕死的还是开了口,朱瑞泽不禁觉得自己也是识人不清,竟然招了一批蠢货进来。 “殿下,无论是按照吏部的条律和刑部的刑律亦或是我南诏国国法,都没有外派巡抚私自处理官员的,更没有杀将军的!” “不错!戍守边关的将军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能因为打了败仗被杀?若是这般,又有哪位将领心甘情愿给南诏国卖命?” 南宫瑾嘴角的笑越来越大,“夸”道:“诸位大人真是我南诏国的栋梁,连混淆是非都如此炉火纯青。来人,把这些开口说话的都拉下去痛打五十大板,打死了就死,没打死的官降两级。” 南宫瑾话一出口,不少人都懵了,被拖出殿外时才喊着饶命。 韩淞也被拖了下去,看着韩淞被拖下去的狼狈样,南宫瑾继续道:“韩淞,罢左相位,收回相印,行刑后打入大牢。” 朱瑞泽一愣,韩淞就这么被撸下来了?那……接下来登上左相之位不会是那个贱丫头…… 若是濮阳繁钰,那就意味着朱瑞泽要每天活在谨慎中了。一旦是濮阳繁钰成为左相,她就手握兵部,刑部和礼部,外加一个大理寺。对他可是极为不妙,这个女人的出现也会让太子的势力壮大,到时候皇帝都弹压不了,朱家就很有可能会和濮阳家有一般的下场。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不要回京! 第121章 安内前提 左相被罢官,一时间朱瑞泽的权力攀升至巅峰,外人来看都是这右相仗着女婿是当朝掌权的太子才登临顶峰。可是,内情只有这俩人知道,这不过是他们正面交锋前的中场休息。 此刻身在边疆的濮阳繁钰却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现在还有些沉浸在退敌的喜悦中。澜沧国归还掳掠城池后就班师回朝了,濮阳繁钰亲自到这些城池走了一遭,不禁感叹强国有强的道理。 这些城池的景况比从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如果南诏国真的不幸被澜沧国灭国,百姓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但是,澜沧国如今既然把这些城池完璧归赵,南诏国也不该辜负百姓和他们的期待。到底澜沧国不是北冥国,不是想统一一切的。 这些城池所下派的官员倒都还算过得去,濮阳繁钰一连多日的训诫下好不容易步上正轨。不过,这一遭走下来,可是给灿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 路上,濮阳繁钰坐在车里假寐,外面除了马蹄声竟然就没别的动静了,让她不免惊诧,掀开车帘就看到灿和其余几位暗卫的脸上都像吃了黄连似的。 “各位这是……怎么了?”她的声调不再像之前那样保留勾栏女子的转调风格,而是变得威仪了许多,让正在专注前行的一众人后背震了一下。 濮阳繁钰见状唇角一勾放下车帘,原来跟在南宫瑾身边多年的暗卫心理承受能力还是这么差,她也没做什么啊。不过是把那些听不懂话的地方官吊起来打了三天而已,她没有出格啊,她把每个官员到任后的所作所为都查清楚后才发落的。 不过光吊起来打也是没用的,她还把几个官员手底下爱撺掇的师爷给当场仗杀了。 或许南诏国多年也没出过这么爱杀人的钦差了…… 远在京城的南宫瑾接到密报,不免有些头疼,道:“照她这个杀法,只怕回了京当了左相,朝堂上只有可能剩下她和翰林院的几个了。” “殿下,濮阳大人行事果决,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各地方发生的事情,只怕……”一旁站着的心腹出言提醒。 这几天皇帝在皇宫可是大动肝火,有朱瑞泽的挑拨,这只是其中一方面,也有皇帝自己的不满。如果还是儿时的南宫瑾,自然会收手,但是现在的南宫瑾已经不想收手了。 “知道就知道呗,早晚他都要知道。如今,谁还认他的玉玺?不都是看着本宫的太子印吗?”南宫瑾轻蔑地开口,“你这么多年在宫里难道还做不到说一不二?老皇帝如果一再闹,本宫就让他好好清心寡欲一番。” 语毕,南宫瑾起身,拿着早就写好的一张纸条绑在窗边的信鸽腿上,一边放飞一边说道:“朱瑞泽的噩梦很快就要到来了,肃清各地方,咱们就可以关起门来捉大鳖了。” 只有剪除了外在的危机,才好安心夺权。虽然都说攘外先安内,但是对于南诏国的朝堂来说,这只能反过来。 第121章 安内前提 左相被罢官,一时间朱瑞泽的权力攀升至巅峰,外人来看都是这右相仗着女婿是当朝掌权的太子才登临顶峰。可是,内情只有这俩人知道,这不过是他们正面交锋前的中场休息。 此刻身在边疆的濮阳繁钰却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现在还有些沉浸在退敌的喜悦中。澜沧国归还掳掠城池后就班师回朝了,濮阳繁钰亲自到这些城池走了一遭,不禁感叹强国有强的道理。 这些城池的景况比从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如果南诏国真的不幸被澜沧国灭国,百姓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但是,澜沧国如今既然把这些城池完璧归赵,南诏国也不该辜负百姓和他们的期待。到底澜沧国不是北冥国,不是想统一一切的。 这些城池所下派的官员倒都还算过得去,濮阳繁钰一连多日的训诫下好不容易步上正轨。不过,这一遭走下来,可是给灿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 路上,濮阳繁钰坐在车里假寐,外面除了马蹄声竟然就没别的动静了,让她不免惊诧,掀开车帘就看到灿和其余几位暗卫的脸上都像吃了黄连似的。 “各位这是……怎么了?”她的声调不再像之前那样保留勾栏女子的转调风格,而是变得威仪了许多,让正在专注前行的一众人后背震了一下。 濮阳繁钰见状唇角一勾放下车帘,原来跟在南宫瑾身边多年的暗卫心理承受能力还是这么差,她也没做什么啊。不过是把那些听不懂话的地方官吊起来打了三天而已,她没有出格啊,她把每个官员到任后的所作所为都查清楚后才发落的。 不过光吊起来打也是没用的,她还把几个官员手底下爱撺掇的师爷给当场仗杀了。 或许南诏国多年也没出过这么爱杀人的钦差了…… 远在京城的南宫瑾接到密报,不免有些头疼,道:“照她这个杀法,只怕回了京当了左相,朝堂上只有可能剩下她和翰林院的几个了。” “殿下,濮阳大人行事果决,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各地方发生的事情,只怕……”一旁站着的心腹出言提醒。 这几天皇帝在皇宫可是大动肝火,有朱瑞泽的挑拨,这只是其中一方面,也有皇帝自己的不满。如果还是儿时的南宫瑾,自然会收手,但是现在的南宫瑾已经不想收手了。 “知道就知道呗,早晚他都要知道。如今,谁还认他的玉玺?不都是看着本宫的太子印吗?”南宫瑾轻蔑地开口,“你这么多年在宫里难道还做不到说一不二?老皇帝如果一再闹,本宫就让他好好清心寡欲一番。” 语毕,南宫瑾起身,拿着早就写好的一张纸条绑在窗边的信鸽腿上,一边放飞一边说道:“朱瑞泽的噩梦很快就要到来了,肃清各地方,咱们就可以关起门来捉大鳖了。” 只有剪除了外在的危机,才好安心夺权。虽然都说攘外先安内,但是对于南诏国的朝堂来说,这只能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