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养女靠卖萌续命》 第1章 九千岁竟是她爹 黑云压城。 大齐皇宫,人心惶惶。 前日,九千岁的养女元杳郡主被人劫走,找回来已经落了气,好不容易才给救过来。 这几日,九千岁要求彻查皇宫,必须找出真凶。 各宫宫门大敞,禁军进进出出搜查,人人自危…… 千华宫。 元杳觉得嗓子干,轻咳了一下。 很快,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把她抱起来,一道阴柔得近乎鬼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杳儿,你醒了?” 元杳打了个寒颤,缓缓睁眼。 这一睁眼,她对上一张漂亮得不辨男女的脸。 粉面朱唇,浓眉星目,鼻梁高挺,玉簪束起一半的墨发披散而下,顺滑地在鲜红衣袍上铺开。 这是…… 元杳吞了口口水。 那人见她不说话,漂亮的眉毛蹙了一下,细声细气却霸气十足地开口:“小杳儿,还记得劫走你的人长什么样么?告诉爹爹,爹爹把他剁了喂狗。” 一瞬间,元杳感觉被雷劈了。 救命! 太监呀! 太监还自称是她爹! 陌生的记忆,疯狂在脑袋里乱窜—— 她,元杳,三岁,是当朝权倾朝野的大宦官元渊之女。元渊是古往今来第一位被封了王的太监,人称九千岁,还是当朝监国、禁军统领、内廷统领…… 而这一切的起因,是她情人节当天无意从情侣间穿过,那对情侣骂她:“神经病啊你!忙着去投胎啊?拆人cp,天打雷劈!” 然后……她就真被雷劈了! 见元杳一脸震惊,九千岁大人衣袖一挥,吩咐道:“把奶娘带过来!” 所谓奶娘,是个年约三十的年轻妇人,个头偏高,身形康健,穿着锦缎,挽着发髻,低眉顺目。 九千岁掀起眼皮,盯着妇人看了片刻,问:“你,就是新来的奶娘?” 妇人行了个礼,头垂得更低了:“回禀九千岁,正是奴家。” 九千岁勾了一下唇。 等候在旁的宫人立刻撑开屏风,引导奶娘行至屏风后,监督她挤了。 片刻后,宫女端着盛了淡白清透的的玉盏,当着九千岁的面,取了根银针放进去,再取出来:“千岁,无毒。” 整个过程,元杳都非常好奇。 干嘛呢这是? 接着,九千岁就把她递给奶娘:“轻点儿喂,别伤着本座的宝贝女儿。” “是。”奶娘行了个礼,伸手来接元杳。 到这一步,元杳才明白。 原来,她还没断奶呀!!! 给她牛奶羊奶也就算了! 喝人奶??? 虽然她现在是个小小的奶团子,可里面装着一个大大的灵魂呀! 好羞耻! 元杳红着脸,充分发挥小奶包的优势,伸着肉乎乎的小短手,转身朝九千岁扑过来,抗拒道:“爹爹,我不饿,不喝奶!” 声音也奶声奶气的。 九千岁一手托住她,一手轻轻拍她后背:“小杳儿乖,喝饱饱了,才能睡好觉。” “不喝奶不行吗?”元杳问。 “不行。”九千岁的声音很淡。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元杳仰头,双手捧着肥嘟嘟的奶膘,大眼睛眨呀眨:“爹爹,你看,女儿都这么多肉肉啦,不能再喝奶娘的奶啦!再喝下去,这么可爱的大眼睛,就会变成这样了!” 说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指在眼角一拉,把眼睛拉成一条缝。 “噗……你这小丫头……”九千岁被逗笑了,食指一翘,戳戳她的奶膘,再看向奶娘时,笑意淡了些:“领了赏,今后不用来了。” 奶娘垂着头,没有应答。 九千岁拧眉:“怎么,本座的话,你没听见?” 他垂眸,就见妇人袖口闪过一道寒光。 宫女显然也发现了,惊呼道:“千岁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妇人凌空跃起,手中的短剑弹出来,直直朝九千岁刺过来。 元杳回头,被森寒的剑光晃了眼。 下一秒,宽大的衣袖从眼前扫过,九千岁直接挡了她的视线。 九千岁似是抬脚踢了一下,妇人被踢飞,剑也从手中脱落,“哐当”响了一声。 他冷声吩咐:“留个活口。” 宫女回道:“禀千岁,她咬破了含在口中的毒丸,死了。” 死了? 元杳又惊又怕地掀开九千岁的衣袖。 地上,奶娘宛如一块破布,静静躺那儿,嘴角、鼻孔和眼角往外流着黑血,直愣愣地望着她的方向,死不瞑目。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非常不适。 元杳第一次见死人,浑身发凉,头皮都要炸开了。 好在,九千岁低头看了她一眼,长袖一抬,遮住她视线,对婢女道:“把她抬下去,挂在千华宫门外,另,让人查查她背后之人。” “是。”婢女就要去叫人。 “慢着。”九千岁睥了眼怀里有些受惊的奶团子,轻飘飘地吩咐道:“去世家大族传本座话,就说,本座要为元杳郡主寻个奶娘,让他们上报刚生完孩子的夫人名单,如有隐瞒,定不轻饶!” 啊?这…… 元杳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九千岁大人,为什么就这么执着给她找奶娘呀? 而且,为了让她喝上母乳,甚至不惜得罪世家大族…… 方才的教训,还不够吗? 见元杳要说话,九千岁食指压在她嘴唇上,声音阴柔,气势却凌人:“小杳儿要听爹爹的话,否则就不可爱了。” 元杳小脸有些苍白,嘟嘴,撒娇道:“可是女儿不想喝……” 九千岁眸色微凉:“乖,别让爹爹说第二次。” 元杳眨了眨眼,及时闭嘴。 目前,作为一个奶团子,在九千岁大人这里,她好像还没有话语权? 除了没办法拒绝喝奶,当夜,九千岁大人还直接把元杳抱去了他月华殿,哄着她入睡。 睡着前,元杳心想:她想在这个时代活得自由快乐,一定要充分利用作为奶团子的优势,把九千岁大人攻略了,让他对自己百依百顺! 攻略九千岁,从拒绝奶娘做起! 次日,元杳起了个大早。 她裹着被子坐在宽大的雕花木床上,眼神呆滞,疯狂打呵欠。 听到动静,殿门开启,一众宫女鱼贯而入,伺候她洗脸漱口,换上漂亮的小裙子,又绑了一对圆润可爱的小丸子。 整理妥当,领头的宫女温声道:“郡主,香隐宫的阮贵人来了,请您去前殿一趟。” “阮贵人?”元杳打了个呵欠,发出懒懒的小奶音:“她来做什么?” “这……” 几个宫女对视一番,红了脸。 元杳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2章 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穿上漂亮的小绣鞋,拒绝了宫女的抱抱,元杳自己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地去前殿。 昨夜下了一场雨,千华宫地面被洗刷干净,空气都透着清新。 昨日发生的刺杀,仿佛只是一场梦。 九千岁早已去前朝处理政事了,千华宫只剩元杳这个主子。 进了前殿,元杳就见到一个穿着桃红宫装、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 女子身形丰腴,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拍着胸口。 听到脚步声,女子抬起头来,五官本就偏淡的脸,面色惨白,瞪了元杳一眼。 元杳被瞪得莫名其妙的。 流年不利,看起来,这个阮贵人不太喜欢自己。 元杳暗自撇了一下嘴,宫女就轻轻推了她一把。 元杳按照婢女在路上教的姿势,乖乖地行了个礼:“杳儿见过阮贵人。” 阮贵人直起腰,语气充斥着不耐:“郡主金枝玉叶,折煞妾身了。过来,郡主赶紧用了膳,妾身还得回去伺候皇上呢!” “用膳?”元杳看了眼身后婢女,又睁大乌黑的眼睛,疑惑地看着阮贵人。 她排场这么大,都需要皇帝的妃子来伺候吃饭了? 而且,这里并没有摆吃的啊。 见她一脸不知情的样子,阮贵人隐忍着怨气,招手道:“元杳郡主,还不快过来?怎的,郡主排场这么大,还要妾身三跪一拜地请你吗?” 她荣宠正盛,即便知道九千岁不能惹,但,元杳一个三岁的孩子,她就算欺负了,元杳也什么都不懂。 “哦……”莫名被吼了一通,元杳依言,乖乖朝阮贵人靠过去。 阮贵人把团扇往桌上一放,伸手,熟练地解起了衣带,带起一股熟悉的味道。 元杳:“???” 原来,用膳是这个意思! 救命! 没完没了了是? 她觉得,她需要吸个氧! 元杳仰着小脑袋,夸张地掐着人中,生怕自己晕过去。 一旁候着的宫女见状,连忙弯腰扶她,声音焦急:“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阮贵人衣带解了一半,就见元杳行为诡异。 联想到千华宫门口挂着的尸体,阮贵人脸色一白,强自镇定:“元杳郡主,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元杳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也望着阮贵人。 阮贵人在害怕? 莫非,她有亏心事? 有了! 元杳开心得想跳起来。 然而,她忍住了。 往宫女怀里靠了靠,元杳嘴巴一瘪,指着阮贵人怀里,委屈巴巴道:“贵人,弟弟好凶呀,他不让我过来,还龇牙吓我,我不敢和他抢奶喝……” 弟弟? 千华宫哪来的弟弟? 阮贵人呼吸顿时有几分急促,四下张望:“弟弟……弟弟在哪里?”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啊?”元杳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指了边上一个缩成一团的宫女:“你们都看不见吗?弟弟哭了,你快去帮贵人哄哄!” “啊……”宫女尖叫了一声,晕倒在地。 剩下的侍茶宫女,抖成了筛子,一脸惊恐。 阮贵人彻底崩了,失声叫了出来:“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快来人,把他弄走……” 听到动静,阮贵人带的侍女跑进殿中,急切道:“贵人,贵人您怎么了?” 阮贵人尖叫着,疯狂拍打身体:“鬼,我身上有鬼,你们快把他弄走啊!” 鬼? 侍女们也吓傻了。 元杳看热闹不嫌事大,伸出手一指:“快!弟弟爬到贵人肩膀上去啦!” 阮贵人两眼一翻,直接吓了晕死过去。 阮贵人是被抬出千华宫的。 几个小太监抬了轿辇,吃力又惊惶地出了千华宫大门。 元杳让宫女抱了她,小跑着在后面追,一边追,她一边双手合成喇叭状,奶声奶气地叮嘱阮贵人的贴身婢女:“回去记得给弟弟洗澡澡呀,弟弟身上沾了好多红红的和黑黑的东西呀!” 她话音落下,小太监们抬着沉重的轿辇,跑得飞快。 元杳没忍住笑,挥着小短手,开心道:“弟弟,回头洗白白了,和阮贵人来找我玩儿呀,我不会和你抢奶喝的!” 抱她的婢女浑身一僵,声音干涩:“郡主,回宫。” “好呀。”元杳笑得颇为灿烂。 有宫女大着胆子问:“郡主……您说的弟弟,长什么样啊?” 元杳思索了一下,胡编乱造道:“弟弟小小的,没穿衣服,肚子上吊着一截怪怪的东西,身上还笼着一层黑雾,至于皮肤嘛……”她闭眼,抬手一指:“和她一模一样。” 众宫女齐齐抬头。 奶娘的尸体,正吊在千华宫门侧的横梁上,七窍流血,在清晨的微风中晃啊晃。 一个胆小的宫女,当场晕了过去。 阮贵人还没被抬回香隐宫,中邪的消息就开始在宫中流传—— 宫道上,宫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道:“听说啊,昨日九千岁为元杳郡主新寻了位奶娘,那奶娘竟然是个杀手,刺杀九千岁和郡主未遂,服毒身亡了。 陛下听说此事,就让专程服侍他的阮贵人临时充当郡主的奶娘,怎么这么快,阮贵人就被抬回来了?” 有知情的宫女,四下看了几眼,低低道:“嘘……听说,阮贵人中邪了。” “中邪?”其他人惊出了声。 知情宫女继续道:“我有姐妹在阮贵人宫中当值,听她说,阮贵人去了千华宫,正要喂元杳郡主,郡主忽然哭着说,阮贵人怀里的小皇子在哭,小皇子浑身血淋淋的,还在冒黑气,怨气冲人……” “天哪!” “后来如何了?” “后来,阮贵人被抬回香隐宫,听说,太医进去把脉,撞见一团黑雾钻进贵人腹中,太医吓得药箱都没拎,屁滚尿流地跑了。香隐宫的人去找皇上,皇上吓得脸都绿了,命人封死香隐宫,不准任何人进出……” “嘶……” 消息传了一圈,再传回千华宫时,元杳刚喝了粥,指挥着宫女在月华殿给她搭秋千。 无意间听到路过宫女的八卦声,元杳转头,好奇地问贴身伺候她的宫女:“丹青姐姐,阮贵人她刚生过孩子吗?” “这……”丹青耳尖微红,面露为难。 正当元杳疑惑时,一道阴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阮贵人没生过孩子。” “爹爹!”元杳抬头,眼神一亮。 九千岁形容昳丽,身段修长,长发用带了一对飞翅的紫金冠束尽数束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纯黑的锦缎衣袍外,罩着用金线绣满牡丹的红色大袖纱衣。 美人,真让人赏心悦目啊! 美人儿信步走了过来,单手一拎,把元杳拎进怀里,勾起她的小下巴:“小团子,爹爹听说,你这双小眼睛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第3章 误打误撞 这是要兴师问罪吗? 元杳眨了眨眼,回道:“爹爹,杳儿的眼睛不小,很大的。” 她照过镜子了,她现在这个小身体,小小年纪,五官就很漂亮,若是长大了,虽然可能比不上九千岁,但也绝对是个大美人。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装傻充愣,没事卖卖萌,才符合年纪。 果然,九千岁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轻笑了一声,修长白皙的的手指捏上她头顶的丸子:“你这小家伙,没吓着便好。” 九千岁单手抱了她,施施然踱着步:“这阮贵人,是吏部侍郎的外甥女,三年前入宫,初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后来,入了皇上的眼,由于她……很特别,一路升了贵人,皇上很是离不开她。” “啊?”元杳睁着乌黑明亮的双眼,好奇地问:“阮贵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会引来蝴蝶吗?”难不成是香妃在世? 话音落下,她就听九千岁笑了一声。 元杳更疑惑了。 九千岁捏捏她的腮帮子,轻飘飘道:“有了她,皇上就不需要奶娘了。” 元杳:“!!!” 皇帝? 妃子?? 奶娘??? 这…… 天啊!好变态啊! 快三十的成年男子,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是这种人! 元杳觉得,她的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罢了,毕竟宦官都能当监国了。 大概,这皇帝不是个正常人…… 元杳浑身恶寒,有点后悔打听阮贵人了。 “不过……”九千岁缓缓道:“阮贵人会有今日,不过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罢了。小杳儿,你可是帮了爹爹好大一个忙呢。” 帮忙? 她一个小奶包,不过是因为不想喝母乳,吓唬一下阮贵人,谁知道,竟误打误撞发现了阮贵人的秘密…… 她也没做什么呀,怎么就帮了九千岁的忙? 元杳想再问问,但转念就止住了。 她要时刻谨记,她才三岁! 三岁的孩子,话太多会暴露的! 她必须稳住自己的人设! 想知道什么,私下打听就好…… 灵机一动,元杳抓着九千岁衣襟:“爹爹,杳儿帮了爹爹忙,爹爹是不是要给杳儿一个奖赏呢?” 宫中生活的孩子,隔三差五就有各种奖赏,她会讨赏也是正常。 九千岁垂眸看她,心情愉悦:“哦?小杳儿想要什么奖赏?” 元杳看着九千岁,认真道:“女儿想要一头牛!可以长期提供牛乳的牛!” 牛? 大齐重农业,牛都是作耕种用,并没有饮用动物、食用乳制品的习惯。 但是,他的女儿想要,他便能给。 九千岁望着怀里的小奶包,含笑勾唇:“只要是小杳儿想要的,爹爹都会帮你找来,乖。” 当天,九千岁就传话下去,让人去找牛。 一时间,京中的世家大族,再次忙得人仰马翻。 自元杳郡主差点被害死后,九千岁就各种大动干戈,前后处死了好几个人,禁军出动了好几拨,又是让人查找凶手,又是找奶娘,现在还找起了供牛乳的牛,一天变几卦,着实让人害怕…… 阮贵人自“中邪”后,一连派人去请了好几次皇帝,试图借着昔日恩宠,得到皇帝垂怜。 谁知,皇帝听到阮贵人名字,又怕又厌恶,直接吓出了病,一连几日都招了军中出生、后宫最正气浩然的林贵妃去侍疾…… 其他妃嫔一边对阮贵人幸灾乐祸,一边又对林贵妃羡慕嫉妒。 唯独皇后,有条不紊地备了不少补品、珠宝,给千华宫送来,说是安抚受着惊吓的元杳…… 这日,元杳正在房间里数珠宝,隐隐就听到外面有宫人说话—— “听说,皇上让九千岁查了香隐宫那位,说查出了一些陈年腌臜事……” “啊?什么事?” “第一件事,阮贵人入宫前,早和一个富商之子订了婚,选秀那年,她的未婚夫突然暴毙,婚事作罢,她就进了宫……” “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听说,阮家允了富商家一个不小的官位,才把事情平息下来的……” “是呢!这第二件,便是阮贵人为了独得圣宠,另辟蹊径,用了未生子便能产乳的西域神药。那种药服多了,要么生出死胎,要么生出怪物……阮贵人盛宠那年,怀了个孩子,经她和阮家商议,没敢声张这事,就偷偷把孩子流了……” “天啊,原来她是用药,才长久拴住皇上的心?而且,她竟流掉了皇嗣?!” “这还不止,当年,香隐宫住了有位婕妤,侍完寝次日就投了井,实则是阮贵人命人把她扔进去的……” “反正,阮家要完了……” 元杳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丹青的声音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怒斥道:“几个不长眼的东西,聚在这里乱嚼舌根,若是扰了小郡主,看九千岁不把你们舌头全拔了喂狗!” 其他人立刻哭着告饶:“求丹青姐姐,别告诉九千岁,小的们自去领罚……” 丹青冷声道:“每人去领二十个板子,罚俸三月!” 很快,聊八卦的人做鸟兽散。 丹青推门进来,跟换了个人似的,声音温和:“郡主醒了?” 元杳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假装刚睡醒。 丹青见状,面色含笑,走至床边把她抱起来,声音轻柔:“郡主今儿已经睡得够多了,奴婢抱您出去走走?” 听到这话,元杳顿时来了精神,双眼发光:“好呀!” 她穿来好几天了,每天待在月华殿,门都没出过,再不出去晒晒,香香软软的奶团子就要变成毛豆腐了! 春末夏初,天还有些凉。 丹青为元杳换上嫩黄色的漂亮裙子,又绑了可爱的小丸子,出门前,还为她系了件飘逸的小斗篷。 大齐国,皇帝虽无能,但皇宫却建得富丽堂皇、气势磅礴。 宫殿层次坐落,亭台连绵不绝,雕梁画柱,描金绘银…… 踏着白玉地砖,出了千华宫,沿着宫道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元杳一问,还在千华宫地界上。 关键是,这宫里还不让骑马、坐马车! 宫里,除了身份高、或受恩宠的人外,一律不能用轿辇。。 走路,是元杳提议的…… 转了大约两个小时,前方依旧是宫殿楼台,元杳彻底没了兴趣:“皇宫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 然而,没走几步,一行人就被叫住。 元杳好奇地转过头,就见一个眼熟的小太监小跑着过来,眉开眼笑道:“小德子见过郡主、见过丹青姑娘。郡主,九千岁知道您往这边来了,让小的接您去浩然殿瞧个好东西。” 好东西? 元杳登时就雀跃了:“这么神秘,是什么东西?” 第4章 养只虎崽当宠物 小德子笑得双眼眯成条缝:“郡主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或许,是她的奶牛到了? 不对,奶牛的话,肯定直接在千华宫看了! 所以,会是什么? 元杳满心欢喜,只恨腿短,扑进了丹青怀里,让丹青抱着她,步伐飞快。 浩然殿。 身着青色、紫色、绯色穿着不同官阶的官袍的大臣,浩浩荡荡地排了两列。门边,还分列着两队身着和大齐不一样的官袍的人。 丹青宽袖一挡,把元杳遮了个严实,一路来到九千岁身边。 路过大臣时,元杳听见,有朝臣小声嘀咕道:“这……小郡主怎的来了?这可是朝堂……” 阮贵人中邪的事,早已在朝中传遍。 而闹着说阮贵人身上有鬼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位元杳公主么? 有人低低道:“这孩子,指不定真有几分邪乎……” “邪乎什么?怕不是个小孩子胡说八道,碰了个巧而已!” “嘘……可别叫她听见了……” 元杳正竖起耳朵听着,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就将她接了过去。 她吸了一口,糯糯地喊了声:“爹爹。” 九千岁伸出修长手指,捏了捏元杳红扑扑的小圆脸:“瞧这日头,都快把本座的小团子晒化了,真叫本座心疼得紧。” 听到这话,元杳脸更红了。 这大概,就叫“宠溺”? 元杳朝九千岁怀里一扑,把脸埋进去:“爹爹抱。” 九千岁大人的身上,真的好好闻呀! 清冽的冷香,嗅上一口,连毛孔都舒展了。 美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九千岁轻笑了一声,抱了元杳坐在案牍边,声音阴柔慵懒,对殿下大臣缓缓道:“西丘国和楚国派来我大齐入学的两位皇子都到了。楚国除小皇子外,还送了只白虎崽子给本座,本座思忖着,大齐境内不曾出现过白虎,故邀各位大人过来掌掌眼。” 楚国竟送了只白虎给九千岁? 殿中大臣惊讶之余,纷纷看向楚国使者。 送虎,是想暗示什么? 楚国使者擦着冷汗,让人抬了一个蒙着黑绸的笼子进殿来。 “嗷……” 一道微弱的叫声,从笼内传来。 元杳闻言,好奇地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两个楚国使者走上前,揭下黑绸,露出铁笼。铁笼内,趴着一只小小的白虎幼崽,雪蓝色的双眼,毛色雪白,条纹成黑褐色,小脑袋枕在肉乎乎的前爪上,懵懂地打量着四周。 它好可爱啊! 白虎幼崽,她以前只在视频里见过,没想到,来了这个时空,竟然有幸见到活生生的小老虎! 不过……楚国这是什么意思? 老虎? 虎狼之心? 这是在借虎嘲讽九千岁? 这要是传到皇帝那里,皇帝一下狠心,直接杀了九千岁怎么办? 到时候,九千岁的女儿也别想活! 元杳心神一凛。 这时,有位大臣大着胆子道:“九千岁,下官可否摸摸这虎崽?” 九千岁挥了一下衣袖,表示允了。 那位大人挽了一下袖口,大步走到铁笼边,弯腰,伸手。 熟料,他手还没伸进去,那虎崽前爪撑地,做攻击状,出声警告:“呲……” 那位大人脸色一白,惊得缩回手。 有人幸灾乐祸道:“张大人是文官,气场恐怕是压不过这虎崽。” 张大人气得甩了袖子,胡须都在颤抖:“你行你上!” “我上就我上。”那位嘲笑的大人当真捋了袖子,昂首阔步朝铁笼走去。然而,人还未走到铁笼边,小老虎就龇牙:“嗷……” 虎口上,牙印鲜红。 霎时间,殿内其他人站不住了,纷纷上前试探。 无一例外,全部人都被小白虎吓了退回来。 被咬了一口的兵部尚书黑着脸道:“养虎,终将为患,幼时伤人,这长大了,可就会吃人了!依我看,这虎崽不能留,不如趁着还小,把它宰了!” 宰了? 这么可爱的小老虎,宰了它,多无辜啊! 元杳收回目光,自告奋勇道:“爹爹,让杳儿去试试。” 软糯的小奶音,在大殿中格外响亮。 “你?”九千岁挑眉。 元杳点点头,眼睛又黑又亮:“我喜欢那只小老虎。” 九千岁不知存了什么心思,目光扫了一眼殿内大臣,勾唇道:“去。” 语罢,他把元杳放在地上,并且制止了想要跟上去的丹青。 元杳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下了台阶,走至铁笼边,蹲下。 铁笼内,小老虎抬起脑袋:“嗷……” 这声音,没有丝毫攻击性,反倒是有些好奇的意味。 这大概……是白虎幼崽对人类幼崽的惺惺相惜? 元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她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试探性的,缓慢地探向小老虎鼻孔前方。 “郡主!”丹青站在不远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殿内其他大臣,也纷纷紧张捏紧衣袖。 然而,当他们视线转向九千岁时,发现九千岁脸上丝毫不见担心,反而惬意地抿了口茶…… 这时,有人发出惊叹声:“它竟不伤郡主!” 所有人齐齐调转视线,看向元杳。 只见,白虎崽子脑袋歪了一下,凑上前来,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元杳的小手。 软软的倒刺,落在元杳手上,湿滑中透着一丝痒痒的触感。 元杳笑得眯了双眼。 等虎崽熟悉了她的气味后,元杳小手一捞,吃力地把毛茸茸的虎崽抱了起来,而虎崽也眨了眨冰蓝色的双眼,把小脑袋埋进元杳臂弯,轻蹭了几下。 大殿内,一众人看得啧啧称奇。 九千岁放下茶盏,收回袖中的暗针。 元杳抱着小老虎,转身看向九千岁:“爹爹,这只虎崽好像很喜欢我,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若是给了别人,这只虎崽,恐怕活不了太久。 她要过来,至少还可以保它暂时不死…… 第一个试图摸虎崽的张大人反应过来,立即扬声道:“九千岁,万万不可!郡主年幼,如何降得住猛兽?” 另外几个大臣也跟着出声:“虎崽虽可爱,终究会长成猛虎,养在宫中,确实不妥,放归山林,恐又伤了百姓,不如趁现在还小,直接处置了为好!” 七嘴八舌的反驳,在大殿格外响亮。 楚国的使者,则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九千岁未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元杳:“小杳儿,虎崽长大后,兴许会伤人、甚至吃人,如此,你还愿意养它么?” 元杳看了眼怀中懵懂的虎崽,又看向九千岁,随后,肯定地点头:“爹爹,我要养它!若它将来无故伤人或咬人,要杀要剐,杳儿一定亲手把它送上!” 第5章 想养虎崽,就得去念书 话音落下,大殿内,四顾无声。 所有目光,齐齐汇聚在殿内那个小小的人儿身上。 方才的话,竟是从一个三岁小孩口中说出来的? 她的话……为何如此有说服力? “罢了……”张大人拱手道:“不过是一只虎崽而已,短期内,不足为患。即便郡主降不住,也还有九千岁。” 一众大臣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再者,元杳郡主是真可爱呀,小小年纪,长得漂亮又乖巧,像个小仙童一般。而且,她有善心,却又能明辨事理,谁忍心拒绝她? 九千岁这大奸臣,怎的把女儿养得如此可爱? 好恨…… 好想偷娃…… 九千岁细长的桃花眼一斜,在楚国使者身上停留了片刻,对元杳道:“小杳儿想养这只虎崽,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作为交换,你需得进国学院念书。” “念……念书?” 元杳瞪大眼,吞了口口水。 好不容易熬过高考、大学毕业,一道天雷,她又得重新开始上学??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可是,怀里的白虎崽崽真的好软萌好可爱啊!!! 元杳眨巴着大眼睛,试图讨价还价,甜甜地喊道:“爹爹……” 九千岁勾着唇,声音轻飘飘地打断她:“要么念书,要么杀了这虎崽。” 元杳:“……” 卖萌失败,好气! 她摸着毛茸茸的虎崽,露出赴刑场一般的壮烈表情,小奶音扬了老高:“好嘛,我去念书!” 大不了,她回头想法子退学就是了…… 两边,大臣们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国学院,大齐最高学府,是九千岁成为监国以后设立的。国学院成立了近十年,每三年招收一批新生,为大齐培养了不少人才。在国学院念书的,除了大齐的皇子公主外,还有达官贵人的子女…… 入国学院的,必须是大齐国人,必须年满六岁。 九年来,规矩从未被打破! 而今年,不仅招收了他国皇子,竟还要收一个三岁女童? 九千岁这样做,是为何意? 纵容女儿,也不能罔顾规矩? 有人欲上前说话,九千岁挥了衣袖:“先商议两国皇子安置事宜,余下的,稍后再提。” 丹青见状,行了个礼:“千岁,奴婢先带郡主下去了。” 九千岁点头,施施然走到元杳身边,弯腰,捏捏她头顶的丸子:“大团子,先抱小团子去偏殿玩儿,再给它取个名字,等爹爹处理完政事,就来寻你。” “好的爹爹。”元杳乖巧地点了头,抱着虎崽,吃劲地离开。 进了偏殿,早已有人备好了茶点。 元杳把虎崽放在地上,蹲下,戳戳虎崽额头的花纹:“小家伙,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小白?大白?雪球?” “嗷……”虎崽扬起小脑袋,用湿哒哒的鼻子蹭她,抹了她一手的鼻水。 “怎么,你不喜欢这名字吗?”元杳一点都不嫌弃,而是摸着虎崽脑袋,说着悄悄话:“老虎,本是山中之王,我很想给你取名大王,这个名字霸气,也很适合你,但是,这个名字跟要造反似的…… 你长得这么软、这么圆,要不,你跟我和爹爹姓,叫元宵?” “郡主,千岁知道把他姓氏冠给一只畜生,怕是会恼。”丹青有些好笑,无奈地提点了一声。 “虎崽才不是畜生!”元杳清了下嗓音,板着小胸脯道:“元宵是有些不好听,还是换个名字,不如叫汤圆好了。” “嗷~”虎崽奶奶地叫了一声,打了个滚,把白白胖胖的小肚皮露给元杳,眨着冰蓝色双眼。 元杳愣了一下,伸手揉着虎崽肚皮,笑得眉眼弯弯:“那,你就叫汤圆了?” “嗷……” 一人一虎,闹成一团。 过了许久,汤圆玩困了,就趴在地上,耷拉着脑袋。 元杳让人拿了毯子铺在椅子上,又把汤圆放上去,这才问丹青:“丹青姐姐,你知道楚国送来的小皇子是谁吗?” 丹青正用团扇扇着一杯热水,一边扇,一边道:“听闻,楚国这次送来的皇子,是楚国已逝皇后所出,年方七岁,是个病秧子。” 先皇后生的? 那放在这个时代,就是嫡长子? 元杳捧着脸,问丹青:“大齐与楚国关系很好吗?楚国胆子竟然这么大,敢把太子送到别国念书?” “这……”丹青迟疑了一下,含蓄道:“小皇子并非是楚国的太子。自先皇后逝去后,楚国皇帝又立了新后,新后也生了位嫡皇子,只比先后所生的皇子小一岁。楚国,至今未立太子。” 竟然是这样? 元杳忽然有些明白了。 楚国这位小皇子,虽是嫡长子,但生母死了,自身又是个病秧子,加上新后又生了嫡子……所以,他在楚国地位很尴尬,也很危险! 先皇后的母族那边,定然是希望小皇子活着,成为太子、成为皇帝。 但是,新后这边,势必是想让他死的,他死了,新后的儿子就成了嫡长子,可以顺理成章当太子、当皇帝。 他能活这么大,大约也是靠着新旧势力的互相牵制…… 夹缝中求生的孩子,好可怜呀! 元杳望了眼睡得正沉的汤圆,不由得捧着脸,开始走神。 她先前,大约理解错了。 楚国送虎崽,并没有嘲讽九千岁的意思,他们是想暗示九千岁养虎为患,这只“虎”,就是六岁的楚国皇子。 送虎崽的人,大抵是不想小皇子活到长大了…… “唉……” 元杳叹了口气。 猝不及防的,元杳身后响起一道略带调侃的阴柔嗓音:“本座的小团子,这是有烦心事了?” 元杳被吓了一跳。 她揉了揉被压得发麻的手臂,顺势又叹了口气:“一想到爹爹可能要杀了虎崽,杳儿就很不开心,杳儿不开心了,就想叹口气。” “谁告诉你,本座要杀虎崽?”九千岁单手把她拎起来,抱在怀里。 元杳抓着九千岁衣袖,一本正经地道:“可是,那些大人都说,虎崽养大了,是会伤人、吃人的呀!” “嗤……”九千岁不屑地笑了一声,音色尖锐了几分:“本座做事,用不着他们来教!” “嗷……”元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九千岁纤长手指捏上她头上的丸子,声色莫辨:“小杳儿,虎崽,本座已交到你手,能养多大,可全凭你的本事了。” 听到这话,元杳浑身一震。 虎崽,约等于楚国小皇子。 听九千岁这话,楚国那位素未谋面的小皇子,生死就和她关联了? 元杳摸着毛茸茸的汤圆,对那位小皇子产生了强大好奇心…… 第6章 古代版幼儿园 立夏。 天地交始,万物并秀,是入学的好日子。 京城四方街,天微亮,禁军就已清理了整条街,街两边,站满了等着看国学院开学仪式的百姓。 辰时一到,国学院外响起礼炮声、鼓声,而后,一辆接一辆的马车驶过四方街,朝国学院外的广场驶去。 为首的,是当今太子的马车,镀金描漆,通体金光灿灿,车身两侧的腾龙戏珠徽印,雕刻得栩栩如生,腾龙含有一对夜明珠,足足有鸡蛋那么大,在晨光里泛着璀璨色泽。 围观百姓指着那夜明珠,开始激动地议论:“就是这对夜明珠!十年前,皇上用两座三十万人的城池和楚国换来的,没想到,竟然镶在了马车上……” 紧随着太子马车的,则是九千岁的马车。 九千岁的马车,是东海乌木打造的,通体乌黑,配上摇曳的乌红色纱帘,沉稳大气中透着一丝阴邪,在一众花花绿绿的马车中,格外显眼。马车所过之处,所有人全部噤声。 马车车轮压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咯吱”声,格外催眠。 元杳穿着国学院的小校服,扎着一对小丸子,肉乎乎的小手扒着九千岁衣襟,睡得正沉。 单手抱着她的九千岁,手执一柄黑玉扇,身穿飘逸的鲜红长袍,外搭了一件用金丝绣满芍药花纹的黑色大袖衫,满头青丝,用墨玉发冠尽数束起,露出修长脖颈,和若隐若现的喉结…… 好看的九千岁大人,马车一停,就被不少大臣上前行礼,行完礼,有人掀了车帘:“拜见九千岁,请千岁下马车。” 车帘一掀,一只手就伸了过来。 刺目的光,直直投射过来。 元杳不适,蹙起眉头,往九千岁怀里钻了钻。 九千岁眼神微冷,没搭伸过来的那只手,而是长袖一甩,挡了光,单手抱着元杳下马车。 广场上,站满了人。 上百位学生,从六岁孩童,到二十余岁青年,全都穿着用银丝绣了水纹的白色衣袍、也就是国学院校服,由各班的助教夫子带领着,整齐有序地站立。 今年入学的新生,正在准备行入学礼…… 九千岁一下马车,拜师礼都暂停了下来,所有目光全都朝他看来。 晨光里的男子,怀抱着一个白团子,却好像是抱了件珍宝,明明形容昳丽,周身气质却冷到极点,宛若堕神降临。 人群中,引起一阵阵不小骚动。 新生中,有小孩子惊奇道:“他就是传闻中的九千岁么?” 旁边的小女孩重重点头,激动得不能自已:“是他是他!九千岁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啊!” “是呀是呀!九千岁真的长得太好看了!如果他不是太监就好了,这样,我长大了就可以嫁给他了!”有人附和道。 一道小小的声音捂嘴:“你怎么敢嫁给他,我娘说了,他杀人如麻,真的好可怕啊!” “嘘……”边上,一个小孩子低声道:“别说了,小心九千岁听到,把你们抓去剁了……” 广场上的吵嚷声,惊醒了元杳。 她打了个哈欠,软软地道:“爹爹,我醒了,放我下来。” 在上千人的注视下,九千岁衣袖一挥,弯腰,放下臂弯里的奶团子。 元杳笑脸灿烂,准备跟边上站着的新同学打招呼,却发现,所有小萝卜头都好奇却又怯生生的,不太敢看她。 元杳挠了挠脑袋,抬头去看九千岁。 只见,九千岁大人执着玉扇,细长的眉眼扫过广场学子。 霎时间,整个广场都噤了声。 一个穿着绯红衣袍、国字脸、蓄着长长胡须的老头走了过来,刻板又威严地行了个拱手礼:“国学院院长孔照夫,见过九千岁、郡主。” 九千岁轻摇玉扇,对元杳道:“小杳儿,以后,你便是国学院的学子了,未来的日子,可要好好学习,别让爹爹失望。” 元杳在心里叹了口气,乖乖道:“杳儿会努力学习的。” 院长便领了她,来到一列水嫩嫩的小萝卜头面前。 一见着元杳,小萝卜头们纷纷往后退,像见了煞神一般。 元杳眨了眨了。 完了。 元杳想,按照这个剧情发展,她离被孤立、被校园暴力不远了…… 院长见状,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让元杳站在了一排女学子前面。 元杳乖乖站定。 这时,她听到身后有微弱的声音在激烈讨论着—— “她怎么来我们班呀?我好害怕呀呜呜呜……” “我娘说,不许我和元杳郡主说话,不然九千岁会杀了我,好可怕……” “可是,她长得好可爱,和九千岁一样漂亮!” “九千岁呀,是全天地下最漂亮的男人,他的女儿,能不漂亮吗?” “……” 这群小萝卜头,可真有意思! 元杳竖起耳朵,听得兴致盎然。 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九千岁再漂亮,不也只是个太监?” 先前夸赞的小女孩怒了:“太监怎么了?太监照样把你定军侯府压着,你的贵妃姑姑,都没太监说话分量大,你林玄又算个什么东西?” 小男孩急红了眼:“你……你等着!我迟早杀了元渊这狗贼!” 厉害了! 竟然有小屁孩说要杀她爹! 元杳吃惊地转头。 只见,她旁边那排男学子里,靠后的位置,站着一个偏瘦偏高的小男孩。腰带乱系,绷着一张脸,身体站得板正,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见她看过来,小男孩瞪了她一眼。 他好凶呀! 元杳轻扯了一下院长的衣袍,问:“院长,这是什么班?” 院长看了她一眼:“回郡主,新生班,也是国学院的幼学班。” 幼学班?? 那不就相当于幼儿园?或者学前班? 元杳呆了一下。 她这是……重新念幼儿园的意思?? 她一个二十几岁、连大学都念完了的成年人,在这古代,居然要和一群小萝卜头一块儿,念幼儿园? 不行不行! 她去国学院最高年级,都绰绰有余了! 元杳挣扎着,像八爪鱼一般,抓紧身旁九千岁衣襟:“爹爹,我不要去新生班!我要去别的班!” “哦?”九千岁一手护了她的背,问:“为何?” 这借口,可真难找…… 她总不至于,说自己念过? 忽然,元杳眸子一动,指着林玄的方向,奶声奶气道:“那个人,他好凶好可怕,杳儿不想和他一个班!” 林玄:“???” 林玄差点被气死,气红了脸,大声嚷嚷道:“你这个臭丫头!说谁凶呢你?信不信小爷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第7章 别扭的小漂亮 熊孩子! 长本事了! 一个小屁孩,竟然敢当着她爹九千岁的面说要揍她! 看她不给他点脸色看看! 元杳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哭出声来:“哇……” 林玄瞳孔放大:“喂!你哭什么哭!” 元杳抱着九千岁,哭得更大声了。 场面之混乱。 霎时间,整个广场的人全朝这边看了过来。 只见,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奸臣九千岁,风姿翩翩、风华绝代,弯腰揽着个白白嫩嫩的奶团子,眉眼含笑,轻言细语地哄着。 奶团子扎了对可爱的小丸子,像小仙童一般,手也短,腿也短,可爱得不像话…… 九千岁给元杳擦了眼泪,衣袖一挥,吩咐道:“来人,把定军侯府的小侯爷给本座宰了,拖出去喂狗!” 大奸臣要杀人啦! 幼学班,胆小的孩子直接吓了哭出声:“呜哇,娘,怕怕……” 不仅其他小萝卜头怕,元杳也挺怕的。 依九千岁的性格,说杀人就杀人。 林玄虽然讨厌了点,但罪不至死,充其量就是个没教育好,胡说八道的熊孩子罢了。 而且,杀了定军侯府小侯爷,人家不得找九千岁拼命? 到时候,只怕她这个女儿也要跟着遭殃…… 想着,元杳连忙,抓紧九千岁衣衫:“爹爹,其实,他也没这么坏,还是别杀他了……” 熟料,林玄并不领情:“呸!有本事杀了我啊!” 元杳惊呆了。 这熊孩子,上赶着送人头呀! 这时,一道轻快的笑声传了过来:“林玄,听说,前阵子,你爹不让你骑马,就牵了头驴子来骑,结果,你脑袋挨了一下,躺了一个月,是真的吗?” 这不是在说他脑袋被驴踢了吗? 林玄红了脸,气得咬牙切齿:“谢!执!” 有小女孩惊呼:“呀!是谢小世子来了!” 元杳闻声回头,就见到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袍、头发高高束起、皮肤偏黑、眸若星辰的男孩,男孩约摸十岁左右,走路带风、意气风发。 谢执已经足够吸引目光,可比他更引人夺目的,是他身旁的白衣长发的小少年。 小少年大约七八岁,比谢执矮上一个头,身型单薄,细长眉,瑞凤眼,眸光好似漫天星辰,清澈又璀璨,高挺的鼻梁下,唇色苍白如纸。 往广场上一站,整个人白得似乎在发光,自带美颜和柔焦。 一阵风拂过,小少年摇摇欲坠,蹙了眉头,抬起手,手背轻轻抵上苍白的薄唇,低低咳嗽…… 他可太好看了! 好看的人,连蹙眉、咳嗽这种动作,都特别赏心悦目! 不知不觉的,广场上的学子全都噤了声。 元杳也看痴了:“这哪是凡人?这是小仙男……” 谢执走到元杳面前,挡住她看小仙男的目光,冲她眨了一下眼,朝九千岁行了个礼:“见过九千岁。” 九千岁轻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谢执眉峰挑了一下。 这时,白衣小少年已经走了过来,他先是扫了眼只比他膝盖高一丁点儿的元杳,接着,姿态端正地对九千岁拱手:“楚国云潺,见过九千岁。” 楚国的? 那不就是楚国的小皇子吗? 原来,他叫云潺? 真是个漂亮的崽呀! 就在元杳胡思乱想之际,云潺和谢执已经走至林玄那排队列,和元杳一起分进了新生班。 至此,除了水土不服、爬不起床的西丘国小皇子外,所有学子全都到齐。 新生的入学礼,正式开始。 所谓入学礼程序,有正衣冠、跪九叩拜师、净手净心、在眉心点朱砂开智等…… 一通流程结束,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元杳的小身体支撑不住,哈欠连天,困得昏昏沉沉的。 入学礼后,夫子给学子们分发了书卷、笔墨纸砚,一通嘱咐,就放学了。 元杳双手抱着比她脑袋还大的书卷,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出了学堂。 学堂外,其他小萝卜头有爹娘接,早早往大门口跑了,唯独元杳、谢执和楚国小皇子云潺没爹娘接…… 云潺肤色白得近乎透明,一手掩唇,一手抱了书卷,缓步朝外走。 小仙男好柔弱呀! 怜爱了。 元杳动了恻隐之心,刚想上去扶他,就见谢执挡在她面前:“嘿,小杳儿。” 元杳抬头,好奇地看着谢执:“怎么了?” 谢执冲她挑了一下眉,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铁盒:“小杳儿,这是我从南边给你带的礼物,快收下。” 礼物? 元杳顿时笑容灿烂:“什么礼物呀?” “花籽。”谢执笑眯眯的道:“这可是我亲手摘的,你可要好好种。” 花籽? 好东西呀! 这个季节,刚好是种花的好季节! 元杳单手抱了书,吃力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接。 “好好种,开花了,记得告诉我啊!”谢执哈哈笑了两声,潇洒离去。 元杳看了眼铁盒,再抬头,只见云潺的虚弱背影,至于谢执,早就没了踪影。 撇了一下小嘴,元杳抱着书卷,吃力地追上云潺:“那个……” 云潺闻言,脚步顿了一下。 元杳迈着小短腿,小跑到云潺身边,仰头问他:“你生病了?我帮你抱?” 云潺眉头轻皱了一下,绕开她,自己往前走。 哇,好有脾气呀! 跟他说话,竟然还不搭理人的! 没礼貌的臭小孩! 什么小仙男呀?就是个小别扭! 元杳一生气,索性不管云潺,自己往外走。 很快,云潺就被甩在身后。 国学院大门,丹青早就候着了。 见元杳抱着书,丹青连忙让人接了书,而她也上前抱起元杳,关切地问:“郡主累不累?” 元杳点点头:“累。” 这副身体实在太小了,没有足够精力支撑着她大大的灵魂。 丹青笑了一下,伸手,掀开车帘。 一道白色身影,忽然蹿了出来。 元杳一喜:“汤圆!” 虎崽崽竟然也来接她了! 元杳连忙从丹青怀里挣脱,想要伸手去抱汤圆。 然而,汤圆竟绕过她,飞快地向她背后蹿去。 元杳大惊,连忙转身。 只见,云潺正扶着门框,似乎是在喘气,柔弱不已。 锁定目标,汤圆“嗷”了一声,冲云潺奔去。 不好! 元杳顿时后背发凉,扯着小奶音惊呼:“云潺,快躲开!” 第8章 云潺是个小别扭 门边,云潺听到声音,掩唇朝这边看来。 而此时,汤圆恰好跑到他脚边。 毛茸茸的小家伙,摇着尾巴,咬上他的衣角,“嗷嗷”地呜咽,声音欣喜又委屈。 “是你?” 云潺把书放在地上,扶着膝盖弯了腰,一手抚上汤圆的小脑袋,掩唇轻咳:“委屈你了。” 汤圆叼着衣角,冰蓝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又呜咽了一声。 云潺便蹙起了秀气的眉头,站起身来:“我说过,到大齐后,不必找我。” 恰好,元杳已经走了过来。 元杳小手拍着心口,惊魂未定,担忧道:“我以为汤圆会咬你,你没事?” 汤圆? 听到这名字,云潺表情有了一丝松动:“这是你为它取的名字?” 小别扭居然和她说话了! 元杳呼了口气,开心笑道:“是呀,我取的,可爱?” 可爱的汤圆崽崽,“嘶啦”一声,把云潺的衣角撕了手臂那么长的口子,然后,叼着一块碎布片,兴奋地看着她。 云潺:“……” 元杳:“……” 笑意僵在脸上。 她扯了扯袖口,尴尬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它会这样……” 汤圆这臭崽崽,干什么不好,非要撕烂人家衣服! 那可是校服呢! 云潺定定地看了她两眼,忽然低头,伸手整理被撕坏的衣服。 他不会是要哭了? 元杳忽然有些慌。 小别扭在楚国受尽委屈,刚来大齐,衣服又被她养的虎崽咬坏,不会是生气了? 元杳弯腰,歪了脑袋看着云潺,出声哄道:“云潺,对不起,你别生气,我赔你衣服好不好?” “不必。”云潺整理好了衣服,直起身来,掩唇开始咳嗽。 他本来苍白的肤色,因为刚才那么一动,已然有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晕。 小别扭真的好柔弱…… 元杳打定主意,不管云潺收不收,她都要赔他一身衣服。 见云潺没有人接,元杳主动开口:“你住哪儿?坐我的马车,我送你?” 云潺蹙着眉头:“不必。” 元杳接连吃瘪。 这时,丹青走上前来:“郡主,我们该回了。” 元杳看了眼云潺。 他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又冷又倔。 好。 元杳从地上捞起汤圆,出于礼貌,对云潺道:“我走了。” 汤圆“嗷”了一声,见云潺不理它,就往元杳怀里蹭了蹭,很是委屈。 云潺目不斜视,而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书卷。 他一弯腰,飘逸的发带随着满头长发垂落,让他身上的仙气和书卷气更盛。 真是个小漂亮呢! 可惜,不爱理人…… 元杳揉揉汤圆的小脑袋,爬上马车,拉上窗帘,对丹青道:“走。” 车轮转动,马车缓缓朝宫门前行。 回了千华宫,九千岁还未回来。 元杳想起谢执给的种子,便把铁盒交给丹青,嘱咐道:“把千华宫道路两边的地都劈出来种,一定要种在路两边!” 元杳捧着小脸,开始憧憬。 千华宫开满漂亮的花,九千岁穿着华丽衣衫缓缓路过,美景配美人…… 想想就好开心! 丹青打开铁盒:“公主,这花种……好眼熟。” “眼熟?” 元杳伸长脖颈,看了一眼。 只见,花种密密麻麻的,每一粒都特别小,灰褐色,特别饱满。 元杳摸摸鼻子:“好像,是有点眼熟呢。” 丹青应道:“不过,天底下的花种,大约都大同小异,这是谢小世子从南边带来的,定然是好花。” 元杳赞同地点点头:“那就种下!” 丹青应下。 “对了……”元杳冲丹青眨了眨眼:“丹青姐姐,楚国小皇子的校服被汤圆撕坏了,劳烦你替我准备套新衣服。” “是。” 次日,元杳早早被九千岁拎起来,洗漱、喝米糊、上学。 马车还未到国学院,就听见广场外围了不少学生,吵吵嚷嚷的。 元杳懒洋洋地爬起来,打了个哈欠:“就在这儿下。” 天气不错,吹吹晨风好醒脑。 她腿边,汤圆打了个哈欠,鼻子动了动,忽然就兴奋了,爬起来就跳下马车。 “汤圆,等等我!” 元杳抓起书,手脚并用地下了马车。 国学院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人群外,元杳吃力捞起汤圆,用宽大的衣袖一掩,把小虎崽挡住。 确保其他人看不见汤圆了,元杳才迈着小短腿跑过去,逮着一个小萝卜头,问:“怎么了?” 那小萝卜头先是呆萌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吓得接连退了好几步:“我……我不知道!” 语罢,竟飞快地跑了。 元杳一头雾水,索性扯着嗓子道:“九千岁来了!” 顿时,所有学子迅速散开—— “啊?九千岁在哪里?” “快跑!” “你踩着我鞋了……” 等人跑得差不多了,元杳才见,广场上的地上,坐着一人。 发带散了,头发披满小小的肩头,雪白衣袍,上面落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而他单手掩着唇,虚弱得仿佛随时要咽气。 小别扭! 他怎么弄成这样? 难道,是刚才有人打了他? 元杳顿时就被气到了。 她小跑着来到小别扭身边蹲下,把汤圆放在地上,问云潺:“云潺,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谁打的你,我去替你教训他!” 云潺扫了眼围着他边转悠边哼哼的虎崽,放下沾了血迹的袖子,拿起发带,哑声道:“我无事。” “你……” 元杳好气哦。 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臭小孩! 元杳指着一个站在不远处被小太监拦住的瑟瑟发抖的小孩,问他:“你说,云潺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小孩又哆嗦了两下,这才结巴道:“他……他校服坏了……校规上写,衣衫不整者,不许进学堂,还……还得受罚……” 他们罚他了? 元杳有些吃惊:“夫子难道不知,楚国小皇子身体不好?” “这……”那小孩咬着手指,瑟瑟道:“夫子只罚他扫地而已,然后,有几个学子捉弄了他,谁知,他就咳血了……” 罚扫地? 还被捉弄? 元杳更生气了。 可惜,她这身体太小了,哪怕生气,也看不出来,反倒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大大的,格外可爱。 元杳把云潺扶起来,对他道:“我带你去找夫子!” 太过分了,罚一个身体不好的小孩子劳动。 这楚国小皇子若死在这儿,责任谁担? 只怕,又要落到九千岁头上。 然而,云潺却试图挣开她:“不去,放手。” 第9章 被告状还被罚 元杳个子小,力气更小,云潺一挣,她手就被甩开,差点摔倒。 “郡主。”跟在边上的丹青连忙扶了元杳。 元杳生气地看着云潺:“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喜欢管闲事?如果你伤了或死了,我爹爹又要担责,我也会被牵连! 病了就治,被欺负了就还回去,拖着忍着算什么?自残? 算了,你爱怎样怎样!难受的不是我,会死的也不是我!” 来到这里,作为一个小奶包,元杳还是第一次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若九千岁在场,恐怕都该怀疑她了…… 越想越生气,元杳伸手捞起地上的汤圆,转头离开。 随侍宫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元杳气鼓鼓地回了个头。 只见,云潺站在原地,脸色苍白。 再看他的衣着,坏了也脏了,形容实在狼狈。 怎么看,怎么可怜…… 元杳摸摸汤圆,把它递给随行宫女,对丹青道:“丹青姐姐,我去学堂了,你把衣服送去给云潺,就说是我赔他的,另外,再叫个太医去给他看看病。” 丹青一一记下。 整理好衣裙,元杳抱着书卷,迈着小短腿,大步进了国学院大门。 她来得较晚,夫子早已到了。 元杳扫了一眼,除她的位置外,还有三个位置空着。 一个是云潺,一个是谢执。 至于另外一个,则是未曾露过面的西丘国小皇子的…… 夫子见着元杳,笑得十分和善:“郡主,今日课业是写一百遍自己的名字。写完后,交给我。” 开学第一天,就是写自己名字? 这可真跟在现代时上学的课程差不多……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元杳在夫子指导下,磨墨、拿笔,写毛笔字。 元杳小手捏着笔,信心百倍地想:不就是一百遍名字而已吗?这有什么难的? 然而…… 半个时辰后,元杳看着宣纸上歪七扭八的字,整个人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夫子路过时,看了一眼,摇摇头:“郡主,握笔和下笔时,得用巧劲儿。你看……” 说着,夫子就把元杳手里的毛笔接过来,开始给她做示范。 元杳跟着学,学完后,发现自己都快不会写字了…… 写了半天,废了好几张纸后,望着惨不忍睹的字迹,元杳“哗啦”一声把宣纸全部扔掉,干脆用在现代时拿钢笔的姿势,刷拉拉地开始写名字。 她一边埋头写,一边呼了口气:“终于顺手了……” 这时,一道声音,在安静的学堂突兀响起:“夫子!” 正在巡视的夫子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元杳正埋头写字,忽然听林玄大声道:“我要状告元杳,她不按照夫子的要求拿笔写字!” 元杳:“???” 她吓得丢掉毛笔,抬起头来。 只见,林玄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她,一脸的理直气壮:“夫子,你该罚她!” 夫子闻声走来,在元杳身边。 刚蘸了墨的笔尖落在写满字的宣纸上,墨渍便晕染开,弄脏了一整张纸。 这张纸,算是废了。 元杳垂在桌案下的手紧紧抓着裙角。 气死了气死了! 好想揍林玄! 关他屁事呀! 这熊孩子! 夫子弯腰:“郡主,你握一下笔给我看看。” 元杳压下快要爆表的怒气值,乖乖道:“好。” 她按照夫子教的拿笔方式,拿起毛笔。 夫子还未说话,林玄又不依不饶道:“你刚才写字时,分明是用的另外一种拿笔姿势!” 元杳:“……” 好气! 她用拿钢笔的姿势,写下几个字。 林玄得意道:“夫子,元杳该罚?” 夫子沉吟了一下,点头:“元杳郡主,我便罚你用我教的拿笔方式,多抄写一百遍名字。” 果然,被罚了…… 好气! 好想任性地走人! 可是,她会被九千岁抓住送回来的。 她这身体这么小,根本反抗不了…… 当下,唯一方法,就是哭。 哭,才是小奶包自我拯救的唯一方法! 元杳抓着笔:“哇……” 夫子大惊失色,连忙宽慰道:“郡主别哭,别哭……” 越是叫她别哭,她就哭得越厉害。 夫子手忙脚乱,想哄她,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而学堂里,其他小萝卜头也缩在桌案边,又惊又怕地朝元杳看。 林玄脸都绿了:“你哭什么哭?!你怎么就会哭?” “林玄,你又皮痒痒了?”一道响亮的声音,在学堂门口响起。 元杳抬头看了一眼。 是谢执。 只见,谢执穿着雪白校服,袖口乱七八糟地扎着,头发高高扎了马尾,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一手拿了书,一手拎着个封了口的竹罐,谢执笑眯眯地走到座位坐下:“累死小爷我了。” 夫子见状,没好气道:“谢执,你今日迟到了一个时辰,罚抄名字两百遍,再罚抄校规十遍!” “好啊。”谢执笑眯眯应下。 夫子气得用力甩了一下衣袖。 这时,林玄又道:“夫子,谢执迟到,不是该罚去扫地么?” 听到林玄说这话,元杳都忘记了哭。 扫地? 云潺不就是因为衣服破了,被罚去扫地的吗? 听到扫地两个字,元杳就生气。 她不哭了,甚至,脸上一点泪痕都不见。 元杳转头看向林玄:“是你欺负的云潺?” 林玄当场脸色变了变,绷着脸道:“你别血口喷人!” 果然是他! 元杳又看向夫子:“夫子,是您罚云潺去扫地的?” 夫子闻言,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故意板着脸道:“云潺违反了国学院规矩……” 规矩? 又是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元杳用力拉开蒲团,站起身来:“夫子,我有话要说!” 她声音又软又甜,却格外认真。 夫子看了她片刻,点头:“你说。” 元杳开口道:“敢问夫子,您罚人之前,从不问原因么?” “这……”夫子愣了一下。 元杳看了眼谢执,继续道:“夫子,您罚云潺扫地,却不问他为何衣衫会破。你罚我写字,却不问我为何不能用您教的方式握笔。您罚谢执抄校规,却没问他为何迟到…… 夫子,您不觉得,您既死板又不讲道理么?” 她话音落下,学堂出奇安静。 夫子看着元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腮帮子都在颤抖:“元杳!” 元杳抬头挺胸:“元杳在,夫子要如何?” 她准备正面刚了! 第10章 你离林玄和云潺远点 元杳声音奶声奶气的,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 明明是一奶娃娃,却气势十足。 夫子气到嘴唇颤抖。 他为师多年,教出学生无数,故而傲气十足。 未曾想,今天竟然被一个小奶娃质问…… 就在夫子气得快要晕厥过去之际,脚步声响起。 所有人齐齐朝门边看去。 只见,云潺掩唇,哑声道:“抱歉,我迟到了。” 语罢,他径自向自己的座位走去,整理好雪白衣袍,端正坐下,慢条斯理地铺纸研墨…… 元杳仔细看,就发现,云潺换上的衣袍,是她让丹青准备的那身,他凌乱的长发,也重新打理过了。 端端正正往那儿一坐,仿佛一雪人,冰肌雪骨,格外漂亮惹眼。 夫子吐了口气,吩咐道:“继续练字!” 语罢,他谁都没管,竟然拿着戒尺,埋头出了学堂。 夫子一走,小萝卜头们全都埋头,乖巧地写字,生怕惹了谁。 林玄瞪了元杳一眼,坐下开始写字。 谢执吹了个口哨:“小杳儿。” 元杳看过去:“怎么?” 谢执冲她行拱手礼:“跟夫子唱反调,气得夫子取消了惩罚,厉害厉害!多亏你,我免了抄一百遍校规,谢啦!” 元杳眨了眨眼。 气夫子,其实不是她本意的。 她只是想告诉夫子,她手太小了,握不了毛笔,只能用她捏笔的姿势写字。 帮谢执和云潺说话,也只是顺便而已…… 害,谁知道,事情能闹这么大? 完了,回头,九千岁爹爹知道了,会不会责备她? 到时候,她又得想办法萌混过关。 好烦恼…… 把被墨汁染脏的宣纸扔掉,元杳捡了只新毛笔,蘸了墨,重新开始写名字。 她当着全班的面,光明正大用拿钢笔的姿势写字,速度还算快。 放学钟声响起,大部分小萝卜头都把写好名字的宣纸整理好,铺在案牍上,邀约着一起出了学堂。 到最后,学堂里只剩下元杳、云潺、谢执和林玄在。 林玄收好笔墨,见三人还在写,冷哼了一声:“废物。” 元杳听到这话,甩了甩有些酸的手,又甜又软地叹了一口气:“嗨,草包。” 一听这话,林玄又要炸了。 他咬牙道:“元杳,你一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元杳放下笔,捧脸问:“林玄,你成天这么暴躁,是不是活得不如意呀?欺负我,很有成就感吗?” 她眼睛又大又亮,表情又认真,问这话时,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 莫名的,林玄竟觉得她可爱。 可爱? 林玄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元杳一眼,抽过书卷,朝门口走去。 路过夫子的案牍时,碰着了案牍边的竹卷,林玄抬脚,直接把竹卷一脚踢飞,而后,风一般出了学堂。 谢执咬着笔杆,抬头道:“啧,脾气竟比我还大。” 语罢,他咂舌,换手拿笔,继续写字。 而云潺,从头到尾埋头书写,坐姿端正,淡然如风。 只有偶尔,会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元杳捧脸叹气:“生活不易。” 说完,她埋头开始数名字。 天色渐暗时,元杳动了动酸痛的手,又数了遍名字。 只差二十遍了。 这时,书页翻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抬头一看,就见云潺整理完案牍,站起身来。 看了眼天色,元杳莫名有些着急。 “小杳儿。”谢执咧着嘴,冲她笑:“别急,你慢慢写,我等你。” “嗯!”元杳点点头,开始奋笔疾书。 余光里,云潺身形动了一下,不知怎的又坐了下来,拿起一卷还未教过的书,开始翻阅。 小别扭不是写完了吗? 他为什么还不走呢? 带着疑问,元杳加快了书写速度。 一口气写完最后二十遍,元杳“啪”地一声放下毛笔,张开小短手,伸了个懒腰。 谢执问她:“写完了?” “写完了!”元杳整理了宣纸:“刚好两百遍。” 谢执站起身:“那我们走。” 元杳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云潺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座位上,手里还拿着那卷书。 谢执朝云潺那瞥了一眼,弯腰,把元杳举了起来,笑声爽朗:“走咯!” 身体突然失重,元杳被吓了一跳:“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谢执抱了她往外走,边走边道:“你这小短腿儿,本世子看着都着急,还是抱着你走得快。” “好……” 元杳选择放弃反抗。 出了学堂,清风带着花香扑鼻而来。 谢执心情大好,一边走,一边说:“小杳儿,你以后离林玄和云潺远点。” “为什么?”元杳疑惑地看着他。 离林玄远点,她可以理解,毕竟林玄真的太坏太讨厌了。 可,云潺呢? 云潺虽不理人,但也不会欺负她呀! 谢执把她放下来,用手牵着她,语重心长道:“云潺是个病秧子,你看他整天咳嗽,还会咳血,他一定是有传染病,跟他走太近,你会被传染呢!” 传染病? 元杳没忍住问:“你是想说,云潺有肺痨吗?” “你竟知道肺痨?”谢执有些吃惊,随后,点头道:“反正,你离他远点,就算他没病,他还是邻国质子。万一哪天,你被他抓住,拿去要挟九千岁怎么办?” 元杳沉默。 谢执人不大,想得还挺多。 她抿着小嘴巴,点点头:“我知道了。” “真乖!”谢执哈哈笑着,照着元杳脑袋一通乱揉。 顶着一头被揉乱的鸡窝头,元杳在国学院门口见着了乌木马车。 她一喜:“爹爹!” 一只修长细白的手掀开车帘,露出九千岁风华绝代的脸。 元杳挣开谢执的怀抱,开心地朝九千岁扑过去:“爹爹,你怎么来了?” 九千岁把她接住,捏了捏她乱成一团的头发:“听说,你和夫子争执起来了?” 元杳笑意微僵:“爹爹怎么知道?” 九千岁勾了薄唇,淡声道:“把人带上来。” 元杳抬头,就见,林玄被人五花大绑着,嘴巴也被一根粗绳堵着,正在呜呜地挣扎。 九千岁一手抱了元杳,一手拿玉扇勾起林玄下巴,阴柔的嗓音透着压迫:“好好的男孩儿,偏偏这张嘴惹人讨厌。 你说,本座是拔了你的舌头好,还是敲了你的牙齿好?” 第11章 九千岁既当爹,又当娘 元杳听到这话,心里就有数了。 她和林玄在学堂里的争执,被人听到,并如数报给九千岁了…… 没想到,她身边竟然跟着暗卫? 元杳愣神之际,林玄忽然跟发了疯似的,红着一双眼,试图挣脱桎梏,朝九千岁扑过去。 他还没靠近,就被侍卫按住。 九千岁玉扇轻摇,朝他弯了腰,勾唇问:“怎的?就凭你,还想杀了本座?” 林玄“呜呜”地挣扎。 “嗤……”九千岁收起玉扇,用扇柄拍拍他的脸:“定军侯府小侯爷,给本座听好了,本座当年曾承过老侯爷的情,才放任你定军侯府存活到今日。 无论是你,还是你爹,最好别存不该存的心思。说话做事前,先考量你府上的几百口人,否则,护城河的鱼儿,想必不会介意再开一次荤。” 听到这话,林玄突然停了下来。 元杳不经意间一瞥,就见连谢执脸色也很难看。 再? 莫非,九千岁之前就做出过杀了人往护城河倒的事? 这也太血腥太凶残了? 莫名的,元杳一阵恶寒和反胃。 这时,谢执脸色微白,冲九千岁拱手道:“我娘还在等我吃饭,我先回家了。” 语罢,他抬脚就走了。 九千岁睥了眼谢执的背影,冲侍卫道:“送林小侯爷回定军侯府,差人去给定军侯传话,就说,侯爷若管不好儿子,本座不介意替他管教,尤其是小侯爷的这张嘴。” 侍卫领命,拎着林玄离开。 等人都离开了,元杳抬头,乖乖道:“爹爹,今日,我和夫子发生了点争执……” 既然她身边有暗卫,那么,她的一举一动,九千岁肯定全部是知道了。 与其被问出来,她还不如主动交代。 九千岁听到这话,并没有意外,而是道:“本座的小杳儿,说什么都是对的,那夫子不好,爹爹便为你换了夫子就是。” 换夫子? 那个夫子,古板又不知变通。 且,就单看他敢惩罚云潺来看,他背后一定是有什么背景的…… 这种夫子,容易仗势欺人、看人下菜,她确实不喜欢。 元杳想了想,对九千岁道:“爹爹,你把夫子换去别的班就可以了,他虽古板,但能留在国学院当夫子的人,一定是有实力的。” 夫子那个年纪,家中应该有老小需要养,如果被辞退了,估计得逼死人。 到时,九千岁的名声又要坏上几分。 虽然,他本来就没有好名声…… 元杳思忖着,九千岁权倾天下,又是个宦官,看他不顺眼的人,想必多不胜数。 她在现代活了二十几年,历史虽没学好,却知道,自古以来,像她爹爹这种大宦官,没一个好下场! 爹爹没好下场,她这个女儿的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 她才三岁,还做不了什么。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帮九千岁少积攒仇恨值,再四处多抱抱大腿,哪怕以后出事,也有人愿意站出来救她一把…… 一时间,元杳想得有些多。 对面,九千岁眉眼冷凝。 他仿佛透过元杳的眼睛,在看另一个人。 “爹爹。”元杳伸手,牵住九千岁袖口。 九千岁醒过神来,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阴柔:“你这奶团子,倒是古灵精怪,有你娘的几分影子。” “我娘?” 元杳还是第一次听九千岁提起她这副身体的娘。 她好奇道:“爹爹,我有娘吗?” 九千岁弯腰,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本座既是你的爹,又是你的娘。” 语罢,元杳被举高高。 元杳:“???” 这也可以? 九千岁越隐瞒,她就对她这个身体的娘越好奇。 因为好奇心太过旺盛,晚上,元杳反复难以入睡。 在她第n次翻身时,一只大手按住她:“别动,漏风了,当心着凉。” “爹爹,睡不着。”元杳翻身,坐了起来。 寝殿外,半弦月挂在天际。 殿内,烛火惺忪。 九千岁侧着身,闭着双眼,懒懒问:“怎么了?” 元杳叹了口气:“爹爹,我的奶牛什么时候到呀?” 这个时候,喝杯热牛奶,她一定什么想法都没有,马上睡过去。 九千岁缓缓睁眼,懒声道:“快了。” 快了? 元杳顿时泄了气。 古代就是麻烦,想喝个牛奶都不容易! 而且,九千岁以她太小为由,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尝。 每天,一大堆好吃的摆在面前,她却只能喝米糊、喝肉羹,入口的,全都是消化极快的流食…… 好惨噢! 见元杳小脸写满了不高兴,九千岁轻笑了一声,抬手整理了一下松垮垮的衣衫,问:“本座的小团子饿了?” 元杳摸了摸小肚子:“其实……其实也不是太饿。” 九千岁这就起了身,松散着衣衫,光着脚下了地,就要冲殿外叫人。 然而,他还未开口,殿门就被人扣响。 “咚咚!” 九千岁皱起眉头:“何事?” 殿外响起丹青的声音:“回千岁,朝夕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小皇子病得厉害,汤药都喂不进了,求千岁去看看。” “朝夕宫?”九千岁眉头皱得更深了。 床上,元杳爬起来,问:“朝夕宫住着谁呀?” 门外,丹青顿了一下:“西丘国小皇子。” 西丘国? 元杳恍然。 是了,这次国学院招生,除了楚国的云潺外,另有一位西丘国的小皇子。 入学礼那日,据说小皇子因为水土不服,生病了,所以才没去。 昨日,小皇子也是告了病假的…… 这些邻国小皇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弱。 她以为,云潺病弱也就算了,没成想,西丘国的小皇子,都快病死了! 元杳牵着九千岁衣袖:“爹爹,你要去看看吗?” 谁知,九千岁衣袖一挥,反倒坐回床榻边:“不去。” 不去? 丹青在门外问:“千岁,奴婢傍晚曾差人去看过,那小皇子确是病得严重,若撑不住,恐怕会出人命。” 九千岁阴沉着脸:“他死便让他死,死一个小皇子,西丘国又不会灭国。” 他的语气,阴戾狠辣。 元杳拥着被子,都感受到了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她就被拎了起来。 九千岁眉眼阴沉,声音都尖细了几分:“小杳儿,爹爹带你去见见冤家。” 第12章 因爱生恨,恨屋及乌 九千岁突然改变主意,深夜召了轿辇,领了元杳前往朝夕宫。 轿辇上,九千岁一手护着元杳,一手轻摇玉扇,满身阴郁。 朝夕宫,灯火通明。 进了宫门,宫人跪了一地。 九千岁抱了元杳下轿辇,缓步进了宫门。 西丘国小皇子的随侍抹着泪,小跑着上前跪下,抓了九千岁衣角求道:“求九千岁,救救我家殿下。” 视线落在被抓的衣角上,瞬间,九千岁眼神都变了。 丹青见状,出声呵斥:“放肆!” 九千岁抬脚,把人踹开。 那侍女直接被踢得吐了一口血,却还不死心:“求求千岁,我家殿下快不行了……” 很快,两个千华宫的小太监上来,把那人给按住。 九千岁抬手,玉扇一挥,扇出一道冷气,被碰过的衣角瞬间被割裂出去,化为粉末撒了一地。 元杳看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九千岁竟然会传言中的内功,而且这么厉害! 轻飘飘地摇一下扇子,竟然能把上好的绸缎布料化成粉。 好家伙,有了这武功,还有粉粹机什么事? 功夫了得的九千岁,往日阴柔的声音,此时冷如冰棱:“本座最不喜被人触碰,若不是看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今夜碎的,便是你的脑袋。” 那侍女满脸苍白,晕厥了过去。 霎时间,地上跪的宫人们全都伏着地,大气不敢出。 九千岁这才抱了元杳朝小皇子寝殿走去。 一个安插在朝云宫的小太监来引路,低低道:“千岁,凤寻小皇子水土不服,腹泻不止,傍晚,皇上那边派了人过来,送了些糕点,又派太医给抓了药。 宫人们给小皇子喂了药,他好转了一些,说饿了,没成想,吃了些糕点,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开始腹泻不止,身上也长满红疹……” 九千岁皱眉:“什么糕点?” 小太监迟疑了一下,如实回道:“花生酥。” 花生酥? 听到这三个字,九千岁表情又冷了几分:“找死!” 语罢,他抬脚要往里走。 小太监小心道:“千岁,小皇子的脸长满了疹子,有些可怕……” “本座知晓了。”九千岁不耐地打断小太监的话。 寝殿内,燃着安神香。 吸入着浓郁的香味,元杳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九千岁弹指,那香炉便灭了。 床榻边,两个青衣宫女正准备给小皇子喂水。 听到声音,两人连忙放下水,伏身跪在地上。 九千岁没管他们,而是抱着元杳走至床边。 只见,西丘国小皇子气息奄奄,脸上遍布红疹,触目惊心。 这症状,看起来略有些眼熟。 元杳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她有轻微密集恐惧症,这小皇子的脸,看起来怪吓人的…… 这时,九千岁缓缓开口道:“长了疹子,这张脸看起来,倒也没这么让人厌恶了。” 语罢,他冷魅地眯起眼,唇角竟有了笑意。 元杳打了个寒颤。 她出声道:“爹爹,你放我下来。” 元杳清晰感知到,九千岁对西丘国的小皇子充满敌意。 或者说,他是对西丘国充满敌意。 九千岁一生气,周身气压就会变低,连身体的温度,好似也会低上几度。 元杳很好奇,他的敌意源自于哪里…… 两人正一大一小地站着,床上的小皇子便有了动静。 他的声音,犹如蚊蝇一般:“来人……” 伏在地上的宫人连忙起身,其中一人瑟瑟地向解释道:“我家小殿下是要如厕了。” 要拉了? 九千岁瞬间从地上拎起元杳,一阵风似的,从殿内挪到了殿外。 速度之快,以至于元杳觉得九千岁有瞬移功能。 “嘭”地一声,殿门合上。 九千岁玉扇一开,眉眼阴沉,冷声吩咐:“让太医给他开几幅催吐药,多灌些淡盐水,再找两个有内功的侍卫给他输些内力,等到天亮再看。 人活了也就罢了,若是死了,便让人拿席子裹了,把尸体送回去给西丘国皇帝。” 两个侍卫立即上前:“是!” 趁着月色,九千岁弃了轿辇,让人远远跟着后,抱着元杳走在朝云宫回千华宫的道上。 午夜,皇宫格外安静。 淡淡的月色,把白日里喧闹的宫道染上了几分阴森。 九千岁没有脚步声,十丈外的宫人们,愣是连衣服的摩擦声都不敢发出。 元杳额头碰了一下九千岁,发现,他冷得像个冰人。 她不禁抱紧他脖颈,靠近了他几分:“爹爹,你冷不冷?” 九千岁愣了一下,回道:“不冷。” “哦……”元杳奶声奶气地拖长声音。 片刻后,尖细却多了一丝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多年前,也曾是这样一个月夜,我独自一人走在宫道上,地上积雪未化,浑身衣服湿透。 那夜,我去见的人,她没问我冷不冷,反而刺了我一剑。” 元杳听得一惊:“为什么?” 九千岁嗤了一声,讥讽道:“西丘国的冬夜,滴水成冰。她刚生完孩子,穿着薄薄的衣衫,光脚站在积雪上,让我滚,让我别碰她的孩子。 可笑,如今,她自己护不了的孩子,还不是由本座出手救下!” 元杳眨了眨眼:“爹爹说的那人,是西丘国小皇子的娘吗?” 没成想,九千岁,竟然还跟女人有感情纠葛? 听他的描述,竟然挺带劲的! 难怪,他会说带她去见冤家。 心上人跟别的男人生的儿子,可不就是冤家吗?! 一时间,元杳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忽然,九千岁用扇柄轻拍了一下她:“小杳儿,你给爹爹听好了,凤寻他娘,差点杀了本座,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之子,对付这种仇人之子,决不能让他好过,知道了吗?” 一时间,元杳竟无言以对。 她这个爹爹,明明是因爱生恨,再恨屋及乌呀! 受了情伤,心理都变|态了…… 为了安抚九千岁,元杳乖巧地点点头:“爹爹,女儿明白。” 出去溜了一圈儿,回到千华宫,元杳喝了些米糊,很快就入睡。 次日,天微亮,丹青就来敲门:“千岁,朝云宫传来消息,那孩子没事了。” “爹爹,我有事……” 元杳顶着一头毛茸茸的乱发,从被窝探头。 九千岁眯眼,单手把她拎起来:“不,你没有。起床,去上学。” 进了国学院,元杳都还昏昏沉沉的。 她进了大门,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做夫子打扮的人,鬼鬼祟祟、眼神乱瞟。 见着元杳,他连忙走上前来:“郡主,我是院长身边的夫子。昨日林玄骂了你,定军侯得知后,特别生气,今天特地派了人来跟你赔礼道歉。 他们已经在院长那儿等候了,特地让我来接你过去,你快随我走。” 定军侯府来了人,想跟她道歉? 道歉这种事,直接去学堂找她不就好了?怎么还让她自己过去? 而且,这个夫子,她根本不认识。 莫非…… 元杳视线朝下。 只见,夫子摊开的手上,从虎口到指尖,全都长满了厚茧。 眼前这人,根本不是夫子! 他是个坏人! 第13章 说,是谁派你来的 元杳小腿儿有些发软。 国学院,教文的老师叫“夫子”,教武的老师,则叫“武教习”。 夫子的手上,绝不可能长武教习才会长的茧! 这个坏人,自称夫子,手上有有茧,想必是觉得,元杳只是个三岁多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幸好,她不是真三岁! 国学院有规矩,凡是国学院的学子,进了大门,就不可带随侍。 这个点,马上要上课了,人都去学堂了,根本找不到人求救! 暗卫……也不知在不在? 她求救,如果暗卫不在,眼前这人绝对可以一把掐死她。 怎么做,才能自救? 元杳急得眼珠乱转。 忽然,不远处的走廊里,一道雪白的人影,一步三咳嗽,病恹恹地朝这边走过来。 元杳后背冒出冷汗。 小别扭,别过来! 云潺那么柔弱,她可不想自救的同时,还要救他…… “夫子”见来了人,有些急切地上前来,抓了元杳手腕:“快跟我走!” 忽然被抓住,元杳惊得差点炸毛:“你放开我!” 然而,她的小奶音,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这时,走廊里的云潺,恰好行至拐角处。 他停下脚步,对着拐角那边看不见的地方,拱手,行了个礼,声音清澈:“见过九千岁。” “我爹来了!”元杳大喜。 假夫子听到“九千岁”三个字,脸色变了变。 见事情有变,计划不能再继续,假夫子没多犹豫,立即放了元杳,转身就跑。 然而,他跑出去没两步,突然站住,软软一倒,歪在地上,口吐白沫…… 这反转,来得猝不及防。 一道黑影,飘然落地。 那黑影弯腰查看了一下假夫子,从脖颈上取出一根银针收好,转身,单膝跪地:“属下来迟,望郡主恕罪。” 黑影穿着一身黑色,连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流动的黑雾。 元杳迟疑了一下,好奇地问他:“你……就是暗卫?” 暗卫头微垂,嗓音低沉:“是。”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见有人大声道:“快,别让刺客跑了!” 暗卫见状,冲元杳道:“属下护卫郡主不力,先去领罚。” 语罢,“唰”的一声,人就消失了。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很快,两队京城禁军拿着兵器,绕过走廊,围拢过来。 元杳找了一圈,没看见云潺。 国学院院长,姗姗来迟。 看了眼被禁军绑好的假夫子,院长沉着脸道:“请九千岁!” 一盏茶后,国学院被围得水泄不通。 九千岁来时,又带了几十个铁骑。 铁骑所过之处,灰尘高扬。 鲜红衣袍的九千岁一马当先,马还未到国学院外,人已飞身而下,眨眼就消失在门口。 修竹阁。 元杳捧着一杯水,正小口抿着,就见门口人影一晃。 院长连忙出声:“见过千岁。” 元杳放下杯子:“爹爹。” 九千岁大步走至她面前,把她拎起来,仔细查看。 见她无恙,转身看向院长:“人是怎么放进来的?” 院长板着脸,回答道:“人皮面具。” 那人借着人皮面具,装扮成国学院夫子的模样,成功混了进来。 因为面具太逼真,竟没一个人察觉。 九千岁听到这话,心里便有了数。 如今,宫禁极严,这些想动元杳,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路上,根本无望,唯独在国学院,才有一丝成功的希望。 好在,元杳没被捉住。 想着,九千岁抱着元杳的手,忍不住收紧了几分。 元杳抓着九千岁胸前衣襟,开口道:“爹爹,你别担心,我没事。” 九千岁点头,抱了元杳往外走,边走边道:“带人去戒律台。” 戒律台。 上百学子被带至台下。 夫子在学子中清点一番,最后叫了十几个学子出来。 有人小声嘀咕:“被叫出去的人,怎么都姓阮?” 夫子压低声音:“嘘……噤声。” 戒律台上,第一层站着佩刀的禁军,第二层,地上正躺着一个做夫子装扮的人,有太医正在给他施诊,第三层,九千岁粉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粉面朱唇,细长双眼如电,缓缓扫过台下。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戒律台,自国学院成立起就存在。 这些年,犯了重错的学子,才会被拖到这里示众。 今日,怎么会拖了个夫子上去? 在所有人注视下,九千岁宽大的袖口动了动,露出一个小脑袋。 元杳眨了眨眼。 台下,一眼扫去,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袖子动了动,她又缩了回去,整理了一下袖口,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时,假夫子动了动。 太医收起针,当着几百人的面,拱手道:“千岁,人醒了。” 九千岁掀起眼皮:“审问。” “哗啦”一盆凉水泼下,假夫子咳嗽了两声,缓缓爬起来。 一个禁军副将领走上前,揪住假夫子衣襟:“说!是谁派你来的!” 假夫子咬牙:“是我自己来的,不关任何人的事!” “啪”一巴掌就落在他脸上。 围观学子,齐齐发出抽气声。 假夫子被打落了一颗牙,抬头,朝九千岁看去:“元渊狗贼!你以为,人人都叫你九千岁,你便真能活九千岁了吗? 你杀了那么多人,把持朝政,迟早不得好死!” “啪!”又一巴掌扇下。 假夫子硬生生被打落了一颗牙,满嘴是血。 “哇……”有胆小的学子,直接被吓哭。 元杳也觉得,这一幕好血腥。 不过,这人差点害了她,所以,她倒也没觉得他无辜。 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弱肉强食。 廉价的同情心,没有任何意义。 尤其是,她现在还是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奶团子…… 高台上,九千岁面色不动:“上刑。” 两个小太监捧了托盘,小跑着走到假夫子身边,蹲地就是一通忙碌。 很快,假夫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元杳探头出去,就见,小太监正拿了细长的针,从假夫子指甲缝里刺进去。 当即,元杳就打了个哆嗦。 九千岁嗤了一声,阴柔的嗓音,格外具有穿透力:“说,是阮家的谁让你来的?” 第14章 她是个妖物 阮家? 那不是阮贵人的母族吗? 一时间,台下的学子们都不再沉默,低低议论了起来。 边上的夫子们,吃惊之余,也在相互交换眼色。 阮贵人一事,牵扯甚广。 从残害人命,到卖官聚财,桩桩件件,牵扯出来的大小官员有好几十个。 这几日,九千岁一直在彻查此事。 阮家已被禁军圈禁,只待证据齐全,定了案,就得全部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 案件还没定下,没想到,阮家竟然对元杳郡主动手? 莫非,阮家是想趁定案前,抓了元杳去威胁九千岁,让九千岁放弃查证? 元杳也想到了这一层。 用她去威胁她爹爹,真是好天真的想法! 台下。 假夫子疼得咬破嘴唇,面色扭曲,却还是倔强道:“我……我不知什么阮家!” “哦,是么?” 九千岁从椅子上直了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发丝随着垂落,披散在鲜红衣袍间,整个人被衬得艳丽又邪魅。 他露出一抹嗜血笑意:“把人带上来。” 禁军走至被单独叫出来的阮姓学子面前,粗暴地推搡着他们,将人全部赶至戒律台下站好。 胆小的学子,几乎要吓得晕过去。 九千岁细白的手指缠着垂落在脸旁的发丝,缓缓道:“本座原想着,阮家即便犯错,可稚子无辜,放他们一马也是可以的,谁想,你们这么不识抬举,非要自己找死?” 他的声音,有内力加持,格外的有穿透力。 阮家的几个小孩,顿时纷纷跪倒在地—— “我不想死,求求了,放过我。” “呜呜,我不想死……” “爹!救救我!救救我……” “……” 那假夫子见状,气得几乎要吐血。 他咬紧下巴,愤恨不已。 九千岁嗤了一声,伸手轻抚着鬓角发丝,语气轻飘飘道:“既然这么不识趣,拖个姓阮的小孩儿上来,先砍只手,给大伙儿助助兴。” 他话音刚落,姓阮的小孩子顿时瑟瑟发抖,哭成一团。 两个禁军立即上前,随便选中一个纤弱的小孩,用刀指着他:“你,上前去!” 那小孩被吓得脸色惨白,整个人僵住。 另一个小女孩上前试图抓住他:“哥哥……” “放手!”其中一禁军抬手,伸手推了小女孩一把。 顿时,小女孩摔倒在地,疼得哇哇大哭。 这行为,有些过了。 元杳掀开九千岁袖口,出声道:“爹爹,犯错的是大人,可孩子是不知情的,不该对他们动手。” “嗯?”九千岁收回视线,侧目看向元杳:“你是在怪爹爹?” “杳儿不是这意思。”元杳摇摇头:“杳儿知道,阮家想抓了我,是想用我来要挟爹爹,放弃彻查、放过阮家。 爹爹抓阮家的小孩,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爹爹肯定只是想吓唬他们,不会真动手。 可是爹爹,禁军习武,下手没个轻重,若伤了那些小孩,即便您有理,也变成了没理了!” 她不是圣母,她只是想,能为九千岁多削减一分仇恨值,就多活一天安逸日子。 她可不想因为九千岁太暴戾,早早就被人诛杀。 唉,也是操碎了心! 原本,元杳以为九千岁不会听她的。 谁知,九千岁拍拍她脑袋,勾唇道:“本座也觉得,这禁军实在是粗鲁了些。” 语罢,他抬手。 “啪!” 推搡小女孩那禁军,佩刀落地,而他的右手,也被齐齐砍断,血淋淋地掉在地上。 那禁军受不住疼,倒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惨叫着翻滚。 被砍断的手,手指还动了动。 一时间,周围人吓得纷纷避让。 有胆小的,都快吓哭了。 场上,唯独九千岁的人,才没被吓到。 望着那只断臂,元杳脸色苍白。 她……好像又鲁莽了。 九千岁,果然残暴。 她一句话,就害一个人断了手臂。 怎么会这样? 咬着唇,元杳想张口:“爹爹……” 九千岁轻瞥了她一眼。 顿时,元杳闭了嘴。 九千岁打开玉扇,缓缓道:“本座没叫你动的人,别乱动。本座的狗,只能听本座的话行事,不听话的,就别再跟在本座身边了。” 他的语气,威慑十足。 那禁军捂着废掉的手,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吃力地爬起来,跪地道:“谢千岁饶命,属下这就走……” 九千岁睥了他一眼:“滚。” 那禁军刀都没捡,逃命似的跑掉了。 元杳沉默。 原来,在她出口之前,九千岁就对那禁军起了杀心。 确实,不听话的人,容易坏事。 堂堂九千岁,又怎会因为她一个小孩子的话,真的处置自己下属呢? 这时,一道尖细响亮的嗓音响起:“吏部侍郎到……” 广场上,头发花白的吏部侍郎带着一群官员,匆匆朝这边走来。 台上的假夫子,面色变了变。 先前被推上前的孩子一喜,扯着嗓子哭道:“祖父,救我!” 原来那孩子,竟是吏部侍郎的孙子! 看见自己瘦弱的孙子哭成个泪人,吏部侍郎厉声质问道:“九千岁,我孙儿犯了什么罪,竟能劳您亲自来审判?!” “啪啪啪……” 九千岁鼓着掌,眯眼道:“好一出先发制人啊,侍郎大人。” “你……”吏部侍郎顿时心虚。 他环顾四周,只见,他们阮家的孩子,全部都被拎了上前来。 那些孩子,都是阮家未来的希望。 此刻,他们幼小又可怜,全被吓得不成人样。 这一切……全是因为台上那人! 吏部侍郎咬着牙,抬头仰望高台:“孩子何其无辜?大人的事,又何苦将他们牵扯进来?” 他声音落下,九千岁尖细的笑声响起:“侍郎大人这话,真真是有趣。是啊,大人的事,牵扯孩子做什么? 本座的宝贝女儿,好好地走在国学院里,你们捉了她,想做什么?嗯?” 语罢,她把元杳拎出来。 元杳乖乖站在九千岁面前,小小的个子,乌黑明亮的双眼,天真又无辜。 就是这个孩子,才害得阮家落难! 她在阮贵人身上,能看见流掉的小皇子…… 楚国送的虎崽,会伤别人,却亲近她…… 吏部侍目眦欲裂,指着元杳,扬声怒道:“她,是个妖物!” 第15章 九千岁果然心狠手辣 妖物? 吏部侍郎话音落下,引起一片哗然—— “郡主怎会是妖物?” “郡主那么可爱……” “这么说,吏部侍郎抓元杳郡主,是为了大齐啊!” “……” 突然被指控的元杳,真是气笑了。 这吏部侍郎,好歹也是做到侍郎的人,活了几十年,竟然如此的愚昧无知、又蠢又坏! 多来点这种废物,大齐灭国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人,还是早点让位,别祸祸百姓了! 元杳撩开贴在脸边的发带,转头问:“爹爹,妖物是什么?” “妖啊?”九千岁端起杯茶,轻抿了一口,才答道:“大约,就是阮贵人那样的。” 吏部侍郎气得差点吐血:“九千岁!话不可乱说!” 阮贵人,虽没升上妃位,却也曾因长久不衰的荣宠,为阮家带来无上风光,可如今,也是因为她,阮家被查,眼看就要被满门处置…… 这种人,可不就是妖一般的存在么? 元杳转过头,从高台往下看,奶声奶气道:“所以,侍郎大人让人抓我过去,只是因为,您怀疑杳儿是妖?” 吏部侍郎握拳,朗声道:“本官身为大齐的官员,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大齐,为了陛下,为了百姓!” “啊……”元杳扬着小奶音惊呼:“爹爹,你听,真的是他抓的杳儿!” “你……” 吏部侍郎差点又是一口老血。 他就知道,九千岁这奸臣养的女儿,和他一样,不是好东西。 小小年纪,居然就会给人设套了! 随着吏部侍郎说漏嘴,台下的人也都不再淡定—— “吏部侍郎承认了!” “他承认是他让人抓的元杳了!” “这可怎么办?” “……” 原本,一些人还以为九千岁拎出阮家的人,是想借机除掉阮家…… 没成想,根本就是阮家作死! 九千岁整理了一下衣袖,兴趣缺缺地道:“揭了那夫子的面具。” 他身边,一个小太监应声下了台阶,走到假夫子面前,在假夫子耳根处摸索了两下,扬手。 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在小太监手中晃动。 “嘶……” 台下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台上那人……那张脸,不是定军侯府管家的模样吗? 就连一直沉默的国学院院长,也震惊了。 定军侯府,曾叫定军将军府,掌握着大齐兵马,后来,将军府出了位贵妃,贵妃生下了皇长子。 后来,老将军移交了兵权,被封了定军侯,随后不久,皇长子就被封了太子。 因太子这层关系,定军侯府风光无两,侯府的管家,连皇帝都接待过,但凡是去过侯府的人,都是认识他的! 国学院院长沉默良久,冲面色淡定的九千岁拱手:“千岁,这件事,只怕得慎重处之。” 慎重处之? 九千岁嗤了一声,对小太监道:“再揭!” 院长一愣:“千岁的意思是……” 小太监又在那假夫子脖颈后找了找。 这一次,小太监跪下来,摇了摇头。 九千岁盯着那假夫子看了片刻,站起身来,收起折扇,缓步走下台阶。 元杳就见,九千岁走至假夫子身边,用扇子抬起那假夫子的下巴,左右端详。 忽然,他扇子一动。 假夫子衣领顿时散开。 九千岁修长手指一动,扇子在假夫子锁骨处勾了两下,手指一捻,就捻起一层皮。 又是一层假皮! 这一次,假夫子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皮肤偏黑,额带刀疤,一副凶相。 一个小孩子指着他道:“我见过这人,有一次,夫子安排了很多课业,放学晚,我走得晚,出门就见阮鹏爬上了他赶的马车……” 阮鹏,是阮家旁支的一个小公子。 此刻,他见着台上的那张脸,整个人瘫软在地。 这个车夫,只是阮家养的众多护卫之一。 那日赶车,纯属意外。 他的车夫当日身体不适,加上天色晚,父亲担忧他的安危,就临时派了这个功夫较好的护卫过来…… 谁曾想,那日的露面,今日,竟害了整个阮家! 人证物证俱在,阮家,大势已去。 吏部侍郎看向高台上,简直恨透了那对父女。 他阮家风光多年,谁曾想,竟败在这一个太监和一个三岁小孩手里? 九千岁打开折扇,抹了唇脂般红艳的薄唇,轻轻阖动:“这个点,阮家的罪证该是送到皇上手里了。 来人,拿下吏部侍郎,带本座手令,查抄阮家!” 霎时间,早已候着的禁军全部出动。 在场的阮家人,无论大小,全部被抓住。 吏部侍郎破了衣衫,乱了发冠,挣扎着冲九千岁喊道:“元渊,阮家做的所有错事,都是我一人做的!我阮长林敢做敢当,你放过阮家的其他人!放过阮家的孩子!” 九千岁讥讽地看着他:“侍郎大人为官多年,虽然笨了些,但是也该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 你阮家作恶多端,走到这一步,竟还想着让本座给你们留余地,好让你们东山再起?” 吏部侍郎闻言,绝望道:“元渊,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九千岁眉峰都没动一下:“这话,侍郎大人该去问皇上。” 问皇上? 天下谁人不知,大齐国由九千岁掌权,皇帝,有什么话语权? 他们的陛下,每日早朝全由九千岁代为上朝,只每月大朝会时才会露一次面。 这些年下来,百姓只知大齐有九千岁,却不识皇帝…… 吏部侍郎心死,放弃了挣扎。 边上,被禁军围住的阮姓小孩儿,全都吓了哭成一片。 九千岁身边的管事小太监见状,尖声道:“噤声!” 再吵下去,把九千岁吵烦了,只会死得更快。 顿时,全部人捂了嘴巴,惊恐地看着高台之上。 只见,九千岁打开折扇,扇柄在他指尖旋转了几圈,忽然脱手,朝阮家那假扮夫子的护卫飞去。 “噗……” 鲜血四溅。 那护卫头瞪大眼,死不瞑目。 台下的学子,一连被吓晕了好几个。 元杳第一时间挪开了视线,却还是被吓得心脏狂跳。 杀人了! 她的爹爹,九千岁大人,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16章 顺杆儿往上爬 九千岁一声令下,阮家的人,被尽数抓了,押往大牢。 中途,定军侯府得知府中人被冒充、陷害,差点受到牵连,带着一大群官员,匆匆赶来讨要说法,却被九千岁打发了。 因为国学院“闹刺客”,学子们早早便放了学。 九千岁遣散了其他官员,牵着元杳走在国学院中。 出了走廊,九千岁开口道:“出来。” 一道黑影,没发出一丝声响,悄然落地,跪下。 九千岁抬脚,一脚就把那黑影踹了飞出去好几米。 等黑影摔在地上,元杳才认出,这是救她的暗卫。 九千岁眯眼道:“本座让你护着郡主,你却差点害她落入阮家之手,你可知罪?” 暗卫捂着胸口,低沉的声音变得嘶哑:“请主人责罚。” “罚,定是要罚的。”九千岁玉扇一开,睥了眼元杳,才道:“小杳儿怕血,你便背过去,自断一根手指。日后,若再犯同样的过错,本座定让你痛不欲生!” 暗卫毫不迟疑,领命道:“是。” 断手指? 十指连心,断了一根,该有多疼啊? “等一下!” 元杳松开九千岁的手。 九千岁低头看她。 而那暗卫,也抬头朝她看来。 虽然他脸上笼罩着一层黑雾,但元杳还是知道,他黑雾下的表情,一定是在疑惑。 元杳吸了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奶声奶气道:“爹爹,可以换个处罚方式吗?他断了手指,就保护不好杳儿了。” 九千岁闻言,捏了捏她头顶的丸子:“他是暗卫,从小便接受训练,别说断一根手指,就算是断了一只手臂,也能护得了你。” “可是,我会没有安全感呀!”元杳叹气道。 小人儿一本正经叹气讲道理,怪可爱的。 九千岁被逗笑了:“那你说,爹爹怎么罚他?” 这个嘛…… 元杳眼睛骨碌碌地转:“就罚他……单手做一千个俯卧撑!” 俯卧撑? 九千岁眸光动了一下:“那是什么?” 元杳语塞。 糟糕! 在这里,可能没有俯卧撑这个说法? 可是,她都说出来了,该怎么办? 算了,只能胡乱掰扯了! 挠了挠后脑勺,元杳看着九千岁,解释道:“俯卧撑,就是一个我新想到的处罚方式啦! 这个俯卧撑呢,就是面朝下,然后脚尖、手掌撑地,肩膀、臀和脚踝保持一条线,循环做撑起、俯卧动作……” 说着,她干脆捋了袖子,趴在地上做了一下示范。 小短手和小短腿撑在地上,元杳吃力道:“我做的是双手的,单手的话,就是只用一只手做支撑,像这样……” “噗……” 不大不小的笑声,从她上方传来。 九千岁轻摇玉扇,趣味十足地看着她:“你这是打哪儿看来的?” 一说到这个,元杳就想好了借口。 她想都没想,从地上爬起来,苦着脸道:“爹爹不知道,前两天晚上我做梦,梦到干了坏事,被爹爹逮了个正着,罚的就是做这个。” “哦,是么?”九千岁弯腰,把她拎了起来:“原来,在小杳儿心里,爹爹对你那么凶呢?” “可不是嘛!”元杳顺着话道:“梦里的爹爹,简直太坏了!” 九千岁闻言,扇面掩唇,笑得眯起眼:“你这团子,可真会顺杆儿往上爬。” 她也没办法呀! 元杳张开小短手:“爹爹,抱。” 九千岁单手抱起她,对暗卫道:“趴下,照着郡主刚做的做十遍。” 暗卫领命,整理好衣袍,以标准的姿势,做了十个俯卧撑。 九千岁打量了一番,问:“累么?” 暗卫摇头:“不累,很轻松。” 轻松? 九千岁扇面轻拍了下巴,思索了片刻,对暗卫道:“你,踮起脚尖儿,把手掌换成手肘,趴好,本座不叫你动,你就别动。” 暗卫应了一声,随即调好姿势。 元杳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平板支撑”吗? 做这个,长时间不能动,可比俯卧撑痛苦多了! 九千岁饶有兴致,叫小太监们点了一炷香,搬来椅子,又上了茶点,坐在凉亭里,一边惬意喝茶,一边观察暗卫。 国学院的小厨房,还为元杳熬了米糊送来。 日头高高升起,阳光变得惨白刺眼。 一盏茶的功夫,暗卫的汗,犹如绵绵细雨,开始往地上落…… 九千岁眯起眼,脸上多了丝笑意。 有趣。 元杳喝完米糊,看向那暗卫。 一盏茶,就是十五分钟。 正常健身的人做平板撑,一次五分钟,怕就到极限了。 而这暗卫,足足撑了十五分钟。 不,燃香之前,他起码就撑了五分钟了。 整整二十分钟! 这体能,太厉害了! 元杳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暗卫面前,对九千岁道:“爹爹,让他起来,他已经撑得够久了。” 再撑下去,估计剑都提不起来了,还怎么保护她? 然而,九千岁却看着暗卫:“再等等。” 还等? “好。”元杳重新坐回去。 偌大的庭院,安静得只剩风声,除了,就是暗卫汗水滴落在地砖上的声音。 香,续了一炷,又是一炷…… 等第四炷香燃尽,只听“啪”地一声,那暗卫终于撑不住,腹部落地。 九千岁玉扇一开,站起身:“一个半时辰,差了一点儿。” 暗卫趴在地上,爬都快爬不起来,连说话都力气都没了。 他的衣服,被汗水湿了个透彻,不用拧,就在往下滴水。 元杳见状,对他道:“你别趴着,起来做一下拉伸,好好活动一下,舒展一下四肢。” “是……” 那暗卫暗自咬牙,废了好大劲,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当着九千岁和元杳的面,扎了马步,双腿发颤,开始打拳。 元杳:“???” 目瞪口呆。 打拳,能舒展四肢?? 元杳又好气又好笑:“你好笨呀!你瞧我给你示范!” 说着,她捋了袖子上前。 这时,有小太监传话:“千岁,定军侯携小侯爷来了,说是来和郡主道歉。” 道歉? 九千岁唇边扬起一抹笑,声音有几丝阴冷悚然:“让他们过来。” 说着,他对暗卫道:“你,换刚才的姿势,趴回去。” 暗卫:“是……” 元杳见状,立刻兴奋起来。 林玄这熊孩子,要被收拾了! 第17章 你求饶,我就原谅你 很快,定军侯就带了林玄进了庭院。 定军侯年方三十,身形偏胖,肤色偏白,虽承袭了他爹的爵位,却没半分出生将军世家的影子,整个人更像个文弱书生。 连他身边的林玄,看起来都比他抗揍。 进到院内,见着地上的暗卫,定军侯愣了一下:“本侯爷来得不是时候,这就告辞。” 语罢,他倒头就要走。 “等等。”九千岁叫住他。 定军侯顿住。 九千岁斜眼看他:“侯爷不是说来道歉么?歉还没致,就这么走了,是在耍本座玩儿么?” 耍九千岁玩? 好大一顶帽子啊! 天底下,除了皇上,谁敢说耍九千岁玩? 除非,不想要命了! 定军侯脚步一虚,连忙转身,拱手行礼:“千岁说笑了,呵呵呵……” 语罢,他把林玄拉上前来。 林玄绷着身子,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定军侯连忙拍了他脑袋一把,开口道:“千岁,昨日之事,我已经知晓了。 林玄对小郡主出言不逊在先,我在家里已经训斥过他,今天,特地把他带过来,让他当面和小郡主道个歉。” 林玄憋红了脸,看向元杳。 元杳看着他,眨了眨眼。 忽然,林玄挣开他爹的手:“我不道歉!我又没说错什么,凭什么要跟她道歉?” 定军侯气得瞪大双眼:“嘿?你这逆子……” “啪!” 九千岁收了玉扇,缓步走至暗卫身边,细长的双眼微弯:“既是不愿道歉,那就受罚。” 受罚? 定军侯干笑道:“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千岁又何必跟他计较?要不,本侯爷亲自跟小郡主道歉,这罚,就免了?” “小孩子不懂事?”九千岁眸色微深,扇柄一下下敲着掌心:“本座瞧着,你家这位小侯爷,挺懂事的。 见着本座,就嚷着要杀了本座这狗贼,见本座的宝贝女儿不会握笔写字,就状告夫子,让罚本座女儿抄字。又骂本座的女儿是废物,又骂她没爹娘养…… 侯爷你说,林小侯爷对本座和元杳郡主,究竟是如何生出这般深仇大恨的?” 听到九千岁桩桩件件地罗列,定军侯一阵腿软。 就连林玄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九千岁嗤了一声,指着地上撑着的暗卫:“小侯爷若是不愿道歉,那便跟着他的姿势撑着,什么时候愿意道歉了,再起来。” 看着地上湿了一片,定军侯有些发憷。 他压低声音,对林玄道:“玄儿,你快和小郡主道歉啊!” “我偏不!” 林玄衣袍一掀,在暗卫身边选了个空地,开始活络筋骨。 “你这孩子……”定军侯被急得够呛。 他虽不会武力,却也看得出,眼前这个脸上笼着黑雾的人,是个暗卫。 而且,能做到黑雾遮脸,一定是个高手。 这么厉害的高手,双手打颤、汗如雨下,可见,这样撑着有多累…… 林玄就是头倔驴! 气死他了! 见定军侯单手叉腰,急得恨不得把林玄拉起来,九千岁身旁的小太监搬来椅子:“侯爷,您请坐。” 定军侯一屁股坐下。 元杳走到九千岁身边,挑眉看着林玄,奶声奶气道:“林玄,你敢和我打赌吗?” 打赌? 林玄问:“赌什么?” 元杳古灵精怪一笑,甜甜道:“就赌你撑的时长。你若撑得了半炷香,中途不歇气,我就再不让你道歉了。你若是撑不了,从明天开始,必须乖乖听我的话,我叫你往东,你绝不能往西。” “绝不可能!” 林玄整理了衣袖,掀开衣袍,学着暗卫的姿势,撑到地上。 元杳看着,笑眯眯道:“林小侯爷,你的屁股该放平一点哦。” “要你多管!”林玄瞪了她一眼。 这时,九千岁走过去,用扇子敲了一下林玄高高翘起的屁股:“下去。” 林玄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但是,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他刚趴下来,没想到,就要撑不住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咬着牙齿,林玄双脚并拢了一些,整个人紧紧绷住,生怕丢人。 定军侯心疼得紧,走到他身边,低语道:“你做不了这个,你起来道个歉,爹马上带你回家。” “不!要!”林玄满脸涨红。 还挺倔。 元杳不禁感叹。 熊孩子,没想到也还挺有骨气。 可惜,说话讨厌了些。 元杳笑眯眯的,歪头看他,故意火上浇油:“小侯爷,你是不是撑不住啦?你手抖得好厉害呢!” 林玄身体晃了晃,咬牙切齿道:“放!屁!” 元杳站直身体,肉乎乎的小脸满是遗憾:“啊,那真是好可惜呀,我本想着,你求饶,我就原谅你啦!” 林玄身体再次晃了晃。 他……真的撑不住了…… “咔……” 一道闷响声后,一颗带血的牙,从林玄口中蹦出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落在元杳脚边,血淋淋的。 元杳:“?” 定军侯惊呼着,笨拙地朝林玄跑过去:“哎呀!玄儿,你的牙怎么磕落了?快张嘴,让爹看看。” “嘭!”林玄终于再撑不住,重重地趴下地。 九千岁对暗卫挥了一下扇子。 暗卫双腿一屈,费劲地站起身,拼尽全力,“唰”地一声离开,留下一地汗水。 以往,他出现是刻意弄出声音,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九千岁,简直是个魔鬼! 元杳郡主,也好可怕! 此刻,可怕的元杳郡主弯下腰,睁大双眼,瞅着林玄磕掉的牙齿:“这颗牙,好大呀。” 林玄气了个半死,张嘴,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 定军侯掏出手帕,给林玄擦了擦:“啊……张嘴。” 林玄嘴里疼得厉害,听到这话,不情不愿地张嘴。 定军侯一看,拍了一把大腿:“门牙掉了!” 门牙? 林玄呆了呆,伸手,朝牙齿上碰了一下。 上门牙的位置,空空的,牙根还很疼,口中好像漏风了一般,凉凉的…… 林玄张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噗……” 元杳没忍住,笑出声。 看熊孩子把自己作哭,简直不要太开心! 忽然,元杳眼睛一亮。 她好像……找到制林玄的办法了! 第18章 孩子,还是自己养的可爱 林玄虽然小,但是,他特别爱面子! 他爹是定军侯,姑姑是尊贵的贵妃娘娘,他的表哥是当今太子,幼时,皇上打趣着叫了他一声林小侯爷,后来,所有人都叫他小侯爷…… 这种小孩儿,臭屁得紧,最怕的就是丢面子。 看着哇哇哭的林玄,元杳开口问:“林小侯爷,一炷香,只燃了指甲盖那么长,你认输吗?” 一声“小侯爷”,把林玄叫回了神。 他止住哭声,举起袖子粗鲁地擦了把脸,愤怒道:“谁说我要认输了?” “玄儿。”定军侯抓住他肩膀:“你就和郡主道个歉,道个歉,咱就不撑了。” “我才不要向她认输!”林玄甩开定军侯的手:“我要重新撑!” 语罢,他竟然又走到原来的位置,撑了下去。 “你这孩子……”定军侯被气得够呛。 这一次,林玄二十秒都没坚持住,摔在了地上。 他打死不服输,又爬起来,继续撑,反复来了几次…… 张着缺了门牙的嘴,林玄吐字不清道:“谁都别想拦我!” 元杳撇嘴。 她心道:谁想拦你呀! 看熊孩子吃瘪,怪有意思的! 至于九千岁,更不可能拦他。 定军侯忧心忡忡,问正在品茶的九千岁:“千岁,刚才那个暗卫,他坚持了多久?” 九千岁用茶盖撇去浮沫,浅浅地抿了一口,应道:“也没有多久,两个时辰不到。” 两个时辰? 定军侯吓得朝后退了几步。 撑这么久,即便是暗卫,也得变成半个废人? 那,他的宝贝儿子…… 定军侯简直要急死了。 这时,一道人影在庭院门口晃过去,很快,又晃了过来。 定军侯眼尖,大喜:“小世子!” 元杳顺着看过去。 门口的人,可不就是谢执嘛! 谢执已然换了身黑色束身长袍,手腕绑着护腕,悠哉地朝门里进来,见到地上撑着的人,奇道:“林玄,你这是在干什么?” 说着,他朝九千岁行了个礼,又朝定军侯点点头:“侯爷。” 定军侯连礼仪都不顾,上前就抓住谢执手腕,,急道:“世子,你来得正好,你快帮忙劝劝林玄! 他非得跟郡主打赌,说撑满半炷香。他这撑得门牙都磕落了,也没撑满时间……” 谢执拉开定军侯的手:“是吗?我看看。” 语罢,他走到元杳身边,蹲在地上:“林玄,张嘴。” 林玄用漏风的声音,吼了句:“滚!” 跟没吃饭似的,软绵绵的。 谢执笑道:“我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能叫我滚呢?林玄,你也太没礼貌了?你这气度,还不三岁小孩儿。” 说着,他看向站着和他蹲着一样高的元杳,逗她似的,故意伸了伸脖颈。 元杳注意到后,迈着小短腿,往旁边挪了挪。 结果,她一挪,谢执也跟着挪。 元杳:“……” 她终于忍不住了,看向谢执,奶声奶气地质问道:“干嘛呀?” 和她比高,很有成就感吗? 谢执看着她,手却指着林玄那边:“小杳儿,你信不信,我去撑,可以撑一炷香?” “你?”元杳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否定:“我不信。” 一炷香,约等于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谢执是在想屁吃。 这可是平板支撑唉! 暗卫撑这么久,是因为他从小到大都习武。 而且,能被挑来做暗卫的,本身功夫和体能就是万里挑一。 至于谢执? 元杳摇着小脑袋瓜:“你省省力气。” 地上,林玄又趴下了一次,还吐了一口带血丝的口水。 他双手撑地,愤愤地看向谢执:“走开,别挡着我!” “本世子今天还偏不信了!” 谢执选了林玄边上的地,开始撩衣袍,对九千岁道:“劳驾九千岁,帮本世子记一下时间!” 九千岁弯着唇,眼里却没什么温度:“好啊。” 很快,小太监另燃了一根香。 谢执冲元杳眨了一下眼,身体下沉,稳稳撑住,呼吸节奏平缓,看起来丝毫不费力。 和他相比,频繁趴下的林玄,简直弱到没眼看。 眼看着香一点点变短,而谢执始终保持姿势不变,甚至连身体都没怎么抖,元杳惊了。 这谢执,体力好厉害呀! 连定军侯都忍不住称赞道:“小世子这体力,比林玄可好太多了!” “砰!”林玄趴在地上,手脚哆嗦,终于再撑不起来。 他喘着粗气,捂着腰,痛苦地朝谢执看去。 只见,香快燃了半炷下去,而谢执的手,才开始抖…… 谢执看了眼香,一纵一跃,站起身来,喘气道:“不来了不来了!我认输了,这玩意儿太累了!” 九千岁身后的小太监掐了香,笑嘻嘻道:“世子殿下,恭喜您,撑了半炷香时间。” 半炷香,也就是三十分钟…… 元杳看着谢执,由衷地夸奖道:“虽然没达到说好的一炷香,但是,你居然撑了半炷香,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谢执捏了捏她腮边的肉肉,一点也不谦虚:“本世子厉害着呢!” 元杳拍开他手:“疼呀!” 谢执哈哈大笑。 见这边其乐融融,林玄愤愤地开口:“你们给我等着,迟早,我会打败谢执,成为撑得最久的人!” 谢执应道:“好啊,我等着。” “哼!” 林玄整理了衣衫,甩着袖子,气愤地离开。 定军侯从地上捡起林玄掉的牙齿,对九千岁匆匆行了个礼,赶紧追上去。 谢执见状,冲九千岁拱手,笑眯眯道:“有个鸟窝还等着我去掏,我也退下了。” 语罢,他抬脚就走。 “谢小世子。”九千岁忽然出声。 谢执脚步一顿,转身:“千岁有事?” 九千岁细长的双眸,阴恻恻地打量了他片刻,忽然勾唇:“世子体力不错。” 谢执哈哈一笑,转身消失在院门口。 望着门口的方向,九千岁喟叹道:“本座啊,可真不喜欢小孩儿。” “啊?” 元杳抬头。 九千岁讨厌小孩子? 她,不也是孩子? 忽然,九千岁轻笑了一声,低头看她,捏了捏她柔软圆润的丸子头:“看来看去,还是自己养的女儿可爱。” 听到这话,元杳松了口气。 忽然,她身体一失重,人就被抱了起来。 九千岁单手托着她,声音又柔又细:“回宫,本座给你准备了惊喜呢。” 第19章 找到商机 千华宫,喜气洋洋。 元杳刚一踏入宫门,就听到一阵嬉笑声。 她转过脑袋,看了眼九千岁的侧脸。 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细长的眉毛斜入鬓角,薄唇上,噙着一抹笑。 这张脸,可真好看。 元杳想,如果九千岁是她亲生的爹,该有多好呀! 这么好的基因,她如果继承了,长大后该有多漂亮呀? 偏偏,她好像不是…… 就挺扎心。 千华宫宫道两旁铺满石子的地,已经被翻了过来,撒上花种,浇上水。 一群小太监嘻嘻哈哈地浇着水:“等这儿弄完,咱们也去瞧瞧千岁给小郡主找来的牛,听说,那牛大得很呢!” 牛! 原来是牛到了! 从今以后,她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奶牛的人了! 每天都可以喝新鲜牛奶啦! 真是太好了! 元杳兴奋极了,摇着九千岁的衣袖,开心道:“原来这就是爹爹说的惊喜呀?谢谢爹爹!” 听到声音,几个小太监连忙跪下。 九千岁心情好,声音都温和了许多:“起。” 他抖了抖宽大的衣袖,牵了元杳的手:“走,去看看你的牛。” “嗯!”元杳开心地点头。 早上,元杳去国学院不久,牛就被送入宫来。 九千岁特地命人辟了一个院落,专门用来养牛。 院内,新搭的牛棚干净清爽,铺了干草,备了新鲜草料和水盆。牛已经洗过澡,乌黑发亮,壮得像座小山。 这牛,居然是头水牛! 要知道,哪怕是在现代,水牛奶产量也不大,想买到纯正的水牛奶,也不太容易。 没想到,在这里,她不仅能喝上牛奶,还能喝水牛奶! 简直太棒了! 元杳激动到蹦蹦跳跳,抱着九千岁的脖颈,在他侧脸上唧了一口:“爹爹,你对杳儿真是太好啦!” 她宣布,以后,九千岁就是她亲爹! 养父什么的,一边儿去! 九千岁忽然被亲,整个人僵了僵。 片刻后,他单手抚着脸,愉悦地眯起双眼:“爹爹说过,小杳儿喜欢的,爹爹都会帮你拿来。” “啊!我爱爹爹!”元杳没控制住,欣喜地挂在九千岁身上,充当挂件。 爱? 九千岁唇角高高扬起:“你这团子,不过是头牛,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万一哪天,有人拿了更贵重的东西,岂不是轻而易举就把你从爹爹身边给拐走了?” “才不会呢!” 元杳欢笑着,拎了小裙子,弯腰抓起一把草料,递给大黑牛:“以后,就辛苦你多多产奶啦!” 大黑牛伸出舌头,把草卷进口中,冲她嗤了一下鼻,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元杳,慢慢嚼着草。 元杳擦了一下脸,好奇道:“爹爹,它是不是不喜欢我?” 无论是现代还是这里,她都是第一次接触到活生生的牛呢! 九千岁勾唇,看着那牛道:“它这是喜欢你,才故意逗你。” “真的吗?”元杳好奇地转头,问照看牛的小太监:“我可以摸摸它吗?” 小太监笑道:“可以摸,奴才替郡主牵着。” 元杳这才伸了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大黑牛的脑袋。 牛的毛很粗,甚至有些扎手,一点都没有汤圆崽崽的毛柔软,但是,牛毛摸着也是很顺滑。 摸了会儿,元杳收回手:“改天,我带汤圆来和你玩儿。” 牛又冲她打了一个响鼻。 元杳捂了脸,笑着躲开。 九千岁环顾了一下牛棚,用手背掩了鼻子:“小杳儿,回月华殿了。” 他可真受不住牛的味道。 元杳冲大黑牛挥挥手,一蹦一跳地出门,开心得难以自己。 月华殿。 两人刚进门,丹青就端了两个玉盏,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千岁,牛乳煮好了。” 元杳眼睛一亮。 “拿过来。”九千岁坐在椅子上,侧身洗了手,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 丹青递了个玉盏给他,而后,又走到元杳身边:“郡主,尝尝,看好喝么。” “好呀!”元杳激动地接过玉盏。 玉盏中,牛奶正热着。 丹青温和道:“这牛乳,按千岁的叮嘱,隔水蒸了整整半个时辰,奴婢已经让人试过了,喝了无事……” 元杳等不急,双手捧起比她脸还大的玉盏,喝了一口。 牛奶入口,浓浓的奶香便在舌尖铺开,味道醇厚,让人特别满足。 连向来挑剔的九千岁,喝了一口后,都夸赞道:“味道不错,若没有那丝腥味,就更好了。” 腥味? 元杳喝掉玉盏中最后一口牛奶,意犹未尽,对九千岁道:“爹爹,不腥呀!” 水牛奶,比普通的牛奶更浓、更醇厚,而且奶香味十足,没有腥味才对。 大约,是九千岁太挑剔了! 然而,丹青也认真道:“郡主,是有一点儿腥味。膳房的人也这么觉得。” 元杳:“……” 好,这些人真是没口福。 这奶,明明那么好喝! 或许…… 元杳眼睛一亮:“爹爹,你若嫌直接喝有腥味,不如,把这牛乳用来做成甜品?” 甜品? 九千岁有一丝意外。 “是呀!”元杳睁着大眼睛,憧憬道:“牛乳这么好喝,做成甜品,味道一定好极了!” 她好怀念各种用奶做的好吃的! 酸奶、姜撞奶、双皮奶…… 想吃抹满甜甜奶油的蛋糕,想吃烤得又香又酥的芝士流心蛋挞,想吃加了坚果碎的哈根达斯…… 元杳觉得,各种好吃的已经在朝她招手了。 “回神了。”九千岁打开玉扇,在她面前晃了晃。 元杳抬起袖子,十分不讲究地擦了擦口水,对九千岁道:“爹爹,这些日子,我太想喝牛乳了,就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有好多用牛乳做成的好吃的! 爹爹你等我,等我研究研究,一定会帮爹爹去掉牛乳里的腥味!” “是么?”九千岁宠溺地看她。 “是呀!”元杳睁着大大的眼睛,真诚道。 九千岁莞尔:“那便去,只是,可别伤着自己。” “好!” 元杳从椅子上下来,迈着小短腿儿,蹦蹦跳跳地朝千华宫的膳房走去。 做梦、研究甜品,纯粹是为了哄骗九千岁。 她想吃的东西,她都会做,根本不需要再研究。 路上,元杳双眼放光:“我好像找到商机了!” 第20章 努力抱大腿 元杳之前就知晓,大齐国的牛,都是用来耕种的。 牛肉、牛奶、奶制品这些东西,这里根本找不到! 听说,私自杀耕牛还犯法呢! 所以,如果她用牛奶来做成各种甜品,拿去售卖,兴许能赚上一笔呢! 虽然九千岁有钱,但是,自古,厉害的宦官没一个好下场,如果哪天九千岁被抓了,她一无所有,想救他都救不了…… 所以,她得未雨绸缪,为她和九千岁谋条后路呀! 抱大腿是要的,赚钱也是要的…… 元杳鼓着腮帮子,握拳,自言自语道:“嗯!就这么干!” 身后,丹青跟了上来,好奇道:“郡主,你说什么?” “我吗?”元杳笑眯眯道:“你听错啦!” 她抬起小短腿,继续往前走。 这是她第一次来千华宫的膳房。 千华宫落地面积大,宫内的搭配也做得极好,连膳房,都特别大,锅都有十几口。 正在忙碌的御厨见着元杳,纷纷放下厨具,行礼道:“见过郡主。” 膳房内,飘着各种菜和肉食的香味。 一直喝米糊、肉羹和米汤的元杳,趁人不备,猛吸了一口食物香味。 好香! 好想吃! 也不知,为什么九千岁总不让她吃其他东西。 按理说,正常的小孩儿,一岁半怎么着都能吃大人吃的饭菜了? 再晚点儿,两岁,都不需要大人喂,自己可以独立吃饭了…… 她都三岁了,怎么还不可以碰饭菜? 真是馋死她了! 元杳扶着比她高的桌子,眼睁睁地盯着碗里的一只烧鸡,用力吞口水。 太香了! 丹青走了两步,挡住元杳视线,吩咐道:“把上午挤的牛乳拿过来。” 很快,一个小太监拎着一个小木桶过来。 一桶牛奶,差不多五斤左右。 元杳转移了视线,看着牛奶,又开始犯馋。 她蹲在桶边,想了想,问:“有人会做茶点吗?” 声音落下,一个纤瘦白净的宫女走上前来:“郡主,千华宫的茶点,主要由奴婢负责。” 丹青道:“玉儿在千华宫多年,做的茶点,千岁都觉得不错。” 既然挑嘴的九千岁都喜欢,那味道一定是不错了! 元杳顿时信心百倍。 她让丹青把她抱起来,视野开阔了些,扫了眼厨房的食材,开始琢磨做什么。 片刻后,她对玉儿道:“玉儿姐姐,我要先试试你的手艺,所以,今日便先做几样试试。” 玉儿屈膝:“是。” 因为一时兴起,材料有限,所以,元杳选了双皮奶、姜撞奶。 这两样甜品,需要的原料不多,做起来容易,时间短,味道也不错。 听到元杳条理清晰地指导,膳房的厨子们全都停下手里的活儿,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玉儿洗了手,按照元杳的话操作。 第一个做的,是双皮奶。 蒸奶,做奶皮,放蛋清和糖,上锅蒸,放凉…… 整个膳房,奶味飘香。 丹青望着不停忙碌的玉儿,惊讶地看向元杳:“郡主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梦里梦到的呀!”元杳笑眯眯道。 梦里? 丹青将信将疑。 这时,玉儿笑道:“奴婢幼时,也曾梦到过做一些稀奇古怪的食物,后来,入了宫,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做茶点的厨娘。” “这么神奇吗?”一个小太监惊呼道。 “是呢。”玉儿一边磨姜汁,一边应道。 元杳脑子一转,顺着玉儿的话道:“我也梦到很多呢!我觉得,我也会成为很厉害的茶点师!” 膳房,响起一阵低低笑声。 笑她干嘛? 元杳挑眉。 虽然她还没灶台高,但,她真的很厉害好吗? 元杳趴在丹青怀里,一本正经道:“等我再长高些,我就自己动手。我很厉害的!” 丹青轻轻拍着她后背,笑着附和道:“是,郡主最厉害了。” 玉儿脑子活络,做起事来又干净利落,做双皮奶时,元杳忘记了让她放东西去腥味儿,她却知道挤了些柠檬汁进去。 不愧是做了好些年茶点的人! 一个时辰后,分别盛了双皮奶、姜撞奶的小碗,摆了两大排。 整个膳房,弥漫着又香又甜的奶香味。 实在是太香了! 嗅上一口,就满足不已。 光是闻着,就迫不及待想尝尝了! 御厨们再一次停止手里的活儿,纷纷夸赞—— “我从未闻到过如此香甜的茶点!” “实在太香、太甜了!” “要是能尝尝,此生就无憾了!” “……” 尝双皮奶,此生就能无憾了? 追求也太低了! 元杳大方道:“等会儿,我拿走了我要的分量,剩下的,你们就分了尝尝。” 顿时,不仅御厨们,连守在膳房外的小太监们,都蠢蠢欲动了。 元杳见状,笑得眯起眼。 这千华宫的御厨,每天替九千岁做菜,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 他们都垂涎这双皮奶和姜撞奶,那,外面的人,岂不是更容易被吸引? 赚钱,机会很大呀! 元杳越想就越兴奋了。 不过,她眼下没钱、没更多的奶牛,也缺很多食材,暂时没办法付诸实践,再激动,都只能稳住! 桶里的牛奶,已经用去三分之二。 元杳思索了一下,对玉儿道:“劳烦玉儿姐姐,再替我做一样茶点。” 玉儿浅笑道:“郡主无论想要什么,都只管吩咐奴婢。奴婢一定竭尽所能,为郡主办成。” 有个有手艺的人,真好呀! 当即,元杳把做奶黄包的方法,告诉了玉儿。 玉儿思索了一下:“用牛乳和面,又用蛋黄做馅儿,蒸包子,真的能成功吗?” “能!”元杳不假思索地点头:“你信我!” 玉儿仔细想了一下,忽然笑了:“奴婢试试!” 一整个下午,元杳都待在膳房。 天近黄昏,九千岁身边的小太监踏进厨房,站在门口嗅了一口,才探头道:“丹青姐姐,太子来了,问起郡主,千岁传郡主过去呢。” 太子? 未来的皇帝啊! 大腿来了! 今天来,可太巧了! 她的双皮奶和姜撞奶刚冰好,奶黄包,也即将出锅…… 元杳开心地招手:“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帮我把这些全端到月华殿去!” 第21章 郡主在撒谎 什么?! 郡主要把这些吃的全部端走? 她刚才怎么说的? 她说把她要的分量留下,其他的就赏给他们了呀! 怎么可以变卦这么快呢! 而且,即便是太子殿下来了,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有人忍不住哀怨道:“郡主……” 元杳马上就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她伸出短短的小手指,数了数。 双皮奶做了八碗,姜撞奶做了十碗。 她一碗,九千岁一碗,丹青一碗,玉儿一碗,刚来的太子殿下一碗…… 可她还想给云潺那个小别扭留一碗。 小别扭今天救了她,可暗卫没提,她也忘了跟九千岁说。 救命之恩,是一定要报答的! 元杳掰着手指:“这样,我各拿走五份,剩下的,你们分了!” “谢郡主!” 一时间,御厨们小小激动了一番。 虽剩得不多,可即便能尝一口,尝个味道也不错! 把两种奶一一装进托盘,锅中,奶黄包也出笼了。 蒸笼一揭开,热气腾绕,奶黄包又白又胖,鼓鼓的,看着就很蓬松柔软,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味。 有那个味道了! 因为考虑到人多,元杳特地让玉儿捏得比较小,个头也就很多,膳房每人至少能分一个。 元杳让人取来精致的小瓷盘,三个装一盘,共装了五小盘,又取来了几个食盒,冲御厨们挥手:“明天见。” 和元杳待了一下午,御厨们打心底喜欢她,纷纷笑道:“郡主走好。” 出了膳房,没走几步,元杳问抱着她的丹青:“丹青姐姐,你知道楚国的小皇子住哪儿吗?” 楚国小皇子? 丹青想了一下,回道:“楚国的小皇子,住在玉泉宫,和咱们千华宫距离很近。” “那真是太好了!”元杳开心道。 她这么一出声,走在前面、端着甜品的小宫女们便放慢了脚步。 元杳低低道:“丹青姐姐,你让人把东西一样留一份,用食盒装好,奶放在冰鉴里,奶包要热着,等会儿我去玉泉宫一趟。” 丹青虽然疑惑,但还是应道:“好。” 于是,在踏入月华殿前,丹青叫住了走在最后的两个小宫女:“你们把这三样茶点各留两份,一份在偏殿候着,一份送去偏殿用冰鉴冰好,别让人碰。” 宫女们领命,退了下去。 还在殿外,元杳就开心道:“爹爹,我回来了!” 人还未到,小奶音就传了进去。 丹青抱着她,又走快了些,到门外了,才把她放下。 大殿内,九千岁坐在案牍边,而他左手边,端端正正地坐着位穿了明黄色锦袍的小公子。 小公子个头不高,肤色不算白,像是常年习武晒的,是个结实的小孩儿。 他侧过头,对元杳一笑,露出一对可爱虎牙:“杳儿妹妹。” 元杳连忙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杳儿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打量着她,笑道:“父皇让我来给九千岁送样东西,顺便想瞧瞧你长高了没有。” 元杳直起身,笑眯眯道:“杳儿没有长高,不过,太子殿下来得正好,膳房做了好吃的,正好让殿下尝尝。” “是么?”太子故意露出期待的表情:“那我可就有口福了。” “咳……” 九千岁的咳嗽声,从案牍边传来。 爹爹这是吃醋啦? 元杳有些好笑。 元杳连忙迈着小短腿,走到九千岁身边,狗腿道:“爹爹,我让玉儿姐姐做的东西可好吃了,爹爹一定要多吃点。” “嗯。”九千岁扬起漂亮的下巴,没什么表情。 元杳连忙让宫人把奶和奶黄包端上来,一一摆好。 九千岁睥了一眼,唇角不自觉就扬了起来。 太子沉不住气,乍一看见,就新奇地问道:“杳儿妹妹,这些是什么?我在宫里,居然没见过……” 元杳闻言,端起青釉碗,介绍道:“这叫双皮奶,是用牛乳、白糖、蛋清做的。” “双皮奶?”太子拿起勺子,就要去搅动。 “等一下!”元杳连忙叫住他。 太子吓得勺子都快掉了。 元杳示范道:“这个要用勺子舀起来喝,搅碎了,就没那个感觉了。” 太子闻言,果断舀了一勺,细细品尝。 片刻后,他眼睛一亮:“这滋味,果然很不错。” 听! 连太子都说好喝! 妥妥的商机呀! 元杳有些飘飘然,指着另外一个碗:“太子再尝尝另外一碗,那叫姜汁撞奶。” 太子点头,端起白釉碗,尝了一口:“这个也不错!” “是是?” “嗯!” 太子埋着头,一样又喝了好几口。 元杳再指着盘子里的小包子:“这个呀,叫奶黄包,太子殿下快尝尝!” 太子依言,一一尝过去:“不错!比御膳房做的茶点好吃!” 他微眯着眼,似是很满足。 元杳感觉自己魂都快离体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钱在向她招手了…… 上首,九千岁一一尝了一遍,啜了口茶,才出声道:“太子殿下身为储君,需克制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安危着想,食不可过三口。 今日,你已经过了。” 太子闻言,正要往口中送的勺子,忽然放回碗里。 他不舍地看了眼碗里,看向九千岁,突然有些泄气:“父皇让我拜千岁为师,在你这里,我也不能多吃一点吗?” 九千岁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姜撞奶,冷漠道:“不行。” “好。” 太子失望不已,把碗放了下来。 元杳见状,打了个激灵。 拉好感的机会来了! 她清了下嗓子,奶声奶气地开口:“爹爹,你就让太子殿下多喝两口嘛!女儿辛辛苦苦盯着做了一下午,不吃完,多浪费呀!” 太子闻言,感激地瞥了她一眼,期待地朝九千岁看去。 九千岁眉峰不动:“不行。” 元杳:“……” 她这个爹,好冷漠,好无情! 好气人呀! 好在,她做了两手准备! 元杳打起精神,冲太子眨眼:“殿下,你该回去了?” 太子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朝九千岁拱手:“千岁今日不收我为徒,我改日再来,我先回东宫了。” “殿下,我送你!”元杳跟着站起身来。 九千岁冷魅的双眼朝她看来。 元杳硬着头皮道:“爹爹,我在膳房偷喝牛乳了,我要出去消消食!” 说着,她不管九千岁,牵了太子袖口,让他快快往外走。 九千岁望着两个小短腿儿,眯起眼,冷冷地问丹青:“郡主在撒谎?说,她要去做什么?” 第22章 他杀尽天下人,也会捧你在手心 元杳扯着太子的袖子,跑出了月华殿好久,才喘着气停下。 太子站稳了,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喘气道:“杳儿妹妹,慢点儿。” 元杳吐了一口气,对偏殿那边招招手:“快拿过来。” 两个宫女分别拎了两个食盒,走过来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郡主。” 元杳伸手,随手拿过一个食盒,递给太子:“太子殿下,这是我偷偷留的奶和奶黄包,你带回去吃。” “你还给我留了?”太子有些意外。 外面等候的随侍已经小跑着过来,接了食盒。 元杳笑眯眯道:“是呀!我怕你吃不够嘛!” 太子闻言,神色微怔。 他是皇长子,出生后不久,就被封了太子。从小到大,都需要谨言慎行,哪怕是多吃一口喜欢的东西都不行。 没想到,小杳儿竟为他特地留了喜欢吃的……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太子让人拎好食盒,弯腰拍拍元杳的肩膀:“杳儿,东西我会带回去偷偷吃的,一定不会浪费你的心意。” “好呀!”元杳挺着小小的身板,冲他笑弯了眉眼:“等我回头做了好吃的,再偷偷给殿下送一些去!” 太子眼角微红:“好,我等着。” 眼见时间不早了,太子领了人,出了千华宫。 元杳拍拍小手,对拎了食盒跟在身边的宫女道:“你陪我去一趟玉泉宫。” 这个点,小别扭可以拿去当夜宵了? 宫女拎了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元杳身后。 两人刚要出千华宫,丹青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郡主,等等。” 元杳闻言停了下来,转身:“丹青姐姐?” 丹青走了过来,温声道:“这里到玉泉宫需得走好一阵,奴婢陪郡主去。” 出了千华宫,走在宽敞的宫道上,元杳蹦蹦跳跳地走着,边走,边假装不经意地问:“丹青姐姐,爹爹方才叫你去做什么了吗?” 丹青回道:“千岁担心郡主,便问了些事。云潺小皇子救了郡主的事,暗卫都已经一一禀报给千岁了。 千岁说,他是有恩必报的人,郡主不用因为怕他不高兴,就不告诉他你去给云潺送吃的。” “啊?”元杳吃了一惊:“爹爹都知道啦?” 丹青笑了笑:“自然。” 元杳鼓起腮帮子,叹了口气。 刚才,她真不该胡乱编借口的。 九千岁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呢? 更何况,丹青和暗卫,那可都是九千岁的人! 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些小心思,恐怕都被人看得透透的! 元杳仰头,睁着大大的眼睛,对丹青道:“早上,如果不是云潺救我,我可能就被阮家的人捋走了。 救命之恩,应该当涌泉相报,对?所以,我就想着,去给他送些新奇的甜品。” 她个头又小,整个人又软乎乎的,还一本正经解释,真是可爱得紧。 丹青把她抱起来,温声道:“郡主想的,千岁都知道,千岁只是不悦郡主欺瞒他。 外面的人都说千岁阴狠毒辣,可奴婢觉着,千岁人通情达理,更是把郡主放在心尖儿上疼。 千岁是郡主的爹爹,郡主不必畏惧他,他即便是杀尽天下人,也会把郡主一人捧在掌心。” 元杳点头应道:“嗯!我明白了,以后,我做事都会跟爹爹讲清楚。” 丹青欣慰点头:“那我们快些去玉泉宫。” 玉泉宫比邻千华宫,但光靠双腿走,愣是走了大半个小时的样子。 三人到玉泉宫门外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玉泉宫,大门紧闭。 元杳让丹青放下她,亲自去敲门。 敲了好一阵,门“嘎吱”一声,开了一条缝儿。 里面的小太监挡在门缝里,警惕地看着她:“来者何人?做什么的?” 丹青闻言,出声呵斥:“放肆!这是元杳郡主。” 元杳郡主? 小太监连忙拉开门,跪下:“小的是楚国来的随侍,有眼无珠,不识郡主,望郡主饶命。” “没事没事。”元杳冲他道:“你去告诉云潺一声,就说,我是来谢他的。” “请郡主稍等。” 小太监站起来,小跑着离开。 很快,一个十几岁、同样着内侍装扮的白净少年匆匆赶来,拱手道:“郡主,我家殿下有请。” 时值初夏,夜里不算凉。 元杳一走进正殿,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 热气中,还带着浓浓的药味。 元杳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低低问少年:“你家殿下生病了吗?” “回郡主。”少年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家殿下自小身子就不好,这玉泉宫寒气重,便燃了炭火驱寒。” 说着,少年绕过屏风:“殿下,元杳郡主到了。” 屏风后,人影晃动。 片刻后,云潺披了件外衫,掩着唇,缓步走出来:“上茶。” 他的唇色和肤色,在摇曳的烛影下,越发惨淡。 这小别扭,怕是知道她来了,才硬撑着爬起床来的。 元杳连忙道:“不用麻烦了,我很快就走!” 说着,她让宫女把食盒递过来:“云潺,这些东西,是我让千华宫的御厨用牛乳做的,味道不错,特地给你送一份过来,感谢你早上的救命之恩。” 云潺扫了眼食盒,他身边的随侍马上接过。 元杳见状,笑眯眯道:“早上的事,谢谢你啦。多亏有你,暗卫又及时赶到,才让我没被抓走。” 云潺咳了两声,声音虚弱:“没想救你,撞见了,顺便罢了。” 没想救她? 不想救她,干嘛还叫了声九千岁,吓唬那个假夫子? 真是个小别扭呢! 云潺看了眼殿外,起身道:“云潺,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嗯。”云潺冷淡地应了一声。 元杳又道:“那些甜点,你记得吃!喜欢的话,改天我再给你送。” 这次,云潺没应声。 丹青牵起元杳小手:“郡主,走。” 元杳点点头,一手拎起小裙子,哼哧哼哧地迈出比她膝盖还高的门槛,蹦跶着往外走。 身后。 少年把食盒盖子揭开,浓郁的香甜味便扑鼻而来,前所未有的好闻。 云潺看都没看,蹙了眉头,冷冷道:“拿出去,扔了。” 第23章 他们都有,就他没有! 扔了? 少年有些可惜:“殿下,您不要再看看吗?即便是不吃,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云潺眉心蹙得更紧:“不必了。” 外人给的东西,他从来不碰。 少年惋惜道:“元杳郡主送来的茶点,属下长这么大,见都没见过,看起来就很好吃。” “是么?”云潺眸光落在他脸上。 少年打了个激灵,连忙把食盒盖子盖上:“我马上去扔!” 次日。 出宫前,元杳嘱咐了玉儿,让她带人多挤些牛奶备用,就开开心心地去了国学院。 她来得早,学堂还没多少人。 望着空着的座位,元杳把玉儿早起为她做的奶黄包从食盒里取出来,整整三碟,摆满了书案。 浓浓的奶香,很快飘满学堂。 元杳一边低头看书卷,一边拿了个奶黄包,慢慢地啃着。 随着上课时间接近,三三两两的学子陆续进了学堂。 一踏进门,就有人忍不住伸长脖颈到处嗅。 好香甜的味道! 最后,他们的视线齐齐锁定在元杳身上。 只见,元杳的书案上,堆了三碟茶点,那茶点白白胖胖的,像元宵,但看起来比元宵更松软香甜。 光是看着,就好想尝尝…… 不少人掩饰了自己吞口水的尴尬,默默走到座位上,取了书和笔,努力让自己忽略那味道。 就在所有人尴尬之际,林玄垂头丧气地踏入学堂。 他先是嗅了嗅,接着,目光锁定元杳。 元杳正咬破一个奶黄包,露出里面嫩黄诱人的馅儿。 林玄吞了一口口水,拧眉道:“元杳!” 怎么可以带东西来学堂吃呢?! 元杳举着半边奶黄包,含糊不清地看向他:“林玄,来得正好,你饿不饿呀?给你分东西吃。” 林玄昨天做平板支撑失败,晚上回去又练了多次,始终撑不住,自己被自己气得不轻。 今天早起,他浑身又酸又痛,差点没爬起来。 于是乎,他怪上了元杳,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要如何在不让九千岁抓不住把柄的情况下,给元杳好果子吃…… 没想到,元杳竟然拿着香味诱人的甜点,邀请他吃? 顿时,林玄感觉受到了羞辱。 他恶狠狠地瞪了元杳一眼:“不吃!” 语罢,他走到座位旁,扶着腰,痛苦地坐下去。 这是吃枪药了? 不吃就不吃,吼她干嘛? 熊孩子! 一定是皮又痒痒了。 元杳小口小口地啃着奶黄包,四周看了一圈,就见,离她不远的一座位上,一个小女孩正好奇又胆怯地盯着她。 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很瘦,白白净净的,头上用蓝色发带扎了两个小髻,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一接触到她的视线,神色马上不自然地闪躲。 她胆子好小…… 胆量小,又容易害羞,是个内向的小孩儿。 莫非,她是哪个大臣家的女儿吗? 元杳端起一碟她没碰过的奶黄包,递给小女孩,问她:“你想吃这个吗?” 小女孩闻言,先是一阵惊诧,随后红着脸,不停摇头:“谢谢,不用……” 她的声音,也是特别小声,和蚊子哼哼似的。 真有趣。 元杳索性把碟子放在小女孩书案上,大方道:“我还有很多,吃不了,这些就给你,你可别浪费呀!” 小女孩闻言,咬着唇纠结了一会儿,问:“杳儿妹妹,我可以把这个拿去分给我姐姐吗?” 她姐姐? 元杳问:“你姐姐也在这里吗?” 小女孩摇摇头:“没有,她在另外的学堂。” 其他班的? 元杳思索了一下,把另一碟奶黄包装进食盒,递过去:“你把这些都拿去。” 小女孩神色欣喜:“谢谢杳儿妹妹!” 语罢,她把碟子装好,拎着食盒,开心地往门口走。 刚一到门口,她就撞上两个人。 为首的人,单手负在身后,板着脸道:“毛毛躁躁的,这是要做什么?” 小女孩吓得差点摔了碟子,带着哭腔道:“太子哥哥,对不起……” 太子? 学堂的学子纷纷抬头。 站在门边的,可不就是太子殿下吗? 跟在他旁边的,是谢执。 全部人忙着站起来行礼。 元杳也站起来,挥了挥手:“太子殿下!” 太子看了眼兰玥公主手里的食盒:“你去。” 兰玥如蒙大赦,连忙跑掉。 谢执先太子一步,迅速走到元杳面前,低头,捻起一个奶黄包,好奇道:“这是什么?” 他在门外,就闻到这东西的香甜味了。 “这叫奶黄包,味道很不错。”在元杳开口前,太子先开了口。 “这是包子?”谢执问:“这怎么和我吃过的包子不太一样呢?” 当然不一样! 元杳解释道:“这是用牛乳和的面,又用蛋黄、猪油等做的馅儿,而你平日吃的,都是用清水和的面。” “牛乳?”谢执好奇地看着她。 九千岁为元杳郡主找牛的事,他早就听说了。 没想到,这牛乳,真的可以吃…… 谢执犹豫道:“这不脏么?” 脏个屁呀! 元杳想爆粗。 她抓起一个小包子,塞入谢执口中:“快吃!” 云潺踏入学堂,就见到,元杳在喂谢执。 他蹙了一下眉头,袖口掩了脸,虚弱地往座位那边走。 元杳的座位,离她不远。 她探过身去,问:“云潺,东西你尝了吗?味道怎么样?” 云潺冷淡道:“嗯。”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吃了还是没吃? 好吃还是不好吃? 这小别扭! 算了,不问他了。 谢执吞下一整个奶黄包,问太子:“你已经尝过了?” “是啊。”太子点头:“我昨天去找九千岁,走时顺手拿了些回去。” 谢执一哽,又问元杳:“小杳儿,你给云潺也拿了?” 元杳捧着小脸:“是呀。” 谢执:“……” 他们都有! 就他没有! 这是区别对待啊! 他怎么就这么生气呢? 谢执抹了一下嘴,大声问林玄:“林玄,你有吗?” 林玄拿着书本,瞪了他一眼:“滚蛋。” 他有个屁! 当下,谢执大步走过去,勒住林玄脖颈,把他拖起来:“走,出去干一架!” 林玄手扶在腰上,推开谢执:“去去!别碰我。” 谢执觉得特别不爽,他撩了一下额前头发,冲元杳道:“小杳儿,放学等我,别自个儿跑了,知道吗?” 第24章 以虎崽诱之,以美食喂之 放学等他? 元杳不解,睁大圆圆的眼睛看他:“等你做什么?” 谢执伸手,暴躁地在她头顶揉了几下:“去千华宫。” “啊?”元杳愣住。 她的头发软软的,又顺又滑,手感极好。 谢执没忍住,伸手,又揉了揉她额头的发丝:“真笨!本世子是要去看你的虎崽。” 看虎崽? 真不是想去蹭吃的? “好啊。”元杳点头。 她伸出小短手,把谢执的手从她头上拿下来:“没事不许揉我头发!发型都被你揉乱了!” 她头顶的一对小丸子,可是丹青给她梳的,揉乱了,她的手指那么短,根本没办法自己扎。 谢执收回手,捡起碟子中的最后一个奶黄包,塞入口中,含糊道:“就这么说定了!” 眼看快上课了,太子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长木盒,放在元杳书案上:“杳儿,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我先回去上课了。” 礼物? 元杳顿时开心起来:“谢谢太子殿下!” 太子送的礼物,一定价值不菲! 好开心。 送走了太子,元杳迫不及待打开木盒。 只见,长木盒里,正安静地躺着一只毛笔…… 元杳对毛笔没研究,想了想,把木盒盖好,放在显眼的位置,打算放学带回去。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 夫子前脚刚迈出学堂,谢执便跳了过来:“小杳儿,你腿短,我背着你走。” 谢执? 背她? 他就一小屁孩儿,没半点安全感,万一摔了她怎么办? “不要!”元杳拒绝道。 她拿起书卷和装毛笔的木盒,站起身。 谢执长手一身,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快走快走!去了宫里出来,我还有事儿。” “那你要不改天去看?”元杳十分善解人意。 “那不行。”谢执抬脚往外走,笑着催促她:“快跟上。” “噢。” 元杳乖乖地扶了桌子,走了两步,忽然转身。 云潺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座位上,正在整理笔墨。 元杳想了想,出声问:“云潺,你要不要一起去千华宫看虎崽?” 汤圆还挺喜欢小别扭的。 如果小别扭去看它,汤圆应该很开心? 然而,云潺不太领情,冷淡道:“不用。” 元杳:“……” 不去就不去! 她转头问林玄:“喂,林玄,去千华宫吗?” 林玄瞪了她一眼,揉着肩,出了学堂。 好,是她自作多情了。 心疼自己。 元杳甩了甩手,迈着小短腿往外走。 谢执笑得露出缺了两颗的牙:“小杳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胖嘟嘟的,走起来像个滚动的雪团?” 元杳:“?”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手心手背翻着看了半天,生气道:“我这叫婴儿肥!” 而且,她只是脸和手有肉肉,其他地方还是很瘦好吗?! “哈哈哈……”谢执大笑着往前走。 两人没走几步,元杳就听到一道弱弱的声音叫她:“杳儿妹妹……” 元杳脚步一顿,问谢执:“你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谢执停下来看她。 元杳疑惑地看了眼四周,什么都没发现,于是,她说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这时,另一道更大的声音响起:“元杳!” 元杳耳朵一竖,又停下脚步,转过身…… 只见,走廊那边,三个小女孩正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那个,红色发带,肤色偏黑,气势汹汹的样子。 她后方,跟着发带一白一蓝的女孩。 蓝色发带的,是她早上送奶黄包的小女孩,而白色发带、身姿纤弱,眼角一颗泪痣的漂亮女孩,元杳没什么印象。 谢执一见三人,顿觉头疼。 红发带的女孩大步走到元杳身边,用眼高于顶的语气说道:“你这小短腿儿,聋了吗?叫你好几声了!” 这语气,听着怪不舒服的。 和林玄有的一比。 要换了以前的脾气,元杳就怼回去了。 可现在嘛…… 她得加油找大腿抱! 管他是谁,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她都不能放弃! 元杳仰头看她,黑亮的眼睛闪了闪:“这位姐姐,你叫我做什么?” “姐姐?”红发带女孩愣了一下,被气笑了:“你一个宦官养的,跟本公主称什么姐妹?” “怀遥!住口!”白发带女孩轻声呵斥了一声,才温温柔柔地冲元杳开口:“杳儿,我是你的怀柔姐姐,还记得我吗?” 怀柔? 姜怀柔? 那,红发带的就是姜怀遥? 这三位,都是小公主呀! 公主,做大腿也够粗壮了…… 元杳眸子转了转,站直身子,乖乖巧巧地行了个标准的礼仪:“杳儿见过三位公主。” 怀柔连忙上前扶了她:“使不得。杳儿,你之前被劫走,回来后,九千岁不让人探望,姐姐也一直没去看你,你还好么?” 这个小公主,感觉很温柔的样子。 元杳还挺喜欢她的。 她笑眯眯道:“杳儿很好,谢云柔姐姐关心。” 云柔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笑意更温柔了几分:“见你没事,我和母后都放心了。” 云柔公主,是皇后所出。 前些日子,九千岁大动干戈,在后宫彻查伤害元杳的凶手,闹得人心惶惶。 过去这么久了,凶手还没查到,皇后鬓角都多了几丝白发。 如今,元杳活蹦乱跳的,想来,皇后也可以松口气了。 元杳暂时没空管皇后皇帝什么的,她主动开口道:“云柔姐姐,谢执小世子要去千华宫看虎崽,你们要一起去吗?” 攻略大腿第一步,用小老虎诱之…… 攻略大腿第二步,用美食投喂之…… 这些年纪小、暂时没什么见识的小公主,很好哄骗的。 果然,一听到去看虎崽,云柔期待又犹豫:“这……这不太好?” 那千华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九千岁,可就住在那里。 万一惹怒九千岁就不好了…… 就在这时,元杳牵住怀柔的手,一脸热情:“去去!虎崽特别可爱! 而且,千华宫还养了头牛,我请你们喝牛乳呀!” 边上,怀遥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上课前,兰玥曾端了两碟又香又甜的小包子给她们尝,兰玥说,那包子是元杳给的。 那味道,真是让人流连…… 怀遥清了清嗓子,臭着脸道:“哼!谁稀罕吃你千华宫的东西!本公主只是想要去看虎崽,看虎崽,懂么?” “懂懂懂!” 元杳会心一笑。 小样儿,进了千华宫,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香定律”! 第25章 你也知道你话很多 一出国学院,元杳就立刻让人回千华宫传消息:“让玉儿姐姐多做些吃的,再多煮些牛乳,就说,我要招待朋友。” 小太监领了命,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没了马车,怀柔便招呼道:“杳儿,你的马车没了,来同我们乘坐一辆马车好不好?” “好呀!”元杳抬起小短腿,就要往怀柔的马车上爬。 然而,她还没爬上去,一双手就把她抱了回来。 双脚腾空,使劲儿扑腾:“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谢执双手抱着她,吹了个口哨,对怀柔道:“你那马车,坐四个人,挤死了!走,小杳儿和我骑马去。” 骑马? 元杳歪过头一看,果然,在不远处的树下,一个小厮正牵了匹马,站那儿等着。 她活了两世,还没骑过马呢! 元杳眼睛一亮,就应道:“好啊好啊!我想骑马!” 这时,怀遥叫了谢执。 她不知从哪里掏了一条鞭子出来,在手里敲了敲,一脸傲气:“元杳太小了,骑马容易掉下来,让兰玥去。” 忽然被点了名,兰玥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红了脸,结巴道:“我……我还是不去了……” 听到这话,怀遥顿时语气都不好了:“叫你去你就去,忸忸怩怩的做什么?” 怀遥性子直爽,最见不得人在她面前矫揉造作。 兰玥张了张嘴,看了眼谢执,红着眼眶:“好,我去骑马……” 怀遥见状,越发来气:“姜兰玥,你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给谁看啊?依我看,你还是自己走路回宫好了!” 兰玥当即就流下两行泪,哭着道:“怀遥,别赶我下去……” 怀柔欲言又止一番,都不知道是该安慰兰玥,还是该责备怀遥。 她有些歉意地看向元杳。 谢执不耐烦道:“走不走?不走,我就带小杳儿骑马走了?” 这时,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马车缓缓停在国学院大门外。 一个熟悉的少年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下来:“殿下。” 元杳抬头,就见,云潺正抱着一本书,缓缓朝马车走去。 她看过去时,云潺正好看过来。 看了眼泫然欲泣的兰玥、臭着脸的怀遥,元杳干脆转移了目标:“云潺,我的马车被驾走了,我可以坐你的回宫吗?” 云潺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他抬起头,朝这边看来。 怀柔的马车不算大,已经坐了三人,而谢执又是骑马…… 他掩唇咳了一声:“过来。” 于是,元杳屁颠儿屁颠儿地爬上了云潺的马车。 谢执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手:“小杳儿,说好的骑马呢?你就这样抛下我了?” “不骑了!”元杳在云潺的马车内,舒适地感叹:“云潺的马车好软呀,而且,骑马没有坐马车安全!” 谢执气笑了,伸手指着她:“你这小短腿儿。” 元杳嘚瑟地挑眉。 马车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云潺没什么表情,弯腰上了马车,贴着车窗坐下,离元杳远远的。 元杳:“……”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离她这么远,都快贴马车侧壁上了,这是有多嫌弃她呀? 她都没嫌他是个柔弱的病秧子呢…… 云潺的马车,没什么装饰,就是很简单的原木,但里面燃着味道清冷的熏香,摆放了特别软的垫子,坐起来特别舒适。 路上,云潺捧着一本书看,元杳无聊得紧,就主动和他说话:“云潺,你要不要去千华宫看汤圆?” 云潺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回道:“不去。” 她追问道:“啊……那你去看牛吗?我有一头很大的牛,每天能挤好多牛乳呢!” 云潺应道:“不去。” 又是“不去”…… 元杳忍不住逗他:“云潺今年几岁呀?怎么说话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呢?我三岁,说的话都比你多呢。” 云潺合上书,抬头朝她看过来:“你也知道你话很多?” 元杳:“???” 她这不是为了活跃气氛、增进一下同窗之间的距离吗? 回去的路上,元杳气得再没说一句话。 一进宫,云潺就丢下她,自顾自下了马车。 “没风度。” 元杳嘟囔了一句,带着三位小公主和谢执进了千华宫。 千华宫。 宫人们早就等在了偏殿。 一踏入偏殿,空气中就弥漫着浓郁的奶香味。 桌上,早摆满了各种吃的、喝的。 有热牛奶、双皮奶、姜撞奶、奶黄包,此外,玉儿还用平日做茶点的方法,用牛奶做了些新糕点。 一见到那些糕点,兰玥眼睛都变得有神了几分:“杳儿妹妹,这些茶点好漂亮、好香呀!”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怀遥捡起一个奶黄包,啃了一口:“也就一般般。” 一般般? 元杳也不介意,笑得眉眼弯弯:“怀遥公主说一般般,那就一般般。” 口是心非罢了。 她懂。 一边说着一般般,一边连续吃掉两个奶黄包的样子,简直像极了大型真香现场。 连谢执都看不过眼:“姜怀遥,你母亲昭妃娘娘虽然也算受宠,但是,你们永和宫,应该吃不着这些?” “闭嘴!”怀遥又吞掉一个奶黄包。 牛乳这样的东西,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永和宫当然没有! 但是,她才不要承认,元杳的东西很好吃…… 几个人中,唯独怀柔还算沉得住气。 她坐姿端庄大气,吃东西又斯文,一一把桌上的东西都尝了尝,才含笑道:“这牛乳做的东西,味道果然很好,今天来千华宫,真是有口福了。” 元杳开心道:“喜欢就多吃点,以后,我试试其他做法。” “嗯。”怀柔点点头。 这时,元杳发现,兰玥公主只拿了块糕点,小口啃着。 其他甜点,她碰都没碰。 元杳有些疑惑,问:“兰玥姐姐,这些东西是不合你胃口吗?” 兰玥吓得放下手里的糕点,擦了一下嘴角,脸颊微红,摇头道:“不是的,我很喜欢……” 元杳松了口气,冲她笑道:“既然喜欢,兰玥姐姐就多吃点儿。” 兰玥局促地抓着裙角,从脸红到了脖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元杳妹妹,我……我可不可以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给弟弟吃?” 第26章 在老虎面前,耍什么威风 一时间,殿中几个小孩都愣住了。 吃了人家的,还要带走,是什么道理? 怀遥最先反应过来,横眉怒道:“姜兰玥,你丢不丢人?” 堂堂公主,竟然能开口要东西…… 简直太丢皇家脸面了! 兰玥被那么一吼,先是怔了怔,接着,就垂下了头,嗒嗒开始掉眼泪。 元杳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位兰玥小公主,她真的好爱哭呀! 胆子小,性子又软,实在不太像个公主…… 但是,她吃到好吃的,居然想到给弟弟带一份,这证明,她应该是个很好的姐姐…… 元杳扬起一抹笑,对兰玥道:“兰玥姐姐,这里的每样甜品,我都让人多准备了几份,好让你们带回去呢!” “真的吗?”兰玥咬着嘴唇,没什么神采的眸子倏地闪了闪。 “对呀!就在膳房备着呢!”元杳真诚地点头。 听到这话,兰玥才放了心,端起牛乳,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又拿起糕点。 她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元杳趁机,朝候在边上的丹青眨了眨眼。 丹青点了一下头,悄然出门。 怀遥烦躁站起来:“元杳,我想去看你的虎崽,先去转转再回来!” 现在,她一看见兰玥就烦。 元杳大概知道怀遥的想法,就转头问怀柔和谢执:“姐姐,世子,去看虎崽吗?” 谢执不等怀柔开口,喝了一大口牛乳,跳起来,兴致勃勃道:“走!” 怀柔笑了笑,也站起身,牵了元杳:“我们走。” 这两日,元杳又是忙着念书,又发生了一些事,没精力陪着虎崽,于是,九千岁就把虎崽单独放在一个院子,以免它出去伤人。 几人一踏入院子,虎崽便摇着尾巴,飞快地朝元杳跑过来,叼着她的裙角,欢快地呜咽。 边上,怀柔惊奇道:“这虎崽,怎么像个狗狗似的,居然会摇尾巴?” 怀柔摸着下巴,压住酸酸的心情,不屑道:“我以为是多大的老虎呢,呵,这么小。” “小,可能是因为它刚生出来不久?”兰玥抓着裙角,又是害怕又是羡慕:“我要是也能养虎崽就好了,等长大了,多威风啊!” 怀柔温柔地安慰兰玥:“养动物这种事,得讲究缘分。虎是猛兽,得有缘的人,才能养得了。” 元杳和虎崽的事,她当时就听说了。 听说,当初,在浩然殿里,虎崽谁都不让碰,就跟着元杳走。 这天底下,不是谁都能降得住虎…… 见三个小公主叽叽歪歪,谢执觉得没趣,蹲地问:“小杳儿,把你虎崽给我摸摸?” 元杳看了眼裙角上的小挂件,弯了眉眼:“你小心,汤圆可是会咬人的。” “汤圆?”谢执像是听到了什么吃惊的事,一言难尽地望着毛茸茸小老虎:“老虎是猛兽,你怎么给它取那么难听的名字?” 元杳弯腰,摸了摸汤圆:“这叫反差萌,你不懂。” 反差萌? 那又是什么? 小杳儿人不大,口中总是冒些奇奇怪怪的话。 谢执挽了衣袖,朝汤圆伸过手:“小家伙,过来。” 然而,他手还没碰着汤圆的毛,汤圆就立刻警惕地松开元杳,冲他龇牙:“呲……” 谢执被呲得哭笑不得。 他这是被一只小虎崽威胁了? 怀遥抓紧机会嘲讽:“七岁八岁,猫狗都嫌,你看,连个虎崽都觉得你讨人厌。” 谢执啧了一声:“我说,姜怀遥,你不也是刚过八岁吗?你就没讨嫌过?” “呵呵……”姜怀遥冷笑了两声。 谢执不死心:“让我再试一次。” 然而,他话音刚落,汤圆就叼起元杳的一边裙角,钻到她裙子底下,呜咽着不肯出来。 谢执气得龇牙,呲了回去。 虎崽立刻吓得嗷嗷叫。 “噗……”怀遥没忍住提高音量,尖声道:“谢执,知道你自己有多讨嫌了吗?” 谢执没搭理她。 “好了怀遥。”怀柔伸手按住她,用长姐的语气道:“世子不和你计较,你也不要得寸进尺。” “啪!”怀遥鞭子重重在地上抽了一鞭,不服气道:“我怎么得寸进尺了?” 元杳身边,汤圆受到惊吓,忽然冲出来,面露凶相:“呲……” “啊……”兰玥惊叫了一声,连忙往怀柔身后躲。 怀柔也被吓了一跳。 怀遥抓着鞭子,哆嗦了一下,结巴道:“它……它这是怎么了?” 谢执看了眼汤圆,没好气道:“收起你的鞭子!可别惹恼了它,否则,等它再大一些了找你报仇。” 对怀遥这种脾气的小屁孩儿,元杳实属无奈。 在老虎面前,耍什么威风? 元杳捞起汤圆,抱在怀里轻哄:“乖,我在这里,别怕。” 汤圆虎视眈眈地盯着怀遥:“嗷……” 声音还挺委屈。 元杳拍拍汤圆脑袋:“别生气了,我让他们给你拿牛乳喝,好不好,汤圆乖啊……” 汤圆呜咽了一声,把头埋进她怀里,蹭了蹭。 因为小老虎发了脾气,所以,几个小孩儿没在千华宫待多久,吃了东西,坐了会儿,就准备离开。 临出门前,丹青带人拎了四个食盒,含笑道:“郡主说的茶点,奴婢都已经备好,他们几个,会送公主们回去。” 一看到重重的食盒,兰玥咬着嘴唇,害羞道:“杳儿妹妹,谢谢你……” 元杳笑得很甜:“不客气。” 她活两世,都是独生女,还挺羡慕兰玥的弟弟呢。 有个姐姐,事事想着自己,多幸福呀? 怀遥公主接了食盒,依旧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用鼻孔看着元杳:“我告诉你,我本来不想收的,但是,既然看了你的老虎,就给你个面子。” “是是,我明白!”元杳笑眯眯道。 小屁孩儿! 也不知道是谁,把盘子里的糕点全吃了,还暗示宫女给她又添了一大杯牛奶。 怀柔抓着元杳的手:“杳儿,谢谢你的款待,我今天特别开心,改日,等得到九千岁应允,你也去找姐姐玩儿。” 元杳笑得很开心:“好!我一定去!” “喂……”谢执单手拎着食盒,口中咬着跟茶梗:“罗里嗦,本世子先走了啊!” 元杳笑看着他。 谢执便挥了挥手,大步出了千华宫。 随后,怀柔也带着怀遥和兰玥离开。 原本,这是一个特别开心快乐的一天。 直到,夜半时分…… 第27章 不是误会,就是陷害 送走小公主们和谢执,元杳又吃了点甜品,天便黑了。 千华宫入了夜,烛火通明。 元杳等了许久,都不见九千岁回来。 眼瞧着元杳困得眼皮子打架,丹青把月华殿的烛火熄了一些,来催促道:“郡主,千岁今日出了宫,这个点,宫门又锁了,想必是回不来了。” “啊……”元杳打了个哈欠,撑着下巴:“再等会儿,宫禁对爹爹来说,形同虚设。” 九千岁是谁? 他真要半夜回宫,谁敢不给他开门呀? 更何况,就算不给他开门,他难道不会飞进来吗? 丹青有些着急,却又没办法,就道:“那郡主困了先睡,奴婢在偏殿候着。” 元杳点点头:“你也去睡会儿。” 殿门一开一关,一阵风拂来,殿内就只剩元杳一人了。 大半夜的,四处无声。 元杳熬了许久,终于再撑不住,倒头就睡了过去。 半夜,殿外传来宫人说话的声音。 说话声中,还夹杂着阵阵雷声。 元杳惊醒,出声唤人:“丹青姐姐……” 她连续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这是怎么了?” 元杳双手扒着床边,废了好大劲,小短腿才着地。 鞋子都来不及穿,元杳光着脚丫子,踩着冰凉的地板,小跑着走至殿门边,伸手扒门。 厚重的殿门刚扒开一条缝,丹青就匆匆地赶过来:“郡主,你怎么醒了?” 丹青的衣服,竟然有点儿湿,像是淋了雨。 元杳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一群宫女和小太监围在一起,面色焦急地说着话。 元杳的心“咯噔”了一声,有些失声:“丹青姐姐,爹爹……是不是出事了?” 莫非,九千岁在宫外出了意外? “郡主。”丹青蹲下来,和元杳平视,温声安抚她:“郡主,千岁没事,他只是事务繁忙,所以没来得及赶回宫而已。 时间已经很晚了,郡主明日还要去学堂呢,先去睡觉好不好?” “可是……”元杳看了眼外面。 夜色沉沉,天空下着细密的小雨。 地上的凉意,顺着脚底板往上爬。 元杳打了个哆嗦,对丹青点点头:“等爹爹回来了,你要马上叫醒我。” 丹青把她抱起来:“好。” 突然,有人惊呼:“不好了!” 元杳眼皮跳了跳:“丹青姐姐,我们去看看。” 丹青面色为难:“郡主……” “去看看!”元杳抓紧丹青肩膀。 丹青无奈,只得抱着她出了殿门。 很快,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太监跑了过来,看见丹青,腿就软了下来:“丹青姐姐,大事不好了!” 丹青抬手护了元杳,呵斥道:“没看到郡主在么?大晚上的,一惊一乍做什么?” 那小太监抹了把脸上的水,慌张道:“方才,有人来扣千华宫的大门,说……说……” “说什么?”丹青沉下脸。 小太监双手一摊,整个人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派人过来,说,芳菲殿的小皇子不行了……” 芳菲殿? 丹青眉头紧紧皱起。 元杳见状,连忙问:“小皇子怎么了?” 小太监哭着抬起头:“太医说,小皇子是食用了有毒的东西,中毒了……” 丹青抱着元杳的手,不禁收紧了几分,冲小太监道:“有什么话,一次说清楚!” 小太监抹了把脸,伏着身子,继续道:“丽嫔抱着小皇子去找了皇上,皇上……派人来叫九千岁过去……” “我明白了。你退下,先去换身衣裳。”丹青语气有些不好。 小太监爬起身,抹着泪离开。 而聚在一起的宫人,全都焦急道:“丹青姐姐,千岁不在,这可怎么办?” “是啊!我们会不会被杀头啊?” 元杳刚睡醒,脑子正迟钝着。 她反应了好半晌,才问:“丹青姐姐,丽嫔是谁?芳菲殿的小皇子,又是谁?” 丹青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道:“郡主,兰玥郡主的娘,就是丽嫔。” “什么?”元杳惊得瞪大双眼。 刚才,传话的小太监说个话拐弯抹角的。 她听了半天,还以为芳菲殿的小皇子中毒了,才让人请九千岁去帮忙抓凶手。 没想到,人家是把九千岁当凶手了! 小皇子误食东西中毒…… 兰玥离开前,说要给弟弟带吃的…… 那让小皇子中毒的东西,岂不是从她千华宫带出去的? 这怎么可能? 这件事,要么就是误会,要么就是陷害! 谋害皇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元杳有些担忧:“丹青姐姐,我们去看看。” 丹青却道:“千岁回来之前,我们谁也别出去,郡主,奴婢送你回去歇息。” “丹青姐姐!”元杳提高小奶音,认真道:“爹爹还没有消息,兴许,这是别人故意设计千华宫的! 我们如果不去,就会被人抓住话柄!到时候,谁也活不成。” “郡主……”丹青凝视着怀里的小人儿,表情震惊。 元杳轻松催促她:“替我换衣服,我要去芳菲殿,另外,有件事,需要你安排人去做。” 丹青迟疑了一瞬,果断抱了元杳踏入殿内。 元杳穿了身素色小裙子,丹青又为她披了件浅墨色斗篷,命人点了灯,一路朝芳菲殿去。 芳菲殿,位置有些偏。 元杳到的时候,芳菲殿门外亮着灯笼,门大开着,宫人正急匆匆地进进出出…… 见着丹青,就有人上前行礼:“见过郡主,见过丹青姐姐。” 丹青把元杳护在怀里,警惕地扫了眼门内外,叫住一个小宫女,问:“皇上和皇后来过了?” 宫女回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来看了一眼,便回去了。” 既然人都回去了,又叫他们过来做什么? 这时,芳菲殿的一个小太监朝这边看了一眼,就扬声道:“元杳郡主来了!” 他声音又尖又细,那么一叫,很快,一个穿着藕色宫装,面容秀丽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来。 想必,这就是丽嫔了。 原来,她竟然就是兰玥公主的娘…… 哭得梨花带雨的,看起来姿色更甚。 元杳让丹青把她放下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杳儿见过丽嫔娘娘。” 丽嫔通红的双眼直直看着她,忽然尖声道:“来人,拿下元杳郡主!” 第28章 被关进芳菲殿 想抓她? 元杳蹙眉。 她还未抬头,就被丹青一把抱了起来,沉声道:“谁敢?” “我为什么不敢?”丽嫔眼眶红得似乎要滴血一般:“这些年,我安分守己,当好我的丽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眼前的丽嫔,像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本来漂亮的眉眼,也变得十分狰狞。 元杳不愿跟丽嫔争执,直接问丽嫔身旁的宫女:“小皇子现在怎么样了?” 那宫女哭着道:“太医说,小皇子身子弱,又中了毒,药石无医,只能捱日子了……” 拖着? 元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里是古代,没有现代的医疗技术和设备,中毒后,洗胃都没办法,更没办法吊水之类的…… 或许,只能强行催吐试试? 元杳不由得想起,朝夕宫的西丘国凤寻小皇子,那夜的症状就有点儿像中毒。 当时,九千岁让太医给凤寻开了催吐药,并灌淡盐水,又传了有武功的侍卫去给小皇子输内力,后来,人就抢救过来了。 元杳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腮帮子,问宫女:“太医可有给小皇子开催吐药?” “这……”宫女犹豫了一下,抹泪道:“我家小殿下身子骨弱,恐怕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元杳皱起眉头:“可是,眼下,先把毒物催了吐出来,才是解救小皇子的办法?” 那宫女咬了咬唇,垂下头。 这时,丽嫔红着眼道:“元杳郡主,我孩儿吃的东西,就是从你们千华宫拿出来的! 你们已经害得他够苦了,还想亲手要了他性命不成?” 元杳:“……” 不可理喻! 甜品是千华宫带出来的没错,可是,怎么就那么笃定,是她给的甜品有毒呢? 又怎么证明,小皇子就是吃了千华宫的东西才中毒的? 这摆明,是要把责任往千华宫推…… 元杳冲丹青道:“丹青姐姐,你让人去请太医过来,我先进去看小皇子。” “不可。”丹青压低了声音:“在九千岁回来前,奴婢绝不离开郡主半步。” “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走!”丽嫔扯着嗓子,讽刺地笑了两声,指着元杳:“来人,把元杳郡主请进芳菲殿!” 她用了“请”字,顿时,几个小太监围了过来,硬着头皮道:“郡主,得罪了。” 丹青腾出一只手,蓄力。 元杳及时制止:“丹青姐姐,别动手。” 她倒想看看,这丽嫔究竟要做什么! 丹青望着怀里的小人儿,欲言又止一番后,只得收回手,主动进了芳菲殿。 两人没见着小皇子。 一个宫女引了路,两人被带去了一个很偏的庭院。 刚踏入门中,门就被从外面锁死。 丹青大惊:“放肆!你们竟敢锁千华宫的人,是不想要命了吗?” 小宫女在外面瑟瑟道:“求郡主原谅,奴婢也是听命行事。” 听命行事? 丹青气道:“你以为,你关了郡主,九千岁会放过你么?” 那小宫女沉默了片刻,极力冷静道:“这些,不劳丹青姐姐费心了。” 很快,外面的人就走了个干净。 屋子里,布置得很朴素,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另外点了一对蜡烛。 元杳坐在凳子上,打量了一番,问丹青:“这丽嫔,到底是何许人?” 丹青闻言,开口道:“丽嫔曾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是皇后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之一。 她改变身份,是在怀柔公主出世那一年。当年,皇后在偏殿产女,皇上留了宿,睡在皇后正殿的寝榻。 第二日,皇后撑着疲惫的身子,想去陪皇上一起用膳,却不料,推开门,就见当时还是宫女的丽嫔,正和皇上躺在她的凤榻上,场面……不堪入目。” 说到这里,丹青皱着眉,露出一抹厌恶。 元杳听着,也觉得恶心至极。 她张了张嘴:“皇后居然能忍?” 皇后也太大度了! 用生命为一个男人生孩子,而自己痛死痛活的时候,老公带了下属,在她床上做那种事…… 这要放在现代,一定要让渣男净身出户,让贱女身败名裂! 做什么不好,偏偏趁人生孩子的时候,抢人家老公?! 越想,元杳越生气。 代入感太强烈了! 好想手撕渣男和坏女人! 烛火下,元杳鼓着小脸,瞪着眼睛,额前一缕发丝都快竖起来了,可爱得不行。 丹青见状,原本焦急的心,反而平静了许多。 丹青继续道:“不能忍又如何?那段日子,皇上隔三差五都要去皇后寝宫,美名曰看小公主,实则是去和丽嫔私会。 两月后,丽嫔有了身孕,皇后亲自选了院子,把人送过去住下,还拨了人去照顾……” 元杳越听越不能忍。 皇后这行为,活脱脱的圣母呀! 气死了气死了! 元杳觉得,她快被气炸了。 她忍不住追问:“这就完了?” 当然不是。 丹青继续道:“因为皇后生的竟是公主,皇上似乎是很失望,丽嫔就宽慰皇上,说,既然皇后没为皇上生小皇子,那她就给皇上生。” 呕…… 元杳在心里吐了。 这丽嫔,妥妥的绿茶女表! 这种人设,真是无处不在啊! “好在,丽嫔后来受了报应。”丹青冷笑了一声:“十个月后,丽嫔生了个瘦弱的小公主,小公主一见着皇上,就哭闹不止,跟见了瘟神恶魔似的。 皇上大失所望,连名字都没给小公主取,从那之后,丽嫔也失了宠。” “难怪……”元杳恍然。 她还奇怪,为什么怀柔、怀遥,名字都带了“怀”字,而兰玥,却只脚兰玥。 原来,兰玥公主的名字,是丽嫔给取的。 “可是……”疑惑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丽嫔的这位小皇子,又是怎么回事?” 宫斗剧里,失了宠的人,除非手拿女主剧本,否则,基本没有复宠的希望。 说起复宠…… 丹青越发鄙夷:“这位小皇子的来历,连丽嫔自己都说不清楚呢!若不是九千岁出手相救,他哪能活到今日?” “啊?”元杳彻底懵了。 不!她不能懵! 已知,小皇子血脉不明、身子孱弱。 这位小皇子的存在,不但没给丽嫔带来荣耀,反而让她后半生无望…… 如果换一个心狠手辣的宫斗剧角色,想复宠,会怎么做? 答案,隐约可见。 第29章 他对人狠辣,对你倒很好 夜,越来越深。 屋外,雨越来越大。 丹青看了眼锁得严实的门,对元杳道:“郡主,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来人了,奴婢守着你,你先睡会儿?” 元杳确实困了。 如今这个小身板儿,实在太弱,容易饿,更容易困…… 一旦松懈了,眼皮就怎么都撑不住了。 元杳看了眼床,虽然又小又硬的样子。 好怀念千华宫的雕花大床呀,又香又软,躺上去,就觉得幸福感爆棚。 今晚,只有将就一下了…… 元杳走到床边,小短腿儿一抬,爬了上去:“丹青姐姐,那我先睡会儿。” 丹青走到床边,给她脱下鞋和斗篷,又掖好被子,温声道:“郡主放心,有事奴婢叫你。” 元杳点点头:“等暗卫回来,你也休息一下,养好了精神,才有力气等爹爹回来。” “睡。”丹青坐在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拍她。 一沾着枕头,元杳就睡了过去。 大约是换了床和环境,她睡得不太踏实,还频频做梦。 她梦到漫天飘着白纸钱,隐隐的,有人在哭。 起先,那哭声很小,后来,声音似乎被无限放大。 “嘎……” 开门声,把元杳从梦中吵醒。 她猛地坐起身来,心脏狂跳,甚至有些耳鸣,目光没什么焦距,大口喘着粗气。 屋里,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晦暗的光从封着的门窗和打开的门缝中透进来。 天,蒙蒙亮了。 外面还下着雨。 凄厉的哭声,穿过雨幕,恍惚地传来。 梦境和现实,在这一刻重合。 元杳张了张嘴,艰难地问:“小皇子……是不是没了?” 门边,站着丹青。 丹青把门关上,声音有些哑:“郡主,九千岁还没回来。暗卫昨夜离开后,至今未归。” “怎么会这样?”元杳惊得爬起来。 丹青迅速走过来,从床边的架子上取下斗篷给元杳系好,沉声道:“方才,小皇子夭了。 芳菲殿的人已经去请皇上和皇后了,眼下,应该没人会注意到我们。 奴婢跟随千岁数载,虽学艺不精,但也还算能打。等下,奴婢便强行带郡主离开这里。” “丹青姐姐。”元杳穿上小鞋子,站在床前,表情有些严肃:“你听我说,我们不能跑。” “郡主……”丹青语气微重:“昨夜,奴婢同意带你来芳菲殿,已是犯错,今天,奴婢决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丹青!”元杳直接叫了名字,小奶音前所未有的威严:“我得想办法,去看一眼小皇子的遗体。 爹爹不在,我绝不能让千华宫被泼脏水。” 昨天的甜品,是她让人给兰玥准备的。 不止兰玥! 怀柔、怀遥和谢执都拿了一份,而且,她是随手挑的。 如果兰玥的甜品有问题,那,怀柔、怀遥和谢执的甜品,也一定会有问题! 她来芳菲殿前,曾叫暗卫派了人去找过怀柔他们。 想必,等天一亮,她会有答案了。 很快,元杳所在的院门就被打开,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肤色白净,矮矮胖胖的中年太监,手里拿着拂尘,面色恭谨:“郡主,奴才李德山,是皇上身边的随侍,俸皇上口谕,来请您去一趟。” 皇上这就来了? 元杳打起精神:“谢李公公。” 踏着雨露,元杳带了丹青来到芳菲殿正殿。 凄厉的哭声,时高时低地从偏殿传来。 元杳抬头,朝烛影摇晃的偏殿看了一眼。 李德山掐着尖细的嗓子,低低道:“郡主,皇上在正殿等您。” 元杳点头:“我这就进去。” 天还没完全亮,正殿内,燃着稀疏烛火。 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坐在上首的位置,手里端着盏茶,像是没睡够一般,垂着眼,表情恹恹。 据元杳所知,大齐皇帝姜贤,刚满三十岁不久。 三十,正值壮年,身为一国皇帝,应该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才对。 可是面前这位皇帝,身材臃肿,皮肤松弛,眼袋大得暗影都遮不住,整个从内而外地透着颓废气息…… 元杳只看了几眼,就按照丹青事先教的,乖巧地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杳儿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听到声音,皇帝手里的茶杯动了一下,声音像磨砂纸一般,低缓又沙哑:“你来了?” 元杳不知如何作答。 她张了张口,只得道:“皇上节哀。” “节哀?”皇帝放下茶杯,缓缓抬头。 元杳抬头,和他对视。 皇帝的眼睛很大,眼袋又大又肿,双眼皮甚至有三层褶皱,眼皮就这么耷拉着,显得整个人很阴郁。 好在,元杳不真是个三岁小孩儿。 和皇帝对视,她还算能稳住心神。 皇帝盯着元杳看了会儿,见她不怕自己,就开口问:“元杳,听说,昨日兰玥去千华宫,走的时候,从千华宫带走了一些茶点?” 元杳点头,乖巧道:“是。兰玥公主很喜欢那些茶点,问可不可以给弟弟带点回去,杳儿就让膳房多准备了点,分别给公主们和谢小世子都装了,让他们带走。” 皇帝皱着眉心,冷冷道:“那么,为什么只有兰玥带回来的有毒,其他人的却没有?”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她专门给兰玥下毒不成? 如果换个身份,元杳一定要和他争辩。 但是,眼前的人,是皇帝,一国之君。 而且,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三岁小孩儿…… 就很难办。 元杳脸上没什么表情,脑子却飞速转动。 片刻后,她局促地抓着裙子,抿了抿小嘴巴,眼里就有了泪光,用倔强的小奶音道:“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是爹爹在就好了……” 皇帝闻言,借着烛光,眼皮又垂下了许多:“阿渊对别人狠辣,对你,倒是护得极好……” 阿渊? 九千岁把持朝政多年,正常皇帝,恐怕早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可是,眼前这位皇帝,竟然叫九千岁“阿渊”…… 这名字,亲密中又透着一丝说不清的暧昧。 元杳心神一凛,屈膝问:“皇上,杳儿想去看看小皇子,可以吗?” “去。”皇帝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 这时,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丽嫔尖声道:“站住!你哪儿都不许去!” 第30章 瞧,毒就是千华宫下的 元杳惊讶地朝外看去。 只见,丽嫔穿着一身白,梨花带雨地走至皇帝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求皇上为我孩子主持公道!” 她眼眶通红,几乎声嘶力竭,很是可怜。 皇帝微垂着眼,没什么神采的目光,落在丽嫔脸上,没说话。 他身边的李德山心领神会,挺着身,垂眼问:“丽嫔娘娘,小皇子昨日到今日,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您可都记着?” 丽嫔闻言,哭着道:“辰儿年幼,又身子不好,能吃的东西不多,昨日,除了喝了些米糊外,就吃了千华宫拿来的东西! 昨日下午,元杳郡主邀了兰玥去千华宫,带了六七种茶点回来,辰儿喜欢,便多用了些,不久后,就开始呕吐,晚上,人便不行了。” 从下午到晚上,那也是几个时辰了。 而且,丽嫔的话,听着似是在陈述事实,实际上有很明显的引导性…… 她的意思是,除了芳菲殿的东西,小皇子就只吃了千华宫带来的甜品。 而芳菲殿,是没人会害小皇子的,所以,只能是千华宫的人下了毒…… 元杳看向丽嫔:“丽嫔娘娘,小皇子早夭,杳儿也难过,但,娘娘您不能一口断定是千华宫下的毒! 这件事,必须彻查!” “你说查就查么?”丽嫔冷笑了一声,眉眼都有些扭曲:“直接叫太医来,把那些茶点一一验毒,是不是千华宫做的手脚,不就明了了?” “好!”元杳点头,然后看向皇上,小奶音郑重道:“求皇上明察,还千华宫清白!” 皇帝表情依旧,手指在桌沿一下一下地扣着。 “咚,咚,咚……” 片刻后,皇帝哑声道:“宣太医。” 太医来得很快,随太医一起来的,还有皇后。 皇后三十来岁,皮肤细白,柳眉杏眼,长得大气温婉,一看就是个贤良淑德的人。 她身边,还跟着怀柔。 见着元杳,怀柔面露担忧。 元杳乖巧地行了礼:“杳儿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 “起来。”皇后的声音很温柔。 “谢皇后娘娘。”元杳字正腔圆,语气又奶又甜。 皇后点点头,面色和善。 怀柔走了过来,拉着元杳:“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你送的甜品,吃了怎么可能会中毒呢?” 元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怀柔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给的东西,我带回凤芜宫后,也给母后尝过了,我和母后都没事……” 听到怀柔这话,丽嫔红着眼,质问道:“怀柔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我构陷千华宫不成?” 怀柔听到这话,朝皇后看了一眼。 皇后面色平淡,语气也很淡:“元杳给的甜品,本宫确是尝过了,味道不错。” 元杳听到这话,心情复杂。 皇后这话,表面在夸她的甜品,其实是在含蓄地表达,皇后相信她…… 想来,皇后对这丽嫔,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大度? 丽嫔垂在两侧的手握成拳,忽然就伏在了地上,声音凄凄:“皇后娘娘,妾身知道,当年妾身犯错后,娘娘一直没有原谅妾身。 可是,娘娘再厌恶妾身,也不该包庇害了妾身孩儿的人?辰儿他才四岁啊……” “丽嫔娘娘这话,真让人大开眼界!”一道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元杳愣了一下。 怀遥公主? 她怎么来了? 丽嫔错愕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怀遥一身明艳蓝裙,手上缠着鞭子,大步走进来。 走到皇帝和皇后面前,怀遥随意地行了个礼:“父皇,母后。” 行完礼,怀遥看向丽嫔,满脸的嫌弃。 丽嫔咬牙:“怀遥,你是什么意思?” 怀遥甩了一下高马尾,高高扬起下巴,眯眼,轻蔑地看着丽嫔:“笑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却能荣升嫔位,为皇上生儿育女,还得皇后娘娘亲自拨了宫殿和宫人照顾,不知感恩就算了,反而怪皇后娘娘不够贤良大度,像只白眼狼,这是其一! 其二,兰玥带回芳菲殿的东西,本是兰玥开口要的,元杳大方,为我们几人都备了一份,你却在真相未查明前,诬陷元杳和千华宫下毒…… 可笑,实在可笑!” 丽嫔听到这话,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伏在地上哭道:“辰儿没了,妾身很悲伤,所以才口不择言,求皇上和皇后娘娘原谅。” 这时,太医来了。 皇上看都没看丽嫔,对太监道:“将小皇子遗体和茶点都验一番,仔细些,可别出了纰漏。”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有很大的压迫感。 太医点头:“臣这就去。” “等等。”丽嫔抬头,扬起满是泪水的脸:“抱辰儿过来!为求公正,请太医当面验毒!” 皇后眉头微皱,温柔地看向皇帝:“皇上可受得住?” 皇帝胆小,最怕鬼和尸体,前阵子,可刚被阮贵人吓了大病一场…… 看了眼丽嫔,皇帝眼皮微垂:“抱来。” 很快,小皇子的遗体就被抱了上来。 元杳经过多次看死人、砍手等血腥场面的洗礼,如今还算淡定。 她迈着小短腿,走近了去看。 因落气了有一阵,小皇子的身体已经僵硬了,皮肤呈死灰色,眼窝、嘴巴周围呈乌青色。 仔细看,小皇子鼻孔、眼角和嘴角还有未擦净的暗红血渍…… 看起来,确实是中毒无疑。 太医让人把小皇子的遗体放在了榻上,取了个医药箱,摆在桌子上,拉开,露出一大排粗细各异的银针,还有一些其他工具。 他先是撑开小皇子的眼皮,仔细查看,接着,又用工具分别从小皇子的鼻孔、口中掏了掏,而后,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再用银针去验毒…… 肉眼可见的,银针针尖变黑。 太医面色不变,又让人把茶点端上来。 很快,两个宫女把千华宫拿来的茶点端上来。 太医取了新的银针,一一试验。 最终,扎过姜撞奶、奶黄包的银针,变成了黑色。 怀遥最先出声,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怀柔也惊呆了。 丽嫔又哭又笑,伸手指着太医手里的银针,尖声道:“皇上您瞧!毒,就是千华宫下的!” 第31章 求诛杀九千岁,偿命 皇帝面无表情,只看向元杳。 元杳瞪大一双眼睛,一脸受惊的模样:“怎么会这样……” 实际上,能验出毒来,她不意外。 丽嫔既然敢一口咬定是千华宫下的毒,那事先一定让人验过了…… 但,眼下,她也只能装出惊讶又害怕的模样。 皇帝收回目光,没什么精气神地道:“来人,把元杳郡主拿下。” 元杳心顿时就凉了。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敢问皇上,千华宫拿来的东西查出有毒,毒就是千华宫的人下的吗?” “郡主,不可放肆。”李德山瞥了眼皇帝,象征性地斥责了一声。 皇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面色并无不快。 丽嫔见状,尖声道:“元杳郡主,证据就摆在这里,你还想狡辩吗?” 元杳反问道:“杳儿只是在陈述事实,怎么到了丽嫔娘娘眼里,就成了狡辩?” 丽嫔咬着唇,满眼愤恨:“好一个元杳郡主,不愧是九千岁养大的孩子! 才三岁,口齿就如此伶俐,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深得九千岁亲传!” “啪!” 皇帝一巴掌拍在茶桌上。 丽嫔惊得哆嗦了一下,朝皇帝看去:“皇上……” 皇帝皱着眉,脸色阴沉沉的,让本就松弛浮肿的脸越发可怖。 他望着丽嫔,哑声道:“丽嫔,朕体谅你痛失儿子,才容忍你不顾礼仪形象、胡乱攀咬。 朕说把元杳押下去,却没说,就此放过你。” 元杳抿着小嘴唇,朝丽嫔看去。 丽嫔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地问:“皇上,妾身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把妾身押下去?妾身可是受害者! 辰儿没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悲伤,皇上为何还要如此对我?” “丽嫔。”一直沉默的皇后站起身来,声音低柔细腻,却带着一定的压迫:“辰儿虽是你的孩子,但,真相未查明之前,芳菲殿的每一个人,都是疑凶,你作为母亲,也不能例外。 皇上此举,也是为了公正公平,不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下毒凶手。” 听到这话,元杳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九千岁掌权,但,这对帝后也不算昏庸无能之人。 如此,她就不担心被冤枉了。 元杳有了底气,跪在皇帝和皇后面前:“杳儿谢过皇上,谢过皇后娘娘。” 皇帝开口道:“传朕旨意,封锁芳菲殿,把元杳郡主带去如意阁,派人守好。”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慢着!” 众人齐齐往殿外看去。 皇帝皱了眉头:“谢执,你来做什么?” 谢执提着衣袍,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皇上,我听说……辰小皇子没了,就赶进宫来看看……” 皇帝终于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不快道:“这里没世子什么事,看过了,就赶紧走。” 谢执喘了好几口气,掀起衣袍,竟跪到了地上:“我不走!我也是吃了千华宫的东西的人,不想看见小杳儿被冤枉。 皇上明鉴,小杳儿送我们的那些甜点,不可能会有毒! 我、怀柔和怀遥都有吃那些东西,也都各自拎了一份回去吃了,为什么就兰玥的那份会有毒?皇上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住口!”皇帝眉心皱成了个“川”字型:“这些事,与你无关,你速速出宫。” “我不走!”谢执看向皇帝:“皇上,杳儿这么小,刚断奶,什么都不懂,怎么会做出下毒杀人这种事?” 丽嫔恨恨地道:“谢小世子,元杳郡主年幼,不会下毒,难道,九千岁就不会么?” “哗啦……” 一声巨响,皇帝直接掀翻了茶桌。 茶杯碎片,沾着茶汤茶叶,溅了一地。 顿时,除皇后外,整个殿中的人跪了一片,全都伏着身,胆小的宫人,直接吓得瑟瑟发抖。 元杳跟着趴在地上,悄然抬头去看了一眼。 这时,一道声音在她耳边道:“低头。” 说话的,是谢执。 元杳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丽嫔!”皇帝伸出手,颤抖地指着丽嫔:“今日,朕已经一再容忍你,你若再胡乱攀咬,不仅儿子,你养的女儿,也别想再见了!” “皇上……”丽嫔大惊。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每次一提到九千岁,皇上就如此生气? 除掉九千岁,最大的受益者,不正是皇上吗? 皇上……似乎在保九千岁? 莫非,她找错方向了? 丽嫔紧紧抓着裙角,震惊之余,又是茫然。 皇帝扫了丽嫔一眼,哑声道:“辰儿夭折,这是他的命数,可你身为母亲,却不细心照料孩子,导致他中毒身亡。 兰玥七岁了,可她的性子懦弱胆小、上不得台面,你身为母亲,若教导不好女儿,这后宫有的是人能教好她! 辰儿一事,朕自会派人查明,你若胆敢阻拦,朕便送你去冷宫住着!” 听到这话,丽嫔捂着嘴,眼泪漱漱往下掉。 她望着皇帝,怀着最后的希望,颤声问:“皇上,若毒真是九千岁下的呢?” 皇上放在腿上的手蜷成拳头,冷声道:“你想如何?” 丽嫔咬唇,五官都有些扭曲,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那就一命偿一命,求皇上杀了九千岁,为我儿偿命!” 诛杀九千岁? 偿命? 皇帝浮肿的脸生出一丝戾气,连眼眶周围都开始变得猩红。 双拳关节,发出“咯吱”声。 只有李德山知道,皇上这是起了杀心…… 李德山压低嗓子,在他耳边道:“皇上,吸气,凝神。” 皇帝死死握着拳头,费了好大劲,才松开。 他再开口,声音又哑了几分:“来人,将丽嫔关入偏殿,没朕的旨意,不可放出!” 这时,一道微弱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屏风后传来:“父皇,求求您,求您饶了母妃。” 兰玥公主? 原来,兰玥公主一直待在屏风后,不知听了多久…… 李德山拂尘一扬,绕过屏风,客气地问:“兰玥公主,你缩在这里做什么?” 兰玥小声地抽泣道:“我……弟弟没了,我害怕,呜呜……” 皇后温声道:“兰玥,你出来说话。” 李德山这才牵了兰玥的手,把她领到皇帝面前。 皇帝垂着眼袋,哑着嗓子,冷冷问:“朕问你,辰儿真是吃了元杳给的茶点,才出的事?” 兰玥大大的眼里噙着泪水,咬唇道:“玥儿也不知,杳儿妹妹给我的是有毒的茶点……” 听到这话,元杳惊得直起身来。 第32章 你既不知道,就不要胡说 她可真是小看了这位兰玥公主! 东西,是姜兰玥先开口要的,现在,她又说,元杳给的东西有毒? 元杳惊过之后,抿唇沉默。 她本是一片好心,没想到,姜兰玥竟反过来咬了她一口…… 这姜兰玥,到底是该说她蠢,还是该说她坏? 这时,怀遥气得站起身,怒道:“姜兰玥,你才是有毒?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虽说,她确实不怎么喜欢元杳,但,她更讨厌姜兰玥,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简直替元杳气得厉害。 怀遥一吼,兰玥就嗒嗒地往下落泪:“怀遥……你别生气我的气好不好?我什么都不知道……” “兰玥……”怀柔皱眉:“你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胡说啊,杳儿怎么可能会给你有毒的食物呢?” “我……我真的不知道……”兰玥睁着大大的眼睛,无神又茫然的模样。 “不知道?”谢执也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既然你都不知道了,那你凭什么要带小杳儿出来? 莫非,你和小杳儿有仇?” 兰玥掉着泪,惊吓的瑟缩的身子:“世子!玥儿没有……” “你……”见她这副态度,谢执气得握紧拳头。 若不是皇帝皇后在场,怀遥也怕是要忍不住抽兰玥一顿。 整天装柔弱装可怜,满脸的无辜,像谁都欠了她一样,怎么和她娘丽嫔一样? 真是太讨厌了! 大殿内的气氛,简直充斥着火药味。 元杳手缩在斗篷下,握紧肉乎乎的小拳头,又松开。 片刻后,她落下两行眼泪,跪在皇帝面前,哭得小奶音都在颤抖:“皇上,我爹爹说,做了错事,就要承认,所以,杳儿承认,杳儿有错。” “元杳!”怀遥又惊又气。 谢执急得伸手来拉她:“小杳儿,你别哭,先起来,有什么话,想好了再说,千万不能被人平白冤枉了!” “我不起来。”元杳挣开谢执的搀扶。 皇帝垂着眼皮看她:“元杳,说,你何错之有?” 元杳抬起小手,抹了把泪,哭道:“杳儿听说,爹爹帮皇上做事,有很多人不喜欢爹爹,一直想除了他,再取代他。 杳儿也知道,有很多人想抓住杳儿,拿杳儿威胁爹爹,想杀了爹爹。 是杳儿不乖,不该因为兰玥姐姐开口,就把千华宫独有的甜品送了她,让她带回芳菲殿,以至于坏人有机可乘,在甜品中下毒,害了辰小皇子性命,也成功污蔑了千华宫。 杳儿错了,杳儿不该不乖,害了爹爹……” 她越哭越伤心,到了最后,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元杳承认,她有赌的成分。 她在赌,赌九千岁在皇帝的心里,地位很特殊。 更何况,她作为一个小奶娃,根本不可能会做出下毒这种事。 但凡长了脑子的,都知道,一旦拉千华宫下水,罪名,最终都会被安在九千岁头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许久后,皇帝让李德山搀扶着,站起身,阴郁地望着兰玥:“朕本以为,你胆小,是天性使然,但你这说话做事的样子,半分公主的样子也无! 简直懦弱蠢笨,不成气候!” 皇帝这么一骂,兰玥就被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皇帝见状,又看向丽嫔:“都是你教的好女儿!” 丽嫔哭得梨花带雨:“是妾身的错……” 皇帝扶稳李德山的手,缓了缓,才继续道:“下毒一事,朕会让人彻查。真相查清之前,芳菲殿的人,一个也不能出去!谁敢乱嚼舌根,就拔了舌头,乱棍打死!” 丽嫔满脸泪,抬头望了皇帝许久,才伏身道:“妾身……领命!” 皇帝扫了眼元杳:“你跟朕走。” “父皇……”怀柔还想说话。 “怀柔。”皇后摇了摇头,说道:“随本宫回凤芜宫,换了衣服,你还得去学堂呢。” 这个时辰,都快上课了。 皇后又看了怀遥和谢执:“怀遥,谢小世子,你们和怀柔一起去学堂,顺便,替杳儿和兰玥告个假,就说她们病了。” 这里,就只有谢执和两人在一个学堂。 谢执虽担心元杳,但忍了忍,还是走了。 元杳被带去了如意阁。 一进去,门就被关上。 高高的宫墙下,站满禁军。 如意阁冷冷清清的,只有三两个值守宫人。 连丹青,也没被留下。 元杳被关进去许久,才有宫女来敲门:“郡主,奴婢进来了?” 元杳正站在凳子上,在书架上找书看。 听到声音,她出声道:“进来。” “嘎吱”一声,门推开后,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宫女拎了一个食盒,缓步走进来,屈膝道:“郡主,这是千华宫的丹青姐姐让奴婢给您送来的茶点。” 丹青给她送吃的来了? 元杳一喜,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 宫女把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 有正冒着热气的牛奶,有晶莹软糯的米糕,还有做成小老虎脑袋形状的奶黄包。 好可爱! 元杳忍不住吞了口水。 玉儿的手艺,又进步了! 那个奶黄包,简直不要太像汤圆! 宫女收起食盒,屈膝道:“丹青姐姐让奴婢转告郡主,郡主不要害怕,要乖乖吃东西,不要饿着自己。” 元杳点头:“谢谢姐姐,劳烦姐姐转告丹青,就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我会乖乖等爹爹回来。” 宫女应下,就出去回话了。 门,再一次关上。 元杳望着奶香扑鼻的甜品,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地叫。 然而,她并未碰那些东西。 芳菲殿发生的事,是前车之鉴,这些东西,她现在是万万不敢吃的。 东西是千华宫的没错,但,中途毕竟转过手…… 保不准,就有人对她下毒了呢? “唉……”元杳捧着咕咕叫的小肚子,望着甜品,默默吞口水:“要是能找到东西试试毒,就好了……” 她真的好饿呀。 忽然,一道声音自头顶响起:“这些东西,没毒,郡主可放心吃。” 暗卫? 元杳激动得从凳子上跳起来:“暗卫,是你吗?” 一道衣角摩擦的声音后,黑雾遮脸的暗卫站在元杳面前:“郡主,属下被一些事缠住,来迟了。” “爹爹呢?”元杳抓着暗卫冰凉的衣角,焦急问:“你找着爹爹了吗?” 暗卫单膝跪地,出声哄道:“千岁刚进京城,正往皇宫赶,他让属下来寻郡主,让郡主乖乖吃饭,他很快就来带你回家。” 第33章 小皇子竟是个痴傻儿 九千岁回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元杳开心得不行。 她伸手,捧起牛奶,一口气喝光:“真甜!真好喝!” 她是真的饿坏了…… 暗卫被黑雾遮掩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有暗卫在,九千岁又回来了,元杳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吃饱喝足,甚至还睡了一觉。 从昨夜就没睡好,她可真是太困了! 一觉睡醒,睁眼,元杳就看见了守在床边的人。 她揉了揉眼睛:“爹爹?” “醒了?”床边的人大手一捞,就把她连被子一起捞起来,抱在了怀里:“还困不困?” 又软又温暖的怀抱,冷清的香味,是九千岁了! 元杳没忍住,脑袋往九千岁怀里一埋,委屈道:“这里的床榻太硬,没有千华宫的软,睡得头好疼。” 九千岁往床上扫了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揉着元杳小脑袋道:“是爹爹回来晚了,让小杳儿受苦了。” 他的声音,格外温柔。 元杳感动得想落泪。 谁说她爹心狠手辣的? 爹爹多温柔呀,又温柔又体贴! 元杳小脑袋动了动,从九千岁怀里抬起头来:“爹爹,你昨天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 九千岁闻言,张开手,转了半圈:“爹爹那么厉害,谁能伤得了?” 元杳点点头:“嗯!” 是了,九千岁那么厉害,深藏不露,想伤他,只怕很难。 总算是松了口气。 抓了九千岁衣襟,元杳鼓着腮帮子,一脸的愧疚:“爹爹,对不起,杳儿犯了错,给爹爹惹了很大的一个麻烦。” “芳菲殿的事,本座知晓了。万幸,他们没伤着你,否则,本座定屠了整个芳菲殿!” 九千岁把元杳从怀里推出来,让人拿了木梳,慢条斯理地给元杳扎头发。 他长得好看,做任何动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元杳本还想再说几句的,也闭了嘴,专心欣赏。 待两个圆润光滑的小丸子扎好后,九千岁满意点点头:“本座的奶团子,还是这样可爱。” 元杳眨了眨眼。 九千岁站起身,单手把她抱在怀里:“走,爹爹送你回千华宫。” 送她回去? 那他呢? 元杳双手抱着九千岁脖颈:“爹爹,你去哪里,杳儿就跟你去哪里!” 没九千岁在,作为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奶包,她真是太没安全感了! 她决定充当挂件,一定要在九千岁身上挂牢! “你这团子……”九千岁轻笑了一声:“本座去永安殿,你去么?” 永安殿,是皇帝住的地方。 元杳抱紧九千岁:“去!” 永安殿。 九千岁一踏入宫门,皇帝的人就立刻把丽嫔、兰玥公主带到了偏殿看守着。 元杳被九千岁抱着,踏入永安殿前殿,也是皇帝处理事务的地方。 殿内燃着浓郁的龙涎香,龙涎香的压制下,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味。 元杳小鼻头皱了皱,转过脸:“阿嚏……” 这时,李德山迎了出来:“千岁来了?” 九千岁吩咐道:“把熏香灭了。” “是。” 李德山拂尘往手臂上一搭,亲自去灭了熏香,又让宫人去开门开窗。 皇帝常年不喜光,因此,永安殿常年门窗紧闭,燃着浓郁的安神香,只有每月大朝会,或者九千岁来时,才会敞开门窗吹会儿…… 九千岁抱着元杳绕过一排屏风,就见,皇帝穿了一身乱糟糟的常服,腰带乱系,歪七扭八地坐在案牍上。 见着九千岁,皇帝抬起头,厚重眼袋遮挡的眼里,露出一抹光:“你怎么才来,朕等你许久了。” 他的声音,比起早上,更哑了些。 而且,他说话的语气,很奇怪,有几分埋怨,又有几分依恋的那种感觉…… 元杳生生打了个寒颤。 九千岁没回皇帝,而是垂眸看元杳:“冷?” 元杳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道:“有点儿……” 她的小奶音,都在发颤。 她倒不是真的冷,而是,眼前的皇帝,真的让她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身为一国皇帝,衣衫不整就算了,连办公的地方,都阴森森的,实在让人不免多想。 元杳总觉着,眼前的这位大齐国皇帝,可能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她正想着,皇帝阴测测地看过来,目光落在九千岁。 又或者,是落在被九千岁抱在怀里的她身上…… 顿时,元杳觉得头皮发麻。 皇帝嘶哑着开口:“昨夜,你做什么去了?” “杀人。”九千岁冷淡道。 杀人? 元杳愣了一瞬。 完了,她又得想办法多找一个大腿抱了…… 这时,皇帝激动地站起来:“杀人?你又杀了谁?你为什么要杀人?” 九千岁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一般:“本座不杀人,又怎么帮皇上稳固天下?” “可是,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皇帝抖着双手,光着脚走到九千岁面前,仰头看他:“朕说过,不让你再杀人的!” 九千岁抬起衣袖,把元杳往怀里挡了些,才冷冷清清道:“人,本座已经杀了,事情,本座也处理好了,皇上就不必再提了。 本座一宿未睡,没有精力和皇上讨论杀不杀人的,眼下,本座只想查清芳菲殿一事。” “你……你竟一宿没睡?”皇帝愣了一下,往后退了退,像是做错事了一般,连语气都放低了。 对于皇帝态度的变化,九千岁没什么表情:“皇上把人带上来,本座亲自审问。” “我……朕这就去……” 皇帝招了李德山,让宫人伺候着换了衣服,又穿了鞋子,还特地束了头发、洗漱,再出来时,除了脸色差,眼袋大以外,倒有了那么几分皇帝的模样。 如果皇帝健个身,稍微保养一下脸,长得应该挺好看。 可惜了…… 好好的人,非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就在元杳惋惜之际,丽嫔和兰玥公主就被带了过来,跪倒在地上。 丽嫔珠钗早就掉光了,此时,披头散发的,整个人红肿着眼。 兰玥瑟缩着瘦弱的身子,满脸泪痕,跪在地上发抖,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站在九千岁旁边:“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九千岁没应声,而是眉眼冷冽地望着丽嫔。 丽嫔不堪压力,抬头,和他对视。 九千岁嗤了一声,声音格外阴戾:“皇上,你可知道,你这位丽嫔所生的小皇子,其实是个痴傻儿?” 第34章 本座活着一日,便护你一日 “你说什么?” 皇帝浑浊的眼里露出一抹惊诧。 丽嫔生的儿子,竟是个痴傻的? “怎么可能?”皇帝道:“我曾去看过他一眼,除了稚气一些,和寻常孩子并无两样……” “哦,是么?”九千岁讥讽一笑,问:“皇上还记得,是哪一年去看的小皇子么?” “朕……”皇帝望着丽嫔,神情有一丝茫然。 “是孩子一岁半那年。”九千岁替他回答道。 皇帝微张着嘴:“是么……” 九千岁继续道:“小皇子如今已是四岁有余了,陛下。” “都四岁多了……” 皇帝垂下眼皮,显得眼袋越发大,整个人越发阴郁颓废。 刻意忘记的往事,历历浮上眼前…… 那年,他去京郊行宫避暑,晚上收到一封信,约他在夜黑风高的午夜时,去湖边假山后见面。 他以为是哪个妃子想玩情、趣,就在半夜时分赶过去,却不料,在假山石后听到有人在行苟且之事…… 他被勾起了火,绕着人工湖走了一圈,想寻个宫女却没寻着,等回了寝殿,终于逮住一个偷偷摸摸路过的宫女,他急着办事,就把人拉了进去。 次日,待他醒来,才知道,那宫女竟是偷偷溜来避暑的丽嫔。 他突然想起,他在人工湖边听到的女声,和丽嫔一模一样……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把自己被戴绿帽子声张出去。 身为皇帝,也不例外。 两月后,丽嫔有了身孕,且她自己都说不清孩子到底是谁的…… 皇帝本想秘密处理掉丽嫔和孩子的,但,母子俩被九千岁救了下来…… 过往的事,全部浮现在眼前。 皇帝走到龙椅旁坐下,问丽嫔:“四皇子的事,为什么要隐瞒?” “四皇子……”丽嫔笑了一声,凄厉而又愤怒地质问道:“原来,皇上还记得,辰儿是四皇子? 我的辰儿,他还在我腹中时,就受尽苦楚,生下来后,没有过过一天皇子的日子! 辰儿到死,都没有机会叫一声‘父皇’…… 他人都没了,皇上就不难过么? 哦,不对,皇上您是没有心的人,才不会为一个痴傻的儿子难过!您还反过来,要责难辛苦生养他的娘亲!” 丽嫔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声声泣血,委屈到了极致。 元杳躲在九千岁怀里,小手抓住九千岁衣襟,低低问:“爹爹,这世上,真有父母会忍心残害自己的孩子吗?” 九千岁勾唇:“不是每个父母,都配被称为父母。” 元杳想了一下,点头道:“爹爹说得对!” 千人千面,有的人,根本都不能称之为人,又怎么当得好父母?那种把新生儿丢在厕所、丢进垃圾桶的新闻,她以前不也是看到过嘛! 被九千岁护得太好,她真的越来越像三岁小孩儿了…… 九千岁捏了捏元杳头顶上的小丸子,声音轻柔:“你是本座养大的崽儿,只要本座活着一日,便护你一日。本座只恨不能十月怀胎,亲自生下你。” “啊……”元杳故意露出惊讶的样子,小声道:“爹爹,你之前不是还说,你既是杳儿的爹爹,也是杳儿的娘亲嘛!爹爹骗小孩儿呀!” “你这团子。”九千岁被逗笑了。 父女俩这儿其乐融融,皇帝那边,却满脸阴郁,连看向元杳的视线,都变得阴冷、敌意。 九千岁感受到皇帝的目光,蹙眉,看了过去。 皇帝腿上的那一片衣袍,已经被抓得皱巴巴的,若再加大一点力道,怕是就直接抓破了…… 见九千岁看他,皇帝连忙松了手,有点儿局促般,想去把衣袍抚平。 丽嫔见皇帝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一片心灰意冷,哀凄哭道:“皇上,妾身已经想好,辰儿的仇,妾身不报了。 今后的日子,只求皇上能垂怜,偶尔能去芳菲殿看妾身和兰玥一眼,妾身这辈子就知足了……” 语罢,丽嫔额头落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边上,小脸苍白的兰玥公主,也跟着磕了个头,哭着道:“父皇,您答应母妃好不好?” 丽嫔肤色白,五官生得不算精致,但胜在耐看,哭起来,眼眶鼻尖和嘴唇都红红的,整个人多了几分艳丽,看起来楚楚动人。 皇帝心神一动,开口道:“这件事,不如就……” “不如就让本座来分析分析?”九千岁冷冷地横了眉,扫了眼皇帝。 皇帝张了张嘴,后面的话愣是说不出来。 莫名的,元杳竟从皇帝脸上看出了一丝开心。 这…… 元杳差点又打了个哆嗦。 这时,皇帝才开口道:“阿渊,你说。” 九千岁把元杳放在太监搬来的椅子上,手一挥,掌心就多了把墨玉折扇。 他轻摇着玉扇,居高临下地看着丽嫔:“本座问你,姜辰自生下来,就和寻常孩子不一样,是也不是?” 丽嫔咬了咬唇,闭眼道:“是。” 九千岁又问:“这些年,你暗地里找过无数懂医术的人给姜辰看过,每一个人都告诉你,这孩子先天痴傻,药石无医,是也不是?” 丽嫔睁开眼,眼眶一片红:“是……” 九千岁继续道:“可本座亲自查看过,这个孩子,是可以医治,能成为正常孩子的。” “你说什么?”丽嫔不可置信地问。 “惊讶么?后悔么?”九千岁垂眸,看着手中折扇的轮廓,声音平静:“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滋味,不好受?” 他声音落下,垂着头的兰玥猛地抬头,但只是一瞬,快得元杳差点没看见。 同时,皇帝和丽嫔表情震惊。 皇帝好半晌,才勉强回过神来,哑声问:“真的……是你动的手?” “我……”丽嫔张着嘴,整个人都在抖,大滴的眼泪往下落:“皇上,不是这样的,你信我……” 信她? 从头到尾,她口中有几句真话? 皇帝额头青筋暴涨,周身戾气翻腾,怒斥道:“回答朕!是不是你杀的孩子!” 丽嫔整个人抖成了筛子,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姜兰玥抬起头来,苍白的小脸满是泪水:“父皇,母妃她没有杀弟弟! 明明是弟弟喜欢甜甜的味道,母妃才在千华宫送去的茶点里撒了糖水,一定是太医验错了……” “兰玥!”丽嫔张大嘴巴,像喉咙被卡住了一般,满脸惊愕。 第35章 爹爹喜欢你,就够了 元杳第一时间,看向姜兰玥。 兰玥公主说她母亲在甜品里撒糖水的样子,和她说她不知千华宫送来的东西有毒一样…… 无辜,茫然,惊疑。 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懵懂又可怜。 她像所有天真的孩童一样,只是在说实话。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她的这句话,彻底坐实了她母亲亲手杀死儿子的罪名。 丽嫔落着泪,摇着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声音,说不出来的凄凉,甚至带着一丝自嘲。 姜兰玥连跪带爬,哭着走到丽嫔面前,双手抱住丽嫔手腕:“母妃,你别这样,玥儿害怕……弟弟已经没了,你想想玥儿,你还有玥儿。” 是啊,辰儿已经没了。 丽嫔双眼失神,不停落泪。 她没了儿子,也什么都没有了。 她这几年没怎么关注过的女儿,胆小怯弱,却在这一刻站出来,逼着她不得不承认下毒一事…… 这个女儿,才七岁。 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 丽嫔低头看着姜兰玥:“自辰儿出生后,母妃就很少管你,是母妃对不起你。如今,你长大了。” 姜兰玥小声啜泣:“母妃……” 丽嫔望着她,泪中带笑。 这时,九千岁开口道:“丽嫔,你可想好怎么说了?” 丽嫔仰头,长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姜兰玥:“皇上,是嫔妾!嫔妾无用,生了位痴傻的皇子,丢尽了皇上和皇室颜面! 这些年,嫔妾想尽办法,寻医找药,可辰儿不但没变聪明,反而身子越来越虚弱。 嫔妾见辰儿没救了,就想趁他还活着,利用他赌上一把!” “你……”皇帝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你这毒妇!” 丽嫔凄然一笑,继续道:“嫔妾知道,九千岁称霸前朝后宫,定然有不少人想除掉他。既然别人想除他,那嫔妾为什么不可以? 嫔妾牺牲一个病弱无用的小皇子,除掉九千岁,那也是值得的!兴许,陛下还会念着嫔妾功劳,升嫔妾一个妃位,让嫔妾和玥儿过上人过的日子……” 皇帝气得面容扭曲,伸手指着丽嫔:“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是,嫔妾是疯了!”丽嫔仰头直视他:“这些事,全是嫔妾一人所为,和芳菲殿的其他人无关,更和兰玥无关! 皇上,这些年,我枉为人母,眼里只有荣华富贵! 辰儿,不过是我用来争宠的筹码,而兰玥……我让她讨好皇后娘娘,讨好其他皇子公主,就是为了让我和辰儿日子好过一些…… 错和罪,都是嫔妾犯下的,请皇上放过他人,赐死嫔妾!” 皇帝指着丽嫔半晌,乌青是嘴唇都在颤抖。 忽然,他抬起脚,用力一踹。 丽嫔犹如一块破布般,被踢得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姜兰玥捂着胸口,惊呼:“母妃!” 丽嫔勉强睁眼,看了她一眼,而后昏了过去。 皇帝大声呵斥:“来人,上毒酒!” 毒酒? 这是要赐丽嫔死了? 元杳看了眼姜兰玥。 只见,姜兰玥手脚并用爬到丽嫔身边,抬起袖子去擦丽嫔嘴角和脸上的血,却并不开口求情,只一个劲地哭道:“母妃,你醒醒,玥儿怕……” 九千岁冷淡地瞧上了一眼,开口道:“皇上,依本座看,直接赐死,多没趣? 不如,就罚她活着,一直活在亲手杀子的痛苦中,不是比杀了她,更有惩罚性?” 皇帝闻言,直直点头:“阿渊你说得对!” 语罢,皇帝叫停了兑毒酒的宫人,宣道:“丽嫔陈氏,心肠毒辣,毒害皇嗣,构陷忠良,有违妇德,念其曾为朕孕育过儿女,今留她一命,废其封号,打入冷宫!” 被打入冷宫,丽嫔这辈子,大约是无望了。 元杳看向姜兰玥。 这位公主,有点儿意思。 不知是真的天真,还是装的天真…… 丽嫔被废,事情传遍后宫。 与此同时,兰玥公主的抚养,也成了争议。 翌日。 上到皇后,下至各宫的嫔妃,全部被召集到永安殿。 元杳撒了娇,赖着让九千岁带她一起去。 她很想知道,谁敢养姜兰玥。 屏风后,元杳窝在九千岁怀里。 九千岁拿起一盏温热的牛奶,喂给元杳:“来,再喝一口。” 元杳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爹爹,不喝啦,再喝,肚皮就要撑破了。” “是么?那,爹爹给你揉揉。”语罢,九千岁宽大的手掌落在元杳的小肚子上,轻柔地按着。 “啊!好舒服呀!”元杳的小奶音感叹道。 她声音落下,就听皇帝冷哼了一声:“你们倒是父女情深!” 他的声音,有一丝咬牙切齿的妒意。 九千岁斜着眼,淡淡地睥了他一眼。 皇帝顿觉无趣,端起一杯茶,浅啜了一口。 元杳往九千岁怀里靠了靠,低低问:“爹爹,皇上他……是不是不喜欢杳儿呀?” 九千岁勾唇:“不妨事,爹爹喜欢你就够了。” 元杳小声道:“好……” 她可真想找皇帝问问,她是哪儿惹到他了。 莫非…… 皇帝是嫉妒了? 九千岁对她越好,皇帝对她的敌意就越大。 他肯定是嫉妒她! 元杳特别好奇,过去,九千岁和皇帝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很快,皇后就率领着一众宫妃来了。 环肥燕瘦,有美艳型的,也有清冷型的,有大长腿的,也有娇小型的……穿着五颜六色的漂亮宫装,吸引得元杳都挪不开眼。 入了座,皇帝开口道:“带兰玥公主过来。” 小太监领命,很快便把兰玥领了来。 一进大殿,兰玥就瑟缩着小身子,受惊地跪在地上。 皇帝开口道:“芳菲殿的事,想必你们已知晓。 丽嫔已被打入冷宫,芳菲殿已空,兰玥郡主年幼孱弱,无人照看,朕便叫了你们过来,商讨她的去处。” 一听到这话,一众宫妃开始交换视线。 片刻后,不少宫妃纷纷开口拒绝—— “皇上,妾身身子弱,恐无精力看顾公主。” “妾身没养过孩子,也照顾不了公主。” “妾身孩子刚两岁,若再养一个兰玥公主,怕照顾不好小皇子……” “……” 说了半天,没一个人愿意要兰玥。 这时,一个妃子出声道:“依妾身拙见,兰玥公主性子软,又胆小,送到九千岁的千华宫去练练,再好不过。” 第36章 谁都不准和我抢爹爹 什么?? 把姜兰玥接到千华宫去养? 元杳顿时警铃大作。 她抓着九千岁的衣袖,急得小奶音都差点劈叉:“不行!谁都不可以和我抢爹爹!” 想得太美了! 这位兰玥公主,她可不怎么喜欢。 她目前还没搞清楚,这位公主到底是蠢,还是在装傻隐藏心思。 若姜兰玥来了千华宫,她未来的每一日,大约都得在提防中度日…… 绝对不行! 在长大前,她只想过一过轻松快乐的日子。 元杳紧张地抓着九千岁衣襟:“爹爹……” 她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又委屈又害怕。 九千岁摸摸她头,嗤了一声,看向那位嫔妃:“本座的千华宫,也不是什么孩子都养的,养小杳儿一个,就已经够了。 依本座看,你倒伶牙俐齿得很,很会给人派活儿,兰玥公主给你养,最合适。” 那妃子被怼得满脸通红:“我……” 她入宫没多久,还是第一次见九千岁面。 虽说,九千岁早恶名在外,但,他长得好看,所以,这位妃子是鼓足了勇气,才敢提他。 没想到,九千岁丝毫面子都不给她。 她好歹是皇帝新近最宠爱的嫔妃啊! 越想越委气,妃子理直气壮道:“九千岁,替皇上养公主,可比养位郡主更有排面? 更何况,兰玥公主长得冰雪可爱,比元杳郡主并不差。” 元杳:“???” 这嫔妃,脑子不好使? 九千岁什么样的人,她难道不知道?? 皇帝重重拍了一把桌子,怒道:“放肆!” 那嫔妃愣了一下,瞬间委屈道:“皇上……” 九千岁冷嗤了一声,打量着那位嫔妃:“好好的美人,怎就生了条惹人厌的舌头? 依本座看,没了舌头,定比有舌头讨喜多了。 来人,给本座拔了她舌头。” 他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独特的阴柔,说起拔舌头,像是在吩咐人拔根草一样简单。 两个小太监应声进来。 那妃子吓得面色惨白,双腿一软,直接瘫软在地:“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拔掉我的舌头……” 她可是仗着一副好嗓音,才哄得皇帝开心,得到宠爱的! 若没了舌头,她还怎么唱歌? 她会死的! 九千岁一手抱了元杳,一手摇着折扇,无动于衷。 这时,妃子看向元杳:“郡主,我错了,不该提议让九千岁养兰玥公主,更不该拿兰玥公主和你比较,求求你替我说句话好不好?” 元杳见人都求到自己这儿了,于是,就问:“你真知道错了吗?” 说实话,这妃子让把兰玥接到千华宫养,她真是很生气。 她的爹爹,怎能分给别人呢? 不过,乱说话固然讨厌,也不至于拔了舌头。 没了舌头,人还怎么活? 元杳抬起头:“爹爹,算了,放过她,还是别拔舌头了。一个大活人,张了嘴巴没有舌头,好吓人呀!” 她话音落下,九千岁还没出声,皇帝就用冷硬沙哑的嗓子道:“朕觉得,拔了她舌头甚好!” 元杳:“?” 皇上,你是在跟我唱反调吗? 一个三十多的大人,又是一国皇帝,怎么好意思和她一个小孩唱反调? 生气了! 元杳拽了九千岁衣襟:“爹爹,听杳儿的,不要拔她舌头!” “不行!听朕的!”皇帝道:“朕是皇帝!” 好家伙! 居然拿身份压她! 皇帝怎么了,还能吓着她不成? 元杳往九千岁怀里一倒,瘪了瘪小嘴巴:“哇……” “元杳!” 皇帝被气死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臭丫头居然会哭。 元杳一哭,九千岁就心疼得厉害,柔声哄道:“小杳儿乖,不哭,爹爹在这儿呢,这有什么好哭的?”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见九千岁这么哄元杳,皇帝气得肝颤:“来人!” 李德山拿着拂尘,弓着腰进来:“皇上。” 皇帝指着地上哭成个泪人的妃子,怒道:“削了她的位分,即刻打入冷宫!这辈子,都不要让朕再见着她!” 妃子大哭:“皇上,不要啊!求皇上饶了妾身……” 年轻漂亮的妃子,直接哭了晕过去,毫无体面地被人拖出去。 一时间,大殿上一片安静,其他宫妃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皇帝,更怕惹了九千岁。 作为人人都不敢要的姜兰玥,始终缩在地上跪着,小脸惨白,双手抓着裙角,可怜又无助。 皇帝扫了眼整个大殿,问:“真的没人愿意养兰玥?” 谁都没说话。 这时,皇帝把视线落在始终不曾开过口的皇后身上:“皇后,依你看,谁最适合养兰玥?” 皇后抬头,柔美的眼里没什么温度:“皇上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没有妃嫔敢养兰玥,最终,兰玥不都是会被踢给她这个皇后? 她说谁合适,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除了丽嫔自己,谁来养兰玥都不合适! 皇帝张了张嘴。 这时,坐姿直挺,面容清丽,眉眼间透着几分英气的林贵妃道:“太后常年在佛台山礼佛,每年都会送一位小皇子或小公主去陪她。 依我看,佛台山清静,兰玥公主又胆小怯弱,不如,就把她送去陪太后,一是让太后享含饴弄孙之乐,二是让兰玥修修性子,三是不耽搁其他皇子公主念书……” 林贵妃有条不紊地说着,清浅的声音,配上足够有说服力的话,很难让人不赞同。 倒是皇后,意外地扫了眼林贵妃。 林贵妃是皇帝的第一个妃子,早在皇帝还是太子时,就跟了他,并早早诞下了皇长子。 本来,这皇后之位,该是林贵妃的…… 皇帝为了安抚和弥补林贵妃,在和皇后大婚后不久,就立了皇长子为太子,定下储君之位。 这些年,皇后和林贵妃一直不对付。 没成想,今日,替她说话的,竟然是林贵妃! 今年,去佛台山陪太后的,正是皇后之子,七岁的姜承琰。 若兰玥去了,承琰就可以回京了…… 皇帝看向九千岁:“你以为如何?” 元杳连忙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垂眸,就见元杳鼓着腮帮子。 好像,他但凡敢有养姜兰玥的想法,她就要哭。 九千岁勾了一下唇,再看向兰玥,已经眉眼冷清:“念你年幼,本座给你两个选择……” 第37章 被云潺盯着背书 元杳盯着姜兰玥。 希望姜兰玥聪明、识相一点儿,可别把主意打到她爹爹身上去! 她这该死的占有欲呀! 后宫妃子无数,大多都是没有生养孩子的,哪怕兰玥随手挑一个还算受宠的宫妃也行。 但是,选她的爹爹,坚决不行! 恰好,姜兰玥抬头望着九千岁。 她弱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片刻后,带着哭腔,低声道:“玥儿听千岁安排,千岁请说……” 九千岁细长的双眼挑着冷意:“其一,你仍留在宫中,但不由任何妃嫔或是皇后抚养,而是由皇上选一个宫人去照看你。 其二,去佛台山陪伴太后,修身养性。” 听到这话,姜兰玥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只能在这里面选吗?” “不然呢?”九千岁脸色冷了几分。 姜兰玥张了张嘴:“玥儿……” 这时,皇帝急忙道:“明日,朕便派人送你去佛台山。你的性子,不适合这皇宫,还是佛台山适合你!” 姜兰玥眼泪嗒往下掉:“是,兰玥一定会乖乖听话,照顾好太后,也为父皇和大齐祈福……” “散了。”皇帝无力道。 元杳被九千岁抱着,一路回千华宫。 从永安殿出来,天便下起了雨。 天,灰蒙蒙的。 九千岁抬头,站在檐下:“宫里的雨,可真冷。” 元杳闻言,伸出一只肉乎乎的小短手,接了雨:“爹爹,这雨不冷,凉凉的,很舒服呢!” “是么?”九千岁抬起衣袖。 筋骨分明的纤长手指,在雨中莹白如玉。 片刻后,他皱眉:“冷。” 哪里冷了? 元杳歪头想了一下,把九千岁的手拉回来,抱在怀里捂着:“爹爹,杳儿给你当手炉,这样就不冷啦!” 九千岁愣了一下,轻笑起来:“你这小团子,倒真是会哄本座开心……” 那可不! 元杳眨眼道:“爹爹开心了,杳儿才开心。” “哈哈……” 九千岁抱了她,第一次畅快地笑出声。 身后,大殿门口。 李德山弓着腰,小声道:“皇上,您指甲断了,都流血了……” 皇帝咬牙望着那抹高挑清瘦的背影:“你说,朕哪里比不上那个小奶娃?” 李德山暗自抹了把汗:“皇上,您不必生元杳郡主的气,您是千岁护着长大的,和郡主她不一样。您是兄弟,郡主是女儿,怎能放在一起比较?” “哼!”皇帝气得一把拍在门上。 …… 元杳被耽搁了整整三天,才回了国学院念书。 班上,只有兰玥的座位空着。 元杳好奇地看了一眼,就见,往日一直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个美颜漂亮、乖巧安静的浓颜系男孩儿。 是凤寻。 他身体好了吗? 元杳正想跟他说话,这时,谢执恰好进门来:“哎呀,小杳儿你可算回来了!这两日,没你,上学都无趣了。” “嗯,我回来了。”元杳笑眯眯地道。 谢执凑到她桌案前,压低声音问:“听说,姜兰玥被送到佛台山去了?” “是呀!”元杳点点头。 谢执抿了一下嘴唇:“挺好的,那日,她说的话,着实是吓了本世子一跳。” 元杳疑惑地问:“哪句话?” 谢执又凑近了一些:“就说,她不知你给她的东西有毒,还有,她说丽嫔在茶点里撒糖水。” 元杳闻言,眉头小小地皱了一下:“嗯,那天,兰玥的话,确实气着我了。 不过,她胆小怕事,兴许只是经不住吓了,才实话实说而已。 她被去了佛台山陪太后,以后,我们就很少有机会见着她了?” “也对。”谢执点头。 元杳捧了脸,重新笑道:“所以,我们就不用管她啦!该干嘛干嘛!” 只要她和九千岁没事,千华宫没事,她对兰玥也就无感。 一个被送出宫的公主,将来能掀起什么大浪? 谢执觉得,元杳说得有道理。 他挑眉笑:“小杳儿,千华宫的甜品,味道真不错,改日再给我多拿点啊!” “好呀!”元杳开心道:“你也喜欢吃吗?” “唔,就是有点儿甜。”谢执摸着腮边:“我最近又换牙了,吃太甜了牙疼。” 牙疼? 元杳想了想,开口道:“那我回头给你做点儿其他的?保准是你没吃过的!” “这个好!”谢执笑得露出缺了的牙。 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啧啧,堂堂男儿,竟然为了口吃的折腰,丢人!” 谢执转头一看:“我说,林玄,你的平板撑,能撑半盏茶了么?” “要你管?”林玄瞪了他一眼。 “难道不是你先管我的么?”谢执被逗笑了。 林玄目不斜视:“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元杳坐在一边,听得头疼。 这时,一身雪白衣袍的云潺缓步进了学堂。 不知为什么,都是一样的校服,云潺穿上,总要比其他人的白上几分。 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元杳正撑着下巴看着,恰好,云潺的视线和她对上。 他没像之前那样,立刻挪开视线,而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元杳见状,冲他弯了眉眼:“云潺!” 顿时,云潺漂亮的眉头一皱,挪开眼。 元杳:“?” 这个小别扭! 她不就是打个招呼吗? 至于那么嫌弃她嘛! 害,懒得理他! 谢执和林玄在吵嘴,元杳无聊得紧,四下乱看。 恰好,她的目光落在乖乖坐着的凤寻身上。 凤寻小皇子,长得也挺可爱呢! 作为一个“混血”小孩儿,凤寻有眉骨高、眼窝深、鼻梁高挺等西丘国血统特征,同时,他皮肤白、骨架不算大,这是大齐国的血统特征。 反正,也是个漂亮的小皇子。 而且,他的眼睛,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呢? 元杳盯了凤寻一整个上午。 下午,放学时,她面前多了一道人影、一本书。 元杳抬头一看:“云潺?” 小别扭没什么表情地道:“你缺了三日,夫子把你缺的功课交由我盯着,把这里面的《关雎》篇和《蒹葭》篇看熟,两日后找我背诵默写。 来,先跟着我念一遍,认字。” 什么玩意儿? 背诗经? 元杳一脸懵:“不背可以吗?” 她最讨厌背诵默写了! “不可以!”小别扭冷冰冰道:“今日你念不完,不准放学!” 第38章 云潺害羞的样子,太可爱了 什么? 两篇诗经,念完才准走? 为难谁呀? 她身体是三岁不错,可她的灵魂,那是受过十几年教育的! 不就是《关雎》和《蒹葭》吗? 她初中学过的呀!虽然现在背不完一整首了,但这是多经典的诗呀,看几遍,她就会背了! 元杳挽了袖口,气鼓鼓地望着云潺:“你信不信,我今天就给你背完?” 云潺没什么表情,就站在书案边。 这时,收拾完毕的谢执大声道:“小杳儿,放学了,你走不走?” 元杳苦着张脸:“我还要背书呢……” “诗经?”谢执伸长脖颈,看了眼云潺:“不是可以慢慢背么?” 云潺抿着唇,没说话。 谢执见状,双手撑在自己书案上,一个翻身,来到元杳面前,对云潺道:“我说,云小皇子,虽然夫子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但,你看啊,小杳儿她才三岁不是,不用那么认真的。 我送小杳儿回宫,回去的路上,我教她行不行?” “不行。”云潺冷冷道。 谢执被气得,当场挽了袖子:“本世子今天就是要带她走,你能如何?” 云潺闻言,瞥了眼谢执,问:“世子的《蒹葭》篇,会默写了?” 谢执被气笑了:“云潺,算你狠!” 他不但不会默写,甚至还背不全。 事实上,家境稍微好一些的家族的孩子,两三岁便开始专门聘请先生教着识文断字。 诗经之类的,更是连父母都会教着背。 可他谢执是谁呀? 他爹平南王,整日带兵打仗,他从小在军营长大,每天除了让他习武,就是带着他上山抓鸟、下河摸鱼。 读书这种事,他也实在不擅长…… 谢执对着元杳的脑袋一通乱揉:“小杳儿,本世子先溜了,你好生念书!” 语罢,他逃也似的离开学堂。 很快,学堂的人就走光了。 元杳望了一眼桌案上的书,挺着小身板,对云潺道:“我们开始!” 云潺搬了个凳子,在元杳的书案边坐下,纤长漂亮的小手翻开书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他的声音,像缓缓流动的溪水,清澈好听。 元杳双手捧了脸,懒懒地跟着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云潺又念下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元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啊,好饿,好困。 为什么她要被一个小孩儿盯着,在这里背情诗? 元杳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这时,云潺皱眉:“元杳。” 元杳立刻打起精神:“在!” 云潺一手捧着书,一手扣上她的书案:“专心些。” “哦……”元杳回了神。 云潺对她敷衍的态度,似是有些不满:“你若不愿跟着我学,我便去寻夫子,让他换个人盯你。” 换个人? 放眼整个学堂,除了云潺,还有谁像学霸? 谢执? 算了算了,他自己都还没把《蒹葭》整明白! 林玄? 元杳觉得,可能书还没背一行,她已经和林玄打起来了…… 打了个寒颤,元杳一脸真诚道:“云潺,你教得很好,我很喜欢!我就跟着你学!” 云潺皱起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你既跟着我学,就认真些。” 约摸着花了五分钟,云潺才一字一句地把《关雎》教完,而后,他翻了页。 元杳叫住他:“云潺,我会背了!” 云潺:“?” 元杳一把把书合上,奶声奶气地开始背诵:“关关雎鸠……” 一口气,整首《关雎》被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你……”云潺那张除了冰冷就是面无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小小的惊讶。 “我背错了吗?”元杳歪着小脑袋看他,面色得意。 云潺微怔:“你怎么……一遍就会了?” 记性好的人,他遇到过不少。 可一遍就把念过的诗经背下来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元杳才三岁…… 见小别扭又惊讶又好奇,却忍着不问的样子,元杳可嘚瑟了。 不过,她才不会告诉小别扭,她十年前就会背这个了! 说了,她会被当成怪物的! 元杳抓着书卷,催促道:“云潺,快教我下一篇呀!” 云潺翻开书卷,声音清澈:“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他念一句,元杳就跟着念一句。 念完一遍后,元杳挠了挠小脑袋,有些纠结。 云潺问:“背么?” 背个毛呀! 这篇有些拗口。 元杳揪着头发,气鼓鼓道:“让我再看一遍!” 语罢,她趴在书案上,飞快地念了一遍……又一遍。 两遍后,她合上书,一口气顺畅地背完。 结束后,云潺面色冷淡道:“背得很好,改日再默写。收拾一下,我们走。” 元杳眨巴着眼,故意逗他:“云潺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杳儿特别聪明呀?” 云潺……哥哥? 一时间,云潺耳尖红了个透彻。 他垂着的手,抓紧衣角,而后又松开:“天色晚了,快些走!” 语罢,他拿着书卷,抬脚往外走。 小别扭害羞啦! 元杳可没错过他耳尖的那一抹红。 收拾好书案,元杳抬头,云潺就站在门边等她,耳尖红晕血色还未褪去。 元杳走到他身边,开心道:“云潺哥哥,我们走!” 云潺:“……别那么叫我。” “哈哈哈!”元杳捧着小肚皮,笑得很开心。 小别扭害羞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出了国学院,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停在门口。 元杳疑惑地问:“云潺哥哥,你换马车了吗?” “……没有!”云潺绷着泛红的脸。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一只修长漂亮的手。 元杳欢喜地出声:“爹爹!” 九千岁朝她招手:“过来。” 语罢,他冷淡地扫了眼云潺。 云潺拱手行礼:“九千岁。” 九千岁点头,长手一捞,把元杳捞进怀里,问:“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元杳乖乖地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九千岁听完后,勾唇道:“你和你娘一样,都很聪慧,记性也好。” 元杳往他怀里蹭,大眼睛委屈地眨啊眨:“难道,杳儿就不像爹爹了吗?” 九千岁手指捏上她头上的丸子,耐心道:“你呀,除了没有本座好看,哪儿都很像本座。” 元杳心满意足,待在九千岁怀里:“那,好看的美人爹爹,你要带杳儿去哪里呀?” 这条路,不是回宫的路呢! 九千岁眯眼,唇边噙着笑:“你猜。” 第39章 杳儿是不是有过敏症 猜? 她的记忆里,都没有出宫的片段。 这种事,她怎么猜得中? 元杳小鼻子皱了皱,奶声奶气道:“爹爹调皮!” 九千岁莞尔:“小杳儿困了,先睡一觉,等到了,爹爹叫醒你。” “嗯!” 元杳点了头,乖乖躺在九千岁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马车一路驶出四方街,沿着繁华的街道行了许久,在护城河岸的一个酒楼外停好。 赶马车的护卫道:“千岁,到了。” 九千岁衣袖动了一下,抱元杳下车。 元杳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迷糊道:“爹爹,到了吗?” “醒了?”九千岁用衣袖替她挡了刺目的光,勾唇道:“饿了没?” 元杳摸摸小肚皮,眼睛睁得又大又亮:“饿!” 早在学堂时,她就饿了好吗? 自从她进国学院念书后,早上九点的样子上课,每天上三个时辰课,下午三点放学。 中途,国学院会提供吃的,别人有两荤一素一汤,而她元杳,每天就一碗米糊,一碗肉羹,汤是米汤…… 天天吃这个,脸都快和米糊一个颜色了! 下了马车,元杳就让九千岁放她下地,自己走。 在车上时,九千岁就替她换了身鲜亮的嫩青色小裙子,而九千岁也一改往日的妖冶,穿了一身低调的黑色衣衫。 连脸,都是易过容的,不再风华绝代,却也气质卓然。 两人一踏入酒楼大堂,白白胖胖的掌柜就迎了上来:“主上。” 主上? 元杳讶然。 她开口问:“爹爹,这家酒楼,是爹爹的产业吗?” 掌柜闻言,立刻拜了一拜:“见过少主。” 少主? 这个掌柜是在叫她吗? 元杳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雀跃。 这个称呼,是富二代认证呀! 她爹有钱呀! 元杳像模像样地挺直了小身板,奶声奶气对掌柜道:“不必多礼。” 掌柜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少主真是可爱。” 元杳一本正经地回道:“杳儿也觉得自己很可爱呢!” “哈哈哈……”掌柜笑几乎要笑出泪,对九千岁道:“主上,请上楼。” 一边上楼,掌柜一边道:“今年蜀南的樱桃,结得甚好,今晨一到,小的便让人用冰块给冰上了……” 樱桃? 听到这两个字,元杳顿时眼睛都亮了。 樱桃,可是好东西呀! 每年夏季,她都把樱桃当饭吃,就连冬日,她宁可少吃几顿火锅,也要花重金买几次进口大樱桃。 没想到,在这古代,居然也能吃到…… 元杳吞了口口水,抬头:“爹爹,你今日来接杳儿,就是为了接杳儿来这里吃樱桃吗?” 九千岁低低一笑:“开心么?” “开心!”元杳只差眼里冒红心了。 这时,掌管笑道:“少主年幼,有所不知。咱们大齐,樱桃甚少,种来做贡品的樱桃,还有一阵才会运送到京城。 咱们一品楼的樱桃,可是从蜀南买了,快马加鞭运到京城的。” 古代没有飞机,没有火车,全靠马车,爬山涉水,一路运来京城…… 樱桃这种娇贵又珍贵的水果,到了京城,基本都进了王公贵族腹中,寻常百姓,是吃不到的。 两人一进了雅间,桌上就摆了两碟樱桃。 樱桃呈鲜红色,粒粒圆润,像红玛瑙一般,晶莹漂亮,看着就好甜。 掌柜笑道:“主上,少主,尝尝?” 说着,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来。 元杳吞了一口口水,眼巴巴地看向九千岁:“爹爹……” 九千岁在清水里净了手,用指尖捻起一颗深红色的樱桃,拿牙签挑去内核,递给元杳:“先尝一颗。” 只可以吃一颗?? 元杳望着两碟满满的樱桃,直流口水。 她抿了一下小嘴巴,张嘴。 一咬下去,香甜的樱桃汁,顿时在口腔弥漫开。 瞬间,元杳幸福地眯起眼:“好甜呀!” 掌柜见状,笑道:“这些果子,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比贡品的品质更好,自然是甜的。” 九千岁随手拿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眯眼:“嗯,不错。” 元杳跟着吞了口口水,奶声道:“爹爹,杳儿还要……” 九千岁放下牙签,问她:“身上可有不适?” 元杳回味地咂咂小嘴巴,乖巧道:“没有。” 九千岁点头:“再等一盏茶时间。” “为什么呀?”元杳好奇道。 难不成,这古代的樱桃,放得久一些,味道会更好? 也许! 见元杳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樱桃,掌柜便叫人送来了些吃的。 九千岁先扫了眼,随后,视线落在碟子中的茶点上:“这是什么?” 送菜的小厮道:“回客官,这是我们酒楼最近卖得极好的五仁酥。 五仁酥? 元杳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我尝尝!” 这时,一只大手飞快夺过五仁酥。 元杳:“爹爹!”她气鼓鼓地望着九千岁:“这个怎么也不能吃吗?” 九千岁腾出一只手安抚她:“乖。”随后问:“五仁,是哪五仁?” 小厮掰着手指,回道:“花生仁,核桃仁,芝麻仁,杏仁,瓜子仁。” 他每报一个名字,九千岁的脸色就越难看。 掌管小心翼翼道:“主上,可是有忌口?” 九千岁沉着脸,把五仁酥递给小厮:“这些,全拿下去!” 诶? 元杳着急道:“爹爹,我还没尝呢!” 这五仁酥,看起来就很香酥。 想必,味道一定不错。 九千岁看了她一眼,对掌柜道:“杏仁和花生仁做的东西,郡主碰不得,以后都别让本座看见!” 掌柜顿时变了脸色,跪地道:“求主上责罚。” “这次就罢了。”九千岁衣袖一挥:“替郡主做一份鹿肉羹,蒸条江鱼,再给她熬份梨汤。去。” 掌柜抹了把冷汗,连忙叫起小厮:“你随我出去。” 雅间门被关上。 雅间内,只剩元杳和九千岁。 元杳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很多疑团,好像突然就解开了…… 她三岁多了还没断奶,能吃的,只有米糊、米汤、肉羹,后来又多了牛奶…… 九千岁不让她碰五仁酥,吃樱桃得先尝试了看是否有不良反应…… 元杳咬了一下嘴唇,心情低落,奶声问:“爹爹,杳儿是不是……有过敏症?” 第40章 爹爹,我来,让我试试! “过敏症?”九千岁微皱着眉:“这是什么?” 为何,他从未听过? “啊……”元杳张着小嘴巴,顿时一阵懊恼。 在古代,应该没有“过敏”这样的说法…… 她挠着脑袋,想了想,才想出描述的话:“就是接触到敏感的东西后,身体会出现各种症状,引发如呼吸困难、呕吐、长红斑等症状,严重会死人……” “过敏症……这名字倒是有意思。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么个说法?”九千岁问道。 “我……”元杳扯着额前碎发,眼神无辜:“杳儿也不知道呀,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 突然冒出来? 九千岁讶然,摸摸她脑袋:“你这小脑袋瓜里,还有多少,是爹爹不知道的?” 那可就多了去了! 元杳叹息道:“爹爹,杳儿好可怜呀,好多东西都不能碰不能吃呢!” 在这古代,本来好吃的东西就没现代那么多,她还有好多不能吃,这不是折磨她吗? 在这里,甜点类,多是蒸的、炸的,烤的,也就花生酥一类…… 她要不要,把现代的美食,搬来这里做一做呢? 好馋奶油蛋糕,好馋各种奶茶…… 可是,好多甜点,都需要黄油、淡奶油…… 这里是古代呀! 头疼! 见元杳小表情各种变化,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纠结,九千岁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等你再大些,爹爹便为你寻来名医,一定会治好你,让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过敏,想根治,难。 现代都不行,更别说,这里是古代…… 元杳突然好忧愁。 这时,一颗晶莹红透的樱桃,被送到她唇边。 九千岁勾唇道:“这个,小杳儿是可以吃的,既然喜欢,就多吃点儿。” 元杳眼睛一亮:“谢谢爹爹!” 语罢,她抱过一盘樱桃,奶音道:“爹爹,不用帮杳儿挑核啦,杳儿自己可以吐核!” “依你。” 九千岁一手端了酒杯,懒懒地倚在窗边,眯起狭长的双眼,遮住眼底笑意。 元杳吃了小半碟樱桃,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 她洗了手,捧脸问:“爹爹,你很喜欢喝酒吗?” 她忽然有点馋樱桃酒了呢! 九千岁单手撑着额头:“谈不上喜欢,但,酒是个好东西,喝了能让使人开心。” 元杳凑近酒杯看了一眼。 九千岁喝的酒,酒液清澈,酒香浓郁,应该是粮食酿造…… 元杳拿起一颗樱桃:“爹爹,杳儿觉得,用这樱桃酿酒,一定好喝又好看。” “樱桃酿酒……”九千岁接过樱桃,仔细端详:“这个主意,很不错。不过,本座得先找个会酿果酒的人来做。” 元杳听到这话,立刻兴奋地自荐道:“爹爹,我来,让我试试!” 折腾吃的喝的,她在行呀! 在现代的二十几年,可不是白活的。 然而,九千岁却失笑:“你这团子,人不大,怎的什么都想试试?” 元杳闻言,眨巴着大眼睛道:“可能,杳儿上辈子投胎时,孟婆汤喝少了!” 她的语气,无比认真。 九千岁伸长手,弯了食指,在她小脑袋上轻扣了一下:“就数你机灵。” 元杳趁机撒娇:“爹爹,抱……” 掌柜带人来上菜时,九千岁便问:“这次的樱桃,一共送来多少?” 掌柜斟酌了一下,回道:“约摸着五六十斤。” 五六十斤…… 九千岁道:“你自己留十斤,余下的,全部让人送去千华宫。” “是……”掌柜有些呆愣。 那可是几十斤樱桃呀! 九千岁居然全部都要了! 然而,元杳还不满足:“掌柜叔叔,既然你们有渠道买来樱桃,那,是不是也可以买到其他果子呀?” 其他果子? 掌柜思索道:“这个时节,桑葚、杨梅也熟了。” 桑葚! 杨梅! 元杳双眼放光,抓住九千岁的手,奶声撒娇:“爹爹,杳儿还想要桑葚和杨梅!可以吗可以吗?” 九千岁被她摇晃得失笑:“自然可以。” 于是,掌柜领了差,派人出发,去帮元杳寻找时令水果。 晚膳,十分丰盛。 这是元杳来这里这么久,第一顿吃到除了米糊、肉羹外的东西——蒸鱼! 一品楼的厨子,厨艺不比宫中膳房的御厨差。 鱼肉鲜嫩,肉羹软烂,梨汤清甜爽口。 吃饱喝足,元杳揉着小肚子,心满意足地靠在窗边的软椅上:“啊,要是再来个冰淇淋就好了……” 如果是芒果或香草味的,那就更好不过了! 正憧憬着,耳边就传来一道声音:“少主,您说冰什么?” 元杳回过神,睁眼。 只见,掌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少主若是还有想吃的,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元杳闻言,摇了摇小脑袋:“我想吃的东西,你这里没有。” 这时,对面的九千岁放下酒杯,问:“冰牛乳么?” 元杳还未开口,掌柜就一脸疑惑地问:“这冰牛乳,又是什么东西?” 元杳嘟起腮帮子,奶声奶气道:“爹爹,杳儿心里有个想法,不知要不要和爹爹说。” 九千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才道:“本座是你的爹爹,你有任何话,自然都是可以跟爹爹说的。” 元杳挠了挠头:“可是,我怕说了,爹爹会把我当小妖怪!” 九千岁“嗤”地笑出声:“究竟是什么话?” 元杳闪烁着大眼睛,不好意思道:“就……杳儿可能是太馋了,总会梦到许多大齐没有的好吃的! 比如,牛乳、双皮奶、小奶包就是杳儿之前梦到的…… 然后,杳儿就想,若是把这些东西拿来卖,兴许会很受欢迎呢!” 一听有钱赚,掌柜立刻拍手道:“这个好啊!一品楼其他菜色多,但唯独甜点种类少。 若少主说的东西,能做出来,一品楼势必生意爆火!” 啊? 把甜品拿来一品楼卖?? 元杳当时就懵了。 她看了眼掌柜,又看了眼九千岁。 虽说,一品楼是爹爹的产业,可,她并不想把甜品拿来这里当配菜卖呀! 元杳抿着嘴唇,大眼睛里扑闪着委屈:“爹爹……” 爹爹呀!你忍心吗? 你忍心,把宝贝女儿的创意拿给下属去卖钱嘛?! 第41章 别人都有的,云潺也不能落下 九千岁什么人,一见元杳的小模样,顿时失笑。 他折扇一拍,缓缓道:“这主意,确实不错,不过,既是小杳儿的主意,本座又怎好用在一品楼? 一品楼生意已是不错,若做再大些,就惹眼了,于本座也不利。” 掌柜一听,顿时弓着腰,带着几分失落:“主上说得有道理,是我思虑不周。” 简直有种错失万两黄金的心痛…… 九千岁淡淡地睥了他一眼,才看向元杳:“团子,想自己赚钱玩儿么?” 听到这话,元杳双眼放光:“想!” 做梦都想呀! 钱,谁不喜欢? 她可太喜欢钱了! 九千岁狭长的眸子噙着笑意:“既然如此,爹爹便给你一笔钱,你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你自己想做的生意。” “真的吗?”元杳激动得眼睛都直了。 “真的。”九千岁捏了捏她头上的丸子。 元杳激动得难以自己:“爹爹,除了钱,其他的东西,爹爹也可以帮杳儿找吗?” 九千岁莞尔:“自然。” “啊!”元杳激动得从软椅上站起来,直接扑进九千岁怀里,对着他的脸,唧了一口:“爹爹,杳儿真是太爱爹爹了!” 这是她第二次唧九千岁了。 九千岁这次没有惊讶,而是颇为享受地眯起眼。 自己的养的崽儿,就是可爱。 父女俩回宫,日近黄昏。 一筐一筐的樱桃,被小太监们从马车上卸下,小心抱着进了千华宫。 五十斤左右的樱桃,量已经很大。 元杳大方地拿出两筐,让千华宫的宫人们分了,又留了一筐,让丹青分别用小竹筐装好,一份送给太子,一份送给怀柔,一份给怀遥,还有一份留着给谢执。 丹青把装好的樱桃都让宫人们送走,才问:“郡主,这剩下的两份呢?” 元杳看了一眼,奶声道:“你亲自送一份去给西丘国小皇子,另一份,我自己给云潺送去。” 丹青迟疑了一下:“西丘国小皇子那儿,就免了?千岁不让跟那边深交。” “啊……”元杳鼓着腮帮子,撒娇道:“可是,你不觉得,西丘国小皇子很可怜吗? 他那么小,孤零零被送来大齐上学,生病了都没人照顾,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他和我是同窗,我既然都给谢执和云潺送了,不给他送,多不好呀?” 丹青被磨得没办法:“好,奴婢这就送过去。” “辛苦丹青姐姐啦!”元杳甜甜道。 丹青走了没多久,元杳就叫上玉儿陪她,两人一起前往玉泉宫。 余下的樱桃,她除了留些自己吃的,分了三份出来,一份用来酿樱桃酒,一份用来熬制樱桃果酱,另一份,用来做樱桃果脯…… 两人到玉泉宫时,已是掌灯时分。 玉儿拎了果篮,上前敲门。 很快,熟悉的白净少年来开门。 见着元杳,少年就压着欣喜,出声道:“阿七见过郡主!郡主,你可是来找我家殿下的?” 原来,云潺的小侍卫叫阿七。 元杳抬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阿七,云潺在吗?” “在呢。”阿七回道:“不过,殿下在温书。” 温书? 小别扭好认真呀! 大晚上的,居然点着蜡烛读书。 也不怕近视了! 元杳从玉儿手里取了精致的果篮,递给阿七:“既然云潺在念书,那我就不打扰他了,你把这樱桃给他。 这樱桃,别人都有,云潺也不能落下。” 阿七望着果篮里娇滴滴的漂亮果子,默默吞了口口水:“阿七替我家殿下谢过小郡主。” 元杳笑眯眯地挥手:“那我走啦,你记得跟云潺说,让他趁着新鲜吃,放坏了就浪费啦!这可是千里之外运来的!” 语罢,她迈着小短腿,在夜色里蹦跶着回了千华宫…… 目送元杳走远后,阿七关上玉泉宫的大门,拎着樱桃进了内殿:“殿下,元杳郡主送吃的来了!” 云潺手里握着书卷,皱眉问:“送了什么?” 阿七把樱桃递过去。 樱桃是精挑细选过的,个头大,色泽鲜红透亮,看起来就鲜甜可口。 云潺看了一眼,喉头动了动,漫不经心地问:“她只送了我一人?” “不是啊!”阿七摇头,欢喜道:“郡主说,别人有的,殿下也不能落下。” 这么说,元杳送他樱桃,只是因为要送别人,就顺便给他也送一份过来? 云潺顿时面若冰霜,冷冷道:“拿出去,扔掉!” 阿七心疼得眼泪都从嘴角流了出来:“殿下,这樱桃,比贡品都要好,又实属难买着,扔了,不是浪费了郡主一番好意么?” “废话真多!”云潺把书重重合上,再次重复:“要么扔掉樱桃,要么你回楚国!” 阿七:“……” 好心疼! 他长到十几岁,还没尝过樱桃是什么滋味呢! 罢了,他寻个没人的地儿,偷偷替殿下尝尝…… 千华宫。 元杳回去时,膳房的人正在忙着洗樱桃、择樱桃。 元杳转悠了一圈,就回了月华殿。 次日,休沐日,元杳依旧起了个大早。 她兴高采烈地爬起来,安排了丹青出宫给谢执送樱桃,自己就迈着小短腿儿,去了膳房。 昨夜清洗后并晾着的樱桃,水分全干了。 元杳指挥着一群长相清秀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分工干活:“来几个人,把这些樱桃的核儿全挑了…… 酒缸,得用沸水煮半盏茶时间,煮完晾干后,再用烈酒滚一遍……” 整个膳房的人,除了做午膳的厨子,其他的全忙得不亦乐乎。 酿樱桃酒,熬樱桃酱,做樱桃果脯…… 一个上午结束,元杳站在临时腾出来的“酒窖”,看着酒缸,奶声奶气地感叹:“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美食小天才!” 酿酒她都会了,还有什么,能难得倒她? 没有! “呵呵……” 一道低迷嘶哑的冷笑声,从她后背传来。 元杳:“???” 她大惊,转过身去。 只见,皇帝穿着一身明黄的锦袍,负手站在门口,阴沉沉地望着她。 元杳吸溜了一口冷气,屈膝行礼,乖巧道:“杳儿见过皇上……” 皇帝背着手,缓步进来:“听说,你在酿樱桃酒?” “是……是呀!”元杳结巴道。 完蛋! 莫非,宫里不准酿酒,皇帝是来找她麻烦的? 第42章 不道歉,就赔钱 元杳往皇帝身后看了一眼,只看见一群跪地的小太监,和一个李德山。 这个点,九千岁该是在浩然殿上朝。 这皇帝!别人替他处理国家大事,他倒好,跑来千华宫看热闹! 元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奶声奶气道:“皇上,你是来找爹爹的吗?爹爹还在浩然殿呢!” 皇帝往屋内走了几步,四处看了一番,声音嘶哑:“怎么,不找你爹爹,我就不能来了?整个皇宫都是朕的,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元杳抿了一下嘴巴。 她心道:这话,你在九千岁面前说去试试? 不过,她个小奶包,还是不跟皇帝硬碰硬了…… 元杳乖巧道:“既然这样,那皇上请随便逛,或者,杳儿带您逛也可以。” “哼!谁要你带!”皇帝冷哼道:“千华宫的角角落落,朕可比你清楚!” 元杳:“……” 皇上,您是活体杠精? 一副炫耀的劲儿,完全没有身为大人、身为皇帝的风度! 元杳拎起小裙子,对皇帝道:“皇上,您先随便逛逛,杳儿去膳房,让他们给皇上准备茶点。” 语罢,她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 然而,她没跑两步,皇帝就一把揪住她衣领,把她拎起来,阴恻恻道:“朕让你走了?” 双脚离地,元杳使劲儿扑腾,脚尖却根本碰不着地。 啊啊啊! 这个皇帝好讨厌啊! 元杳气得脸都红了:“皇上,您到底要做什么?!” 真是气死她算了! 以大欺小,不要脸呀! 皇帝扫了眼屋外的人,又看着在手里扑腾的元杳,阴沉沉道:“昨日,阿渊带你出宫了?” “对呀!”元杳小奶音道:“爹爹的朋友从千里之外运了樱桃回京,爹爹特地带我出去吃樱桃呢!” 气死你,嫉妒死你! 臭皇帝! 皇帝拎着元杳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樱桃,是阿渊特地为你寻来的?” “是的呀!”元杳回答道:“我爹爹对我可好了!爹爹真是太爱我了!” “啪……” 元杳重重摔在地上。 脑门,碰得“咚”地响了一声。 一时间,元杳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刚才,皇帝对她做什么了? 皇帝摔了她! 摔了她! 好气…… 好想暴揍皇帝狗头! 不不! 她亲自动手揍皇帝,怕是不太好收场。 这种事,得交给九千岁来。 元杳气得咬牙切齿,忍着怒气,趴地地上,拿出吃奶的力气,大哭出声:“好疼呀……” 皇帝万万没想到,他就不小心,摔了她,她就哭了…… 不是说,小孩子不会疼么? 望着哭得正凶的元杳,皇帝脸都绿了,哑声道:“你……你给朕住嘴!” 他看了眼手,微微有些抖。 他怎么就动手了? 元杳被这么一吼,哭得更大声了:“哇……爹爹救我!” 臭皇帝,演死你! 让你欺负小孩儿! …… 九千岁回来的匆忙。 一进千华宫,就见,从宫门到酒窖,跪了一路的宫人。 远远的,他就听到了元杳的哭声。 心一紧,九千岁提气,一阵风似的进了酒窖。 见着地上的小人儿,他周身戾气暴增。 元杳哭得满脸泪,抬头看他,委屈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爹爹……” “杳儿!”九千岁弯腰,把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拍着,轻言细语地哄道:“不哭,爹爹回来了。” “呜呜,爹爹,疼……”元杳哭着,换了个方向,看向皇帝。 只见,皇帝双手握成拳,脸色难看至极。 气死你,臭皇帝! 元杳吸溜了一下,止住了眼泪,抽抽嗒嗒的。 九千岁狭长的眸子盛满冷意,冷声质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皇帝松开拳头,手不自觉抓了衣袍,声音嘶哑:“朕……无事走走。” “是么?”九千岁眯了眸子:“本座说过,皇上无事,别靠近元杳!怎的,不过两年时间,就忘干净了?” 皇帝嘶哑的声音有几分委屈,又有一点害怕:“阿渊,你是不是……生气了?” 九千岁没回答,而是继续道:“出去,以后,若没有本座允许,别再踏入千华宫。” “阿渊……”皇帝垂着的手抓紧衣袍,把衣袍都抓出了褶皱:“抱歉,我……我失控了。我不是故意要伤元杳……” 失控? 元杳抓着九千岁衣衫,惊讶地看向皇帝。 他说失控了,是什么意思? 莫非,皇帝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这是……躁狂症? 这时,九千岁对门外道:“来人,送皇上回永安宫!” 皇帝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茫然又害怕地看着九千岁。 这时,元杳出声道:“爹爹,等一下!” 九千岁垂眸看她:“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元杳吸溜了一下,委屈道:“杳儿就脑袋被磕了个包,鼓鼓的,有些疼。” 九千岁瞬间皱了眉头,面色不善地看向皇帝。 这时,元杳拉了拉他的衣袖,奶声道:“爹爹,皇上都知道错了,你就别怪他了。 只要皇上给杳儿道个歉,杳儿就原谅他了……” 皇帝一听这话,马上变了脸色,黑着脸、咬牙道:“元杳,朕乃大齐国的皇帝,休想让朕给你道歉!” 这小丫头,邪门得很。 元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奶声奶气道:“不道歉?不道歉也行! 可是,即便是失手,皇上还是吓着杳儿了,皇上得赔偿杳儿的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 什么狗屁东西! 皇帝单手握成拳,哑声道:“朕乃大齐国皇帝……” 他话还未说完,望着九千岁沉如水的面色,讪讪打住。 罢了。 是他失手在先…… 元杳这小丫头,可以回头再收拾。 皇帝叫了李德山进来:“你去国库挑挑,给元杳郡主选几样有趣的小玩意儿过来。” 小玩意儿? 哇!送点小东西就想打发她吗? 元杳揪着九千岁衣衫,奶声问:“爹爹,杳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金子呢!金子长什么样,好看吗?” 皇帝:“……” 皇帝满脸阴郁,哑声道:“去,取十锭金子,给元杳郡主送来。另外,再取一千两银子送来。” 除了金子,还送银子的? 赚了赚了! 她正愁着,做生意没本金呢! 摔一下,换这么多钱,简直赚翻! 讹人,真是太快乐了!! 元杳从九千岁怀里下来,头也不疼了,擦干泪,笑得又乖又甜:“皇上,您吃樱桃吗?牛乳您要不要尝尝?甜品您能吃?杳儿去把虎崽抱来给您摸摸……” 第43章 杳儿什么都没看见 元杳心想,只要给她钱,那就是她的财神爷呀! 财神爷,必须得好生供着! 她自己留下的樱桃,被尽数端到皇帝面前,热牛奶、各种用牛奶做成的甜点,在皇帝面前摆了一桌子。 元杳奶声道:“皇上,快尝尝!” 皇帝看了眼九千岁。 九千岁面容冷清,目光一直停在小元杳身上。 皇帝嫌弃地拿起装牛奶的玉盅,抿了一口,又抿一口。 嗯,好喝。 他又拿起做成小老虎脑袋形状的奶黄包,咬了一口。 这个不错。 待皇帝一一把所有甜品都尝了一遍,元杳笑眯眯问:“皇上,好吃吗?” 见她笑得无比乖巧讨好,简直比奶黄包还甜…… 意识到这个想法,皇帝顿时沉下脸,用手帕擦了手,声音嘶哑难听:“就那样。” 就那样? 他说这话的样子,简直像极了怀遥第一次来千华宫的那天。 明明什么都很喜欢,还装作一副万物皆一般…… 原来,怀遥的性格,遗传自皇帝啊! 元杳也不气恼,继续笑眯眯道:“既然皇上不喜欢,那杳儿就让人把这些全撤了,皇上就喝口茶,吃樱桃。” 皇帝顿时伸手,指着她:“你……” 这时,九千岁开口道:“皇上,该回永安宫了。” 皇帝闻言,收回手,脸上有委屈:“朕难得来千华宫,就不能多待个一时半刻?” 一个大人,露出小孩的模样。 元杳心想:好丑…… 这位皇帝陛下,真的需要收拾一下自己了! 身材微臃肿,皮肤差,眼袋大,黑眼圈乌青一片,整个人显得特别没精气神,外人看了都阴郁。 明明他底子看起来不差,究竟为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呢? 好好拾掇自己,身材好一点,皮肤好一点,好好睡觉休息,把眼袋和黑眼圈消掉,当个帅哥不好吗? 不好吗?? 简直不能忍! 想着,元杳捋起袖子,对九千岁道:“爹爹,就让皇上多待会儿!杳儿去把虎崽接来!等我呀!” 她拎起裙角,小短腿跑得很快。 眨眼,就消失在了大殿门口。 殿内,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九千岁慵懒地坐在软椅上,轻摇折扇,声音很柔,语气却无比的凉:“方才之事,当真只是失手?” 皇帝连忙站起身,着急道:“阿渊,信我,我今日真的没有想伤她,你信我……” 说着,他就要去扯九千岁衣袖。 九千岁扇子一挥,一股冷气打在皇帝手上,皇帝踉跄着往后退。 九千岁狭长的眸子微眯,冰冷地落在皇帝身上:“但凡你再敢伤小杳儿一次,本座便带她离开! 大齐国的烂摊子,本座替你收拾了十几年了! 你已过而立之年,依旧如此不成气候,依本座看,大齐还是趁早覆灭了好!” “阿渊……”皇帝凄厉地唤了一声,不顾被推开,再一次扑在九千岁腿边:“阿渊,你答应过姐姐,不会离开我,会一辈子陪着我的! 你也答应过姐姐,会替她看好我,看好大齐的…… 从小,你就护着我和姐姐,姐姐没了,你这辈子,都得护着我!” 他紧紧抓着九千岁衣袍一角,像个溺水的孩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惶然又无助,但就是不肯松手。 九千岁冷冷挥开皇帝的手:“你先起来。” “我不起!”皇帝脱手后,又抓着他袖口,像小时候被欺负时那样:“阿渊,你向姐姐发过誓,你不会离开的,你不记得了?” 他一口一个“姐姐”,九千岁越听脸色越冷:“滚起来!” 皇帝一个瑟缩,连忙松开手。 元杳远在门外,就听到九千岁的呵斥声。 她一进门,就见皇帝伏在九千岁脚边。 元杳:“???” 这是什么情况? 她是不是回来得不是时候? “嗷……”怀里的汤圆崽崽叫了一声。 这时,九千岁和皇帝齐齐朝门边看来。 元杳抱着汤圆,一脸无辜:“爹爹,杳儿刚来,杳儿什么都没看见。” “过来。”九千岁朝她招手。 看着地上的皇帝,元杳迟疑了一下,走到九千岁身边。 汤圆这几日长重了点儿,她抱着有些吃力。 走了一半路,元杳就把汤圆放了下来。 小虎崽子一见皇帝,立刻竖起尾巴:“嗷……” 凶巴巴的。 皇帝本来被元杳撞见他这副样子,就恼怒得紧,但他又不敢朝元杳撒怒气,于是,他站起身,阴郁地望着汤圆:“放肆!朕可是皇帝!” 大约是他杀气太明显,汤圆顿时龇了龇牙,躲在元杳背后。 元杳弯腰,把汤圆捞起:“汤圆,这是皇上,不可以凶皇上哦!” “嗷……”汤圆不甘心,奶奶地叫了一声。 元杳走到皇帝身边,把汤圆递过去:“皇上,您摸摸,汤圆不会咬您的。” “汤圆?”皇帝哑着声音,嫌弃道:“堂堂猛虎,竟取这么个名字,简直辱了它。” 元杳心说,堂堂皇帝,你伏在九千岁面前的样子,难道就没辱了“皇帝”两个字? 但是,皇帝刚送了她钱,所以,元杳笑眯眯道:“汤圆长得又软又圆,又特别可爱,爹爹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对爹爹?” 说着,她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摇着折扇:“汤圆,过来。” 顿时,汤圆从元杳怀里下来,优雅地走到九千岁脚边,就地打了个滚儿。 皇帝看得羡慕,但,他也能看出,这虎崽不喜欢他。 这时,九千岁睥了他一眼,抬扇在汤圆肚皮上轻拍了一下:“去。” “嗷……”汤圆乖乖翻了站起来,抬起冰蓝色的眼睛,看了眼皇帝后,才迈着小步子走至皇帝身边,抬头:“嗷……” 它像个发号施令的王者:抱我。 皇帝愣了一下,弯了腰,小心地抱起虎崽。 虎崽虽年幼,却摆足了身为猛虎的气势,不准他摸脑袋,不准摸肚皮,给他抱抱,算是施舍了。 皇帝鼻子一酸,哑声道:“幼时,冷宫的冬日甚冷,有一年,不知怎的钻了只毛茸茸的小白狗进来。 朕和姐姐很想养它,养了没几日,阿渊你很生气,就把它扔了……” 他的声音,沙哑中透着委屈。 哇,有八卦呀! 元杳顿时竖起耳朵。 第44章 被夫子当场抓获 说起冷宫那只小白狗…… 九千岁眼里没什么温度:“陈年往事而已,何必提起?” 皇帝摇头:“对你来说,兴许只是陈年往事,可对朕来说,朕这一生想要的不多,那只狗崽,便是其一。” “可是,你都护不住它,不是么?”九千岁冷然道:“让它跟着你,受冷受饿,养它又有什么意义? 就因你一句想养它,你姐姐挨饿、晕倒,只为把口粮分给那狗崽!” 皇帝没什么神采的眼里,露出一丝惊慌:“我……我不知道……” “罢了。”九千岁眼里没有温度:“今日,你在千华宫也待够了,回。” “嗯……” 皇帝不舍地放下虎崽,仿佛从虎崽身上,看到了当年在冷宫的那只小狗崽。 送走了皇帝,月华殿的气压极低。 九千岁半倚半躺在软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折扇,连眼皮都耷拉着。 他大约是心情不太好。 元杳见状,凑上去去,给九千岁捏了捏肩,奶声道:“爹爹,你先睡会儿,杳儿去找膳房的人,给爹爹做点好吃的?” “嗯,去。”九千岁带着鼻音道。 元杳张开小短手,抱了抱九千岁:“爹爹,你好好休息呀,等你睡醒,杳儿就回来啦!” 九千岁勾唇,用鼻音道:“好。” 元杳拎起小裙子,兴致勃勃地出了月华殿。 膳房的人,正在按照她说的,熬樱桃酱的熬樱桃酱,做樱桃果脯的做樱桃果脯。 元杳找了玉儿,让她做点儿吃的。 玉儿大展身手,开始和面、揉面…… 半个时辰后,金黄香酥的吐司脆就做好了。 可惜,没有黄油,香味差了点…… 盛了些樱桃酱,元杳让一个小太监帮忙,回了月华殿。 月华殿内,一片安静。 九千岁已经换了个姿势,单手撑了额头,躺在软椅上,折扇脱手,掉在软椅边的地上。 他睡颜安静,一缕发丝贴着眉尾,垂落在脸颊边…… 元杳脑海里冒出一个词:仙姿玉容。 元杳让小太监把东西轻轻放下,退出去。 她蹲下,把折扇捡起来,放在桌子上。 殿内,有些凉。 元杳四处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木架的披风上。 她搬了根凳子垫上,小心翼翼地爬到凳子上站稳,伸长手去够那披风。 可那衣架实在太高了,她怎么够,都够不着。 忽然…… 凳子腿一晃,“嘎吱”响了一声,就歪了,连带着元杳,也朝地上歪倒下去。 “啊……”元杳小奶音都吓了出来。 这时,一只大手及时把她捞起来:“你这团子,爬这么高做什么?” “爹爹,你醒了?”元杳惊魂未定,委屈道:“我怕爹爹着凉,想给爹爹取件披风……” 好险呀! 差一点,她就摔倒了! 整个大殿的地面,全铺着地砖,如果她摔下去,一定会摔成一个小奶饼! 九千岁单手抱了她,一边往软塌边走,舍不得责备她,就阴声道:“以后,不许再爬这么高了。” “好……”元杳软软地应道。 九千岁坐到软椅上,目光落在碟子里的茶点上:“这是什么?” 元杳拿起一片吐司脆,蘸了樱桃酱:“这叫吐司脆,爹爹快尝尝!” 见她满眼期待的样子,本没什么食欲的九千岁,也就随了她,张嘴,轻轻咬了一口。 吐司片酥脆掉渣,樱桃酱酸甜开胃。 心情,忽然就好了。 一小碟吐司脆,很快就没了。 九千岁唇边噙着浅笑:“你这团子,总是变着花样哄本座吃东西。” 元杳眨着眼,奶声问:“爹爹不喜欢吗?” “呵……” 九千岁弯了食指,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不是想挣零花钱么?可有想好,需要爹爹帮你做什么?” 啊! 说起这个…… 元杳从九千岁怀里挣脱,手脚并用爬上比她还高的软椅,掰着手指道:“爹爹,杳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产奶的牛!” 牛? 九千岁眉峰微蹙:“要多少?” 要知道,大齐国以农业为重,想找很多能产奶的优质牛,估计得花一些时间。 元杳见九千岁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奶声问:“爹爹,天下之大,所有人都像大齐国的人这样,以米饭为主食吗?” “当然不是。”九千岁回道。 元杳重重点头:“大齐气候暖和,河流纵横,多良田,所以百姓以水稻为主粮。 西丘国气温低,多山地,少河流,百姓多以小麦为主食。 那再往北一些呢?” 九千岁略一思索,答道:“北地极冷,少山少水,草原居多,种植困难,饲养牲畜更容易一些。” “是?”元杳眨眼:“所以,他们肯定是吃肉、喝动物较多。” 她这么一提,九千岁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爹爹帮你从北地买牛?” 元杳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小脸写满期待:“爹爹,可以吗可以吗?” 九千岁失笑:“你这团子,本座真拿你没办法。” 那就是答应了! “谢谢爹爹!”元杳开心得想原地转圈圈。 钱钱,已经在朝她招手了! 好期待! 好开心! 买牛提上日程后,其他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元杳趁着空余时间,窝在月华殿偏殿写计划。 开一家甜品店,除了食材,最重要的就是甜品师! 元杳叫了玉儿,让她从宫女里挑了几个靠谱又心灵手巧、心思聪慧的宫女和小太监,开了个“培训班”,每日学习做各种甜品。 一时间,千华宫内,整日都飘着香甜的味道。 各种甜品,蒸的、烤的、炸的、烘的…… 元杳醉心挣钱大计,上课都埋头在那儿取店名。 这日。 元杳抓着毛笔,一手揪着头发,在乱七八糟的名字上戳着。 突然,夫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甜味居,乳香阁,甜茶记,甜言蜜语……” 霎时间,不明真相的学堂,发出几声控制不住的笑声—— “噗……” “哈哈哈……” 元杳:“!!!” 太羞耻了! 她不过是上课走个神,夫子怎么来了?? 元杳趴在桌子上,用小短手遮住宣纸,羞愤欲死,小奶音急得破音:“夫子!您怎么可以念出来?” 夫子轻咳了一声,伸手,板着脸道:“元杳,把东西交出来。” 第45章 小别扭又害羞了 场面,一度很尴尬。 现在这场景,简直和初中时在书上写暗恋对象的名字,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念出来一样…… 元杳把手肘紧紧压在宣纸上,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撒娇认错:“夫子,元杳错啦,您不要收这个好不好? 以后,我一定好好听课的!” 她岁数又小,本身就惹人疼爱,加上会撒娇,夫子也是被她磨得没办法…… 夫子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胡须,假装严肃:“嗯哼!好好上课。” “好的夫子!”元杳笑得双眼亮晶晶。 她把宣纸揉成一团,放在废纸篓里,专心上课。 放学后。 元杳正收拾着笔墨纸砚,一道欠欠的声音就在一边念道:“甜味居,乳香阁,甜言蜜语……” 元杳:“?” 她转过头去:“林玄,你好烦。” 这死熊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玄收拾好书案,挑衅道:“元杳,你好肉麻。” 元杳:“……” 她生气了! 林玄这死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讨厌? 才被收拾了几天呀,就犯病了? 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对这种熊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 元杳假装林玄是空气,抬脚往外走,顺便叫住一溜烟往外跑的谢执:“谢执,你等等我。” 谢执往外跑的脚步停了下来,笑着问:“小杳儿,待会儿我要去城门外拿东西,你想骑马吗?我带你一起去。” 有马骑! 元杳还挺心动的。 她问:“你去拿什么呀?” 国学院到京城城门,挺远的。 而且,如果她回宫晚了,爹爹就该着急了…… 谢执站着等她:“拿鸡!” 鸡? 元杳不明所以:“什么鸡,值得你亲自跑这么远?” “这你就不懂了。”谢执神秘道:“本世子这只鸡,可花了不少钱呢!” 元杳撇嘴。 不愧是皇亲国戚,有钱,任性! 她想了想,拒绝道:“我还是不跟你去啦,我回宫晚了,爹爹会担心的,而且,万一遇到危险就不好了。” 谢执点头:“也是。”他伸手捏了捏元杳肉乎乎的小脸,笑道:“改日,我再带你去玩儿。” 语罢,人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这时,学堂的人还很多。 元杳打算出门。 一道又奶又温和的声音叫住她:“元杳郡主。” 这声音,有几分陌生。 元杳转头一看,叫她的人,是西丘国的凤寻小皇子。 凤寻前些日子病了,落下好多课程,加上又是西丘国的人,所以,学堂里没人理他。 他不像云潺那样冷若冰霜,不像谢执那样大大咧咧,也不像林玄那样动不动就暴躁。 他也不刻意找人说话,每日认真上课,安静乖巧,人虽小,却有种成熟稳重的小大人气息。 对这种又漂亮又乖巧的小孩儿,元杳很有好感。 她眉眼弯弯,笑看着凤寻:“怎么啦?” 凤寻拉了一下衣袍,起身,朝元杳走来,对她笑道:“郡主之前送的茶点和樱桃,我都尝了,味道极好,谢谢你。” 原来是谢她送了樱桃呀。 元杳眯眼一笑,奶声道:“不客气!听你们说喜欢吃我送去的东西,我特别开心!” 她开甜品店的信心,越来越大啦! 不远处的云潺:“……” 元杳继续道:“最近,我让人研究了好多好吃的,等做好了,我再给你送些过去!” 凤寻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好……” 听说,他病重时,是九千岁救了他,而九千岁能出手,据说全是仰仗眼前这位可爱的元杳小郡主。 人家救了她,还给他送吃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好了…… 瞥见凤寻爬上红晕的脖颈,元杳大方道:“别人喜欢我的东西,我高兴!你不许拒绝!” 她人长的小,说话却那么霸气。 凤寻漂亮的小脸露出绯色。 元杳怎么看,怎么觉得凤寻可爱。 他真的好可爱啊! 长得好看,又乖又温柔…… 简直是小天使呀! 元杳没忍住,邀请道:“凤寻,你回宫吗?我们一起出去呀!” 凤寻正要点头。 忽然,不远处的云潺冷冷喊了一声:“元杳。” 元杳侧过头去看。 云潺抬起一卷书,吐出两个无情的字:“默写。” 元杳:“……” 她之前背完《关雎》和《蒹葭》后,就是休沐日,接着,整日都忙着挣钱大计去了。 默写,早被她忘在脑后了。 看着人渐走空的学堂,元杳可怜巴巴地看向云潺:“改日再写,可以吗?” 默写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她好想马上回千华宫,研究赚钱大计呀! 云潺盯着她看了片刻:“不可以。” 元杳:“……” 要不是小别扭长得好看,她就不忍了。 她委屈,对对凤寻道:“凤寻,你先回去,我得默写完了,再回家。” 凤寻看了眼云潺,才道:“那我先走了。” 云潺眼都没眨一下。 元杳坐了回去,气鼓鼓地翻开书,对云潺道:“等我再背两遍!” 好怀念曾经的简体字噢,古代的字,真的是太太太难写啦! 哭了…… 元杳不停打开书、合上书,来来回回好几遍后,才问云潺:“我今天可以只默写一篇吗?” 云潺面色淡淡:“学习一事,不可偷懒。” 偷……偷懒? 她只是不太会写繁体字而已好吗! 元杳心说:把姐姐我的学问全部亮出来,吓死你呀! 臭小别扭! 她双手捧脸,鼓着腮帮子问:“真的不可以吗?” 云潺面色不变:“嗯。” 元杳脑子飞速转动,片刻后,她可怜巴巴地道:“云潺哥哥,你就放我走好不好嘛? 天晚了,杳儿会害怕的……” 云潺被她一声“云潺哥哥”叫的,浑身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他道:“……好好说话。” 小别扭又害羞了! 元杳得意极了,继续可怜巴巴道:“云潺哥哥,听说,国学院地下曾是万人坑,修地基时挖出好多人骨。 你说,国学院会不会到处飘着鬼呀?天一黑就出来抓小孩儿吃…… 我那么小,万一鬼把我抓走了可怎么办呀?” 云潺浑身发凉,宽大的衣袖下,汗毛倒数,依旧强自镇定道:“有我在,鬼不会抓你的。” “可是……”元杳捂嘴,害怕道:“万一,它们先把你抓走了呢?” “你……你别说了!” 云潺掩唇咳嗽,本就白的皮肤,越发惨白,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第46章 云潺中了毒 元杳瞪大了眼睛。 云潺……怕鬼? “噗……”她没忍住,笑出声。 云潺一手撑在书案上,一手掩唇,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却咳得撕心裂肺。 元杳仔细一看,才发现,云潺衣袖上,被染了星星点点的红…… 那是……血! “云潺!”元杳一下就慌了。 她迈着小短腿,快速来到云潺面前,伸手去拽他衣袖:“让我看看!” 云潺轻甩了一下:“别……别碰我。” “你以为我想碰你吗?”元杳又急又气:“你这么怕我碰你,难道,你的病会传染?” 云潺额头鼻尖冒汗,愣了一下,又咳了几声。 完事后,他抬起袖子看了一眼。 血,红中透着一丝丝的黑…… 他咳完后,舒服了许多,才道:“不会传染……” 元杳当然知道,这病不会传染。 否则,云潺还会出现在大齐,出现在国学院? 恐怕他还未踏入大齐国边境,就被扔回去了。 九千岁又不蠢,怎么会放一个“生化武器”入大齐? 想着,元杳伸手,扶了云潺坐下。 云潺喘息很重,心跳也极快,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倒地断气一般。 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用沙哑了几分的声音道:“我从未生病……” 从未生病? 这是什么意思? 元杳小小的脸上,挂着大大的吃惊:“莫非,你是中毒了?” 云潺轻瞥了她一眼:“是。” 元杳又问:“这毒,不能解吗?” 看云潺整日病恹恹的模样,一定不好受? 什么毒,这么吓人? 云潺颤着手,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拭去唇边血迹,才吃力道:“毒,能解,但,我不解。” 元杳:“???” 她不懂。 她奶声追问道:“这毒把你折磨得这么难受,你却留着它,不是在自我折磨吗?” “你还小,不懂。”云潺回了她一句。 元杳:“……” 她在云潺脚边蹲下,仰头看他:“云潺,毒,看似要命,但却是你的保命方式,对?” “你……”云潺轻皱起眉头:“你怎么会……” 她怎么会知道呢? 元杳眨眼,奶声道:“我猜得呀!我很聪明的!我就是个小天才!” 听到这话,云潺松了口气。 他胸口浅浅地起伏,虚弱道:“今日之事,你不许乱说,否则,我就要了你的命……” 一口气,他分开几口才吐完。 他肤色苍白,额头冒着虚汗,明明是在威胁人,却听得让人心疼。 元杳认真地看着他:“小别扭,毒能解,就解了,这里是大齐国,不是楚国。” 在楚国,他得靠着毒才能活命,但在大齐国,根本不需要这样! 大齐,没人会要他的性命。 再者…… 元杳眨了眨眼,小奶音有几分狡黠:“毒大伤身,你还小,或许还不知道它的危害,等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也不知怎么的,云潺本来惨白的脸,莫名地浮出一抹红色。 元杳:“?” 她站起身来,用小短手弹弹裙子上不存在的灰:“我跟你讲,我要是你,我早就不喝什么毒药了! 我就人前装病装恹,人后习武练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好好考虑考虑!” 人前装病装恹,人后习武练剑? 云潺垂眸,看了眼被血染红的掌心脉络。 元杳的话,他何曾没想过? 只是,常年被毒药侵袭的身体,太弱了,每一次灌药时,他都无从反抗…… 眸子只黯淡了一瞬,片刻后,云潺抬头,眼神清澈坚定:“元杳,默写。” 该来的,逃都逃不掉。 元杳垂头丧气,重新回到她的书案边,铺纸研墨…… 中途,巡查的护卫来过一次。 元杳托他给带了个话,继续埋头默写她的《蒹葭》。 忍着饿,活活多待了近两个小时,元杳才把两篇诗写完。 云潺掩着唇,检查一遍后,对她道:“有几个错别字。” “啊……” 元杳顿时像极了被霜打的茄子。 白白浪费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没过。 好气呀! 看外面天色,太阳都要落了…… 元杳气鼓鼓地瞪着云潺:“我不写了!” 她真是太讨厌写繁体字了! 云潺抬头看了眼外面,又低头看了宣纸上的诗。 字迹稚嫩,甚至有些歪歪扭扭…… “罢了,你走。”云潺把宣纸收好,压在自己书案的砚台下。 “我过了吗?”元杳眼睛一亮。 云潺不置可否,站起身:“走,回家。” 终于可以走了! 元杳伸了个懒腰,主动去扶了云潺:“快走快走,我都快饿死啦!” 往常这个时候,她都已经躺在千华宫的软椅上,美美地吃喝玩乐了! 两人出了国学院,夕阳正好。 两辆马车,规矩地停在国学院大门外的广场上。 元杳没走几步,她的马车帘子动了一下,汤圆圆滚滚的小身子顿时跳下马车,朝她跑来。 “汤圆!”元杳弯腰,张开双手。 汤圆狂奔着钻进她双臂,团团打转儿,还用脑袋使劲儿拱她:“嗷……” 小声音还挺委屈。 它似乎在质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元杳被拱得痒痒的,学着汤圆的样子,龇牙,哈了一口气,把脑袋上的一对丸子对着虎崽儿:“小汤圆,只有你会拱人吗?我也会!哈嘶……” 她龇着牙,用脑袋去顶汤圆的小肚皮。 “嗷嗷……”汤圆兴奋得小奶声都咋呼了。 一人一虎,在夕阳里追逐打闹,影子拉了很长。 阿七走至云潺旁边:“殿下,别看了,回。” 云潺收回目光,夕阳下的眸子,透着一丝血色:“阿七,交给你一件事,务必替我办好。” 一连两天,云潺都没去上课。 这天早上,元杳去上课,远远的,就见国学院门口围了不少人。 一个小太监哭着对夫子道:“我家云潺小殿下病了,病得很严重……” 云潺病了? 元杳有些担心,整整一天都没上好课。 下午,一放学,元杳就迫不及待地回宫,让丹青带了些吃的,急匆匆出门。 还未到门口,九千岁就拦住她:“这是要去哪儿?” 元杳有些心虚,但还是乖乖道:“爹爹,听说云潺病得厉害,我想去看看他。” 去看云潺? 九千岁背对着千华宫大门,抬手。 顿时,高大沉重的宫门,紧紧被闭上,落了锁。 元杳:“???” 第47章 刺客进宫 看着紧闭的千华宫大门,元杳十分不解:“爹爹,为什么不让杳儿出去?” 九千岁往前走了两步,单手捞起她:“听说,你近日在让玉儿做一种叫‘酸奶’的东西?” 酸奶,和她去看云潺有关系吗? 元杳鼓了腮帮子,乖乖回道:“是呀,酸奶已经做好了,我都让玉儿放进冰鉴了,打算等晚上让爹爹尝尝。” 云潺呀! 现在的重点是生病的云潺,酸奶就在膳房,又不会跑! 唉…… 元杳都快急死了。 九千岁轻蹙了眉头,狭长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凉意:“元杳。” 元杳…… 爹爹竟叫她全名? 爹爹这是生气了! 九千岁生气,后果很可怕的! 元杳浑身一震。 她伸出小短手,抱着九千岁脖颈,委屈地蹭了蹭:“爹爹别生气,杳儿不去就是了。” 大不了,改天趁九千岁不在,她偷偷溜去朝云宫一趟…… 九千岁看了眼滚滚黑云,捏了捏她头顶的丸子:“瞧这天儿,暴风雨要来了,你乖一点,别让爹爹担心,嗯?” 元杳闻言,抬头看了一眼。 黑云压城,狂风飒飒。 看来,是她误会爹爹的意思了。 爹爹没有不让她去看云潺的意思,只是,天气太坏了,他担心她出门有危险。 想到此,元杳抱紧九千岁,软软道:“爹爹,快下雨了,我们回。” 云潺,你要挺住呀! 等雨停了,我就来看你! 父女俩刚踏入月华殿,噼里啪啦的大雨就落了下来。 雨中,还掺杂着冰雹。 九千岁站在殿门外的石阶上,面色凝重。 旁边的小太监察言观色,开口道:“这是入夏后第一场大雨,今年,恐怕会有水涝……” 元杳去膳房回来,就听到“洪涝”两个字。 她让丹青把吃的摆好,走到九千岁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外衫:“爹爹,你说的酸奶,杳儿去让人盛了些来,你尝尝好不好?” 九千岁收回目光,勾唇:“好啊。” 他的声音,又细又柔。 大手牵上小手,走到软椅边,九千岁把元杳放在软椅上,这才看向桌子上的甜品。 青绿淡雅的青釉碗中,乳白的酸奶光滑细腻、软软弹弹的,上面摆了几颗小樱桃,鲜红透亮。 元杳把碗往九千岁手边推:“爹爹,快尝尝!” 她小脸写满期待。 这是下午刚做好的酸奶,放在冰鉴里冰了好一会儿,味道应该刚刚好。 九千岁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下一瞬,他就眯起了眼。 “爹爹,怎么样?”元杳兴奋道。 事实上,她刚去膳房,就已经尝过了。 玉儿手巧,只失败了一次,就做出了味道极好的酸奶…… 只见,九千岁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片刻后,他回道:“甚好。” 元杳欢喜道:“原来,爹爹喜欢这种酸甜口的东西!” 之前几次,甜甜的甜品,九千岁会吃一些,但吃得并不多。这次,他居然说出“甚好”两个字。 元杳备受鼓舞。 酸奶有了,接下来,她得让玉儿他们想想办法,研究一下淡奶油、黄油了…… 不过,当下,趁九千岁喜欢,她决定去找玉儿做个酸奶蛋糕! 看着殿外大雨,说干就干。 元杳拎起小裙子,奶声对九千岁道:“爹爹,杳儿去膳房了,爹爹再等会儿,就可以用晚膳了。” “去。”九千岁勾唇。 元杳笑眯眯地,抱着九千岁脖颈唧了一口,开心地往膳房跑去。 丹青跟在身后:“郡主,慢点儿,当心摔了……” 大殿内。 一道黑影,悄然落下来。 九千岁手执玉勺,慢条斯理地拨着碗里的酸奶,淡声问:“事情怎么样了?” 那黑影道:“一切皆在主上所控范围之内。” “嗯,去。”九千岁应了一声。 很快,那黑影就消失在大殿。 膳房。 两大盆酸奶,一摞摞小碗,摆了一桌。 膳房外,早排起了长长的队。 元杳让丹青把酸奶分给厨子和宫人们,她则在一边,教玉儿制作酸奶蛋糕。 玉儿抓着三只筷子,在打发蛋清。 边上,玉儿的两个小徒弟则按元杳教的,取了牛奶来,做水油分离,准备提炼奶油…… 元杳坐在软椅上,看几人手工操作,忙碌不停的样子,不禁感叹—— 工业文明的发展,真的很重要呀! 好怀念有飞机、高铁、电脑、手机的日子…… 元杳坐着太无聊了,干脆,在膳房到处逛,到处搜罗。 找了许久,她翻出了一个茶叶罐。 她抱着小巧的茶叶罐,伸手打开,凑近鼻尖,嗅了嗅。 嗯? 红茶? 酸奶蛋糕在做了,奶茶……要不也就顺便了? 她怎么早没想到做奶茶喝呀?? 她的焦糖奶茶,她的四季春茶…… 她那幸福又快乐的二十一世纪…… “呜呜……” 元杳奶声奶气地呜咽了一声。 丹青给宫人们分发完酸奶,就见元杳抱着罐子在那儿抽抽嗒嗒。 丹青被吓了一大跳:“郡主,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呀!” 元杳抬头,双眼又黑又亮,满是无辜。 丹青松了口气。 玉儿等人,忙碌了一个小时。 酸奶蛋糕成功了,但是,淡奶油……失败了! 玉儿望着被两个徒儿弄得乱七八糟的牛奶,摇头道:“明日,我亲自动手做了试试。” 宫人们端了饭菜,元杳亲自端了小蛋糕,走过长长走廊。 黑云沉沉,大雨如注。 檐下的橘色宫灯,被水雾晕染得朦朦胧胧。 丹青看了眼天色,忧愁道:“希望今年别闹洪涝,否则,千岁又该奔波了……” 元杳听到这话,小脸也渐渐忧愁起来。 大约是因为暴雨的缘故,九千岁没用几口饭菜,倒是吃了一小块酸奶蛋糕。 吃完后,他照例夸奖:“酸甜适中,口感绵密细腻,味道尚可。” 元杳开心道:“爹爹喜欢就好!” 九千岁擦拭了唇角,看了眼外面夜色,站起身来:“小杳儿,爹爹去偏殿处理点政务,你先睡。” 元杳笑得又乖又甜:“杳儿会乖乖睡觉的,可是,爹爹你也别熬太晚呀!” “乖。” 九千岁这一去,就是一夜。 天蒙蒙亮时分,千华宫的大门,被人扣响。 元杳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有人尖声道:“朝云宫进刺客了!朝云宫的人,差不多死光了……” 朝云宫? 死光了? 朝云宫是哪个宫? 云潺! 元杳翻了个身,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来人!” 第48章 一切,看他的命 殿门开启,丹青匆匆在晨色中进来:“郡主,做噩梦了么?” 元杳冷汗打湿了细软的胎发,湿哒哒地黏在额头,脸色苍白,胸口起伏,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裹着被子,元杳小奶音都在发颤:“丹青,爹爹呢?” 她伸手摸了把身侧被窝,一丝温度都没有。 九千岁,一整夜未睡…… 丹青招人送了温水进来,用温水为元杳擦了脸,才道:“昨夜下了一整夜暴雨,千岁担心南边洪涝提前,恐百姓受难,便未回来就寝。” 担心百姓,彻夜未眠…… 元杳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问:“刚才,有人在门外说,宫里又进刺客了?” 丹青迟疑了一下,道:“郡主不必担心,刺客只去了朝云宫,千岁已经带人去了。” 果然,她没听错。 元杳从被窝钻出来,蹬着小短腿:“丹青姐姐,快替我更衣,带我去一趟朝云宫!” 丹青有些无奈:“郡主,朝云宫现在很危险,你太小了,不适合过去……” “不,我要去。” 雨已停,整个皇宫被冲刷一新。 白玉栏不染尘垢,青石砖上,积了浅浅一层水,倒映着碧蓝青天…… 元杳拎了裙角,从千华宫行至朝云宫。 朝云宫外,有层层禁军把手。 元杳顺利踏入朝云宫大门。 昨夜一场大雨,早把血迹冲刷了个干净。 可是,空气中的血腥味,依旧很浓。 枕星殿。 殿外,早候了不少人,有禁军,有太医。 空旷的地上,摆满了尸体…… 好在,尸体全用布帛盖着。 元杳心里有些发憷,小步走过去,就有人行礼:“郡主。” 一个跟在九千岁身边的小太监,眼尖地出声:“千岁,郡主来了。” 很快,九千岁便出现在门边:“小杳儿?” 元杳迈着小短腿,小跑着过去:“爹爹。” 人刚跑近,就被九千岁捞起来,抱在臂弯。 嗯,爹爹好香! 他的身上的味道,清冽干净,没有一丝血腥味…… 元杳本来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 九千岁一夜未睡,眼底有浅浅淤青:“你来这里做什么?” 元杳朝药味、血腥味浓郁的殿内看去,小奶音透着担心:“爹爹,云潺还活着吗?” 九千岁狭长眸子敛下,阴柔的声音有些不悦:“爹爹一宿未睡,还来朝云宫抓刺客,既辛苦又危险…… 小杳儿半点儿都不关心爹爹,却在关心别人?” 元杳一听这话,连忙道:“冤枉呀爹爹!”元杳睁着大大的眼睛:“杳儿已让人给爹爹熬了汤,就等着爹爹回去喝了补觉。” 九千岁这才掀起眼皮:“看过本座了,你该回千华宫了。” 啊…… 为什么要轰她走? 元杳偏不走,抱着九千岁脖颈,撒娇道:“爹爹,杳儿已经让人去国学院跟夫子请假了。 宫里这么安全,都有刺客,杳儿好害怕,杳儿今天不想去国学院!” “你这团子……”九千岁伸手,手指捏上她软弹的小肉脸:“朝云宫混入刺客,人全死了,云潺重伤,太医正在救治他。” 重伤? 元杳有些担忧:“太医……能治好他吗?” 云潺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身体又中了毒…… 他的身体承受得了吗? 九千岁抚了她头:“一切,就看他的命。” “嗯……” 元杳点头。 她抓紧九千岁衣襟,往殿内看去…… 一盆盆的血水,从枕星殿端出来。 一盆盆清水,又被送进去。 日头高高升起时,太医才擦着汗来报:“千岁,云小皇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元杳松了一口气。 此时,皇帝恰好赶来。 一见九千岁怀里抱着的元杳,皇帝的脸就阴郁下来:“阿渊,这究竟怎么回事?” 他起得晚,一起来,就听说朝云宫混入大量刺客,楚国那位病秧子小皇子,也被重伤…… 皇帝急匆匆带了人,就来了朝云宫。 九千岁睥了眼堆了一地的尸体,淡淡回道:“我的人,已经去查了。” 皇帝想进殿中一看,但,嗅到浓浓的血腥味和药味,又不适地退了出来。 他甩着衣袖:“真是岂有此理!来皇宫刺杀别国皇子,简直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元杳缩在九千岁怀里,闻言,看了一眼皇帝。 奇怪,人家杀云潺,为什么要把他放在眼里? 皇帝眸光一转,落在元杳脸上:“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元杳:“……” 她嘴瘪了瘪。 皇上顿时警铃大作:“你别哭。” 元杳一哭,阿渊又该对他冷脸了…… 看了眼堆了一地的尸体,皇帝信步朝那边走。 尸体边,站着禁军。 皇帝走过去:“掀开布帛,让朕看看。” 禁军弯腰,把又宽又长的布帛拉开。 顿时,血腥味扑鼻。 尸体浑身是血,死相惨烈。 这些人,全都是从楚国来照应小皇子的宫人…… 皇帝面色,一沉再沉。 这些年,皇宫不是没进过刺客。 尤其是千华宫…… 杀九千岁,杀元杳,都很好解释。 可是,杀邻国皇子……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临近正午,一只白鸽飞过宫墙,准确无误地落在九千岁手臂上。 九千岁从鸽子腿部取出一卷纸条。 元杳瞥了一眼,只见,纸条上写了两行字——城外十里,刺客已抓获。 九千岁收手,纸条在他掌心化为齑粉。 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如何?” 九千岁冷然:“抓到了。” 半个时辰后。 刑部大牢。 元杳各种撒娇,好不容易,才让九千岁把她带上。 阴森潮湿的牢狱深处,燃着火把,摆满各种染血的刑具。 被血迹浸染成暗色的木架子上,分别用铁索绑着两个奄奄一息的黑衣人。 禁军正挥舞着鞭子,一鞭鞭地抽,每一鞭落下,黑衣人身上就多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 元杳看得心惊肉跳。 一道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监狱里格外阴森:“皇上驾到,九千岁到……” 牢里的人纷纷跪地行礼。 皇帝挥了一下手,看向九千岁:“阿渊,你有什么想法?” 九千岁怀抱元杳,走至木架边,拧眉:“这么久了,还没招么?说,是谁派你们来杀楚国皇子的?” 第49章 他不过是一个七岁孩子 架子上,黑衣人缓缓睁眼,腮帮子动了动。 晃眼间,元杳感觉看到一抹银光。 那银光,是从黑衣人唇缝发出来的。 这是…… 元杳扯着小奶音惊呼:“爹爹,小心!” “嗖”地一声,一道银光擦着九千岁脸颊,刺入身后一个小太监眉心。 那小太监当场毙命。 整个大牢都慌乱起来。 皇帝唤了一群人,挡在前排,生怕他的脑袋被银针刺穿…… 一禁军拿起剑,就要朝黑衣人刺过去。 然而,他剑尖还未碰着黑衣人,立刻断成两截。 九千岁收起纤长手指,冷冷地望着黑衣人:“本座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今日你们既落入我手,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呸!”喷银针的黑衣人啐了一口:“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倒是硬气。”九千岁唇角微弯:“来人,上刑。” 黑衣人面色不变,反而闭上眼,露出一副舍身取义的表情来。 他这副样子,摆明了,即便是被折磨死,也绝对不会说出背后主谋…… 空旷阴森的牢狱,惨叫声一阵接一阵。 元杳缩在九千岁怀里,脸色不怎么好。 她怀疑,是有人和楚国那边想杀云潺的人联合了,杀掉云潺,引楚国不满,率军攻打大齐国,届时,再甩锅给九千岁…… 不行! 绝不能让人得逞! 想着,元杳让九千岁把她放下来。 她忍着害怕,走至一针毙命的小太监身边蹲下。 又细又长的针,散发着幽色的光。 而针刺破的皮肤,正在慢慢变成乌青色。 元杳眯眼看了片刻,出声道:“针上有东西?” 九千岁闻言,打算把她拎起来:“别碰,那针有毒。” “爹爹,我说的不是毒。”元杳奶声道:“毒针上,有花纹。” 花纹? 九千岁眯眼。 皇帝弯腰,低头去看:“朕怎么没见着?” 随行的李德山蹲下去,看了半天,细声道:“这针上,是刻了花纹,刻的是半边莲。” 半边莲? 九千岁纤长的手指一捻,抽出一根长长毒针,毒针针尖泛着乌色寒芒,而针头的位置,果然刻着一朵半边莲。 若视力不好的人,根本不可能会想到,更不会发现,银针上竟然能刻花纹! 九千岁捻着针尖,走至黑衣人面前,薄薄的嘴唇吐出三个字:“楚国人?” 半边莲,生长之地正是楚国。 刺客,竟然是楚国派来的? 元杳心惊不已。 这时,架子上的黑衣人果然变了脸色:“胡说,我……我们才不是楚国的!” 听这语气,十有八九了。 元杳气的呀! 云潺都身处大齐国了,这些人还不肯放过他! 他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至于吗? 元杳望着黑衣人:“云潺人在大齐国,有大齐国保护他,你们楚国人,别想再伤害他,更别想挑起两国战争!” 黑衣人:“……” 黑衣人竟哑口无言。 皇帝见状,出声道:“元杳,现在是审问时间,你一个小孩子,别在这儿添乱。” 云潺被刺,事关两国和平,一定得弄清楚。 九千岁让人收起银针,对元杳道:“小杳儿,你若无趣,就回千华宫等着。 爹爹审完刺客,就回千华宫。” 元杳觉得,事关重大,确实得好好地查。 她刚才开口,也是因为担心云潺,忍不住而已…… 离开大牢前,元杳担心道:“爹爹,刺客很狡猾的,你可要小心呀。” 刚才那根毒针,她现在还后怕呢! 昏暗的光下,九千岁勾唇:“去。” 回了千华宫,元杳只随口吃了点东西,又派了个小太监去朝云宫候着。 下午,玉儿来找她:“郡主,您说的奶油,奴婢好像给您做出来了。你瞧瞧是这个么?” 奶油? 一时间,元杳的郁闷被一扫而空。 她兴致盎然地看过去。 玉儿端着一个漂亮的黑瓷碗,瓷碗里,盛了大半碗奶油状的物体。 颜色偏淡黄,有点儿稀,奶香扑鼻。 元杳不太确定,让人给她取了三根筷子、一小碗糖。 她小短手抓了筷子,又往里倒了些白糖,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打。 玉儿看出,这和打发蛋清的方式一样。 见元杳手又小又短,力气也小,玉儿主动接了筷子:“郡主,奴婢来。” 十分钟后。 元杳望着打发后轻盈蓬松,细腻绵密的奶油,激动得不能自已:“玉儿姐姐,成了!我们做成了!” 真是太好了! 以后,她就有淡奶油了! 有了淡奶油,其他甜品做起来,就容易太多了! 眼下,她需要的,就是黄油! 元杳太过开心,早把刺客什么的忘在了脑后。 她拉了玉儿,欢喜道:“玉儿姐姐,你替我做个蛋糕!” “好呀!”玉儿回牵着她的小手。 丹青站在一边,无奈地跟上去。 膳房,大桶鲜挤的水牛奶被拎过来,小太监们挽了袖子,重新做更多奶油。 因为刚做过酸奶蛋糕,所以,元杳干脆让玉儿做千层蛋糕…… 这里没有平底锅,做千层,很是麻烦。 好在,玉儿烙饼也有一手,做出的千层皮厚薄适中,又嫩又均匀。 在等的过程中,元杳顺便让人熬了些参汤。 她望着忙碌的玉儿,问丹青:“丹青姐姐,宫里的锅具,可以找铁匠定制么?” 丹青温和一笑,回道:“可以。” “啊!”元杳开心道:“那我回头画点儿锅具,你找人帮我打造出来!” 这些日子,她总冒出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好在,大家都习惯了。 丹青浅笑:“好。” 在膳房又待了许久,千层蛋糕,搞定! 丹青一共做了两个蛋糕,一做完,她先切了一块给元杳尝。 元杳咬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是这个味道!” 她的快乐,回来了! 看了眼天色,元杳让厨子盛了一盅参汤,又让玉儿切了几块千层蛋糕装了食盒,随后,叫了丹青,又指了好几个宫女和小太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朝云宫。 朝云宫外,种了一排茂密的紫竹。 日渐黄昏,天色渐暗。 紫树无风自动,影影绰绰的,似乎里面躲了什么。 难道,刺客没一次性杀死云潺,又回来了? 元杳后背发凉,指着竹丛,小奶音轻呵:“谁躲在那儿?出来!” 第50章 吉人自有天相 元杳那么一吼,顿时,丹青手就扶上腰间软剑。 身旁,一众宫人瑟瑟发抖,惊吓得望着前方。 这时,竹丛又动了动。 一个人从里面钻出来:“嘿,小杳儿,是我!” 语罢,露出两排缺了几颗的白牙。 “谢执?”元杳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嘘……”谢执手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拍了拍身上挂着的竹叶片儿,谢执才站起身,朝元杳走过来:“我听说,云潺差点被刺客杀死,偷偷溜进宫看看。” 偷偷溜进宫? 元杳道:“你也不怕被抓了。” 别看朝云宫外没人,可朝云宫内,却是有禁军、暗卫在暗处等着的。 一旦再有刺客,一定会被戳成个刺猬。 谢执好大的胆子呀! 一个异姓王的世子,就敢在宫里乱逛,也不怕被皇帝逮来宰了…… 谢执拍拍手,伸长脖颈往宫女拎着的食盒里看了一眼,奇道:“云潺不是伤很重么?这就能进食了?” “可是,我总不好空手来呀。”元杳视线落在谢执空荡荡的手上,眨啊眨。 谢执干笑了一声,把她抱起来:“走啦走啦,先进去看看!” 枕星殿。 九千岁临时派遣了宫人过来,殿内烧了炭火,点了蜡烛,燃了味道浅淡的熏香。 终于没有血腥味了。 谢执一抱着元杳进门,就有太医来行礼:“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谢执往纱幔后的床榻上看去,问:“云小皇子如何了?” 太医回道:“世子腹部被刺了一刀,伤势有些重,加上身子本就孱弱,恐怕要再躺几日才能醒来。” “没有性命之忧?”谢执追问。 太医道:“该是没有……” 什么叫“该是没有”? 元杳小奶音透着担心:“太医,请您一定要好好医治云潺呀!” 小别扭虽别扭了些,对别人来说,不讨喜,可是,元杳还是挺心疼他的。 小别扭从小没了娘亲,又被人下毒,终日忍受毒的折磨,而且,小小年纪,就被当质子一样,送来人生地不熟的大齐国…… 他那么多都扛过去了,要就这么死在异国他乡的皇宫里,多可怜呀! 谢执又往殿内看了一眼,宽慰道:“小杳儿,别担心,云潺吉人自有天相。” 元杳点点头。 这时,殿内偏室的地方,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那是…… 元杳和谢执对视了一眼。 太医听到声音,连忙朝后面走去。 谢执牵了元杳:“我们也去看看。” 元杳点头,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偏室内,烛影昏黄。 屋子里很空荡,仅仅摆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 刚才的咳嗽声,就是从床上传来的。 元杳只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就认了出来:“阿七,你还活着?”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侧头,朝她看来:“郡主……” “阿七!”元杳开心地挣开谢执的手,走到床边:“你怎么样?你伤着哪里了?” 她以为,朝云宫全死光了,只剩云潺了呢! 没想到,阿七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 有阿七在,云潺醒来,也不至于会太难过? 阿七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嘴唇因太过缺水,甚至都干得裂了口子。 他哑声问:“郡主……我家殿下呢?” “云潺他……”元杳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 也不知,小别扭什么时候醒。 若说不知道,又怕吓着阿七,让他挣开伤口…… 这时,谢执道:“云潺没事,很快就醒了。” “没事……没事就好,是我没护好殿下……”阿七眼珠一动,脸上就留下两行泪。 他的脸上,还有一些擦伤。 元杳看他泪快染着伤口了,连忙道:“阿七,你别哭,云潺身份特殊,皇上和我爹爹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阿七抬起袖子,抹了把泪:“嗯……” 元杳招手,把食盒拎过来,取出参汤:“云潺还没醒,你先喝了这参汤,早点养好身体,好去照顾云潺。” “谢谢郡主!”阿七又要落泪。 “我说……”谢执有些看不过去,出声道:“你别哭了,再哭,伤口都被泪浸坏了,就毁容了。” 听到这话,阿七哭声一顿。 他的岁数,比谢执大好些,居然还在这里哭…… 他是男人,不能哭! 阿七及时止住眼泪,咬着牙,靠在床头。 元杳又从食盒里取了碗白粥,还拿出一份切好的千层:“阿七,你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这些东西,云潺现在都吃不了,就给你吃。” 阿七一看,碟子里那三角切得尖尖的、一层层叠在一起的茶点,香香甜甜的,又是他没见过的。 一想到之前元杳送来的吃的,云潺全让他拿去扔了,他就羞愧难当,红着脸道:“郡主,这……这些东西,阿七不能吃……” “是不能吃!”太医拿着诊脉的小枕头,走过来:“郡主,病人伤势未愈,不宜乱进食。” “啊……”元杳不好意思的摸着头:“对不起,我本意只是想让他尝尝。” 阿七暗自咽了一口口水:“郡主,阿七喝粥就够了。” “参汤也给你喝。”元杳捧起参汤,小心递过去。 这时,一旁,谢执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手,抓起千层,嗅了嗅:“小杳儿,这个是什么?” 直接上手了? 元杳又好气又好笑,奶声道:“这个,叫千层蛋糕。” “千层……蛋糕?”谢执抓起来,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含糊不清地道:“好吃!” 小小的一块蛋糕,根本不够谢执塞牙缝。 他吃完后,意犹未尽地问:“还有吗?” 元杳笑眯眯地看他:“好吃吗?” “嗯!”谢执重重点头。 元杳嘻嘻道:“没有了!” 谢执:“……” 谢执望着空荡荡的食盒,干瞪眼。 因为阿七要休息,云潺又没醒,元杳只待了一会儿,就出了朝云宫。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走在宫道上,元杳问:“谢执,这么晚了,你还出宫吗?” “出啊。”谢执双手枕在脑后,就着依稀灯光,笑道:“我不出宫,宿到你的千华宫去啊?” 元杳:“……” 元杳抬起小短腿,佯装生气,踢了谢执一脚:“快滚!” 谢执被踢,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小杳儿,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唉,你瞧,我们是同窗,住一晚也没什么不好……” 下一秒,谢执脸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嘭!” 一道黑影悄然落地,拎起谢执,跳上宫墙,松手:“谢小世子,得罪了。” “啊……” 宫墙外,响起谢执惨烈的叫声。 第51章 忽悠暗卫穿女装 第二天,谢执鼻青脸肿地去学堂。 一见着元杳,他就没好气道:“元小杳,你的人,怎么这么凶?本世子要是毁容了,这辈子就赖上你了!” 元杳一脸心虚。 她也不知道,暗卫会突然动手呀…… 元杳偷偷从书案下的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碟子,冲谢执招手:“执哥哥,快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一声“执哥哥”,把谢执叫得心花怒放。 他瘸着腿走过去:“什么?” 元杳甜甜笑道:“自然,是你没尝过的呀!” 青瓷碟中,摆放着几个圆润可爱的白团子,表皮软糯光滑,透过软糯的薄皮儿,能看见里面淡黄色的馅儿。 谢执小心地拿起一个,稀奇地问:“这是包子?” 可是,包子,怎么会是冰冰软软的呢? 元杳神秘地眨眼:“你先尝尝嘛!” 谢执听话地咬了一口。 这一咬,他面色微变。 这“包子”,里面的一部分馅儿,口感和他昨天在朝云宫那儿吃的什么千层蛋糕差不多,但是,皮又是软软糯糯的,馅儿里,除了甜丝丝的“酱”,还有水果…… 真是个奇怪的甜点,但味道竟然不错! 元杳闪烁着大眼睛,期待地问:“怎么样呀?” 谢执舔着唇边的奶油:“你这小丫头,是怕本世子找你问罪,特地拿好吃的来讨好本世子,是?” “被你识破啦!”元杳笑眯眯道。 谢执去她面前拿走碟子:“这些,全都归本世子了!” 元杳点头道:“吃吃!都归你啦!” 待谢执走后,她松了一口气。 昨夜,暗卫把谢执丢下去,可真是吓坏她了! 怎么说,谢执都是个小孩儿。 这么高的宫墙摔下去,人要是摔死了或摔废了,她不就完蛋了吗? 昨夜,元杳都没怎么睡好。 今早,她早早爬起来,就让玉儿为她做了雪媚娘,用冰块冰好,带来国学院,给谢执当赔礼。 一堂课,元杳几乎都没听进去…… 放学后。 元杳收拾好书案,正准备走,就听见门口有人叫她:“谢执,元杳,快出来!” 元杳抬头一看,顿时露出灿烂笑意:“怀柔姐姐,怀遥姐姐!” 国学院很大,学堂分布很散,所以,平日里,元杳都遇不到怀柔她们…… 谢执先她一步,走到门边:“干嘛?找我的?” 怀遥嗤了一声:“自作多情!” 怀柔嗔怪地看了眼怀遥,柔声道:“承琰从佛台山回来了,我和怀遥想去接他,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承琰? 皇后生的小皇子,怀柔的弟弟? 又一个大腿呀! 元杳高兴道:“好呀!我和你们一起去!” 有大腿抱,求之不得呢! 可是…… 元杳眨眨眼:“爹爹不让我乱跑。” “这……”怀柔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了。” 元杳实在太小了,且她从回宫到如今,经历过不少危险。 出城接人,确实不妥…… “我说……”谢执出声道:“你不是……有那什么吗?” 谢执使了个眼色。 元杳:“?” 她有什么? 怀柔和怀遥也是一脸疑惑。 谢执伸手,在元杳脑袋上弹了一下:“昨夜把我从宫里扔出去那位。” 啊! 暗卫呀! 元杳顿时高兴起来:“我问问他。” 四人寻了个没人的院子,元杳对着空气,问:“你能出来一下吗?” 悄无声息地,暗卫出现在他们身后:“郡主?” 怀柔和怀遥见着暗卫,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讶。 脸上蒙着黑雾的人,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好神奇呀! 元杳仰着头,问:“我想出趟城,好不好呀?” 声音又软又甜。 暗卫闷声道:“……不能。郡主太小了,若遇到危险,属下跟来得不及时,恐护不好郡主。” 元杳:“?” 好无情! 她鼓起腮帮子:“那你能不能贴身保护我?” 贴身? 黑雾下,暗卫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个时辰后,元杳坐在暗卫怀里。 暗卫穿着华丽的裙子,抹了腮红,抹了唇脂,活脱脱是个高门贵妇。 高门贵妇的人皮面具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 “哈哈哈……” 马车里,响起谢执的大笑声。 这笑声,从暗卫戴上人皮面具,穿上贵妇装,钻进马车的那一刻,就没停过。 怀柔小脸憋了个通红,好歹才没笑出来。 倒是怀遥,她怒视着谢执:“再笑!再笑就把你踢下马车!” 谢执:“哈哈哈……” 真是要笑死他了。 让暗卫穿女装,是他的主意。 目的,是为了报昨天的仇。 谁能想到,九千岁的暗卫,能被他谢执摆一道? 真是太痛快了! 马车出了城门,帘子就被卷起一半:“公主,好像看见二殿下的马车了。” “承琰?” 怀柔叫停马车,欣喜地掀起裙子,跳下马车。 接着,怀遥和谢执也依次跳下马车。 元杳有模有样,从暗卫怀里跳下来,拎了裙角,也想跳下马车。 然而,她小短腿还未着地,人就被拦腰一捞,捞回车上。 顿时,车帘被放了下来。 元杳:“!!!” 欺负她腿短呀! 她挣扎道:“你快放我下去!” 出城的路上,为了安全起见,连车窗帘子都没掀一下,闷了一路,她可太想下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暗卫闷声道:“郡主,您的这一趟,是属下用两千个俯卧撑换来的,属下不能再放您涉险了。” “什……什么?”元杳停止了挣扎,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不可思议。 暗卫补充道:“还有五十大板。” 元杳:“???” 她小脸微白,呼吸都慢了一个节奏:“对……对不起……” 她不知道,她的一次任性,会给别人带来这种惩罚。 暗卫道:“无妨。” 元杳咬住嘴唇,愧疚道:“对不起,我回去会向爹爹说明情况,不让他罚你……” 她不能让人为她的任性买单。 这时,车帘再次被掀开。 一张圆圆的小脸探了进来,浓眉大眼,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随后,眉头一皱:“元杳?怎么是你?” 第52章 我能为自己做主了 咦,这位小皇子,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 元杳略一思索,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我来接你呀!” 姜承琰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直接折身退回去。 马车外,有小小的争执声…… 元杳:“?” 又一个臭小孩! 这时,怀柔面色不怎么好,勉强撑起一抹笑,钻入马车:“杳儿,承琰他舟车劳顿,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宫?” 舟车劳顿,不太舒服? 明明是不想看到她? 白瞎了她一场热情。 害! 不过,无所谓! 迟早,这小屁孩儿都会喜欢上她的! 元杳笑得乖巧:“回。” 来的路上,一辆马车挤了五个人。 回去的路上,马车空荡荡的,只剩元杳和暗卫。 元杳:“……” 早知道,她该回去补觉的。 好在她不是真的小屁孩,否则,被这么孤立,怕是要被气哭? 马车内,特别安静。 暗卫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元杳想了想,对暗卫道:“你把这身换掉。” 女装大佬什么的,第一眼挺有趣的,多看两眼,就无聊了。 暗卫领命:“请……请郡主背过去。” 背过去? 元杳上下扫了暗卫一圈,奶声道:“没关系,你脱。” 她现在这身体,就一小奶娃,不用讲究什么男女有别。 然而,暗卫却有些不好意思:“郡主……” 元杳:“?” 她扯着小奶音:“叫你脱就脱,怕什么呀?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大男人,婆婆妈妈的。 下一秒,车帘就被人掀开。 谢执钻进来,问:“脱什么?” 和谢执一起钻进来的,还有怀遥。 怀遥手臂缠着鞭子,脸色微黑,往暗卫脸上看了一眼,语气不好:“不准脱!” 暗卫:“……” 暗卫抱起元杳,转头去看窗外。 怀遥冷哼了一声,生气道:“气死本公主了!早知道姜承琰在太后身边待了半年就变了性子,我才不会来接他!” 变了性子? 元杳分外好奇:“他怎么了?” 怀遥瞪了她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元杳觉得,她莫名其妙就被迁怒了。 这时,谢执道:“以后,有姜兰玥在,你们不是就不用去佛台山了么?忍一忍,承琰会改过来的。” “忍什么忍?”怀遥心情特别不爽:“你听见姜承琰的话了没?说什么修身养性,让我有女孩子样,不能整天舞刀弄剑!” 众所周知,怀遥公主性子欢脱,不像公主,反倒喜欢习武、玩鞭子、骑马射箭…… 姜承琰句句话,都戳中了她心窝子。 想着,怀遥愤愤道:“太子喜欢舞刀弄剑,就没人说他!承琰出宫前,也喜欢舞刀弄剑……他们都可以,本公主凭什么不可以?” 这时,一道小奶音插进来:“你当然可以!” 怀遥顿时朝元杳看去。 元杳婴儿肥的小脸,格外认真:“怀遥,舞刀弄剑,不是男孩子的专属,女孩子也可以。 你不用在意别人的话,只管去做自己喜欢的。” “你……”怀遥狐疑地看着她:“你真这么想?” “对呀!”元杳露出一抹灿然笑意:“你挥舞鞭子的样子,可飒了!看得我好羡慕呢! 等我长大一些了,我也要去学一样傍身的武艺!” 听元杳夸她飒,莫名的,怀遥脸色微红:“你还太小了,不适合学武……” “我知道呀!”元杳笑眯眯道:“所以,我要等大一点儿再去学!到时候,我还可以找你切磋呢!” 被她这么一说,怀遥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心情一好,怀遥就忍不住道:“等你长到我这般大,我又更大了,谁要跟你切磋?本公主才不欺负小屁孩儿!” 怀遥今年九岁,比元杳大了快六岁呢! 等元杳九岁,她都及笄了,是个大人了…… 元杳闻言,依旧开心道:“那我就尽量长快一点,这样,就可以早日追赶上你了。” “哼!”怀遥傲娇地哼了一声,靠在侧壁上,闭目养神。 元杳见状,笑弯了眉眼。 怀遥的性子,和皇上真是太像了! 一样的暴躁,一样的傲娇。 只是,比起皇帝,怀遥活泼洒脱,充满朝气…… 马车进城行了不久,谢执就跳下去了。 而暗卫,也悄然离开,且换回了原来的模样。 车到宫门,远远的,就见皇后领了人等着,不知等了多久。 姜承琰一下马车,就小跑过去,乖乖行礼:“母后,儿臣回来了!” 皇后欣慰地拍拍他:“回来就好,走,回凤芜宫。” 临走前,姜承琰朝门外看了一眼。 元杳掀起车帘,冲他甜甜一笑。 姜承琰:“哼!”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消失在宫门。 怀遥摸着手臂上的鞭子,隐忍道:“我母妃如果不是林贵妃,我一定暴揍姜承琰一顿!” 太讨厌了! 半年没见,姜承琰怎么变得这么讨厌了? 元杳欲言又止一番,问:“怀遥,你去千华宫玩儿吗?我让人给你做好吃,吃完你心情就好了。” 好吃的? 怀遥眼睛亮了一下。 下一瞬,她更生气了:“谁要吃你千华宫的东西?不吃!” 元杳:“……” 一天天的,她招谁惹谁了呀? 这群小屁孩! 掀开车帘,元杳拎起裙子,攀着马车,费了好大劲,小短腿才落地。 她拍拍手,对怀遥道:“走啦,拜拜!” 怀遥在车上,差点被气死:“快滚!” “得嘞!”元杳笑眯眯的,迈着小短腿,小跑着朝等候她的丹青跑去。 丹青在宫门口等了半个时辰了。 见她没事,丹青松了口气,责备道:“郡主,外面很危险,你就这么出去,要是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 元杳张开双手:“丹青姐姐,抱抱……” 小奶音拖了很长。 丹青被气笑了,弯腰,接住她。 赖在丹青怀里,元杳四处看:“暗卫呢?” 丹青道:“暗卫已经去领罚了。” “啊……” 元杳顿时有些着急,对丹青道:“快,我们快去找爹爹!不对!找暗卫!” 她说过,她要去求情,不能让九千岁罚暗卫的! 丹青有些无奈:“郡主,暗卫私自带你出城,本就该罚。” “可是,是我自己要去的!”元杳认真道:“我得告诉爹爹,我已经能为自己做主了,我也能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了!” 丹青呆了呆:“郡主……” 元杳用小奶音催促:“快走!” 第53章 杳儿的人,杳儿就要护好他! 千华宫,有个暗室。 元杳赶回去时,暗卫正在暗室受罚。 踏入暗室大门,血腥味扑鼻而来。 听到有声音,里面问:“什么人?” “是我!”元杳迈着小短腿,扶了暗室的门,吃力地走进去。 这个暗室,是修建在千华宫地底。 暗室规模巨大,里面摆满了各种武器,连刑具也不少,高大的烛架,把暗室照得通明。 尽管如此,依旧阴森森的。 元杳大着胆子,走了进去:“爹爹……” 九千岁坐在案牍边,见到她,眸光森寒:“丹青!” 元杳迈着小短腿,朝九千岁走去:“丹青姐姐没有进来,是我让她给我指路的!” “你……”九千岁怔了一下。 地上,有几滩血迹。 元杳低头看了几眼,问:“爹爹,你打我的暗卫了吗?” 听到这话,九千岁眉心微蹙:“他违背本座命令,擅自带你出城,本座未杀他,已是手下留情。” 这样说,那个憨憨暗卫一定是被打了! 让他换女装,他就当真换女装。 让他往脸上抹胭脂水粉,他就抹胭脂水粉。 更早前,让他做平板撑,他愣是撑了几个时辰不吭声 傻乎乎,又忠心…… 好让人心疼啊! 这种人,怎么能因为她被惩罚呢? 元杳走到九千岁面前,睁大黑亮的眼睛,仰头看他:“爹爹,今天出城,是我逼暗卫的,不关他的事,他是无辜的,不该被罚! 你若非要罚,也罚我一顿!” 望着面前的小人儿,九千岁额头青筋鼓起:“你……是在给一个暗卫求情?” 他的小团子,竟然为了个暗卫,让他罚她? 她是……在怪他这个爹爹? 意识到这一层,九千岁十分不爽,浑身散发着寒意:“小杳儿,你是在挑战爹爹的权威么?” 元杳摇头,丝毫不畏惧地回道:“杳儿没有!在杳儿心里,爹爹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也是杳儿最敬最爱的爹爹!” 九千岁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唇,随后,冷冷道:“既然如此,听爹爹话,先出去。” “我不!”元杳奶声道:“除非爹爹把完好的暗卫还给我!” “还你?”九千岁被气笑了:“那暗卫,可是本座的人。” “可是,爹爹把他给我了!”元杳小奶音格外大声:“既然爹爹还没把他要回去,那他就是杳儿的人! 杳儿的人,杳儿就要护好他!” “呵……” 空旷的暗室里,响起一道极轻的笑声。 里面还有人? 元杳惊了一下,连忙朝九千岁身上靠。 九千岁:“……” 他没忍住,抬手,安抚地摸摸元杳的小脑袋:“别怕。”语罢,他冲着空气道:“出来。” 很快,一个人影,如鬼魅一般,悄然落在元杳前面。 他好高…… 元杳仰起头。 来人一身黑,浑身上下没露出一丁点儿皮肤,整个人犹如一个影子。 那人开口:“郡主。” 声音也好缥缈,完全听不出男女…… 元杳眼巴巴地望着他:“你是谁?” “我?”那影子顿了一下,回道:“我是我,我也可以是任何人。” 元杳:“???” 听不懂! 见她一脸的懵懂,那影子道:“残风倒是跟了个好主子。” 残风? 那又是谁? 元杳更懵了。 这时,“唰”地一声,又一道黑影落下,单膝跪地:“千岁,师父,郡主。” “是你!”元杳一喜,她连忙上前:“你没受伤?” 原来,她的暗卫,名叫残风? 九千岁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了扇子,轻摇道:“本座,并未惩罚你的暗卫。” 听到这话,元杳有些脸红:“爹爹,对不起,杳儿错了……” 她刚才的话,一定伤着爹爹的心了。 都怪她,太冲动了! 九千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嗓音阴柔:“你能出言护自己的人,爹爹很欣慰。” “爹爹,你不怪我吗?”元杳眼睛一亮。 九千岁弯腰,把她捞起来:“在你眼里,爹爹是这么小气的人?” “啊!爹爹真好!吓死杳儿了!”元杳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路回来,她又着急又忐忑。 幸好呀! 一定是她太可爱了,爹爹才舍不得怪她! 想着,元杳抱着九千岁脖颈,对着他脸颊,用力嘬了一口:“啵唧!” 响亮的声音,在暗室回荡。 “你这团子……”九千岁眯眼,修长手指捏上她脸颊。 还有人在呢。 他身为九千岁的威严,可不能丢。 元杳笑容灿烂。 九千岁又捏了她两下,才看向残风的师父:“让你去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影子回道:“宣平王府上月刚添了一子,对外称是王妃所出,但,昨日,王妃和王爷吵了一架,王妃连夜回娘家,委屈着哭诉,声称不想养那孩子。 人证物证皆已准备好,今夜,我会把尸体和证据送去宣平王府,主上请做好准备。” “宣平王?”九千岁低低念了一遍这名字:“他倒是个有胆量的,可惜,没有脑子。” 元杳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 宣平王是谁? 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宣平王添了个孩子,为什么王妃要哭着回娘家? 莫非…… 元杳的脑海里,突然冒出她来这里的第一日,想杀她的那个奶娘…… 记得,当时那奶娘自尽后,九千岁让彻查世家大族,上报生过孩子的夫人名单…… 原来,想杀她的奶娘,是出自宣平王府! 宣平王是? 这个仇,结下了。 考虑到元杳在,一些话不方便说,九千岁出声:“残风,带郡主下去。” “是。” 残风真像一阵风,抱了元杳,迅速出了暗室。 暮色将临,晚风习习。 元杳背着小手,走在青石砖上,奶声道:“残风?” “属下在。” “残风。” “属下在。” 元杳特别满意:“嗯!残风真乖!” 残风:“……” 乖? 他是个大人,可不是个小孩儿…… 残风单膝跪地,闷声道:“谢郡主替属下求情,让属下得以免罚。 还有,上次,也是郡主求情,残风才未断指。 以后,为了郡主,属下定万死不辞!” 真是个憨憨啊! 元杳叹了口气,问:“残风,以后,我叫你做什么,你都会为我做,是吗?” 残风点头:“是。” 元杳怔了一下,喃喃问:“那,假如我哪天叫你去死,你也会去吗?” 第54章 杳儿心里,满满的都是爹爹 残风单膝跪地。 残阳的最后一抹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脸上的黑雾边缘染上赤金色。 他抬头直视着元杳,片刻后,声音坚定:“在跟随郡主期间,属下的命,就是郡主的,郡主想要,随时可以拿去!” 元杳往后退了一步。 她幼小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 她何德何能,能有一个人愿意为她卖命? 暗卫呀,果然是个忠心的憨憨呢! 不过,她很感动。 感动到……眼眶有点儿泛酸…… 元杳眨了眨眼,消去眼角的酸涩后,扬起一抹灿然笑意,奶声道:“骗你的啦!我怎么会让你去死呢?傻乎乎!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一辈子只活一次,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残风:“……” 他从小是孤儿,后来入了暗卫营。 暗卫营第一宗旨:生为主上,死亦为主上。 所有暗卫的命,皆在主上手中…… 从小到大,元杳是第一个对他说“你的命,是你自己的”的人。 而且,她还是个小孩儿。 残风保持跪地姿势,一声不吭。 元杳见状,歪头。 暗卫的智力值,可能都拿去充武力值和体能了? 太莽了! 元杳抬头,眯眼看了眼天边,对残风道:“你偷偷潜去朝云宫一趟,看看云潺醒了没,本郡主饿了,先去找东西吃了。” “是。” 残风站起身,如影子一般,很快消失。 元杳哼着歌儿,迈着小短腿,蹦跶着去膳房。 膳房,饭菜飘香。 元杳踏入膳房,不少人立刻围上来,热情地问:“郡主,今儿想吃什么?” “嗯……”元杳思索了一下,欢喜道:“吃蒸鱼!” 由于对某些东西过敏,所以,元杳大多东西都没碰过,最近,她才慢慢地开始尝试,看哪些东西是能吃的。 鱼,她还算喜欢。 一个厨子拎了条活蹦乱跳的鱼:“郡主,我做的生滚鱼片粥好喝,想尝尝么?” 生滚鱼片粥? 元杳眼睛一亮:“好呀!” 另一个厨子道:“郡主,我未进宫前,做的松鼠鳜鱼,连几百里外的达官贵人都特地去吃,郡主一定会喜欢的!” 又有人道:“我做的鱼丸味道也不错……” 一时间,会做鱼的厨子,纷纷上前报菜名。 元杳听得口水直流,最后,点了份生滚鱼片粥,点了份松鼠鳜鱼…… 点好菜,元杳算了时间,估计残风已经回来了。 她踏出膳房,寻了个没人的地儿,问:“残风,你在吗?” “属下在。”熟悉的声音响起。 元杳问:“云潺怎么样了?” 一阵极轻的风拂过,残风落在她面前:“他醒了。” 醒了? 太好了! 太医还说,小别扭恐怕要好几日才醒呢! 没想到,他醒来得这么快! 元杳开心道:“小别扭受了伤,躺了那么久,醒来一定会饿!我让膳房多熬点粥和汤,待会儿给他和阿七送去。” 两个小可怜,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随侍全部死光了,又受伤了,定然吃都吃不好…… 很快,粥和菜都做好。 元杳让人把粥、汤和菜都分了三份装好,全部装进食盒。叫上丹青和两个点灯引路的宫女,随她去朝云宫。 出门前,她遇着九千岁。 九千岁见到宫女手中的食盒,薄唇抿了一下。 元杳小跑过去,仰头,软糯地开口道:“爹爹,杳儿去给云潺送点吃的,可以吗?朝云宫宫人都死光了,他一定很难过,我去看看他。” “你不是都做好决定了么?本座不让你去,有用么?”九千岁轻嗤了一声。 爹爹又吃醋啦! 元杳吐吐舌:“杳儿会快去快回的!” 九千岁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你这团子,千华宫这么大,都关不住你,成天想往外跑,真叫本座伤心呢。” “爹爹不伤心!”元杳扯了九千岁外衫,轻轻摇了摇:“杳儿虽然人在外,但心里装的全是爹爹呢!” 说着,她拍拍小心口:“爹爹听,这里,装得满满的,全是爹爹!” 装乖嘴甜,她现在可溜了! 土味什么的,她也会整点儿。 哪怕自己肉麻,但耐不住别人喜欢! “你啊……”九千岁被逗乐了,捏了捏她的小肉脸:“速去速回,不可在外待太久。” “好的爹爹!”元杳奶声应道。 九千岁广袖轻挥,单手负在身后,阔步出了千华宫。 “爹爹!”元杳叫住他。 “嗯?”九千岁转过身来。 元杳冲他甜甜一笑:“爹爹不要太累,晚上,早点回来哄杳儿睡觉觉呀!” “本座知晓了。” 九千岁被哄了个心花怒放,身影很快消失。 元杳看着九千岁离开的方向,对丹青道:“丹青姐姐,你不必陪我去朝云宫了。 你让玉儿姐姐多做些甜点,待会儿送至浩然殿去。别让爹爹和大议事大臣们饿着了。 爹爹这么晚还出门,大抵夜里会很晚才回来,再叫膳房备些饭菜,温好,等爹爹回来吃。 哦,对啦,再准备点儿热水,等爹爹回来沐浴……” 听元杳有条不紊地安排,丹青心中暗自佩服。 领了命,丹青重新叫了两个小太监,陪着元杳去朝云宫。 夜色已深,宫里早就点了灯。 两个宫女手执宫灯,在前面引路,元杳则迈着小短腿,跟在身后。 朝云宫,一片冷清。 由于刚死过不少人,元杳踏入朝云宫时,心有怯怯。 月黑风高的,最容易闹鬼什么的了…… 枕星殿。 殿内,燃着惺忪烛火。 云潺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侧头看过来。 元杳指挥着宫女,把食盒放下,把粥、汤和小菜取了两份出来,另一份送去给阿七。 待一切备好后,她才走过去扒在床边,踮着脚尖儿,问:“云潺,你好些了吗?” 云潺伤势重,失血过多,脸色淡如白纸,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见着元杳,他神色复杂,出声:“你……来做什么?” 太久未进食进水,他的声音有些干哑。 元杳眨眼一笑:“我来看你呀!你的宫人们都没了,厨子也没了,我怕你饿着,就想来给你送点吃的。” 送吃的? 云潺视线落在食盒旁。 尽管隔得远,但那饭食的香味,仍旧飘了过来。 每样东西,都盛了两份…… 元杳这是特地过来,陪他一起吃晚膳? 喉头动了动,云潺冷淡道:“我不饿……” 刚一说完,他肚子“咕噜咕噜”,一连响了好几声。 云潺:“……” 第55章 被云潺气哭 噗…… 这小别扭! 明明就饿了,还骗人说不饿! 这下翻车了? 元杳闪烁着大眼睛,故意逗他道:“云潺的嘴巴不饿,可是,云潺的肚子好像饿了呢!” 云潺耳尖悄然爬上一抹红:“我要休息了,你……先回。” “我不回!”元杳摇头:“没人陪我吃饭,你得陪我吃!” 语罢,元杳踢掉鞋子,手脚并用,当着云潺的面,爬到他床边坐好。 云潺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小屁孩,吓着了? 元杳有种成功让熊孩子吃瘪的快感,招手:“来人,把吃的摆上来!” 云潺不能下地,只能将就他。 很快,两个宫女抬了小桌子摆在榻上,又把饭菜、筷子、勺子都摆了上去。 云潺的眉心,快皱出了个“川”字。 元杳小鼻子一皱,笑着嗅了一口:“哇,好香!色香味俱全呀!” 云潺:“……” 云潺喉头又动了动。 望着他干得快裂开的嘴唇,元杳又招人:“倒杯水来。” 桌子上的暖壶里有现成的温水。 倒水的宫人,先用一枚杯子倒了些水,自己喝下去,片刻后,见自己喝了水无事,才又取了干净杯子,倒了两杯水,放在小桌上。 元杳端起其中一杯,递给云潺:“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望着近在咫尺的水杯,云潺渴得厉害,却还是摇头:“我不……” “你怕有毒吗?”元杳有些无奈:“刚才已经试过了,无毒的。” “我……”云潺还是想拒绝。 元杳生气了:“云潺!喝水!” 嘴唇都干成什么样了! 都快渴死了,还嘴硬! 云潺望了望水杯,又看向元杳。 他真的不想喝。 元杳顿时恍然:“要我喂你喝吗?” 云潺:“……” 不是。 他怎么可能会让个三岁小孩儿喂他喝水? 然而,下一秒,水杯边缘就贴上了他的嘴唇…… 元杳小手微抬,温温的水便润湿了他的嘴唇:“快喝。” 云潺无奈,张口,小口地喝尽杯中水。 一杯喝完,他依旧有些渴,红着耳尖看了眼元杳。 元杳又叫人续了水,喂给云潺。 一连喝了三杯水后,云潺总算活过来了。 他声音清润了不少:“谢谢。” 元杳把水杯放下,指着桌上的粥和汤:“你想吃哪份,你先挑!” 她知道,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云潺想必行事会更谨慎了。 所以,让他先挑,他大抵会心安一些…… 然而,云潺摇头:“我喝了水,不饿。” 他从不碰外人给的食物。 每次,千华宫送来的东西,他都是扔掉的。 这次,也不能例外! 元杳:“?” 水能当饭吃?谁能填饱肚子? 元杳这次真的生气了。 她盘腿坐在云潺对面:“你确定不吃?” 云潺面色冷淡,“嗯”了一声。 元杳直视着他,小奶音前所未有的严肃:“云潺,我之前送来的东西,你也从未碰过,对?” 云潺:“……” 她怎么会知道? 元杳继续道:“你不但自己没吃,也没让其他人吃,直接扔掉了,对?” 云潺:“……”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会被元杳知道。 难道,是阿七说的吗? 不对! 阿七才不会背叛他…… “被我猜中了?”元杳小奶音气得都快破音了:“你真的把我送来的甜点、樱桃扔了?” 气死她了! 好气好气! 她一直想着,别的小朋友都有的东西,那云潺也该有一份。 他从小没了母亲,这些年,过得一定很辛苦。 她想着,认识是缘分,想让他过得开心一点儿…… 而今天,她才知道,她的心意,一直被人弃如敝履! 罢了! 元杳身体一挪,小短腿儿垂在床边,生气道:“来人!替我穿鞋,回千华宫!” 朝云宫,她再不来了! 云潺饿死了还是病死了,都跟她无关! 好气啊! 这个小身体,情绪一激动时,就有点不受控制…… 眼眶好酸…… 好想哭…… 云潺侧头,就见元杳满脸委屈,眼眶通红。 他眸色一瞬间就变了:“元杳。” 元杳没理他,踢着小短腿儿,正催宫人给她穿鞋子:“快穿快穿!” 她恨不得长了翅膀,马上从这里飞走。 “元杳。”云潺又叫了一声。 “叫我干嘛?别叫我!”元杳转过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云潺嘴角动了动。 他目光落在小桌的食物上,眉头皱紧,又松开…… 元杳穿好鞋,拒绝了宫女抱她,小手攀了床沿,就要跳下床。 忽然,她的裙角被人抓住。 她转过头去。 只见,云潺苍白的小手抓住她的小裙子,那只手筋骨分明,血管都凹陷了进去…… 他开口,别扭道:“饭菜快凉了,你……吃了再走。” 元杳鼻尖一酸,没忍住,“哇”地一声,就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刚才,她真的好委屈呀! 她的好心,怎么能被他全部扔掉了呢? 真是太过分了! 元杳就坐在床边哭,几个宫女就远远地看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潺出声道:“替郡主脱了鞋,洗把脸。” 在宫女伺候下,元杳脱了鞋,洗了脸和手,重新坐回床上。 她刚哭过,眼眶红红的,眸子又黑又亮,鼻尖也红到发亮,就像前几日的樱桃果儿…… 哭完之后,元杳就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说,她的灵魂都二十多了,怎么就没忍住,在一个小孩儿面前哭得那么真情实感呢? 真是太丢人了! 打了个哭嗝,元杳奶声威胁云潺:“刚才的事,你马上忘记,更不许跟人说!记住了吗?” 云潺闻言,抬头看她,疑惑道:“郡主说的,是什么事?” 臭小孩儿! 还挺上道的! 元杳还算满意,轻哼了一声:“吃饭!” 饿死她了! 折腾了那么久,她的小身体快饿趴下了。 云潺伤得重,拿不了筷子,于是,元杳用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抓着筷子,费劲地给他夹菜:“乖,多吃点儿,好好补补!” 她的小奶音,又软又甜,还一本正经的。 云潺听着,别扭至极:“你……你别那么跟我说话!” 他脖颈都快烧起来了! 元杳眼睛骨碌碌地转,视线落在云潺通红的耳尖处。 害羞了? 这下,轮到她报仇了! 元杳清了清嗓子,故意露出惊讶的模样:“云潺哥哥,你很热吗?你的耳朵好红好红! 快来人呀!开个窗户,给云潺哥哥吹吹凉风……” “啪!” 云潺一把把勺子放在桌子上,红着脸,咬牙切齿:“元杳!” 第56章 二皇子挑事 元杳脸皮厚,笑眯眯应道:“杳儿在呢!云潺哥哥,怎么了?” 云潺越生气,她越想逗他。 最好是把他也气哭一次,才好呢! 她哭了一次,他也哭一次,才公平。 云潺不上当。 拧了眉,云潺捡起勺子,冷声道:“你还小,需得养成良好习惯,食不言,寝不语,记住了么?” 食不言寝不语? 元杳歪头:“楚国的规矩,这么多吗?我每夜入睡前,只要爹爹在,他都会抱着我讲故事呢!用膳时,他也会问我喜不喜欢那些菜。” 她恍然:“原来,我的爹爹九千岁,竟是个满身坏习惯的人!” 云潺:“……” 这话,他可不敢说! 云潺掩唇咳嗽两声,冷淡道:“用膳!” “嗯!”元杳拿起筷子,重新给云潺夹菜:“来,你尝尝这个……” 一顿饭,吃了足足半个时辰。 云潺大约是真饿坏了,一碗粥喝了个精光,桌上的菜也剩得不多。 宫人来收了桌子,元杳看了眼时间,对云潺道:“你好好休息,白天我要去国学院上学,会让丹青来给你送饭,晚上,我再给你送来。” “嗯……”云潺应了一声。 元杳招手,让人来给她穿了小鞋子,抱她下床。 就在她要走时,云潺叫住她:“元杳。” “怎么啦?”元杳抬头问。 云潺嘴唇抿了一下,问:“那日,你在学堂上,被夫子逮着时,写的是什么东西?” “啊……”元杳小小地呼了一声,颇为羞耻地道:“是甜品店的名字……” 甜品店? 云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他靠在床头,看向元杳:“我替你取名,明日,你来找我。” 小别扭帮她取甜品店的名字? 那真是太好啦! 元杳开心道:“我是个取名废,既然你能取,那就交给你啦!明天我一定来找你!” “嗯,去。”云潺淡声道。 “好嘞!”元杳站在床边,挥挥手:“云潺,晚安,祝你做个好梦呀!” 语罢,不等云潺答复,她就蹦跶着离开了。 床上,云潺唇角弯了弯。 回去的路上,元杳步伐很欢快。 踏入千华宫,她就问:“爹爹回来了吗?” 丹青回道:“千岁未归。” 元杳点点头,又问:“吩咐送去浩然殿的东西,都送去了没?” “送了。”丹青温声笑道:“咱们千华宫的甜品,是独一份的,议事的大臣们,尝了后都纷纷称赞不已,问哪儿可以买到呢!” “是么?”元杳颇为开心:“喜欢的人越多,咱们以后开店了,生意一定特别好!” 丹青闻言,唇边笑意扩大:“郡主点子多,生意定然不会差。” 元杳捧着小脸,憧憬道:“真希望,我的店可以早日开起来……” 次日,元杳睡眼惺忪,就被人拎起来。 九千岁黑袍红衫,明艳晃人:“小懒虫,起了,去学堂要迟到了。” 元杳耷拉着脑袋,打着哈欠道:“爹爹,起不了呀,杳儿被床绑架了……” 被床绑架了? 这小团子,脑袋里都装着什么? 九千岁轻笑了一声:“你若早上起不了,那,下午本座就不带你出去玩儿了。” 出去玩儿? 元杳打了个哈欠,顿时来了精神。 她张开双手,往九千岁身上一挂,泪眼汪汪地问:“去哪儿玩呀?” 九千岁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城外。” 去城外? 可是…… 元杳纠结道:“爹爹,我答应了云潺,晚上要去看他的。” 云潺? 九千岁眯起狭长的眸子:“是看云潺重要,还是爹爹重要?” 啊,这…… 元杳斟酌了一下,搂紧九千岁衣襟,狗腿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爹爹最重要!” 至于小别扭那儿嘛,她让丹青去说一声好啦! 想来,小别扭该是巴不得她别去吵他呢! 在九千岁怀里磨蹭了会儿,元杳抬头,见着九千岁眼里的红血丝,小小地愣了一下:“爹爹,你是不是又一宿没睡?” 九千岁不在意道:“无妨,本座已休憩了片刻。” “真的?”元杳不太信。 他身上穿的,明明不是昨天的衣服。 想来,他是回来换衣服,顺便叫她起床上学。 想到这层,元杳有些心疼:“爹爹呀,你以后可不可以少熬夜?你看,熬得眼睛都红了。” 说着,她小手抚上他眼角。 再这么操劳下去,她的美人爹爹,怕是都要熬出皱纹、熬成老头儿了…… 心塞。 九千岁抬手,把她小手拉下来:“等下处理完政务,本座便回来补觉,等你下学出来,就能见着爹爹了。” “那好……” 元杳到得有些迟。 她到学堂时,夫子都已经到了。 见着她,夫子摸着胡须道:“郡主尽快入座。” “谢夫子。”元杳乖乖地往座位走。 这时,一道声音道:“何时,国学院的规矩如此松散了,迟到的学子,竟然不用受罚么?” 晕! 是哪个小屁孩这么烦? 是被林玄传染了吗? 元杳抬头看去。 哦,是姜承琰。 奇怪,姜承琰怎么来他们班了?? 元杳有些惊讶。 见元杳一直盯着自己看,姜承琰没好气道:“夫子,本殿下说的话,你可是没听见? 元杳迟到了,扰乱学堂,你不管管么?” 夫子:“……” 他聋了。 他什么都听不见。 这时,谢执叼着根草,开口道:“二皇子,还未敲上课钟,小杳儿并未迟到。” 姜承琰小脸一沉:“夫子到了,即是上课时间,哪有学生比夫子晚到的? 既要来国学院念书,就必须恪守规矩,不守规矩者,该罚。” 谢执:“……” 元杳:“……” 她真不知,她怎么招惹姜承琰了。 为什么,他非要罚她? 这时,林玄张着门牙漏风的嘴,开口道:“我们学堂,大家都年纪偏小,所以纪律会松散些。 二皇子殿下贵为龙子,待在我们学堂,怕是会被拖后腿。 依我看,二皇子殿下不如去太子的学堂。” “你……”姜承琰顿时就气红了脸:“林玄,你知晓自己在跟谁说话么?” 皇祖母说过,这太子之位,本该是他的! 可是,就因为太子的母妃林贵妃先嫁给他父皇,他的太子之位,就这么没了…… 每每皇祖母心疼他,哀叹着提起此事,他就满心郁结…… 没成想,一个小小的林玄,都敢拿这事来噎他! 一把拍在书案上,姜承琰站起身,本来稚嫩的声音,此时阴沉沉的:“元杳,谢执,林玄,你们几个,跟我出去!” 第57章 二皇子看不起宦官 出去? 这位小皇子,想干嘛呢? 难不成,想叫他们几个出去,打一架? 元杳看向谢执和林玄,用眼神询问:去吗? 去个屁! 谢执叼着草,挑眉道:“二殿下若是想打架,放学后,我寻个地儿,咱俩好好打。” 谁要打架! 姜承琰脸色更难看了:“谢执,你太放肆了!” 谢执无所谓地晃晃脑袋。 林玄扫了眼姜承琰,把笔重重放下,瞪着元杳:“你还站着做什么?坐下,好好听课!” 元杳:“???” 好好说话,别凶她呀! 一个个的,都吃枪药了吗? 而且,为什么枪口都对准她? 熊孩子! 太讨厌了! 算了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元杳抿唇,小手捋了裙摆,在座位上坐下。 见没一个人把他放眼里,姜承琰不知怎么想的。 他一脚踢开书案,用力一甩衣袍,愤怒地出了学堂…… 夫子头疼,连忙跟上去:“二殿下,二殿下等等我!” 夫子走了,课是没法上了。 很快,学堂里传来窃窃私语声。 “小点声!”林玄用力拍了一把书案。 顿时,不少人噤声。 林玄的姑姑,是当朝林贵妃,林贵妃的儿子,又是太子,所以,基本没人敢惹他…… 林玄拿了本书卷,开始抄书、练字。 “啧……”谢执吐掉叼着的草,抽出一只毛笔,对元杳道:“小杳儿,我们来比赛画乌龟如何?” 元杳:“……” 无聊。 铺好纸,元杳抓着笔,开始画起了做甜品需要的器具的图案…… 夫子去了许久,都未回来。 过了许久,院长出现在门口:“元杳,谢执,林玄,随我来一趟。” 三人对视了一眼。 元杳不情愿地放下笔,把纸折好,收在袖子里藏好,才起身出去。 随后,谢执和林玄也跟了出去。 走到院长面前,元杳乖乖地打招呼:“院长安好。” “嗯。”院长还算温和地应了一声。 谢执四下看了两眼,问:“院长大人,找我们什么事?本世子还得回去抄书呢。” “装模作样。”林玄低嗤了一声。 谢执挑眉,低声问:“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脸画到乌龟背上去?” 林玄:“滚!” 元杳跟在后面,听得满头黑线。 长得小的坏处就是,交际圈,全是熊孩子…… 院长边在前面带路,边道:“听闻,你们几个和二皇子殿下发生了些矛盾?” 谢执笑了:“院长这话有意思,什么叫我们‘和二皇子殿下发生了些矛盾’?” 明明是姜承琰单方面挑事,想拿小杳儿和他们立威。 现在,挑事的反正成无辜者了? 林玄也嘲讽道:“堂堂皇子,竟然还会恶人先告状了,呵呵!” 院长扫了两人一眼:“罢了,你们有什么话,等见了二殿下再说。” 林玄趾高气昂地冷笑了一声。 院长头疼,不得不加快了步伐。 元杳个子矮,腿短,跑着也没几人走着快。 她叹了口气,低声嘟囔:“腿短好吃亏。” 忽然,一双手把她抱起来。 谢执举着她,把脸凑近,哄道:“小杳儿,姜承琰定是在太后那儿,被太后那老婆子教坏了脑子,待会儿,不论他说什么,你都别理他。” 元杳的记忆里,没有关于太后的记忆。 她似懂非懂,乖乖点头:“嗯,我明白了。” 两人在后面说话,前面,林玄回头看来。 一见谢执抱了元杳,林玄顿时扬眉,怒道:“磨叽什么呢?还不走快点?! 元杳,你没长腿吗?自己不会走路吗?” 元杳:“……” 她忍无可忍,怒视着林玄:“林玄,你吃炮仗了吗?火气怎么这么大?” 在学堂时吼她,是为了怼姜承琰,情有可原。 但是,眼下,不就是她腿短了跟不上,谢执抱着她,好走快些而已嘛! 林玄被回怼,整个人愣了一下。 下一刻,他气得憋红了脸,恶狠狠地瞪了元杳一眼:“不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你走你走!”元杳冲他翻了个白眼。 林玄果然气急,很快离开。 国学院院长望着林玄背影,板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年的这批学子,大概是国学院创立十年来,最难带的一批了…… 同学之间关系不好,还怎么念好书? 拎出三个人,能捋出三对有矛盾的。 唉…… 头疼! 姜承琰坐在人工湖的湖心亭上打坐。 几人乘船上了湖心亭,元杳让谢执把她放了下来。 夫子不知陪了姜承琰多久,生怕小皇子想不开跳湖,急得满头汗。 见着院长,夫子抹了把冷汗,松了口气:“院长,这里,交给您了?” 院长点点头。 这时,姜承琰的小脸上,眉头微皱,开口问:“你们几个,来打扰本皇子做什么?” 人不大,气势还拿捏得挺足。 臭屁! 元杳心说:当然是想给你个套麻袋! 这时,院长开口:“二殿下,您进了国学院,便是国学院的学子,元杳、谢执和林玄跟您都是同窗。 未来的数年里,你们都将在一起学习,所以,有任何矛盾和不愉快,希望都能在今日说开。” “呵……”姜承琰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看向元杳:“同窗?一个官宦之女,也配做和我做同窗?” 元杳:“?” 宦官之女? 宦官之女怎么了? 只要我想,绝对能把你揍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 年纪不大,玩什么歧视呢? 迎着湖心吹来的凉风,元杳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看向姜承琰:“二皇子殿下。” 姜承琰不悦地皱起眉头。 元杳婴儿肥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笑:“宦官怎么了?在二殿下心里,就这么看不起宦官? 若我没记错,我的爹爹九千岁,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带兵打仗,而后靠胜仗封王的宦官? 堂堂大齐国,为什么要让一个年轻宦官去带兵打仗呢? 噢,瞧杳儿这记性,当然是因为,大齐国没有可用之将……” 她人小,声音又奶又甜,说出的话,却无比讽刺。 姜承琰放弃了打坐,厉声道:“元杳!” “这就生气啦?”元杳笑了一声,歪头:“更让你生气的话,我还未说出口,二殿下想听听吗?” 第58章 杳儿想爹爹了 姜承琰小脸愤恨,满脸通红,咬牙:“小小年纪,伶牙俐齿!” “不然呢?”元杳奇道:“难道,杳儿要忍着,任由二皇子殿下欺负?” “你……”姜承琰怒气腾腾地伸手,指着她。 “你什么你?”元杳眯眼,继续道:“二皇子殿下口中的宦官,为了大齐国安稳,为了皇上,为了百姓,经常彻夜不眠,处理政务,熬得双眼通红…… 若不是这个宦官,二殿下能保证,你还能无忧地坐在这里,当你的安稳皇子,顺便对我指手画脚?” 姜承琰手指缓缓缩回,握成拳头。 怎么? 想揍她呀? 元杳扬起肉乎乎的小脸,毫不畏惧地望着姜承琰。 半晌后,姜承琰的拳头垂在身侧,出声道:“他对大齐的付出是不假,可是,他功高震主了。 这天下,是我姜家的天下,不是他九千岁的天下!” 姜承琰此话一出,无论是院长,还是谢执和林玄,皆是变了脸色:“二殿下,慎言!” 九千岁和皇上,还轮不到一个小孩议论。 更何况,姜承琰的话,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 无论想叫皇帝听了,还是九千岁听了,他都别想好过! 元杳眸光转了转,忽然笑了一声,小奶音格外尖锐:“这天下,当然是姜家的天下。 我爹爹若想要改这国姓,这天下怕是早就易主了,还能等到今日?” “元杳郡主!”院长脸都黑透了。 这些孩子,一个个的,真是太不让他省心了。 他一把年纪了,莫不是要折在今天? 林玄也满脸的暴躁,带着怒气开口道:“元杳,你闭嘴!你是不是想死啊?” 即便是九千岁之女,也不能瞎议论当今天子啊! 真是不要命了! 唯独谢执,目不转睛看着元杳,颇有几分兴致的样子。 元杳无所畏惧地道:“我为什么要闭嘴?我爹爹为了大齐国日夜操劳,不但不被尊重,反被奸人追杀,我还心疼呢! 若是皇上收了我爹爹手中的权,撤了他九千岁的名号,我真是求之不得! 至少,恨他的人可以少一点,想杀他的人也可以少一点。一身轻松,离开皇宫和京城,去纵情山水不好吗?” 姜承琰:“……” 姜承琰被怼得满脸通红。 连谢执等人,也全都沉默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元杳一个三岁小孩儿,说出的话,都比大多数人的有道理。 是啊,九千岁是宦官,是权倾天下,可大齐的权势,为何会集中在他手里,而不是皇帝手里? 还不是皇帝塞给他的! 他若真的有夺权的心思,这天下,怕是很多年前就姓元了。 湖心亭上,出奇的沉默。 “咚……” 远远的,国学院的放学钟声被敲响。 元怼怼杳还未尽兴,奶声道:“二皇子殿下,你的父亲,皇帝陛下,他不需要折九千岁来对天下立威。 同样,二殿下你也不必靠欺压我在国学院立威。 元杳言尽于此,望你知悉。” 语罢,她拎起裙角,不管其他几人,迈着小短腿儿,吃劲地登上小舟,对划舟的人道:“爹爹来接我了,送我回岸边。” 湖心亭对岸,一人红衣灼灼,风华无双。 下了小舟,元杳就迫不及待地冲九千岁飞奔而去:“爹爹!” 九千岁弯了唇角:“本座的宝贝团子,今儿怎的如此热情?” 就今天热情吗? 她每天都很热情呀! 元杳抱着九千岁大腿,撒娇道:“杳儿想爹爹了。” 想爹爹了,爹爹就来接她了。 真好! 九千岁大袖衫一扬,单手把元杳捞起来,用额头去碰碰她额头:“走,爹爹带你出城。” “好呀!”元杳小短手一张,紧紧抱住九千岁脖颈。 九千岁唇边噙着一抹笑,淡淡地朝湖心亭那边扫了一眼。 出了国学院,上了马车,汤圆就兴奋地扑到元杳身上:“嗷嗷……” 元杳欣喜道:“爹爹,你怎么把汤圆带来了?” 九千岁望着不停舔着元杳小手的虎崽,勾唇道:“你若愿意,以后也可带着它去学堂。” 带小老虎去上学? 元杳想都不敢想! 到时候,只怕整个国学院都别念书了,大家都去看老虎好了…… 一想到那种场景,元杳就很好笑。 她抱了汤圆,坐在九千岁怀里,仰头道:“爹爹,其实,今天杳儿没上课。” “哦?”九千岁垂眸看她。 元杳小纠结了一下,把今天发生的事,跟九千岁一一说了一遍。 说完,她有些忐忑:“爹爹,你……会怪杳儿乱说话吗?” 九千岁狭长的眸子半眯着:“小杳儿说了这些话后,心情好些了么?” 她的心情啊…… 元杳有些小嘚瑟:“我原本很生气的,但是,看姜承琰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后,气就消了。 再加上爹爹来接我,我就更开心了!” 九千岁莞尔:“你既是开心了,那些话,便不算说错,爹爹不怪你。” 元杳闻言,甜甜一笑:“爹爹最疼杳儿了!” 她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本身,姜承琰就一小屁孩。约摸着是听了太后的话,才对她、对九千岁充满敌意。 拿她立威,她也勉强可以理解。 只不过,姜承琰贬低和诋毁九千岁一事,她不能忍,才好好教育了他一番…… 希望,经过今天之后,姜承琰能稍微学聪明一些。 虽说太子已经立下,但,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姜承琰身为皇后之子,若一直保持现在这样,未来,有的是苦头吃; 元杳撸着虎崽,无声地叹了口气。 唉…… 大齐国都繁华,城郊的发展也不差。 出了城,往东驾车几里,遍地私宅庭园,参差错落于山水之间,景致颇好。 马车驶到一处私宅外,停了下来。 一个身形矫健,穿着素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上前来,将两人迎进去:“主上,货都备好了,就等您带少主来验了。” 货? 元杳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私宅里,有不少下人在穿梭,远远地见了九千岁,立刻单膝跪地行礼,动作利落,姿势挺拔。 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元杳一边看,一边暗自心惊。 穿过曲折回廊,很快,一道院门出现在眼前。 院门口,一人背对着他们,白衣白发,一尘不染。 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身,露出一张和九千岁有六分像的脸,那张脸上,笑容纯真又灿烂:“兄长……” 第59章 本座宠女儿,还需请示你 兄……兄长?? 元杳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是听错了。 她松开环抱着九千岁脖颈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 她没看错! 她更没有听错! 真的有个人,和九千岁长得很像,还叫九千岁“兄长”! 显然,九千岁对这个人,很不欢迎。 他皱了眉,冷冰冰地问:“谢宁?你的头发怎么回事?本座不是说过,让你永远别再出现在本座面前?” 谢宁? 元杳顿时好奇看向那人。 他叫九千岁“兄长”,可他怎么不姓元? 对于九千岁的冷眼,谢宁并不在意,而是欢喜道:“兄长,阿宁随师父从南边回来,特地来见兄长一眼。” 九千岁对谢宁的欢喜视而不见,冷冰冰道:“人你见过了,本座活得甚好,你可以滚了。” 谢宁眼尾染上一抹红,仍旧是笑着:“兄长,让阿宁替兄长看看,阿宁游历的这几年,医术又长进了,这次一定努力把兄长治好!” 不知道,谢宁哪个字激怒了九千岁。 九千岁戾气迸发,抬手:“滚!” 一道气压,犹如利剑一般飞向谢宁。 顿时,谢宁衣发翻飞,白皙的脸颊上,瞬间被划出一条半指长的口子,往外渗血。 元杳见状,出声道:“爹爹,他流血了……” 九千岁阴戾道:“一点血而已,还要不了他的命。” 元杳小脸绷紧。 可是,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毁容了多可惜呀? 然而,谢宁却并不在意。 他抬手一抹,把血如胭脂一般抹开,素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艳丽。 谢宁把视线落在元杳脸上。 元杳:“?” 谢宁露出一抹温柔和善的笑意:“你就是杳儿?” “你知道我?”元杳小脸露出一丝意外。 她的记忆里,关于谢宁的,等于零。 谢宁点了一下头,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木盒:“杳儿,这是小叔叔给你的见面礼。” 哇!有礼物收! 不过,爹爹好像不喜欢这人…… 元杳想都没想,直接奶声拒绝:“谢谢叔叔的礼物,杳儿心领了,东西,您收回去。” 谢宁唇角含着笑,望了眼满脸阴戾的九千岁,往前走了几步,把盒子往元杳手里递过来,柔声道:“不是什么贵重礼物,收了。” “啪!” “哗啦……” 九千岁衣袖一挥,木盒还未碰到元杳手指,就掉在了青石板上。 木盒盖子摔成两半,一串的红色珠子滑落出来,哗啦啦散开,滚了一地。 细看之下,原来,那些珠子,全是晶莹的的红玛瑙。 铺开一地的红色玛瑙,像碎裂的心…… 元杳有些揪心,下意识抓紧九千岁衣襟:“爹爹……” 可更心疼的,是谢宁。 谢宁脸上羽睫轻颤,默不作声弯腰,从地上一粒粒捡起玛瑙。 满头白发如软缎,在他瘦削的背上铺开…… 望着谢宁的背影,九千岁冷冷道:“若再敢凑到本座面前来,下次,断的就不是这串珠子,而是你的腿! 拿好你的东西,滚出大齐国去,否则,本座迟早杀了你。” 谢宁动作一滞,缓缓抬头,眼眶一片红:“兄长不如今日就杀了我! 左右,我欠了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与其被兄长厌恨,我宁愿去死。” 死? 九千岁浑身迸发着寒意:“你的兄长,早在二十年前的那个寒冬就已经死了。 你若要死,本座绝不拦着。但是,管好你的嘴,别再叫本座‘兄长’! 趁本座动手前,赶紧滚出大齐去!” 很快,两道黑影从天而降。 和残风一样,两人黑雾蒙面,看不清模样。 两人弯腰,拎起谢宁:“得罪。” 下一秒,谢宁被架起来,柔弱得像只小鸡仔,就这么被拖着往门外走。 九千岁眸子里似有血色,睥了眼谢宁,森然道:“遮好他的头发,可别叫他吓着人。” 谢宁眸子通红,凄然一笑:“兄长……”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人就已经被拖走了。 九千岁蹙眉:“晦气!来人,把院子全部清扫一遍!” “是。” 一群人利落地拎了水来,把方才谢宁所待过的地方全部冲洗一新。 进了后院,九千岁火气依旧很盛。 他仿佛……恨透了那个谢宁。 元杳一只手抓了九千岁肩膀,一只手在他胸前轻拍:“爹爹,别生气。” 这是她记忆里,九千岁第一次生气得如此厉害。 人都气得有点儿颤抖了…… 九千岁吐了口浊气,凌厉的目光落在元杳身上时,消减了几分:“以后,离刚才那人远点。若他敢纠缠你,告诉本座,本座杀了他!” 元杳乖乖点头:“嗯,杳儿知道了!” 爹爹那么生气,只能顺着了。 更何况,她也不清楚,谢宁到底是好是坏…… 因为擅自放谢宁进门,私宅的管家被罚了五十军棍。 九千岁另外清点了一人,带他们去后院。 人还未到后院,元杳就听到了奇怪的叫声。 “哞……” 声音此起彼伏。 是牛! 不止一头的牛! 元杳又惊又喜:“爹爹,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牛了?” 见奶团子开心,九千岁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弯了唇角,声音阴柔慵懒:“北狄干旱了近一年,河流干涸,现有的水草供应不了数量庞大的牛羊群,便赶了许多肥美的牛羊到边境的陇阳城,想卖给大齐换粮。 恰逢本座传信过去寻乳牛,就有人把牛送来了。” 那可真是太巧了! 元杳开心得跳下地转圈圈:“爹爹,我们快去看看!” 她都迫不及待了! 私宅的人,早把院子清理出来,砌了牛棚。 踏入牛棚,元杳就发现,这次运来的十几头牛,有十头左右是奶牛,还有几头黄牛。 另一个棚子里,还有两头黑水牛…… 管事的人道:“产乳的花牛再养几日,就可以挤牛乳了。那两头黑水牛,已经可以供乳了。” 说着,管事大着胆子,疑惑地看了眼元杳,问:“主上,这些牛,价格不菲,属下想问问,主上为少主寻这牛,是要做什么?” “放肆!”九千岁眸光微寒,出声呵斥:“本座宠自己的女儿,还需向你请示?” 第60章 生气的小别扭 九千岁一句话,吓得管事连忙跪下:“主上饶命……” “滚!” 九千岁不耐烦地甩了一下衣袖。 “谢主上。”管事连跪带爬地离开。 元杳算是看出来了,她家爹爹还在气头上。 都是那个谢宁气的! 元杳小小的脸上,大大的忧愁。 爹爹生气了,该怎么哄? 这时,撒完欢的汤圆像个糯米团子似的,圆滚滚地朝这边滚过来来…… 活脱脱像只哈士奇! 有了! 九千岁正心情不佳,就听,元杳奶声喊他:“爹爹,你快看看我呀!” 九千岁皱着眉,垂眸。 地上,元杳蹲在地上,挺直了腰,双手握拳放在头顶,竖起食指和中指充当耳朵:“爹爹,接下来,就是见证猛虎变狗崽的时刻,你别眨眼呀!” 语罢,她对汤圆道:“汤圆,坐下!” 汤圆歪着头,盯着元杳看了看,果断坐下,挺直腰。 元杳嘻嘻一笑,继续发指令:“吐舌头。” 说着,她伸出舌头,略略了两下。 汤圆甩了甩小耳朵,张着嘴,龇牙:“嗷……” 小表情还挺凶。 元杳:“……” 她伸出舌头:“这样,略略略……” 汤圆舌头一甩:“嗷呜呜……” 啊!咬着舌头了! 睁着湿漉漉的冰蓝色大眼睛,汤圆站起来,往元杳怀里钻,边钻边委屈地控诉:“嗷嗷……” 它好疼噢! 元杳满头黑线。 哄爹爹不成,反而要来哄虎崽崽了…… 她把汤圆脑袋掏出来,奶声道:“啊……张嘴给我看看。” “嗷……” 好疼好疼! 汤圆耷拉着脑袋,呜咽着,使劲儿往元杳怀里钻,寻求安慰。 忽然,头顶传来极浅的笑声:“嗤……” 元杳抬头。 九千岁唇角上扬着,狭长的眸子,眼尾上挑,开口道:“本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蠢的虎。 兽中之王?真像条傻狗。” 他的声音,还挺愉悦的。 元杳摸着汤圆脑袋,问他:“爹爹,你不生气了?” 九千岁唇角又扬了一下。 真不生气了。 元杳开心起站起来:“爹爹气消了就好!杳儿刚才都吓着了呢!” 吓着了? 九千岁条件反射地蹙眉,纤长的手指抚上脸颊:“爹爹方才的样子,很凶么?” 元杳重重地点头:“嗯!爹爹超凶的!” 九千岁先是讶然了一下,接着,弯腰来捞元杳:“是爹爹的不是,吓着小杳儿了,以后,爹爹会注意,不乱发脾气。” “嗯!不气不气,气坏了没人替!”元杳小手环住九千岁脖颈。 她长得乖巧可爱,声音又甜,奶乎乎的。 九千岁被哄得心花怒放。 单手抱了她,九千岁大步走出后院:“走,爹爹带你去用晚膳。” 被丢下的虎崽,含泪甩着尾巴跟上去:“嗷……” 等等它呀! 晚膳,是在私宅用的。 新鲜现宰杀的黄牛,满满摆了一桌全牛宴。 酱牛肉片,水煮牛肉,葱爆牛肉,牛肉丸子汤,烤牛肉串…… 元杳各种撒娇,每样都得了点尝尝。 古代不比现代,调料差了好多,但好在牛肉鲜嫩,又纯天然,味道还不错…… 吃过饭,太阳已经西下。 临回宫前,元杳打了个饱嗝儿,小奶音颇为羞涩:“爹爹,晚膳的牛肉,可不可以让杳儿带一些回去呀?” 她今天放了云潺鸽子,依照云潺那个小别扭的性格,兴许都生她气了呢!她得带点东西回去哄哄他…… 九千岁一眼就看穿了元杳的想法。 他唇角微扬,声音听不出情绪:“本座的小杳儿,很喜欢那位楚国小皇子?” 喜欢? 也不能这么说? 元杳解释道:“云潺他长得好看呀,长得好看,所以,杳儿才想理理他。” 云潺长得好看? 九千岁神色有些怪异:“小杳儿觉得云潺长得好看,所以才想和他玩儿?” “是呀!”元杳点头。 要是云潺长得丑,她理他干嘛呀? 她又不是很闲! 比如,谢执和林玄最近换牙,说话漏风,张嘴笑就满口缺牙,她就不太想理他们…… 见自家团子一脸天真懵懂,九千岁还算欣慰。 离开私宅前,他让人装了一食盒的牛肉,放在了马车上。 父女俩回千华宫时,千华宫已经掌灯。 李德山不知等了多久,一见着人,抹了把汗,细声道:“千岁,皇上请您去一趟。” “不去。”九千岁拒绝得干脆。 李德山又抹了把冷汗:“今日国学院的事,皇上已然知晓,他说,您又不让他来千华宫,他只好请您去永安宫了。” 原来,是为了国学院的事。 八成是姜承琰的事。 九千岁不悦地挥了挥宽大的衣袖,对元杳道:“小杳儿,爹爹速去速回,你去朝云宫看一眼,便马上回来。” “好的爹爹。”元杳乖乖应下。 很快,九千岁就离开了。 元杳叫膳房盛了碗参汤,这才叫上丹青,一同去朝云宫。 路上,元杳问:“晚膳,云潺吃得多吗?” 丹青温声道:“云小皇子就喝了几口鸡汤。” 就喝了汤? 约摸着是她失约,生气了…… 进了朝云宫枕星殿,还在门口,元杳就甜甜地喊道:“云潺,我来看你啦!” 床上,床幔轻晃了一下,云潺缩入被子中,一动不动。 元杳走到床边,踮起脚尖,就见云潺平躺在床上,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双眼紧闭,呼吸平缓。 若不是动来动去的眼皮,元杳差点被骗了。 她也不急,开始指挥起宫女,端水的端水,搬小桌子的搬小桌子,又把牛肉和参汤从食盒里取出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拍拍小手,对丹青道:“丹青姐姐,云潺估计还要睡会儿,我们先去看看阿七! 不知道阿七怎么样啦,还挺想他的!” 语罢,她整理了一下裙子,迈着小短腿儿往偏室走,走得可大声了。 床上的云潺:“……” 云潺小手抓着被子,用力地咳嗽:“咳咳咳……” 元杳朝丹青眨了一下眼。 丹青拎起食盒,温声笑道:“奴婢先去看阿七了,郡主有事唤我。” 元杳折回床边,三两下踢掉鞋子,小手攀了床沿,费劲地爬上到床上去:“云潺,你醒啦?” 云潺咳得满脸通红,声音也有些嘶哑:“你……不是要去看阿七么?你去看他,别看我!” 第61章 你这么忍着,不疼吗 元杳很想说:好哦,那我走了哦! 可是,看小别扭额头都冒出冷汗了,她直觉不对。 她抬起软乎乎的小手,放在云潺额头:“你很热吗?” 云潺咬牙:“不……热。” 嗯? 到底是热呢,还是不热? 云潺倒吸了一口凉气,挥开元杳的小手:“别挨着我……有汗……” 说话间,他已经隐隐开始咬牙。 元杳见状,蹙眉问:“云潺,你是不是哪儿疼呀?” “我……不疼!”云潺还在咬牙坚持。 元杳见状,果断掀开被子。 这一掀,她就见,云潺的白色寝衣上,浸出一块巴掌大的血迹。 元杳:“……”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眩晕。 这小别扭! 伤口都裂开了,流了这么多血,还跟她装没事人呢! 她气得小奶音都破音了:“云潺,你这么忍着,不疼的吗?” 云潺唇色苍白,身体发抖,额头的汗不停往下滴。 他快忍不下去了。 元杳站起身,大声喊道:“快来人!宣太医!” 太医来得匆忙。 元杳被丹青抱下床去,坐在椅子上干着急。 隔了屏风,太医重新为云潺处理了伤口,又上了药,叮嘱一番后,才给他盖上被子。 屏风被撤掉,元杳着急问:“太医,云潺怎么样?” 太医捋了捋胡须,面色不大好:“云小皇子的伤口裂开了,又受了风邪侵染,已经引发炎症,有……有破伤风的征兆。” 说完,太医叹了口气,面色焦灼。 好好的,怎么伤口发炎了? 破……破伤风? 元杳惊得站起来:“怎么会这样?” 这里可是古代! 得了破伤风,能治吗? 太医想了一下,回道:“云小皇子应是被钝器所伤,清理时,不够彻底……” 钝器? 那可能是伤云潺的器具,上面有铁锈之类的? 元杳依稀记得,她还小的时候,一个亲戚就是得了破伤风,不知怎么回事,没救回来…… 那可还是在医疗科技发达的现代! 而这里,是古代! 这医疗,差距可就大了去了。 这里不能拍片,不能查血,没做手术的条件…… 看了眼床上的云潺,元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问太医:“请问,您会治好云潺吗?” 太医胡须一颤:“下官这些年在宫里,已经几十年没见过这破伤风了。下官日常都是处理一些划伤擦伤、风寒疼痛之类的……” 元杳:“?” 那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破伤风?? 不行,这太医不太靠谱呀! 元杳看了眼夜色,对丹青道:“丹青姐姐,你去永安宫寻爹爹,让他带个擅长外伤的太医来一趟。 这件事,需低调一点,别叫其他人知晓。” 丹青迟疑了一下:“郡主,天色已晚,你留在朝云宫不太好,不如,奴婢先送你回千华宫,再去寻千岁?” “我就在这里等你。”元杳的小脸上,表情格外严肃:“若拖下去,云潺出事了,爹爹会第一个担责。” 丹青听到这话,也慎重起来。 “没关系,你去。”元杳朝她投去一抹安心的眼神。 残风在呢! 丹青提起一口气:“奴婢这就去!” 送走了丹青,元杳看了眼捂得严实、还燃了烛火和炭盆的寝殿,问那太医:“这么捂着,云潺伤口的炎症会不会加重?” 太医闻言,开口道:“小皇子伤口最好别受风。” 伤口不能受风是? 那……盖好被子,开着门窗该是行? 元杳顿时叫了两个宫女进来:“把蜡烛灭了些,把窗户打开,散散烛火的味道。” 宫女们一一照做。 元杳看了眼太医,礼貌道:“天色晚了,您先回去休息。” 此刻不走,等她爹爹来,怕就走不了了。 太医领会了元杳话里的意思,拎上医药箱,道了谢,急匆匆就走了。 床上,云潺处理过伤口,又重新换了药,已经闭眼睡了。 但他额头的冷汗,依旧在往外冒…… 元杳见状,招了个宫女过来:“你去打盆热水来,为小皇子擦擦汗。” 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 等给云潺擦了汗,元杳让人全部出了寝殿。 她确定云潺没了意识,才对着空气中轻唤道:“残风,你在吗?” 一道漆黑人影,悄然落地,半蹲在地上,极力和她平视。 虽然,隔着黑雾,并不能看清他的脸。 残风低声问:“郡主,何事?” 元杳看了眼床上的云潺,问:“残风,你从小习武,周围的人应该会经常受伤? 若是军中或你们暗卫得了破伤风,能治好吗?” 残风侧头,片刻后,回道:“破伤风?治不了,等死。” 元杳:“???” 元杳:“你再说一遍!” 残风闷声道:“小皇子身子太过孱弱,军中救治的法子,他的身体遭不住。 且,即便是治了,也不一定能治好。” “所以,云潺只有等死吗?”元杳气笑了。 因为身子太弱,怕他受不住,干脆不救了…… 这是什么歪理? 残风沉默了片刻,回道:“郡主别担心,等千岁来。” 谁料,九千岁在永安宫被拖了许久…… 等九千岁匆匆赶到朝云宫时,已是半夜,元杳都歪在残风怀里,睡着了。 残风像具石像,隐在屏风背后,僵硬地捧着双手,元杳就被他捧在手里,一只小腿儿还在半空吊着…… 九千岁额头青筋鼓起,从残风怀里捞起他的宝贝团子,呵斥:“退下!” 元杳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觉得,自己躺的硬邦邦的木板床,突然就换成了又香又软的豪华大床。 她翻了个身,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她还在朝云宫来着…… 元杳惊醒,就对上九千岁波澜不惊的眸子。 她松了口气,软软糯糯地喊道:“爹爹……” “怎的不回千华宫睡?”九千岁心情似是不悦。 元杳往他怀里钻了钻,奶声道:“杳儿怕云潺出事,怕爹爹被问责、被骂。” 九千岁怔了一下,忽然,唇角高高扬起:“本座也有人疼了……” 父女俩正说着,太医已经为云潺看诊完毕。 九千岁抱稳元杳,问:“云潺如何?” 太医拱手,面色沉重:“回千岁,确是破伤风无疑。 这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小皇子体内全是毒,下官……怕是治不了!” 第62章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治……治不了?” 元杳吃惊地望着太医。 他可是九千岁带来的人,想必医术了得,如果他都治不好,谁能治? 九千岁眸色微沉:“连你都治不了?” 太医汗颜:“云小皇子体内的毒,怕是有些年岁了,他体内都是流窜的毒血。若贸然用药,只怕……人没得更快。” 云潺体内,全是毒血? 他说他不是生病,是中毒,想必,他应该知晓自己中的什么毒? 想着,元杳道:“能不能把云潺叫醒,问问他中的什么毒? 若按照毒药配解药,解了毒,是不是就可以用治破伤风的药了?” 太医抹了把汗:“按理说,郡主的话很有道理,可,等下官配出解药,只怕小皇子撑不到那时。” “废物!”九千岁终于忍不住怒了。 真是一群废物! 但凡云潺受伤当日,多注意点,就不会沦为今日这个境地! 太医垂着头,拱手道:“千岁息怒……” “息怒?”九千岁冷嗤了一声:“云潺的性命,就交给你手里了!若把他治死了,你就是大齐国的罪人!” 太医闻言,大惊:“千岁!” 九千岁衣袖一挥,抱了元杳:“小杳儿,回千华宫。” 太医一把年纪,跪在地上:“千岁不可,下官当真是无能为力啊……” 任他叫破喉咙,九千岁都没留下只言片语。 出了枕星殿,九千岁冷冷地吩咐属下:“封锁朝云殿的消息,任何人不得出入!” 若被人传出去,传到楚国去,可就麻烦了。 回了千华宫,夜色已深。 元杳困得不行,又担心云潺。 她在宫女的服侍下洗漱完毕,躺在被窝里,侧身问:“爹爹,云潺若死了,楚国会打过来吗?” 九千岁摸摸她的小脑袋:“有爹爹在,小杳儿不必害怕。” 他说让她别怕,而不是楚国不会打过来…… 真愁人啊! 元杳闭上眼,因为太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走在国学院。 前方,一个孱弱的小人儿掩唇咳着,极其虚弱。 元杳出声:“云潺?” 那小人儿回头,冷冷道:“元杳,救我。” 他的眼睛、口、鼻孔,正在往外流血。 “啊……” 元杳被惊醒。 睁眼,天色已大亮。 “还好……是做梦。” 元杳揉了揉小脑袋,朝着门外道:“来人。” 天都这么亮了,怎么没人叫她起床上学呢? 很快,丹青就带人进来,卷了床幔:“郡主,千岁说,你昨夜睡得晚,今日就不必去国学院了。” 本来,可以偷一天懒,是件很开心的事,可是,元杳却高兴不起来。 罢了,在宫里也无聊,她还不如去上学…… 元杳招人拿来校服,边穿边问:“云潺怎么样了?” 丹青道:“朝云宫一早就来了人,说云小皇子情况不太好。” 不太好…… 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糟糕了。 元杳用了早膳,心绪不佳地去了国学院。 她来得迟,先生都讲半天课了。 姜承琰看了她一眼,就埋头念书。 倒是谢执,朝她扔了个小纸条,低声问:“小杳儿,云潺到底怎么了?” 元杳朝他摇摇头:“他没事。” 楚国小皇子在大齐国皇宫遇刺后,感染破伤风一事,万不可传出去,否则,只怕要引起恐慌。 虽云潺在楚国不受宠,甚至不少人想他死,可是,难保有人知道他在大齐的遭遇后,把他当棋子,挑动两国战事…… 见元杳不肯说,谢执撇嘴:“罢了,回头本世子自己去看。” 元杳不语。 一天的课,上得颇为无聊,元杳甚至都不知道夫子讲了什么。 放学后,谢执便挨了过来:“小杳儿,想骑马么?我骑马带你进宫。” 骑马? 元杳打起精神:“好呀!” 骑马兜兜风,大概心情就好了? “走走走,骑马去!” 说着,谢执便牵了元杳小手往外走。 元杳腿短,走得慢。 刚要到门口,一道身影一挤,挤开两人,扬长而去。 谢执一看,气笑了:“林玄,你是不是皮痒了?” 林玄瞪了两人一眼,继续往前走。 谢执这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他松开元杳的手,追上去:“林玄,站住!出去打一架!” 元杳:“?” 不是说,要带她骑马吗? 谢执这个骗子! “嗤……” 讽刺的笑声,在元杳头顶响起。 元杳抬头一看,哦,是姜承琰。 她整理了一下发带和衣服,迈着小短腿:“让开!” 姜承琰双手背在身后,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让。” 元杳:“……” 她皱起眉头,扬起小脑袋:“二皇子殿下,你昨夜挨骂没挨够,想找我给你补上吗?” “你……”姜承琰满脸隐忍,四下看了两眼:“你跟我走!” 学堂的人,还挺多的,有些话,不太好在这里说。 这时,凤寻走了过来,小身板往元杳面前一挡,和煦地看着姜承琰:“承琰殿下,元杳郡主还小,有什么话,不如就在这里说?” 昨日,他一直没机会站出来帮元杳。 今天,决不能让姜承琰欺负了元杳。 “凤寻?”姜承琰咬牙道:“你别坏我事!让开!” 凤寻低头看了眼元杳:“郡主,你先回,我替你拦着承琰。” 姜承琰气得牙痒痒:“凤寻!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凤寻脸上扬起一抹乖巧温和的笑容:“表哥要揍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可要想好,揍了我,如何跟舅舅交待。” “你……”姜承琰指着凤寻鼻尖。 边上,元杳恍然。 她差点忘了,凤寻是大齐去西丘国和亲的公主生的! 姜承琰他爹,就是他亲舅舅啊! 她朝凤寻一笑:“凤寻,谢谢你啦,杳儿先走一步!” 语罢,拎起裙子,元杳跑得飞快。 身后,姜承琰气得不行:“元杳,你给我站住……” 出了国学院,元杳看都没看,直接爬上马车。 马车内的人,一身的白。 看清那人,元杳整个人都愣住:“你……你是……” 谢宁! 谢宁放下兜帽,露出满头白发,笑意温柔:“杳儿,我是你的小叔叔。” 元杳戒备地睁大眼:“你为什么会在我的马车里?丹青呢?你把丹青弄到哪儿去了?” 谢宁浅笑了一声,轻言细语道:“杳儿别怕,丹青很安全。我来找你,只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你若答应我,很快便能见着丹青姑娘了。” 第63章 被谢宁喂了毒药 元杳一听这话,顿时气着了。 她拧起眉头,奶声质问:“你把丹青抓起来了?想用她来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谢宁温柔道:“我只是想借丹青的身份,为兄长做些事。” 九千岁? 一听谢宁提九千岁,元杳顿时警惕起来。 九千岁如此讨厌谢宁,两人一定是有过节的。 哪怕是亲兄弟,也有可能有血仇…… 不行,不能让谢宁接近九千岁! 想着,元杳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我是不会让你接近我爹爹的!你死了这条心!” 听到这话,谢宁笑问:“你不关心丹青了么?” 丹青…… “自然是关心的。”元杳回道:“可我更关心我爹爹!在我心里,爹爹比谁都重要。” “你……”谢宁笑意有些怔然:“兄长有你这个女儿,我很为他开心……” 元杳一听这话,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转变了语气:“既然小叔叔开心,那就放了丹青! 只要小叔叔放了丹青,杳儿一定对小叔叔感恩戴德!好不好呀?” 说着,她大了胆子,扯了扯谢宁的袖子。 她的小脸又白又圆,声音又软,哄得谢宁神色越发温柔:“杳儿乖,等小叔叔办完事,一定把丹青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语罢,谢宁伸出白皙的手指,捏了捏元杳的小脸蛋。 元杳:“……” 她一把挥开谢宁的手,凶巴巴道:“不许捏我的脸!” 想着,她开始环顾马车。 残风呢? 残风能听见或看见马车内发生的事吗? 答案是:不能! 残风一直守在她身边,恐怕在她出国学院之前,也一直待在国学院…… 这马车,帘子挡得严实,残风又不可能跟很近,所以,根本不知道马车里发生的事! 完了,今天是栽了…… 想着,元杳就生气。 谢宁并不在意,而是唇角含笑,垂了头,在宽大的袖子里开始捣鼓。 片刻后,他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皮,开心得像个孩子:“找着了!” 元杳只瞥了一眼,就认出,那是人皮面具。 她气得瞪大双眼:“你真要扮成丹青??” “是啊。”谢宁头也没抬地应道。 很快,人皮面具就被贴上。 贴好人皮面具,他掏出一粒药,仰头吞下去。 大概一盏茶后,在元杳惊悚的目光下,谢宁的满头白发,缓缓变成黑色…… “你……” 元杳震惊不已。 经过一番变化,谢宁的脸,已然和丹青没太大区别…… 这古代的人皮面具和染发药,简直太神奇了? 扫了眼谢宁的脖颈和身形,元杳挑剔道:“你脸再像又如何?你的喉结一看就是男人的喉结,而且,你比丹青高。” 她心道:喉结和身高,你总没办法随意更改了? 然而,谢宁听了她的话,笑容越发灿烂:“还是杳儿观察细致,你若不说,小叔叔都差点忘了呢。” 元杳:“???” 她是在搬石头砸自己脚。 脚好疼…… 谢宁又掏出了一颗硕大的黑色药丸,服下去后,开始有节奏地揉捏自己的喉结、脖颈…… 大约又是一盏茶,谢宁开口:“杳儿,这次像了么?” 元杳:“!!!” 这明明就是丹青呀! 太神奇了! 她今天真的是长见识了! 现代要是有这么厉害的药,还做什么变性手术、整容手术呀? 直接吃药得了! 谢宁从马车上拿出一个包袱,取出里面的衣服、发饰、梳子,开始换衣服、绾发…… 等一切整理妥当,谢宁温声一笑:“郡主,我们回宫。” 元杳仰头。 她好想晕过去。 然而,下一刻,她嘴巴被掰开,一颗异物顺着喉管滑了下去。 救命呀! 元杳瞪大双眼:“你喂我吃了什么?” 谢宁温柔一笑:“毒药。” 毒……毒药? 元杳浑身一僵,一股凉气从脚底攀爬到头顶。 她伸手,摸着嗓子,气得小奶音都在颤抖:“谢宁,你竟敢喂我毒药,若我爹爹知道了,一定杀了你!” 谢宁闻言,灿然一笑:“杳儿乖,等小叔叔办完事,就把解药给你。 所以,这几日你要乖乖的,切不可暴露了小叔叔。 但凡被你爹爹知晓了我身份,小叔叔就自己跑了,到时候,这毒药一发作,杳儿就会疼,会流很多血,谁都救不了你呢。” 语罢,他还伸手,摸了摸元杳的小脑袋。 元杳要气死了。 她以为谢宁是个好人! 没想到,这人比魔鬼还可怕! 不愧是九千岁的弟弟! 一脉相承啊! 收拾完毕后,谢宁对马车外道:“回宫。” 路上,元杳试图把毒药呕出来。 谢宁见状,笑道:“杳儿,没用的,这药吞下去就在腹中化开了,现下,药早已融入了你的四肢百骸。” “你管我?”元杳又瞪了他一眼。 谢宁并不生气,含笑道:“趁着时间还多,杳儿不如跟小叔叔讲讲丹青平日的动作习惯?” 元杳往角落里一缩,气道:“丹青走路喜欢扭腰,喜欢跟我爹爹顶嘴。” 扭腰? 和九千岁顶嘴? 谢宁揉着额头,柔声笑道:“还有么?” “有呀!”元杳抬头,小脸微扬:“丹青爱慕我爹爹,在千华宫时,打扮得特别艳丽,头上时常喜欢簪一朵花儿。” 学学! 你快学! 看你不进千华宫就露馅! 元杳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两人很快就回了宫。 刚一踏入千华宫,元杳就张嘴:“来人啊……” 谢宁眉头一动,似笑非笑地看过来:“郡主?” 元杳瞪了她一眼。 随着元杳一出声音,很快,有两个宫女迎了过来,行礼道:“郡主,丹青姐姐。” 谢宁姿势神态一如丹青,出声问:“出宫前我吩咐的事,可去做了?” 一个宫女道:“回丹青姐姐,给朝云宫的参汤,已经熬上了,晚上姐姐就可以亲自送过去了。 千岁的菜肴,也已经备好。 千岁刚从永安宫回来,此刻正在沐浴,沐浴完毕,便可用晚膳了。” 元杳在一边,听得直叹气。 这宫女…… 太蠢啦! 你说这么详细干什么呀? 谢宁笑了笑,温声吩咐:“千岁应该快出来了,去传晚膳。” “是。” 两个宫女屈膝行礼后,匆匆离开。 谢宁牵了元杳小手,低头一笑:“杳儿,乖一点,别说不该说的话,记住了?” “哼!”元杳扭开头。 两人踏入月华殿。 进去时,九千岁穿着白色寝衣,外披了件黑色外衫,发丝正湿着。 “爹爹!”元杳眼睛一亮,跑过去抱住他大腿。 啊! 抱住爹爹了,总算没这么慌了。 见元杳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九千岁勾唇:“爹爹头发在滴水,可别把你弄湿了。” 谢宁见状,去架子上取了一块绒布,温声道:“千岁,奴婢为您擦擦?” 九千岁鼻头轻皱了一下:“丹青,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第64章 本郡主的事,你少管 被发现了? 谢宁轻嗅了一下,温言道:“奴婢换了新的香膏,若是千岁觉得不好闻,奴婢便换回去。” 事实上,他只是为了遮掩身上的药味…… “别呀!”元杳提高小奶音。 九千岁和谢宁齐齐朝她看去。 接触到谢宁的目光,元杳顿时觉得,自己肚子有点儿不舒服。 难道,是毒药起效果了? 元杳哭顿时丧着小脸:“我……我的意思是,丹青姐姐的新香膏,味道挺好闻的……” 谢宁满意地朝她笑了笑。 九千岁没察觉“丹青”的异样,只是抿唇道:“既然小杳儿喜欢,就这么着。” 接下来,就是传膳。 元杳坐在九千岁怀里,双腮气鼓鼓地瞪着谢宁。 谢宁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宫人们上菜,行动如常,并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元杳气愤地想:真是小看他了! 因为毒药,元杳又不敢直接和九千岁揭发他…… 从小到大,元杳哪儿吃过这种亏呀? 晚膳后,天色还早。 元杳见状,对九千岁道:“爹爹,杳儿想去朝云宫看看云潺,可不可以呀?” 鉴于她这几天整日往朝云宫跑,所以,九千岁点头应允:“早去早回。” 元杳看了眼谢宁:“丹青姐姐,你陪我去。” 她得找个没人的地儿,好好骂他几句解解气。 谢宁端着手,点头:“是。” 两人一起去膳房,取了参汤,又给阿七带了些吃的,临出门前,玉儿道:“郡主,您要的东西,奴婢已经做出来了。” 黄油? 元杳眼睛一亮。 转眼,她就瞥见谢宁略微好奇的眼神。 她轻哼了一声,对玉儿道:“我要去朝云宫一趟,晚点再来看,你可以用这个,研究点儿酥饼、茶点之类的。” “好。”玉儿抿唇一笑:“郡主,您让奴婢教的徒弟,过不了几日,怕是可以出师了。” “嗯嗯!辛苦玉儿姐姐啦!”元杳感激一笑,随后道:“这几日,你继续多教教他们,等我忙完这一阵,就把计划提上日程啦!” “嗯。”玉儿笑着点头。 牛到位了,甜品师培训即将结束了,接下来,就只差云潺给取的名字、餐具、店铺之类的了…… 想到这个,元杳心情大好。 出了膳房,谢宁好奇道:“杳儿在准备做什么?” “和你有关吗?”哼着歌的元杳停下来,没好气道。 谢宁被怼,并不生气,而是让几个宫女离远了一些,才道:“小叔叔猜,杳儿是要开酒楼?” 元杳:“?” 她惊了:“你会读心术吗?” 虽然她开的不是酒楼,可谢宁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怎么就猜得那么近了? 一时间,元杳有些惊悚。 她抱着小手臂,戒备地望着谢宁:“你离我远点儿。” 谢宁轻笑了一声,温柔道:“杳儿别怕,小叔叔虽喂你吃了毒药,但,小叔叔不是坏人。 兴许,你跟小叔叔说说你的计划,小叔叔还能为你支招呢。” 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吗? 喂她吃了毒药,他还是个好人了? 元杳轻哼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儿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本郡主的事,你少管!” 软糯的小奶音,没有丝毫威慑力。 谢宁笑了一声,大步跟了上去。 两人到朝云宫时,太医刚看诊完。 元杳小跑着上去,问:“太医,云潺他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太医叹了口气,回道:“下官……实在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元杳皱起眉头,越过太医,进了枕星殿。 如太医所说,云潺的状态极差。 不过才过了一日,他整个身形就消瘦了许多,原本白净精致的小脸,如今皮肤惨白中透着一丝乌青,五官凹陷,嘴唇也有些发紫。 床上的小人儿,没有多少生息,就那么僵硬地躺着…… 元杳趴在床边,小手攀着床沿,踮了脚尖:“云潺,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这时,谢宁悄然走至床边:“咦,中毒了?” 元杳愣了一下:“你……能看出来?” 谢宁闻言,袖子一甩:“你小叔叔我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当然能看出来。” 听到这话,元杳大喜,开心地问:“那你能治好他吗?” “唔……让我看看。” 谢宁又整理了一番衣袖,坐在床边,拉起云潺的小手,开始把脉。 他的姿势,还像模像样的。 若是配上他的白衣白发,别有仙姿。 可惜,他顶的是丹青的模样…… 大约把了半分钟的脉,谢宁皱眉道:“劳烦太医,先出去候着。” 太医闻言,讶然,但还是出了枕星殿。 元杳凑过来:“怎样?” 谢宁努嘴:“这小子是谁?毒药里泡大的么?怎的全身是毒?” 元杳回答道:“他是楚国的小皇子。” 楚国的? 谢宁端详了云潺片刻,忽然柔声笑起来:“难怪……” 难怪什么? 元杳问道:“你救得了他吗?” “救不了。”谢宁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 元杳:“……” 救不了,你那么开心做什么? 逗人好玩儿呀? 看了眼始终不曾醒过的云潺,元杳忧心得厉害。 她对谢宁道:“你把千华宫带来的参汤,喂给他服下,我去看看阿七。” 阿七伤势也挺重,好在,他身体比云潺健康太多,虽不能下地,但坐起来陪人说话,还是可以撑挺久了。 元杳吃力地拎了食盒,走到偏室:“阿七,你今天怎么样了?” 阿七见她手里很重,试图伸手来接。 元杳却避开了他:“你躺好,别乱动。” 阿七摸摸头,靠在床头,问:“郡主,我家殿下如何了?” 元杳递了碗汤过去,问:“阿七,你可知道,云潺中的是什么毒?” 阿七闻言,拿碗的手有些僵,红着眼道:“千丝引。” 元杳听得一愣一愣的。 阿七继续道:“这千丝引,取了数十种毒药炼制而成,喝下后,不会暴毙,但长久服用,会丝丝缕缕地抽走人的生机。 寻常的太医,根本瞧不出这是毒,只当是身子弱……” 这世上,竟有这么可怕的药? 元杳张了张嘴:“千丝引是?阿七,你先休息,我出去问问,看他们能不能配出解药” 宜快不宜迟! 语罢,元杳提起小裙子,风似的跑了出去。 第65章 去了就别回来了 “谢宁!” 元杳人还未跑出偏室,声音就传了出来。 谢宁忙不迭地从云潺身上拔出一根银针,引了条晶莹透红的蛊虫出来,塞入袖中,抖了抖裙摆。 他温不吞地转身,看着元杳,耐心强调:“乖,叫小叔叔,叫名字太没礼貌了。” 元杳没理他,喘了口气,问:“太医呢?” 门口,太医闻声进来:“郡主?” 元杳小手拍着胸口,问:“你听过千丝引这种毒吗?能配出它的解药吗?” “千丝引……”听到这名字,太医蹙起了眉头:“我曾在古书上看见过这名字…… 不过,年岁太久,解药的配方,我不太能记清了。” 元杳闻言,顿时失望地耷拉了眼尾。 她小奶音放得极低:“若是救不了云潺,楚国一定会以他为借口,对付大齐。 若真到那个地步,爹爹一定会被推出来……” 兄长? 谢宁站出来:“我知道千丝引的解药配方。” “啊?” 元杳和太医齐齐惊疑地看过去。 太医怀疑地道:“我竟不知,丹青姑娘也懂医术?” 谢宁一手平放在胸前,一手握拳放在唇下,轻咳了两声,才温声道:“宫里没什么消遣的东西,我平日无事,就搜罗些刁钻的书看看,因千丝引这名字好听,就特地多看了两眼。” 这么说,似乎也说得通。 太医了然地点点头。 谢宁走至殿内的书案边,铺了宣纸,研了磨,开始写起了方子:“这些药不太好找,但宫里应该都有……” 药方写完,太医只看了一眼,就愣住:“千年人参,千年雪莲,千年血灵芝……” 除了人参,这雪莲和血灵芝,要去哪里找? 不说太医,连元杳,都觉得这药方太难了! 她小小的身子站在书案边,凑过去问:“必须要千年的才可以吗?这些东西,真的能长满一千年?” 谢宁闻言,抬头笑道:“不仅能长一千年,他们还能成精,长腿儿到处跑,专门抓小孩儿吃呢。” 元杳:“!!!” “哈哈……”谢宁笑出声:“郡主可真好逗,一哄就上当了。” 元杳:“……” 她气愤地瞪了谢宁一眼:“无聊。” 谢宁把药方递给太医:“按照方子上的,先把其他的药材凑齐,至于其他的,你可以去问问千岁。” 太医接了方子,满面愁容地离开。 等太医走后,元杳才开口:“谢宁,你那日跟我爹爹说,你医术精进了不少,你是真的懂医术?” “嗯哼!”谢宁唇边带笑。 元杳犹豫了一下,又问:“我爹爹他……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唔……”谢宁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这个,怎么说呢?” 元杳:“?” 谢宁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小脸满是好奇,有些无奈:“杳儿,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别管了,乖一点。” 元杳好气啊。 她觉得,她又被戏弄了。 她气愤地望着谢宁:“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把丹青换回来?还有,你给我服下的毒药,什么时候会发作?” 谢宁始终保持着温柔又灿烂的笑:“只要你乖乖的,毒药就暂时不会发作。至于丹青,等我办好事,她就回来了。” 好气呀! 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两样? 元杳拎起小裙子,嗒嗒自己小跑着回了千华宫。 九千岁有要事,又出去了。 谢宁把宫人们都叫了出去,大摇大摆地坐在九千岁的书案边,铺纸研墨,颇为悠闲。 在元杳打第十次哈欠后,有小宫女终于忍不住,探头问:“丹青姐姐,郡主还不洗漱就寝么?” 谢宁抬头,就见元杳坐在软椅上,哈欠连天。 听到人声,元杳顿时睁大水汪汪的眼睛,警惕道:“爹爹没回来之前,我不睡!” 谢宁这魔鬼在,她哪里睡得着? 万一,他趁她睡着,又给她喂几颗毒药进去呢? 瞥见元杳眼里的水渍,谢宁灿然一笑:“瞧我,差点忘了时辰。郡主是该睡了。” “我不睡!”元杳瞪大双眼:“我说了要等我爹爹回来,你离我远一点!” “咦,郡主又不乖了。” 谢宁动作优雅地放下毛笔,起身,朝元杳走来。 元杳大惊:“你要对我做什么?” 谢宁笑意不减,走到元杳面前,轻轻挥了一下袖子。 元杳失去意识前,只依稀嗅到一股极为浅淡的茶花味…… 次日,元杳从床上爬起来。 有小宫女听见动静,过来卷了床幔:“郡主醒了?” “爹爹呢?”元杳揉了揉眼睛。 小宫女回道:“千岁昨夜有要紧事,连夜出宫了。” 又出什么事了? 元杳哑然。 就在这时,谢宁带了人进来,给元杳穿衣、洗漱。 看了眼不早的天色,元杳莫名来气:“丹青!我都迟到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谢宁浅笑道:“奴婢看郡主睡得香,不忍叫醒你。” 睡得香? 说起这个,元杳就生气:“你昨天晚上……” 谢宁立刻接话道:“朝云宫来人了,说,昨夜云小皇子醒了一次。” 云潺醒了?? 元杳欣喜地问:“他是不是有救了?” 谢宁嘴角上挑。 “快!”元杳开心道:“快陪我去朝云宫一趟!” 早膳都没吃两口,元杳欢喜地去了朝云宫。 云潺的面色,确实比昨天好了些,但,他没醒,元杳叫了好几声,他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元杳失望不已,折身出宫上学…… 路上,马车内,谢宁道:“杳儿,小叔叔有件事需要去办,上午不能回千华宫。 若是兄长回头问起,你替小叔叔找个借口,搪塞搪塞他,明白了么?” “快去快去!”元杳大方地挥手。 最好去了就别回来了! 不对! 谢宁若不回来,她的解药怎么办?? 想到此,元杳垂头丧气地进了国学院。 她因为去朝云宫走了一趟,到国学院时,稍微晚了点儿。 进了学堂,夫子竟不在! 小萝卜头们成群,埋头在一块儿,不知在议论什么,整个学堂嗡嗡的。 见着元杳,顿时,所有人全部噤声,瑟瑟地望着她。 元杳:“?” 这又是怎么了? 正当她好奇之际,谢执低声问:“小杳儿,听说,宣平王昨夜反了?你爹爹……回宫了没?” 第66章 小杳儿就交给你了,护好她 宣平王? 元杳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宣平王,她那日在暗室听到过。 她醒来那一日,杀她不成,反服毒自杀的奶娘,就是出自宣平王府…… 元杳打了个激灵:“宣平王为何突然就谋反了?” 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着? 而且,到她踏入国学院为止,都未曾听说她爹爹去平反了…… 爹爹会出事吗? 越想,元杳越心惊。 谢执见状,笑着安慰她:“你也别太担心……九千岁虽和宣平王有一些恩怨,却也知晓分寸,不会让自己受伤。” 元杳张嘴,想问两人有什么恩怨。 忽然,林玄在一边嗤道:“宣平王那病秧子,能成什么大事?一把年纪了还想谋反,简直是疯了!” 元杳鼓起腮帮子:“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丹青不在,她什么消息都接收不到,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不行! 一定要想法子,把丹青换回来! 谢执和林玄在斗嘴,元杳趴在书案上,开始计划着换回丹青一事。 忽然,一坨纸打在她脑袋上。 元杳:“?” 她转头,面色不善地朝后面看去。 顿时,不少小萝卜头纷纷缩头。 姜承琰坐姿笔直,手里还握着笔,目不斜视。 不是他? 元杳疑惑,弯腰就要去捡纸团。 这时,凤寻无奈道:“承琰,你别欺负郡主。” “果然是你!”元杳气鼓鼓地瞪了姜承琰一眼。 这熊孩子,好烦! 姜承琰面色淡淡:“坐好,别跟没骨头似的。” 说着,他又捏了两个纸团,朝谢执和林玄扔过去。 谢执和林玄齐刷刷回头:“谁?” “是他!” 元杳伸手,指着姜承琰。 打起来! 这三个熊孩子! 总得有一个哭了,才好收场。 林玄恶狠狠地瞪了姜承琰一眼,问谢执:“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有么?”谢执从书案上抓起一根草,叼在嘴里。 林玄皱眉:“有!” 谢执侧着头,耳朵动了动:“是刀剑声。” 刀剑? 姜承琰一把拍在书案上,大声道:“都别出声!” 霎时间,整个学堂安静得只剩风吹过纸页的声音。 元杳也站起身,好奇地竖起耳朵。 一阵刀剑和厮杀的声音,由远及近。 有人在哭喊:“叛军杀进国学院了,快逃……” 什么??? 叛军杀进来了? 元杳瞳孔骤缩。 怎么会这样? 爹爹不是带兵去平叛了么? 难道……他出事了? 就在元杳走神之际,学堂里胆小的孩子已经哇哇大哭起来。 谢执常年习武,当即,他走到门边,拿起一根趁手的木棍。 “谢执……”元杳出声喊他。 眼眶,有些酸…… 谢执冲她咧嘴一笑:“小杳儿要乖乖的,别乱跑。” 林玄见状,厉声问:“谢执,你要去哪儿?” 谢执叼着草:“打架。把人引开,不能让他们朝这边来。” “你一个人去,找死吗?”林玄站起身,恶狠狠他一眼:“我跟你一起!” 谢执笑了。 林玄一脚踢开书案,大步走到夫子的书案边,拿起一根又长又宽的戒尺。 两人站在学堂门口,谢执回头:“二殿下,小杳儿就交给你了。” 林玄也看了过来,恶狠狠道:“护好她!” 语罢,两人就出了学堂。 “你们……”姜承琰气急,看了眼凤寻。 凤寻虽小,却并不慌,而是冲他温和点头:“我和你守着郡主,放心,我不会乱走的。” 姜承琰嘴角一抿:“可是,我们都不会武……” 元杳总算回了些神。 她看向两人:“你们……没有暗卫之类的么?” 都是皇子,身份举足轻重,这种人,竟然不配个暗卫?? 凤寻和姜承琰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 完蛋! 元杳蹙眉:“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每日都独来独往?” 若太子有护卫,加上残风,护住国学院的孩子们,应该没太大问题? 听元杳提起太子,姜承琰不悦道:“别人的事,我怎会知道?” 元杳:“……” 罢了。 她早该知道,姜承琰看太子不顺眼。 元杳看了眼满学堂的小萝卜头,爬上书案,大声道:“不许哭!全都闭嘴!” 她的话,没什么威慑力。 几个胆小的,还缩在那儿哇哇地,哭得特别伤心。 元杳皱起眉头,提高音量:“哭这么大声,是怕叛军找不到这里吗? 谢执和林玄冒着生命危险,去为我们引开叛军,你们想给他俩拖后腿、害死他们吗? 你们再不闭嘴,只要叛军找到学堂,不消片刻,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杀死!” 被她这么一吓唬,哭得正凶的几人吓得捂住嘴巴。 元杳站在书案上,正四处看,就见,一道青色身影急匆匆地往这边跑。 夫子? 夫子拎着衣袍,穿着粗气跑进学堂,大声道:“快!你们快跟我走!” 一见着夫子,小萝卜头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哇哇大哭:“夫子救命……” 夫子跑得满脸泛红,气息不稳道:“赶快,别哭了,跟我走!” 一群小萝卜头哇哇地哭着,从座位上起身。 “等一下!”元杳站在书案上,望着夫子。 夫子抹了把汗:“郡主,你又是怎么了?快来我这儿,我抱着你跑。” 元杳站在书案上不动。 她看了眼学堂外,问:“夫子,叛军就在外面,我们能逃去哪里?” 逃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夫子愣了一下,焦急道:“先逃出去再说!叛军已经在其他学堂纵火了!” 纵火?? “什么?”姜承琰连忙站起来:“有人受伤没?” 夫子摇头:“还不知……” 元杳也终于站不住了,她掌心往外渗汗:“敢问夫子,可知这叛军是如何进国学院的? 宫里如何了?叛军是否攻入宫门了?” 爹爹不知在哪儿,千华宫的人怎么办? 还有云潺,他中了毒,又受了伤,他怎么办? 夫子仓惶道:“京中禁军已被调去宣平王府了,叛军是突然杀进国学院的。 国学院巡守的禁军……全死了……” 姜承琰问:“京中如何了?” 夫子摇头:“未知……” 这可真是一问三不知! 这局势,对他们可不利! 元杳张开手,却发现,她小小的掌心,全是冷汗。 抿了唇,元杳道:“夫子,你带他们先找地方藏好!” “那你呢?”夫子惊愕。 元杳眉眼弯了一下,面色镇定:“我,要去爬国学院最高的楼!” 第67章 得想办法,去搬救兵 不再管夫子,元杳从书案上跳下来:“二殿下,凤寻,你们跟我走。” 她声音虽软糯,却不容置喙。 姜承琰还欲说话,凤寻却跟了上去:“郡主,我抱你走。” 元杳也知道,她腿短,走得太慢,会拖后腿,于是点点头。 这时,姜承琰先凤寻一步,抱起元杳就跑:“凤寻,别跟丢了!” 几人越过夫子,迅速出了学堂。 夫子无奈,只得领着剩下的一群哇哇哭的小萝卜头找地儿躲。 出了学堂,元杳就问:“国学院最高的楼,在哪里?” 姜承琰思索了一下,回道:“塔楼,在东院。” 于是,三人急匆匆地往东院跑。 一路上,遇到不少逃窜人员。 有人衣服袖子都没了,脸上全是血,还有的被抹了一脸的灰,哇哇哭着,也不知怎么逃出来的。 姜承琰人不大,抱着元杳跑了会儿,就喘得厉害。 元杳见状,果断让他把自己放下,走至一不太显眼的墙角,出声问:“残风,你在吗?” “在。”残风回应了她,却未露面。 元杳道:“残风,你去将谢执和林玄带到东院的塔楼,我先走一步,在那里等你们。” 两个小孩虽会武,但毕竟还小,怎么可能拦得住杀人无数的叛军? 他们两人,是为了护她、护学堂的同学们,才跑出去的,决不能看他们出事。 “不可。”残风道:“属下不能离开郡主。” “残风!” 元杳仰头,望着高高红墙外腾起的烟雾,出声道:“去把谢执和林玄带回来,这是我给你下的第一个命令。” 残风:“……” 片刻后,残风道:“属下速去速回,郡主千万小心。” 估摸着残风离开了,元杳才走回姜承琰和凤寻身边:“走,我们上塔楼。” 国学院的塔楼,修得极高。 爬上塔楼,便可以俯瞰京城境况。 三人绕过叛军,爬了好一会儿,才爬上塔楼。 姜承琰喘着气,沉着脸道:“京城……似乎很安静,并没有大动静。” 元杳个子矮,那围栏比她还高,她扶着围栏边缘,使劲儿垫脚尖。 这一看,发现,果然,除了国学院很乱外,京城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这就很奇怪了。 叛军……真的是叛军吗? 哪有叛军目标如此明确,直杀国学院而来? “不对。”元杳道。 “怎么了?”凤寻问。 元杳皱着小小的眉头:“若真是叛军,他们早在城中杀起来了,可是,城中没乱! 这说明,他们是有预谋的,他们是想屠国学院?” 听到这话,凤寻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承琰打了个寒颤,开口道:“若真是如此,那宣平王想必准备已久…… 这些叛军,怕是死士,是专门养来屠杀国学院学子的……” 元杳指着早已乱套的国学院:“他谋反失败,屠了整个国学院,未来至少百年内,大齐将会无才可用。 届时,大齐的国运,便算是到头了。” 这宣平王,简直和那种自己活不下去了,就跑去幼儿园或小学杀人、报复社会的疯子没什么两样! 不! 宣平王更疯狂! 他屠杀的,不是一个两个人,是整个国学院! 他想让大齐灭国! “原来,他竟打的这个主意!”姜承琰一拳打在围栏上:“不行,我一定要去阻止!” “承琰。”凤寻拉住他:“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姜承琰指着国学院,急红了眼:“他们想杀了国学院的学子!若这些学子真被杀了,大齐国就完了!” 元杳开口道:“你现在去,你自己就完了。” 姜承琰:“那我该如何做?” 凤寻单手负在身后,望着四处逃窜的人:“我们得想办法,去搬救兵。” 搬救兵? 现在,人都出不去,如何搬救兵? 要是云潺在就好了! 云潺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 元杳想了想,开口道:“外面的人兴许已经知道这边的事情了。” 国学院动静这么大,她不信没人会出去传信。 只是,调军过来,需要时间…… “真的么?”姜承琰升起一抹希望。 正说着话,三道人影从楼下上来。 “小杳儿!”打头的人满脸灰尘,衣服也撕烂了好几处,唯独满口缺了几颗的白牙晃眼。 元杳一喜:“谢执!林玄!” 林玄外衫都不知丢在哪儿去了,他手里还握着戒尺,手有些颤抖,没好气道:“我还没打够呢,你抓我们回来做什么?” 抓他们? 元杳轻哼道:“我可是在救你们!” 这时,黑雾蒙面的残风走上前来:“郡主,可有受伤?” 声音落下,几个小孩全看向他。 “他……他是……”姜承琰指着残风,惊讶道:“元杳,你竟配了暗卫?” 元杳点头:“是呀!” 姜承琰脸上顿时升起不悦:“凭什么你会有暗卫?” 元杳:“?” 凭什么她就不能有暗卫? 更何况,现在是说暗卫的时候吗? 元杳整理了一下贴在脸颊的发带,凶巴巴地警告:“谁也不许出去乱说我有暗卫,否则,我迟早将你们暗杀!” “哼!”姜承琰冷哼了一声,转头生闷气去了。 元杳:“……” 元杳打量了残风一圈,问:“你能悄无声息地出国学院么?” 残风点头:“能。” 元杳道:“既然如此,你去找找我爹爹!爹爹有铁骑,来得会更快一些!” 国学院守卫的禁军已全部死了,京城的军队全集中围剿宣平王去了…… 光靠国学院的武教习,以及为数不多会武的大龄学子,根本拦不住这群杀进来的死士! 真是怀念以前的世界啊! 一个电话,报完警,等着被救就好了。 哪里发生件事,马上上头条。 这古代,信息闭塞,出了事,消息都传不出去…… 残风人高马大,朝四周看了一圈。 片刻后,他道:“郡主,恕属下不能听命!属下不能离开郡主!” “你……”元杳皱起小眉头。 这时,她不经意间扫到,和他们一墙之隔的南院里,有三道熟悉的身影在奔跑。 那是太子、怀柔和怀遥! 三人身后,正跟着两个手执长刀的死士。 林玄也看到了那边,惊呼道:“太子殿下!” 他一出声,正在狂奔的三人立即抬头看过来。 拿刀的死士往这边看了一眼,面色就变了,扬声喝道:“快!塔楼有人!速去杀了他们!” 完了完了! 第68章 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当畜生 林玄自知惹了祸,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我……我去救他们!你们快逃!” 语罢,他抬脚就要下楼。 他的手上,还在往下滴血。 元杳叫住他:“林玄,你回来!” 林玄顿了一下。 元杳看向残风:“你去救人!你不是会飞吗?你把太子他们拎了送出国学院!” “可是……”残风还在犹豫。 “快去!”元杳小奶音带着威严。 残风没办法,提起一口气,从十层高的塔楼飞下去。 元杳见状,对剩下的人道:“愣着做什么?快跑呀!” 傻了? 再不跑,一会儿叛军杀进来,他们在这楼上,可就麻烦了! 随着元杳一声令下,几个孩子纷纷往楼下跑。 国学院的院子与院子间,并没有安门。 很快,南院那边便几集了十来个死士,全都提着刀往塔楼来了。 元杳正抬头往楼下看,一个不慎,就踩着裙角。 快摔倒之际,一只手扶住了她。 她抬头看去。 姜承琰皱眉道:“你这裙子太碍事了!” 语罢,他抓起元杳的裙角,就要撕了。 元杳:“?” 她一把扯回裙角:“别撕!” 这个时代,又没有打底,撕了裙子,就只剩光溜溜的腿了,多尴尬呀? “你……”姜承琰气急:“你个刚断奶的小丫头,怕什么?你若实在担心坏了名声,大不了,我……我便……” “什么?”元杳问。 姜承琰突然脸红。 这时,谢执跟了上来,对姜承琰道:“你走你的,我来背小杳儿。” 这里,就数他个头最大。 林玄虽次之,但林玄手受伤了,背不了人。 姜承琰和凤寻,又太小了…… 姜承琰见状,冷哼着挥了一把衣袖,抬脚往楼下跑。 谢执蹲下身,对元杳道:“上来!” 元杳仰头,就见,谢执背上衣服被划了几条口子,白色衣服已经染了血。 这小孩,明明自己受伤了,却还要背她…… 她抿了唇:“谢执,你受伤了。” 听说自己受伤,谢执笑道:“男子汉,受点伤算什么?怕我背不动你么?快上来!他们杀进来了!” 元杳恨恨地看了眼自己的小短腿,一咬牙,趴在谢执背上:“你要是疼了,就放我下来,我其实跑得挺快的。” “知道啦!抱紧我!”谢执又笑了一声,背着她,哼哧哼哧下了楼。 几人来到楼下,死士刚好到。 一见几人,其中一个冷笑道:“今日真是好运气!太子找到了,九千岁的女儿,平南王的世子,定军侯府小侯爷,二皇子和西丘国皇子也在…… 拿你们陪葬,宣平王去了九泉之下,也会很高兴的!” “放肆!”姜承琰红着眼,冷声呵道:“你们这群叛贼,若杀了我们,我父皇定然将你们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几个死士交换了眼神,不在乎地笑起来:“我等活着,就是为了今日!受死!” 语罢,几人提了刀子,朝这边冲过来。 元杳见状,双腿有些发软。 她的衣裙上,沾染了谢执背上的血,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已,像个小血人。 见人冲过来,她下意识站了出来,张开双手,呵斥道:“都给我站住!” “小杳儿!”谢执伸手,想把她拉回去。 “元杳!” “你回来!” 姜承琰等人,试图把她拽回去。 元杳却头也不回地道:“别乱动!” 语罢,她看向死士,奶声问:“到底要如何做,你们才肯放过我们?” 今天,绝不能死在这里。 她刚来这里不久,接受了新的身份,想好了要认真当一个小孩儿,开心地活下去…… 她不能现在就死! 几个死士闻声,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嘲讽道:“你一个太监的女儿,年纪不大,胆量倒不小!” 另一个接话,不怀好意地笑道:“听说,太监缺了那根玩意儿后,人会变得变态、扭曲,专程养或养女,用来发泄? 小郡主长这么可爱,你的九千岁爹爹,定然很疼你罢? 不如,和我们说说,你爹爹是如何疼你的……” “咻……” 一枚手指粗的钢针,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穿过那死士的喉管。 下一秒,死士硬邦邦地摔倒在地,死不瞑目。 缥缈又空灵的声音,隔空传来:“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当畜生,既然如此,本座就送你们入畜生道!” 又一阵“咻咻”声后,十来个死士,纷纷被钢针挑断手脚筋脉,跪倒在地。 “爹爹!”元杳红着眼,抬头,朝空中喊了一声。 下一刻,红衣飒飒,九千岁飘然落地,狭长的眸子带着冷意,扫了眼一群狼狈不堪的孩子。 他视线落在元杳身上,瞳孔微缩:“你受伤了?” 元杳抿唇,鼓着腮帮子,迈着小短腿朝九千岁跑去,红了眼眶:“爹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九千岁身上,一丝血腥味都没有,馥郁的冷香味,让人安心。 九千岁蹲了下来,挑起元杳的小下巴,又让她转了一圈:“你身上的血,哪儿来的?” 元杳指了谢执:“爹爹,血是谢执的! 谢执和林玄为了救我们学堂的人,去拦这些死士,受了伤,刚才下塔楼,他又背了我,我才染上了血……” 谢执唇色苍白,却灿然一笑:“本世子不碍事。”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不碍事呢? 林玄抿唇,没好气道:“疼不死你!伤得这么重,非要逞能!” “你不也一样?”谢执扫了眼林玄的手。 九千岁见状,抬手,对着空气道:“去,找个大夫过来。” “是。”一道声音回道。 九千岁扫了眼手脚筋俱断、疼得在地上翻滚的死士,冷然出声:“残风!” 残风没回他。 顿时,九千岁周围的气温冷了下来。 他看向元杳:“残风呢?” 元杳张了张嘴,乖乖道:“爹爹……我让残风去救太子和怀柔怀遥了……” 九千岁闻言,狭长的眸子里,冷光流转,冷冷道:“甚好。” 嗯? 好什么好? 元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九千岁薄唇吐出冷冷两个字:“破月!” 一个矫健的黑影,犹如破云而出的弯月,凌空落地,跪下。 九千岁冷声道:“拎了残风的人头,来见本座!” “是!”叫破月的暗卫没有感情地回道。 “等等!!” 九千岁要杀残风? 只因残风受她命令去救人了,没时刻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第69章 你要活着回来,我会等你 眼看那破月要起身,元杳想都没想,直接扑过去,抱住他的小腿。 破月:“……” 破月浑身又硬又僵,像个冰冷的铁人:“郡主,请放手。” “我不放!” 元杳死死抱着破月的小腿,看向脸色阴戾的九千岁:“爹爹,杳儿不准您杀残风!” 残风是听她的话,才离开她的。 他怎么可以死呢? 九千岁眸光阴测测的,扫了一眼地上那群死士:“你可知,本座若晚来片刻,你就得去见阎王了?” 元杳抱着破月的小手用力收紧,抿唇:“杳儿知道……” 九千岁冷笑了一声,又道:“你是本座放在心尖上的女儿,本座连根头发丝都舍不得让你掉。 残风身为暗卫,既护不了你的安危,又纵你被一群畜生用下作言语羞辱,就没有活着的理由了!” 元杳闻言,鼻尖一酸,摇头道:“爹爹,不是这样的! 残风他很好!爹爹不能杀他! 他一直都护着我的!他去救谢执和林玄,是我强迫他去的,他去救太子和怀柔,也是我强迫他去的…… 他是我的暗卫,受命与我,按我的吩咐做事…… 总之,您不准杀他!” 她为了残风,都用“您”了。 这个生疏的称呼,真让人不爽! “元杳。”九千岁脸阴沉沉的,隐隐咬牙。 被叫全名了…… 由此可见,九千岁有多生气。 元杳眼眶一红,嘴角往下一耷拉,眼泪就落了下来:“爹爹,杳儿很少求您,这次,只想求您饶了残风……” 元杳一哭,九千岁面色就变了。 他纤长的手指蜷缩在一起,垂于宽大的衣袖之下。 其他人见状,也全都出声道:“千岁,求您绕了残风!” “你们一个个的……”九千岁气笑了。 为了一个暗卫,竟全都大起胆子,跟他唱反调? 元杳见状,趁机委屈地哭道:“爹爹,杳儿好难受……” 难受? 九千岁眸光一变,挥手,掀翻破月。 “嘭!” 破月摔在在地上,扬起一阵灰。 九千岁三步并作两步,抱起元杳:“告诉爹爹,哪儿难受?” 元杳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环住九千岁脖颈,哭得小奶音都在颤抖:“爹爹为什么要吓杳儿……杳儿不想残风死……” 她哭得伤心至极,还打起了哭嗝。 九千岁心疼不已,伸手给她拍后背,边拍边哄道:“是爹爹不好,杳儿别哭了,再哭下去,嗓子都哑了。” 元杳哭得专心,根本停不下来。 她就知道,九千岁见不得她哭。 软叽叽地哭着撒娇,无论对谁,都百试百灵…… 残风安置好太子和两位小公主,回来复命,就见元杳埋在九千岁怀里,哭得正凶。 他愣了一下,就对上破月的脸。 除了九千岁,就连暗卫营的人,都看不穿其他暗卫脸上的那层黑雾…… 破月隔着黑雾,冷冰冰地对着他的方向,已然发现了他。 残风站在月门处,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九千岁感知到他的气息,冷冷道:“还不滚出来?” 残风顿时站直了腰,大步走过来,单膝跪地:“千岁,郡主。” “啪!” 九千岁衣袖一扬,重重一耳光扇在残风脸上。 他冷冰冰道:“这一耳光,是赏你救了太子和大齐未来的王爷、侯爷。” 残风身形不动,闷声道:“谢千岁赏赐。” 九千岁抬手,又是一耳光:“这是你违背暗卫营规矩,致你的主子陷于危险之中的惩罚。” 残风身影晃了晃:“残风认罚。” 九千岁眯眼,再次抬起袖子。 元杳惨白着脸,担忧地出声:“爹爹,别打了!” 一旁,破月出声道:“郡主,勿拦,千岁是为了残风好。” 可是…… 元杳看了眼残风,他快受不住了。 “无妨。”残风看向元杳,闷声道:“郡主,属下受得住。” “啪!” 最后一耳光,重重落在残风脸上。 残风没受住,歪头,一口血吐了出来。 “残风!”元杳惊呼了一声。 远远站着的姜承琰等人,也皆是心惊肉跳。 暗卫,他们只在故事里听过。 来无影,去无踪,功力高深,活在传说里…… 可今日,他们真真切切看到了! 这些暗卫,果然是如鬼魅一般的存在! 可这么厉害的暗卫,竟连九千岁的三道耳光都未受住…… 如此可见,九千岁功力该有多厉害? 九千岁怀抱元杳,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残风,你违背了暗卫营的规矩,暗卫营便留你不得了。 今日,本座废了你三成功力,已示处罚。 今夜子时起,暗卫营会派出十个暗卫追杀你,期限是三天,三天后,你若活下来,从此之后,你便是自由身,若你死了,你的尸体,将成为暗卫营狼窟的饲料。” “爹爹!” 元杳大惊。 残风被开除暗卫营了? 而且,还要被同门追杀? 他受了伤,又有十个暗卫追杀他,他还能活下来吗? “郡主。”残风沉闷中透着一丝暗哑的声音响起:“是残风有错在先,请郡主莫让千岁为难。” “可是,你伤这么重,你会死的!”元杳焦急地看着他。 残风摇了摇头,看向九千岁:“千岁,若属下活着回来,可否……可否让属下继续保护郡主?” 九千岁睥了他一眼:“可。” “谢千岁!” 残风擦了唇角的血迹,提起一口气,消失。 随后,破月也离开。 元杳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她泪眼模糊地望着残风消失的地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高呼道:“残风!你若能听见我的话,一定要活着回来!我会等你的!” 九千岁抬手,为她拭去眼角泪痕:“好了,别哭了,再哭,本座可就要醋了。” “呜……”元杳伤心地别开脸去。 她好担心残风啊! 那个铁憨憨,还能活着回来她身边吗? 九千岁唇角扬了一下,随后,冷冷地看向地上已经废了的死士,对着门外道:“进来。” 铁骑首领带人进来:“千岁。” 九千岁“嗯”了一声:“把这群畜生的下巴卸了,扔进牢里,择个好日子,办场宴会,邀达官贵人们一起去护城河喂鱼。” “遵命!” 铁骑首领手一挥,一群禁军训练有素地冲进来,“咔嚓咔嚓”地卸了死士们的下巴,把人拖了出去。 元杳转过头,抽噎着问:“这些废掉的死士,和喂鱼有什么关系啊?” 九千岁唇角扬起一个嗜血的弧度,嗓音轻柔愉悦:“因为,他们就是鱼食啊。” 元杳:“???” 什么? 九千岁要拿这些人去喂鱼?! 第70章 郡主是做大事的人 宣平王谋反失败,王府上下两百多口人,全部被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当日,百官觐见,全部跪在永安宫外的广场上,力求皇帝处死宣平王。 国学院被毁了大半的学堂,复学日子,待定。 所有学子,皆被接回了家。 元杳受了不小惊吓,九千岁先送了她回宫。 踏入千华宫,九千岁便冷然问:“丹青呢?” 一个小宫女屈膝,颤声回道:“丹青姐姐送郡主去国学院后,至今未归……” 九千岁眯了眸子。 元杳心都凉了。 这个谢宁,不会出事了? 今天国学院发生那么大的事,他难道没听到风声吗? 这会儿还不回,怕是要牵连丹青! 元杳脑子转得飞快,思索了一下,开口道:“爹爹,丹青姐姐是去替杳儿办事了!” “哦?”九千岁垂眸。 元杳硬着头皮道:“杳儿想选个好的地址开店铺,可自己又要上学,放学了又不方便自己去,就让丹青姐姐去替我看看。 顺便,我让她去其他茶楼酒肆瞧瞧,学学别人的赚钱之道……” 九千岁闻言,神色总算缓和了些许。 他对小宫女道:“丹青回来之前,由你照顾郡主。” “是。”小宫女瑟瑟应下。 元杳被九千岁抱着,穿过千华宫的青石小道。 她低头,就见,路边的地里,撒下的花种都发芽了。 绿油油的,充满生机。 “爹爹!”元杳欣喜道:“杳儿的花发芽了!” 见她满脸欢喜,一扫先前的愁闷,九千岁便放了她下来:“慢些走,别摔着了。” 元杳开心地拎起裙子,蹲了下去。 不得不说,谢执给的花籽,发芽率好高呀! 再过几个月,花开后,一定特别美! 不过…… 元杳伸手,轻轻拨了一根花苗,疑惑道:“爹爹,你有没有觉得,这花苗,看起来很眼熟?” 这些花苗,叶片很长很尖,呈扁平状。 大约是土比较肥,花苗叶片油亮油亮的…… 特别像某种草! 九千岁弯腰,摘起一株花苗,放在眼前看了片刻,忽然嗤笑出声:“敢戏弄到本座头上来了,有趣。” 元杳:“?” 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九千岁抿了薄唇,淡淡道:“养着,待花开了,你就知晓了。” “嗯嗯,好!”元杳乖乖地笑道。 把元杳送回月华殿,九千岁换了身衣衫,随便用了点午膳,便匆匆去了永安宫。 丹青不在,元杳觉得无趣,便去了膳房。 她一进膳房,就被人围住—— “郡主,听说国学院出事了,你可曾受伤?” “郡主一定吓坏了?” “我为郡主熬了安神汤,待会儿便可以喝了!” “……” 御厨们热情中透着关心,让元杳心里微暖。 她笑得眉眼弯弯,奶声奶气道:“谢谢大家关心,我没受伤,也没怎么吓着。 爹爹去的及时,坏人全被抓住了!” 见她状态不错,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聊晚上吃什么。 聊了会儿,玉儿端了一小碟精致的蛋糕,笑着道:“郡主之前说过,吃了甜品,心情会好。 这个,是我的两个小徒一起做的,郡主尝尝她们的手艺?” “好呀!谢谢!” 两人寻了个安静的亭子坐下。 元杳在吃蛋糕,玉儿缓缓道:“郡主这几日,可有想好,店铺开在哪里,店名叫什么,这些甜品的名字,以及售价等等?” 元杳挑了一块蛋糕,含入口中,奶声叹气:“店铺名,云潺说会替我取,可是,他病得很重……” 玉儿理解地点点头:“既是如此,怕是要再缓缓。” 缓缓么? 这一缓,得等到什么时候? 牛到了,现在就差各种器具、店铺和店名了。 器具和店铺,她本是计划让丹青去办的…… 云潺病着,丹青不知所踪。 但是,开店的事,是得开始准备了! 元杳又小小地吃了一口蛋糕,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宣纸:“玉儿姐姐,你认识千华宫的采购? 你把这张纸给采购,让他们按照上面的,找几个能工巧匠,把我要的器具置办齐了。 这些器具,必须严格按照图纸上的来,万不可粗制滥造!” 玉儿接了图纸,感叹道:“这些碟子、盘子和杯子,甚是精美,堪比皇家宴席的餐具了。” 元杳笑眯眯道:“既然要做,那就要尽力做得更好!” 玉儿抿了唇,浅笑道:“郡主是做大事的人……” 和玉儿聊完,元杳叫了两个小宫女,备了参汤,热牛奶和一些吃食。 她先回了趟月华殿。 踏入月华殿,她便关上殿门,对着空气道:“出来。”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面前。 元杳心道: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残风离开了,九千岁定是给她安排了新的暗卫。 没想到这暗卫还是个熟人。 元杳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暗卫,问:“怎么,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 暗卫闻言,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单膝跪地:“属下破月,参见郡主。” 果然是他! 她疑惑道:“你不是追残风去了吗?” 破月回道:“属下发布完暗卫营对残风的追杀令,便回来保护郡主了。” 听到这话,元杳眉心狠狠地跳了跳。 她小手握紧,问:“残风会死吗?” 破月冰冷无情地答道:“看他造化。” 元杳:“……” 这话听着,真让人生气! 元杳气愤地拉开殿门,抬脚要出门。 来人,差点跟她撞了个满怀。 谢宁? 见着元杳,谢宁开心地开口:“你猜,我今日去做什么了?” 元杳面无表情:“破月,我要去趟朝云宫。” 破月? 谢宁反应了一下,随后意识到,这大概是元杳身边的暗卫。 有暗卫,他可不能暴露身份! 谢宁收起笑,一本正经道:“奴婢随郡主一起去朝云宫。” 让宫人们远远地跟着,谢宁牵了元杳,把另一只握成拳头的手,放在元杳眼前,高兴地道:“快猜猜,这是什么!” 元杳想甩开他手,却又甩不开,只得配合地问:“蜜饯儿?” “咚!” 谢宁抬手,敲了她一下。 元杳怒。 谢宁摸了一下鼻子,笑得十分灿然:“你猜错了!这个,是千丝引的解药!” 千丝引的解药? 云潺有救了?! 元杳伸出小手,就要去拿。 忽然,谢宁收回手,笑得人畜无害:“杳儿,我们再来做个交易? 你替小叔叔做件事,小叔叔就替你救云潺,如何?” 第71章 她替爹爹委屈,更心疼他 无耻! 天天骗小孩儿! 元杳忍着生气,不满道:“你又想做什么?” 先给她下了毒,拿解药威胁她,现在,又拿了云潺的解药,拿云潺威胁她…… 对,就是威胁她! 什么“交易”?全都是他单方面胁迫的! 谢宁收好药,习惯性地是甩一下袖子,才发现,他现在穿的是宫女装,袖口是束袖…… 干咳了一下,谢宁道:“我说过,我想治好兄长。你替我办件事,我就为你治好云潺。” 治九千岁? 元杳皱眉:“我爹爹到底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兄长他……”谢宁挠了下头,又想转移话题。 “谢宁!”元杳咬牙,小声叫他名字。 “嘘……”谢宁抬手捂住元杳嘴巴,四下看了几眼:“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你别叫我的名字,否则,被人听到,告诉兄长,兄长定然打断我的腿,把我扔出大齐国。” “唔……”元杳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 放开我! 谢宁蹲了下来,低低道:“兄长是因为我,才被迫入了宫、净了身的…… 这些年,我随师父到处游走,就是为了精进医术,治好兄长……” 爹爹他……果然是真太监? 还是被谢宁害的? 难怪,他那么厌恶谢宁! 谢宁神情有些恍惚,声音轻柔又缓慢:“兄长曾是名门世家的小公子,惊才风逸,容貌不俗,少年得意…… 先帝残暴,那年宫廷生变,太子中毒身亡,我父亲身为太医院院判之首,受了牵连,全家一百多口人尽数被诛杀。 当时,唯独外出探亲的我母亲、兄长和我活了下来。 在躲避的过程中,我与母亲被抓,落入了当时的四皇子之手。 四皇子妒恨兄长已久,告诉母亲,若想让我活下来,便拿兄长来换…… 当年,我才五岁,而兄长已是十岁有三。 母亲溺爱我,担忧我年幼,落入四皇子手里活不下来,便……便拿命威胁兄长,让兄长前来换我…… 后来,兄长如约而来,换回了母亲和我……” 说到后面,谢宁已经泣不成声。 元杳光是听着,心尖都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 自己的母亲,拿命逼自己,换回弟弟,而自己却落入仇敌之手,备受折磨…… 难怪…… 难怪九千岁那么讨厌谢宁。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沦为仇敌的阶下囚,又沦为人人可轻贱的太监…… 还是被自己生母亲手送进去的! 若换了常人,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元杳眼眶一酸,落下两行泪。 她替爹爹委屈,更心疼他…… 谢宁眼角微红:“我想让兄长重新做回正常男子,杳儿,你愿意帮帮小叔叔么?” 让九千岁……做回正常男子? 元杳擦了擦眼角,问:“你……真的可以吗?” 这件事,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 谢宁抿唇:“总要让我试试……” “不行!”元杳立刻道。 没有把握的事,还是别做了! 万一失败了,这简直是对九千岁的第二次伤害! 这样的羞辱,一辈子一次就够了! 想着,元杳道:“若你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我哪怕是毒发身亡,也不能让你动爹爹!” “你……”谢宁惊疑又不赞同地望着她:“你就不想让你爹爹变成正常男人,娶妻生子么?” 九千岁娶妻、生子…… 想着那一幕,元杳心尖有些泛酸。 她实话实说:“不怎么想。” “你……”谢宁又气又笑,想伸手指着她:“你只是兄长的养女,难不成,你想独自霸占他一辈子不成?” 元杳小脸一扬,掷地有声道:“爹爹有爹爹的自由,杳儿不会一直霸占着他! 但,杳儿觉得,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他!” 听到这话,谢宁眸子颤了一下。 是啊,他的兄长,即便是当了宦官,也若清风皎月一般,哪能被凡俗女子轻易沾染? 或许,让兄长变成正常男人,只是他一个人的执念。 执念太久了,生根了,就侵蚀了他。 谢宁微抿着嘴唇,抬手,抚上用药物染成黑色的白发…… 片刻后,谢宁垂手,从地上抱起元杳:“走,去朝云宫。” 谢宁的怀抱,和九千岁不同,他太瘦,太文弱了,怀抱有些磕人,一点都不软。 不过,元杳没反抗。 朝云宫依旧静悄悄的。 进了枕星殿,元杳把参汤取出来后,就让人把食盒里的东西给阿七送去。 太医刚给云潺把了脉,见到元杳,行礼道:“听闻国学院出事,郡主可安好?不如,让我替郡主把把脉?” “谢太医。”元杳乖巧道:“爹爹及时去救了我,我没受伤,也不用把脉。 倒是云潺,他今日怎么样了?” 太医回道:“说来奇怪,昨日郡主来看过小皇子后,他的病情好似就稳住了,没有像预想的那般加重……” “是吗?”元杳有些欣喜:“这么说,他是不是很快会好起来呀?” 太医摇了摇头:“难说。” 元杳眼里的光,顿时就灭了。 这古代,没有抗生素,不能做手术…… 这样拖下去,云潺受得了吗? 他还那么小…… “郡主……”谢宁在一边忽然开口。 元杳转头去看他。 谢宁瞥了眼太医,随后道:“劳驾,请太医先出去休息,我来照顾小皇子。” 太医点头:“有事叫我。” 语罢,招了殿内候着的宫人,太医出了门。 元杳见状,也朝着空气中出声:“破月,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枕星殿,你也不行。” “是。”空气中,出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待所有人全部被遣走后,谢宁从怀里的小瓷瓶里,倒出一枚药丸。 望着那枚黑褐色的药丸,元杳眼里燃起一丝亮光。 谢宁道:“杳儿,人,小叔叔帮你救了,你欠小叔叔一个人情,日后,是要还的。” “嗯,我记下了!”元杳奶声应道。 谢宁闻言,摸摸她的头:“真乖!” 语罢,他走至床边,利落捏住云潺的下巴,迫使他张嘴,将药喂下去。 片刻后,谢宁像变戏法似的,从腰间取下一个软袋,摆开,亮出一排泛着森寒银光的针、刀、线等。 元杳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是?” 谢宁笑容灿烂:“割肉、刮骨,疗伤……” 第72章 你要快点醒过来呀 扒掉云潺衣服前,谢宁抬手,将元杳轰了出来。 枕星殿大门一闭,再一开,就是日落时分。 谢宁擦了把额头的汗,抖着手:“累,饿……” 见他唇角带笑,元杳就知道,云潺得救了! 她拎起裙角,小跑着奔过去,开心道:“辛苦啦!我可以去看看云潺吗?” 谢宁点头:“去。那小子,中途醒了一次,差点坏事,好在被我打晕了。” 元杳:“?” 云潺醒了? 云潺又被打晕了? 元杳抽着嘴角,奶声道:“你不会真的割了他的肉,刮了他的骨?” “是啊。”谢宁笑得灿烂:“我下手很温柔的,应该不是很疼。” 元杳:“……” 她已经心疼起云潺了。 不过,好在是得救了! 这时,谢宁道:“杳儿,你问问太医,让他找的几味药,找着了没有。 若找到了,得尽快熬了,让云潺连续服他个一个月。” “就是那几个千年的雪莲、血灵芝什么的?”元杳惊疑地问:“可是,你不是有解药了吗?” 谢宁:“……” 谢宁温柔地道:“傻杳儿,这不是云潺身子太弱了,小叔叔想给他补补么?” 找千年雪莲和灵芝,只是为了给云潺补身子? 不是因为要拿来制解药? 元杳语塞。 让宫女准备了热水,拿了干净衣服,元杳就催谢宁在朝云宫找个房间沐浴。 去看云潺前,元杳叫来太医:“那几味药,不一定是需要千年的,百年的也行。 劳烦太医去找找,若是找不到,我再去求爹爹。” 太医点头:“郡主放心,百年的,不是问题。” 元杳松了一口气。 枕星殿,烛火惺忪。 云潺静静躺在床上,谢宁爱干净,为他治疗后,又好心为他清理了一遍身体,还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被子。 他的小脸,虽然依旧没有血色,可比起前两日,却好了许多…… 云潺解除危机,九千岁也算是解除危机了? 元杳百无聊赖,走到殿内的书案边。 她低头,就见,书案上铺着一张宣纸,宣纸上,写了三个字:四时春。 元杳愣了一下。 这个,是他给她取的店铺名? 四时春…… 元杳小手拿起宣纸,把宣纸折好,收入袖中,走到床边,踮起脚尖,开心道:“云潺,我喜欢‘四时春’这个名字,谢谢你!你要快点醒过来呀!” 她叫上沐浴完毕的谢宁,欢喜地出了朝云宫。 千华宫。 九千岁去了浩然殿,一直没回来。 元杳一问,原来,九千岁连晚膳都不曾回来用…… 谢宁问:“膳食可备好了?” 宫人答道:“都在膳房温着,就等千岁回来吃了。” 等着? 他若回不来,今夜就吃不上饭吗? 元杳想了一下,开口道:“把饭菜都用食盒分装好,随我去浩然殿一趟。” “是。”宫女应声,就要退下。 “等一下。”元杳出声叫住她:“既然是议事,浩然殿的大人们定然也没用晚膳。 你跟玉儿姐姐说,让她把糕点都装好,多拿一些,我一并带去浩然殿。” 宫女领了吩咐,急急离开。 半个时辰后,元杳领了一群宫女,出现在浩然殿门口。 浩然殿的值守见着她,立刻惊讶地行礼:“郡主,千岁与大臣们正在商议要事。” 元杳小手一挥,一个宫女拎了食盒,递给那其中一位值守:“各位值守辛苦了,这是郡主为各位准备的宵夜。” 值守接了沉甸甸的食盒,语气恭谨:“谢郡主赏赐,郡主请进。”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浩然殿。 还在殿外,里面就传来朝臣的议论声。 看来,人还不少。 谢宁探头道:“现在就进么?” “嗯。”元杳点点头。 她拎了裙角,吃力地迈过比她膝盖还高的大殿门槛,往里边走。 有太监眼尖,笑着迎了上来:“郡主怎么亲自来了?” 元杳奶声奶气道:“我来给爹爹和各位大人送吃的。” 大殿内,安静下来。 不少人朝门边看来。 一见着元杳,就有人情不自禁地摸摸肚子,满眼期待。 啊! 元杳郡主,又来给他们送好吃的了! 元杳乖乖地走入殿中,奶声道:“爹爹,杳儿来了。” 九千岁阴沉沉的脸,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云销雨霁:“小杳儿,过来。” 元杳眉眼弯弯地朝门外道:“都进来。” 顿时,一群宫女拎了食盒,鱼贯而入,打开食盒,开始分发食物。 元杳迈着小短腿,走到九千岁面前,张开双手:“爹爹,抱……” 九千岁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勾唇道:“好好的,不在千华宫待着,大老远跑来做什么?” 元杳环住九千岁脖颈,认真道:“爹爹中午就没好好吃饭,杳儿怕爹爹饿坏了,就过来了。” 她心想,她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呢! 九千岁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问:“累不累?” “不累!”元杳奶声应道。 九千岁弯了唇角,对大殿的众臣道:“先用膳。” 于是,一群大人围在一起,为了争抢某样甜品,差点发生争执…… 元杳坐在九千岁旁边,看得好笑。 她奶声道:“爹爹,这些大人,好像很喜欢杳儿的甜品呢!” “然后呢?”九千岁喝了口汤,勾唇看她。 元杳小手拿着玉勺,认真道:“爹爹呀,你不是要办宴会,邀人喂鱼嘛,宴会的甜品,能不能交给杳儿呀? 杳儿要开店,正好测试一下,看这些甜品受不受欢迎!” 原来,这个小人儿打的是这个主意? 九千岁失笑:“本座允了。” “谢爹爹!”元杳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父女俩正吃得开心,大殿内就响起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张大人,你吃这么多,是想吃饱一点,有力气去应付楚国折回来的使者么?” 那个叫张大人的,口中还塞着甜糕,闻言,眼睛一瞪,胡子一吹:“那楚国使者,是来问责小皇子遇刺一事的,事关两国安宁,我能应付得来?” 楚国使者,折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元杳惊讶地看向九千岁:“爹爹,云潺遇刺,被楚国知道了?” 九千岁闻言,放下筷子,神色阴郁:“岂止是遇刺?连云潺感染破伤风,也被走漏了风声。 楚国使者一口咬定,说云潺已经药石无医,要本座和大齐国给个说法。” 第73章 云潺醒了 云潺感染破伤风的事,怎么会走漏风声? 明明,朝云宫进刺客,死得只剩云潺和阿七了…… 从那之后,人手全换成了九千岁的,除此之外,就剩几个太医在朝云宫出入。 这些人,不可能敢违背九千岁,对外传递消息。 毕竟,当细作,若被查出,下场会很惨。 那么…… 元杳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剩一种可能…… 楚国那边的人,在刺杀云潺时,留了后招? 云潺之所以感染破伤风,是楚国派的刺客,在行事前就谋划好的! 如此对付一个小孩子,简直太恶毒了! 元杳放下勺子,蹙着眉头,问:“爹爹,你有想好,如何应对楚国使臣吗?” 她不经意间扫了谢宁一眼,就见,谢宁对她摇了摇头。 元杳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宁是在告诉她,别告诉九千岁,云潺的毒是他解的…… 九千岁抬手,抚平元杳眉头,勾唇道:“你这团子,一个小人儿,哪来那么大的忧愁? 放心,万事都有本座在呢。 你啊,就乖乖的,每日念念书,再想想吃什么、玩什么……” 垫饱肚子后,大臣们商议一番,一致决定:把楚国使臣抓起来! 听到这个决定,九千岁面露嘲讽:“愚蠢。” 一个大臣站出来问:“千岁有何高见?” 九千岁抿了口茶,眯眼道:“礼部尚书。” “下官在。”礼部尚书硬着头皮站出来,拱手。 九千岁冷冷地扬了嘴角:“楚国使臣,就交由你来招呼。 把这些人,通通带去京郊的温泉别院,就说,本座三日后要宴请皇亲国戚和百官家眷,让他们提前沐浴更衣,养好精神,一同赴宴。” 礼部尚书略一思索,拱手道:“下官知道该如何做了。” 当天深夜。 礼部尚书领了一群禁军,把楚国使臣一马车拉到了京郊的温泉别院…… 听说,使臣们前脚踏入温泉,后脚,岸边就有人来收走了他们的衣物和随身物件,并提供了华丽的衣袍、饰品。 楚国使臣痛恨之余,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天,起床,元杳听见这件事,好笑不已。 这下,楚国使臣想传消息,也传不了了! 而且,九千岁给了他们温泉、美人、美酒和美食,好好供着,即便想挑错,也挑不出…… 元杳起了个大早,穿了身纯白飘逸的小裙子,简单地绑了一对小揪揪,拿着出宫令牌去找玉儿。 玉儿换了身翠绿色常服,正指挥着小太监往食盒里装东西,以便元杳饿了吃。 见着元杳,玉儿笑道:“郡主来得正好,先用早膳。” 早膳,是牛乳蛋花粥。 元杳满足地喝光一整碗粥后,叫上谢宁,对玉儿道:“你带了人,先去宫门等我,我和丹青姐姐先去朝云宫一趟。” 两人到枕星殿,刚好遇着太医。 见着两人,太医高兴道:“郡主来得正好!云小皇子烧退了,昨夜,还醒了一次! 我刚给他喂了参汤,想必他今日能彻底醒来。” “是吗?我去看看他!”元杳欢喜地拎了裙子,快步跑进枕星殿。 眨眼,元杳就不见踪影了。 太医笑道:“郡主也太心急了,老夫还未说完呢……” 谢宁温声道:“太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太医收起笑,面露疑惑:“丹青姑娘有事?” 谢宁唇边带笑:“请。” 两人寻了个四下无人的凉亭坐下。 谢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太医。 太医愣了一下,问:“这是?” “实不相瞒,这里面装的药,可以短期内将云小皇子伤势调理好。”谢宁答道。 药? 太医彻底愣住:“这药,丹青姑娘是如何得来?” 谢宁笑了一下:“昨日,奴婢送郡主去学堂后,去替郡主办件事,无意间,有人将我引了去,并给了我两瓶药。 那人说,他知晓楚国小皇子中毒和受伤一事,让我将药带回,可救楚国小皇子一命,破了千岁这一次劫。” “这药,当真没问题么?”太医惊疑道。 谢宁继续道:“昨日,奴婢已喂给小皇子服了千丝引的解药,小皇子果然好了…… 那人不想暴露身份,奴婢身份又有限制,故,今日奴婢特地把药给太医您,希望您切勿对千岁说这药是奴婢给的。” 太医迟疑了许久,咬牙,把药接过去:“老夫知晓了……” 枕星殿。 元杳进门,就见,床边坐着阿七。 听到脚步声,阿七转过头来,随后,高兴道:“殿下,元杳郡主又来看你了!” “咳咳……” 床上,传来极低的咳嗽声。 云潺醒了! 元杳开心地小跑到床边,踮了脚尖:“云潺,你终于醒了!” 云潺轻轻动了一下,侧过头来,露出消瘦却精致的侧脸。 元杳小手扒在床边,脚尖一直踮着,看起来有些吃力。 她满脸灿烂的笑意,晃了他的眼。 云潺虚弱地咳了一声,问她:“上来么?” 嗯? 上哪儿? 元杳思考了一下,才发现,云潺是见她站着费劲,叫她坐到床上去。 “好呀!”元杳开心地踢掉小绣鞋,小手攀了床沿,抬着小短腿往床上伸过去。 阿七坐得远,不好扶她。 见她爬得吃力,云潺就要来扶她。 元杳及时止住他:“你躺好,别乱动!我自己可以的!” 云潺只得躺回去。 元杳爬到了床上坐在床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覆在云潺额头上。 片刻后,她开心道:“终于不烫了!” 之前,因为破伤风的缘故,云潺一直发热,让人怪担心的。 云潺耳尖微红,转移了话题:“听说,国学院出事了?” “你也知道了?”元杳有些讶异。 看来,宣平王派人屠杀国学院一事,闹得是真大…… 云潺抿唇:“你……吓着没?” 他一醒,阿七就把听来的消息都告知了他。 他听说,昨日,眼前的小人儿,死士杀过来时,傻乎乎地站出去,以一挡十…… 他听说,她满身是血…… 无奈,那时候他正昏迷着,没陪在她身边…… 元杳不知云潺想得那么多,她开心道:“我一点事都没有,大家都护着我呢! 呀!说起来,我该去探望一下谢执和林玄,他俩都受伤了。” 她收了笑,皱着小小的眉头。 云潺:“……” 云潺敛了眸子,声音冷了下来:“阿七,送郡主出去!” 第74章 被气吐血了 哎? 为什么突然赶她走? 小别扭又怎么了? 难不成,是起床气犯啦? 元杳小脸扬起一抹笑:“云潺,其实我不着急的,你刚醒,我再陪你坐会儿嘛!” “郡主。”云潺抬眸:“郡主不去看望与你生死与共的伙伴了么?他们正受着伤呢。” 啊,这…… 小别扭的语气怎么这么奇怪呢? 莫非,他在生气? 他刚醒来,有什么好气的呀? 罢了。 还是别气他了,否则,病情加重了可怎么办? 元杳整理了一下小裙子,站起身:“云潺,你刚醒来,确实需要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噢!” 云潺:“……” 她果然要去看林玄和谢执。 他紧紧抿了抿唇:“阿七,送客!” “不用不用!”元杳连忙摆手:“阿七有伤在身,别乱动,我自己走。” 语罢,她攀了床沿,小短腿往下一搭,套了鞋子,自己弯腰穿好。 云潺全程冷着脸。 穿好鞋,洗了手,元杳开心地挥手:“云潺,我改日再来看你,你要好好休息,别乱动! 对了,楚国使者那边,你别担心,我爹爹会有办法处理好的。 两日后,你若是好些了,便领了阿七一同去赴宴!” 赴宴? 云潺眉头皱了一下。 他欲开口,元杳便开心地跑出了枕星殿。 她个头小,跑起来像极了软糯的奶团子在滚动,又可爱又欢快。 这样看,就更气人了! 她跑那么快,是有多担心谢执和林玄? 是因为共同患难过? 呵…… 云潺被子一拉,冷冷道:“阿七,出去,守好门,谁都别来吵我。” 阿七不知,自家殿下为何突然就生气赶人了。 阿七一脸茫然。 元杳出了枕星殿,谢宁已经在等她了。 她开心道:“走,我们去和玉儿他们汇合。” 宫门外,一行人汇合后,乘了马车,朝京郊的私宅行去。 私宅内,管家接了信,早就做好了准备。 元杳一到,管家就一瘸一拐的,笑着迎上来:“郡主,这两日,牛已休息得不错,状态极佳,想必能挤出不少牛乳。” “很好!辛苦大家了!”元杳笑得乖巧可爱:“既然如此,就去牛棚!”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后院。 牛棚里,一头头牛已经刷洗过,正吃着新鲜的草料。 元杳看了眼,那草料都是鲜草,不禁好奇道:“这些草,是什么草?” 管家连忙上前,解释道:“这是甘蔗叶。听闻,用新鲜甘蔗叶子喂牛,牛产的乳会更甜。” 竟还有这种说法? 元杳似懂非懂。 玉儿已经带了人,取了干净的桶,利落地去挤奶。 挤好的牛奶,拎去后厨,开始做淡奶油、黄油…… 九千岁这次办宴会,约摸着有三百来人,这里实行分餐制,也就是,每一样甜品,得准备三百份往上。 保险起见,元杳提出,每样甜品准备四百份的量。 若是有剩余的,还可以赏给宫人们分食…… 如此一来,牛奶的需求量就特别大。 尤其是,大部分奶,得先拿来加工成淡奶油和黄油…… 好在,她的牛够多! 傍晚,回宫的路上,玉儿坐在马车内,盘算道:“郡主,奴婢算了一下,这花牛的奶量比水牛大,但,同样重量的牛乳,这制出的奶油和黄油,就没有水牛多……” 元杳闻言,认真道:“能买着花牛,已经很好了,不能要求更多。 咱们大齐的水牛,都是养来耕作的,咱们不能为了赚钱,把水牛都弄来产乳。 若日后传出去,容易招惹是非。” 玉儿闻言,歉意道:“是奴婢狭隘了。” 谢宁坐在一边,温言道:“郡主人不大,懂的倒是不少。” 元杳侧头,就对上谢宁的眸子。 谢宁的眼睛,和九千岁不同,九千岁有些偏桃花眼,而谢宁的眼睛,则像荔枝眼。 他的眸子很温和,清澈。 带着一丝探究,却又没有攻击性。 元杳心思一转,奶声奶气道:“我是九千岁的女儿,要是什么都不懂,岂不是丢爹爹的面子?” 谢宁闻言,被逗笑了:“你没有丢你爹爹的脸。” 元杳松了一口气,轻哼了一声。 她转移了话题:“玉儿姐姐,晚上,劳烦你做几样甜品。 昨日,不少人受了惊吓,还有人受了伤。 明天一早,得安排几个人,给凤寻、太子、二皇子、怀柔、怀遥都送一份甜品过去。 另外,再带两份甜品出宫,到时候,让人给谢执和林玄各自送一份去。” 玉儿听后,一一记下。 次日,元杳又起了个早。 她醒来时,九千岁还懒懒地侧身躺着。 听见身边的动静,元杳奶声问:“爹爹,你今日要睡懒觉吗?” “嗯……”九千岁用鼻音回了一声。 元杳爬在床上,凑近九千岁:“爹爹,你躺好,我给你捏捏肩?” 这几日,九千岁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昨夜按时回千华宫吃饭、睡觉。 他一定累坏了! 九千岁依言,懒懒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元杳满脸开心,凑上去给他捏肩、捶背。 许久后,九千岁才缓缓睁眼,懒声喊:“小杳儿。” “爹爹,怎么啦?”元杳问。 “无事。”九千岁唇角扬起:“爹爹开心。” 元杳闻言,甜甜一笑:“那,以后爹爹只要按时吃饭、睡觉,杳儿每天都给爹爹捏肩、捶背,好不好?” 九千岁顿了一下,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本座该去浩然殿了。” 元杳:“……” 她不开心地道:“爹爹欺负小孩儿!” 九千岁利落地起身,穿衣、洗漱,又传了早膳,用完后,飘然出了千华宫。 元杳气得握紧小拳头。 早膳后,元杳照例带人出宫,去私宅那边挤牛奶。 连续了两日…… 九千岁的“鱼宴”,在京郊的东湖行宫举行。 天未亮,九千岁便去上朝了。 元杳被谢宁从床上拎起来:“杳儿,那日,你同楚国小皇子闹别扭了? 一大早,朝云宫那个叫阿七的就跑了来,说让你去劝劝他家小殿下来着。” “唔……”元杳正困得厉害,迷迷糊糊地问:“谁?怎么了?” 谢宁回道:“云潺,被你气吐血了。” “啊?” 元杳忽然就清醒了。 第75章 呵,郡主来做什么 云潺? 他被气吐血了? 元杳翻身坐起来,拥着被子。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眸光才找准焦距。 她看向谢宁:“丹青,你刚才说什么?” 丹青什么丹青? 他是谢宁! 谢宁无奈道:“先穿衣。” 直到用清水洗了脸,元杳才彻底清醒:“云潺吐血了!我去朝云宫一趟!” 这时,玉儿来敲门:“郡主可起了?” 今天,他们得早早赶去东湖行宫,为下午的鱼宴做甜品。 元杳想到这一遭,对玉儿道:“玉儿姐姐,你带人先过去做着,我晚点再来。” “可是,奴婢之前从未一口气做过这么多甜品,有些紧张……”玉儿迟疑道。 “你可以的。”元杳隔着门鼓励道:“你就按我说的来,先备需要冰镇的甜品。 那个冰淇淋,我不是把法子教给你了么?你也做成功了。 等会儿到行宫了,你便关好膳房大门,安心做你的冰淇淋、双皮奶和蛋糕……我很快就会过去的。” “那……好。” 玉儿带了人,便先离开了。 谢宁取了身华丽的小裙子出来,边要往元杳身上套,边笑意盈盈道:“杳儿,那什么冰淇淋、双皮奶和蛋糕,你都不让小叔叔尝尝么? 小叔叔为你救了云潺,你都没谢小叔叔呢。” 元杳瞥了一眼,摆手道:“这衣服,带去行宫,下午再换。” 语罢,她奶声道:“等到了行宫,你再尝,先陪我去看云潺!” 谢宁失笑。 阿七不知在千华宫外等了多久。 元杳出去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都沾染了露水。 见着元杳,阿七连忙上前来:“郡主,你去看看我家殿下!” “阿七。”元杳伸出小手,扶住阿七:“你还受着伤,怎么就跑出来了?” 阿七焦急道:“两日前,郡主去看了我家殿下,后来,他不知怎的,生气地把我赶了出去。 一连两日,他都不想喝药,是我和太医强行灌下去的! 昨夜,几个宫人在门外说了几句话,殿下更是莫名的气得厉害,还吐了血。 太医看了,说是郁结在心,殿下就把太医轰出去了。 今晨,天未亮,殿下突然吐了好几大口黑血,晕了过去,把我吓坏了! 阿七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一开宫门,就跑来找郡主……” 小别扭吐两次血了? 而且,还吐了黑血? 元杳皱了眉头,朝谢宁看去:“是不是你?” 谢宁:“?” 他也皱了眉:“走,去看看。” 路上,阿七被小宫女扶着,边走边哭。 元杳放低了声音,生气地问谢宁:“是不是你的药有问题?云潺要是出事了,你就死定了!” 谢宁清澈的眸子里写满无辜:“小叔叔敢拿自己的脑袋保证,药,绝对没问题。” “哼!” 元杳冷哼了一声,大步进了朝云宫。 床上,云潺静静躺着,脸色一如既往的白。 宫人们早为他清理了血迹,又换了新的衣服和被子。 元杳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回头道:“我怎么觉得,他的面色,比前几日要好上许多了呢?” 阿七哭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谢宁走到床边,温柔地挥了一下手:“都出去,我看看。” 元杳见状,有些担忧。 不过,她还是朝空气中道:“你,也随我出去。” 躲在暗处的破月:“……” 阿七擦了把泪,回道:“是。” 元杳:“?” 罢了。 刚才的命令,就当是给阿七下的! 出了枕星殿,元杳指着干净的石阶:“坐。” 阿七忐忑地坐下。 元杳捋了裙子,坐在阿七旁边,捧脸问:“云潺因为什么生气,你知道吗?” 阿七摇了摇头:“阿七不知。” 元杳抿了唇,鼓起腮帮子,十分头疼。 小别扭醒来,没多久,就开始生气。 生气,总是要有缘由的……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那日,她还在枕星殿时,小别扭情绪似乎就不太对了。 而他情绪变化之前,她说了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 她说,谢执和林玄为了护她,受了伤,她该去看一眼他们。 他催她出门时,语气特别不高兴,特别酸! 但是,这不至于把他气吐血? 元杳略一思索,问阿七:“你刚才说,小别扭昨夜吐血前,听见了有几个宫人在门外说话?” “啊?”阿七一脸茫然。 小别扭是什么? 元杳连忙改口:“云潺。” “噢噢!”阿七点头:“那几个宫人说,郡主做的甜品很好吃,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千华宫,再尝尝……” “就这?”元杳讶然。 这话,不可能会把云潺气着呀! 阿七挠了挠脑袋:“好像……他们还说,好羡慕那几个小皇子、小公主,以及小世子和小侯爷…… 说郡主给几个人送了好多好多吃的,他们也好想尝尝……” 元杳:“???” 她好像……忽然知道小别扭生气的点了! 小别扭醒来后,她已经两日没来朝云宫了…… 这两日,她一直忙于准备鱼宴的事。 她没来瞧云潺,反而给那几位一同经历患难的小伙伴送吃的、送喝的。 而云潺这边,她既没来看他,也没有让人给他送吃的和喝的。 云潺心思细腻又敏感,兴许是觉得,死士杀入国学院时,他不在,没和他们同生共死,觉得他被嫌弃了…… 又见她两日不来看他,却特地给另外几个小伙伴送了吃的,以为他是被排挤了…… 所以,他越想越难过,郁结于心,把自己给气吐血了? 这时,枕星殿门被推开。 元杳转头:“怎么样了?” 谢宁唇边挂着笑:“吐了血,已经好上许多了。” 元杳:“?” 吐血了,反而更好了? 谢宁笑道:“吐血是好事啊!把肺腑的毒血清理干净了,趁着还小,才能早日养好身子。 男人,一直病恹恹的怎么行?” “啊?” 元杳彻底愣住了。 谢宁昂首:“我用针把他扎醒了,你不进去瞧瞧?” 去! 当然去! 元杳站起身,跑进枕星殿。 云潺高高地垫了枕头,正靠在床沿。 见着她,他雪白的小脸绷起,眸光寒凉:“呵,郡主来做什么?” 这语气,果然是在生她的气呀! 第76章 想和你一同去行宫 瞧着云潺有些干裂的嘴唇,元杳转身,笨手笨脚地倒了杯热水,走到床边。 她太矮了,都够不着云潺。 当小矮子的感觉,太糟糕了! 抿了唇,元杳小心地把水举到头顶:“云潺,你先喝口水。” 云潺很想说:不喝! 可是,床边的小人儿水杯举得高高的,表情认真,小鹿似的眼睛,又黑又亮,天真诚挚,对他的关心不似作假…… 云潺别开脸:“我不渴,你把杯子放下。” 免得砸了自己。 元杳却没明白他那弯弯绕绕的心思。 她只见,他确实有些缺水。 嘴唇那么干,怎么可能不渴呢? 元杳眨眼:“你嘴唇都快裂开啦!” 云潺:“……” 他眉毛轻拧了一下,问:“我现在的样子,很丑么?” 元杳“噗嗤”笑出声来。 原来,小别扭还挺在意自己的模样? 她笑得灿烂:“云潺不丑呀,云潺一直都很好看,没有丑的时候!” 云潺:“……” 他的耳尖,莫名发烫。 但是,心里就是堵了一口气。 莫名的不舒服。 这时,阿七在外面道:“殿下,参汤好了,你是现在喝,还是待会儿再喝?” 元杳记起,阿七说,云潺这两日不想喝药,是太医强行灌下去的…… 想着,她对殿外道:“把药端进来。” 她得监督小别扭喝药! 小别扭还这么小,就长得这么好看,等长大了,得迷倒万千少女? 说什么,他都得顺利长大成人才行! 长大的云潺,容貌兴许更胜九千岁…… 啧啧,突然就好期待呢! 她大概有种……养儿子的兴奋感? 啊哈哈哈…… 元杳开心死了,笑眯眯道:“云潺,我喂你喝参汤,喝完了,你就乖乖睡一觉。 下午,若是身体好些了,就让阿七陪你去东湖行宫寻我。 若是还不舒服,就好好躺着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云潺:“嗯。” “真乖!” 元杳把水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踮起脚尖,抬起白白嫩嫩的小手,在云潺小脑袋上揉了揉。 软乎乎,手感真棒! 云潺抿唇,试图别开脸。 他怎么从元杳脸上,看到了一抹类似母亲的怜爱? 母爱?? 想到这个词,云潺越发不高兴。 他抿了唇,靠在床沿,垂着眉睫。 元杳吃力地爬到床边坐好:“把汤端过来。” 她接过碗,小心翼翼端好,用勺子舀了,才吹了吹,才喂给云潺:“啊……” 云潺:“……” 他不情不愿地张嘴,喝下参汤。 喂完参汤,元杳差点累出汗。 她甩了甩酸涩的小手,对云潺道:“你乖乖休息噢,我该出宫了,晚了,怕是要耽搁爹爹的宴会呢!” 语罢,她小手攀了床沿,用力一跳,落在地上。 “元杳。”云潺喊她。 “怎么啦?”元杳弯腰,正在穿鞋。 云潺轻咳了一声,问:“你的马车……还能坐人么?” “能呀!”元杳站起身来。 九千岁给她配的马车很大,别说坐人,就算是在里面躺着,都不成问题! 云潺掩唇,小声音有些哑:“我这些日子躺累了,想出去走走,可否和你一同去行宫?” 这…… 元杳蹙了眉头:“你等下,我去问问太医。” 语罢,她小跑着出了枕星殿。 原本,她说让云潺下午去行宫,不过是哄他开心罢了。 兴许,喝了药,他便睡着了。 没想到,他还真想出宫…… 枕星殿外,谢宁正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在发呆。 元杳走过去,问:“以云潺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出宫吗?” 谢宁闻言,转过身来:“他出宫做什么?” 元杳回道:“大概是闷坏了,想出去透透气。” “透气?”谢宁笑了一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他身子太虚了,恐怕得叫上太医同行。” 叫上太医? 那不行! 太医跟着,太扎眼了! 元杳道:“楚国的使臣,今日也会出席。 如果云潺身边跟着太医,恐怕只会让楚国使臣借机发挥,为难我爹爹。” “哦?”谢宁眉毛一挑,促狭道:“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比太医更好的大夫?” 元杳:“……” 她小看谢宁了。 他脸皮是真的厚。 不过…… 元杳趁机问:“小叔叔呀,今日,我身边的宫女会很忙很忙,你又不懂宫廷礼制,要不要……休个假?” “休假?”谢宁面露不解。 元杳扬起小脑袋,冲他眨眼:“你今日,就扮成云潺的随侍好了! 苦差事,哪能劳烦小叔叔你做呢?不如,你把丹青放回来! 等过了今日,没这么累了,你再把丹青抓回去,你再回我身边。” “好主意!”谢宁灿然一笑。 云潺带上阿七,乘了元杳的马车。 为了让云潺舒适一些,马车内铺了不少软垫,怎么颠儿,都不会让他难受。 马车快出京城时,谢宁道:“等会儿,我去办件事。” 他大概去了一盏茶。 回来时,丹青惨白着脸,爬进马车。 她只看了一眼元杳,就咬了一下嘴唇:“郡主……” 元杳冲她摇摇头。 谢宁跟在丹青身后,上车时,已然又换了张模样。 他穿了一身普通的随侍衣物,和阿七的差不多,脸也被改成了普通男子模样。 上了马车,谢宁便笑盈盈道:“奴才阿宁,略懂些医术,在行宫期间,奴才都会跟在云小皇子身边,贴身照顾。” 元杳:“……” 好想当场拆穿他哦! 不行,她必须忍! 她的解药,还在谢宁手里呢…… 路上,丹青全程握着元杳的手,身体微抖。 元杳反手握住她,轻轻拍了拍。 丹青这才止住颤抖。 到了行宫外,早已有人在候着了。 见着元杳,负责行宫的副总管太监便上前来,行礼道:“郡主,日头大,请随我去您的别院休息,免得晒坏了。” “不必了!”元杳笑眯眯道:“你安排一下,把云潺小皇子安排在我旁边的别院,带他去休息,我今日还得去膳房帮忙呢!” 太监扫了一眼云潺:“这……” “怎么了?”元杳小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分院子,是得找九千岁,才能安排么?” 那太监连忙弯腰:“郡主严重了,只是,听闻小皇子病了,所以,他的别院安排得僻静了些……” 僻静? 是偏僻? 这些人,真会看菜下碟! 元杳蹙眉:“我旁边的院子住的谁?我去找他换换!” 太监正要答话,一道声音响起:“是我!” 林玄? 来的人,是谢执和林玄。 见着云潺,林玄面色不虞:“云小皇子,想和本小侯爷换院子住?” 云潺:“……” 云潺蹙起好看的眉眼,孱弱的身姿在日头下踉跄了一下,掩唇,咳得嘶声裂肺:“郡主,不……不必换了……我的院子在何处?我自己……过去,咳咳……” 第77章 需要赌一把 咳嗽完,云潺似是无意间抖了一下衣袖。 雪白外衫上,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元杳愣了一下,心跳都漏了半截:“云潺,你……你咳血了!” “是么?”云潺额头冒着虚汗,歪头,脸色惨白地看她。 天! 小别扭脸色好难看! 元杳立刻上前扶了他,看向谢宁:“阿宁,还不快给云潺看看!” 谢宁凑上去,瞧了几眼,出声道:“哎呀!糟糕!” 他这么一开口,谢执道:“快,把人送别院去!” 几人七手八脚,连忙把云潺送进元杳隔壁的别院。 林玄站在原地,要气死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属于他的别院,被云潺给霸占了…… 进了别院,谢宁又是给云潺扎针,又是喂他吃药丸。 喝水时,谢宁特地叮嘱道:“水别太烫,温水即可。” 元杳还傻乎乎地问:“可是,温水,会不会不太好?” 谢宁乐呵一笑:“热水,他现在喝不了。” 隔着被子,云潺掐了谢宁一下。 谢宁正了脸色,对元杳道:“这里有我,郡主不是还有事要办么?快去办事!” “那……”元杳小脸有些担忧:“我去了,你有事去膳房找我?” “去。”谢宁温柔道。 元杳一步三回头,出了云潺的别院。 元杳一离开,谢宁就推了推闭着眼睛的云潺:“别演了,她走了。” 云潺:“……” 云潺睁眼,抿了唇,冷淡道:“多谢。” 谢宁在袖子里掏了掏,扔出一个小瓷瓶:“年纪不大,心眼不小,咬舌头,不疼的? 把这药含在口中,可加速伤口愈合。” 云潺伸手接过:“嗯……” 出了别院,林玄还气愤地站在那儿。 谢执去揽了他肩膀:“我说,不如,委屈你,和本世子挤一个院儿?” 林玄瞪眼:“你住哪儿?” 谢执指着元杳别院的右边:“那儿。” 大抵是分院子的人听了那日国学院的事,知晓他们几个刚共患难了,特地把院子分了挨着,方便串门。 然而,如今,林玄的院子,却被云潺住了去…… 林玄怒道:“我要睡床!” “没问题!”谢执笑道。 元杳跟在后面。 磕到了…… 这兄弟情,真甜! 走了几步,谢执转头问:“小杳儿,听说,今日宴会的甜品,是由你带人准备?需要帮忙么?” 元杳闻言,摇了摇头:“今日鱼龙混杂,所以,我提前让人把做甜品的膳房封了,除了千华宫的人,外人一律不让进。” “这样啊。”谢执脸上笑意扩大:“既然如此,林玄,摸鱼,去不去?” “不去!”林玄还沉溺在别院被抢的愤怒中。 又一个闹别扭的。 元杳忍笑,对林玄道:“你别生气啦,我不知道那偏院是你的,才提出要换来着。 云潺他病了,又来不及送去他的院子,不是故意想抢你的院子啦! 我替云潺给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是女孩子,总不至于,让云潺住进我的院子呀!” 听到这话,林玄总算舒服了些。 他愤怒道:“瞧在他是个病秧子、又比我小的份上,院子就让给他了!哼!” 元杳开心地打趣道:“呀!那真是谢谢林玄哥哥啦!” 林玄哥哥? 这是什么鬼称呼? 林玄瞬间满脸通红,对谢执道:“走!快走!骑马去!” 谢执笑容灿烂:“小杳儿,什么时候,也叫声‘执哥哥’给我听听啊……” 他话还未说完,人就被林玄拉走了。 阿七踏出院门,恰好就听了句“林玄哥哥”。 他满脸羡慕,折了回去。 谢宁去煎药了,云潺正躺在床上。 见着阿七,云潺抿唇:“林玄闹了么?” 阿七摇头,笑着道:“小闹了一下,郡主叫了他一句‘林玄哥哥’,小侯爷便逃命似的跑了。 郡主与小世子、小侯爷的关系,可真好呀!不愧是有过命的交情!” 云潺:“……” 云潺沉着脸:“阿七,滚出去!” “好……好的。” 小殿下怎么又生气了? 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啊? 小殿下最近好奇怪! 阿七一头雾水,愣头愣脑地出了房间…… 元杳领了丹青,去了膳房。 她到时,膳房外,大门有专门禁军把守,见人必须先看脸,再看腰牌,面生的,一律被拦截。 元杳走到门口,禁军连忙行礼:“参见郡主。” 元杳笑眯眯道:“这么热的天儿,辛苦你们了,等会儿换班时,我让里边给大家送点消暑的东西尝尝。” 几个禁军相视一番,不禁吞了吞口水,齐声道:“多谢郡主体恤!” 他们就守在膳房所在的院子外,里面时不时飘来各种香甜的味道,可真是馋死他们了! 没想到,小郡主那么体贴,竟要给他们看门的送吃的…… 有口福了! 元杳抬脚,进了门。 玉儿正忙得火急火燎的,抬头,就见元杳朝她走来。 玉儿松了口气:“郡主,你总算来了!不见着你,奴婢这心里,总是没底。” 元杳闻言,好笑道:“玉儿姐姐,你在千华宫给爹爹做了这么多年茶点,你的手艺,那可是爹爹都认可了的! 今日,顶多不过是人多,需要准备的量大了些,不必惊慌。” 听到元杳这么说,玉儿的紧张总算缓解了些。 她道:“郡主,需要用冰的东西,都已经放冰窖冰好了,奴婢还得去做其他的。” “嗯,你先去忙。”元杳道:“我有几句话和丹青姐姐说说,说完了,就来帮你们。” 玉儿屈膝,行了个礼,匆匆回了膳房。 元杳看了眼丹青:“你随我来。” 她找了个僻静的凉亭,见四处空旷,便对着空气道:“破月,你去周围巡视一下,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但凡有在这附近鬼鬼祟祟的,直接打晕,扔给禁军处置。” “是。” 空气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见暗卫也走了,丹青再憋不住,低低抽泣:“郡主……” 元杳连忙握了丹青的手,担心道:“丹青姐姐,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欺负?” 丹青摇了摇头:“他们……他们只把我关在一个屋子里,有吃有喝,只是不许我出门,并未对我做什么……” 元杳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谢宁还算挺良心。 元杳小脸有些严肃:“丹青,我想让你回来,所以,需要赌一把,你怕不怕?” 第78章 换了别人,杳儿才不管他 赌一把? 丹青红着眼眶:“郡主想如何做,奴婢都陪郡主! 都怪奴婢技不如人,才会让人钻了空子,又害了郡主中毒。” 若是她早年好好习武,也不至于让谢宁顶替了她的身份,在千岁和郡主身边招摇…… 元杳沉思了一下,对丹青道:“我不太确定,谢宁给我吃的是不是真的毒药。 我想赌,这不是毒药!” “这……怎么赌?”丹青不解道。 元杳抿唇:“装中毒!” 装中毒? 丹青越发迷糊了。 这些日子,她被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吃不好休息不好,脑子都不够使了。 元杳小脸闪过一丝狡黠:“等等,你就知道了。” 丹青皱了皱眉。 安抚了丹青一番后,见丹青终于笑起来了,元杳才带着她进了膳房。 她离宫的这些日子,元杳又让玉儿做出了许多新奇的甜品。 一排又一排的小宫女,衣着整齐干净,按分工排排坐着,正在不停忙碌。 一排是打发奶油的,一排是研磨绿茶粉的,一排做肉松的,还有做其他的…… 见着元杳,正在磨粉的宫女高兴道:“郡主,您瞧瞧,这茶粉,细腻度可够了?” 元杳听完,果然蹲下去。 她伸出小手,捏起一撮茶粉,眯眼观察了会儿。 片刻后,她笑道:“过筛后,再磨一遍。” “好的!” 今日的甜品,元杳共定了六种—— 原味冰淇淋,抹茶千层蛋糕,红豆双皮奶,肉松小贝,炸鲜奶,外加每人一杯奶茶。 奶茶,还分了热的、常温的、冰镇的,提前打探好每个席位食用者的喜好…… 元杳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这些甜品,每人只有很少分量,量小而精,能很好勾起品尝者的馋虫,却又吃不够,让人念念不忘。 机智! 因为分量大,元杳挽了袖子,也加入了忙碌的宫女中…… 午时一过,暑气渐消。 九千岁身边的小太监跑过来,先在门外瞧了瞧,随后,深吸了一口香甜的空气,没忍住,直接钻进膳房:“郡主,千岁派我来问问,郡主这边可准备好了?” 元杳脸上抹了锅灰,白一块黑一块。 听见有人叫她,她站起身来:“到时间了吗?” 瞧见元杳满脸的锅灰,小太监哽了一下:“郡主,怎的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元杳抬起袖子,擦了把脸:“爹爹到了吗?” 小太监点头:“千岁已经前往宴席了,待郡主这里准备妥当,就可传膳了。” 元杳扫了眼膳房,玉儿已经带人在分装奶茶了,一群人,正忙得如火如荼。 见来了人,玉儿走过来:“郡主,甜品是餐后再上的,所以,可以传膳了。” 元杳点头,冲小太监笑道:“去,告诉他们,可以传膳了。” “得嘞!”小太监小跑着离开。 丹青清点完数量,忍俊不禁道:“郡主,奴婢带你去洗漱一下,再换身衣服。” 元杳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特别狼狈。 这样子出去,太丢人了! 她点头:“走!” 天还未回暖前,皇后就为各宫分发了夏衣的料子,而元杳这边,有九千岁在,料子都是极好的,裁剪的衣裙也特别好看! 穿上华丽的小裙子,绑了一对圆润的丸子,丹青又拿了两朵漂亮的珠花,为元杳戴上。 瞧着镜子里粉嫩可爱的漂亮小人儿,元杳满意地出了别院。 东湖上,修筑了一个可容纳千人宴席的观月台。 此时,宴席上早坐满了人。 台上,鼓乐喧天。 台下,花天锦地。 今日的鱼宴,虽是九千岁办的,却也邀了皇帝、太子、皇后和林贵妃,以及一些品阶高的妃子,和一群小皇子和小公主。 此外,王公大臣的家眷也来了不少。 楚国的使臣,被安排在了中下的位置,全穿着礼部赠予的华服,敢怒不敢言地喝酒。 女眷的席位,是单独设在一边的。 元杳寻了个小太监问了一下,她的席位,是挨着怀柔的…… 在去自己席位前,元杳先是拎了裙子,哒哒地绕过一群人背后,走到九千岁席前,欢喜道:“爹爹!” 九千岁里外皆身着艳丽的红色,懒懒地倚在软椅上,正喝着酒,见着她,侧身问:“本座听闻,你一整日都在膳房,累着没?” “不累!”元杳手脚麻利地钻进九千岁怀里:“爹爹,还未开席,少喝些酒,空腹喝酒伤胃,回头你该难受了。” 九千岁不禁失笑:“你这团子,倒管起本座来了?” 元杳奶声道:“要换了别人,杳儿才不管他呢!” 九千岁轻笑了一声:“这么说,被小杳儿管,倒是本座的荣幸了?” “嗯哼!”元杳傲娇地扬起小脑袋。 父女俩说说笑笑,场面落入皇帝眼里,格外扎眼。 皇帝冷哼了一声,招手道:“元杳,上朕这儿来。” 元杳:“??” 她差点忽略了,今日,皇帝也是来了的! 虽然她爹是九千岁,但,在外人面前,礼制不可废,她得去和皇帝请安行礼。 抱着九千岁,在他脸上蹭了一下,元杳甜甜道:“爹爹,杳儿走了哦,切记,少喝酒哦!” “去。”九千岁弯着唇角。 这一幕,落入不少人眼里。 好一个父慈女孝的场面,真是羡煞旁人! 元杳起身,走到皇帝面前,乖乖行礼:“杳儿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起。”皇帝摆足了谱:“听闻,今日宴会的茶点,都是你带人做的?” “啊……是的。”元杳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也不知是谁大嘴巴,竟然到处宣传这件事! 罢了! 元杳奶声道:“皇上,您欠杳儿的黄金和银子,今日还未送到千华宫,杳儿的店铺快开张了,您得早日把钱送来! 另外,今日上了茶点,您得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好好夸奖一下,就当是还您欠钱的利息!” 皇帝:“……” 皇帝竟然哑口无言。 他冷哼了一声:“朕尝过了再说,你,退下!” 元杳冲他吐了一下舌头:“略……” 气死他! 正当这时,元杳眼尖,视线一扫,就瞧见,湖边,一身雪白衣袍的云潺,犹如一个小雪人一般,被谢宁扶着往宴席这边走。 而云潺还还未踏上汉白玉桥,坐在后面的楚国使者,就面色不善地起身,朝他走了去。 元杳眯眼。 糟糕,小别扭有麻烦了! 第79章 九千岁之女,外臣能随意逗弄 元杳朝云潺那边看了片刻,确定,楚国使臣确实是去找云潺的…… 光是那两人的走路姿势,一看就没好事! 元杳抿了唇,对皇帝道:“皇上,杳儿先退下了。” 皇帝冲她摆摆手。 元杳拎起裙子,穿过重重宴席,朝石桥小跑过去。 云潺还未踏上去观月台的桥,就见两个人迎面朝自己走来。 见着他,其中一人笑得不怀好意:“臣参见大皇子殿下,听说,殿下受了重伤?” 云潺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多谢赵大人关心,我已经好上许多了。” “是么?”那赵姓使臣走了过来,仗着喝了些酒,打量了云潺一圈。 云潺被打量得很不舒服,皱起了眉头。 这时,另一个使臣走过来,开口道:“殿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潺皱眉,冷淡道:“既然你都不知道,那就别讲了。” “别啊殿下!”那使臣凑近了云潺几步,声音也压低了些:“殿下虽身在齐国,可仍旧是楚国的皇子。 和殿下来大齐的楚国随侍,人全死光了,只剩殿下和阿七,殿下就没有什么话,想和臣等说说么? 臣等回了楚国,也好向皇上有个交代。” “说什么?”云潺看向他。 使臣笑了笑,挺直腰,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殿下,纵您不喜楚国,楚国也是您的母国,楚国随侍,也是您的子民…… 他们若死在自己人之手,只怕到了地下,也难安啊。” 听到这话,云潺小脸变得阴沉:“张大人这话,是在怀疑,我的十几个随侍,是我自己杀的?” 使臣含笑不语。 云潺垂在宽大衣袍下的手,渐渐收紧。 这时,一道小奶音远远地呵斥:“放肆!” 云潺抬头,就见,元杳一身华服,正拎着裙角朝他走来。 她大约走得急了些,小脸微红,还有些轻微喘息。 楚国使臣眯眼,打量着元杳。 当日,在浩然殿,就是这个小丫头降服了虎崽。 他们在大齐的日子,还听说,这小丫头,凭简单几句话,拉下了大齐皇帝宠爱已久的妃嫔,连带着那个妃嫔的母族,也被举族流放…… 这个小丫头,不是一般人。 更重要的是……她是九千岁的女儿! 两个使臣对视了一眼,皆拱手行礼:“见过元杳郡主。” 元杳走至云潺面前,抬头看他。 云潺和她对视:“你怎么来了?” 元杳弯了眉眼,对他笑道:“怕你找不到席位,特地来接你呀!” 云潺闻言,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一下。 元杳和云潺站在一起,看向楚国使臣:“刚才,我见两位大人是在对云潺训话? 云潺他身体不好,不宜多站着吹风,我和他是朋友,大人们有什么事,不如和我说?” “元杳……”云潺掩唇,朝她摇了摇头。 元杳递给他一个放心的表情。 她不是楚国人,可不怕这两个使臣! 元杳人虽小,气势却拿得很足:“刚才,我听两位大人说,是云潺杀了他的十几个随侍?” 两个使臣见状,连忙道:“郡主,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哦?”元杳扬起小脸:“两位大人不是说,云潺的随侍若知道他们死于自己人之手,只怕到了地下,也难安么?” “这……”张姓使臣面色都变了。 元杳露出一抹笑:“怎么,这‘自己人’,莫非说的不是云潺,是你们使臣团的人?” “你……”赵使臣露出愤色:“郡主小小年纪,切不可乱说话!” “我乱说话?”元杳指着小鼻尖,笑了:“我不是在复述大人您的话么?” 这时,先前说这话的张姓使臣满脸严肃,拱手道:“郡主,臣等酒后胡言而已,方才的话,请郡主切莫放在心上!” “好一个酒后胡言呀!”元杳伸出小手,用力鼓掌,声音又奶又响亮:“原来,楚国的臣和君,竟然可以不分尊卑? 臣子只要喝点酒,就可以随意诬陷皇子了! 如此,在你们眼里,是以酒为尊,君主次之,喝了酒,臣子便不把君主放在眼里了是么? 你们楚国随侍是在大齐皇宫出事的,你们是不是也可以借着喝了酒,就可质问我大齐皇上,说人是我大齐皇上杀的?” “放肆!” 一道尖细的声音,从观月台上传来。 原来,从元杳鼓掌开始,观月台上,舞乐已经停下了。 宴席上的所有人,全都朝这边看来。 出声的,正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李德山。 皇帝阴沉着脸,眸光在元杳身上看了片刻,落在两个楚国使臣身上。 而九千岁,则斜倚在软椅的靠枕上,修长白皙的手里捏着一只玉杯,正慢条斯理地品着酒。 皇帝开口道:“把人带过来。” 李德山点头,亲自去石桥那边的岸上请人:“郡主,云小皇子,两位使臣,有什么话,到皇上面前去说。” 元杳软声道:“好呀!” 她表情坦荡又乖巧。 两个使臣相视了一番,额头青筋高高鼓起。 一行人,顶着几百号人的目光,上了观月台。 元杳走到皇帝席位面前,乖乖跪好。 云潺见状,跪在了她旁边,而谢宁,则跪在侧后方。 两个楚国使臣站在一起,拢着衣袖,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外国使臣,是不用跪别国君主的。 但是……他们的皇子都跪了…… 皇帝垂着眼皮,哑声道:“把方才的话,都说给朕听听。” 楚国使臣对视了一眼,拱手道:“齐皇,外臣只是见元杳郡主可爱,随意逗弄了她几句而已,并无大事发生。” “随意……逗弄元杳?” 堂堂一国郡主,九千岁之女,岂是两个外国使臣可以随意逗弄的? 皇帝目光一沉,转向九千岁。 九千岁手里捏着一个玉杯,声音懒散:“本座知晓自己的女儿可爱,但,区区外国使臣,也可借酒,随意轻贱本座的女儿?” 语罢,精致小巧的玉杯,在他手里化为齑粉,从指缝中流泻。 其余的楚国使臣见状,纷纷出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齐皇见谅,千岁饶命啊!” 宴席上,一片寂静。 九千岁扬起筋骨分明的手,纤长的手指动了动。 顿时,身后宫人连忙给他换了新的玉杯,倒了酒。 九千岁端起玉杯,浅浅啜了一口,唇角微扬,缓声道:“楚国使臣可仗着饮了酒,随意轻贱本座的宝贝女儿。 如此,本座也饮了酒,本座想砍了轻贱本座女儿的登徒子的脑袋,楚国的皇帝,想必也不会有异议?” 第80章 他们想气死云潺,让大齐赔钱吗 九千岁要砍楚国使臣的脑袋? 在场的人,纷纷抹起了冷汗。 外国使臣,不能轻易杀。 但是,若这外国使臣是个登徒子…… 这些使臣! 招惹谁不好啊!非要招惹九千岁的宝贝疙瘩! 而两个楚国使臣,肠子都悔青了。 尤其是那个说逗弄元杳的…… 他明明是想表达,刚才在岸边时,他是逗弄了元杳,惹了元杳不开心,才发生了点小争执。 他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转移话题,不想让大齐知晓他们质问云潺的内容…… 可是,随口一句“逗弄”,到了九千岁这里,就变了味? 轻贱元杳? 他在元杳这小丫头面前,可是话都未说上几句! 怎么就轻贱到元杳了?! 这种感觉,简直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异…… 正当楚国使臣狂抹冷汗之际,元杳忽然开口:“云潺,方才这两人拦住你,质问你的话,你还不说,是想欺瞒皇上和我爹爹吗?” 云潺:“……” 云潺掩唇,满脸病气,开始有气无力地咳嗽。 “啊……”元杳拍拍小脑袋:“看我,你身体不好,喘气都费劲,这事还是由我来替你说!” 楚国两位使臣转向元杳,惊诧之余,又有些愤怒。 元杳视而不见,开口道:“皇上,爹爹,杳儿有话要说!” 皇上看了眼九千岁,摆手:“元杳,把你听到的,都如实招来。” 元杳规规矩矩地跪好,先是行了个大礼,才爬起来,奶声奶气,却口齿清晰:“方才,杳儿见两位楚国使臣醉醺醺、面色不善地去挑衅云潺。 杳儿和云潺是同窗,之前杳儿缺了课业,是云潺帮了杳儿补回来的,杳儿欠了他人情,想着,今日不能看他被欺负…… 谁知,杳儿还没过石桥,就听,这两位使臣大人质问云潺,问是不是他杀了楚国随侍…… 两位大人还说,云潺是楚国的皇子,再怎么不喜楚国,楚国也是他的母国…… 杳儿听着两位大人的意思,不是太明白呀! 云潺那么小,又一身病,怎么可能会杀他自己的随侍呀?他自己都受了伤,差点死了呢! 而两位使臣大人迫不及待,把杀人的罪名安在云潺身上,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们是想把云潺气死在大齐国,好让大齐国赔钱吗?” “郡主!”赵姓使臣站起身,指着元杳:“小小年纪,怎能如此胡说八道!” 元杳歪头,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捂住嘴巴,害怕地望着使臣。 “放肆!”李德山出声呵斥:“使臣大人,怎可如此不分尊卑,用手指着我国郡主?” 赵姓使臣气得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元杳抬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好奇又害怕。 使臣:“……” 气到心口疼! 宴席上,礼部尚书出了席位,拱手道:“皇上,千岁,依臣拙见,这楚国使臣,动机实在可疑! 楚国皇子在大齐皇宫遇刺,随侍死光,这些日子,我等皆忙着抓刺客、救皇子,还未来得及传信与楚国皇帝。 可是,楚国使臣却突然折回来…… 楚国在大齐的随侍都死光了,敢问使臣大人们,是如何收到云小皇子遇刺消息的? 莫非,楚国在大齐的后宫或朝堂安插了细作,细作给楚国使臣传信了?使臣团才折回来的?” “哐!” 皇帝手边的金杯,跌落在地上。 顿时,所有人出席,全部跪在空地上。 皇帝眼色发狠:“查!给朕细细地查!来人,把楚国使臣关押起来!给楚国皇帝传信去!” 一连三个命令后,楚国使臣团被禁军带了下去。 有使臣扯着嗓子哀嚎:“冤枉!冤枉啊……” 然而,人,很快就被拖下去。 皇帝阴郁地看向云潺:“楚国可真是打得一把好算盘!送一个不受宠的病秧子过来当棋子,弄死这病秧子,就可轻易构陷我大齐……无耻!” 云潺垂眸,将瘦削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些。 九千岁朝元杳招手:“过来。” 元杳担忧地看了眼云潺,起身,走到九千岁身边。 九千岁把她抱在怀里,扫了眼众臣:“今日,是本座举行的鱼宴。苍蝇打发走了,宴会继续。” 他话音落下,鼓乐声再次响起。 抹了汗,各人回了各自的席位。 很快,舞姬们也跟着器乐声,重新跳起舞蹈。 九千岁捏着玉杯,朝皇帝举了一下:“皇上,何必为了一些苍蝇扫兴?” 皇帝闻言,轻哼了一声:“有道理。”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 阿渊敬他酒了! 阿渊哄他了! 阿渊眼里除了元杳,也是关心他的! 挥挥手,皇帝道:“李德山,扶楚国小皇子入席!” “是。” 李德山伺候皇帝多年,哪能猜不出他心思? 见自家皇上抖着手,自己倒酒,李德山面色含笑,走至云潺身边,细声道:“云小殿下,老奴扶您。” “多谢。”云潺掩唇,轻咳了两声,把手搭在李德山手上。 李德山笑着引了他入座。 宫人们来往穿梭,传菜的传菜,添酒的添酒。 元杳扫了一眼百官席位,对爹爹道:“爹爹,杳儿还是去自己的席位?” 九千岁一手抱了她,一手握着酒杯:“在爹爹这儿,不必讲那些规矩。” 这时,一道身影朝这边走来:“千岁。” 元杳回头看。 是姜承琰。 九千岁淡淡问:“二殿下有事?” 姜承琰道:“女眷不便来这边,我是替母后和怀柔姐姐来找杳儿的。 女眷那边的夫人们,知晓今日茶点的杳儿带人做的,都想见见杳儿。” 杳儿? 元杳冲他眨眼一笑。 什么时候,姜承琰对她的称呼,这么亲切了? 姜承琰绷了脸:“还不走?等着我抱你么?” 爹爹还在,哪能让他抱? 元杳站起身,笑眯眯道:“爹爹,我先见皇后娘娘啦!” 九千岁不悦地扫了眼姜承琰:“看好小杳儿,别让人欺负了她去。” “好。”姜承琰点头。 元杳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姜承琰则跟在后面。 有大臣远远道:“元杳郡主和二皇子殿下,可真是两小无猜、金童玉女啊!” “嘭!” 杯盏重重搁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大臣吓了一跳,转头,不知所措道:“云……云小皇子?” 云潺面无表情地道:“抱歉,手滑。” 第81章 预定元杳为未来太子妃 姜承琰在前边带路,元杳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地跟着。 女眷的席位,用了精致的芍药刺绣屏风,与男席隔开。 席间衣香鬓影,百花争艳,各家夫人、小姐有说有笑,场面甚是热闹和谐。 远远的,元杳便被美人、华服和珠钗迷了眼。 见她好奇地四处看,姜承琰弯腰,把她抱起来。 元杳:“?” 姜承琰板着脸:“你腿太短,走太慢了。” 又被嫌弃了? 元杳抿唇:“你比我高不了多少呀!” 姜承琰冷哼:“哼!两个你,叠起来,才有本皇子高!” 元杳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二皇子殿下,宫里不是还有其他小皇子和小公主么?你为什么偏和我比?” 姜承琰绷着脸:“本皇子乐意。” 一路上,不少夫人和小姐,都在打量两人。 元杳听到,有人小声道:“二殿下抱着的,就是元杳郡主么?之前在国学院远远见过,感觉她好小呀!” 旁人回道:“听说,还未断奶呢!” 有人低低问:“啊?真的吗?她不是都三岁多了吗?” “是呢!听说之前差点被奶娘下毒害死,所以,断了母乳,九千岁就为她养了牛,现在转喝牛乳了。” “哇!九千岁好宠她啊!” 元杳:“……” 真是,八卦什么不好呀! 非要八卦她断没断奶! 她不要面子的吗? 眼瞧着,就到了皇后娘娘的席前。 皇后娘娘今日穿着正红宫装,步摇轻晃,妆容温柔,又不失皇后的大气威严。 不过,大概她近期没休息好,近看,眼袋有点重,皮肤状态有点差…… 皇后边上,林贵妃一身宝石蓝宫装,浅施粉黛,简单地戴了根珠钗,英姿依旧,连端茶杯的姿势,都十分豪爽。 另外的几个妃子,环肥燕瘦,坐在林贵妃下首,朝元杳看。 至于其他女眷,更是没见过元杳,对她好奇得不得了…… 顶着无数目光,元杳让姜承琰放下她,乖乖地走到皇后面前,行了礼,奶声道:“杳儿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温柔一笑,虚扶道:“真乖,起来。” 元杳又向林贵妃行礼:“杳儿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林贵妃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元杳又依次向另外几位妃子行礼,然而,她礼还未行,人就被拉了起来。 九千岁的女儿,品阶不高的妃子,谁敢为难她,让她一直行礼? 不过,元杳也不落人话柄,干脆朝着几位妃子屈了屈膝。 完事后,她额头已经有了虚汗。 姜承琰见状,嘟囔道:“早知道,就不带她过来了……” 皇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元杳招手:“杳儿,到本宫这儿来。” 元杳立刻扬起一抹乖巧的笑意,甜甜道:“皇后娘娘。” 皇后见她乖巧又可爱,不由地把她拉入怀里,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才对着席下众人道:“元杳郡主,想必很多夫人都见过了。 今日宴席的茶点,就是她定下后,带着人做的呢!” 皇后话音落下,就有夫人笑着道:“郡主年纪虽小,就如此冰雪可爱,又勤劳能干,真叫人好生羡慕呢!” 其他夫人附和:“是啊!九千岁可真会养孩子!” “是呢!将来,不知谁家的小子有福。” 元杳:“……” 什么玩意儿? 她才多大啊? 三岁多! 三岁多,就有人打趣她嫁人了! 过分! 还谁家小子有福? 总不会是你家! 元杳看了一眼那夫人,唇角有痣,三角眼,颧骨偏高,天生笑脸。 也不知是谁家夫人,不过,她记住这张脸了。 将来,遇着这夫人家的儿子,她一定绕道走! 皇后扫了一眼那夫人,含笑道:“那日,宣平王的人入国学院,想屠杀国学院学子,新生班的学堂,孩子们未受伤,功劳也有元杳郡主一份。” 她话音落下,顿时,席间一阵窃窃私语声。 那日,国学院发生的事,在场的人都有所耳闻。 甚至,出席的女眷家,基本都有孩子在国学院,其中,还有一部分和元杳在一个学堂。 听闻,当日,学堂的孩子们哭哭啼啼,幸好元杳及时提醒他们止住,才没把杀手引过去…… 那些孩子能活下来,确实有元杳的功劳。 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明,又如此有魄力,确实不可小觑。 偏偏,她是九千岁的女儿…… 但凡换个人家投生,她日后长大,大约会成为京中世家大族的热门儿媳人选…… 一时间,各人各怀心思。 道谢的道谢,夸赞的夸赞…… 元杳应付了几句,这时,皇后招手,让人端了个木盒来,温柔道:“杳儿,那日,你不顾自己生死,让护卫先去救了太子和皇子公主们,本宫一直很感激你。 这玉如意,当送给你,护你平安喜乐。” 玉如意? 元杳眸子黑亮灵动,好奇地看过去。 捧盒子的宫人行了个礼,打开盒子。 果然,木盒里,锦缎上,躺着一柄比她手臂还长的玉如意! 玉质通透温润,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莲叶、莲花…… 元杳张了张嘴,在考虑要不要接。 这时,姜承琰道:“母后赏你的,还不快领了谢恩?” 可以收? “噢噢……”元杳连忙跪地,行了个大礼,奶声道:“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柔声吩咐宫人:“替郡主收好,宴席结束后,送去千华宫。” 元杳领了赏,刚站起身,皇后下首的林贵妃便道:“郡主年幼,为了大齐,就能做到舍身取义,令人佩服。” 元杳又换了个方向跪下:“谢谢贵妃娘娘夸奖。” 贵妃从身侧拿起一个盒子,亲手递了过来,淡淡道:“我不爱珠宝,没什么特别值钱的玩意儿。 这对玉镯,世上仅此一对,我本打算留着,一只给未来儿媳做聘礼,一只给怀遥做出嫁的嫁妆…… 既你救了我的儿女,这玉镯,便给你做谢礼,好事成双。” 林贵妃的话,像在平静湖面投入了一枚石子。 顿时,席间就炸开了。 就连元杳,都惊住了。 林贵妃送这玉镯,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未来的儿媳,可不就是太子妃么? 把送给太子妃的玉镯,给了元杳,是想要预定元杳,做为未来太子妃??? 第82章 留给你当嫁妆不好么 儿媳的聘礼、女儿的嫁妆? 这礼物,含义太深了,可不敢收! 收了,只怕容易惹祸上身…… 可是,该怎么拒绝呢? 元杳扫了眼宴席私语的人,小小的身体伏在地上,奶声道:“贵妃娘娘,这玉镯,杳儿不能收。” “为什么?”林贵妃脸上神色越发淡薄。 她倒想看看,元杳要怎么拒绝。 元杳挠了挠小脑袋,面色纠结,小声道:“杳儿……杳儿不敢说……” 不敢说? 林贵妃扫了眼宴席上的众人,冷淡开口:“你说就是,没人会怪你。” “真的吗?”元杳小手轻揉着膝盖,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委屈地嘟囔道:“杳儿刚拿了皇后娘娘赏的玉如意,已经有好大一块玉了呢,不想再要玉了……” 不想要玉? 林贵妃差点气笑。 皇后赏的玉如意,库房有好些,虽珍贵,在这宫里却常见,但她的翡翠玉镯,世间仅此一对。 到底是年纪小,不识货。 不过,这大约也是孩童的可爱之处。 林贵妃当众被拒绝,非但没生气,反而露出一抹浅笑:“元杳,你既不要玉镯,想要什么?” 又来一个选择…… 这可真是太难了! 忽然,元杳视线落在林贵妃身前的桌案上。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白白嫩嫩的小手指了那团扇,软糯道:“贵妃娘娘,杳儿想要那个!” 顿时,所有人都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正平放着一把蝶恋花的苏绣团扇。 团扇绣工精美,图案栩栩如生,也是贡品级别。 但是……和价值连城的玉镯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元杳。 说她天真,但那玉镯,确实是不能随意收。 说她心机,但她又只是一个三岁多点的小奶娃…… 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能懂什么? 林贵妃神色复杂。 好半晌,她才缓过神来,对元杳招手:“到我这儿来。” 元杳开心地起身,期待地走过去。 林贵妃拿起那把团扇,问:“和我说说,为什么看中这把团扇?” 元杳抹了把额头,满脸的童真:“杳儿热,这扇子好看,扇风一定很凉快!” 她话音落下,不少夫人小姐掩了面,低低笑开。 亏她们猜想了许久,结果,人家元杳郡主只是太热了,想要把扇子扇扇风,才拒绝了玉镯…… 林贵妃怔了一下,莞尔:“罢了,这扇子,便赏给你了。” 元杳接了扇子,对着脸扇了扇,表情满足又欢喜:“谢谢贵妃娘娘!这扇子扇风,果然好凉快呢!” 皇后见状,出声吩咐:“传膳。” 元杳拿着扇子,边扇边开心地回了自己的席位。 今日鱼宴,所有菜品,皆是用鱼来制作。 鱼,全是从各地运来的有江鱼、河鱼、海鱼……品类繁多。 烤鱼、蒸鱼、炸鱼、焗鱼…… 大约是九千岁吩咐过,元杳的席位上,菜没有其他人多,只有清淡一些的清蒸鱼、鱼头汤。 怀柔和怀遥早坐不住了。 怀柔端了杯茶,拎着裙子走过来:“杳儿妹妹。” 元杳正在喝鱼汤,闻言,抬头,奶声喊道:“怀柔姐姐!” 怀遥凑了过来,往她菜上一瞥,嫌弃道:“九千岁怎的只给你吃这些?” “怀遥。”怀柔轻嗔了一声,对元杳道:“杳儿,那日,谢谢你让侍卫来救了我们。 这几日,听说你一直特别忙,我们就没好来向你表示感谢。 改日空了,我们办个小宴,好好谢谢你。” 元杳从身后的宫女手里接了帕子,擦了擦嘴角,摇头道:“怀柔姐姐,刚才,皇后娘娘已经赏了杳儿玉如意了,你们就不必单独谢杳儿了!” 说到玉如意,怀遥脸色不太好。 她一身利落的束袖红裙,风风火火地坐在元杳边上,没好气道:“皇后娘娘赏你玉如意,你开心地接了,我母妃赏你玉镯,你怎么就不要? 你知不知道,那对玉镯,可换一座三十万人的城池了!” 一对玉镯,换一座三十万人的城池? 元杳微张着嘴巴,惊讶地问:“玉镯,这么值钱吗?” “蠢死你得了!”怀遥嫌弃道:“真会挑!就这把破扇子,顶多值个五百两银子!” 噗…… 元杳差点笑出声。 一把能换五百两银子的扇子,已经贵成天价了! 到怀遥口中,怎么就成了破扇子? 元杳拿起团扇,替怀遥扇了扇风,开心道:“我就觉得,这团扇比那玉镯好! 玉镯再贵,对我来说,就是个累赘,戴起来累不说,还整日得小心翼翼,生怕摔碎了。 可这扇子呢,扇风多凉快呀?就算随便扔,也摔不坏!” 怀遥气得想瞪人。 怀柔好笑道:“好了怀遥,这玉镯,留给你以后当嫁妆不好么? 今日过后,谁都知道,贵妃娘娘给你留了一枚价值连城的玉镯,以后,待你出嫁的时候,可有面子了呢!” 出嫁? 怀遥顿时红了脸,结巴道:“谁……谁要出嫁了?我才不嫁呢!” 怀柔促狭一笑,柔声道:“你都九岁了,再过三四年,就到定亲的年龄了呢!” “我……我才不要定亲!”怀遥满脸通红:“嫁人有什么好的?我是要上战场、当女将军的!” 语罢,怀遥卷了手腕上的鞭子:“本公主练鞭子去了,不和你们说话了,哼!” “怀遥。”怀柔有些无奈:“今日世家夫人小姐都在,你且忍一忍,改日再练鞭子,好么?” 怀遥没好气道:“我吃饱了,出去消消食不行?” “唔……”怀柔迟疑。 这时,元杳道:“怀柔姐姐,我也吃饱了,我们出去玩儿?待会儿上甜品了,咱们再回来!” 这里太拘束了,待着难受。 怀柔闻言,含笑道:“走,东湖的莲花,过几日就要开了呢!去瞧瞧莲叶也是好的。” 三人远远朝皇后和林贵妃行了个礼,绕过屏风,朝石桥走去。 刚一踏上石桥,一群禁军抬了十个大箱子,朝观月台走来。 石桥上,吃饱了出来赏景的小公子们纷纷让道。 有小公子大着胆子,问:“这箱子里,装是是什么呀?” 禁军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鱼食。” 鱼食? 听到这两个字,元杳瞬间头皮发麻。 第83章 赚足了口碑和期待值 那日,在国学院,九千岁断了那群死士的手脚筋,又卸了他们下巴,防止他们自戕。 他说,要把这些死士留着,在宴会上,当鱼食。 没想到,他真的这样做了! 想到刚才吃进去的鱼…… 元杳莫名的反胃。 她一把抓住怀柔的手,有些着急:“怀柔姐姐,我们快走,去赏荷叶!” 她可不想看到箱子打开,里面装的全是人! “杳儿,你怎么了?”怀柔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那些箱子:“杳儿,不如,我们去看喂鱼?” 怀遥也道:“这么多鱼食,东湖里的鱼,吃得完吗?” 元杳:“……” 她可一点都不好奇。 这时,怀柔牵着她:“杳儿,走,一起去看喂鱼!” 元杳忍着恐惧,跟上两人。 她走慢了些,怀柔还停了下来,牵着她的小手:“我们偷偷溜去男席那边看。” 完蛋! 禁军把箱子全部抬到水边,重重搁下。 有人上前:“启禀皇上、千岁,鱼食已送到。” 皇帝垂眼:“众卿可吃好了。” 顿时,所有人齐齐起身。 皇帝龙袍袖子一挥:“开箱!” 禁军两个一组,吃劲地打开大木箱。 百官好奇地凑上去看。 这一看,不少文官吓得脸色发白。 一扇屏风后,怀柔小声问:“他们怎么吓成这样?” 怀遥抓紧手腕间的鞭子,雀雀欲试:“皇姐,我去看看?我去看完了回来告诉你们!” “怀遥……” 怀柔还未制止,怀遥便趁乱跑了出去,凑到那木箱前看。 这一看,她吓得惊呼了一声。 一时间,不少人朝怀遥看去。 元杳:“……” 怀遥胆子不是挺大么? 怎么比她还小了…… 元杳拉了怀柔:“怀柔姐姐,我们也过去。” 皇帝瞥见三人,嘶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们跑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退下!” 怀柔连忙屈膝:“父皇,我们这就走!” 语罢,她伸手拉了怀遥。 这时,九千岁冷淡地开口:“无妨,既然都来了,便一并留下观赏。” 爹爹呀! 元杳无奈地朝九千岁看去。 你就不怕吓坏小孩子吗? 这若是看了,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呀? 正想着,九千岁对她招手:“小杳儿,过来。” 元杳:“……” 并不是太想过去。 然而,她还是鼓了腮帮子,垂头丧气地走到九千岁面前:“爹爹……” 九千岁摸摸她脑袋,随后,缓缓开口:“宣平王谋反不成,反而派杀手屠国学院,罪大恶极。 这群死士,作为宣平王的走狗,坏事做尽,一刀杀了,实属便宜他们。 本座思忖着,今日鱼宴太过无趣,便用他们来助助兴。” 拿死士……来助兴? 一时间,不少大臣默默咽口水。 九千岁说的助兴,定然没好事。 果然,九千岁就开了口:“护城河的鱼,今年产了不少卵,孵了不少小鱼出来。 这些鱼,平日里总吃素,还饿着,索性,今日不如给它们开个荤?” “呕……” 人群中,不知道谁干呕了一声。 元杳躲在九千岁怀里,觉得自己也快呕了。 天! 还真想拿大活人去喂鱼? 这也太恐怖了? 更恐怖的是,他们今日,吃的是全鱼宴! 由于九千岁说话时使用了内力,他的话,女眷那边也听得十分清晰。 整个观月台,连风都静止了。 女眷那边,不少人用手帕捂住口鼻,生怕自己没忍住,吐出来…… 片刻后,皇帝沉着脸,阴郁道:“谋逆造反者,下场当如此!来人,将这些人,拖下去处理掉!” 很快,禁军盖上木箱,迅速把箱子抬走。 禁军一走,就有人瘫软在地。 九千岁见状,扬手,食指动了一下。 顿时,又有禁军进来,把瘫软的人也拖了下去。 皇帝垂眼:“奏乐。” 乐师手脚发软,用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把音准找回来。 舞乐起,观月台再次热闹起来。 女眷那边,贵妇们终于可以捂住嘴,放心大胆地干呕几声。 很快,端着甜品的宫女,鱼贯而入。 经过刚才那一遭,美味的鱼,简直成了催命符! 但是,又没人敢起身离席…… 于是,甜品一上,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元杳趁机道:“爹爹,好好品尝甜品,杳儿先回女眷那边瞧瞧。” 九千岁点头:“去,当心些。” 元杳小跑着到怀柔和怀遥身边:“回神了,回去吃甜品!” 怀柔脸色依旧不大好:“杳儿,方才……” “方才,大家只是做了场噩梦。”元杳接话道。 怀遥惨白着脸:“那箱子里……那人瞪大眼睛看着我,满眼怨恨……” 元杳想叹气。 瞧,果然把人吓出阴影了。 元杳拍了拍胸口,对怀遥道:“那死士,当日没杀成我们,现在反倒把自己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怨恨我们是正常的。” 怀柔也缓了过来:“怀遥,别想了,当日,若不是他们被抓,死的就是我们。” “嗯嗯!”元杳赞成地点头。 怀遥这才道:“我们回。” 三人一起回了席上。 恰好,传甜品的宫人刚一一介绍完甜品名字。 皇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冰淇淋,放入口中。 片刻后,皇后温柔笑道:“都别看着,尝尝。” 皇后放了话,一时间,其他人也按捺不住,一一品尝了起来。 甜品的滋味,抚平了他们对鱼的恐惧。 片刻后,不少夫人夸赞道:“这些甜品的滋味,真是太好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生平第一次品尝到这么好吃的甜品呢!” “是啊!”其他夫人跟着夸奖:“这些东西,先前见所未见,太新奇了!” “今日的宴席,没白来……” 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夸奖声,元杳有些飘飘欲仙。 替九千岁准备宴席的甜品,简直是她近期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虽然店还没开起来,但是,看今日这样子,她已经把口碑和期待值赚足了! 成功,就在眼前! 啊不!在她飘之前,她必须做一件事! 元杳四下看了几眼,抬手,招来丹青:“刚才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丹青捏了捏袖子,有些紧张:“郡主,你真的……不用再想想?” 第84章 被摆了好大一道 趁被人围住之前,元杳带上丹青,迅速回了别院…… 回到别院,她就关上门,催促丹青:“快给我!” 丹青从袖口中掏,掏出一枚药丸。 元杳接过,问:“这个,管用?” 丹青应道:“届时,郡主只需咬破这丸子,这药遇到唾液,就会化为血一样的颜色。” 元杳点头:“来,给我扑粉,切记,一定要扑得像是中了毒!” “是。”丹青应下。 元杳照了镜子:“唇上也来点儿……” 两人在房间捣鼓了半天。 镜中的元杳,脸色苍白,眼鼻周围有些淤青,嘴唇也是白中泛着乌青色。 元杳满意道:“丹青姐姐,你快去找爹爹!切记,别让太多人知道,但是,一定得让谢宁知道!要把他引来!” “是。” 丹青离开后,元杳独自躺在床上,望着房顶。 啊! 她差点忘了,她身边还有个暗卫! 要是暗卫把她的计划戳破…… 元杳瞪着床顶,对着空气问:“破月,你觉得,现在的我好看吗?” 破月:“……” 破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冰冷又沉闷地开口:“属下不懂欣赏。” 不懂欣赏? 元杳被逗乐了:“那你觉得,是现在的我好看,还是之前的我好看呀?” “属下看不出变化……”破月回道。 “看不出变化?”元杳差点被气笑。 她抹得跟个快死了的病秧子似的,和刚才可可爱爱的样子能一样吗? 她怀疑道:“破月,你的眼睛,真的没有问题么?” 破月答道:“十丈外,有一只蚂蚁背着一条虫子,正搭着草叶抄近道。” 元杳:“……” 就很无语。 她对破月挥手:“从现在开始,你就装聋、装瞎!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许开口,知道吗?” “若千岁问话呢?”破月还不算傻。 元杳想了想,说道:“爹爹问起,你就答‘属下也不知会这样’,套用,懂吗?” 破月:“……” 不是很懂。 但是,他还是答:“属下明白。” 丹青慌张地出现在宴席上。 九千岁睥了她一眼:“发生了何事?” 丹青急匆匆地凑过来,低低道:“千岁,郡主……郡主说她中毒了。” “什么?”九千岁顿时站起身。 他动静很大,一时间,不少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丹青连忙道:“郡主说,这件事最好别让外人知晓。” 九千岁冷冰冰道:“带本座过去!” 两人匆匆离开观月台。 云潺望着两人背影,浅啜了一口奶茶,侧身问:“阿七,你见着阿宁了么?” 阿宁? 阿七伸长脖颈,四处张望:“宴席开始前,他说饿了,去找点儿吃的,打那会儿起,我就没见着他了。” 听到这话,云潺蹙眉。 阿宁是丹青带上马车的,看他和元杳说话的样子,两人似乎认识。 可是,他怎么隐隐觉得不安呢? 别院。 元杳在床上躺得都快睡过去了,突然,就听到重重的摔门声。 她惊了一下,连忙歪在床边,闭眼。 在脚步声踏入房间之前,她咬破口中药丸。 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嘴角往外流。 元杳想:这药丸,怎么一股子怪味?? 好油腻呀! 好恶心呀! 这药是什么成分啊?! 隐在暗处的破月:“……” 九千岁大步走入房间:“小杳儿!” 元杳眼皮动了动,声音微弱:“爹爹……救我……” 九千岁阴沉着脸,大步走到床边,弯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怎会这样?” 元杳眼皮一掀,露出一条缝隙:“爹爹……谢宁喂我吃了毒药……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说什么?”九千岁咬牙切齿道。 谢宁喂元杳吃过毒药?! 元杳嘴巴动了动。 口中的液体,又多流了些出来。 九千岁见状,怒道:“丹青!宣太医!” 丹青领了命,退了出去。 九千岁一边抓着元杳的小手,一边冲着空中呵斥:“破月,滚出来!” 破月一个旋转,黑影落地。 九千岁怒不可遏地看着他:“让你陪在郡主身边,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破月单膝跪地:“属下也不知会这样。” 九千岁气急:“谢宁何时接近的郡主?” 破月答道:“属下也不知会这样。” 九千岁:“?” 这时,元杳双肩用力颤了一下。 九千岁连忙垂头看去:“杳儿,难受么?” 元杳就闭眼装死。 她不是难受呀! 她是快笑疯了! 破月,真是太好笑了! 她说让他套用那句话,他就只会回答那一句话,跟个人工智障一样! 九千岁又急又气,怒斥道:“破月!” 破月头垂低了几分:“属下在。” 九千岁隐忍着杀气,问:“谢宁会用毒,但他武功并不好,你何时把他放了近郡主身的?” 破月迟疑了一下,答道:“回千岁,属下也不知会这样。” 噗…… 哈哈哈哈哈! 元杳彻底没绷住,整个人都笑了颤抖起来。 九千岁看向她时,她差点没忍住。 她带着笑出来的泪花,看向九千岁:“爹爹,杳儿好难受……杳儿怕是要死了……呜……” 她真的要演不下去了! 忽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破月硬着头皮起身,消失…… 一个头发花白的太医,拎了个医药箱,急匆匆地跑进门来:“见过千岁,郡主在哪儿?” 九千岁戾气十足:“快看看,郡主到底中了什么毒。” 太医走到床边,拿过元杳小手,开始把脉。 片刻后,他望了望元杳,又望了望九千岁。 九千岁眯起双眼:“怎么了?” “这个……待老臣再好好看看。” 太医欲言又止,掏出一方帕子,在元杳嘴角擦了一下,眯起眼睛看了看。 看完后,他甚至伸出食指,在元杳唇边蘸了一下,拿到眼前,睁大了双眼,恨不得把手指给看穿。 中途,元杳偷偷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浑身一个激灵。 血呢? 血到哪儿去了? 说好的血,怎么是透明的液体? 丹青! 她愤怒地朝丹青看过去。 丹青站在床边不远处,咧嘴,露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宁! 他是谢宁啊! 丹青怕是早就被他给换了!!! 第85章 小孩子,真善变 元杳被狠狠摆了一道,气了个半死。 她来到这里,每一次栽跟头,竟然都是栽在谢宁手里! 过分了呀! 太医又为元杳把了一次脉,才道:“千岁,依老臣所诊,郡主并未中毒。” “确定?”九千岁脸色很差。 太医道:“下官用脑袋担保,小郡主不但没中毒,反而身体很健朗,一点事都没有。” 元杳:“……” 倒也不必说得如此信誓旦旦。 九千岁对太医挥挥手,让他出去,随后,看向元杳:“到底怎么回事?” 元杳愤怒地望着扮成丹青的谢宁。 谢宁眉峰挑了挑,笑得越发灿烂了。 他单手握拳放在唇前,整顿了一下情绪,换上一副担心的样子道:“郡主无事,奴婢也就安心了。方才,奴婢可真被吓得不轻……” “装模作样!”元杳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她声音虽小,九千岁却听得很清晰。 他的视线在元杳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谢宁身上。 谢宁姿态端庄,面色温和恭谨。 和往日的丹青无异。 莫非,两人是闹了矛盾,小杳儿才故意恶作剧的? 九千岁眉峰轻蹙了一下,开口道:“小杳儿,小孩子撒谎,一点都不可爱,这种事情,不许有下次了,明白么?” 元杳有口难言,只得委屈道:“爹爹,杳儿知道错了,请爹爹不要生气……” “嗯。”九千岁淡声道:“本座还有事,先离开了,你若累了,便好好休息。 要是实在无聊,便让人陪着你出去走走,但别跑太远。” “好的爹爹。”元杳乖乖地应道。 九千岁睥了眼谢宁,出了别院。 待离别院远一些后,九千岁低声道:“影,去跟着郡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尤其是丹青。” 一道更低的声音应道:“是。” 房间内。 元杳坐在床上,气鼓鼓地瞪着谢宁:“你是什么时候变回来的?” 丹青她该多害怕啊? 谢宁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小杳儿,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呢。” “违约,是我对不起你!”元杳爬起来,坐在床上,奶声道:“可是,我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害怕来着!” 害怕? 谢宁走到床边,探身去,低笑着问:“怕什么?怕小叔叔会毒死你?” “难道,你不会毒死我吗?”元杳反问他。 “原来,在小杳儿心里,小叔叔竟然这么十恶不赦呢。”谢宁自嘲了一句,随后,又扬起一抹灿烂笑意:“择日不如撞日,就让你尝尝小叔叔的毒好了。” 元杳闻言,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谢宁从袖子里掏了一个小瓷瓶,倒了一颗褐色的透明药丸:“小杳儿,你是自己吃,还是小叔叔喂给你?” 元杳:“……” 她小小的身体往后挪,吞了口口水:“你不要过来!” 谢宁闻言,笑盈盈道:“乖,你把药吃下,小叔叔便放过你……” “我不吃!”元杳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挥开谢宁的手。 这时,一道利刃破空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谢宁重重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元杳一跳,她惊呼道:“谢宁!” 一个高大的黑影,落在床前。 望着黑影,元杳伸手捂嘴。 这人,是九千岁的暗卫。 上次,她在暗室见过…… 她记得,九千岁叫这暗卫“影”。 影转头,看向元杳,瓮声瓮气道:“郡主,人,我先带去复命了。” 元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知道他的身份了?” 影沉默,将谢宁扛了起来,眨眼消失。 他果然知道了! 影一走,元杳立刻喊道:“破月。” “郡主何事?”破月悄然现身。 元杳指着影消失的方向,问:“他来了多久了?” 破月道:“千岁走后,师父一直都在。” 元杳:“……” 不对啊! 按理说,谢宁是知道她身边有暗卫的。 那他为什么直接自称“小叔叔”? 而且,他还光明正大地说要喂她服毒药…… 他是故意暴露的? 他是在主动送人头呀! 想到这一层,元杳连忙从床上下来:“我要去找爹爹!晚了,万一他真把谢宁杀了怎么办?” 黑雾掩盖之下,破月嘴角抽了抽。 小孩子,真善变。 一会儿讨厌谢宁,一会儿又要救他…… 元杳穿上鞋子,随便叫了个小宫女跟着,又重新返回观月台。 此时,日头渐落。 不少人,成群地聚在一块儿,醉醺醺的地敬酒、划拳。 皇帝和皇后,也早离开了,就连女眷那边,都没剩多少人了。 元杳找了一圈,没见着九千岁。 她随手拉了一个小太监的衣袖,摇了摇,问:“你见我爹爹了吗?” “九千岁?”小太监回想了一下,答道:“回郡主,千岁沿着湖边去了,好像是出了点什么事。” 出事? 又是怎么了? 元杳眉心狠狠地跳了跳。 她顺着小太监指的方向,下了观月台,沿着湖边走。 东湖是在沼泽的基础上,修建起来的人工湖,面积很大,湖边种满垂柳,修了不少假山亭台。 元杳人小,走得慢。 路过一处高大假山时,她停了下来,喘口气。 微凉的湖风,送来一阵嘀咕声。 小宫女听到声音,想来扶她:“郡主……” “嘘……”元杳示意她噤声。 小宫女连忙捂嘴。 元杳拉着她,往假山缝隙里靠,免得被人撞见。 这时,两道声音,从假山背后传来—— 一道柔中带细的声音问:“韵之,今儿,你可瞧见九千岁了?” “瞧见了……”一个甜美的声音,略带着一些害羞。 第一个人捂嘴轻笑了一声:“你觉得,九千岁怎么样?” “姐姐……”叫韵之的女孩害羞地叫了一声,才道:“九千岁有天人之姿,光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让人心驰神往。” 那个叫姐姐的闻言,有些遗憾道:“可惜,长得再好看,他都不是个完整的男人。” “姐姐!”叫韵之的姑娘轻声道:“即便他是太监,韵之也喜欢他。 虽说,这婚事,是为了咱们许家,可韵之是自愿想嫁给九千岁的……” 元杳:“???” 第86章 八字还没一撇,就算计她 元杳以为,她是中毒,产生了幻觉。 她抬起小手,在白白嫩嫩的手腕上,用力掐了一下。 好疼! 这不是幻觉! 她真的听见,有人说要嫁给九千岁! 九千岁是宦官呀! 他需要娶妻? 这时,叫韵之的姑娘道:“姐姐,婚事,爹爹真的有把握么?万一……被拒呢?” “放心。”那姐姐安慰道:“今年气候不正常,涝的地方涝,旱的地方旱。 九千岁若要拨大笔的银子去赈灾,想必,会很乐意和咱们家联姻的。 今夜,你只需候在九千岁回别院必走的小道上,遇着他时,按照先前说的法子,让他将你抱回别院…… 明日,爹爹便可向皇上提出赐婚。” 叫韵之的姑娘迟疑了一下,害羞地应道:“嗯。” 她姐姐轻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不委屈。”韵之回道:“韵之只是担心元杳郡主……” 元杳:“???” 吃瓜忽然吃到自己! 元杳一个激灵,攥紧小手,竖起耳朵,朝声源那边听。 只听,韵之迟疑道:“听闻,九千岁对元杳郡主尤其宠爱,就连就寝,父女俩都在一个寝榻。 若我嫁进千华宫,岂不是……” “那个小郡主,你不必太过担心。”那个姐姐开口道:“说到底,不过是个被千岁捡回来养着玩儿的。 你若嫁进去,便是千华宫的女主人,还担心搞不定一个奶娃娃么? 若你实在觉得她碍眼,找个地儿,送出去养便是。 只要九千岁对你上了心,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韵之应道:“姐姐说得有道理……” 元杳:“……”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这对奇葩姐妹了! 又想嫁给她爹爹,又想把她弄走? 真是太有意思了! 赐婚的事,八字还没一撇,竟然先算计好如何对她了? 身旁,小宫女一脸担心,低低道:“郡主……” 元杳连忙冲她摇头。 偷听这种事,可不能让人发现呀! 小宫女替她委屈:“奴婢觉得,这种人就该把她揭穿!” “现在就揭穿,多没意思?”元杳奶声道。 小宫女气得跺脚。 她脚一跺,元杳就暗道一声“糟了”。 果然,那边说话的两姐妹突然停了下来。 叫韵之的姑娘道:“姐姐,该不会是有人……” 偷听两个字还未说出,一声猫叫就响起。 元杳一阵头晕目眩,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拎至行宫外的高墙下。 身旁,小宫女一脸懵逼:“郡……郡主,方才……” 她怎么恍惚看见一个黑影晃过? 而且,黑影不见了,她竟然连站的地方都换了! 元杳叹气:“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答道:“奴婢静儿。” 静儿? 元杳好笑道:“你的名字,和你的性格倒是差挺多。” 静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小郡主想在嫌她吵、碍事呢! 静儿白净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郡主,对不起……静儿刚才只是太生气……” “好啦!”元杳弯了眉眼:“反正没被逮到。” 破月的那只猫,丢得太及时了! 把她们带走得也及时! 不过…… 元杳看了眼天色。 日头已经快要落下了,很快,便入夜了。 她要去找九千岁救谢宁,还得顺便解决一下那个叫韵之的。 今夜,候在九千岁回别院的必经之路上? 看来,有好戏看了! 看了眼高高的宫墙,元杳道:“破月,你把我送回去。” “是。” 破月现身,一手抱了元杳,一手拎起静儿,挑了另一处宫墙,回了行宫。 元杳沿着湖边走了许久,才看见一道月亮门。 月亮门内,传来说话声。 元杳驻足听了下,发现,那声音是谢执。 谢执道:“我们嫌日头晒,才约着来这阴凉处钓鱼,却不想,鱼还未钓着,就见接二连三的人从入水口钻了进来……” “二皇子差点被刺客刺了一剑……” “他们手上有暗器……” 元杳站在月亮门外,讶异不已。 行宫,竟然钻了刺客进来? 能留宿行宫的人,并不多,刺客莫非又是奔着九千岁来的? 她站在门边,探头看过去。 远远的,她就见,九千岁双手负在身后,站在莲池边。 而他周围,除了谢执,姜承琰、林玄都在,还有几个是元杳不认识的,约摸着十几岁的小少年…… 就在元杳睁大眼睛认人时,一道声音,幽幽地在她耳边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吓! 元杳转身:“云潺!” 神出鬼没呀! 差点把她吓没了! 云潺肤色苍白,朝里面看了一眼,问她:“不进去么?” “进!”元杳拍着心口道。 她拎了裙子,迈过月亮门。 两人一进门,就有不少人看过来。 那些她不认识的少年,全都睁大眼,好奇地望着她。 元杳:“……” 她脸上难不成有花儿不成? 不过,这些小少年,都长得很好看呀! 谢执一见她,就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招手:“小杳儿,这儿!” 元杳小脸写满好奇:“你们在做什么呀?” 九千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过来。” 元杳乖乖地走过去,仰头:“爹爹。” 九千岁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这才看向云潺:“云小皇子可好些了?” 云潺疏离道:“多谢千岁关心,好多了。” 九千岁便收回目光,对一群少年道:“你们发现刺客的人,都立了功,本座会向皇上阐明,嘉奖你们。 刺客已抓,都散了。” “是。” 一群少年恭敬地行了礼,好奇地多看了元杳几眼,一起离开。 “你们还不走?”九千岁睥了眼谢执等人。 谢执笑道:“我们今夜住行宫。” 九千岁冷淡道:“都回别院去。” “是。”谢执拱手。 林玄望着那出水口,愤愤道:“千岁一定要好好惩治那些刺客!” “就你话多!”姜承琰横眉。 林玄气得捂着手臂,绕过云潺,大步离开。 三人一走,莲池边就安静了。 九千岁扫了眼云潺,出声道:“今夜派禁军守住这里,明日着人修缮,用铁网将入水口锁住。 那些刺客,全部押送回京,交给刑部。” 随侍领了命:“是!” 九千岁这才看向元杳:“你这团子,天都快黑了,跑这么远来做什么?” 元杳看了眼天。 果然,要黑了。 她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甜甜道:“爹爹,方才,我在假山后,听到一件很有趣的事,你想听听吗?” 第87章 兄长要什么,阿宁都可以给 假山后听到的有趣的事? 九千岁眯起细长的眸子:“什么事?” 莫非,小团子是撞见了什么腌臜事? 元杳抱住九千岁脖颈,狡黠道:“我们先送云潺回别院,边走边说。” 行宫依山傍水,夏夜,蚊虫一定特别多。 也不知道,那些蚊虫,会不会动摇那位韵之小姐嫁入千华宫的决心呢? 九千岁望着元杳的小表情,轻笑了一声:“怎的,你还跟本座卖关子?” “杳儿才不是卖关子!”元杳认真道:“爹爹,讲故事之前,杳儿得先问个人! 你的人把谢宁抓走了,你会杀了他么?” 谢宁? 九千岁听到这名字,神色冷了下来:“他冒充丹青,蛰伏在本座身边,又差点喂你服下毒药,本座不会放过他!” “爹爹……”元杳软声道:“其实,谢宁他一心都是为了你。他扮成丹青,也是为了……帮爹爹。 杳儿虽然讨厌他骗我和吓我,但是,杳儿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云潺的伤,就是他给治的。” “嗯?”九千岁睥了眼云潺。 云潺漂亮的眉宇轻皱:“阿宁?” 既然九千岁都知晓谢宁扮成丹青一事了,其他的事,元杳也就不怕他知晓了。 她奶声道:“那日,我去朝云宫探望云潺,谢宁给他把了脉,就知晓了他所中的毒。 而且,云潺得了破伤风,按理说,得好些日子才会好转。 他之所以那么快恢复,全仰仗谢宁医术好……” 阿宁,谢宁…… 原来如此! 云潺抿唇,朝九千岁行礼:“千岁,谢公子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云潺想见他一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爹爹,放了谢宁!”元杳也跟着出声:“他其实没那么坏的,你若实在讨厌他,罚罚他就行了,好不好嘛?” 她一边奶声撒着娇,一边冲云潺眨眼。 云潺拱手,出声求情:“求千岁,放过谢宁。” 九千岁挑起眉梢,气笑了,嗓音都变得阴柔起来:“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跟本座唱反调!” 元杳一开心,连忙软声道:“那,爹爹就算答应杳儿了,要饶了谢宁的命噢!” “真拿你没办法!”九千岁抬手,修长手指在她丸子头上用力,报复性地捏了捏:“你这小团子……” 元杳把头埋进他怀里:“轻点儿呀爹爹,杳儿的脑袋都快被爹爹揉秃了……” 父女俩的背影,被霞光染上艳丽色泽。 云潺走在后面,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元杳窝在九千岁怀里,奶声道:“爹爹,杳儿给你讲方才听的故事?” “讲。”九千岁应道。 元杳一本正经道:“故事,是这样的…… 有个做官的,大女儿嫁给了皇上,又想把小女儿嫁给一个权臣…… 可是呢,他们自己都不知,这门婚事能不能成…… 大女儿就和小女儿支招,说,宴会结束的这天夜里,让小女儿候在权臣回房间的路上,到时候,想法子,让权臣把她抱回房间…… 次日,她们父亲再去请皇上赐婚……” 一行人到云潺别院外,天已是彻底黑了下来。 元杳软声软语道:“最有趣的,就是这权臣有个养女。” “是么?”九千岁弯着唇角,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呢?” 元杳环着他脖颈,奶声道:“然后,小女儿担心权臣养女受宠,威胁到她的地位,大女儿就支招,说,这养女,不过是权臣捡回来养着玩儿的。 若妹妹受宠后,实在觉得这养女碍眼,把这养女送出去就是……” 语罢,她歪着头,观察着九千岁表情。 九千岁神色淡淡,嗓音轻柔:“小杳儿故事讲得不错,爹爹觉得,甚是有趣。” 竟敢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可真是天大的胆啊! 元杳甜甜笑道:“爹爹,既然故事有趣,那杳儿可以讨个赏吗?” “本座允了。”九千岁刮了一下她的小鼻梁。 元杳开心道:“爹爹,云潺今日还没看诊呢!你可以让影把谢宁送回来,先给云潺诊诊脉吗?” 九千岁有些无奈,却是宠溺道:“依你。” 三人一起进了云潺的别院。 阿七在别院不停转悠,见着云潺,才松了一口气。 他朝九千岁和元杳行礼:“阿七见过千岁,见过郡主。” “起。”九千岁淡淡道。 阿七连忙站直身子,过来扶云潺:“殿下,你身子弱,暑气未消,怎么去了这么久?” “无妨。”云潺掩唇,轻咳了几声。 很快,影便回来了。 “嘭”的一声,谢宁被扔在别院的地上。 “嘶……” 谢宁揉着腰,从地上爬起来。 见着九千岁,他灿然一笑,开心地唤道:“兄长。” 二十多的人了,高兴得就和见着糖的小孩子一样。 九千岁浅啜了一口凉透了的茶,狭长眸子一眯,阴测测地问:“丹青呢?” 谢宁拍了拍身上的土:“丹青姑娘,被我请去做客了。” 做客? 九千岁抿唇:“本座那日说过的话,你全当成耳旁风了? 你这双耳朵既是听不进人话,想来,也没留着的必要了。” 他生平,最是厌恶不听话的人。 却不料,谢宁跪在地上,用膝盖爬至九千岁面前,拉下兜帽,露出满头白发:“兄长,你若要阿宁耳朵,你便割了去。 只要兄长不再生阿宁的气,兄长要什么,阿宁都可以给兄长,哪怕是……” 说着,他看向身下。 元杳:“???” 云潺:“……” 暗处的破月,某处一疼,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影:你小子,想死? 破月垂头…… 九千岁眯眼,扫了眼谢宁的视线所在之处:“当真,本座废了你,你也心甘情愿?” 谢宁瘦削的双手抓住九千岁的腿,晃了晃,漂亮的双眼闪烁着泪光:“兄长把阿宁变成和兄长一样的人,这样,阿宁可以一直陪在兄长身边……” 他明明一脸心甘情愿,可九千岁瞧着,只觉得心烦得紧。 “滚!”九千岁挥动衣袖。 谢宁像一个布偶一般,被一道气弹出去,飞出去很远后,重重落在地上。 他动了动,爬起来,吐出一口血。 九千岁阴沉地望着他:“方才的话,若再让本座听见一次,本座便直接要了你的命!” 谢宁捂着心口,开心地问:“所以……兄长方才那一掌,是同意阿宁留在你身边了?” 第88章 八卦的心,蠢蠢欲动 九千岁嗤了一声:“本座有说,要留下你?” “兄长……”谢宁抹了一下唇边的血痕,表情隐隐透着几分委屈。 元杳见状,连忙开口:“爹爹,你就留下小叔叔好不好?小叔叔医术精湛,让他看病,还不用给钱,能省下好大一笔呢!” 九千岁眸光微转,落在她脸上。 他缺钱? 元杳:“……” 她忙道:“总有人想毒死爹爹和杳儿,若有小叔叔在,就什么毒都进不了千华宫了!爹爹觉得呢?” 谢宁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真看不出,小丫头还挺讲义气。 见元杳帮谢宁说话,九千岁面露不虞:“他给你下毒一事,你打算就此揭过,可本座却不行!” 下毒? 是下午的毒吗? 元杳看向谢宁。 瞧,你自己做的好事! 这时,当着九千岁的面,谢宁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褐色药丸,塞入口中。 元杳惊讶地睁大眼:“你干什么呀?” 谢宁冲她灿然一笑:“不碍事。” 说着,他还嚼了嚼。 片刻后,他轻摇着瓷瓶:“你们想尝尝么?” 众人:“……” 毒药,有什么好尝的? 倒是元杳,她惊奇地问:“这到底是什么?” “枫糖。”谢宁回道。 枫糖? 元杳伸出小手,拿过小瓷瓶,无语道:“为什么要把枫糖做成药丸的形状,还吓我这是毒药……” 谢宁道:“家里出事后的好些年,我特别噬甜,把牙吃坏了,师父就禁止我吃甜的。 后来,大一些了,我便自己想了法子,每次买糖,都让人把糖捏成药丸,装在瓶子里。 馋了,便倒一颗出来尝尝。” 原来是这样…… 元杳夸赞道:“小叔叔真聪明!” 谢宁冲她眨了一下眼,笑得十分开心。 九千岁侧头,垂眸凝视着茶杯。 片刻后,他缓缓道:“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能留在千华宫,更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啊?” 元杳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是因为,谢宁的脸和爹爹长得很像吗? 九千岁眸光落在谢宁脸上:“这张脸,本座瞧着不喜。你便易了容,换了发,去朝云宫罢。” 朝云宫? 云潺望向九千岁。 九千岁缓缓道:“本座的千华宫,太过惹眼,不便进新人,朝云宫的楚国随侍恰好死光了,新去几个随侍,也没什么人会注意。 你若愿意,就在云潺身边待着,若不愿意,便自行离开大齐。” 谢宁闻言,看向云潺。 云潺也恰好向他看来。 两人视线相对。 片刻后,谢宁点头:“阿宁愿意入朝云宫做随侍!谢谢兄长成全!” 不就是扮成太监么? 反正,又不是真太监! 和兄长这些年的辛苦和遭遇相比,他一点都没觉得委屈! 九千岁冷眼睥着谢宁:“日后,‘兄长’这称呼,本座不想再听到。” 谢宁怔了怔。 “怎么?你有话说?”九千岁冷冷问。 谢宁抿了一下唇,垂下头,掩去眼底的泪光:“阿宁……谢千岁成全……” “嗯。”九千岁颔首。 眼看天色已晚,九千岁冷淡道:“天色不早了,替云潺诊脉,本座该回了。” “好。”谢宁爬起身来。 他净了手,让云潺坐好,开始为云潺把脉。 片刻后,谢宁道:“小皇子已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得慢慢养回来。” 九千岁颔首,抱着元杳起身。 元杳见谢宁心情失落,就出声安慰他:“小叔叔,以后,你要是无事,就来千华宫找杳儿玩儿呀! 千华宫,有很多好吃的,还有虎崽可以逗呢!” 谢宁闻言,挤出一抹温和笑意:“好啊。” 一旁,云潺紧紧抿着嘴唇,望着元杳。 元杳见状,甜甜地笑道:“云潺,朝云宫离千华宫很近,你若没事,就去千华宫看汤圆呀!汤圆它可想你了!” 云潺:“……” 这话,太敷衍了。 九千岁抱了元杳,直接出了别院。 除了执灯引路的小太监,还有一群宫人远远跟在身后。 绕了一圈,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都这个点了,不知道,那个叫韵之的小姐,还在不在? 元杳抱紧九千岁脖颈:“爹爹,杳儿今夜得自己睡吗?” “嗯?”九千岁驻足,垂眸看她:“你觉得,本座放心让你一个小团子自己睡?” 元杳顿时开心道:“爹爹最好了!” 九千岁捏了捏她的脸,抱了她大步朝自己的别院走。 夜色已深,白日热闹的行宫,已经逐渐安静下来。 湖边,垂柳在夜风里轻轻摇曳,荡起一圈圈浅浅涟漪。 远远的,观月台上,传来几声行酒令的声音…… 走了一阵,穿过月亮门,一条幽深小径出现在眼前。 元杳伸长脖颈,四下看。 “怎么了?”九千岁问。 元杳摇摇头:“没什么啦!” 这时,前面一簇紫竹,无风自动。 元杳顿时瞪大了双眼。 九千岁功力深厚,耳力更是非凡。 他眯眼,低声呵斥:“谁?” 那竹林又动了动,一道纤弱的人影晃了晃,低声啜泣:“有人吗?救救我……” 来了来了! 元杳马上听出了那人的声音。 就是下午她听到的韵之小姐的声音! 她激动道:“爹爹,那边有个姑娘呀!” 你不去看看吗?! 九千岁薄唇轻抿:“瞧你,就这点出息。” 方才,暗卫便传密音给他,说这边有个年轻女子在候着了。 不就是有人想算计他么? 至于这么激动? 元杳轻吐舌头:“爹爹,你不懂。” 不懂她八卦的心,有多么的蠢蠢欲动! 九千岁往那边看了眼,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顿时,几个宫人上前去。 这时,那边的人怯怯道:“请问,是九千岁么?” 那道声音,又甜,又软绵绵的,还带着一点儿哭腔,听起来就特别惹人怜爱…… 宫人还未靠近那边,那韵之小姐就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千岁……” 这一声,简直是酥到了骨子里。 元杳靠在九千岁怀里,忍不住颤了一下。 眼瞧着,人影越来越近。 九千岁冷冷道:“名字!” “臣女……哎呀……” 天色本就黑,那人影没瞧见九千岁怀里的人,似乎是踩了块石头,娇声一呼,整个人往九千岁怀里跌过来…… 元杳:“!!!” 这位韵之小姐,来真的吗? 第89章 她要有后娘了 眼瞧着,人就要撞过来了。 元杳惊得忘了眨眼。 九千岁面无表情,在人靠过来的瞬间,护住元杳,闪身,让开好几步。 “咚!” “唔……” 身后,一个男子沉闷地哼了一声。 许韵之万万没想到,她没跌进九千岁怀里,反而跌进了一个护卫怀中。 是的,不知何时,一群宫人间竟混进了两个禁军护卫…… 被撞的那护卫,身上穿着盔甲,硬邦邦的,像堵铜墙。 许韵之的额头上,瞬间撞出了一个包,疼得她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这时,九千岁抱了元杳转身,冷冰冰问:“户部尚书,是你什么人?” 许韵之愣了一下,在护卫怀里,差点忘了起来。 九千岁冷眼瞧着她:“怎么?哑巴了?” 许韵之连忙从护卫怀里离开,跪在地上:“回千岁,户部尚书,是臣女的父亲…… 臣女,姓许,名韵之……” 户部尚书的女儿? 元杳睁大眼,好奇地看向地上的许韵之。 许韵之个子娇小,皮肤很白,五官精致小巧,唯独那双眼睛又圆又亮,像小鹿一般, 此时,她红着眼眶,一副受惊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这张脸…… 元杳蹙了蹙眉。 难怪,连这种手段都使上了。 这许韵之,就是按照她的样子找的! 九千岁宠她这养女,所以就按照她的样子,找个女人,想嫁给他? 把九千岁当什么人了?! 户部尚书,在这里,是掌管国家财政大权的官员,相当于现代的财务部长。 难怪,今日在假山后,许韵之的姐姐说,今年气候异常,九千岁若想拨钱去赈灾,会很乐意和他们家联姻…… 一个户部尚书,难不成还敢拿赈灾款,去左右九千岁的婚事? 天真了! 九千岁是什么人? 敢拿这种事整他,只怕是别想要脑袋了! 九千岁睥了眼地上的人,吩咐随侍:“来人,送许小姐回去。” “千岁!”许韵之连忙开口,带着哭腔,委屈道:“千岁,韵之散步迷路了,又不慎崴了脚。 韵之脚好疼,走不了路了……” 走不了路? 这点小把戏,约摸着也就能骗骗皇帝了。 想骗他,还差火候。 九千岁勾唇,笑意未达眼底:“来人,传轿辇。” 走不了,那就抬回去! 听到说有轿辇,许韵之人都傻了。 不到一盏茶时间,轿辇就被抬了过来。 一小太监客气地冲许韵之道:“许小姐,请。” 四个人的轿辇,抬许韵之一个尚书之女,已是给足了她颜面。 若换了别家女儿,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恐怕早被拖下去杖毙了…… 许韵之被扶上轿辇前,泪眼盈盈地望着九千岁,鼓足了勇气,软声道:“千岁,韵之心悦千岁已久,今日也是情不自禁,才冲撞了千岁…… 韵之对千岁一片痴心,只求能常伴千岁左右……” 九千岁嗤了一声。 他衣袖一挥,轿辇就被抬走了。 元杳本想看点好戏,没想到,这就结束了。 她望着轿辇消失的方向,表情失望:“爹爹,你就这么把人弄走了?” “嗯?”九千岁垂眸看她。 元杳抿唇:“爹爹,尚书家的小姐说,心悦你,想常伴你左右! 而你,竟然就这么传轿辇,把她给送走了!” “不然呢?”九千岁莞尔:“你想她今夜住进本座的别院?” 元杳:“……” 她才不想! 许韵之的计划,她是清楚的。 不就是想趁机扑入九千岁怀里,让九千岁抱了她回别院…… 无论今夜发生什么,明天,都会传出:九千岁在行宫别院宠幸了户部尚书家的小姐…… 户部尚书的地位,举足轻重,他趁机去皇帝面前哭诉一番,想必皇帝为了朝堂安稳,定然会赐下婚事…… 不愧是掌管财政的人,算盘打得真响! 而且,看九千岁对许韵之的态度,虽不好,却也不坏…… 莫非……他真想娶许韵之? 这么说,她要有后娘了?? 想到此,元杳被气着了。 她在九千岁怀里挣了挣:“爹爹,放我下来!” 她的语气,很不开心。 九千岁微哂:“这又是怎么了?” “哼!” 元杳气得哼了一声,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自己朝院子里走。 望着小人儿的背影,九千岁失笑。 怎的又生气了? 进了别院,洗漱完毕,元杳就气哼哼地睡着了。 行宫近水,夜里很凉。 半夜,元杳迷迷糊糊间,一滚,就滚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嘟囔了一句,又气哼哼地滚了出来。 她听见,九千岁轻笑了一声:“你这团子,人不大,脾性倒是不小……” 元杳心想:还不许小朋友有脾气呀? 哼! 次日。 早早的,元杳便被抱了起来。 她睁眼,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揉了揉眼睛,待看清那张脸,欣喜道:“丹青!” 谢宁终于把丹青还回来了! 丹青温和道:“郡主,该起了,奴婢伺候你洗漱更衣。” “好!” 元杳打着哈欠,乖乖地任由丹青给她洗脸、漱口、穿衣…… 待整装完毕,她才问:“我爹爹呢?” 丹青回道:“昨日行宫进了刺客,今晨一早,千岁便去莲池那边监工了。” 监工? 元杳又打了个哈欠:“我们也去瞧瞧。” 难得出宫,必须得趁机好好溜达溜达! 丹青含笑道:“郡主先用早膳,用完早膳,奴婢就带你过去。” “嗯!” 早膳后,丹青交代了一声,就牵着元杳出了别院。 清晨的东湖,风景别样的好。 湖面笼着一层薄雾,晨风拂过,涟漪起伏,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湖面,去亲吻落入水面的柳叶…… 元杳心情大好,让人拿了鱼食来,坐在一处假山后喂鱼。 正喂着,就听见一阵说笑声—— “听说了么,昨夜深夜,户部尚书家的小女儿,被用轿辇从九千岁的别院抬出来。” “竟有这等事?” “是呢!听说,还是用四个人的轿辇抬出的呢!寻常嫔妃,都只能乘双人轿辇,这许小姐,可真是走大运了……” “这么说来,九千岁怕是要娶妻了?” “嘘……听说,有人远远听见,那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还大着胆子和九千岁表了白,九千岁竟什么都没说,就让人把她抬回去了!” “方才,我当值回来,就见户部尚书一脸喜色,说是去寻皇上了,只怕,他是去找皇上赐婚的……” 后面的话,元杳听不下去了。 她爹爹,要被赐婚了! 不行! 她得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元杳一把撒了鱼食,绕过假山,走至几个嘴碎的宫女面前。 见着她,一群宫女跟见了鬼似的,吓得礼都忘了行:“郡……郡主……” 元杳仰头,眯起眼,藏起眼底的冷意,问:“皇上在哪儿?劳驾,引个路。” 第90章 阿渊要娶妻,他怎么不知道 皇帝带了一群人,早早就去了行宫后山的猎场。 元杳去时,皇帝打猎还未回来。 猎场外围,候了不少人。 临时搭建的好几个用帘子遮挡四周的看台,明黄色的,坐了皇帝带来的妃子,藕粉色的,坐着权贵女眷,石青色的,好几个年纪偏大的官员正在品茶论道…… 丹青指着石青色看台那边,“郡主,那位身材微胖,圆脸,蓄着八字胡须的,便是户部尚书了。” 元杳顺着丹青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位尚书大人,手里捧着一盏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频频朝猎场出口看。 元杳让丹青把她放下来,自己走路。 猎场外围这一片,是一片中型草场,可以供骑马、蹴鞠、射箭等活动。 晨露未散,元杳抬着精致的小绣鞋,去踏草尖的露珠。 丹青跟在身后,无奈道:“郡主,当心受凉。” 元杳垂头道:“没事,我有数。你就在这边等我,不必跟过去了。” 快到猎场出口时,刚好听见马蹄声。 皇帝穿着一身利索的束袖常服,在随侍的搀扶下,下了马来。 大约昨夜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他眼袋比起寻常更大了,黑眼圈也更重了…… 明明才过三十不久,就一副颓败阴郁的模样。 好在,他打了不少猎物,心情不错。 一见皇帝,户部尚书就急急起身,笑着迎了过去:“皇上真是好身手!” 皇帝瞥了他一眼,开口道:“许卿不去射几箭?” 户部尚书拱手道:“臣惭愧,这些年身子弱了,骑不了马了。” “过来。”皇帝朝他伸手。 户部尚书连忙抬起一条胳膊。 皇帝垂手,把胳膊搭在他手上,哑声道:“朕记得,许卿差几年,就到天命之年了?” “是。”户部尚书笑道:“婉嫔都二十有三了,臣确实是不年轻了。” 听提起婉嫔,皇帝眸子微垂,哑声道:“昨夜,婉嫔恰好和朕提起,说许卿除了她,还有一个小女儿,刚及笄?” 昨夜,是婉嫔许婉之侍寝…… “是。”户部尚书恭谨道:“小女韵之,打小养在深闺,昨日知晓九千岁办鱼宴,特地央了她母亲,来行宫散散心。” 打小养在深闺? 皇帝垂下眸子:“尚书大人,倒是养了两个好女儿。”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户部尚书愣了一瞬,松开扶着皇帝的手,跪地道:“臣惶恐,若婉嫔有伺候不周之处,还望皇上见谅……” 这时,元杳恰好走过来。 她耷拉着脑袋,敷衍地行了个礼:“皇上晨安……” 皇帝垂头看她:“元杳,你的小鞋子和小裙子,怎的全弄湿了?” 元杳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委屈道:“湿了就湿了,反正,又没人心疼杳儿……”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这是何意?” 元杳眨了眨眼,眼底就有了泪痕:“他们说……他们说爹爹要娶亲了,不要杳儿了……” 皇帝脸色一沉,嘶哑地问:“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阿渊要娶亲? 他怎么不知道?? 阿渊要娶谁??? 地上,户部尚书摸了摸疼得厉害的膝盖。 清晨的露水很凉,打湿他的衣袍,寒意顺着衣袍,渗入膝盖,令他打了个寒颤。 恰好,元杳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才问皇帝:“皇上,这位大人是有事找您吗? 要不……杳儿回头再和您说?” “不行!”皇帝想也没想,对她道:“现在就告诉朕,到底怎么回事?” “哦……”元杳委屈地吸了一下鼻子,小奶音都在颤抖:“杳儿早起没见着爹爹,就出门来找他。 却不想,在路上,听见有几个人在说话…… 杳儿刚想走,就听他们说,他们昨天下午,在一处假山后,听见有两个女子在讲话。 其中一个女子,说她是要嫁给我爹爹的,可是,嫁过去了,杳儿怎么办? 另一个女子就告诉她,等她嫁进千华宫,把杳儿送走……” 说到后面,元杳伤心得都哭了。 皇帝越听,脸色越沉。 地上,户部尚书极力控制,不让自己发抖。 皇帝声音又冷又哑:“还有么?” 元杳小脸全是泪,又可怜又委屈:“皇上,你真的要给我爹爹赐婚了吗? 爹爹娶了妻,他的妻子,真的会把杳儿从千华宫赶出去吗? 杳儿好可怜,都没人要杳儿了,哇……” 她本来是打算做做戏,可一想到九千岁对许韵之的态度,她真产生了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的凄凉感。 一时间,她委屈得不行。 眼泪,哗啦啦的,根本止不住。 随着元杳这么一哭,一时间,草场上,不少人朝这边看来。 皇后闻声,让人扶了她,往这边走来:“郡主这是怎么了?” “皇……皇后娘娘,杳儿失礼了……”元杳哭成了个小泪人。 皇帝见状,头都大了:“元杳,你先别哭……” 这时,元杳又开口问:“皇上,听说……在大齐,一个男子当众碰了一个女子,就是毁了她清白,得娶她,是么?” “这是自然。”皇帝还未开口,皇后就说话了:“女儿家,身娇体贵,名声更是重要,男子既是毁了她名声,自是要对她负责的。” 不愧是皇后…… 元杳抹了把泪,哭着问:“那……那要是女子当众对男子表白呢?算谁毁谁名声?” 她话音落下,户部尚书没跪住,身体往旁边一歪。 一个小太监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他:“尚书大人,当心。” 这时,元杳打着哭嗝,问:“这位大人……竟也是个尚书吗?” 户部尚书抹了把冷汗:“是……” “哇……”元杳再次哭出声:“皇上,皇后娘娘,听说,那个要嫁给我爹爹、要把杳儿赶走的小姐,她爹也是个尚书……” “嘭!” 户部尚书彻底歪倒在地上。 李德山惊呼了一声:“哎哟!大人,您头破了!” 户部尚书忘了疼,瞪着元杳,又气又急。 这小丫头,可真坏事! 婉之和韵之的话,怎么被传至她这里了? 元杳对上户部尚书视线,顿时小脸露出惊惧之色,害怕地去抱皇帝小腿:“皇上……” “这是怎么了?” 九千岁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第91章 自始至终,本座都不是好人 听见九千岁的声音,元杳一个瑟缩…… 九千岁见状,危险地眯起双眸。 他一身红色外衫,在草场上格外惹眼。 走近了,他冷冷道:“小杳儿,过来。” 元杳圆嘟嘟的小脸,还挂着泪珠,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小奶音轻颤:“爹爹是要把杳儿叫过去,好送走吗?” 送走? 九千岁沉了眸色:“胡说!你是本座的心肝宝贝,本座怎会送走你?” 元杳抿唇,带着哭腔,委屈道:“可是,爹爹不是要娶妻了吗? 宫人们都传开了,说,要嫁爹爹的那位小姐,要把杳儿送走……” 说着,她悄然看了眼九千岁。 其实,当着九千岁的面撒谎,她心里有些虚。 不过,早上在湖边,听到宫女们的话,给了她一些底气。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嘴碎的人。 此刻,她将户部尚书家小姐说过的话,以听来的方式,当着众人面说出来,相信,用不了多大会儿,那些话就能传遍行宫…… 传的人多,再模糊时间概念,她就算不上说谎了。 想到此,元杳胆子大了许多。 九千岁的目光,却是转向户部尚书:“许尚书!” 地上,户部尚书身体抽了抽。 九千岁冷嗤了一声:“来人,宣太医!” 在他面前装? 还嫩了点! 猎场外,是有太医候着的。 听到被宣,太医连忙挎着医药箱跑过来:“皇上,皇后娘娘,千岁……” 九千岁不悦道:“你给瞧瞧,这尚书大人,可还有救?” 太医应声,连忙蹲身做检查。 九千岁见自家小团子抱着皇帝大腿,一脸委屈,还偏不来他这儿,神色很是不悦。 他也不急,招手叫来一护卫。 那护卫身着盔甲,单膝跪地:“属下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瞥了眼地上的人,问:“阿渊,他是何人?” 九千岁淡淡道:“此人,是京城禁军的铁骑副护卫长李敞。 李敞为人骁勇,胆色魄力都不错,更是训得一手好马。 本座觉得,李敞可胜任京城禁军铁骑护卫长一职。” 皇帝愣了一下:“就这?” 堂堂九千岁,带了个京城铁骑的副护卫长来,就是为了把这护卫长,从副的,提成正的?? 瞥了眼皇帝神色,九千岁回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皇帝道:“你说。” 九千岁扫了眼还在装晕的户部尚书,勾唇道:“昨夜,户部尚书之女许韵之,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李敞怀里,许久不出来。 未婚女子,对男子投怀送抱,有伤风化,是该被送进庵里当姑子的。 李敞不忍许家小姐在如花年纪就了断红尘,便求本座替他走一趟,和许尚书求亲。 本座认为,李敞是个有担当,有前途的人,配尚书家的小姐,正好。” 什么?? 户部尚书惊得当场醒了过来。 他睁大一双眼,气得八字胡都在颤抖:“千岁……千岁说,要替这护卫,向我女儿求亲?” 一个京城禁军铁骑的护卫长,手下管着一百来人,就要娶他户部尚书的女儿??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痴心妄想! 户部尚书爬起来,朝皇帝跪着:“皇上,这件事,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小女从小养在深闺,怎么可能会对男人投怀送抱?” “尚书大人,是怀疑本座在撒谎?”九千岁危险地眯起双眼。 户部尚书张着嘴:“下官没有……” 九千岁嗤了一声:“来人!” 顿时,几个宫人匆匆上前来。 九千岁扫了他们一眼,道:“把昨夜许家小姐的事,好好说说。” 宫人们点头,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许小姐独自候在千岁的别院外……” “许小姐说迷路了,脚也崴了……” “许小姐站起来,就娇滴滴地往李副护卫长怀里倒……” “许小姐靠在李副护卫长怀里,许久都不起来,还和千岁说了会儿话……” 户部尚书听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昨夜,韵之回来,说她和九千岁表了白,九千岁对她和颜悦色,语气很好,还用了四人轿辇,把她光明正大送回来。 许家皆以为,九千岁对韵之是有意的。 所有人都以为,婚事,十有八九能成…… 毕竟,按照九千岁的脾性,若是惹他不喜的人,他绝不会给好脸色的! 可是,为什么,九千岁会来给下属求亲?? 九千岁双手负在身后,阴测测道:“许尚书,本座给你两个选择。 其一,应了这门婚事,本座会为李敞送上聘礼,并送他一处宅院,办场酒席。 其二,拒绝这门婚事,择日,将许小姐送入庵里,剃发出家,此生都不得还俗。” 他的眼神,十分危险。 户部尚书一阵无力。 皇帝阴郁道:“许卿,做人,可不能太贪得无厌。 你若选了第一条,朕便亲自赐下婚事,以未婚夫妻的名义,可保你女儿名声,若你选了第二条,还不如赐她一杯毒酒。” 皇帝,这是站在九千岁一边了。 “扑通!” 户部尚书长身跪地,把头深深垂下,颤声道:“臣教女无方,谢皇上和千岁恩赐,让小女觅得佳婿……” 九千岁冷哼了一声。 倒也还算识相。 皇帝瞧了眼九千岁,清了清嗓子:“来人,拟旨……” 半个时辰后,还在行宫,赐婚的圣旨就颁了下来。 许家小姐还在别院里,满心欢喜地盼着九千岁去跟她求亲…… 万万不成想,被赐婚的对象,变了一人! 草场上。 元杳和九千岁,大眼瞪小眼。 九千岁对她招手:“小杳儿,到本座这儿来。” “我不!” 元杳小脾气一上来,倔得像头驴。 九千岁额头青筋隐隐鼓起来:“爹爹的话,你也不听了?” “爹爹是坏人!”元杳瞪着他道。 坏人? 九千岁气笑了:“自始至终,本座本就不是个好人,自你懂事起,不就一直知晓么?” “哼!”元杳冲他哼了一声,抱紧皇帝小腿。 望着元杳和九千岁置气,皇帝心中,莫名畅快:“元杳,朕带你去骑马,去么?” 骑马? 和皇帝? 就他这虚样,可别把她从马上摔下来! 元杳当即松开皇帝的腿,气鼓鼓道:“杳儿不骑马!” 皇帝气到磨牙:“你这小丫头,胆大包天,竟敢拒绝朕?” 元杳抿唇,委屈道:“杳儿不开心,什么都不想……” 呀! 她身体一轻,人就被举了起来。 九千岁举着她,狭长的眸子和她平视:“爹爹带你去骑马,你有什么委屈,都和爹爹讲,嗯?” 第92章 她一定是被九千岁宠坏了 九千岁……竟然想和她谈心? 元杳抿唇。 她生气,也只是因为,她以为他要应了这门婚事。 既然他不给她娶后娘了,她是该顺着杆子往下爬了…… 元杳抱住九千岁脖颈,软糯道:“爹爹,杳儿想骑了马,绕着这草场跑十圈! 还有,回宫的路上,杳儿也想骑马!” 小团子在怀,九千岁心情变得愉悦起来:“本座都依你。” 语罢,九千岁吩咐人,为元杳送了新的衣服和鞋子换上,又喂她喝下一碗热乎乎的姜汤。 喝了姜汤,驱了寒气,九千岁才抱着她去马厩。 选了一匹品相绝佳的白马,牵至草场,九千岁脚尖一踮,轻轻一跃,旋转一圈后,落在马背上。 元杳吓得惊呼了一声。 这上马姿势,太帅了?! 而且,上了马,视野忽然变得好开阔呀! 晨风拂在脸上,满头青丝如墨,与火红衣衫在日光下纷飞、纠缠,风流飒沓,魅惑又凛然…… 草场外围,不少人都看痴了。 九千岁一手扶了元杳,一手牵着缰绳,打着马缓缓走起来。 他大手扶稳元杳,温柔地给她介绍:“咱们坐着的这个,名叫马鞍,爹爹脚踩着的,叫马镫,手里抓着的,叫缰绳……” 明明是个心狠手辣的大宦官,此时却出奇地温柔和有耐心。 马身上的装备,元杳是知晓一些的。 但是,听到九千岁那么耐心地给她介绍,她的心,被安全感和幸福感,一点点填满…… 马儿走了半圈,元杳才奶声道:“爹爹,杳儿昨日和你讲的故事,其实不是故事……” “爹爹知道。”九千岁回道。 元杳继续道:“杳儿当时从那儿路过,恰好遇见许家姐妹俩聊天,不小心就听了她们的话。 杳儿本想直接告诉爹爹这件事的,但又怕,她们只是说着玩儿,并不会真做…… 这样一来,杳儿若往外说了这事,岂不是就成毁许家小姐名声的坏人了? 所以,杳儿就用讲故事的方式,告诉了爹爹。” 九千岁闻言,淡淡一笑:“小杳儿很聪明,爹爹很欣慰。” “还有呢!”元杳仰头道。 “你说。”九千岁勾唇道。 元杳小表情变得有些愤愤:“杳儿没成想,那个许韵之,竟真来爹爹别院外候着! 杳儿本是给了她机会,想着,在爹爹别院外多待会儿,被蚊虫叮咬了,她兴许就想通了,打消了想法。 谁知道呀,她竟然还朝爹爹扑过来!” 想着昨夜的事,元杳就生气。 若不是九千岁会功力,又避让及时,她那么小那么嫩的小身体,一定会被撞成肉饼! 九千岁把缰绳缠在手臂上,纤长手指抚上元杳的小脑袋,轻轻摸了摸,打趣道:“气得这么狠呢?” 元杳小脑袋轻晃了一下,轻哼道:“比起那个韵之小姐,爹爹更让杳儿生气。” “哦?”九千岁唇边勾起一抹笑:“爹爹洗耳恭听,你来说说,爹爹如何气着你了?” 元杳抿唇:“杳儿以为,爹爹真看上了那许小姐……” “嗤……”九千岁用力捏捏她头顶的丸子:“你这团子,把爹爹当什么人了?随便来只阿猫阿狗,也能入爹爹眼?” “杳儿不知道嘛!”元杳气鼓鼓道:“她跟你表白,你很开心来着!” 万一,九千岁真喜欢那绿茶呢? 那许家小姐,看着温柔可爱,但光是敢算计九千岁这一条,就足以证明,这许小姐是个有心机的。 这种女人来给她当后娘,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元杳继续气哼哼道:“爹爹若要娶妻,杳儿也不阻拦。 只是,爹爹呀,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个温柔乖巧又疼杳儿的妻子! 否则,杳儿就离家出走,让爹爹这辈子都找不着!” 若真有人嫁进千华宫,天天找她不愉快,那她宁愿不当这郡主了,也不能受这委屈! 元杳想,她一定是被九千岁宠坏了…… 被宠太过了,都不知足了。 想要的,也更多了。 唉…… 这时,她后背一暖。 九千岁温暖宽阔的怀抱,朝她靠了过来,把她护在怀里,嗓音阴柔:“在爹爹心里,没有人能比小杳儿更重要。 小杳儿是爹爹在世上最重要的人,只有你我父女,才能永远相依相偎。 爹爹永远都不会为了旁人,抛弃自己的团子。” “爹爹……”元杳听得眼眶微热。 这些话,算是九千岁对她的保证吗? 元杳吸溜了一下,红着眼,仰头:“爹爹,其实,若爹爹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子,是可以和她在一起的,杳儿不会阻止的!” 真心喜欢的女子? 九千岁失笑:“小杳儿,你的爹爹,可是官宦。” “宦官怎么了?”元杳正色道:“在杳儿眼里,爹爹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寻常女子,根本配不上你!” “噗……” 九千岁难得笑出声。 他真不知道,他家的小团子,一天天的,怎么想这么多? 扶了元杳,九千岁轻笑道:“小杳儿,坐稳,爹爹要跑马了。” “好呀!” 九千岁抓紧缰绳,喝道:“驾!” 白马扬起前蹄,朝天嘶鸣了一声,迈着四蹄,开始满草场狂奔、撒欢。 马背上的人,红衣飒飒。 恍惚回到了多年前,那时,他也曾鲜衣怒马,春风得意,马蹄疾…… 马没跑满十圈。 绕着草场跑了三四圈后,九千岁就停了下来。 元杳意犹未尽,扒着马鞍:“爹爹,真的不再跑几圈吗?” 九千岁已经翻身下马,从马下看她:“不跑了,跑久了,你该难受了。” “噢……” 元杳不情不愿地被抱下马。 这一下马,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九千岁眸底闪过一丝心疼:“待会儿,让丹青给你揉揉。” “不用啦,杳儿缓会儿就好了。”元杳拒绝道。 她虽娇气,但在马上时,被九千岁护得极好,只是腿两侧有些酸痛而已。 两人下了马,李德山笑着走过来:“千岁,皇上让您和郡主换衣后,同去用膳。” “本座知晓了。”九千岁招手叫来丹青:“把郡主带去汤泉,泡一炷香时间,切记,别着凉了。” 有温泉泡? 元杳顿时振奋起来。 丹青带了三四个小宫女,抱了元杳,出了马场,绕过长廊,来到女眷的专属汤泉。 青墙白瓦围起来的院子内,由假山隔开,分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汤泉,水声潺潺,雾气弥漫。 丹青寻了个浅一些的汤泉,让宫女们放下衣服,就低声吩咐道:“内里恐有娘娘或夫人在,你们去外面候着,安静些,别冲撞了贵人。” “是。” 几个宫女领命,悄然退下。 丹青为元杳褪了外衣,只留下薄薄的里衣,扶了她下水。 温泉活水,温度较高,刚骑马骑出了一身汗,乍一泡入温水中,元杳就喟叹道:“好舒服呀!” 丹青笑了一声:“郡主若喜欢,回头多来行宫住住……” “这次来行宫,真是糟糕透了!”一个声音熟悉的声音说道。 丹青一惊,连忙收声。 元杳朝她竖起一根手指:“嘘……” 第93章 别惹九千岁,更别惹元杳 婉嫔,许婉之? 她怎么会在这儿? 妃嫔出行,都会带不少随侍。 可是,方才他们进来时,并未在外面见着人…… 元杳朝丹青使了个眼色,低低道:“你把衣服收好,出去找个地儿等我,半炷香后,再进来寻我。” 丹青担忧道:“奴婢不能离开郡主。” 元杳皱眉:“若来人了,我人小,随便一躲便能藏好。你留着,反而更容易被发现。更何况,我有暗卫……” 丹青无奈,只得低低叮嘱一番,捡起衣服,悄然退了出去。 元杳泡在水中,舒服地眯起眼、竖起耳朵。 只听,假山后,又传来讲话声—— 偏尖酸一些的声音道:“婉之,你昨夜刚侍寝,就没好好跟皇上吹吹枕旁风么? 你这姐姐怎么当的?你妹妹都要跳入火坑了,你还有心思泡汤泉!” 许婉之软软道:“皇上不喜妃嫔在床榻上提别的事,女儿已经尽力了。” 许夫人道:“尽力?只怕是忙着尽力讨皇上欢心去了!” “母亲……”许婉之道:“皇上一年半载才召我侍寝一次,这次能来行宫,也是女儿耍了点手段求来的。 女儿若惹了他不悦,女儿自己的前程就不要了么? 皇上虽刚过而立之年,可身体已经垮了,母亲您也是女人,父亲妾室又多,您该是明白女儿的难处……” 假山后。 元杳抹了把鸡皮疙瘩,往水里沉了沉。 皇帝……这是被嫌弃了呀? 啧啧! 后宫女子众多,可男人却只有一个,结果,皇帝身体还不行…… 元杳思索着,不如,看在九千岁的份上,帮帮皇帝调理身体,让他重振男人的威风? 噗…… 想着,怎么这么好笑? 只听,假山后,许夫人语重心长道:“你入宫几年了,好不容易,才得了皇上宠幸…… 你得想法子,绑住皇上,再生个皇子,否则,咱们许家,怕是真的完了!” “娘!”许婉之隐隐带着怒气:“这两年,你听过宫里有添小皇子或小公主么? 我说了,皇上他身子已经不如从前了!女儿入宫这么久,昨夜还是第三次侍寝! 家里若是非要逼着生皇子,女儿没办法,只能找别的男人了,你确定,这样生出来的皇子,你们敢要?” “你……你……”许夫人被气得声音都颤抖了:“你怎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会被诛九族的话?” 一阵水声,是许婉之舀温泉浇淋身体的声音。 许婉之幽幽道:“娘,女儿为了许家,这辈子是无望了,但,妹妹还未嫁过去,却是有望的。” “你的意思是?”许夫人迟疑。 许婉之搅着水,轻笑了一声:“在妹妹出嫁前,那李敞若先暴毙了,妹妹不就不用嫁了?” “你的意思是……”许夫人提高了音量:“可是,李敞若死了,韵之背上克夫的名声,将来,如何再嫁好人家?” “嘘……”许婉之放低了声音:“母亲,妹妹长得漂亮,又年轻,若想法子,让她也入宫呢?” 许夫人沉默了。 许婉之再道:“父亲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已然坐不太稳了,官职易位,是早晚的事。 但,若妹妹能入宫,得了宠,我们姐妹相互扶持,若都有了小皇子…… 将来,许家还怕被别家打压?” 许夫人道:“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 许婉之闻言,娇笑了一声:“那李敞,就一禁军,想必是个脑子蠢笨的粗人。 想他死,不过是一碟肉、一碗酒的事。 他官职小,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母亲回去后,可以和父亲、妹妹商议商议,看哪种法子妥当。” 许夫人感叹道:“还是你有法子,你的那些哥哥弟弟妹妹们,都是些不成器的。” 许婉之笑着转移话题:“母亲,这皇家汤泉,平日里无人,我也是想着,入了夏,午时不会有人来打扰,才邀您来这里。 泡了这次,兴许就没下次了,多泡会儿再走…… 皇上虽那方面不太行,折磨人的法子倒是多,幸好有这汤泉,可替我解解乏。” 许夫人叹气:“委屈你了……” 许婉之听到这话,懒懒地应了一声。 许夫人犹豫了片刻,才问:“你在宫中,可曾和千华宫的人打过交道?” 千华宫? 元杳小小的身子再往水里沉了沉。 每次吃瓜,总能吃到自家? 这是什么缘分? 只听,许婉之道:“千华宫,住的可是九千岁,以我的身份,怎么打得着交道?那边又没女主人……” “那,千华宫那位小郡主呢?”许夫人问。 “元杳?”许婉之轻笑了一声:“那就一个三岁的小丫头而已,刚断奶没几天呢,我懒得花心思哄。” 元杳:“……” 为什么,这些自诩大人的人,每次提她,都要提喝奶这件事? 许夫人道:“你也别太小看元杳,毕竟,她爹是九千岁。 昨日宴席上的甜点,想必你尝过了,一个三岁小孩,竟能张罗百人宴的甜品,还做得这么出色,你不觉得,她很厉害么?” 元杳闻言,赞同地点点头。 她也觉得,她特别厉害! 这时,许婉之笑道:“母亲,您莫不是这些年和小妾斗多了? 用脑子想,都知道,这甜品,怎么可能是元杳张罗得下来的? 九千岁不过是因为溺爱元杳,才给她一个讨赏的名头罢了。” “那今晨呢?”许夫人还不肯死心。 今晨? 许婉之笑意淡了下来:“母亲,一个孩子的哭闹,也只有您这种常年和一堆小妾斗智斗勇的才会放大了想。 元杳才三岁多,女儿在这个年纪时,父亲也娶了很多小妾,女儿当时哭闹得,不比她狠?这有什么好意外的? 女儿劝您和父亲一句,别招惹九千岁,更别招惹元杳郡主。 阮家,可就是前车之鉴!” 听到这句话,许夫人沉默了好一阵。 许久后,那边响起了水声,随后,又是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 穿好衣服,许夫人道:“我去找你父亲,想个法子,在回京的路上除掉李敞,到时候,人多眼杂,即便查,也查不到咱们家。” “母亲慢些走。”许婉之轻柔地笑了一声。 听着,脚步声就匆匆朝这边过来了。 元杳惊了一下,连忙潜入水中。 许夫人走得匆忙,绕过假山,行至这边。 她刚往前走了两步,神情一凛,忽然停下脚步,疑惑地朝元杳所在的池子边看过来,开口道:“婉之,这里怎会有水痕?” 第94章 属下残风,救驾来迟 水痕? 应该是她下水时,不慎溅出去的! 元杳沉在水底,昏昏沉沉的。 不行! 这温泉的水温,稍微高了点儿,多憋会儿,她恐怕就受不了了! 这具小身体太小了,根本憋不了太久的气。 肺,都快炸了。 幸好,池子一直有宫人维护,里面浸了药包,又撒了些花瓣,以致于人躲在里面,不容易被发现…… 这时,假山后,许婉之开口问:“哪里有水痕?” 许夫人疑惑道:“汤泉温度高,按理说,水溅在大理石上,很快便能干了,可我看这水渍,像新的,莫非有人来了……” “哗啦……” 重物沉入水中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许婉之发出一声惊呼:“啊!” “婉之!”许夫人吓了一跳,连忙往假山后跑:“婉之,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把元杳从水底拎起来,火速用干毛巾裹上。 一阵凌空后,她人就被拎到了另外的院子。 这院子,里面也有一个不小的温泉,池子周围,种了几支紫竹,清静雅致。 “嘶……” 忽然离开热水,她浑身还湿着,干毛巾也很快湿了,冷热交替,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她双手环住小身体,低声问:“破月,婉嫔那边,怎么回事?” 她在水里,好像听见婉嫔尖叫了。 破月垂着头,低声答道:“婉嫔摔进汤泉了。” 摔? 能这么巧? 知道她憋气快憋不住了,婉嫔就自己摔了? 破月未答话,而是冷冰冰道:“属下去叫丹青姑娘进来伺候。” 元杳:“……” 她打了个寒颤,指着脚边的温泉池:“这水,深么?” 破月道:“深……。” ? 到底是深,还是不深? 罢了。 元杳摆着小手:“你出去,叫丹青进来。” “是。”破月垂着头离开。 很快,丹青就进来了。 见着元杳,她担忧地问:“郡主,发生了什么事?” 元杳摊开小手:“差点被发现了。” 这一摊手,她直接冷得打了个哆嗦。 丹青连忙走过来,用厚毯子抱了她,把她放下水,忧心忡忡道:“郡主再泡会儿,吹了凉风,怕是要受寒了。” 再一次下水,元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温泉水把她身上的寒气驱走后,她才道:“我下水时,不慎溅了些水在池子边的石阶上,被许夫人发现了。” 丹青闻言,惊得睁大眼。 元杳眨眼:“幸好,婉嫔摔得及时。” 否则,她就完蛋啦! 丹青有些无奈,拿起一块干帕子,为元杳擦头发上的水,边擦边道:“这婉嫔,胆子是真的大,昨夜的教训,莫非还不够?” 元杳应道:“她是算过的。现在是夏日,这个点,已经热起来了,没人会来泡温泉。” 偏偏,婉嫔不巧,碰上骑完马出了一身汗的她…… 丹青手上动作未停:“隔墙有耳,婉嫔太过大意了。” 元杳道:“若她不大意,我就听不到许多事了……” 两人说话间,身后,传来极轻的水滴声。 元杳愣一下,回头。 在距离池边五步开外的地方,半蹲半跪着一黑衣男子,他捂着心口,浑身湿漉漉的,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的,正往下滴着水。 他半边脸隐藏在面具之下,另外半边脸,肤色像是常年不曾见过光,白得有些诡异。 被藏了一半的脸,还很年轻,腮边的婴儿肥都还未褪完,剑眉星目,眉峰藏痣,鼻梁挺拔,薄唇没有一丝血色,偏偏,他眼神坚毅,表情温顺。 “残风?” 元杳轻轻喊了一声。 虽然她未见过这张脸,可她敢肯定,面前这人,就是残风! 果然,那人捂着心口,身体动了动,换成个半跪的姿势,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属下残风,救驾来迟,望郡主……恕罪。” 语罢,他喉头微动,蹙了一下眉,似乎在隐忍。 元杳一看,就知道他伤得不轻。 又是伤,又是水…… 得多疼啊? 是他! 刚才是他做了点什么,婉嫔才落水的? 元杳冲丹青招手:“丹青姐姐,让人给残风拿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丹青应了一声,出了门。 元杳望着残风:“别忍着。” 她声音落下,残风一口血吐出来:“噗……” 吐完血,他哑声道:“属下不该在这时出现,污郡主的眼,可,属下听闻,行宫出了不少事,属下担心郡主……” 污她的眼? “瞎说什么呢?”元杳又生气又心疼:“你浑身都是伤,怎么不先去找大夫瞧瞧! 我能有什么事?即便你不在我身边,爹爹也会给我派其他暗卫呀!” 果然,残风就是个憨憨! 幸好,这憨憨活下来了…… 见元杳生气,残风抬起头来,冲她浅浅一笑:“属下……很开心。” 他在她这儿,终于能露脸了。 元杳满脸担心,对着空气喊道:“破月!” 破月悄然出现。 元杳道:“扶残风一把。” “是。”破月走到残风身边。 残风摆手:“我没事……” 话还未说完,他又一口血涌上来。 元杳看得心惊胆战。 这时,破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盖子,倒出一枚药丸:“吞下去。” 望着那药丸,残风怔了一下,拒绝道:“这是暗卫营的伤药,我已经不是暗卫营的人了,不能接。” “话多!” 破月抬手,利落地捏住残风的下巴,药丸往他口中一塞,用力在他后背拍了两下。 药丸,顺着喉管滑下。 残风无奈:“你把药给了我,你呢?” 破月冷冰冰道:“无事。” 给残风喂了药,破月对元杳行了个礼,又一次消失。 很快,丹青就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 小太监手里捧着一身青衣,一踏入院中,就垂着头,目不斜视。 元杳对残风道:“去,把衣服换了。待会儿,我让小叔叔帮你看看伤。” “是。”残风被小太监搀扶着,吃力地起身。 丹青看了眼时间,问:“郡主,该起了。” 进了换衣服的房间,元杳好奇道:“这处汤泉,怎么被单独圈了起来?” 丹青闻言,温声道:“这是千岁的汤泉。” 九千岁的温泉? 哇!不愧是她的爹爹,居然有自己的温泉小院! 真会享受! 元杳问:“爹爹呢?” 不会是刚泡完? 她一个女孩子,居然和爹爹泡一个温泉? 丹青笑答:“千岁未曾泡汤泉,已沐浴完,换了衣,在等郡主过去。” 元杳松了口气,小奶音变得轻快起来:“我去找爹爹!得和他说说许家的计划!” 第95章 好一个主仆情深 九千岁换了身银丝暗绣云纹的黑色锦衣,外搭一件胭脂红的飘逸大袖衫。 元杳进去时,他修长手指托了茶盏,正在品茶。 抬手间,金丝银丝的光,把人晃得眼花缭乱。 元杳甜甜地喊道:“爹爹!” 九千岁闻言,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冲她招手:“过来。” 元杳开心地跑过去:“爹爹今天真好看!” 简直是人间富贵花呀! 九千岁闻言,挑了眉梢:“本座哪天不好看?” 元杳语塞。 换个人,这就是送命题呀! 没想到,这种问题,会轮到她! 她手脚并用,往九千岁腿上爬:“爹爹哪天都好看!今天这一身,金丝和银丝闪闪发光,把杳儿眼睛都快晃了睁不开了。” “你这小团子,嘴真甜。”九千岁轻笑了一声,抱了她起身:“去用膳,用完膳,就该起身回宫了。” 元杳顺势抓紧他衣襟:“爹爹,残风回来了呢!” 见她一脸开心,九千岁勾唇:“以后,就让他做你的随身侍卫。” “真的吗?”元杳欣喜地问。 宫里,不是不能有成年男子吗? 皇帝知道了,会不会降罪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九千岁勾唇道:“本座说可以,就是可以。” 元杳开心道:“谢谢爹爹!爹爹真好!” 九千岁轻笑了一声,抱着她往外走。 残风已经换了身衣服,恭敬地站在院门口,见着九千岁,就要跪下行礼:“属下见过千岁。” 在他跪下之前,九千岁淡声道:“有伤在身,不必如此多礼节。日后,你就跟在郡主身边,可在明处护她周全。” 暗处,自然有破月。 残风郑重地应道:“是!” 元杳笑弯了眉眼,冲残风眨眼。 残风耳尖微红,局促地垂下头。 去赴宴的路上,元杳开口道:“爹爹,方才我在女眷的温泉小院里,又遇着许家的人了?” “嗯?”九千岁垂眸看她。 元杳道:“爹爹,杳儿听见了挺大一秘密,觉得,这件事一定要让爹爹知晓!” 秘密? 九千岁抱着她,问:“什么秘密?” 元杳把在温泉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到后面,九千岁眉头已然蹙起。 “……爹爹,若不是残风和破月出手及时,说不定,那许夫人怕是早就发现杳儿了。”元杳抿唇道。 九千岁薄唇动了动:“你沉入水底,憋了许久的气?” 元杳:“?” 她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呀! 她认真道:“爹爹,许家想杀了李敞,甚至,还想把小女儿送入宫,你不管管吗?” 九千岁不在意道:“他们想送,也得看皇上收不收,本座有什么好管的?” 若皇帝要收,他也不能拦着。 不过……居然想杀他的人? 那李敞,虽然职位不大,可毕竟是掌管京城上百禁军铁骑的护卫长。 京城的禁军,关乎京城的安全,而铁骑,又是禁军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这,他就得管管了…… 皇帝说一起用午膳,算是个小家宴。 宴席,开在东湖的画舫上。 九千岁抱着元杳到时,人已经到了。 昨日,鱼宴结束,太子便率人回宫,免得出乱子。 今日,宴席上,除了皇帝,还有姜承琰、谢执在,外加一个云潺…… 而小公主们,则被皇后带着,在另一个画舫上。 父女俩踏入画舫,皇帝先是扫了眼九千岁的衣着,接着,问:“阿渊,陪朕喝两杯?” “皇上自己喝。”九千岁冷淡道:“本座已经答应了小杳儿,要带她骑马回宫。” 皇帝闻言,酸死了。 他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哑着嗓子道:“元杳还小,怕是受不住路途的颠簸。” 九千岁睥了他一眼:“本座自会护着她。” 皇帝垂下目光:“哦……” 场面,异常的冷。 几个小孩都略显局促。 倒是谢执,笑着对皇帝道:“皇上,我正长身体呢,可不能饿着。” 皇帝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道:“这是家宴,就咱们几个人,在朕面前,不必局促,动筷子。” 谢执笑道:“谢谢皇上!”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风卷残云般吞入口中。 姜承琰见状,板着脸道:“蘸料,沾你脸上了。” “不碍事!”谢执笑容灿烂:“填饱肚子最重要!” 皇帝嘴角弯了一下,眸光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云潺:“云小皇子,身子如何了?” 云潺冷淡又客套地应道:“多谢皇上关心,伤已经好上许多了。” 皇帝点点头:“如此便好,否则,朕都不知如何向楚皇交代。” 云潺闻言,含糊地应了一声。 楚国使者,还被关押着,所有消息,已全部被切断。 楚国那边,联系不上使臣,想必会很着急,过不了几日,大约就会有新的使臣会被派过来…… 谈判,在所难免。 不知,九千岁会如何应对? 一顿饭,除了没心没肺的谢执外,其他几人,皆没怎么动筷子。 元杳担心着残风伤势,喝完小半碗肉羹,就对云潺道:“云潺,你和我出来一趟,我有事要跟你讲。” 云潺朝皇帝和九千岁行了礼,起身对她道:“走。” 正在胡吃海塞的谢执停下来,瞪着她:“小杳儿,你找云潺做什么?有事找我啊!” 姜承琰也拧了眉头:“我们也去!” 元杳:“……” 她奶声道:“我和云潺有事,你们不许去!快吃饭!” 小屁孩儿,没事,瞎凑什么热闹? 谢执一把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姜承琰拉开凳子:“父皇,我们先出去了。” 皇帝巴不得他们走,挥手道:“都出去,我和九千岁还有要事商议。” 于是,四个小孩一起出了画舫。 云潺没理会另外两人,问元杳:“何事?” 元杳奶声道:“我想借你的大夫,为我家残风看看伤势。 残风他受了很重的伤,下午还要赶路回宫,我怕他吃不消……” 她家……残风? 云潺愣了一瞬。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残风,是那个为了她不惜受重罚、被追杀的暗卫…… 云潺抿着没什么血色的薄唇,语气怪异:“呵,好一个主仆情深,真叫人羡慕得紧。” 元杳:“?” 小别扭又怎么了? 她仰头问:“云潺,人,你借不借呀?” 第96章 和谢执骑马 她扑闪着黑亮的大眼睛,奶声撒娇。 云潺抿了一下唇:“你……好好说话。” “哦……”元杳抿了一下唇,扬声道:“云潺!把阿宁借我,让他给残风看看伤!” “噗……”谢执在一边咧嘴笑:“小杳儿,你这副模样,和虎崽可真像。” 汤圆啊…… 元杳眨眼:“毕竟,汤圆是我养的崽崽,和我一样可爱,不是正常吗?” 姜承琰闻言,不悦道:“他们都见过虎崽了?” “是呀!”元杳开心道:“汤圆长得又漂亮又乖巧,你一定会喜欢它的!” “乖巧?”谢执道:“它都不让人碰的,本世子想摸摸它,它都不让。” “可能,汤圆是个颜控。”元杳眨眼,笑着打趣。 颜控? “颜控是什么?”姜承琰问。 元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就是,汤圆只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摸它!长得不好看的人,碰都不让碰。” “是么?”姜承琰摸了摸鼻子。 他的视线,在谢执脸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看元杳,随后,再看看云潺。 谢执咧嘴,笑道:“小杳儿,本世子打小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哪里不好看了?” 一只老虎,还能分辨人的美丑? 元杳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大概是因为,你缺了牙。” 谢执愣住。 他的嘴巴还张着,一口新换的牙齿,虽然很白很干净,却参差不齐。 “噗……”姜承琰没忍住,笑出声。 云潺以手掩唇,轻咳了两声。 这时,谢宁不知从哪儿偷吃完回来。 见着他,元杳就招手:“阿宁,过来。” 谢宁擦了嘴角,冲几个小孩行了礼,才问:“郡主有事?” 元杳叫来残风:“阿宁,这是我的属下,受了很多伤,你替他瞧瞧?” 谢宁打量了残风几眼:“跟我来。” 两人一起,上了一个空画舫。 谢宁给残风把了脉,又上了伤药,还给开了个方子。 结束后,两人下了画舫。 谢宁叮嘱道:“他受了些内伤,一个月内,最好都别使用内力了。 按照我开的方子,好好调理,下月便可活蹦乱跳。” 元杳开心道:“谢谢阿宁,辛苦你啦!” 这时,一个小太监来寻人:“千岁让奴才来传话,请各位小主子回去准备一下,该回宫了……” 几个小孩,各自回别院。 元杳来时,乘了马车,回去时,则是和九千岁骑马。 骑在马上,视野特别开阔。 古代没有工业污染,山清水秀,空气清甜。 风拂来,带着阵阵的花草树木的味道…… 禁军在前面开道,两旁由步兵护送着,队伍长得看不见头尾。 元杳被九千岁护在怀里,问:“爹爹,李敞的事,你已经安排好了吗?” “还记着呢?”九千岁轻笑了一声:“放心,本座早已安排妥当。” 听到这话,元杳就放心了。 户部尚书那边,肯定会下死手。 回京的路上,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因为考虑到皇帝、皇后和娇贵的妃子们,回程上,速度放得格外的慢。 皇宫到行宫,正常行驶,都需要三个小时,速度一慢下来,等进京,恐怕天都黑了。 这么算下来,在路上,一定会歇息片刻,简单地用点晚膳。 骑了大约半个时辰后,九千岁问:“小杳儿,累么?” 元杳摇头:“不累!” 大齐的风景,真的特别棒,一路回京,有山有水,完全不觉得累。 而且,骑马的感觉,真的好棒呀! 比坐在拉了帘子的马车里,有趣多了! 元杳正开心,这时,两匹马朝他们跑来。 骑马而来的,是谢执和林玄。 谢执骑了匹枣红大马,而林玄的,则是匹黑马,个头比谢执的马小一些。 谢执笑容灿烂,但林玄大约马术不太好,有点愁眉苦脸。 两人先是对九千岁行了个礼,谢执才笑道:“小杳儿,想换马骑么?我马术可好了!” 九千岁淡淡地瞥了一眼谢执的马:“这匹马,不错。” “谢千岁夸奖!”谢执高兴道:“这马,是我自己赚银子买的呢!为了这马,我可攒了好久好久的钱!” 积蓄换的? 元杳好奇道:“平南王,应该不缺钱?” 谢执笑了一声:“我父王的,是我父王的,我的,才是我的。既然是我的马,那自然是我自己置办。” 还挺有傲气! 元杳弯了眉眼,夸奖道:“靠自己的本事,去拿自己喜欢的东西,谢执,你特别厉害!” “那,你想来骑骑我的马么?”谢执笑问。 元杳歪头看九千岁:“爹爹,我可以去么?” “去。”九千岁淡淡应了一声,叮嘱谢执:“小杳儿太小,你切莫跑太快,别离开本座视线范围。” “遵命!”谢执笑声爽朗。 他打马并过来,从九千岁怀里接过元杳。 元杳个头小,抱起来轻飘飘的。 乍一离开九千岁怀抱,她有些不适应。 好在,谢执的马鞍特别软! 谢执笑道:“小杳儿,别怕,执哥哥会护好你的!” 执哥哥? 小屁孩儿,又占她便宜! 元杳轻哼了一声:“你可要护好我呀!” “当然!” 谢执踢了马腹,“驾”了一声,枣红大马扬起四蹄,往前奔去。 林玄骑着黑马,生气道:“你跑什么?等等我啊!” 谢执个头高,马术又好,马也有灵气。 听到马蹄声,禁军纷纷让道。 风刮在脸上,有点儿疼。 元杳有些害怕:“谢执,你慢点儿!” 照这速度,都快赶上飙车了! 这要是摔了,怕是得当场毙命! 谢执却不在意,笑道:“怕什么,执哥哥会护好你的!” 元杳:“……” 瞧把你给厉害坏了。 谢执道:“你看,和我骑马,咱们想怎么跑,就怎么跑,但是,若和九千岁骑,只能规规矩矩的慢行,多没意思啊?” 怎么没意思了? 元杳道:“我爹爹今天穿得可好看了!走在哪儿都很拉风!” 谢执“嗤”了一声:“赶明儿,执哥哥也穿红着绿,带着你在京城大街上跑,那才叫一个拉风!” 在京城大街跑马? 元杳笑出声:“跑到一半,我爹爹一定带人把你抓紧大牢,胖揍一顿!” “是吗?” 谢执笑了一声,用力一拉缰绳,硬生生让马停了下来,转头。 元杳正晕头转向,谢执猛地踢了马肚子:“驾!” 马儿,竟然往行宫的方向狂奔! 第97章 这身子,太娇贵了 风如同卷了砂砾一般,刮在脸上,让人生疼。 禁军纷纷驻足,盯着两人。 谢执兴奋地喝道:“让开!驾……” 疯了? 元杳眯着眼:“谢执,你慢一点!” 谢执嘿嘿一笑,又加快了速度:“驾……” 元杳服了。 她快颠吐了。 很快,马就像一阵风似的,从九千岁旁边经过。 元杳奶声喊道:“爹爹……” 救命呀! 然而,九千岁竟然弯了一下唇角。 很快,马就路过了皇帝的马车。 一双手掀开车帘。 皇帝脸才露出一半,一双涂着豆蔻的手环住他脖颈,就将他脸掰了回去,帘子也落了下来。 元杳:“?” 不是说皇帝身体不行吗? 这路上,也不歇会儿的? 元杳打了个寒颤,马就已经跑很远了。 一路上,经过皇后、贵妃的马车,还有皇子公主们的马车…… 在路过一辆马车时,车帘高高掀起。 谢执放慢了马速。 谢宁坐在马车内,灿然一笑:“小杳儿。” 元杳冲他挥手:“阿宁!” 正挥着,云潺的脸侧了过来。 看见马上的元杳,他漂亮的眉毛轻轻蹙起:“元杳?” 谢执冲他笑:“云潺,本世子的马,漂亮吗?” 云潺不置可否,对元杳道:“你不累么?” 元杳点了点头,又摇头。 云潺:“?” 元杳心脏狂跳:“累倒是不累,就是刚才跑太快了,吓着了。”而且……胯被颠的有点儿疼。 吓着了? 云潺脸色沉了几分:“谢执,把她递给我。” “凭什么?”谢执勒马:“我好不容易,才从九千岁怀里把她抢过来。” 云潺冷冷道:“你吓着她了。” “是么?”谢执笑了起来:“小杳儿,你是想骑马呢,还是乘马车?” 元杳:“……” 她坐在马上,环顾一眼周围,又把视线落在马车上。 骑马,视野会开阔,看到很多风景,但是,有点儿累…… 乘马车,一下子会矮许多,还遮了帘子,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再三纠结后,元杳奶声道:“我还是骑马……” 云潺漂亮的眉毛一拧,抬手,把车帘用力拉下。 正在看风景的谢宁:“哎?” 马车,顿时被挡了个严实。 元杳:“?” 小别扭又又又生气了? 他怎么这么喜欢生气?? 谢执笑了一声:“云潺,你是不是自己骑不了马,羡慕我们?” 他声音落下,云潺的马车就加快了速度。 谢执见状,哈哈笑了起来。 他单手抱紧元杳:“驾!” 马转了头,又开始往前跑。 如此,来回跑了好几遍。 后来,皇帝的马车帘子掀开,咬牙道:“谢执!” 皇帝披了件明黄色里衣,隐忍着不满:“多少圈了,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谢执降下马速,拱手行礼,语气却不客气:“无意打扰皇上和娘娘,谢执下次路过时,尽量让马轻点儿。” “你说轻点,就能轻点?”皇帝瞪了他一眼:“再吵吵,朕就让人砍了你的马蹄。” “得嘞!”谢执笑了一声,打着马离开。 两人走了很远,皇帝还骂骂咧咧的。 妃子声音甜腻,安抚道:“皇上,小孩子精力好,跑跑就消停了,不妨事,咱们继续……” 元杳:“?” 白~日~宣~淫,臭不要脸! 这里可是马车呀! 嫌弃! 这时,谢执道:“啧……” “怎么了?”元杳问。 谢执笑道:“没什么。” 元杳:“??” 她道:“谢执,我们还是别跑了?待会儿,把皇上吓出病来,会掉脑袋的。” “谁掉脑袋?”谢执笑盈盈道:“你会吗?” 元杳摇头:“我觉得我不会。” 她爹,可是九千岁! 瞧皇帝在她爹爹面前那副模样就知道,皇帝不敢动她。 谢执又问:“那你觉得,我会掉脑袋吗?” 元杳再摇头,如实道:“不好说。” 谢执伸手,揉揉她脑袋:“放心,皇上也不会要我的脑袋。” “哦……”元杳长长地拖了声音。 “你不信?”谢执问:“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围着皇上马车跑十圈,他都不会砍我脑袋?” 元杳:“……” 她抓着马鞍:“你送我回我爹爹身边。” 再和谢执多骑会儿马,她就要被颠散架了…… 这都跑了快两小时了,也不知道,谢执的精力为什么这么好。 谢执闻言,叹气道:“小杳儿,你这体力,太差啦!” 元杳平白遭了嫌弃,气鼓鼓地瞪了谢执一眼:“我是女孩子,能跟你比吗?” 谢执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 行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谢执才把元杳送回九千岁身边。 被九千岁接过去的瞬间,她吸了一口气:“嘶……” 九千岁蹙眉:“疼么?” 元杳欲哭无泪:“又酸又痛,腿都快废了。” 九千岁闻言,把她拎起来,双脚并拢,往一个方向放:“这样呢?” 元杳苦着脸:“好点儿了。” 这身子,真是太娇贵了! 骑会儿马,竟然就这么难受…… 九千岁问:“既然难受,马就别骑了,去乘马车好么?” 坐马车? 元杳顿时腿也不酸了。 她转了身,抱着九千岁:“爹爹,我还是骑马!” 一直坐在马车上,也太无聊了! 京城,还远着呢…… 九千岁勾唇:“再忍忍,等会儿就可以休息了。” “好。”元杳乖乖应道。 队伍又行了约摸着半个时辰,前面开路的禁军护卫队长打马来询问:“千岁,前面一公里处有条河,要停下休整片刻么?” 九千岁应道:“歇会儿。” 很快,一条宽敞的大河就出现在眼前。 元杳兴奋道:“爹爹,我想下去洗洗手。” 九千岁下了马,把她从马上抱下来,叮嘱道:“当心些,别跌河里去了。” “嗯嗯!”元杳点头。 九千岁抬手,招来丹青:“仔细些,别让郡主摔着了。 另外,旁人给的东西,一律不许碰,尤其是入口的。” 丹青闻言,神色一凛:“千岁放心,奴婢定护好郡主。” 元杳见状,张了张嘴:“爹爹……” 九千岁垂眸,唇角扬起,摸摸她的脑袋:“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怕,有爹爹在呢。” 元杳闻言,眼皮跳了跳。 第98章 元杳,你完蛋了! 整个大部队,全部沿着河岸停了下来。 河岸平整,岸边全是鹅卵石。 元杳见着水,瞬间就把方才的事忘在了脑后。 她挽起袖子,兴奋道:“这水好干净呀!” 而且,河水好凉呀! 丹青让小宫女拎了鞋子,牵了元杳,好笑道:“不就是条河么,郡主怎么如此激动?” “你不懂!”元杳奶声道。 在现代,这么漂亮的河,已经很难见到了,要么被污染,要么被开发成景区。 而这里,可是纯天然的河呀! 又干净又清澈,可以直接喝的那种! 连裙子都忘了拎,元杳弯腰,搬开一块比她脑袋还大的石头。 螃蟹! 她睁大眼。 这里居然有螃蟹! 都快赶上她拳头大了! 元杳激动得声音发颤:“丹青,快,快抓住它!” 丹青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元杳指着逃跑的螃蟹:“快抓它!” 丹青凑过去就笑了:“这河里,居然还有蟹?” 她松开元杳,弯腰,把螃蟹抓起来。 元杳朝岸边的小宫女道:“你快去拿个盆过来!” 小宫女一脸茫然:“盆?” 这是在宫外,哪里来盆子? 丹青无奈道:“去,拿个篓子来。” 小宫女总算理解了,快速地跑回马车,很快,就拿着一个篓子过来。 丹青把螃蟹递给小宫女,装进篓子里。 元杳又重新搬石头—— “丹青!这里也有!” “丹青!这只螃蟹好大呀!” “这里有两只!” “丹青……” 后续大部队赶到时,不少妃子夫人都下了马车歇息。 远远的,就听见河边的笑闹声。 河里,小小的元杳公主正弯着腰,兴奋地指使着宫女翻石头。 谢执和林玄把马交给随侍:“小杳儿在干嘛呢?” “不知道。”林玄道。 姜承琰也下了马车,随口问:“河里有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谢执笑道。 怀柔和怀遥下了马车,也往河边过去。 一群小孩,全都被元杳的声音给吸引了。 云潺的马车停下时,他刚要下马车,见一群人朝元杳过去,踏出马车的脚,又收了回来。 谢宁正闭目养神,见状,问:“你不去?” 云潺蹙眉:“没兴趣。” 谢宁灿然一笑:“既然对玩没兴趣,就考虑考虑,拜我为师,我教你学医。” 云潺:“……” 半晌后,他才道:“没兴趣。” 谢宁也不介意,笑了笑,闭上眼睛:“我睡会儿,有事叫我。” 云潺眉峰动了一下,放下车帘,拿起一卷书…… 谢执等人到河边时,元杳的篓子里,已经抓了好些螃蟹了。 见着众人,她开心地招呼道:“快下来抓螃蟹呀!” “这河里,真有螃蟹?”林玄惊道。 “对呀!已经抓了好多了呢!”元杳开心道。 林玄只往篓子里瞥了一眼,就兴奋起来:“我也来!” 他话音落下,谢执已经跳进水里了。 岸上,姜承琰雀雀欲试。 然而,视线触及到皇后的马车时,他打消了念头,只敢寻了块临水的石头坐下,用手舀着水玩儿…… 怀柔和怀遥一到,见着河里的人,羡慕得不得了。 怀遥捋了袖子,眼馋道:“我也下去抓。” 怀柔一把把她拉回来:“怀遥,不可。我们的大齐的公主,言行皆代表着大齐国皇室的脸面,不可乱来。” “皇姐……” 怀遥生气地甩了甩手,眉眼间藏着怒气。 怀柔无奈道:“在岸上看看就行了。” 怀遥顿时垂头丧气,气得用鞭子在鹅卵石上重重挥了一鞭。 元杳正抓得开心,就听到鞭子声。 她抬起头,怀遥就瞪了她一眼。 元杳:“?” 她今天,怎么频频遭嫌弃呀? 当她视线落在同样没下水的怀柔和姜承琰身上,就明白了。 身为皇子和公主,身份尊贵,但同样的,他们身上的约束,也会很多。 这里有这么多官员和女眷在,他们是决不能做出下水抓螃蟹这种事的…… 元杳拎了裙子,笑着朝岸边走过来:“怀柔姐姐,怀遥姐姐。” 怀遥气得又瞪了她一眼。 怀柔温柔笑道:“杳儿,抓到多少螃蟹了?” “抓了好多呢!”元杳开心地问抱篓子的小宫女要了螃蟹,递给怀柔:“你看!” 怀柔探头,惊奇道:“这河里的蟹,可真大呢!” “是呀!”元杳道:“待会儿,杳儿就让人生火,把它们烤了,分给大家。” “谁稀罕啊!”怀遥撇嘴道:“这么小,有肉么?” 语罢,她探着身子,嫌弃地往篓子里看。 元杳见状,把篓子往怀遥面前凑过来一些。 怀遥情不自禁地睁大眼,低头看去。 元杳问:“怀遥姐姐,这螃蟹大不大?有肉吗?” “有。”怀遥勉强道。 回答完,她才惊觉,她上当了。 顿时,怀遥直起身,又换了一副嫌弃的样子:“河蟹,有什么好烤的?河蟹没肉,烤出来一定难吃死了!” “是吗?”元杳若有所思。 怀柔好笑道:“河蟹,也是有肉的,御膳房的清蒸河蟹,味道还不错。” 清蒸? 元杳馋了。 她把篓子塞入怀遥怀里:“抱稳啦!” 怀遥气得瞪眼:“元杳,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 元杳开心道:“怀遥姐姐,你就替我抱会儿嘛!” 语罢,元杳下了水里。 她冲先前抱篓子的小宫女道:“你下来,和我们一起抓!” 小宫女闻言,连忙脱了鞋,小心下水。 元杳正弯腰翻着石头,谢执冲她道:“小杳儿,接着!” 元杳下意识伸手去接。 这一接,她吓得惊呼起来:“啊……” 谢执竟然给她抓了一条虫! 那虫是长在水里的,身上长了数不清的腿。 元杳浑身汗毛倒束,看都没看,直接把虫往旁边扔了。 “啊啊啊……”林玄跳脚,牵着衣领,怒道:“元杳,你往我身上扔了什么?怎么扔到我衣领里面去了?” “啊?”元杳傻眼。 这时,谢执笑道:“是水蛭!” 水蛭??? 林玄炸了:“谢执,我要杀了你!” 元杳抹了把鸡皮疙瘩,冲林玄道:“你被骗啦!不是水蛭,是浑身长满腿儿的虫。” “哗啦……” 林玄直接跌在水里。 片刻后,他爬了起来,抓起一条又长又滑的软体水生物:“元杳,你完蛋了!” 水蛇? 啊啊啊…… 元杳惊呼着,朝岸上跑去:“爹爹,救命呀!” 第99章 她玩她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元杳一边惊呼着,一边朝岸上跑。 身后,林玄追着她:“有本事,你别跑啊!” “有本事,你别追呀!”元杳抽空,回头瞪他:“那是谢执丢给我的,我又不是故意扔到你身上的! 你是不是觉着,我个头小,好欺负呀? 你以大欺小,欺软怕硬!” 林玄:“……” 他停下来,转头看向谢执,咬牙切齿:“谢执!” 谢执笑盈盈道:“一个虫子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天不怕地不怕。” 林玄抓着水蛇,大步走过去:“既然如此,来,接着!” “接着就接着,你扔过来啊!” 林玄弯腰,舀起水,就朝谢执泼过去:“谢执,受死!” 谢执哈哈笑着,抬脚,使劲儿扑腾水花……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元杳站在岸上,见河里的场景,笑弯了眉眼。 这个年纪,可真好呀! 可以肆无忌惮地玩闹,随便撒野…… 再过几年,大家都长大了,别说打水仗,哪怕是下河捉只螃蟹,都没什么机会了。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也不知能继续几年…… 岸上。 谢宁含着枫糖,笑问:“他们玩得这么开心,你不羡慕么?想去玩就去呗,别碰着水就行。” 云潺冷着脸:“不去。” 谢宁乐了:“云潺,小杳儿和其他人玩,理都没理你,你一点儿都不生气么?” 云潺:“……” 他垂下眸子,视线落在书页上,冷冰冰道:“她玩她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是么?”谢宁笑意盈盈:“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师姐若和别的孩子玩儿,我可生气了,气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饭呢!” 云潺:“……” 他抓着书,抬眸看谢宁:“现在呢?你师姐还和别的男子玩么?” 谢宁笑意一顿,淡了许多:“她成亲了。” 成亲了? 云潺同情地看了谢宁一眼。 河边。 元杳正擦着脸上的水,怀柔走了过来:“杳儿,河水冷吗?” “怀柔姐姐!”元杳笑道:“河水不冷,凉凉的,可舒服了。” “是么?”怀柔的眼里,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羡慕。 姜承琰是皇子,尚且只敢找个临水的石头,掬几把水…… 连平日比较肆意的怀遥,都是借着抱篓子,才踩在水边的石头上,接小宫女们抓来的螃蟹。 而怀柔,她是大公主,她的母后的皇后娘娘,她的一举一动,都必须端庄,尤其是……在那么多官家女眷面前…… 元杳朝皇后的轿辇看了一眼,随后,主动牵起怀柔的手:“怀柔姐姐,一路车马劳顿,你手心都出汗了。 走,杳儿带你去河边洗洗手好不好?” 洗手? 怀柔迟疑道:“可以吗?” “嗯嗯!”元杳点头:“你牵着我去,没人敢乱说的。” 怀柔迟疑了一下,露出笑意:“走。” 元杳眨眼一笑,牵着怀柔往水边走。 边走,她边开心道:“改日,等没人的时候,我们偷偷溜出来抓螃蟹! 到时候,怀柔姐姐也一起下水,和我们一起抓!” 怀柔听着,还挺心动的:“嗯嗯!” 乍一碰到河水,怀柔就露出幸福的笑意:“这水,真的好舒服啊。” “你看,我没骗你?”元杳笑道。 怀柔用力点头。 两人玩了会儿水,谢执和林玄也消停了。 丹青叫了人,走到元杳身边,朝怀柔行了个礼,才温声问:“郡主,这些河蟹,如何处置?” 他们大约还得休整半个时辰,才继续赶路。 元杳扶了怀柔起来,两人走到怀遥面前,低头往篓子里看。 就这么会儿,篓子都快装满了。 元杳略一思索了下,开心道:“拿一半来蒸了,一半用来烤,做好了大家一起吃。” 丹青应声,叫了两个宫女去拿了锅具来。 几个小宫女,则抱了些干柴过来,生火…… 河里,谢执和林玄早已全身湿漉漉的了,却还舍不得上岸。 怀遥望了半晌,垂头,闷闷地把篓子塞给元杳:“抱稳!” “怀遥,你怎么了?”怀柔问。 怀遥没答话,抬脚就走。 怀柔见状,对元杳道:“杳儿,你先自己玩着,我去看看怀遥。” 语罢,人已经走远了。 元杳把篓子放在地上,看了看怀遥,又看向河里正玩闹的两人。 怀遥……这是羡慕谢执和林玄? 她虽生为女儿身,却想习武,想上战场,可是,别说习武和上战场,就连下河,都不行…… 元杳轻叹了一口气。 幸好,她虽是个女孩子,却有个好爹爹。 虽然……将来,下场不一定会有多好…… 重新打起精神,元杳冲河里的两人喊道:“谢执,林玄,上来换衣服啦!待会儿,就可以吃蟹了呢!” 谢执和林玄闻言,这才从水里爬起来。 两人湿漉漉的:“我们先回马车换衣服,待会儿就回来。” “嗯嗯,去!”元杳笑眯眯地挥手。 小宫女燃起了火,又架上锅具。 一口锅做清蒸蟹,一口锅做香辣蟹,还生了一堆火,用来做烤蟹…… 河边腾起的炊烟,惹得不少管家女眷朝这边看—— “千华宫,出行居然还带锅具?” “九千岁可真宠小郡主呢!” “光是一个养女,就宠成这样,若九千岁能娶妻,不得把妻子宠上天去?” “嘘……可别提九千岁娶妻一事了,没听说么,户部尚书家的小女儿,就是下作地勾引了九千岁,才被赐婚给一个禁军的……” “……” 一群夫人就在那儿说笑着,户部尚书夫人许氏放下马车帘子,面色极差。 许韵之红肿着眼睛:“母亲……” “别哭了。”许夫人心疼地帮她擦了眼泪:“我和你父亲,说什么都不会把你嫁给那李敞。 你且宽心,你父亲已经安排妥当了,不出半个时辰,那李敞必死无疑!” “真的吗?”许韵之还是有些不放心:“若他死不了呢?” 许夫人一梗。 许韵之见状,又哭了起来…… 元杳守在火堆边,刚添了根柴,就听到一阵喧哗声。 她抬起头:“丹青,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丹青闻言,站起身,四下张望。 这时,禁军里传来一声惊呼:“来人!护驾!” 第100章 比刺客还可怕 由于隔得有些远,又有水声,所以,元杳没怎么听清。 她不确定地问:“丹青,是出事了吗?” 九千岁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他说,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怕…… 岸上。 那些大臣和家眷,全部慌成一团,妃子们也全都害怕地出了马车,往皇帝那边靠。 皇帝衣衫不整地从马车内出来,一妃子裹了衣衫,发钗凌乱地跟着下来…… 皇后见状,只好站出来,一边把小皇子和小公主叫过来,一边安抚受惊的人。 很快,两队禁军拿着刀,训练有素地跑过来,把皇帝、皇后、妃子以及小皇子小公主护住,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而那些大臣及其家眷,也由禁军围着。 元杳站在河边,皱起了眉头。 丹青道:“郡主,我们快些去皇上那儿?” 若刺客待会儿杀过来怎么办? 元杳看了岸上混乱的场面,迟疑了一下,果断道:“我们就在这儿!” 那边人多眼杂,万一里面混了刺客呢? 户部尚书家,肯定恨死她了,巴不得找着机会,把她给弄死。 她过去,岂不是容易送人头? 元杳认真道:“螃蟹快熟了?火烧大点儿,再蒸蒸。” 烧火的小宫女满脸慌张:“郡主,万一刺客过来了怎么办?” 怎么这时候了,还忙着吃呀! 元杳安抚道:“若刺客真杀来了,你们就端起锅,把开水和热油朝他们脸上泼过去。 没锅的,这柴火不是现场的嘛?用火砸他呀!” “噗……” 几个小宫女本来都吓哭了,被她这么一说,直接逗笑了。 这时,皇帝那边派了李德山跑过来:“哎哟我的小郡主喂!您怎么还站这儿呢? 快,皇上让您过去呢!这儿太危险了!” 元杳已经打定了主意,直接拒绝道:“李公公,劳烦去告诉皇上,就说元杳不去给他添麻烦了。 这儿挺安全的,我就在这儿就好。” 李德山抹了把冷汗:“郡主,这里太惹眼了,您还是随老奴过去?” 惹眼? 元杳抬头,就见,岸上的人全朝这边看来。 元杳:“……” 是挺惹眼。 但是,她还是道:“不去!你去告诉皇上,我要守着我的螃蟹!螃蟹快出锅了呢!” 过去了,万一刺客趁乱捅她一刀呢?那才叫一个倒霉! 这边隔得远,箭都不一定能射到,刺客就更来不了了…… 李德山冷汗狂掉:“郡主保重!” 语罢,他拿着拂尘,吃劲地跑到皇帝面前,拱手说了一席话。 皇帝气得瞪眼,哑声道:“来两个护卫,看好元杳郡主!若她出事,就提脑袋来见朕!” 两个禁军应声,拎着刀,朝元杳走来:“参见郡主!” 元杳:“……” 她吩咐丹青和小宫女们:“看好螃蟹。” 很快,九千岁就带人过来。 皇帝见状,连忙问:“发生了何事?” 九千岁朝元杳那边睥了一眼,才冷淡地应道:“禁军那边出了点事。” 禁军出事? 皇帝讶然。 不是说,闹刺客了么? 这时,元杳小跑着过来:“爹爹!” 九千岁摸摸她的脑袋。 元杳好奇道:“爹爹,听说闹刺客了?” 所有人都疑惑又害怕地盯着九千岁。 九千岁扫了眼周遭的人,缓声道:“有两小队的禁军,突然发了疯,胡乱咬人杀人,现已毙命。” 发疯? “禁军怎么会莫名其妙发疯?”一个大臣问。 九千岁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意:“是啊,禁军,怎么会莫名其妙发疯、咬人和杀人呢?” 倒是元杳,她觉得,听这症状,怎么跟丧尸似的? 丧尸? 不对不对,瞎想什么呢! 这里可是古代! 元杳甩甩脑袋,甩去这个可怕的想法。 这时,皇帝道:“宣个太医过来,好好查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一个太医就战战兢兢地上前来:“皇上……” 皇帝哑声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老臣领命……”叫了一个禁军领路,太医颤悠悠地走了。 很快,那太医就抹着汗回来:“启禀皇上、千岁,依老臣所看,那几个禁军,怕是被疯狗咬了,得了疯狗病。” 疯狗病? 皇帝皱起眉头:“你详细说说!” 太医抹汗道:“这疯狗病,顾名思义,就是被疯狗咬了。现在刚入夏不久,狗容易得疯病,人被疯狗咬后,也会像疯狗一样……” 这听起来,不就是狂犬病吗? 元杳惊讶不已。 在现代,有狂犬疫苗,被猫猫狗狗咬了,必须得及时清理伤口,并立即去医院注射狂犬疫苗…… 这古代,得了狂犬病,也太可怕了! 不但自己发疯,还乱咬人、杀人…… 这简直比刺客还可怕呀! 被咬一口,被咬的人也就跟着完了…… 元杳看向太医:“死了多少人?” 太医想了想,答道:“七八个。” 七八个?? 元杳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古代的狂犬病,杀伤力这么大的吗? 不对! 除非这几个人全部都被疯狗咬过,并且有一个诱因,否则,怎么会全部在同一时间发作狂犬病? 想着,元杳大起胆子,对九千岁道:“爹爹,杳儿想去看看。” “嗯?”九千岁眼底闪过一抹意外。 元杳道:“爹爹,尸体,我已经看过好几次了,放心,我没有那么害怕了。” 九千岁蹙眉:“本座不想你涉险。” 元杳闻言,甜甜一笑:“难道,爹爹你不会护着我吗?” “你这团子,就仗着本座宠你。”九千岁有些失笑,弯腰,抱起她。 临走前,九千岁扫了眼皇帝,而后又看向缩在后面的一群大臣:“各位大人,不随本座一起去看看?” “不了。”有的文官已经开始抹汗:“下官见不得血。” 有人道:“下官身体不适,就不去了。” “下官最近患上了心悸症,受不得惊吓……” 一时间,借口还不少。 九千岁冷笑了一声,指了几个人:“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吏部侍郎,你们几位,随本座过去瞧瞧。” 刑部尚书和吏部侍郎大方地站了出来,户部尚书却迟疑了一下。 九千岁狭长的眸子微眯,声音危险:“户部尚书大人?” 第101章 装模作样,一唱一和 这时,皇帝哑声道:“朕也去!” 户部尚书惨白着脸,忙抹了把汗:“臣……臣去!” 九千岁这才收回目光。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禁军出事的地方去。 路过云潺的马车时,九千岁扫了眼谢宁:“你,下来,随本座过去瞧瞧。” 谢宁闻言,露出一抹灿然笑意:“阿宁领命!” 云潺看了眼九千岁怀里的元杳,蹙眉。 九千岁回眸,淡淡吩咐:“云小皇子身子不好,就好好待在马车。来人,保护好小皇子。” 顿时,四个禁军过来守住马车。 云潺眉头蹙得更深,掩唇咳了两声:“多谢千岁……” 元杳想起他之前生气的事,冲他道:“云潺,起风了,你好好在马车待着休息,等我回来,就给你送螃蟹呀!” 云潺:“……” 他抿唇:“我不喜欢吃螃蟹。” 尤其,那螃蟹还是她和别人一起抓的。 元杳闻言,惊讶又遗憾:“螃蟹那么好吃,你为什么不喜欢吃呀?” 云潺咳嗽了几声:“我休息了。” 语罢,他就放下了帘子。 元杳撇嘴:“那你好好休息噢!” 一群人穿过官道,进了一片小树林。 小树林里,歪七扭八躺了几具尸体。 边上,一群禁军拿着刀,警惕地盯着四周,生怕再发生刚才的状况。 一见九千岁,顿时,全都松了口气。 为首的一个禁军单膝跪地,行了个礼,抹泪道:“求皇上和千岁,查明他们的死因!” 皇帝扫了那边一眼,垂着眸子,遮去眼底的阴翳,哑声问:“死者都叫什么名字,在军中可有担任要职?好好安葬,再抚慰家人。” 那开口禁军道:“回皇上,死去的人,有一个是铁骑护卫长,余下的,都是普通禁军。” 铁骑护卫长? 听起来,怎么如此耳熟? 皇帝把目光投向九千岁。 九千岁勾着唇,眸子却出奇的冷。 这时,边上,“噗通”地响了一声。 元杳惊讶地看去,就见,户部尚书跌在地上,半跪的姿势,惊讶又痛苦地高呼:“铁骑护卫长,李敞?我的好贤婿啊……” 听到“李敞”二字,皇帝顿时就想起来了。 昨日,他刚把户部尚书的女儿赐婚给这李敞…… 刚赐婚,人就死了? 皇帝沉着脸,对禁军道:“去,把李敞尸身搬过来。” “是!” 两个禁军抹泪,抱起一具穿着盔甲的尸体。 元杳好奇地睁大双眼。 尸体,浑身是血,脸上身上全是伤,但是,依稀还是能看出那张脸。 是她昨日看到的李敞无疑。 九千岁这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 元杳看向谢宁。 谢宁也正好在看她。 见她回头,谢宁灿然一笑。 是谢宁出手了。 那就是……易容术! 只见,户部尚书老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皇上……做主啊! 昨日刚被赐婚的人,今日怎么就死了……” 皇帝皱眉,看向九千岁:“阿渊,你怎么看?” 九千岁抱着元杳,冷淡道:“让人验验,不就清楚了?” “可是……”皇帝道:“太医方才说,是疯狗病。” “太医说是疯狗病,就一定是疯狗病?”九千岁冷下脸:“谁家的疯狗病,一次性死了七八个人?” 皇帝闻言,点头:“阿渊说得对……” 九千岁叫来谢宁:“你先去瞧瞧。” “好。”谢宁灿然一笑,开始挽袖子。 见谢宁面生,皇帝皱眉,又欲开口:“这位是……” 九千岁冷冷道:“本座找来替云小皇子调理身子的。” “哦……”皇帝点点头,面容舒展了,连腰都挺直了不少。 楚国那位小皇子,病恹恹的,眼下又遇刺了,楚国使臣也在找麻烦,是该找人调理调理…… 这时,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过来。 元杳回头看了一眼,见来人竟然是许夫人。 许夫人由婢女扶着,边走边哭:“人呢?人在哪儿?” 装模作样! 元杳收回了目光。 许夫人先是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个礼,接着,哭道:“听说,出事的人里,有李敞?” 户部尚书叹气道:“是啊!” 许夫人顿时嚎啕起来:“我的女儿,命怎么这么苦啊? 婚事刚赐下,人还未嫁过去,怎的未婚夫婿就出事了? 韵之啊,我可怜的韵之…… 你刚及笄,这就要背上克夫的名声吗?你还这么小,未来可怎么办啊……” 许夫人越嚎越大声,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她女儿克死了未婚夫,她女儿是煞星…… 户部尚书见状,抹着泪,朝皇帝跪下:“内子实在是太过悲恸,才失了礼数,望皇上和千岁见谅。” 皇帝垂着眼,眼袋下垂,哑声道:“节哀。” 户部尚书抹了把泪,勉强一笑:“谢皇上……” 抹了泪,户部尚书又去扶他夫人:“夫人,你身子不好,别哭了,若你再出了什么事,韵之会更难过。” 许夫人擦泪道:“妾身也是替韵之难受……” 夫妻俩,一唱一和,异常悲痛。 元杳在一边看着,却只觉得想笑。 若她没有在温泉小院听到婉嫔和许夫人的话,她大约也要同情许韵之了…… 刚赐婚,未婚夫就死了。 在这古代,那就是煞星啊! 别说,许家胆子挺大…… 兵行险着,若李敞真死了,过不了多久,等风声过去,许韵之又可谋一门好婚事。 比如……嫁进皇宫…… 不过,这计划,还是蠢了点。 元杳好奇着,九千岁会如何做呢? 很快,谢宁把死了的人全部都查了一遍。 皇帝问:“如何了?” 谢宁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淡淡道:“但说无妨。” 谢宁笑了一下,开口道:“皇上,千岁,这些人,确是疯狗病无疑,而且,病症该是有一段时日了。” “啊?那他们为什么一起发作了?”元杳装作不解地问道。 谢宁笑了一声,问道:“禁军们,今日是否是食用了羊肉?” 边上,一个禁军用力点头:“是啊!”他惊诧地问:“先生怎么知道的?” 谢宁灿然笑道:“因为,这羊,是疯羊啊。羊肉本是发物,再加上这是疯羊,吃了,自然疯狗病就被诱发了。” 解释得……还挺合理? 元杳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九千岁看向户部尚书夫妇:“如此说来,倒是本座和皇上有错,给许家小姐指了个将死之人做女婿。 既然人死了,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第102章 他什么都知道 听到九千岁的话,户部尚书夫妇对视了一眼。 果然,没被发现…… 不枉他们大着胆子动手! 这盘棋,已经赢了一半了…… 许夫人用袖子掩面,哭道:“唉,这门婚事,怎么说都是皇上赐下的…… 小女可怜,小小年纪,便没了未婚夫婿……” 户部尚书也抹着泪,接了他夫人的话:“李护卫长如今惨死,许家没什么可做的,只能替他安抚父母家人。 从今日起,小女韵之愿为李敞守孝一年! 小女还小,正值花季,一年守丧期满后,还往皇上垂怜,取消这门婚事,哪怕送她去佛庵……也行。” 守孝一年? 还想取消婚事?? 这古代,未婚夫妻,为对方守孝,也是有的。 但是,户部尚书竟主动提出让许韵之为李敞守孝一年,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不过,许韵之刚及笄,守孝一年,也才十六…… 嘴上说送去佛庵,不过是想卖惨罢了。 以退为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九千岁似笑非笑,看向户部尚书:“户部尚书不愧掌管大齐财政的能手! 虽然刚痛失贤婿,但,头脑清晰有条理,连后续事宜都想好处理办法了。” 户部尚书闻言,喉头一哽。 皇帝哑声道:“婚事,是朕亲自赐下的,虽然如今人死了,但,哪有说取消就取消的? 依朕看,这几个禁军的死因,必须严查! 为何他们都会被疯狗咬了?又为何,会食用了疯羊肉?禁军的伙食,是一般人能够动手脚的? 这件事,明显是有人从中作梗!” 户部尚书闻言,眸光转了转,忽然跪地,凄声道:“皇上,臣身为户部尚书,掌管财政大权,得罪的人不少,眼红臣的人也不少。 皇上刚为许家赐下婚事,臣的未来女婿便死了…… 依臣看,对方兴许只是想给臣一个警告。 这件事,若再查下去,只怕会对朝堂稳固有所影响! 臣不能因为自己,影响了朝堂安稳……” 听到这话,元杳在九千岁怀里,饶有兴趣地笑了。 可笑! 刚才,听九千岁问话,就试图让皇帝取消婚事。 见婚事取消不成,就开始拿朝堂安稳说事,不让继续查禁军死因了。 这位尚书大人,翻脸可真是比翻书还快呢! 这时,九千岁开口道:“如许大人所说,这李敞,是受你牵连,才惨死的了?” 许尚书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是许家愧对李敞……” “既然愧对,那选个补偿的法子,不就成了?”九千岁冷冷地勾了眸子。 补偿的法子? 许尚书抬头,问:“敢问千岁,下官该如何补偿?” 九千岁眉梢扬了一下,阴测测道:“本座算了一下,明日,是个嫁娶的好日子。 户部尚书大人明日将许韵之小姐抬进李家,举办成亲典礼,就是最好的补偿。” 他加重了“许韵之”和“成亲”几个字。 “什么?”许尚书大了眼睛。 连许夫人,都停住了抹泪,隐忍着愤怒,带着哭腔,尖酸道:“千岁这是何意? 李敞人都死了,难不成,还要我女儿给他殉葬不成?” 九千岁眯眼,戾气渐显:“本座说话,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妇人置喙?” 许夫人顿时萎靡了几分。 许尚书扶了他夫人,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千岁,下官为官数载,一直兢兢业业,也不曾和您作对。 小女花一般的年纪,愿为李敞守孝一年,已是仁至义尽! 嫁给一个已死之人……未免过了。” 兢兢业业? 真正兢兢业业的人,会走旁门左道? 九千岁闻言,嗤了一声:“许尚书,你难不成忘了,你那小女儿为何会被赐婚给李敞? 一个名声坏掉的女子,如何寻一个好夫家? 莫不是……你还盘算着,送她入宫?” 皇帝听到这话,看向许尚书,面色阴郁:“你当朕的后宫,什么货色都收?” 许尚书:“……” 他面色大变,看了眼夫人。 许夫人也满脸震惊。 这件事,九千岁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 上午在汤泉小院,她和婉之的话,被人听见了! 九千岁全知道了? 自始至终,他什么都知道! 他不但知道,他还没出手阻止,任由李敞和那么多禁军死了! 他要做什么? 许夫人瑟瑟发抖,宽大的垂袖下,用力掐了许尚书一下。 许尚书身体晃了晃,头重重磕在地上,咬牙道:“皇上,千岁,明日,臣一定准时送小女出门,让她和李敞……的尸身成亲!” 九千岁居高临下地看着尚书夫妇,似笑非笑道:“尚书大人,明日,可别再让本座和皇上听到令千金暴毙、殉情的消息。 人活着,兴许,还能遇到无数种惊喜呢。 婚礼上,本座定亲自到场,喝杯喜酒。” 听出他的警告和威胁之意,许尚书磕头道:“下官……明白!” 许韵之,绝不能出事! 她必须完好无损,出现在明日婚礼上。 假死这条路,彻底被断了。 替身这条路,也被斩断了。 为了许家,许韵之必须完好无损地嫁到李家去,哪怕,李敞只是具尸体…… 许尚书谢了恩,扶着夫人回了马车。 待两人走后,皇帝摆手:“都下去。” 禁军、随侍,全部离开,只留下元杳、九千岁和谢宁,外加一个服侍的李德山。 皇帝看着地上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虽不喜动脑子,却不蠢。 谢宁拱手道:“回皇上,这些人,是中毒身亡。” “中毒?”皇帝略微有一丝讶异。 方才,不是说是疯狗病么? 怎么眨眼,就变成中毒了? 想着,皇帝看向九千岁:“阿渊,你有何计划?可与朕说说,朕心里也好有底。” 九千岁勾唇,看向皇帝:“皇上不怪我欺瞒之罪?” 皇帝闻言,瞪了眼。 怪阿渊? 他敢么? 不对,他会么? 皇帝道:“你做事,自然是有你的考究,朕只是想知道你的计划,好配合你。” 元杳在心里叹气。 皇上呀皇上,您还能有点做皇帝的样子吗? 您在九千岁面前,就不能稍微……有点儿原则? 两个人一对比,九千岁反而更像皇帝…… 比皇帝更有帝王风范的九千岁,捏了捏元杳肉嘟嘟的小脸,勾唇,轻飘飘道:“明日,婚礼上,本座会为许家送上一份大惊喜。” 第103章 等你长大了,我带你去 皇帝琢磨着九千岁口中的“大礼”,带着李德山回了马车。 九千岁抱了元杳,边往回走,边问:“吓着没?” 元杳环抱着他脖颈,摇摇头:“杳儿不那么怕了,已经习惯了。” 一句“习惯了”,九千岁不由地放柔了声音:“是爹爹本事不够大,护不好你……” “才不是!”元杳奶声打断他:“在杳儿眼里,爹爹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而且,爹爹,你已经把杳儿护得够好了!” 因为九千岁的保护和宠爱,她才快速地适应新的人生。 也是因为他位极人臣,她才可以活得那么肆意、开心…… 想着,元杳把脸贴在九千岁脸颊上,乖乖道:“爹爹,杳儿没有那么脆弱的。” 她的心理年纪,都二十多了。 只是,大约是来了这里,受了这具小身体影响,她才变幼稚了许多。 不过,倒也更符合她奶团子的年纪了。 九千岁垂眸凝视了她许久,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纯粹无暇:“乖……” 额头余温尤在,元杳脸红了红。 美人爹爹,亲她了! 元杳又害羞又开心,鼓起勇气,对着九千岁侧脸,“啵唧”了一口。 “你这团子……”九千岁失笑。 父女俩回到岸边。 皇帝的人,已经安抚好官员及其家眷了。 继续休整半个时辰,队伍再出发。 河边,丹青还带了几个小宫女,守着火和螃蟹…… 元杳见状,对九千岁道:“爹爹,螃蟹已经做好了,杳儿去看看,分给谢执他们。” “去。”九千岁弯腰,把她从怀里放下来。 元杳开心地奔到河边。 丹青见她回来,温声问:“郡主,这些蟹,如何分配?” 元杳往岸上扫了一眼。 片刻后,她道:“队伍里的小孩儿,每人一样分两只,多了,也不够。 另外,给小皇子和两位公主,以及谢执和林玄多分几只。 剩下的,就给我,我给云潺和小叔叔送几只过去。” 估计,不会剩多少。 丹青点头:“奴婢这就让人去分。” 一盏茶后,丹青端了剩余的螃蟹过来:“郡主,还剩这些。” 元杳低头去看。 清蒸河蟹,还剩五六只,香辣蟹,只有三只了,烤蟹也还有五六只。 元杳一手抓了两只清蒸河蟹,一手抓了两只烤蟹,开心地跑到九千岁面前:“爹爹,吃蟹!” 她小手太小,螃蟹都快抓不住了。 怎么看,怎么可爱。 九千岁勾唇:“本座也有份?” 元杳点头:“是呀!别的大人,可没有呢!这是杳儿特地给爹爹的,爹爹,快尝尝!” 九千岁失笑:“本座可真幸福。” “爹爹,接着!” 也不管他要不要,元杳伸手,把螃蟹塞进九千岁手里。 这几只螃蟹,她可是擦了又擦,一点儿水汽都没剩。 温热的蟹入手,九千岁弯着嘴角,十分愉悦:“这河蟹,倒是不错。” 元杳高兴道:“爹爹,杳儿把剩下的螃蟹给云潺和阿宁送去!” “去。”九千岁声音柔和。 元杳冲丹青招了一下手,蹦跶着朝云潺的马车跑去。 云潺正看着书,车帘就被拉开。 元杳白白嫩嫩的小脸,堆满笑意:“云潺,我来给你送螃蟹了。” 听到螃蟹两个字,云潺不由地想起,方才,她和其他人在河里开心的模样。 云潺有些烦躁,冷淡道:“我说过,我不吃螃蟹,你拿回去。” 语罢,他掩唇,又是一阵咳嗽。 拿回去? 她当着那么多人面,把螃蟹端来了,若拿回去,多没面子呀? 元杳手脚并用,爬上马车,从丹青手里把螃蟹拿过来,凑到云潺鼻尖前:“你闻闻,这螃蟹香吗?” 云潺:“……” 他鼻尖轻动了一下:“元杳……” “不吃算了!”元杳先一步打断他:“我本来还想着,你一个人无聊,特地来你陪你一起吃呢! 你不吃,我只要去和别人吃了!” 语罢,她把螃蟹收回去。 这时,云潺道:“我……吃。” “啊?”元杳没听清。 云潺冷着脸:“我说,你就在我这里吃。” 噢! 原来他还是想吃的嘛! 果然是个小别扭! 怪可爱的! 元杳开心一笑,让丹青把螃蟹放在马车的置物架上。 她脱掉鞋子,盘着小短腿,坐在靠车帘的地方。 云潺挪了一下身体:“你坐进来点,别摔下去了。” “没关系,我小,占不了太大地方的。”元杳笑眯眯的,接了小宫女递来的湿帕子,认真把手擦干净。 擦了手后,她问云潺:“你想先吃哪个?” 云潺往碟子里看了一眼:“清蒸的。” “嗯嗯!” 元杳抓起一只清蒸蟹,熟练地剥壳。 丹青见状,连忙道:“郡主,奴婢替你剥。” “不用不用!”元杳挥手:“你捡两只蟹,给阿宁和阿七送过去!” 丹青有些无奈:“奴婢这就去……” 丹青一离开,马车上,就剩元杳和云潺。 元杳力气小,手也小,指甲又软,剥个螃蟹壳,费了好大劲。 云潺正拿着卷书在看,不经意一瞥,见元杳头发丝都在使劲儿,不由地蹙眉。 他放下书,摊开比元杳大一倍的手心:“给我。” “你会剥吗?”元杳好奇。 云潺嘴角抽搐了一下,淡声道:“我在楚国虽不得宠,但,吃的穿的,少不了我的。” 潜意思是,螃蟹这种东西,他根本不稀罕。 “好……” 元杳把螃蟹放在云潺手里。 只见,他拉开马车上一个盒子,从里面掏出一枚打造得特别精致小巧的银刀。 元杳惊了。 小别扭,还随身放刀呢?? 云潺瞥了她一眼:“这是阿七留着,替我削果皮的。” 元杳:“嗯嗯!” 她差点信了。 随身带刀,削水果? 当她傻? 那她就装傻好了! 云潺人长得漂亮,手长得漂亮,连做事时的姿态,也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他慢条斯理地撬开蟹壳,又把空的蟹壳放在一边,然后一一把蟹壳、蟹腿里的肉挑出来,放在空的蟹壳里…… 大约是水质好,螃蟹竟然挺肥,肉竟然挺多! 元杳看着看着,默默吞了口口水。 云潺唇角浅浅地弯了一下:“楚国,有一片大湖,湖里有藕、有菱角,还有肥美的螃蟹、虾、鱼…… 日后若有机会,你可以去尝尝那湖里的蟹。” 元杳闻言,捧脸道:“听起来就好棒啊!可是,感觉我没机会去呢! 我都不认识路,能找到那片湖吗?” 云潺闻言,抬眸:“等你长大了,我可以带你去。” 第104章 谁家大奸臣,像他这么操劳 他带她去? 元杳顿时睁大眼,双眼亮晶晶的:“真的吗?” 她可是路痴呀! 如果有人带路,去看一遍这个世界的山山水水,好像很不错! 不过…… 元杳望着云潺:“等你再长大一点,就该回楚国了! 兴许,到时候一分别,我们这辈子就见不着了呢……” 这里是古代,没有飞机,没有高铁,没有汽车。 这儿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船。 楚国和大齐国,隔得这么远,出行多困难呀? 坐个一个月的马车,人都瘫了…… 云潺剥完一只蟹,把蟹壳连同肉一起递过来:“吃。” 元杳双手接过,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云潺!” 云潺又拿起一只烤蟹,边剥,边淡淡道:“想见,自然是能见着的。 除非……你不想见我。” “想的!”元杳尝了一块蟹腿肉,被紧实鲜甜的肉质惊叹了一把。 她开口道:“你又没做让我厌恶的事,我为什么会不想见你?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念书,是好朋友呀! 听说,幼时的朋友,感情会很长久,所以,等我们长大了,就算见得少了,也会是好朋友的。 等你完成人生大事的时候,我一定跋山涉水,都去见你,给你做见证!” 人生大事? 云潺问:“比如?” 比如啊…… 元杳望着马车车顶,思索了一下,灿然一笑:“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叫上大家,一起去楚国喝喜酒!” 云潺:“……” 锋利的银刀,把他的拇指划了条口子。 血,瞬间渗出来。 元杳惊呼了一声:“云潺!” 她连忙放下蟹壳,拉起云潺的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刀刃太锋利,口子又长又深,血直接一滴一滴往下掉。 元杳环顾了一眼四周,正准备找布给云潺包扎,车帘就被人掀开。 谢宁疑惑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来得正好!”元杳连忙让开了些,对谢宁道:“云潺手被划破了,血流不止,你快给他止止血!” 谢宁闻言,掀开车帘钻进来:“手给我。” 他拉过云潺的手,先是在几个穴位按了按,接着,掏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瓶盖,抖了些姜黄色的粉末出来,而后,又掏出一卷纱布,给云潺绑了伤口…… 包扎完毕,谢宁叮嘱道:“这几日,这根手指就别碰水了。” 云潺蹙眉:“多谢。” 谢宁笑得温柔又灿烂:“谢我,就把剩下的蟹让给我。” 云潺:“……” 他冷淡道:“郡主,我想歇息了,你回去。” 阳光从车窗帘投入马车,把云潺苍白的脸染上一抹浅金色。 他可真虚弱呀! 怜爱了。 元杳皱着小眉头,心疼道:“云潺,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云潺没出声,头一偏,靠在马车壁上,闭上双眼。 出了马车,阿七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 元杳放轻了声音,叮嘱道:“阿七,云潺手划了条口子,你要盯着他,让他别碰水,多休息。” 阿七点头:“放心郡主!” 元杳这才叫上丹青,回了九千岁那边。 见她回来,九千岁对边上的太监道:“去说一声,启程。” 回京城的路上,元杳没再骑马。 赶了半天的路,她早累了,直接爬上马车,呼呼睡过去。 等她再睁眼,人已经在千华宫月华殿的大床上。 她出声,叫住床边的人:“爹爹。” “醒了?”九千岁探身,给她掖了一下被子。 元杳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爹爹要去哪儿?” 月华殿,烛火通明。 九千岁身上的,已然不是下午的衣服了。 拢了拢黑色外衫,九千岁勾唇道:“李敞明日成亲,今夜,本座还得亲自瞧一眼他的宅子和聘礼呢。 你乖乖睡,睡醒了,爹爹就回来了。” 元杳眼神渐渐聚焦,她张了张嘴:“爹爹早点回来,别太熬夜……” “嗯。” 九千岁摸摸她的脑袋,转身,大步出了月华殿。 很快,丹青进殿来:“郡主,就寝,奴婢就在这儿守着你。” 元杳却没了睡意。 她拢着被子,坐在床上:“丹青姐姐,你在爹爹身边多久了?” 丹青愣了一下,随后浅笑:“郡主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元杳问:“爹爹这些年来,表面风光无限,可背地里,一定过得很辛苦?” 丹青彻底愣住。 元杳隔着被子,用小手抱着小小的膝盖,望着床边烛台:“谁家的大奸臣、大宦官,需得如爹爹这般操劳? 宫里宫外,大大小小的事,全都是他在忙碌…… 爹爹封王,还是他自己去带兵打仗挣来的! 大齐国,难道真的没有可用之人吗?” 丹青眼皮跳了跳,低低道:“郡主……慎言。” 慎言? 元杳抬眸,看向丹青,奶声道:“大齐为什么没有可用之人呢?泱泱大国,表里繁华,可为什么需要爹爹一个人支撑这么多?” 丹青失态地张着嘴巴。 她从不知道,他们的小郡主,竟然知晓这么多…… 丹青沉默了许久,才道:“因为,很多年前,大齐出过一场很大的变故…… 那时,死了太多人……” 所以,可以用的,基本死光了…… 所以,九千岁才创办国学院,重新培养新一代的人才…… 但是,有些话,不可以说太多。 元杳坐在床上,许久才睡着…… 次日。 一大早,千华宫就一片嘈杂。 元杳起床,问来服侍的小宫女:“外面怎么了?” 昨夜没睡好,她竟隐隐有些头疼。 小宫女尽职尽责地帮她穿衣、梳头:“回郡主,千岁说了,李敞护卫长毕竟是皇上赐婚,虽日子赶了些,但应有的排面,都得有。 聘礼,就直接从千华宫,抬去户部尚书府。” 原来,外面是在搬聘礼啊…… 元杳洗了脸,漱了口,重新开心起来:“走,去看看!” 古代的婚礼,她还没见过呢! 刚一出门,丹青就迎面走来:“郡主,醒了?” 昨夜的夜谈,仿佛一场梦境。 元杳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丹青,婚礼什么时候开始呀?” 丹青温声道:“千岁已经在等郡主,郡主可随千岁去赴宴了。” “好呀!” 元杳开心地拎起小裙子,迈着小短腿儿往外跑。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九千岁送给户部尚书家的惊喜了! 第105章 这楼,我要了 元杳去时,九千岁正在凉亭里喝茶。 在行宫那日,京中下了一场小雨。 雨后,元杳先前命人种下的花苗,拼命生长,如今已经长到两指这么长了…… 一片嫩绿中,九千岁玉冠高高地束了发,脖颈修长,身着黑色里衬,外穿一件靛蓝色银丝刺绣大袖衫,风一动,银丝暗纹浮动…… 嗯,今日,低调了不少,却依旧是人间富贵花! 即便穿得低调,但也一定比新郎更抢眼! 元杳欣赏了片刻,甜声喊道:“爹爹!” 九千岁约摸着在发呆,听到声音,眼神聚焦后,朝她招手:“小杳儿,过来。” 一举一动间,皆是风情。 元杳小跑着过去,就被九千岁抱在怀里。 他垂眸,打量了她一眼,对候在一边的丹青道:“去,取两枚靛蓝色珠花来,给郡主簪上。” 珠花? 元杳摸了摸脑袋:“爹爹,杳儿这样不好看吗?” 九千岁捏上手感极好的丸子,浅浅一笑:“好看,但是,太素了。” 去参加婚礼,还是喜庆一些较好。 很快,丹青就取来一对靛蓝色的镶玉珠花。 九千岁修长手指捻起珠花,往元杳的小丸子上一簪,仔细欣赏:“这个色,适合你。” 元杳闻言,偷笑道:“爹爹,你干脆把杳儿裙子也换了和你一样得了。” 九千岁挑眉:“有道理。丹青,去,为郡主重新换一身衣裙。” 丹青抿唇一笑,温言道:“千岁,郡主的衣裙,都是浅色的,哪里来靛蓝色衣裙?” 九千岁这才作罢。 他牵起元杳的手:“走,趁着还早,爹爹带你去宫外用早膳。” 他一弯腰,顺滑如绸缎般的长发沿着肩往下滑…… 发丝扫过元杳脸颊。 她轻轻嗅了一口:“爹爹的头发好香,改日,杳儿也想要这洗发的。” 九千岁好笑道:“本座抹了发油,你太小了,用不着这个。” 发油? 她头发这么短,抹上来,岂不是就抹上头皮了? 到时候,顶着一个大油头…… 那个场景,不敢想! 打了个寒颤,元杳摇头:“那杳儿还是不要了。” 好怀念现代的各种香味的洗发露! 好怀念香水!!! 一边走,元杳一边问:“爹爹,你是不是有很多熏香呀?” “你想用熏香?”九千岁垂眸看她。 “我可以用吗?熏衣服的那种!”元杳眨眼。 虽然她小,但是她也爱美呀! 虽然现在不能化妆,但是,把自己衣服、鞋子弄得香香的,会更开心! 九千岁笑了一声:“本座那儿,正好有些淡香,回头,就叫人拿来给你熏衣服。 夏日蚊虫多,是该熏熏了。” “谢谢爹爹!”元杳开心道。 父女俩,一起出了宫门。 大齐的京城,十分繁华。 出了宫门,行了大约一公里,高楼林立,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商铺、街边小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小吃…… 街道两边,满满都是人间烟火气。 元杳坐在马车上,时不时掀起帘子。 去国学院念书时,她每日出了国学院就去四方街,而且,大多时候,她都在马车上补觉。 而之前出门,也没好好看过京城街景…… 不得不说,大齐的京城,不仅繁华,而且治安各方面都很好。 这其中,九千岁的功劳,定然特别大…… 马车行至一处酒楼外。 酒楼半掩着门,一个客人都没有。 这店门开着,却不像是在认真做生意的样子。 元杳有些疑惑。 店内的伙计一瞧见马车,立刻迎出来。 九千岁下了马车,伸手抱过元杳。 伙计见到九千岁的瞬间,腿一软,就要跪下行礼:“小的见过千岁……” 九千岁挥袖,凌空一抬,那伙计愣是没跪下去。 九千岁淡声道:“上点清淡的膳食,送到二楼雅间。” “是!”伙计站起身,小跑着进门。 很快,一个高高瘦瘦、眉眼透着精明的年轻掌柜就来引路:“不知千岁驾临,有失远迎……” 九千岁淡淡地“嗯”了一声,抱了元杳上楼。 这间酒楼,临护城河而建,从雅间窗户往外看,视野辽阔。 护城河的垂柳,在晨风里摇曳,河岸边,不少摆早摊的小贩正扬声吆喝。 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花卷,炸得金黄酥脆的炸糕,还有糖人、冰糖葫芦…… 元杳正看得认真,就听九千岁问:“小杳儿,你的店铺,准备得如何了?” 元杳连忙转过身,端庄坐着。 她认真道:“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还差一间店面!” 因为牛到得太快,所以,她连店面都还未选好…… 九千岁捏着精致小巧的茶杯,转了转,问:“你觉得,这栋酒楼,位置如何?” “这栋酒楼?”元杳惊了。 这个酒楼的位置,看起来甚好。 背靠护城河,风景绝佳,外临繁华的京城正街。 百官上朝,会从这里经过。 夫人小姐们逛街,也会从这边路过…… 若她的四时春开起来,想必,生意会爆火! 元杳惊了好半晌,才开心道:“爹爹,这是你特地为我留着的吗?” 九千岁抿了口茶:“这楼,是本座早前购下的,因不想太招人眼,便开了间酒楼。” “那……生意为什么这么差?”元杳不解道。 这时,掌柜亲自端着早膳,敲门进来。 掌柜笑道:“郡主有所不知,咱们这百味楼,连续五年,被封为京城第一难吃的酒楼,故而,生意不大好……” 元杳疑惑地睁大眼。 掌柜把早餐一一摆好,解释道:“百味楼,不是用来赚钱的,只是,开其他店麻烦,就随便开了个酒楼。” 元杳恍然。 原来如此! 如此,她若接过来,开甜品店,正好! 元杳望着桌子上的早膳,开心道:“爹爹,这楼,杳儿要了!” 九千岁浅笑:“名字可有了?本座直接叫人给你把牌匾换上。” “四时春。”元杳答道。 “四时春,食肆……”九千岁念了一遍:“如此,明日,便着人把新牌匾换上。” 这么快吗? 元杳激动道:“谢谢爹爹!” 九千岁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先吃,吃完,看看这酒楼,就该去准备婚宴的惊喜了。” 第106章 闲言碎语,不必在意 用过早膳后,漱过口,九千岁对着空气道:“你先去准备。” 空气中,传来一道声音:“是。” 元杳分辨半晌,得出一个结论—— 这人,不是影。 九千岁身边,该有多少暗卫?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关心的。 掌柜叫人收拾了桌子,恭谨道:“千岁,郡主,小的带你们先看一遍酒楼。” 元杳点头:“走。” 这酒楼已经有些年份了,因开着业,每年都会维护。 酒楼共有三层,但,平日里只有大厅和二楼会坐客。 元杳逛了一圈,指着那些木质的椅子问:“这些木椅,可否换成白皮软椅?” 软椅? 掌管笑道:“郡主想换,自然是可以换的。” 因平日很少有客人,所以,酒楼的桌椅都很随意,全是木质的,甚至都没刷漆…… 元杳又看了眼柜台。 柜台是红木的,看起来有些沉闷。 元杳指着柜台:“把这个换成透明的琉璃展台。 以后,除了收钱的柜子,正门对进来的柜台,就做展台用,要让客人一进门就被吸引。” 掌管笑着称“是”。 最后,元杳看了院子。 这个院子,差不多是荒废状态。 院子里,只种了几株恹恹的水仙。 元杳道:“把院子重新翻一遍,地面用鹅暖石铺点花纹,再装点儿柳木编制的桌椅,种点有情调一些的花草……” 掌柜一一应下。 完事后,九千岁问:“郡主交代的这些事,尽快去办好。” 掌柜拱手:“千岁放心,小的定会让郡主满意。” 九千岁点头:“择日,便把牌匾摘了。 届时,把消息传出去,就说,百味楼易主了即可。” “是。” 掌柜是造势的一把好手,只是,这些年隐身百味楼,替九千岁办事。 从百味楼出来 九千岁眯眼:“小杳儿,该去李府了。” 元杳本有点儿累,听到这话,精神一振。 古代的婚礼,是在黄昏时分才举行。 但,户部尚书府考虑到女婿都死了,女儿嫁去,反正都是跟具尸体拜堂,日子,就选在了正午。 迎亲的队伍,已经前往户部尚书府了。 一早,一箱箱聘礼被抬入户部尚书府后,户部尚书嫁小女儿的消息,就在京中传遍了。 而最让京城人惊诧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出嫁的对象,昨日刚死…… 马车行在京城大街上,元杳就听见窗外传来百姓的议论声—— 一妇人道:“户部尚书嫁女,好大的阵仗呢!” “可不是!”另一妇人接话道:“这门婚事,还是皇上亲自赐下的!” “这户部尚书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女儿竟然要嫁个死人……” “可怜见的,那小姐才十五岁呢,一辈子就这么断送了!也不知,为什么人都死了,还要立马举办婚宴。”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冥|婚,趁着尸身还没坏,赶紧举行婚宴……” “唉,皇上和九千岁不知怎么想的?害人啊……” 听到这话,元杳看向九千岁。 她眨眼:“爹爹,外面有人议论你和皇上呢!” 九千岁面色淡淡:“随他们议论去,一群长舌妇罢了。” 元杳笑道:“杳儿还以为,爹爹生气了呢!” 生气? 他犯得着因为几句话就生气? 如此,他恐怕早就死上千次万次了…… 九千岁摸摸元杳脑袋:“你是担心,怕本座杀了他们么?” 元杳闻言,眨眼:“爹爹不会乱杀人的!” 那就是担心他气着自己了? 不愧是他的小棉袄。 九千岁勾唇:“本座从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只在意自己该如何做、该做什么。 一句闲言碎语,和枝头鸟雀的鸣叫无异,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元杳赞同地点点头。 她的爹爹,不愧是坐到万人之上的人,心胸如此豁达! 马车驶过正街,往一条略微窄一些的街道驶进去。 街道两边,每隔一段,就坐落着一个大宅子。 各家大门前,皆坐着一对石狮子,门上挂着牌匾:礼部尚书府、工部尚书府、镇北将军府…… 原来,这一片,住了不少文臣武将,而且,职位都不低。 街上,扫撒得极为干净,街边没有一间店铺,只种了不少景观树…… 挺无趣的。 元杳看了会儿,就拉下了车帘。 马车又行驶了许久,才在街道快临近末端的地方,见着挂满红绸的“李府”。 这座宅子,是九千岁闲置的产业。 昨夜,上百人彻夜忙碌,刚把宅子内置布置好。 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过后的火药味,地上,早铺了厚厚一层爆竹皮,红得十分喜庆。 毕竟是户部尚书嫁女,又是皇上赐婚,听说九千岁也要参加,京中各官员没一个缺席。 一个穿着锦缎、满头华发的老者,正由小厮扶着,站在门前迎客。 虽是喜事,但,老者沧桑凄苦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 昨日,他刚痛失爱孙。 且,来参加婚宴的每一个人,都比他身份高,每来一人,他就得行一次跪礼。 行完礼,边上的小厮就替他揉揉腰和腿。 这个老人,身体不好…… 元杳见状,朝九千岁看了眼:“爹爹,这位老人,是李敞的家人吗?” “他是李敞的祖父。” 九千岁语罢,掀开车帘。 随侍利落地搬来脚凳。 九千岁下了马车,抱过元杳,朝李府走去。 他带的随侍不多,排场也不大,但是,李府的人还是立刻认出了他来。 来赴宴的宾客,也纷纷行礼。 九千岁应了礼,对伸手招招手。 一个长相白净、天生笑脸的太监走上前:“千岁。” 九千岁道:“你就在这里,替老爷子迎宾客。” “这怎么使得?” 李老爷子颤着身子,抬起头,露出一双红肿浑浊的双眼。 “本座说使得,那就使得。”九千岁冷淡道:“你是新郎的祖父,今日该坐在高堂之上,等着宾客的祝福和敬酒,而不是留在门边跪着迎客。” 李老爷子闻言,浊泪顺着皱纹横陈的脸往下淌:“草民谢过九千岁,求千岁为草民做主,替我死去的孙儿主持公道!” 说着,老者又要下跪。 九千岁腾出手,稳稳扶住他:“本座给你准备了惊喜,擦了泪,去喜堂候着。” 惊喜? 老者抹了把泪,一脸惊疑。 高高在上的九千岁,竟也会为他这等卑贱的草民考虑么? 第107章 你问本座,本座问谁 送走了李敞的祖父,九千岁带了元杳踏入李府。 这是个三进的宅子,房间不算太多,但胜在面积够大。 若李敞娶的不是户部尚书之女,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在京城拥有这么大的宅子。 来赴宴的宾客,地位一般的都留在前院落座,地位高的,便去中院落座,而后院,则是主家日常休息的地方…… 中院,又劈了个小院子出来。 九千岁带着元杳,在小厮的引路下,找了个还算僻静的亭子。 亭子挂了竹帘、纱幔,放下纱幔或竹帘,就可自成一个小天地,不受外界打扰…… 丹青让宫中随侍取了带来的茶点,在石桌上摆开。 九千岁懒懒地叮嘱道:“团子,婚宴上人员复杂,切记,不可食用宴席上的任何东西,明白了么?” 人杂,是下毒的好机会…… 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死…… 元杳乖乖点头:“杳儿记住了!” 九千岁满意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梁。 父女俩,又喝了会儿茶。 很快,风中就传来一道声音:“主上,准备妥当了。” 九千岁应了一声,站起身,抱起元杳。 两人到了喜堂,宅子外,唢呐声刚停。 有小孩低呼:“新娘子来咯!” 然而,没人敢跑出去看稀奇。 来参加喜宴的每一个小孩,早被叮嘱过,今日情况特殊,不可大声喧哗。 元杳躲在九千岁怀里,坐在主位的下首。 主位上,则坐着李敞的祖父。 元杳睁大眼,好奇地望着院外。 很快,一群穿着喜庆的婆子,扶了穿着喜服、盖了盖头的新娘子进来。 所有宾客,全都瞪大了眼睛。 新郎昨日就死了,亲没新郎去迎,轿门没新郎踢,这个堂,该如何拜呢? 其中,同情的有之,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有之。 女儿出嫁,父母不可送亲。约摸着是为了表达对这门婚事的不满,许家送亲的,只来了户部尚书长子许昌泽,和几个旁支的人…… 许昌泽,年近三十,因着父亲和婉嫔的荫蔽,官至从五品工部郎中…… 见许昌泽进门,就有人出声道:“恭贺许郎中!” “呵呵,同喜。”许昌泽长着张圆脸,浓眉圆眼,即便是怒了,也没什么威慑力。 那祝贺的官员听到“同喜”二字,面色变了变,干笑了一声。 许昌泽走至九千岁面前,黑着脸,不情不愿地行礼:“下官许昌泽,拜见九千岁。” 九千岁掀了眼皮,“嗯”了一声。 这时,新娘子就被扶了进来。 喜婆低眉顺目地扶了新娘子在喜堂中央站定,许韵之独自牵着红绸。 李敞祖父望着新娘,眼底的恨意,遮都遮不住:“开始。” “且慢……”一道尖细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所有人都抬头,朝院门看去。 来人,竟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李德山! 李德山带着笑脸,站在院门口,掐着嗓子,尖声道:“婉嫔娘娘到……” 顿时,满堂宾客纷纷见礼。 许婉之穿着藕色宫装,在宫女搀扶下,缓步踏入喜堂。 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她脸上的红痕。 望着许婉之脸上的红痕,元杳好奇地睁大双眼。 婉嫔娘娘……被人打了? 看那巴掌大小,打人的,似乎是皇上? 婉嫔走到上首,看了眼李敞的祖父:“你,就是李敞的家人?” 李老爷子硬着头皮:“草民,参见婉嫔娘娘。” “起。”婉嫔趾高气扬道:“我是替皇上来观礼的,不必拘束。李公公,开始。” 李德山应了一声,笑着走至喜堂中央:“听闻,今日没有主持婚宴的司仪,皇上便派咱家走上一趟。” 语罢,他朝九千岁和元杳行了个礼:“奴才李德山,见过千岁,见过郡主。” 九千岁摆了一下手。 李德山笑了一下,拂尘一挥,扬声道:“请新人……” 他话音未落,一具黑色棺木,被从喜堂旁的屏风后抬出来。 棺材?? 一时间,喜堂上,炸了。 元杳也要炸了。 她盯着那具金漆漆花棺材,头皮发麻。 没想到,九千岁竟来这一招? 还是说,这是李家的主意? 满堂宾客,从震惊中回神—— “许家,竟真连同棺材搬出来拜堂?” “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婚礼!” “啧啧,有好戏看了……” “……” 真是活久见! 元杳头上一重。 九千岁摸着她脑袋,低声道:“怕么?怕就转到本座怀里。” 元杳从他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略带惨白的小脸。 她……是有点怕。 但是,她不是怕尸体,而是有点儿怕那个棺材。 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着棺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元杳道:“爹爹,杳儿适应一下,就不怕了。” 九千岁勾唇:“本座的女儿,是有胆量的。” 听到这话,元杳备受鼓舞:“爹爹,没关系的!” 那棺材,看习惯了,就不那么怕了。 更何况,这大齐国,人去世都是用棺材…… 倒是婉嫔,脸色惨白,张着嘴巴,从椅子上站起来,颤着手指着棺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许昌泽也站出来,怒道:“这门婚事,许家不结了!” 李老爷子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皇上赐的婚事,你们说不结就不结么? 我李家虽然穷苦,却也有骨气,本也不想高攀这门婚事! 我孙儿莫名暴毙,你们就想欺辱我孤寡老头吗?” 许昌泽怒道:“既然如此,我宁愿从这里跪着爬进宫里,也要求皇上取消这门婚事!” “你去!你去我就撞死在这里!”李老爷子红着眼道。 喜堂,一团乱。 李德山面色在几人之间来回,浅笑着,躬身问:“千岁,您看……” 九千岁勾唇,眉眼冷凌:“继续。” 接下来的场面,更让人惊惧。 一具又一具的棺材,接连被抬入喜堂,摆在一旁…… 礼部侍郎抹着汗,大着胆子问:“敢问千岁……这……这是怎么回事?” 九千岁闻言,睥了他一眼:“你问本座,本座问谁?” 吏部侍郎一哽。 噗…… 要不是场合不对,元杳差点笑出声。 这礼部侍郎,怕不是吓傻了? 她眸光一转,忽然落在喜堂屏风后走来的人身上。 那人一身喜庆红衣,满脸阴沉。 “李敞?” 元杳睁大双眼,奶声叫出那名字。 随着她的声音,所有人全部看过去。 人群中,不知谁在惊呼—— “啊……诈尸了!” 第108章 分明是她自己作死 只见,昨日死掉的李敞,竟然活着站在众人面前! 新娘许韵之掀起盖头,红肿着一双眼,震惊地望着李敞,声音早已哭到嘶哑:“你……你竟没死?!” 昨日,她明明亲眼看见他死了。 死得透透的! 可是,他怎么活过来了?? 椅子上,许婉之手帕掩唇,收起惊诧之色,眸光转了转,朝喜婆使了个眼色。 喜婆反应过来,连忙拉下许韵之的盖头。 李老爷子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不敢置信地望着李敞,身体晃了晃:“敞儿,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 李敞扶了李老爷子站稳,原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爷爷,孙儿回来晚了,让您受惊了!” “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啊……”李老爷子,再次流出两行喜悦的浊泪。 李敞替他祖父擦了泪,走至九千岁面前,单膝跪地,瓮声瓮气道:“泗水城的水患,属下已经核实,百姓受灾确是严重,特地回来向千岁复命。” 九千岁淡淡应道:“本座已知晓,你辛苦了。” 李敞站起身,扶着他祖父,目光落在一身喜服的许韵之身上。 宾客们,惊诧不已。 完成……任务? 李敞去了泗水城? 那昨日死的人,是谁?? 一时间,喜堂哗然一片。 昨日,在京城外,“李敞”的尸体,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搬上马车的…… 虽然那具尸体上伤痕累累,但那张脸,绝对是李敞的! 许昌泽不算傻,顿时就反应过来,指着李敞:“你诈死?你竟敢算计许家?” 万万没想到,李敞竟然没死! 他不但没死,还扔了个替身,用来迷惑许家的视线! “诈死?算计?”李敞黝黑刚毅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愤恨:“泗水城连日暴雨,地方官员急报,说良田农舍被淹了不少,急需拨款十万两白银,安抚受灾百姓。 当时,千岁还在行宫,不便调遣专人去查看,就吩咐我带了几个铁骑,连夜赶去泗水城查探消息是否属实。 因皇上还在行宫,若铁骑护卫长忽然离守,容易让皇上涉险,于是,我便让手下兄弟易容成我的样子,留在行宫。 孰料,今晨,我一进京,就听说我和我的一群弟兄全死了,我还要在今天举行婚礼……” 说着,李敞就红了眼眶。 他的话,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个巨石。 这个李敞,是真的! 他是被九千岁派去执行任务,才逃过一命! 但是……疯狗病,又是怎么回事? 一切,怎么这么巧? 这时,李敞红着眼眶,声音哽咽:“我进京后,就听闻,我这群兄弟,是死于疯狗病…… 我与他们相处几载,对他们极为了解,他们不曾被疯狗咬过,绝不可能会患上这种病!” 元杳看了眼窃窃私语的宾客,靠在九千岁怀里,低低问道:“爹爹,这世上,有什么药,竟然可以让人在中毒后,症状和疯狗病接近?” 九千岁唇角动了一下:“一种毒草,名叫碎魂草。” 碎魂草? 九千岁眸光微凉:“碎魂草,长得极为像小茴香,可混在调料里,投入禁军餐食中。 这毒草一入口,毒会在三个时辰内发作,让人癫狂、产生幻觉。” 所以,昨日,那几个禁军才会跟疯了似的,去攻击别人? 这种草,好可怕啊! 元杳惊觉,她能活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在这里,生与死,就在一夕之间…… 李敞那边。 李德山委婉道:“李护卫长,婚礼吉时就快过了。 咱家奉皇上命,来替你主持婚礼,婚礼完毕,咱家还得回宫复命呢。” 这门婚事,今日必须成。 若非要怪,只能怪许家贪心,只能怪许韵之算计九千岁。 算计九千岁,那就是触了皇帝逆鳞…… 李敞扫了眼摆了一排的棺材,咬牙,走到第一具棺材前,揭开尸体脸上覆盖的人皮面具。 他扔掉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死气沉沉、没有生机的脸。 李敞颤着声音,大声道:“我的几位兄弟,陪我一起出生入死,今日我大婚,特地请他们来做个见证……” 一群活人,竟和几具尸体一起,参加婚宴? 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九千岁。 而九千岁,则淡淡地睥了婉嫔一眼。 婉嫔捏紧手帕,没敢说话。 九千岁便挥了一下袖子:“开始。” 李德山拂尘往手臂一搭,扯着嗓子:“今有许李两姓,荣沐圣恩,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李敞沉着脸,牵了红绸,红绸一边,许韵之的婚服袖口,一点点被泪水湿透。 喜婆按着许韵之,拜天地、拜高堂。 到夫妻对拜时,许韵之激烈反抗:“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推开喜婆,许韵之揭掉盖头。 她哭得双眼肿如核桃,泪眼盈盈看向九千岁,还有他怀里的元杳。 元杳和她对视。 许韵之颤抖着伸手:“是你,是你……” 元杳:“?” 许韵之哭着道:“那日在假山后的人,是你!” 元杳装作没听懂,奶声问:“爹爹,李夫人在说什么呀?” 一声“李夫人”,把许韵之刺激得够呛。 许韵之激动地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能看见阮贵人身上的小鬼,能让一只老虎听你的话…… 那日,假山后的人是你,昨日,温泉小院的人,也是你! 元杳,你根本不是人!你这个怪物! 你一定是怕我嫁入千华宫,抢走千岁对你的宠爱,才如此陷害我,让我嫁给一个小小的禁军,让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满堂宾客:“???” 新娘子,这是疯了吗?! 元杳也一脸惊讶。 没想到,这许韵之还挺聪明。 但是……陷害? 许婉之走到这个地步,是被人陷害的? 分明是她自己作死! 元杳什么都不需要做,眼睛睁大,嘴巴微张,就是一副懵懂又害怕的模样。 她往九千岁怀里靠。 九千岁抱紧她,轻拍着她的后背,而后看向许婉之,眸光透着杀意:“放肆!” 许韵之深受刺激,抬手,从头上拔下一枚金簪。 “当心!”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第109章 千岁是做大事的人 望着尾端闪着森冷黑光的簪子,元杳瞳孔骤缩。 那簪子,有毒! 许韵之握着簪子,带着决绝的恨意,朝脖颈上刺去。 她不是要杀人,而是要自戕! “哐!” 簪子在即将刺破许韵之皮肤时,突然被打落。 李敞反手一剪,许韵之的手,直接脱臼。 她又痛又恨,愤恨地瞪着李敞:“你为什么拦我?为什么?!” 李敞没回答,而是生硬道:“扣住她。” 许昌泽从一系列变故中反应过来,愤怒道:“李敞,住手!我妹妹虽嫁入李家了,她却依旧是户部尚书府的千金!” “兄长,住口。”许婉之朝他摇摇头。 婉嫔都开口了,许昌泽咬着腮帮子,选择了闭嘴。 两个强健的喜婆立即上前,按住许韵之。 李德山扯着嗓子:“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许韵之流着泪,被强行带走。 李德山笑意盈盈道:“诸位大人夫人,咱家先回宫向皇上复命了,大家吃好喝好。” 语罢,李德山走到许婉之身旁:“婉嫔娘娘,请。” 许婉之起身,用手帕掩唇,朝九千岁行了个礼,离开了李府。 观礼的宾客,纷纷入座。 李敞祖父颤巍巍地站起身:“九千岁,您救了草民的孙儿,草民实在无以为报……” 说着,老人家就要跪下去。 九千岁手心多了把玉扇,他用扇柄,稳稳托住李老爷子:“不必跪本座,去入席。” 李老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被小厮扶着落了座。 元杳从九千岁怀里跳下来:“爹爹,回宫吗?” “再等等,喜酒还没喝呢。”九千岁唇角扬了扬。 “啊……好。” 元杳望了眼已经摆上的宴席,眼馋得不行。 不知不觉,她都饿了呢! 先前替李老爷子迎接宾客的太监进门来:“千岁,您的宴席摆好了,请去入座。” 凉亭内,摆满了美酒佳肴。 凉亭外,宾客谈天说笑。 喜堂的变故,仿佛只是一场梦。 李敞安置好新娘,面色不好地回了宴席,挨桌敬酒…… 第一个被敬酒的,自然是九千岁。 凉亭帘子拉下了一半,李敞端着一杯酒:“属下敬千岁。” 九千岁接了他的酒,捏着酒杯:“你可怪本座?” 李敞摇头:“为了千岁,属下愿做任何事! 当年,在属下和祖父将死之际,是千岁出手相助,我和祖父才活了下来。 是属下愚钝,这些年没什么长进,辜负了千岁的期望。 娶许韵之,对属下来说,不过是件小事,千岁是做大事的人,是为了大齐国和百姓,不必考虑属下。” 语罢,李敞仰头,一口闷了手里的酒。 九千岁望着李敞,狭长的眸子微眯,仰起修长脖颈,将杯中酒液饮尽。 李敞整理了一下衣衫,看向元杳,露出一抹笑意:“郡主今日受惊了。” 这位小郡主,年纪小,又一直被娇养着。 今天,见了那么多棺材,都被吓着了? 元杳扬起小脸,冲李敞露出一抹乖巧的笑意:“我没事。” 李敞点点头,便道:“千岁,属下先退下了。” 帘子一拉,李敞出了凉亭,去向宾客们敬酒。 九千岁放下酒杯,摸摸元杳脑袋:“饿了?” 元杳点头。 九千岁变戏法一般,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长木盒。 元杳好奇地探头看去。 肉松小贝! 九千岁把木盒递过来:“吃。” 元杳开心地接过:“爹爹最好啦!” 她还以为,得饿到回宫呢! 没想到,九千岁居然偷偷给她拿了吃的! 她好幸福呀! 抓起一块肉松小贝,咬了一口,肉松的咸香,蛋糕的松软,酱汁的细腻香甜,在舌尖铺开…… 元杳满足不已。 正吃着,院子外一阵嘈杂。 元杳吃着东西,好奇地抬头看去。 只见,几个禁军抬了个担架,出现在院门口。 担架上,躺着个人。 这又是怎么了? 禁军往宴席间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九千岁处,跪地道:“启禀千岁,这人身负重伤,被东湖行宫驻守的禁军从后山救起。 他要禀告一件事,兹事体大,属下们就把他送回京了。” 禁军声音落下,宴席上的人纷纷放下筷子,朝那边张望。 这又是怎么了? 喜堂还摆着好几具尸体呢,怎么又抬了一个重伤的人进来? 婚宴,还能不能好好办了? 席,还让不让人吃了? 九千岁掀开帘子:“什么事?” 那人挣扎着,从担架上爬起来,有气无力道:“启禀千岁,小的是东湖行宫的厨子,平日主要给行宫的宫人们做饭。 这两日,专门负责禁军的伙食…… 昨日上午,小的去搬菜,刚进伙房,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剑,扔进了行宫外的山上…… 小的命大,没彻底咽气,幸得禁军相救,赶紧来禀报千岁…… 宫人中,混入了奸细,想通过饭菜害人啊!” “嘶……” 宴席上,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因婚事太赶,今日李府的厨子,就是宫中调来的人…… 一阵碗筷声后,筷子、勺子,掉了一桌子。 元杳听着,嘴角抽了抽。 她心道,这位厨子,你来太晚了! 毒,早就下了。 人,早就没了…… 九千岁踏出凉亭,走至担架旁:“口说无凭,你如何叫本座相信你的话?” 此话一出,不少人低低附和,表达质疑…… 元杳远远地坐在凉亭内,对着空气中道:“破月。” “郡主。”一道声音传密音回复她。 元杳捧脸,放轻了声音问:“这位户部尚书,是谁的人?” 破月沉默。 片刻后,他回道,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朝堂之事,属下不知。” “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元杳追问。 破月:“……” 他答道:“假的。” 元杳:“???” 玩她呢? 元杳压低声音,小声威胁:“告诉我,户部尚书,是谁的人!” 她的声音,奶凶奶凶的。 好半晌,破月才答道:“太后。” 太后?? 这怎么又牵扯到在佛台山礼佛的太后了? 但是,转念,元杳就想通了。 如今天下,百姓只知九千岁,却不知皇帝。 偏偏,皇帝不让人动九千岁。 九千岁把持朝政多年,太后怕是终于忍不了了,想除掉他了…… 权谋一事,元杳不懂。 但她知道,无论是这次,还是下一次,她都要陪在九千岁身边! 元杳站起身,理理小裙子:“该我出场了。” 第110章 元杳虽小,却不容小觑 元杳穿过宴席,走到九千岁身边,小手牵起他的大手。 九千岁垂眸,看了她一眼。 元杳扫了一圈担架里的人,黑白分明的眸子,转了转,奶声道:“爹爹,你一宿未睡,早就乏了,杳儿看得直心疼。 在学堂时,夫子课业之余,偶尔会讲几桩奇案怪事,杳儿觉得有趣,就多听了点儿。 不如,让杳儿表现表现,爹爹也好歇会儿。” 小团子心疼他? 九千岁被取悦了,宠溺道:“本座,就给你这个机会。” 他的小团子,比他想象的更聪明! 如此培养下去,往后,就算他不在身边,她也有自保的手段…… “谢谢爹爹!”元杳笑得颇为开心。 什么夫子讲故事,纯粹是她胡说八道。 她只是想找个表现的机会罢了。 这个厨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然而,元杳刚兴致勃勃地准备问话,就有人站出来反驳她。 刑部尚书板着国字脸,声音雄厚:“郡主小小年纪,名字会写了么,竟然就想学大人断案? 兹事体大,一个奶娃娃出来凑什么热闹?” 众所周知,刑部尚书看九千岁不顺眼,经常和九千岁唱反调。 偏偏呢,九千岁没宰了他…… 元杳望着刑部尚书,认真地问:“敢问大人,大人您生下来,就是大齐的官员,就能断案了吗?” 刑部尚书国字脸都气圆了,瞪眼道:“你这小丫头……” 元杳鼓着腮帮子,瞪了回去:“你这个老古板!” 刑部尚书气得腮帮子的肉都在抖:“好,我倒是要看看,你个小丫头,能问出个什么来!” 元杳灿然一笑:“多谢大人鼓励!” 刑部尚书吃瘪,拢着衣袖,冷眼看她。 见油盐不进、且不怕九千岁的刑部尚书都闭嘴了,就没人说话了。 元杳郡主,人虽小,却不容小觑。 指不定,她就是大齐国未来的才女呢! 元杳绕着厨子,走了一圈。 那厨子见她是个小孩,并没多把她放在心上:“郡主想问小的什么?” 元杳没答话,而是对禁军道:“让我看看他的伤口。” 边上,一个禁军弯腰,当即掀开厨子的衣衫。 只见,厨子身上,在左腹的位置,有一道半指长的洞,是剑刺的无疑。 一个普通厨子,被剑刺穿,却命大地活了下来,还从行宫被运到京城,一路颠簸…… 他身体这么强吗? 元杳让禁军翻了一个面。 厨子左后腰处,也有个被剑刺的洞,与腹部的洞对称。 看着那个洞,元杳轻蹙了一下眉头。 担架上,厨子虚弱地睁眼,打量着她。 元杳忽然就笑了。 她问:“你说,你是被人从后背刺穿,那你定然不知道是谁刺的你?” 厨子回答:“这是自然。” 元杳点头:“宫人中混入奸细的事,大家都知晓了。禁军昨日已经吃了有毒的饭菜,死了…… 既然你都不知道凶手是谁,你就先回去养伤。” 她的语气,十分轻快。 厨子:“???” 众人:“???” 刑部尚书隐忍着怒气,低声训斥:“不像话!” 九千岁闻言,淡淡地扫了一眼。 刑部尚书甩了衣袖,冷哼了一声。 这时,那厨子忍不住道:“郡主,小的晕死过去之前,曾胡乱摸了一把,摸出一个物证!您不看看么?” 说着,他虚弱地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枚玉牌! 玉牌是玉质透彻的青白玉,周身光秃秃的,既没花纹,也没有刻字。 元杳接了玉牌,举起来:“这是?” 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刺激得她想打喷嚏。 忽然…… “哗啦!” 宴席上,传来桌子被掀倒的声音。 顿时,所有人齐齐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有人喊道:“工部侍郎?” 三十多岁的工部侍郎,面色惨白,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玉牌,抖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刑部侍郎见状,厉声道:“来人,把工部侍郎拿下!” 顿时,两队禁军冲了进来,按住工部侍郎:“侍郎大人,得罪了。” 工部侍郎抖成了个筛子,紧接着,他整个人开始抽搐,五官变得扭曲狰狞,眼睛一翻,白沫从口中流出。 白沫中,隐隐混着血丝…… 周围的人吓得纷纷站起来:“他这是怎么了?” 有人喊道:“快,侍郎大人这是羊癫疯发作了!” 羊癫疯? 不少人都惊了。 为何,从没人听说,工部侍郎竟然患有这么可怕的病? 在大齐,必须身体康健的人,才能入朝为官啊! 九千岁眸子阴沉,冷冷道:“传太医!”语罢,他道:“掰开他的嘴,塞个木棍进去。” 顿时,一禁军用刀劈下一椅子扶手,让工部侍郎咬住。 一个今日未进宫当值的太医,急匆匆从前院宴席上被带来。 太医只瞧了一眼,叹气道:“舌头咬断了一半,幸好,再晚点,就没救了。 人是能救回来,但今后,怕是没办法说话了。” 这也就意味着,工部侍郎的仕途,走到头了…… 九千岁面色阴戾:“先把命就回来再说。” 太医领了命,低头开始救人。 刚才,元杳看得心惊肉跳。 等平复下来,她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担架上的厨子。 那厨子也恰好抬头,和她目光对上。 这人,不对劲……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出声问:“这玉牌,是工部侍郎家的?” 她声音虽小,却有不少人听见。 厨子眼睛转了转,虚弱地回道:“小的人微言轻,不敢妄断,但是…… 刚才,工部侍郎看到玉牌的反应,大人们都有目共睹了……” 他语气卑微,话也说得很巧妙。 这要随便换个昏官,只怕,这件事就可以结案了。 元杳冲厨子笑了一下,出声道:“禁军大哥,把这人扶起来!” 她的小奶音,气势十足。 禁军愣了一下,果断弯腰,把担架上的人扶起来。 元杳举起那块牌子,走到太医身边:“太医,您先闻闻这个。” 太医正忙着救人呢,闻言,凑上鼻尖。 这一闻,他皱眉道:“羊癫疯的患者,家中怎会燃这种刺激性味道的香?” 厨子闻言,面色变了变。 元杳全部看在眼里。 她抬起白白嫩嫩的小手,指着厨子,声色偏冷:“给我按住他!” 第111章 她,永远站在九千岁这边 禁军应声而动,立刻按住厨子。 厨子大惊,开始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在干什么?” 干什么? 当然是揭穿你啊! 元杳指着厨子,大声道:“这个厨子,是假的!” 小人儿软糯可爱,灵气十足,却也颇有气势。 所有视线,全部落在元杳认真的小脸上。 和她相比,厨子格外的激动:“郡主,小的带着伤,从行宫赶来送消息,你怎么可以污蔑我?” 元杳没理他,而是举着玉牌:“工部侍郎看见这个,急出了病,所以,是不是可以说明,这玉牌,是他家特有的?” 刑部尚书走至她身边,拿过玉牌:“你一个小奶娃能猜到这个,很聪明。” 元杳乖巧一笑:“谢谢尚书大人夸奖。” 刑部尚书道:“本官办案多年,不曾在京中见过这种玉牌。想必,这个玉牌,是有特殊用途的。” 不起眼,却又特殊的东西,最是容易证实身份。 可惜…… 这玉牌,沾染上了味道! 元杳对刑部尚书道:“大人,您闻闻玉牌上沾染的味道。” 听到这话,刑部尚书把玉牌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他就皱起眉头。 本来就黑的脸,越发黑了。 刑部尚书看了眼地上的工部侍郎,开口道:“这是七里香的味道……” 七里香,又名九里香,这个时节,已经在开花了。 因为开花时味道太过浓郁,正常人闻多了,都会难受,更别说身患羊癫疯的工部侍郎。 太医处理完工部侍郎,起身道:“工部侍郎大人,不可能接触七里香,他的家人,应该也不会会害他。 这玉牌上的味道,倒是像长时间熏制入味了……” 元杳看了眼那厨子:“这玉牌,真的是从刺杀你的凶手身上扒下的吗?” 厨子直视着她:“当然……” 元杳抿唇,吩咐禁军:“扒掉他的衣服!” 三两下,厨子的衣服就被脱掉,露出身上的伤口。 元杳指着伤口,问太医:“太医,您瞧瞧,这伤口,像是一剑贯穿的吗?” 听到这话,太医走过去,眯眼细看。 看了一番后,太医道:“这伤,我看着,确实是一剑贯穿……” “可是,您不觉得哪里很奇怪吗?”元杳问。 奇怪? 哪里奇怪? 太医摸摸胡须,有些不解。 这时,九千岁缓缓道:“方才,这厨子说,他这一剑,是被人从后往前刺的。 本座却瞧着,这剑,是从前往后刺的。” “不可能!”厨子脸色白了几分。 “而且,这剑,是你自己刺进去的。”元杳补充道。 有个武将喝了一整杯酒,大着胆子走过来,指着厨子的剑伤:“这剑,确实是你自己刺进去的! 你用剑不熟,怕失手,把自己捅死了,因此,伤口离要害整整隔了一寸。 而且,剑刺进去时,你疼得弯了腰,所以,这后腰的伤口,比腹部的伤口位置高了一寸…… 若剑是别人从后面捅进来的,前后伤口,差不多是持平的才对……” 原来是这样…… 元杳明白了。 她出声道:“这玉牌,你也是故意拿出来的! 你和你背后的人,早就知道工部侍郎身患隐疾,知道他受不得惊吓和刺激。 你故意拿出这玉牌,一是想引工部侍郎病发作,让所有人知道他欺君、隐瞒隐疾。 二是,你想误导我们,让我们认为这玉牌的拥有者是刺杀你、下毒毒害禁军的凶手,是工部侍郎的人。 你如愿了! 工部侍郎确实惊吓出了隐疾,就连刑部尚书大人,都以为工部侍郎确实有鬼……” 刑部尚书气得瞪眼。 工部侍郎有异样,先抓住他,不是正常流程么? 怎么到了元杳小丫头嘴里,他倒是成了没脑子的莽夫? 不过,这小丫头,确实有几分聪明…… 元杳朝刑部尚书眨了眨眼,笑道:“大人,接下来的,就交给您啦!” 刑部尚书冷哼了一声:“这厨子,刑部会好好审问。 京中谁家种了七里香,我也会好好查的,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真相,很近了。 尽管,元杳心里大概有数了…… 不过,她有些好奇,会不会查出另一种结果呢? 这时,九千岁开口:“本座有些乏了,先回宫了。刑部尚书,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刑部尚书不爽九千岁,但该办的事,毫不含糊:“我的事,我自会做。” 九千岁轻嗤了一声,朝元杳招手:“小杳儿,过来。” 元杳乖乖走到他面前。 九千岁牵了她,出了李府。 上了马车,九千岁便闭目养神。 昨夜,一夜未睡,又喝了两杯酒,有些乏了。 元杳心疼道:“爹爹,您先休息一日?” 九千岁闻言,睁眼:“小杳儿,爹爹很欣慰。” 嗯? 元杳不解地抬头。 九千岁唇角微扬:“从前,爹爹总觉得你太小,得事事护着你。 如今,爹爹却觉得,你很聪明,有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你,就算没了爹爹,你也可以护好自己。” 什么叫……没了他? 他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吗? 元杳有些愣。 望着她一脸懵懂的模样,九千岁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怎么,吓傻了?” 头上的温度,让元杳回神。 她抿唇,眼眶微红:“杳儿不喜欢爹爹刚才说的话! 杳儿今日之所以出风头,是因为,杳儿想自己努力,等未来某日,也能护爹爹。 所以,爹爹不可以说出离开杳儿的话! 只有爹爹在,杳儿才是杳儿。” 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像九千岁一般,疼她爱她? 如果未来某天,皇帝容不下九千岁了,那她希望的是,到时候,她所作出的努力,能够护住他。 又或者,她陪着他,离开皇宫,离开大齐…… 她会永远,站在九千岁这边! “傻团子。”九千岁抬手,捏了捏元杳肉乎乎的小脸:“爹爹就随口一说,怎么还吓哭了? 更何况,你是爹爹的心肝宝贝,爹爹怎能舍得下你?” “真的吗?”元杳仰头问。 “嗤……”九千岁笑出声:“你这奶团子,可真黏人!” “爹爹嫌弃我呀?”元杳拧着小眉毛:“爹爹要是嫌弃杳儿,那,杳儿只好去黏别人了!” 九千岁唇角含笑,眸色深深:“你说的别人,是云潺?” 第112章 在古代实现水果自由 元杳被问得愣了一下。 云潺? 她黏云潺吗? 那个小别扭,就一小屁孩而已! 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人又病弱,她才对他多关照一些罢了。 长得好看的人,谁不想多跟他说几句话呀? 比如,九千岁! 想着,元杳笑道:“爹爹,你是不是醋啦?” “瞎说。本座,犯得着醋一个小病秧子?”九千岁捏了她小脸:“坐好,回宫了。” 元杳窝在他怀里,开心笑了起来。 一回宫,丹青就命人传了饭菜。 九千岁随便尝了几口,就回月华殿补觉去了。 吃过饭,丹青道:“郡主,玉儿说,你先前让她找人做的东西,样品已经送来了。” “真的吗?”元杳眼睛一亮。 她的盘子、碟子呀! 她的锅具呀! 她终于要可以搞事业了! 元杳跑去膳房,找到玉儿。 玉儿正指导着她的小徒弟们,在酿米酒…… 见着元杳,玉儿高兴道:“郡主。你来得正好,你给尝尝,这米酒味道如何。” 长桌上,正摆了好几个小瓷碗,约摸着每碗就是不同的人做的。 元杳开心道:“好呀,我尝尝!” 玉儿端起一个小碗:“这是桂花味的。” 元杳舀了一点,用舌尖尝了尝:“这个,桂花味过浓,压过酒味了,而且,甜度不够。” 做这份米酒的小宫女,红着脸道:“奴婢记住了……” 玉儿又端起一个小碗:“这是桃花味儿的。” 元杳尝了一下:“这个,没有桃花味呀,花放少了,味道淡了点儿。” “奴婢下次一定会控制好量的……”另一个小宫女低声道。 元杳笑眯眯道:“没关系。” 怕元杳喝醉,玉儿没敢让她多尝,而是带她去看餐具。 玉儿道:“这些碟子、盘子,都是选了极好的瓷石做的,大小和花样,奴婢瞧着都还可以。 还有这锅具,奴婢拿到就试用了一下,很是顺手呢!” 元杳转了一圈:“既然你觉得还可以,那就定下。” 玉儿笑了:“奴婢这就去找采办那边说说。” “等一下。”元杳道:“玉儿姐姐,我给你画个图案,回头,让采办带去,让他们给盘子碟子什么的,印上咱们四时春的商标……” 在膳房忙到很晚,元杳才回月华殿。 床上,九千岁睡得正沉。 她洗漱完毕,蹑手蹑脚地爬上床,钻入被窝。 刚一躺下,九千岁大手一捞,就把她捞入怀里。 元杳:“……” 不敢动。 她乖乖躺着,闭上眼,嗅着九千岁身上的香味,很快就入睡。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元杳才被从被窝里拎起来。 九千岁穿着单薄里衣:“小杳儿,起了。” 元杳被拎着,小手小脚跟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地缩了缩,软声道:“爹爹,就让杳儿再睡会儿嘛!” 国学院被毁的学堂,还未修缮完毕,她也不念书呀! 多睡会儿,怎么了? 忽然,额头就被轻弹了一下。 九千岁轻笑:“奶团子,不许睡懒觉,快,起了。” “啊!”元杳轻呼了一声,睁眼。 九千岁道:“清醒了?” 元杳打着哈欠,有气无力道:“醒了……” 九千岁轻笑了一声:“丹青,传早膳。” 很快,丹青就带人上了早膳。 银鱼粥,肉末豆腐蒸蛋,精致的水晶肉包,几碟清淡小菜…… 元杳吃得小肚皮圆滚滚的。 九千岁用完餐,问:“吃好了么?” “都吃撑啦!”元杳回答道。 九千岁心情甚好:“昨日,你不是说让爹爹休息么?今日,爹爹就陪你一日,如何?” “真的吗?”元杳问。 大忙人九千岁,竟然有空陪她度过一日亲子时光? 九千岁失笑:“难不成,还有假的?” 元杳闻言,开心道:“那,爹爹带杳儿出宫好不好?” “依你。” 父女两人,换了身低调些的浅色衣服,坐着马车,出了皇宫。 车上,丹青道:“千岁,一品楼的掌柜,传了消息来,说郡主要的东西到了。” 一品楼? 元杳在脑子里搜索了许久,才想起,先前,她让掌柜帮她运樱桃和桑葚来着! 这阵子,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她都忘记这件事了! 九千岁低头询问:“去一品楼?” 元杳点头:“去!” 于是,马车径直朝一品楼驶去。 这个点,一品楼已经开门迎客了。 老规矩,马车停在了后门口。 父女俩一进门,掌柜就笑着迎了上来:“主上,少主,你们可来了!” 元杳望着掌柜,开心地问:“掌柜叔叔,我的桑葚到了是吗?” 掌柜乐呵道:“正是!” 几人一起往库房走。 边走,掌柜边道:“南边暴雨,果子一路运来,需要跋山涉水,就耽搁了些时日…… 听说是郡主要这些果子,那边的兄弟,还找了些京城没有的东西,一起运了来……” 说着,就到了库房。 一品楼的库房,建在地下,光线暗,温度低,但是干燥,里面还摆了些大冰块,做降温用。 在库房里,摆了一框框红色的樱桃、杨梅、桑葚,还有翠绿的的李子、青梅,金灿灿的杏子、枇杷、芒果…… 元杳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什么叫幸福? 幸福就是,在这交通运输不便的古代,能吃上千里之外的新鲜水果! 掌柜乐呵呵道:“少主,除了这些,他们还送了另外的稀罕玩意儿过来。” “是什么呀?”元杳从水果筐上收回视线。 掌柜笑道:“是一些植物。” 植物? 元杳惊了。 掌柜抬手:“主上,少主,请。” 在院子里,元杳见着了几捆用麻袋包裹住的植物。 元杳走到其中一个麻袋边,定睛一看。 玫瑰花苗! 都开花了! 掌柜笑着介绍:“这是从南疆带回的,他们瞧着开花好看,便想着,给少主带上几株,既可观赏,也可食用。” 九千岁走到元杳旁边,抬手,摘下红艳的花朵:“这花,可食用?” “是呢!”掌柜笑道。 九千岁勾唇,眼底有了笑意:“本座喜欢。” 因他一句“喜欢”,后来,千华宫的墙头,爬满了各种玫瑰…… 不过,这是后话。 元杳从九千岁手里接过娇艳的玫瑰花,奶声道:“爹爹,杳儿用这花,给你做个吃的!” 第113章 这不是菜,是团子的爱 从南疆送来的玫瑰花苗,有深色的,也有浅色的。 而且好几株的花,开得正好。 这些花,全是可食用玫瑰。 元杳摘了花,借了一品楼的厨房…… 小小的人儿,还没灶台高呢! 一品楼的大厨,见她摘花、洗花瓣,一脸新奇:“这花,竟还可以拿来做菜?不会中毒么?” 元杳眨眼道:“可能会?” 大厨又惊又疑。 瞧,被唬住了? 元杳笑得特别开心。 伙计给元杳搬来小炉子,又给她支上小锅,生了火。 元杳把花瓣沥干水,打了鸡蛋…… 她人小手也小,装蛋液的碗都端不住,丹青急道:“郡主,让奴婢来?” “我要亲手做!”元杳认真道:“这个菜,谁都不许帮我!” 丹青有些无奈。 而一品楼的大厨,则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围观。 生了小火,锅热后,元杳舀了一勺油,放入锅中,时不时用小手去探油温。 待油热后,倒入鸡蛋液,用勺子搅动,而后,又放入新鲜的玫瑰花瓣,撒了些许盐和调料调味…… 丹青站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 很快,新鲜的玫瑰花炒鸡蛋,就出锅了! 望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大厨惊呆了:“未曾想,郡主小小年纪,厨艺竟如此了得!” 元杳狡黠一笑,让丹青端了盘子,去雅间找九千岁。 雅间,掌柜早已把水果洗净摆上了。 九千岁正捏着一颗樱桃,就见元杳进了门。 他扫了眼小人儿全身。 还好,虽胡闹,却没受伤。 元杳迈着小短腿,走到九千岁腿边:“爹爹,这道菜,是杳儿亲手为爹爹做的,谁都没插手,你快尝尝!” 丹青放下盘子,又摆好碗筷。 望着盘中的菜,色香味俱全,九千岁颇有兴致。 他拿了筷子,轻轻地拨了一下,从鸡蛋上拨下一瓣粉嫩的玫瑰花。 这个……真的能吃? 罢了,这哪里是一盘菜? 这分明是团子对他的爱! 他功力深厚,若真吃出事,用内力逼出毒就好…… 见九千岁迟迟不吃,元杳催促道:“爹爹,快尝尝!” 她的小脸,写满期待。 九千岁笑了。 他抬起筷子,夹起一块裹了花瓣的鸡蛋,放入口中,缓缓嚼着。 一块吃完,他又夹了一块…… “味道怎么样?”元杳问。 九千岁扬唇道:“鸡蛋滑嫩,花瓣清新爽口。” “杳儿也尝尝!”元杳开心地拿起另一双筷子,就要去夹菜。 她刚要夹到鸡蛋,筷子就被拦下。 元杳:“?” 九千岁狭长的眸子里,笑意温和:“这菜,都给爹爹吃,你这小团子,吃这些水果就好了。” “可是,我想尝尝呀。”元杳道。 九千岁拿过她的筷子:“你不是喜欢桑葚么?多吃点儿,过了这个时节,可就要等到明年了。” “啊……那好!”元杳最终还是收手。 很快,她坐在软椅上,开心吃起了水果。 古代的水果,不打农药,没有化肥,口感简直不要太棒! 樱桃好甜,桑葚好甜,就连杏子,都好甜呀…… 一盘子玫瑰炒鸡蛋,全部入了九千岁的腹中。 吃完,丹青递了杯水,让九千岁漱口。 丹青小心问:“千岁,可有哪里不适?” 九千岁用内力游走了周身:“无事。” 这花,果然可以食用。 他……真没中毒…… 对面,他家奶团子,全然不知他的心理变化,吃着水果,一脸的满足。 午膳,是在一品楼吃。 用完午膳,九千岁带元杳出门逛街前,嘱咐道:“这些果子,尽数送千华宫去,仔细些,可别磕着碰着了。” 掌柜笑盈盈道:“主上放心。” 九千岁点头,牵了元杳往外走。 元杳迈着小步子,跟着九千岁:“爹爹,京中,可有茶点卖得比较好的地方呀?” 她快开店了,得多去了解一下市场。 “茶点?”九千岁道:“茶点卖得好的地方,不是你这小团子能去的?” 她不能去的地方? 元杳好奇地睁大眼:“什么地方,杳儿不可以去?” 既然都是卖茶点的,那不是人人都可以去? 否则,还怎么赚钱? 这时,丹青轻咳道:“郡主,你有想吃的茶点,就让玉儿做,玉儿都会做……” “可是,我想尝尝别人做的。”元杳鼓着腮帮子。 九千岁驻足,垂眸看她:“京中,茶点做得较好的,是软玉楼。” 软玉楼? 元杳小脸认真:“爹爹,我们就去软玉楼!” “你确定?”九千岁眸子里闪过一丝古怪笑意。 元杳越发好奇。 她点头:“确定!” 九千岁看向赶车的护卫:“去软玉楼。” 丹青面色微红,张了张嘴:“千岁……” 软玉楼那种地方,是小孩子能去的吗? 千岁也是胡闹! 拍了拍脸,丹青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一品楼,缓缓穿行在繁华的街道上。 这个点,正值饭点。 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 吃饱了,总是容易犯困。 在嘈杂的环境里,元杳越发困顿。 她索性趴在九千岁怀里,闭眼睡了起来。 正迷糊着,马车用力一晃,停了下来。 九千岁睁眼:“发生了何事?” 丹青掀开帘子,出了马车。 片刻后,她钻进马车:“千岁,出事了。” 出事? 元杳瞬间清醒,抓紧九千岁衣襟。 九千岁轻轻拍着她后背,冷冷问:“怎么了?” 丹青回道:“禁军在清道,刑部尚书带了人,正在往户部尚书府赶。 方才,咱们的马车,就是被清道给逼停的。” 刑部尚书,清道? 九千岁眸子微眯,看向怀里的小人儿:“小杳儿,今日,爹爹怕是不能陪你去软玉楼了。” 元杳也猜出,户部尚书府,怕是出了大事。 她软软的小身体往九千岁怀里拱了拱,乖巧道:“不急的爹爹,软玉楼又不会跑,什么时候都可以去。” 九千岁点头,吩咐道:“去户部尚书府!” 驾车护卫扬声:“驾!” 车滚碾过石板,发出沉闷的声音。 马车畅通无阻,一路来到户部尚书府大门外。 远远的,就见一群禁军拦在门口,气氛凝重。 九千岁抱了元杳下马车,走过去。 带头的禁军愣了一下,立刻跪下:“属下见过千岁,见过郡主!” 九千岁冷冷问:“发生了何事?” 那禁军抬头,沉声道:“回千岁,户部尚书大人,在府中上吊了!” 第114章 阿渊这是嫌弃他了 “什……什么?”元杳惊了。 户部尚书,在家中上吊? 脖颈,莫名有些凉。 九千岁沉着脸:“先进去看看。” 一个禁军领了路,进了户部尚书府…… 府中,所有下人被集中在前院,正在接受盘问。 后院,哭声一片。 户部尚书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全都哭得死去活来…… 远远的,就听刑部尚书问:“人怎么样?” “约摸着,咽气半个时辰了……”一道声音回道。 刑部尚书脸都黑透了。 管家抹泪道:“老爷昨夜就心事重重,随便用了几口早饭后,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了。 谁知道,等我来送中饭,竟发现他悬在房梁上……” “既知他不对劲,就没个人陪着?”九千岁抱了元杳,缓步走过来。 顿时,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刑部尚书黑着脸行礼:“千岁。” 九千岁淡淡地“嗯”了一声:“本座出宫,恰遇此事,就过来瞧瞧。 不必管本座,你接着盘问便是。” 刑部尚书点头,随后道:“来人,查书房!” “慢着!”一道声音响起。 元杳回头看去,就见,来人是许昌泽,户部尚书的长子。 许昌泽身上还穿着官服,他不顾礼仪,哭喊着跪倒在地:“父亲!您怎么这么想不开……” 本来晕过去的许氏,听见儿子的声音,悠悠醒转:“昌泽?” 许昌泽抹着泪,去扶许氏:“娘……” 许氏似乎一下老了十岁,哭着道:“你爹去了,你就是许家的顶梁柱,你可千万不能乱……” 说完话,许氏又晕了过去。 许昌泽一边哭,一边道:“九千岁,我父亲刚走,您带这么多禁军过来,是何寓意?” 元杳:“?” 九千岁还未开口,刑部尚书便道:“许郎中,这禁军,是本官带来的。 行宫的禁军中毒一案,本官查出,这件事,和许家有些关系,特地带人过来!” “一派胡言!”许昌泽抹了泪,站起身,愤怒道:“郑大人,我爹尸骨未寒,你竟然就开始污蔑我许家了吗?” 九千岁面无表情,冷冷开口道:“是不是污蔑,查过,不就知晓了?” 他手挥了一下,顿时,一队禁军进了书房。 许昌泽又急又气:“停下!不准碰我父亲的遗物……” 然而,禁军在书房内翻找着,动静格外大。 很快,一个禁军道:“找到了!” 刑部尚书顾不得许昌泽,跨门而入。 接着,他抓着一沓宣纸,出现在门口,朗声道:“这是许尚书留下的认罪书。” 认罪书? 元杳好奇地睁大眼。 户部尚书,竟然还留了认罪的遗书? 九千岁淡声道:“确认字迹,无误的话,直接送进宫,呈给皇上。” 刑部尚书点头,抓着一沓宣纸,检查一遍后,沉声道:“是户部尚书的字迹,最后一张纸页上,有他按下的手印。” “请皇上。”九千岁眯起狭长眸子。 送信的人,直接骑马进宫。 管家命人搬来椅子,请九千岁和刑部尚书坐在书房外的屋檐下。 院子空地上,跪满了人。 户部尚书的尸体,就这么摆在书房门边的地上…… 户部尚书光是妾室,就有七八个。 这些妾室,大多十几二十几岁,长得年轻漂亮,哭起来,也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 元杳看着,不禁感叹。 在这古代做男人,可真好呀! 想娶几个,就娶几个! 只要肾好、有钱有势! 也不知,这户部尚书,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么多娇美妾室,还有一群一丁点儿大的儿女,竟然舍得扔下…… 半个时辰后,户部尚书府人声攒动。 一道尖细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皇帝穿着明黄龙袍,神色阴郁,垂着眼,缓步进门。 院子里的人,跪了一地:“参见皇上……” “起。”皇帝抬手。 而后,他朝九千岁看来。 见九千岁在,他轻咳了一声,身体挺直了不少,道:“把户部尚书的认罪书呈上来。” 李德山连忙躬身,把一沓宣纸捧上来。 皇帝道:“给九千岁。” 来的路上,就有人已经告知皇帝:户部尚书的认罪书,九千岁直接让人呈上去了,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皇帝拿不准,阿渊这是何意。 李德山捧着“认罪书”,走到九千岁面前:“千岁。” 九千岁淡淡道:“念。” 念? 顿时,院中人全部抬头,朝他看过来。 “怎么?”九千岁皱眉:“不能念?” “老奴这就念。”李德山道。 抖开宣纸,李德山掐着嗓子:“罪臣许长寅,官至户部尚书数年,于上愧对圣恩,于下有负同僚百姓……” 洋洋洒洒的罪状,列了好几页。 有私下受贿,有克扣军费、克扣粮款…… 而念到最近一处,李德山压低了声音:“皇上将罪臣的爱女赐婚给一小小禁军,折了罪臣颜面…… 罪臣怀恨在心,故收买行宫伙夫,下毒加害李敞…… 此事乃罪臣一人作为,故以命偿命,望皇上对府中家眷从轻处罚……” 一口气念完,李德山抹了把汗。 皇帝耷拉着眼睫,眼袋垂挂着,神色阴郁:“字迹,核实了?” 刑部尚书上前来:“启禀皇上,是户部尚书的笔记,做不了假。” 皇帝见状,哑着嗓子,问:“阿渊,依你看,这件事如何办?” 一时间,院子中,女眷停了哭声,含泪朝九千岁看。 九千岁端着茶盏,掀起眼皮,看向皇帝:“这等大事,还是由皇上做主的好。” 皇帝闻言,愣了一下。 阿渊这是什么意思? 阿渊嫌弃他了? 还是怀疑他? 皇帝不由地皱了眉头,出声道:“阿渊,你随朕进来。” 九千岁挑眉。 皇帝硬着头皮,看向元杳:“元杳,朕和你爹爹有话要说,你先自己玩儿去。” “好。”元杳乖巧地从九千岁怀里下来。 九千岁摸摸她的脑袋:“乖乖等着,本座很快就回来。” “嗯!”元杳甜甜一笑。 皇帝和九千岁,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这时,一道女声在门外响起:“放我进去!谁敢拦我,我就死再这里!” 这声音…… 是许韵之? 元杳好奇抬头。 只见,许韵之穿着一身桃粉色锦衣,脖颈上横着一把短刀,红着眼跑进来。 第115章 为什么,每次出事你都在 元杳,恰好和她的视线直直对上。 许韵之怔了一瞬,随后,哭着朝户部尚书的尸体跑过去:“爹,爹,你醒醒啊……” 声音嘶哑凄厉。 一个妾室眼疾手快,出声道:“快,拦住二小姐!” “谁敢拦我!”许韵之哭着,手上的刀握紧了几分。 原本想上前的小厮,连忙停住。 紧接着,穿着一身黑色锦衣的李敞,黑着脸踏进门来。 见到院中的元杳和刑部尚书,他先行了个礼。 刑部尚书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昨日刚大婚,还未到回门的时间,新娘子怎么就跑回娘家了? 而且,为什么还动上刀了? 李敞腰间挂着剑,单膝跪地:“属下未约束好贱内,才让她闯了进来,若误了大人查案,属下甘愿领罚。” “罢了,你先起来。”刑部尚书抬手。 李敞站起身。 户部尚书的一妾室出声道:“明日才是回门日,姑爷怎么今日就陪二小姐回了? 老爷尸骨未寒,你们夫妇竟这么不懂事,做出这等不吉利的事来……” “是呀。”另一个妾室道:“又是拿刀架着脖子,又是哭哭啼啼的,这是要老爷死不瞑目啊……” “住口!”许昌泽出声道:“都给我闭嘴!” 许尚书死了,许昌泽就是许家官位最高的人。 几个妾室看了几眼,最终选择闭嘴。 往日里,许尚书宠爱妾室们居多,而这许昌泽,为人古板,又有些憨实,妾室们并不太把他放在眼里…… 许昌泽扫了眼不安分的妾室们:“再多嘴,就去给我父亲陪葬去!” 陪葬? 一句话,把几个如花似玉的妾室吓得白了脸。 刑部尚书那边,沉声道:“李夫人,仵作还未过来查探许尚书的遗体,你在边上看看就行,不可挪动遗体。” 许韵之恍若未闻,哭成了个泪人,跪在地上:“爹爹,韵儿错了,您快醒醒。 爹爹,韵儿什么都听您的,也会好好活下去,您醒醒好不好?” 元杳站在檐下,听得凄凉。 看许韵之这模样,往日,许尚书一定很疼爱她? 疼爱她的爹爹,就这么没了,该得多难过……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害人,终究害己! 听着许韵之的哭声,元杳叹了口气。 在这儿听着,怪头疼的。 带入一下许韵之,若九千岁死了,她也怕是要哭死过去…… 呸呸!乱想什么呢? 九千岁才不会死! 九千岁,九千岁,他一定会比谁都活得好、活得长久! 元杳有些心烦意乱,她招手,叫来丹青:“我想出去走走。” 丹青朝书房里看了一眼,温声道:“皇上怕是带了千岁去后面的院子了,外面乱糟糟的,郡主不宜乱跑。” 更何况,九千岁方才也说了,让她乖乖的,别乱跑。 元杳抬头,朝书房看去。 这里,是书房正门。 但,一般,大户人家的书房,都会从后面开门的。 院子里站满了人,两人是绝不可能在书房里说话的,否则,许韵之怕是早被轰出来了…… 元杳迟疑了一下,道:“没关系,禁军在呢。” 除了禁军,她还有暗卫呢! 丹青有些无奈:“那就出府?” “嗯嗯!”元杳点头。 两人正要出门,门口又是一阵人声。 许婉之被宫女扶着,惨白着脸进门来。 见着她,院里的人又是一阵行礼。 许婉之先是朝书房内瞧了一眼,接着,颤声问:“兄长,父亲他,当真……” 许昌泽眼眶通红,咬牙道:“婉之,父亲他……去了!” 婉嫔闻言,身体晃了晃。 宫女连忙扶着她:“娘娘,节哀。” 这时,晕倒的许夫人悠悠醒转,抓住许婉之的裙摆,哭着道:“婉之,你去求求皇上,求他别怪你父亲。 你去求皇上,就说,你爹爹他知错了! 人死如灯灭,求皇上绕过他、绕过许家……” “夫人,你吓着娘娘了,快松手。”扶着许婉之的宫女,扒开了许夫人的手。 许夫人见状,愣了愣。 许婉之抹着泪:“母亲,我与父亲父女一场,得知他出事了,特来送他一场。 父亲没了,活着的人,却还要活着,您节哀。” 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这话的意思是…… 许夫人一脸的震惊。 元杳听着,不由地皱起小小的眉头。 听婉嫔这意思,怕是想和许家撇清关系了? 许尚书认罪书一公示,他的罪,将人人皆知。 而她身为皇上妃嫔,若不想受影响,只能和许家断了关系,以此自保…… “母亲。”许昌泽扶了许夫人:“婉嫔娘娘身处后宫,有太多不由己,母亲不要为难她。” “婉之啊……”许夫人哭着,再一次晕了过去。 “母亲……”许婉之用手帕掩了面,哭得凄然。 元杳看了会儿,对丹青道:“我们走。” 丹青点点头,牵起她小手。 这时,许婉之出声道:“元杳郡主也在呢?” 元杳:“……” 她虽小,却好歹也是个大活人呀! 难道,婉嫔站了这么久,还没看见她? 元杳抬起头,露出一抹乖巧的表情:“娘娘节哀。” 许婉之用手帕擦了眼角,对她道:“这里太吵了,郡主待着想必难受。来人,带郡主去后院歇会儿。” 元杳:“?” 她立刻拒绝道:“婉嫔娘娘,杳儿在这里等爹爹,爹爹很快就回来了。” 她才不要去什么后院! 万一,她一去,就来个人把她绑了怎么办? 万一,户部尚书府的人,要杀了她怎么办? 许婉之擦了擦眼角,用和善的语气道:“郡主,待会儿,想必还会有其他人进来。人员杂乱,于你不安全。” 这话若换了个人说,元杳就信了! 她睁着大眼睛,奶声道:“婉嫔娘娘,杳儿哪儿都不去,杳儿在这里很安全!” 许婉之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正当她要说话时,屋内,许韵之红肿着双眼,走了出来。 许韵之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呆滞的眸子,在看到元杳时,终于有了一丝光。 她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升起一抹怨恨:“元杳,又是你!” 元杳抿唇。 丹青出声呵斥:“放肆!” “放肆?”许韵之仰头笑了一声,随后,一步步走向元杳:“为什么每一次出事,都有你在呢? 告诉我啊,元杳小郡主……” 第116章 千算万算,还是失算了 看着越走越近的许韵之,元杳不禁蹙眉。 这几日,许韵之接连受了不小刺激,不离她远点,只怕是要遭殃。 想着,元杳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李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懂我的意思。”许韵之满脸带泪,又走近了些许。 元杳眼底有了冷意。 她嘴角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夫人需要元杳明白你的意思吗?” 许韵之袖下刀柄紧握,咬牙,压低了声音:“听闻,招惹了郡主的人,未有一人得善终?今日,我倒想试试。” 元杳黑白分明的双眼注视着她:“你不是已经试过了么?” 想抢她爹爹,想把她从千华宫赶走,还算计她爹爹…… 结果呢? 嫁了个李敞,还害了整个尚书府! 若没有行宫算计九千岁那一出,户部尚书,恐怕一时半会儿还能安然无恙活着,继续当着他的尚书大人。 偏偏,他竟为了弄死一个李敞,害死了好几个禁军! 认罪书,顶多能为许家的人争取活着的机会而已…… 许家的子嗣,官途到头了。 许家上下,怕是全部要被流放…… 元杳放低了音量,小奶音依旧很清晰:“许韵之小姐,你该庆幸,你昨日就嫁给了李敞,能免于受罚。 从今往后,就当好你的李夫人,别再作妖了。 否则,保不准,哪日,你就去陪你父亲了。 当然了,你若今日就想去陪他,也有人会成全你。” 许韵之瞪大双眼。 万万没想到,元杳竟能用甜软的小奶音,说出如此威胁十足的话来…… 手里的刀柄,突然烫手。 “哐当”一声,短刀落地。 许韵之双手捏成拳,眼神发狠:“元杳,你且等着,你从我这里夺走的东西,我都会一一拿回来!” 元杳想嗤笑。 然而,她得保持她小奶包人设。 她眯起眼,浅笑道:“好呀,我等着你。”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想杀她的人,多了去了,加许婉之一个,不嫌多…… 又是“哐当”一声,短刀被踢开。 李敞见状,上前来,抓住许韵之的手,对元杳道:“让郡主受惊了。” 元杳摆摆小手:“不碍事。令夫人精神不好,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带她回去,让她好好休息,这些日子,都别出来了。” 李敞扫了眼院中的人,扣住许韵之手腕:“走,跟我回家去!” “好啊,夫君。”许韵之挂着泪,朝他嫣然一笑。 李敞脸色顿时沉下。 路过许婉之时,许韵之脚步顿了一下。 许婉之手帕掩着唇,泪眼盈盈地看着她:“韵儿……” 许韵之仔细看了会儿许婉之,突然轻笑了一声,梨花带雨道:“姐姐,可真是好手段啊!” 许婉之蹙眉:“姐姐不懂,妹妹在说什么。” “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婉嫔娘娘。”许韵之问。 一声“婉嫔娘娘”,让许婉之面色微变。 许韵之自嘲一笑:“妹妹从前天真愚钝,以为婉嫔娘娘事事为我着想,是真心疼我宠我…… 谁知道,亲姐姐在妹妹面前,也会化身蛇蝎美人呢。” “韵之,你在说什么?姐姐怎么越听越糊涂了?”许婉之面色微变。 许韵之擦了把泪,倒在李敞怀里:“夫君,我累了,回家。” 软玉温香,主动投入怀抱。 李敞不但没有开心,反而阴沉了几分。 他大手抓着许韵之,让她从怀里出来。 许韵之怔了一下,又是自嘲一笑。 李敞冷声道:“自己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看见这一幕的人,无人不唏嘘。 看来,这许韵之,即便是下嫁给李敞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千算万算,谁知道,还是失算了…… 李敞和许韵之走了一会儿,九千岁和皇帝就一前一后地出门来。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皇帝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一踏出书房门,皇帝就出声道:“传朕旨意,查抄户部尚书府,清点财物,充入国库。 户部尚书许长寅,犯下数则重罪,如今虽自戕了,罪状也会昭告天下! 至于遗体,选个日子低调下葬,不得立碑,不得祭拜! 许家一干人等,待许长寅下葬后,择日流放! 户部尚书之子许昌泽,免除官职,随许家人一起流放……” 下了旨意,皇帝道:“刑部尚书,许府的事,便由你来查办,若无事,不必去劳烦九千岁,可听清了?” 不能劳烦九千岁? 这是何意? 刑部尚书瞥了一眼九千岁。 只见,九千岁手里摇着玉扇,冷冷清清地站那儿,高高在上。 方才,两人不知聊了什么…… 刑部尚书拱手:“臣定处理好此事!” 皇帝看了一眼九千岁,对李德山道:“回宫。” 李德山应了一声,去传轿辇。 皇帝问九千岁:“阿渊,可要同朕一起回宫?” 九千岁冷淡道:“不必,本座有马车。” 皇帝当着众人面,被九千岁拒绝,也并不气恼。 他嘶哑的声音,难得的温和:“如此,朕便先回了,你注意安全。” 李德山忙小跑着过来,扶了他:“皇上,慢些。” 皇帝缓缓挪着步子,出了户部尚书府。 元杳走到九千岁脚边,乖乖地叫了声:“爹爹。” 九千岁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走,回宫。” 元杳点点头:“嗯嗯!” 出来大半天,她都累啦! 遗憾的是,软玉楼没去成…… 不过,一回千华宫,她的果子、她的花苗果苗,就全部被送进宫了! 各种果子,一样一大筐! 元杳开心道:“丹青,把这些果子分好,给小皇子小公主们都送些过去!” “对了,给皇上也要送一份去!”她补充道。 上次的樱桃,就是因为没给皇帝单独送一份去,导致她被记仇的皇帝摔了呢! 正分着果子,就有小太监来宣消息—— 婉嫔,被降成贵人了! 元杳听得直唏嘘。 婉嫔也挺狠,断尾保命,竟还能保了个贵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元杳所关心的。 她让丹青准备了新鲜的果子,准备亲自给云潺送去。 丹青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劝道:“郡主,奴婢去送就行了,你又何必亲自跑一趟?” 元杳摇头,笑眯眯道:“你不知道,若不是我亲自去送这果子,只怕,小别扭一颗都不吃!” 前日,小别扭生她气了。 今日,正好借送果子,去哄哄他…… 第117章 云潺,你嫌弃我 去朝云宫前,元杳先去了汤圆的院子。 几日未见,汤圆正趴在地上,悠闲地啃着鸡腿。 嗅到熟悉的味道,小汤圆竖起耳朵,抬头看过来。 见着元杳,它小耳朵动了动:“嗷嗷……” 你怎么才来看我呀?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汤圆崽崽!”元杳小跑着过去,开心道:“这几天没来看你,你长肉肉了没有?” “嗷……”汤圆歪着小脑袋,冲她打了个喷嚏。 不要碰我,生气! 元杳:“?” 汤圆生气了? 小老虎,也会生气的吗? 她笑着蹲在地上,伸手,摸摸汤圆:“汤圆呀,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姐姐就没来看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嗷呜……”汤圆放弃了啃鸡腿,扬着脖颈,尝尝地呜咽了一声。 可把它委屈坏了! 元杳笑了,伸出双手,抱起汤圆:“不气不气,姐姐带你出去玩儿。 回头,我和爹爹说说,让你都跟在我身边,好不好?” “嗷……” 小老虎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脑袋伸进元杳怀里,蹭了蹭。 元杳脸都被蹭上了口水,嫌弃得不得了。 她抱了汤圆,笑着起身:“走,姐姐带你出去放风……” 一群宫女,拎了好些个果篮,跟在元杳身后。 元杳抱着汤圆,丹青撑着伞,一起往朝云宫走。 肉乎乎的小老虎赖在元杳怀里,懒洋洋地眯着眼。 元杳额头上,都出了汗。 丹青有些无奈:“郡主,奴婢替你抱汤圆?待会儿手酸,会难受的。” 元杳抹了把汗:“我没事。” 汤圆这阵子,长了不少肉,但再抱会儿,还是没问题的。 这时,汤圆睁开眼:“嗷……” 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 元杳和它对视,不禁笑了:“汤圆,看着我做什么?” 接着,汤圆毛茸茸的身体,在她怀里挣扎。 “你要下去?”元杳问。 小老虎继续挣扎,蹬着后腿,试图落地。 元杳一脸疑惑,把它放下来。 脚一碰到地面,汤圆围着元杳转了两圈,迈开肉乎乎的爪子开始撒欢…… 丹青惊讶道:“汤圆,竟能听懂人话似的!” 身后的小宫女们,也惊奇地捂嘴。 元杳开心道:“不愧是我养的崽儿!” 聪明! 到朝云宫时,阿七正在吃力地搬着一桶水。 见着元杳,阿七放下水桶:“郡主来啦?” 他见元杳带来的宫女,竟拎了好多竹篮,一看就是好吃的! 而且,元杳脚边,呆头呆脑地坐了只小虎崽,正拿冰蓝色的大眼睛看他…… 元杳笑眯眯地走进去:“阿七,你家殿下在做什么呀?” 阿七抹了把汗,笑着回道:“殿下在读书呢。” 读书? 小别扭可真用功呀! 元杳道:“阿七,去告诉云潺一声,就说我来看他了。” “我这就去!”阿七小跑着进了枕星殿。 片刻后,谢宁跟在阿七身后,施施然从枕星殿内出来,笑意灿然:“小杳儿,又送好吃的来了?” “阿宁小叔叔。”元杳眨眼,轻轻喊了一声。 谢宁被她喊得颇为开心,抬手道:“外面晒,快进来。” 语罢,他视线落在汤圆身上,热情招呼道:“虎崽儿……” 汤圆理都没理他,迈着四只爪爪,眨眼,就跑进了枕星殿。 丹青扶了元杳,进枕星殿。 一踏入殿门,云潺就掩了唇,正伏在岸边咳嗽。 脚边,虎崽正摇着尾巴:“嗷嗷……” 云潺腾出一只手,拍拍它的脑袋:“我没事。” 元杳见状,迈着小短腿,大步朝他走去:“云潺。” 听到声音,云潺抬头,拢了拢袖子。 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郡主怎么来了?” 郡主? 都叫她“郡主”了? 这是得多生气呀?气到今天? 关键是,她不知道他生气的点呀? 望着云潺冷漠的小脸,元杳有些懵。 噢!她想起来了! 那日在京城外的河边,他划了手,就赶她走了! 大概是他受伤了,自己对他不够关心,他才生气的! 她早该记着,小别扭心思细腻…… 元杳拎了裙子,走到书案边:“云潺,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云潺的眉头就蹙起。 他冷淡道:“一点小伤口而已,不劳郡主惦记。” 这说的什么话呢?! 元杳裙摆一理,走到云潺身边的软垫上,挤着他坐下。 云潺:“……” 他的身体,悄然往旁边挪了挪。 元杳侧头看他:“云潺,你嫌弃我?” “没有。”云潺答道。 “那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元杳奇道:“难不成,我身上有刺,扎到你了?” 云潺:“……” 他冷淡道:“不是。” 那是什么? 小别扭,不愧是小别扭! 元杳拍拍手:“把果子拿上来。” 丹青领了人,去洗了果子。 谢宁一手拿着杏,一手抓着一把樱桃:“小杳儿,这些,你都是哪儿弄来的?好甜……” 他话未说话,就对上云潺的死亡凝视。 谢宁:“嗝……” 下一秒,谢宁换上笑,把手里的果子捧着,走到书案边,递给云潺:“来,尝尝。” 云潺抿唇:“你都碰过了,再拿给我?”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嫌弃的?”谢宁道:“我的手又不脏,来,吃一颗……” “你自己吃。”云潺错开脸。 谢宁乐了,笑意盈盈道:“那我真自己吃了?” 求之不得呢! 这些果子,可比贡品的品质好呢! 扔了颗樱桃入口,谢宁夸张道:“好甜……” 云潺:“……” 他掩唇,用力咳嗽了几声,哑声道:“阿宁,出去。” 被嫌弃的谢宁,用空碟子,匀了一碟子果子,单手端着,优哉游哉地出了门。 元杳对丹青道:“果子不是拿了多的份额么,你去分给宫人们。” 丹青应声,出门去。 枕星殿,只剩下元杳和云潺两人。 她坐在软垫上,伸长脖颈,往书案上看。 书案上,摆着一摞书。 宣纸上,字迹清隽,墨迹都还未干透…… 元杳好奇地探身,瞄了一眼:“云潺,你是在写信吗?” 云潺闻言,长长的羽睫轻颤了一下:“写着玩罢了。” 写着玩? 元杳分明瞧见,信的开头,写着“父皇”两个字。 小别扭……想家了? 第118章 刚才,你叫我什么 转念一想,元杳就理解了云潺。 再怎么说,云潺都是个七岁的孩子,只比她大了三岁多。 若放在现代,云潺这么大的孩子,刚上一年级,正是黏父母的年纪…… 哪怕在这古代,寻常人家的孩子,和云潺这么大,也正在父母膝下承欢,撒娇卖萌…… 可云潺呢? 云潺自小没了母后,父皇立了新后……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可,比起一般有后娘的孩子,他惨了许多! 他才一点点儿大,就被下了毒,这些年,一直与毒共生。 能活这么大,已是不容易。 却没想到,还被独自一人送到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云潺他……真的让人心疼。 元杳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摸摸云潺的小脑袋,一脸的慈爱:“云潺乖啊!你这个年纪,想家了,是正常的。 不用藏着掖着,也不必羞于开口,我不会笑你的。” 头上的小手,又烫又软…… 她……摸了他的头! 云潺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试图躲开。 他动作一大,就牵着自己的肺了一般,用力咳嗽:“咳咳……” 咳了几声,他就满脸充血,面红耳赤。 元杳:“?” 她愣了一下,连忙把手换了个位置,放在云潺背后,替他拍背。 边拍着,她边道:“轻点儿咳,别把嗓子咳坏了。” 她的话和动作,俨然一副长者的模样。 云潺咳得越发厉害。 元杳连忙起身,找了水壶,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走到书案前,凑到云潺嘴唇前:“云潺,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云潺一咳,似乎就有些控制不住。 他好不容易忍下来,眼尾已是一片通红,像染了胭脂一般。 元杳一瞥,就瞥见,他的手帕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元杳微惊:“小别扭,你咳血了!” 云潺闻言,垂下眸子,视线落在手帕上。 他不在意地挪开眸子,看向元杳,声音有些嘶哑:“刚才,你叫我什么?” 元杳:“……” 糟糕! 情急之下,竟然叫出口了。 小别扭这么小气,听见自己给他取绰号,一定会生气! 元杳眨了眨眼,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云潺:“我有叫什么吗?” 只要她抵死不承认,刚才那声“小别扭”,就不是她叫的! 孰料,云潺并不买账。 他眼尾又红了几分:“你叫我什么?” 元杳:“……” 她泄气道:“小……别扭……” 小别扭? 云潺不由地想起,她曾叫他“云潺哥哥”。 这个“小别扭”,和“云潺哥哥”,大抵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 云潺抿了口杯中的温水,润了润嗓子,才道:“这是你替我取的?” 元杳干笑了一声:“是呀……” 真是的! 给人取绰号就算了,没事叫什么叫? 这下好了! 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了?! 云潺又喝了一口水,问:“元杳,你很喜欢给人取绰号么?” “没有!”元杳瞪大眼睛,连忙否认道:“我只给你一个人取了!” 到处给人取绰号的人,多讨厌呀? 她才不是自己都讨厌的人呢! 软糯的小人儿,瞪着黑亮的大眼睛,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云潺唇角扬了一下,声音依旧清冷中透着一丝嘶哑:“你确定,你只给我一个人取了绰号?” “我发誓!”元杳伸出三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 “咳咳……”云潺满意地垂下眼睑,掩唇轻咳。 元杳连忙伸手,又给他轻轻拍后背。 她一边拍,一边嘟囔:“谢宁不是住在你这儿嘛?你都没让他给你调理调理的? 你这么虚弱,得加快调理才行! 否则,长大了也病恹恹的,可怎么办?” 长大? 云潺轻咳着,蹙眉思索。 长大,对于他来说,是件太遥远的事…… 算下来,还有好多年呢。 这些年,被毒折磨得久了,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若不是舅舅为他争取了来大齐学习的机会,他还不知,原来,这世上,还有像元杳这样天真懵懂的孩子。 楚国的高墙里,每一个孩子,都卯足了力,试图得到皇帝重视。 他从记事起,就不知,“童真”,到底是什么…… “云潺?”元杳的小奶音,把云潺的思绪拉了回来。 云潺轻咳了一声:“怎么了?” 元杳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仔细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哪里难受呀? 难受的话,你要告诉我,别自己一个人忍着。” 小别扭心思细腻又敏感,有事就自个儿憋着…… 从今天起,她就大度一点,主动一点关心他好了! 大不了,她就把自己当幼儿园老师? 噗…… 幼儿园里,也很少有云潺这么好看的小朋友? 见元杳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展颜,云潺开口:“元杳。” “在呢在呢!”元杳笑眯眯地看他:“云潺小朋友,怎么啦?” 云潺:“……” 他微拧着眉头,出声道:“你方才说,你没有给别人取过绰号,只给我一个人取过?” “是呀!”元杳看着她。 云潺嘴角动了一下,又问:“那……哥哥呢?你会叫其他人哥哥么?” 元杳:“?” 干嘛要问这个? 她张了张嘴,如实道:“我正儿八经叫过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呀!” “是么?”听她这么说,云潺小小的眉头间,都快皱了个“川”字出来。 那日,从行宫回京城的路上,谢执分明逗她,让她叫“执哥哥”的。 听谢执那话,明显就是经常逗她的…… 说起那日,她和谢执骑马…… 他担心她安危,叫她坐马车。 结果,她拒绝了他,没给一点情面! 越想,就越生气…… 云潺掩唇,边咳着,边冷冷道:“谢执的马术,很好罢?” 元杳:“?” 怎么又扯到谢执的马术上去了? 方才,不是还在聊“哥哥”吗? 小孩儿的思维,真是天马行空呀! 但是,为了哄云潺开心,元杳还是道:“嗯,谢执马骑得很稳,而且,那马,还很听他的话! 马骑得好的人,真的好帅呀……” 她越夸,云潺的脸就冷了几分。 说到后面,元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张了张嘴,声音放轻了几分,狐疑道:“云潺,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第119章 云潺,你以后会当皇帝吗 云潺抿了口杯中的温水,冷冷道:“没有。” 没有? 那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元杳又惊又疑,准备换个话题:“今日,我和爹爹出去玩儿,带了许多树苗回来。 我准备把可以扦插的植物,育成秧苗…… 你喜欢花吗?到时候,我给你送点秧苗来,种在朝云宫好不好? 朝云宫光秃秃的,看起来好难受呀! 若是种了花儿,待花开了,每日剪几支放在书案上,读书也会有趣许多……” 她自顾自地说着,脑海里已经憧憬花开成海的画面了。 云潺凝眸看她,忽然想起,一日放学,谢执给了她一个铁盒子,据说,全是花籽…… 那日,她开心得不得了。 想来,她很喜欢花? 云潺盘算着,改日,给舅舅写封信去,托他送点儿楚国的花草来大齐…… 元杳说了一堆,就见,云潺正凝眸看着她,眸光不似刚才那么冷,唇角极浅地翘着。 他这样子,好乖…… 就像一个认真听老师讲话的乖宝宝。 想到此,元杳倍感欣慰:“云潺,那,就这么说定了,就在你的朝云殿外,种玫瑰花啦?” 云潺:“?” 他什么时候,和她说定的? 算了,看在她开心份上。 云潺冷淡道:“随你。” “随我?”元杳好笑道:“你就这么放心,把你的院子给我折腾吗?” 云潺道:“反正,我自己不会弄。” 元杳抿唇。 小别扭,还真是没有一点生活情调! 幼时倒是没什么,可,若长大了也这样…… 他若娶了妻子,他的妻子多惨呀? 那么没情趣的夫君,干巴巴地守着过一辈子,怕是要憋疯…… “啪!”元杳在额头上拍了一巴掌。 她嘟囔:“元杳,想什么呢你?” “嗯?”云潺看向她。 元杳展颜一笑:“没什么,我打蚊子呢!” 望着小雪人一般漂亮的小云潺,元杳笑容越发的……和蔼、慈祥。 她心道:云潺才七岁呀! 到成年,也还有十一年呢! 而她,竟然就想到了他的未来…… 打了个寒颤,元杳端起一碟樱桃,用小奶音轻哄道:“云潺,你尝尝这个…… 上次的,你定然全部扔掉了? 喏,这是我亲自送来的,保证无毒,你快尝尝,看甜不甜!” 云潺抿唇,望着碟子里晶莹透亮的樱桃。 他有些难以启齿,问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你先前送来的吃的,被我扔了?” “是呀!”元杳歪头看他:“我一直都知道。” 云潺眸光闪了闪,抿唇道:“抱歉……” 元杳摇头,反过来安慰他:“云潺,其实,你不必对我说抱歉的。 你自小中了毒,对人有戒备心理是正常的。 你看呀,想杀我的人也不少,我出门时,不也不敢乱碰外面的东西? 不过,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不需要防备!” 他们之间,不需要防备…… 云潺点头:“嗯……” 元杳用小手捻起一颗晶莹红亮的樱桃,递给云潺:“你尝尝!” 云潺没有迟疑,吃下那颗樱桃。 轻轻一咬,酸甜可口的樱桃汁就在唇齿间铺开…… 元杳期待地问:“好吃吗?” 云潺点点头。 元杳灿然一笑,又拿起一颗红到发黑的桑葚:“尝尝这个!” 云潺乖乖地吃下。 元杳体会到了投食的快乐。 她时而拿樱桃,时而拿杨梅,时而剥一个杏,一一喂给云潺吃下去。 光吃果子,云潺就吃了个半饱。 不知不觉,元杳在朝云宫就待了一个时辰…… 看了眼逐渐落下去的日头,丹青进来问:“郡主,可要回千华宫了?” “啊?”元杳抬头,朝丹青看去。 丹青视线落在她的手指头上,没忍住,忍俊不禁道:“郡主,你的手指,怎么全染上色了?” 元杳一看,“哎呀”了一声。 一整个下午,她都忙着哄云潺吃果子,不知不觉,手指头竟然全部染上了红色…… 樱桃汁、桑葚汁、杨梅汁,染色都好厉害! 元杳张着十指,对云潺道:“云潺,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千华宫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云潺神色有些许失落。 元杳在时,他嫌她吵,还不停喂他吃果子。 可她要走了,他心里,又隐约不悦…… 吞下口中酸涩的的青梅,云潺蹙着眉,招人送来了清水:“来人,给郡主端盆清水进来。” 满手都是果汁,回去,九千岁该说她了。 元杳捋了袖子,把白白嫩嫩的小手泡入清水中。 她边泡着,边对云潺道:“我差点忘了跟你说,户部尚书,死了!” “户部尚书?”云潺怔了一下。 他来大齐不久,对大齐朝中官员并不熟,但,户部尚书,他还是知晓的。 户部尚书及其女儿算计九千岁一事,他还在行宫时,就听谢宁说了。 没成想,人就这么死了? 云潺抿着唇,问:“如何死的?” 元杳从水里抽出手,在脖颈上比划:“上吊,自戕。吓人?” 云潺蹙起好看的眉头:“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也不能这么说。”元杳从丹青手里接了手帕,自己给自己擦手,边擦边道:“死他一人,可以护住整个许府呢! 若他不死,将来,只怕整个许家都得陪他一起死……” 听到这话,云潺抬头,意外地看了元杳一眼。 不过,也只是一眼。 他掩着唇,淡淡道:“千岁这一阵,该是有得忙了?” “嗯!”元杳重重点头,回答道:“爹爹原本事情就多! 这段时间,先是阮贵人母族想杀爹爹和我,接着,又是宣平王谋反,眼下,户部尚书又毒杀了好几个禁军……” 更重要的是,这位户部尚书,还是太后的人。 那可是太后,不是一般的角色…… 她都替九千岁头疼! 也不知,他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皇帝就一窝囊废,什么事都扔给九千岁! 啧! 想起那皇帝,元杳就不由地想起,他被妃子嫌弃不行来着。 脑海里,浮现过皇帝略微发福的身影,还有那眼袋,元杳也忍不住嫌弃起来…… 当皇帝的,女人多了,是不是都这么虚呀? 她的视线,缓缓落在云潺身上:“云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云潺看向她。 元杳眨眼,俏皮道:“云潺呀,你以后,会当皇帝吗?” 第120章 除了我,别再给别人取绰号 当皇帝? 云潺怔住。 好半晌,他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想问了,就问啊!”元杳回答道。 云潺,是楚国的皇长子,先皇后之子,虽说病弱,但,若是趁着现在还小,把身体治好,长大后,指不定也有机会呢…… 毕竟,身处皇家,即便是不争不抢的性格,也难免会被推入权利的漩涡? 到时候,他只怕下场更惨。 唉…… 云潺漂亮的眸子动了动,淡淡道:“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真的吗?”元杳竟然有些遗憾。 不过,转念,她就释然了。 未来还那么长,他总能找到不当皇帝也能保命的法子! 小别扭这么漂亮,要是当了皇帝,娶很多女人,像姜贤似的,变得臃肿、阴鸷、老态…… 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元杳笑眯眯道:“其实,皇帝没什么好当的,你永远开心健康就好。” “你是在担心我吗?”云潺出声问。 元杳点头:“是呀!” 云潺唇角,又微不可见地翘了一下:“当皇帝,确实没什么好的。” 如果可以,他宁愿当一个普通人,衣食无忧便可…… 元杳又想起来一件事:“云潺,我的甜品店,快要准备开张啦! 四时春,开在金樽街上,就是原来的百味楼,有三层呢!” 云潺淡声问:“你喜欢这个名字么?” “喜欢!”元杳开心道:“很适合当甜品店的名字!高端,大气!” 一听,就特别清新! “你喜欢便好。”云潺点点头。 元杳笑得眯起双眼,宛若一只餍足的小奶猫。 这样的她,好软好甜,想抱着揉脑袋…… 云潺蹙起好看的眉头,收回视线:“你该回千华宫了。” “好的,小别扭!”元杳站直小身体:“那我走啦,改天再来找你玩,那些果子,你要及时吃完噢! 若吃不完,就分给宫人们,不然该放坏了。 千华宫还有好些果子,回头,我让人制成蜜饯和干果了,再给你送过来……” “郡主,该走了。”意识到自家郡主变成了个小话痨,丹青及时出声。 元杳突然打住,好笑道:“我是不是啰嗦了?” 她是打心底,把云潺当成个敏感脆弱的小朋友,就想着,要对他好一点、耐心一点。 结果,控制不好度,居然就说太多了…… 云潺看着她:“等会儿天黑了,怕不好走,早些回去。” 原来,小别扭是担心她。 元杳笑眯眯地,冲云潺挥手:“那我走了噢!拜拜!” 云潺嘴角一动。 挥手的她,像只招财猫。 元杳叫上小老虎:“汤圆,走啦!” 书案边伏地休息的小老虎,闻声站起来,冲云潺摇尾巴。 云潺垂眸看它:“回去。” “嗷……” 汤圆奶声叫了一声,迈着爪子走到元杳脚边,和元杳并排走。 元杳眯眼一笑:“崽儿真乖!” 一人一虎到殿门时,元杳拒绝了丹青的抱,一手拎起裙子,一手要去扶门。 忽然,一只手穿过她腰间,抱起她,把她送出了殿门外。 站定后,元杳回头:“云潺?” 小别扭那么弱,居然还抱她?! 云潺从地上捞起虎崽,抱出门外,面色淡淡:“去,路上慢点儿。” “嗯嗯!”她没事,她就松了口气,乖乖点头。 就在元杳转身要走时,云潺又从身后叫住她:“元杳。” “嗯?”元杳回头。 云潺站在门边看她:“除了我,别再给别人取绰号。” 元杳:“……” 她干笑:“知道了……” 给人取绰号这种事,她可再不敢了! 也就云潺不跟她计较! 若换个谢执或者姜承琰,得知被她取了绰号,一定想法子报复回来,还会把她整很惨…… 云潺看了眼天色,掩唇轻咳了几声:“你回。” 元杳抬手,冲云潺挥了挥,叫上丹青和一众小宫女:“走,回家了!” 出了枕星殿,谢宁和阿七不知在凉亭边做什么。 阿七问:“郡主,这就走了吗?” “走啦,天快黑了。”元杳应道。 阿七笑道:“那郡主改日再来玩儿啊!” 谢宁手上正在剥一颗金灿灿的杏子,笑意温柔又灿烂:“小杳儿,不吃了晚膳再走? 晚膳很快就好了,我们今夜吃鱼呢。” 吃鱼? 元杳挑眉,嘚瑟道:“千华宫,每日都有鱼!” “哇,这么奢侈么?”谢宁咬了口杏子,温柔的声音带着点儿可怜:“那朝云宫真是好惨呢,吃条鱼,都得算着日子。” 啊? 元杳一脸疑惑。 她不禁看向丹青。 爹爹这是克扣朝云宫伙食了吗? 丹青一脸莫名:“郡主,朝云宫的份例,和其他小皇子小公主是一样的……” 阿七笑道:“郡主,你可别听宁先生乱说,朝云宫是很少吃鱼,但是,那是因为我家小殿下不太喜欢鱼肉。” 原来,谢宁只是在卖惨呀? 元杳不禁笑道:“阿宁小叔叔,改日,等千华宫做了好吃的,我让人给你送来,让你解解馋好了!” “好啊!”谢宁应道。 回千华宫时,宫灯已经亮起。 元杳刚到门口,门口的值守就笑着道:“郡主,千岁已回来小半个时辰了,正等着郡主回来用膳。” 九千岁都回来了? 元杳拍拍小脸,对丹青道:“丹青姐姐,去传膳。” 丹青应声,带人离开。 元杳领了汤圆,两只小短腿,蹦跶着回了月华殿。 九千岁刚沐浴完毕,身上穿着靛蓝色薄衫,越发衬得他肤白如玉清隽矜贵。 一头长发,还未干透,用发带束起一半,剩下的全部披散在肩头,又长又顺,发尾居然没带一点儿卷。 “嗷!”汤圆蹬着前爪,冲九千岁叫了一声。 九千岁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一卷书。 见着元杳,他眉梢一挑,声音细而柔和:“来回两趟,走了这么久,累了没?” “杳儿不累,丹青姐姐抱着我走了许久。”元杳摇摇头。 九千岁勾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先去沐浴,沐浴完了,出来用膳。” “啊……”元杳摸摸小肚皮:“可是,杳儿想吃了再洗。” 九千岁食指刮了一下她鼻梁:“去疯玩了一天,不洗香香,就不许上本座的床榻。” “好嘛!杳儿这就去洗……”元杳败下阵来。 第121章 死都死了,回不去了 等元杳火速沐浴了出来,晚膳已经摆上了。 用膳时,九千岁道:“三日后,国学院就复学了。” “什么??”元杳挣喝着汤,玉勺差点脱手。 国学院,要复学了? 这就意味着,她又得每日被迫早早起床,然后去上学听先生讲半天无聊的古文课?! 在古代上学,那是真无聊呀! 尤其,国学院里,他们学堂是年纪最小的学堂! 作为基础班,每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念古文、抄古文、背古文,稍微有趣点的,就是夫子偶尔会讲几个典故,引申出两个小故事…… 别的学堂,上午有乐器课,下午,女学子单独排了刺绣、礼仪课,男学子则去跟武教习学练武术,学骑射…… 听说又要上学了,元杳顿时食欲全无。 她放下玉勺,可怜巴巴道:“爹爹,就不可以晚点儿再复学吗?” 哪怕,再让她多玩两天也好呀! 九千岁拿着筷子,闻言,轻笑了一声:“本座以为,你很喜欢念书呢。” 喜欢念书?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喜欢念书的? 元杳奶声叹了口气:“爹爹说杳儿喜欢,那杳儿就喜欢。” 九千岁忍不住低声一笑:“听你这口气,倒成了本座逼着你去喜欢念书了?” 难道不是吗? 元杳眨巴着大眼睛。 九千岁夹了一块嫩得流肉汁的炭烤鹿肉,放入元杳碗中:“你若实在不喜,爹爹也不逼你。 但,现在不去国学院,再大些,你始终要去的。 三岁不去,那就等六岁再去。” 元杳:“???” 今年不去,三年后还得去? 那她还挣扎个什么劲儿? 还是早死早超生算了! 更何况,现在的学堂,有云潺,有谢执他们…… 谁知道,三年后会跟什么小屁孩一起当同学呀? 元杳拿起筷子,夹了炭烤鹿肉塞入口中,含糊不清道:“念书就念书!谁怕谁呀!” 反正,又不是没念过! 十几年都过来了! 若没有莫名被雷劈了穿来大齐这一遭,她也是要考研的…… 说起那个世界,元杳就有些愁。 也不知,她那个身体如何了…… 会不会被劈成焦炭了? 被雷劈死的如花少女,会上社会新闻头条吗?? 爸妈虽从小对她放养,但得知她死了,一定会很难过? 还有那些朋友,得知她被雷劈死,也不知是喜是悲…… 罢了! 死都死了,回都回不去了! 难过有用吗? 没有! 元杳恨恨地嚼着鹿肉。 饭后,九千岁漱口完毕,让人把公文抱来月华殿。 他燃了灯,懒懒地坐在书案边处理政事。 元杳正想带着汤圆,溜出去消食,就被九千岁叫住:“团子,过来。” 元杳:“……” 她乖乖地走过去:“爹爹,怎么啦?” 九千岁指着他旁边的书案:“过来,练练字。” 元杳:“!!!” 她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可怜巴巴道:“爹地,不是还有三日才上课吗?” 夫子又没布置作业!! 九千岁偏没吃她这套:“无妨,正好让本座查看一下你的学业和字。” 元杳:“……” 虽然开学好久了,但是,她是真不习惯毛笔呀! 她的字,依旧像狗刨的一样! 而且,她拿毛笔的姿势,也没矫正过来! 元杳还挺慌的…… 正踌躇着,九千岁已经抬袖,磨起了墨。 见逃不掉了,元杳硬着头皮走过去软垫边,坐下。 九千岁磨好墨,取出一只毛笔,递给她:“今夜,就抄写一首《蒹葭》。” 又是《蒹葭》…… 元杳不敢反抗,乖乖接过毛笔,坐直了身子,蘸了墨汁,笔尖落在宣纸上。 还有那么回事。 九千岁没去看她,转头开始批公文…… 一炷香后,九千岁淡声问:“写完了么?”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寂。 九千岁侧头。 蘸了墨汁的毛笔,落在宣纸上,墨汁将宣纸染出一大片黑点。 而元杳,趴在书案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微张着嘴巴,露出小巧可爱的乳牙…… 九千岁怔了一下,失笑。 他合上公文,站起身,弯腰,把香香软软的小团子抱在怀里,灭了书案上的烛火…… 元杳醒来,已经是次日。 距离开学,还有两日。 她起床后,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听到动静,丹青卷了帘子,含笑走进来抱起她:“郡主,还要再睡会儿么?” 元杳摸了把身侧。 九千岁躺的地方,早就凉了。 她揉着眼睛,问:“丹青姐姐,爹爹昨夜熬夜了吗?” 丹青浅笑道:“昨夜,千岁睡得很早,所以今晨早起就去上朝了。” 原来,是上朝去了。 这几日,又是去行宫,又是陪她出宫,她都几乎忘了,九千岁身上,还担着监国一职呢! 元杳起床,用了早膳,喝了一大杯热牛奶,才终于清醒了。 汤圆也睡醒了,从院子跑来找她,绕着她,转得欢快。 元杳眯眼笑:“汤圆,早安呀!” “嗷嗷……”汤圆贴着她,坐在她脚边,抬头,冰蓝色的眸子兴奋地眨了眨。 “咦,汤圆,你想喝牛奶吗?”元杳蹲下,摸着汤圆脑袋。 不得不说,小老虎的脑袋,手感真的超好!又大又软,毛茸茸的,可舒服了! 汤圆龇牙,露出白白的小尖牙。 元杳伸手,试探着,摸摸它的尖牙。 “嚏……” 可爱的小老虎,咧嘴,打了个喷嚏,喷了元杳一手的口水。 元杳:“……” 地上的虎崽儿,冰蓝色大眼睛闪烁着无辜:“嗷?” 丹青哭笑不得:“来人,端水来给郡主洗手。” 元杳正洗着手,玉儿就来了。 玉儿一脸喜气:“郡主,采办说,咱们要的东西,已经赶工制出来了!” “是吗?”元杳惊喜道。 玉儿高兴地点头:“就等着选吉日,开业了!” 吉日…… 后日,她就要开学了啊! 元杳道:“玉儿姐姐,今日,你带上小徒弟,随我出宫一趟!我去催催店里,看看明日能否开业。” “明日?”玉儿惊住。 这么赶的吗? 丹青已经翻了黄历:“明日,日子不错。”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元杳打起精神,开心道:“丹青姐姐,先给汤圆端盆温牛乳来,喂它喝下后,咱们出宫!” 今日,天光甚好。 她要做的事,希望来得及…… 第122章 他的小团子,聪慧过人 丹青叫人端了温牛奶来,把汤圆喂得饱饱的。 喂好了汤圆,元杳带上肚子圆滚滚的小虎崽儿,又带着一群人,先去了浩然殿。 九千岁下了朝,正带了一群大臣,在浩然殿商议楚国使臣一事…… 元杳到时,殿内正响起一阵争议声。 门口的值守见着飞奔而来的一团毛绒,戒备地按住腰间的剑。 一人低声问:“谁养的狗,怎的跑这儿来了?” “没见识,这不是狗,是老虎!”另一个人开口道。 “虎?” 眼瞧着,那团毛绒的皮毛上,花纹越发清晰。 可不就是一只虎崽吗?! “汤圆,慢点儿,等等我!”元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值守一抬头,就见元杳小郡主带着人,往这边走。 原来,这是元杳郡主养的那只小虎崽! 值守暗自庆幸。 幸好,他们手慢,没动刀,否则,大约就性命不保了。 虎崽坐在门边,冰蓝色的眸子到处乱看…… 眨眼,元杳就走近了。 值守行了礼,开口道:“小的参见郡主!郡主,来看千岁呢?” “是呀。”元杳甜甜地应了一声,让宫女递了个食盒上来:“各位辛苦了。” 值守心领神会,接过食盒,笑嘻嘻道:“谢过郡主赏赐,郡主请进。” “汤圆,走啦!” 小郡主拍拍手,招呼着地上的虎崽,一起进了浩然殿。 殿门大敞着,也不知争论了什么,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火药味。 这火药味,在元杳踏入殿中时,忽然消散。 有人率先出声:“郡主来了?” 元杳迈着小短腿,边往里走,边开心地打招呼:“各位大人晨安呀。” 说话间,宫女们就拎了食盒上来,分发给各位大人们。 丹青拎了一个单独的食盒,走到九千岁书案前,取出食物,给他摆好。 元杳走至九千岁面前,奶声道:“爹爹,杳儿想着,后日就要复学了,后面又要忙好久,所以,就选了明日,作为开店的日子。 今日,杳儿要出趟宫。” “开店?”有位大人咬了口炸鲜奶,含糊不清地问:“郡主开什么店?” 噗…… 元杳笑了。 那日,在行宫,皇帝竟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呢? 这皇帝,说话不算数呀! 亏她昨日还给他送了不少鲜果过去! 元杳转头,看向吃炸鲜奶的那位官员,问:“大人,千华宫的甜品,好吃吗?” “甚好!”那大人夸道。 元杳闻言,笑眯眯地问:“千华宫的茶点这么好吃,只有我爹爹和我能吃到,多浪费呀,是不是?” 另一个大人道:“千华宫的甜点,新颖又别致,比京城哪家的甜品都好!” “吃过一次,就叫人念念不忘呢!” “是啊,郡主送来的甜品,会让人上瘾……”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元杳听得有些飘飘然。 这些甜品,在这古代,当然没有呀! 她开心道:“所以,我决定把这厨子从千华宫挪用出来,用以造福京城百姓!” “郡主这是何意?”一个大人问。 元杳眨眼:“当然是开个店,让我的厨子做好多好吃的,让京中百姓都可以尝到这些甜品呀!” 开店? 不少大臣眼睛一亮。 元杳郡主若是开了店,那么,这些可口又独特的甜品,他们岂不是花钱就能买着了? 如此,真是太好了! 一个大臣站出来道:“郡主,若你这店开了,我一定去捧场!每日给家中夫人和孩子买!” “好呀!”元杳甜声道:“杳儿就先谢过大人啦!” “我也买!” “我也想给我孙儿买了尝尝……” 元杳奶声奶气道:“这是杳儿自己开的店,和我爹爹无关。 各位大人可千万别看在我爹爹的面上,才来捧场呀!” 听到这话,大人们哭笑不得—— “郡主切勿妄自菲薄,我等吃了多次郡主送的甜品了,自然都是奔着这口味道去的!” “是呢,我每次回家和夫人孩子说起,他们都馋得很呢!” “我同没来浩然殿议事的同僚说起,他们也羡慕得厉害……” “……” 顿时,大殿内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这声音,可比刚才讨论如何处理楚国使臣还激烈…… 九千岁喝着汤,唇角微扬,看着身边的小小人儿。 他就知道,他的小团子,年纪虽小,却聪慧过人,很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很多人都是真心喜欢她。 一股欣慰和自豪感,从九千岁心底升起。 小人儿从进来就没理他,他也竟没有醋感…… “爹爹。”甜软的小奶音,在旁边响起。 “嗯?”九千岁回神。 元杳笑意灿烂:“爹爹,杳儿今日要出宫办事,特地来和爹爹说一声。” 九千岁点头:“嗯,早去早回。” 他拿来一枚令牌,递给玉儿:“拿好,切勿弄丢了。” 玉儿双手捧着出宫令牌,恭谨道:“是。” 宫中,虽是九千岁掌控大权,但,千华宫的人依旧严谨恪守宫廷规矩,不给外人留半点把柄。 除了掌事宫女,譬如丹青外,其他品阶低一些的宫人,出宫还得拿另外的令牌…… 拿上令牌,一众宫人就出了皇宫。 采办,早在宫门口等候了。 一行人,一起上了马车,行往金樽街。 如九千岁所说,百味楼已经卸下了原来的门匾,挂上了“四时春”的牌子。 烫金大字,在黑漆的牌匾上,格外惹眼。 元杳望着三层高的楼,心里感叹。 从今以后,她就要在这栋楼里,开始搞事业啦! 四时春的门,半掩着。 见“百味楼”突然变成了“四时春”,路过的行人皆停下脚步,看了几眼:“这百味楼,终于开不下去了?” 声音透着几分不屑。 “关了好啊!占着最好的地儿,卖最难吃的菜,暴殄天物!”有人附和。 另一道声音道:“依我看,是原主人穷得活不下去了,赶紧卖了楼跑路?” “这四时春,一听名字,就像青楼!赶明儿,我请哥几个来,一块乐呵乐呵!” “这有什么意思?不如,哥几个弄点钱,捧个花魁出来,一起玩儿?” “比起花魁,我更想见这里的老板!能取出这么优雅的名字,大抵是个大美人儿。” “花魁我不跟你们抢,把老板让给我!” “爷我已经流口水了!” “哈哈哈哈……” 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子,笑得颇为猖狂猥琐。 这群人,一看就是世族大家养出来的败家子玩意儿。 约摸着,在京城有不少产业,眼红百味楼的位置,却又没办法弄到手…… 元杳轻笑了一声,掀开马车帘子,小奶音颇有气势:“听说,有人想见四时春的老板?” 第123章 本郡主,罚你们做件事 甜而软糯的小奶音,在人群中,格外响亮。 马车外,人群中,不少人迟疑。 这声音…… 会是谁? 这时,一身着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眯起黑眼圈超重的眼,语气欠揍:“你们可听见什么声音了?” 旁边的人附和道:“小奶猫在龇牙呢!” 蓝色锦袍的男子扇着骚气十足的粉金折扇:“本公子,就挺喜欢这种一口小奶音的纤腰细腿大美人儿,带劲儿!” “哈哈哈哈……” 马车外,笑声放荡。 马车内,元杳眼底浮现出一丝冷意。 好久,没见着这么恶心的变~态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一只纤细葱白的手,掀开帘子。 见着这只手,那群纨绔沸腾了。 一群人,看直了眼。 光是这只手,就足够惹人遐想了…… 然而,下一秒,那只手下,蹿出一只毛茸茸的白色毛绒团子。 那毛绒团子跳下马车,前爪压着,后爪蹬地,全身绒毛竖起,龇着牙:“嗷……” 尖尖的虎牙,泛着冷光。 明明是不大的虎崽,却充满攻击力。 看清这团毛绒团子,周围围观群众,顿时发出惊呼—— “老虎!” “京城怎会有这么大一只虎崽?” “吊睛白虎,猛兽啊!” “娘亲,救命呀……” 人群,顿时乱糟糟的,不少人开始逃窜。 后排围观人员,携妻子的携妻子,护孩子的护孩子,都退到了三丈开外。 人群一退远,中间的几个纨绔,就越发显眼。 几个年轻纨绔,穿红着绿,脸色泛白,眼底淤青,一看就是常年混迹青楼酒肆的…… 大好年纪,整日无所事事。 纨绔们戒备地盯着虎崽,却又惦记马车:“美人,还不下车,让爷几个瞧瞧?” 下一秒,美人葱白的手利落一动,几颗利器弹出。 几个纨绔,膝盖一疼,一软,纷纷跪地。 “啊……” 有人承受不住痛,惊呼了一声。 就在这时,车帘被掀大了一些,一个身着翠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冷着脸下了马车。 “美人……” 蓝衣纨绔顾不上疼,眼睛几乎黏在了丹青身上。 边上的几人,伸手推推他。 蓝衣纨绔嬉笑着要起身。 这时,丹青横眉,出声呵斥:“放肆!” 那纨绔眼睛一亮,抹了把口水:“美人儿……” 美人儿当着他的面,抱了个白白软软的奶团子出来。 奶团子穿着粉嫩的小裙子,头上扎着一对可爱的丸子,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散发着灵气,整个团子,漂亮得好似会发光。 元杳气定神闲地站在几个纨绔面前,奶声问:“小奶猫龇牙?” 这声音,方才刚被他们调笑完。 几个纨绔,分别呆了呆。 元杳笑了一声,小手拍了拍:“汤圆。” 原本浑身呈攻击状的汤圆,闻声而动,走到元杳身边。 元杳扫了眼几个纨绔,轻声道:“汤圆,来,给几位爷呲个牙。” “嗷……” 虎崽儿绒毛倒束,咧嘴,露出一排森寒的尖尖乳牙。 汤圆? 虎崽? 京中,叫汤圆的老虎,能是谁的? 有哪个小奶娃,是养了只虎崽的? 这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大齐国九千岁之女,元杳郡主! 几个纨绔相视一眼。 其中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的纨绔瘫软在地:“参……参见元杳郡主!” 说着,他趴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元杳:“?” 磕三个头,不是给人上香的意思吗? 这人怕不是被吓傻了? 更让她无语的是,另外两个纨绔,听到“元杳郡主”这名号,也呆了呆,跟着磕了三个头——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言语轻薄了郡主,请郡主饶命。” “郡主,我们是喝多了,才胡言乱语的……” “郡主饶命啊……” 说着,又是一阵磕头。 不多时,几人的头上,隐隐就有了血痕。 元杳估摸着差不多了, 她弯腰,摸摸汤圆的脑袋,出声问:“你们几个,都是京城人士?姓甚名甚,家住何处,父亲是谁?” 这是要问责吗? 几个纨绔跪成一片,“哐哐”地磕头:“求郡主原谅,小的几个肆意妄为,和家人无关! 郡主若罚,就罚我们几个,求求不要告知家里,否则,我爹会打断我的腿……” 虽然纨绔了些,知道不牵连家人,倒还算勉强有点良心。 但是,不敢告诉她名字? 简直是敢做不敢当! 元杳扫了一眼几人,故意道:“禁军呢?” 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随行小太监:“郡主,小的这便去叫禁军。” 一听要叫禁军,几个纨绔都慌了。 一个穿深绿锦袍的纨绔上前来,大着胆子道:“求求郡主,不要叫禁军来抓我! 小的名叫赵禄,父亲是京城城南第一首富。 小的这就滚回家,让我爹准备赔礼,来向郡主道歉。” 城南第一首富? 元杳问:“有京城第一首富吗?” 她这奇怪的关注点。 “有有有!”一个穿着金色锦缎外袍的瘦白男子跪着过来:“郡主,我叫王荣。我叔叔王九天,就是京城第一首富!” 金灿灿的衣服,格外晃眼。 元杳被晃得皱眉。 这时,丹青上前来,替元杳挡住了金光,出声道:“郡主,这几个人对你出言不逊,理当处罚。” 罚嘛,自是要罚的。 不过,她今天,还要忙于四时春开业的事,不适合跟这几人纠缠。 目光落在四时春的牌匾上,元杳心思一动。 她绕过丹青,问地上的人:“你们既然是京城中人,家中也都有钱,对京城里的美食,一定很懂?” 京城的美食? “我懂我懂!”蓝色锦袍的纨绔举手道:“郡主,我叫孙长瑞,家里涉及绸缎、酒楼生意。 京城里的酒楼,没有哪家我没吃过!” 浑身金灿灿的王荣也道:“郡主,京城小街小巷的街边食物,我也尝过不少! 很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还给不少人推荐过好吃的吃食!” 这两位,还挺能吃。 古代版美食主播呀! 这就好办了。 元杳出声:“玉儿。” 玉儿应声,拎了食盒走上前来。 元杳眨眼:“玉儿姐姐真懂我。” 玉儿抿唇一笑:“奴婢若不懂郡主,就做不出这些甜品了。” 元杳气势拿捏得十足,对地上的几人道:“本郡主呢,要罚你们做件事,都起来,随我进四时春。” 第124章 幸好,元杳是个女孩儿 百姓们远远地围观,以为会看见血溅长街的惨状。 孰料,不多时,就见,九千岁家的漂亮小郡主,竟将几个纨绔带入了四时春! 紧接着,四时春的门,就从里面关上了! 难不成,要在暗地里处罚几人? 见瞧不着好戏,不多时,围观百姓渐渐散去。 唯独几个纨绔带来的小厮,远远地站在街边,忐忑又惊惶:“几个少爷全被带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小厮道:“各自回家,告诉自家老爷!晚了,只怕要给少爷们收尸了!” 另一个小厮闻言,急道:“就这么办!” 很快,人就从街边四散。 四时春。 几个纨绔随元杳一起上了二楼。 原来百味楼的掌柜,如今已经是四时春的掌柜。 掌柜笑着让小厮送上茶水,问:“郡主今日怎么出宫了?” 元杳坐在白皮软椅上,望着摇曳的白色纱幔,和新换上的桌子,嘴角眉梢都透着开心:“我今日来,是想让掌柜准备一下,明日,四时春就开业。” “明……明日开业?”掌柜由笑变成惊讶。 “是呀!”元杳眨眼一笑:“很赶对不对?但是,我对四时春有信心,你不必有压力。” “这么说,郡主已经有准备了?”掌柜问。 元杳点点头。 她转身,看向忐忑站着的几个纨绔:“坐。” 纨绔们交换了一番神色,思忖着,左右,眼前的也只是个小奶娃,不会把他们怎样。 于是,几人纷纷落座。 玉儿抬手,两个小宫女拎了食盒,走到桌子前,打开食盒,把里面甜香四溢的甜品,一一取出,摆好。 一见着这些甜品,几个纨绔纷纷睁大眼,情不自禁咽口水。 元杳对玉儿点了一下头,按照路上说的,让玉儿带人先去一趟京郊私宅,让私宅那边做准备。 玉儿一走,元杳才看向几个纨绔,开口道:“在我罚你们之前,你们先尝尝这几样甜品,尝完后,跟我说说尝后感。” 尝后感? 边上,掌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他招手,叫来一个伙计,让伙计打了盆清水。 几个纨绔洗了手,忐忑地望着眼前的几碟甜点,蠢蠢欲动,却又有所顾忌。 元杳见状,奶声问:“怎么,怕我给你们下毒?” 纨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心中,正是这么想的! 元杳浅浅一笑,对掌柜道:“掌柜叔叔,您先尝尝。” 掌柜点头,率先拿起一个半透明状,表皮看起来极为冰糯可口的圆润甜品,轻咬了一口。 薄薄的皮,又软又糯,冰冰凉凉的,咬开皮后,流出奶香浓郁、口感细腻的奶油,奶油里,包裹着一块酸甜可口的……芒果。 是芒果? 掌柜又情不自禁地咬了一口。 细细品尝了一番后,掌柜满脸新奇道:“郡主,这甜品,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吃呢! 冰糯软弹,香甜可口,又不觉得腻…… 郡主,它叫什么?味道太棒了!” 元杳笑眯眯道:“雪媚娘。” “雪媚娘?”掌柜夸赞道:“不仅味道好,这名字,也别有一番风味!” 元杳笑着称是。 不过,她暗自腹谤了一番。 这些甜品,可都是她在现代时喜欢的,在这古代,也是实在馋得紧,就让玉儿给做出来了。 甜品店都开了,现代的好吃的,但凡能做的,都要做出来解馋。 名字,她也懒得花精力取,就把现代的搬过来…… 一个雪媚娘下腹,掌柜招呼几个纨绔:“各位少爷,不尝尝?” 顿时,早就眼馋不已的纨绔们,纷纷抬起爪子,伸向雪媚娘。 碟子里,只剩三个雪媚娘,可人,却有五个…… 几人对视一番,金灿灿的首富侄子王荣道:“这个让给我!” 孙长瑞道:“给我给我!我拿一匹上好的限量云锦来跟你换!” 几个人,几乎要打起来。 元杳无奈,奶声道:“你们再这样,我可就要叫禁军了!” 几个人闻言,立刻不动了。 元杳小小的手端起一碟糯米糍,递过去:“尝尝这个,这个也特别好吃!” 王荣和孙长瑞连忙伸手,抢过碟子。 几个人,跟饿狼抢食似的。 每样东西,拿得都不多,量小而精。 大约半炷香时间,桌子上的甜品,就被一扫而光。 元杳笑眯眯地问:“怎样?” 偏爱甜食的王荣,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出声:“郡主是从何处弄来这些茶点的? 这滋味,比我这些年吃过的茶点,都要好!” 另一个穿着浅紫色锦袍的纨绔道:“这些茶点,精致独特,乳香味浓郁,甜而不腻,让人回味无穷……” “郡主,可否把这做茶点的厨子,介绍给小的?小的一定拿千金来换!”财大气粗的赵禄舔着嘴角的奶油。 “千金哪行?”王荣道:“我可以拿万金,来换厨子做这一次美食!” 想和她抢人? 元杳白嫩的小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你们觉得,我缺这钱?” 听到这话,王荣和赵禄齐齐干笑。 是了,眼前这位,可是元杳郡主! 她爹,是当今九千岁,权势可是比皇帝更盛! 她会缺钱? 更何况,若这些茶点拿出去卖,很快,别说千金、万金,更多的钱,都能轻松挣到手! 而且,元杳只是个比他们小腿略高的小孩儿,就能流露出让他们臣服的气势来了。 若她再大些,还得了? 幸好,她是女孩儿,若元杳生为男孩儿,再过十几年,这天下,兴许要乱上一乱…… 几人对视了一眼,疑惑地问:“郡主,你有没有想好,要如何罚我们?” 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一番,元杳问:“你们这里,可有人会写字、作画?” 写字,作画? 他们几个,虽不学无术,但写字作画,倒是略微都会点。 这时,一个看起来比其他几个人更小的纨绔举手:“我的字写得漂亮,我来!” 半个时辰后…… 四时春大门敞开,一个贴着纸的架子,被抬了出来。 架子的木板上,贴了一张超大的红纸,纸上写了“四时春开业大酬宾”的广告语。 广告语下,精致几笔,勾勒出几种甜品的轮廓,最下面,还写了一串日期。 五个纨绔,拿着锣鼓,抬着木架子,望着来往的人群,红了脸。 元杳站在门边,小奶音气定神闲地道:“从今日起,连续三日,你们五个,都得给本郡主扛着这架子,环游京城! 一定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四时春,明白了吗? 谁敢偷懒,本郡主就把他的屁股打开花,扒光了扔在大街上!” 第125章 培养得力助手 几个纨绔,面有菜色,一个个的,宛若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儿得不行。 扛着架子,环游京城,简直太羞耻了! 他们好歹家中都有钱,在认识的人不少。 若在大街上撞见熟人,多丢脸啊? 元杳视线落在几人身上,甜甜笑道:“看来,你们很不情愿呀?” “愿意的愿意的!”紫衣的纨绔连忙点头。 这纸上的画,还是他画的呢! 他刚被郡主夸了,这会儿,可不能退缩。 几人推推搡搡的,最后拿起了锣鼓,扛起了架子。 “当……” “咚……” 赵禄扯了公鸭嗓:“瞧一瞧,看一看啦!” 孙长瑞接话道:“四时春开业大酬宾,明日午时起,所有甜品,一律两折!一律两折!” 王荣捂着脸:“更有大量美味甜品,试吃不要钱……” 吆喝声,还真有那么回事。 掌柜扒在门边,笑得见牙不见眼:“郡主这招,使得当真是妙呀!” 自己什么都不敢,找到五个劳动力,帮忙做开业宣传。 元杳眨眼:“打骂的这种惩罚方法,容易结仇、,惹祸上身。 你看,用这招罚他们,我开心了,他们又不会恨我,而且,还帮四时春打了广告。” 一举两得! 不,是一举多得! 掌柜笑道:“郡主虽小,脑子却活络,如此,我心里就有谱了。” 嗯? 什么有谱?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位掌柜,担心她开这个店,会赔本呀? 元杳笑道:“掌柜叔叔,我们先进里边,说一下开业后的安排?” 掌柜闻言,换上郑重表情:“郡主,请。” 元杳进门后,对丹青道:“丹青姐姐,你安排两个人,煮点消暑的汤水,冰镇后,给那几位公子送去。” 丹青点头:“奴婢这就去。” 元杳带了掌柜,上了楼。 到楼上,坐下后,元杳才问:“掌柜叔叔,我还未问过你的姓名呢!” 接触了两次,她就发现,这位掌柜,内里和表面,其实是不一样的。 她隐隐觉得,这个掌柜,但凡用得好,就会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掌柜给她倒了杯水,才道:“属下姓白名蜀。” 白薯? 元杳瞪大双眼。 掌柜观察到她的神色,连忙补充道:“白色的白,蜀地的蜀。” 是白蜀啊? 元杳抿了一下唇,奶声道:“白叔叔,是蜀地的人?” “正是。”白掌柜道:“我十几岁便出了蜀地,来了京城。 当时,我盘缠用尽,差点饿死在城郊破庙中,幸得千岁出手相救。 后来,千岁见我机灵,又识得一些字,算得一些账,就把我留在了身边,赏我口饭吃。” “原来如此。”元杳点点头。 白掌柜继续道:“这些年,百味楼虽生意不好,也没挣到钱,但,管理方面,我还是有一手的。” 元杳闻言,奶声道:“白叔叔的能力,是我爹爹都认可了的,我并不担心。 我特地把白叔叔叫来,就是想问一问,我爹爹每月会给白叔叔多少月薪呢?” “月薪?”白掌柜有些意外。 元杳小小的脸上,写满认真:“是呀,月薪。” 白掌柜笑了。 他走南闯北,这个岁数了,还是第一次,和三岁多的小奶娃坐在一块儿商议正事。 白掌柜道:“郡主不需要支付我月薪,我要的东西,千岁早就支付给我了。” “不行!”小奶娃严肃道:“爹爹给的,是爹爹的,杳儿给的,是杳儿的。” 更何况,给四时春当掌柜,和之前的百味楼掌柜,可不一样。 四时春,一旦开起来,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届时,他就没有闲暇时间做其他事了。 “这样。”元杳道:“以后,四时春每年的利润,杳儿都分给白叔叔一成,叔叔觉得如何?” “一……一成收益?”白掌柜惊了。 郡主好大的手笔! 不! 郡主就是一奶娃,她根本是什么都不懂,信口瞎说的? 白掌柜抹了把冷汗:“郡主,一成收益,可不是小数目。 若我记得不错,郡主进国学院,不过学了半月左右? 郡主可知,一成,是什么概念?” “一成,不就是十分之一吗?”元杳歪头,露出疑惑:“难不成,你们不是这么算的?” 白掌柜继续抹汗:“对,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四时春每赚十两银子,就分我一两。” 元杳点头:“这就对了!” 吓着她了。 她还以为,她在现代学的计算方式,在这古代用不了了呢! 望着面色淡定的小奶包,白掌柜喝了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了后,才道:“郡主,不妥!” “哪里不妥?”元杳问。 白掌柜道:“一成,太多了!郡主还是付我月薪。 每月,郡主只需支付我十两银子就好。” 元杳虽穿来这古代许久了,可,她对这里的物价并不了解……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十两银子,显然不够! 更何况,她想要的,不只是一个掌柜,而是一个得力助手! 元杳思索了一下,婴儿肥的小手拍在桌上:“白叔,别再跟我争了! 以后,四时春每年所产生的利润,你拿一成! 而你,拿了这笔钱,不仅要当好一名掌柜,我不在的时候,你必须全心全意经营四时春! 当然,你若实在不愿,杳儿也不勉强。” 听到元杳这些话,白掌柜张着嘴,好半晌,他都说不出话来。 许久后,他才艰难又郑重地点头:“白蜀,定然全心全意为四时春付出,把四时春当成自己的心血来经营!” 他只有拿了这笔钱,才会让元杳安心。 既然如此,他就接受。 更何况,元杳是真心尊重他…… 当天傍晚,等玉儿等人从京郊私宅回来,一群人就回了宫。 回去后,元杳就把白日里发生的事,和九千岁说了一番。 九千岁闻言,苦笑不得。 次日。 宫门一开,两辆低调朴素的马车穿过宫门,驶出宫去。 天色未亮,月朗星稀。 元杳躺在九千岁怀里,嘟囔道:“爹爹,其实,杳儿可以自己搞定啦!” 九千岁捏了捏她的小脸:“怎的,你是嫌本座碍你事了?” 元杳连忙睁开眼,爬起来:“杳儿才不是呢!杳儿是觉得,爹爹平日太累,想爹爹多睡会儿!” 九千岁欣慰一笑,把她按回怀里,嗓音细腻温柔:“本座是觉得,今日,是我家小团子人生中的重要日子,一定要亲自来瞧上一眼。” 人生中的重要日子? 可不是嘛! 这是她来这里,搞的第一个事业呢! 想着,元杳靠在九千岁怀里,仰头,奶声问:“爹爹,杳儿的下一个重要日子,爹爹也会陪着杳儿的,对吗?” 第126章 大不了,本座养你一辈子 下一个重要日子? 九千岁望着怀里的奶团子,眸光变得深邃。 元杳又道:“不对!爹爹,以后的每一个重要日子,杳儿都希望爹爹能陪在身边!” 九千岁抬手,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傻团子,你人生的下一个重要日子,就是及笄,而再下一个日子,便是成亲…… 距离你及笄,还有十二年,距离你成亲,就更久了。” 及笄? 成亲?? 元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露出一丝惊色。 她才多大呀? 爹爹就开始想这么遥远的事了! 不过,若这两个日子,九千岁也陪在她身边,那简直是太好了! 至少,这可以说明,未来至少有二十年的时间,九千岁依旧掌权,而她依旧当她的安稳郡主,无忧无虑…… 这简直是对她和九千岁最友好的局面了! 至于成亲嘛…… 完全可以忽略! 她可不想嫁人! 至少,她可不想嫁给古代的男子,看人三妻四妾…… 元杳埋头在九千岁怀里,轻轻蹭了蹭:“爹爹,杳儿不想成亲,不想嫁人,想一辈子陪在爹爹身边! 爹爹呀,你要一直陪着杳儿才行!不只是每个重要日子,而是每一天!” 头顶,传来宠溺的浅笑声:“不成亲也行,大不了,本座养你一辈子。” 养一辈子? 元杳笑得眉眼都弯了:“有爹爹一直养着,杳儿可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小郡主呢!” 马车一路行驶,来到金樽街。 四时春,灯火通明。 店门两边,早挂起了长长的炮竹,只待吉时一到,一把火点燃。 店里,伙计们已经忙开了。 除了伙计,宫里带来的好些个宫人,也全都换上寻常服饰,换了发饰,开始加入忙碌队伍。 玉儿领了徒弟和两队宫女和小太监,进了改装后的后厨,开始准备甜品…… 昨夜,餐具锅具就连夜送到了。 而牛奶,也是凌晨挤了,连夜送进京的。 元杳不得不感叹,权势,在古代真的好用。 因为她爹是九千岁,宫门可以为她早开,城门,也可为她早开…… 进了四时春,见着九千岁,白掌柜连忙带人来拜见。 九千岁免了礼,抬脚上了二楼。 元杳见状,招手,叫来白掌柜:“白叔,昨天离开前,我曾叫你把三楼收拾出来,布置一张床铺,你可有准备好?” 白掌柜笑道:“昨夜,连夜我就张罗好了。 虽比不上宫里的大床,但,床单被褥,都是用了极好的料子,又松又软。” 元杳点点头:“那,你先去忙。” 白掌柜点头,急匆匆下了楼。 元杳进了二楼雅间。 九千岁单手撑着额头,倚在床边木栏上,手里捏了茶杯,眯着眼,极为困倦。 元杳见状,迈着小短腿走过去,心疼道:“爹爹,楼上有房间,是杳儿特地让人准备的,爹爹去补个眠?” 九千岁抬眸,望着自家小团子,懒洋洋道:“你陪本座一起睡?” “啊……”元杳为难道:“可是,杳儿还有事要忙呢……” 语罢,她又大又亮的眼睛,眨了又眨,满脸纠结。 噗…… 九千岁笑出声,声音极细:“你去忙,本座自己去睡。” “那不行!”元杳一本正经道:“杳儿要看着爹爹睡! 爹爹睡了,杳儿就下去忙了。” “真拿你没办法。”九千岁放下杯子,起身。 元杳主动牵了他的手:“爹爹,杳儿牵着你。” 父女俩,一起上了楼。 四时春的三楼,共有两个房间。 临街的房间,设成了书房模样,里面摆了桌椅和书案。 另一间,摆了硕大的金丝檀木镶玉屏风,地上,铺了柔软的浅色羊绒地毯。 进门处,还有一个鹅卵石镶嵌的小鱼池,池水清澈,里面养了几条小金鱼,还有几株含苞待放的睡莲。 进了门,绕过屏风,一张宽大的金丝檀雕花木床便映入眼帘。 床上,天蚕丝制成的锦被散发着柔软的莹莹光泽。 虽不及千华宫那般奢侈华丽,但,作为临时的休息处,倒也足够了。 房间墙上挂了不少画,靠墙的高大书架上,还摆了不少书。 睡醒了,就有消遣的书卷。 元杳扫了一圈,还算满意。 她小奶音格外认真:“爹爹,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杳儿先下去准备开业事宜。 等杳儿忙完了,就来陪爹爹用早膳。” “嗯,你去。”九千岁宠溺地看着她。 元杳笑容灿烂,主动上前,抱住九千岁脖颈,在他侧脸上,落下“啵唧”一吻:“爹爹要乖乖休息呀!” “去。”九千岁狭长的眸子里,笑意遮都遮不住。 元杳出门时,顺便带上了门。 距离吉时,还有小半个时辰。 元杳朝伙计问了路,一路来到后厨。 四时春的后厨,是专门辟出的院子盖起来的,特别的大。 厨房里,一群人忙得如火如荼。 好热闹呀! 元杳攀着门,睁大眼睛往里看。 大家都在忙,她反而不好意思进去添乱了。 “郡主?” 丹青帮完忙,就见元杳站在门口。 随着丹青这么一叫,厨房的人全朝门口看来。 元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小奶音格外高昂:“辛苦大家了,今日,每个人都可领十两额外的赏银,沾沾喜气!” 十两银子? 顿时,厨房沸腾了。 要知道,他们每月忙死忙活,月例都才三两,而今日,只需辛苦几个时辰,就可以领十两银子! 所有人,全部干劲满满。 整个四时春,除了九千岁休息的三楼,忙得热火朝天。 辰时差半刻,白掌柜来请元杳:“郡主,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这么快吗? 元杳整理了一下衣裙,抬脚道:“走!” 她的脚步,莫名的轻快。 刚一踏入大厅,一个伙计就来报:“郡主,有人来了!” “是吗?”元杳奇道:“这个点,就有客人了吗?她写的迎客时间,不是巳时吗?” 正惊讶着,两道小小的人影,就踏入了大门。 元杳眯眼。 谢执? 林玄? 她惊讶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两个小屁孩,穿着一身光鲜新衣,意气风发地走过来。 林玄臭着脸,递上一副“鸿运当头”的画卷:“元杳,开业大吉。 这画,几千两银子呢,记得挂个好位置!” 鸿运当头? “这个我喜欢!”元杳开心接下:“谢谢林玄!” 见元杳夸林玄,谢执轻哼了一声,不甘示弱道:“小杳儿,你睁大眼睛瞧好,本世子的贺礼,定叫你大开眼界!” 第127章 努力搞事业 “你送了什么,这么神秘呀?”元杳好奇地看了谢执,又看向门外。 谢执拍拍手:“进来。” 两个护卫将四时春的门大大推开,几人抬了一重物,吃劲地挪动着。 “这是……” 元杳瞪大双眼。 只见,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黄玉雕刻的貔貅,系了喜庆的红绸,被抬进门来。 那貔貅雕得活灵活现,两只眼睛处,玉隐隐呈红色,颇有画龙点睛的味道。 元杳不懂文玩之类的,只觉得,这具貔貅看起来不错! 关键是,还大呀! 貔貅,只进不出,寓意辟邪、镇宅,招财…… 总之,是个好东西! 元杳开心道:“谢执,你送的礼,我也特别喜欢,谢谢你!可是……这会不会很贵呀?” 毕竟这么大一块呢! 谢执笑声爽朗:“这摆件,是一做玉生意的亲戚送的,虽值些钱,但也不是太稀罕,我家用不着,送你正好,图个吉利!” 元杳又道了谢,高兴地指挥了人,把林玄送的画挂在大堂里的显眼处,又给貔貅抬上三楼,镇宅! 等安置好两样贺礼,白掌柜来找,说吉时到了。 三个小孩,一起下了楼。 天色已亮,金樽长街,雾色朦胧。 卖早餐的小铺子,已经在街边支起来了。 街上,渐渐有了人气。 四时春,依旧灯火通明。 一队舞狮团的人,正扛了装备,拿着乐器,在进行表演前的检查。 大堂门外,不少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兴奋地挤了出来,等着看放炮竹、舞狮子。 大堂内,一群伙计正端了新鲜做好的奶糕、热牛奶等,往桌子上摆放…… 元杳一走到门口,白掌柜就笑道:“郡主,该点炮竹了。” 点炮竹? “不妥。”谢执道:“小杳儿这么小,炮竹燃起来,炸伤她怎么办?我来!” “还是让我来。”林玄站出来。 元杳见状,好笑道:“谢执,林玄,你俩一人点一边,不就行了吗?” “可以吗?”谢执回头看她。 “当然啦!”元杳笑眯眯道:“你们替我点!” 于是,一伙计燃了两根香,一根递给谢执,一根递给林玄。 两人拿着香,在众人期待中,齐齐点燃炮竹。 一见引线被点燃,元杳小奶音飙得极高,欢笑道:“燃了燃了,快跑呀!” 丹青哭笑不得,伸手来给她捂耳朵:“郡主,这声音大,可别吓着了。” “没事,我不怕。”元杳笑容灿烂。 这时,谢执和林玄抬脚,已经跑到街心去了,边跑边笑。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笑起来。 噼里啪啦的清脆炮竹声响,打破了金樽长街的寂静。 不少路过的行人,都驻足往这边看。 浓浓的炮竹青烟中,火星子四溅,热闹又喜庆。 随着清脆的锣鼓声,舞狮队,舞起了狮子。 元杳眯眼看,边看,边带头鼓掌。 场面,好不热闹。 元杳振奋地想:终于开业啦!她要努力赚钱,努力搞事业! 四时春,三楼。 九千岁披了件薄薄外衫,修长瘦削的手,轻轻推开窗户。 极淡的火药味,扑鼻而来。 晨风,有些凉。 他丝毫不觉冷,反而眸子里映上了火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几分温柔。 他伸手,迎着日头升起的方向:“你瞧见了么,本座,把她养得极好……” 放了炮竹,舞完狮子,日头便要升起来了。 白掌柜热情地出声道:“各位辛苦了,先进大堂,都来用点早饭,沾沾喜气。” 元杳也开心道:“都进来坐。” 她转身,看向谢执和林玄:“去楼上雅间吗?” 谢执扫了眼热闹的大堂,摆手道:“本世子瞧着,在这里吃就很好,不必去什么雅间了!” 他从小,在军营里时,就和士兵们同吃同住,所以,这方面也不太讲究。 倒是林玄,在定军侯府,都是被娇惯的那个。 他看着人员杂乱的大堂,皱了一下眉。 忽然,谢执一把按住他肩膀:“林小侯爷,走,陪本世子上那边吃去!” 语罢,人已经被搂着往一个空桌子上走了。 元杳站在身后,笑得眉眼弯弯。 这时,丹青悄然来至身后:“郡主,千岁醒了。” “是吗?”元杳脸上的笑意扩大:“走,我去陪爹爹用早膳!” 丹青叫了两个小宫女,端了几样精致可口的甜品,又端了两盅牛乳,上了三楼。 元杳一进门,就见,九千岁懒洋洋地倚在床边的软椅上,手里正拿了卷书。 橘色晨光,透过圆圆的雕花窗户,映在他白玉般光洁无暇的脸上。 柔顺长发、红色外衫被镀上金色,整个人流光溢彩,不似凡间景。 这场景……美得好像一副画呀! 元杳擦了下巴,抹去不存在的口水,出声道:“爹爹,怎么不多睡会儿?” 九千岁抬头看过来,勾唇问:“忙完了?” “没呢!”元杳走到九千岁面前,对外面道:“送盆清水进来。” 丹青在一边布置早膳,两个小宫女端了清水和漱口用的清茶,伺候九千岁洗漱。 待他洗漱完毕,元杳道:“爹爹,早膳吃甜点,喝牛乳,可以吗?” 她本来就是小奶音,又特地把声音放轻了许多,一副哄人的语气。 九千岁很吃这套,点头:“嗯。” 元杳开心地牵了他的手,走到桌边:“有甜的,有咸的,也有甜咸口的,爹爹每样都尝尝……” 她话还未说完,口中就被塞入一块精致的甜糕。 九千岁弯唇:“甜么?” 元杳睁大双眼,点头:“甜……” 明明她才是投食的人呀,怎么一眨眼,反而被投食了? 九千岁唇边的弧度不断扩大:“我的团子,正长身体,可不能饿着了,乖乖坐下,好好用膳。” 元杳只得乖乖坐下,用膳。 她每样甜品尝了些,又喝了一盅热牛奶。 吃饱喝足,元杳摸摸小肚子,懒懒地靠在软椅上。 九千岁饮尽热牛奶,漱了口,眸色温暖:“本座需回宫了,你在这里忙完了,早点回宫,明白么?” “嗯!”元杳乖乖点头。 九千岁站起身,伸手摸摸她脑袋:“乖。” 九千岁,是从后门走的。 天光大亮,日头高高升起。 四时春里,喧嚣还未散去。 九千岁的马车一走,另一辆马车,就围着四时春绕了一圈,停在了刚空下来的位置。 马车还未停稳,一个人影就跳了下来。 他正了正衣襟,望着四时春:“完了!来晚了,大概只能喝洗碗水了……” 第128章 怪让人心动的 元杳正在大堂清点先前找人刻了甜品名的竹牌,就听一个伙计道:“郡主,又有客人来啦!” 客人? 元杳意外不已。 她问:“现在还不到营业时间?” 丹青应道:“是呢。” 元杳站起身:“我去看看!” 刚走到门边,就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潺?”元杳惊讶又开心地出声。 眼前的人,还真是小别扭! 这时,帮忙布置的谢执和林玄看了过来。 云潺? 这小病秧子,怎么也来了? 元杳见着云潺,眼睛亮晶晶的:“云潺,你怎么来了?” 她跟一阵风似的,小跑着来到云潺身边。 云潺肤色苍白,单手掩唇,正咳嗽着。 元杳欣喜又无奈:“你身体不好,趁着还没复学,怎么不好好休息,跑来我店里?” “我……来送贺礼。”云潺边轻咳着,边扬手。 阿七捧着一个黄杨木的木盒,行了个礼:“祝郡主开张大喜、日进斗金、财源滚滚!” 语罢,他送上盒子。 云潺道:“我没什么贵重的,这个,就送你做贺礼。” 元杳欢喜地接了盒子:“云潺,谢谢你。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啦!” 说着,她招手,想叫丹青先把礼物拿去保管好。 这时,谢执和林玄走了过来。 林玄臭着脸:“云潺,你送了元小杳什么?” 元小杳? 听到这称呼,云潺漂亮的眉头蹙了一下。 元杳惊道:“林玄,你好好叫我名字,干嘛加个小字呀?” 怪肉麻的! 而且,显然,林玄是在故意挑衅云潺…… 云潺这小别扭,可敏感了,醋性可大了! 再多刺激两下,又该咳血了! 元杳连忙道:“林玄,那画好像挂歪了,你仔细看看。” “歪了就歪了。”谢执开口道:“我更好奇,楚国富庶,云小皇子身为楚国皇长子,会送小杳儿什么名贵贺礼?” 元杳:“……” 不要搞事情啊! 元杳头疼不已。 小别扭都说了,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故而她才欢喜收下,不曾当这么多人面打开,免得别人平白轻视他。 这谢执林玄两人,简直是来唱反调的! 偏偏,他俩也送了极为贵重的礼物,她又不好得罪…… 无奈,元杳只得转向云潺,征求他的意见。 “云潺,这贺礼,我可以现在就打开吗?” 云潺半掩着苍白的嘴唇,声音微哑:“可。” 元杳松了口气。 她让丹青把木盒抱过来。 珍贵的黄杨木盒,雕着栩栩如生的龙鱼,木盒上,挂了一枚看起来就很复杂的锁。 这锁…… 密码锁? 元杳狐疑地看向云潺。 这时,云潺掩唇,走上来,手把手,教她开锁。 大约是晨露寒气重,小别扭的手,冰冰凉凉的。 “嗒”一声,锁就在他细长的指尖弹开。 元杳抬手,揭开木盒。 “嘶……” 盒子刚打开,大堂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就连谢执和林玄,都震惊了。 盒子里,竟然是一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 珠体圆润,呈浅蓝色,半透明,莹泽透亮,没有一丁点儿瑕疵。 这颗夜明珠,约摸着,快赶上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了! 元杳依稀记着,大齐,也有一对夜明珠。 那对夜明珠,据说是拿城池换来的,如今正镶嵌在皇帝的马车上。 那一对夜明珠,怕是三颗,才能赶上云潺这一颗! 元杳当即道:“云潺,这份贺礼,太过贵重了……” “你只愿收别人的贺礼,却不愿收我的吗?”云潺哑着嗓子,打断她。 元杳抿唇。 她深吸了一口气,肉乎乎的小脸上,表情凝重:“云潺,你知不知道,这颗夜明珠有多贵重?!” “你若不要它,它便一文不值。”云潺声音冷硬。 元杳:“……” 小别扭这话,怎么这么……霸道总裁呢? 虽然不讲理,但怪让人心动的…… 元杳甩了甩脑袋,甩开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凝视着夜明珠,十分纠结。 收吗? 感觉不太好…… 不收? 云潺要生气…… 罢了! 先收着,玩一阵,大不了,找个合适的机会,再送回云潺身边去。 元杳道:“云潺,夜明珠,我收下了,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了。” “嗯。”云潺点点头,就要往外走。 这就走啦? 元杳连忙把夜明珠交给丹青,出声道:“云潺!” 云潺转身,看着她。 元杳笑得乖巧甜软:“云潺,用点开业甜品,沾沾喜气?” 云潺皱起的眉头,舒缓开:“好。” 元杳招手,叫了个宫女来,让她取一些甜品,又热了三盅热牛奶,送到二楼雅间。 上楼时,阿七望着偌大的四时春,新奇道:“郡主,这个店,都是你的吗?” “是呀!”元杳笑眯眯地回道。 阿七惊叹:“这个店,好大呢!” 元杳笑道:“若它不够大,我可就不把四时春开在这儿了。” 她开店,就是奔着做大去的! 几人,进了雅间。 很快,丹青就带人送了吃的喝的上来。 望着精致的甜点,阿宁两眼发直,不停咽口水:“郡主,阿七也可以尝尝吗?” “当然呀!”元杳大方道:“以后,阿七想吃四时春的甜品了,直接过来,报我名字,随便吃,不要钱!” “那阿七就不客气了!”阿七激动得脸都隐隐泛红了,害羞地拿起一块甜糕。 而谢宁,早已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块甜品,直接往口中塞。 看样子,是饿坏了。 云潺身姿端正地坐着,一手扶在桌子边缘,一手掩唇,蹙着眉,闷声咳嗽。 元杳有些担忧:“云潺,你还好吗?” 云潺还未答话,阿七就道:“我家殿下,昨夜咳了不少血呢!” 咳血? 云潺轻呵:“阿七!” 阿七连忙垂下头,有些委屈:“阿七也是担心殿下……” 谢宁喝了一口热牛奶,温柔笑道:“不就是咳血么,咳着咳着,咳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总之,死不了,别怕。” 咳习惯? 咳血,怎么能养成习惯? 元杳怀疑地看着谢宁:“小叔叔,你真的会医术吗?” “小杳儿觉得呢?”谢宁笑意盈盈地反问她。 元杳:“……” 她觉得,挺不靠谱的。 这时,谢宁道:“小杳儿,其实,我今日来,是来跟你辞行的。” 辞行? 元杳愣住:“你……要离开了?” 第129章 我确实要走了,但我会回来 “嗯啊!” 谢宁拿了块抹茶味的糯米糍,轻咬了一口:“这四时春的滋味,我得好好记住。” 虽然相处的时间没多久,而且,之前闹了些不愉快,可,听说谢宁要走,元杳还是有些难过。 她难掩失落:“小叔叔走了以后,还回来吗?” 谢宁闻言,温柔的眉眼染上一层悲色:“大约是不了?这辈子,你我叔侄怕是再难相遇了。” 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元杳觉得,鼻尖莫名的泛酸。 她张了张嘴,出声道:“小叔叔,其实……你不一定非要离开京城的! 爹爹都同意你留下了,你留在这里不好吗? 他虽不喜你,却不会真的伤你。 有什么矛盾,说开了,不就好了吗?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通信不便,你就这么走了,将来,若是我跟爹爹也离开,恐怕真的就再见不着了……” 说着,她的悲伤情绪又加重了几分。 眼尾,也变得红红的。 谢宁轻瞥了她一眼,附和似的,声音越发悲伤:“唉,人活在这世间,见完这次面,指不定就没下次了……” “够了阿宁!”云潺蹙着眉,嗓音略哑:“你别逗她了!她都快哭了,你看不见么?” 什么?? 元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望了眼谢宁,又望了眼云潺。 逗她??? 谢宁是故意逗她的? 元杳吸溜了一下,愤愤地看向谢宁:“云潺说的,是真的吗?你在骗我?” 谢宁闻言,抬手扶了额头,躲开元杳的眼神,控诉道:“云潺,你怎么可以这样? 真是的!好不容易有人舍不得我,都怪你,把气氛全给弄没了!” 元杳走到谢宁身边,伸手,扯着他袖子,用力晃了晃:“你到底还走不走?又回不回?快说!” 谢宁被晃得有些晕,出声道:“好了好了,小杳儿,别晃了,你晃得小叔叔头晕。 我待会儿确实就要走了,但,我也会回来的。” “哼!”元杳生气地甩开他袖子。 浪费她感情! 她还真以为,这一别,就真的永远见不着了! 谢宁和九千岁长得很像,只要别乱吓唬她的,其实,光凭着他的相貌,以及他温柔的性格,元杳就很亲近他。 听说谢宁要走,她还挺舍不得的…… 元杳气鼓鼓地瞪了眼谢宁:“小叔叔可要多吃点!万一,这一去回不来了,可就永远吃不着了!” 谢宁笑得温柔又无奈:“小杳儿,你这是在咒小叔叔? 你别跟兄长学,说话阴阳怪气的。” “你兄长是我爹爹,我不跟他学,跟你学吗?”元杳鼓着腮帮子看他。 谢宁哭笑不得。 元杳轻哼了一声:“你们先吃,我下楼一趟,很快回来。” 语罢,她提起小裙子,迈着小步子,下了楼。 雅间。 云潺蹙眉:“她还小,你随口说一句话,她兴许都会当真,会难过许久的。” “你当她是你?”谢宁喝着热热的牛奶,满足地叹了口气,才道:“不是谁,心思都和你一样重。 小杳儿跟你不一样,她天真烂漫,心思单纯。 许多事,听过便了,许多人,见过便忘,不会放在心上的。” 云潺望着玉盅里的热牛乳:“你的意思是,若我死了,她也没两天就会把我忘记?” “噗……”谢宁一口奶喷出来。 被喷了一手的阿七,一脸茫然。 他手上拿着甜点,手心被喷洒了热牛乳,甜点,也没法吃了。 阿七就很心痛。 谢宁用力咳嗽了两声,把气管里的异物咳嗽出来,抬头,就见床边的一根细绳。 他伸手,拉了一下细绳。 很快,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响起。 一个伙计上楼来,站在门口,忐忑问:“请问,有什么需要?” 谢宁温柔礼貌地道:“劳驾,打盆清水来。” 伙计应声下楼,很快,水就送了上来。 阿七在边上洗着手,谢宁则喝尽杯中最后一口热牛奶,满足地站起身。 他道:“云潺,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等你办到这件事再说。”云潺蹙眉。 谢宁笑了一声,抬脚就要往外走。 云潺出声:“阿七。” 阿七连忙抹嘴,站起身,拿起从宫里就带出来的一个随身包袱,递给谢宁,不舍道:“宁先生,此去山遥路远,你要保重啊。” 谢宁看了眼那包袱:“祝福我收下了,这个,就不必了。” 云潺蹙眉,冷淡地出声:“这是给你的盘缠,有这些,你路上也好走些,也能早日归来。”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谢宁接过包袱,往肩上一挂,下了楼。 元杳刚带人上楼梯,就和谢宁撞了个正着:“小叔叔。” “小杳儿。”谢宁弯腰,把她抱起来。 元杳刚要轻呼,谢宁就抱了她道:“走,送小叔叔一程。” 元杳及时收住声音。 丹青拎着两个食盒,等在楼下。 三人一起去了四时春的后门。 日头高高升起,街边行人往来。 一辆低调的马车,安静地等在一棵垂柳下。 谢宁抱了元杳出门,走到马车前,才把她放下来。 丹青立刻送上食盒。 谢宁接了食盒,笑道:“还是小杳儿心疼我。” 元杳小脸维持着笑,认真叮嘱:“小叔叔,你带上这些,在路上慢慢吃。 你走得比较匆忙,我来不及叫人专门为你准备,只好从后厨取了一些现成的来。 有一个食盒里,是干粮,有肉干和有各种酥,你可以留着慢慢吃。 另一个食盒的,是一些蒸的糕点,得尽快吃完,否则就放坏了。” 谢宁笑着应下。 元杳又招手,叫了丹青过来。 丹青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 谢宁有些意外:“小杳儿,你这是……” “盘缠呀!”元杳道:“四时春刚开业,花费不小,我从皇帝那儿讹来的钱,就剩两百两啦! 虽然少,但是,你将就着用用!路上还能买点吃的,住住客栈之类的!” 谢宁笑容灿烂:“小杳儿,你小叔叔我虽没用,但,好歹也有一身医术。 医术在手,走到哪儿都饿不着的,你就放心!” 话虽是这么说,但,元杳还是不放心。 她不由分说,把银票塞入谢宁怀里:“银票,你先装好! 小叔叔,你就当,杳儿是拿这笔钱,和你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谢宁哭笑不得。 元杳抿了一下嘴唇,表情格外认真凝重:“小叔叔,云潺他……是不是病得严重了?他还有救吗?” 第130章 被压制了 见元杳一脸的担心,谢宁有些迟疑。 云潺说过,不可以对外透露他的状况。 想必,元杳也不行。 谢宁凝视了元杳片刻,出声道:“小杳儿,云潺的情况,想必,我不说,你也能看出些许? 我此去,就是要为他寻药的。” 他的话,说得比较含糊。 不能太重,但也不能太轻。 听谢宁这么说,元杳反而更担心了。 京城,繁华之地,大多药物都是有的。 若京城都找不到的药,想必,小别扭确实病得严重…… 可是,他还那么小啊! 毒,明明都解了,怎么还会这样? 元杳抿唇,小脸绷得极紧。 谢宁张了张嘴,温柔安慰:“小杳儿,你不必担心,云潺他真死不了。 你小叔叔我,虽不是神医,却也是跟过神医的,一定会尽力医治他的。 再者,就算我不行,我也可以请我师父出马。” 话说到这份上了,元杳还能说什么呢? 她点点头:“那,小叔叔一路顺风。” 街边垂柳下,拉车的马已经隐隐开始躁动。 谢宁看了眼日头:“我该走了,你回,另,开业大吉。贺礼,等小叔叔回来再给你补。” 元杳点头:“小叔叔再见!” “真乖!”谢宁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 挎着包袱,拎着食盒,带上盘缠,谢宁爬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帘子掀开,露出半边柔白的脸。 如鹰一般亮的眼睛,朝元杳这边深深看了一眼。 一缕白如雪的发丝,顺着脸颊滑下。 那张脸,很年轻。 又一个未老发先白之人? 元杳抬眸,甜甜一笑。 那人眸光动了一下,放下帘子。 随后,马车缓缓启动,离开长街。 望着马车的背影,元杳摸摸下巴。 那人,这么年轻,是谢宁的朋友吗? 或者,是他同门? 带着疑惑,元杳回了四时春。 她刚进门,就见,昨日的几个纨绔,居然全部过来报到了。 王荣依旧是一身金灿灿:“郡主,小的几个,还未吃早饭就来了,可否……” 另外几人,也摸摸瘪瘪的肚子。 元杳有些好笑。 几个比她高大几倍的大人,居然跟她卖惨要吃的。 她招手,叫了个路过的伙计:“去厨房,给几位公子送点吃的过来。 快点噢,他们待会儿还要去环游大街呢!” 环游大街…… 几个纨绔,你看我,我看你,隐隐想起昨日的尴尬。 往日里,他们在京中,虽比不上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有地位,但,仗着有钱,为非作歹,虽没犯法,却也得罪过不少人。 昨日,他们扛着宣传四时春的标语,满大街敲锣打鼓,惹来了不少人笑话。 尴尬,太尴尬! 很快,伙计就送了吃的上来。 几人望着一桌子精致甜品,一个个宛如饿狼,双眼放光。 等几人吃完出门,大街上已经彻底热闹了起来。 元杳去后厨看了一眼:“准备得怎么样了?” 玉儿笑道:“今日的分量,不需太大,故而除了一些冰镇的,已经差不多了。” 元杳点点头:“等会儿,估计就有人上门了。” 果然,她话音落下,一伙计就笑着来禀报道:“郡主,有客人上门了。” “这么快吗?”元杳欣喜不已。 她整理了一下裙子,又拨了拨发带,开心地去了大堂。 只见,白掌柜亲自去迎接。 几人站在大堂,白掌柜笑道:“各位大人,请上二楼雅间就坐。” 大人? 原来是官员! 元杳笑得颇为开心,出声道:“各位大人晨安呀!” 边说着,她边走过去。 步伐轻快,发带飘扬。 三个穿着深绿色朝服的大人闻言,抬头看来:“郡主,恭喜恭喜!开业大吉!” 元杳对不上姓和名,却也对几个人挺眼熟。 她之前去浩然殿给九千岁送吃的,也曾给他们吃过千华宫的食物。 她开心道:“谢谢几位大人来支持四时春生意,请去楼上雅间就坐! 今日,有很多甜品试吃,杳儿让人给大人们送些上去。” “不坐了。”一个八字胡的官员摆手,笑道:“郡主,我等刚从宫里出来,正要回家。 来四时春,是想买些甜品带回家,给念叨了许久的家人尝尝。” 另一个年轻官员也道:“我夫人快临产了,老犯馋。 她听说四时春终于营业了,晨起时就催着我,要我下朝回来,一定要给她买些回去。” 都是关心家人和妻子的人。 古代,好男人还是不少嘛! 元杳笑眯眯道:“既然如此,那杳儿就不留各位大人了。” 她招手,让伙计端来竹牌,耐心介绍甜品名字和特点。 几个大人看了一番,每样买了一些,打包带走。 几人临走时,元杳又叫伙计单独每人拿了一份:“感谢大人们来支持杳儿生意,这是赠品。” 送走第一批客人,元杳揉了揉嘴角。 笑了小半个时辰,嘴角都笑僵啦! 白掌柜在柜台朝她招手:“郡主,过来一下。” 元杳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 白掌柜笑道:“郡主,你猜,方才卖了多少钱。” “多少?”元杳眨眼。 白掌柜乐呵呵道:“六十几两呢!” “这么多吗?”元杳又惊又喜。 白掌柜笑道:“几位大人,是郡主的熟识? 虽说,他们是特地来支持生意,每人买了不少,但,若来买的人多了,约摸着,也能挣不少呢!” 元杳笑容灿烂:“是呢!” 白掌柜犹豫了片刻,放低了声音:“郡主,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 “你说。”元杳看着他。 白掌柜道:“这四时春,完全可以靠着郡主的影响力,只做达官贵人们的生意。 但,郡主为何没有设限,连平民百姓也可以进来呢?” 听到这话,元杳皱起眉头。 只做达官贵人生意,不卖给平民百姓? 这不就意味着,要把消费者分成三六九等?? 不,这不是划分消费者,这分明是划分阶级等级! 和歧视百姓,没什么区别了! 元杳小脸变得严肃:“白叔!” 白掌柜被喊得一愣:“郡主,怎……怎么了?” 元杳皱着眉:“白叔,在你眼里,只有达官贵族,才能进四时春买咱们的甜品么? 百姓,是不是就不配吃四时春的甜品?” 她的声音,虽又奶又软糯,却透着一股威慑力。 白掌柜隐隐觉得,他被压制了。 他张嘴:“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元杳严肃道:“白叔,四时春一旦开业,来者皆是客! 无论是皇上来,还是乞丐来,只要是来消费,不来搞事情的,四时春都必须拿出同样的服务态度,去对待每一个客人。 杳儿不想在某日,听说,四时春看不起哪位顾客,让哪位来四时春消费的客人花钱买心寒…… 白叔,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第131章 小屁孩,什么都想攀比 那种把顾客划分成三六九等,不公平对待的情况,元杳在现代就体会过。 进店买了东西,消费少了,被翻白眼、被店员吐槽的事,她也不是没遇到过…… 那种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 如今,开店的人变成了她,她绝不允许发生这种情况! 白掌柜微张着嘴,望了小人儿片刻,羞愧道:“郡主,是我眼界太窄了……” 元杳缓和了面色:“其实,这也不能怪你。 京中风气,大约就是如此。 明日,国学院一复学,我便要去念书了。 不过,我下午下学后,会赶来四时春,抽出时间给伙计们做做营业培训。” 白掌柜郑重道:“郡主放心,四时春,一定不会出现歧视客人的情况!” 元杳点头:“四时春,就劳白叔费心了。” 两人又随意聊了片刻。 这时,阿七扶了云潺,从楼上下来。 阿七笑着道:“郡主,我们该走啦!” “这就走了?”元杳视线落在云潺苍白的小脸上,不由担心:“日头烈起来了,不如傍晚再走?” “无妨,我还没这么娇气。”云潺掩唇咳道。 还不娇气呢! 咳得眼角都红了! 元杳道:“那你回宫后,好好休息,明日见!” “嗯。”云潺点头。 送走了云潺,元杳又折去了后院。 谢执和林玄两人,正由玉儿指导着,在后厨帮忙,或者说……帮倒忙。 两人挽了袖子,哼哧哼哧地打奶油。 时不时,再伸手沾一下奶油,抹对方一脸。 元杳:“……” 两个小屁孩,洗手了吗? 嫌弃! 元杳出声道:“你们两个,是打算留下来给四时春做工了吗? 你们的工钱,我可付不起呀!” 她最后所剩不多的钱,可全拿给谢宁当盘缠了! 谢执抬起头,在手肘上擦了一下额头,笑得露出刚长出来的新牙:“小杳儿,你瞧我和林小侯爷,像缺钱的样子?” 元杳:“……” 她记得,这话,什么时候刚听过来着? 元杳理了裙子,走到两人面前,坐在小板凳上。 她瞥了眼奶油:“这个,还得再打打。” “是吗?”林玄伸出一根手指,在盆子边缘抹了一下,放入口中:“我觉得挺好。” 元杳:“?” 还伸爪爪去戳! 边打边尝的吗? 元杳嫌弃道:“林玄,这盆奶油,就送你了,待会儿你回家了,你得带走!” “带走?”林玄望着盆中的奶油,迟疑了:“这个,多少钱?” “不要钱啦!谁要收你们的钱?”元杳没好气道。 她望向谢执:“你的那盆,你也带走!” 都沾了口水了,难不成还拿出去卖吗? 脏死了! 谢执疑惑道:“方才,我问了玉儿,她说,想知道甜味适不适合,就尝尝。 难道,他们不尝的吗?” 元杳立刻看向埋头打奶油的小太监们:“你们边打边尝奶油??” 元杳满脸震惊。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极大。 小太监们齐齐抬头,一脸惊惶地摇头:“回郡主,奴才们不曾尝过! 这些糖,都是按分量称好后,边打边倒进去的。” “真的假的?”谢执惊讶不已。 林玄黑着脸:“小爷我不干了。” 他们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骗了。 恰好,玉儿进门来。 见着玉儿,谢执就没好气道:“玉儿姐姐,你方才说,这奶油的甜度,要边打边尝?” 林玄咬牙道:“为什么要骗我们?” 玉儿怔了一下,才好笑道:“小世子,小侯爷,奴婢冤枉呀! 这奶油,你们不是打来自己吃么? 既然如此,自然是让你们自个儿加糖啊。” 原来是这样。 元杳拍拍手,笑得客气:“谢小世子,林小侯爷,奶油打得差不多了,两位先出去外面候着。” “小杳儿,你要赶我们走啊?”谢执龇牙。 “是呀!”元杳认真道:“两位,你们在四时春待这么久了,再不回去,王府和侯府该派人来逮人了! 再说,我今儿好忙,没空陪你们。” “云潺回去了?”谢执问。 元杳:“?” 原来,这俩一直耗在这儿,各种找事做,是因为云潺在呢? 啧啧! 小屁孩,连这个都要攀比吗? 元杳道:“云潺早回宫了,你们也回家!” “早说啊!那我该回去练剑了!今日迟了半日了!”谢执放下打奶油的盆,站起身。 伙计连忙给两人送上洗手的清水。 趁两人洗手空隙,元杳叫了玉儿过来:“玉儿姐姐,这些奶油,都做了甜品,给世子和小侯爷带回去。 另外,今日做的甜品,每样给他俩拿上一些。” 他俩凌晨就起床,来给她送开业贺礼,又各种帮忙,可不能懈怠了。 玉儿笑道:“奴婢知晓了。” 谢执和林玄走的时候,一人拎了不少甜品走。 送走了他们,元杳总算舒了一口气。 白掌柜道:“郡主,方才又有两位大人,派了小厮侍女过来,买了许多甜品带走。” “是吗?”元杳颇为欣喜。 白掌柜笑道:“今日上门的,约摸都是熟人。” “街边行人,就没人上门?”元杳问。 “是呢……”说起这个,白掌柜也有些愁。 明明,那五个纨绔已经出去做过宣传了,可是,效果似乎不理想。 百姓们,对四时春始终是观望态度。 哪怕说有吃,也没人敢进来。 大约是觉得……能进四时春的,都是世子侯爷,还有朝中大人? 一般百姓,会以为四时春很贵,怕买不起? 这样下去,可不行! 元杳当即道:“白叔,搬一个琉璃柜出去,把展览的甜品放在门边。” “什么?”白掌柜一脸惊讶。 街边吆喝,这种事,他可没做过! 更何况,多丢人呀? 元杳的小脸上,格外认真:“想挣钱,就得放下脸面! 咱们四时春,做的是京中所有人的生意,走的是亲民路线!” 更何况,他们四时春,做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买卖! 白掌柜一阵无奈,却又觉得,郡主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很快,一群伙计动了起来,把琉璃展柜搬了出去,在四时春门口,支棱起来。 一个天生笑脸,长得白净可爱的如花少女站在琉璃柜边,脆声道:“四时春开业,所有甜品试吃!欢迎所有人进店品尝……” 随着这么一吆喝,顿时,不少路过的人朝这边走来。 望着琉璃柜里的甜品,有人惊奇道:“这些东西,好漂亮啊!真的可以吃吗?” “这就是吃的呢!”一个伙计连忙取了一块甜品,递上去:“您尝尝,看看怎么样?” 一群围观百姓蠢蠢欲动。 这时,一群腰间挂着佩剑,面相皆偏阴沉的大汉朝这边走来。 第132章 找了茬,就想走 周围百姓,像见了煞神一般,纷纷避让。 这群人带着剑,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门口的伙计,望见几人,面面相觑一番,皆有些发憷。 眼瞧着,几人就走了过来:“新店?” 简单两个字,口音还挺重。 一伙计抹汗,赔笑道:“是的,客官,你们……” “走,进去坐坐。”一个蓄着络腮胡的男子道。 其中,一鹰钩鼻、倒三角眼的大汉握着剑,冷冷道:“都让开!这店,我们包了!” 围观百姓,没一人再敢上前。 甚至,惜命的人,已经推搡着离开了。 大堂内,元杳已然注意到了外面的情况。 她眼睛微眯,抬脚往外走。 丹青见状,有些担忧:“郡主。” 元杳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他们不敢做什么。” 暗卫在呢! 这群人,显然不是京城人士。 而且,他们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大齐人。 莫非……楚国来的? 元杳心里涌出一个想法。 她迈着小短腿,来到几人面前,客气笑道:“客人,我们新店开张,几位若有想尝尝的甜品,请去二楼雅间就坐。” 一个胡须编着小辫的矮个子男人斜着眼睛,朝四周看了一圈,夸张地摸着耳朵,问:“兄弟们,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一个年级稍小一些,皮肤黝黑的干瘦男子笑道:“是谁家小奶猫在叫唤呢!” “哈哈哈哈……” 其他人都笑开了。 小奶猫! 又是小奶猫! 前几个在她面前提小奶猫的人,这个点正在大街上顶着烈日游街呢! 元杳暗自磨牙。 这些人,就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吗? 哦,不,他们不懂! 毕竟是野蛮人! 白掌柜朝元杳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 丹青隐忍着怒气,暗自握了拳头。 元杳磨完牙,淡淡朝两人扫了一眼。 她按下丹青的手,看向几人时,笑意越发灿烂:“几位客人,进我们店来,原来是想撸猫啊?” 撸猫? 撸猫是什么? 几个大汉你看我,我看你。 胡须编小辫的人凶巴巴道:“你这小女娃,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说点我们能听懂的!” 元杳也没被吓到,而是问:“客人,坐吗?” 蓄了络腮胡的男子,扫了一眼大堂:“要个雅间。” 还知道雅间呢? 这人,倒没另外几个那么野蛮。 元杳迈着步子:“请。” 络腮胡就随着她进门、上楼。 一个落在后面,长得又矮又壮的男人抬脚,把四时春的大门踹了关上。 一阵灰尘,飘在空中散开。 光线一暗,大堂的众人,心都提起来了。 一伙计低声问:“掌柜的,要派人去通知千岁么?或者,报官么?” 另一伙计道:“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白掌柜迟疑了片刻,果断道:“派人通知千岁,但,不可让这群人知晓。” “是!” 元杳带了一群人上楼,丹青一直警惕地贴在她身边护着。 上了二楼一雅间,一群人把佩剑往桌子上一拍,语气丝毫不客气:“上菜!” 这声“上菜”,把元杳逗笑了。 她站在桌边,肉乎乎的小脸上,透着一丝嘲笑。 她转头,对丹青招手。 丹青弯腰,附耳过来。 越听,丹青眉头就皱得越紧。 小辫大汉一拍桌子:“你这小女娃,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元杳小脸带笑,对丹青道:“去。” 丹青迟疑了一下,抬脚离开。 “唉?怎么走了?”那小辫大汉横了眉毛。 丹青出去不久,两个伙计就端着茶水进了雅间。 元杳吃劲地爬到唯一一个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含笑道:“客人,喝茶呀。” 几人对视了一番,其中一个端起茶水,牛饮下腹。 喝完茶,那人还道:“大齐人真是的!喝个水都这么讲究!就这么一小杯子,还不够老子漱口!” 一边嫌弃着,他一边拎起茶壶,“咕咕”地喝光一整壶茶水。 元杳见状,又让伙计端上几壶茶来。 “喵……” 雅间外,传来又软又轻的声音。 元杳一听,唇边的笑意扩大。 雅间内,几个大汉也狐疑地抬头。 只见,丹青领了几个伙计,抱了一窝炸毛的软萌小奶猫,踏入房门。 “郡主。” 丹青屈膝,行了个礼。 郡主?? 小辫胡须的男人站起身:“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们的么?”元杳反问。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没有丝毫畏惧。 小辫胡须男,握了剑柄,凶狠道:“你不要跟我们卖关子!说,你把我们骗进来,是想做什么? 不说实话,别说是郡主,即便是公主,老子照样宰了你!” “我骗你们进来?”元杳奇道:“不是你们赶走了我的客人,强行进门的?” 这时,络腮胡大汉出声道:“你……是大齐国的郡主?” “怎么,瞧着不像?”元杳含笑看他。 “郡主……”络腮胡皱起眉头:“大齐皇室,人员众多,你是哪家的郡主?” 元杳轻飘飘道:“哪家都不是。” 哪家都不是? 络腮胡眉头拧得更紧,如鹰般锐利的视线,上下打量元杳。 元杳浅笑了一声,补充道:“千华宫,九千岁,听过么?” “九……九千岁?” 一个大汉没坐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络腮胡大汉讶异不已:“你……你竟是九千岁的女儿?!” “不像?”元杳坐在椅子上,奶声问。 络腮胡一哽,腮帮子动了动,利落起身,拱手:“小郡主,我们兄弟几个,初来京城,不懂京城礼数,才冒犯了郡主。 我们这就离开,不打扰郡主做生意。” 他的大齐话,是几人中最标准的。 其他几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小辫胡须的男人道:“大哥,这就走?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家没什么人的新店……” “闭嘴!走!”络腮胡隐怒道。 想走? 账还没清算呢! “慢着!”元杳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虽是站在椅子上,依旧比络腮胡低了两个头。 络腮胡低头看她,疑惑地问:“小郡主?” 元杳笑眯眯道:“几位客人,你们不是赶走了我的其他客人,包场撸猫么?” 她拍拍手。 丹青和几个伙计,把小奶猫往桌子上放。 炸着毛的小奶猫,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喵喵”地叫。 元杳眼神有些冷:“踹门费,包场费,撸猫费,茶水费,雅间费…… 五项费用加起来,少说也要一千两银子! 今日新店开业,本郡主给你们打五折…… 总共五百两银子,不付,谁也别想从这里走!” 第133章 好看的人,都长得差不多 五百两银子?? 一个头上用红绿细丝编满小辫子,缀了小铃铛,皮肤黝黑、两颊透红的壮汉惊了,结巴道:“你……你这是打劫!” 打劫? 元杳道:“明明是你们闹事在先,却敢转过来反咬我一口? 赶走了我的客人,又非要包场,强行关了我的店门…… 开业当天就找我晦气,还想就这么走人? 怎么,见我小,好欺负,想吃霸王餐呀?” “那……那也不至于……要五百两银子!”高大的壮汉男人气得胸肌都在抖。 这人,是个结巴? 元杳心想:我不跟你说。 只怕跟他掰扯半天,都说不清楚。 元杳看向络腮胡男子:“这位客人,你觉得呢? 你们有两个选择,其一,聚众闹事,等着被禁军抓去审讯。 其二,乖乖付钱,四时春会给各位送上我们的招牌甜品,伺候好各位吃喝,定不会让你们花钱买吃亏。” 络腮胡闻言,眼神沉下来。 被禁军抓,那他们就只有等着暴露身份。 付钱的话……这也太贵了! 付了这五百两银子,以后的日子,他们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络腮胡咬牙,沉声道:“郡主,我等不是坏人,此行进京,只是想找个人而已。 五百两银子,我们现下却是付不了…… 郡主,我可否抵押一物在你这里,待我拿到钱,再来赎回?” 抵押? 元杳笑眯眯道:“也不是不可以,但,一分钱不付,却是不行!” 她不想把人逼上绝路。 但是,她也不能当冤大头。 开业当天被找了晦气,怎么都得拿个彩头。 络腮胡犹豫了一番,在胸口处一阵掏。 片刻后,他掏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血玉。 血玉上,雕刻着一物。 元杳看了好几眼,才看出,那是一种禽类。 这是……半只鹰? 鹰嘴又大又弯,宛如钩子,眼睛闪着寒芒,每一根羽毛都雕刻得极为生动,鹰爪的纹路,粗壮有力。 元杳推断着,这个,应该是什么符。 且,这符,有另一半…… 思忖着,元杳看向络腮胡:“这个东西,你竟敢拿给我?” 络腮胡迟疑了一下,才道:“郡主,这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 其他人也看向元杳。 辫子上挂小铃铛的人道:“大哥,这个……这个不能给她!” “闭嘴!”络腮胡抬手,把玉递来:“郡主,这玉,除你以外,请不要拿给旁人,等我拿了钱,就来赎。” 听到这话,元杳笑了。 她问:“你就不怕我自己赖下,不还给你?” 络腮胡眼神锐利,盯着元杳看了片刻:“郡主长得很像我曾认识的一个人,她不会骗我。” 元杳:“?” 有点傻呀这人! 看人面相亲善,就选择相信? 更何况,她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人…… 等等! “你说,我和你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元杳拧了眉。 络腮胡滞了呼吸,片刻后,才开口道:“在我眼里,好看的人,都长得差不多。” 元杳:“……” 逗她玩呢? 元杳小手接过血玉:“这东西,我先收了。”语罢,她对门外道:“来人,给几位客人上甜品!” 很快,一碟又一碟的东西被送进雅间。 等几人吃完,元杳小奶音挑剔道:“你们这身装扮,在京城太显眼了,出去找个成衣店,买身大齐的衣服换了。 头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摘了,胡须,也最好剃一剃。 还有,不想死,在京城就乖乖的,别乱惹事,否则,玉还没赎回,你们人就没命了。” 络腮胡擦了一下嘴角:“多谢郡主提醒。” 辫子缀铃铛的结巴壮汉问:“这个牛乳……还有吗?” 元杳身后,丹青使了个眼色。 一伙计出门下楼,很快,又送了一大盅热牛奶上来。 约摸着待了半个时辰,几人吃饱喝足。 元杳小手一挥,把人从四时春轰出去。 四时春门一开,就有不少行人往这边看。 只见,那群进了四时春许久的野蛮人,竟一脸满足、打着嗝出了门,边走边说笑。 其中,领头的络腮胡拿着剑,带了人,站在四时春门口,远远朝元杳行了个鞠躬礼…… 元杳笑眯眯地挥手。 很快,那群大汉就消失在长街尽头。 围观百姓看了许久,忍不住垂涎起四时春来—— “这四时春,想来味道一定极好!” “早上,我就看见好几个穿官服的进去买东西呢!要是不好吃,有钱人也不会去买?” “你看那几个大汉,进去时横成那样,吃完出来,满脸的开心……” “四时春的甜品确实新颖又好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去尝尝,好吃的话,给家人买些回去……” 说着,行人成群的走进了四时春。 伙计们还没反应过来,店里就来人了。 白掌柜连忙笑着迎出来:“客人里面请,四时春有各种甜品,可品尝,喜欢还有折扣……” 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人踏入四时春。 半日下来,白掌柜欣喜不已。 他拿着账本,上楼去找元杳。 还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丹青就拦住他,低声道:“郡主现下有事,不便见任何人。” 白掌柜闻言,笑道:“那我等会儿再来。” 语罢,他又拿着账本下了楼。 三楼,书房门紧紧闭着。 元杳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站的人。 那人一身黑,身形高大,面上雾色浓郁。 视线在元杳身上扫了一圈后,那人开口:“郡主,不该把他们放进来。 那群人,若他们对郡主动手,以破月的武力,即便郡主没有性命之忧,却也会受伤。” 那群野蛮大汉,武力值这么高的吗? 看来,他们除了穷,身份竟不一般。 元杳好奇道:“你已经知晓他们身份了?” 影道:“自他们踏入大齐,千岁就知晓了。” 元杳:“……” 好,因为被宠爱太过,她都几乎忘记了,她的爹爹,可是九千岁。 能坐到他这个位置的,手眼定然是通天的! 元杳小手放在腰间:“那……他们给我的东西,你也知晓了?” “自然。”影回道。 元杳抿唇,掏出血玉,双手捧着:“这个东西,会伤害爹爹么?” 第134章 太后,要回京了 浓雾后,影的视线落在血玉上。 那半只鹰,当真是雕得栩栩如生! 影未曾伸手来接血玉,只是,他道:“这东西,别叫千岁看见了。” “啊?”元杳露出一丝不解。 影道:“郡主既是无事,我便该回去复命了。” 语罢,不再管元杳,一阵风刮过,原地就没了人影。 元杳捧着血玉,撇嘴。 看来,这玉……或者说玉符,伤不了九千岁人,但是,可能会伤他的心? 这可真是个烫手的山芋! 想了想,元杳视线落在书房紧闭的门上。 门外,一条走廊之隔,那房间有个鱼池…… 元杳略一思索,拿着血玉,打开书房门,悄声推开九千岁早上刚歇息过的房间,蹲在鱼池边。 鱼池内,几只红色金鱼游得正欢快,而含苞的睡莲,也快开了。 莲叶边,正摆放着一块超大的石头,石头有孔,两条小金鱼正穿梭着嬉戏。 元杳果断捋了袖子,赶开嬉戏的鱼儿,把血玉塞进那块石头里…… 她正弯腰塞着,背后冷不防响起一道声音:“你在干嘛呢?” “怀……怀遥??” 怀遥怎么来了? 元杳人都差点吓傻了。 她站起身,惊吓地看着怀遥。 怀遥穿着一身酷飒的束袖黑裙,用红色发带绑了高马尾,手腕卷着皮鞭,站在门边看她:“这水里有什么?我也想看看。” 说着,怀遥弯腰,睁大眼睛看着鱼池。 元杳心道:幸好,她早藏好了! 元杳甩了甩手,奶声道:“我在捉鱼呀!怀遥姐姐,你看,这些小鱼,长得好可爱啊!” 抓鱼? 怀遥直起身,翻了个白眼:“本公主还以为,这水里藏了什么好东西呢!” 原来,只是因为鱼好看! 望着鱼池,怀遥单手叉腰,一副教训的语气:“元杳,这些小金鱼,生命是很脆弱的! 你手上脏兮兮的,不要碰鱼池的水,更不要碰里面的鱼!否则,它们会死的,明白了吗?” 这道理,元杳当然知道。 但是,她还是甜甜道:“嗯嗯,杳儿记住啦!” 怀遥点点头,语气凶巴巴地道:“这些鱼,虽然漂亮,但是不可以吃,小心吃了毒死你!” 元杳:“……” 她乖巧道:“杳儿知道了,杳儿不吃小金鱼。” 怀遥轻哼了一声,趾高气扬道:“太子、怀柔姐姐和承琰都来了,你下去见他们一眼。” 太子他们来了? 元杳有些吃惊:“他们来做什么?” “笨死你得了!”怀遥露出一抹嫌弃:“自然是听说你在这里开了店,想来祝贺你啊!” 哇! 这些小孩,居然还特地来祝贺她? 元杳顿时打起精神,欣喜道:“走,我们下楼!” 因为顾着皇家礼仪,太子、怀柔和姜承琰不方便到处乱窜,索性,不怎么守规矩的怀遥上楼来叫元杳…… 一边下楼,怀遥一边打探:“元杳,这家店,是九千岁送你的吗?” “不是呀!”元杳拎了裙角,伸着短短的小腿儿,小心翼翼地下楼梯。 “不是?”怀遥轻哼了一声:“就你一个小屁孩儿,竟有钱开店,还知道卖什么能赚钱?” 这几日,听说元杳想开店,她本是不屑的。 今日,是怀柔非要说来祝贺元杳,拖了她来。 太子听说了,也想来看看。 后来,姜承琰也跟着来凑热闹…… 谁知道,这四时春,竟开得像模像样的! 倒真是让人意外! 元杳听着怀遥的语气,心里笑了笑,表面却很乖。 她奶声道:“开店的钱,是皇上赔给我的! 开甜点店,是因为杳儿想着,玉儿姐姐做得一手好甜品,光是千华宫的人才能吃到,就太可惜了! 那么好吃的甜点,开个店,让所有人都能尝尝,多好呀? 而且,还能挣钱!” “你这是钻钱眼里了?”怀遥撇嘴,小声嘀咕。 说着,两人就进了雅间。 雅间内。 太子、怀柔和姜承琰各自坐在椅子上,相隔甚远。 兄友弟恭,元杳愣是没瞧出来。 显然,几人挺疏离。 元杳站了离几人一段距离,甜声道:“杳儿见过太子殿下,怀柔姐姐,二殿下。” 怀柔朝她招手:“杳儿妹妹,快过来。” 元杳听话地走了过去。 怀柔张开双臂,把她抱在怀里:“呀,几日不见,杳儿长肉肉了呢。” 怀柔身上,可真香呀! 香香软软的! 还有点甜甜的! 元杳掐掐小脸,闪烁着大眼睛,叹气道:“这肉肉,是杳儿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呢! 明日复学了,杳儿又该瘦回去了。” “噗……”姜承琰端着茶杯,不雅地喷出一口茶水。 元杳瞪眼。 姜承琰,干嘛呢? 边上,随侍连忙递上手帕,又叫伙计打了水来。 丹青招手,让人把桌布换掉,重新送茶水和甜品上来。 姜承琰单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用力咳嗽了几声,才道:“头一次听见,有人把不想念书,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要你管? 元杳嫌弃地冲姜承琰抿唇,奶声道:“是呀,我就是不喜欢念书呀! 我们那学堂,整日只知道之乎者也,多无趣?” 不像其他学堂,上午学文,下午学艺…… 怀柔浅笑:“杳儿,我们刚入学时,也每日都只学之乎者也啊。 待第一年过了,明年开春,你们就有其他课业了。” “是这样吗?”元杳问。 “是呢!”怀柔笑答。 两人说笑间,太子道:“杳儿,这些日子,我一直太忙,都未好好跟你说句话。 今日,趁着半日休息时间,特地来瞧瞧你的新店。” 怀遥补充道:“我们的贺礼,已经让人送去千华宫了,回去记得看啊!” 今日,已经收到好些贵重贺礼了…… 这些小皇子小公主,送的东西定然不差! 元杳欣喜道:“杳儿先谢过几位殿下啦!等我回宫,一定好好珍藏那些贺礼!” 怀柔浅笑:“杳儿开心就好。” 有礼物收,那是相当的开心! 元杳一开心,就让人送了特别多的甜品上楼…… 吃到一半,怀柔忽然道:“下个月,就是皇祖母的六十岁生辰了。 杳儿长这么大,还未见过皇祖母呢。 太后六十大寿,是得回京举办的,皇祖母那边,这几日想必是要动身了。” 元杳一愣。 太后……要回京了? 第135章 你被人盯上了 想起太后,元杳就想起户部尚书一家。 破月说过,那个自戕的户部尚书,就是太后的人! 太后,那可是上一届宫斗冠军! 想必,一定不是个简单角色…… 一时间,元杳头疼不已。 云潺那边,楚国使臣的麻烦还没解决。 眼下,异族人又进了京。 太后寿辰也快到了…… 九千岁,该得多忙呀? 心疼! 这时,怀遥道:“太后回来,姜兰玥是不是也要回来?” 姜兰玥? 元杳差点忘了这一号人。 怀柔无奈道:“怀遥,你对兰玥的成见,怎的这么大? 再怎么说,她和我们都是姐妹。” “谁跟她是姐妹了?”怀遥烦躁道:“看见她就烦!整日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烦死了!” “好了,不说她了。”怀柔温柔地安慰道:“左右,她回京住不了几日。 她回来了,你先忍一忍,等皇祖母寿辰过完,她不就回佛台山了?” “哼!”怀遥冷冷地哼了一声。 因为突然提起太后回京,几人的食欲都没了。 随便用了一些甜品后,太子率先起身:“杳儿,我们该回宫了,你也早些回去。” 元杳起身:“我让人给几位殿下准备些甜品,带回宫。” 说着,她就出门交代事情了。 姜承琰看了眼太子,抬脚出门:“你们先回,我同元杳一起回!” “承琰。”怀柔眉头轻蹙:“母后说,让我们早点回去,你若留太晚,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姜承琰转身,板着脸道:“想杀我的人,会有想杀元杳的多么? 和她在一块儿,反而更安全!” “承琰!”怀柔冲他摇头。 怀遥拉了怀柔:“放心,元杳身边,可是有暗卫的。” “可是……”怀柔还是不放心。 “元杳没事,承琰就不会有事。”怀遥拧眉:“好了皇姐,回宫啦! 你快回宫教教我那破刺绣,我还是不会,明日就得上交了,烦死了! 我觉得,我也该养个暗卫,每日让他帮我抄作业、绣花!” 暗处的暗卫:“……” 破月缓缓抬手,捂住耳朵。 希望,郡主不会听见怀遥公主这些不着调的话…… 太子、怀柔和怀遥走时,每人的侍女拎了两个大食盒。 太子面色微红:“杳儿,其实不必拿这么多……” 他堂堂太子,竟贪图口腹之欲,若被那些迂腐大臣得知,又该上奏参他了…… 元杳小小的个头站在他面前,仰着小脑袋,眨眼:“太子殿下,这些,你偷偷拎回东宫。 等没人时,慢慢吃,没人会知道的!” 她是算好了的。 怀柔,定然是要带些去给皇后,怀遥的,肯定会拎去林贵妃那儿。 太子东宫的,她就单独装了一份。 太子也是可怜。 身为储君,多吃两口喜欢的东西,都会被下属怪罪…… 摇了摇头,元杳折身回去。 四时春。 大堂内,已经坐了许多客人。 伙计们来回穿梭,正在给客人们拿甜品品尝。 也有人站在柜台前,直接说想要什么,打包带走。 每一个打包的人,都拎了一个食盒走…… 元杳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你在看什么?” 一道声音突兀在耳边响起。 元杳拍了把小心脏,回头:“二殿下?” “你别叫我二殿下。”姜承琰不悦道:“待会儿,别人就该听见了。” “不叫你二殿下,叫什么?”元杳奇道。 “随你。”姜承琰臭屁道。 随她? 元杳歪头:“给你取个绰号,也可以吗?” 啊! 好像不行! 云潺说过,叫她别再给别人取绰号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小别扭一般,不和她计较…… 姜承琰眉头拧得极紧:“你直接叫我名字,不就可以了么? 我又不是太子,哪里有这么多规矩?” 叫名字啊…… 好。 元杳别扭地出声道:“承琰。” “嗯。”姜承琰应了一声。 元杳灿然一笑。 姜承琰望着她,本来板着的脸,略微一红:“那个,你再叫一声听听。” 小屁孩! 元杳撇嘴,又叫了一声:“承琰,承琰……” 姜承琰颇为满意,耳朵都红透了。 元杳声音好听,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叫出来,好像更好听了…… 姜承琰轻咳了一声:“我自己先逛逛,你去忙,走的时候叫我。” “好啊,那你别走太远呀!”元杳道。 “知道了,在宫里,母后管着我,出来了,你也要管我……”姜承琰板着脸嘟囔了一句,抬脚往后厨的院子走去。 元杳闻言,哭笑不得,上了三楼。 怎么可以拿她和皇后娘娘比呢? 皇后娘娘,那是他亲生母亲,管他,是为了他好。 而她,充其量是觉得,他是一国皇子,不能在她的地盘受伤、遇险…… 元杳想了想,对着空气道:“破月,你瞧着些二殿下,别让他伤了。” 破月:“……” 他沉闷道:“不好。” 嗯? 元杳皱眉,仰头,转了一圈:“破月,你怎么这么喜欢跟我唱反调?” 破月沉默了会儿,回道:“残风不会和郡主唱反调,郡主让残风去。” 元杳:“?” 她要生气了。 她发现,破月这暗卫,真的是……每一句话都在她拳头硬的点上! 揍人的手,微微颤抖。 她咬着牙,瞪着正前方:“破月,别让我逮着你!” 破月幽幽道:“郡主,属下在您头顶。” 元杳:“……” 她抬头,望着蹲在横梁上的黑影:“晚上回了千华宫,罚你吃十碗米饭,不准喝水,不准放菜!” “噗……” 另一道梁上,响起很小声的笑。 郡主惩罚人的方式,总是那么特别。 元杳抬头看去,更生气了。 “残风!伤好了吗你?怎么就出来乱跑了?” 残风缩在梁上,轻咳了一声,捂着肩膀:“回郡主,属下已无大碍。” 元杳挑眉。 瞧残风这样子,怕是刚来不久? 罢了,懒得和他计较了。 她道:“残风,下来。” 残风反应了两息,从横梁上跳下来。 元杳打量了他全身,随后,摸着下巴道:“我让人给你送身衣服来,换掉,以后别再穿暗卫服了。 黑漆漆的,真丑。” 丑? 破月闷声道:“暗卫营的服装,是千岁亲选的。” “是吗?”元杳抬头看他:“可是,我也没让你换呀。” 破月:“……” 他似乎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破月道:“鱼池的那块玉,在我怀里。” 元杳:“?” 她眯起双眼:“我藏得好好的,你动我玉干嘛?你是不是要气哭我?” “不是的。”破月道:“你埋玉时,被人盯上了。” 听到这话,元杳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是谁?” 第136章 你很喜欢钱么 破月道:“不知。” 不知? 连破月都不知? 元杳很想问:要你何用? 而且,她不是在房间里藏的玉吗? 她藏玉时,来的人,只有怀遥…… 元杳皱眉:“太子殿下,或是怀遥公主身边,可跟有暗卫?” “没暗卫,也不是他们的人。”破月道。 这时,残风开口:“那人功力在属下和破月之下,郡主不必担心。 他进来时,我们就发现了,只是不便直接动手,对不明的人暴露了郡主身边有人……” 元杳瞪眼:“我在四时春被盯上了,你们竟叫我不必担心?” 这两个暗卫,脑子是不是轴呀? 别人都闯来他俩眼皮子底下了,还跟她说,不要担心。 元杳抿唇道:“亏得他没对我动手,否则,我都死透了,你们就等着给我收尸!” “郡主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残风道:“是属没有护好郡主。” 说着,他就要跪下。 “你起来!”元杳连忙伸手扶他,没好气道:“你这动不动就给我下跪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这古代,可真是麻烦,见着别自己地位高的,不是下跪就是行礼…… 元杳有些丧:“罢了,反正我也没事,但,那块玉……是得想办法找个地方藏起来。” 影说过,不要让九千岁看到那玉。 也不知,那玉,和九千岁有什么关系。 京城,越来越乱了…… 快到酉时,也就是现代的下午五点时,四时春做好的甜品,全部售罄。 大门一关,所有人,全部在大堂坐下。 一个个的,虽又累又疲惫,脸上却十分开心。 白掌柜拿了账本一算,低声对元杳道:“今日入账的银子,统共有八百多两。 这八百两,不包括那几个野蛮人欠的账……” 这数额,实在是超出了元杳的预估。 她颇为欣喜。 今日,来尝试的人还少。 若过些日子,店开稳了,知名度打开了,想必,四时春会越做越好! 发财啦发财啦! 元杳特别开心,提高音量,对大堂内的人道:“今日,大家辛苦了!我已经准备了红包,人人有份!” “谢谢郡主!” 一时间,大堂里一片欢声笑语。 元杳笑着,叮嘱了丹青几句。 丹青叫上两个小宫女,拎了一个食盒过来。 这食盒,是他们早上从宫里拎来的。 食盒里,并不是吃的,而是装满了散银…… 丹青拿了名单,让人排队来领银子。 领了银子,所有人都高兴不已。 元杳笑着道:“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见!” “郡主再见……” 带了从千华宫带出宫的宫人,元杳爬上马车,回了千华宫。 回去的路上,姜承琰也挤在元杳马车内。 他问:“你很喜欢钱么?” 刚才,看账本时,她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元杳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这世上,应该没几个人会不喜欢钱?” “是么?”姜承琰看着她。 元杳已经脱掉了小绣鞋,乖乖地坐在垫子上:“二殿下,你生在皇家,不懂普通人! 宫里的人,每月会有月例,像你们小皇子,月例会很高。 然而,平时吃穿用度都是专门发放的,没花钱的地方。 可,出了宫,就不一样了! 在宫外,衣食住行,都得花银子!哪怕,你喝汤时,想撒几粒葱花,都是要花钱的! 没了钱,在这皇宫之外,是活不下去的!” 姜承琰听到这些话,一愣一愣的。 好半晌后,他才道:“这么说,有钱,是挺好的……” 回程,姜承琰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句话都没说。 进宫门一段后,他叫停了马车:“我想自己走走。” “这里回凤芜宫,不是还要走许久么?”元杳掀起车帘看他。 姜承琰挥挥手,小背影,已经走了很远。 元杳抿了一下唇:“回千华宫。” 千华宫内,早摆了好几件礼物。 元杳一回宫,就有小太监乐呵道:“郡主,东宫、凤芜宫和北辰宫都送了贺礼过来。 另外,凤寻小皇子亲自来了一趟,未进门,送了礼就回了。” “嗯嗯,我知道了!”元杳点头。 忙活了一天,她都饿了。 不过…… 凤寻竟也给她送了贺礼? 其他人,都尝过了四时春的甜品,明日放学,不如约凤寻去四时春? 想着,元杳进了月华殿。 小太监道:“千岁从宫外回来,就去处理政事了。 他派了人回来传话,说晚膳会和郡主一起用。 请郡主先沐浴,待郡主沐浴回来,千岁该回来了。” 元杳抬起袖子,轻嗅了一下。 嗯,不臭。 但是,是该好好洗洗! 让人备了水,在丹青的伺候下,元杳美美地泡了个澡,还洗了头发,浑身香喷喷的。 头发擦干不久,九千岁就回来了。 九千岁一见她,就扬了唇角:“本座的团子回来了?” “是的呀爹爹!”元杳脸红扑扑的,笑得又乖又甜。 九千岁张开双臂,想抱她。 但,他视线落在她还未干透的头发,笑了一下:“来人,备热水。” 这个天,太热了。 每次,九千岁出门回来,都得沐浴一番。 他伸手,刮了一下元杳鼻尖:“等本座出来,就陪你吃饭。” “嗯!”元杳乖乖地应了一声。 九千岁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再回来时,他用一根红色发带,松松垮垮地挽了头发,披着绣满芍药的华丽红色长袍,懒懒地出来。 元杳已经坐在椅子上,眨眼道:“爹爹这身衣服,真好看。” 哪怕不好好穿衣服,也是人间富贵花! “你这团子,嘴真甜。”九千岁含笑,走至她旁边坐下,扫了眼桌上的菜。 忽然,他视线落在一叠莹白如玉的豆腐上。 眸色闪了闪,九千岁面色如常,拿起筷子,给元杳先夹了一块蒸得极嫩的鱼肉:“来,尝尝,这是新到的海鱼。” “谢谢爹爹!” 元杳自己抱着碗,肉乎乎的小手攥着筷子,夹起鱼肉塞入口中:“这鱼很嫩!调料也很入味,一点都不腥!” 九千岁勾唇。 鱼肉吃罢,她指着豆腐:“爹爹,杳儿想尝尝那个!” 那豆腐,又滑又嫩,表面特别光滑,看起来就很鲜嫩可口。 边上,丹青拿了公筷。 然而,她筷子还未触碰到豆腐,一双有力的筷子就搭在她筷子上。 “千岁?”丹青不解地抬头。 九千岁抿唇,音色有些冷:“本座来。” 元杳微张着嘴:“爹爹,怎么了?” “本座先尝尝。” 九千岁筷子落在豆腐上,轻轻夹起一块,放入口中。 倏地,他眉峰拧起。 “啪!” 银筷,被重重砸在桌子上。 九千岁眉宇间尽是阴戾:“敢在千华宫的食物上动手脚,找死!” 第137章 若你出事,本座可怎么活 那碟豆腐,有问题? 元杳和丹青齐刷刷朝豆腐看去。 丹青略微迟疑了一下,重新捡起公筷,夹了一点豆腐,放在鼻尖嗅了嗅。 她皱起眉。 “这豆腐……有毒吗?”元杳小声问。 “啪!” 九千岁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他阴测测道:“丹青,去,把今日进过膳房,以及碰过食材的人,通通清点出来!” 丹青屈膝:“奴婢这就去!” 语罢,丹青匆匆离开。 很快,丹青赶了回来:“千岁,查过了,这花生粉,并非宫中御厨所放。 膳房房顶的瓦松了几块,东西,被掉包了……” 九千岁腮边的肉微微颤动:“呵……本事倒不小。” 望着满身戾气的九千岁,元杳咬了一下唇角,从椅子上下来。 她走到九千岁身边,小手按在他青筋鼓起的手背上,面色担忧:“爹爹,别生气……” 她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被抱入怀里。 九千岁略微俯身,紧紧搂住她:“幸好,本座今日赶回来了,否则,你若吃了这东西,可怎么办?” 元杳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张了张嘴:“爹爹,那豆腐……” “上面,被人撒有花生粉!”九千岁咬牙切齿道。 花生粉? 元杳吃惊。 她这具身体,对花生粉,是会过敏的。 谁这么缺德,居然敢冒着性命危险,跑来千华宫害她?? 这千华宫,都是九千岁的人…… 下毒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忽然…… 元杳想起,在四时春时,破月和残风说,她被人盯上了。 下毒的,和去四时春盯她的,会是一批人么? 又或者……是同一人! 这件事,必须告诉九千岁! 元杳抬起小手,拍拍九千岁手臂,轻声道:“爹爹,别怕,杳儿没事。” 九千岁呼吸的起伏都有些大。 他喉头动了动,松开元杳,与她平视:“方才,爹爹是不是吓着你了?” 元杳摇摇头:“杳儿不怕,爹爹不会伤害杳儿的。” 九千岁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你这么可爱,为何,总有人想害你?” 元杳眨眼。 她也想知道。 谁呀,成天没事,就想害她? 她就一小奶娃,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为什么非要盯着她害呢? 气死了! 可千万别让她知道,是谁想害她。 不然,她逮一个报复一个! 后面的菜,九千岁一一验过,才敢喂给元杳。 吃了会儿,元杳道:“爹爹,今日,在四时春,我在三楼房间抓鱼,被人看见了。” “嗯?”九千岁抬眸看她。 元杳道:“破月和残风,有看到那人。” 九千岁眸光一凛:“出来。” 两道黑影,顿时降落在餐桌边不远处。 残风和破月差不多高,一人黑雾掩面,一人戴了半边面具,双双跪地:“千岁。” 九千岁抬了一下手,让两人起身:“那人,长什么模样?” 破月道:“是个高手。” 元杳无奈地揉了一下额头。 这破月,真的是个憨憨。 九千岁眸光微寒,面色不善。 一股冷意,在他周围窜动。 残风连忙道:“那人戴了黑色面巾,个子不高,但善于轻功和隐藏。 因见他并未对郡主不利,属下就没出手。” 听到这话,九千岁冷冷道:“下次,再遇这种人,直接杀了,拎着头来见本座!” “是!”残风应道。 这时,破月道:“那矮子……矮个子,不像杀手,反倒是像探子。” 探子? 元杳有些疑惑:“他来探我做什么?” 她身上,并不能探寻到什么东西呀! 九千岁沉吟了片刻,出声道:“影。” 一个影子,悄然出现。 九千岁道:“这几日,你就护在郡主身边。 任何对郡主不轨之人,杀无赦。”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 影身形动了一下:“如此,就把破月调回你身边?” 破月:“?” 原来,他只是个工具人? 罢了,工具人就工具人…… “不必。”九千岁皱着眉:“本座,尚有自保能力。” “爹爹。”元杳扯了扯九千岁衣袖,仰头看他。 “怎么了?”九千岁垂眸看她。 元杳道:“影不必跟我,就让他留在爹爹身边。 杳儿身边,有破月,也有残风,丹青姐姐也有点身手,我不会出事的!” “不行!”九千岁脸色发寒:“若你出了事,本座可怎么活?” 听到这话,元杳微怔。 原来,不知何时,她竟已经成了九千岁的精神支柱…… 可是,她又何尝敢失去他呢? 元杳趴在九千岁怀里,抬头看他:“爹爹,你曾说过,杳儿和你,是世界上最亲的人。 爹爹和杳儿,是相依相偎的。 爹爹不能少了杳儿,可杳儿呢,又怎能没有爹爹? 没有人会真正想要杳儿的命,他们想要的,只是通过杳儿,让爹爹伤心,让爹爹发疯。 到时候,他们就有足够理由,除掉爹爹…… 爹爹,让影守在爹爹身边,杳儿不想在看不见爹爹时,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 “你这团子……”九千岁微怔:“怎的小小年纪,就想这么多?” “爹爹是嫌弃杳儿了吗?”元杳抿唇。 她一副“你敢嫌弃我,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九千岁哑然,片刻后,才伸手摸摸她的头:“傻团子,爹爹怎么会嫌弃你?” 元杳吸溜了一下,才露出一抹灿然笑意:“那,就这么说定了,影留在爹爹身边。 杳儿身边,有残风和破月呢!” “他俩,太废物了,还得练练。”九千岁不满道。 残风:“……” 破月:“?”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奈何,两人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啊,果然像废物…… 晚上,九千岁本欲再处理会儿政务,愣是被元杳磨着,早早陪她入睡。 望着熄了灯后清静的月华殿,元杳问:“爹爹,听说,下月,就是太后的六十大寿?” “你知晓了?”九千岁问。 元杳乖乖答道:“今日,怀柔姐姐提了一下。” 九千岁大手轻拍着她:“爹爹在,不必担心什么太后皇后的。 你每日,只需开开心心便好……” 看来,九千岁不怎么想提太后。 两人间,定然是有什么不愉快,甚至,还有可能有仇…… 元杳索性闭上眼,乖乖睡觉。 次日,国学院复学。 当天,元杳下学后,偷偷叫了凤寻,一起去四时春。 没想到,两人鬼鬼祟祟的,反被云潺盯上了。 云潺深深地看了元杳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抿了唇,掩唇咳嗽着离开。 一连三四日,云潺都没正眼看元杳一眼…… 元杳忙着四时春,也没怎么注意。 这日,一下学,元杳跑得比谁都快。 马车一路奔跑到四时春,白掌柜就迎了上来:“郡主,宫里来人了?” “啊?”元杳从马车上跳下来:“是哪位娘娘想吃四时春的甜品么?” 白掌柜摇头,低低道:“是皇后娘娘的人,来谈让四时春承接太后寿宴甜品的事。” “什么?”元杳惊得小奶音都破音。 第138章 这位太后,有点意思 皇后娘娘……想让四时春在太后寿宴时,去做甜品? 不行! 这件事,太棘手了! 可不能随意接! 但凡是换一家人,她都能答应。 但是,太后…… 元杳迟疑了一下,对白掌柜道:“我先去看看。” 白掌柜点头,引着元杳上楼。 二楼最尽头的雅间,坐了一大一小两个宫女。 两人皆换了常服,穿着青绿色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十分端庄。 见着元杳进门,两人站起身来,行礼道:“凤芜宫积香,琴心,见过郡主。” 积香约摸三十多一点,鹅蛋脸,眉心略微有一点儿褶皱,沉稳持重,面相就偏强势。 而琴心,则十七八岁的样子,虽坐得笔直,眼神却四下打量,是个性格活泼的。 元杳招手,对丹青道:“跟后厨说一声,给两位姐姐送点甜品来。” 丹青应声,亲自去了后厨。 很快,伙计们就端了托盘上楼来。 送来的甜品,有冰淇淋、红豆奶糕、糯米糍等…… 琴心望着甜品,吞了吞口水。 这时,积香抿了口茶水,开口道:“郡主,奴婢此番来,是有要事,代皇后娘娘来和郡主商议。” “是太后寿宴的事,对?”元杳也不急,而是把糯米糍,往积香手边推过去:“尝尝?” 香甜的甜点就在眼前,积香依旧神色镇定:“郡主,太后六十大寿,是由皇后娘娘亲自操办。 寿宴会办三日,与民同乐。 奴婢们此次出来,就是要谈几家酒楼厨子,以及,想把宴席上的甜品,交由四时春来做。” 除了四时春,还要和京城酒楼合作? 到时候,人员可真乱呀! 元杳问:“为何,皇后娘娘想让四时春去做甜品呢? 京城里,不乏做茶点好吃的酒楼,也不缺好的茶点师。” 积香闻言,和琴心对视了一眼。 琴心脆声道:“郡主有所不知,太后噬甜,虽远在佛台山,却听闻京中开了家专卖甜品的店。 她命人飞鸽传书回京,说,想尝尝这四时春的甜品。” 元杳:“……” 远在佛台山的太后,竟然也知道四时春了? 看来,太后在京中,果然有眼线! 四时春开业没几天,竟就被太后钦点,在寿宴上提供甜品…… 这时,积香又补充道:“郡主,东湖行宫时,千华宫的甜品就做得极好,深受娘娘们和官家夫人喜欢。 这次,太后寿宴上,四时春能提供甜品,不仅能博得太后欢喜,四时春更能扩大名气。 届时,无论是对九千岁,还是对郡主的生意,也十分有利……” “积香姐姐。”元杳奶声打断她:“你来之前,可能……有件事没弄明白? 这四时春,和千华宫无关,和九千岁也无关。 这家店,是杳儿自己的。” 积香微张着嘴巴。 片刻后,积香道:“郡主恕罪,奴婢说错话了。” 元杳看着积香,问:“太后在佛台山,想必,平日里是不沾荤腥的?” “这个自然。”积香答道。 元杳一听这话,立刻道:“如此,这个活,四时春不接!” “这是为何?” 一边,琴心露出惊讶神色。 元杳道:“千华宫的甜品,皆是用了牛乳做成。 牛乳,属于荤食。 太后既信佛,不沾荤腥,自然是不吃千华宫的甜品。” 一个信佛的人的寿辰,她去送荤腥,岂不是等于去送死? 这皇后娘娘,到底怎么想的?! 孰料,积香和琴心对视了一眼。 琴心笑道:“郡主,原来,您是担忧这个? 郡主有所不知,太后在佛台山时,是只吃素。 但,在宫里,为了不让儿孙担心,荤腥,她也会稍微尝一点。 四时春的甜品,牛乳只是调味,太后不会在意的。” 元杳:“……” 这位太后,有点意思。 她起身道:“两位姐姐,这件事,我还要再想想。” 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 积香道:“如此,奴婢们先等郡主答复。” 元杳点了一下头,离开雅间。 大堂,已经坐了十来位客人。 白掌柜低声问:“郡主,怎么办?” “我想拒了。”元杳道。 太后,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次日,元杳照常去国学院。 下学后,一道声音在学堂外响起:“元杳。” 齐刷刷的,学堂的小萝卜头全朝门口看去。 这一看,不少小萝卜头连忙噤声。 元杳正忙着整理书卷,闻言,抬头看去。 只见,怀柔和怀遥,正站在门口。 元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发带,迈着小短腿走到门边,扬起一抹笑:“怀柔姐姐,怀遥姐姐。” 怀柔眉眼间,笑意温柔:“杳儿,母后很喜欢那个糯米糍,我打算去四时春给她带点儿回去。” “好呀。”元杳乖乖笑道:“正好,我去瞧瞧今日生意如何。” “那我们走。”怀柔牵了她的手。 这时,姜承琰在学堂里喊道:“皇姐,你要去何处?等等我!” 怀柔闻言,朝他看了一眼,笑道:“四时春,去么?” 四时春。 又是四时春。 姜承琰眉头微蹙。 皇后有意让四时春在太后寿宴上做甜品,他是知晓的。 这件事,他不赞同。 但,无奈太后已经传了信来。 母后她……也是为难。 姜承琰心绪不佳,回头看向还在埋头抄写课业的凤寻:“喂,去玩么?” 凤寻坐姿端正,抬头瞥了他一眼。 “别写了!”姜承琰拿起一本书卷,把他宣纸压住:“随我一起去,你还没见过我皇姐呢!” 凤寻有些无奈,被拽出了学堂。 见着怀柔和怀遥,他站姿如松,端正乖巧行礼:“凤寻拜见大表姐、二表姐。” “凤寻?”怀遥皱眉。 凤寻,本是她们嫁去西丘国的姑姑生的。 来大齐国这么久了,她们还未见过呢! 不过,模样倒是生得极好。 就是嘛…… 怀遥道:“你怎的和别的西丘国人长得不一样?” “怀遥!”怀柔温声呵斥了一声:“不可无礼。” 怀遥撇嘴。 怀柔转而看向凤寻:“怀遥她心直口快,你别放在心上。 姑姑和父皇,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你与我们,也是亲人。” 元杳站在一边,一脸震惊。 凤寻他娘,是皇帝的亲姐姐?? 第139章 这个忙,帮是不帮 她记得,九千岁曾说,凤寻的娘亲,曾刺了他一剑…… 九千岁还说,让她记住,要把凤寻当成杀父仇人之子对待…… 当时,她从九千岁的话里,提取到的意思是—— 凤寻他娘,是九千岁的心上人! 而九千岁的这位心上人,和皇帝竟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元杳曾一度以为,凤寻他娘,和皇帝只是同父异母来着! 皇帝的亲姐姐,竟然被送去异国和亲?? 那,九千岁和那位公主,又是如何反目的? 不对,眼前的重点,不是这个! 眼前的重点是,她从皇帝和九千岁的关系间,嗅到了一丝丝奇怪的味道…… “……杳儿?” 一道声音,把元杳唤醒。 元杳浑身一震:“怎么了?” 她抬头,才发现,大家都在看她。 而此时,云潺完成了课业。 云潺脸色苍白,皱着漂亮的眉眼,掩唇从元杳身旁路过。 “云潺……”元杳想出声叫他。 谢执和林玄交了课业,也抬脚出了学堂:“你们几个,堵在门口,干嘛呢?” 林玄道:“让让,我赶时间,先走了。” 说着,就从元杳和怀遥中间挤过去,一溜烟跑了。 “林玄!”怀遥气得咬牙。 谢执笑道:“骑马去了,小杳儿,晚点去四时春找你玩儿啊!” 说着,他伸手在元杳脑袋上胡乱摸了一把。 元杳嘴角抽了抽。 怀柔道:“杳儿,我们出发。” 于是,一行人各自上了马车,齐齐朝四时春驶去。 四时春每日的生意,都会比前一日更好一些。 踏入四时春,元杳就让丹青去后厨准备些吃的。 进了雅间坐下,她问:“怀柔姐姐,皇后娘娘都喜欢四时春的什么甜品呀? 有的甜品,是要提前准备,拿去冰镇的。” 怀柔闻言,笑道:“不急。” 可是她急呀! 元杳无奈。 还是怀遥心直口快。 怀遥道:“皇姐,你也别拐弯抹角了,直接跟元杳说得了。” 来意被人直接了当说出来,怀柔略微有些尴尬。 这时,姜承琰道:“元杳,昨日,你是如何拒绝我母后派来的人的?” 元杳:“?” 这几位小殿下,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直口快。 罢了。 她开口道:“太后寿宴的甜品,四时春不能接手。” “为什么不接?”怀遥皱眉道:“给太后办寿宴,办好了,各种赏赐下来,再买十个四时春,都绰绰有余了! 而且,除了赏赐,也会有不菲的酬劳! 你整日那么累,不就是为了挣钱么? 反正都是挣钱,换个轻松简单的方式,不好吗?” 不好! “你们就没想过,我会办不好吗?”元杳小手撑在桌子上,捧着下巴道:“办不好,我这颗可可爱爱的脑袋,可就没了……” “这怎么可能?”怀遥捋了把袖子,语气趾高气昂:“你是九千岁的女儿,谁敢把你怎样? 你是瞧不起九千岁的身份,还是瞧不上皇后娘娘? 又或者,你是对太后有成见,不想为她做事?” “姜怀遥!”姜承琰黑着脸道:“你整日胡说八道,小心被人听到!” “切!”怀遥抱着手臂,挪了身体,望向窗外。 烦躁。 这时,怀柔开口道:“杳儿,皇祖母亲自开了口,想尝四时春的甜品。 母后她身为皇后,也很为难。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看在我和承琰的份上,帮母后这一把? 母后很喜欢你,她一定会派人帮衬你,不会出事的。” 皇后难? 元杳心道:我也好难呀! 要是太后真的想除掉九千岁,这次寿宴,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到时,只要在寿宴的甜品里下毒,她铁定玩完! 九千岁,也会被牵连…… 元杳张了张嘴:“怀柔姐姐,不是杳儿不想帮皇后娘娘…… 实在是……杳儿怕办不好,触怒太后!” “不会的!”怀柔连忙道:“太后脾气很好的,对晚辈也是关爱有加。” 屁嘞! 太后都派户部尚书来搞九千岁了! 幸好,阴谋失败了…… “元杳。”姜承琰抿唇开口。 “怎么啦?”元杳侧头去看他。 姜承琰道:“你不是喜欢钱么?” 元杳:“?” 她喜欢钱,但她要命。 姜承琰望着她,继续道:“你接,接了这个宴会,会有很多很多钱的。” 既然这件事逃不了,不如就应了。 若真出事,大不了,他为她作保。 有他在,她怎么着都不会出事…… 怀柔也出声道:“杳儿,帮帮母后好不好?” 这是道德绑架呀! 元杳叹气:“这件事,我得询问过我爹爹的意思才行。” “元杳……” 怀遥脸上隐隐有了怒气。 这时,一直未曾出声的凤寻道:“郡主的想法,我大概能理解。” 四个人齐刷刷朝他看去。 凤寻长得好看,声音温和。 他虽然比姜承琰还小一点,一开口,却让人想听。 凤寻道:“在西丘国时,我父皇有一位宠爱的妃子。 两年前,是我父皇乳母的生辰,父皇高兴,特地在行宫替她大办一场。 当时,这宠妃仗着得宠,非要张罗寿宴。 后来,几个看不惯这宠妃的人,就在寿宴的酒里下了毒……” “嘶……” 元杳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是她最担心的一件事! “后来呢?”怀遥问。 凤寻继续道:“后来,这宠妃以死自证清白,血溅行宫。” 怀柔、怀遥和姜承琰,皆是一惊。 凤寻摇了摇头,像是感叹:“宠妃死后,下毒的妃子十分惊惶。 我父皇察觉出异样,命人彻查,才查出真正下毒之人……” “那个宠妃,岂不是就白死了?”怀遥听得直皱眉。 “不算白死?”凤寻道:“她若不自戕、自证清白,那几个妃子,大约就逍遥法外了。 而那个宠妃,约摸着,全家都要受株连。” 一时间,雅间格外安静。 许久后,元杳才出声问:“若四时春拒绝了皇后娘娘,太后会为难她么?” 怀柔和姜承琰还没开口,怀遥就道:“废话,这是自然!” 堂堂皇后,竟连寿宴都办不好,不被责罚才怪! 怀遥继续道:“往轻了说,罚去佛堂跪几日就行了。 往重了说,是会被收回凤印的。” 这么严重? 元杳垂下眼眸,望着桌面,迟疑了。 这个忙,她帮,还是不帮? 第140章 九千岁,要亲自去救灾 帮? 可能会要了自己和九千岁的命。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不帮? 怀柔和姜承琰,和她关系又挺好。 而且,这姐弟两是嫡出。 皇家多变故,若将来,太子发生意外,姜承琰身为嫡长子,就是储君、未来皇帝…… 啊! 好纠结呀!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怀柔和姜承琰,略微愧疚,又带着一丝期待和祈求。 元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出声道:“这活儿,四时春,接了!” “真的吗?”怀柔欣喜得眼眶通红,几乎落泪。 “嗯!”元杳点头。 “杳儿,我就知道杳儿最好了!”怀柔眼尾落下一滴泪,伸手来抱她。 颈窝,热热的,湿湿的。 元杳下定决心后,就轻松了许多。 她抬起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轻轻拍着怀柔后背:“怀柔姐姐,不哭不哭。” 姜承琰也开口道:“谢谢你……” 他的声音,有些晦涩。 皇后的一双儿女,低声下气的,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元杳轻叹了口气。 就当是,为了自己和九千岁的未来! 见元杳答应,怀遥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我就说,元杳一定会答应的!” 可把你给厉害坏了! 元杳有些好笑。 这时,各种甜品,由伙计端了送进来。 元杳招呼道:“不要想不开心的事了,快尝尝!” 边上,丹青一脸无奈。 她家小郡主,就是心软。 虽然,九千岁早已算到了…… 当晚,回了千华宫,元杳就把答应皇后的事说了一下。 夜风凉爽,月华殿只留了一盏蜡烛。 元杳靠在她的小枕头上,侧着身,望着九千岁如画眉眼:“爹爹呀,你会怪杳儿擅作主张吗?” “不会。”九千岁抬手,捋了她额头的胎发:“只是,你既接手了这件事,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万全的准备? 元杳爬起身来,坐在床上:“杳儿别的不怕,就怕人在甜品上下毒,污蔑我和四时春!” 除了毒,她想不到别的害她的方法。 小奶包叹气。 九千岁失笑。 他将被子掀开,爬起来,坐在元杳旁边。 元杳挪了挪,挪到他身边贴着。 九千岁大手一揽,把她揽入怀里。 父女俩就那么坐在床上,静谧无声。 许久后,元杳道:“要是小叔叔在,就好了。” 小叔叔? 谢宁? 听到这个名字,九千岁眸光微沉。 他问:“小杳儿,你很喜欢谢宁?” “我……”元杳闭上嘴巴,抬头看向九千岁。 她太小了,只能看见他瘦削漂亮的下巴。 抿了抿唇,元杳道:“爹爹,你不要生气……” 九千岁早说过,他讨厌谢宁。 可是,她却和谢宁关系很好。 同样,九千岁不喜凤寻,可她还是和凤寻走得很近。 她是不是……太不顾九千岁想法了? 头上,被轻轻拍了一下。 九千岁缓缓道:“现在的你,懂事了不少。 以后,你可以做自己的决定,也该有自己的朋友。” “爹爹?”元杳有些吃惊。 “睡。”九千岁捏了捏她的脸颊,勾唇道:“看到你如此聪明懂事,爹爹深感欣慰。” 元杳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九千岁按进了被窝。 第二日,元杳起了个早。 殿外,天灰蒙蒙的。 丹青听见声响,领了宫女进来伺候。 元杳打了个哈欠,问:“丹青姐姐,今日下雨了是吗?” “是呢。”丹青回道:“千岁瞧着天气不好,就让奴婢晚些叫郡主起床。” 元杳裹着被子,发着呆,嘟囔道:“今天是休沐日就好了……” 丹青好笑道:“郡主,明日才是休沐日。 咬咬牙,再坚持一日,明日便可睡懒觉了。” 睡懒觉? 算了算了! 她现在好忙呀,才没时间睡懒觉呢! 元杳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洗漱,用早膳,然后去国学院上课。 下午,照常去四时春。 如此,就是半月有余…… 这天下午,元杳下了学,刚踏入四时春,伙计就迎了上来:“郡主,新做好的芒果味冰淇淋,可要尝尝?” 芒果味冰淇淋? 元杳这才想起,半月前,她曾去找了一品楼掌柜,让他帮忙,运一批芒果回京城来着…… 元杳拎了裙子,踏入门内。 大堂里,坐了不少客人,都快满了。 丹青跟了过来,招人把桌椅又擦了一遍,问:“郡主,大堂里乱,为何不去楼上坐?” 元杳摆摆手,自己爬上椅子,蹬着一双小短腿:“在大堂里,方便听听客人对四时春的意见或建议呀!” 丹青失笑。 很快,伙计就端了两碗芒果味的冰淇淋过来。 做冰淇淋的法子,玉儿早就教给了小徒弟们,做过无数次后,味道和现代的已经没有区别。 元杳拿起银勺,舀了一口,放入口中。 味道香甜,口感绵密。 芒果的香味,也是特别的浓郁。 她夸赞道:“味道不错。” 伙计笑道:“这几日,天儿热,就属冰凉的甜品,卖得最好! 其中,来店里吃的客人们,点得最多的就是冰淇淋了!” 元杳笑眯眯道:“如此,改日,我和玉儿姐姐研究研究,再做点其他味道的冰淇淋出来!” 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郡主好厉害!” 经过快一月的相处,四时春上下,早对元杳喜欢得不得了。 在他们看来,元杳虽小,却十分聪明,又有远见,见谁都笑眯眯的,很是讨喜。 连熟客,也很喜欢她! 伙计道:“郡主,小的去招呼客人了。” “去!”元杳挥挥手。 她招呼丹青:“丹青姐姐,你也尝尝。” 丹青应声,在元杳旁边坐下。 她尝了两口,含笑道:“这个味道,果然不错!” “是?”元杳拿着勺子,奶声道:“待会儿回去时,给爹爹带些回去尝尝。” “奴婢记着呢。”丹青笑着应了一声,又端起碗,细细品尝。 这时,旁边的桌上,响起两道极小的声音—— “听说了没?今年,淮水城已经被淹三次了。” “听说了!流民逃到铜城时,被全部关起来了! 我一表兄,刚从淮水城回京,听他说,淮水已经死了好几千人了……” “那,京城怎的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不是,太后寿辰快到了?消息被压了!” “铜城再走两日,就到佛台山了,幸好,太后已经快到京城了……” “小道消息,听说,九千岁会亲自去淮水,救灾……” 后面的话,元杳没听清。 她看向丹青:“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丹青点头:“不日,千岁便要出发了。” 第141章 带上你,才是真的危险 早在一个月前,元杳便听说,今年,气候不正常…… 当时,泗水城水患严重。 九千岁还派人去探了情况,后又让人送去十万两赈灾银。 谁知,一个月过去了,泗水城好了,其他地方,水灾又更严重了! 而且,这次,居然死了好几千人? 这几千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水火,向来无情。 大灾之后,更可能会出现瘟疫! 九千岁,却要去走上一遭…… 元杳担忧得冰淇淋也吃不下了。 她站起身来,叫上丹青:“我们现在就回宫!” 带了不少甜品,一回宫,元杳就往浩然殿去。 果不其然,九千岁还在浩然殿议事。 皇帝,竟然也在! 她一踏入浩然殿,皇帝就垂着下了眼皮,哑声问:“元杳,你一个小丫头,跑来这里做什么?” 元杳:“?” 这宫里,除了千华宫、朝云宫,她最熟的,就是这浩然殿了。 她都来了这么多次了,皇帝陛下才知道吗? 而且,他的语气,好像很不高兴? 她好像……并未得罪他? 迈着小步子,元杳边走边道:“回皇上,杳儿来给爹爹和各位大人送吃的呀!” 她行了个礼,让丹青和随行宫女把甜品分发下去。 其中两份,被送到九千岁和皇帝面前。 皇帝满脸颓气,指着冰淇淋问:“这黄黄的东西,是什么?” 又黄,又黏,又滑…… 看着,好像不怎么有食欲。 “这是芒果味的冰淇淋。”元杳介绍道:“就是用新鲜芒果、牛乳、蛋黄、糖、奶油等做成的冰淇淋。 皇上,您先尝尝,看味道可否是您喜欢的。” “哦。”皇帝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李德山抬手,让小太监送上银筷子。 皇帝接过筷子,尝了尝。 这一尝,他心情莫名的变得愉悦了几分,哑着嗓子夸赞:“味道不错,冰凉解暑。” 那是自然! 元杳颇为得意。 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回道:“这种口味的冰淇淋,是今日刚做出来的。 店里,卖得极好,大家都很喜欢。” 皇帝闻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太后寿宴,就做这道甜品。” “啊?”元杳愣了一下。 太后寿宴? 皇帝出声:“这颜色,适合用在寿宴上。” 原来,太后喜欢黄色啊? 元杳挠了挠头上顶着的丸子头:“可是,皇上,太后寿宴若做这个,芒果可能不够……” “不够,就让人快马加鞭运到京城来! 你缺了什么,直接列出来,交给皇后去找! 若皇后弄不来,你找朕,朕派人去给你运!”皇帝不高兴道。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九千岁,别人是不能忤逆他的。 九千岁的女儿,也不行! 而且,他很不高兴! 若不是寿宴将近,他定然把皇后发配冷宫,住上半月! 若不是阿渊护着,他定然把元杳叫过去,狠狠骂上一顿! 阿渊不喜太后,元杳却接了寿宴的活,阿渊会不开心? 还有,万一出了事,阿渊会受牵连…… 一口气,皇帝想了很多。 这时,九千岁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皇上。” 皇帝拿着勺子的手,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疑惑地问:“阿……阿渊?” 九千岁筋骨分明的手指,又长又细,有节奏地在书案上扣响:“印章,盖下了么?” “噢……马上。”皇帝连忙放下银勺:“李德山,取朕的印来!” 尽管夏日炎热,皇帝依旧穿得很多。 一看,就是常年体虚! 元杳嫌弃得不得了。 她乖乖地走到九千岁面前,脱掉鞋子,坐在软垫上:“爹爹,你尝尝这冰淇淋,是今日新出的。” 九千岁合上折子,把她抱到怀里:“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元杳就担忧。 她抓着九千岁衣襟,问:“爹爹,淮水城的事,杳儿听说了,爹爹真的要去么?” 九千岁垂眸,眼底有一丝意外:“你是如何知晓的?” 问罢,他看向丹青。 “是四时春里的客人说的。”元杳道:“他们说,淮水城死了好多人……” 九千岁以为她怕,抬手,轻拍着她后背,安抚道:“淮水城,距离京城甚远。 且,自古到今,京城从未闹过水患,不必担心。” “爹爹,杳儿担心的不是京城。”元杳仰起小脑袋:“杳儿是担心淮水城。 爹爹若去了那儿,遇到危险怎么办?” 洪水,才不会因为他是九千岁,就放他一马! 望着怀中小人儿满脸担忧,九千岁眸色稍暖:“小杳儿,你的爹爹,可是九千岁。 我此番离京,会带许多禁军,也会带上几个暗卫。 有这么多人在,你还怕爹爹会遇险么?” 元杳张了张嘴,最后,索性把脑袋埋在九千岁怀里。 她闷声道:“爹爹,不如,你把杳儿也带去,好不好?” “不好。”九千岁轻拍着她后背:“带上你,才是真的危险。 小杳儿乖乖的,在京城等着爹爹。 等爹爹安置好流民,处理好水患,很快就会赶回京城。” 元杳闻言,从怀里抬起头来:“爹爹,你会在太后寿宴之前赶回来吗?” 太后寿宴? 距离太后寿宴,只有十日了…… 九千岁道:“爹爹会努力。” 努力,那就是不一定啊…… 元杳瞬间把脑袋重新埋回去。 真好,她马上就要成为留守儿童了! 哼! 来这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要和九千岁分开这么久呢…… 当天,九千岁在浩然殿忙到深夜。 皇帝身体虚,早早就被一个妃子接走了。 临走前,他深深看了九千岁一眼:“阿渊,你去了淮水,千万要保重,不可让自己涉险。 还有,元杳,朕会替你看好的。” 九千岁扫了眼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子,冷笑了一声:“皇上若有精力,倒不如管好自己。” 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死在女人身上! 听到这话,皇帝神色一振,干咳了一声:“朕先离开了。” 那妃子甜腻腻地娇笑:“皇上,天黑了,路不好走,妾身牵着您走……” 元杳:“……”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狗皇帝! 祝他明天爬不起床! 第142章 九千岁离京 第二日,狗皇帝真没爬起床。 天色,还未彻底亮。 晨风微凉,带着些湿意。 乌云,在京城上方汇聚、翻滚…… 今日有雨。 李德山手臂上搭着拂尘,抹着汗,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赈灾队伍前。 他弯腰,拱手道:“千岁,皇上身子不适,未能赶来给千岁送行,让奴才来传句话。” 彼时,元杳正赖在九千岁怀里。 她情不自禁地,眼眶哭得有些红。 李德山看了她一眼,细声细气道:“皇上说,千岁再忙,也要记得吃饭、休息,切不可亏待自己,否则……否则他会心疼。” 心疼? 狼心狗肺的废物,会心疼别人? 他操劳了这么些年,怎么不见他说一句心疼? 昨夜怎么没死在女人床上呢? 九千岁冷冷道:“本座知晓了,滚。” “奴才这就滚。”李德山笑眯眯地又行了一个礼,小跑着离开。 这时,一个穿着暗金色盔甲的铁骑上前:“千岁,我们该走了。” 元杳仔细一看,有些惊讶:“李敞?” 李敞笑了笑:“属下李敞,见过郡主。” “你……”元杳意外地道:“你新婚燕尔的,不在家陪夫人么?” 虽然,李敞娶许韵之,是皇上赐婚的,但,他刚成亲不久,就这么把人丢在家里,也不好? 更何况,他不在,万一许韵之做出点什么,可怎么办? 李敞脸上的笑,淡了许多:“回郡主,属下只想跟着千岁,为百姓和大齐国做事。 儿女情长,不如保家卫国来得痛快。” 元杳似懂非懂,点点头:“一路顺风。” 眼瞧着,该走了。 九千岁弯腰,把元杳放下来:“小杳儿,这些日子,本座不在,你可要好生念书,本座回来,会查课业的。” “杳儿知道啦!”元杳乖乖点头。 自从四时春开业后,她因为忙着挣钱,每天上课超认真! 以往,因为懒惰,她是整个学堂吊车尾的学子之一。 如今,她不再隐藏实力,每日课业完成得特别快! 一下课,溜得比兔子还快! 要交代的,早就交代了。 九千岁打了马,回头深深地看了元杳一眼后,带着禁军消失在长街尽头…… 晨风中,丹青抱起元杳。 她还未说话,元杳便转了个身,把脑袋埋进她怀里,只留下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很快,丹青就察觉到衣衫上的湿意。 丹青心疼地轻拍元杳后背:“郡主乖,不哭不哭,待会儿,嗓子该哭哑了,眼睛也该疼了。” “我才没哭!”元杳吸溜了两下,闷声道:“我只是有点舍不得爹爹……” 相处久了,她对九千岁的依赖,简直难以割舍了。 粘人包叹气。 元杳收拾好心情,被丹青抱着回千华宫。 回宫时,天色已经大亮。 此时,天上已经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一个小太监拿了把伞,守在大门外。 见着元杳,小太监就笑嘻嘻道:“郡主,丹青姐姐,先前从宫外带回来,让小的育苗的花苗,已经长根了。” 花苗? 元杳一脸的懵。 丹青笑着提醒道:“玫瑰花苗。” 元杳这才想起来,月余前,她带了许多花苗、果苗回千华宫! 当时,她交代了几句,让人把玫瑰花剪了许多,用来扦插。 这阵子,下了几场雨,加上养得好,没成想,扦插的苗都活了…… 元杳打起精神:“走,去瞧瞧!” 进了千华宫,走一阵就是院子。 院子铺着石道,两边的花苗,已经长到元杳腰间了。 她这阵子太忙了,竟然没察觉…… 她往丹青把她放下来:“这花苗,好像有花苞了?” “是么?”丹青干笑了一声。 元杳蹲在地上,蹙眉:“这花苗,怎的越长越像草?” 花苗,叶子越长越长,也不见长花枝,叶子却是长得绿油油的,又肥又嫩。 若把大黑牵出来,定然欢喜得不得了,三天就把整个千华宫院子的花苗啃光! 元杳摘了一片叶子,足足有她拇指宽…… 她都惊了。 随后,一群人去了专门育玫瑰苗的院子。 小太监指着一大片的玫瑰花苗:“等明年开春,这些花苗,就可以挖出来栽种了。” 元杳点点头,叮嘱道:“好生照顾着,谁来都不准拔。 等明年春日,把这些花苗全移栽到千华宫的宫墙边。 还有,我答应了云潺,要给朝云宫也种一些……” 在九千岁离开京城的第二日,太后回到了京城。 而国学院,也开始放假。 彼时,元杳正坐在四时春三楼,忙得不可开交。 她手里抓着笔,望着对面的人:“琴心姐姐,咱们再核对一遍。 所以,你们整理上来的名单是:寿宴的三日,有一百二十位女眷,是不能吃凉的,对?” 琴心抓着名单:“对对!还有,有的小皇子、小公主或王公大臣,肠胃比较脆弱……” 两人正核对名单,决定每个席位最后的甜品。 肠胃脆弱的,不能吃凉,来大姨妈的女眷,不能吃凉,有蛀齿的,不能吃太甜…… 元杳要疯了! 谁能想,皇家办一场宴席,竟如此麻烦? 好在,三万两白银,足以安抚她躁动的心…… 三日,赚三万两白银啊! 若没人搞事情,还有各种赏赐拿! 元杳跟打了鸡血似的,抓着毛笔,开始在每个席位上做标记…… 丹青端了绿豆沙,轻轻走进书房:“郡主,琴心,先用点绿豆沙,解解暑。” “先放着!”元杳头也不抬地道。 丹青无奈地走过去,拿出手帕,在元杳额头擦拭:“郡主,你都流汗了。” “是吗?”元杳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丹青忍俊不禁:“郡主,你这脸上,怎么弄成这样?” 琴心闻言,也抬头看来。 这一看,琴心笑出声:“郡主,你脸上沾了好多墨汁呢!” “啊……”元杳在脸上擦了一把,懊恼道:“都怪这笔,太难用了!” 好怀念现代的钢笔、铅笔、中性笔…… 丹青笑着出门,打了盆清水来,为元杳洗了脸。 脸洗罢,元杳端起绿豆沙,喝了一口:“好舒服……” 忽然,楼下,街道上,响起一阵喧哗声。 元杳放下碗:“这是怎么了?” 丹青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是太后的凤驾到了,正在清道。” 来了来了! 太后回来了! 元杳浑身一凛。 第143章 郡主,就在此地跪着 一炷香后,禁军开道,街边百姓纷纷避让。 挂了明黄色帷帐的高大马车,缓缓驶上金樽长街。 整条街,没一丝人声。 元杳颇为好奇,让丹青搬了小凳子出来。 她踩在凳子上,扒着窗户往下看。 丹青扶了她:“郡主,当心。” “没事没事。”元杳道:“我就远远地看一眼。” 只见,两队长长的禁军,沿着街边行走,挡开路边的行人。 正前方,也是一队骑马的禁军开道。 巨大的马车车轮,碾压在石板上,沉闷的声音,响在每个人心头。 队伍走了大约五分钟,马车来到距四时春十米的地方。 元杳正看着呢,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她心里一突,就打算从凳子上跳下去。 这时,长街上,马车帘子,忽然被掀开。 掀车帘的,是一双又瘦又小的手。 接着,车帘后,露出一张尖尖的小脸,大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和元杳对上。 姜兰玥? 元杳蹙眉。 忽然,姜兰玥就让开了。 马车内,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朝这边看过来。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元杳后背有些发寒。 那双眼,看起来很柔和。 可是,隐隐的,那眸光里透着威慑。 太后……竟然如此年轻? 元杳有些惊讶。 但是,她还是反应很快,立刻朝太后行了个礼。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马车帘子便放下了。 紧接着,马车重新启动。 一队长长人马,往宫里驶去。 “呼……”元杳从凳子上跳下来。 琴心笑着问:“郡主,可瞧见太后的凤驾了?” 元杳扶了额头,奶声道:“岂止是凤驾,连人都看见了……” “是么?”琴心有些惊讶。 丹青递了杯茶过来:“郡主,喝口水。” 外面太热,在床边晒了会儿,元杳额头都出汗了。 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投入忙碌中…… 傍晚,元杳照常回千华宫。 她刚沐浴完毕,一个小太监就来传话:“郡主,惠宁宫派人来传消息了。” 惠宁宫? 那不是太后的寝宫吗? 太后刚回京,就招她去觐见?? 元杳发丝还滴着水。 丹青一边为她擦头发,一边道:“郡主不宜吹风,把人请进来说。” 很快,一个身形高大的宫女进了殿内:“奴婢惠宁宫檀心,见过郡主。 元杳郡主,奴婢奉太后口谕,请郡主去一趟。” 元杳看了眼天色:“现在就去么?” 檀心端着手,垂着眼应道:“是。” 这个点,天色快黑了。 而且,她还没吃晚饭呢! 丹青皱起眉头,对檀心道:“我家郡主忙着太后寿宴甜品一事,刚从四时春回来,还未用膳。 你先回去,郡主稍后就来。” “你的意思是,让太后等着?”檀心似笑非笑道。 丹青眉头皱得更深。 这时,元杳安抚地拍拍丹青,开口道:“没人说,让太后等着。 请檀心姐姐去偏殿喝茶,本郡主先去换身衣服。” 檀心被客气地请去了偏殿。 月华殿。 丹青一边为元杳梳头,一边道:“郡主,太后挑了这个点来请你,想必不会是好事。 千岁不在,这可怎么办?” 铜镜里的人儿,脸蛋粉嘟嘟的,一双眼睛明亮如小鹿的眸子,头顶的两只丸子,扎得像小龙角。 她这样的小可爱,怎么总有人为难她? 唉…… 丹青拿了两块甜糕,又递了杯水:“也不知去了,何时才能回来。 你先吃点东西,垫垫。” “还是丹青姐姐最好了!”元杳接了甜糕,大口大口地咬。 丹青温声道:“慢点儿吃,当心噎着。” “不会啦!”元杳笑着应道。 吃了两块后,她喝了点水,才低低道:“残风,你出来一下。” 一阵风拂过,残风出现在她面前。 元杳道:“今夜,去惠宁宫是躲不掉了。 若半个时辰后,太后依旧不让我走,你就去一趟永安宫,务必找到皇上。 我虽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也不能让自己涉险,或白白被欺负。” 残风点头:“属下明白。” 元杳吃了东西,用清茶漱了口,这才出门。 檀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面前的小人儿,穿着嫩黄色的飘逸衣裙,同色发带绑了两个小丸子头。 看起来就清新可爱,透着灵动劲儿。 难怪,宫里宫外,都在夸她。 檀心垂眸:“郡主,请。” 元杳被打量得很不舒服。 不过,她还是忍了下来。 九千岁不在,她不能乱来,免得给人留下把柄,攻击她的爹爹。 夜幕降临,宫灯四起。 出了千华宫,大门外,空空如也。 连轿辇也没有。 丹青道:“檀心姐姐,莫非,郡主要就这么走过去?” 檀心闻言,回头看了元杳一眼,垂着眼睑道:“太后老人家,年近六十,每日爬三千台阶,去给佛祖上香。 郡主小小年纪,莫非一段路都走不了?” 丹青闻言,气得柳眉拧紧。 元杳轻笑了一声,小奶音有些冷:“不过一段路而已,我当然能走得。” 既然太后想为难她,那便为难。 她倒要看看,太后想干嘛! 千华宫,距离太后的惠宁宫,步行差不多快一个时辰。 等到惠宁宫,元杳脚都要软了。 丹青心疼死了。 她家郡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站在惠宁宫大门外,檀心道:“郡主就在这里等着,别乱跑,奴婢先进去通报一声。” 元杳点头,脸上依旧带着笑:“多谢。” 檀心仰了下巴,转身进了惠宁宫。 很快,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走出来,细声道:“郡主,这个时辰,太后正在礼佛。 太后礼佛期间,外人不能进惠宁宫。 郡主,就在此地跪拜即可。” 跪拜? 元杳眼底露出一丝讶异,看向丹青。 丹青也未料到,太后竟然来这么一出。 元杳眯眼,开口问:“敢问这位公公,元杳这跪拜,跪的是佛祖,还是太后?” 小太监恭谨一笑:“郡主要跪的,自然是佛祖。” 元杳:“……” 惠宁宫,忽然传来诵经和木鱼声。 小太监腿一滑,跪在惠宁宫大门口:“太后回宫,无论在宫中何处,只要听见诵经和木鱼声,都得就地跪拜。 元杳郡主,请。” 第144章 茶艺表演,她也会 元杳吸了一口凉气。 她抬头看了眼天。 乌云滚滚,狂风自平地而起。 似乎,快要下雨了。 九千岁不在,还真是是人都想欺她一欺…… 让残风去找皇帝,是她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既然,太后想为难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表演茶艺的时刻,到了…… 元杳理了裙角,就地跪下,轻呵道:“丹青,跪下。” 丹青又急又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太后不愧是太后! 竟然拿“跪拜佛祖”,来为难郡主! 丹青跪在元杳旁边,垂下眼睑,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身后,随行而来的几个宫女和太监,也全部跪成一排。 惠宁宫内,木鱼声,似乎又大了一些。 半盏茶后,元杳发出极低的声音:“嘶……” 丹青紧张地看着她:“郡主,怎么了?” 边上,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噤声。” 元杳:“……” 她把裙子掀开了一点儿,瞪大眼睛,往膝盖跪地的地方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才发现,这一片的地砖缝隙里,竟然铺有一层白色的细碎小石子! 呵…… 堂堂太后,竟玩这么一手! 她把身体伏低了一些,睁大眼睛,把石子扫了扫。 无奈,这些石子太细碎了,并不太好处理…… 她把裙子理了理,裹住膝盖。 这一跪,就是半个时辰。 惠宁宫的木鱼声,还未停下。 元杳抹了把额头汗水,轻轻问:“丹青,你还好么?” 丹青隐忍得双眼发红:“郡主,奴婢……还好!奴婢就是担心你受不住……” 她家小郡主,从打抱回宫,就一直娇养着,连多走几步,九千岁都心疼。 而如今,娇滴滴的小郡主,竟然在这里跪了半个时辰…… 两人正难受着,一道暗影就笼了过来。 元杳抬头,就对上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 姜兰玥一身蓝色衣裙,头上插着一双白色珠花。 她站在宫门里,睁大眼睛,咬唇,胆怯又期待地出声:“杳儿妹妹。” 两月未见,姜兰玥还是一副小白花的样子。 元杳心里冷笑了一声,露出三岁孩子才该有的乖巧:“兰玥姐姐。” 姜兰玥咬了咬唇,扶着门口,轻咳了几声,对地上的小太监招手:“阿福,你来扶我一下。” 小太监闻言,从地上爬起来,恭谨地走到姜兰玥身边:“公主身子未好,怎么出来了?” 姜兰玥看向元杳,声若蚊蝇:“皇祖母怜惜我体弱,让我少跪了会儿。 倒是杳儿妹妹,辛苦你了,再过半个时辰,今日的礼佛就结束了。” 还要跪半个时辰? 元杳的膝盖,疼得发麻。 麻劲儿过了疼,疼劲儿过了麻…… 这时,姜兰玥道:“杳儿妹妹,不过两月多未见,听说,你开了一家甜品店? 杳儿妹妹好厉害呀,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若玥儿也能有你这本事,兴许,就可以讨父皇欢心了……” 元杳:“??” 这兰玥公主,去佛台山,真的是去修心的吗? 怎么说话,茶里茶气的? 不就是表演茶艺吗? 她也会! 元杳揉了揉膝盖,小奶音叹气。 她可怜巴巴道:“兰玥姐姐千万别妄自菲薄。 姐姐你瞧,太后对你多好呀!连礼佛这么庄严神圣的时刻,都体贴地叫你少跪会儿。 不像杳儿,杳儿得在这里跪上许久呢!” 姜兰玥闻言,无神的眸子亮了一下,小声道:“皇祖母也是心疼我。” “嗯嗯!”元杳点头。 姜兰玥嘴角抿了一下,才道:“皇祖母虽心疼我,可我天资愚笨,辜负了她老人家的疼爱。 不像杳儿你,皇祖母还未回宫,就念叨着想见你。 皇祖母她,很喜欢你呢,比喜欢玥儿还喜欢,玥儿可羡慕你了。” 元杳:“……” 还来劲了是吗? 元杳耷拉了嘴角,闪烁着泪光,委屈道:“兰玥姐姐,你别难过,都是杳儿的错。 杳儿什么都没做,也不知太后为何喜欢杳儿,杳儿很是忐忑…… 姐姐若有气,就怪杳儿,千万别怪太后她老人家!” 姜兰玥嘴巴张了张,大大的眼睛,有片刻的呆滞。 很快,她就伸手捂了嘴唇,用力咳嗽了两声。 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连忙道:“公主,起风了,您身子不太好,还是进去。” 姜兰玥点点头,这才看向元杳:“杳儿妹妹,姐姐头疼得厉害,不宜吹风,就先回了。 你先跪着,待会儿皇祖母结束了,你再进去。” “姐姐慢走。”元杳乖巧道。 姜兰玥点了一下头,由小太监扶着,进了惠宁宫。 两人离开后,惠宁宫的门,被关小了一些。 狂风,卷了枯枝落叶,带着呼啸声刮过。 守门的小太监,装模作样道:“风大了,可别吹着太后,让她老人家头疼病再犯……” 元杳蹙眉,抬头瞧了一眼。 只见,惠宁宫的宫门,只留下一小条缝隙。 这惠宁宫上下,难道就没个好人? 又跪了半盏茶时间后,身后的小宫女,终于有跪不住的。 低低的哭声,从背后传来。 元杳有些诧异,回头去看。 丹青轻斥道:“郡主都不哭,你哭什么?快住嘴,可让人听见,别害了郡主和千岁。” 一个小宫女低低哭道:“我昨夜值夜,没看清台阶,摔了腿,跪久了,疼得跟要断了似的……” 竟然有伤者? 元杳朝那小宫女看了一眼。 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未消。 这个年纪,放在现代,还是个无忧无虑,被父母宠爱的中学生…… 元杳无奈之余,又有些心疼。 她看了眼天色,问丹青:“快要下雨了?” 语罢,一滴冰凉雨水就落入她后颈。 接着,稀稀疏疏的雨滴,大滴大滴地落在地砖上。 元杳瑟缩了一下,对身后众人道:“再忍忍,快结束了。” 语罢,她对小宫女道:“趁现在没人,你先回千华宫去,找人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小宫女抹泪:“郡主,那你呢?” 元杳望着越来越大的雨,出声道:“你回去熬点姜汤,等我回来喝。” 小宫女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 两人还未走远,倾盆大雨,噼里啪啦落下。 元杳浑身湿透,在雨中瑟瑟发抖。 丹青哭红了眼:“郡主……” 她可怎么跟千岁交代呀? 然而,元杳挺直了腰,小奶音格外地响亮:“都给本郡主跪好了,佛祖在上,跪拜未结束,谁也不准倒下!” 第145章 皇帝及时赶到 一场暴风雨,席卷了整个京城。 工部,早早留了人在宫中,暴雨一落下,就带了人,在各宫穿梭、巡检,生怕宫里哪位主子被水淹了。 元杳正跪着,一群人就朝这边走来。 她张了张嘴,艰难地问:“能看清来人是谁吗?” 她真是又冷又饿! 丹青擦了脸上的水,却怎么都擦不干:“郡主,是工部的。” 工部? 工部是干嘛的来着? 元杳已经被冻得有些神志不清。 她咬牙,握紧小拳头:“再忍忍。” 皇帝,怎么还没来? 都这么久过去了! 工部侍郎带着一群人,撑了伞,一走近,就愣住。 隔着雾色浓稠的雨幕,工部侍郎出声问:“请问,地上跪着的,是哪位小公主么?” 他一出声,就有小宫女带着哭腔道:“回大人,这里跪的,是千华宫九千岁之女,元杳郡主。” 千华宫,元杳郡主? 工部侍郎大为震惊。 他站在距离元杳三米处,想叫人给元杳拿伞,却又怕触怒太后。 一番纠结后,工部侍郎还未开口,元杳先开了口。 她转过脑袋,看着工部侍郎。 昏黄的宫灯下,她小脸苍白,早已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被冻到发紫,失去了原先的粉嫩。 她嘴唇抖动了片刻,小奶音嘶哑道:“侍郎大人先去忙,太后让杳儿跪在这里拜佛祖呢。 等太后敲完木鱼,拜完佛祖,杳儿请完安就回千华宫……” 拜佛祖? 果然,暴雨中,惠宁宫里,传来一阵极轻的木鱼声…… 一行人顿时沉默不语。 这里,可是皇宫! 而且,天上还在下大雨! 这拜佛祖,只怕是太后的一句托词。 本意,不过是趁九千岁离宫去赈灾,想刁难元杳郡主罢了! 一行人,气愤不已。 元杳郡主那么可爱,太后怎么忍心为难? 这些年,太后修的佛,就修成这副模样? 一国太后,竟然为难一个小奶娃,实在是没有太后的样子! 太过分了! 工部侍郎大声道:“郡主,我这就去找皇上,让皇上来救你!”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不必去找朕,朕来了!” 一个小太监连忙跪地,惊呼道:“皇上?” 暴雨中,打头的人,一身明黄,可不正是皇帝! 终于来了…… 元杳吐了一口冰凉的雨水。 她低声道:“丹青,我有些撑不住了,接下来,就看你了。” 丹青忍着哭腔:“郡主放心,奴婢知晓如何做。” 暴雨太大,没人听见脚步声。 见着皇帝,所有人齐齐跪过去磕头:“参见皇上……” 皇帝不耐地抬了一下手,看向惠宁宫门外。 往日软糯的奶团子,浑身早已湿透,小脸苍白,往日又黑又亮的眸子,此刻没了焦距。 她乖乖地跪着,冲他一笑:“杳儿……见过皇上……”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倒在地上。 小脸,在地上擦了一下。 “嘶……” 明明身体被冻麻木了,但她好像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点疼。 意识模糊前,元杳心想:可别毁容了。 她若是毁容了,爹爹会心疼、自责的…… 丹青惊呼:“郡主!” 丹青慌乱地伸手,接住浑身冰凉的小人儿。 她颤抖着手,想把小人儿抱入怀里暖暖。 奈何,她的身上,也是一片冰凉。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的干的、暖的。 忽然,一道人影笼罩着她。 丹青红着眼抬头:“奴婢见过皇上……” 皇帝可没工夫理会这些礼仪。 他伸手:“把元杳给朕。” 一路走来,他虽然衣袍被打湿了一部分,但,他身上是干的。 “皇上……”丹青哭得泪眼模糊,嘴唇都在哆嗦:“求皇上……救救郡主!” 九千岁身边的人,相貌个顶个的好看。 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丹青,皇上眉心皱了一下,出声道:“别哭,收起眼泪。 你是阿渊身边的大宫女,怎么可以如此不稳重?” 丹青愣了一下,抬起往下滴水的袖子,擦了一把脸:“皇上教训得是,是奴婢太过心急,乱了方寸。” 皇帝点头,抱稳元杳。 怀里的小人儿,冷得像一坨冰。 皇帝皱起眉头,本来就阴郁的神色,越发地沉。 他道:“若叫阿渊瞧见你这副模样,只怕是要杀人” 想起九千岁那张脸,他自嘲一笑,哑声补充道:“岂止是杀人,只怕连朕也想杀了……” 李德山道:“皇上,让老奴来抱小郡主? 您身子不大好,万一,她身上的湿气过给了您……” “朕还没这么娇气!”皇帝冷冷道。 他转头,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各自去忙。工部侍郎,今夜雨大,早点出宫陪陪家人。” “臣遵旨。”工部侍郎带着人起身,行了礼,匆匆出宫。 皇帝抬手,摸了把元杳滚烫的额头,眸光阴沉:“先进惠宁宫,避避雨!” 李德山应了一声,亲自推开惠宁宫大门,尖声道:“皇上驾到……” 听说皇上来了,惠宁宫的木鱼,终于没敲了。 宫人,在大殿跪了一地。 皇帝一手抱了元杳在怀里,一手抬起,用宽大的袖子,把她遮得严严实实的。 一个嬷嬷走上前来:“皇上,请先就坐,太后很快就来。” 姜兰玥跪在地上:“儿臣兰玥,拜见父皇。 之前一别,就是两月,父皇可还安好?” 皇帝半垂着眼眸,坐在椅子上。 他一垂眼,眼袋就格外大,整个人尤为的阴郁。 姜兰玥抬起头,对上皇帝视线,浑身瑟缩了一下,连忙重新趴下去。 这一趴,她就发现,皇帝的衣袍,湿得格外奇怪,他的怀里,在往下淌水…… 姜兰玥眸光黯了一下,咬唇,抬头:“父皇,您的衣服……” 这一看,她就扫到了皇帝未遮好的一片衣角。 嫩黄色的,薄如蝉翼,湿哒哒地沾在皇帝龙袍上。 那衣裙,是元杳! 元杳在皇帝怀里! 姜兰玥身形动了动,小手蜷缩在宽大的袖子下,收紧,发出极轻的“咯吱”声。 这时,偏室响起珠帘被拨动的清脆响声。 雍容华贵的太后被檀心扶着,缓步穿过珠帘,声音疲惫:“这么晚了,皇儿怎么来了?” 皇儿? 听到这可笑的称呼,皇帝哑声道:“朕,是来救母后的命的。” 第146章 不要乱来,扰了我计划 救命? 太后红唇冷艳地上扬:“哀家不知皇儿的意思。” “是么?” 皇帝抬手,露出怀里的小人儿。 太后拧着眉:“这是……哪位小公主?” “小公主?”皇帝冷笑道:“朕倒希望她是朕的小公主!” “这……”太后露出一抹惊疑的神色:“是元杳郡主么?怎会弄成这样? 外面下雨了?她一直没回去么?来人,传太医!” 这个时候了,还在装蒜! 皇帝冷声道:“拿两身干净衣服来!” 太后看向身后:“檀心,去瞧瞧,惠宁宫可有适合小郡主的衣物。” 檀心行了个礼:“回太后,惠宁宫从未住过小公主,只怕,没有适合郡主飞衣裙。” 皇帝看向檀心,阴测测道:“废物!养你何用?” 檀心腿一软,连忙道:“奴婢这就去找找。” 语罢,她迈着有些软的步伐,急匆匆离开。 太后坐到了软椅上,瞥了眼地上:“兰玥,你怎么还跪着。 你父皇淋了雨,去给他倒杯热茶。” 然而,姜兰玥却没动。 “玥儿?”太后又出了一声。 这时,姜兰玥抬起头来。 只见,她满脸泪光。 太后顿时露出心疼之色:“玥儿,你这是怎么了?” 皇帝闻言,冷冰冰地朝姜兰玥瞧过去。 姜兰玥眼泪漱漱往下掉,边掉,边道:“皇祖母,都是玥儿的错……” 太后闻言,看了眼皇帝,才问:“你错在哪里了?” 姜兰玥哭着道:“皇祖母在佛堂念经,杳儿妹妹来后,便一直跪在惠宁宫门外。 玥儿出了佛堂后,曾去瞧了杳儿妹妹一眼。” “是么?”太后有些惊讶。 姜兰玥满脸泪水:“玥儿身子不适,就先回宫了,还对杳儿妹妹说,让她拜完了就起。 谁知道……谁知道杳儿妹妹淋成这样? 雨下得这么大,她怎么就不知道进来避避呢? 玥儿身为姐姐,没照顾到妹妹,心里真是自责难过……” “够了!”皇帝沉声打断她。 姜兰玥被吼得一个瑟缩。 太后见状,出声道:“皇帝,玥儿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这么大声吼她? 对待子女,需多点耐心。玥儿身子差,容易被吓出病来。” 皇帝闻言,抱紧元杳,不耐烦道:“既然如此,等母后寿辰过了,把她带回佛台山,好生养着。 佛台山景色好,多多修心!” 出去两月,一点长进没有,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丧气! 见皇帝厌恶她,姜兰玥便强行忍了哭声,抬手抹泪。 太后见状,越发心疼得紧。 这时,太医匆匆赶到。 见着浑身湿漉漉,脸色红得不正常的元杳,他大惊:“郡主怎会弄成这样?” 皇帝冷声道:“废话少说,赶紧给元杳瞧瞧!” 太医被吼得头皮发麻,连忙查看元杳状况。 片刻后,太医道:“这衣服不行啊!小郡主已经发热了,穿着这么湿的衣服,病情是要严重的!” “小孩子发热,会有什么后果吗?”皇帝问。 太医回道:“启禀皇上,像小郡主这个年纪,最是不能发热,若治不及时,轻则伤肺,重则伤脑。 臣曾救治过一个孩童,就是因为发热,救治得不及时,后来成了个傻子。” “什么?”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 太医抹汗:“皇上切勿动怒,臣说的,是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 若元杳真出事,只怕阿渊会恨死他。 皇帝抱紧元杳,怒不可遏:“还不赶紧给朕开药方!还要朕求着你吗? 元杳若出一点事,今夜的人,谁都别想好过!” 太医抖着,叫人拿了笔墨纸砚。 这时,皇帝又怒吼道:“拿衣服的宫人呢?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是死在半路了么?” 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大着胆子站出来:“皇上息怒,佛堂就在后面……” “滚!”那嬷嬷话还未说完,皇帝就是一声吼。 珠帘响动,檀心拿了衣服出来,低眉垂目道:“皇上,奴婢抱郡主去换身衣服。” 太后出声道:“皇帝,你衣服也湿了,去换换,可别感染了风寒。” 皇帝扫了一眼大殿。 其他宫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他的视线,落在了丹青身上:“再拿身衣服来,给丹青换上,让丹青去给元杳换衣服!” 太后的人,他可放不下心! 檀心出声道:“丹青姑娘,请。” 丹青走到皇帝身边,从皇帝手里接过元杳。 她双手被冻得有些使不上劲,却还是用尽全力,抱稳元杳。 进了偏室,里面燃着蜡烛,贵妃榻上,整齐地摆放了一叠衣服。 丹青感受到怀里的小人儿动了动,对檀心道:“你出去,我为郡主换。” 檀心张了张嘴:“这里,可是惠宁宫。” 丹青闻言,抬眸,冷然地看着檀心:“你想让我把你刻意为难郡主的事,告知皇上吗?” 檀心冷哼了一声,抬脚离开。 丹青连忙把元杳的湿衣服脱掉,换上干净的衣裙。 这身衣裙,大了不少,好在,是新的,也还干净,总比穿湿衣服强。 换完元杳的衣服,丹青又换了自己的…… 衣服一换完,元杳缓缓睁开眼睛。 她嘶哑的声音,低低响起:“人都出去了?” “都出去了。” 丹青连忙把元杳放在贵妃榻上,伸手去探她的额头:“郡主,你哪里难受,就告诉奴婢。” 说着,她又忍不住哑了嗓子。 元杳摇了摇头:“丹青,别哭。” 语罢,她问:“破月,残风,在么?” 两道人影,悄然出现。 残风被面具挡了半边的脸,心疼得红了眼:“郡主,属下用内力为你驱寒。” 破月也开口道:“为何淋雨?不难受么?” 怎么会不难受呢? 元杳摇了摇头。 她眨了眨眼:“方才,你们瞧着我和丹青换衣服了?” 破月:“……” 郡主的脑子,大约是烧糊涂了。 残风脸色微红,开口道:“郡主请放心,属下们也会给郡主私密空间。” 还知道私密空间呢? 元杳苍白地笑了一下。 而后,她苍白的小脸,浮起一丝冷然的笑意:“今日,太后刻意为难我。 我淋这么久,不过是苦肉计罢了。 你们几个,先不要乱来,也别扰乱我的计划……” 第147章 没错,杳儿是故意设计太后的 给元杳换好衣服,丹青又抱了她,出了偏室。 踏出偏室,元杳又是一个因发热而晕过去的可怜团子。 皇帝一见着她,立刻道:“把元杳给我。” 丹青依言,把元杳递过去。 皇帝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常服。 他抱稳元杳,伸出手,探了探元杳额头。 这一探,皇帝冷冷道:“太医!” 太医抹汗:“皇上,怎么了?” 皇帝道:“你瞧瞧,元杳的体温,是不是比方才更高了?” 太医探了体温,点头:“是高了。不过,这是正常的。 郡主在雨中淋了半个时辰,又一直跪着,身体都虚了,这么一淋,发高热是正常现象。” 皇帝怒道:“那你还不想办法给她降温? 若元杳出了事,朕第一个要你的脑袋!” 太医战战兢兢道:“皇上,臣这就去为郡主拿药……” 这时,哭完一场的姜兰玥,衣袖下的拳头松开,怯怯地出声:“父皇,杳儿妹妹生病了不舒服。 不如,把她抱去玥儿的床上睡? 父皇一直抱着她,父皇手会酸,杳儿妹妹也会难受的。” 太后也道:“皇帝,玥儿也是心疼元杳,先把元杳抱过去。” 让元杳,去睡姜兰玥的床? 那不行! 皇帝瞧了眼殿门,问李德山:“你去瞧瞧,雨小了么?” 李德山闻言,小跑着去门边,片刻后,回来道:“皇上,暴雨停了。 不过,云层很厚,夜半,该是还会再下一场。” 皇帝闻言,果断起身:“回永安宫!” 姜兰玥不甘心地出声:“父皇……” 皇帝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朕记得,你未去佛台山前,曾和元杳一个学堂。 在佛台山,想来学业也学得慢。 此番回来,就抄弟子规百遍,等离京时,呈给朕。” 抄一百遍弟子规?? 姜兰玥本就白的小脸,全然失了血色。 连太后都看不过去了:“皇帝,玥儿身体不好,一百遍弟子规,多了些。” 这还多? 他若不是看在姜兰玥是他的血脉的份上,就不会还给她留点脸面。 那时,让她抄的,可就不是弟子规这么简单了! 皇帝闻言,冷冷道:“母后若心疼她,不如替她抄,朕也是接受的。” 太后:“……” 太后抿了唇,捏紧手绢,冲姜兰玥道:“玥儿,你父皇是担心你学业,还不谢恩?” 姜兰玥忍泪,摇摇欲坠地磕头:“玥儿谢过父皇……” 皇帝抱了元杳,用袖子挡了风雨,冷声道:“回宫!” 李德山尖声道:“皇上起驾……” 皇帝来得突兀,去得也匆忙。 人一走,惠宁宫就静了下来。 太后叹了口气,弯腰,亲自把姜兰玥扶起来。 她缓缓道:“今日,都是皇祖母的错,委屈玥儿了。” 姜兰玥闻言,咬着唇,泪眼朦胧:“玥儿不委屈,皇祖母也没错。” 太后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好孩子……” 皇帝抱了元杳,匆匆回了永安宫。 永安宫。 祥和殿,烛火通明。 听到脚步声,殿门就被拉开。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道:“皇上,怎么去了这么久,妾身等得好辛苦。” 听到这声音,元杳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皇帝察觉怀里的小人儿动了一下,对妃子道:“你小声些。” 孰料,那妃子听到这话,更来了劲:“皇上真坏,皇上离开前,明明说,喜欢妾身叫大声些……” 元杳:“???” 她是听到了什么? 她又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皇帝终于皱起了眉头,出声道:“住口!” 妃子一脸懵逼:“皇上……” “滚出去!”皇帝又补了一句。 妃子顿时就咬了嘴唇,差点哭出声:“皇上,您吼妾身?您竟然吼妾身!” 望着只穿了一点点、搔首弄姿的妃子,再看看怀里纯洁如玉雕般的小奶娃,皇帝莫名烦躁。 他阴沉沉地望着妃子:“朕叫你从祥和殿滚出去,立刻! 吵了元杳,朕就废了你!” 妃子哭得肝肠寸断,衣服都还没穿好,就淋着雨被皇帝赶出了永安宫。 元杳躺在皇帝怀里,心想:得,仇家又结了一个。 那妃子,肯定恨死她了。 扫了眼凌乱的龙榻,皇帝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榻上,还有妃子留下的肚兜、亵裤。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甜腻的香味。 皇帝心里,涌起一股恶心。 他对着殿外吼道:“李德山,进来!” 李德山拿着拂尘,匆匆进入内殿:“皇上,可是有事?” 皇帝指着龙床:“让人进来,把这些通通拿出去扔掉!” 语罢,他鼻子嗅了嗅:“把香灭了,换点安神香来!” 李德山一一应下。 很快,就有宫女手脚麻利地进来换了床单、锦被,窗户被打开换了风风,又换了安神香燃上。 做完这一切,李德山走了进来:“皇上,郡主的药,已经熬上了。 太医说,郡主今夜在雨中淋了许久,寒气侵入骨髓,需得药浴,逼出寒气。” 药浴? 皇帝看向怀中软得没骨头似的小人儿,蹙眉问:“她还未醒,就这么泡药浴,溺水了怎么办?” 李德山道:“让丹青姑娘守着就好。” “不行!”皇帝道:“朕要亲自守着!” 一盏茶后,元杳穿着薄薄里衣,被放入泡满药物的浴桶中。 水很热,鼻息间,浮动着浓郁的药香味。 她缓缓睁开眼:“皇上?” 皇帝拿着一卷书,正守在桶边。 也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看人。 见元杳睁眼,他微垂着眸子:“你既知太后可能会为难你,为何还去惠宁宫?” 听到这话时,元杳被烧得脑子还有些迷糊,她反口问:“杳儿今天不去,太后改日就不会为难杳儿吗?” 皇帝:“……” 他道:“你倒是通透。” 元杳整个人泡在药水中,只留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她抿着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出声道:“杳儿不怕自己难受,却怕太后借机,指使人刁难我爹爹。 所以,今日,杳儿必须听太后的话。” 皇帝闻言,目光如炬:“这么说,今夜,你是故意用的苦肉计,设计太后?” 元杳的骨子里,寒意未散。 对上皇帝的视线,她奶声问:“没错,杳儿就是故意设计太后的,皇上,您会杀了杳儿么?” 第148章 难怪,阿渊那么喜欢这小丫头 望着眼前的奶团子,皇帝沉默。 片刻后,他才笑了一声,哑声道:“是朕糊涂了。 你一个小奶娃,又怎么知道‘设计’是什么意思?” 大抵,小人儿是烧糊涂了。 他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他像她这么大时,整日还窝在母妃怀里撒娇呢。 伸手探了一下水温,皇帝道:“这药浴,是太医特地为你调的,多泡泡,别在桶里睡着了。” “好。”元杳乖乖应道。 她又往桶里缩了缩。 忽然,她想到方才刚进来时的那个妃子。 这浴桶,该不会别人也用过?? 元杳忽然有些嫌弃。 她带着鼻音问:“皇上,这个浴桶……” 皇帝从书卷上抬头:“浴桶怎么了?” 这还要她问出来吗? 元杳吸溜了一下鼻子:“那个,这桶,是哪位娘娘的呀?” 皇帝拿书的姿势换了一下,哑声问:“你这小丫头,人不大,要求还多,莫不是有洁癖?” 元杳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问:“我爹爹爱干净,我也爱干净,不行吗?” 听提起九千岁,皇帝像是想到了什么,哑声一笑:“阿渊是爱干净。” 元杳:“?” 皇上,您这笑,是怎么回事? 皇帝摸了下巴,开口道:“这浴桶,不是哪位娘娘的,也不是朕的,你放心泡。” 原来是新的啊! 元杳放下心来。 她沉入水里,连下巴都泡在温暖的水里。 水温太舒适,多泡会儿,就忍不住犯困。 她感觉,浑身的筋骨,被泡得松松软软的。 头很疼,嗓子也很难受,但是,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一双手,把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元杳小脸通红,微微睁眼,软糯地喊道:“爹爹……” 皇帝瞪大眼,像见了鬼似的:“太医!元杳怎的又烧起来了?!” 元杳迷迷糊糊地想:噢,爹爹去赈灾了,她现在是留守儿童来着…… 一整夜,永安宫灯火通明。 太医进进出出地诊脉,宫女们一会儿拿衣服,一会儿拿床单被褥,一会儿去熬粥…… 一晚下来,阖宫上下,人仰马翻。 而千华宫的宫人们,也彻夜未眠。 元杳迷迷糊糊的,感觉手被人拉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嗓子又干又疼。 她睁眼,望着胡须花白的太医,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太医见她睁眼,喜道:“皇上,醒了醒了!” 旁边,矮榻上,皇帝翻身起来:“终于醒了?” “是啊!”太医抹了把汗。 皇帝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对外道:“来人,给元杳送点清粥来!” 他抬脚走到床边,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元杳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她哑声道:“渴……” 渴了? 边上的李德山,赶紧倒了温水,递过来。 皇帝坐在床边,把元杳抱起来,让她靠在他怀里,端过水:“来,喝一口。” 声音还挺温柔。 元杳:“?” 她就去太后寝宫外跪一场,皇帝对她怎么就这么好了? 罢了,先受着。 反正,她现在也动不了。 她乖乖张嘴,小口喝着水。 喝完后,太医递了药过来:“郡主,该喝药了。” “这药苦么?”皇帝望着黑沉沉的药碗。 太医道:“良药苦口。”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取点蜜饯来。” 这时,丹青终于进门来:“皇上,千岁不让郡主吃蜜饯。 蜜饯是糖渍的,太甜了,伤牙。” 说着,她叫身后跟随的宫人递了个食盒过来:“这里,有些甜糕,虽有甜味儿,却没蜜饯伤牙。” 皇帝点头:“拿过来。” 药味浓郁的中药,凑在唇边。 元杳抿了一口,顿时皱起眉头。 这药,好苦。 “很难喝?”皇帝见她皱眉,出声问。 元杳点点头。 皇帝闻言,就要把碗凑近唇边尝尝。 元杳瞪大眼:“皇上!” 皇帝停下,垂眸看她:“怎么了?” 元杳嫌弃得不行,哑着嗓子道:“杳儿自己喝。” “也好。”皇帝把碗口凑过来。 元杳就着皇帝的手,咕咚咕咚地喝。 一碗药,只喝了一半,她脸也跟着黑了一半。 边上,太医和宫人瞪大了双眼,紧张不已,恨不得替元杳小郡主喝了这药。 自打元杳被抱回宫,就一直被九千岁捧在掌心。 虽数次被刺杀、下毒,可除了被掳走那次,哪回像这次这般,病得这么重? 这次的罪魁祸首,还是太后! 元杳费了好大劲,终于喝光了一碗药。 皇帝取了一块精致小巧的甜糕,塞入她口中。 元杳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皇帝瞧着,觉得可爱得紧。 他心道:难怪,阿渊那么喜欢这小丫头。 他也挺喜欢…… 不知不觉,皇帝就喂了元杳三块甜糕。 她含糊道:“皇上,杳儿撑了……” “这就撑了?” 皇帝垂着眼,没睡好,导致眼袋更大了。 元杳仰视着,嫌弃地想:真丑。 她觉得,看在皇帝昨夜救了她,如今对她还算好的份上,不如,帮帮他,好好改造一下? 皇帝的底子,本来不差,也不知怎么折腾的,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暴殄天物! 元杳打了个嗝儿:“皇上,昨夜的娘娘呢?” 娘娘? 原来,小丫头昨夜都听到了? 皇帝瞪眼:“好好的,问她做什么?” 元杳如实道:“那位娘娘,声音很好听。” “是么?”皇帝回想了一下:“搔首弄姿,朕不喜欢。” 啧啧。 昨夜还把人留在寝殿等他,回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喜欢,您睡人家干嘛? 这些妃子,也是可怜。 年轻又漂亮,家境又好,偏偏入宫跟了皇帝。 这皇帝,身形臃肿,黑眼圈大,眼袋也大,整个人又阴郁又虚,生起气来,还特别可怕。 连宠爱几年的妃子,倒头就被废掉…… 阴戾,绝情。 还丑…… 元杳在皇帝怀里动了一下,哑着声音,乖巧道:“皇上救了杳儿,杳儿欠了您。 皇上,不如,杳儿做点什么,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这小鬼机灵,又想做什么? 不过,她那么乖乖地和他说话的样子,很讨喜。 皇帝问:“你想怎么报答朕?” 元杳咳嗽了两声,眸子转了转:“爹爹喜欢好看的人,杳儿思忖着,想把皇上变好看一点,可以吗?” 第149章 哄小孩儿,挺有罪恶感 把他变得好看一点? 怎么变? 皇帝嘴角微动:“难不成,你还会变法术,帮朕换张脸?” 变法术? 当她是小仙女吗? 元杳摇摇头,问:“皇上,您还记得自己原来的模样吗?” 原来的模样? 皇帝怔住。 他原来,什么样呢? 他的母妃,曾是宫里最漂亮的女子,而他,也曾被夸是长得最好看的小皇子…… 他五岁时,母妃的母族因“谋反”一罪,整个族人被株连,母妃被打入冷宫,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终。 自那之后,在冷宫数载,他很少吃饱,却也长了高个儿,虽有些干瘦,但五官好看。 曾有耐不住寂寞的嫔妃游荡到冷宫外,哄着他,让他和她玩玩儿,就给他东西吃。 他想,他那会儿,长得虽比不上阿渊,却也是好看的…… 过了许久,皇帝道:“时间太久了,朕记不清了。” 记不清? 怎么会记不清呢? 元杳不解。 但是,她还是道:“皇上,杳儿觉得,皇上若改变一下,一定会好看的。 到时候,娘娘们,一定会特别高兴。” “是么?”皇帝眼皮子动了动。 他妃子众多,平时想招谁侍寝了,就招过来。 至于谁高不高兴,他从未不在意。 反正,他高兴就得了。 但是,他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皇帝问:“宫中太医,每年会给朕开无数方子,让朕照着方子吃喝,却没什么用。 莫非,你个小丫头,竟比太医还厉害?” “杳儿当然比不上太医。”元杳声音干涩地道:“太医用的,是内调的法子,杳儿用的,却是别的法子。” “哦?” 皇帝抬手,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元杳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后,才眨眼道:“皇上,您同不同意嘛?您要是不同意,杳儿也不想白费力气。” 这小丫头,竟然还撒起娇来了? 皇帝道:“再说。” “啊?”元杳有些失望。 皇帝道:“朕饿了,先用膳。” 李德山传了早膳,摆了一桌子。 皇帝看向床上的元杳:“起得来么?” 这小丫头,虽一直娇养着,但,胜在底子不错。 昨夜淋了那么久的雨,又发了大半夜的烧,今早起来,居然精神那么好。 幸好,幸好没出事。 否则,阿渊回来,怕是要活剐了他。 元杳看了眼摆满一大桌的膳食。 肉就有很多,青菜没多少,而且,还没水果…… 大清早的,吃这么多肉,不腻? 她摇摇头:“皇上,杳儿不饿。” 她喝药喝水,又吃了甜糕,都饱了。 皇帝闻言:“那朕便自己用了。” 语罢,他走到桌边坐下。 李德山拿起筷子,开始为他布菜。 元杳注意到,皇帝不爱吃青菜,每一筷子,都准确无误地夹到肉上。 “难怪……”元杳嘀咕道。 丹青端了碗粥,走到床边:“郡主,怎么了?” 元杳道:“难怪,皇上体型那么差,还被妃子嫌弃。” “你说什么?”皇帝停下筷子,朝她看过来。 元杳:“……” 她都说这么小声了,竟然还被皇帝给听见了? 皇帝听力这么好的吗? 她摇头:“杳儿什么都没说!” 皇帝又收回了视线。 这时,一个太监进来通报:“皇上,皇后娘娘听说郡主在您这儿,特地来探望。” 皇后? 元杳有些诧异。 她昨夜淋雨的事,已经传至皇后那儿了? 正惊讶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 “儿臣给父皇请安。” 不仅皇后来了,怀柔和姜承琰也来了。 而且,一同来的,还有两个元杳不知名的妃嫔。 皇帝用清茶漱了口,问:“皇后不是忙着太后寿宴的事么?怎么有空来朕这里?” 皇后温和道:“臣妾听说元杳郡主病了,在皇上这儿养着,特地过来瞧瞧。” 说着,她视线已经落在床上。 元杳想爬起来:“杳儿见过皇后娘娘……” “别起来。”皇后担忧地出声,朝床边走过来:“你还病着,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说着,皇后就坐在了床沿。 元杳道:“皇后娘娘,杳儿已经好了许多了。” 皇后点点头:“好好养着,淋了一个时辰的暴雨,不是闹着玩的,可别落下病根了。” “嗯!”元杳乖巧地应下。 皇后又道:“你既病了,就好好养病,寿宴甜品一事,已经定得差不多了,你就不必忙了。” “谢谢皇后娘娘。”元杳感激一笑。 皇后的担心,不似作假,而且让人很舒服。 皇帝虽然狗了点,但是,有个好妻子。 这时,随行来的两个妃嫔,也凑上前来,说了一句关心的话。 元杳都一一应下。 等妃子好不容易走了,怀柔和姜承琰才走到床边。 怀柔眼睛都红了:“杳儿,我也是今日睡醒,才听宫人们说,你昨夜被罚跪在惠宁宫外的暴雨中,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 我若昨夜就知道,怎么也会赶来陪你。” 说着,怀柔就哭了。 元杳见状,连忙安慰道:“怀柔姐姐,杳儿没事,你别哭。 昨夜,皇上去救了杳儿,而且,杳儿回来又是喝药,又是泡药浴,已经好许多了。” “好什么好?”姜承琰压低声音:“你瞧你,精神都没往日好了。 还有,你的嗓子,怎的这么哑? 昨夜,除了罚跪,太后可有为难你其他的?” 元杳张了张嘴,回答道:“昨夜,我跪着就晕了,后来的事,不知道……” 听到这话,姜承琰板着的小脸上,眉心微皱着。 怀柔叹了口气,红着眼角道:“杳儿,姐姐要收回那日对你说的话?” “什么话?”元杳问。 怀柔望着她没有血色的小脸,眼底又有了泪意:“那日,我曾对你说,太后为人和善,不会为难晚辈……” 原来是这个啊! 这个,该怎么说呢? 哄小孩儿,还挺有罪恶感的。 不过,她又不能说太后坏话…… 元杳想了一下,开口道:“怀柔姐姐,你不必自责。 其实,昨日,太后传了杳儿去,是想见见杳儿。 是杳儿腿短,走慢了些,刚走到惠宁宫外,太后就开始敲木鱼、礼佛了。 他们说,太后在宫中,听到木鱼声,必须就地跪拜。 昨夜,太后让杳儿跪拜的,是佛祖。 你看,我虽被淋了一场暴雨,又发了一夜的热,但是,佛祖庇佑,我现在已经好许多了。 而且,往日,皇上不喜欢杳儿,生一场病,皇上居然对杳儿特别好了,杳儿感觉很开心呢!” 一席话说完,她的嗓子,又干又疼。 床边,怀柔和姜承琰对视了一眼,满脸惊讶:“皇祖母让你跪在那儿,是……跪佛祖?” 姜承琰脸都黑了:“这规矩,是何时定下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大,皇帝和皇后齐齐看来:“什么规矩?” 第150章 后宫女人,把戏多着呢 姜承琰小手握成拳头:“皇祖母在宫中,礼佛之时,所有人只要听见木鱼声,必须就此跪拜!” 皇后面上,浮过一丝讶异。 但,很快,她就垂了眉眼,并未开口。 皇帝冷着脸,浑身阴郁:“这规矩,朕也未曾听说!” “啊?”元杳认真想了一下,开口道:“可能,这规矩,是太后此次回来才定下的?” 她这话,不过是给太后找个借口。 昨夜,皇帝去救她时,对太后的语气极差。 想来,母子俩关系并不好。 希望,经此之后,太后别再搞她。 不过,难…… 元杳叹了一口气。 皇后还有事,并没坐多久,就起身招呼怀柔和姜承琰:“杳儿还需要好好休息,你们姐弟俩,别留在这里打扰她。” 元杳想说:不打扰的。 但是,显然,不打扰她,只是借口。 皇后娘娘,似乎不太想自己的儿女和皇帝待太久…… 皇后率了一群人离开,紧接着,太子又来了。 和太子一起的,还有怀遥公主。 太子走进祥和殿,先是和皇帝请了安,又汇报了昨日的课业,这才道:“儿臣听说元杳郡主在父皇这儿,想来看看她。” 皇帝手里握着奏折,眼皮掀了一下:“你们一个个的,和元杳关系倒是好。” 太子恭谨道:“当初,国学院差点被屠,杳儿不顾自己安危,把她的侍卫派来救了儿臣。 这份恩情,儿臣一直记着呢。” 皇帝不置可否。 他道:“元杳在内殿,进去瞧瞧。” “是。”太子拱手行了一礼,起身往内殿走。 这时,皇帝才扫见一旁站着的怀遥。 见皇帝看她,怀遥垂着手,把衣袖往下拉了拉。 皇帝抿唇,哑声道:“朕都瞧见了,你再藏有用么?” 怀遥甩了一下高马尾:“这不是,父皇不喜欢我舞刀弄剑么?我不藏一藏,做做样子,您又该骂我了。” 皇帝冷笑了一声:“你既知道朕不喜,还整日胳膊上缠个鞭子?” “父皇不喜欢的事,女儿就不能做吗?”怀遥问。 皇帝气得眼袋都在颤抖:“赶紧走!和你说话费劲!” 怀遥得逞地笑了一下,抬脚往内殿走。 元杳刚喝了药睡下,就听说,太子和怀遥公主来了。 她昏昏欲睡,头重脚轻地爬起来:“太子殿下,怀遥姐姐……” 她一动,整个人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怀遥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干什么?想讹我呢? 我虽然是替我母妃来看你的,但是,你可别跪我,跪了也没东西赏你!” 听到这话,元杳有些好笑。 林贵妃没亲自来,居然让了一双儿女来。 “怀遥!”太子轻斥了一声,开口道:“杳儿,难受就躺着,别起来吹了凉风。” 元杳点点头,乖乖躺回去。 她的声音,依旧还哑着:“杳儿失礼了……” “躺着你!”怀遥往床边一坐,先是打量了一眼,才道:“父皇的龙床,我都没躺过呢。” 语气酸得不行。 元杳苍白的一笑:“怀遥姐姐,要不要上来陪杳儿躺躺?” “我才不稀罕!” 怀遥从桌边找到一个茶壶,倒了杯水喝:“那么多女人躺过的,我才不躺。” 她嫌脏。 元杳叹气:“杳儿也不想,但是,总不能拂了皇上的好意呀!” 说实话,她还是喜欢月华殿的大床。 龙床,才没九千岁的床舒服呢! 怀遥撇嘴:“寿宴甜品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元杳反问。 怀遥道:“太后这么对你,难道,你还要为她的寿宴做甜品?” 京城这么大,有名的茶点不少。 四时春不做,皇后总能找到人做。 “可是,太后已经指定了,非要四时春做。”元杳道。 怀遥拧眉。 太子适时开口道:“太后寿辰,已经定好的事,就不可随意更改了。 当初,杳儿在东湖行宫鱼宴上的甜品,就做得挺好。 太后寿辰,比起东湖行宫,不过是人多了些而已。” 元杳还未开口,怀遥就冷哼道:“哪有这么轻松?” 后宫女人的把戏,多着呢! 不过,母妃不让她和太子哥哥说这些…… 怀遥憋屈死了。 更让她憋屈的是,姜兰玥回来了。 见两个小妹妹似乎有体己话说,太子道:“你们先聊,我出去找父皇了。” 元杳点点头。 太子一走,怀遥就问元杳:“昨夜,你见着姜兰玥了?” “嗯!”元杳点头。 怀遥问:“她还跟先前那样?” “哪样?”元杳问。 “笨死了!”怀遥烦躁道:“不用说,我也知道,姜兰玥那人,整日跟谁欺负了她似的,还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而且,总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以前,她可害得我挨了不少骂……” 姜兰玥,害怀遥挨过不少骂? 难怪怀遥那么讨厌她。 元杳心下了然。 她开口道:“兰玥公主这次回来,应该会全程陪伴在太后左右。 怀遥姐姐若遇着她,能避就避着些。” 避着姜兰玥? 怀遥很不爽:“我又没亏欠她,避开她做什么?” 不过…… 元杳称她叫“怀遥姐姐”,叫姜兰玥时,就叫“兰玥公主”。 这一听,就能听出,元杳是站她这边的。 这个认知,让怀遥还算开心。 连带着,对元杳的态度也好上了一些。 怀遥道:“元杳,你先好好休息,务必要在太后寿辰上,一鸣惊人! 气死姜兰玥最好,知道吗?” 元杳:“……” 一点都不好! 她还想好好活着呢! 她悄悄撩起裤腿:“怀遥姐姐,你看这个。” “看什么?”怀遥一脸莫名,低头。 这一看,她就看到,元杳的膝盖上,有许多红色的血印子,密密麻麻的,很是瘆人。 不止膝盖上,接触了地面的小腿上,也全是那种血印子。 像是被什么东西硌出来的。 怀遥惊了:“你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嘘……”怀遥朝外面看了一眼:“这件事,我谁都没告诉,包括怀柔姐姐。” “元杳,你……” 忽然被信任,导致怀遥有些慌神。 元杳指着膝盖上的血印子:“怀遥姐姐,你别招惹兰玥公主。” 第151章 这些账,她可都一一记着 昨夜,元杳还奇怪,宫里的地砖上,怎么会有石子。 直到,姜兰玥出来…… 姜兰玥和她说话时,有两次,往她膝盖下瞥。 尤其,她和姜兰玥茶艺对演后,她说,她还要跪许久。 当时,姜兰玥隐隐笑了一下。 “嘶……” 疼痛,把元杳神思拉了回来。 她一看,怀遥手指已经摁在了她的伤上。 怀遥问:“疼吗?” 元杳眨巴着眼睛:“疼……” 怀遥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没好气道:“既然疼,为什么忍着,不告诉我父皇?” 元杳道:“我要说了,岂不是会挑拨到皇上和太后的关系?” “你……”怀遥被气着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蠢死了! 被人害成这样,还闷声忍着! 怀遥气得站起来:“你等着,我时常习武,我母妃宫里有一种极好的药膏,抹了能活血化瘀。” “怀遥姐姐。”元杳伸手,拉出她。 “干嘛?”怀遥瞪了她一眼。 元杳低低道:“这伤,杳儿要留着。” 留着? 怀遥哑然:“留这个做什么?” 女孩子,谁不喜欢身上白白净净的。 留些伤口,多难看? 就像她,哪怕习武,也尽量不会在身上留下明显的伤。 元杳眨眼:“我爹爹还没瞧见呢。” “你……”怀遥惊了:“你要留着这伤,给九千岁看?” 元杳理直气壮道:“爹爹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城,我很生气,等他回来,也要让他气上一气。” 怀遥听到这话,笑了。 她握着手臂上缠着的鞭子:“元杳,本公主真庆幸,我没惹过你。” 人小鬼大! 记仇得很! 更重要的是,心眼不少。 不过,元杳这样子,挺可爱的。 聪明的人,总比蠢货强多了! 怀遥瞧了眼时间:“本公主该回去练鞭子了,你好好休息,改日再来看你!” “好呀!”元杳乖乖点头。 送走了怀遥,寝殿安静了许多。 一道黑影,飘然落在地上:“郡主。” 元杳看向来人:“破月,你去查得怎么样了?” 破月回道:“今晨,天还未亮,雨才停下,小太监就把惠宁宫门外的石子扫了。” “看清那小太监了么?”元杳问。 破月道:“阿福。” 阿福? 元杳记起,昨夜,让她跪在惠宁宫外的人,就叫阿福。 后来,姜兰玥一出来,就把他叫起来了。 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果然是姜兰玥啊! 元杳揉了揉膝盖:“我未招惹她,她倒是先来招惹我了。” 破月冷冰冰道:“我这就去杀了她。” 杀姜兰玥? 元杳好笑道:“破月,你的脑子里,只有杀人吗?” 破月应道:“破月的脑子里,只有郡主。” 元杳:“?” 她要是个十几岁少女,听到这话,她该脸红了。 平日里冷冰冰的人,说脑子里只有她,和表白有什么区别? 噗…… 幸好,她只是个奶团子。 这时,一道人影落下。 残风单膝跪地:“郡主,属下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杀掉姜兰玥。” 还来? 元杳头疼:“你们两个,是许久没杀人了,手痒难耐吗?” 杀人,那么可怕的事,怎么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和打一局游戏一样轻松平常? 元杳看了眼帘子,压低了声音:“你们两个,都不许动姜兰玥,明白了吗? 她现在,有太后护着,太后身边,该是有高手的。 你们进出时,都注意一些,别让人发现了。” 破月点头:“太后身边,确实有人。” 还真是? 元杳讶异。 破月道:“太后身边,有个独眼人。” 独眼人? 元杳皱起了眉头。 残风开口道:“郡主可否还记得,上月,千华宫的那一盘有问题的豆腐?” 豆腐? 让九千岁大发雷霆的豆腐。 她记得,当时,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难道…… 元杳有些小小的惊讶:“在豆腐上做手脚的人,就是那个独眼人?” 残风点头。 破月抱着剑,冷冷道:“乱说话,回去领罚。” “你闭嘴。”元杳瞪了破月一眼,问残风:“这件事,我爹爹是不是早就知晓了。” 残风摇头:“先前,千岁有怀疑,但,直到昨日太后回京,我守了一夜,才守到了那人进惠宁宫。” 原来如此! 只怕,那人是提前回京,替太后做事的。 又或者,人一直在京中,就等着太后回来…… 在豆腐里放她不能吃的花生粉,对她来说,和投毒,没什么区别。 元杳冷冷道:“太后,你我之间的账,又多了一笔。” 这些账,她可都一一记着。 以后,势必要全部清算! “郡主,还有一事。”残风开口道。 “说。” 元杳有些热,就把被角掀开了一些,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脚丫。 破月见状,伸手一拉,把被子拉过来,遮住她的脚。 元杳:“?” 破月道:“着凉。” “我热!”元杳瞪眼。 破月这暗卫,好凶! 居然还管起她来了! 还是残风乖,残风长得好看,还听她的话。 残风耳朵微热,继续道:“属下回了千华宫一趟,朝夕宫的凤寻小皇子,和朝云宫的云潺小皇子,都知道你生病了。 凤寻小皇子在千华宫外站了会儿,听说你不在,就走了。 云潺小皇子那边,昨夜下大雨,他好像受了凉,病情加重了些,就让阿七给你送了点药。” 云潺又病了? 可怜的小别扭,怎么这么孱弱呢? 老母亲的心,微微作痛。 心疼。 小别扭长得那么漂亮,人又聪明,偏偏,不知谁那么恶毒,把他害得这么惨! 毒解了这么久,身体却一直未见好转。 唉…… 谢宁小叔叔,你什么时候才回京呀? 想着,元杳觉得,自己脑袋隐隐作痛。 她道:“残风,破月,我要休息了。” 丹青似乎又去熬药了,待会儿睡醒,她又该喝药了? 一天天的,喝药都快喝饱啦! 小奶包叹气。 在皇帝的永安宫留到下午,元杳终于晕乎乎地爬起来。 皇帝来看她:“你起来做什么?” 元杳小脸红扑扑的:“皇上,杳儿想回千华宫了。” 第152章 被云潺撞见 回千华宫? 皇帝皱眉,不悦道:“在朕这儿待得好好的,回千华宫做什么? 你爹爹又不在,你一个,多危险?” 元杳道:“可是,杳儿留在皇上这儿,娘娘们也不方便呀!” “咳……”皇帝出声:“胡说什么。” 她才没胡说呢! 一下午,来了好多妃嫔了。 每个人,都来帘子外看一眼。 看见床上躺着的她,恨不得把她抱走。 而且,一想着,皇帝在这床上,和那么多女人做过那种事,她真是难受极了。 万一,染了病可咋办? 越想,元杳越慌。 这时,皇帝开口道:“你想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你先前说的,想帮朕,朕允了。” “真的吗?”元杳眼睛亮晶晶的。 皇帝垂眸看他:“朕是皇帝,金口玉言。” “那就好!”元杳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皇上,杳儿的这个法子,需要运动。 皇上,您能吃得了苦?万一您受不了那苦,岂不是白费力气?” 受不了苦? 他什么苦没受过? 皇帝嘴角动了动,阴沉沉道:“朕既然应了你,自然会做到。” 元杳开心道:“皇上,既然这样,明天开始,您每日抽出一个时辰,去千华宫找杳儿!” 一个时辰? 皇帝点头:“依你看,朕是上午去,还是下午去?” 元杳思索了一下,奶声道:“傍晚去,用了晚膳,走过去。” 走过去? 那么远?! 罢了,他就应了。 以后,他就可以拿这当借口,正大光明地每日去阿渊那儿转悠。 皇帝应道:“好,明日起,朕每日傍晚用完膳,走去千华宫。” 皇帝的晚膳,虽然称是晚膳,但五点左右就吃了。 走到千华宫,就是六点半。 练两个小时,八点半,再回永安宫,刚好洗漱睡觉…… 元杳琢磨着,皇帝那一对大眼袋,也得想法子,给他消消。 好好的一张脸,被眼袋给毁了…… 浪费! 皇帝传了御辇,把元杳送回千华宫。 一回千华宫,呼吸着新鲜空气,元杳感觉人都轻了。 汤圆欢快地在地上蹦跶:“嗷……” 小家伙,恨不得跳到床上去。 元杳还未好全,头还有些晕。 她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对丹青道:“丹青姐姐,我想洗个澡,让人送点热水进来,再把衣服也换身新的来。” 她躺过皇帝的床,可得把身上乱七八糟的味给洗了。 爹爹的床,那么香,可不能被弄脏。 丹青温声道:“郡主,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不如,直接泡药浴?” 又泡药浴? 元杳撒娇道:“可以不泡吗?那个药,泡了头晕。” 丹青笑了:“太医怕郡主睡不好,特地加了安神的药物,泡了头晕是正常的。” 元杳:“……” 怀念现代的按摩浴缸,怀念泡泡浴。 她泄气道:“那就泡药浴!” 想了一下,她道:“就在内殿沐浴,不想去内室。” 几步的路,她都困得懒得走。 丹青含笑道:“好,奴婢这就去安排。” 丹青身体好,昨夜淋了那么久,喝了两碗药,又灌下一些姜汤,今天一点事都没有。 一问,丹青就说,她习武,能用内力驱寒。 元杳羡慕得厉害。 她想,等她再大一些,也要习武,最好是能学会轻功! 很快,丹青就领了人进来,将浴桶抬进月华殿寝殿里。 元杳指挥道:“放在墙边的位置,免得水渍溅出来,把地板打湿了。” 丹青看了一眼,墙边就是窗户:“郡主,那位置容易漏风进来。” 就是漏风才好呢! 若泡得晕了,她还可以开窗户吹一吹。 元杳道:“无妨,就搁那儿!” 但是没戳穿元杳的小心思,吩咐道:“搬扇屏风来,挡在窗边。” 哎? 元杳:“等一下……” 然而,小太监已经麻利地抬了画着山水画的屏风,摆在墙边。 元杳:“……” 她生无可恋地被丹青抱起来,脱得只剩薄薄的里衣,放入桶里。 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 丹青伸手,试了试水温:“郡主,若觉得水凉了,要及时叫奴婢。” 元杳小手抓起一片类似于花瓣的药片,喊道:“残风,破月。” 叫完,她等了会儿。 然而,等了好一会,都没人理她。 元杳:“?” 难不成,这两人瞒着她,偷偷出任务去了? 丹青问:“郡主有事?” 元杳望了眼水,突发奇想:“我就这么泡在药水里,效果应该会很慢。 但是,如果,有人给我输点内力,加速药效在我体内流转,我是不是就能很快好起来?” 丹青点头:“是这个理。” 元杳一喜:“那,内力是可以传给别人的吗?” 她刚说完,一阵风拂过。 破月和残风,齐刷刷出现在浴桶边。 不过,两人都是背对着元杳的。 残风道:“属下来给郡主输送内力。” 望着两人高大的背影,元杳垂头,看了眼自己。 她的里衣虽然薄,但是一点都不透。 整个身体,都被遮得严丝合缝的。 元杳嘴角微抽,无语道:“你们两个,转过来。” “不可!”残风道:“男女有别。” 有个大头鬼! 她现在,就是一小屁孩呀! 这时,破月转过身来。 他道:“郡主不是女子,不必太忌讳。” 元杳:“?” 元杳暗自磨牙:“你们两个,谁内力高一点?” “我来。”残风率先走过来:“破月得时刻保持精力体力,藏在暗处,我的内力,比他高一些,而且我不用藏在暗处。” 元杳点点头:“辛苦你了,残风。” 残风被面具挡了半边的脸,笑了一下:“郡主,属下进来了。” 什么?? 元杳瞪大眼:“等等!” 她伸手,指着浴桶:“你……你要进来吗?” 残风露出一丝疑惑:“难道,郡主有别的法子吗?” “我……” 元杳尴尬地张着嘴巴。 “啪!” “哗啦!” 门外,响起瓷器摔碎的声音。 残风破月对视了一眼,齐齐消失。 丹青厉声喝道:“谁在外面!” 元杳吓得往桶里一缩。 这一缩,又臭又苦、还带着酸涩味的药水,灌入了她口中。 元杳:“……” “郡主。”一个小宫女站在门外:“是云潺小殿下来了。” 第153章 太小练武,郡主会长不高 “谁来了?”元杳问。 这一张嘴巴,浴桶里的药水就灌了一些进去。 呕…… 这味道,太难喝了! 而且,还是自己的洗澡水。 元杳抬手,苦哈哈地张着嘴巴:“丹青,水……” 丹青连忙倒了杯水,递给她漱口:“郡主,慢点儿,别呛着了。” 元杳漱了口,感觉口中没那么浓郁的药味了,才问:“云潺……还在外面吗?” 门外的人答道:“我来得不是时候,叨扰郡主了。” 元杳:“?” 这个小别扭,在想什么呢? 她开口道:“云潺,我在泡药浴,不方便见你,你在外殿等等我?” 泡药浴? 那,那个男人怎么回事? 云潺虚弱地站在外面,掩着唇,嘴唇惨白:“我只是担心郡主,想着亲自瞧上一眼,郡主既是无事,我便回去了。” 语气,冷冰冰的。 元杳一听,就能听出,他不高兴。 而且,相当的不高兴! 关键是,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 就很奇怪! 元杳低头,望着桶里的水。 那么大一桶药水,挺难调的。 她开口道:“云潺,我得了风寒,你身子弱,改日等我好些了,再去看你。 谢谢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嗯。”门外的人冷淡应了一声。 紧接着,一阵极浅的脚步声,缓缓离开。 元杳听着,不禁揪心。 云潺小朋友,心情不好呢。 老母亲的心,隐隐担忧…… 云潺走了片刻,破月和残风又齐齐站在浴桶边。 破月抱着双臂:“这云小皇子,挺有意思。” 有意思? “什么意思?”元杳问。 破月高深道:“郡主不懂。” 元杳:“?” 残风道:“郡主,属下来为郡主输送内力。” 元杳点点头:“辛苦你了。” 残风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在元杳一个小奶娃面前,红了脸。 他道:“郡主,属下怕身子脏,污了郡主的水……” 元杳上下打量他几眼,问:“你有体味?” 残风愣了一下,摇头。 元杳又问:“你有脚臭呀?” 残风脸色越发地红:“属下没有……” 那不就得了? 元杳道:“没关系,你来。” 于是,残风进屏风后,脱下外面的衣服,仅仅留了一身白色中衣。 他抬起比元杳手臂还长的脚,踏入浴桶。 浴桶很大,即便残风进来,也还不算挤。 残风红着脸道:“郡主,请转过身,背对着属下。” “好。” 元杳甜甜一笑,乖巧地转过去。 残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运转内力。 浴桶边,破月直接拉了把椅子坐下。 丹青见状,甚至倒了两杯茶,就差摆一碟瓜子了。 残风运了内力,双手覆在元杳小小的背上,开始引导内力在元杳体内流转…… 很快,浴桶内,开始升腾起雾气。 浓郁的雾气,带着药味,在浴桶里缓慢翻涌。 破月出声道:“好强。” 丹青听出,破月这是在夸残风的内力强。 当初,千岁把残风派给郡主,就是看中他内力强,整体实力也强…… 温和的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游走,驱走身体里的寒意和疲惫。 元杳舒适得紧,闭上眼睛,几乎要睡过去。 残风闭着眼,适时出声:“郡主,别睡。” 元杳一个激灵,又醒了过来。 她低声嘟囔道:“可是,好舒服,想睡……” 破月不知从哪儿拿来了瓜子,边嗑边道:“郡主若睡了,身体会自动开启抵御功能,残风的内力,就白出了。” 竟然会这样吗? 元杳连忙坐好:“我不睡。”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残风终于收回手。 此时,少年被半边面具遮掩的脸,透着一抹红,额头和鼻翼间,还有薄薄的汗。 丹青递了帕子给残风,又给元杳擦了额头上的汗。 元杳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又黑又亮,整个人看起来软萌得不行。 总算,内力没白耗。 郡主又恢复往日健康可爱的郡主了! 残风嘴唇有一丝白,但,见元杳寒气尽散,他很是开心。 丹青道:“残风,你先回去洗洗,换身衣服。” “好。”残风抬脚出了浴桶。 丹青伸手探了一下水温。 残风方才除了为元杳驱寒,还一直分精力维持水温。 浴桶的药水,温度正好。 丹青温声道:“郡主先泡着,奴婢招人送桶温水来,郡主再泡会儿,就可以起了。” 元杳点点头。 破月还守在浴桶边。 他对元杳伸手:“把手给我。” 元杳:“?” 干嘛呢? 破月道:“给我。” 元杳不明所以,把小手递过去。 她手上,还滴着水。 破月有点嫌弃,隔空,烘干她的手,而后,手指才搭在她手腕上。 带着点儿薄茧的指尖,碰到元杳细嫩的皮肤,她有点儿痒。 搭了片刻,破月道:“改日,我也给郡主输点内力。” 元杳有些好笑:“干嘛?这也要攀比呀?” 破月认真道:“郡主是习武的好苗子。” 习武? 元杳睁大双眼:“真的吗?” 破月点头。 元杳又惊又喜,盯着自己的小身体看。 连破月这个冰坨子,都夸她是习武的好苗子,那,她要是真习武,以后岂不是要成武林高手? 哇! 想想就有点激动呢! 孰料,破月泼了瓢凉水:“太小习武,郡主会长不高的。 练武太狠,会长成矮冬瓜。 像属下,身材好,武功高,是因为天赋异禀。 而郡主你,苗子虽好,却没天赋。” 元杳:“???”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这破月是在贬低她呢,还是在夸奖他自己…… 哦,他好像是在夸他自己。 贬低她,以夸奖他自己。 啧…… 臭不要脸! 元杳没好气道:“破月,你长这么大,没被人套过麻袋吗?” 破月答道:“只有我套别人麻袋的份。” 元杳:“……” 她现在,已经十分想给他套麻袋了! 元杳沉入水里。 不想说话! 不多时,丹青便带人拎了温水来。 元杳被从浴桶里,裹着抱去了干净的温水里。 泡了许久,她眼皮子都在打架。 昏昏欲睡间,丹青在给她擦头发。 殿门响了一声,一个小太监站在屏风外,低声道:“郡主,丹青姐姐,兰玥公主来了。” 听到这名字,元杳顿时睡意全无。 第154章 姜兰玥,兴许会成背锅的 姜兰玥? 她来做什么? 难不成,来看她病情怎么样了? 有可能! 太后,是绝不可能放下脸面来看她的。 所以,派姜兰玥来,是最好的选择! 丹青摸着元杳还未彻底干的头发,对小太监道:“去给兰玥公主传声话,就说,郡主病得严重,正在泡药浴,还未醒,不便见客,请她回去。” 小太监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了。 丹青低头,望着元杳小腿和膝盖上密密麻麻的血印子,心疼道:“这兰玥公主,把郡主害成这样,怎么有脸来千华宫?” 小小年纪,就知道撒石子,再让人跪在石子上。 多恶毒啊? 元杳浅笑了一声:“按照我的猜想,太后罚我跪这件事,姜兰玥,兴许会成一个背锅的。” 背锅? 丹青眼底露出一丝疑惑。 元杳望着丹青:“昨夜,那么多人看见我跪在太后宫门外,想来,这件事,不仅仅在宫里传开?” 丹青点头:“昨日,工部侍郎带着的一群人,除了禁军侍卫,还有太监,另外还有几位是工部任职的。 听说,今晨,官员们进宫点卯,就把这件事传开了,随后,他们又去四时春买甜品,又议论了此事…… 现如今,不仅宫中、世家大族,连街边百姓,都知晓郡主昨日在太后那儿淋着暴雨跪了一个时辰。” 点卯,就是上班打卡的意思。 皇帝不喜上朝。 以往,每日的小朝会,都是九千岁主持,而皇帝每月只在月中和月末,才在大朝会上露一面。 九千岁不在,这些官员轻松了,也八卦了。 元杳道:“无妨,随便他们如何议论传播。 反正,昨夜,我确实是跪了那么久。” 丹青点点头。 这时,先前的小太监又来传话:“郡主,兰玥公主说,她今日见不到你,心里难安,她还哭了,奴才也安慰不好。” “哭了?” 元杳抬眸,和丹青对视。 丹青额头青筋隐隐鼓起:“这兰玥公主!也就仗着千岁不在! 她来千华宫哭,别人指不定以为千华宫把她怎么了。” 可不是么! 元杳也特别赞同。 对姜兰玥这种弱了唧的小白花……啊不,是绿茶,她还真是无奈。 不过,她也不能就这么让姜兰玥哭着从千华宫出去。 得让姜兰玥笑着出去才行! 元杳放低声音,在丹青身边说了几句。 丹青先是蹙着眉头,很快,就舒展了眉眼,连嘴角都高高翘起。 丹青对小太监道:“你出去,请兰玥公主去偏殿候着,就说,郡主今日的药浴快泡好了,等会儿就来。” 小太监应声,再次离开。 丹青又招了个小宫女,叫她取点东西来。 元杳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丹青为她穿上衣服,怕她着凉,又系了个不算厚的小披风。 若不是元杳抗拒,她甚至想给元杳取个斗篷来披上,最好把脑袋也捂个严实…… 小宫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丹青姐姐,这是你让准备的东西。” “放梳妆柜上。”丹青道。 托盘里,装着胭脂水粉。 元杳扫了一眼,又嗅了嗅味道。 九千岁虽爱美,却不喜欢身边宫女有俗气的脂粉味。 千华宫的宫人,买胭脂水粉,只敢用味道极轻的。 像做甜品的玉儿,平日里,用的胭脂水粉,都是没什么味的,而且,也只敢在不做茶点时,才抹上一抹…… 丹青让小宫女退下,捋了袖子:“奴婢为郡主上妆。” 元杳点头。 主仆两人,在殿内一阵捣鼓。 一盏茶后。 元杳睁眼,望着铜镜中的人。 铜镜里,小人儿嘴唇苍白干裂,脸也是一副惨白相,眼角透着些不正常的青红,像是高烧烧了许久。 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 脑海里,不由地想起云潺。 小别扭身子弱,平日是如何表现的来着? 哦,有了! 她抬起小手放在嘴唇边,蹙眉:“咳咳……” 丹青抿唇,笑道:“郡主倒是把云小皇子的病弱样,学了六七分。” “像吗?”元杳问。 丹青点头:“像!” 像极了! 元杳放心了。 她让丹青把用燃烧中药熏了好一会儿的衣服,穿在身上。 现在,她整个人都是行走的病弱药罐子。 丹青含笑道:“郡主,奴婢抱你。” “嗯!”元杳点点头。 姜兰玥茶水喝了两杯,小太监在给她续第三杯时,偏殿门外,终于响起脚步声。 和脚步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咳嗽声。 元杳还在殿外,就开始表演:“咳咳……咳……” 丹青心疼道:“郡主,再忍忍罢,咳多了,是会伤嗓子的。” “咳咳……好……”元杳应道。 姜兰玥掐了掌心,眼角就红了。 她站起身来,远远就出声:“杳儿妹妹……” 悲情戏女主,又开始了。 元杳趴在丹青怀里:“兰玥公主?” 声音,透着几分嘶哑。 姜兰玥含着泪,上下打量了元杳一番。 眼角红中透着一丝青,眼睛没什么精神,呆呆傻傻的,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整个人恹恹的。 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总算没往日里那么讨人厌了! 姜兰玥唇角扬了一下,才含泪道:“妹妹受苦了,今日可好些了?” 说着,她就要朝元杳走过去。 这时,丹青道:“公主,我家郡主病得严重,还有些发热。 公主身子弱,可别被郡主过了病气。” 过病气? 姜兰玥一听,脚步往后退了几步。 元杳哑声道:“谢谢公主来看杳儿,公主请坐。” 姜兰玥应声,坐回方才的椅子上。 丹青道:“来人,为公主续茶。” 姜兰玥连忙小声道:“不必了……” 她都已经喝了两大杯了! 记得,上一次来千华宫,元杳还让人送了好多甜点,摆在桌上。 今天,却只给她喝茶…… 她喝得胃都撑了。 象征性地擦了擦眼角,姜兰玥才搅着手帕,咬了嘴唇,用可怜巴巴的哭腔道:“杳儿妹妹,你的心里,是不是在怪罪玥儿? 这次回京,你与我生疏了许多。 往日里,你曾叫我兰玥姐姐的…… 是玥儿哪里做得不好,惹妹妹生气了吗?” 元杳:“???” 第155章 势如破竹 元杳错愕。 她很想问—— 兰玥公主,你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但是,对于这种小白花,不能和她明着来。 否则,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 元杳强行打起精神,应付姜兰玥。 她软绵绵地趴在丹青怀里,哑着声音,小脸疑惑:“兰玥公主,杳儿头疼,怎么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呢?” 听不懂? 姜兰玥眸光一转,咬唇道:“杳儿妹妹,你是否是觉得,玥儿离了京,跟在太后身边,失了势,就嫌弃玥儿了?” 元杳:“?” 这是什么歪理? 倒打一耙? 元杳在心里冷笑,确佯装一副满脸不解的表情:“兰月公主这话,元杳不太认同。太后可是皇上的母后,连皇上都得恭恭敬敬。 被太后亲自抚养的公主,岂不是……比一般的公主皇子厉害? 兰玥公主……怎么会觉得太后失势,嫌弃太后呢?” 听到这话,姜兰玥“啊”了一声。 她睁着大却无神的双眼,打量着元杳。 元杳小鹿般明亮的眼睛,懵懂中透着无辜,大约是烧了许久,她眼神多了一丝天然的呆滞。 看来,是她想多了。 元杳不过一个三岁小奶娃,哪里来什么心机? 她自诩聪明,但,在元杳这个年纪,也还是个懵懂的奶娃。 更别提,元杳被九千岁娇宠着,天真娇憨…… 姜兰玥收回视线。 元杳越可爱娇憨,她就越发嫉妒。 当初,她明明那么想入千华宫…… 若没有元杳,现在,这千华宫的小主子,可就是她了! 都怪元杳! 怀着这份心思,姜兰玥越发觉得憋屈、妒忌。 然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必须忍下。 喝了口茶水,姜兰玥只觉寡淡无味。 姜兰玥咬着嘴唇,出声道:“杳儿妹妹,说起来,昨夜的事,我也有过失。 昨夜雨大,寒气重,我喝了药,早早就躺下了。 若我中途出去瞧一趟,也不会让你淋雨。 只希望,你别怪姐姐。” “杳儿不会怪公主的。”元杳善解人意地应道。 姜兰玥点点头,又道:“皇祖母一直在佛堂念经,没人敢去扰了佛祖清静,你别怪她。” 原来,姜兰玥除了来探望她的实际病情,还想帮太后求情? 可惜,元杳心里门儿清。 元杳点头:“杳儿昨日跪拜的是佛祖,这件事,和太后无关。” 姜兰玥“嗯”了一声,细声细气地叮嘱:“既是如此,以后,别人问起来,杳儿妹妹也要如此说,可以吗?” 元杳:“?” 好家伙! 她直接好家伙。 这时,丹青道:“公主,郡主还在发热,不宜说太久的话。 公主若是没有别的事嘱咐,奴婢就先抱公主回去喂药了。” 元杳配合地咳嗽起来:“咳咳……” 姜兰玥眉心轻蹙了一下,恍然想起方才丹青提醒容易过病气,抬起帕子捂了鼻尖,细声细气道:“那玥儿就先回了。 父皇罚我抄的弟子规,玥儿还未开始抄呢。” 丹青叫人:“来人,送兰玥公主。” 姜兰玥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元杳轻咳了一声,对着空气道:“破月,跟去惠宁宫看看。” 破月:“……好。” 元杳叮嘱道:“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 她可记着,太后那儿,有个独眼的高手。 孰料,破月道:“那人的武功,在我之下,发现不了我。” 还挺自信。 元杳抿唇:“无论如何,谨慎行事。” 破月:“抽个时间,我杀了他。” 元杳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她想了一下,开口道:“这人,曾经差点要了我命,确实不能放过他。 若放过他,这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这时,残风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不如,属下今夜就去暗杀他?” 暗杀? 元杳摇头:“不行。” 这个方法,虽然简单有效,但是,风险却也太大了。 思索一番,她才道:“找个机会,把他引出来。 这个人,不能在暗地里杀,必须要放在明面上处理。” “郡主是意思是……” 一旁,丹青不解。 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残废和破月,也没理解元杳的意思。 元杳无奈。 她略微嘶哑的小奶音,开口道:“这个人,得利用其他人之手除掉。 千华宫不能动手,且,要让太后吃下这个闷亏,还开不了口。 懂我的意思么?” 通过其他人之手,除掉太后的人? 丹青道:“郡主的话,有道理。 众所周知,太后和千岁,向来不和。 若千华宫去除这个人,会被人说成报复。 但,换个人,而且,把这个独眼放在明面上处理,仇报了,隐患除了,太后也不敢说什么。” 残风和破月,齐齐恍然。 果然,他们的小郡主,就是聪明! 不愧是九千岁的女儿! 元杳计算了一下时间。 距离太后寿宴,还剩七天。 时间,过得可真快…… 元杳的视线,在残风身上停留片刻后,又落在破月身上。 片刻后,她仰头,望着大殿顶部。 她哑声道:“全都给我出来。” 暗地里的暗卫们:“……” 三天了,他们藏了三天了,还是被发现了! 一时间,大殿内,拂过一阵风。 “唰!” “唰!” “唰唰……” 四个浑身上下一片黑的暗卫,落在大殿里。 当然,声音,是他们故意发出的。 毕竟,小郡主实在是太过娇弱了。 万一,吓着小郡主,九千岁回来,只怕要活剐了他们…… 元杳让丹青把她放了下来。 她迈着小小的步子,绕着四个暗卫转了一圈。 这四个暗卫,宛如一个模子里捏出来的一般,身高、体型,全都差不多。 若不是她出声,几人怕是一直都不会露面。 虽然,他们面上,也有一层浓雾掩着脸…… 元杳问:“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 “势。” “如。” “破。” “竹。”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四人胸腔发出来。 元杳:“???” 什么玩意儿? 叫“势如破竹”? 这暗卫营取名的人,也太懒了! 元杳轻咳了一声,开口道:“那个……势如破竹是? 寿宴三日,我有几件事,需要交给你们。 务必,像你们名字一样,把事给我办好……” 第156章 被谢执骗,种了满院狗尾巴草 接下来,元杳一直称病。 太医在千华宫进进出出,难免被人拉着询问。 然而,太医摸摸胡须,唉声叹气一番,就把人打发了…… 第二日,谢执和林玄约着,一起来了千华宫。 两人没待太久。 林玄别扭道:“听说,你被太后罚着,在暴雨中跪了三个时辰,差点断气了? 我爹和我娘想来看你,却又不太合礼节…… 我给你带的那些补药,记得让宫人熬给你喝啊!” 林玄后面的话,元杳一句没记住。 她脑子里,全是林玄那句“在暴雨中跪了三个时辰,差点断气”…… 怎么,这事越传,越夸张了? 她顶多,也就跪了两个时辰呀! 三个时辰……得六个小时了! 天都快亮了! 还差点断气?? 不行不行,虽然她确实讨厌太后整她。 但是,也不能越传越离谱呀! 万一传到九千岁耳朵里,九千岁怕是要疯,直接赶回来送太后去见佛祖! 这时,谢执道:“小杳儿,你虚弱成这副样子,别想太多。 我给你带了块暖玉来,你每夜睡觉时,就把暖玉放在枕边,驱驱寒气。” 暖玉? 元杳这才想起,谢执确实是抱了一大块暖玉来。 那块暖玉,比她脑袋还大,没有一丝瑕疵,触手温温的,摸起来很舒服。 元杳冲谢执和林玄笑道:“你们的好意,我收下啦! 我一定会好好调理,早日好起来!” 谢执抬起手,摸摸她的脑袋,笑得灿烂:“乖,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练武。” 语罢,两人起身要走。 “等一下!”元杳出声。 “怎么了?”谢执转过身来。 元杳好奇地问:“谢执,你送我的花,到底是什么花呀?” 花? 谢执在脑袋里搜索了片刻,才想起,他刚回京时,送了元杳一个盒子的种子。 他的面色,变得有几分古怪。 “怎么了?”元杳问。 谢执笑问:“那个花……是要开了吗?” 他的笑,有点干。 “是呀!”元杳丝毫未察觉,而是认真道:“那些花,越长越奇怪! 这几日下雨,花疯长,越看越像草! 而且,前几日我看,好像有苞了,今日,怕是开了。” “是么……”谢执笑容又古怪了几分。 元杳再愚钝,也觉得,谢执不正常! 谢执的笑,太奇怪了! 脑海里,突然冒出个不成熟的想法…… 元杳盯着谢执的眼睛:“你……是不是拿了别的东西,骗我说是花儿?” 谢执:“……” 他学着元杳的样子,眨了眨眼:“本世子……才没有!” “真的?”元杳将信将疑。 忽然,一旁的林玄问:“什么花儿?” 元杳形容道:“一种长得特别像草的花。” 长得像草的花? 林玄道:“让我去看看,我爹喜欢摆弄花草,兴许我能瞧出来。” “别了,我们还要回去练武呢。”谢执道。 在元杳看来,谢执就是心虚。 她抓起林玄袖子:“走走,你快去给我瞧瞧!” 语罢,两人出了正殿。 “唉?小杳儿?”谢执坐在椅子上,哭笑不得。 完了! 他有预感,他要被从千华宫打出去…… 元杳和林玄在前边走,谢执远远地跟在后面。 几人一起来了种了花的地方。 林玄环顾了一圈长满草的院子,问:“花呢?花在哪儿呢?” 元杳:“……” 她回头,瞥了一眼想跟上来,却又不敢过来的谢执。 这时,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过来,笑盈盈地行了礼,指着满院绿油油的草道:“小侯爷,这些,就是郡主的花儿。” 林玄满脸都是“你在跟我开玩笑”的表情。 他转头看了眼谢执,眼神一言难尽。 谢执忙朝他做了个捂嘴的动作。 林玄咧嘴,笑得不怀好意。 他单手放在背后,缓缓道:“元小杳,你这一院子,全都是狗尾巴花。 狗尾巴花,听过么?就是一种……草。” 草! 元杳气得瞪大了眼:“谢执!” 谢执站在三丈外,朗声道:“小杳儿,本世子突然有急事,先离开啦! 你好好养病,记得多抱抱暖玉啊!” 说着,不管元杳表情多难看,谢执拔腿就跑。 眨眼,人就消失得没了影踪。 元杳快气炸了。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知道让人精心侍弄的花,是一院子的草,她还是特别生气! 很快,就有嘴碎的宫人谈笑这事。 有人恰好从千华宫外经过,全听了去。 当天下午,元杳郡主被平南王小世子谢执哄着,种了一院子狗尾巴草的事,就传遍了后宫。 听说,这么一气,本就病得厉害的郡主,差点晕过去…… 皇帝来时,一踏入千华宫,就格外高兴:“元杳,带朕瞧瞧你那一院子的花。” 元杳:“……” 但凡换一个人来,她都要把人给打出去。 气死了! 小奶包龇牙。 元杳按照在现代看的一些视频,让皇帝开始做形体训练。 堂堂一国之君,黑着脸,在月华殿的地板上,脱了鞋子,脱了外袍,光着脚丫子,被一个小丫头吆三喝四,还被戒尺打屁股…… 半个时辰下来,皇帝汗水直流,浑身发软,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元杳见状,笑眯眯地走过去。 她招手,让人送来热毛巾,叫人帮皇帝擦拭脸上的汗。 擦完,她招手,叫了李德山过来:“公公,我教你一个手法,你每日无事,就抹了精油,为皇上按按。 按完之后,再拿泡好的绿茶水,蘸了帕子,为皇上敷一敷。” 拿茶水……敷眼睛? 李德山呆了呆。 皇帝也哑声道:“元杳,你可别是记恨朕先前摔了你,故意报仇?” 报仇? 元杳眨眼一笑:“皇上,您当初虽摔了杳儿,可后来,不是送了好多钱来补偿杳儿吗? 杳儿收了钱,怎么会记恨皇上呢?” 皇帝将信将疑:“你确定,这样做,会有效果?” 他可是一国皇帝,若真是被元杳这小人儿整了,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皇帝想了想,道:“这样,朕先按你说的做。 若你胆敢戏弄朕,朕就宰了你这胆大包天的小丫头!” “皇上,您确定?”元杳眨眼。 第157章 太后寿宴,有场硬仗要打 皇帝瞪眼。 他当然不确定! 眼前这小人儿,可是元杳…… 是阿渊的宝贝女儿! 他宰谁,都不敢宰这小丫头! 罢了。 他连屁股都被这小丫头打了,还有什么事,是接受不了的? 皇帝道:“朕就依你说的做!” 看到病人……啊,不是,是皇帝! 看到皇帝如此配合,元杳欣慰不已。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轻拍着皇帝的肩膀:“皇上,杳儿相信您可以的! 您这么努力上进,等爹爹回来,看到变得好看的皇上,定然大吃一惊!” 阿渊,看到他变好看的场景? 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皇帝情不自禁地勾了唇角:“朕便咬咬牙,坚持坚持。” 一连数日,元杳都称病不出。 而皇帝,则每日傍晚往千华宫跑。 来时,自己走路来,回去时,则乘坐轿辇。 小太监颠一下轿辇,皇帝就阴沉沉地怒斥,恨不得把人脑袋给削了。 一来而去,宫里就传:元杳小郡主,因被太后罚跪,淋雨太久,病得厉害,落下了病根…… 落下病根的元杳,每日窝在月华殿,日子过得特别滋润。 每日,玉儿从四时春回来,都要给她带不少甜品。 玉儿还替白掌柜传话:“四时春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外带的客人很多,食盒需求量很大……” 古代,是没有现代那么多包装的。 在这里,外带食物,一般是用油纸,或者只能碟子装好,再用食盒装…… 四时春卖的甜品特殊,譬如冰淇淋、双皮奶,格外耗费碟子和食盒。 元杳思索了许久,对玉儿道:“你和白叔说说,写张牌子挂在店里,让想外带食物的客人,自行带食盒来。 若非要店里的食盒,需得自行出食盒的钱。” “可是,这样的话,客人岂不是会认为,四时春生意火了,刻意提价?”玉儿担忧道。 “可是,我们也不能自己亏钱呀!”元杳道。 她是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 更何况,四时春这么大的店面,客容量很大的。 许多人,大抵是放不下面子去店里吃东西? 玉儿想了想,觉得元杳说得有道理。 这时,元杳又补了一句:“玉儿姐姐,你再和白叔提一句,让他再招聘两个伙计。” “还招伙计?”玉儿疑惑道:“可是,店里的伙计,已经够了啊。” 元杳摇摇头:“这两个伙计,不用来跑堂,要用来送外卖!” “外卖?”玉儿惊讶。 外卖是什么? 元杳解释道:“天儿热了,有的人,可能想吃四时春的甜品,可是呢,又懒得出门。 这时候呢,他们可以让人带话,告诉四时春,他们想吃什么,四时春便让自己的伙计,给他们送去。” 玉儿消化了半晌,才问出疑惑:“可是,他们也可以让自家小厮来买?” “这不一样。”元杳认真道:“送上门的服务,和保姆来买,是不一样的体验! 咱们送这外卖,就是要给客人卖体验的!” 保姆? 玉儿愣住。 她不知,郡主为何总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 不过,她觉得郡主说得有道理。 玉儿点头道:“郡主的话,奴婢一定传到!” “嗯嗯!辛苦玉儿姐姐啦!”元杳笑道。 玉儿摇摇头,才赧然笑道:“有时候,奴婢真觉得,郡主像是哪位仙女转世。” 元杳:“?” 她?仙女转世? 元杳笑眯眯道:“是呀!我也觉得我是仙女转世!” 白掌柜办事利落。 隔天,玉儿回来,就说,白掌柜已经招到人了,正在做培训。 元杳想了想,写了封书信,在书信里写了培训内容,带给白掌柜。 而且,她还拨了一笔钱,让白掌柜做主、玉儿做辅,为四时春的所有员工,买了好料子,制成工作服…… 一来二去,太后的寿宴,就到了。 太后寿宴,在仁寿宫举办。 尽管,她和“仁”字没沾半点边…… 寿宴头一日,宫中灯火通明。 元杳彻夜未睡,先去仁寿宫走了一遭。 她去时,皇后恰好也在。 一见她,正在忙碌的皇后就停了下来:“杳儿,你怎么亲自来了?身子好些了么?” 对于皇后娘娘,元杳还是很有好感的。 她走过去,行了个礼,乖乖道:“皇后娘娘,杳儿已经好上许多了。” 皇后点头。 随后,她才道:“本宫已经命人单独辟了一个院子,给你的人使用。 院子里的人,届时会全部清空,不留任何人。 门外,也会有禁军一直把守着。” 这是怕有人动手脚。 皇后娘娘,想得挺全面。 元杳感激道:“谢谢皇后娘娘……” “该是本宫要谢谢你。”皇后牵着她小手,温柔道:“太后点名要四时春来做甜品,本宫身为儿媳,也不好反驳。 多亏了你,帮了本宫这个忙。” “皇后娘娘不必谢杳儿。”元杳道:“杳儿还有钱拿呢!” 语罢,她眨眨眼。 她今日穿着一身柔软飘逸的白色小裙子,整个人显得又软又甜,可爱得紧。 皇后越瞧,越是喜欢。 扫了眼周围,皇后低声道:“太后寿宴,是大事,九千岁不在,你定要谨慎行事,若有拿不准的,便来找本宫。 如若实在不行,便去找皇上,明白了么?” 皇后的声音,温柔中透着一丝严肃。 元杳睁着清澈明亮的双眼:“杳儿明白。” “乖。” 皇后没忍住,葱白的手指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嗯,和想象中的一般柔软…… 皇后还有事,停留了片刻,就继续忙碌去了。 元杳带了人,进了皇后给她辟出的院子——梅香院。 膳房,是全新的。 各种锅具、餐具已经到位,没人碰过。 不过,元杳还是不放心。 她对玉儿道:“这些东西,全部用滚水煮一刻钟,才可使用。 若有眼生的人钻进来,直接捆了,找我,记住了吗?” 玉儿点头:“奴婢记住了!” 元杳道:“眼下,爹爹不在,定然有不少不轨之徒,在暗地里盯着咱们,务必要小心行事。 所有食材、食物,做好后,务必用盖子倒扣,做好标记……” 和玉儿以及做甜品的宫人们叮嘱一番后,元杳来到一个角落。 她四下看了几眼,喊道:“势如破竹。” 四个人影,齐刷刷落在墙角暗影处。 元杳小奶音有些严肃:“爹爹不在,我有一场硬仗要打。 你们几个,必须配合好我,明白么?” 第158章 这太后,可真会折腾人 太后寿宴当日。 一大早,天色就阴沉沉的。 月华殿,光线昏暗。 元杳睡得迷瞪,就感觉烛光摇曳,人影晃动。 床幔,被来人卷了起来。 丹青让宫女抬了两个衣架子的裙子进来,摆在床边不远处。 她温声问:“郡主,今日寿宴上,需得穿正式一些。 你瞧瞧,这些小裙子,你较为喜欢哪一身?” 元杳勉强睁眼,打量着架子上的裙子。 她对于吃穿,不怎么上心,因为,每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在架子上来回看了一圈,她指着裁剪精致、绣了飞鸟戏鱼图案的烟青色小裙子:“穿这个!” 颜色低调,纱裙飘逸,穿起来舒服,还不惹眼。 丹青伺候着她洗漱,而后,又给她挑了双绣着新荷的小绣鞋。 元杳正要穿鞋,就扫见,一双用银线绣着小老虎的鞋子,格外惹眼。 她笑问:“怎么把汤圆绣在鞋子上了?” 丹青笑道:“郡主可喜欢?这时奴婢画了花样,让绣娘一针针绣出来的。” 正说着,喝了奶的汤圆,兴奋地跑进月华殿:“嗷……” 它激动地坐在元杳脚边,一脸期待。 “怎么?要抱抱呀?”元杳弯腰,伸手摸摸汤圆。 汤圆,比起刚来时,长了好大一圈。 九千岁安排了个暗卫,每日训练它。 而且,它每日要喝三盆奶,一顿吃掉两斤肉。 名副其实的小吃货! 元杳想抱,都抱不动它了…… 摸摸汤圆的脑袋,元杳道:“今日,你就乖乖在千华宫玩,改日,姐姐再带你出门放风,好吗?” “嗷……”汤圆歪起小脑袋。 一副疑惑的样子。 元杳好笑。 汤圆明明是只小老虎,可有时候,总做出一些让人忍俊不禁的动作和表情。 可爱死了! 丹青看了眼时间,温声道:“郡主,该去用膳了,用完膳,还要去仁寿宫呢。” “嗯!” 元杳用完早膳,把汤圆送回院子,又奖励了它一块肉干,让人锁好院子门,这才出了千华宫。 去仁寿宫的路上,丹青有些忧心:“今日,怕是又要下一场雨。” 元杳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天。 黑云滚滚,时不时劈下一道闪电。 一想到要下雨,她就不禁问道:“爹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丹青摇了摇头。 元杳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九千岁,整整离开十日了。 这十日,他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还有,他什么时候回来? “唉……” 元杳望着天,轻轻叹了口气。 梅香院。 元杳刚踏入院门,一个宫女连忙出声:“参见郡主!” 望着宫女眼底的淤青,元杳有些心疼。 她问:“玉儿呢?” 宫女道:“回郡主,玉儿姐姐刚歇息了起来,这会儿去吃早膳了。” 昨夜,他们连夜在膳房忙碌。 凌晨,换班时,玉儿才抽空去睡了一觉。 皇后娘娘格外体贴,早在院子里布置了两间房,供四时春的人休息。 虽然,房间都是大通铺,但,临时的休息,足够了。 很快,玉儿就带着小徒弟和伙计走了过来。 几人说说笑笑的,状态还算好。 见着元杳,玉儿就露出一抹担忧:“郡主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你身子还未好全,今日恐是要下雨,仁寿宫不比千华宫,当心再受凉……” 她正说着,一阵风拂过。 带着水汽的晨风,格外的凉。 元杳拢了一下袖子,白白嫩嫩的小手裸露在风中,奶声道:“我想早点来陪着你们呀!” 她总觉得,不在这里守着,不太放心。 望着又软又甜的小郡主,众人心都化了。 所有人都齐声道:“郡主放心,我们一定会加油干的!” 元杳笑得眉眼弯弯。 不过,她深知,真正想鼓励大家,光是口头的表扬,怎么够呢? 元杳清了嗓子,小奶音格外高昂:“这三日,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待太后寿宴一结束,每人来我这里领赏银,五十两哦!” 五十两? 银子? 顿时,一群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伙计搓了半天手,鼓起勇气问:“郡主,是每人五十两么?” “是的呀!”元杳奶声道。 每个人,忙三天,可以领五十两银子?? “嘶……” 有人在吸冷气。 五十两白银啊! 要知道,在四时春,他们一个月,也不过五两银子…… 而且,这已经是市面上很高的工钱了! 目前,整个京城,没有哪家酒楼,能给伙计开这么高的工钱! 五十两赏银,快赶上他们一年的工钱了! 有小宫女,激动得红了眼眶:“我家中爹爹生病了,正愁钱不够呢,这下好啦,这五十两银子,够我爹爹半年的药钱啦!” 家人生病了? 元杳立刻道:“无论是千华宫的宫人,还是四时春的伙计,若你们家中有人生病了,都可来跟我说,我可以替你们找好的大夫。 若缺了什么药材,也可以告诉我。” 小宫女抹泪:“谢谢郡主,郡主真是大好人!” 玉儿笑道:“好了,哭成这样,赶紧去洗洗,该开工了。” 小宫女红了脸,擦着泪,小跑着去打水洗脸…… 玉儿拍拍手:“按照昨夜的分工,动起来。” 元杳站在一边看着,颇为欣慰。 经过这一两个月,玉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许多事,只要她多加提点,玉儿就知道该如何做。 四时春的甜品,离不开牛奶。 昨夜,私宅那边就运送了一批牛奶进宫。 今晨,又一批新鲜现挤的牛奶,又被运了进来…… 昨夜的奶,已经做了酸奶。 今晨的奶,需要用来打奶油等…… 工作量,很是浩大。 元杳在梅香院待了小半个时辰,一个禁军进来禀报:“郡主,惠宁宫来了人,说要宫中小辈,前去请安祈福。” 惠宁宫? 元杳蹙眉:“来人,是谁?” 禁军道:“是个自称叫阿福的小太监。他说,宫中所有小辈,都得去。” 元杳:“……” 这太后,可真会折腾人! 对着玉儿嘱咐了几句,元杳抬脚,出了梅香院。 院门外,阿福没骨头似的站着,打量了元杳一番,视线落在她膝盖上,懒洋洋问:“小郡主,可好些了?” 元杳往前迈了两步,抬头,直视着阿福的双眼:“你猜,我好没好?” 第159章 你在这里跪着,等本郡主回来 元杳又黑又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冷凝的光。 阿福滞了一下,浅淡一笑,细声道:“奴才猜,郡主已经好了,如此,郡主,请。” 他的语气,实在是讨厌了点。 仗着自己得几分宠,连个郡主,竟然都不放在眼里。 呵…… 不过是条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元杳收回视线,退了两步:“走。” 她倒要去瞧瞧,今日,又要做些什么! 风,越刮越凌厉。 元杳跟在阿福身后,走了许久,丹青忽然出声:“这不是去惠宁宫的路。” “什么?”元杳惊讶不已。 惊讶过后,她脸色也一点点变冷,出声问阿福:“你要带我去何处?” 宫里这么多人,总不至于,他敢对她下手? 这时,阿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盯着元杳看了片刻,才笑道:“是奴才忘了,郡主年幼,不懂宫中规矩。 今晨,宫中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早起去惠宁宫请安,唯独缺了郡主一个。 不过,这也不怪郡主。 太后的寿辰,需祷告祖先,祭拜天地,还需诵经念佛。” 这是在嘲讽她不懂宫规呢! 元杳的眼底,浮起一丝冷意。 她盯着阿福,看了他许久,才开口问:“方才,你说什么?” 阿福从鼻腔里发出一丝不屑的笑声:“奴才说……” “本郡主听不见你的声音。”元杳出声,打断了他。 阿福闻言,滞了一下。 元杳抬头,似笑非笑:“怎么不说了?” 阿福扯了一下笑,就要开口:“元杳郡主……” “你是聋了么?”元杳冷声道:“跪下说!” 阿福笑意僵在脸上:“元杳……” “放肆!” 丹青沉着脸,大步走到阿福背后,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 阿福膝盖一疼,人已经跪在地上。 丹青呵斥道:“大胆奴才,竟然尊卑不分,直呼郡主名字!” 阿福又气又疼,想站起来,却发现腿上使不起劲。 他张嘴道:“我没有……” 他话还未说完,元杳就用小奶音道:“没有?你当这么多人的耳朵,全是白长了?” 说着,她扫了眼身后跟随的宫人。 顿时,宫人们齐齐跪地。 阿福见状,才得知,元杳这是故意的。 但是,他有口难言。 元杳道:“你便先跪在这里,等本郡主回来,你再起来。” 阿福:“……” 他咬牙切齿:“奴才遵命!” 元杳扬起小脑袋,抬脚离开。 她没有直接去惠宁宫,半道上,就有宫人指路,说太后已经带了皇孙们,前往皇家祠堂了。 她折了道,又往祠堂走去。 她到时,一群皇子王孙,正候在祠堂外。 远远的,谢执就冲她招手,用口型喊道:“小杳儿!” 元杳:“?” 谢执不是异姓王小世子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元杳正疑惑着,宗祠外,不少人朝她看了过来。 大多,都是她不认识的。 所有人,全部衣着华丽,站姿端庄。 连往日穿着偏男性化的怀遥公主,今日都穿着一身水红色衣裙,头发梳得光洁,还戴了珠花。 见着元杳,怀遥朝她使了个眼色。 元杳一看,就在一身奢华的太后身边,见着了穿着蓝色宫装的姜兰玥。 元杳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朝怀遥点点头,表示她看到了。 怀遥撇嘴。 这时,怀柔转过身,朝元杳温柔一笑。 元杳也露出一抹乖巧笑意。 谢执大步走过来,拽了她,走到人群后方,低低问:“你怎么来了?” 元杳:“?” 她疑惑道:“不是太后叫我来的么?” “太后?”谢执露出一丝惊讶:“这种场合,都是要上了皇家族谱的人,才能来。 我记得,你没上皇家族谱啊。” 上了族谱,才能来祠堂? 她一个九千岁的女儿,怎么可能上皇家的族谱? 元杳沉默。 她扫了眼围满祠堂外的人,对谢执道:“不如,我现在赶紧溜掉?” 溜掉? 谢执不太赞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好……”元杳抿唇。 确实,那么多人都看见她来了,她突然跑了,于理好像说不过去。 可是,太后叫她来做什么? 这时,太后身边的檀心忽然走了过来:“郡主,太后有请。” “是叫我吗?”元杳指着自己鼻尖,惊疑洗问。 “是。”檀心脸上没什么表情:“郡主,请。” 元杳只得拎了裙子,跟上檀心。 宗祠外。 元杳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走到太后身边,理了裙子跪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元杳见过太后,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整跪拜着,闻言,招手,让一个嬷嬷扶了她起来,她又伸手,扶起元杳:“好孩子,先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人前的缘故,太后对她的态度,相当的亲和。 仿佛,那天晚上的事,根本不曾发生。 元杳站起身,温顺乖巧地道:“谢谢太后。” 太后“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许久。 在元杳头皮发麻之际,太后缓缓出声道:“哀家远在佛台山时,便听说,宫中出了个小郡主,冰雪聪明、乖巧可爱。 哀家想着,山中修行,很是冷清,若身边有这么个伶俐的孩子陪着,该多好。” 元杳:“?” 她的心中,警铃大作。 就连身后跟的一众皇族们,也纷纷露出惊疑之色。 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怀柔和怀遥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气愤。 皇子那边,姜承琰握起拳头。 “承琰。” 太子侧目,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姜承琰咬牙。 他身后,传来收紧拳头的声音。 姜承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谢执正皱着眉头。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谢执!” 谢执回看了他一眼,渐渐松开了拳头。 这时,一抹蓝色身影站了出来。 姜兰玥怯怯地看了人群一眼,细声细气道:“皇祖母,玥儿也很喜欢杳儿妹妹呢。 若是杳儿妹妹能和玥儿一起,陪伴在皇祖母身边,那真是极好的。” 元杳:“???” 让她……去陪在太后身边? 这是要搞死她?! 第160章 皇帝和太后,为元杳发生争执 太后的手,保养得宜,细腻柔软,暖暖的。 元杳被太后的手覆盖着,却觉得有些冷…… 她试图收回手。 然而,太后却收紧了手,和蔼地出声道:“哀家甚少在宫中,缺少含饴弄孙的机会。 此番,哀家回京,一眼就觉得,和元杳郡主合眼缘。” 元杳干笑:“杳儿谢过太后赞誉。” 太后轻颔首,继续道:“那夜,惠宁宫外发生的事,哀家后来才知晓。 这几日,哀家身体一直不舒服,没能来看望你,你不会生哀家的气?” 元杳:“?”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她张了张嘴,奶声道:“杳儿从未怪罪太后……” 才怪! 太后拍拍她的手,欣慰笑道:“哀家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就合该被您老人家欺负是? 元杳一阵无语。 孰料,太后又说出了一句让她更无语的话。 太后道:“这些年,皇帝添了不少公主。 可惜,公主们都大了,需得上学,其他的,又太过年幼,还未断奶,无法与母妃分离。 玥儿呢,是因为没有母妃照看,才去陪伴哀家。 这宫里,只有元杳郡主,年纪不大也不小,又没个亲生父母。 哀家寻思着,不如趁着今日这个好日子,晋升元杳郡主为公主。 待哀家回佛台山时,将你带去佛台山,让哀家也过几年含饴弄孙的日子。” 什么??? 太后话一出,顿时,整个祠堂外,鸦雀无声。 除了太后身边的人,其他人全部处于震惊之中。 太后,要把元杳晋升成公主,当成孙女,带往佛台山??? 她这么做,九千岁答应吗? 元杳也是,愣得都忘了张嘴。 她瞪大双眼,呆愣地望着太后。 甚至,她都忘了气愤。 太后含笑看着她,问:“好孩子,你愿意当哀家的亲孙女,陪哀家几年么?” 好个屁! 元杳还未开口,一道冰冷嘶哑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她不愿意!” 皇帝! “皇上!” “是皇上来了!” 李德山扯着嗓子:“皇上驾到……”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下跪:“参见皇上……” 皇帝大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太后身边,伸手,把元杳从太后手里拽过来。 “嘶……” 元杳手腕被拽疼,轻吸了一口气。 “朕弄疼你了?”皇帝皱着眉头,低头去看她的手。 元杳摇了摇头,忽然,她瘪了嘴:“哇……” 她的哭声,引得所有人抬头看。 皇帝挥手:“都起来。” 皇子王孙们,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皇帝多日不见的皇帝,原本臃肿的身形,今日竟然奇异般的收紧了许多。 他的皮肤,比往日更白更干净了一些,而眼角的眼袋,竟然小了许多! 皇帝整个人,似乎年轻了五岁! 年轻了五岁的皇帝,蹲在元杳身边,低头凑过去,给她吹吹手:“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几个皇子和公主,跟见了鬼似的,惊诧地看着自家父皇。 元杳哭道:“皇上……” 她的声音,委屈得不行。 皇帝心疼死了,直接把她抱在怀里。 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太后脸上。 皇帝道:“朕竟不知,太后从何时起,竟如此喜欢元杳了。” 太后闻言,温和笑道:“哀家不是说过么,早在佛台山时,就想见她了。” “呵……”皇帝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 他低了头,看向怀里的元杳:“方才,你哭什么?” 元杳的小脸,早被眼泪打湿。 她又委屈又害怕的问:“皇上,是爹爹不要杳儿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太后要带杳儿去佛台山? 爹爹呢?杳儿想找爹爹……” 放屁! 皇帝没忍住,在心里爆了个粗口:“你爹爹怎会不要你? 即便是你爹爹不要你,朕也还要你! 再说,朕还没死呢,谁要把你带出这皇宫,除非从朕身体上踏过去!” 语罢,他阴戾地看向太后。 接触到皇帝的目光,太后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旁,姜兰玥连忙上前扶了她:“皇祖母……” 太后满脸的受伤:“皇帝……你实在是……太让哀家失望了!” “朕让母后失望得还少吗?”皇帝丝毫不留情地说道。 太后红唇颤了颤,眸光落在元杳脸上:“哀家从未想过和九千岁抢人…… 哀家只是觉得,元杳跟在他身边,始终不合适。 佛台山清静,元杳若是能和玥儿一起陪着哀家,哀家定然用心教养她……” “不合适?”皇帝抱紧元杳,阴郁地问:“母后觉得,元杳是九千岁的女儿,他教养自己的女儿,有何处不合适?” 太后扶着太阳穴:“哀家……” 皇帝冷笑了一声,继续问:“母后既然想带元杳走,为何不趁九千岁在时,与他商量呢? 他现在,正在受灾的地方,忙着救助百姓,母后忽然和他抢孩子,不觉得过了么?” 听见皇帝越说越过分,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太后气得血气倒流。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着皇帝:“皇帝,你……” 皇帝冷冷注视着她。 太后身形一晃,差点往后倒下。 姜兰玥惨白着小脸,几乎哭着道:“皇祖母!皇祖母您别吓玥儿。” 太后抬起手,吃力地摸摸她:“皇祖母……没事……” 姜兰玥哭着摇头:“玥儿不信!” 说着,姜兰玥扶了太后,大而无神的眼里,蓄满泪水。 她看向皇帝,细声细气道:“父皇,今日,再怎么说,都是皇祖母的寿辰。 她只是太喜欢杳儿妹妹了,想让杳儿妹妹去陪陪她,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呢?” 语罢,她扫了眼皇子王孙们。 那么多人,今日,全看了太后的笑话。 想必,不出半日,这里的事,就会传开…… 姜兰玥哭道:“父皇,您今日实在是太过分了!” “放肆!”皇帝抱了元杳,冷冰冰地望着姜兰玥:“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怪罪朕?” 太后身形摇了摇,把姜兰玥往她身后一拉,一挡,出声道:“皇帝,你若要怪,便怪哀家。 兰玥是你亲生的,你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外人,在这么多人面前骂她。” 第161章 绝对是有阴谋 这祖孙俩,你护我,我护你,倒是有意思得紧。 元杳趴在皇帝怀里,掩去眼底的冷意,小奶音有一丝沙哑:“皇上,是杳儿错了吗?” 错了? 皇帝垂眸看她:“你错在哪儿了?” 元杳抽噎道:“太后要收杳儿当公主,要带杳儿去佛台山,杳儿不该拒绝她,不该拂了她面子…… 若杳儿答应了,今日,皇上和太后,就不会吵起来…… 这样,兰玥郡主,是不是也就不会哭了?” 不就是装绿茶吗? 谁怕了谁吗? 姜兰玥会装,太后会装,她就不会装了吗? 抽噎了几下,元杳继续道:“爹爹在水灾严重的地方,替皇上救百姓,杳儿在宫里,不该惹麻烦的…… 杳儿不该因为自己,就让太后和皇上母子隔阂,也不该惹兰玥公主哭……” “住口!”皇帝横了眉毛,轻声呵斥道:“朕不想听见这些!” 元杳眼里盈满泪水,委屈巴巴。 皇帝轻拍着她后背:“你没有惹麻烦,是朕没护好你。 你瞧,你嗓子都哑了,别哭了,嗯? 你的爹爹,是救百姓于水灾的英雄,你身为她的女儿,娇弱一点,没什么的。 他不在,也有朕护着你呢。 放心,朕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这宫中带走。 也没有任何人,能让你和你爹爹分开。” “真的吗?”元杳眨眼,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皇帝抬起手,给她擦了脸上的泪:“朕是皇帝,一言九鼎!” “嗯,杳儿信皇上。” 元杳抽噎着,靠在皇帝怀里。 她眼皮一扫,就见,太后脸几乎黑透了。 太后身边,姜兰玥脸色惨白,大大的双眼里,包满泪水,想落而未落。 元杳只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欺负她? 哪怕使手段,她也要报回来。 皇帝抱了元杳,对祠堂外的人道:“都散了。” 他一句话说出去,所有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太子走了过来:“父皇,将杳儿给我。” 皇帝闻言,扫了他一眼:“今日的课业,做完了?” 太子:“……” 太子恭谨地行了个礼:“儿臣先回东宫了。” 身为太子,这几日,国学院虽放假了,但是,他每日的课业只多不少。 倒是怀遥和谢执,走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扫了眼两人,抱着元杳就走。 于是,怀遥和谢执也跟着皇帝走。 很快,几人就远离了祠堂。 祠堂外,太后还在由檀心扶着,远远地朝这边看来。 元杳抬起白白嫩嫩的小手,擦了擦眼睛。 谢执吹了个口哨:“皇上,小杳儿,今日,你们是彻底把太后给得罪了。” 得罪太后? 皇帝脚步一顿:“朕得罪她的,还少么?” 一时间,谢执竟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和太后之间的恩怨,他倒是听他父王说过一些。 不过,也只是皮毛。 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 堂堂一国皇帝,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太后说得下不来台。 谢执咂舌。 元杳抓着皇帝衣襟,开口问:“皇上,您这样对太后,真的好么?” “不好。”皇帝回道。 “那您还这样?”元杳惊讶不已。 皇帝冷笑了一声:“你这小丫头,差点就被太后弄去佛台山了,居然还指责其朕来了?” “杳儿没有指责皇上!”元杳解释道:“杳儿是担心,这件事传出去,对皇上不太好。 太后,毕竟是您的母亲……” 皇帝皱起眉头,语气格外阴郁嘶哑:“她不是朕的母亲,朕的母亲,早就死了!” 元杳:“……” 她放软了声音,有点小愧疚:“皇上,对不起,杳儿说错话了……” “这不怪你。”皇帝叹了口气:“你们不过是小孩子罢了,又懂什么呢?” 皇帝直接送元杳回了梅香院。 见皇帝来,玉儿等人吓得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跪地磕头。 皇帝摆手:“你们忙你们的,朕待会儿就走。” “是。” 玉儿连忙领了人,起身忙碌。 皇帝把元杳放了下来,坐在梅香院的院子里,闻着空气中的香甜,心情好了不少:“阿渊的人,做甜品的手艺,倒是一绝。” 元杳招人上了茶水,问:“皇上,您想用点甜品吗?” 皇帝摇摇头:“不了。” 大约坐了一炷香,皇帝还有事,就自行离开了。 谢执坐到了皇帝坐过的椅子上,活动了一下筋骨:“刚才,祠堂外,吓死本世子了!” “我才是差点被吓死了。”怀遥抓紧手腕上的鞭子,踢了谢执一下:“你起来,让我坐坐,我现在还腿软呢!” 谢执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你自己不会去找椅子坐?” 怀遥气得想拿鞭子抽他:“这椅子,是我父皇坐的!” “那又如何?”谢执抬头,奇道:“皇上坐过的椅子,我就不能坐了?这又不是龙椅。” 怀遥气得咬牙切齿:“这要是龙椅,你就要被拖出去咔嚓了!” 元杳站在一边,听得好笑。 她让人送了三份冰淇淋来,又搬了两把椅子摆上。 坐在椅子上,吃了两口冰淇淋,元杳才觉得,她总算活过来了。 她叹气道:“太后的话,我也被吓着了。” 把她晋升成公主,带去佛台山,这绝对是有阴谋呀! 看似晋升,实际,若她真被带走,那就是悲惨生活的开始! 更何况,九千岁如今下落不明…… 太后也是看准九千岁不在,才那么急匆匆的,想把她弄过去…… “呼……”怀遥吃着冰淇淋,语气含糊不清:“说白了,她就是瞧着,你爹爹不在,好欺负你。” 欺负? 元杳笑道:“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那,小杳儿,你觉得,太后想把你弄过去,是要干嘛呢?”谢执搬了搬椅子,凑过来。 “你离远点啦!”怀遥嫌弃地推了他一把:“你说话的气,都喷洒在本公主脸上了!” 谢执朝怀遥恶作剧地哈了一口气:“本世子又没吃大蒜,你这么嫌弃做什么?” “走开!”怀遥气得踢他。 好幼稚。 元杳嫌弃地看着两人。 她舀了一口冰淇淋,放在口中,低低道:“兴许,她是在怀疑什么,想把我弄过去,证实一下。” 第162章 不好的预感 太后,怀疑元杳? 谢执不解道:“你不就是九千岁从外面抱回的一个孤儿么?太后有什么好怀疑的?” “是啊!”怀遥也是满脸的疑惑。 元杳想了想,认真回答:“那,太后就是想把我弄到她身边,掌控起来,好控制我爹爹。” “这个还挺有道理。”谢执道。 控制元杳,威胁九千岁。 这个道理,说得通…… 元杳冷嗤了一声:“亏我当初,还觉得她是个好人。 若不是那夜,把罚元杳跪在惠宁宫外那么久,我真以为,皇祖母是个很和蔼的长辈……” “怀遥姐姐。”元杳黑白分明的眸子,轻轻转了一下:“其实,你不必因为太后对我做了那些事,就转变对她的看法。 太后她是你的皇祖母,你该有自己的判断。”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先让皇帝和太后吵架,接着,又让怀遥他们也厌恶太后…… 这样,她不就是个大罪人了? 太后如今,肯定恨死她了! 哦,不,恨死她的,还有个姜兰玥。 元杳正想着姜兰玥,怀遥就道:“我本以为,姜兰玥去了佛台山回来,会改一改她先前的性子。 谁知道,和太后待了那么久,越发惹人厌恶了!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小家子气,活活像别人欠了她几辈子的钱! 元杳,谢执,以后,你们两个,切记要离她远点,明白么? 要你们敢理她,本公主一定和你们绝交!” “你饶了我!”谢执口中塞满冰淇淋:“本世子,每日骑马射箭还来不及呢,哪里有空理你们这群小丫头?” 怀遥摸着鞭子:“你最好是!” 三人,又小坐了许久。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就来传话:“公主,小世子,郡主,寿宴,快要开始了。” 这么快的么? 怀遥站起来,把鞭子藏在衣袖里,整理好裙子:“我们走。” 几人一起出了梅香院。 仁寿宫,早已布置得喜庆。 此时,宫中人来人往,各家大臣、家眷穿梭,好不热闹。 三人一边走,一边遇着人打招呼。 有相熟的大臣,笑道:“元杳郡主,我家夫人甚是喜欢四时春的甜品,改日,我包个场子宴客,你可要给我留着呀!” 元杳笑眯眯道:“那杳儿就静候大人佳音啦!” “好说!” 谢执笑嘻嘻道:“小杳儿,你这四时春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 “我做生意,就是奔着做大去的呀。”元杳开心地应道。 “小财迷!” 谢执在元杳头顶摸了一把,笑着道:“本世子找小伙伴去了,懒得陪着你们这些小丫头。” “快滚!”怀遥笑骂道。 谢执大笑着走开。 今日寿宴,男席和女眷,依旧是分开的。 元杳的座位,安排了和怀遥挨着,怀遥身边,又是怀柔。 两人一踏入殿中,怀柔就朝两人招手:“你们跑去哪里了?” 元杳和怀遥走至席位边坐下。 元杳乖乖回道:“皇上把我送回梅香院了,因为太热,就吃了点东西。” 怀柔佯装生气:“好呀你们,居然背着我,偷偷吃好吃的!” “也就是个冰淇淋而已。”怀遥不甚在意地道:“我是怕她回头一个人偷偷躲着哭,才跟在父皇身后,去看一眼。” 偷偷躲着哭? 元杳睁大眼:“怀遥,你是在说我吗?” 她看起来,像是会躲起来偷偷哭的吗? 怀柔横眉:“你难道不会吗?” 元杳:“……” 她从善如流地应道:“是呢,杳儿好伤心,杳儿差点被太后从爹爹身边抢走,伤心得都呼吸不过来了……” 她正说着,抬头,就对上姜兰玥苍白的尖下巴。 元杳:“……” 真是冤家路窄。 姜兰玥的位置,恰好和她挨着。 大抵是哭过一场,姜兰玥整个肤色都特别苍白。 大而无神的眼睛,此刻有些红红的,微微有些肿。 姜兰玥的位置,其实是在元杳和怀遥中间。 她抬头瞧了一眼牌子,弱弱道:“杳儿妹妹,你……你占了我的位子了。” “啊?” 元杳连忙低头一看。 还真是! 都怪她方才和怀柔怀遥聊得太忘情,竟占了姜兰玥的席位。 罪过呀! 她连忙牵着裙子,站起身来:“抱歉,兰玥公主,我不是故意的。” 姜兰玥咬了咬唇,声若蚊蝇:“没……没事……” 怀遥最见不得姜兰玥这副样子。 她摸着手腕间的鞭子,横眉道:“不就是一个席位么?坐哪儿不都是一样的?小杳儿就坐这儿,怎么了?” “我……”姜兰玥受惊般,眼里的泪就要夺眶而出:“可是,这里,是玥儿的席位啊。” 怀遥要被气死了。 元杳见状,连忙扯了扯怀遥袖子:“怀遥,是我坐错位置在先,错的确实是我。” 她现在只想息事宁人。 这时,怀柔道:“兰玥,你来坐我的席位。” 今日,虽场合正式,但是,席位排得其实也不是那么严。 除了太后、皇后、贵妃和各宫妃嫔,他们这些小孩儿,没这么多讲究…… 说着,怀柔站起身来:“兰玥,你过来。” 姜兰玥咬唇,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怀柔姐姐,这样不好……” “没关系。”怀柔温声道:“我的席位,我说了算。” 语罢,她已经站起身,拉了姜兰玥,把姜兰玥拉至她的席位坐下。 怀遥冷哼了一声。 怀柔安抚好姜兰玥,又走到怀遥身边:“怀遥,我坐你的位置,你往后一个位置坐。 今日,是皇祖母的寿辰,乖一点,照顾好杳儿,好么?” “哼!”怀遥冷哼了一声。 很快,太监就来传话:“太后驾到……” 先前,在祠堂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太后的脸色,始终不好。 她一坐下,就冷淡道:“今日,格外来参加哀家寿宴,哀家很是高兴…… 宴席,这便开始罢。” 一声令下,宫人们开始穿梭在席间传菜。 舞姬抱了乐器,迈着轻快的步子,踏入殿中。 太后坐在上首,冷冷地望着下面。 宴席过半,谁都能看出,太后完全不和高兴沾边。 好在,很快,宴席上就传了所有人都期待的甜品。 元杳抿了一口奶茶,抬头,就对上太后冷冰冰的眸子。 太后望着她,唇角忽然扬起。 元杳的心里,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第163章 太后寿宴后,我就去寻爹爹 端着温热的奶茶,元杳一时间竟然觉得没什么滋味了。 她拿起一块酥脆的炸牛奶,轻咬了一口。 小奶包叹气。 这时,怀遥凑了过来:“元杳,出去走走么?” 走走? 去哪里走? 怀柔也起身,从席位后边绕过来:“杳儿,四时春的甜品,滋味真的太好了,我都吃撑了。 我想出去消消食,你去么?” 元杳抓紧把口中的脆皮鲜奶吞下去:“走。” 坐在这里,确实好无聊。 她擦了嘴角:“走。” 宴会中央,歌舞正盛。 怀柔低声问:“兰玥,你要出去走走么?” 姜兰玥端正地坐在席位上,正小口吃着牛奶布丁。 听见声音,她轻微瑟缩了一下,抬头:“怀柔姐姐……” 喊了一声,她视线落在元杳和怀遥身上。 怀遥抱着手臂,手指抚着藏在袖子下的鞭子。 而元杳,则正在用清茶漱口…… 显然,没人欢迎她。 姜兰玥,轻咬了一下嘴唇:“玥儿就在这里陪着皇祖母。” “算你识相。”怀遥轻哼了一声。 元杳漱完口,站起身:“怀柔姐姐,我们走。” “好。”怀柔伸手,就要来拉她。 这时,上首,太后缓缓笑道:“今日的女眷中,来了不少小姐,可有愿意出来表演一番的?” 语罢,她的目光,直直朝元杳等人看过来。 其他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 怀柔怔了一下,对怀遥和元杳道:“先坐下。” 元杳:“……” 这位太后,又要干嘛呢? 今日宴席上,所有的寿礼,早在踏入仁寿宫之前,就已送到。 没了献寿礼这一环节,省事了不少。 但是,也无趣了许多。 宴席间,女眷们相互看了一圈,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相貌清丽的小姐款款站起身来:“太后,臣女习过几年琵琶。” “琵琶?”太后含笑道:“哀家离京多年,已是许久未曾听过琵琶曲了。 如此,你便来弹上一曲。” 又一对倩影站了出来:“太后,光是弹琵琶,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我和我胞妹,来为这位伴舞!” 仔细一看,这两女长相极为相似,貌似是一对双胞胎。 “好,好……”太后笑着招手:“来人,上琵琶。” 琵琶曲一响,双人舞一起,宴席间就热闹了起来…… 怀遥见机,低低道:“走啦,出去了。” 语罢,她伸手拉了元杳。 怀柔也跟着起身。 三人,绕至屏风后,从男席那边走。 路过谢执时,怀遥抬脚,在他后背踹了一下。 “姜怀遥,你属驴的?”谢执笑骂道。 骂完,谢执拿起一酒杯,扔向不远处的林玄:“噗嘶……” 林玄接了酒杯:“?” 谢执也不等他,追着元杳等人,出了席位。 “你等等我!”林玄连忙起身追出去。 对面,云潺端起一杯水,冷眼瞧着。 阿七望着自己小殿下发白的手指骨节,低低道:“殿下,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潺冷冷地垂了眸子:“闭嘴。” 阿七连忙捂上嘴巴。 出了大殿,到广场上,元杳轻喘了口气。 果然,没有太后的地方,空气都格外香甜。 怀柔抬头看了一眼天:“黑云压城,半日了,雨却一直落不下来,让人惶惶的。” “现在不是夏日么?”怀遥无所谓道:“夏日的天气,多变化,正常的。” 怀柔点点头:“这几日,最好还是别下了的好。” 背后,传来林玄的声音:“听我爹说,这云,是往南跑去了。” 南方? 九千岁,正在南方。 这黑云往南边跑,那,南边的雨,岂不是会下很大? 爹爹他……何时回来? 元杳忧心道:“不知,淮水城灾情如何了……” “九千岁会没事的。”谢执走到她身边:“小杳儿,别太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元杳望着天:“若太后寿宴结束,爹爹还未回来,我就去淮水城找他。” “什么?”林玄提高音量:“元杳,你知道,一个成年男子骑马,从这里前往淮水城,需要几日么? 就你,这么丁点儿大,等到淮水城,都一月后了。” 京城,距离淮水城这么远? 元杳越发担心了。 淮水城过来,听说,还有一个铜城,铜城距离佛台山,又是两日,而太后这次乘马车回京,就用了十日…… 太远了! 这古代,交通不便,真的麻烦! 更过分的是,她和九千岁根本联系不上! 怀念飞机,怀念高铁,怀念手机…… 元杳愁得不行,小奶音越发坚定:“即便是远,我也要去寻爹爹!” “你……”林玄有些不理解她的一根筋。 怀遥伸手,揉揉元杳小脑袋:“你若要去,本公主陪你去!” 谢执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就是想趁机出去玩。” “你不说话,会死啊?”怀遥瞪了谢执一眼。 很快,姜承琰和凤寻,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 谢执见状,笑道:“小杳儿是吸铁石么?她在哪儿,你们就自动往哪儿走。” 凤寻温润乖巧地走过来,朝怀柔和怀遥道:“凤寻见过怀柔表姐、怀遥表姐。” 对于这个长得漂亮,又特别讲礼貌的凤寻,怀柔很有好感。 她温柔道:“凤寻,我们是亲人,又是同龄,不必讲这么多礼数。” 凤寻视线落在元杳身上,温润笑道:“郡主,今日的甜品,很好吃。” “是吗?”元杳打起精神,笑眯眯道:“明日、后日,还有其他甜品,凤寻喜欢,就要多吃一点。” “嗯。”凤寻冲她和煦一笑。 一边,姜承琰不经意间扫了元杳一眼后,视线落在凤寻脸上,神色一点点变得惊疑起来。 这两人…… 姜承琰挤了过去,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元杳抱起来。 元杳:“???” 她肚子被勒得有些难受:“二殿下,你干嘛呀?” 臭小孩! 突然抱她,是想做什么? 其他人也惊讶地看过来。 怀柔轻松呵斥:“承琰,把杳儿放下来,你会弄疼她的!” 姜承琰却不松手:“元杳今日是本皇子的,谁都不许抢她!” 什么她是他的? 乱七八糟的! 元杳使劲儿扑腾:“姜承琰,我要生气了!” 第164章 元杳,出事了! 然而,姜承琰依旧抱了她往花园走。 “姜承琰!”元杳气得又叫了一声他名字。 这小屁孩,是在发什么疯? 别看姜承琰才比元杳大几岁,可他的力气,却一点都不小。 抱了她踏入院子,他才把她放下来。 “你吃错药了?”元杳揉着被勒痛的肚子,生气地看着姜承琰。 姜承琰板着有些苍白的脸:“是啊,我吃错药了。” “你……”元杳微惊。 他这是怎么了? 姜承琰扫了眼空旷的花园,见其他人并未跟来,他才压低声音:“你和凤寻,熟吗?” 元杳一脸的莫名:“我和他熟不熟,你不知道吗?” 他们都在一个学堂念书呀! 好歹是同学,又都住在宫中,怎么可能不熟? “罢了,是我疯了!”姜承琰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元杳:“?” 姜承琰看着她,也不知在气什么,隐忍着怒气:“是我疯了,整天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凤寻是我姑姑的儿子,是我表弟,我竟然更喜欢你一些! 算了,你就当我有病!” 元杳:“……” 确实是有病。 她皱着眉头,抬起白白嫩嫩的小手:“你低头。” 姜承琰看了她一眼。 “脑袋呀!凑过来!”元杳不满道:“我看看,你是不是脑子被烧坏了。” “我没发烧!” 姜承琰丢下一句话,抬脚,气冲冲地出了花园。 小步子,走得飞快。 眨眼就消失了。 元杳一脸懵逼。 她气道:“喂!你倒是等等我呀!” 这花园这么大,出去又是那么多道门,她能找得到回去? 这姜承琰,抽什么疯呢?! 气死了! 夏日午后的花园,静悄悄的。 园子里的花,早过了花期。 假山林立,柳树微垂,池塘里,时不时有游鱼跃起,荡起一圈圈涟漪。 天气,格外沉闷。 元杳站了两分钟,果断找了门,准备去找怀柔他们。 仁寿宫,建立之初,曾是一位太后的寝宫。 后来,那位太后薨逝,传言仁寿宫总闹鬼,渐渐的,就空了下来。 这些年,宫中举行盛大宴会时,才会启用仁寿宫…… 这话,元杳依稀听嘴碎的宫女说了点。 她踏出花园,在一重重月亮门间穿梭。 走了许久,就发现,才出了园子的她,又进了另一个园子。 元杳:“……” 大白天的,后背有点冒冷汗。 她出声:“破月?” 回答她的,是一声嘶哑的虫鸣。 元杳心尖一抖:“破月!” 这一次,她的声音有点破音。 然而,破月还是未回她。 完了! 元杳想,她怕是要完蛋了! “咔!” 树枝被折断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啊……” 元杳轻呼了一声。 要死了! 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在她背后响起。 元杳:“!!!” 她的脚,像灌了铅一般,挪都挪不动。 视线落在脚边一米外。 那儿,正躺着一块石头。 元杳按着狂跳的心脏,看准了那块石头,弯腰…… “元杳?” 冰冷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元杳抓着比她手掌还大的石头,错愕起抬头:“云潺?” 云潺冰冷的眸光落在她手上:“你在这里做什么?” 元杳抓着石头,干笑道:“方才,我看见一只老鼠,它和我打架来着……” 老鼠?和她打架? 云潺半个字都不信。 她问:“你不是和其他人在一起么?他们呢?” 那群人,不是和她关系好么?怎么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听到云潺问这个,元杳就没好气:“姜承琰把我抱了扔这儿,跑掉了!” 抱? 听到这个字,云潺漂亮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掩唇,轻咳了几声:“你得罪他了?” “才没有!”元杳抿唇:“我就在屋檐下站着,他莫名其妙就抱我着跑进花园,还说了一堆奇怪的话,人就不见了!” 莫名其妙的话? 云潺的脸色更冷了。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关系极好的人,才会对对方说莫名其妙的话。 元杳和姜承琰,关系很好…… 云潺冷冷地扯了唇角:“你和他,关系倒是好。” 元杳:“?” 她怎么觉得,云潺这话听起来,有那么一丝丝的阴阳怪气? 而且,他还嘲讽她! 元杳轻哼了一声:“我和姜承琰,关系也没多好呀! 他大抵是瞧着我小,好欺负。” 云潺冷眉冷眼地望着她:“呵,你既知道自己好欺负,就不会离他远点?” 元杳抬眸:“云潺。” 云潺掩着苍白的嘴唇,垂头看她。 元杳问:“你是不是很嫌弃我呀?” 嫌弃她? 云潺眸色微动:“你知道就好。” 元杳:“?” 她鼓起腮帮子:“既然你嫌弃我,那我只好自己走了……” 语罢,她开始继续找路。 云潺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回宴席的路,不是这条。” “我当然知道,用得着你说吗?”元杳瞪眼。 她眼神四处扫射,找到一个较大的月亮门,就要钻进去。 云潺:“……” 他冷冰冰地出声:“元杳,你是路痴吗?” 元杳气得磨牙:“路痴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你……” 云潺抿了一下薄唇,轻咳了两声:“你跟我走。” 语罢,他不由分说,走到元杳身旁,抓起她的小手。 云潺的手,极为瘦削,筋骨分明,肤色白到几乎透明。 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很干燥。 而且,靠近他,仿佛周围温度都低了几度。 好舒服呀! 人形空调呀这是! 元杳想走,但又没出息地想蹭一下“空调”。 她任由云潺牵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了许久,两人才走出园子。 一到园子门口,就有人叫她:“元杳!” 元杳抬头看过去:“怀遥姐姐。” 怀遥满脸是汗:“你跑到哪儿去了?大家都在找你!” 语罢,她视线落在两人的手上。 元杳这才想起,小别扭回来的路上,一直牵着她走呢! 她连忙从云潺手中抽回手。 云潺:“……” 别的人都可以抱她、牵着她。 而他呢? 不过是牵着她回来,就被她甩开了。 呵…… 云潺冷冷道:“我先回去了。” “你不能走!”怀遥冷声道:“元杳,出事了。” 第165章 轮得到你教训我 出事了? 果然…… 元杳的心,高高地提起:“怎么了?” “姜兰玥。”怀遥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姜兰玥? 元杳惊诧不已。 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了? 元杳神情变得严肃:“和我有关?” 怀遥点头。 正说着,其他找人的也都汇合了过来:“总算找到人了!小杳儿,你跑哪儿去了?” 谢执满头大汗。 目光落在云潺身上:“云小皇子,楚国使臣,刚才进宫了。” 南边持续下大雨,许多江水河水暴涨、山体垮塌…… 本来上月就该到的楚国使臣,愣是拖到今日。 来得也巧,正好赶上太后寿辰。 云潺冷淡道:“多谢世子。” 他垂眸瞧了眼元杳:“走。” “嗯!”元杳点头。 一群人,一起回了举办寿宴的大殿。 远远的,元杳就见,一群拎了箱子的太医,抹着汗往里冲。 元杳眯起眼,走在最前面。 快进殿门时,谢执出声叫住她:“小杳儿。” “怎么了?”元杳回头。 谢执看了眼云潺:“二殿下带走了你,遇到云潺,和云潺闹了不愉快。 后来,你为了开解云潺,和云潺在花园的水池里看鱼,直到我们找过去。” 元杳:“?” 谢执在说什么呢? 很快,元杳就明白了谢执的意思。 几人还在殿外,檀心就沉着脸走了出来,行了个礼:“元杳郡主,请随奴婢进去。” 元杳抿了唇:“嗯。” 大殿内,歌舞早就停了。 所有女眷坐在席间,窃窃私语。 元杳一进门,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姜兰玥,已经躺在了地上。 边上,太医在给她把脉。 太后沉着脸,问:“太医,玥儿如何?” 太医收回手:“回太后,兰玥公主这是中毒的症状。不过,太后无需太担心。 公主的毒,不是太深,臣能解。” 中毒? 元杳心一下沉了底。 果然,还是拿了这招对她! 当初,芳菲殿里,丽嫔也是用的这个手段…… 元杳安静地走到她的席位上,坐下。 大厅内,女眷都在交换眼神。 毒害皇嗣,那可是杀头的罪! 也不知是谁,胆子竟然如此大,竟在太后寿宴上动手! 太后瞥了元杳一眼,扶着额头,对太医道:“玥儿今日,一直跟在哀家身边。 若说毒,那定然是在这大殿里沾染上的…… 太医,把这些菜品、茶水和甜品,都一一验一遍!” “是。”太医转身,对同僚叮嘱了几句。 很快,另外两个太医取了银针,跪坐在席位边上,开始验毒…… 大殿内,人心惶惶。 一个验姜兰玥席位的太医道:“银针变黑了!”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齐齐变了脸色。 元杳定睛看去。 那是一碗牛奶鸡蛋羹…… 顿时,所有女眷全都看向自己面前的甜品。 有人看元杳的神色,都变了—— “有毒的,是甜品!” “这些甜品,全是元杳郡主的人做的……” “我方才就用了一碗牛乳蛋羹!我会不会也中毒了?” “为什么我没这道甜品?好奇怪,咱们好些人桌上的甜品,都不一样……” “莫不是选择性投毒?” “……” 元杳坐在席位上,面色不动。 这些人,可真是不识好歹! 每人席位上的甜品不同,那是因为,她考虑着她们身子不适,有的甜品不能食用。 谁知道,这竟然能成为攻击她的借口? 这时,太后道:“来人,押下元杳郡主!” 押元杳? 一直照顾姜兰玥的怀柔,求情道:“皇祖母,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太后冷冷地瞧了她一眼:“甜品是元杳的人做的,即便是误会,也必须先押下她!” “不可!”怀遥大步走到元杳身边:“皇祖母,元杳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太后不悦地看着怀遥她:“怀遥,哀家得知,往日,你便与兰玥关系不好。 如今她中毒,你竟要帮着外人么?” 说着,太后看向外面。 殿外的宫人和禁军,相视一番,皆没敢动。 太后气得捏紧手帕:“怎么,哀家的命令,你们也不听了么?” 那些人,还是没一个敢动。 太后气急。 这时,她身旁的宫女和嬷嬷,大步走到元杳身边:“元杳郡主,得罪了!” 檀心抬手,反剪了元杳小手,死死压在背后。 “嘶……”元杳疼得眼泪都差点落出来。 她咬牙:“你松开我!” 檀心抬头挺胸,冷声道:“郡主请恕罪,在查清事情真相前,郡主就是嫌疑人。” 好一个嫌疑人! 元杳气笑了:“一群阴沟里的老鼠,也就只敢仗着我爹爹不在,才对我下手!” 檀心满脸快意,压低声音道:“郡主,你现在人已经在我手里了,就切莫嘴硬了。” 小人得志。 元杳扫了眼宴席间。 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医和自己面前的甜品上。 很好。 元杳小手绷紧,用力。 檀心皱眉:“郡主,我劝你……” “皇上驾到……” 李德山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皇帝一身明黄,身后跟了太子姜承琰和谢执等人,正大步往这边走。 女眷们齐齐跪地:“拜见皇上……” 元杳昂首挺胸地站着。 檀心见状,出声道:“跪下。” “轮得到你教训我?”元杳又黑又亮的眸子,冷凌地看着她。 “你……” 檀心押着元杳,有些慌。 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强行押着元杳跪下。 忽然……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大殿。 皇帝阴郁的目光,直直扫射过来。 不止皇帝,其他人,也全都看了过来。 只见,元杳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正覆着一只手。 而她身旁的宫女,一脸的惊惶。 元杳小小的身子,轻轻晃了晃。 她张了张嘴,像是疼得都懵了,竟连哭都忘了。 檀心立刻收回手,跪在地上:“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她没有要打元杳! 她只想拉着元杳跪下而已。 不知为什么,她手好像麻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耳光就已经扇在了元杳脸上。 檀心浑身抖如筛糠,求助般地看向太后:“太后,奴婢没有打郡主!” 皇帝又惊又怒。 他正和群臣宴饮,谢执突然去告诉他,说姜兰玥出事,太后把元杳扣押了。 他吓坏了,连忙往这边赶。 谁知,他一进来,竟看到元杳正被一宫女扇耳光! 皇帝浑身暴戾,大步走到元杳身边,抬脚:“找死!” 第166章 半点情面都不留 “嘭!” 高大的宫女,犹如破布一般,飞出去,撞上一张桌席。 “哗啦……” 桌席被撞碎,碎瓷片、菜肴,摔了一地。 皇帝阴戾道:“来人,把朕的佩剑拿来!” 剑? 皇帝要杀人? 太后捏着手帕,震惊又害怕。 今日,可是她的寿宴…… 这时,本已经回宫休息,又闻声而来的皇后走了进来:“皇上,切勿动怒。” 就连林贵妃,也折了回来。 她扫了眼殿中场景,面色淡淡,并未开口。 唯独视线落在元杳脸上时,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一见着她,怀遥就开口:“母妃……” “住口。”林贵妃冷淡地轻呵了一声。 怀遥气得手缩进手腕,开始抚鞭子。 皇后走至元杳面前,低头一看,惊讶道:“郡主这是?” 元杳抬头,肿着脸,眼里已经盈满泪光:“杳儿……见过皇后娘娘……” 说着,她竟要跪下。 “快起来。”皇后连忙伸手扶了她,看向太后:“母后,儿媳来迟了。” 太后沉着脸。 皇后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这才走到姜兰玥身边,问太医:“公主如何了?” 太医道:“回皇后娘娘,公主是服用了这碗有毒的牛乳鸡蛋羹,中了毒。” “中毒?”皇后眉心皱得越紧:“可有解救的法子?” 太医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是少量的乌头,臣已经喂公主服下解药。” 乌头? 这个毒药,元杳名字都未听过。 倒是林贵妃,冷淡道:“这乌头,多是军中所用,宫中怎么来的?” 语罢,她看了眼元杳。 皇帝皱眉,弯腰,抱起元杳:“人都死了?太医!快给元杳瞧瞧脸!” 怀里的小人儿,白白嫩嫩的小脸,此刻又红又肿,整张脸,覆盖着大大的巴掌印。 越看,皇帝越暴戾。 他的视线,落在已经摔晕过去的檀心身上:“来人,将这个宫女拿下!” “皇帝。”太后开口:“你的亲生女儿,中毒昏迷不醒,你身为父亲,半点关心都没有! 若兰玥醒了,对你这父皇,定然失望不已。” 太后早就注意到,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踏进殿门,关注点第一时间就放在元杳身上。 而兰玥都中毒了,他们竟然不甚关心…… 皇帝望着太后,声音嘶哑:“太后今日,想必是酒喝多了? 朕是太医么?朕关心了兰玥,她的毒就会消失,人就会好了不成?” 太后红唇紧抿。 今日,她已经被皇帝怼了数次了。 上午,是在众多皇子王孙面前。 而这一次,却是在管家女眷面前…… 不行,她不能再失太后威仪! 太后垂着手,捏紧手中的帕子,几乎要把帕子捏坏。 她隐忍道:“皇帝说得对,是哀家心急,乱了方寸。” 这时,一个小太监拿着裹了冰的袋子来:“皇上。” 皇帝接过袋子,对元杳道:“忍着点,有些疼。” “嗯。”元杳乖巧地应道。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冰袋敷上脸时,她还是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方才那一巴掌,她是算好了的。 如檀心所说,那一巴掌,并不是檀心自己扇过来的,而是她使了点小手段。 残风给她传了密音。 残风的本意,是想打落檀心的手。 她却不想就此罢休。 于是,趁着残风击中檀心手的瞬间,她带了檀心的手,扇在了她脸上。 苦肉计,屡试不爽。 檀心即便是解释,也不会有人信她。 “疼么?”皇帝的手指,轻碰了元杳小脸。 元杳如实回答:“疼。” 她的声音,委屈巴巴的。 皇帝听着,越发想当场砍死那个宫女。 抱稳元杳皇帝转头吩咐:“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宫女,拖下去,杖责一百。” 杖责一百?? 太后脸色都变了:“皇帝。” “怎么,太后是要包庇她?”皇帝掀起眼皮子,声音又哑又冷,有些阴戾。 太后隐忍着怒气:“皇帝,方才,檀心也说了,她没有打元杳。 檀心陪在哀家身边多年,是个心善的孩子。 想必,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元杳垂着眼睑,轻轻抽噎,掩去眼底的冷意。 太后,可真是双标呀! 先前,姜兰玥中毒,一点证据都还没有,太后二话不说,马上让人拿下她。 怀柔怀遥求情,都被驳回来。 而如今,她脸上顶着那么大的巴掌印,居然又说这是误会? 好一个误会! 皇帝抱着元杳,转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看清元杳脸上的巴掌印:“太后说,这是误会。 你们好好替朕瞧瞧,这个巴掌印,莫非是元杳自己扇的?” 他话音落下,不少女眷又跪了下去。 皇帝这话,谁敢回? 方才,他们可都瞧见了。 那个叫檀心的宫女,狠狠扇了元杳郡主一个耳光,且,手都还未收回呢…… 但是,若开口,又会得罪太后。 权衡之后,女眷们索性选择跪地磕头。 皇帝瞧着这场景,只想冷笑。 他还是小看了太后。 这些年,他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就真把自己当太后、当位人物了。 一再挑衅他,挑衅阿渊,简直不知所以! 皇帝冷冷道:“来人,传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正跟同僚说事呢,忽然就被叫进女眷所在的大殿。 他本就黑的脸,沉了几分,稳重地踏入殿中:“臣见过太后、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来瞧瞧,元杳脸上这巴掌印。” 刑部尚书抬头。 这一看,他惊讶道:“郡主这是被谁打了?” 皇帝冷冷道:“朕进门时,恰巧瞧见那宫女的巴掌扇在元杳脸上。 太后却觉得,这事有误会,这耳光不是那宫女打的。 你来瞧瞧,这巴掌印,可是那宫女的。” “皇帝。”太后隐忍地出声。 他当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了。 就为了一个元杳? 元杳,元杳…… 太后目光落在元杳小脸上。 没被打的半边脸,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又软又弹,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黑白分明。 元杳……和皇帝竟有那么几分相似? 顿时,太后大惊。 莫非,元杳竟是皇帝的私生女? 如此,之前的一切,似乎就能说通了! 第167章 最终目的,是冲着阿渊去的! 元杳出生前的几年,皇帝很喜欢微服出宫。 后来不久,九千岁将还是婴儿的元杳抱回宫…… 元杳刚抱回宫时,九千岁对皇帝的态度,几乎差到了极点。 而皇帝,当时也曾对元杳下过手,差点失手弄死了她…… 皇帝为何痛恨元杳? 极有可能……这元杳,是他的耻辱! 又或者……他爱极了元杳的生母,这生母因元杳而死,而皇帝,也对元杳恨了起来。 至于如今为何不恨了,大抵是……皇帝想通了! 太后又惊又骇。 她越看,越觉得元杳和皇帝长得像。 太后眼睁睁瞧着,刑部尚书走至皇帝身边,查看了元杳的脸,而后,又走到被撞得昏过去的檀心身边,蹲下。 片刻后,刑部尚书道:“皇上,是这宫女的手印无误。 且,她使用的力道,也不小。” 废话。 力道当然不小。 元杳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皇帝看向太后:“太后可有话说?” 太后红唇紧抿:“哀家……无话可说!” 她想,寿宴过后,她必须在京城多待一阵了。 元杳的生母,她必须搞清楚。 先前,她似乎查错方向了…… 正在这时,地上,太医欣喜道:“醒了!” 姜兰玥醒了! 元杳肿着一张脸,朝姜兰玥看去。 姜兰玥被喂下解药,又喂了不少水。 她睁着大而无神的双眼,害怕地看着围着她的太医,声若蚊蝇:“我……我这是怎么了?” 太后连忙走到她身边:“玥儿,你好些了么?” “皇祖母。”姜兰玥眼睛一红,就要哭出来。 太后连忙道:“别哭,皇祖母在呢。你哪儿不舒服,都和皇祖母说。 太医也在呢,太医会治好你的。” 姜兰玥一脸的委屈和无助:“玥儿记得……记得一个宫女给玥儿送了份吃的来。 玥儿觉得味道好,就多用了几口…… 后来,玥儿浑身疼,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太后握住她的手,和蔼道:“好孩子,不怕,你是中毒了,不过,太医已经为你解了毒,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中毒?”姜兰玥大大的眼珠子,转了转。 她看向一旁的山羊胡太医,像是在求证一般。 太医点头:“是的,公主是中毒了。” 姜兰玥嘴巴动了动:“玥儿怎么会中毒呢……” 说着,她借着太后的力,头仰起了些,在大殿中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元杳脸上。 元杳:“?” 姜兰玥乌青的嘴唇动了动:“杳儿妹妹,你的脸……” 她还未说完,元杳的心,一点点变凉。 下一秒,姜兰玥挣扎着,靠在太后怀里一些,出声道:“皇祖母,玥儿相信,杳儿妹妹定然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杳儿妹妹心地善良,单纯可爱…… 虽然她跟我发生了些许不愉快的事,可她不会对我下毒的,你们……咳咳……你们怎么打了她? 难道……她承认了? 杳儿让人给我送这碗牛乳蛋羹,难道不是因为心疼玥儿身体不好么……” 说着,姜兰玥就泪眼盈盈地看向她。 元杳想爆粗。 这姜兰玥,果然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倒打一耙的本事,果然厉害! 难怪,怀遥对她的偏见,已经那么深…… 难怪,皇帝也那么厌恶她…… 这种角色,换了谁,谁不讨厌? 元杳几乎要气得吐血。 大殿的女眷们,听了姜兰玥的话,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那蛋羹,加了牛乳,牛乳这东西,放眼整个大齐,只有四时春才有……” “郡主小小年纪,不至于此……” “人之初,性本恶,更何况,她的爹爹,那可是九千岁……” “九千岁心狠手辣,养出来的女儿纯真可爱,你觉得可信么?” “若元杳小小年纪,就生出如此恶毒的害人手段,未免也太可怕了!” “将来,哪家敢娶她进门?” “……” 元杳一阵无语。 无人娶她? 这脸是有多大呀? 她儿子很优秀吗? 她还看不上呢! 这群人云亦云的墙头草! 皇帝望着言语不善的夫人们,眼神又冷又阴戾。 目光所过之处,所有人齐齐闭嘴。 这时,皇帝问:“兰玥,你说元杳下毒加害你,你可有证据?” 姜兰玥咬唇,泪眼盈盈:“父皇,玥儿不是这个意思,玥儿也不信杳儿妹妹会给我下毒……” 那你还说个屁呀? 元杳恨不得一个白眼翻过去。 当初,在芳菲殿里,姜兰玥的话,就含糊又充满引导性。 第二次了! 这是姜兰玥第二次使这种手段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以牙还牙! 元杳微张着嘴巴,小奶音带着哭腔:“杳儿终于明白,檀心为何要打杳儿了。” “为何?”皇帝低头看她。 元杳抽噎着,开口道:“兰玥公主醒来,就说杳儿给她下了毒。 她为什么会说是杳儿下毒,不说是别人下的呢? 檀心长得高,下手重,她想在杳儿醒来之前,把杳儿打晕。 这样,杳儿晕了,兰玥公主醒了,她们想怎么说,杳儿都没办法再给自己辩解了……” “你……”皇帝面色微惊。 元杳说的话,虽然像是闹着玩似的,奶声奶气的,又委屈。 可是仔细一想,竟然有点儿道理。 拿檀心一个奴婢,害元杳,再拉下九千岁…… 这简直大赚!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冲着阿渊去的! 阿渊…… 阿渊在水灾泛滥的地方救百姓,而太后,竟在后方,想通过害他宠爱的女儿,以此害他…… 恶毒! 太恶毒了! 事关九千岁,皇帝简直失去了理智! 他大怒:“刑部尚书!” “臣在!”刑部尚书恭谨严肃地应声。 皇帝道:“查!往死里查!一定要给朕查出是谁要陷害元杳!” 大殿内的众人:“???” 难道不是该查,是谁要害兰玥公主的命么? 正在这时,一个禁军来通报:“皇上!元杳郡主的贴身侍卫求见!” 元杳的贴身侍卫? 在众人惊讶中,一个面具蒙了半边脸的俊朗少年侍卫,一手拎一人,踏入大殿:“属下残风,参见皇上。 属下奉我家郡主命令,守卫做甜品的膳房,却不料,竟抓着两人在甜品中下毒!” 语罢,他把人扔在地上。 一个是身着青衣的小宫女,另一个,则是一身黑,剃了头发,只有一只眼睛的独眼男人…… 看清地上的人,太后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第168章 她哪里比不上元杳 青衣宫女,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 而独眼男人,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割成了布条,裸露在外的皮肤,伤痕累累。 而更让太后震惊的是,独眼人气息奄奄,几乎只剩一丝生机。 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太后气愤地看向那个叫“残风”的侍卫。 元杳的……贴身侍卫? 是九千岁留给元杳的人? 为何,她先前并不知元杳身边有人? 一连串的疑问,让太后迟迟无法回神。 这时,皇帝冷声开口:“这两个人,都是下毒的?” 残风回道:“回禀皇上,属下隐在梅香院暗处,恰好,就见这独眼人潜入院中,趁人不备,在甜品中下毒,让这宫女送出来。 属下和他打了一架,察觉此人功力深厚,轻功和藏匿尤为了得。” 刺客都进皇宫下毒了,这还得了? 皇帝怒道:“来人,拿下这刺客!” 很快,四个禁军持着剑,拿着绳索冲入大殿,把独眼男给绑了。 望着地上动都动不了的人,太后握紧拳头,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今日,黑吉本不该出现在宫里的! 他怎么会在宫中被抓呢? 难道……他是被引进宫来的? 一定是这样! 元杳窝在皇帝怀里,肿着半边脸,看向残风。 恰好,残风也朝他看过来。 看清她脸上的巴掌印,残风被面具遮掩了半边的脸上,怔了一下,随后,嘴唇紧抿,一脸的担忧。 元杳微不可见地冲他摇摇头。 残风收回目光,垂头,紧紧皱了眉头,眼眶都红了。 皇帝抱紧元杳,抬起脚,踢了独眼男一脚:“死了?” 残风应道:“回皇上,人没死,他被发现后,要对属下下毒手,属下出手就重了些。” 不过,即便没死,这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时,太后垂着手,宽大华丽的衣袖下,拳头微紧,出声道:“你既说这人下毒,又何必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人都快被你打死了,接下来,还如何审问?” 残风闻言,眉头皱了皱。 皇帝甩了袖子,不耐烦道:“依太后所言,人都已经在寿宴上下毒了,还得客气地请他过来,好吃好喝招待不成?” 太后红唇抿了抿,强撑起一抹笑:“哀家不是这个意思……” 元杳瞧着,太后眼角都红了。 垂在衣袖下的手,只怕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看来,这个独眼人,在太后心中的分量,不低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舒服么? 元杳指着青衣宫女,奶声问:“残风,这个宫女,又是怎么回事?” 听她开口,残风忙道:“这宫女,冒充传膳宫女,在寿宴上穿梭…… 属下曾询问过其他宫人,他们都说不认识她。” 元杳还未开口,皇后就出声道:“竟有这等事?” 今日寿宴上的宫人,都是她的人一手挑选出来的…… 宫人中,刺客竟可随意穿梭? 皇后面色变得有几分苍白,但,身为皇后,她必须稳住,拿出皇后的风范。 皇后走至宫女身边,招手,叫来积香:“你来瞧瞧,这个宫女,你可有印象?” 积香匆匆走过来,捏起宫女下巴,看了一番,严肃地摇头:“娘娘,这人,奴婢并不曾见过。” 那就是真的刺客! 皇帝大怒:“来人,将这个宫女拿下!” 顿时,抖如筛糠般的宫女,被禁军绑着,架了起来。 “呜呜……”宫女拼命挣扎、呜咽着。 皇帝看向姜兰玥:“兰玥,你瞧瞧,这宫女,你可否眼熟?” 姜兰玥正被人扶着,刚解了毒,脸色不怎么好。 她一时间,拿不准皇帝是什么意思。 咬着嘴唇,姜兰玥眼神怯怯地瞧了一眼太后。 太后握紧十指,和蔼出声:“兰玥,你父皇的意思是,这宫女,是不是刚才给你上牛乳蛋羹的宫女。” 姜兰玥从太后脸上收回目光,轻瞥了元杳一眼。 像是在回忆一般,许久后,她才看向那位宫女,泪眼盈盈地问:“你……为何要害我?” “呜呜……”宫女睁大眼睛,使劲挣扎。 无奈,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原来,是个哑巴? 宫人,是绝不可能有聋哑人的! 这宫女,今日是如何混入宫中的? 为了害她,真是无所不用! 两行泪,顺着姜兰玥脸颊往下滑落。 她苍白着小脸,怯弱地质问道:“玥儿自问,没有任何值得被人害的价值。 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呢? 你知道你这样做,我有多愧对杳儿妹妹吗? 我方才……竟以为是她要给我下毒……” 说着,姜兰玥已经小声啜泣起来。 元杳:“???” 她真是莫名其妙被cue! 元杳抓着皇帝的衣襟,闪烁着眼睛,委屈不已:“皇上,杳儿没给兰玥公主下毒。 那碗牛乳蛋羹被送来时,杳儿刚和二皇子殿下分开,和云潺殿下在园子里看鱼……” “朕当然知道不是你。”皇帝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对姜兰玥道:“这两个歹徒,想必是为了陷害元杳,才给你下毒。 这么多人,为何歹徒只挑中了你下毒,不曾挑中别人,你也好好反思反思。” 听到皇帝这话,姜兰玥小脸震惊。 但很快,她就垂下头,颤声道:“父皇教训得是,玥儿回去后,定然好好自我自省……” 明明,中毒的是她,该被怜惜的是她,可是,身为她亲生父亲,父皇竟然心里眼里都是元杳! 元杳,元杳…… 为什么,除了皇祖母,所有人的眼里,全是元杳! 元杳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小奶娃,到底哪里好? 难道,在他们眼里,元杳就这么好么? 她哪里比不上元杳?! 今日,真是失策! 她不惜伤身,连中毒的法子都用上了,元杳却只是挨了个耳光! 姜兰玥垂下的眸子里,除了泪,还有浓浓的恨意和妒意…… “玥儿。”太后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姜兰玥眼底含泪,抬头:“皇祖母……” 满心的委屈,尽在眼底。 太后让人把她扶起来,摸摸她的手,慈爱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未来还长,做不好的地方,都可以改。 你父皇如此担心元杳郡主,也是因为,九千岁在外为他奔波……” 姜兰玥张了张嘴。 皇祖母的意思是,她还小,她还有无数机会,可以扳倒元杳? 第169章 变故,来得太快 姜兰玥借口身体不适,毒未清完,先回了惠宁宫。 她一走,太后就道:“皇帝,今日之事,你心里可有想法?” 想法? 皇帝看向太后:“太后觉得,朕需要什么想法?” 太后一哽。 她扫了眼无法再开口的宫女,问皇帝:“皇上觉得,若无内应,这宫女,能潜入后宫?” “内应?”皇帝的眸子,变得阴沉。 他的目光,直直看向皇后。 对上他的双眼,皇后怔了一下,眉头微皱,温声道:“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是臣妾的过失。” “当然是你的过失!”皇帝嘶哑的声音透着冷意。 这么大一场寿宴,竟然混了人进来下毒! 若下毒的人是敌国派来的,今日,寿宴上的人,谁都逃不掉! 届时,别人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将大齐国收入囊中! 皇后低眉垂目:“臣妾愿领责罚。” “责罚之事,寿宴过后再说。”对于皇后,皇帝还是给几分面子的。 皇后温声应道:“是。” 皇帝看向刑部尚书:“你看看,这宫女为何无法开口。” 刑部尚书应了一声,走到宫女面前,伸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开口。 这一看,刑部尚书皱起眉头:“启禀皇上,她的舌根被人拔去了。” 什么?? 舌头被人拔了? 而且,还是连根被拔走了? 元杳摸着脖颈,只觉得嘴里发凉。 大殿内,其他人也惊了。 一个人,是经历过什么,竟然被拔走舌头? 太狠了! 太血腥了! 皇帝顾及地看了眼怀中的奶团子。 元杳一边脸红肿着,另一边脸,有些煞白。 莫非,她是被吓着了? 皇帝安抚地拍拍元杳后背,开口问那宫女:“识字么?” 那宫女发着抖,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 这是会呢,还是不会? 皇帝阴沉道:“来人,拿纸笔过来!” 身后,李德山朝小太监摆摆手,小太监马上跑去取纸和笔。 太后见状,脸色一变再变。 很快,小太监就端着纸和笔过来了:“皇上。” 皇帝瞧着哑巴宫女:“你既没办法开口,就给朕写。 告诉朕,是谁派你来的? 你下毒,究竟是想害谁?” 听着皇帝的问题,元杳有些无语。 您这样问,别人会回答吗? 孰料,那宫女发着抖,斟酌了片刻,竟然伸手去拿笔。 太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一道破空的声音,极轻地响起。 残风耳朵一动:“小心!” 他顾不得旁人,朝抱着元杳的皇帝奔来。 残风护了皇帝,抱稳元杳,转了几个圈后,人就已经离开原地三米远。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只听,皮肉被刺破的声音,在大殿内,格外清晰。 元杳心都高高提起。 整个大殿,哪怕是掉落了一根针,都清晰可闻。 忽然…… “嘭!” 肉~体倒地的声音响起。 元杳惊疑地抬头。 同样惊疑的,还有其他人。 只见,青衣的哑巴假宫女,睁大眼睛,倒在地上,身体在痛苦地抽搐。 蘸了墨汁的毛笔,从她指尖滑落。 几滴墨汁,溅到她唇边,将鲜红的血液,染成了墨红色…… 假宫女,死不瞑目。 这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 刑部尚书怒斥道:“你到底是何人?” 他的声音,吼醒了其他人。 所有人,齐齐朝刑部尚书……身边的独眼男看去。 只见,本来奄奄一息的独眼男,手上还攥着两根毒针。 刚才,他射出那一根针,似乎已经是用尽了全力…… 太后咬着银牙,看着他。 这又是何必呢? 太后眼眶都红了。 然而,独眼男,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心知,这个时候,他确实是该跟她撇个干净的。 可是,今天这境况,却不是她想看见的…… 刑部尚书抬脚,一脚把独眼男踢翻。 “噗……” 一口鲜血,直接染红了太后华丽的裙摆。 独眼男这才抬眸,看了眼太后。 太后的指甲,尽数掐断在掌心。 断裂的指甲屑,扎入嫩肉中,她却根本不觉得疼…… 刑部尚书弯腰,从地上捡起毒针。 随后,他对禁军招手:“来人,搜身!” “慢着!” 太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大殿内,全是各家女眷,既是要搜身,就把人带去后殿。” “何必如此麻烦?”皇帝扫了眼太后,阴郁道:“搬屏风来!” 他话音落下,几个小太监就小跑着去搬屏风。 画了秋山图的屏风,很快被搬来,在大殿中央围了半个圈。 禁军粗暴地将独眼男拖进去。 地上,拖出一条长长血痕。 李德山深知,皇帝讨厌见血,连忙招手,让人来擦掉这些血迹。 刑部尚书带了人,直接把独眼男浑身搜了一遍。 片刻后,刑部尚书绕出屏风:“启禀皇上,臣从此人身上,搜出许多瓶瓶罐罐。” 说着,他捧着许多精致小巧的瓶瓶罐罐,呈给皇帝。 皇帝戾气渐升:“太医,过来验验。” 太医给姜兰玥解了毒,并未离开,听到皇帝的话,又取了工具来。 很快,其中一个太医道:“皇上,这些罐子里,确是有不少毒。” “什么毒?”皇帝冷声问。 太医抹汗:“有砒霜、鹤顶红等……还有几样药粉,下官闻着,不太像是毒,倒是有些像花生粉、杏仁粉之类的粉末。” 花生粉?杏仁粉? 元杳心神一凛。 这些坚果类的粉末,是为她准备的? 过分了! 不仅要诬陷她,还随身带着她过敏的东西! 啊! 不对! 凤寻好像也对坚果类的东西过敏? 莫非,这些东西,是拿来对付凤寻的? 凤寻…… 他的母亲,曾是大齐国的公主,皇帝的亲姐姐。 皇帝和太后,显然关系不好。 由此可见,太后和那位公主的关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太后的人,对凤寻下手,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着,元杳抓紧皇帝衣襟,出声道:“皇上,你记得凤寻小殿下么?” “凤寻?”皇帝蹙眉:“他怎么了?” 当年,皇姐嫁去西丘国和亲,活得很辛苦。 而他听说,皇姐之所以那么辛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凤寻…… 皇帝对凤寻,虽不厌恶,却也喜欢不起来。 他问:“凤寻怎么了?” 元杳奶声道:“许多人都知道,凤寻不能吃花生仁、杏仁。 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很美味的东西,却可以要他的命。” “是么?”皇帝有些意外。 元杳点头。 倏地,皇帝脸色就沉了下来,隐怒地问独眼:“你,打的竟是引战两国的主意? 告诉朕,你是不是楚国派来的?” 元杳:“???” 不是呀! 错了错了! 皇上,你的方向错了! 第170章 都想让元杳当儿媳 关楚国什么事呀? 楚国真是莫名背了一口锅。 万一,皇帝一生气,把云潺抓了呢? 云潺病恹恹的,那么弱。 随便折腾一下,怕是就没命了…… 元杳无语至极。 这皇帝,有时候,觉得他还是挺聪明睿智的。 可是,有时候,怎么就这么蠢呢? 智商掉线了吗? 元杳适时提点:“皇上,楚国来大齐的路,怕是都被大水冲断了。 我爹爹都还未回来,楚国的刺客,想必是没那么快能赶来的。” “楚国的使臣,今日不是就到了么?”皇帝垂眼看她。 元杳:“……” 她还能说什么? 她想了想,开口道:“皇上,楚国若真想引起大齐和西丘国的战事,是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做出这种事的。 除非,他们是想利用皇上,替他们除掉云潺……” 她的声音,压得很小声。 周围,没几个人能听见。 皇帝听着,有几分道理:“元杳,你觉得,这人是谁派来的?” 元杳的目光,从太后脸上一扫而过。 太后站得离他们远了些,听不见这边的话。 触及到元杳的目光,太后皱起眉头。 皇帝顺着元杳目光看过去。 视线落在太后垂着的手上,皇帝垂下了眼睑。 他嘶哑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喃喃道:“太后?” 元杳抓着他衣襟,没说话。 皇帝抱着元杳,沉默了许久。 久到,刑部尚书出声:“皇上,此人,刑部带走了?” 皇帝衣袖一挥:“带走。” 刑部尚书点头,招手叫了禁军来。 残风瞥了眼自家小郡主,适时提醒:“大人,当心他自尽。” 刑部尚书一滞。 他探究地看了眼残风。 不过是个十几岁少年,却功夫了得,也聪明。 不愧是九千岁的人! 刑部尚书抬手:“如此,只能先卸了此人下巴,挑了他手脚筋。” 卸了下巴,是防止咬舌自尽。 可……挑了手脚筋,未免也太血腥了? 太后脸色隐隐发白,她不知费了好大劲,才强行稳住心神。 掐着手指,太后艰难道:“刑部尚书大人!” “太后?” 刑部尚书刚卸了独眼男的下巴,疑惑地看向太后。 太后强行撑起一抹笑:“卸了下巴,情有可原,可,这挑手脚筋,过了些……” “太后有所不知。”刑部尚书拱手:“臣为官多年,见过许多犯人自尽,或者拼命杀害狱卒的…… 事情未查清真相之前,绝不能放任他自尽。” 太后闻言,握紧拳头,继续道:“想防止他自尽,总有别的法子! 大人为官多年,就没别的法子么? 今日,是哀家的寿辰,大殿上已经见了这么多血,哀家不想再见血了!” “太后。”皇帝冷冷地出声:“太后今日,两次为这人说话,莫非,太后认识他?” 皇帝的声音,响起得猝不及防。 一时间,太后竟没反应过来。 好半晌,太后才惨白着脸色,柳眉皱起,隐忍着怒气:“皇帝,你……你竟然怀疑哀家?” 皇帝哑声道:“朕不是怀疑太后,朕只是觉得,这件事牵扯至朝政,后宫不宜干涉。 太后一再开口,难免惹人怀疑,朕做儿子的,总要为太后的声誉考虑。” 太后咬了嘴唇,竟然不知如何说。 这皇帝…… 明明是嘲讽她,却还打着为她好的名号! 皇帝看向刑部尚书:“严刑拷问,务必要让他说出实话!” “臣遵命!” 刑部尚书带了禁军,拖着独眼男走了。 望着地上的一串血迹,太后心都揪得生疼。 太后借口不舒服,开口道:“檀心,扶哀家回去歇息。” 然而,叫完名字,她才反应过来,檀心还未醒。 皇帝冷眼扫了眼太后:“李德山,把檀心带下去,严加看管,朕回头会亲自审问!” 太后隐忍着怒气,却又无可奈何。 一个嬷嬷连忙走过去:“太后,奴婢送您回去。” 太后扶着额头,憔悴离开。 太后一走,皇后叫了人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就有小太监和宫女进来,把大殿内的血迹全部清除,又开了窗,燃上熏香。 很快,大殿就香烟袅袅,窗明几净。 气氛,终于得以缓和。 下毒之事,暂时放在一边。 没了太后,皇后就出来主持宴席:“今日,让各位受惊了,是本宫的失误。 宴席还未结束,大家不必拘着……” 语罢,她招手,让歌舞乐师出来助兴。 很快,大殿内,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皇帝冷眼看向皇后:“你随朕来一趟。” 皇后颔首。 皇帝小心翼翼抱了元杳,叫上皇后、残风,往偏殿走。 “皇上……”谢执出声叫他。 皇帝瞧了他一眼:“你们几个,都回席去。” 帝后一走,大殿内,立刻热闹了起来—— “先前,倒是我误会了元杳郡主了。” “九千岁和皇上,是天底下顶聪明的人,郡主被他们宠爱着,天真烂漫,又怎么会害人?更何况,她才三岁多!” “就是!我家大人,可羡慕九千岁了!养了郡主这么个可爱的女儿……” “我家大人常和我笑说,想把元杳郡主抢回家养养呢!” “巧了不是?我夫君也喜欢元杳小郡主,最近,又在哄着我生女儿了……” “我是没力气再生个女儿了,不过,我家那小子,和郡主年岁相当,郡主及笄,我家小子及冠,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谁都别和我抢,我也想元杳郡主做我家儿媳……” 话题,一下子偏了方向。 怀遥在一边听着,恨恨道:“方才,她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怀柔安抚道:“别生气,误会解除了,是好事。这些夫人喜欢杳儿,也是好事。” “好什么好?”怀遥生气道:“元杳才多大,她们就想娶她做儿媳了! 也不想想,元杳嫁谁,都不会嫁到她们家去!” 怀柔好笑:“杳儿又不嫁你,你急什么?” “皇姐!” 怀遥气得想找个空地挥会儿鞭子。 怀柔温柔笑道:“肥水,是不会流入外人田里的,杳儿妹妹乖巧可爱,配世子、侯爷,那都是下嫁的。” “哼!那,她干脆嫁给我皇兄,做太子妃好了!左右,我皇兄还挺喜欢她!”怀遥轻哼道。 怀柔被逗乐了:“为何不嫁给承琰?杳儿嫁给承琰,依旧是你我的妹妹呀。” “有道理!”怀遥总算没那么气了。 仁寿宫,偏殿。 皇帝满身阴郁,阴沉沉地看向残风:“你说,你知道那独眼男是谁的人??” 第171章 这太后,是个狠角色 残风看了眼元杳,点头。 这时,元杳道:“皇上,您把杳儿放下。” 皇帝垂眸,瞧了眼她红肿未消的脸:“还疼么?” 元杳点点头,乖巧道:“杳儿还受得住。” 于是,皇帝把她放了下来。 皇后招手,让人送了个新的冰袋进来,随后,关上门。 偏殿内,只剩帝后、元杳和残风、李德山。 皇后的眸光温柔又心疼:“杳儿,来本宫这儿,本宫再给你敷敷脸。” 元杳乖乖走到皇后身边:“娘娘。” “可怜的孩子。”皇后坐在椅子上,拉了元杳靠在她怀里。 她拿起冰袋,轻轻往元杳脸上敷。 “嘶……” 被冰块一刺激,脸上肿起来的地方,有些刺痛。 皇帝见状,阴郁道:“元杳皮肤娇嫩,你下手轻点儿。” 皇后见惯了皇帝这副神色,并未说什么。 她拿出一块柔软的帕子,将冰袋裹了一层,隔着冰袋,敷上元杳的脸,问:“这样会不会好些?” 元杳睁大黑白分明的眸子,点头:“嗯!好多啦!” 皇后娘娘,真的好温柔哦! 那么温柔的大美人,偏偏当了皇后,被困在这冰冷的后宫…… 心疼。 惋惜。 若皇后未入宫,嫁一个疼爱她的男子,这辈子,一定能过得特别幸福? 元杳正沉浸在皇后的温柔中,皇帝就开了口。 皇帝问:“残风是?那黑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残风迟疑了一下,开口:“属下嘴笨……” 语罢,他忐忑地看向元杳。 残风?嘴笨? 元杳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她整理了一下小裙子,才道:“皇上,在太后回京之前,杳儿曾差点被人下毒。 而且,那人是潜入千华宫膳房,从房顶下的毒……” 在她看来,放导致她过敏的东西,和投毒没区别。 而且,九千岁似乎并不愿让外人知晓她也有过敏症? 不能说的,她尽量不说。 皇帝面色微沉:“这件事,朕竟未曾听说!” 似乎,阿渊也对外瞒得紧。 元杳乖巧地站着,声音软糯道:“因为爹爹的及时发现,杳儿没中毒,这件事就作罢了。 这些日子,爹爹离京救灾,担心对方再次对杳儿下手,就让残风和护卫多留意了些。 不过,对方一直没下手。 谁知,他们竟忍到了今日,想趁着人多动手。” 皇帝点头。 阿渊向来谨慎,给元杳身边留人,是正常的。 可是,对方等到今日才下手…… 这摆明了,就是想通过设计元杳,从而陷害阿渊! 皇帝看向残风:“那人……是太后的?” 元杳抿唇:“皇上,杳儿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废话!”皇帝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哑声道:“说假话,那就是欺君,你想被砍头么?” “皇上才不会砍杳儿的头。”元杳奶声道。 皇后手帕掩了嘴唇,轻轻笑了一声。 直到皇帝瞥了她一眼,她才正了神色:“郡主,在皇上面前,但说实话无妨。” 元杳的小脸上,似乎还是有些迟疑。 她鼓了鼓腮帮子,才道:“那独眼,曾在月余前,去四时春窥探我。 当时,残风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但,因为他没动手,我们就没在意。 残风留意了他许久,终于发现他进了惠宁宫。 杳儿怕出事,就让残风多注意。 谁知,今日,寿宴上,他们竟在甜品上动手,想以此陷害杳儿,陷害爹爹……” 语罢,她小心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皇帝的脸上,并没有太大意外:“果然……” 果然? 原来,皇帝也知道,太后的人要害她和九千岁? 元杳试探着开口:“皇上,太后她老人家,为何不喜欢爹爹和杳儿呀?” 皇帝闻言,脸色阴郁,低头,瞥了她一眼。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 元杳:“?” 她还等着解惑呢。 皇后见到皇帝这副神色,连忙出声道:“杳儿,皇上想必今日也累了,不如,本宫送你回千华宫……” “不必。”皇帝出声,打断了皇后的话。 皇后凝眉:“皇上?” 皇帝摆手,对元杳道:“太后,并不是朕的生母……” 元杳乖巧地听着。 她记起,皇帝曾说,他的母妃合族上下牵扯进“谋反”一案,被尽数诛杀了…… 皇帝继续道:“当年宫廷内乱,众多皇子公主,都死在内乱中。剩下的,都是没什么威胁的……” 大齐的宫廷,出过内乱? 元杳略微惊讶。 她发现,她对大齐国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索性,她很快就想通了。 皇帝说过,他曾在冷宫生活数载。 一个冷宫皇子,相当于是弃子,弃子能当上一国皇帝,中间的变故,定然是相当大了! 皇帝哑声道:“当年,宫廷内乱后,剩余的皇子,都没什么竞争力了。 阿渊提剑杀掉了曾折辱过他的太子,用鲜血为朕铺路,想让朕继承大统。 但……当年的朕,还是罪妃之子,想继承大统,就得认害过我母妃的皇后为母。 当年,还是惠妃的太后,深夜拎了皇后的人头,来寻朕和阿渊。 她说,让朕认她为母、奉她为太后,否则,她就从城楼跳下去,并昭告天下,是朕弑君杀兄…… 皇后死了,后宫的女人,就剩惠妃还算有用,于是,朕和阿渊答应了。” “拎着……皇后人头来见您?”元杳感觉脖颈微凉,不由地吞了一口口水。 这太后,是个狠角色呀! 皇帝登基时,她不过是个四十多的妇人? 胆子竟这么大,杀人砍头…… 还挺虎。 元杳好奇道:“可是,太后为何又想杀我爹爹? 我爹爹和太后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吗?” 按理说,太后和皇帝、九千岁合作,那就是盟友呀! 不能因为天下稳定了,她已经坐稳太后宝座,就要杀九千岁呀! 听元杳问起,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 他垂了眼睑,哑声道:“当年,先帝身子不行。 还是惠妃的太后,在宫中曾有一个姘头……” 元杳:“???” 皇帝厌恶道:“惠妃当上太后之后,依旧不知收敛,还怀了身孕。 她怀了身孕就罢了,竟还纵容那姘头将一位小公主折辱至死! 在此事被宣扬出去前,阿渊提剑入了惠宁宫,杀了太后的姘头,太后惊吓过度,滑了胎……” 元杳彻底惊呆。 第172章 本座来迟了 未曾想,太后竟然还做出过这种事?? 当年的后宫,未免也太精彩了! 这简直比电视剧剧情还要精彩! 太后和她的姘头,竟然搞出了身孕? 厉害了! 这事若传出去,哪怕过了千年万年,哪怕大齐不复存在,这事也会成为后世笑柄…… 不过,太后也是个胆大的! 四十多岁的高龄,竟然冒着生命危险,为姘头怀孕! 简直是真爱呀! 而重点是…… 九千岁杀了太后的姘头! 太后还因此流产了! 难怪,太后恨九千岁,甚至想除掉九千岁! 爱人和孩子,皆因为九千岁死了,想报仇,也是正常。 可是…… 元杳道:“太后既然想跟那个人在一起,又要为他生孩子,为何不离开皇宫呢? 离开皇宫,和自己爱的人结婚生子,过幸福的生活,不好吗?” 不是她双标。 一国太后,竟和人生孩子,这传出去,轻则皇室和皇帝被人耻笑,重则可能导致民众暴乱…… 望着元杳白嫩的小脸,皇帝道:“她舍弃不了太后的身份,和皇权富贵。” 元杳抿唇。 一时间,她竟不知如何评价太后。 总之,千华宫,和太后有血海深仇的真,而太后,有一定程度的自找的,也是真。 想当太后,想要权利,却也想要爱情。 终归,是贪心了…… 九千岁斩杀太后的姘头,也是为了皇室的名声、为了大齐国的安定。 这时,皇后轻叹了口气:“臣妾竟不知,当年,宫中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皇帝淡淡道:“那些藏在暗处的腌臜事,你不知晓的,还多着呢。” 皇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不过,皇帝向来如此,对她的态度,已经相对好很多了。 皇后自嘲一笑。 她还在奢望什么呢? 她早就已经认命了,不是么? 元杳抬头,没错过皇后眼底自嘲的笑意。 那丝笑意,极为浅淡,消失得也很快。 美人自嘲时,也格外好看。 可惜,再温柔的大美人,都被皇帝糟蹋了! 唉…… 元杳开口道:“皇上,那个独眼,您准备怎么处理?” 那个独眼,一看就是太后的左膀右臂之一。 决不能就这么罢休。 她今日设计,将人引来,就是要除掉他的。 皇帝沉吟了片刻,看向元杳:“你觉得呢?” “杳儿……” 元杳微张着嘴,眼睛又黑又亮,清澈懵懂。 皇帝扯了嘴角:“是朕糊涂了。这种事,朕问你一个三岁多的孩子,有什么用?” 元杳:“……” 她正想着,要怎么萌混过去呢! 她眨了眨眼,奶声问:“皇上,把独眼人还给太后,太后还会派他来杀我爹爹吗?” 杀阿渊? 是了! 放这杀手回去,犹如放虎归山! 皇帝顿时皱了眉头:“不能放他回去!” “那……太后那边,该如何交代呢?”元杳又问。 “太后?”皇帝拧了眉毛:“她派人来陷害你和阿渊,还想朕给她交代? 这独眼,不能留了!” 语罢,皇帝眼底露出一丝杀意。 元杳闻言,垂下黑亮的眸子。 她就知道,事关九千岁,皇帝一向狠。 不过,本来,她是想借皇帝的手除掉独眼男人的,不牵扯出九千岁和千华宫的。 无奈,想彻底除掉那人,只能由残风出手…… 她和太后之间的血债,又多了一条。 唉…… 小奶包叹气。 皇帝喝了口茶,缓了片刻,才开口道:“皇后,太后身边的檀心,你认为如何处理合适?” 皇后想了一下,开口道:“这等目无规矩、以下犯上的宫婢,留在太后身边,实在不妥。 臣妾愚见,打完板子,就将她罚入罪奴所。” 罪奴所,在宫中,做的是最脏最累的活。 里面,关的全是犯了错的宫人。 再嚣张的宫人进去,在那里也别想掀起风浪! 皇帝道:“还是皇后考虑周到。” 皇后温柔道:“太后不在,臣妾还得回宴席去主持大局。” “去。”皇帝挥挥手。 元杳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傍晚了。 殿外,天色黑沉沉的,还下起了暴雨。 水汽自殿外升腾至殿内,阴冷潮湿。 皇帝招手:“李德山。” “奴才在。”李德山应声踏入殿中。 皇帝道:“去,给元杳取件小披风来。” “是。”李德山匆匆离开。 人走了,皇帝才元杳:“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婢女呢?” “皇上问的是丹青吗?”元杳问。 皇帝皱眉:“是她。往日里,她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么? 今日,发生这等事,她怎么不见?” 皇帝这么一问,元杳都怔住了。 是了。 丹青呢? 她自宴席中途离开后,就没再见过丹青呢! 丹青不会出事了? 想着,元杳急了:“残风!” 本来站在墙根边的残风,闻声走过来:“郡主。” 元杳的小奶音有些着急:“丹青呢?” “属下……”残风面具遮了半边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属下也不知。” 暗处的破月:“……” 破月适时出声:“郡主,丹青出宫了。” 出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皇帝也感知到殿内还有人。 他哑声问元杳:“这里,有暗卫?” 元杳:“……” 她如实道:“是。” 反正,皇帝都是站在九千岁那边的,让他知道也无妨。 只见,一阵风后,一身黑色,黑雾掩面的暗卫,站在元杳身后。 破月冷冰冰道:“破月,见过皇上。” 暗卫营,只归九千岁一人管。 作为高冷的破月暗卫,他在皇帝面前,没表现出半分恭谨。 然而,皇帝并不在意。 他甚至……有些羡慕元杳。 阿渊……竟给元杳配了暗卫,而他,却一无所有。 慕了! 皇帝哑声问:“元杳还在这里,丹青出宫是有何事?” “这……”破月迟疑。 元杳见状,连忙道:“破月,丹青到底是有何事?” 再大的事,也该告诉她一声再走呀! 元杳正着急着,忽然她就见破月的面色古怪一变。 破月冷冰冰道:“属下先告退。” 元杳:“?” 她一头雾水。 就连皇帝,也没明白发生了何事。 这时,殿内燃起的蜡烛,被一股巨大的风力吹熄灭。 偏殿,顿时暗了不少。 一道极为细腻阴柔的声音,凭空响起:“本座来迟了。” 第173章 奶糕没本座的团子甜 本座? 九千岁! 是九千岁回来了! 元杳大喜,奶声喊道:“爹爹!” 一抹红影,手持一把画了锦鲤戏荷图的骨伞,自空中缓缓飘落。 “爹爹!”元杳欢喜地奔过去。 九千岁一身明艳红色外衫,唇上和眼梢,都抹了些胭脂,明明是艳丽的颜色,却显得他越发冷清,好看得不辨性别。 他持着伞,单手抱起元杳:“小杳儿,想爹爹了没?” “想!” 元杳环住九千岁脖颈,激动得都快流泪了。 九千岁垂眸,刚要出声,猛地变了脸色。 他一把扔掉手里的伞,借着有些微弱的烛光,冷冷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脸? 元杳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而后,她才反应过来。 她的脸上,被檀心扇出的耳光印子,还没消呢! 她紧紧抱着九千岁脖颈,奶声哄道:“是被人扇了一下而已,杳儿已经不疼了,爹爹别生气。” 被人扇了一下? 九千岁勃然大怒:“是谁扇的?本座这就去剁了他!” 他动作太大,牵扯了身上某处,眉头皱了一下。 元杳没瞧见,皇帝却瞧见了。 皇帝出声:“阿渊?你……受伤了?” “胡说!”九千岁厉声打断他。 皇帝缩了一下:“阿渊,你别生气,朕是担心你。” “担心本座?” 九千岁眸光转了转,落在皇帝身上。 他这才发现,皇帝和往日,竟有些不一样了。 人没那么肿了,瘦了些,挺拔了些,皮肤白净了,连往日那碍眼的大眼袋,竟也消了不少。 整个人,仿佛年轻了五岁。 九千岁眸光闪了闪。 他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皇帝了? 皇帝,也发现了九千岁看他的目光。 他轻咳了一声,挺胸抬头,一脸期待:“阿渊……” 九千岁皱眉,垂眸,看向元杳:“你的脸,究竟是谁打的?” “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元杳乖乖回答道。 她知道,反正这件事都瞒不住。 若不说出打她的人,只怕,整个寿宴上的人,全都要受波及…… “太后?”听到这名字,九千岁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本座差点忘了,今日可是太后的寿辰! 本座给她带了贺礼,正好赶上。” 九千岁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元杳的小脸:“敢动本座的人,真是找死!” 元杳睁大眼睛,抿了抿唇。 她忍不住,想说实话。 其实,这一耳光,她出的力更大。 可是,檀心确实想对她动手…… 敌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不能当软柿子,任人揉捏。 必要的时候,她就该先下手为强! 元杳环着九千岁脖颈:“爹爹,您回来之前,皇上已经替杳儿教训过那个宫女了。” “教训一下,就够了?”九千岁眸光一转,落在皇帝脸上。 皇帝连忙道:“阿渊放心,朕这就去杀了她!” 九千岁冷笑了一声:“本座既已经回来,就不劳皇上动手了。” 一身红,妖冶无比的九千岁,抱着元杳踏入仁寿宫举办宴席的大殿时,所有人都惊了一瞬。 九千岁不是在救灾么? 怎么回京了? 而且,没人收到他要提前回京的消息啊? 莫非……是特地赶回来给太后祝寿的? 九千岁一踏入大殿,所有人齐声行礼:“见过九千岁。” 语罢,才看向跟在九千岁身后的皇帝:“拜见皇上……” 皇帝沉着脸,神色阴郁。 他哑声道:“来人,为九千岁加一席位。” 一群小太监顿时忙碌起来,在皇帝座位旁,添了九千岁的席位。 九千岁抱了元杳,甩了一下用金线绣了大团牡丹花的华丽红色外衫,入了座。 他眉梢入鬓,眼色冷凝:“本座来迟了,扫了各位大人的兴。 来人,把人抬上来,给宴席助助兴!” 人? 什么人? 助什么兴? 莫非,九千岁此番出去救灾,带回了个大美人不成? 不少人四处张望。 李德山拂尘一扬,对一边的小太监叮嘱:“去,把人带来。” 与此同时,宫人们为九千岁上了酒水菜肴和甜品。 又有宫女端了清水上前:“千岁,请净手。” 九千岁垂着眼眸,抬了衣袖,用清水洗了手,又给元杳的小手也洗了洗,慢条斯理地擦干。 他人长得好看,做这些事时,动作看起来也令人赏心悦目……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见气氛实在是凉到了极点,元杳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拿起一块奶糕,递到九千岁唇边。 她奶声道:“爹爹一路赶回京,一定饿坏了,快吃。” 九千岁唇角扬起,张嘴。 见九千岁吃完一块奶糕,元杳笑得眼睛都眯起:“爹爹,甜不甜?” 九千岁淡淡一笑:“没本座的团子甜。” 元杳:“……” 啊! 脸好烫! 爹爹竟然说她甜! 元杳红着脸,把脑袋跟鸵鸟似的埋进九千岁怀里:“爹爹取笑杳儿!” 九千岁无声笑了笑。 这些日子,在淮水城,望着滔天洪水,他整日都在担心元杳。 淮水的水灾极为严重,他忙起来时,就不分昼夜。 京中,甚少传消息给他。 他的心中,始终空落落的。 如今,甜软的小团子在怀,他的心,终于被填满了。 所有的担忧,终于可以全部放下。 手臂的伤,又隐隐生疼…… 九千岁眉头轻蹙了一下,对着大殿内的众人道:“都瞧着本座做什么? 瞧你们这样,莫不是,本座不在京中,你们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心虚事?” “千岁说笑了……” “臣等不敢……” “臣等也是担心千岁安危……”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九千岁不置可否。 他细长的手指捏着元杳头顶上的小丸子,轻飘飘道:“既是无事,该吃吃,该喝喝,不必拘着。” 官员们齐齐举杯:“敬千岁。” 九千岁捏着酒杯,浅啜了一口。 很快,禁军押着檀心,进了大殿。 九千岁往下酒杯,问元杳:“就是她打的你?” 元杳点头:“嗯!” “甚好!”九千岁把她放在软垫上,站起身。 地上,檀心望着朝她走来的人,脸色苍白:“不要,不要……” 九千岁冷笑了一声,拿扇子勾了檀心下巴,问:“你打小杳儿时,用的是哪只手?” 檀心发着抖:“奴婢没有要打元杳郡主……” “不承认?”九千岁的眸光变得寒凉。 檀心瑟缩了一下,牙齿在发抖,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不是我……是元杳,是她把我的手拉过去的! 元杳……她心机深沉……” “咔嚓!” 清脆的骨节断裂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第174章 心狠有余,能力不足 大殿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容颜绝世、美得不辨性别的九千岁,唇边噙着一抹笑,筋骨分明的手掐住宫女的脖颈,轻轻转了一下…… 檀心,死不瞑目。 她颈骨错位,目光直愣愣地对着元杳。 那个小人儿,分明只比她膝盖高不了多少。 又软又白,像一个甜甜的奶团子。 可是,她的命,居然因那团子而丧! “我……错了……” 檀心从喉管里发出一声极浅的声音,咽了气。 九千岁望着指尖染上的一点薄薄脂粉,轻皱了眉头,眼底透着一丝厌恶。 边上,眼尖的小太监连忙送上清水:“千岁,请净手。” 九千岁撩了衣袖,将十指浸入冰凉的清水中,仔细搓洗,直到指尖泛起胭脂般的红。 大殿内,望着这一幕,所有人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元杳拿了干净的手帕,走至九千岁身边。 她小手拉起他的大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擦干。 九千岁的手指,又长又细,指甲修剪圆润,指头和指甲盖粉粉嫩嫩的,极为漂亮。 九千岁掀起眼皮,勾唇:“还是本座的团子贴心。” 元杳抬眸,才看清,九千岁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爹爹这是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 元杳微惊。 惊讶后,又是心疼。 她扫了一眼宴席,小奶音道:“爹爹,这里无趣得很,不如,我们先回千华宫?” “累了?”九千岁捏了捏她头顶的丸子。 元杳点头:“嗯……” 九千岁便道:“先去见见太后,见完太后,咱们就回千华宫。” “好。”元杳乖巧地应道。 九千岁弯腰,将她抱在怀里:“本座还需去给太后送寿礼,各位请便。” 不少人恭谨行礼:“恭送千岁。” 九千岁看都未看一眼,抬脚往外走。 皇帝见状,出声道:“朕还有事,也先走一步。” 语罢,他跟在九千岁身后,一起前往惠宁宫。 小太监拖上檀心的尸体,也跟了上去…… 暴雨依旧,宫人们传了轿辇,又取了大伞来,给皇帝和九千岁撑上。 到惠宁宫,身上一点雨水都未沾上。 小太监正在门边打瞌睡,就见一群人影在朦胧雾气中,朝这边走过来。 九千岁? 九千岁回来了?? 小太监大惊,睡意顿无,尖声道:“奴才参见九千岁!” 九千岁冷眼瞧着他:“怎的,惠宁宫的宫人,都没长眼睛么?没瞧见皇上在?” 语罢,他抬脚,一脚踹在小太监胸口。 “噗……” 小太监飞到一米外,吐了一口血。 这时,寝殿门被人打开。 一个两鬓斑白的嬷嬷走了出来,屈膝行礼:“奴婢见过皇上、九千岁、郡主。” 皇帝哑声道:“太后呢?” 嬷嬷道:“太后从仁寿宫回来,突感身体不适,刚睡下不久。” 语罢,她瞧了眼九千岁。 几年未见,九千岁容貌没什么变化,浑身的气势,越发凌人了。 九千岁冷清地开口:“本座跑死了几匹马,本想着,赶上太后生辰,亲自送份贺礼。 既然她不适,这礼,本座便改日来送好了。” 送礼? 寝殿内,太后的眼皮子颤了颤。 她招手,叫来一人。 很快,寝殿内走出一宫女:“皇上,千岁,太后有请。” 几人一起踏入殿中。 当看到小太监手里拖着的尸体时,嬷嬷大惊:“这……这是……” 檀心! 檀心死了? 望着檀心的尸体,嬷嬷脸色惨白,几乎要晕过去。 李德山轻扬了一下拂尘,浅笑着提醒:“嬷嬷,你可别惊了太后她老人家。” 嬷嬷捂着嘴巴,站在屋檐下,久久没回过神来。 九千岁抱了元杳,走在前面。 太后寝宫内,燃着安神香,安神香中,不知还添加了什么,味道浓郁。 一进殿内,元杳鼻子就有些不适。 她抬起小手,揉了揉鼻尖。 想打喷嚏…… 皇帝见状,还未等九千岁开口,就对李德山道:“去,把熏香灭了,开了门窗吹吹。” 李德山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把太后寝殿的熏香一一灭掉,又开窗通风…… 后面的宫女,欲言又止后,低低道:“太后头疼,燃着这香,才能缓解。” 皇帝阴郁道:“少燃一刻钟,会要她的命么?” 宫女惊得连忙跪下:“皇上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太后换了身华丽常服,上了些许淡妆,坐在贵妃榻上:“多年未见,你容貌依旧,哀家却已经老了。” 她的话,是对九千岁说的。 九千岁抱了元杳,坐在椅子上,冷淡道:“本座不过三十又二,容貌依旧,不是正常么?” 三十二? 太后端坐着,红唇微抿:“可是,三十二的你,和二十二的你,却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戾气缠身。” 九千岁勾唇,眸色冰凉:“本座是还年轻,太后就不一样了。 太后,你老了。” 老? 乍一听到这个词,太后怔了一下,而后,她才紧抿薄唇:“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 元渊,若不是因为你,哀家能沦落到这地步么?” 她本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却被逼着去佛台山清修…… 她的爱人,她的孩子,全因皇权而死! 皇宫之大,却连小小一方天地都不肯匀给他们! 想起惨死的爱人和孩子,太后眼眶都红了。 九千岁冷眼瞧着太后:“当年,本座不是没给过你选择! 本座曾允你,你若放弃权势,诈死出宫,和你的姘头永远离开大齐,本座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是你的贪心,害死了他和你自己的孩子! 你杀皇帝,想自己掌权时,就该想到,他们必死无疑! 你以为,若不是你还有用,本座能放你活到今日?” 听到九千岁的话,元杳惊讶不已。 当初……太后还想杀掉皇帝,自己掌权? 她不由地看向了皇帝。 皇帝面色阴郁,抿唇不语。 但是,元杳从皇帝的神色中,看到了一丝杀意。 没想到,太后和皇帝,也有那么一出呢? 这太后,心狠有余,但,能力却不足…… 这时,九千岁冷冷道:“其余人等,一律退下,本座给太后准备的贺礼,让人瞧见了可不好!” 第175章 太后的孩子 贺礼? 太后直觉不是好事。 她把指甲掐进早已受伤的掌心,隐忍着道:“千华宫已经送过寿辰贺礼了,哀家不贪心,不用你再送一次。” “这可由不得太后。” 九千岁冷声朝空气中道:“把人带来。” 一个黑雾掩面的黑衣人,拎了个人悄然落地。 那是一个十几岁少年。 干瘦干瘦的,肤色有些蜡黄,相貌一般,下巴处已经冒出青青的胡茬,穿着粗布衣服,眼神怯怯。 站在大殿内,少年吓得瑟瑟发抖,出声问:“这……这是哪里?” 变声期的嗓音,有些粗噶,甚至有些刺耳,不算好听。 他睁大眼睛,害怕地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间屋子,好大好漂亮,站在他前方的几个人,穿得又华丽又好看。 他的眸光,落在九千岁脸上时,又是害怕又是艳羡。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 等等…… 那人怀里的小女孩,正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她长得好白,肤色嫩嫩的。 他从小长到那么大,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女孩…… 见少年一直盯着元杳看,九千岁身体转了一下。 他宽大的袖子,不悦地遮了元杳,冷淡地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冷清的声音,吓得少年抖了一下。 他拉了拉自己略短的粗布衣襟,怯生生地开口:“小人名叫殷才,庄子里的人,都唤我阿才……” 殷才? 殷? 听到这个姓氏,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大双眼。 殷,是她深爱那个男子的姓氏…… 她脸色苍白,抹了红色唇脂的嘴唇用力颤抖:“你……你的父母是何人?” 殷才见长得极为好看的老夫人突然变了脸,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小的……小的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无父无母,姓殷? 太后提了一口气,跌了坐到贵妃榻上去。 她紧紧掐着手中的帕子,嘴唇也快咬得冒出血珠来。 好半晌,太后才艰难地开口:“你……走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哀家? 听庄子里的人说,在大齐国,能称哀家的,只能有一个人。 这个好看的老夫人,是太后! 殷才吓得不停磕头,说话都不利索了:“草……草民……参见太后娘娘……” “你起来!”太后提高了音量,几乎破音:“你上前来!” 殷才吓得脸色煞白,但他还是站起身,害怕地朝太后走过去。 他垂着头,盯着脚尖,连背都没敢打直,更别说抬头去看太后。 太后嘴唇颤抖:“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你!” 殷才鼓起了好大勇气,才抬头。 这五官,这容貌…… 太后猛地起身。 “哗啦……” 太后宽大华丽的袖子,从茶桌上扫过。 茶杯茶盏全部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茶水和碎瓷片儿。 太后的反应,太过激烈了。 元杳扒着九千岁衣袖,往那个叫殷才的少年脸上看去。 难道…… 她脑海里闪过一丝想法。 但是,她很快就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边上,皇帝先她一步开口:“阿渊,这个少年,莫非是……” 皇帝满脸的震惊。 九千岁点头:“没错。” 元杳:“?” 听九千岁的话,这少年,还真是太后的孩子? 可是,不是说,太后当初流产了吗?? 同样惊讶的,还有皇帝。 边打量少年,皇帝边道:“朕记得,当年,你说,那孩子是养不活的……” 九千岁冷淡道:“娇养着,确实养不活,贱养着,不就养大了?” 贱养? 元杳的视线,落在殷才身上。 这个少年,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京中,达官贵人家的小公子,在这个年纪,正好在国学院念书、习武…… 而殷才,虽长得不算矮,但通过他肤色看,就是个营养不算充足的。 确实不像富养出来的样子…… 这时,太后颤着声音,问殷才:“你是何年何月生的?” 殷才瑟瑟道:“永安二年,七月十五。” 永安二年? 如今,是永安十四年…… 太后靠在贵妃榻上,几乎都忘了呼吸。 她嗫嗫道:“对上了,对上了……” 永安初年,深宫寂寞,她和殷远相识。 那人小她十几岁,只是个小侍卫,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她好。 一来二去,她就有了身孕。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孕肚越来越明显,永安二年七月,孩子七个月大,殷远被杀,她惊吓过度…… 再睁眼,惠宁宫宫人几乎死了大半,剩下的人告诉她,孩子……没了。 当年,她是见过那个死婴的。 “不对!”太后指着九千岁,声音尖厉:“你在骗哀家!哀家的孩儿,明明夭折了! 这个孩子,是你找来骗哀家的! 元渊,你到底要做什么?” “事到如今,你认为,你还有值得本座欺骗的价值?”九千岁嗤了一声。 “你骗哀家!”太后怒不可遏:“哀家是太后,没有哀家,姜贤的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 皇帝突然被提了名字,眉头皱起,哑声道:“太后,朕已经当了十几年皇帝了。 没了太后,朕依旧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你……” 太后气得瞪大眼睛,皱纹横陈。 是了,现在,已经是永安十四年了。 皇帝,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青涩皇子了…… 太后掐着手,转头看向殷才:“哀家,要验血!” “可以。”九千岁冷淡出声。 暗卫悄然消失,片刻后,端了一碗清水进来。 太后瞧着那一碗水,冷笑道:“哀家如何得知,你是否在这水里动过手脚?” “太后若不信,甚好。”九千岁轻飘飘道:“本座杀了这人便是。” 杀人? 杀他么? 殷才吓得脸色苍白,就要跪地求饶:“求求你,饶了小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太后手指握成拳头。 当初,殷远,也是如此跪在地上,向九千岁求饶的。 当时,九千岁一剑割断了他的颈上动脉…… 如今的九千岁,杀人,根本不需要再用剑了。 他杀这个少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太后咬破红唇,颤声道:“哀家……验!” 第176章 三日后,你要什么都给你 在大齐,想验证血缘关系,只能靠滴血验亲。 太后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闭上眼睛,划破手指。 两滴血,滴入清水中。 一旁,殷才看得瑟瑟发抖。 他完全不知,这是要做什么。 这时,太后朝他开口:“把你的手,递给哀家。” 殷才惨白着脸,想逃,可他又逃不掉。 忽然,太后直接抓起他的手,生硬道:“你别乱动!” 手指头一疼,就被划了一条口子。 殷才疼得吸溜了一下:“疼……” “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太后把他的手拿到碗边,挤了挤。 一滴血,滴入清水中,散开。 太后松开殷才,扔掉金簪,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勾勾地盯着碗中的血。 和太后一样没眨眼的,还有元杳。 元杳从小到大,第一次见这种法子认亲。 虽然在电视上看到过无数次,可她亲眼见着时,还是有些惊诧。 滴血,真能验亲? 只见,鲜红的血液,在清水中本是呈散开状态的,但是,奇迹般的,很快,两人的血开始渐渐聚在一起、融合…… 太后盯着碗里的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连殷才,都惊得浑身颤抖:“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没念过书,什么都不懂。 可是,滴血验亲,他却是听说书人说过。 他的血,竟然和太后的血……融合了? 殷才惨白着脸,看向太后:“你……你是我娘?” 九千岁勾唇,语气一片冰凉:“她不是你娘,难不成,还是你爹?” “娘?”殷才哆嗦着嘴唇,看向太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啪!” 响亮的耳光声后,太后的手,扬在半空中。 她眼底有了泪光,怒不可遏地对殷才道:“放肆!哀家是太后! 哀家的孩子,早就在十几年前死了! 哀家不是你娘,不是!” 殷才被打得眼睛发直,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娘,你为什么打我?” 他本来就因变声而有些哑的嗓音,此刻更哑了几分,听起来格外可怜。 太后咬着嘴唇,眼泪往下落:“不……不可能,你的娘亲,不是哀家……” “自欺欺人!”九千岁嗤了一声。 这时,皇帝开口道:“人,太后既然已经见过了,就带下去。” 这就要走了? 殷才脸色苍白,满脸都是泪,抓着太后的手:“你真的是我娘吗? 阿才这些年一直在找娘亲,娘,你别丢下阿才! 求求了,娘,别抛下阿才……” 瞧见殷才落泪,太后也跟着落泪。 她的视线落在手腕上。 抓着她的那双手,瘦瘦的,黄黄的,手指和掌心还有老茧。 而她的手,保养得宜,细腻光滑…… 再看那张脸。 明明是十几岁的孩子,正该被父母宠爱着,可他呢?他被晒得有些黝黑,肤色蜡黄,一看就没好好吃过饭。 衣服也是…… 殷才的衣服,是粗布麻衣,挨着她的手腕,没两下,就把她的皮肤擦红了。 他明明是个孩子,头发却比她的还差,没有一丝光泽…… 太后闭上眼,流出两行泪。 许久后,她才看向九千岁:“这个孩子,就是你送给哀家的寿礼?” 九千岁没否认,问:“太后可还喜欢?” 太后拿起手帕,给殷才擦去脸上的泪,而后,才看向九千岁:“把他留在哀家身边三日,三日后,无论你要什么,哀家都给你。” 九千岁唇角扬了一下:“如此,三日后,本座的人会来接走他。 这几日,太后可要牢记自己大齐太后的身份,别试图做不该做的事。” 太后隐忍道:“哀家……知晓了。” 九千岁颔首,抱着元杳,出了惠宁宫。 此时,暴雨已歇。 夜色降临,宫灯初上。 氤氲的水汽,将昏黄的灯光晕染开,整个皇宫像裹上了一层薄纱,朦胧又神秘,孤寂充满美感。 皇帝跟在九千岁身后,望着前面的父女俩,莫名的酸。 他可真羡慕元杳! 阿渊走在哪里,都把元杳抱在怀里,生怕她走两步就会累着似的。 而且,阿渊和元杳说话时,语气也温柔得不行。 一旦对他,马上就没好脸色和好语气…… “阿渊。”皇帝没忍住出声。 “嗯?”九千岁脚步未停,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极为浅淡,没什么情绪。 皇帝听着,却高兴得紧。 阿渊对他,其实也没那么冷! 皇帝大受鼓舞,步子迈快了些,和九千岁肩并肩地走:“阿渊,淮水城的水患,很严重么?” “嗯。”九千岁应道。 皇帝再接再厉:“你在那边,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 呵…… 九千岁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在朦胧灯光里,看向皇帝:“你觉得呢?” 皇帝一哽。 借着灯光,他看清,阿渊眼里布满红血丝,眼睑下方,也有很深的淤青…… 皇帝有些心疼。 他讪讪道:“朕……这些年,辛苦你了。” “你既觉得本座辛苦,就处理好宫中事宜,这几日,都别来烦本座。” 九千岁扔下一句话,抱了元杳,大步往前走。 元杳趴在九千岁怀里,下巴搭在九千岁肩上,往后看去。 皇帝一脸苦恼。 见她看过去,皇帝瞪了她一眼。 元杳:“?” 好好的,皇帝突然瞪她干嘛? 原本,她还想给他放一天假来着! 既然他敢瞪她,那,假也别想放了! 元杳冲着皇帝道:“皇上,今日,您胡吃海喝了不少,晚上必须锻炼,把吃进去喝进去的,减下来!” 什么? 皇帝瞧了眼肚子:“朕没吃多少!” “皇上骗人!”元杳道奶声:“杳儿不管,皇上今日必须练满一个时辰!” “你这小丫头……”皇帝气得咬牙切齿。 他好不容易,想着趁太后生辰,偷一天懒,不健身了。 没想到,元杳居然还记着呢! 失策! 他就不该为了阿渊,一路跟过来…… 这时,九千岁问:“练什么?” 他还特地停了下来,侧身看着皇帝。 皇帝本来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整个人都蔫蔫儿的。 一听九千岁问起,他顿时打起精神,回答道:“元杳嫌朕难看,让朕减肥,还让朕护肤,可累了……” 语气,还有几分委屈。 元杳:“???” 皇上,您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姜兰玥?! 减肥?护肤? 九千岁眉梢轻扬了一下。 难怪,今日见到皇帝,他就隐约觉得,皇帝变化很大。 原来,是他家团子督促出来的? 这时,皇帝凑了过来,语气有一点点讨好:“阿渊,你瞧着,朕有没有变得好看一点?” 第177章 元杳被支开 皇帝的脸,突然放大。 九千岁凉而薄的嘴唇微抿:“你……” 皇帝眼含期待。 九千岁冷淡出声:“影,你去永安宫督促皇上。 练不满一个时辰,今夜就都别休息了。” 什么? 皇帝往后退了两步。 阿渊竟然叫暗卫监督他锻炼?? 皇帝的心,顿时振奋了不少。 他道:“朕这就回永安宫锻炼!” 招了轿辇,皇帝匆匆离开。 望着皇帝的背影,元杳嘴角抽了抽,提高小奶音:“皇上,记得敷脸呀!” 皇帝背对着她,扬起手,挥了挥,示意他知晓了。 元杳笑弯了眉眼。 皇帝陛下,还挺乖! 九千岁抬手,挡了元杳的视线:“好了,回千华宫。” “好。”元杳甜声应道。 父女二人,分别了许久,有说不完的话。 靠在九千岁怀里,元杳问:“爹爹,你一路劳累,这样抱着杳儿,会不会很累呀?” 九千岁摸摸她的头,音色柔和:“爹爹不累。” “才怪呢!”元杳抬起小手,摸摸九千岁的眉骨,心疼道:“爹爹的眼里,全是红血丝。 这些日子,爹爹是不是都没好好睡过觉?” 九千岁斜眼,看着怀中的小人儿:“有这么明显么?” “当然!”元杳点头:“爹爹再这样熬下去,就该长皱纹了!” 皱纹? 九千岁眉头轻蹙了一下:“本座讨厌皱纹。” 元杳奶声道:“那,爹爹回了千华宫,乖乖睡一觉。” “好。”九千岁抬起食指,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 回千华宫,丹青早已经备好了晚膳。 见着元杳,她有些歉意:“抱歉,郡主,奴婢先回来了……” “没关系。”元杳笑眯眯应道。 丹青是去接爹爹嘛,所以,她可以理解的! 今天,雨那么大,如果丹青不去接,爹爹浑身湿哒哒地回来,多失九千岁的威风? 而且,淋雨对身体终归不好。 丹青布好晚膳:“千岁,郡主,用膳。” 九千岁扫了她一眼:“去,帮本座准备一桶热水。” “是。” 丹青离开时,目光担忧地在他脸上扫了一眼。 元杳没察觉。 她费劲地握着筷子,在桌子上环顾一圈,夹起一块排骨,放入九千岁碗中。 她有些意外:“今天的菜,做得好清淡呀。” 扫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个口味重点的菜。 九千岁夹起排骨,勾唇道:“约摸着,他们想着本座这些日子在外辛苦,特地做清淡些,免得伤胃。” “嗯嗯!”元杳点头。 九千岁说的,挺有道理的。 随后,她又夹起青菜,放入九千岁碗里:“爹爹,多吃点青菜。” 青菜,补充维生素。 九千岁有些好笑:“你这团子,生怕本座饿着是么?” “是的。”元杳眨着大眼睛,又乖又甜。 这一餐,吃得有些撑。 晚膳后,影回了千华宫。 九千岁见他,淡声问:“皇上做完了?” “对。” 暗影掩在黑雾下的脸,朝向元杳。 他对这位小少主,一次次刷新新的认知…… 先前,得知元杳要开一家甜品店,他还笑了笑,以为,这只是小孩子闹着玩。 谁知道,不过两月时间,她竟把店开得有声有色。 而今日,他在永安宫暗处,看着皇帝脱掉鞋袜,在地上铺了垫子,做着一些奇怪姿势、大汗淋漓时,他都吃惊了。 其中一个动作,正是残风还在暗卫营时,曾教给其他暗卫、用来强健体魄的…… 谁能想到,如此小的小奶娃,竟懂得如此之多! 见影直愣愣地望着元杳,九千岁眉峰轻蹙:“还有事?” “没。我先告退。” 影脚尖一旋,人已消失。 速度之快,像阵风似的。 元杳眨眼。 这时,丹青进来道:“千岁,热水已经备好。” 九千岁看了眼元杳:“小杳儿,本座记得,月余前,你曾酿了几坛樱桃酒? 如今,这酒,可喝得了?” 酒? 啊! 九千岁要不说,元杳都差点忘了,她酿了许多樱桃酒呢! 好在,她专门找了会酿酒的宫女,又教了法子,让人时常看着。 否则,那么长时间没理,酒怕是都坏掉了。 她拍着小心口,对九千岁道:“爹爹,杳儿这就去酒窖看看。” “去。”九千岁眸光冷柔地看着她。 元杳想叫丹青。 结果,丹青道:“郡主,奴婢要伺候千岁沐浴。”语罢,她对殿外道:“静儿,你来,陪郡主去酒窖。” 静儿,当时曾陪同去过东湖行宫。 她先前一直做扫撒工作,这几日,因为要调人去仁寿宫做甜品,就被调到月华殿伺候了。 静儿拎了宫灯,开心道:“郡主,早前,奴婢就想来伺候郡主了呢!” 对于活泼的小宫女,元杳还挺喜欢:“以后,除了丹青姐姐,你就跟在我身边。” “奴婢谢过郡主!”静儿屈膝行了个礼,引着元杳去了酒窖。 月华殿,内室。 九千岁脱掉外衫和里衣,露出白皙的皮肤,后背、手臂,血痕累累。 这伤,是他在淮水城时,为救一个小孩,跃入洪水中伤着的。 孩子,没救成。 他反而被设计了一道。 因为救治不及时,这些伤口,皮肉发白,有些往外翻,看起来格外瘆人。 丹青一脸严肃:“千岁,奴婢去宣太医……” 语罢,她急得要往外走。 “站住。”九千岁轻飘飘地出声:“本座留下你,可不是为了叫太医。” 丹青一怔。 九千岁将发丝掀开:“替本座清理伤口、割除腐肉、上药。 若叫小杳儿知晓本座受伤了,惹她担心难过,本座唯你是问。” 丹青浅叹了一口气:“奴婢领命……” 酒窖。 元杳让人打开门,踏入门内。 一股浓郁的发酵的酒味,飘入鼻腔。 香香的,很甜。 酒精味,还很淡,闻着就没发酵好的样子。 这时,开门的宫女道:“郡主,这些酒,今夜就要吗?” “爹爹想喝来着。” 元杳迈着小短腿,在酒窖内环顾了一圈。 而后,她将眸光落在用酒泡的樱桃上:“取那个。” 泡的樱桃酒,颜色已经十分漂亮,想必味道不错! 元杳让静儿抱了酒,回了月华殿。 她正要出声,就听见内室传来九千岁极浅的声音:“嗯……” 那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隐忍。 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元杳:“?” 她往后退了几步,抬头。 大大的金漆牌匾上,写的正是“月华殿”三个大字! 第178章 没人配得上他 静儿一脸茫然:“郡主,不进去么?里面是什么声音啊?” 元杳伸出白嫩的手指:“嘘……” 她瞧了眼月华殿,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她离开前,殿内,只有九千岁和丹青。 而且,丹青,是九千岁特地留下的。 他们两人…… 元杳摇了摇头,甩去脑海里不好的想法。 她回眸看了眼月华殿,对静儿道:“我想静静,你把灯笼给我,你在这里守着。” 静儿呆了一下:“郡主,奴婢叫静儿。” 元杳:“?” 她心里烦躁得厉害,奶凶道:“你抱着酒,哪里都不许去!月华殿也不准进! 本郡主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静儿张了张嘴:“可是……” 她望着怀里抱着的酒。 元杳看了眼酒坛:“你把酒坛放在地上,别沾了体温,坏了酒。” 静儿闻言,连忙放下酒坛,乖乖守在月华殿台阶上。 元杳拿了宫灯,迈着小步子往外走。 这三日,千华宫的许多宫人,都在仁寿殿的梅香院,因此,冷冷清清的。 元杳拿着灯,越走越远。 不知不觉,她就到了汤圆所在的院子。 看门的小太监一见着她,笑嘻嘻道:“这么晚了,郡主怎么来了?” 元杳淡声道:“想汤圆了。” 小太监笑意盈盈道:“汤圆晚上喝了一盆牛乳,吃了快两斤肉呢!” “辛苦了。”元杳没多说话,抬脚进了院子。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汤圆就跑了出来:“嗷嗷……” 已经长到元杳大腿那么高的汤圆,蹦跶起来,力气还挺大。 虎崽儿似乎察觉了元杳心情不好。 它蹲坐在元杳面前,歪着小脑袋:“嗷?” 它在问,她怎么了? 元杳放下宫灯,伸出小手,摸着汤圆毛茸茸的脑袋:“汤圆,我有点不开心……” 汤圆似懂非懂,后脚蹬了一下,扬起脑袋,吐了舌头,舔了舔元杳的手背。 它在安慰她? 元杳耷拉着脑袋:“汤圆,我觉得我好自私呀。 爹爹是九千岁,心里装着天下百姓,可是,我却只想他陪在我身边…… 他身边有知冷知热的人,是极好的一件事,可……可我却好酸啊! 我觉得,我的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没有人能配得上他。 丹青虽很好,可是……” 后面的话,她有些说不出来。 自她醒来,丹青就一直陪伴在她左右,可是她还是觉得,丹青配不上她的爹爹…… 今日,丹青忽然失踪,去接了九千岁,她还挺高兴。 可是,方才,她在月华殿殿门外听见了什么? 联想下来,心情真是糟糕! 元杳伸出小手,直接抱了汤圆脖颈:“还是当一只虎崽好。” “当虎崽,有什么好?”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元杳惊了一下。 她转身。 九千岁穿着一袭靛蓝色衣袍,昏黄的灯光下,衣袍上暗纹浮动,是银丝绣成的白梅,冷清,矜贵。 一想到刚才在月华殿外听见的声音,元杳垂下眼眸。 她低低喊道:“爹爹……” 九千岁身后,还跟着丹青。 丹青衣衫整洁,妆容干净,和她离开月华殿时,并没什么变化…… 元杳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九千岁见状,出声道:“小杳儿,过来。” 元杳迟疑。 这时,丹青率先开口:“郡主……方才,静儿都说了。” 什么? 元杳微惊。 她没好气道:“静儿说什么了?” 九千岁勾唇:“说你在月华殿外,听见本座的声音,就失落地走了。” 元杳:“……” 她也只是不小心听见的呀! 她抿唇,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是啊,我听见了!爹爹要惩罚我吗?” “你这团子……”见她还生上气了,九千岁一时新奇不已:“小杳儿,你倒是和爹爹说说,你听见什么了?” “我听见什么,爹爹心里没数吗?”元杳有些生气。 她好气,好醋! 许韵之没醋着她,丹青却醋着她了。 这时,丹青红了脸,温声道:“郡主……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千岁连日赶路,体力消耗巨大,身体也受损不少。 方才沐浴时,千岁的手脱臼了,奴婢就帮他复位。” “真的?”元杳微惊。 仁寿宫回来的路上,九千岁一直抱着她。 而那时候,他的手就有些脱臼了? 她问:“那……我和静儿听到的声音……” “本座怕疼。”九千岁垂眸看她。 元杳抿唇。 她生了那么久气,没想到,竟是错怪了爹爹! 难怪,皇帝当时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他是怕她担心,才选择隐瞒? 她还以为,爹爹和丹青…… 元杳想扇自己一耳光。 她拍拍汤圆的小脑袋,起身走到九千岁身边,眸光亮晶晶的,愧疚道:“爹爹,对不起……” “乖。” 回月华殿的路上,元杳选择了自己走。 九千岁牵了她,步伐缓慢。 汤圆摇着尾巴,到处蹦跶。 就着微弱的灯光,九千岁望着路旁的狗尾巴草:“这些花,快开了呢。” 语罢,他弯腰,摘了一根。 绿油油的狗尾巴草叶子,在他白皙纤瘦的指尖,格外好看。 元杳却没好气道:“谢执承认了,他是故意整我,给我这些狗尾巴草的!” 九千岁闻言,不但没和她同仇敌忾,反而浅笑道:“谢小世子,倒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 这分明是熊孩子行为好嘛! 换了别人,早被套麻袋暴揍了! 元杳仰起小脑袋,问九千岁:“爹爹,你好像挺喜欢谢执?” 她记得,当初,太子殿下想来拜九千岁为师,可是,九千岁并未答应。 姜承琰,和九千岁也不亲厚。 他和皇帝的儿女,似乎关系并不怎么好。 可谢执在他面前,却没多大讲究,还可以嬉皮笑脸…… “谢执……”九千岁眸光平静:“现在的他,很像幼时的我。” 幼时的九千岁? 谢执?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影。 原来,九千岁小的时候,是谢执那样明媚的小少年呢! 元杳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九千岁。 她的爹爹,小时候一定比谢执好看太多! 若有机会,她多想去看看爹爹幼时的模样呀! 忽然,头顶一重。 九千岁手掌覆在元杳头上,问:“小杳儿,你喜欢和谢执玩么?” 和谢执玩? 元杳回神:“爹爹为什么会这么问?” 九千岁眸色微凉,唇角却扬着,问:“喜欢么?” 第179章 爹爹受伤了 谢执…… 元杳脑海里,浮现出谢执的模样—— 他每日都笑得很灿烂,小少年的世界,仿佛没什么烦恼。 他每天一放学,就笑意盈盈地说,他要去骑马,要去射箭…… 阳光灿烂、积极向上,妥妥的正能量少年! 元杳看着九千岁,认真道:“除去他整我的时候,杳儿都挺喜欢他的。 谢执乐观向上、有正义感,遇事时,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比他弱小的人。 除了杳儿,其他人也喜欢和他玩。” 犹记得,初见时,一听到他的声音,国学院的女学子就激动得不行,叫他名字来着。 谢执,在京城同龄段的女孩子中,还挺受欢迎。 若无意外,他长大后,平南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说亲的人踩破…… 一想到那种场景,元杳不禁好笑。 这时,九千岁摸摸她的脑袋,语气有些酸:“本座知晓了。” “啊?” 元杳抬头,眼神有些茫然。 知晓什么? 爹爹语气为何又这么酸? 然而,九千岁却什么都没说。 他道:“本座许久未喝酒了,你的那坛樱桃酒,味道不错,正好让本座尝尝。” “可是,爹爹你不是手受伤了吗?”元杳怀疑地问:“能喝酒吗?” 九千岁浅笑:“在你眼里,你的爹爹,有这么脆弱么?” 元杳妥协:“那,杳儿看着爹爹喝。” 父女俩,回了月华殿。 静儿守在月华殿外,都快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睁眼,就见九千岁牵着小郡主,郡主一脸的开心。 这就哄好了? 静儿挠挠头,起身行礼:“千岁,郡主。” 九千岁道:“退下。” 静儿屈膝:“是。” 月华殿内,除了元杳拿来的樱桃酒,丹青还取了一坛酒,摆在桌子上。 元杳好奇地走过去:“这是什么酒?” “郡主……” 丹青话还未说出口,酒坛的封口已经被元杳揭开。 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 元杳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嫌弃道:“这怎么这么臭?” 正说着,九千岁已经走到凳子上坐下。 他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 那酒,呈黄褐色。 九千岁拿至鼻尖,轻嗅了一下,对元杳道:“本座这些日子未睡好,喝了这个,可以睡好一些。” 原来的助眠的? 元杳将信将疑。 只见,九千岁扬起下巴,将一整杯酒喝尽。 喝完,他眉心轻皱了一下。 看来,味道不怎么好。 元杳忙倒了杯樱桃酒出来:“爹爹,尝尝樱桃酒,这个甜。” 九千岁接过杯子,浅尝了一口,品了品,展颜道:“还是你有想法,这樱桃酒,味道果然不差。 不过,酒味淡了些,略甜了点。” “甜是正常的。”元杳道:“放了好多糖呢!等再发酵一些时日,酒味足了,爹爹就会觉得好喝了。” 九千岁点头。 他又倒了一杯,轻转着玉杯,仔细观赏。 元杳雀雀欲试。 当小孩子,好糟糕呀! 酒都不能喝! 馋死她了! 她的眸光落在九千岁手臂上。 她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抱起酒坛,元杳给九千岁续了酒:“爹爹,这个酒对你好,你多喝点。” 丹青在一边,担心得皱眉:“郡主,千岁不宜饮太多酒……” “无妨。”九千岁道:“本座见着小团子,高兴。” 语罢,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元杳又给他倒:“爹爹,快喝。” 一坛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 九千岁白皙的脸上,染上两抹霞色,就连眼梢,也红红的。 他单手撑着下颚,满足地看着自家的小团子。 冷清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暗哑:“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比小杳儿陪在本座身边,更令本座满足……” “爹爹,你醉了。”元杳认真道。 九千岁眯眼:“本座……没醉。” 都快成大舌头了,没醉才怪! 元杳道:“爹爹,今日,你抱着杳儿睡?” 丹青温声开口道:“郡主,今夜,奴婢送您回霜星阁。千岁醉了,怕伤着你。” 霜星阁,是元杳一开始醒来的房间…… 自那里死了个奶娘,她就再未涉足。 一听丹青要让她独自睡,元杳就越担心九千岁。 她奶声撒娇:“不要!我要和爹爹一起睡!” 丹青有些无奈。 这时,九千岁揉着太阳穴:“丹青,你退下。 本座在这里,小杳儿就在这里。” “可是……”丹青担心不已。 千岁身上,还有伤呢! 九千岁掀起眼皮,冷冷清清地看过来:“丹青,你僭越了。” 丹青大惊,连忙跪下:“请千岁责罚。” 九千岁冷冷道:“扣除三个月的月银。” 丹青垂着头:“谢千岁。” 九千岁挥了衣袖:“退下” 丹青走后,元杳给九千岁倒了杯清茶:“爹爹,漱了口再睡。” “嗯。” 九千岁接了茶,含入口中,漱了两遍,放下杯子,眼睛都未睁开,懒洋洋道:“小杳儿,扶本座。” 元杳巴不得呢。 她走上前,垫着脚尖,扶了九千岁:“爹爹,当心。” 九千岁眯着眼,上了床榻。 刚一挨着床,他就睡了过去。 元杳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推进被窝。 掖好被子,元杳差点累出汗。 她盘腿坐在床上,轻声问:“爹爹,你睡着了吗?” 九千岁眼皮都没动一下。 元杳大起胆子,推了九千岁两下:“爹爹?” 还是没动静。 元杳挽了袖子,跟做贼似的,开始解九千岁衣衫。 夏日的衣衫,很薄。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衣服,没有扣子,穿起来麻烦,脱起来却很快! 元杳扒开九千岁衣衫,露出白皙的胸膛。 这一看,她瞳孔瑟缩了一下。 只见,九千岁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已经遍布伤痕,这些伤,还很新,并且,还上了药…… 元杳又惊又急,咬牙,把九千岁翻了个身。 背后,伤更多! 像是在地上被拖拽过一般! 他功力这么高深,怎么会弄这么多伤呢? 背上,有两道伤似乎是剔除过腐肉的。 那伤,又深又长…… 所以,她晚上在殿外听到的声音,是丹青在帮九千岁剔除腐肉? 元杳咬着嘴唇,眼泪无声落下。 这时,床上的人忽然一动。 九千岁抓了她的手,嗓音极低:“别告诉小杳儿,别让她担心……” 元杳小手蜷缩成拳头。 她抹了把泪,眼底浮现一抹冷色:“影,我知道你在。 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第180章 手段太阴毒 床幔微微晃动后,一道黑影出现在床边不远处。 影安静地站着,声音低沉且没什么温度:“郡主想问什么? 事关主上,恕我无可奉告。” 他称元杳为“郡主”,却叫九千岁“主上”。 元杳品了品这称呼,问:“你跟在我爹爹身边,有多久了?” “记不清了。”影回道。 记不清? 这也太敷衍了? 元杳笑了。 她眸光又黑又亮:“在你心里,我会害爹爹不成?” 影摇头:“郡主太小了。” 小? 这是怕她坏事? 元杳也不生气,她打量了影片刻,才开口问:“我只想知道,爹爹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难道,这个你都不愿告诉我?” 影油盐不进,沉声道:“郡主也听到了,主上说,不让告诉你。” 元杳:“……” 就很气。 也很无奈。 大人了不起呀? 她望着影,笑了:“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我总能找到愿意告诉我的人。” 影在黑雾之下的薄唇,微微一抿:“郡主。” 眼前的小人儿,明明不大,声音又奶又软,可说出的话,却无比认真,且透着一丝威慑…… 小人儿歪头看他:“想好了吗?是你告诉我呢,还是我去找别人问?” 影闻言,看了眼床上的九千岁。 九千岁,此刻睡得正沉。 一睡着后,昏暗的烛光下,他的嘴唇因失血而透着一丝苍白。 他太累了。 这些年,他从未真正好好休息过。 影收回目光:“我说。” 出了月华殿,夜色正沉。 影寻了个凉亭,四周观望一番,才出声道:“淮水城,水患严重。 主上去时,已经死了太多人。 这些日子,他带着当地官员,一直忙着安置受灾百姓。 中途,曾遭遇了两次刺杀……” 刺杀? 元杳微惊。 见她睁大双眼,影继续道:“两次刺杀,都没伤着主上。 三日前,主上担心郡主在太后寿宴上出事,就要赶回京。 当时,淮水洪水泛滥,离开时,一妇人抱着树在哭,说她孩子被洪水冲走了。 当时,急着赶路,主上除了属下,并未带人。 情况紧急,属下又不便露面,主上便投入洪水中,去救那孩子,孰料……” 回想起那日的事,影的声音都沉了几分。 元杳的心高高提起:“发生了什么?” 影垂着的手收紧:“那孩子,是诱饵,孩子身边,另有杀手…… 他们在洪水中布了网,只待主上跃入水中,就收网,拖拽着主上,想把他拖死在洪水中……” 元杳听得又惊又怕。 用孩子,引九千岁入网,再除掉他? 太阴毒了! 元杳气得眼眶都红了,咬紧牙齿,问:“到底是谁?是谁的人?” 影沉默了片刻,说道:“具体是何人,已经交给其他暗卫追查,但,和太后脱不了干系。” 太后,又是太后…… 元杳小手握成拳头:“我知道了。” 影本想直接消失,想了一下,提醒道:“郡主,你还年幼,大人的事,不必担忧太多。 主上行事,有自己的考量。” 元杳点头:“我明白。” 天下皆传,九千岁心狠手辣。 他可以手腕一转,扭断一个宫女的脖颈,也可以眼睛都不眨,砍掉一个禁军的胳膊。 可是,宣平王多活了许多年,太后……也只被送去佛台山。 他留下这些人,等到合适的时机后,再除掉,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不过,太后,触及到她的逆鳞了。 元杳垂下眼睑,遮去眼底的冷意。 她觉得,她得好好筹谋一下。 一国太后,想除掉,有些棘手。 而更重要的是,太后身后的人,也得连根拔起才行…… 不知不觉,元杳就在凉亭坐了许久。 久到,天色微微发白…… 破月出现在凉亭:“你该睡了,小孩子不睡觉,长不高。” 元杳猝然被打扰,微惊了一下。 回神后,她有些生气:“破月,你能别总拿长不高来唬我吗?” 她才多大? 长得矮,不是正常吗? 再说,长高长矮,这得取决于这个身体的父母的基因…… 她现在,连自己亲生父母是谁都还不知道呢! 元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身体。 她瞧了眼天色,开口道:“我是该回去睡觉了,不然,爹爹醒了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破月道:“我抱你回去。” 元杳:“?” 她嫌弃道:“不要!” 破月身上,硬邦邦的,冷冰冰的,一点都不舒服。 再说,就那么几步路,她还走得了。 带着微凉的晨露,元杳回了月华殿。 床上,九千岁正酣睡,并没有要醒的迹象。 元杳脱掉外面的衣服,用了很大劲,吃力地爬上床去。 钻进被窝时,她动作放得很轻,生怕吵醒九千岁。 忽然,一只大手,横空伸过来,抱了她小小的身体,卷入怀里。 温暖的怀抱,香香的。 九千岁闭着眼,声音很轻:“乖。” 元杳心满意足,闭上眼睛,乖乖入睡…… 太后的寿宴,要办整整三日。 次日,直到快要到午膳时间了,丹青才带人进来,卷了帘子。 元杳先醒来。 她先是一脸茫然,接着,目光落在床侧的九千岁身上:“爹爹。” 九千岁正枕着手,苍白的唇角扬起,正看着她。 一醒来,就被大美人爹爹盯着看,怪不好意思的…… 元杳揉着眼睛:“爹爹,晨安。” 九千岁含笑道:“大清早的,就被我的团子可爱醒了。” “啊?” 元杳微张着嘴唇。 九千岁掀开被子,利落翻身下床:“本座要沐浴,小杳儿自己洗漱罢。” 语罢,他看向丹青:“你随我来。” 元杳心里明白,爹爹这是要给伤口换药,想避开她…… 想着九千岁身上的伤,元杳微咬了一下嘴角。 她道:“爹爹,杳儿先去仁寿宫监工啦!” 监工? 九千岁扬了眉梢:“如此,本座就不打扰你挣钱了?等你挣大钱了,可要记得养本座。” “那,爹爹可要给杳儿机会呀!” 元杳信心满满地出了月华殿。 她带了人,匆匆到了仁寿宫的梅香院。 进门后,她先对玉儿嘱咐了一番,随后道:“玉儿姐姐,我昨夜没睡好,想去房间歇会儿,别让人打扰我。” 玉儿含笑道:“郡主放心,奴婢盯着呢。” 元杳点头。 回了房间后,她出声:“残风。” 残风应声,出现在她面前。 元杳的小奶音,有一丝丝冷:“你偷偷带着我,潜入刑部一趟。” 第181章 如果,注定只能活两人 刑部? 破月也出现在房间:“不可!刑部看守森严,不能随意进出。” 残风却道:“属下有办法。” “残风。”破月声音很冷。 带郡主去刑部,被千岁知道了,他们谁都逃不了惩罚。 残风道:“我有把握。” “刑部机关重重。”破月冷冷道。 残风认真道:“我擅长机关术,郡主不会受伤的。” 破月握着剑柄,冷冰冰道:“你跟我出去打一架。” 元杳:“……” 眼看着两人真有可能打起来,元杳有些头疼。 她道:“我想去见一眼那个独眼男人。” 独眼男? 那是太后的人! 那人虽被抓了,武功也废掉了,可是,依旧是个危险人物。 比如,他在众目睽睽下,竟能射毒针…… 破月黑雾下的脸,格外严肃:“郡主,你还小,要乖一点。” 他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他竟觉得,郡主像个小魔头…… 元杳听得想翻白眼:“残风,我们走。” “是。” 残风伸手,露出半边的面颊微红:“郡主,属下抱你。” “嗯。” 元杳乖乖张开手臂。 残风弯腰,单手抱稳元杳,瞥了破月一眼。 一阵风后,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破月:“……” 破月提起一口气,跟了上去。 刑部,设在京城的十方街。 出了皇宫,飞了许久,残风低低道:“郡主,到了。” 元杳睁眼。 残风轻功了得,一路抱着她飞,因为太快,导致她眼花缭乱,有些晕。 姑且,称为“晕飞”。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上。 透过繁茂枝叶,对面,“刑部大牢”四个字,闪着暗铜色的冷光。 刑部的铁门,又高又大,门口守着穿了黑色铁甲的禁军,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 这……苍蝇都难飞进去? 元杳抓着残风衣襟,问:“有把握进吗?” “有。”残风点头。 元杳顿时涨了不少信心。 她问:“几成?” 残风看了眼大门,又看了眼她:“两成。” 元杳:“???” 怕不是在逗她! 两成几率,她还这么费劲干嘛? 她不如直接去找刑部尚书,让刑部尚书带她进去! 忽然,树枝轻晃了一下。 元杳和残风齐齐回头。 破月抱着剑,站在两人身后,脸上黑雾涌动:“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先进。” 元杳:“……” 这两个暗卫,果然像憨憨。 大门关着呢! 引开禁军,不也需要钥匙吗? 她看了眼高高的围墙,对残风道:“飞进去,抓到了算我的。” 总不至于,刑部尚书会杀了她…… 残风思索一番,回道:“飞进去,确实比走大门更快更安全。” 元杳:“……” 好想打人哦。 说好的,只有两成成功机会呢? 暗卫的武力值,果然是拿智商换的! 残风稳稳抱住元杳,跃过刑部的高墙。 半盏茶后,元杳站在牢房前。 刑部的大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元杳捂了鼻子,往牢门前走了两步。 牢房内,铺着一层干草,干草上,正躺了个人。 那人软绵绵地躺着,若不是鼻翼前方的草在轻轻晃动,根本看不出他还活着…… 元杳对残风道:“把牢房门打开。” 开门? 残风立刻皱了眉头:“郡主,不可。” “没关系,开。”元杳道。 那人都快死了,伤不了她。 残风迟疑了片刻,果断开门。 牢门一开,破月先她一步,踏入牢中,从地上拎起独眼男,搜了一番:“没暗器了。” “嗬嗬……” 独眼睁开完好的那只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他直勾勾地盯着元杳,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用眼神问:你怎么来了? 元杳仰着小脑袋,脸上的笑意有些凉:“黑吉,是你的名字?” “嗬嗬……”黑吉挣扎了一下。 元杳环顾了一圈牢房,出声道:“早在四时春开业时,我就知晓你了。 我也知道,你是太后的人,替她监视过我,也替她给我……下过毒。” 黑吉吊着脱臼的下巴,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第一次感觉,原来,不能说话,是如此难受。 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黑吉眼神有些凶:“嗬……” 他问元杳,到底想做什么。 元杳看懂了他的意思。 她清澈黑亮的眼睛,在黑吉身上巡视一番,吩咐破月:“搜身!” 破月一手拿剑,一手在黑吉身上摸索。 若他脸上没那层黑雾,元杳一定能看到他的嫌弃。 残风见状,对元杳道:“人关进来之前,想必,刑部已经搜过一遍了。” 元杳当然明白。 但是,万一呢? 破月摸遍黑吉周身,就在元杳以为要一无所获之际,他手贴在黑吉腿~根处,顿了一下:“有东西!” 说着,他剑尖一挑,挑开黑吉里面的衬~裤,摸出一块令牌。 黑吉见着令牌被拿走,发出激烈的抗拒声音:“嗬嗬……” 他藏这么好,刑部都没找出的东西,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的人找到了! 可恶! 可恨! 元杳扫了黑吉一眼。 视线相对,黑吉恨恨地闭嘴。 这是一块黄铜锻造而成的令牌,上面画着繁杂的花纹,印了个大大的“令”字,边上,是一些细密小字…… 破月检查了一下,确认令牌没毒或者机关后,才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丝帕包上,递给元杳。 元杳接过,眯眼看了看。 上面,除了令字,其他小字刻得极为繁杂,她竟看不懂! 当然,即便是不懂,她也不能表露出来。 刚才,黑吉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他。 这个东西,想必挺重要,像是个什么组织的…… 元杳拿起令牌,举到黑吉面前,声音又低又冷:“所有想害我爹爹、害我的人,我都会一一找出,连根铲除。 你放心去,不日,太后就会去陪你了……” 太后? 去陪他? 黑吉瞪大眼睛:“嗬嗬嗬……” 他问,她想干什么。 元杳唇角微扬:“说到底,我们都一样,没有绝对的坏人。 我们,不过是站的立场不一样罢了。 我和爹爹,你和太后,都想活着,可,如果注定只能活两个,那……就只好委屈你和太后先去了。” 黑吉不敢置信地瞪大独眼,望着眼前又小又软糯的小奶娃。 当着他的面,元杳将令牌收入荷包,对残风道:“帮他把脱臼的下巴复原。 接下来,就该轮到太后了……” 第182章 世家小姐,有她可爱吗 元杳回梅香院时,仁寿宫正热闹。 她站在皇后为她留的房间内,嗅了嗅身上,有些嫌弃。 残风见状,端了清水过来:“郡主,洗洗手。” 确实要洗。 元杳把小手浸入水中,泡了会儿,仔细搓揉。 洗完后,她想起了令牌。 用食指和拇指,嫌弃地夹出用丝帕裹着的令牌,元杳把它丢入水中。 “郡主?”残风不解地看着她。 元杳皱着小眉头:“脏……” 残风顿悟。 他放下剑,伸手,将令牌洗了洗,又擦干,这才递给元杳。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残风和破月相视了一眼,齐齐消失。 元杳赶紧脱掉鞋,手脚并用地爬上床,钻入被窝,并把令牌藏好。 丹青推门进来,第一眼,就见着自家小郡主正躺在床上。 接着,视线落在圆桌上。 桌上,正摆着一个铜盆,盆中盛着清水,盆子边缘,放了一块丝帕。 只看一眼,丹青就认出,那丝帕,绝对不是元杳的。 暗地里。 残风和破月对视。 两人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还是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糟了! 要完! 丹青端着手,尽职尽责地走到床边,温声道:“郡主,醒醒,该起了,午膳快要开始了。” 元杳轻轻地哼了一声,假装才睡醒。 她打了个哈欠,睁眼:“丹青姐姐,爹爹都来了吗……” 因为哈欠的缘故,她眼里泛着一层薄薄水汽,眼神有些懵懂,像是真睡了一觉。 丹青弯腰,把她从被窝里抱起来。 趁着抱元杳时,丹青的手背,在被窝里探了一下。 凉的。 人,是刚躺进去的。 她又从地上捡起小绣鞋。 精致漂亮的小绣鞋,沾了一丝污渍,且正热着。 鞋,想刚脱掉的。 丹青心细,趁给元杳穿鞋子时,鼻尖凑近元杳颈窝处。 她家小郡主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怪味。 丹青抱着元杳,温声问:“郡主,今儿天有些热,可要换身薄一点的衣裳?” 换衣裳? 元杳下意识嗅了一下。 这一嗅,她表情有些糟糕。 她身上,被刑部大牢里的那股味,腌得快入味了…… 元杳心虚道:“丹青姐姐,我想穿绣了汤圆的小绣鞋,你帮我挑一身搭配的裙子。” 丹青取了身茶粉色的飘逸小裙子,给元杳换上,又给她穿上绣着汤圆的小绣鞋。 穿好衣服和鞋子后,丹青思忖了一下,在元杳的一对丸子头上,簪上镶了珍珠的珠花。 走起路来,纱裙飘逸,珠花轻晃。 丹青夸赞道:“郡主穿粉色,格外可爱呢。” 元杳笑得眉眼弯弯:“粉嘟嘟的,看起来就又软又甜,我都快爱上自己啦。” 丹青失笑。 两人一起去了仁寿宫主殿。 外殿,歌舞升平,官员们正个聚在一起,聊得畅快。 元杳对丹青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和爹爹说完话就来。” 虽然九千岁回来了,但,这种场合,她还是比较守规矩的。 她的席位,在后殿的女眷那边呢! 丹青温声道:“郡主慢些。” “嗯嗯!” 元杳拎起裙角,步伐轻快地踏入殿中,往九千岁那边走。 九千岁来了有一会儿了,手肘撑了下巴,闭着眼,正懒洋洋地假寐。 元杳走到他身边,甜声喊道:“爹爹。” 九千岁睁眼,看着她:“忙完了?” 元杳点点头。 九千岁张开手臂,把她揽入怀里:“今日天热,别乱跑,当心中暑了。” “杳儿知道了。”元杳乖乖应道。 九千岁扫了眼她的小裙子,唇边噙着浅淡笑意:“这颜色,你穿着不错。” 元杳小小地得意,抬起小小的脚:“我还穿了绣着汤圆的绣鞋呢!爹爹,可爱吗?” 九千岁捏了捏她头顶的丸子:“虎崽哪有团子可爱?” 父女俩正说着,大殿又陆续进了人。 元杳一看,大大咧咧走进来的,是谢执,他旁边,万年不变地跟着林玄。 随后,云潺由阿七扶着,肤色苍白,掩着唇,面色不好地进殿来。 云潺一现身,坐在最靠门边的位置,有人蠢蠢欲动。 楚国的使臣? 昨日,楚国使臣也是进宫想来贺寿,却被礼部尚书带去招待了…… 想必,他们今日,才见着云潺。 想起朝云宫死的那些人,元杳对云潺和阿七外的楚国人,没什么好感。 九千岁刚从淮水城回来,也不知还要不要再回去。 他都不能好好休息,楚国就来找麻烦了。 真讨厌! 元杳道:“爹爹,杳儿先去自己席位了。” 九千岁点头:“去。” 元杳从九千岁怀里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往外走。 路过谢执时,谢执出声:“嘿,小杳儿。” “干嘛?”元杳停下脚步。 谢执一望着她,笑得露出一口刚换完、冒了点茬的白牙:“真是你啊! 小杳儿,你穿这身粉色裙子,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哦?”元杳好奇道:“你以为是谁?” 林玄在一边道:“他以为,是哪位世家的漂亮小姐。” 世家小姐? 哪位世家? 哪位小姐? 有她可爱吗? “哼!” 元杳轻哼了一声,转身。 不理小屁孩。 她的目光,恰好和云潺对上。 云潺依旧是抬袖掩着唇,露出半边苍白肤色,和细长眉毛,漂亮的瑞凤眼…… 只看了她一瞬,云潺便蹙了眉头,移开视线。 耳尖,有些红。 元杳:“?” 云潺小朋友……在害羞? 她扬起一抹笑,准备和云小朋友打招呼。 这时,大殿外,一道人影急匆匆进来。 元杳一眼就认出,来人是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额头冒着汗,黑着脸往里走。 元杳心下有数,却还是出声问:“尚书大人,您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见着元杳,刑部尚书停下脚步,语气不太好:“昨日抓的那个独眼刺客,咬舌自尽了!” 果然…… 元杳露出惊讶的模样。 没想到,那人竟这么快,就自我了结了。 刑部尚书烦躁道:“郡主,我先去找千岁和皇上了。” “大人,等一下。”元杳出声。 刑部尚书脚步一顿,低头看她。 元杳双眸又黑又亮:“尚书大人,昨日,女眷们也受了不小惊吓。 如今,刺客没了,大人也去女眷那边知会一声,好叫娘娘和夫人小姐们放心。 尤其是……太后她老人家。” 第183章 太后吐血 刑部尚书望着小小的元杳郡主,思索了一下,点头:“不愧是郡主!想到了我未想到的! 我一会儿就去女眷那边,知会她们一声。” 元杳点头:“辛苦大人了。” 她拎了裙角,出了大殿。 丹青正在殿外等她:“郡主,女眷那边要开席了。” “我们走。” 元杳踏入后殿时,宫人们正在传菜。 太后,似乎心绪不佳,食不知味地坐在上首,表情恹恹。 遵着宫中礼仪,元杳先和太后、皇后和林贵妃等人请了安。 太后只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倒是皇后,温柔道:“听说,你又去做甜品的膳房帮忙了,定然累了,快去坐着。” “谢谢皇后娘娘。”元杳乖巧起身。 怀遥朝她招手:“快过来。” 今日的席位,依旧是照着昨日的。 姜兰玥坐了怀柔的位置,怀柔坐在怀遥的席位,而怀遥,和元杳挨着。 元杳一落座,怀遥就问:“你今日怎的来这么迟?” 元杳回答道:“因为,我刚去男席那边了呀。” 身后,丹青为她换了茶水。 元杳端起水,喝了两口,才道:“我爹爹回来了,我开心。” 见她提起九千岁时,双眸亮晶晶的模样,怀遥有些嫌弃:“瞧你这出息。” 整日,就知道九千岁。 和没断奶的孩子整日找娘亲似的…… 怀柔偏头看过来,柔声笑道:“千岁回来了,是好事呀。 杳儿这么久没见爹爹,一定想他了?” “是的呀。”元杳抿了抿唇,奶声道:“爹爹这些日子不在,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呢!” 被害的次数多了,她都有些被害妄想症了。 尽管有暗卫,有丹青,可,九千岁不在,她还是挺担心的,生怕自己被人搞…… 比如,昨夜,姜兰玥中毒。 怀柔浅浅一笑:“早知道你吃不好睡不好,就该把你接去和我一同住了。” 哇,还有这等好事吗? 元杳开心道:“好呀,下次,爹爹不在千华宫,杳儿就来和怀柔姐姐一起睡。” 怀遥抹了把手臂,语气有些酸:“你们俩,真是腻得慌。” 元杳和怀柔相互看了一眼,笑得很开心。 另一边,姜兰玥独自坐在席位上,脸色苍白,本就尖尖的下巴,因抿唇而更尖了。 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微垂眼睑,眼底说不清到底是妒意,还是恨意…… 这时,怀柔出声问:“兰玥,你昨日中了毒,今日好些了么?” 突然被问起,姜兰玥瑟缩了一下。 她抬起苍白的脸,委屈道:“怀柔姐姐,玥儿好多了……” 怀柔关切道:“你若是不舒服,不一定非要来这宴席的。 你还未恢复,身体要紧。” 姜兰玥张了张嘴。 她平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握紧,关节发白。 怀柔这是什么意思? 是嫌弃她么? 一定是! 怀柔和怀遥、元杳说得多开心啊? 她们三人,抱团在一起,不愿跟她说话就罢了,竟然看都不想看到她了吗? 喊她休息,不过是不想看见她罢了! 太过分了! 姜兰玥垂下头,眼泪开始往下掉,染湿了裙子…… 这时,一个太监道:“太后,皇后娘娘,刑部尚书有事求见。” “刑部尚书?”太后攥着手帕,差点从贵妃椅上站起来。 昨日,黑吉就是被刑部尚书带走的! 一时间,太后坐立难安。 皇后对那太监道:“让他进来。” 很快,刑部尚书就踏入大殿。 他先是行了个礼,才道:“启禀太后、皇后娘娘,昨日,刺客潜入宫中下毒,造成不小恐慌。 那个刺客,被臣关进刑部牢房中,不料,在半个时辰前,他自尽了。 宫中现在很安全,大家都可以放下心来了。” “哐……” 银盏落地的声音,格外的响。 太后扶了贵妃椅,缓缓起身:“你方才说……刺客怎么了?” 刑部尚书怪异地看了眼太后,如实道:“回禀太后,刺客在牢中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 “噗……” 一口血,从太后口中喷出。 殿内,所有人都慌乱地站起身—— “太后!” “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太后吐血了……” “皇祖母!” “……” 皇后只乱了一瞬,就对一边呆滞的宫女低吼道:“快!宣太医!把皇上和九千岁也叫过来!” 皇后拖着曳地的华丽宫裙,走到太后身边,扶了太后坐下:“母后,您哪里不舒服?” 太后唇上沾满血痕。 她眼神空洞,嘴唇轻颤:“黑……吉……” 皇后没听清,又问:“母后,您说什么?” “噗……” 太后又是一口鲜血。 这次,血直接吐到了皇后的裙摆上。 姜兰玥惨白着脸,扑了过去,哭道:“皇祖母,皇祖母,您别吓玥儿……” 男席那边,听说太后吐血,全都往这边赶来。 太后半躺半坐,胸前金丝刺绣的外衫上,被血迹染红,银丝闪着血色寒光。 太医跪在地上,又是把脉,又是施针…… 皇帝阴沉沉地问:“太后如何?” 太医扫了眼大殿内外的人,欲言又止。 九千岁姗姗来迟,摇着玉扇,扫了眼奄奄一息的太后:“人都这样了,寿宴,还继续么?” 太后人都要没了,谁还吃得下宴? 太后六十大寿的寿宴,因她突然吐血而终止…… 整个京城,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下。 惠宁宫。 太子领了皇子和公主们,安静站在一边。 元杳被九千岁抱着,坐在椅子上喝茶。 太医进进出出,不知换了多少人后,皇帝怒了:“太后究竟如何了?” 太医院院判,胡须花白,手脚哆嗦着,开口道:“太后年迈,又急火攻心,心脉重损,怕是……撑不了多久。” 心脉重损? 皇帝沉默。 好好的人,活着回京,却要死在宫中么? 晦气。 边上,九千岁瞧了皇帝一眼,问太医:“还剩多少日子?” 院判抹了把冷汗:“怕是……就在这两日。” 这么快? 元杳微惊。 她万万没想到,黑吉在太后心里,如此重要。 她要做的事,恐怕来不及了。 这可怎么办? 这时,珠帘晃动。 又一个太医走了出来,依旧是摇着头。 气氛,很凝重。 接着,一个嬷嬷卷起珠帘,环顾了殿中一圈,开口道:“元杳郡主,太后有请。” 元杳惊讶道:“叫我?” 这时,姜兰玥走了过来,惨白的脸上,一片泪痕:“嬷嬷,您是不是叫错人了? 皇祖母叫的人……不该是我么?” 嬷嬷板着脸,提高了音量:“兰玥公主,太后叫的人,是元杳郡主。” 第184章 你是败在你自己手里 太后在这个时候,没叫养在身边的姜兰玥,也没叫其他皇子或者小公主,却叫了元杳? 她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齐齐看向元杳。 元杳也很想知道,太后叫她去,是要干嘛。 不过,太后这波操作,倒是把姜兰玥对她的仇恨值快拉满了? 瞧,姜兰玥哭得满脸的泪,都快晕过去了…… 元杳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面上没什么表情:“去。” 元杳点头。 她从九千岁身上跳下来,整理了衣裙,才对嬷嬷道:“走。” 内殿。 室内燃着安神的熏香,黯淡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 太后死气沉沉地躺在玉枕上,床边,正趴着殷才。 殷才穿着淡蓝色锦衣,头发束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听到有脚步声,殷才转头,眼里带泪,怯怯地看过来。 见着一身粉嫩,仿佛小仙女一般的元杳,他怔住,吸溜了一下鼻子。 元杳脸上没什么神色,走到床边。 嬷嬷出声:“太后,元杳郡主来了。” 殷才抬起袖子,胡乱地擦了把泪,脖颈微红。 他凑近太后耳边:“娘,郡主来了。” 太后这才缓缓睁开眼。 接连吐血,元气大伤后,太后面颊呈灰白色,似乎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她白中透青的嘴唇动了动:“元杳。” 元杳站在床边不远处,比床矮了一截,气势却并不低:“太后让元杳过来,可是有事?” 太后眸光动了动,看向一旁的殷才。 殷才不知事,也不会看脸色。 他茫然地望着太后:“娘,怎么了?” “你……先出去。”太后的声音,虚弱不已。 出去? 殷才立刻摇头,又要落泪:“娘,阿才好不容易找到娘,阿才就在这里陪着娘,哪里都不去!” 望着他哭的样子,太后一阵揪心的疼。 她的孩子,为何会沦落到这一步? 明明比元杳大这么多,却比元杳更像个小孩儿。 “别哭……”太后虚弱道:“好,你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语罢,太后看向元杳。 元杳乖巧地站着,今日还穿了身粉嫩的衣裙,头上扎着圆润的丸子,可爱无害。 太后缓缓开口:“黑吉,是你故意设计抓到的。” 元杳不答反问:“在淮水城埋伏我爹爹的凶手,是你派过去的?” 太后微惊:“你……” “很奇怪,我怎么知道的,是吗?”元杳唇边露出一丝笑。 太后仰着头,开始咳嗽。 她一咳嗽,殷才就急得落泪,连忙站起来,给她递帕子:“娘,您擦擦……” 语罢,他把帕子放在太后唇边。 太后用力咳嗽,咳完后,殷才拿了帕子一看,上面已经染红了一片。 殷才哭着道:“娘,您哪里疼?阿才给您揉揉。” 太后摇头,随后才看向元杳:“没错,杀你爹的人,是哀家派去的……” 元杳皱了眉头。 太后提了一口气,继续道:“九千岁一个宦官,却掌控着整个大齐。 大齐国的皇帝,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傀儡。 哀家活着一日,就不能看姜家的天下落入人手……” 听到这话,元杳笑了。 她小奶音,带着一丝讽刺:“太后的话,说得可真冠冕堂皇! 杀我爹爹,是为了皇室?可笑! 若没有我爹爹,太后以为,你真的能垂帘听政? 啊,不对。 听说,太后当初是想毒杀皇上,自己掌权的? 不除掉我爹爹,你又怎么除得掉皇上,掌控天下,对?” “你……” 太后睁大浑浊的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元杳一个小奶娃,是如何知道这些? 这时,元杳又继续道:“黑吉死之前,给了我一样东西,我觉得,太后应该会眼熟。” 元杳伸手,从怀里掏出令牌,举至太后眼前。 见着令牌,太后大惊,几乎要从床上坐起来:“黑吉……黑吉是你杀的?” 元杳笑而不语。 太后心口一痛,一口血喷出来。 “娘!”殷才哭喊着扑过去。 太后挥开他,指着元杳,眼神发狠,吩咐道:“去,把令牌……给哀家抢回来!” 殷才抹了把泪,转头看向元杳。 元杳比他小太多了,他用不了多大力气,完全就可以压制她。 可是…… 殷才不由地瑟缩了一下,害怕道:“娘……阿才不敢……” 不敢? 太后差点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她唇上染着血,声音微哑:“你……你真是……” 太懦弱了! 这样的孩子,怎么配当太后的儿子? 偏偏,他又是她和那个人生的。 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太后闭了眼睛,再睁眼,狰狞地望着元杳:“你想如何威胁哀家?” 威胁? 元杳收好令牌。 她乖巧地站着,声音软糯:“说威胁,谁又比得上太后? 太后人都快没了,还给杳儿拉了不少仇恨,这手段,谁看了不说一声厉害呢?” 望着元杳,太后一阵沉默。 眼前这个小人儿,才三岁多啊! 为何,一个三岁小孩竟懂这么多? 太后咽下口中的血沫子,嘶哑着声音道:“元杳,你很聪明。哀家的计划……被你识破了。” 太后当初能当太后,纯靠捡漏。 她靠母族荫蔽,才当了个惠妃。 先帝活着的那些年,宫妃之间的斗争,她几乎不参与,也不懂如何参与。 后来,一场宫乱,宫中人死伤无数,有人为她拎了皇后的头,让她去找姜贤和元渊。 她去了,她成了太后。 后来没几年,她就被送往佛台山。 这些年,她精心策划,眼看,就要成功了…… 如今,真是一败涂地! 太后缓缓道:“哀家这六十年,白活一场,没想到,竟败在你一个小丫头手上……” “错了。”元杳望着太后:“你是败在了自己手里。” 败在……自己手里? 太后浑浊的眼里,露出一丝不解。 元杳往床边走了两步,抬头:“当初,我爹爹给了你两个选择。 是你自己贪心,什么都想要。 如今走到这地步,也是你自食恶果! 我和爹爹要活,死的人,当然就只能是太后你!” 好一个自食恶果! 好一个死的只能是她! 太后咳了咳,捂着胸口道:“若……你是哀家的孙女,就好了……” 第185章 幽冥路长,太后慢走 当太后的孙女? 元杳在心里嗤了一声,开口道:“兰玥公主,可是很喜欢太后。 太后说这话,要是让兰玥郡主知晓了,那可真是伤她的心。” 兰玥? 想起姜兰玥那瘦削的模样,苍白的脸和那双眼睛,太后打心里叹气。 太后喘着粗气,缓缓道:“兰玥她……比不了你。” 姜兰玥比不上她? 开什么玩笑呢? 若她真是个三岁多的小人儿,恐怕早在芳菲殿那次,她就被姜兰玥害了个半死! 姜兰玥,不过八岁,心机就如此深沉。 啧…… 元杳有些感叹。 她望着面色呈灰白状的太后,放轻了声音:“太后,如今,你已时日无多。 兰玥公主如何,想必,你已经管不了太多了? 不如,来和杳儿做个交易?” 语罢,她的视线看向殷才。 和她视线相对,殷才瑟缩了一下。 自卑有之,害怕有之。 真是个可怜人,殷才这辈子,若当初留在皇宫,恐怕早就死了,而今,他虽和太后相认,身份却永远都见不得光…… 见元杳看向殷才,太后强撑着起身。 她警惕地望着元杳:“你想做什么?” 元杳抬起白白嫩嫩的小手,指着殷才:“拿他的命,换太后的一份名单。” 名单? 太后错愕的眼神,在元杳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殷才身上。 这个孩子,才十几岁,他的未来,还有无数可能。 而那份名单…… 她一死,名单上的人,对她来说,就是无用之人。 太后考虑许久,哑声道:“哀家可以给你名单,但……你必须保证,不能伤害阿才。” “可以。”元杳道。 太后这才疲惫地靠回玉枕上。 缓了缓,她才重新开口:“元杳,你如何保证……能保阿才的命?” 元杳奶声道:“这要看太后的诚意。” 诚意? 太后闭上眼睛,又睁开:“已死的户部尚书,是哀家的人,他儿子,亦是哀家的人……” “还有呢?”元杳问。 太后咬了咬牙:“你手里的令牌,是黑吉替哀家养的杀手组织的调遣令牌……” 杀手组织? 元杳抿唇。 谁能想,一国太后,竟然在暗地里养了杀手? 而且,还是一个杀手组织! 又安静了会儿,太后才道:“哀家死后,这个杀手组织……就是你的了。 可是,你必须发誓,你绝不会伤害阿才!” “你说什么?”元杳惊讶地出声:“杀手组织……给我?” 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事? 元杳不信! 太后侧过头来,浑浊的眼里,透着一丝亮光:“黑吉第一眼在四时春见过你后,和哀家曾提起过你。 他不是故意要给你……下毒,他不过是听哀家吩咐,故意去试探你罢了。 黑吉……很欣赏你……” 一个杀手组织头目,欣赏她? 元杳略微有些惊讶。 瞧她歪着头,皱着小小眉头的乖巧模样,太后再一次感叹—— 元杳若是她的孙女,就好了…… 太后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在哀家梳妆柜第二层,有个夹层…… 抽出夹层,里面有一本名录…… 你拿走名录,把皇上叫进来……” 元杳点头,依言走到梳妆柜前,拉开。 那里,果然摆着一本烫金的册子。 元杳飞快地翻了一遍。 她拿着册子:“希望,太后没有欺骗杳儿,否则,殷才小公子的命……” 她眸光一扫,落在殷才脸上。 殷才瑟缩了一下。 太后疲惫道:“臣子和儿子……孰轻孰重,哀家还分得清……” 元杳点头,承诺道:“如此,殷才便不会有事。” 得到了她的承诺,太后才松了一口气。 一松懈,体力也就不行了。 太后眼皮子困得厉害,强撑着一口气,她缓缓道:“元杳,有件事,想必没人跟你提起过。 哀家一走,怕是再没人敢跟你说。” 元杳:“?” 她直觉,太后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但秉着她还在内殿,太后不能立即咽气的想法,元杳问:“太后想说什么?” “你。”太后道。 她? 元杳不禁好奇起来。 她有什么事,是别人不敢跟她说,太后却可以说的? 正猜测着,太后哑声道:“元杳,你……是皇帝的孩子……” “啊?” 她……是皇帝的女儿?? 皇帝是她亲爹? 这怎么可能? 元杳惊诧地睁大双眼。 她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 太后见状,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几分。 有些话,不宜多说。 太后缓声道:“哀家累了,你出去,叫皇帝进来。” 元杳收起惊讶之色。 她退离床边,端庄地行了一个宫礼:“元杳就此拜别太后。 幽冥路长,太后慢走……” 珠帘轻晃,出了后殿,嗅着清新的空气,元杳吸了一口气。 外殿,所有人齐齐朝她看来。 元杳早已将名单收藏好。 她扫了一眼众人,对皇帝道:“皇上,太后请您进去一趟。” 皇帝点头,抬脚往内殿走。 这时,姜兰玥带着哭腔道:“父皇……” 皇帝烦得紧,不悦道:“擦干泪,随朕进去。” 姜兰玥喜极而泣:“谢父皇……” 抹了泪,姜兰玥连忙跟在皇帝身后,进了内殿。 元杳走到九千岁面前:“爹爹。” 九千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过来。” 说着,就把她抱入怀里。 这时,太子走了过来,低声问:“杳儿,皇祖母找你进去,可说了什么?” 元杳张了张嘴,奶声道:“太后没见过我,对我好奇。” “仅此而已?”太子疑惑道。 “是呀。”元杳奶声道:“杳儿进去内殿后,也很奇怪呢。” 太子点点头,退了回去。 九千岁扫了眼怀里的团子,垂了眼睑,开始品茶。 皇帝进去了许久,出来后,脸色不大好:“太后休息了,都散了,各自回宫。” 语罢,他看向九千岁:“阿渊,你气色不大好,回去好好休息几日,好么?” 九千岁掀起眼皮,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抱着元杳,出了惠宁宫。 回了千华宫,九千岁就睡下了。 这一睡,就到黄昏时分。 一声沉闷的钟声,从钟楼传来…… 彼时,元杳正在膳房给九千岁熬粥。 她听见钟声,皱了眉头,吩咐道:“丹青姐姐,快,把粥盛出来,给爹爹送去! 快,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语罢,她急匆匆回月华殿。 还未踏入月华殿,一道身影急匆匆赶来,抹汗道:“千岁!太后……薨逝了!” 第186章 她来了,男主也得让道 九千岁早在听到钟声时,就已经醒来。 他披着薄薄外衫,打开月华殿的门。 元杳就站在台阶上。 父女两人视线相对,皆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九千岁莞尔:“你这团子,心虚了?” 何止是心虚! 元杳道:“爹爹,晚点再去惠宁宫,杳儿有事想和爹爹交代。” 回来憋了一路,又是一整个下午。 如今,小团子终于憋不住了? 九千岁勾唇:“进来说。” 语罢,他看向台阶下的太监:“本座随后就去惠宁宫。”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抹着汗,小跑着离开。 月华殿。 丹青将粥盛出来,放凉,又把精致的小菜摆好。 元杳道:“爹爹,你先喝点粥,养养胃。” 九千岁有伤在身,必须吃得清淡一些。 而且,想来,宴席上的菜肴,他定然是没怎么碰。 想想宴席,元杳还有些遗憾。 太后,死得早了点。 她的钱,怕是要泡汤了…… 九千岁拿起勺子,舀了粥送入口中:“今日,太后叫你去,究竟说了什么?” 元杳从怀里掏出名单、令牌,一一摆在桌上。 九千岁睥了一眼:“这是什么?” 元杳指着令牌:“这是太后养的杀手组织的调遣令牌。” 太后养的杀手组织? 九千岁嗤了一声:“她倒真叫本座刮目相看。” 一国太后,常年在佛台山吃斋念佛,背地里却养了杀手组织,说出去,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元杳道:“那个死去的独眼,叫黑吉,是管理这个杀手组织的人。 太后说……这杀手组织,就归杳儿了。” “哦?”九千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元杳硬着头皮:“杳儿也不知太后为什么这样做。” 九千岁点头:“那这名册呢?” 名册啊…… 元杳连忙伸手,翻了两页:“这些名单上,想必写的,都是太后的人。” 虽然,她已经翻了一遍。 但,她还是得做做三岁孩子的样子。 孰料,九千岁道:“小杳儿,这件事,你办得很不错。” 啊? 元杳有些惊讶:“爹爹,你不怪杳儿吗?” 她一个小孩子,做出这么逆天的事,身为九千岁,他竟然都不管管,也没有任何想法吗? 他不觉得她可怕吗? 九千岁放下勺子,抬手,捏捏元杳肉嘟嘟的小脸:“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座? 你是本座的女儿,聪明一点怎么了?” 聪明? 她设计了黑吉,设计了太后,九千岁不但没责备她,反而……夸了她? 好…… 她做的时候,胆子很大,可做完,她还是挺怕的。 别人,她不在意,但她在意九千岁。 万一……九千岁把她当小怪物呢? 她真是白担心了一场! 元杳拍拍小心口,笨拙地拿起筷子,给九千岁夹了点小菜,才道:“爹爹,杳儿和太后,做了个交易。 太后把她在朝中的势力透露给了杳儿,杳儿也答应她,不会伤害殷才。” 那个私生子? 九千岁嗤了一声:“她对那个姘头,倒是挂怀得很。” 谁说不是呢? 可惜,是一段孽缘。 元杳问:“爹爹,眼下,该如何处理那个殷才较好?” “小杳儿觉得呢?”九千岁不答反问。 元杳放下筷子,认真思索。 在殷才过去的人生中,他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小孩,甚至吃不饱、穿不暖。 突然,他就被带入皇宫,多了个母亲,母亲还是当朝太后! 可是,刚一相认,母亲竟然就死了…… 这样的现实,对他的冲击,想必不是一般的大! 过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怎么可能回归得了忍饥挨饿的日子? 这种人,带着太后之子的记忆活下去,只有两种后果—— 其一,屈服于钱财、权势,一辈子做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其二,隐忍下去,暗自变强大,复仇…… 元杳甩了甩脑袋。 她开口道:“爹爹,清除殷才的记忆,把他送出大齐。” 殷才若真带着这两日的记忆活下去,风险太大了! 保不准,她所在这个世界,是本废材私生子逆袭的爽文小说呢? 万一,殷才就是男主呢? 那么,殷才带着记忆活下去,到时候,废材逆袭,她和九千岁作为大反派,岂不是要完蛋? 不行! 决不能这样! 大男主又如何? 她既然来了,男主,也只能给她让道! 望着表情不停变化的奶团子,九千岁莞尔:“就按小杳儿说的办。” 这就答应了? 元杳开心道:“谢谢爹爹!” 真好,隐藏大男主没了,她又可以安稳地多活几年了。 不用当炮灰大反派了! 九千岁用了膳,把令牌推到元杳手边:“这个东西,本座拿着无用。 既然是你得来的,那就归你了。” “这……”元杳碰着冰凉的令牌,微怔:“爹爹,这个杀手组织……” 九千岁淡声道:“如何驯服他们,就看你的本事,本座不会插手。” 驯服杀手? 啊不! 驯服杀手组织? 就凭她?? 元杳鼓着腮帮子:“杳儿尽力一试!” 至于法子…… 先宰了那几个差点害死他爹爹的王八蛋,以儆效尤! 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裙,元杳被九千岁牵着,去了惠宁宫。 惠宁宫内外,所有带颜色的纱幔,被全部摘下,挂上白绫。 宫人们全换上了丧服,正沉默地忙碌着…… 太后寝殿前,已经跪了不少妃子、皇子和公主。 无奈,谁都不能踏入寝殿…… 见着九千岁,不少人抬头,只看一眼,就惊艳地收回视线。 夕阳下,九千岁头发用玉冠束起,穿着阔袖的白色衣袍,上面用银线绣了云纹,袍摆曳地,走动间,银光与金光隐隐浮动。 这么多年,他似乎是第一次穿白色? 穿着一身白的九千岁,戾气散了许多,矜贵冷清,宛若天上皎月…… 不少人暗自想:若他不是宦官,该有多好? 九千岁目不斜视,牵着元杳,拖着长长袍摆,踏入太后寝殿。 他冷冷问:“人呢?” 问的是太后。 皇帝掀开帘子:“阿渊,你去看看?”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九千岁嘴上说着,却还是抱起元杳,踏入内殿。 梁上,正悬着一人。 凤袍华丽,妆容精致。 大约是死法太过痛苦,太后的五官,早已扭曲到变形,狰狞可怖。 多看一眼,都要叫人做噩梦! 地上,正趴着一人,哭得肝肠寸断,几乎失声。 听到脚步声,她掩去眼底的怨毒,抬起小脸,泪眼盈盈地看着元杳:“杳儿妹妹,我没有皇祖母了……” 第187章 又乖又甜是真,腹黑也是真 你没了皇祖母,和我有什么关系?? 元杳抿了一下嘴唇。 她垂下眼睑,乖巧道:“兰玥公主,节哀。” 节哀? 姜兰玥垂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攒起。 好一声节哀。 她所依赖的太后,竟然就这么死了! 未来,她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她才有了太后这个靠山…… 九千岁扫了眼梁上悬着的太后遗体,看向神色凄惨的姜兰玥,眉头一蹙:“你,先出去。” 他的声音,透着 姜兰玥泪眼盈盈地看向九千岁:“千岁,玥儿想再陪陪皇祖母……” 九千岁神色彻底冷了下来:“本座叫你先出去,听不见么?” 这些宫人怎么做事的? 太后悬梁自尽,竟放了人进来! 姜兰玥抹着泪,满脸的委屈。 她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泪:“玥儿这就出去。” 语罢,她拖着纤弱的身姿,缓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她回头,看了眼元杳。 大而无神的眼底,压着一丝怨恨。 姜兰玥出了内殿,内殿里,只剩元杳、九千岁和皇帝。 她轻轻出声:“爹爹。” 九千岁弯腰,把她放了下来。 元杳朝太后走了几步:“把她放下来。” 九千岁抬袖,一道冷气弹出。 “嘶啦”一声,白绫断裂,太后的遗体,僵硬地掉在地上。 地毯上,扬起一阵微尘。 皇帝转过头,盯着元杳看。 太后对他说的话,又隐隐在脑海里浮现。 元杳,是他的……女儿? 这太荒唐了! 皇帝眸光一转,就对上九千岁视线。 九千岁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隐隐有了一丝不悦。 皇帝轻咳了一声,问元杳:“昨日,太后叫你进来,都说了什么?” 元杳闻言,看了一眼九千岁。 九千岁朝她颔首。 元杳这才道:“昨日,太后给了杳儿一份名册,并且,要杳儿替她护住殷才。” 她隐瞒了杀手组织和那个令牌。 殷才? 皇帝冷哼了一声:“她对那个姘头,倒是忠贞,连死了,都要护住他的孩子。” 忠贞? 元杳抿唇。 皇上呀,这忠贞,能这么用吗? 先帝若是能听见,怕是要被气活过来。 元杳继续道:“太后叫杳儿进来,不止因为殷才。” “嗯?”皇帝阴郁地看着她。 元杳看了眼地上的遗体,开口道:“皇上就没想过,太后并不喜欢杳儿,却在众多孙子、孙女在场时,偏偏叫了杳儿进寝殿,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皇帝追问。 “给杳儿拉仇恨。”元杳冷静道:“太后昨日就承认了。” 拉仇恨? 皇帝讶异。 但,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元杳和九千岁一样,在大齐皇宫,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她是一个毫无皇室血缘的郡主,却同众多皇子公主一样,生活在皇宫。 甚至,她比皇子和公主更加尊贵。 这样压着一众皇子公主的她,太后临终前都放不下的她,定会引起不少的妒意、恨意…… 日积月累,将来,元杳在这宫里,如何生活下去? 皇帝脸色阴沉沉的:“都快死了,还不忘害人!” 不愧是个害人精! 这时,九千岁睥了皇帝一眼,淡声问:“皇上可有想好,如何对外交代?” 交代? 还想要什么交代? 皇帝哑声问:“太后年迈,身患诸多病症,此番回京,过于劳累,诱发病症,不治身亡?” 九千岁轻飘飘道:“可。” 简单一个字,皇帝却隐隐有些激动。 阿渊认同了他的说法! 四舍五入,就是阿渊表扬了他! 他的皇帝,当得越来越像样了! 阿渊没以前那么讨厌他了…… 激动一番后,皇帝压下情绪,出声道:“朕这便出去,让人准备。” 太后薨逝,大齐进入国丧期。 不少人都意外,明明是回京过寿宴的人,怎么会突然暴毙? 但是,寿宴上,参加宴席的人,都亲眼瞧见了,好好的太后,接连吐了几口血。 太医也当场诊断,说她心脉重损。 太后一派的人,暗自托人询问真相。 皇帝几杯毒酒,赐死了见过太后悬梁的宫人。 真相,就此掩埋…… 千华宫。 丹青捧了丧服进来:“郡主,奴婢伺候你更衣。” 元杳瞥了一眼那丧服。 上好的柔软白绸,薄且轻,也极尽柔软。 太后薨逝,宫中人等,需得披麻戴孝。 元杳作为九千岁的女儿,不必和其他小皇子小公主似的,穿戴全套。 至少,不用披着麻,也不用戴上孝…… 元杳换上丧服,又在一对丸子头上簪了白花。 她问:“惠宁宫如何了?” 丹青温声道:“灵堂已经搭好,皇子王孙们都已经去了。 殷才……千岁已经找地方先安置了。” “姜兰玥呢?”元杳捧着茶杯,抿了一口水,不经意地问。 兰玥公主? 丹青垂下眼眸:“兰玥公主,哭得晕过去多次,因为身子太过虚弱,太医一直守着呢。” “我知道了。”元杳点头。 丹青看了眼自家的小郡主,犹豫道:“郡主,有句话,奴婢不知当不当说。” “怎么了?” 元杳放下茶杯,好奇地看向丹青。 丹青迟疑道:“郡主聪明,想必奴婢不多说,郡主也知道,兰玥公主此人……不像表面的那样。” “表里不一?”元杳补充问道。 丹青点头。 这点,元杳当然知道。 但是……姜兰玥心机虽重,却也并未直接和她对线。 这种人,不太好处理。 太后和黑吉,一个要她的命,一个要她爹爹的命,所以,她可以不多考虑,直接回击,要了他们的命。 可,姜兰玥呢? 元杳捧着脸,叹气:“她若对我动手就好了,我就有理由,光明正大……除掉她了。” 软糯的小奶音,又甜又软。 她说除掉一个人,就跟说吃掉一块蛋糕一样…… 丹青打了个寒颤。 自家的小郡主,又乖又甜是真,腹黑也是真。 丹青庆幸,幸好,她是千华宫的人…… 换了丧服,元杳前往惠宁宫。 惠宁宫,灯火通明。 灵堂外,早已跪满密密麻麻的人,从妃子、皇子公主,到大臣、诰命夫人…… 整个广场,一片白。 灵堂里,燃了香,烧着纸,诵经声阵阵…… 元杳正思索着,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跪着偷懒,一个小太监就朝她走来:“郡主,皇上请您去灵堂。” 皇帝? 叫她去灵堂干嘛? 这于礼制不合呀? 难道…… 元杳脑海里,浮现出太后的话。 第188章 是朕错了,你别生气 太后说,她是皇帝的孩子…… 依照太后的性格,这话,一定也和皇帝说了! 临死前,给她拉一波仇恨还不算,还要挑拨九千岁和皇帝的关系。 这太后…… 可真是祸害无穷! 元杳暗自咬牙一番,才对丹青道:“走,我先去里面看一眼。” 她又不是公主,总不至于要她给太后守灵? 元杳整理了衣裙和仪容,迈着小短腿,从一众大臣命妇、皇子王孙和妃子中穿梭而过。 所过之处,皆有人抬头看她。 元杳面色不变,迈着小小的步子,乖巧地往前走。 灵堂门外,跪着不少小皇子小公主,怀柔、怀遥和姜兰玥都在,就连谢执,竟也跪在皇子一列后面…… 见着元杳,谢执出声:“噗嘶……” 元杳:“?” 谢执抬头,露出白灿灿的新牙。 元杳无声问:有事? 忽然,一颗小石头,凭空飞来。 “咚!” 谢执的脑袋,挨了一下。 元杳抬头,就瞧见,林玄手里抓着一块小石子。 对上她的视线,林玄手缩了缩。 元杳:“?” 幼稚鬼! 谢执被打,并不生气,而是转头:“林玄,你完蛋了!” 林玄道:“笑这么开心,想死啊你?” 这可是在守灵! 要被人看见,参他一本,平南王都跟着遭殃。 谢执这才收起笑,对元杳道:“没事,跪着太无趣了,逗你玩儿,解解闷。” 逗她玩? 解闷? 手好欠噢! 元杳都想给谢执一脚。 她瞪了谢执一眼,抬脚就走。 灵堂。 僧人们正在灵位前,心无旁骛诵经。 边上,九千岁一身白色衣衫,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皇帝站在一边,垂着眼睑。 地上,皇后、林贵妃、太子等人正俯身跪着。 元杳一进去,所有人朝她看过来。 元杳乖巧地行礼:“杳儿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贵妃娘娘……” 皇帝招手:“元杳,过来。” 元杳依言过去。 皇帝道:“你和他们不同,不必在外面跪着,就在灵堂跪一跪,给太后烧点纸罢。” 不还是要跪吗? 元杳抿了一下唇。 丹青上前来,给她理了小裙子,扶着她跪下。 边上伺候的宫女,恭谨地递了纸钱过来:“郡主,当心手。” 元杳点头,接了纸,放入盆里。 火舌舔上薄薄纸钱,化为一阵灰,散落在盆里…… 象征性地跪完,烧了纸,元杳被扶起来。 九千岁朝她招手:“小杳儿,来。” 元杳乖乖走过去:“爹爹。” 九千岁把她抱起来,扫了眼灵堂内的人,问:“那日,太后叫你入寝殿,是否和你说过,你是皇上的孩子?” 元杳微惊。 她看向皇帝。 皇帝也正看着她。 经过多日的锻炼、按摩,皇帝的变化,初见成效。 他人精神了许多,瘦了、白了,连眼神,都没往日那么阴郁了。 元杳望着皇帝,张了张嘴,随后抿唇:“嗯……” 九千岁冷冷地勾了一下唇角。 他睥了眼皇帝,开口道:“那年,战乱四起,尸横遍野。 小杳儿,是本座从一具尸体怀中抱起来的。 本座未死,她就永远是我元渊的女儿! 本座,就是元杳的亲生父亲! 皇上,可听明白了?” “阿渊……”皇帝脸色变了变:“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只是随口一提……” 随口一提? 因为将死之人的一句挑拨离间,就怀疑他抢了他的孩子? 蠢货! 九千岁扫了眼灵堂内太后的棺椁:“死了,也不消停!” 皇帝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阿渊,你别生气……” 是他愚蠢了。 阿渊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呢? 他也是脑子抽了,才会怀疑阿渊…… 皇帝,肉眼可见地慌了。 元杳见到皇帝这样,顿觉一阵无语。 这皇帝,可真好骗呀! 比她还好骗! 太后说出那句话时,她都是惊讶加上怀疑,过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因一句话被骗…… 害! 幸好大齐有个九千岁。 否则,像皇帝这样的昏聩的君主,怕是早就带领大齐走向亡国了…… 作为话题主角,元杳开口道:“太后说那番话,杳儿都不曾放在心上。 杳儿是九千岁的女儿,除了九千岁,和谁都不像!” 她的小奶音,格外郑重。 这时,太子开口道:“我瞧着,杳儿和父皇并不像。”语罢,他问皇后:“是,母后。” 皇后本不欲掺和这些事的。 见太子问起,皇后温柔道:“杳儿和千岁一样,聪明漂亮。除了千岁,谁能养出这般可爱的孩子?” 皇帝:“……” 从皇后语气中,皇帝听出了浓浓的嫌弃。 他可是大齐国的皇帝! 他怎么就生不出元杳一般聪明可爱又漂亮的女儿了? 他有那么多孩子呢! 皇帝生气地看了眼太子。 这个,不太行…… 下一个! 皇帝脚挪了挪,看向灵堂外跪着的皇子公主们…… 怀柔性子太软,聪明不够。 怀遥锋芒太过,不听管教,性子有些野。 兰玥心机深,却整天哭哭啼啼的,多瞧一眼就烦! 承琰天资比太子高一些,却不够沉稳。 至于那些更小一些的皇子公主…… 就跪这么一会儿,就要哭着找母妃了! 没一个比得上元杳! 至于另一个…… 皇帝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 那小少年跪在人群中,哪怕在守灵,也嬉皮笑脸,平日,也是喜欢招猫逗狗…… 唉! 皇帝挫败极了! 从皇帝脸上,元杳看出了他对儿女的浓浓嫌弃。 元杳想笑未笑。 再怎样,那些孩子,不都是他的基因? 皇帝抬眸,就对上元杳乖巧的笑眼。 皇帝瞪了她一眼。 元杳也不生气,而是戏谑地眨了眨眼。 落入皇帝眼里,这已经是挑衅。 皇帝又瞪她。 九千岁掀起眼皮,冷冷地瞧着皇帝。 皇帝顿时泄气,收回目光:“阿渊……是朕错了,你别生朕的气,好么?” 他的语气,竟有点可怜。 元杳:“……” 皇上,皇后、贵妃和太子还在呢! 元杳算看出来了。 这位皇上,在九千岁面前,跟个大孩子似的,根本不顾别人的眼光。 面子是什么,他根本不在意的。 九千岁面上没什么变化,冷淡道:“此事,就此作罢,小杳儿的事,以后都休要再提。” 皇帝点头:“朕明白!” 九千岁扫了眼灵堂外:“太后没了,兰玥公主,皇上务必安排好。” 姜兰玥? 皇帝对跪在门边的李德山道:“去,传兰玥公主进来。” 李德山起身,躬身出门。 片刻后,姜兰玥面色凄然地踏入灵堂:“父皇……” 皇帝冷声问:“如今,太后去了,你可有想好去处?” 去处? 宫里,没有哪位娘娘愿意养她。 连皇后娘娘……也嫌弃她。 她还有何处可去呢? 姜兰玥含着泪,看向九千岁。 第189章 迟早,算计到他头上来 灵堂内的人,齐齐顺着姜兰玥的视线看去。 九千岁抱着元杳,面上没什么表情。 元杳却警铃大作。 不是? 这么久了,姜兰玥还在觊觎她爹爹呢? 脸皮厚,也要有个度呀! 抢谁不好,非要抢她爹爹! 这小白花! 惹人生气的本事,真是一套一套的! 元杳不好直接开口,断绝姜兰玥的想法,只能下意识朝九千岁身上靠,并抓紧他的衣襟。 九千岁抬起筋骨分明的手,安抚性地轻拍着她。 接收到九千岁的信号,元杳放心了不少。 只听,九千岁望着姜兰玥,懒洋洋开口:“你有话要和本座讲?” “千岁……” 姜兰玥一开口,眼泪就如决堤的水一般,声音还带着点儿颤。 当真是楚楚可怜。 但凡是换了个人,都得心软。 可惜,九千岁不吃她这套。 他蹙了眉头,声音冷了几分:“本座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语气,嫌弃得不行。 姜兰玥愣了一瞬,苍白的小脸,染上两抹红晕。 她咬着嘴唇,伏在地上。 心思转了转,姜兰玥哭道:“千岁还记得么,当初,千岁给了玥儿两个选择。” “本座当然记得。”九千岁冷眼瞧着她。 姜兰玥抬头,泪眼盈盈道:“玥儿听话地去了佛台山,替其他皇子公主,伴在皇祖母身侧。 如今,皇祖母没了,玥儿在宫中无依无靠,千岁……千岁可否收留玥儿? 玥儿保证,入了千华宫,定然尽心孝敬千岁、爱护杳儿妹妹!” 语罢,她就磕起了头:“求千岁……” 元杳气到脸变形。 她可真是低估了姜兰玥的脸皮厚度! 啊! 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 装小白花是? 就她会装吗?! 元杳忍无可忍,奶声道:“兰玥公主。” 姜兰玥抬头,咬唇:“杳儿妹妹……” 谁是你妹妹呀? 不要乱认亲好吗?! 元杳想翻白眼。 不行,她要忍住! 暴躁,她就输了。 元杳抓紧九千岁衣襟,睁着大大的眼,无辜地望着姜兰玥:“兰玥公主,千华宫,已经住了虎崽、大黑牛,没院子腾给兰玥公主了呢!” 没院子? 千华宫明明那么多院子! 姜兰玥攥着手,泪眼盈盈道:“玥儿不需要一个院子,只需一个屋舍便可。 若妹妹不嫌弃,玥儿可以和妹妹住一起……” 和她住在一起? 她嫌弃! 她可太嫌弃了! 元杳暗自咬牙。 她委屈地抬头,瞧了眼九千岁:“爹爹……” 见自家小团子委屈不已,又没法说,九千岁眼底多了一丝戾气。 他眸光冷冽,看向姜兰玥。 接触到他的目光,姜兰玥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九千岁冷冷道:“请延和法师。” 法师? 姜兰玥怔住。 李德山走到诵经的僧人面前,在一个中年僧人耳边说了一句话。 僧人抬头,朝这边看来。 延和法师四十多岁的模样,铜色皮肤,五官周正,长着一副慈悲相。 他站起身,走了过来,行礼:“阿弥陀佛。” 九千岁道:“听闻,法师修行了得,能看透一个人的前程过往,也能推算出一个人的命理?” 延和闻言,问道:“阿弥陀佛,千岁的命理,恕贫僧不能推算。” “不是本座。”九千岁抬手,指向地上的姜兰玥:“本座想请法师,为兰玥公主推一遍命理。” 猝然被提及,姜兰玥睁着大大的眼睛。 九千岁,这是要做什么? 延和法师转过头,瞧了她一眼。 只一眼,姜兰玥就觉得,她的灵魂,似乎都被看穿了一般…… 延和法师收回目光:“千岁,自几年前起,贫僧就已经不再替人推算命理。 不过……” 不过什么? 所有人齐刷刷看着他。 尤其是元杳和姜兰玥。 延和法师摇了摇头:“公主与千岁,命格相冲。” 命格相冲? 那还得了? 元杳虽不太信这个,却还是下意识抓紧九千岁。 这时,延和法师看向姜兰玥:“贫僧劝公主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一句话,断了姜兰玥的念想。 姜兰玥跌坐在地上。 终究,她仍是没办法入千华宫么? 莫强求? 好一个莫强求! 凭什么?! 姜兰玥垂着手,宽大袖子下,双手握成拳头。 事到如今,她只能以退为进…… 皇祖母说过,她还小,她还有无数可能! 她如今需要做的,就是蛰伏! 姜兰玥脸色苍白,咬了咬牙,带着哭腔道:“父皇,玥儿有话说!” 皇帝冷眼瞧着她:“说。” 对这个表面哭哭啼啼、暗地心机深沉的女儿,皇帝也是糟心得厉害。 偏偏,他还不能说! 姜兰玥泪眼盈盈道:“父皇,我母妃谋害皇嗣,弟弟夭折,皇祖母如今也离玥儿而去…… 玥儿既命格不好,就不能留在皇宫,害了大家…… 今日,玥儿自请回佛台山清修,为母妃赎罪,为弟弟和皇祖母祈祷,也为父皇和母后祈福……” 皇帝讶然。 他问:“你决定了?” 姜兰玥抹了把泪,露出一丝惨然笑意:“父皇,女儿命格不好,去清修,是化解的最好办法了。 只是……女儿这次一去,就需得等到及笄之年再回宫了…… 届时,希望父皇能允女儿一个心愿。” 允她一个心愿? 只要她别再祸害别人,别说一个,就算十个心愿,他都可以答应! 以姜兰玥的心机,留在皇宫,他始终不放心。 迟早有一日,她都可能会算计到他头上来! 若姜兰玥真去佛台山,没了太后,也没了人挑拨,远离皇宫,潜心修行,洗去心机和怯弱,那简直再好不过! 皇帝痛快道:“这个心愿,朕允你!” 姜兰玥眸光怯怯地扫了眼元杳,又在九千岁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看向皇帝:“父皇不再考虑考虑么?” 皇帝巴不得早点把她打发了:“朕是天子,一件小事而已,还承诺不了你么?” 姜兰玥放下心来,伏身,行了个大礼:“玥儿谢过父皇成全。 未来的年岁里,玥儿都不能在父皇和母后身边尽孝了…… 但,玥儿在佛台山,定日日为父皇母后祈福,求佛祖庇佑父皇母后、庇佑大齐……” 皇帝摆手:“你起来罢。守丧期一过,朕就派人送你回佛台山。” 姜兰玥重重磕了个头:“玥儿谢过父皇。” 跪完皇帝,她又转向九千岁。 九千岁垂着眼睑,眸光都懒得施舍一丝给她。 姜兰玥怯声问:“千岁,六年后,玥儿及笄之年,千岁可否去佛台山,接玥儿一程?” 第190章 你算什么东西 接她? 及笄之年? 元杳一惊。 这时,九千岁冷冷地勾了唇角:“等本座活到那时,再说。” 这算是明确的拒绝了…… 姜兰玥却并不死心。 她从地上起身,整理了裙摆。 没关系,她想要的,迟早都能到手。 她……偏要强求! 姜兰玥的表情变化,元杳尽数收入眼底。 不过,不急。 来日方长。 至少,未来将近七年时间,她都不用再见着姜兰玥。 七年后,兴许,她和九千岁已经离开皇宫、离开大齐,一身轻松地游山玩水去了。 到时候,姜兰玥回来,即便是掀起再大的风浪,都与她和九千岁无关! 再说,姜兰玥身体这么弱,在佛台山那种地方,能不能活到及笄,也不一定呢…… 不过,那时,这些都不是她和九千岁该关心的事。 没了姜兰玥,未来是很美好的! 元杳心情大好。 太后的丧期,整整二十七日,而守孝期,皇子王孙和有官阶的,需得守孝一月,百姓则守孝三月。 期间,禁止嫁娶,禁止一切娱乐活动…… 太后薨逝后,没两日,淮水就传来消息。 又一场洪水,席卷了淮水城。 百姓,又是死伤无数…… 九千岁,需要急着赶去淮水城。 而离开皇宫之前,他有两件事得处理。 第一件,是云潺遇刺,在大齐的楚国随侍全部被刺杀一事…… 这日,在惠宁宫外,九千岁叫了礼部尚书:“这几日,楚国来的使臣可有动静?” 礼部尚书道:“大齐国丧,他们不敢乱来。” 九千岁点头。 他吩咐一个小太监:“请云潺小皇子,去一趟浩然殿。” 语罢,他对烧完纸出灵堂的元杳道:“小杳儿,你来。” 元杳乖乖走过去:“爹爹,怎么了?” 九千岁道:“你在这里跪着,爹爹心疼,不如,随爹爹去一趟浩然殿?” 去浩然殿? 要议事么? “好呀。”元杳乖巧道。 九千岁又看向礼部尚书:“把楚国使臣,也请去浩然殿。” 礼部尚书点头,转身出宫。 一个时辰后。 浩然殿内。 九千岁抱着元杳,坐在案牍边,慢悠悠地品着茶。 楚国使臣站在大殿内,眼观鼻,鼻观心。 礼部尚书带了几个官员,也站在一边。 谁也没先开口。 这时,一个小太监通报道:“云潺皇子到。” 云潺被阿七扶着,缓步踏入大殿。 几日不见,云潺的气色,越发差了…… 脸色,白到几近透明,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不少。 他掩着唇,咳得有气无力。 元杳微惊。 小别扭,已经病成这样了? 都这么久了,谢宁怎么还没回来? 云潺还能撑到谢宁回来吗? 楚国使臣见状,齐齐拱手道:“臣等参见大皇子殿下。” 虽然他们嘴上称着“大皇子殿下”,语气中,对云潺却没那么敬重…… 元杳皱眉看着。 这群人,真让人讨厌得紧。 幸好,小别扭来了大齐,不用再留在楚国皇宫,受这些人的气…… 云潺掩着唇,冲几人虚弱道:“不必多礼。” 语罢,他缓步朝九千岁走来:“云潺,见过千岁。” 九千岁冷淡道:“来人,赐座。” 小太监连忙搬了软椅过来。 云潺由阿七扶着,坐到椅子上后,蹙着漂亮的眉毛,气息微喘。 似乎,走几步,再坐下,已经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元杳想:云潺的身体,真的太差了! 活了两世,云潺绝对是她见过的身体最差的人! 而且,他还是个男孩子。 男孩子身子差成这样,怎么得了? 他……真能顺利活到长大吗? 老母亲的心,隐隐地疼…… 云潺咳了几声,抬眸,往九千岁……怀里的元杳看来。 元杳穿着丧服,除了头发和眼睛,浑身雪白。 像……漂亮的雪团儿。 看起来,就又软又甜。 两人视线对上,元杳先开口,奶声奶气地问:“云潺,这几日,你有好好喝药吗?” 喝药? 云潺余光瞥见楚国使臣。 那群人,正竖着耳朵,朝这边听。 云潺明白,元杳问的,是楚国配的药……千丝引! 他点头,嗓子有一丝丝哑:“劳郡主记挂,药,一直在喝。” 这是故意说给楚国使臣听的。 毕竟,楚国的人,还不知他已经解了毒。 余光里,楚国使臣似乎放心不少,又缩了回去。 云潺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一丝讥讽。 这群人,看来也是继后一派的人。 连他中了千丝引的事,都一清二楚呢。 呵…… 九千岁睥了眼楚国的使臣,冷淡道:“本座近日,甚是繁忙。 楚国宫人在我大齐后宫尽数被刺杀一事,今日,就必须商议出一个结果。” 他话音落下,一个蓄着八字胡须,国字脸的楚国使臣就站了出来:“这件事,大齐确实该给楚国一个交代。” 交代? 九千岁眸子一凉。 他嗤了一声:“本座还未让楚国给大齐一个交代,楚国,倒是敢先发制人、质问本座了? 也不知,这究竟是先发制人呢,还是贼喊捉贼?” 先发制人? 贼喊捉贼?? 楚国使臣相视一番,那国字脸的使臣开口道:“九千岁,我楚国皇长子,在大齐后宫遇刺,差点身亡。 而随侍,也尽数死在大齐国皇宫内。 楚国想要个交代,过分么?” 九千岁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阴测测地问:“人死在大齐皇宫,就是我大齐国的人杀的?” “你……” 那国字脸使臣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九千岁嗤了一声:“按你的说法推理,本座是否也可以合理怀疑,人是楚国派来的杀手杀的,目的是想讹我大齐一笔?” “这怎么可能?!”一个瘦瘦高高的使臣站了出来,梗着脖子道:“九千岁虽贵为大齐监国,这话,却不能胡说!” “胡说?”九千岁凉凉地看着他:“你算什么东西?本座如何说话,轮得到你来教?” 那使臣气得面红耳赤:“我虽官阶不高,却也是使臣……” 使臣? 小小使臣,就在他国皇宫如此放肆? 九千岁“呵”了一声,吩咐道:“来人。” 礼部尚书手捧着一物,走上前来,掀开,呈给楚国使臣。 只一眼,就有人冷汗狂流。 刻着半边莲的毒针? 半边莲,楚国才有…… 而半边莲,恰好是……继后母族的族徽…… 外人,基本不可能知晓!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大齐? 不可能!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大齐! “怎么,物证在手,诸位还想狡辩?”九千岁阴测测地开口:“楚国的内政,本座无心掺和。 但,敢算计大齐,还倒打一耙,本座绝不会善罢甘休!” “等等!”国字脸的使臣,皱着眉头出声:“物证有了,总要有人证?” 第191章 坑钱鬼才 人证? 九千岁轻嗤了一声,讥讽道:“楚国人,皆如你一般不懂规矩么? 各国皇子送往大齐当日,大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皇子们入我大齐,是来求学的。 大齐只提供住处,其他事情,概不负责。 朝云宫入刺客,贵国皇子只剩一口气,本座帮忙把人救回来,已是仁至义尽。 如今,你们来跟本座要人证?证明本座和大齐的清白? 可笑至极!” 几个使臣闻言,开始交换视线。 九千岁,果然如传闻中的一般,气势凌人。 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元杳从九千岁怀里,笨拙却小心翼翼地倒了杯茶水,递给九千岁:“爹爹,喝口茶,消消气。” 她一出声,楚国使臣目光齐齐看过去。 方才,他们一踏入浩然殿,就看见,九千岁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娃。 一进大齐京城,他们就听说,九千岁有一养女,叫元杳。 元杳和云潺同一学堂,聪明乖巧,小小年纪,竟在京城开了一个甜品店,生意极好。 传言,这位小郡主,刚断奶不久…… 眼前这个雪团子般的小人儿,果然比寻常的孩子更乖巧可爱。 那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漂亮得不像话。 只见,原本冷着脸的九千岁,接了元杳的茶水,浅浅啜了一口,面色就变好了…… 使臣不禁啧啧称奇。 这时,元杳开了口。 她看了眼阶下的楚国使臣,小奶音又软又甜:“爹爹,其实,使臣大人要人证,也不是没有。” “哦?”九千岁凝眸看她。 元杳乖巧道:“爹爹,云潺和阿七,虽是受害者,但,他们是朝云宫唯二活着的人。 使臣大人非要找人证,那,他俩也是可以的,是?” 说着,她看向楚国使臣。 一听她开口,楚国使臣就知道,这个小奶娃,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聪明。 这般可爱的孩子,竟然是九千岁的女儿! 可惜了…… 对着元杳,国字脸使臣不自觉放缓了语气:“小郡主说的,也不是不可以……” “云潺,你听见了吗?使臣大人说,你和阿七可以做人证呢!”元杳奶声打断使臣的话:“云潺,你可还记得,杀入朝云宫的刺客?” 楚国使臣张了张嘴:“郡主……” 元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过去。 那使臣瞧着元杳,都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见元杳是站在他这边的,还出声帮他,云潺冷淡道:“刺客的目标很明确,是直接来取我命的。” 元杳对使臣道:“听见了,使臣大人? 刺客潜入皇宫,不杀别人,专门挑了楚国皇子杀…… 云潺在大齐,大齐盼着他好还来不及呢! 杀了云潺,对大齐有什么好处? 显而易见,云潺死了,对谁最有利,杀他的人就是谁!” 她说话时,奶声奶气的,偏偏,还无比认真。 使臣张着嘴,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她。 一个小孩,都能把他们堵得哑口无言…… 这时,元杳继续道:“还有一种可能,背后的人,想害死云潺,以此挑起大齐和楚国的战事。 不过,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 语罢,她看向云潺。 云潺掩唇,咳嗽了几声,孱弱地晃了晃,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这小别扭,还挺上道! 元杳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接受到她的视线,云潺苍白得透明的手,掩在唇边,咳得停不下来。 还来劲了? 不过,演得挺好的。 元杳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梢,俏皮又可爱。 楚国使臣那边,脸色却很不好。 万万没想到,一个三岁小奶娃,竟如此聪明! 她把他们准备的说辞全说了,并每条都自我反驳回去…… 这下,他们还该说什么? 计划,都被打乱了。 国字脸的使臣思索再三,开口道:“恳请九千岁放了先前的使臣,我等,得在大齐暂留几日,传信回楚国,待我们国君回信后,再行商议?” 九千岁睥了他一眼,语气很轻:“你是在叫本座等?” 当他很闲么? 他没没那么多时间,跟这些人浪费! 那使臣皱眉:“九千岁……” 九千岁冷冷地望着他:“本座手中,还留有活口。 刺客留下的半边莲图徽的物证,本座不止一件。 楚国若执意要交代,也好,叫你们皇帝带上他的继后,来大齐同本座好好说说,他们想要何种交代。” 使臣大惊。 九千岁,竟直接把继后拎了出来! 尽管,众多的人都知道,云潺活着,对继后生的皇子来说,是个威胁。 皇帝正值壮年,云潺不死,继后之子,就永远当不了太子。 继后一派想除掉云潺,这是众所皆知的秘密。 可是…… 九千岁竟直白地点明,云潺这次遭遇刺杀,就是继后做的! 九千岁是什么人? 他既然敢说这话,想必已经十拿九稳了! 几个使臣,相互传递眼色。 这件事,即便是继后做的,身为臣子,他们也绝不可能去问…… 依照继后的性子,敢害死先皇后,敢给云潺下毒,就敢派人来大齐皇宫刺杀云潺! 何况,若云潺真死在大齐,对楚国来说,也会带去莫大的好处! 可惜,他没死成。 这时,云潺开口道:“使臣大人,想必,你们心中已经清楚,此事追查下去,最不利的人,是谁…… 为了大家都好,这件事,最好就此作罢。 父皇还指望我在大齐学业有成,将来促进两国交流和发展。 此事闹大了,受损的,可是我们楚国……” 说着,他又掩唇咳嗽了起来。 使臣瞧着病恹恹的云潺,心道:那也得等你活到那日再说。 一直默不作声的礼部尚书,见事情商讨有了结果,对着九千岁拱手:“千岁,此事,如何了结为好?” 九千岁面无表情地望着国字脸使臣:“回去告诉你们皇帝,刺客刺杀云潺,目的是挑起两国战事,好坐收渔翁之利。 刺客已死,本座已救回你们皇子,两国百姓,免了一场战事。 另外,楚国使臣在我大齐吃喝玩乐两月有余,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花费了大齐国库几十万两白银。 本座大度,免了零头,就收楚国五十万两白银。 限期一月,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超出期限,另加十万两现银!” 什么?? 五十万两白银? 楚国使臣大惊,冷汗长流。 这是抢劫?! 九千岁冷冷道:“怎么,这就不想给了? 要不要本座再和你们算算,这阵子,你们病恹恹的大皇子殿下,花了本座多少银子?” 还有云潺花的?? 楚国使臣抹着汗:“五十万两银子,一个月后,定然一分不少送来大齐!” 九千岁不耐地挥了衣袖。 礼部尚书美滋滋地道:“诸位使臣大人,请。” 楚国使臣,被客气地请出皇宫,送去驿站。 人一走,元杳就从九千岁怀里跳下来,开心道:“爹爹!你真是太厉害了! 坑了楚国五十万两银子!五十万两呢!好多的钱呀!” 云潺缓缓抬头:“?” 第192章 该软则软,该硬则硬 元杳正兴奋着,猛地,就和云潺对上视线。 啊…… 她被银子蒙蔽了双眼,高兴太过,都忘记,九千岁坑的是云潺家的钱了。 咳了一声,元杳一本正经地问:“云潺,你家钱应该很多,不缺这五十万两?” 云潺好看的眉眼,轻轻蹙了一下。 他正欲说话,九千岁先开了口:“小杳儿。” “爹爹?”元杳转过脑袋。 九千岁大手一捞,把她捞入怀里:“还有个人等着处理,你随本座去。” 哎? “那,云潺呢?”元杳问。 九千岁睥了眼云潺:“他自己没长脚么?难不成,还要本座送他一程?” 听到这话,云潺并不生气。 他弯腰,深深行了个礼:“多谢千岁。” 九千岁挥了袖子:“免了。” 语罢,他就抱着元杳,出了浩然殿。 出浩然殿后,九千岁就带着元杳出了宫。 马车,来到一个私宅前。 影如影子一般,眨眼就出现在父女俩面前:“主上。” 九千岁问:“人呢?” 影道:“刚哭晕过去了。” 晕了? 九千岁吩咐道:“弄醒。” 影抬手,推开一道房门。 房间内,光线极暗。 榻上,正躺着个人。 太后上吊后,殷才受到巨大惊吓,被九千岁的人及时带走,安置在这里。 自来了这里,他但凡醒着,大多时候都在哭。 看守的人,极为无奈,索性懒得管他,让他自生自灭了…… 影拎了桶水,走的床边,就要对着殷才泼下去。 “等等。”元杳出声叫住她。 影转过头来。 元杳道:“用水泼了他,万一他病了,回头你们又得花钱花精力照顾他,换个法子。” 说到底,殷才也是可怜人。 太后虽恶毒,但殷才却无辜。 放过他,就当积德。 说着,元杳认真地补充道:“我真不是心善,我只是不想变成太后那种,连我自己都讨厌的人。” 太后恨九千岁,就把仇恨强加在她身上,来折磨她、诬陷她…… 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九千岁注视着自家小团子。 他的脑海,浮现出一抹人影。 该心软时心软,该心硬时,却也绝对心硬。 和那人不同,元杳还小,她还有无数时间,可以慢慢成长。 他的小杳儿,哪怕没了他,也能护自己安稳…… 这是最好的局面。 九千岁扬了唇角:“你能有自己的想法,爹爹很欣慰。” 他一说完,影就放下水桶。 影走到床边,伸手,掐住殷才人中。 掐了许久,殷才才醒转过来。 看到面前站的人,殷才惊吓地瑟缩着身体。 他害怕地开口:“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我娘呢?你们把我娘怎么了?” 九千岁冷眼瞧着他,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元杳见状,朝殷才走去:“你娘,已经死了。” 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殷才带着哭腔:“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元杳走到床边,眸光又黑又亮。 殷才抓着被子,哭道:“为什么?” 元杳没有回答,而是道:“我也没有母亲。” “什么?”殷才抹了把泪,怔怔地望着元杳。 她那么可爱,她娘怎么会不要她呢? 元杳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殷才:“擦擦。” 哭得一脸的眼泪鼻涕,真让人嫌弃。 殷才泪眼模糊地望着帕子,许久后,他才接过。 这张帕子,又白又干净,还香香的…… 殷才捧着帕子,吸溜了一口鼻涕:“你见过你娘吗?” 元杳摇头:“没有呀。” “那你想见她吗?”殷才问。 “不想。”元杳继续摇头。 不想? 天底下,竟然有孩子不想见娘亲的吗? 殷才张了张嘴,喃喃地道:“我舍不得我娘……” 语罢,他垂下头,委屈落泪。 九千岁站在一边,冷冷道:“你所舍不得的,本就不属于你,到现在了,还看不清么?” 娘亲……不属于他? 是了,娘亲是高高在上的大齐国太后,而他……只是她的私生子。 他本身,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 当初,他生下来就没几丝气息,是眼前这个漂亮的九千岁救了他。 尽管,这人救他,兴许只是为了利用他。 可是,他却恨不起来…… 殷才垂着头,暗自抹泪。 这时,一个戴面具的人,猝然出现在屋里。 残风拎着食盒,行了个礼。 元杳让他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把里面的甜品一一取出来 屋内,香甜四溢。 阿才咽了口口水。 元杳笑眯眯地招呼他:“阿才,你过来。” 阿才抹了把泪,怔怔地看着元杳的笑脸。 他想,她可真好看呀。 情不自禁地,殷才迈着步子,走到桌子边。 元杳递了块甜糕:“你尝尝这个。” 殷才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 他轻咬了一口后,红肿的眼睛一亮,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元杳坐在旁边陪着,甚至还给他递了杯奶茶。 边上,影瞧着元杳的举动,没忍住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的脸上,并无不悦。 殷才吃了很久,吃到肚子都撑了。 元杳问他:“吃了东西,心情好了吗?还很想你娘吗?” 殷才点了头,又摇头。 元杳笑眯眯道:“既然如此,你睡。” 殷才仿佛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 他问:“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元杳道:“兴许。” 殷才抹了把脸:“谢谢你。你给我的东西,很好吃,吃完,我就没那么想我娘了。 就算我记不清你了,也会记住这些东西的味道。” 说完,殷才看向九千岁:“我困了,想睡一觉。” 躺在榻上,不到五分钟,殷才就沉睡过去。 元杳看向影,淡声道:“动手。” 影看了眼九千岁。 九千岁颔首。 影走到榻边,在殷才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开始清除记忆。 大约一炷香后,影道:“主上,成了。” 九千岁冷然道:“按照先前计划的,送出大齐去。” “是!” 影吹了声口哨,两个暗卫悄然出现,扛起殷才,快速消失。 来去匆匆,仿若鬼影。 等人走了,元杳才不舍地问:“爹爹,楚国使臣搞定了,太后也死了,你……是不是马上又要去淮水城了?” 九千岁垂眸,手指捏着她头顶的丸子,语气很轻:“是呢,等下就出发” 果然,还是要去。 元杳仰头:“爹爹,这次,杳儿和爹爹一起去!” 淮水城太危险了! 九千岁一个人去,她绝对不放心! 第193章 恶性竞争 “小杳儿。”九千岁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家团子。 元杳也回望着他:“爹爹。” 她的眼神,很坚定。 九千岁声音轻柔:“本座,可是无所不能的九千岁,你在担心什么? 太后已死,你安心留在皇宫,乖一点。” 元杳抿唇,语气心疼:“爹爹若真无所不能,还会伤得这么重吗?” 九千岁怔了一下,问:“你……瞧见那些伤了?” 他以为,他瞒得挺好。 是他低估他的小团子了。 元杳叹了口气:“爹爹,你也是肉体凡胎……” 九千岁再厉害,也会疼啊。 他隐瞒得很好,却也会在熟睡压着伤口时,轻哼一声…… 他受过许多苦,却也把自己娇养得很好。 疼的时候,并不是没有反应的,只是在清醒的时候,善于隐忍罢了。 九千岁沉默了许久,抬手捏了捏元杳的肉嘟嘟的小脸:“爹爹向你保证,等淮水水患处理完毕,爹爹就回来。” 等水患处理完毕? 元杳问:“那……太后入黄陵,爹爹也不回来了?” 九千岁蹙眉:“本座在她寿辰赶回来,已是给她薄面。人都死了,本座可不愿再浪费时间在一具尸体身上。” 提起太后,九千岁有几分不悦。 元杳点点头。 如今,正逢盛夏,是多雨时节。 九千岁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唉…… 奶团子又忍不住叹气。 九千岁回来得急,走得也匆忙。 衣衫未换,他就带了影,骑马返回淮水。 临行前,元杳站在马下:“爹爹,路上慢点儿,要按时用膳,多多休息,伤口要记得每日上药。” 九千岁骑在马上,万般不舍,化作一句:“本座知晓了。” 他深深看了元杳一眼,打马离开。 很快,枣红大马就消失在长街上。 元杳心情有些失落。 丹青安慰道:“郡主,放心,千岁会没事的。” 但愿。 九千岁刚走,她就已经想他了…… 太后的守孝期,虽禁婚嫁和娱乐,却不禁酒楼茶肆。 四时春关了六七日,刚一开门营业,生意就爆火。 这日,元杳带了丹青,一踏入四时春,就听一个熟客笑道:“白掌柜,这几日,我家夫人可想吃四时春的冰淇淋了! 今日,可终于开门了!” 白掌柜笑盈盈道:“令夫人产期将近了?” 那客人回道:“就在这两日了,产婆已经请好。”说着,他有些哭笑不得:“得知四时春今日开门,夫人非催着我来买冰淇淋! 她说,吃了四时春的东西,能生个像元杳郡主般聪明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哈哈哈哈……”白掌柜也跟着大笑起来。 “白叔。”元杳拎了裙子,迈过门槛。 白掌柜一见她,对那熟客笑道:“我家郡主来了。” “郡主安好。”那熟客笑着打招呼。 元杳没架子,四时春的东西又可口。 自开业以来,客人们,也都眼熟元杳了,而且特别喜欢她。 元杳笑眯眯道:“令夫人要生了是么?冰淇淋虽可口,却要少吃呀。” 那客人挠头:“夫人想吃,我也没办法。” 语气,透着几丝羞赧。 是个疼夫人、听夫人话的好相公呢。 元杳招手,叫来一个伙计:“你给这位公子打包些冰淇淋,再去后厨取些其他甜品,让这位公子带回去给夫人尝尝。” 听说元杳要送他甜品,熟客连忙制止:“郡主,这怎么使得?” “就当是我的贺礼。”元杳开心道。 熟客脸色微红,颇为不好意思:“如此……谢过郡主。” “不用客气。” 元杳笑眯眯地离开。 她环顾了一圈几乎坐满的大堂,又晃悠着去了后厨。 后厨,正忙得热火朝天。 见着元杳,玉儿就停下手里的活儿:“郡主,今日怎的出宫了?” 元杳坐在石凳上,捧脸道:“爹爹不在,又是太后丧期,宫里太无聊了,就索性出来了。” 她已经算好的了。 怀遥他们更惨。 作为皇孙,他们每日要去灵堂外,从早跪到晚…… 天儿又热得厉害,怀柔白净的肤色,都已经晒黑了许多。 元杳瞧着,都觉得心疼。 无奈,这古代,又没有防晒霜…… 玉儿招手,让人取了一碟冰淇淋来:“郡主,先吃点冰淇淋,消消暑。” 元杳额头上,都热出薄汗了。 看着冒着冷气的冰淇淋,元杳胃口大开。 她拿起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舒爽极了。 冰淇淋,和夏天配极了! 元杳握着勺子,对玉儿道:“玉儿姐姐,让人再送几碟冰淇淋到楼上,你也来。” “好。”玉儿笑着应下。 元杳几口吃掉剩下的冰淇淋,叫着丹青上了三楼。 一上楼,她就道:“残风,破月。” 两人,应声出来。 元杳瞥了眼全身黑的两人:“你俩不热吗?” 残风:“热……” 破月:“不热。” 噗…… 元杳好奇道:“到底是热呢,还是不热?” 破月道:“内力深厚的人,可以用内力调节体温。” 内力,竟然还有这作用?? 可是…… 元杳瞥了眼残风。 只见,残风的额角,隐隐有汗水。 残风脸色微红:“属下不想浪费内力……” 他的内力,得用着保护郡主呢! 这时,玉儿敲门进来。 身后,一伙计端了冰淇淋和其他甜品进来。 伙计垂着头,并未多看,放下东西就退了出去。 玉儿抬手,关上房门。 她道:“郡主,方才奴婢上楼时,瞧见了楚国的使臣。” 楚国使臣,也来四时春吃东西? 元杳抿唇:“不必管他们,和白叔说一声,让他像对待寻常客人一样就好。” “好。”玉儿应下:“奴婢这就去和白掌柜说。” 元杳点点头。 第二批楚国使臣,约摸着快要离开大齐了。 想必,也是抱着猎奇的心理,才来四时春看看…… 懒得管他们。 元杳指着冰淇淋,对丹青和残风、破月道:“给你们点的,快些吃,可别化了……” 她话还未说完,破月已经坐下,端起碟子,先吃了一口。 这时,玉儿站在门口忽然停下脚步:“郡主,奴婢差点忘了一件事。” “怎么啦?”元杳问。 玉儿皱了眉头,放低了声音:“郡主,先前,你曾让招收过一批宫外学员。 上月,第一批学员学成后,有一位学员称家中母亲病重,要回家照顾母亲…… 奴婢和白掌柜觉得,一个小小学员,不是大事,就未告诉你,还给了他十两银子去买药。 谁知,今晨,有位食客来买甜品。 食客说,京城有家酒楼,专门挑外地的客人,高价售卖酸奶、双皮奶和奶茶。 而且,有人质疑他家跟风四时春,他们伙计就说,是四时春抄的他家的创意。 还说,四时春,什么客人都可以进,谁知干不干净,吃了会不会染病……” 元杳:“???” 第194章 好想打爆他狗头 好家伙! 哪家酒楼,竟然这么嚣张? 派人来四时春偷学,抢她生意、还坏她名声? 开四时春时,抢生意这种情况,她不是没想过。 当时,她想,如果是正当竞争,她是完全接受的。 可…… 派人来偷学,还诋毁四时春,就过分了! 元杳冰淇淋也吃不下了,问:“是哪家酒楼?” 玉儿回道:“听说,是天香楼。” 天香楼? 元杳记下了这个名字。 破月放下勺子,站起身来,冷冷道:“我这去杀了那偷师的。” 说着,他就要消失。 元杳连忙拽住他衣角:“等等!” 破月低头看过来。 元杳皱眉:“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破月道:“那我先去磨个刀。” 说着,他又要走。 元杳无语:“破月!” 她生气了。 破月浓雾遮掩下的脸上,表情有一丝不解:“杀了他不好么?留下来,后患无穷。” 杀个屁呀! 元杳道:“我先去看看。” 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残风也道:“郡主,属下去,属下可以悄无声息让人失踪。” 元杳:“……” 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站起身,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大大的能量:“残风,破月!” 残风愣了一瞬,单膝跪地:“属下在!” 破月后知后觉,也单膝跪下。 元杳望着两人,无语至极:“你俩的脑子里,只有杀人吗?” 残风仰头,眼神坚定:“不,属下的脑子里,只有郡主。” 破月看了眼残风。 他冷笑。 元杳本来想生气的,听到残风的话,却再也气不起来。 她无奈道:“快点把冰淇淋吃掉,吃完了,陪我去一趟天香楼。” 一直安静的丹青道:“郡主,不如,让奴婢去?” 丹青? 元杳上下打量了丹青一番。 丹青跟在九千岁身边多年,大宫女的气质,早已深入骨髓,易容,能改变容貌,气质,却是改不了…… 元杳道:“残风和破月陪我去,你在这里等我。” 丹青还欲再说话。 可,她又想起九千岁的嘱咐。 九千岁说,从今以后,让她听元杳的命令…… 丹青忧心道:“郡主,千万要注意安全。” “嗯!” 半个时辰后。 元杳从三楼房间出来。 门边,立着一个清俊的翩翩公子,十七八岁,五官精致中偏柔和,但,眼神冷冰冰的。 元杳愣了一瞬。 “破月?”她试探着问。 偏偏公子绷着脸:“嗯……” “你长这样呀?”元杳好奇地问。 暗卫营的人,脸上都笼着一层黑雾,根本看不清五官。 没想到,破月这么年轻呀? 而且,他长得还挺好看唉! 见元杳一直打量自己,破月绷着脸道:“当然不是。” 元杳:“?” 破月冷冷道:“我不长这样,我易了容。” “好……” 元杳有些失望。 她还怪开心的,以为终于见到破月的脸了。 害! 白高兴一场! 瞧见元杳满脸写着失望,破月抿唇。 小孩子的脸,变得真快。 不想哄。 元杳也只是失望了一会儿。 她整理好衣衫,又跺了跺垫着厚厚垫子的鞋子,摸摸涂黑了一些的小脸…… 年纪小就是好呀! 稍微打扮一下,就看不出性别了! 元杳理了发带,对破月道:“哥,走。” 破月:“……” 他觉得,九千岁回来,迟早杀了他。 他默默伸手,牵住元杳:“弟弟……” “哥哥!”元杳甜甜地喊回去。 破月差点丢了元杳,直接跑路。 破月抱着元杳,悄然出了四时春,在金樽街一僻静角落落脚。 随后,两人一起来到天香楼外。 天香楼,在京城的酒楼中,排在前十。 两人到的时候,接近饭点,客人还挺多。 破月牵了元杳,踏入天香楼。 一伙计眼尖,瞧见破月,立刻笑着迎上来:“客官,里面请。” 破月冷冰冰道:“要个雅间。” “好嘞!两位公子请……” 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带着两人上了二楼。 进了雅间,伙计边擦桌椅,边打量着问:“二位瞧着眼生,不是京城人士?” 眼生? 元杳转着眸子。 看来,她的样貌改得还挺成功! 这时,破月冷冰冰道:“饿了,先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我弟弟噬甜,再上点甜品。” 伙计笑着应道:“好嘞!” 这公子的语气、身姿、气质,一瞧就非富即贵呀! 大客户1 伙计躬身笑道:“客官,我们店新出了饭前开胃甜品,冰酸奶,解腻又好喝,您可要尝尝?” 冰酸奶? 真不要脸! 加一个字,就成他家的新品了? “冰酸奶?”破月故意问:“是京城特产么?” “不是的。”伙计笑盈盈道:“这是我家大厨特地去北狄学了厨艺后,研制出来的。” 元杳:“……” 真能编。 破月转头问她:“尝尝么?” “嗯。”元杳冷冷地应道。 伙计闻言,笑了:“除了酸奶,我家还有双皮奶、牛乳糕,客官不如都尝尝? 出了我家,别处,可就吃不着了呢!” 忽悠! 接着忽悠! 元杳真的是无语至极。 她道:“都上一些。” “客官稍坐。” 伙计笑开了花,小跑着出了雅间。 很快,伙计就端着两个莹白如玉的小碗,进了雅间。 他笑道:“客官,冰酸奶来了。” 元杳二话不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这酸奶的味道,和四时春的,如出一辙。 伙计期待地问:“客官,您觉得,这味道如何?” “不怎么样。”元杳道:“听说,京城有家专卖甜品的店,叫四时春,他家的甜品,味道都极好?” 一听客人提起四时春,伙计连忙笑道:“客人说笑了。那四时春的甜品,都是跟风我们天香楼的。 而且,他们家,什么客人都能进去,连乞丐都能进。 也不知,那些人身上有病没有…… 客官这样尊贵的身份,可不好同乞丐坐一块儿吃东西,您觉得呢?” 觉得你爷爷! 元杳好想打爆这伙计的狗头。 她握紧垂在宽大衣袖下的小手,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家老板,是何许人也? 被人跟风抢生意了,都这么大度,想必,一定不是一般人?” 第195章 敢整她,就要做好关门准备 伙计呵呵笑道:“能在京城开大酒楼的人,当然不是一般人。” 果然…… 元杳垂眼看着碗里的酸奶,缓缓道:“开四时春那位,身份也不是一般人,你们就不怕么?” “怕?”伙计奇道:“怕谁?” 破月道:“自然是四时春的老板。” “噗……” 伙计笑得喷着唾沫星子,他用手擦了一下嘴:“客官有所不知,那四时春,就是个小奶娃开的。 一个奶娃娃而已,我家老板有什么好怕的? 难不成,九千岁会为了她,就把我们酒楼给关了? 更何况,我们天香楼,是贵客才来吃的酒楼。 而四时春呢,是乞丐都可以入的茶楼。 大家各自挣钱,又不冲突……” 元杳:“……” 又一次想打爆这伙计的狗头。 口口声声,说四时春是乞丐都可以去的地方,又说,他天香楼只有贵客才来吃。 在外地来京城的人面前,不断贬低四时春,抬高天香楼…… 太不要脸了! 元杳放下勺子,冷冷道:“太难吃了。” 再好吃的东西,由这样的伙计端上来,都很败人胃口。 更何况,这酸奶,和四时春的酸奶,味道并无两样,甚至,发酵味过了一些。 天香楼偷师的人,只学会了原味酸奶的做法…… 四时春的酸奶,可有好几种口味呢! 难吃? 伙计变了脸色:“小公子,这冰酸奶,吃过的贵客都说好,到了您口中,怎么就难吃了呢?” “难吃就是难吃。”元杳冷冷道:“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公子都要说这冰酸奶难吃!” 说着,她对破月使了个眼色。 破月扔下一锭银子,出声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四时春吃。” 说着,两人就要起身。 客人,要去四时春? 伙计有些着急,大声嚷嚷道:“客官,你们还点了菜的,厨房都已经在做了……” “咚咚!” 雅间门被敲响。 元杳转头看去。 门边,站着一个人高马大、倒三角眼、鹰钩鼻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身锦衣,进门后,先是打量了眼元杳和破月,才拱手道:“二位客官,鄙人是天香楼的掌柜。 二位若对天香楼有何不满之处,都可以和我说。” 掌柜? 元杳看了眼破月,破月冲她点头。 这掌柜,是习武之人…… 元杳开口道:“本公子不想吃了,你家伙计却要强买强卖,还不准人走。 还有,本公子认为,这冰酸奶不好吃,你家伙计却非要说好吃!” 掌柜闻言,眼神一凛,扫向伙计。 伙计瑟缩了一下,却不敢说话。 掌柜看了眼元杳,又看向破月:“二位公子,定然不是京城人士,第一次来天香楼。 天香楼的菜品,深受达官贵人们喜欢。 今日,是天香楼照顾不周,才让两位不悦。 不过,菜,后厨已经在做了,退不了了。 二位初来乍到,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在天香楼歇歇脚,吃顿饭再走。” 元杳闻言,微微眯起眼。 这话,是在威胁他们呢。 元杳嗤了一声:“我们偏不吃这餐,你还能强行给我们喂进去不成?” “客人说笑了。”掌柜皮笑肉不笑道:“客人只要付了银子,想走想留,天香楼自然不会强求。” 付银子? 元杳指着桌子上的银子:“这些,还不够么?” 掌柜扫了一眼:“十两,还不够甜品的钱,自然不够。” 十两? 两碗冰酸奶,这么贵? 元杳讶然。 看见她的神色,掌柜微微一笑:“天香楼,卖的就是价格,可不像四时春,什么阿猫阿狗都在吃。” 元杳:“?” 什么玩意儿? 要点脸吗? 把四时春最平价的酸奶,拿来卖高价就算了,竟然还拉踩四时春? 阿猫阿狗? 皇帝吃过,太子吃过,太后也吃过。 难道,一国之君,也是在阿猫阿狗范围内? 天香楼,真是太嚣张了! 元杳冷冷道:“哥,付钱,我们走!” 破月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在桌子上。 “客官慢走。” 掌柜拿起金子,似笑非笑地拱了手行礼。 元杳闻言,仰头,冷冷地瞧了眼掌柜。 等着! 看你还能笑得了几日。 到时,只怕哭都来不及! 元杳气鼓鼓地回了四时春。 回去时,玉儿还在给第二批学员做培训。 见着元杳,玉儿停下手里的活儿,担心地问:“郡主,可是发生了什么?” 元杳已经洗了脸,又换了身衣服。 她环顾了一圈学员,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来。 她招手:“玉儿姐姐,你过来一下。” 玉儿疑惑地附耳过来。 元杳凑过去,在玉儿耳边低低嘱咐了几句。 玉儿越听,表情越凝重。 元杳说完后,拍拍她肩膀。 玉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子,拍拍手:“大家听我说。” 她声音落下,所有学员齐齐停下手里的活儿,朝她看过来。 玉儿道:“近日,四时春生意极好,郡主想再上一样新品。 今日,我就把这甜品的做法交给你们,你们好好学学,两日后,准时上新!” 学员们异口同声道:“好!” 这时,元杳在一群学员中,瞥见一个十指交叉,极为紧张的白瘦女子。 元杳眯眼。 这些人,还挺聪明。 她每招一批学员,他们就安插一人进来。 如此,被发现的几率,就会很小。 好在,她及时发现了…… 当夜,元杳直接睡在了四时春。 次日。 一早,元杳就被敲门声惊醒。 玉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郡主,奴婢进来了?” 元杳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怎么啦?” 玉儿气愤道:“天刚亮,天香楼就挂了牌子,说,他家从今日起,开始卖早膳! 早膳主打,正是郡主昨夜叫奴婢教给学员的牛乳粥!” 气死她了! 幸好,郡主机智。 这牛乳粥,并不是多难做,而且,用多了,还腻! 看着气得不轻的玉儿,元杳反而冷静了许多:“这天香楼,敢来我这里偷师,想必,靠山很硬。 爹爹不在,天香楼这个行业毒瘤,我就亲自来割掉它好了。” 正好,她正愁找不到事干呢! 敢整她,就做好关门大吉的准备! 第196章 我们来打个赌 大清早,天香楼就在招揽客人。 当然,招揽的都是有钱人。 元杳乘了马车,来到天香楼外。 今日,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飘逸小裙子,簪了两朵珠花,越发显得又白又粉嫩,可爱得不行。 低调却不朴素的马车,在天香楼外停下。 元杳人还未下马车,伙计就热情地招呼上来。 车帘,被恭谨地掀开:“客官,可是要入天香楼用餐?二楼雅间,还有空余……” 声音,戛然而止。 马车内,元杳望着呆滞的伙计,露出一抹笑:“方才,你说什么?” 伙计猛地回神。 他扶着肩膀上的汗巾,退离马车。 丹青抬手,掀开车帘,率先下车。 她对元杳伸手:“郡主。” 元杳小手一搭,整个人就被丹青抱下马车。 伙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小的参见郡主……” 其他食客,也纷纷朝元杳看来。 元杳站在马车边,抬头,望着天香楼的招牌。 她唇角扬着,黑亮的眸子睁得很大:“这招牌,真丑。” 招牌丑? 所有人齐齐抬头。 天香楼的招牌,和别家描金招牌不一样。 大约是为了显示自家财大气粗,他家的招牌,是直接拿金子来熔成字,镶嵌上去的…… 土气。 俗。 元杳浅浅一笑:“不过,没关系,很快,这牌子就摘了。” 摘天香楼的牌子? 伙计惊讶之余,出口道:“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杳扫了伙计一眼,没开口。 她提了小裙子,迈入天香楼。 掌柜正在招呼客人,转头见着元杳,愣了一下。 元杳走过去,似笑非笑。 掌柜对食客说了两句话,朝元杳走来:“小人是天香楼掌柜邱贺,见过郡主。请问,郡主来天香楼,有何贵干?” 元杳听到这话,环顾了一眼大堂,问:“他们来天香楼,又有何贵干?” 邱掌柜面上没什么表情,回道:“他们,是来吃饭的。” 元杳似笑非笑:“来天香楼吃饭,需要先接受盘查是么?” “这……”邱掌柜脸色微沉:“当然不是。” 元杳随便在大堂坐下:“如此,上菜。” 周围的食客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元杳笑眯眯地应下。 邱掌柜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郡主……” “怎么了?”元杳抬起又黑又亮的眼睛,看向他,奶声问:“难道,我不能在天香楼吃早饭? 还是说,邱掌柜不欢迎我呢?” 她话还未说完,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见掌柜竟然有拒绝元杳的意思,不少人都好奇不已—— “掌柜为何不肯去给郡主点餐?难道,两人有什么龃龉?” “不至于?郡主多聪明可爱呀,谁见了不喜欢?” “嘘……你们是外地来的?听说,貌似是天香楼从四时春偷师学艺了,我今日,特地来尝尝,顺便看热闹……” “偷师学艺?竟有这等事?” 顿时,场面变得热闹起来。 偷师学艺,这名声,可不好听! 邱掌柜闻言,拧了一下眉,沉声开口:“天香楼的东西,都是天香楼自己的厨子做的,各位吃就吃,可别污蔑我们名声。” 好一个污蔑? 元杳在心里冷笑。 她指着一个堂客的桌子:“那些东西,每样给本郡主上一份。” 邱掌柜腮边的肌肉动了动,对伙计道:“给郡主上餐。” 很快,牛乳粥、冰酸奶、牛奶甜糕就端了上来。 看着这些甜品,元杳笑了。 这天香楼,可以说是毫无创新。 连点摆饰,都不会稍微改改。 也不知,这个酒楼是如何开到今日的…… 丹青拿出随身带的银筷、玉勺,要了滚水烫过后,递给元杳:“郡主。” 元杳接过勺子,舀起牛乳粥,送入口中。 昨日,玉儿教学员时,留了个心眼。 煮粥的米,故意选了一般的稻米,将米熬煮至软烂,加了冰糖粉末,倒入牛奶,搅拌均匀,上桌…… 天香楼,也是同样做法。 元杳只偿了一口,就放下玉勺,蹙着小小的眉头。 大堂里,不少食客正关注着她。 见她只偿一口,就不肯再吃了,不由地有些紧张。 这时,邱掌柜沉了脸色,问:“郡主,这又是怎么了?” 又? 怎么把她形容得跟找茬的一样? 元杳让丹青递了清茶,她漱完口,才道:“这牛乳粥,好腥。” 腥? 这怎么可能? 掌柜冷下脸来:“这粥,是我亲自尝过的,味道很好。 腥味,也是牛乳的正常腥味。 郡主虽贵为郡主,却也不能空口白牙、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 元杳笑了:“邱掌柜是? 本郡主来天香楼吃个早饭,一进门,就被你盘查,还对我黑脸。 虽然你家服务态度恶劣,但,我也开心地点了食物。 我花了钱买的东西,尝完后说说味道,都不可以? 天香楼开门做生意,都是这般强买强卖的吗?” 她的小奶音,很大声,足以确保大堂里的食客都能听见。 本来,不少人就是抱着好奇,才来尝鲜。 甚至,其中不少人,还是四时春常客。 见元杳被欺负,有人站起身:“掌柜,郡主这顿,我替她结了。天香楼的茶点,味道确实和四时春没法比。” “就是!”一个公子道:“天香楼还是专心做菜,别再跟风四时春做甜品了!” “对!酒楼就好好卖酒菜,学什么四时春卖甜品呢? 而且,你家伙计还说四时春不干净,客人去吃四时春,就是和乞丐同食……” 邱掌柜脸都气成了紫红色。 他握着拳头,隐忍道:“天香楼没有跟风四时春。” 元杳嗤笑。 这个时候了,还嘴硬呢。 她站起身来,小奶音格外清亮:“邱掌柜,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 打赌? “赌什么?”邱掌柜看着她,眼神轻视。 元杳扫了眼天香楼,出声道:“赌个大的。 赌资,就是四时春和天香楼。” “什么?” 满堂食客,全都震惊了。 郡主这赌注,未免太大了?! 连邱掌柜,都惊讶不已。 惊讶过后,望着元杳,他的气血,隐隐有些翻腾。 他手握成拳头,极力隐忍着眼底的兴奋,问:“怎么个赌法?” 第197章 来吧,决一死战 赌法? 元杳思索了片刻,奶声道:“比挣钱!” 比挣钱? 邱掌柜差点嘲讽出声:“郡主是在跟小人开玩笑么?” 比挣钱? 四时春,一个刚开业两个多月的甜品店,想和他开了好几年的天香楼比? 开什么玩笑? 而且,就凭一个小奶娃? 邱掌柜已经有胜券在握的兴奋感。 四时春,他赢定了! 说实话,他想要的,并不是四时春,而是四时春所有甜品的制作方法…… 瞧着邱掌柜的神色,元杳问:“如何,邱掌柜,赌还是不赌?” 当然要赌! 这一场,他稳赢! 邱掌柜极力压制着情绪,带着傲气开口道:“赌!为了避免我一个大人欺负郡主一个小孩,规则,让给郡主来制定。” “你确定?”元杳似笑非笑。 “确定!” 邱掌柜挺直身板,仿佛,四时春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元杳笑了笑,扫了一眼大堂的食客,问:“诸位客人,能否帮我和邱掌柜做个见证?” 她话音落下,一个声音道:“我来给郡主做见证!” “我也来!”另一道声音附和道。 “还有我!” 这声音,有些熟悉? 元杳转身,朝门边看去。 只见,三个锦衣公子,正站在门口。 绿色锦袍的,是城南首富之子赵禄,金灿灿锦缎长袍的,是京城第一首富的侄子王荣,蓝色锦袍的,叫孙长瑞…… 见着几人,元杳乐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几个纨绔公子哥儿,当初帮四时春做宣传,可是绕着京城大街晒了三天呀! 见着几人,元杳眯眼笑:“光做见证怎么够?大好的机会,不下个注么?” 下注? 王荣搓手:“可以么?” “当然!”元杳笑眯眯道。 这时,孙长瑞举手道:“我下注!我下注!我投郡主赢!” 他家,在京中开了几家酒楼。 刚开业那一年,生意特别好,天香楼曾花钱雇人去闹事,差点把他家酒楼搞垮…… 孙长瑞看天香楼不满,已经很久了。 赵禄绿袍一提,对元杳道:“郡主,我也压你赢!” 这几位,家大业大。 有他们支持,真是再好不过! 元杳笑眯眯道:“谢谢你们支持,我会努力帮你们把钱赢回来的。” 王荣握紧拳头:“郡主加油!” “郡主必胜!” 其他食客见状,也纷纷下注—— “我也投!我投郡主赢!” “我投天香楼赢!” “我……投天香楼……” “……” 酒楼大堂,差点直接变赌坊。 投天香楼的人,远比投四时春的人多。 元杳也不急。 她对邱掌柜道:“我和邱掌柜你,矛盾的起因,是因为一碗牛乳粥。 不如,我们就拿牛乳粥来赌? 赌期为三日,这三日,四时春和天香楼,分别对外售卖各自的牛乳粥。 每日,以沙漏计时,营业结束,公布当天的营业额。 三日的比赛结束后,两家同时公示牛乳粥的总营业额,多者胜出。” “就这么简单?”邱掌柜讶然。 “当然。”元杳补充道:“不过,这三日,必须写契约,去督查院做公证! 契约里,必须杜绝一些恶意竞争的情况,包含且不限于做假账、砸钱请人刷营业额、请人去破坏对家生意…… 但凡敢违约,视为自动认输! 天香楼若输了,天香楼就归我元杳了,而且,邱掌柜必须张贴告示,告诉京城,承认天香楼派人去四时春偷师学艺。 四时春若输了,四时春就归邱掌柜你,并且,我愿将四时春甜品制作方法,全部告知你。” 赌注太大,风险很大,但是……诱惑也很大。 尤其是四时春所有甜品的制作方法! 可是,邱掌柜看向元杳:“偷师学艺,简直一派胡言。” 呵…… 元杳也不急:“这么说,邱掌柜是不敢赌?” “谁说我不敢赌?”邱掌柜沉了脸色:“来人,取纸笔!” 激将法,果然管用。 “等等!”元杳叫住他,怀疑地问:“你只是这家酒楼的掌柜,能做得了主? 这么大一家酒楼,拿来做赌资,你确定,你的老板能同意?” 谁知,邱掌柜傲气道:“我既敢应下这件事,就是做得了主的! 而且,这酒楼的房契地契等,皆是写的我的名字。” 原来如此。 元杳浅浅一笑,对丹青道:“去,请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 邱掌柜微惊。 刑部尚书此人,坐到这个位置,全靠自己。 这人,杀伐果断,也铁血无情。 而且,刑部尚书出动,禁军肯定是要来的。 他还不想把事情闹这么大。 邱掌柜开口道:“郡主,不过是一场打赌而已,何必劳驾刑部尚书呢?” 元杳摆手:“这个,不劳邱掌柜费心,我去请刑部尚书大人,劳烦他的人是我,他不会为难你的。” 邱掌柜:“……” 他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他有自信,能稳赢元杳,可是,万一呢? 不! 没有万一! 他一定要把四时春搞到手! 想着,邱掌柜昂首:“郡主,请。” 刑部尚书很忙,却也来得很快。 他刚出刑部大牢,就听说,金樽街这边,正在聚~众~赌~博…… 此时,正值太后丧期。 担心出事,他直接骑马飞奔而来。 孰料,一来,就对上元杳狡黠的眸子。 刑部尚书板着脸:“千岁不在京城,郡主又不乖了。 太后丧期,举国上下禁娱乐。 郡主怎好在这个时候,带头赌博?” “啊?”元杳睁着大大的眼,无辜地看着他:“打赌比赛,也是被禁的娱乐项目吗?” 刑部尚书道:“自然。” 元杳:“???” 这就很气人了! 她可真是自投罗网呀! 她怎么忘了太后丧期这茬了? 好气呀! 这时,刑部尚书道:“郡主,我还很忙,先走了。” 啊? 这就走了? 邱掌柜急了:“尚书大人,您等等!” 他觊觎四时春许久了。 今日,可是送上门的机会。 他必须想办法,把这场打赌进行下去…… 忽然,刑部尚书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一排禁军:“近日京中很乱,你们几人,就留下保护郡主。 郡主回宫前,都要听郡主命令行事。” “是!” 十几个禁军,齐刷刷应道。 元杳大喜。 刑部尚书大人,这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呀! 她回宫,禁军才离开? 那,她这几日都宿在宫外,不就行了? 机智! 元杳奶凶奶凶地看向邱掌柜:“来,决一死战!” 第198章 对爹爹有威胁的人,不能留 写好契约,元杳和邱掌柜一同去了趟督查院,盖章按手印。 出了督查院,元杳和邱掌柜,人手一张契约。 邱掌柜微微一笑:“郡主,输了,可莫要哭鼻子。” 输? 明日才开始比,就讨论输赢,是不是太早了? 元杳仰着小脑袋,回以一笑:“我若哭了,还有我爹爹哄着,邱掌柜若输了,可别掉了脑袋。” “哼!” 邱掌柜变了脸色,收好契约,甩袖而去。 很快,马车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元杳拿出契约,看了一眼,对丹青道:“走,回去好好准备!” 马车驶出长街。 四时春。 元杳一踏进门,大堂内就沸腾了—— “郡主,咱们还真跟天香楼比卖牛乳粥么?” “郡主,万一输了,四时春真要拱手送给天香楼啊?” “郡主郡主,你一定有法子赢?” “不想郡主输,小的要一直跟着郡主……” 一时间,大堂嘈杂一片。 白掌柜出声:“别嚷嚷,先听郡主怎么说。” 怎么说? 元杳笑眯眯道:“明日起,四时春暂停其他甜品的售卖。 明天一早,你们就随我一起卖粥了。” “可是,卖粥,真的能挣钱么?”有伙计好奇地问。 四时春,一直都只卖其他甜品…… 粥这种主食类的甜品,他们没卖过呀!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朝元杳看过来。 毕竟,拿四时春当赌注,赌得太大了! 若输了,他们还上哪儿找元杳这么好的老板? 见大家都特别担心的样子,元杳好笑道:“比赛还未开始,你们就开始打退堂鼓了么?” 心态都没了,还想怎么赢? 这时,白掌柜道:“郡主既然敢比,那就一定是做好了赢的准备。 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来,应付比赛才成。” 元杳也开口道:“比赛结束,若我赢了,四时春的员工,每人月银加二两。 若我输了,也会给大家一笔遣散费。” 她话音落下,大堂果然就沸腾了。 加薪,在四时春长久地干下去,还是领一笔遣散费,再去找活? 员工们纷纷选择了前者—— “四时春一定赢!” “打败天香楼,除掉酒楼行业毒瘤!” “郡主加油,四时春加油……” 看着干劲满满的全体人员,元杳还算欣慰。 她道:“今日,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明日一早,我再告诉你们怎么做。” “遵命!” 所有人,全都散去。 后厨,学员们还在培训。 元杳走了进去,就见,玉儿正在教人酿米酒。 见着元杳,玉儿连忙走过来:“郡主,你和天香楼打赌的事,奴婢听说了。” 元杳不经意间,扫了眼天香楼派来偷师的白瘦女学员。 她看过去时,恰好,那女学员也在看她。 元杳冲她扬起一抹笑。 “啪!” “哗啦……” 女学员手里的青瓷碗,摔成了碎片。 化了酒曲的水,撒了一地,味道不怎么好闻。 元杳微皱了一下小鼻子,出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妙兰。” “妙兰?”元杳露出一抹笑:“名字取得不错。” 听着,像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丫鬟的名字…… 也不知,到底是哪家的? 忽然被夸,妙兰又怕又急,膝盖一弯,就要跪下:“郡主饶命。” “饶命?”元杳奇道:“饶你什么?” 妙兰脸色苍白,手都在抖。 她哆嗦了一阵,才颤声道:“奴婢身体不适,才失手摔坏了店里的青瓷碗……” “身体不适?”元杳大方道:“你既身体不适,这几日,就回家去,等身子养好了,再回四时春继续学习。” 回家? 妙兰当即跪在地上:“郡主,奴婢不用回家!奴婢一定好好跟着玉儿师傅学习,做好甜品,留在四时春干活儿。” 留在四时春? 四时春,可不敢留这种专程来偷师学艺的小偷! 元杳淡淡一笑:“玉儿姐姐,明日起,甜品教学课停三日。 你替我出征,去和天香楼对擂。 这批学员,就出去为四时春做宣传。” 她话音落下,就见,叫妙兰的女子脸色越发苍白。 元杳收回视线:“玉儿姐姐,你随我上楼,商议明日之事……” 当夜,玉儿在书房,留了许久。 等她下楼时,学员住的房间,灯都灭了。 玉儿甩着手,回自己房间。 她没走几步,一声音叫住她:“玉儿师傅。” “你怎么还没睡?”玉儿站住,转身看去。 只见,妙兰端着一碗热牛奶,走了过来。 她边走边道:“我下午摔碎了青瓷碗,心里很过不去,晚上就睡不着…… 我瞧书房灯还亮着,就去热杯牛乳。 师傅辛苦了,喝了这牛乳再去睡。” 玉儿看了眼正冒着热气的牛乳,淡声道:“多谢。” 语罢,她接过杯子。 这时,妙兰问:“师傅,明日,你定然会很辛苦。 不如,我帮你打个下手? 不知师傅,明日想做什么样的牛乳粥?妙兰也好提前做准备……” 真是贼心不死! 变着花样打探消息,不要脸! 玉儿手一抬,把杯子塞回妙兰手中。 她冷淡道:“我困了,这牛乳,你自己喝了。” 妙兰捧着杯子:“玉儿师傅……” “蜂蜜牛乳粥。”玉儿冷声打断她:“明早,你去买蜂蜜。” 蜂蜜牛乳粥? 记住这名字,妙兰道:“玉儿师傅别生气,妙兰这就去睡了。” 玉儿看都没看她,进了房间,关上房间门。 人一走,院子就安静了。 妙兰四下看了几眼,连忙把杯子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只灰色鸽子。 她匆匆写下几个字,把纸条绑在鸽子腿上。 鸽子飞过院墙,消失在夜色里…… 元杳正坐在书案边写字,冷冰冰的声音,就从头顶响起。 “想吃鸽子肉么?” 元杳:“?” 破月站在她面前,手里拎着一只灰色信鸽。 元杳看了一眼,笑道:“你别说,这只鸽子,还挺肥。” 破月冷冰冰地问:“鸽子汤?烤鸽子?叫花鸽?” 元杳吞了口口水。 别说,大晚上的,她听着破月报菜名,竟硬生生给听饿了…… 她摸了摸小肚子,对破月道:“放了这鸽子。 这消息,就是要传给邱贺才好。” “为什么?”破月不懂:“我还是去宰了天香楼掌柜。” 元杳:“?” “站住!”她出声叫住破月:“蠢呀你?钓鱼,懂吗?” 钓鱼? 破月摇头:“我不吃鱼。” 吃你个大头鬼! 元杳磨牙。 她没好气道:“你不许乱来!天香楼,我志在必得。 同样,天香楼背后的老板,我也要看看,是好是坏…… 若这人对爹爹有威胁,就不能留,明白了么?” 第199章 机会,已经给她了 次日。 元杳醒得极早。 她洗漱完毕,带了丹青下楼用早膳。 天还不是特别亮,有些灰蒙蒙的。 四时春,灯火通明。 早早的,刑部尚书留下的禁军就分成两队,一队留守在四时春,一队则去了天香楼。 大堂,所有伙计,全都精神抖擞,干劲满满。 见着元杳,不少人兴奋地打招呼道:“郡主,晨安。” “晨安呀。”元杳笑眯眯道。 白掌柜拿着一个全新的账本,笑道:“郡主怎的不多睡会儿?”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睡得着? 她开心道:“我今日,会同大家一起售卖牛乳粥。” “可是……”白掌柜瞧了眼天色:“今日,怕是会很热呢。” 热吗? 元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天色渐亮,雾气散去,橘色晨光,隐隐染红天际。 今日,确实又是高温的一天。 天这么热,若四时春正常营业,冰类甜品,想必可以卖得很好…… 元杳在脑海里搜索一番,马上有了新的想法。 她拍拍手,出声道:“大家先吃早饭,吃了早饭,就可以开工了。” 早饭,所有人一起在大堂吃。 元杳迅速喝完粥,对玉儿招手:“玉儿姐姐,白叔,你们出来一下。” 玉儿和白掌柜,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擦拭了唇角,跟着元杳来了后院。 三人找了个凉亭坐下,丹青给几人倒了茶。 元杳喝了口茶,开口道:“学员里,有天香楼派来偷师学艺的,想必,你们都是知晓的?”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玉儿就隐隐有些气愤。 她开口道:“那妙兰,昨夜非等着我,跟我套近乎,又想套出四时春今日卖的是什么粥…… 我按照郡主说的,随口胡诌了一个蜂蜜牛乳粥。 今晨,天还黑着,我就打发她出城去取蜂蜜了。” 妙兰…… 元杳道:“机会,已经给她了,若她依旧帮着天香楼,就不必留了,揭穿她,轰出去。” 玉儿这才气消了些,开口道:“奴婢会多多留意的。” 元杳点头。 她喝了口丹青递来的茶,才道:“今天,再添份牛乳冰粥。” 牛乳冰粥? 玉儿和白掌柜疑惑地看过去。 元杳笑了一下:“我和天香楼打的这个堵,虽说叫‘牛乳粥’,可是,我们却可以在牛乳粥的基础上,做一些创新。 比如,牛乳冰粥、玉米牛乳粥’之类的……” 玉儿闻言,眼镜一亮:“郡主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她喝了一大杯茶,站起身来:“奴婢这就去准备。” “怎么这么心急?”元杳笑着叫住她:“玉儿姐姐,牛乳冰粥的做法,我还没说呢。” “瞧我!”玉儿拍拍额头:“每次听郡主说起新的甜品,我啊,都迫不及待想尝试。” 元杳失笑:“走,我们去后厨说……” 四时春的牛乳粥,选用了最好的糯米,按比例添加了一些稻米,磨成米浆,用从京郊运回的山泉水,熬足两个小时,又加了浓稠的牛奶、清甜的椰汁、少许冰糖,再熬半个小时…… 浓稠香甜,顺滑可口。 早上喝一碗,暖胃暖心,简直不要太满足! 而做成冰的,正适合炎热的上午,喝一口,冰冰凉凉,消暑解乏! 街上,行人渐多。 白掌柜指挥着伙计,将一个木架抬去摆在四时春店门外。 木架上,挂了一张超大宣纸,宣纸上,写着四时春今日售卖的甜品—— 上午,椰汁牛乳温粥,下午,椰汁牛乳冰粥。 上午,喝粥就送一碟冰镇西瓜,下午,喝粥则送芒果味的冰淇淋…… 西瓜、芒果,在这交通不便的古代,又贵又不好买。 这些东西,寻常百姓根本吃不起…… 而四时春,竟然直接赠送? 当即,不少客人都进了四时春—— “伙计,来碗粥。” “伙计,来,我们这里要四碗粥……” “白掌柜,帮我留十人份的冰粥,我下午让人来取,千万记得啊!” “今日这粥,味道绝了!一碗,只够塞牙缝,伙计,再给我来三碗!” 元杳站在大门口迎客,见着这么多客人进门,开心不已。 很快,四时春的大堂,就坐满了客人。 白掌柜噼里啪啦拨着键盘,喜笑颜开。 一个时辰后,玉儿来大堂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皱了眉头。 这客人,来得太多了? 做好的粥,已经快卖完了…… 她走到元杳面前,忧心忡忡道::“郡主,下午熬椰汁牛乳冰粥的米浆,已经在磨了,可……上午的怎么办? 粥快卖光了,许多客人,都还没吃上呢……” 这么快,就要卖完了? 元杳有些意外。 她问:“还剩多少份?” 玉儿估算了一下,回答道:“大约只够十来个客人的分量了。” 十来个啊…… 元杳扫了眼大堂。 大堂内,大约有四五个客人还没吃上。 她琢磨了一下,对玉儿道:“卖完了,就不卖了。你只管做下午的分量,和上午差不多的量就行了。 另外,作为赠品的冰淇淋,多做一些。” 玉儿疑惑道:郡主,“奴婢不是太明白…… 明明上午的东西,分量都不够卖,为何,下午却依旧只做上午这么多分量呢? 客人们喜欢这粥,分明……分明不够卖啊。” 元杳却笑眯眯道:“没关系的,不够卖,就不够卖,今日吃不到的客人,让他们明后两日来就行。” “啊……” 玉儿一脸茫然地回了后厨。 这时,残风传了密音来:“郡主,妙兰,回来了。” 元杳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了,才回来? 若四时春今日真的卖蜂蜜牛乳粥,等着妙兰拿回蜂蜜,店怕是已经凉凉了…… 元杳问:“她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残风道:“在城外逗留了许久。” 逗留? 元杳好奇道:“她去做什么了?” “扶了一个瞎婆子过河,给一个小孩捡风筝,后又帮一个老头推板车……” 元杳:“?” 她笑了:“倒有几分聪明,知道借做善事拖延时间。” 她清理了嗓子,对丹青道:“丹青姐姐,去和妙兰说一声,让她备两份粥,随我去趟天香楼。” 带妙兰去天香楼? 丹青皱眉:“郡主,妙兰,可是天香楼的人……” 元杳眨眼:“去了,你就懂我的意思了。” 第200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元杳聪明,想法也很多。 每次担忧元杳的时候,丹青想起就九千岁的话…… 千岁都如此信任郡主,她一个奴婢,更该信任郡主! 丹青出了门,去叫妙兰。 元杳没带多余的人,只带了丹青和妙兰。 她到天香楼时,天香楼的角落里,坐着几个禁军。 客人,正三三两两往外走。 几个人,边走边议论—— “我就说,天香楼的酒菜,勉强不错,但,甜品,和四时春差远了!” “五两银子一碗的粥,味道还不如我家厨子做的!” “太腻了,喝完之后,浑身难受……” “百花清露牛乳粥……名字但是不错,可惜,唉……” 百花清露牛乳粥? 这名字…… 昨日,妙兰放飞的信鸽,带的纸条上,写的是:蜂蜜牛乳粥。 这天香楼掌柜,是打定主意了,既要抢先抢占她的生意,又要恶心她一把。 啧啧…… 元杳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露出一抹甜软的笑,踏入天香楼大门。 伙计正忙着呢。 乍一听到门帘响动,就出声招呼:“客官里面请……” 他笑容满面地转过身来。 视线落在元杳脸上时,整个人僵住。 又或者,他是看到了妙兰。 元杳望了眼没几个客人的大堂,问:“你家掌柜呢?” 找掌柜的? 伙计看了眼由妙兰拎着的食盒,又挤出一抹笑:“郡主稍等,小的这就替郡主去后厨找掌柜……” 语罢,他也不等元杳说话,就小跑着离开了。 丹青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桌子,走过去,用帕子擦了椅子,对元杳道:“郡主,先坐坐。” “好呀。” 元杳走过去,小腿儿用力一蹬,坐到了凳子上。 不得不说,这天香楼,虽然名字俗了一些,做生意的方式,让人恶心了一些,但,这店内的装修,还是挺不错的。 各种家具,用的都是名木,连地板的木材,都极为奢侈。 难怪,虽然天香楼很坑,东西也难吃,但是,一些有钱人还是愿意来…… 来这里,好装逼呀! 元杳正打量着呢,一个人就迎了过来。 邱贺开口道:“不知郡主来了,有失远迎。” 语罢,他不经意间扫了眼妙云。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似乎是刚闹了什么不愉快…… 一接触到邱掌柜的目光,妙兰垂下了头。 这一切,都被元杳看在眼里。 她肉嘟嘟的小脸,扬起一抹笑,奶声开口:“邱掌柜,忙了一上午,一定饿坏了? 四时春今日好忙呢,粥马上要卖完了。 我想着,邱掌柜兴许还饿着,就让人留了两份粥,送来给邱掌柜。” 粥? 元杳给他送粥? 邱掌柜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差点又被激出来。 他咬着腮帮子道:“多谢郡主好意。我不饿,也不喝粥,郡主还是拿回去!” 今日,天香楼按照妙兰的飞鸽传书,做了许多百花清露牛乳粥…… 所谓百花清露,其实就是蜂蜜。 他信心满满,等着四时春端蜂蜜牛乳粥来卖。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 后来,去四时春的探子回来报:四时春,今日根本就没上蜂蜜牛乳粥! 四时春卖的,竟然叫什么椰汁牛乳粥! 这就算了,更让他生气的是,元杳竟然拿稀罕的西瓜和芒果冰淇淋吸引人去四时春喝粥! 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没恶心着元杳,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幸好,今日只是第一天,而且,这才过去一个上午。 下午,他有信心,一定扳回一局! “咕噜……” 腹部传来的抗议声,将邱掌柜拉回现实。 元杳睁大黑溜溜的眼睛,在邱掌柜腹部扫了一圈,奶声道:“邱掌柜,你不是说,你不饿吗?” 邱贺:“……” 他摸摸腹部:“其实,我……” “你想如厕是吗?”元杳好奇地问。 她话音落下,大堂的几个食客,全朝这边看来。 如厕? 他们在吃饭,掌柜想如厕?? 顿时,本就不太好喝的粥,越发让人反胃。 有人大声嚷嚷道:“结账!” 邱掌柜见状,咬了咬腮帮子,开口道:“其实,我确实是有些饿了。” 算你识相。 元杳看向妙兰:“愣着做什么?快把吃的取出来,给邱掌柜尝尝。” 妙兰本就肤色白,进了天香楼后,脸色越发的白中透青。 她连忙放下食盒,把食盒里的吃的,一一取出来。 食盒盖子一揭开,周围的食客,就闻到一阵清新的香甜味…… 有人没忍住好奇,探头看了一眼。 只见,椰子牛乳粥莹白浓稠,刚切的西瓜鲜红脆甜,芒果味的冰淇淋,莹黄透亮、香甜四溢…… 这几样东西,光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这东西,他们今日是吃不到了……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热切目光,元杳笑得又乖又甜:“邱掌柜,不尝尝?” 邱贺望着面前的甜品,口腔疯狂分泌着口水。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椰汁牛乳粥,喝下去。 一口喝完,他没忍住,又连喝了好几口。 糯米的粘稠软糯,牛奶的浓郁奶香,配上椰汁独有的清香,甜香却不腻。 大夏天的,喝这个,也格外舒爽…… 一碗粥喝掉一半,邱贺表情越发难看。 元杳笑得越发灿然。 她将芒果味的冰淇淋,推过去:“邱掌柜,尝尝这个。” 冰淇淋? 这东西,在京城风靡将近两个月了! 但是,他从未尝过…… 邱贺迟疑了片刻,拿起勺子。 没几下,一碟冰淇淋,尽数被消灭。 元杳望着空空的碟子,笑眯眯问:“邱掌柜,四时春今日的粥,味道如何?” 邱掌柜没答话,而是问:“郡主……怎会想到做这种粥?” “你是说,椰汁牛乳粥吗?”元杳睁着大大的眼睛,问他。 邱贺沉着脸,点头。 “噢,这个呀……”元杳笑道:“本来,我今日呀,是要做蜂蜜牛乳粥的。 可是呢,蜂蜜没及时运到,就只能用店里已有的材料,随便做一下啦!” 蜂蜜没到? 邱掌柜顿时看向妙兰。 妙兰满脸委屈。 邱掌柜脸色越发难看。 让妙兰拖时间,延误四时春的食材,是他的主意。 可是…… 没了蜂蜜,四时春竟做出了更好喝的粥! 蠢货! 邱贺瞪了眼妙兰。 难道,她就不知道随机应变么? 接收到他的视线,妙兰委屈不已。 她抿着嘴唇,轻甩了一下手,以示抗议。 “哗啦……” 一个上好的青瓷釉的餐盘,碎成数片碎瓷。 望着地上的碎瓷片,元杳轻碰了一下丹青,脸色变得苍白:“我的盘子……” 丹青望着妙兰,厉声呵斥:“放肆!跪下!” “噗通!” 妙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郡……郡主……” 丹青指着地上的碎瓷片,冷声斥责道:“你怎么做事的? 这餐盘,是皇上赏给郡主的。 你损毁御赐之物,是杀头的大罪!” “杀……杀头?” 妙兰几乎瘫软在地。 她求救般,看向邱掌柜,再憋不住,带着哭腔道:“邱郎,救我……” 第201章 道德绑架不吃这套 邱郎? 这粘腻的称呼,是什么鬼? 元杳当即就明白了。 这妙兰,和天香楼的掌柜,竟然有一腿! 难怪,她自第一眼看见妙兰时,就觉得,妙兰长得白,身段也好,手指细嫩,完全不像长期做粗活儿的。 开始,她还想着,妙兰是哪位大户人家的丫鬟。 身为男人,派自己的女人去偷师学艺…… 真没风度、没人品! 大堂内,妙兰哭声嘤嘤。 不少食客,全部看过来。 邱贺脸色很难看。 他手握成拳,近乎咬牙切齿:“妙兰姑娘,你可别胡乱攀关系!我和你不熟!” 不熟? 妙兰惊得忘了哭。 她听他的安排,去四时春竞选学员,好不容易才被选中…… 为了他,她每日活得心惊胆战的,却换来一句不熟? 妙兰失望极了。 她咬着嘴唇,哭得特别伤心。 这时,元杳又开口道:“丹青,带了妙兰姑娘,陪我进宫请罪去。” “是。”丹青走到妙兰身边,语气冷淡:“擦干泪,洗把脸,随我走。 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是死是活? 损毁御赐之物,她还有机会活吗? 妙兰害怕至极,又格外委屈,带着哭腔道:“邱郎,是我看错了你!” 邱贺:“……” 有食客忍不住出声调侃:“邱掌柜,人都哭成这样了,你不心疼,我瞧着都心疼了。” “这女子,不是四时春的学员么?怎会和邱掌柜认识?还叫邱郎?” “这女子还为了邱掌柜,去四时春学做甜品呢!” “难怪,四时春的甜品,天香楼也有……” “这是为爱学艺,还是偷师学艺?” “哈哈哈……” 邱掌柜听得怒气横生。 元杳见状,站起身来:“丹青,带了人,随我走。” 丹青点头。 她把妙兰拉起来:“走。” 妙兰哭成了个泪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不走……” 丹青眉头微拧:“不走,也得走。” 这时,两个禁军走过来:“郡主,属下替您押人。” “等等!” 元杳转身,看向邱贺。 邱贺沉着脸,出声道:“郡主,不过是打碎了一个盘子而已,一条命,还抵不过一个盘子么?” 盘子,是死物,当然比不上人命。 但是,妙兰,她却绝不敢再留用。 这时,妙兰忽然出声:“不是一条命,而是……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 元杳惊讶:“你……怀孕了?” 连邱贺,也惊诧地看向妙兰的腹部。 妙兰泪意汹涌:“没错,我早已有了身孕!” 真怀孕了? 元杳惊讶之余,又是一阵后怕。 她看向妙兰的腹部,小奶音格外严肃和威慑:“你既怀孕了,为何要去四时春? 你可知,四时春每日活儿有多忙多累? 你若把腹中胎儿累出个好歹,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孩子的不负责!” 妙兰抹着泪:“我知道……” 知道? 知道了还要去做? 为了男人,就这么糟践自己? 可怜又可悲! 元杳嫌弃地看向邱贺:“邱掌柜,这人,你还认识么?” 邱贺沉着脸。 妙兰又道:“我腹中的,是个男孩儿……” 男孩? 儿子? 邱贺本来阴沉的脸,露出一丝喜意:“你说的,可是真的?” 妙兰点头。 儿子! 他要有儿子了! 无奈,他儿子的娘,犯了错,正要被元杳带走,极有可能丧命! 他的儿子,都还没生出来啊! 他妻妾无数,生的却都全是女儿…… 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个儿子,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可是,他又不能承认,妙兰是他的人…… 邱贺咬紧腮帮子,看向元杳:“郡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妙兰,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没必要拿命偿还。” 道德绑架? 元杳不吃这套。 她浅笑着问:“所以,邱掌柜,妙兰怀的孩子,是你的吗? 若是你的,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下她。 若不是……人,我就带走了。” 一听说要被带走,妙兰又看向邱贺。 大堂里的食客,也全都等着看好戏。 儿子,面子,孰轻孰重? 难选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邱贺才咬牙:“没错,妙兰……是我的女人。” 他选儿子! 面子没了,可以再挣回来。 儿子,可就不一定了! 更何况,四时春到手,谁还会在乎,他曾经派人去偷师学艺过? 邱贺果断走过去,扶了妙兰:“你真傻,知道我喜欢吃四时春的甜品,就瞒着我去学……” 妙兰也还不算蠢。 听到邱贺的话,妙兰依偎进他怀里,委屈道:“你喜欢我做的茶点,我便想学了,做给你吃。” “傻瓜,孩子要紧,我不吃,你也别去学了……” 两人一唱一和,恩爱甜蜜。 一出偷师,直接换成了为爱学艺。 脸皮真是够厚。 元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开口道:“既然妙兰是天香楼的人,今日,四时春就不能再留了。 邱掌柜,妙兰如此爱你,甚至为了你,不惜隐瞒身份、挺着孕肚去四时春学做甜品…… 这样的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 “是……”邱贺脸色很不好。 元杳继续道:“那,邱掌柜把妙兰姑娘的学费,结一下。” 学费? “什么学费?”邱贺皱着眉头问。 连妙兰,也抬头朝她看来。 元杳浅浅一笑:“四时春招收的学员,学成后,可都是要留下做事的。 妙兰姑娘进四时春半月有余,如今,学了我们的东西,要走了,不该结学费?” 邱贺:“……” 罢了。 不就是花点银子的事? 打发了元杳,回头,等四时春到手,银子,岂不就翻倍地赚回来了? 邱贺问:“请问郡主,学费是多少?” 元杳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五百两。” 五百两?? 今日,天香楼的粥,还只卖了一百两呢!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邱掌柜气得额头青筋鼓起:“郡主,莫不是在说笑?” “你看我,我像是在说笑吗?”元杳仰头看着他。 邱贺腮边肌肉,高高鼓起。 这时,元杳朝他迈了两步,眸子又黑又亮:“怎么着,难道,你嫌给得少了? 你想把另一位学员的学费,也一并补给我么?” 另一个? 邱贺眼皮狂跳,咬牙切齿道:“不过就是五百两!我给!” 说着,他叫了伙计:“去,取五百两银子来!” “慢着!”元杳叫住他:“邱掌柜,这五百两,只是学费。 住宿费、伙食费,我还没说完呀! 最重要的是,皇上赏赐的盘子! 那个盘子,是无价之宝!如今,却被你的妙兰给摔碎了……” 邱贺几乎吐血:“盘子……我赔……” 赔! 当然得赔! 元杳掰着手指:“御赐之物,本是无价之宝,万金也换不来…… 不过,本郡主大度,收你两千两罢了。” 两千两?? 第202章 保准让她一败涂地 元杳带着两千六百两现银,神清气爽地出了天香楼。 她笑得十分灿烂,还哼起了歌儿。 上了马车,丹青含笑道:“郡主心情不错?” “是呀!” 元杳摸着一大堆的元宝,心情大好。 她本想着,把妙兰带到邱贺面前去,揭穿了身份,把人打发了就是。 谁知道,那妙兰在邱贺面前,竟如此稳不住。 更让人意外的是,妙兰怀孕了! 大约,也是因为怀孕了,缺乏安全感,才会那么早暴露关系…… 元杳抓起一个元宝,递给丹青:“丹青姐姐,这是给你的赏赐。 今日,你配合得很不错。” 那个盘子,根本不是皇帝赐的! 不过,盘子早碎成渣子了,邱贺事后就算怀疑,也根本看不出什么。 丹青望着沉甸甸的银子,温声拒绝:“郡主,奴婢不要这赏赐。 这是郡主得来的,就归郡主所有。” “给你,你就拿着。”元杳强行把银子塞入丹青怀里:“这些银子,你都替我收好,回头,用得着。” “是。” 甩掉了偷师学艺的妙兰,又坑了一大笔钱,元杳回四时春,用了午膳,直接睡了一觉。 下午,她刚起床,丹青就端了清水进来:“郡主,云潺小皇子来了。” 云潺? 元杳有些意外:“他来做什么?” 天儿这么热,小别扭身子这么差,不怕晒坏了呀? 想着,元杳起身洗脸…… 云潺被安排在二楼雅间,雅间朝北,屋里摆了冰块,又装了鱼池,还算凉快。 元杳进门时,云潺正坐在窗边。 小小的少年,乖巧端庄,坐在床边,好似一尊玉人…… 阿七拿了把扇子,轻轻给他扇风。 “云潺。”元杳叫了他一声,进了雅间。 一听到声音,阿七高兴地看过来:“郡主!” 元杳笑眯眯道:“阿七,你也坐呀。” 云潺抬头,朝她看来。 元杳刚睡醒,小脸红扑扑的,可爱得紧。 云潺收回视线,淡淡道:“这两日,你未宿在宫里,我无事可做,就来看看。” 来看她? 元杳有些惊喜。 小别扭,很少主动来看她呢! 元杳开心地道:“等过两日,我就回宫了。” 过两日? 云潺蹙眉:“九千岁不在,你留在宫外,并不安全。” 万一,刺客知道她在这里,想来杀她怎么办? 元杳却笑了:“太后丧期,京城每夜都有无数禁军巡夜,安全极了,放心!” 更何况,她有暗卫呀! 残风和破月在,刺客根本近不了她! 而且,暗地里,她还有另外四个暗卫。 丹青,也会武…… 云潺抿唇:“安全就好。” “绝对安全!”元杳跟他保证。 云潺这才舒缓了眉头。 他看了眼雅间,对元杳道:“听说,四时春出了新款的冰粥?给我和阿七一人来一份。” “好呀!”元杳笑得眉眼弯弯,打趣道:“云潺,你还是第一次主动说吃东西呢!” 云潺耳尖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他冷淡道:“天太热了。” 天热? 天热,怎么可能是小别扭要吃东西的借口呢? 八成是来支持她生意的! 元杳对丹青嘱咐了两句,丹青就出了雅间。 很快,丹青身后跟了伙计,端着冰粥、冰淇淋、西瓜、芒果和牛乳糕等吃的,走了进来,一一摆上。 看见西瓜和芒果,阿七双眼发光:“郡主,这些水果,又贵又难买,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啊?” “找人运的呀!”元杳笑眯眯地回道:“我托人找了关系,各地的时令水果,成熟了就有人给我运到京城来……” 阿七听得目瞪口呆:“郡主好厉害!” 元杳把椰汁牛乳冰粥推到阿七手边:“别顾着说话,快尝尝!这个,卖得可好了!” 四时春生意好,阿七是见着了。 方才进门,见到大堂坐满了人,他都惊了。 也不知,郡主一天能赚多少钱呀? 反正,郡主厉害就对了! 阿七端起冰粥,用勺子舀了尝一口:“殿下!这个真是太好喝了!” 云潺望着碗里浓稠莹白的冰粥,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送入唇边。 他垂眸,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元杳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云潺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后,他嘴角翘了一下:“很好喝。” 好喝就对了! 元杳开心道:“乖,多喝点儿呀! 你的这碗,没那么冰,放心喝,不会伤胃!” 乖? 云潺正喝着粥,差点呛着。 他手指蜷缩,放在唇边,用力咳嗽…… 元杳见状,伸出小手,拍着云潺后背:“慢点儿喝,没人跟你抢。” 可怜的崽儿呀! 心疼…… 云潺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他喝了小半碗冰粥,又尝了点芒果味的冰淇淋,西瓜和芒果也吃了一小块。 离开四时春前,云潺淡声道:“元杳,我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元杳:“?” 她看着沉甸甸的银子,一脸懵:“云潺,你干嘛给我钱呀?” 云潺望着她,唇角微扬:“我想你赢。” 语罢,他被阿七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离开金樽街。 他想她赢? 元杳眉眼弯弯,露出一抹灿然的笑意。 当天,四时春的冰粥,早早卖光。 后来的人,都嚷着没吃上…… 元杳站在门口,开心道:“感谢大家支持四时春! 明日,我会让人多备一些粥,赠送的甜品,也会多加量。 到时候,大家可要早点来呀!” 第二日。 四时春卖的,是玉米牛乳粥。 上午,卖热的,下午,就卖冰的。 玉米是刚从地里掰的新鲜玉米,连夜运入京城,磨成玉米浆,过滤残渣,加些许糯米浆、牛奶熬制而成…… 玉米的清香,中和了牛奶的浓郁乳香,清新可口。 说起来,这更像饮品…… 大清早,四时春门口就挤爆了! 和四时春不同,天香楼,生意比第一天甚至差上不少。 伙计望着没坐几人的大堂,开口问道:“掌柜的,这可如何是好?” 今日,天香楼学乖了,粥也有创新。 厨子,特地做了鲜虾牛乳粥。 新鲜肥美的虾肉,加了米、牛乳,熬足两个时辰…… 盛入碗中时,再撒几粒葱花。 看起来,就特别可口! 偏偏,今天没几个人来吃! 就很气人! 邱贺黑着脸:“你问我,我问谁?” 大堂里,禁军十二时辰轮流看管,他想作假,都做不了…… 伙计讨好一笑:“掌柜,小的有一计。 保准……让四时春输得一败涂地!” 邱贺眸光微闪:“你说。” 第203章 不救他,等死吗 下午,四时春,依旧忙得如火如荼。 大热的天儿,没胃口的时候,喝点凉爽的冰粥,又消暑,又管饱。 不过一个时辰,粥就售卖了一大半。 来喝粥,直接送一碟京城颇为稀罕的西瓜、芒果…… 客人们吃饱喝足,纷纷夸赞—— “味道真好,这钱,花得值!” “强烈建议四时春,把椰汁牛乳粥和玉米牛乳粥,加入日常售卖的甜品中!” “是啊是啊!最好把冰的热的分开做!让我们可以选择性购买!” “椰汁牛乳粥,和玉米牛乳粥,我都喝到了,特别期待明日,不知,明日能喝什么粥?” “明天我一定早点带了家人过来!” 白掌柜拨着键盘,笑意盈盈道:“明日,又是新的粥,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期待!特别期待!” “我女儿可喜欢四时春的冰淇淋了,嚷嚷着,让我明日要带她来吃呢!” “我夫人有身孕了,特别喜欢吃芒果,尤其是偏酸一点儿的……” 白掌柜听着,不由地暗自记下。 记笔记,是元杳让他养成的习惯。 四时春开业后,常客特别多。 每位客人,口味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同。 这人爱吃甜的,那人爱吃酸的…… 喜欢冰淇淋的小姑娘,喜欢酸芒果的夫人,他都一一记下名字,好让伙计留意。 如此,又是半个时辰…… 元杳午睡起床,洗了脸,去柜台问:“白叔,今日如何呀?” 白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拨算盘,拨得我手都快抽筋了。” 这么说,今天也卖得非常好呀! 不出意外,今日也是早早收工的一日! 元杳开心道:“辛苦白叔了,待会儿收工了,我请大家去酒楼吃饭。” 吃酒楼? 一个路过的伙计笑着问:“郡主,我们也可以去吗?” “当然呀!”元杳笑着点头:“都去,我请客!” “哇!我们今日可真是有口福了……” 正说笑着,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元杳好奇地看过去:“这是怎么了?” 伙计道:“我去看看。” 语罢,人已经小跑着出了门。 很快,伙计就回来了,脸色十分不好:“郡主,掌柜,有个人在门外哭闹,非说,她儿子吃了四时春的粥,中毒了!” 中毒? 怎么会…… 元杳的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她小脸有些冷:“我去看看!” 街上,太阳正烈。 此时,四时春店门外,已经围观了不少人。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一个穿着翠色锦缎的中年妇人,正哭天抢地。 元杳穿过人群,走到门边,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妇人听到声音,立刻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肤色蜡黄的脸:“你就是四时春的老板?” 元杳点头:“你找我有事么?” 妇人听到这话,跟点了火药桶一般,张嘴就大声嚷嚷:“大家都来瞧一瞧啊!四时春的东西,差点吃出人命啦!” 元杳:“?” 那妇人跟疯了似的,大热天的,瘫坐在地上,哭闹个不停:“我可怜的儿子啊! 你吃什么不好,非来吃四时春…… 来人啊,救命啊……” 这妇人一哭闹,周围的人纷纷避让了老远,生怕被殃及。 围观人群里,开始议论起来—— “天啊,好好的,怎么就给吃出事了?这四时春,还能不能继续去吃了?” “少吃几口会死么?还是别吃了,当心吃出人命!” “当看见乞丐进他家买甜糕,我就不敢再去买了……” “算了,我还是去天香楼吃去。” “……” 听着议论声,元杳神色微凛。 这邱贺,是摆明了她不敢把他怎么着,是? 请水军,败坏她名声,也请点聪明点儿的,好么? 不过,眼下,人命要紧。 元杳回头,叫住一伙计:“你速速去请个大夫来!要快!” 中毒? 那么多人吃了四时春的东西,怎么不见中毒? 元杳看了眼烈日,对那妇人道:“这位夫人,太阳大,既然令公子中了毒,可不好在马车里闷着,还是抬进门来。” 抬进去? 妇人闻言,嚷嚷道:“我不进去!万一,我和我儿子一进去,你门一关,灭了我们口怎么办?” 元杳:“……” 耍横的人,她不是没见过。 但是,这种直接张嘴乱说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元杳道:“四时春还在营业,不关门,你放心进来就是。” “我不来!”妇人耍泼,坐在门边的台阶上:“来人呀,给我评评理啊! 四时春把我儿子都吃中毒了,还忙着开门营业啊……” 元杳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心下已经笃定,这妇人,就是来闹事的。 而且,大热的天儿,她一屁股坐在石板铺的台阶上,竟然面不改色! 这定力,着实让人佩服。 既然她喜欢坐着,那就坐着好了! 元杳冷笑。 很快,伙计就带了大夫过来。 大夫是隔壁街的,一路抄小道跑来,已是气喘吁吁。 见着四时春外人满为患,大夫问:“患者在何处?” 妇人这才从石阶上站起来,骂骂咧咧道:“怎么来这么慢?我儿子在马车里……” 大夫点头,伸手去拉车帘。 车帘一掀开,一股恶臭,从里面传来。 大夫接连退了好几步,五官扭曲:“这是……” “呕……” 离马车近一些的,不知是谁,发出干呕声。 很快,又有人干呕了几声。 元杳惊讶地看着马车:“怎么回事?” 大夫面有菜色,拱手道:“郡主,患者……拉了一马车,还是找人把他抬下来……” “什么?”元杳没听清。 什么拉了一马车? 这时,离马车近一些的一个人开口道:“他窜稀了,都顺着缝隙流出来了。” 元杳:“???” 呕…… 白掌柜应声出来,见着情况,立刻道:“快来人,把马车赶远一些,把患者抬下来!” 四时春的伙计,都十分为难。 他们,可都是跑堂的伙计呀! 抬一个窜稀的患者,这不是恶心食客吗? 不! 马车内这人,就已经成功恶心到客人了! 幸好,今天的粥,快卖完了…… 这时,人群让开一条道。 两小队禁军,拨开人群而来:“郡主,我们来。” 见着禁军,那妇人腿都软了:“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许碰我儿子!” “不救他,放着他等死吗?”元杳掩着鼻孔,冷冷问。 第204章 你是不是心虚了 禁军拉着马,往街对面走去。 那儿,正坐落着一家客栈。 这个点,那一面背阴,晒不着太阳。 马车停稳,两个禁军堵了鼻子,把患者抬下马车,放在门口的草席上。 从四时春到四时春的青石板,长长一条污秽物,又臭又反着光,惨不忍睹。 “呕……” 不知是谁,又干呕起来。 元杳听着,也特别想吐。 太恶心了! 这邱贺,真的会膈应人! 丹青拿染了香膏的帕子,帮元杳捂着口鼻,皱眉道:“来几个人,拎几桶水来,把这儿冲洗干净。” 这时,剩下的几个禁军道:“郡主,我们来。” 他们是粗人,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窜稀? 小场面,不慌。 元杳脸色微青,出声道:“丹青姐姐,让他们拎点水来。” 丹青点头,转身进了四时春。 很快,一群伙计就拎着水出门来。 一桶又一桶的水,接连冲洗了好几遍,总算是没味了。 街上的围观群众,也站了老远。 冲洗完毕,元杳嫌弃地看着那些木桶:“这些,全扔了。” 四时春,是做甜品的店。 这都装水冲过大街的桶,谁还敢要呀? 想想,都膈应得慌。 元杳皱眉道:“今日,不营业了,把店里全部打扫一遍。 打扫完毕,消消毒,所有伙计,全部去澡堂洗一洗。” 打扫卫生,在情理之中。 可是……伙计都弄去沐浴? 只能说,郡主太爱干净了! 有围观的人忍不住出声道:“郡主,明日早些营业,我带家人来喝粥。” “我也来!今日的玉米牛乳粥,味道真的不错……” 听着这些话,元杳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露出一抹笑:“谢谢大家支持四时春生意。 今日,我们一定会把店打扫得干干净净!” 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元杳对白掌柜叮嘱了一番,迈着小短腿,往马车那边走去。 那中毒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人,已经被简单清理了一番, 少年脸色白中透着乌青,脸有些蜡黄。 他垂在身侧的手,有些粗糙。 元杳眸光一转,落在妇人手上。 那妇人的手,同样粗糙。 两人,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的。 这辆马车,也绝不可能是这两人的。 可惜,马车上没有标志。 元杳走过去,问大夫:“他如何了?” 大夫把着脉,皱眉道:“郡主,患者确是中了毒。” 真中毒了? 元杳腮帮子微鼓,吐了口浊气:“什么毒?” 大夫道:“老朽瞧着,应是食物引起的中毒。” 食物中毒? 元杳转头看向那妇人,问:“夫人之前说,令公子是吃了四时春的东西,才出事的?” “是啊!”妇人眼神有些凶:“怎么着,你是郡主,吃你的东西,就不能出事啊?” 元杳轻嗤了一声:“夫人未免太着急了,我只不过是问句话而已,你怎么这么敏感?” 敏感? 妇人面色变了变,随后理直气壮道:“我儿子出事了,我当然会担心! 你爹生病了,你不害怕吗?” 这能放在一起做比较么? 元杳道:“至少,我不会为了钱,舍得让我爹爹难受……” 妇人听到这话,面色有些古怪。 这时,草席上的少年,身子动了动。 妇人一喜:“儿啊,你怎么样了?” 那少年手指蜷缩,试图放在腹部:“如厕……我要如厕……” 元杳:“……” 没完没了了是么? 连客栈的掌柜,都闻声赶来,急得不行:“郡主,小人还要做生意,不能让他在这里拉啊!” 掌柜快急哭了。 元杳安抚道:“别急,回头,我给你付一笔清洁费。” 掌柜欲哭无泪:“郡主,小的不是要钱……” “不,你要钱。”元杳打断了他。 瞧了眼地上的少年,元杳果断道:“来人,去,请天香楼掌柜过来。” 邱贺到时,那少年都已经拉过一次了,正被两个禁军扶出来。 见着元杳,邱贺随便行了个礼,就开口问:“郡主,这是怎么了?” 语气,透着一丝幸灾乐祸。 元杳浅笑:“邱掌柜,找你过来,自然是有事的。” 邱贺道:“郡主,实不相瞒,这会儿,天香楼生意正好,我也很忙的。” “是么?那你回去。”元杳无所谓道。 邱贺:“……” 他昂首挺胸:“一时半刻,我还是可以留在这儿的。” 他还等着,看四时春的好戏呢。 元杳上下打量了邱贺几眼,随后,对大夫道:“大夫,可有方法催吐?” “催吐?”大夫讶异。 元杳点头,小奶音格外认真:“没错,催吐。” 围观人群,渐渐聚拢。 听见元杳说催吐,不少人都惊讶不已。 好好的,催吐做什么? 邱贺的后背,却隐隐发凉。 催吐,岂不是会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他朝那妇人使了个眼色。 妇人把心一横,哭着扑过来:“天啊!郡主是想给我儿子催吐么? 他都这么难受了,你还折腾他做什么? 郡主怕不是想要了我儿子的命!” 说着,妇人就要扑向地上的少年。 元杳眯眼:“来人,扶好这位夫人!” 妇人拼命甩着衣袖,边甩边骂道:“别碰我!你是什么东西,让开!” 元杳眼神微冷:“这位夫人,你的儿子因何中毒都还不清楚,让他吐出导致他中毒的东西,不好么? 你这么拼命拦着,莫非,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虚了?” 被戳了痛处,那妇人气焰顿时减了几分:“我……我怎么可能心虚?” 说着,她又掩面开始哭:“我可怜的儿啊,都这样了,还要被人折磨……” 邱贺见状,开口道:“郡主,不如,就别折腾了? 这少年,瞧着确实不太好了,再折腾,怕就没命了。 若闹出了人命,即便是郡主,也逃不过责罚……” “如果,我偏要折腾呢?” 元杳侧着头,双眼又黑又亮,眸光有些凉。 邱贺情不自禁冒出冷汗。 元杳对大夫道:“动手,先催吐,让他把吃下的东西吐出来。” 她倒要瞧瞧,这个人的胃里,是否真能吐出四时春的东西来! 眸光一转,元杳视线落在邱贺脸上。 她好奇道:“咦,邱掌柜,你的腿,在抖什么?” 第205章 我只问你,你认不认输 邱贺的腿,抖得如筛子一般。 听见元杳问起,他差点没站稳。 费了好大劲,邱贺才开口:“没什么……我腿疼。” 腿疼? 元杳笑了一下:“邱掌柜年纪不大,毛病倒是不少。” 邱贺默默忍了这句一语双关的话。 他讪笑。 这时,大夫在少年身上取下银针,捏起他下巴,手指伸入口中。 “呕……” “哗啦……” 少年吐了一地。 尽管,事先有心理准备,不少人还是被恶心到了。 元杳忍着胃中汹涌的翻滚,别开脸,问大夫:“大夫,他的呕吐物中,都有什么?” 大夫几乎要抹泪:“回郡主,有牛乳,有葱花,有虾……还有些冰糖葫芦……” 什么乱七八糟的? 元杳想吐。 她强忍着,继续问:“还有么?” 大夫回道:“没了……” 在一堆污秽物中,分析食材,大夫心里是崩溃的。 这时,一个禁军道:“还有核桃酥。” 核桃酥? 四时春,是绝不可能出现坚果类的食材。 牛乳,京城只有四时春、天香楼有。 吃过四时春的人都知道,四时春昨日到今日,都只做了甜品。 虾? 四时春根本没虾! 而且,虾这种食材,在大齐,寻常人家是吃不上的…… 元杳冷笑了一声,看向邱贺:“邱掌柜,还记得,那日你我在契约书上,写的内容是什么吗?” 邱贺沉着脸,脸色难看至极。 地上,那妇人也跟哑巴了似的。 自元杳强行让催吐时,她就知道,完蛋了。 少年的胃里,根本没有四时春的东西…… 邱贺身体,在太阳下晃了晃。 他掐着掌心,勉强让自己清醒了些许后,才开口道:“不是我!” “不是你?”元杳奶声问:“难不成,是我?” 邱贺:“……” 他万万没想到,元杳居然会想出催吐,分析呕吐物这种逆天的法子来! 连他,都没想到过这种法子! 自始至终,他的目的就一个:让元杳输,他赢走四时春。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元杳郡主,竟如此聪明? 见邱贺不说话,元杳笑了。 她开口:“莫非,邱掌柜还想倒打一耙,咬定是我自导自演不成?” 邱贺眉心开始狠狠跳动。 他咬牙:“兴许……兴许是谁陷害我!” “陷害你?”元杳奇道:“陷害你的人,会把人运到四时春门外,让他在那儿拉一地,恶心四时春的食客?” “我……”邱贺腮帮子肌肉狂跳:“兴许是哪个伙计瞒着我做的……” 伙计? 伙计就不是天香楼的人了? 元杳扫了一圈周围围观的人,小奶音格外大声:“我只问你,你认不认输?” 认输? 这就要认输了么? 明明,今天才第二天,明天,明日还有时间…… 邱贺后背被冷汗打湿,双腿发软,脑瓜子嗡嗡地响。 他想:他栽了。 他也输了。 从他听了伙计的话,花钱找人来污蔑四时春的那一刻,他就输了。 不! 或许,从他和元杳打赌的时候,他就输了。 “元杳郡主……”邱贺牙齿打着颤:“你赢了……” “嘭!” 邱贺一屁股坐在地上。 随着邱贺落地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周围的欢呼声—— “赢了!” “四时春赢了!” “天香楼是郡主的了!” “郡主太棒啦!” “……” 元杳让白掌柜取了十两银子,扔给地上的少年:“这十两,是赏你的药钱。 有手有脚,以后别再拿钱做坏事了。 再让我撞见你害人,我就送你去坐牢!” 少年捂着腹部,眼里含泪:“谢谢郡主……” 元杳收回目光,对邱贺道:“邱掌柜,走,带上你的房契地契和各种章,随我去督查院。” 京城百姓奔走相告,元杳郡主同天香楼掌柜打赌,郡主赢下天香楼…… 有不少人都特别欣喜。 四时春,这是要开分店啦? 以后,岂不是又有更多甜品可以吃了? 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去督查院回来,已经是黄昏时分。 元杳抱着装满房契地契和账本的木盒,一踏入四时春,就被围了起来。 有伙计兴奋道:“郡主,我们赢了!” “我们竟然打败了天香楼!” “叫什么天香楼?以后,就没有天香楼了!那叫四时春二店!” “哈哈哈……” 元杳听得眉眼弯弯。 她把盒子递给丹青,笑道:“这次,是一场豪赌,吓着诸位了。 能赢,靠的是全体四时春员工的努力! 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我决定,请所有人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吃饭!” 她声音落下,所有人都在欢呼—— “哇!那我可得换身好点的衣服!” “郡主,我可以化妆吗?” “我也回屋换身衣服……” 三十来人,浩浩荡荡的,全部进了京城最大酒楼——醉心楼。 因为人多,元杳直接要了两个包间,一大一小,热闹极了。 酒楼的掌柜,亲自来给元杳点菜。 见着元杳,他先是行了个礼,随后,恭谨笑道:“恭喜郡主赢得天香楼。 我们老板也压了郡主注,赢了不少钱,故,今日的酒菜钱,我们老板请了。” 醉心楼的老板,不收她的饭菜钱? 元杳有些意外:“你们老板,认识我?” 难道,这酒楼,也是哪位皇亲国戚或当官的开的? 掌柜却笑道:“元杳郡主,谁人不知?” 元杳:“……” 看,她问了多蠢的问题? 不过,饭是要吃的,钱嘛,还是要给的! 元杳把菜单递给白掌柜和玉儿:“白叔,玉儿姐姐,你们点,想吃什么,不用客气。” 玉儿笑道:“奴婢可真不会客气的。” 说着,她开口报菜名:“先来一份排骨藕汤开胃、再来一份神龙熊掌……” 报完菜名,玉儿略微惊讶:“咦,这醉心楼的菜系,有些熟悉呢。” 元杳正想问,是哪里的菜系。 忽然,雅间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伙计开口道:“郡主,有位大人在隔壁用膳,得知您在此处,又不好来打扰,想请您去一趟。” 大人? 朝廷官员? 玉儿惊讶道:“是谁呀?” 元杳眸子微弯:“会在这个时候找我的,还能是谁?” 白掌柜也不笑了,面色凝重:“天香楼的背后老板。” “聪明!” 元杳拍着小手鼓掌。 她眯起又黑又亮的眼睛:“你们哪儿都别去,就在这里等我。 我这就去会会他!” 第206章 不服,就憋着 元杳跟随着伙计,去了隔壁雅间。 雅间,装潢清雅,传来阵阵琴音。 伙计走到门边,敲响房门:“客人,元杳郡主来了。” “进。”里面的人道。 元杳冲伙计点了一下头,踏入门内。 一进门,是山水画的屏风,绕过屏风,浅色纱帘摇曳,一身着若~隐~若~现的纱裙,面覆白纱的女子,正伸出葱白手指,拨动琴弦。 窗边,坐着一个穿着鸦青色锦袍的男人。 男人的背影,挺高,却略微干瘦。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这是个相貌和五官都不怎么出挑的人,唯独偏白的皮肤、淤青的眼眶,黑青的眼袋,特别的显眼。 肝不好。 肾也不好。 这人,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呀? 见着元杳,男人拱了个手,轻佻地开口:“下官吏部员外郎曹营,见过元杳小郡主。” 曹营? 真是个有趣的名字。 元杳在脑海里搜索一番,对曹姓,并没印象。 她淡声道:“员外郎大人找我,可是有事?” 曹营单手负在身后,上下打量了元杳一番,出声道:“传言,元杳郡主尤为聪明。 今日见着,果然如此。 小郡主年纪如此之小,就已经这般冰雪可爱,若长大了,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一枚。” 这样夸赞一个人,可真叫人不舒服。 元杳打量了曹营片刻,才道:“员外郎大人请本郡主来,就是为了见我一面? 如今,人见到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 曹营大步走了过来,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望着元杳:“小郡主,今日我找你来,是有个道理,想和你讲讲。” 讲道理? 元杳退开几步,微仰着小脑袋,看向曹营:“你说。” 除了九千岁等人,她可真不想仰视别人。 尤其是,曹营这种人。 曹营见她退开,并不生气,而是开口道:“小郡主,这天底下,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郡主拿走天香楼,总该付出点什么? 邱贺,不过是一个掌柜,他将天香楼输给郡主的罪,我会慢慢治。 天香楼,我会给郡主点面子,不收回,但,郡主总不能让我白白损失一个酒楼。” 元杳望着曹营:“你想要多少?” “这个数。”曹营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元杳问。 曹营挺了挺胸:“五十万两,白银。” 五十万两白银? 敲诈呢?! 元杳冷静地开口:“邱贺说过,天香楼,他可做主,我们有契约为证。” “下官当然知道。”曹营望着元杳的小身板,笑了笑:“正是因为这个,下官才只收郡主五十万两。 若按照市价来,想买天香楼,起码得开现在的十倍以上。 天香楼,每月的流水可是很大的。” 五百万? 可真敢开口! 元杳走到桌边,笨拙地爬上椅子,坐好。 她的小脸,表情很淡:“天香楼恶性竞争,窃取其他酒楼菜谱,并抹黑其他酒楼名声,抬高天香楼的事,员外郎知道么?” 窃取菜谱? 抹黑名声? 恶性竞争? 曹营笑了下,走到桌子边坐下,抬起有些干瘦的手,给元杳倒了杯茶:“郡主年幼,对生意场上的事,有所不知。 天底下做生意的,同行业,都是相互竞争的关系。 我只要钱,至于挣来钱的手段,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们若是不服,也可以反过来对付我啊。 若没对付我的本事,就憋着。” 不服憋着? 这话,可真叫人不舒服。 元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你这样做,就不怕触犯众怒?” 众怒? 曹营给自己倒了杯茶,举向元杳:“大齐国,重农抑商,商人大多地位卑贱,他们敢把我如何?” 好大的口气! 元杳看向曹营:“五十万两,我是不可能给你的。你若不服,要么憋着,要么去户部状告我。” 不想给钱? 曹营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郡主想好了?” 元杳的小脸上,笑容冷淡:“这件事,还用再想吗? 你和邱贺,不也想空手套白狼,白白骗走我的四时春? 只不过,如今情况反过来了,我赢了,你们输了而已。 敢问,若输的人是我,你们会给我哪怕一文白银? 不,你们不会! 你们只会洋洋得意,和我炫耀!” 曹营闻言,眉头皱了一下。 他理直气壮道:“四时春,不过是刚开业不久的新店,自然是不值五十万。” 真是双标! 元杳反问道:“如此,正在走下坡路,客人越来越稀少的天香楼,又值五十万?” 一时间,曹营被问住。 难怪,邱贺会给他传信,让他当心元杳。 没想到,这个小奶娃,果然不可小觑。 寻常的孩子,和元杳这般大时,拿一串糖葫芦就可以骗住,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元杳……和那些小奶娃不一样。 元杳,不好骗! 哄不着,骗不了,那只能……用吓的了。 曹营端起茶杯,轻轻转动:“元杳郡主,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她正好奇,他什么身份呢! 元杳配合地问:“什么?” 曹营望着杯子里的茶:“我,是太子的人。” 太子? 元杳心里微惊。 曹营,竟然是太子的人? 不对! “你在骗我!”元杳蹙眉:“太子殿下……怎么可能敢背着皇上开酒楼?” 太子,是未来储君。 作为未来的皇帝,将来,他要什么没有? 他会作死,放着前程不要,去开一个酒楼,又招些拖后腿的人,给别的皇子留下争夺他位置的把柄? 骗谁呢! 元杳看向曹营,冷冷道:“你可知道,打着太子殿下旗号在外胡作非为,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曹营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定军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还能把我如何?” 定军侯,知道曹营做这些事? 定军侯,可是太子的舅舅! 元杳抿唇:“所以,你和定军侯府,是什么关系?” 曹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小郡主,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的姑母,可是林贵妃的生母,太子殿下的外祖母!” 原来如此! 难怪,天香楼胡作非为,却没人敢惹。 别人怕他曹营,她却不怕! 元杳心思一转,出声道:“员外郎大人,你想让我给你一笔钱,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曹营追问。 元杳认真道:“钱,我得分期给。” 分期? 曹营望着面前的小人儿:“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赖账?” 元杳坐正小身板,认真道:“所以,我给员外郎大人立个字据,大人只需签个名,按个手印即可。 有字据在,我就赖不了账了!” 第207章 择日,就为民除害 从曹营的雅间出来,元杳抖了抖手上墨汁未干的字据。 她仔细看了两眼,唇边扬起一抹笑。 想骗她钱? 绝无可能! 而且,京城酒楼业,早已苦天香楼许久。 择日,她元杳,就要为民除害! 回雅间时,菜已经上齐。 丹青、玉儿、白掌柜规矩地坐着,正喝茶。 元杳扫了眼桌子上的菜,小小地扬了一下眉梢:“你们怎么不先吃着?” 白掌柜笑道:“这不,等郡主一起吃么?” 丹青打量了元杳一番,见她完好无损,甚至心情不错,就抬手,把她抱了坐在椅子上。 这时,玉儿好奇地问道:“郡主,请你过去的人,是谁?” “曹营。”元杳回道。 “曹营?”听到这名字,丹青眉头皱了皱。 元杳侧头:“丹青姐姐,你认识曹营?” 丹青点头:“这曹营,他的姑母,嫁入了定军侯府,也就是太子殿下的外祖母。” “还有呢?”元杳追问。 丹青道:“此人,仗着太子表舅的身份,谋了个吏部员外郎的官职。 奴婢真正听起他名字,是他曾夜御三女……” 说着,丹青像是想起什么恶心东西一般,表情嫌恶。 夜御三女? 元杳微张着嘴巴。 那曹营,果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呢…… 没成想,就那身板,竟然还这么厉害。 真叫人不得不佩服! 玉儿抹了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嫌弃道:“那些名门世家的纨绔公子哥,真没几个好东西。” 谁说不是呢? 而且,大部分,都是蛀虫。 拿着俸禄,正事不干,还仗着身份,到处欺压人…… 这时,白掌柜轻咳了一声,问:“郡主,曹营叫你过去,可是提了天香楼的事?” “是。”元杳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字据。 “这是……”白掌柜微惊:“郡主,你被他骗了?” 郡主被骗? 丹青和玉儿也吃惊地看过来。 只见,白纸黑字,写了硕大的“欠据”两个字。 下面,又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一眼,几人就瞧见了“五十万两白银”几个字。 这几个字,像是特地描了一遍一般,颜色格外深。 “郡主,你怎么会答应曹营,要给他五十万两白银?”玉儿大惊:“五十万,可不是小数目!” 丹青也沉了面色,站起身来:“郡主,这事,务必要告知千岁!” 敢诓骗元杳郡主,这曹营,怕是不想活了! “慢着!”元杳抓着丹青手腕。 丹青垂头,不解地望着她。 见几人如此紧张,元杳拉了丹青坐下。 她拿过字据:“你们瞧,这欠据,是怎么写的。” 她抖了抖纸页,示意几人看。 三人闻言,齐齐看过来。 元杳道:“京城人人皆知,天香楼掌柜与我打赌。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豪赌,赌资只有天香楼和四时春,没有额外的东西。 曹营找我去,不过是不甘心赔了那么大一家酒楼,想从我这里多少拿些钱,好让自己损失少点。 可是,我怎么可能白白给他钱?” “郡主的意思是……”玉儿面色疑惑。 元杳道:“我故意写的是,欠了曹营钱,分期还给他,却没写,因何缘由。” 白掌柜补充道:“郡主是故意让曹营留下证据,按下手印的?” “聪明!”元杳拍拍肉乎乎的小手。 玉儿恍然:“郡主让曹营在字据上签了名字,也按了手印,是想反将他一军?” 元杳望着曹营的名字,缓缓道:“曹营仗着太子表舅的身份,暗地打压其他商人,恶性竞争,让其他酒楼苦不堪言。 无奈,别人拿他没办法,只能吃哑巴亏。 这件事,想必太子是不知道的……” 白掌柜皱眉:“太子身为储君,行为举止,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被皇上知晓,怕是对他不利。” 元杳眸光很亮:“所以,我准备,送太子一个人情。” 人情? 白掌柜和玉儿互望了一眼。 丹青温声道:“郡主,此事,需得小心行事才可。” 元杳思索一番,轻声道:“我去找林贵妃。” 林贵妃? 白掌柜谨慎道:“郡主,这林贵妃……可是曹营的表姐……” 元杳眼睛又大又亮:“正是因为,林贵妃是他表姐,所以,我才要去找她。” 林贵妃身为太子的母亲,比谁都希望太子安稳。 由林贵妃出面惩治曹营,再好不过了! 正想着,雅间门再一次被敲响。 一个伙计道:“郡主,有人找。” 又来人? 元杳道:“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禁军进了雅间:“郡主,天香楼,出了点事。” 元杳挑眉。 元杳带人到天香楼外时,正闹得厉害。 天香楼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 围观百姓,站了一层又一层。 禁军吆喝道:“让一让,让一让。” 元杳穿过人群,站在天香楼门口。 只见,好几个穿着锦衣的人,指着天香楼大骂…… “天香楼的粥,吃完就上吐下泻,你们掌柜不管管吗?” “我爹也吃出了问题,这会儿正在医治!” “天香楼的东西,不干净!” “下午还找人去害四时春呢!报应来了!” 天香楼的粥,喝出问题了? 元杳走上台阶,转身问:“出事前,你们的家人,只喝了天香楼的粥么?” “那是!”一个长得特别胖的妇人道:“郡主啊,你有所不知! 我儿子今日胃口不好,一上午吃不下东西,我才叫人来天香楼给他买了粥!” “我爹也是!”一个中年男子道:“天热,我爹胃口不好,听说天香楼有鲜虾牛乳粥,我就带他来,他吃了两碗,回去就肠胃不适……” 一个两个的,恐怕还是自身问题。 可是…… 元杳扫了眼讨说法的人。 这有十来个呀! 这十来个人的家人,都吃出了问题…… 元杳抬头,往天香楼里看去。 天香楼大门紧闭,里面隐隐有动静,却不敢开门。 元杳见状,出声道:“报官。” 食物中毒,这可是大事! 而且,这天香楼,她快要接手了…… 闹出这等事来,她必须管一管! 烂摊子,她可不想接手! 想着,元杳招手,叫了白掌柜来:“白叔,你带上禁军,留在此处处理。” “郡主你呢?”白掌柜问。 元杳眯眼:“进宫,见林贵妃和太子殿下。” 第208章 淮水城,闹瘟疫了 掌灯时分,元杳才进宫。 马车停稳,轿辇已经备好,载着元杳,迅速往林贵妃处赶。 北辰宫。 宫人们端着餐盘,里外穿梭。 林贵妃和皇帝正要用晚膳,一个小太监就来报:“皇上,贵妃娘娘,元杳郡主求见。” “元杳?”皇帝拿起的筷子,又放下。 他扫了眼桌上的菜肴,对李德山道:“去,把元杳领进来。” 元杳踏进门,见着皇帝,愣了愣。 皇帝,怎么也在? 皇帝瞧见元杳表情,脸一沉:“怎么?见着朕在,不高兴了?” 元杳回神,乖巧地行了个礼:“杳儿见过皇上,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林贵妃淡淡道:“来人,给郡主赐座。” 元杳被安置在了林贵妃旁边。 袖子里的字据,隐隐有些烫手。 这时,林贵妃开口询问:“郡主可有喜欢的菜?” 元杳还未答话,皇帝就沉沉道:“元杳不吃外面的东西,不必管她。” 元杳闻言,顺着话道:“娘娘,杳儿回宫前,已经在宫外用过晚膳了。” 她虽走得匆忙,却也在醉心楼随便吃了两口。 偷偷吃的…… 林贵妃见状,就道:“来人,给郡主倒杯茶。” “谢贵妃娘娘。”元杳乖巧道。 林贵妃眉眼英气,打量人时,眸光不怎么柔和。 她扫了元杳一眼,不管皇帝,动了筷子,开始吃饭。 皇帝的筷子,直直伸向一盘烤得酥脆流油的烤羊腿。 林贵妃抬眼,没什么表情地看过去。 皇帝筷子一滞,伸向烤羊腿旁边的青菜。 一顿饭,悄无声息吃完。 元杳发现件趣事。 林贵妃,似乎不太待见皇帝…… 皇帝好几次想夹肉,都被林贵妃冷眼拦了回去。 有趣,有趣极了! 除了九千岁,元杳还是第一次发现,皇帝在别人面前如此听话…… 用了晚膳,撤了桌子,林贵妃才问:“郡主有事,就直说,本宫有些困了。” 吃完就犯困? 谁信呢? 明明是想把她和皇帝轰走。 元杳犹豫了快半个时辰,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软声开口:“娘娘,杳儿……是有事想求娘娘……” 求她? 林贵妃不咸不淡道:“本宫不理事,你若有事,为何不去求皇后娘娘,又或者,找皇上。” 元杳心说:这件事,若找了别人,您岂不是要恨死我? 她从袖子里掏出字据,当着皇帝的面,乖乖递到林贵妃面前:“贵妃娘娘,杳儿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您的。 有人告诉我,这件事,只能找您。” 只能找她? 林贵妃伸手,接过字据。 这一看,她英气的眉眼,顿时拧在一起。 “啪!” 林贵妃一巴掌拍在茶桌上。 茶桌腿儿晃了晃,茶水四溅。 皇帝眼皮都抖了两抖:“这是怎么了?” 林贵妃没答话,而是拿着字据,冷声问元杳:“这字据,是曹营找你去写下的?” “嗯……”元杳点头,声音又软又乖巧:“娘娘,您也知道,我爹爹刚带了不少银子去赈灾…… 千华宫,如今正穷着呢…… 杳儿觉得,五十万不是小数目,想请娘娘说说情,能不能让曹大人少收杳儿一点钱……” 这是少收钱的事么? 这分明就是诓骗他人钱财! “啪!” 林贵妃又一巴掌,重重拍在茶桌上。 “咔……” 茶桌裂了一条口子。 元杳:“?” 这林贵妃,力气竟这么大? 真不愧是出生在将军世家! 皇帝眼皮子又抖了两抖,冷沉道:“把东西给朕瞧瞧。” “皇上……还是别看了?”元杳看了眼林贵妃。 林贵妃扫了她一眼,把字据递给皇帝:“瞧了也无妨。” 皇帝当真就接过,仔细看了一遍。 “啪!” 皇帝的巴掌,重重拍在茶桌上。 “哗啦……” 本来只裂开一条口子的茶桌,直接碎成好几块…… 元杳捂着心口。 这皇帝和贵妃娘娘,一个比一个暴躁呀! 吓人。 这巴掌要是拍在她天灵盖上,她人就没了…… 就在元杳走神之际,皇帝把字据拿给林贵妃:“曹家和林家,越发大胆了!” 曹营那么大胆,少不了定军侯的包庇。 而曹、林两家,胆敢这样做,却又没人敢揭发,不过是因为太子罢了! 一群眼界短浅的蠢货! “皇上息怒。”林贵妃开口,声音有些冷:“这件事,交给臣妾去办即可。 臣妾定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皇帝冷哼了一声:“这种事,朕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臣妾知晓。”林贵妃望着大殿门,表情冷凝。 元杳乘了轿辇,被抬出北辰宫。 临走前,一个宫女出门来:“郡主,奴婢来替贵妃娘娘传句话。” 元杳坐在轿辇上:“请说。” 宫女恭谨道:“娘娘说,她和太子殿下,又欠了郡主一个人情。 郡主日后若有事,可来北辰宫找她。” 元杳对丹青使了个眼色,开口道:“劳驾,替我谢过娘娘。” 丹青走上前,给宫女递上几锭银子。 宫女接过银子,笑道:“娘娘还有一话。” 还有话? 元杳道:“什么?” 那宫女俯身过来,压低声音:“娘娘说,她知晓郡主来找她的目的。” 元杳微惊。 她演得挺好呀。 没想到,竟被林贵妃看穿了? 这时,宫女又补充道:“五十万两,确实不是小数目。 娘娘说,郡主还不算蠢,知道来找她,就可免了这笔钱。” 元杳:“???” 林贵妃看穿的,不是她耍小心机? 好。 是她多想了。 经过元杳长久的观察,她发现,林贵妃,就是个钢铁直女! 她是太子的母亲,又是定军侯府出来的,母族权势了得,她完全不需要耍心机,就能稳坐贵妃宝座。 元杳忘了眼北辰宫的高大宫殿,浅叹了口气。 她……明明更喜欢皇后一点。 罢了,这些,都不是她能管的! 元杳出声道:“回千华宫。” 北辰宫到千华宫,会经过浩然殿。 路过浩然殿时,殿门正开着,里面隐隐有烛光。 元杳愣了一下:“爹爹回来了么?” 问完,她又自嘲一笑。 她糊涂了,爹爹,刚走没几日呢…… 丹青朝里望了一眼,出声道:“兴许是哪位大人有事。” 这个点了,还在浩然殿,能有什么事? 莫非……有大事发生? 元杳蹙眉:“进去看看!” 下了轿辇,元杳匆匆跑进浩然殿。 还在殿外,她就听到里边传来争议声—— “这可是瘟疫!淮水城全淹了,朝廷不运药去,淮水的人全等死么?” “可是,那是三十万人的城池!哪来这么多药?” “你的意思是,没药,就要放任瘟疫扩散?九千岁还在那呢!” 瘟疫? 淮水城……闹瘟疫了?! 元杳又惊又急。 第209章 你把这里跪穿,我也要走 古代,大灾之后,处理不当,必有大疫。 元杳曾以为,九千岁去了,兴许,就安全了。 没想到,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古代医术那么差,瘟疫传染极为厉害,若不控制好,那就完蛋了! 元杳抬脚,迈入大殿。 “哒哒哒……” 她走得很大声。 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听见脚步声,大殿内的人朝门口看来。 只见,一个小人儿披着烛光而来。 一双眸子,映着火光,格外明亮。 “元杳郡主?”有人试着出声。 “是我。”小奶音响起。 大殿内,有户部的人,也有工部的人…… 看见来人是元杳,一群人都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千岁不在,郡主来浩然殿做什么?” 正问着,元杳已经走到几人面前。 她开口道:“杳儿去北辰宫回来,见浩然殿亮着烛火,就进来瞧瞧。” 原来如此。 户部侍郎点点头,随后道:“天色不早了,我等还要议事,郡主先回去休息。” 休息? 她怎么休息得着? 若不是赶巧,路过浩然殿,等她知晓淮水城瘟疫的事,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元杳扫了眼殿内大臣,出声问:“方才,杳儿还在殿外,无意听说,淮水城闹瘟疫了?” “这……”户部侍郎面色有些为难。 元杳双眼亮晶晶的:“大人,是真的么?我爹爹……会有危险么?” 工部侍郎叹了口气:“没错,淮水城是在闹瘟疫了。” 元杳握紧小手。 这时,户部侍郎开口道:“郡主,千岁兴许已经赶到淮水城了…… 有千岁在,他会想办法控制住的。” 她担心的是瘟疫吗? 她担心的,是九千岁! 元杳觉得,实际上,她是个私心很重的人。 身在大齐,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自己和九千岁。 淮水城,又和九千岁息息相关…… 元杳攥紧小手,问:“大人,现在,淮水城都需要些什么?” 需要的…… 那可多了去了。 户部尚书道:“当下最紧要的,就是药、粮食、衣物。” 药、粮食和衣物? 元杳又问:“这些东西,是由朝廷直接拨过去么?” “是。”户部尚书道:“但,朝廷拨物资过去,需得走流程,等出发,约摸着得等到三日后……” 三天? 再等三天? 元杳听得人都急起来了。 京城,等得了,可是,淮水等得了这么久么? 若九千岁不慎染了瘟疫,那可如何是好? 他身上还带着伤! 那么重的伤,身体免疫力都下降了,染上瘟疫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元杳当即下定决心。 她,要去淮水城一趟! 看了眼争得面红耳赤的大人们一眼,元杳开口道:“诸位大人,淮水城现在很需要朝廷的救助。 希望,你们能尽快把东西送过去。 饥饿能忍,疫病,却不能忍,更不能拖着。 淮水城的百姓,和我爹爹,还在等你们去驰援!” 说完,元杳转身出了浩然殿。 身后,烛光中,几个朝廷重要部门的朝臣,望着远去的小人儿,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在争什么呢?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做表面功夫,而是去救人! 出了浩然殿,元杳腿有些软,丹青及时扶住她。 丹青担忧道:“郡主,奴婢抱你?” 元杳摇摇头:“扶我回轿辇。” 丹青点点头,牵着她的小手,走到轿辇前,才把她抱了上去。 轿辇,一路朝千华宫走。 因看出元杳心情不好,没一人敢出声。 直到,许久后。 “唉……” 小奶包叹气。 抬轿辇的小太监,心惊胆颤,放缓了脚步:“郡主可是难受?要不,奴才们走慢点儿?” “没关系,就这么走着。”元杳道。 丹青抬头,面露担忧。 元杳的小脸,都没往日那么肉嘟嘟了。 这些日子,郡主瘦了…… 忽然,元杳出声道:“丹青,我要去一趟淮水城。” 她说的是“要去”,而不是“想去”。 丹青怔了一下,忽然停下脚步,跪在地上:“郡主,淮水城危险重重,郡主绝不可去涉险。” 她不可涉险? 可九千岁呢? 九千岁一直就处于危险之中! 元杳垂眸,看向丹青:“丹青姐姐,你起来,我意已决,就算你把这里跪穿,我还是要走。” 丹青:“……” 轿辇一到千华宫门口,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中,元杳跳下轿辇,拎了裙角,小跑着进了千华宫。 一踏入千华宫,她就出声喊道:“破月,残风回来了么?” 她交了残风一个任务。 这两日,残风似乎一直不见动静…… 一阵极轻的风拂过,破月出现在元杳面前。 他冷冰冰道:“残风至今未归。” 还没回来? 元杳惊讶之余,有些担心:“他会不会……” “不会。”破月一口否定了她的想法:“十个暗卫营的暗卫,都要不了他的命,更别说一群没有名号的杀手。” 元杳闻言,抿了抿唇:“万一……那十个暗卫,是故意放残风一命呢?” 破月:“……” 他冷然道:“暗卫营要杀一个人,只会直接下死手,绝无可能会放过他。即便,这人是出自暗卫营。” 原来是这样? 元杳放心了不少。 暗卫,多厉害呀? 十个暗卫都杀不了的残风,太后养的杀手,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想着,元杳又喊道:“势如破竹。” 四个黑衣暗卫,齐刷刷地落在墙边的阴影里。 这四人,还在呢? 元杳道:“今夜,去探一遍京中的药铺和粮店,列个数额,天亮之前把单子给我……” “是。” 四个暗卫对元杳的号令,绝对服从。 这一点,元杳还是挺欣慰的。 看来,暗卫营,不是每个暗卫,都如残风破月一般有个性…… 烛光轻晃,暗卫齐齐隐身。 在丹青的服侍下,元杳洗漱一番,爬上了床。 太困了,她睡得很沉。 凌晨时分,床边,虚影微晃。 元杳睁眼。 床前,站着个身影。 空气中,有着极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让元杳彻底清醒:“残风?你受伤了?” “血腥味,熏着郡主了么?属下抱歉……” 残风抬起手臂嗅了嗅,就要下跪。 第210章 爹爹若有事,我也活不久 “残风,你起来。” 元杳拥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 猛然惊醒,导致她有些不太舒服。 心脏,跳得极快。 残风就站在床边,隔着窗帘望着自家小郡主。 她的肤色又白又嫩,因为刚睡醒,脸颊红扑扑的。 可爱得紧。 这般小人儿,哪怕是让他豁出性命,他也是无畏的…… 残风道:“这些血,不是我自己的。” 不是他的就好。 元杳松了口气。 忽然,她拧眉:“你把他们都杀了?” “没杀。”残风如实回道:“属下和他们打了车轮战,把他们全部打败了。 从今往后,杀手堂的人,就是郡主的人。”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元杳惊讶不已:“残风,你……你打败了他们,并把他们给收服了?” “是。”残风应道。 元杳:“……” 她招手:“残风,你过来。” 残风有些不明所以:“郡主?” 元杳小手拉开纱帘。 她揉了揉眼睛,上下打量残风。 见残风浑身上下都是完好的,没有明显伤痕后,她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天色,对残风道:“趁着天还未亮,你先去休息片刻。” 残风摇头:“属下不困。” 不困,就不睡觉么? 真是个憨憨呢! 元杳望着他,用命令式的语气道:“去,回屋睡觉,养好精神,天亮后,我还有任务需要你去做。 今日过后,你想睡,兴许都睡不好了。” 残风迟疑了一下:“属下告退。” 元杳点头:“去。” 她肉嘟嘟的小脸上,扬起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 残风一走,元杳对着空气道:“出来。”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出,势如破竹回来了…… 果然,殿内的烛光摇曳了两下,四个人影,出现在墙边。 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本子。 元杳掀开纱帘。 四个暗卫,齐齐转身,背对着元杳。 元杳:“?” 她扫了眼自己,她穿着内衬,浑身上下,并无不妥呀? 男女大防,这么严呢? 她只是个小屁孩呀! 好,看来,她以后召见他们时,还是先穿好衣服好了…… 元杳没叫丹青来伺候。 她伸长小短腿,吃力地下了床,就要去架子上取外衫。 睡前,丹青把她次日要穿的衣服挂在了架子上。 那架子,比她要高上许多。 元杳伸着手,吃劲地去够衣服。 这时,一道黑影落在她旁边,伸手,取下衣衫,递给她披上。 “谢谢。”元杳仰头。 破月冷冰冰道:“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意思是,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元杳有些好笑:“破月,你要去睡会儿么?” “不去。”破月手臂一抱,退回墙边的黑影里。 元杳拢好外衫,走到书案边坐下,对势、如、破、竹道:“把东西给我。” 四人如同复制粘贴的一般,齐齐朝她走来,放下小本子。 元杳随手拿起其中一本,翻阅一遍。 两本册子,记的是京中各大药铺的药,另外两本,记录的是粮食…… 元杳大致了解了一下,开口道:“等下,你们拿着我的手令,分别前往四时春、京郊私宅,和一品楼掌柜……” 等朝廷运送物资去淮水城,那就太晚了。 所以,她要带一部分药和粮食,先行一步。 别人她不管,但是,她的爹爹,她是一定要管的! 下定了决心,元杳开始伏在书案边,开始写信…… 东方泛白时分,元杳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从书案上抬头。 几个暗卫,已经站在暗处,补了一觉。 元杳开门,叫了丹青。 这个点,皇宫安静得死寂。 千华宫,静寂无声。 丹青推门而入:“郡主。” 元杳问:“丹青,这几年,逢年过节,宫中就会给赏赐,其中有些现银,你连同四时春的收入,一并替我取来。 只拿现银,珠宝首饰等,先不动……” 丹青拧眉:“郡主……” “不必劝我。”元杳固执道:“爹爹若有事,我也活不久…… 爹爹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去,把银子都取来,别耽误我的时间。” 丹青还想说什么,可听到那句“爹爹有事,我也活不久”后,沉默了。 郡主虽小,却活得通透。 九千岁虽为大齐奔波劳累,可在外人眼里,他始终是个把持朝政、十恶不赦的罪人…… 天底下,多少人希望他死? 他若死了,郡主能独活? 他死了,只怕是整个大齐国,都会有危险! 丹青叹了口气:“奴婢这就去取。” 很快,丹青就带着打了哈欠的静儿,抱着两个木箱进门来。 “开始清点。”元杳道。 首先,她得知道,她有多少可以支配的银子…… 丹青和静儿,开了锁,把里面的银子、银票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花了足足半个时辰,丹青道:“郡主,一共十万八千两。” 十万八千两……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来,她竟攒着这么些现银? 这些,还不包括可以变卖的金银珠宝…… 看来,她还是挺富的。 元杳思索了一下,招手,叫了四个暗卫过来:“你们每人带一万两现银,带了我的手令出宫。 切记,药和粮食,万不可买差的坏的。” 暗卫领命,带了银子和手令,消失在黑夜里。 元杳折身回了书案边。 想了许久,她站起身,对丹青道:“丹青姐姐,你去找刑部尚书,让他务必要替我做件事。” “何事?”丹青问。 元杳道:“我需要个称手的武器。” 武器? 丹青讶异不已。 郡主这么小,怎么拿得了武器? 可是…… 罢了,一切,都是为了郡主安心。 丹青领命,也匆匆出了千华宫。 天,渐渐亮了起来。 破月冷冰冰道:“郡主不该去淮水城。” “不该去,就不去么?”元杳问。 破月犹如影子一般,站在元杳身后:“你去了,千岁会分心。” 她当然知道。 她不愿给爹爹惹麻烦。 可是,她实在不放心,他一人身处在危险之中。 更何况…… 她如今虽是个小团子,却也是在现代生活过二十几年的人。 没经历过瘟疫,但她见过不少可怕的病毒。 她去了,总比不去好…… 望着渐渐亮起的大殿,元杳认真道:“我不会给爹爹拖后腿的!” 第211章 我不在,你也要乖乖喝药 天色渐亮,千华宫的宫人们陆续起了,传来了扫撒声。 有小太监道:“嘘,轻些扫,别惊着郡主……” 话还未说完,月华殿的门,就被从里面拉开。 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出现在门缝里。 小太监转身瞧见,行了个礼,笑道:“郡主晨安。郡主,今儿个怎的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呀。”元杳拎了裙子,吃力一迈,迈出月华殿。 今日,天气甚好。 元杳伸了个懒腰:“静儿。” 静儿连忙过来:“郡主,奴婢来了。” 元杳道:“去膳房说一声,早膳,我想喝生滚鱼片粥。” “奴婢这就去。”静儿笑嘻嘻地离开。 元杳拎了裙子,往汤圆的院子去。 还在院子内,汤圆就嗅到了元杳的味道。 它圆圆的脑袋往门缝一瞥:“嗷嗷……” 激动得不行。 这几日,元杳忙得不行,都没理它。 “汤圆。”元杳让人打开院子门。 “嗷……” 又长大不少的虎崽儿,朝元杳怀里扑过去,舔了她一脸的口水。 “口水呀!”元杳笑得眯起眼。 “嗷嗷……” 虎崽可管不了什么口水。 它用长满倒刺的舌头,亲热地给元杳洗了一遍脸。 “嫌弃!”元杳推开汤圆,没好气道:“你早上没刷牙呢!” 汤圆歪着小脑袋,冰蓝色的大眼睛,热切地望着元杳。 元杳笑着摸摸它的小脑袋,才轻声道:“汤圆,我要出趟远门。 此去山遥水远、危险重重…… 我想带你一起去,但……又怕你遇到危险。” “嗷?” 汤圆脑袋又歪了些,懵懂地看着元杳。 元杳抬手,怜爱地撸撸虎崽脑袋:“这次,我就不带你走了。 我可能要去许久,你在家,要乖乖的,知道吗?” “嗷!” 汤圆前爪焦躁地挠了两下,扬起脑袋,望着元杳,试图来咬她的衣服。 “你想跟我走?”元杳有些意外。 “嗷……” 汤圆声音放轻了许多,奶奶的,有些小委屈。 元杳望着它冰蓝色的眸子,试图从它的眼睛和情绪中,分析它想表达的意思。 它舍不得她…… 哪怕日常照顾它的人,无事都不能碰它。 放眼皇宫,能碰汤圆的人,除了她、九千岁,只剩一个……云潺! 朝云宫,是离千华宫最近的了。 元杳下了个决心。 带上汤圆,元杳去了膳房。 她叫上静儿:“每样膳食,多准备一份,随我出个门。” 清晨的朝云宫,甚是安静。 云潺身子不好,又喜静,宫人们平日都不怎么弄出声响。 元杳一到,门口的小太监脖颈一扬,就要通报。 “嘘……”元杳制止了他,问:“云潺起了么?” “起了,在读书呢。”小太监恭谨道:“郡主,里边请。” 他话音落下,一个白影已经跃过门槛,大摇大摆地往里冲。 小太监抹汗:“郡主……” “是我的虎崽,它不伤人,放心。”元杳道:“我有事找云潺。” 语罢,她抬脚进了朝云宫。 枕星殿。 元杳还在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说话声—— “放着,凉了再喝。” “殿下,凉了,药效就不好了,还是趁热喝?” “我说不喝,你听不懂么?” 大清早,就喝药? 元杳踏入殿门:“云潺。” 阿七欣喜地探出一颗脑袋:“郡主到了?!” 声音开心得不得了。 元杳绕过屏风,朝里走。 书案边,云潺正坐着。 书案上摆了书卷、笔墨纸砚,一碗药,正放在手边,碗中腾着热气。 元杳瞧了眼皱着眉的云潺,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郡主你来得正好!”阿七控诉道:“我家殿下,身子那么差,还不肯好好喝药!你快管管他!” “阿七。”云潺蹙眉。 阿七委屈道:“本来就是!宁先生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殿下一定按时喝药……” 这药,是谢宁留下的? 元杳瞥了眼云潺,对阿七道:“阿七,你先忙去。” “可是……”阿七担心地看向云潺。 元杳眨眼:“你家殿下的药,包在我身上!” 阿七一听,欢喜道:“那就谢谢郡主了!” 语罢,阿七出了殿门。 云潺这才抬头,看向元杳:“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因为,我找你有事呀。”元杳笑眯眯道。 有事? 她有事,竟先想到了找他。 云潺舒展了眉头:“恭喜你,赢得了天香楼,我都还未来得及给你准备贺礼……” “我不要贺礼!”元杳望着云潺苍白的小脸,开口道:“云潺,我要离京一趟。” 离京? 云潺漂亮的眉头,再一次皱起:“你……要去找九千岁?” “嗯!”元杳点头:“淮水城闹瘟疫了,爹爹在那边,我很担心,所以,我要去找他!” 瘟疫?? 云潺的声音,冷淡了几分:“你可知道,瘟疫,不是闹着玩的?你这么小,去了那边,会更危险。” “我知道,可是,我放不下爹爹。”元杳认真地看着他:“比起留在宫中,每日提心吊胆地等待、猜测,我不如直接去找他、帮他。” 云潺抿唇,凝视着元杳的小脸。 许久后,他才问:“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替你养虎崽么?” “你怎么知道?”元杳微惊。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恍然间,她似乎看见,云潺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就翘了那么一瞬…… 把虎崽托付给他,他这么开心呀? 看来,她是找对了人。 云潺淡淡道:“虎崽,我会替你养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过……” “不过什么?”元杳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云潺掩唇轻咳了两声,才抬眸看向元杳:“照顾好自己,别受伤。我……不会替你照顾虎崽太久。” 他……希望她早点回来。 平安回来。 “嗯!”元杳开心地笑了:“云潺,谢谢你。” 幸好,小别扭愿意给她养虎崽儿。 否则,她大约真的只能把汤圆带去淮水城了…… 元杳捧起药碗,声音甜软地哄道:“来来,云潺,喝药药啦!” 喝药药? 云潺:“……” 云潺红着耳尖,接过药碗,扬起漂亮的脖颈,一口气,喝光了一碗药。 “真乖!”元杳笑眯眯道:“我不在皇宫的日子,你也要像今日这样,乖乖喝药呀!” 云潺耳尖红得近乎滴血,轻蹙着眉毛,声音极轻:“苦……” 苦? 小别扭……这是在对她撒娇吗? 元杳微张着嘴。 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 啊! 没错! 云潺是在对她撒娇! 妈妈的好大儿呀! 儿砸终于对她撒娇了! 离京前,妈粉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时,云潺眸光一转,落在元杳变化万千的脸上:“郡主,你给我带甜糕了么?” 第212章 我只在乎爹爹的命、我自己的命 甜糕? 这么没追求吗? 儿砸要什么,妈粉都可以给! 元杳对着殿外喊道:“静儿,把吃的拎进来。” 很快,静儿就带了小宫女,拎着食盒进门。 生滚鱼片粥、几碟清淡爽口的小菜、牛乳糕、绿豆糕,被一一摆在桌上。 另外,还有两杯温热的牛奶。 元杳笑眯眯地问:“云潺,你想先吃哪样?” 云潺扫了眼桌子上的吃的,指着绿豆糕:“这个。” 元杳端起绿豆糕,递到云潺面前。 云潺伸出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捻起一块绿豆糕,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见云潺吃完一整块精致小巧的绿豆糕,元杳又递了牛奶过去:“绿豆糕有些干,喝口这个。” 云潺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他简直乖极了! 元杳心满意足。 这,大概就是养儿砸的快乐叭? 吃了糕点,又喝了牛奶,元杳开口道:“云潺,我不在京城的日子,就把汤圆养在你的朝云宫。 千华宫的宫人,每日会来三次,给汤圆送生肉和牛乳。 我会交代好,让他们也给你送一份牛乳,你要按时喝了,知道吗?” 牛乳? 云潺看着元杳:“不必给我送……” “要的!”元杳打断他:“就当是你替我养汤圆的报酬,可以吗?” 报酬? 别人都没有的,他却有…… 云潺点头:“好。” 瞧着云潺清冷乖巧的小模样,元杳很想摸摸他脑袋。 但是,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爪子。 她伸出小手,笨拙地拿起勺子:“喝粥,我饿了。” 今日的生滚鱼片粥,甚是鲜美可口。 同云潺用过早膳,元杳站起身:“云潺,离京前,我还要做些准备,先走了。 我不在的日子,汤圆就辛苦你了。 你要按时喝药、喝牛乳,乖乖的,明白吗?” 云潺:“……” 他何时不乖了? 更何况,她比他小,却总喊他要乖…… 听起来,怪怪的…… 望着面前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云潺道:“你等我一下。” 语罢,他站起身。 元杳:“?” 她好奇地睁大眼睛,目光跟着云潺挪动。 只见,云潺走到书案边的柜子前,弯腰。 他拉出一个抽屉,在里面翻翻找找,随后,拿出一个小瓷瓶。 他拿了小瓷瓶,递给元杳。 “这是……”元杳疑惑地抬头。 “药。”云潺道。 药? 云潺掩了唇,轻咳了两声,淡声道:“这是我从楚国带来的药。 我虽不知淮水境况,也大约能猜到,情况不乐观。 这药,你带去,每日服一粒,可减小感染瘟疫的可能。” 啊…… 云潺居然有这么厉害的药? 这药,怕是和现代的疫苗差不多? 真是太好了! 元杳开心道:“云潺,谢谢你!药,我会收好的!” 看着元杳的笑脸,云潺忍不住道:“这药,是给你的,你……留着自己服用,明白么?” 她太小了,万一谁说点花言巧语,把她药骗走,她该怎么办? 她还心善,万一,她把药给别人…… 想着那场景,云潺喉咙微痒,忍不住轻咳。 元杳见状,回道:“云潺,放心,药,我不会乱给别人的。我只在乎爹爹的命、我自己的命。” 云潺点头。 元杳摸摸汤圆的脑袋,跟它说了两句悄悄话后,站起身,挥动小手手:“云潺,我走了。” 云潺抿唇,没说话。 元杳笑了一下,迈着小短腿儿,往殿外走。 她迈着短腿,费劲地迈过门槛,出了枕星殿。 日头,已经升得很高。 朝云宫太冷清,连地砖,都是清一色的灰白色。 夏日的日头一照,整个宫殿就泛着白光,格外刺眼。 元杳想:待她从淮水城回来,一定要告诉云潺,在朝云宫种点花呀草呀什么的。 整天看书,光线这么强,对视力多不好呀? “元杳。” 忽然,身后传来冷清的声音。 元杳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身。 云潺站在枕星殿门外石阶上。 汤圆,就蹲坐在他脚边,蹬着后爪,有些着急。 它不想她走…… 云潺安抚地看了眼汤圆,抿唇道:“元杳,照顾好自己,别受伤……” “知道啦!” 元杳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叫上静儿和另外的宫女,步伐轻快地离开。 “嗷嗷……” 望着元杳背影,汤圆懵懂又伤心地叫了两声。 云潺缓缓蹲下身,雪白衣袍,柔软地铺了一地。 他抬起瘦削的手,摸摸汤圆的脑袋:“你去了,会给她添麻烦,乖乖留在朝云宫,她很快就能回来。” “嗷……” 汤圆歪头,睁大冰蓝色的眼睛,把脑袋凑在他掌心蹭了蹭。 云潺嘴唇翘了一下,开口喊道:“阿七。” 阿七应声跑过来:“殿下,怎么了?” 云潺看了眼枕星殿的门,冷淡道:“择日,找人把这门槛换掉。” 换门槛? 阿七疑惑道:“殿下,好好的,为何要换掉这门槛啊? 门槛高点,不好么?” “不好。”云潺羽睫轻颤,声音冷清:“腿太短了。” “啊?” 阿七一脸懵逼。 腿短? 谁腿短呀? 殿下么? 阿七目光落在云潺腿上。 殿下虽年纪不大,但,腿却不算短。 “噢……”阿七目光落在汤圆身上,自以为聪明地大悟道:“原来,是虎崽腿短啊!” 云潺:“……” 云潺抿着没有血色的薄唇,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冷冷道:“你出宫一趟。” 阿七见那令牌,立刻正了脸色:“是!” 元杳刚到千华宫门口,就见几个眼生的宫女正等候在那。 远远的,见着元杳,几人转身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你们是……” 元杳的眸光,落在被红绸遮挡的托盘上。 领头的宫女恭谨道:“郡主,奴婢是北辰宫的人,受贵妃娘娘命令,来给郡主送谢礼。” 谢礼? 元杳有些意外:“贵妃娘娘人呢?” 领头宫女应道:“回禀郡主,娘娘已经带着鞭子去了曹家。 想必,曹营此刻已经是废人一个。 日后,若无意外,他此生想再见郡主,只能爬着来……” 废人? 爬? 林贵妃,这是要打断曹营双腿? 断腿,保命,已经是给足了曹家和林家脸面。 毕竟,若曹营牵连了太子,将来,哪怕是株连九族,也是极有可能…… 元杳让静儿收下礼物。 北辰宫的宫女又行了个礼,离开。 元杳掀开托盘上方的红绸。 静儿只看了一眼,惊呼出声:“哇……” 第213章 危险,才要去陪着他 元杳眯眼,看向托盘。 托盘内,正摆放着厚厚的一沓银票。 静儿数了一遍,倒吸了一口气:“两万两……” 两万两? 贵妃娘娘的谢礼,好大的手笔呀! 元杳惊讶之余,又有几分了然。 她扒出曹营,算是间接帮太子、帮贵妃娘娘铲除了一个重大隐患…… 太子之位的稳固,岂是拿银子能衡量的? 元杳道:“贵妃娘娘想必是知晓我需要钱,特地趁机送来的。 既然她给了,就收下。” 眼下,她即将启程去淮水城了。 钱,正是她所需要的…… 回月华殿时,残风已经醒来。 他已经准备妥当:“郡主,此番去淮水城,杀手堂的人,是否要用上?” “要。”元杳道:“有他们在,会安全一些。” 残风点头:“属下这就去准备。” 残风刚一离开,丹青就回来了。 元杳问:“丹青姐姐,刑部尚书大人,可有给你拿武器?” “没有……”丹青神色略微不好。 没有? 元杳好奇道:“为什么呀?” 丹青眉头皱了皱,开口道:“刑部尚书大人觉得,郡主是小孩子,不懂事,去淮水城,纯属是在胡闹。” 元杳:“?” 确实,换任何一个正常生长的成年人的位置来思考,她一个小奶包,做这些事,可不就是像在闹着玩? 三岁多,懂什么呢? 不过,刑部尚书大人能这样想,甚好。 免得,有人问起这事,她不好解释…… 元杳有些好笑:“然后呢?” “然后,他当着他手下的面,训斥了奴婢一顿,让奴婢回来了。”丹青脸色依旧不太好。 她是九千岁身边的大宫女,哪怕是皇帝,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可刑部尚书呢? 完全不把她当女子! 指着她鼻子训斥,骂她带着郡主胡闹…… 半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丹青委屈。 元杳无奈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仰头,出声安慰丹青:“让你去找刑部尚书大人,是我考虑不周。 我本想着,爹爹不在,刑部尚书管着京中武器库,才想让你去找他…… 既然他不给,那就不给。 让你受委屈了,别生气了好嘛?” 丹青摇头:“为了郡主,奴婢怎样都值得。” 那刑部尚书,早年丧妻,这些年,不近女色,整日和一帮子男人、囚犯打交道。 对女子,也和对糙汉一般,丝毫不给好语气…… 大老粗一个,她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看了眼天色,元杳道:“丹青姐姐,我们收拾行礼。” 路上,她再买个什么礼物,哄哄丹青好了…… 现在是夏日,带的东西不多。 拿了些换洗衣物,带上银子银票,元杳离开了皇宫。 手底下的人,办事效率特别快。 元杳到四时春时,白掌柜迎了上来:“郡主,五千斤小麦,已经准备妥当。 剩余的银子,退还郡主。” 语罢,他递过一个小箱子。 元杳点点头,接过箱子。 望着元杳小小的身体,白掌柜欲言又止:“郡主,淮水城,太危险了……” “我知道。”元杳抬头,认真道:“正是危险,我才想去陪着爹爹。” 白掌柜叹了口气。 和元杳接触多了,他就知道,郡主虽小,但,一旦认定一件事,就算旁人劝再多,也没有用。 但愿,此行顺利。 元杳环顾了一圈四时春:“白叔,我不在的时候,四时春,就交给你了。” “郡主放心去。”白掌柜点头。 元杳补充道:“天香楼那边,也交给你处理。 择日,就把牌子摘了,照着四时春,重新布置一遍。 原有的伙计,让邱贺自行处理。” 邱贺…… 白掌柜开口道:“郡主,邱贺被抓了。” 啊? 元杳意外道:“他犯什么事了?” 白掌柜道:“昨日,郡主回宫后,我便留在了那里。 原来,天香楼的粥,有问题! 昨日,不少食客喝了天香楼的粥后,肠胃不好的,皆是上吐下泻,症状不轻…… 户部、刑部都来了人,还叫了人验了粥。 那粥里,有相冲的食物,形成毒素……” 原来如此。 邱贺被抓,也算是罪有应得。 干得漂亮! 这大概,就叫恶有恶报。 元杳想了一下,对白掌柜道:“天香楼开什么店,我还未想好。 先空着,等我从淮水城回来再说。” “好。”白掌柜应道。 元杳仰着小脸,笑得乖巧:“白叔,我去找爹爹了,接下来,就辛苦你啦!” 望着软糯的小团子,白掌柜万般不舍,化为一句叮嘱:“郡主……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元杳挥挥手,出了四时春,爬上马车。 马车上,装了许多干粮。 元杳断奶后,喝了一段时间米糊,就一直在喝牛奶。 而出门,牛奶是带不走了。 丹青思忖良久,带上了许多米糊。 除了米糊,还有一些肉干、常温能保存一两日的甜品…… 到一品楼时,大米已经装好车。 除了米外,掌柜还给元杳装上几筐水果,有脆桃儿,还有李子等…… 另外,一辆马车上,装了许多药。 掌柜道:“这些药,主上用得着。” 元杳感激道:“杳儿会转告爹爹的。” 掌柜点头:“少主慢行。” 带上米和面,元杳又去了京中私宅一趟,拉上满满两马车的药,缓缓朝城门驶去。 十几辆马车,格外显眼。 出了城门十里,有片树林。 远远的,有几辆马车已经等候在那儿。 丹青掀开车帘:“郡主,有人。” 什么人? 元杳顺着掀开的帘子,看了过去。 两匹马,绕过马车,缓缓走来。 “谢执,林玄?”元杳意外又开心:“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等你。”林玄臭屁地看着她:“腿真短,真慢。” 元杳:“……” 熊孩子! 元杳叫停马车,站在马车上:“你们两个来干嘛呀?” 谢执打马走近,笑得露出一口还未长齐的白牙:“送你到铜城。” 送她? “你们……都来送我?”元杳欣喜又意外:“可是,这里去铜城,要走好几日呢!” 谢执灿然道:“正因为如此,才要送小杳儿啊。” 啊…… 元杳满心都是感动。 她指着后边的马车:“那些,也是你们带的?” 林玄摇头:“不是。” “不是?” 元杳有些惊讶。 这时,马车上,下来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车夫。 那车夫走过来,行礼道:“小人见过郡主、世子、小侯爷。 郡主,有人给了小人一笔钱,让小人务必将这三车配好的药物运送至此处,交给郡主。” 药? 马车上,装着她需要的药唉! 这些药,配齐好难的! 元杳感动极了。 她欣喜地问:“请问,叫你来的人,是谁呀?” 那车夫拱手道:“小的不知,但……似乎姓‘阿’。” 姓“阿?” 元杳蹙起眉头。 马上,谢执笑出声:“这天底下,竟有‘阿’这个姓氏?” 元杳望着那三辆马车,眸光极亮:“是云潺!” 第214章 念书无趣,可小杳儿有趣 云潺? 谢执和林玄对视了一眼。 林玄撇嘴:“他倒聪明,知晓元小杳需要带药去。” 淮水城那么多人口,药的需求也极大。 京中,一时间不太好找齐。 然而,云潺这常年服药的病秧子,竟能找到…… 林玄不甘落后,从背上摘下一个包袱,扔给元杳:“接好。” “这是什么?”元杳吃劲地抓着包袱。 林玄道:“钱。” 钱? 元杳抖了了抖包袱。 “别抖了,不多。”林玄道:“这些钱,是我、谢执、怀遥怀柔和姜承琰凑的。 考虑到你不拎不动,就只拿了银票。” 哇! 大家都给她凑了钱? 元杳特别开心和感动。 她抓着包袱,开心道:“谢谢大家!我到了淮水城,一定会告诉那儿受灾的百姓,京中有许多人挂念着他们!” 谢执看了眼天色:“小杳儿,启程。” 他刚说完,地面微震。 谢执立刻收了笑意,警惕道:“有马队来了……” 林玄闻言,也做戒备状态。 很快,二十多个黑衣人,骑着马,朝这边靠过来。 这些人,全部穿着黑色劲装,黑布蒙面。 元杳见状,开口:“残风。” 同样一身墨色劲装的残风,骑着马,走上前来。 黑衣人见到残风,纷纷下马,对着元杳的方向,单膝跪地:“参见主上。” 元杳:“?” 在九千岁的人那儿,她还是少主呢。 这下好了,在杀手堂这群人面前,她直接升级成主上了。 不费一兵一卒,收了一群杀手当下属。 这种感觉,还挺爽! 就是,有点儿费残风…… 她清了嗓子:“都起来。” 说完,她看向残风:“残风,这些人,就交给你来安排了。” 残风点头。 他清点了一下人数,随后,开口道:“你们分成两个小队,一队负责白日,一队负责夜里。 遇事时,以郡主为先。” 杀手齐齐应道:“是!” 浩浩荡荡一群人,朝着淮水城的方向行去…… 一开始,元杳计划着,把物资分成几批,分别运过去。 毕竟,一行人太多,太惹眼,容易引来山贼之类。 可,思来想去一番,她觉得,分开运送,危险系数更高。 出点变故,她可就鞭长莫及了! 索性,直接把杀手堂的人叫上,又加上几个暗卫,还带了十来个乔装打扮的禁军。 东西,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为安全…… 出发得晚,当夜,一群人在沿途的镇子上休息。 次日,继续赶路…… 有了谢执和林玄,路上,就有趣了许多。 小孩儿,精力特别旺盛。 一路上,谢执带着林玄,又是掏鸟窝,又是打马蜂…… 元杳深深觉得,谢执是不想去守灵,才故意来送她! 这日。 车队行到河边,停下来休息半个时辰,顺便用午膳。 谢执去摸了条肥美的鱼,大喇喇走过来:“小杳儿,烤鱼,吃么?”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张路上摘的荷叶。 “吃呀!”元杳开心道。 谢执掏出小刀,去掉鱼鳞、鱼鳃和内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撒了一些粉末在鱼上,而后拿荷叶包裹住鱼,用草叶捆好。 边上,丹青默默烧好了火堆。 谢执把荷叶包裹的鱼往火堆一扔,洗了手。 元杳好奇道:“谢执,你竟然会做饭?” 谢执擦了手上的水,笑着转过头来:“会啊。” “你好厉害呀!”元杳夸赞道:“这么小,就会做饭了呢!” 小? 男孩子,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小。 谢执没忍住,伸手摸摸元杳小脑袋:“路上简陋,只能烤鱼给你吃。 日后有机会,执哥哥给你做大餐!” “噗……” 执哥哥? 可真臭美呀! 元杳躲开他的手,奶声道:“你手上有鱼腥味,别蹭我头上啦!” “是吗?”谢执收回手,在鼻尖嗅了嗅:“这味道算什么? 小杳儿,我跟你讲,我曾和我父王在军营中住,那些士兵,操练起来,月余不洗澡,连脚也没办法洗。 每日,训练完,倒头就睡。 那脚臭味和汗臭味……啧,能治好陈年老鼻炎。” 元杳:“……” 她仿佛能闻着味了。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男人的脚臭和汗臭。 不过…… 她看着谢执健康的肤色,和明亮的双眼,忍不住出声问:“谢执,你很喜欢军营的生活吗?” “喜欢啊!”谢执想都没想,回答道:“行军打仗,比念书有意思多了!” 这话,元杳赞同。 她点点头:“我也不喜欢念书。” 尤其是,本来都大学毕业了,突然回到幼儿园,和一群小萝卜头一起,从写自己名字开始…… 忽然,谢执笑了一声。 他侧过头,灿然道:“念书,是很无趣,好在,小杳儿很有趣。” 元杳:“?” 这时,马蹄声响起。 残风带了人,去前方探路。 和残风一起的,还有坐不住的林玄。 栓好马,残风带了林玄走过来。 “怎么样?”谢执问。 残风道:“再往前三里,有个地方塌方了,马车过不去。” 塌方? 元杳瞧了眼四周。 地面,还湿着。 几日前,这边曾下了场大雨。 但…… 这是官道,塌方,不该会那么几日了还没处理好呀? 地方官府,难道都不派人来疏通的? 元杳思索了一下,问:“塌方的面积,很大么?” 残风答道:“官道被掩埋了大约二十来米。” 二十来米…… 那是挺长。 “只能绕道了。”谢执开口道。 残风赞同地点头:“属下寻了一条山道,路虽不宽,但,一辆马车并一匹马,恰好能通过。” 元杳站起身来:“事不宜迟,赶紧动身。” 绕道的话,路上就得多花时间。 如此,得加快赶路了。 谢执瞧了眼火堆的鱼:“小杳儿,再等半炷香,半炷香后,鱼就熟了。” 半炷香…… 元杳望着火堆,默默吞了口口水。 隐隐的,鱼已经有很淡的香味了。 可是,天色不早了…… 而且,天气不大好。 看起来,夜里似乎有一场大雨…… 忍了忍,元杳皱着小小的眉头:“谢执,鱼,下次你还可以烤给我吃…… 可是,我们在路上多耽搁一刻,我爹爹兴许就会多一分危险……” 语罢,她有些愧疚地望着谢执。 谢执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 不过,很快,他扬起一抹灿然笑意,摸摸元杳脑袋:“小杳儿说得对,鱼,下次执哥哥再给你烤。 灭火,上路!” 第215章 路遇山匪打劫 残风寻的山道,路窄且险。 山道两边,山崖险峻。 上了山道,元杳眼皮就开始跳…… 谢执打马和她的马车并行,笑问:“小杳儿,你这马车,质量如何?” 马车质量? 元杳脑袋从车帘后钻出来:“夹层安装了钢板,想必,挺安全?” 钢板? 谢执笑道:“你倒是聪明。” 那是! 元杳眨眼:“毕竟,我怕死,也怕疼呀。” 谢执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队人,又走了一阵。 山间,除了风声,连虫鸟鸣声,都很少听见。 走了一阵,残风打了个手势。 马车一停,丹青掀开车帘:“怎么了?” 元杳也好奇地朝车外看去。 残风被面具挡了半边的脸上,眉头皱起:“前方,通道更窄,日头快落山了,得加快速度了,万一……” 谢执打断他的声音:“这附近,是否有村寨?” 他所说的村寨,实则是山寨。 残风眸色微沉:“距离这里十里地外,有座地势险峻的山,叫鹰嘴山,传言,上头确实有个山寨。” 鹰嘴山?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霸气。 谢执隐隐有些兴奋:“他们不来最好,来了,正好,本世子练练手。” “谢执。”元杳从马车内伸出脑袋,看向谢执:“如果真有山匪,你就带上林玄,朝京城的方向逃。 你俩这么小,真打起来,山匪才不会让着你。” “小杳儿是担心我吗?”谢执哈哈一笑:“别怕,我爹可是平南王,山匪才不敢把我怎样。” 平南王…… 山匪,知道平南王吗? 他都当山匪了,岂会怕朝廷? 这时,林玄骑了马上前来:“怎么停了?” 说着,他开始环顾四周。 前方,山壁陡峭,长满杂乱的灌木。 这种环境,最是好藏人、藏武器。 元杳掀着车帘,谨慎道:“我觉得,最好找人去前方,再探探路……” “我去?”谢执开口道。 “不行!”元杳第一个反对道:“谢执,林玄,你们还是上马车。” 这两小孩,一个是平南王府世子,一个是定军侯府小侯爷。 将来的国之栋梁呀! 决不能涉险! 这时,残风转身问杀手堂的杀手:“可有轻功不错的人?” 三四个杀手,应声站出来。 残风道:“你们用轻功,去探探路,山道两边的峭壁都要探查,以免藏人……” 他话还未说完,眉峰狠狠一蹙。 “咻”地一声,有东西破空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 残风手一抬,一枚箭凭空出现在他手心。 谢执见状,大声道:“小杳儿,回马车去!” 语罢,他伸手,把林玄往马车边一拽。 “你干什么?”林玄恼怒地看他。 谢执已经掏出腰间软剑,冲林玄一笑:“你太菜了,进马车,躲好,顺便保护小杳儿。” 林玄气了个半死:“谢!执!” 元杳探出半边脸,有些焦急:“谢执,你回来!” 然而,谢执满眼兴奋,根本没搭理她。 元杳:“……” 熊孩子不听话怎么办? 好气! 万一谢执出事了,平南王岂不是得撕了她? 这时,马车帘子一掀开,林玄被迫塞了进来。 车里,坐了元杳、丹青和静儿,还算宽松,加个林玄进来,也并不拥挤。 但是,瞧了眼马车内都是女眷,林玄黑着脸道:“我要出去!” 语罢,他抬头,就对上一张黑雾隐藏的脸。 暗卫? 破月挤进马车,蹲在一边,冷冷道:“小侯爷再添乱,我只好打晕你了。” 打晕他?? 林玄气得咬牙切齿:“元小杳,我要出去!” 他一说完,破月就看向元杳:“打晕么?” 元杳:“……” 她心道:你别问我呀。 这时,马车震了震。 马车外,山道上,一群穿着粗糙的山匪,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全部朝这边靠近。 马车隔音不太好。 元杳顺着缝隙,往外瞧去。 “让我看看。”林玄把下巴杵在她脑袋上方。 元杳:“?” 叠猫猫吗这是? 她睁大眼,瞧着外面。 只见,狭窄的山道上,一群拎大刀的糙汉包围过来。 打头的人,脑袋又大又圆,身形也特别高大。络腮胡,头发暴躁地炸开,额头绑着一条灰白色抹额。 姑且,就称那破布条为抹额…… 糙汉扛着大刀,骑在马上,瓮声瓮气道:“一群小白脸,逼逼赖赖半天了,等死你爷爷我了!” 元杳嘴角微抽。 说谁小白脸呢? 整个队伍里,就她一个不会功夫。 除了林玄和谢执两个小屁孩,随便拎一个出去,都能把他打得叫爸爸好吗?! 比她更不能忍的,是谢执。 谢执抓着缰绳,看向那打头的山匪,笑问:“我说,打劫呢?” “不然呢?”那山匪瞪了他一眼。 谢执笑得露出参差白牙:“你确定,不考虑换群人劫?” “废话少说!”那山匪拿起大刀,指向他们:“再叨叨,老子砍了你脑袋去当下酒菜!” 今年气候不好,山寨缺衣少食,快饿肚子了…… 山寨一致决定,下山打一波劫! 天公作美,前几日,这边下了一场雨,官道塌方,被堵了一截。 他们绑了来修路的人,在这山道上守了好几日…… 今天,终于来了只大肥羊。 谁曾想,这肥羊就在嘴巴外面转悠,嘀嘀咕咕半天,怎么都不肯进圈套! 这可把一群山匪给急坏了! 于是,他们才忍不住,冲了出来…… 谢执数了数,山匪,一共有五六十个。 乌泱泱的,全是糙汉。 弓箭手,就有十几个。 硬拼,他倒是不怕。 他怕的是,对方射箭…… 想着,他回身看了一眼马车。 这时,一道极其轻微的风声,擦着他耳边,破空而去。 “嘭!” 那个领头的山匪,直接从马上坠落。 山匪全部愣住,愣完,就乱了—— “大哥!” “大哥你咋了?” “他们杀了大哥!” “杀啊!为大哥报仇!” 场面,一下变得特别混乱。 残风出声道:“上!” 山匪拿刀,而杀手堂的杀手,全部用剑。 业余的山匪,在专业的杀手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马车内,元杳扫了一眼乌泱泱的壮汉。 脑海,冒出一个想法…… 元杳眯眼,用小奶音下命令:“残风,这些人,全抓活的!” 第216章 跟山贼讲什么道理 留活口? 这可是山匪! 林玄一听,顿时炸了:“留什么活口?通通杀了!” 打劫,敢打到他小侯爷身上来,简直找死! 元杳抓起一块酥得掉渣的蛋挞,塞入林玄口中:“这些人,留着有用。” “唔唔……” 林玄含着吃的,含糊不清地发声。 他生气地表示:土匪,留来何用? 然而,马车外,杀手和禁军齐齐出动。 谢执打了马,趁场面混乱,已经悄然擒住了山匪首领…… 那首领中了针,已经昏迷。 落在其他山匪眼里,却是自家大哥已经毙命。 一群山匪,急红了眼。 然而,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平日就是种田种地,和专业的杀手打架,吃亏不要太明显…… “住手!” 一道呵斥声,格外大声。 谢执把剑抵在昏迷山匪头子的脖颈间:“都给我住手!” 打红了眼的山匪转身,就见,自家大哥被俘虏了。 “大哥!” “放开我大哥!” 谢执握着剑,朗声呵斥:“放下武器!丢掉弓箭!谁敢动一下,我马上砍了此人脑袋!” 山匪见状,全都慌了。 “啪嗒!” “哐当!” 刀和弓箭,被扔在地上。 两个雄壮的山匪愤怒道:“无耻小儿,快放开我大哥!” “把我大哥还回来!” 武器没了,很快,杀手堂的人围了上去。 本来还嚣张的山匪,武器脱手,全都被轰了蹲在一处。 这时,马车帘子被掀开。 “啪啪啪……” 清脆掌声,从马车上传来。 谢执抬头看去。 元杳站在马车上,冲他竖起大拇指:“谢执,太帅啦!” 方才,她还担心着,怕谢执受伤,没想到,他不但没受伤,还趁乱擒住了山匪首领。 虽然,那个针,是破月射出去的…… 不过,谢执的胆量和魄力,是真的厉害! 不愧是军营长大的,知道擒贼先擒王! 元杳跳下马车,踩在地上。 一个戴了护眼的山匪瞪着元杳,怒道:“你这小丫头,就是他们的头头么? 一个奶娃娃,竟然如此无耻!” 她无耻? 要不是她,此刻,他们就是一堆尸体了好? 元杳朝谢执走去:“来人,把这山贼绑了。” 她话音落下,两个杀手拿了绳子过来,三下五除二,把昏迷的山匪头头五花大绑起来。 戴着护眼的山匪急道:“臭丫头!放开我大哥!” 臭丫头? 谢执剑还没收回,笑道:“你信不信,你再叫她一声臭丫头,小爷我立刻割断你大哥喉咙?” “你……”护眼腮帮子肌肉高高鼓起。 “不信啊?”谢执手指抹上剑身。 锋利的剑刃,闪烁着寒光。 “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林玄从马车内跳下来。 他先是翻开山匪头子眼皮,瞧了两眼,随后,没好气地看向元杳:“山贼,就是一群祸害,你留着做什么?” 元杳笑眯眯道:“留着搬砖。” 搬砖? 林玄生气道:“你要开砖厂啊?” “不是呀!” 她当然不开砖厂。 但是,淮水城,洪水泛滥,应该需要修堤坝? 这群山匪,五十多号人呢! 而且,个个长得人高马大,全是壮汉。 一看,就特别能干活儿! 这身板,这肌肉,啧啧,一个顶三个! 带去淮水城,扛沙袋、修河堤,多给力呀! 元杳迈着短腿儿,走到谢执身边。 谢执抬起头,笑问:“小杳儿,执哥哥棒不棒?” 元杳:“……” 她无奈道:“棒!执哥哥超棒的!” 说完,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罢了,不管了! 元杳转身,看着没了武器的一群山匪:“你们好手好脚的,不去赚钱,怎么就来抢劫呢?” “就抢你了,怎么着?”其中一个山匪横道。 “啪!” 边上的杀手,反手就是一耳光扇过去。 当即,那山匪吐了一口血,蹦出两颗牙齿。 杀手威胁道:“再敢对我家主上大不敬,杀了你。” 山匪:“……” 山匪一怂,识相地闭嘴。 元杳看了眼那杀手,还挺意外。 没想到,这杀手,还挺忠心护主。 那一巴掌,打得还挺爽…… 清了清嗓子,元杳道:“如今,你们已经是我的阶下囚了。 现在,给你们的,只有两条路。” 两条路? 土匪齐齐抬头,看向说话的小奶娃。 方才,那黑衣人说,她是他们的主上? 莫非,这小奶娃,特别厉害? 一个山匪没忍住,问:“什么路?” 元杳看向谢执,用眼神询问。 谢执笑盈盈道:“你自己做主。” 元杳点头。 她的小奶音,在安静的山道上,格外大声:“第一条路,我让人把你们全送去官府,你们等着坐牢。” 坐牢? 山匪交换起视线,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慌乱、愤怒。 去坐牢,被关着,那也太痛苦了? 元杳见状,补充道:“第二条路,你们全部随我南下,去淮水城赈灾。” 赈灾? 有人忍不住出声,愤怒道:“听说,淮水城死了好多人,还闹瘟疫! 我们跟你去淮水城,岂不是白白去送死?” “就是!” “我们可不想死!” 其他人忍不住跟着出声。 元杳挑眉:“既然,你们不想去淮水城,那我只好让官府把你们抓起来了。 我跟官府的人可熟了,你们怕死,我只好喊他们关你们一辈子。 下半生,你们就在牢里待着!” 一众山匪:“……” 这时,山匪头子,悠悠醒转:“咳!” 山匪们见状,欣喜不已:“大哥!大哥没死!大哥醒了……” 下一秒,一把剑,挡在他们大哥喉管上。 林玄抓着剑柄:“元小杳,跟山贼讲什么道理? 不答应,全杀了便是! 抓去坐牢,还浪费粮食!” 谢执笑盈盈道:“我觉得,林玄说得有道理。” 几个人,唱的唱白脸,唱的唱红脸。 元杳摸着下巴:“那……” 她只说了一个字,杀手齐齐拔剑。 望着几十个山匪,元杳眯眼,笑得有些凉:“怎么样,考虑好没?到底是选生呢,还是选死?” “你……”山匪头子抬头,望着元杳:“你是谁?去淮水城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 刚才,他昏迷得不算沉。 她的话,他听见了些…… 元杳眸子又黑又亮,浅笑道:“我是九千岁的女儿,去淮水城赈灾呀。” “九……九千岁的女儿?” 所有山匪差点惊掉下巴。 他们……竟打劫了九千岁的女儿?! 山匪头子抖了半天嘴巴,结结巴巴地问:“如……如果我们和你去淮水城,可……可以包吃住吗?” 啊,这…… 元杳回头看了眼带来的马车。 片刻后,她的小奶音,掷地有声:“包!” 第217章 是爹爹呀,爹爹来接她了 因为绕道,本来三天能到的铜城,足足多花了一天时间。 一行人,不得不加快进程。 第四日傍晚,铜城,近在眼前。 在铜城外约摸着五里,谢执和林玄停了马。 元杳从马车上下来。 谢执笑容灿烂:“小杳儿,我们就送你到此地了。此去淮水城,千万注意安全。 我们在京城等你,你可要早点回来。” 林玄绷着脸,在马上坐直了身板,没说话。 望着两个小少年,说实话,元杳心里挺不舍的。 不过,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见着九千岁,她又欢喜起来。 她笑眯眯地挥手:“谢执,林玄,谢谢你们送我到这里呀! 幸好有你们,这一路来,我很开心!” “除了开心,就没别的吗?”谢执笑问。 “什么?”元杳歪头。 “小没良心的。”谢执打了马:“走了!” “谢执……”元杳出声叫住他。 谢执安抚了一下有些躁动的马,转头:“怎么了?” 元杳笑眯眯道:“没什么,就叫你一声啦!” 谢执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玄闷声道:“走了。” 马儿嘶鸣,两个小少年的背影,一黑一青,消失在黄昏的光影里。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元杳才收起笑意,露出一抹怅然。 舍不得这种话,怎么能当面说呢? 说了,也是徒惹伤感…… “郡主……” 丹青走上前来,隐隐担忧。 元杳望着近在咫尺的城门:“今夜,先进城。” 一行人,在天黑前进了城门。 为了避免太惹眼,元杳只带了三十个人,分开进城。 余下的人,全在城外破庙边扎营。 马车驶入铜城城门,静儿不解道:“郡主,我们若不进城,连夜赶路,就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可是,为什么要在铜城留一夜呢?” 元杳笑眯眯道:“买粮。” 买粮? 静儿恍然:“噢,原来,郡主还想买些粮食运走啊!” “是呀。”元杳挑了眼街边客栈:“就这家!” 马车停下,丹青带了两个杀手,进了客栈。 片刻后,丹青掀开车帘:“郡主,奴婢已经让人备好饭菜和热水,先进去?” 元杳看了眼长街。 铜城距离京城不算远,也算是挺大的城市了。 入了夜,街道不但没安静下来,反而更热闹了。 元杳思索了片刻,对丹青道:“先去逛逛。”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丹青迟疑了一下,点头:“那就去逛逛……” 一群人,分成了好几拨。 有点去买米,有的去买面,还有的去买马车之类的。 元杳带的人,则去买其他…… 夜色里,街道两边挂满灯笼,把长街照得十分亮。 一路上,都是卖小吃的、各种小玩意儿的。 元杳让丹青问了路,马车直接朝菜场驶去。 这个点,菜场人不算多,但,摆着的摊点却多…… 元杳带了一大群人,一进菜场,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有妇人笑问:“这位小姐,生得好可爱,是来买东西的么?” 陌生人,夸她可爱唉! 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都夸她可爱,那她就是真可爱叭! 元杳笑得尤为甜软:“是的呀!” 妇人瞧着她的乖巧劲儿,喜欢得紧,从手边抓起一个绿油油的东西:“你瞧瞧,这个您可喜欢?” 玉米? 元杳眼睛一亮。 她怎么没想到? 元杳欣喜道:“请问,您这儿的玉米多不多?” “多啊!”妇人乐呵道:“我公公就在城外种地,种了好几亩呢!正嫩着!” 好几亩? 那可真是太好了! 元杳道:“老板,你家的玉米,我要了!” “真的吗?”妇人喜出望外。 元杳笑眯眯道:“真的!” 妇人站起身来,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局促道:“小姐,我家玉米很多的,您什么时候要,我好让我公公和相公去掰。” 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元杳果断道:“今夜!” 她叫了一个杀手来:“你带些银子,出趟城,去找大山他们,让他们今夜辛苦一下……” 又叫了另一个杀手:“你拿着我的令牌,去铜城的驻守官员那儿借马和马车,一定要借最好的……” 大山,是鹰嘴山那群山匪的头子。 两个杀手领命,各自忙去。 元杳又在菜场里继续逛。 她带的米和面,虽说挺多,但,架不住路上收了一群山匪呀! 这群山匪,人高马大,食量更大! 一人一顿,能吃掉两斤大米! 心疼…… 好歹,想着他们去了淮水城,能帮上不少忙,元杳也就没那么心疼了。 玉米有了,元杳又逛了会儿。 这一逛,她发现,铜城的菜场卖的东西,还挺全。 走到一个菜摊旁边,元杳弯腰。 卖菜的,是个头发花白的婆婆。 婆婆见有人来,抬头:“小姑娘,你可是要买菜?” “嗯嗯!”元杳点头,问:“婆婆,您的土豆和红薯,怎么卖呀?” 婆婆打量着她,有些意外:“你……还认得土豆和红薯?” 这么丁点儿大的小姑娘,长得又白又嫩,肉嘟嘟的,漂亮得像瓷娃娃,没成想,懂得还挺多…… 旁边,静儿自豪不已:“婆婆,我家小姐,认得的东西,可多了呢!” 听到这话,婆婆笑得慈祥:“既然如此,这土豆和红薯,就送给你。这是今年新挖的呢,带回去尝尝。” 说着,她用布满老茧的手,拿了土豆和红薯,要递给元杳。 “婆婆,不用送我。”元杳笑眯眯地制止她:“我猜,您家里应该还有更多的红薯和土豆?我想买,买很多……” 当夜,鹰嘴山的山匪们,一群被分派去掰玉米,一群被分去挖土豆、挖红薯…… 次日。 满满十两马车的货物,被严实地装好。 山匪们顶着黑眼圈,站在晨风中啃着肉包子,精神百倍,眨着星星眼:“小郡主,我们以后就跟您混!求求了……” 跟着郡主,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元杳笑眯眯道:“跟我混,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先看你们表现!” 看表现? 那必须好好表现呀! 三日后…… 换了一次马,昼夜赶路,淮水城,终于到了! 天色,蒙蒙亮。 前方的城墙,像在雾色里沉睡的巨兽。 “郡主,有人唉!” 马车外,传来一山匪大喇喇的吼声。 有人? 元杳打了个哈欠,掀开帘子:“谁呀?这么早……” 天际发白,城墙下,雾色里,一抹红色身影,孤寂冷清。 元杳惊喜地睁大双眼:“爹爹!” 是爹爹呀! 爹爹来接她了! 第218章 有爹爹的地方,才是家 元杳几乎是飞奔着,跑向那抹红影。 中途,差点摔了。 她欢喜地奔过去:“爹爹!” 跑近了,她才发现,雾色里,除了那抹红色身影,还有一些人影。 而且,人还挺多…… 不过,除了爹爹,其他人都是云烟。 元杳扑入九千岁怀里:“爹爹!杳儿终于见着爹爹了!” 脚一凌空,她就被抱了起来。 九千岁的绝世容颜,在雾色里格外温柔。 不过,他的声音,却很冷:“元杳,本座说的话,都被你当成耳旁风了么?” 不知他站了多久,身上沾染了晨露,有些湿凉。 元杳忍不住扒紧他衣襟,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宽大的衣袖拢住她,源源不断的暖意,从他掌心渗入她体内,游走在四肢百骸,驱散寒意。 元杳抬头,眼眶一片红:“爹爹,杳儿不是不想听话,可……杳儿太想爹爹了……” 朦胧雾色里,她瞧见,九千岁漂亮的双眼,布满红血丝。 他这是熬了几宿? 她愣了一下。 这时,九千岁伸出一只手,在她肉嘟嘟的脸上捏了一下:“本座的宝贝团子,瘦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哑。 瘦了? 元杳腾出一只小手,去摸九千岁棱角分明的侧脸:“杳儿的爹爹也瘦了……” 说着,她声音哽咽。 “乖,别哭。” 宽大的手,擦了她眼角的泪痕。 九千岁犹如抱着珍宝一般,抱着自家小团子,轻声哄道:“爹爹在呢……” 听到这话,元杳终于忍不住,“哇”地哭出来。 她真的好想爹爹呀! 九千岁见状,心疼之余,失笑道:“在京城赢下天香楼,在路上收服山匪,怎的到了本座这里,就成一个小哭包了?” 元杳抽噎着,抬头:“爹爹都知道了?” 九千岁扬了唇角。 元杳止住哭声,小奶音格外认真:“爹爹……那日,杳儿在浩然殿,听大人们说,淮水城需要粮食和药…… 杳儿来淮水城,真不是来给爹爹添乱的……” 说着,她打了个哭嗝。 九千岁心疼不已:“乖,别哭了,本座又不曾怪你。” “嗯……” 元杳打着嗝儿,把脑袋埋入九千岁怀里。 这时,丹青带了人过来。 一见九千岁,她就跪在地上:“奴婢拜见千岁,请千岁降罪。” 九千岁抱紧怀里的团子,冷淡道:“看在小杳儿未受伤的份上,本座就不追究了。” “奴婢谢过千岁。”丹青从地上爬起来。 后面的部队,也跟着上前来。 上百号人,加上二十多辆马车,队伍尤为庞大…… 这时,城门口,一个穿着藏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千岁,这便是小郡主了?” 元杳听见声音,从九千岁怀里抬头。 此时,天色渐亮。 对面,正站着一个容貌偏清隽类型的男人。 此人约摸着不到三十,皮肤被晒得略微有些黑,五官长得较为精致,眉骨偏低,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嘴唇不算薄,但笑起来,有浅浅酒窝。 盯着人看,不太礼貌。 元杳只看了两眼,就好奇道:“你是谁呀?” 她小奶音一落下,对方就笑了,拱手,恭敬道:“淮水知府李听风,见过郡主。” 李听风? 这名字,听起来好像个神棍噢! 元杳奶声道:“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李听风温润一笑,夸赞道:“千岁好福气,郡主很可爱。” 那是! 元杳略微有点小得意。 除了九千岁,谁还配得上拥有她这么聪明又可爱的闺女呀? 九千岁修长手指捏上她头顶有些松散的丸子头,对李听风道:“回城。” 天色,越来越亮。 进城的路上,元杳才发现,淮水城,连城墙上都裹了一层泥浆。 初步估计,洪水席卷来时,城里起码淹了三米高…… 难怪,当初死了那么多人! 古代的建筑,修得都偏低。 水一淹,就什么都泡没了。 进城的路上,元杳靠在九千岁怀里,忧心道:“爹爹,洪水还会袭来吗?” 九千岁懒洋洋地靠在车内,淡声道:“兴许。” 元杳抿唇。 也是。 现代的天气预报,还不准呢! 更别说这古代! 她往九千岁怀里靠了靠。 感受着小团子的蠕动,九千岁掀开眼皮,勾唇问:“怎么,怕了?” “是有一点点怕。”元杳如实回答道。 那可是洪水呀,无差别攻击,怎么能不怕呢? 这时,九千岁低笑了一声:“怕,还大老远跑来寻本座?” 元杳小手一抬,环住九千岁脖颈,认真道:“因为,有爹爹的地方,才是家。 有爹爹在了,杳儿就没这么怕了。” 有爹爹的地方,才是家? 他何尝不是这样? 九千岁眸色微深:“你这团子,本座真拿你没办法。” 马车,行到城中一府邸。 大门上,挂了个“李府”的牌子。 车一停稳,车帘就被掀开。 李听风在车外道:“千岁,郡主,到了。” 九千岁率先下了马车,转身来抱元杳。 李府门口,已经等了不少人。 一个长相普通、气质温和大气的年轻夫人携了一对十来岁的儿女,站在门口:“妾身见过千岁,见过郡主。” “嗯。”九千岁淡淡道。 他和这些人,似乎已经是很熟了。 元杳好奇地睁大眼。 这时,李听风对元杳道:“淮水洪水肆虐,能住的地方,大多都用来收留百姓了。 这府邸,是臣的私宅。 委屈郡主,在淮水的日子,只能住在臣的寒舍。” 元杳闻言,奶声开口:“有爹爹在,杳儿住哪里都不委屈。” 李听风一笑,介绍道:“郡主,这是内子,以及臣的儿女。” 他说完,李夫人携了儿女过来,齐齐行礼:“参见元杳郡主……” 行了礼,李家兄妹俩,皆是好奇地打量着元杳。 举至间,不见丝毫怯意。 倒是两个大方得体的小孩儿。 元杳笑得甜软:“不必多礼。” 她刚说完,李家小姐就脆生生道:“郡主,我们在淮水,就听过你的名字呢!” 语气,热情得不得了。 元杳有些意外:“你们竟然知道我呀?” “嗯嗯!”李小姐欢喜道:“我在京中有小姐妹,她给我写信,说了郡主的许多事。 趣事和糗事,我都有听过呢!” 元杳:“???” 第219章 让本座瞧瞧,哪儿疼 淮水,离京城那么远,她名声都传这儿来了?? 望着李小姐热情的脸,元杳实在不忍心泼凉水。 元杳乖巧地问:“什么趣事和糗事呀?” 李小姐掩唇笑道:“趣事嘛,就是郡主小小年纪,就开了家甜品店,生意爆好。 糗事嘛,就是听说,郡主还未断奶,就进了国学院念书……” “啊?”元杳瞪大双眼。 她的八卦,流传这么广吗? “珍珠!快住口!” 李听风一头冷汗,制止了女儿的话。 李珍珠被吓了一跳,一脸懵:“爹爹……” 李听风瞪了她一眼,对九千岁道:“千岁,小女性子跳脱,无意冒犯郡主……” 李夫人也责备道:“珍珠,你太放肆了!快向郡主道歉。” 李珍珠红着眼,几乎要哭出来。 她揪着手帕,开口道:“郡主,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太喜欢你,才失了礼节。” 说着,她就哽咽了。 元杳见状,有些失笑。 其实,她已经看出来了。 这知府小姐呀,性子欢脱,并不是真想让她难堪。 性子欢脱些,多好呀? 这里又不是京城,不需要拘着。 元杳望着李珍珠,声音甜软:“我在京城,确实是有一家甜品店。 日后,珍珠小姐若是有空,去了京城,杳儿请你吃甜品呀。” “真的吗?”李珍珠欣喜地问。 “当然是真的。”元杳笑眯眯道。 李珍珠破涕为笑,开心不已:“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京城看看!” 旁边,一直闷着的知府公子羡慕地开口:“郡主……我也可以去吗?” “都可以的!”元杳笑道。 招呼已打完,九千岁冷淡开口:“小杳儿舟车劳顿,先入府,用了早膳,好好休息休息。” 李夫人忙道:“早上和热水都已备好,送入千岁院中了。” 九千岁点头,抱着元杳踏入李府。 李府,占地面积不小。 九千岁单独有一个院子。 进了院子,元杳猛地想起,她还带了不少人来。 她不禁开口:“爹爹,杳儿带来的那些人怎么办?” 九千岁摸摸她的小脸:“你都来了,还担心这些么?爹爹在,难不成还能亏待了你的人?” 亏待? 那倒不至于。 元杳认真道:“爹爹,杳儿承诺过那群山匪,他们来了淮水赈灾,杳儿会给他们包吃包住。” 九千岁闻言,不禁勾唇一笑:“拿包吃包住,哄了一群山贼来赈灾,你倒是聪明。” 元杳脖颈缩了缩,双眼亮晶晶的:“其实,杳儿还威胁了他们,不然,他们也没这么乖……” “小机灵鬼。” 九千岁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元杳把头埋进他怀里,惊呼:“爹爹,疼呀!” 疼? 九千岁闻言,就捏了她的小下巴:“转过来,让本座瞧瞧,哪儿疼。” 元杳仰头,一本正经道:“爹爹会心疼。” “你……”九千岁讶然,失笑。 这都是哪儿学来的话? 很快,丹青敲门:“千岁,奴婢抱郡主去沐浴。” 一路上,忙着赶路,都好几日没认真洗澡了! 元杳由丹青抱着,去了偏室。 一大桶的热水,正冒着热气。 元杳不仅洗了澡,还洗了个头。 洗香香后,她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清爽地回房间。 九千岁也洗漱了一番,换了身暗红色外衫。 桌上,摆着早膳。 元杳只看了一眼,就替自家爹爹委屈。 一碗清粥,配了几碟小菜…… 这早膳,连千华宫宫人的早膳规格都比不上! 以往的九千岁,吃得多精致呀? 一顿早膳,少说也有十几个菜! 为了讨他开心,粥,更是做好几种…… 元杳走至餐桌边:“爹爹,你在淮水,就吃这些么?” “怎么了?”九千岁挑眉。 元杳心疼道:“太素了。” 素? 九千岁勾唇:“本座倒是觉得,这淮水的米,熬制成粥,别有滋味。” 骗人! 元杳瞧了眼那些小菜。 一碟酱菜,一碟清炒小青菜,还有一碟凉拌的类似于萝卜丝的东西…… 肉都没有! 幸好,她带了不少肉干来! 迈着小短腿,坐上椅子,元杳望着面前的小碗。 碗里,盛着肉羹。 她喝肉羹,爹爹喝白粥…… 她越发心疼爹爹了! 九千岁喝了口粥,见她皱着小眉头,不禁开口问:“怎么?不合胃口?” 元杳摇摇头。 “那是怎的了?”九千岁唇角微扬:“见着本座,不开心么?” 元杳抿着嘴巴,低声道:“杳儿只是觉得,爹爹那么娇贵的人,却来这里吃苦……” 团子,是在心疼他啊。 九千岁叹了口气。 他放下勺子,淡声道:“本座,并非是吃不得苦的人。” 元杳闻言,意外地抬头。 九千岁继续道:“本座曾鲜衣怒马过,也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过。 最难捱的日子,连……树皮草根都啃过……” “爹爹……”元杳有些失语。 她实在想象不出,九千岁最落魄时,是什么模样。 不用想,都觉得好心疼…… 九千岁看着她,眸光微暖:“小杳儿,本座的过去,并非一直如你眼里一般光鲜亮丽。 但,你来了,本座就不会委屈自己。” 元杳紧紧抿着嘴唇:“嗯……” “乖。” 九千岁隔空,摸摸她的脑袋:“用了早膳,本座陪你睡会儿。” 他得知他的团子来的消息,一宿未睡,半夜就守在城外。 如今,人到了,总算安心了。 早膳后,元杳被九千岁抱着,安稳地睡了一觉。 睡醒时,阳光正烈。 她动了动。 这时,一双大手扶着她的小肩膀,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元杳睁眼。 入眼处,就是九千岁的侧脸。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绝美的容颜呢? 元杳想。 “醒了?” 九千岁侧头,看着臂弯里的团子。 元杳眨了眨眼,忽然伸出小短手,抱住九千岁:“醒来能看见爹爹,真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鼻腔里,全是爹爹身上的冷香味。 闻着,就好安心! 望着元杳毛茸茸的头顶,九千岁宠溺道:“再睡会儿?” “不睡了。”元杳摇头:“爹爹,杳儿来淮水,是来帮爹爹忙的,可不是来拖后腿的!” 听到这话,九千岁脸上笑意淡去:“下午,本座要去疫区,你还去么?” 第220章 郡主,莫非有高见 疫区? 元杳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九千岁说的疫区,是瘟疫蔓延的区域。 来淮水的路上,她就发现,离淮水越近,一路上越安静。 进了城,也是如此。 淮水城,安静得不像是一座城。 城里,很少有人走动…… 元杳从床上爬了起来,望着九千岁:“爹爹,杳儿带了药,让杳儿去看看。” “药?”九千岁蹙眉:“你是说,带来的那几车药么?” 元杳摇头。 她在怀里找了一番,才想起,自己换了衣服。 往床边一看,她就见,床边不远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个熟悉的小瓷瓶。 元杳伸手,试图去拿瓶子。 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拿起小瓷瓶。 元杳这才坐回床上。 九千岁也坐在床边,问:“这就是你说的药?” “嗯!”元杳点头:“这药,是云潺给我的。” 云潺? 九千岁有些意外:“楚国,竟有预防瘟疫的药么?” “应该不是?”元杳道:“云潺病了多年,想必接触过的名医不少。 这药,应该是别人给他的。” 九千岁点头:“如此,你先服了试试。” 不过,服的药,得试药。 九千岁对着门外出声:“来人。” “嘎吱”一声,丹青推门进来:“千岁?” 九千岁倒出一粒药,递过去。 丹青双手接过药,含入口中。 片刻后,她道:“无毒。” 九千岁这才倒了一粒药,递给元杳。 元杳拿了那药丸,放入口中。 微苦,回甘。 药丸滑下喉管时,有些凉凉的。 不算难吃。 元杳想也没想,从九千岁手里拿过瓷瓶,倒出一粒,不由分说,塞入九千岁口中:“爹爹,你也服一颗。” “你……”九千岁蹙眉。 喉咙微动,药丸已经滑了下去。 元杳嘚瑟地问:“爹爹,甜吗?” 九千岁道:“胡闹。” “杳儿才没胡闹!”元杳道:“我数过,这药,咱们父女俩一天一人一颗,也可以吃很久!” 九千岁有些无奈。 他对丹青道:“更衣。” 李府,早已备好了午膳。 午膳的菜,都很普通,六菜一汤。 两个凉菜,一个肉丝炒笋,一个白切肉,汤是白菜肉丸汤。 大约是奢侈久了,望着这几个及其家常的菜肴,元杳有些干瞪眼。 虽然,菜是挺多,但,她还是心疼九千岁…… 李听风愧疚道:“城中缺粮肉,这些菜,多是内子自己种的,疫情结束前,只能先委屈千岁和郡主了。” 原来,城中不太好买菜吗? 九千岁冷淡道:“无妨,快些用完膳,待会儿还得出城。” 语罢,他给元杳盛了碗汤。 元杳小手拿了勺子,喝了口汤。 汤的味道,意外的不错。 李夫人体贴,单独给她熬了肉糜粥。 一顿饭,元杳吃得还挺饱。 吃饱喝足,睡了一脚,精神也养了回来,元杳精力特别好。 饭后,九千岁骑了马,载着元杳出城。 淮水的瘟疫,主要集中在几个片区。 而这几个片区,早已被地方禁军圈了隔离起来…… 出了城,还未进一个镇子,九千岁就停下马。 他一停,身后的人,也全都停了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面巾,替元杳系上,捂住口鼻:“小杳儿,等到了镇子上,无论如何,都不可摘了这面巾,明白么?” 元杳眨眼:“嗯!” “乖。”九千岁淡淡一笑。 很快,身后的人,全都系上了面巾,继续前行。 这一片疫区,是个大镇子。 还在镇子外,元杳就发现,整个镇子,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烟雾。 这烟雾,像是烧什么草药,烧出来的…… 药熏? 这法子,有用么? 正想着,烟雾里,一群人缓缓朝这边挪动。 远远的,就传来一阵哭声。 哭声,凄厉瘆人。 李听风怕惊着元杳,连忙出声问:“前方发生了何事?这里不让往外走,你们不知道么?” 前方,人就停了下来。 只见,烟雾里,走出一群披麻戴孝的人。 一见李听风,带头的人就跪了下来,哭道:“原是知府大人啊!知府大人,我父亲是这里的里长。 前日,我父亲去给染了瘟疫的百姓送水送食,却不料,回头就染了瘟疫…… 今日一早,我父亲人就没了…… 父亲生前,在镇外挑了一座山做埋骨地,我们出来,也是为了完成父亲遗愿……” 染了瘟疫的? 元杳闻言,皱了眉头。 这时,李听风开口道:“里长去了,我们也很痛心,但,遗体,决不能带出镇子! 镇上有集中埋遗体的地方,你们赶紧把人抬回去!” 这感染了瘟疫的尸体,若是带出去,感染其他地方的人怎么办? 孰料,一个妇人凄厉哭道:“镇子里挖的土坑,那是埋人的地儿么? 我家老头子生前为镇上百姓做了多少事?死了,连座单独的坟都不配有么?” “是啊!”另一个妇人跟着哭骂道:“我哥为百姓而死,连他生前挑的墓地,都不能入么? 你们这些庸官,口口声声为了百姓,但百姓死了,就一个坑全埋了,缺德啊!” 听着那边的哭骂声,元杳有些惊讶。 她看向九千岁:“爹爹,之前洪水中死去的百姓,也是直接挖坑埋的么?” 九千岁闻言,沉声道:“嗯。” 听到这话,元杳眉头渐渐皱起。 她忍不住再问:“那,洪水中死的那些牲畜动物呢?” 九千岁还未答话,李听风就道:“郡主有所不知,当时,洪水来得猛烈,土埋,是最快的处理方式。” 元杳抿唇,问出自己的疑惑:“可是,土埋的尸体,洪水来时,岂不是很容易被冲出来?” 她话音落下,周围一片静默。 九千岁淡声道:“若淮水官员有你这般聪慧,就不至于发生今日这等惨烈之事了。” 周围,更安静了。 这时,李听风问:“郡主……莫非有高见?” 她哪能有什么高见呀? 九千岁都没办法阻止这场瘟疫,她还能怎么做? 不过…… 元杳认真开口:“爹爹,李大人,杳儿觉得……这些沾染瘟疫而死的遗体,不该直接用土埋!” “烧了?”九千岁凝眸看她。 “爹爹也想到了这个法子?”元杳惊讶地问道。 九千岁冷冷道:“法子,本座早已想到,无奈,这些愚昧的百姓不让用。” 不让用? 不让烧了尸体,而要放任瘟疫肆意蔓延? 元杳惊讶不已:“那……爹爹的意思是?” 九千岁抿唇,冷声道:“本座在等。” 等? 等什么? 第221章 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镇子上,一堆又一堆的火堆燃起。 说是火堆,实则不太对。 走近了,元杳才发现,那些一堆堆冒烟的燃烧物,竟是艾草。 新鲜的艾草,掺杂着干的艾草,烟雾特别大,味道也很浓郁。 这味道,不怎么好闻…… “呛么?” 九千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元杳仰头,奶声道:“捂住了口鼻,没这么呛了。杳儿没这么娇弱,爹爹别担心。” 九千岁没说话,而是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 一行人,越往镇里走,艾草的味道越浓郁。 走了许久,街上渐渐有了人影。 驻守的地方禁军,正在巡逻。 见着九千岁,几个人齐齐行礼:“参见千岁!” 九千岁抬了一下衣袖,开口问:“今日情况如何?” 一禁军道:“回禀千岁,昨夜……又死了十几个百姓……重症的,也增了好些个……” 这个镇子,是距离淮水最近的镇了。 镇上,百姓众多。 偏偏,当时洪灾死的人或动物,尸体最后大多飘到此地…… 九千岁的脸色,不怎么好。 他冷冷问:“松口了么?” 禁军愣了一下,随后摇头。 九千岁轻嗤了一声:“愚蠢!既然不松口,那就继续隔离,封死此镇!” 禁军应道:“是!” 这时,九千岁眸光扫过里长的家人。 这些人,披麻戴孝,一个个的,神色恹恹的。 李听风,显然也发现了。 思索了一息,李听风果断开口:“来人,将这群百姓带去隔离!” 隔离? 里长的家人愣了:“知府大人……” 李听风冲他们拱手:“为了确保外面的人安全,李某只能如此,希望各位配合。” 说着,他就招手,让地方禁军的人过来。 “放开我们!”里长夫人愤怒道:“凭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 里长的妹妹哭骂道:“你们这些狗官,不控制疫情,却来控制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真不要脸!” 一家子泼妇…… 李听风黑着脸:“来人,将里长的遗体抬下去。” 里长夫人闻言,直接扑到棺材上:“不准动!谁敢动我家老爷子,我跟他拼命!” “娘……”里长儿子不忍地道:“爹已经走了,您离他这样近,容易被染上瘟疫。” “你个不孝子!”里长妹妹哭骂道:“别人说什么,你就是什么? 你爹那么好的人,即便是人去了,也不会让他的家人染上瘟疫的!” 说着,身形肥胖的里长妹妹,也趴在棺材上大哭:“我可怜的哥哥啊……” 元杳瞧着这阵仗,分外无语。 瘟疫,是说不染上,就不染上的么? 她总算明白,九千岁说的“等”,是什么意思了。 这地方的百姓,思想多愚昧、死板又无知。 瘟疫闹得这么凶,死了这么多人,却不肯烧了感染了瘟疫的尸体,导致疫情扩散…… 如此,瘟疫能控制住个鬼呀! 虽然心疼这些人,但,元杳也生气。 特殊时期,就该特殊对待呀! 放任瘟疫这么蔓延下去,如何得了…… “姑姑!” 一声惊呼,让元杳回神。 她侧过头。 只见,先前哭闹得凶的里长妹妹,不知怎么回事,撞在了棺材上,肥胖的身躯,缓缓滑落在地。 “姑姑!”里长儿子奔过去,抬起略壮的手,扶了人:“姑姑,你怎么了?” 九千岁冷冷道:“其余人等,退远些。” 他的声音,犹如冰霜一般。 周围的人,火速跑开。 李听风手一挥,一个扛着药箱的大夫就捂了口鼻走近:“是瘟疫,看症状,已经染上许久了……” 里长的妹妹,也染上瘟疫了。 里长夫人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娘啊!”里长儿子哭着哀嚎了一声。 九千岁冷眼瞧着:“带去隔离。” 一群禁军立刻上前来,把人拖走。 街上,终于安静了不少。 漆金描花的黑色棺材,就摆在街道中央。 里长的儿子,哭得正伤心。 元杳见状,对九千岁道:“爹爹,放杳儿下来。” 九千岁眸光落在她小脸上:“这是要做什么?” 元杳眨眼:“杳儿说过,不会给爹爹添麻烦的。” 见她一副机灵劲儿,九千岁唇角扬了一下,果然把她放了下来。 元杳迈着小步子,走到离里长儿子三米外,开口道:“瘟疫肆虐,你们却不配合官府。 难道,你们嫌死的百姓还不够多吗? 还是说,你们想让活着的人,给死了的人陪葬?” 里长儿子闻言,泪眼模糊地抬头,就对上个雪团子般的小人儿。 他拿袖子胡乱抹了把泪:“你还小,你不懂……” 不懂? 元杳想笑。 死了那么多人,她不想看着死更多的人了,想制止,就是不懂? 她睁着亮而有神的眼睛,问:“怎样才算懂?看着你们随便处理染病的尸体? 等着再来一场暴雨洪水,冲出这些尸体,让更多人染上瘟疫?” “你……”里长儿子抹泪:“人活一世,若死了,连遗体都不能完整、坟冢都没一个,岂不是太苦了?” 元杳听得直皱眉头。 里长儿子的话,她可以理解,也还算赞同,但是,那是其他时候。 眼下,是特殊时期,正闹瘟疫呢! 她忍不住开口:“去世的人很重要,可……活着的人,更重要……” 淮水,那么多百姓呢! 若瘟疫继续蔓延,那些百姓怎么办? 全都感染瘟疫,到时候,药根本不够用,难道,只有等着群体免疫? 里长儿子听着元杳的话,不停抹泪。 抹了泪,他看向里长的棺材。 他的父亲,因为瘟疫而死,他的姑姑,也染上了瘟疫,被带去隔离了,也不知能不能救活。 像他家这样家破人亡的人家,还有许许多多…… 再这样下去,兴许……只会越来越多…… 想着,他又看向棺材。 许久后,里长儿子才看向元杳:“你说得对,去世的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可是,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了其他还活着的百姓。” 元杳闻言,问:“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里长儿子坚定道:“我爹的遗体,第一个烧! 我爹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我的! 在我的带头之下,相信,其他人也会赞同烧掉遗体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元杳转头,看向九千岁:“爹爹,终于有人配合了!” 九千岁瞧了眼隐在浓郁雾色后的安置点,冷冷道:“都随本座走!” 第222章 九千岁,准备扫盲 这个镇,叫乌水镇。 镇上感染了瘟疫的百姓,全部集中收治在一处很大的宅院里。 远远的,空气中就漂浮着浓郁药味。 还未进门,就听见院子里响起各种声音。 有凄厉的哭声,有痛苦的哀嚎声,还有绝望的求助声…… 听着这些声音,元杳只有一个感想—— 惨! 太惨了! 天灾人祸,全赶在一块儿了。 而受苦最深的,都是寻常百姓…… 九千岁到了门口,对元杳道:“你就在此地,乖乖的,等本座出来。” 元杳知道,院子里,危险系数很高。 可是…… 她仰头望着九千岁:“爹爹,你进去了,再出来,和杳儿自己进去出来,并无不同。” 如果倒霉到家,九千岁身上真染上瘟疫,再出来,不照样会感染了她? 而且,她还吃了药的。 云潺常年服药,他拿的药,想必是有作用的。 望着自家宝贝团子坚定的眼神,九千岁无奈:“你这团子,真能胡闹。” 嘴上说着,他却抱了元杳,进了院子。 院子里,捂着口鼻的禁军、大夫和义工,都在忙着熬药、端药等…… 见来了人,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活儿:“参见千岁。” “起。” 九千岁宽大衣袖抬起,挡得元杳只剩一颗小脑袋。 院子里,砌了很多灶。 两人合抱才能抱下的大锅内,药水正翻滚着,青烟升腾,药味浓郁…… 炉灶里,柴火燃得旺盛。 九千岁看了眼那药,开口道:“药熬好了,就分发下去。” 光是这个安置点,就有上百号染了瘟疫的病人…… 大夫抹了把汗,应道:“是。” 九千岁扫了眼正开着窗户通风的屋子,问:“尸体呢?” 几个大夫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回禀千岁,尸体……已经被家人带走了。” 带走了? 九千岁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他阴冷道:“自找死路!” 大夫见状,叹气道:“千岁切勿动怒。这里的百姓就是如此,不到最后,他们是接受不了火化尸体的……” 但凡这些百姓明事理,瘟疫还会蔓延成这样? 九千岁抱着元杳,冷冰冰道:“本座啊,可真讨厌愚昧无知的蠢货! 这次瘟疫过后,本座回京,定要下个命令。 大齐所有子民,六岁以上,但凡没聋没哑的,没入过学的,全给本座抓去念书! 一人敢抗命,全家连坐!不去念书者,锁了脚链手铐,发配去边疆开荒!” 噗…… 本是一本正经的话,元杳却觉得格外好笑。 九千岁,这是要扫盲吗? 整个大齐国,多少子民呀? 全弄去念书? 试想—— 耄耋老人,不会写自己名字,被夫子打手板打得眼泪汪汪…… 那场景,简直不要太精彩! 院子里,识字的还好,不识字的,害怕得发抖。 念书? 他们都这个年纪了,竟还要被弄去念书?? 这合适么? 握锄头,他们倒擅长。 握笔?这简直是要他们的命啊! 正想着,屋内,传来悲恸的哭声。 李听风道:“又有人去了。” 去了,就是死了。 这瘟疫,着实可怕。 照此发展下去,如何得了? 九千岁冷声道:“把人抬出来。” 两个口鼻捂得严实的禁军,匆匆跑进屋内。 很快,两人抬了具用白布蒙着的尸体出来。 一大夫上前,把白布掀开一条缝,摇头道:“可怜……” “谁又不可怜呢?”边上的人道。 是啊,这场天灾人祸里死的人,谁不可怜?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九千岁身上。 那日,九千岁一来,就下令要烧了染了瘟疫死的人的尸体。 可,结果呢? 好几个泼妇,和着几个年迈体弱的老人,直接以死相搏,死在禁军剑下。 哪怕死了,都要阻止烧尸…… 一场小暴~动,寒了九千岁的心。 他冷眼瞧着,瞧这些人,到底要愚昧到何时。 直到今日…… 几个大夫相视了一眼,齐齐跪地,哀恸道:“千岁,求您,下令,烧了这些染了瘟疫的尸体! 若放任瘟疫肆虐下去,只怕不止淮水,铜城、京城……大齐的其他地方,也要出事啊!” “是啊,天儿越来越热了。” “下游,还有百姓呢……” 烟熏火燎间,不少人抹着泪,心痛不已。 屋内,听见院子里的声音,忍不住爬起来,往院子里看。 这些人,全是疫病比较严重的。 听到门外的哭腔,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洪涝水患中,他们活下来了,可如今,却要死于瘟疫么? 他们……本不该死啊! 有人抢撑着一口气,在门口跪下:“求求了,救救我们!我家人都死了,可我还想活……” 他这么一跪,又有三三两两的人爬到门边,哭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阻止你们烧了我家人的遗体…… 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这就回去把遗体刨出来……” “我若断气了,请第一时间把我的遗体烧了,我不想害了活着的人……” “……” 一时间,院子里,哭声震天。 李听风见状,不禁红了眼眶。 所有人,都在看着九千岁。 而九千岁冷眼旁观着,仿佛,方才这些人说的话,都与他无关。 那日,那么多人拿性命威胁他时,多硬气啊? 如今,终于知道自食恶果了? 见九千岁一直无动于衷,元杳轻声喊他:“爹爹……” 听到奶团子的声音,九千岁才垂了眉睫:“嗯?” 元杳担忧道:“爹爹,你没事?” “没事。”九千岁勾了一下唇角。 无奈,笑意未达眼底。 元杳有些心疼。 九千岁,为大齐,为大齐的百姓,付出了多少? 可惜,天底下的人,只言他凶残又心狠手辣…… 从来没人会站在他的角度想想。 若九千岁真是个大坏蛋,又何必跑来淮水这么危险的地方? 躺在千华宫,当一人之下的九千岁,不好么? 唉…… 小奶包叹了口气,环了九千岁脖颈:“爹爹,处理完淮水的麻烦,我们早点回京。” 想四时春的甜品,也想千华宫的柔软大床了…… “好。” 九千岁额头蹭了蹭元杳小脑袋,再抬头,眉眼冷凝,声音冰冷:“来人,召集镇上所有百姓。 十日内,家中亲人过世者,遗体无论埋了与否,全部抬至集中点。 本座……要烧尸!” 第223章 人间惨象,大抵如此 所谓集中点,是在镇上一个大晒场。 晒场之大,千人也可容纳。 九千岁一声令下,安静的乌水镇,顿时热闹起来。 闭门已久的人家,纷纷开了院门。 不少人扛了锄头,走向镇上新坟…… 乌水镇是土葬,人去世后,有钱人家,买口棺材把遗体装了,再选个风水宝地下葬,没钱的,只能草席一裹,随便一埋…… 几日前的一场洪水,将不少埋好的遗体冲刷了出来。 刚埋上没几日,又得挖…… “造孽啊!” 有人忍不住哭道。 晒场上,摆了桌椅。 九千岁抱了元杳,就坐在椅子上。 李听风倒了杯茶水喝下,随后道:“千岁,臣在这里盯着,千岁先抱郡主回府休息?” “不必。”九千岁冷淡道。 李听风闻言,就再未多说。 整个乌水镇,死了好几百人。 一下午,棺材、草席,乌泱泱地摆了一晒场。 晒场外,禁军和健壮的百姓,已经堆了许多小山一般的干松枝和柴木,备好了火油。 晒场外,不远处的地里,深坑已经挖好,里面撒了厚厚的生石灰…… 天色渐晚。 晒场外,人声鼎沸,哭声震天。 乌鸦蹲在枝头,时不时叫一声,声音能传三里地。 路过的野狗,瘦成皮包骨,走路打着晃,犬齿掉着粘稠的口水唾液,伸长脖颈去嗅空气中的腐肉味…… 场景,格外凄凉。 元杳瞧着,头皮发麻的同时,又有些不忍。 人间惨象,大抵如此…… 每抬来一具尸体,就有专人捂着口鼻去做登记。 一整个下午后,登记的人拿了本子,走到李听风面前:“大人,全在这里了。” 李听风点头,走到九千岁身边,请示道:“千岁,是否准备点火?” 九千岁瞧着晒场外的百姓,抿唇,冷声道:“烧。” 一声令下,好几百的遗体,全部被搬上火堆,浇上火油,被用火把点燃。 上百堆火堆,升腾起熊熊火光。 半边天,似乎都被火光点亮…… 火燃到最大,晒场上,终于响起震天的哭声—— “娘啊!儿子舍不得您啊……” “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舍得就这样丢下爹?” “相公……下辈子,我还给你当娘子,你可别忘了我……” “……” 此情此景,不少人暗自抹泪。 就连李听风,都红了眼眶,背身擦了把脸。 元杳埋在九千岁怀里,眨着眼,眨啊眨的,睫毛就被染湿了。 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总是很轻易能引人共情…… 她在那个世界死时,爸爸妈妈他们,是否也如此难过? 唉…… 可是,她却回不去了。 幸好,如今她有九千岁…… 幸好,爹爹陪在她身边…… 幸好,她比谁都要幸福…… “怎的那么爱哭?”温暖的大手,覆在她头顶。 元杳抬头,眸子亮晶晶的:“爹爹。” “乖,爹爹在呢。”九千岁的声音,格外温柔。 他的眸子里,映着火光。 身上的冰霜之气,仿佛被融化了许多。 元杳把脑袋埋进九千岁怀里,蹭了蹭:“杳儿只有爹爹,爹爹可要一直陪着杳儿。” 九千岁失笑:“本座允你。” 乌水镇的尸体,烧至夜半,才终于烧完。 夜半时分,晒场火光通明。 禁军正扫了柴灰和骨灰,埋进撒了石灰的大坑。 有人哭着问:“大人,这骨灰,就不能让我带回家安葬么? 我娘子刚嫁我三月,却不能入我家祖坟…… 她为人善良,若那些孤魂野鬼欺负她,她该怎么办?” “是啊大人!”一个老者悲恸道:“我答应过我家老婆子,死了要跟她合葬的,墓地我都早就修好了。” 李听风为难不已,向九千岁求助:“千岁,您看……” 九千岁眉头皱起,冷淡道:“规矩不可破,淮水城几十万的百姓的安危,都押在这里了。 你等若非要立碑,就替家人立个衣冠冢。” 衣冠冢? 哭着的人纷纷抹了泪,思考九千岁的话。 这时,里长的儿子率先站出来:“我赞同九千岁的话!我爹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一定会赞同! 我爹是里长,定然也愿意同乌水镇的百姓埋在一处! 择良日,我酒给他老人家立衣冠冢!” 见里长的儿子都站出来了,其他人,也犹豫起来。 火光中,又有两人站出来:“我家也立衣冠冢!” “我家也是!”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晒场上一浪高过一浪。 李听风欣喜不已:“李听风,在此谢过乡邻们了!” 拖了许久的大麻烦,总算是解决了! 乌水镇,起了个好开头。 其他地方,纷纷效仿…… 忙碌了一夜,快到天明时分,一行人终于回了李府。 李夫人早让人备了清粥小菜,又准备了热水。 沐浴前,九千岁对丹青道:“去取一些草药来,熬煮过后,放凉了再给郡主洗。 瘟疫结束之前,以后,每日皆是如此。” 丹青点头:“奴婢记下了。” 洗了药浴,又喝了粥,还被灌下一碗预防瘟疫的草药后,元杳才昏昏沉沉地躺在九千岁怀里入睡…… 次日。 很早,李听风就来了院子里。 元杳迷迷糊糊地,抓了九千岁衣袖:“爹爹,今日要去哪儿?” 九千岁已经穿好了外衫,轻声哄道:“本座要去另外镇子监督烧尸,你先睡。” 元杳想睁眼,却发现困得厉害。 她松了手,嘟囔道:“爹爹记得早点回来……” 九千岁眉眼温柔了许多,在她额头落下轻如羽毛般的一吻后,抬脚出了门。 元杳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丹青端了粥和水,卷了帘子,温声道:“郡主,该起了。” 元杳迷瞪瞪地睁眼:“饿。” 丹青有些好笑:“奴婢这就伺候郡主用膳……” 元杳像个小木偶一般,任由着丹青折腾,又是穿衣洗漱,又是喂粥。 喝了粥,打了个饱嗝儿,她总算是醒了。 丹青含笑道:“郡主,大山来了。他让我传说,说,郡主先前和他说的话,可还算数?” 大山? 元杳有些讶异:“什么话?” 丹青有些好笑,提醒道:“就是,他们给郡主干活儿,郡主包吃包住的事。” 啊…… 元杳拍了脑袋:“瞧我这记性!” 爹爹忙着瘟疫的事,作为小帮手,她也得动起来了! 第224章 赈灾一事,刻不容缓 元杳收拾一通,出了门。 今日,又是个艳阳天。 大山带了手下兄弟,早等在了李府外。 五十多号人,往李府门外一站,没一个行人敢靠近。 不知情的,还以为李府是得罪了什么人…… 李夫人在院子内,见着元杳,连忙行了个礼:“妾身拜见郡主。” “夫人不必多礼。”元杳虚扶了一下李夫人。 语罢,她看向门外。 入眼处,人头攒动。 元杳对李夫人道:“这些人,是我带来淮水的,吵了夫人清静,实在抱歉。” 李夫人忙道:“郡主折煞妾身了。妾身听夫君说过,这些人,都是郡主带来淮水帮忙赈灾的。 郡主此举,属于大义,妾身替夫君、替淮水百姓,感念郡主恩德。” 元杳不习惯跟人说话文绉绉的,更不喜跟人周旋。 不过,李夫人是个识大体的人,还算讨喜…… 元杳瞧了眼天色,对李夫人道:“夫人请便,杳儿先带人出去一趟。” “郡主慢行。”李夫人又屈膝行了个礼。 出了李府,见着元杳,一群山匪壮汉齐齐出声:“参见郡主!” 声音震天。 元杳被震得头皮发麻。 她笑眯眯摆手:“不必多礼。” 大山走上前来,瓮声问:“郡主,我们休整了一日有余,精神头已经补回来了! 郡主,你何时才给我们派活?” 他声音落下,身后,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就是,郡主,我们也不白吃你的!赶紧给兄弟伙找活干!” 别人,偷懒都来不及。 这群山匪倒好,居然主动想找活干。 元杳失笑。 明明,也是一群心善、勤劳的人呀…… 元杳思索了一下,问李夫人:“夫人,请问,离这里最近的河堤,在何处?” “河堤?”李夫人迟疑了一下,回道:“郡主,淮水城,是临江而建,这条江,就叫淮水。” 江啊…… 元杳好奇道:“既然是江,干嘛不叫淮江,叫淮水呢?” 望着她闪烁的大眼睛,机灵可爱得紧,李夫人愣了一下。 片刻后,李夫人才反应过来,小郡主是故意开玩笑呢。 李夫人温言道:“郡主有所不知,当初,这淮水,本也该叫淮江的,但是,每年入夏,江水泛滥,百姓深受其害。 后来,一个路过的老道士就算了一卦,说,江名太大了,城池压不住,就把江字改为水字了……” 元杳听得目瞪口呆。 迷信呀! 改了江名,洪水就不祸害百姓了? 看,今年就洪涝泛滥了? 元杳想了想,对李夫人道:“夫人,劳烦给我寻个引路人,我先去江边瞧一眼。” 去江边? “不可。”李夫人当即拒绝道:“江边,如今都是筑堤坝的男子和地方禁军。 郡主身份尊贵,怎可去那等地方? 若是有人冲撞了郡主,那可如何是好?” 哪有这么娇弱呀? 元杳认真道:“夫人,我只过去看看,不妨事的。” 她先去探查一下情况,才好给这群山匪分配活儿。 李夫人再三迟疑:“江边那等危险之地,郡主过去,着实是妥……” “夫人。”元杳仰着小脑袋,小奶音有几分严肃:“我虽小,却也知道,赈灾一事,刻不容缓。 谁也不知,下一波洪水,会何时到来。 若不抓紧时间,提前做好防范,到时候,又得有多少百姓遭殃?” 李夫人闻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隐隐的,她好像被眼前这位小郡主给说服了。 是啊,天灾,谁又能预判? 现在正值盛夏,谁知道,下一轮洪涝,何时到来…… 李夫人犹豫再三后,开口道:“妾身叫了马车,随郡主一起去。” 带个知府夫人? 不妥。 到时候,一堆麻烦。 元杳道:“夫人,杳儿自己去即可。夫人若无事,就帮杳儿做几样吃的。” 她的神色,隐隐有几分冷,还有一丝威慑。 李夫人的担忧,化为了服从。 招手叫了两个护卫,李夫人低低嘱咐:“带郡主去江边,远远瞧上一眼便回来。 切记,万事以郡主为先……”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江边出发。 出了城,往南行了大约三里左右,就到了江边。 元杳骑在马上,残风在一边牵着马。 大山等人,则步行跟在后面。 离江堤约摸还有三百米,李府的护卫就开口道:“郡主,夫人嘱咐过,郡主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再往前,都是修筑江堤的百姓和禁军,很乱。” 乱,才要去看上一眼。 元杳淡声道:“你们等在此地,我自己去看。” 那两个护卫,人微言轻,再不敢多言。 丹青见状,开口道:“郡主,奴婢先去探个究竟?若安全,郡主再过去?” 元杳看了眼天色,果断道:“别耽搁时间,先去看看。” 江堤上,人很多。 除了染上瘟疫的、在隔离治疗的的百姓,淮水健壮的青年,都在江边了…… 所有人,全都穿着短打,挽了裤腿袖子,埋头干得热火朝天。 满身泥泞,看起来就特别辛苦…… 滚滚江水,就在脚下。 这一段江水水位,竟比江边的田地还高出了许多。 若洪水上涨,只怕淮水城又要被淹掉一次…… 元杳拎起裙角,小心翼翼上了江堤。 河堤上竟来了个比最好的白面馒头还白还软的小奶娃,不少人纷纷抬头,朝元杳看来。 远远的,一道声音传来:“郡主!” 郡主? 这小奶娃,竟然是郡主? 郡主,多尊贵的身份啊? 莫非,她就是那位容貌绝世却冷若冰霜的九千岁大人的女儿? 一时间,江堤上不少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试图行礼:“草民见过郡主……” 不少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要不要下跪? 元杳见状,连忙出声道:“各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她来这里,可不是来显摆身份的。 这时,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走到她身边:“属下参见郡主!” 他单膝跪地行了个礼,才站起身来。 “你是……” 元杳看着他好半天,竟没认出来。 男子露出一抹敦厚笑容:“郡主,属下李敞。” 李敞? 啊…… “是你!”元杳惊讶地笑道:“李护卫长,你晒得我都认不出了呢!” 李敞摸着鼻子,笑了一下,才问:“郡主,江边危险,你怎会来此?” 说起这个…… “你来得正是时候!”元杳道:“正好,我有事找你!” 第225章 需要她的时候,到了 江堤上,虽然晒,却凉风习习。 李敞怕晒着元杳,特地寻了个凉棚,才问:“郡主想问属下何事?” 凉棚就支在江边。 元杳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问李敞:“这边的江堤,你们都是如何修的?” 李敞叹了口气:“填土。” 填土? “可是,洪水一来,土不就被冲散了吗?”元杳不解地问。 李敞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眼下是盛夏,谁也说不清,下一次洪水会何时到来。 所以,只能先利用现成的土,把江堤堆厚堆高。” 权宜之计…… 元杳依稀记得,在现代时,洪水来了,修筑被冲毁的江堤河堤,也是用沙袋填土加固。 若先进一点的,可以拿大型机器运巨石,用卡车运土去修筑…… 无奈,这里是落后的古代。 别说机器和卡车,就连装土用的袋子,都没有! 惨,就一个字! 元杳看着翻滚的洪水,想着,堵不如疏,待雨季过去,不如和九千岁提议,让他在朝廷提一下,疏通一下淤积在江中的泥沙…… 元杳抿了一口李敞给她倒的茶水。 这茶水,是修筑堤坝的汉子们喝的,茶叶是大叶子,也是所谓的粗茶,喝下去,很是涩口,刚喝时,苦味冲鼻,但,喝了解渴,还隐隐回甜…… 天热,元杳没忍住,又喝了几口。 丹青见状,心疼道:“郡主,这茶不太好,你身子娇弱,喝多了伤胃。” 旁边,李敞也尴尬道:“是属下思虑不周……” 他们的小郡主,多娇贵啊? 但是,他却给她喝了那么差的粗茶…… 元杳一口茶水含在口中,差点呛着。 好不容易,她把茶水咽下去,才红着脸道:“你们不必把我想得这么娇弱。 这茶水,大家都能喝,我也能喝的。” 和同龄的娃娃比较,她兴许是娇气了些,但,她又不是云团,吹一下就散…… 就是九千岁把她养得太精细了,才导致,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是她太娇弱,必须好生伺候着。 丹青抿着唇,心疼,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改日,郡主出行,她一定要亲自备好水,走哪儿带到哪儿…… 这时,李敞朝凉棚缝隙往外看去:“郡主,那群人……” 顺着他的视线,元杳看见了等在那儿的大山等人。 元杳忙道:“他们,是我带来的帮手。” 李敞打量一番,点头道:“倒是个个都身强体壮。” “是,我也这么觉得。”元杳又抿了一口茶。 越喝,她越觉得,这茶有滋味。 “郡主……”丹青埋怨地出声。 元杳只好放下茶碗。 她对李敞道:“李护卫长,这些人,都是我从鹰嘴山带来的山匪。 我承诺了他们,把他们带来淮水城赈灾,同时,也会包吃包住,不会亏待他们。 你瞧着,有没有什么活儿,是适合他们做的?” “这……”李敞犹豫起来。 要说赈灾的活儿,那可太多了! 这些山匪,人多,身体也比寻常百姓强壮许多。 但是……他们真能乖乖听吩咐做事? 想了想,李敞道:“郡主,淮水有一段堤坝,尤为重要。 那一段堤坝若毁了,即便下游的江堤再坚固,淮水城也会被淹上一淹…… 不如……把他们派到那儿去?” “可以!”元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李敞闻言,补充道:“上百个禁军,已经在那儿忙了快半月了,郡主的人去了,兴许能早日完工。” 禁军,配上山匪,干起活儿来,必然很快。 元杳当即拍板:“既然如此,就派他们去!” 大山和他的山匪兄弟们,终于得以开工…… 因为怕山匪和禁军发生冲突,大山带人离开前,元杳一再叮嘱:“我有时间,会去监工的,你们可要乖乖听话、好好干活儿! 切莫和禁军发生冲突,埋头做事,明白了么?” “明白!” 近六十个壮汉的声音,响彻云天。 元杳满意道:“去。” 浩浩荡荡的山匪,被引路禁军带走…… 炎炎烈日之下,几辆推车被推上堤坝。 一个系了白色围裙的汉子从推车上拿出一面铜锣,用力敲了两下,扯着嗓子吆喝:“开饭咯……” 随着吆喝声,江堤上的人,纷纷丢掉手里的活儿,朝这边聚过来。 李敞见状,挠了挠后脑勺,对元杳道:“郡主,我们要开饭了……” 他的意思是,提醒元杳,她该回去了。 但是,元杳却想留下看看。 她道:“我瞧瞧,你们都吃什么。” 这也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在江堤上,干的都是苦力活儿,理应吃好些,只有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 她此行,来给九千岁当帮手,就是想做后勤工作来着…… 李敞失笑。 从小娇养在千华宫的小郡主,果然对什么都感兴趣。 带了元杳,李敞走到“餐车”边。 伙夫见着堤坝上来了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奶娃,先是惊讶,惊讶后,笑着开口问:“我们今儿吃肉包子,你要不要来一个啊?” 肉包子? 元杳笑眯眯道:“那就来一个。” “好嘞!” 伙夫笑着夹起一个肉包子,递给元杳:“刚出锅的,正烫着,你要当心噢!” “谢谢。”元杳伸出双手,接了肉包子。 伙夫笑盈盈道:“不客气。” 边上,丹青连忙伸手,先元杳一步,接过包子:“郡主,奴婢替你先拿着。” 一声郡主,惊得伙夫差点脚软:“你……你是郡主?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郡主来了……” 说着,人就要跪下。 元杳连忙道:“我是郡主,但,你不必跪我,也不必讲这么多礼节。 大家伙儿都饿了,先给他们分餐。” 伙夫见小郡主又可爱又懂事,还平易近人,顿觉喜欢得紧:“好嘞!” 今日午饭,是肉包子配粥。 白菜猪肉馅儿的包子,配上咸菜粥,百姓和禁军们吃得十分欢快。 元杳坐在一边,和伙夫搭话:“叔叔,修筑堤坝的人,每日的伙食都和今日一样么?” “也不是……”伙夫愁道:“往日啊,伙房还给大家蒸米饭,每日再炒个一荤一素的菜。 这几日,别说米了,面都快见底了,肉……也快没了…… 但,苦谁也不能苦着抵抗洪涝的劳动力是? 于是,这两日,伙房就拿剩下的面和肉,做了包子,熬了粥搭着吃……” 元杳听着,迅速提炼出两个信息—— 修筑江堤的劳动力,需要米,需要肉。 元杳知道,需要她的时候,到了…… 第226章 你,只准管本座一人! 淮水封城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眼下,物资匮乏。 那些药,她已经交给九千岁的人处理了,可是,食物,她却要想点办法…… 她带来的那些,根本不够! 不用过涉滔天洪水,想要往淮水运物资,只能往北去。 往北走,最近的城池,就是铜城…… 莫非,她还要折回铜城一趟? 如此,一来一回,她就得和九千岁分别近十日…… 好舍不得呀! 李敞喝了半碗粥,才道:“郡主,再过十几二十日,这边,该是可以竣工了。 朝廷的物资,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千岁在淮水,他定有办法的……” 办法,也需要实施起来才行! 而且,事情太多了,九千岁这么忙,她心疼…… 元杳捧着肉包,叹气道:“等晚上见着爹爹,我再同他商议。” 又在堤坝上留了许久,元杳才回城。 李府,李夫人早已经备好饭菜。 见着小郡主完好无恙,李夫人提了一整天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郡主安好?妾身已备好饭菜,郡主先用膳?” 元杳好笑:“夫人不必担心,我没事。” 说着,她坐到餐桌前。 桌子上的菜,依旧是不丰盛,但,做得极为精致。 看得出来,李夫人是花了心思的。 元杳小手笨拙地抓了筷子,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开口道:“夫人,日后,若只有杳儿一人进餐,就不必准备这么多菜了。” 她一个人,又吃不完,多浪费? 好在,她吃不完的,还可以让丹青和静儿等人分食…… 李夫人却道:“郡主千里迢迢来淮水,为百姓带了那么多粮食和药…… 冲着这份恩德,妾身也要替百姓将郡主照顾周到……” 说着,李夫人就红了眼眶。 元杳瞧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只得安慰道:“夫人不必难过,朝廷很快就会送物资过来,淮水的百姓又团结,淮水的洪涝和瘟疫,一定会很快结束……” 说着,她想起了宫里的皇子公主们…… 她此行带来的钱,还剩很多。 笑了一下,元杳开口道:“夫人,杳儿此行来淮水,宫里的皇子公主,还有宫外的世子侯爷,都很关心淮水百姓呢! 他们让杳儿替他们带了钱,想帮淮水的百姓,早日渡过难关…… 还有呀,你知道西丘国和楚国么? 西丘国的凤寻小皇子,也有给百姓捐钱呢! 楚国的云潺小皇子,还托杳儿带来了几车好药呢!” “是么?”李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角:“这么多人,都在关心淮水城的百姓?” “是呀!”元杳重重地点头。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眸光清澈。 李夫人倏地,才想起,眼前的郡主,还是个小孩子呢。 擦了擦眼角,李夫人挤出一抹笑:“让郡主见笑了…… 夫君在淮水任职,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妾身格局小,最为担心的,还是夫君和孩子。 幸而,千岁来了……” 元杳安慰道:“李大人,是个好官,百姓会喜欢他,朝廷,也绝不会亏待他。” 李夫人无言,只能红着眼眶,重重点了一下头。 丹青适时开口:“郡主,用膳,再不吃,饭菜该凉了。” “嗯!” 晚膳,元杳是自己一个人用的。 黄昏时分,九千岁才回了李府。 回来时,他身上带着浓郁的药味。 还在院外,九千岁就冷冷道:“把熬好的药水抬至偏室,本座要沐浴。” 两个小厮闻言,麻利地行动起来。 元杳闻声,扶着门,欣喜喊道:“爹爹。” “别过来。”九千岁抬眸,眸光有些凉。 元杳笑意一僵。 这时,九千岁摘掉捂了口鼻的毛巾,把鲜红外衫脱掉,扔在地上,冷声吩咐下人:“这衣服毛巾,全拿去烧了。” 不让她靠近,衣服也要拿去烧…… 发生了什么? 瘟疫又严重了么? 九千岁沐浴的时候,元杳忧心忡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九千岁才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换上干净的衣衫,抬脚出了偏室。 “爹爹……”元杳看着他,欲言又止。 九千岁抬起纤长的手,冲她招了招,声色柔和:“小杳儿,过来。” 元杳这才乖巧走过去。 他刚沐浴完毕,皮肤白里透着粉,整个人懒洋洋的,怀里,药浴的药味,被他本身的冷香味盖了过去…… 煞是好闻。 元杳把小脑袋埋在九千岁滚烫的怀里,深吸了一口。 九千岁见状,把她拎起来,失笑:“你在做什么呢?” 元杳仰起小脑袋,一本正经道:“杳儿在记爹爹的味道呀!” 记他的味道? 九千岁眉峰一挑:“你这团子,莫不是和虎崽儿待久了,和它学去了。” 说着,他抬起宽大的手掌,覆在元杳头顶,指尖用力,把她扎得圆润的小丸子,直接揉散开…… “爹爹!”元杳抗议:“杳儿头发打结啦!” “打结了好。”九千岁冷清道:“这样,你就不敢出去危险的地方乱跑了。” 乱跑? 指的是,她今日去江堤上的事么? 想来,她的行踪,早被人告知给他了! 元杳小手一扒,就扒住九千岁脖颈:“爹爹,不许生气!” 她的语气,凶巴巴的。 九千岁睥了她一眼:“本座还未说你,你倒是会先发制人了?” “这不是,跟人学的嘛!”元杳理直气壮道。 “你这奶团子,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九千岁说着,手又在她头顶揉了揉。 在他深邃的眸子中,元杳清晰地看见,她的头发,被揉得毛茸茸的…… 尽管这样,她还是好可爱呀! 九千岁抱了她,对丹青道:“传膳。” 这就是不追究白天的事了! 丹青应声,去叫人。 很快,午膳就被端入房间。 元杳扫了一眼,三荤三素,总算是多了个肉。 但,这规格,已经很委屈九千岁了…… 她忍了忍,开口道:“爹爹,杳儿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何事?” 九千岁夹起一块青菜,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哪怕吃饭,也那么矜贵…… 元杳心疼不已,下定决心,开口道:“爹爹,杳儿要折返铜城一趟。” 折返铜城? 凭她? 九千岁拿着筷子,面无表情道:“怎么,你是要抛弃爹爹了么?” 抛弃? 她怎么舍得? 元杳摇头:“爹爹,让杳儿去,最快六日,六日后,杳儿就回爹爹身边了!” “不行!”九千岁放下筷子,眉眼冷凝地看着她:“本座发过誓,再不会放任你离开本座身边!” “可是,淮水城的百姓需要粮食、菜和肉……”元杳迟疑。 九千岁冷魅地挑了眉梢:“百姓,自有朝廷管。而你,只准管本座一人!” 第227章 和九千岁去看灯会 百姓,自有朝廷管。 而你,只准管本座一人…… 这话,多霸气呀! 元杳听着,只觉得心神一荡。 天底下,还有比爹爹更霸道的人吗? 没有! 虽然霸道,但,他却是真心宠她! 望着九千岁,元杳扑入他怀里,奶声奶气道:“有爹爹在,杳儿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郡主!” 温暖宽大的手掌,轻拍着她后背:“既然如此,那就一直陪着爹爹,嗯?” 元杳小身体动了动。 这时,九千岁道:“本座要去铜城一趟,你既在淮水待着无趣,就随本座一同前去,嗯?” 什么? “爹爹也要去铜城吗?”元杳激动起仰起小脑袋。 “淮水,暂无大事了。”九千岁缓声道:“若要本座日日盯着,才肯做事,淮水的这些官员,还不如回家种田去。” 这些日子,他在淮水,政务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是时候,可以松口气了…… 元杳开心道:“既然如此,爹爹,我们早点儿去!” 早去,才能早回! 而且,按照劳工们缺粮少食的情况,不能支撑太久…… 当夜,九千岁没再出门。 元杳睡了个好觉。 次日,天还未亮,她就被拎了起来。 元杳还未睡醒,浑身都乏力。 小短手小短腿缩在一块儿,软乎乎肉嘟嘟的,像只被拎了后颈的小奶猫。 望着自家的可爱团子,九千岁心都化了。 他抿唇,低低笑道:“还不睁眼?” 元杳这才睁开双眼,奶声道:“爹爹……困。” 困? 九千岁细声道:“既然如此,你便睡着,本座先走了。” 走? 要去哪儿? 元杳揉了揉眼睛。 这一看,窗外一片黑暗。 天都还没亮呢! 莫非…… 要去铜城了? 元杳忽然就清醒了,她张开小手,抱紧九千岁:“爹爹不准丢下杳儿!” “还困么?”烛光里,九千岁眉眼温和。 “不困了!” 简直不要太清醒! 元杳火速爬起来,穿衣、洗漱,还喝了一碗米糊。 天还未亮,一队人马,悄然出城。 因为赶时间,这次,没带马车,所有人,一律骑马。 天际,缀着几颗孤星。 半弯冷月,散发着惨淡光辉。 月色星辉下,把通往铜城的小道,映成灰白色。 原本马车快马加鞭需四日的路程,因为抄小道,不到就到了…… 进铜城时,天色已近黄昏。 进了城,所有人直接朝一座酒楼行去。 刚一踏入酒楼,掌柜就来迎接:“属下参见主上、少主。” 语罢,他恭敬又好奇地瞥了眼元杳。 九千岁淡淡地应了一声:“把饭菜送去房间,另外,再备些热水。” “是。” 掌柜领命,亲自去了后厨。 九千岁熟门熟路地带了元杳,进了房间。 而手下的人,则去了客栈。 进了房间,望着熟悉的装饰风格,元杳有些意外:“爹爹,这里,也是你的产业呀?” 九千岁摸摸她脑袋:“算是个落脚点。” 落脚点? 元杳瞧着屋内价值不菲的摆件,不禁感叹—— 爹爹,比她想象中更有钱! 很快,掌柜就带了人,麻利地拎来了热水。 同热水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碗乳白的……牛奶。 见着牛奶,元杳惊讶极了。 这时,掌柜恭谨道:“先前,属下就得了少主要来淮水的消息,早早命人先找了牛,又养了几日。 这牛乳,很干净,少主可放心喝。” 所有人……都知道她来淮水的消息呀? 看来,她还是高调了…… 元杳挠挠头,甜声道:“谢谢掌柜叔叔。” 一声“叔叔”,惊得掌柜差点下跪。 他弯腰道:“少主折煞属下了,您喜欢就好。” 喜欢! 当然喜欢了! 她自离京起,好多天没喝牛奶了! 一杯牛奶下肚,元杳只觉得胃里特别暖。 喝完牛奶,丹青敲门进来:“郡主可要先沐浴?” 此行,丹青也是跟来了的。 而且,元杳惊讶地发现,丹青骑马骑得竟然不赖! 九千岁开口道:“去洗洗,换身漂亮裙子,晚上,本座带你去看灯会。” 灯会? 元杳愣了愣,才问:“爹爹,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这时,丹青温言道:“郡主,今日是乞巧节。” 乞巧节? 七夕呀! 哇! 这是她来这里,过的第一个节日呢! 本来,往前推算,该是有个端午节的,但是,大齐并没有端午这个节日…… 七夕七夕,情人节唉! 元杳兴奋道:“爹爹,你等着杳儿,杳儿去沐浴完,就来找爹爹了!” 说着,她已经往隔壁丹青的房间跑去。 房间里,早备好了一大浴桶的水。 水里,还撒了一些花瓣。 这对许久没好好洗过澡的元杳来说,太奢侈了! 哪怕在淮水,她每日也是洗药浴,洗了再用清水冲一冲…… 丹青伺候着,从头到脚给元杳洗香香,又拿了熏过香的小裙子,给她换上。 头发擦干后,元杳坐在梳妆台上,盘着小短腿,望着铜镜里的小人儿。 飘逸的红裙,把她衬得越发肤白如雪,像个雪团子…… 她好香,好可爱! 她自己都快爱上自己了! 丹青取了发饰来,问道:“郡主,今夜戴珠花呢,还是绑发带?” 元杳朝盒子里看了一眼:“绑发带,珠花略重了些。” 出去玩,还是不要给自己头皮增加负担了! 万一,将来长大了,年纪轻轻秃了怎么办? 丹青笑了笑:“奴婢替郡主梳头。” “好呀!” 收拾妥当,元杳一袭红色飘逸小裙子,乖巧往九千岁房门外一站:“爹爹,现在出门吗?” 九千岁也换了衣服,白色里衬,外罩着一件靛蓝色广袖大麾,比天上皎月还添了几分冷清。 满头青丝,也用玉冠束了起来。 脖颈修长,肤色莹白如玉。 陌上人如玉,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了! 元杳一见他,就忍不住开口道:“爹爹,你这般穿着,带杳儿出去,今夜,铜城的未婚少女们,心怕是要碎一城池。” 九千岁挑眉:“她们心碎,与本座何干?” 霸气! 元杳满足道:“爹爹,那,我们走!” 大齐第一美,要带着大齐第一小可爱,出去炸街啦! 第228章 违约,就孤独终老 铜城繁华,乞巧节,热闹不已。 满城花灯,灯火如昼。 街上,行人穿梭。 未婚少女们,穿了最漂亮的衣裙,妆容精致,三三两两地约着,执了花灯,踌躇在喜欢的店门前…… 腹有学识的男子,单手背在身后,站在灯谜前,争论着哪一个谜语才对…… 新婚夫妇,寻了小摊坐下,红着脸分食一碗糖水…… 小孩子们,咬着冰糖葫芦,拿着糖人,追追闹闹…… 街道两边,红色灯笼如长龙,一眼看不到尽头。 踏上长街,元杳就被热闹景象吸引。 九千岁牵了她小手,唇角始终高高扬着。 父女俩,太惹眼了,一到街上,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九千岁面色如常,对元杳道:“看上什么,只管去拿。” 这话,同“喜欢什么,随便买”,有异曲同工之妙。 元杳开心道:“杳儿知道啦!” 算起来,她来古代这么久,还从未逛过街、买买买呢! 街边,密密麻麻摆满各种小摊。 各种小玩意儿,琳琅满目。 元杳看街景,九千岁看他,而街上的行人,全都看向他们父女俩。 不少少女,偷偷瞥着九千岁,纷纷红了脸…… 无奈,视线触及他手上牵着的元杳时,神色又多了几分迟疑。 元杳不经意抬头,就见,一个十几岁的黄衣少女,满脸通红地打量着九千岁。 她拿起一盏兔子花灯,挑起小小的眉梢,大大的眼睛,带着一丝笑,直勾勾盯着那少女。 触及到她的视线,少女神色仓惶。 元杳就忍不住得意一笑:“哈哈……” 小奶音,格外清脆。 九千岁闻声,弯腰:“看中这盏花灯了?” 趁他弯腰,元杳伸手环住他脖颈,奶声道:“爹爹,好多年轻又漂亮的姐姐都在看你噢! 而且,她们光是看着你,就脸红了呢!” 也不知,都脑补了什么…… 真是太有意思了! 九千岁闻言,眉梢一挑,掀起冰凉的眼眸,朝周围睥了一眼。 顿时,不少人惊得收回目光。 九千岁眉峰轻蹙,大手一捞,就连人带花灯一起捞了起来:“爹爹带你去别处逛逛。” 看来,爹爹不太喜欢被人看着呢! 元杳乖巧道:“好呀!” 栩栩如生的兔子花灯,略有些重,元杳拿了会儿,目光就被街边的糖人吸引了。 侍卫尽职尽责,远远跟在身后,把元杳多看几眼的东西,全都买下…… 迎着众多人目光,元杳指着街边的灯谜:“爹爹,你猜灯谜吗?” 九千岁只看了一眼,就道:“本座……在很多年前就不猜灯谜了。” 元杳猛地想起,爹爹也曾是风光霁月的世家公子…… 那时,他一定也曾满腹珠玑。 灯谜,又怎么难得住他? 后来,满门被抄斩,他被迫入宫,做了宦官…… 文人的消遣,想是从那时起,他就没再碰过。 元杳心揪得有些疼,软软地出声:“爹爹,对不起……” “嗯?”九千岁垂眸看她。 元杳心疼地看着他。 九千岁怔了一瞬,忽然莞尔:“你这团子,想什么呢? 本座年少时,曾破了整条街的灯谜。 当年,惹来许多文人不满,故友尤为生气,便逼着本座发誓,此生再不碰灯谜。” “啊……竟是这样?!”元杳意外不已。 是她想歪了。 她还以为,九千岁不猜灯谜,与他满门被灭、入宫为宦的悲惨经历有关呢! 元杳好奇地问道:“爹爹发的誓,是什么誓言?” 什么誓言,竟让九千岁守了这么多年? 九千岁脚步一顿,淡声道:“若本座违背誓约,就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 这誓约,太恶毒了! 元杳心疼死了。 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紧紧抱住九千岁脖颈:“爹爹不会孤独终老的!这辈子,杳儿都会陪在爹爹身边!” 花灯,也不要了。 抱紧怀里的小人儿,九千岁勾唇:“小杳儿可要说话算数。 将来,若本座老了,你敢不养本座,本座就治你一个大不孝之罪。” 听着这话,元杳有些心酸。 九千岁老了的模样? 她不敢想…… 她鼻尖泛酸,收紧手,抱紧九千岁脖颈:“杳儿才舍不得丢掉爹爹呢!” 对她这么好的爹,上哪儿找去呀? “好了。”九千岁伸手,轻拍着她后背:“再去逛逛。” 说着,人已经来到了最热闹的地方——河边。 铜城闹市,有条清澈平缓的河流,穿城而过。 小桥、流水,酒家…… 河面上,早高高地挂满花灯。 这个点,还未开始放河灯。 干净的水面,倒映着垂柳、花灯和穿红戴绿的行人。 九千岁抱了元杳,沿河而走。 正走着,忽然,不少人全部朝一个方向涌。 元杳好奇地伸长脖颈:“前面怎么了?” 她正看着,边上,一个穿着水红色罗裙的年轻妇人笑道:“听说,铜城首富老爷家的女儿,在前面搭了台子,准备抛绣球、招夫婿呢。” 招亲呀? 元杳顿时兴奋起来:“爹爹,我们也去看看!” 抛绣球招亲,她只在电视上看过! 看的时候,就觉得荒唐。 没想到,来了这古代,还真有人这么做! 铜城首富唉! 家里一定特别有钱? 这么有钱,提亲的人应该很多才对呀。 然而,却选了抛绣球招亲…… 啧啧! 元杳对那位首富小姐好奇极了! 九千岁垂眸,望着怀里的团子:“真想去看?” “想!”元杳奶声道。 九千岁抬手,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本座啊,真是拿你这团子没办法。” 扔绣球招亲,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是个噱头罢了。 语气嫌弃,但,九千岁的脚却未停。 他抱了元杳,跟着人潮往前走。 途中,还有不少声音在耳边嘈杂响起—— “啊!这位公子好好看!” “容貌简直惊为天人!” “也不知,他抱的是女儿还是妹妹……” “这般好看的公子,可别有家室啊呜呜……” 元杳从九千岁怀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奶音又甜又软:“我爹爹没有家室!” 头顶,九千岁嘴角一抽:“胡闹。” 声音细却温润。 周围的未婚少女,恨不得当场缺氧晕过去! 貌美公子他没有家室呢! 这时,公子怀里的漂亮小人儿眨眼,补充道:“可是,我爹爹要去参加招亲呀!” 第229章 爹爹,我们快跑路吧 什么??? 貌美公子,他要去参加铜城首富家的闺女的抛绣球招亲? 少女心,碎了一地。 不少少女,捂着心口,失魂落魄地离开。 元杳抿唇,无辜道:“玩笑好像开过了呢……” 头上一重,九千岁宽大的手掌就压了下来:“你也知,玩笑开过了?” 说完,他报复性地捏了捏元杳头顶上绑着的小丸子。 元杳缩着脖颈:“爹爹,杳儿错啦!” 杳儿下次还敢! 觊觎她爹爹,全都气跑才好呢! 一个个的,都是见色起意! 随着人潮,很快,街道变得宽敞。 街上锦衣交织,街边楼宇高耸。 人潮涌至一处红色楼宇前,全都堵在了那一块儿。 高台上,挂满红绸。 几个衣着统一的家丁,腰间绑了红腰带,喜庆地候着。 台子边,摆了一个比成年男子还高的鼓。 元杳伸长了脖颈,都没瞧见今日招亲的小姐…… 这时,耳边传来九千岁的声音:“人还未出来。” 说着,手微微举起不少。 元杳嘟囔:“都怪杳儿太矮……” 正好奇着,人群里,传来低呼:“来了来了!” 铜城首富,姓杨。 杨家小姐出场时,穿着一身纯白衣裙,以面纱遮脸,怀里抱了一枚古琴。 行走间,婀娜多姿。 她抱了古琴,先是扫了一圈台下的人。 目光扫至年轻男子中央的年轻公子,她愣了愣。 在丫鬟提醒下,她才端庄地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又将古琴放在琴案上。 “铮铮”地响了两声后,悠扬的琴音,从杨家小姐指尖流出。 元杳听不懂琴,只得抓紧九千岁脖颈,往四周看去。 这一看,她发现,他们父女俩,不知不觉已经被推搡到了内圈。 周围,全是年轻男子。 而且,貌似……都是单身的…… 至于围观的人,全都站在更后面。 连丹青和护卫,也没挤进来! 瞧着周围不太善意的目光,元杳缩了缩脖颈:“爹爹……” “嗯?”九千岁用鼻音询问。 元杳小声道:“这一圈儿,站的好像都是来参加招亲的……” “是么?”九千岁抱了她,神色如常。 元杳重重点头:“是的爹爹!”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她发现,招亲的小姐,眼神频频朝这边看来! 完蛋! 那位小姐好像看上她家美人爹爹了! 正胡思乱想着,琴音就停了。 杨家小姐款款起身,朝台下行了个屈膝礼。 边上,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朗声道:“今日,我家小姐抛绣球招亲,我先说一下要求……” 在场未婚的青年才俊,纷纷竖起耳朵。 这时,招亲台上,杨家小姐,再一次朝元杳和九千岁这边看来。 元杳:“???” 真看上她爹爹了呀? 元杳警铃大作,抱紧九千岁脖颈:“爹爹,我们快跑路!” 失策呀! 本想看戏来着! 再不跑,别人就要看他们的戏了! 然而,九千岁不慌不忙地睥了一眼台上,才道:“怕什么?本座又瞧不上她。” 他话音落下,招来周围不少怒目。 九千岁唇角扬着,眸光冷冷地扫过去。 他的气场,凌厉又强大。 顿时,那些本就敢怒不敢言的青年才俊,纷纷挪开视线。 “咚!” 沉闷的鼓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元杳朝台上看去。 只见,杨家小姐手里抱了一枚漂亮的绣球,正往这边看。 九千岁瞧了一眼,就道:“走。” 语罢,他抱了元杳,就欲往外走。 元杳的视线,正朝向招亲台的方向。 九千岁转身的瞬间,杨家小姐的绣球,朝着他们的方向,举起了手。 “爹爹!”元杳小小地惊呼。 那绣球,要砸过来了呀! 在元杳的惊呼声中,九千岁看向身旁一个垂着头,穿着洗得很旧的月白色衣袍男子,冷冷道:“接好你的球。” 那男子倏地抬头,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惶:“你怎么知道?” 九千岁冷冰冰道:“人家姑娘都用上抛绣球招亲这一招了,你的朋友也都在帮你,若再接不住球,你配不上她。” 男子又要垂头:“可……可我本就配不上她……” 九千岁嘲讽一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故意刺激她?给她难堪?” “我……”男子再次茫然。 这时,周围的一群年轻男子聚了过来:“阿义,杨小姐都为你做到这地步了,你怎的还不敢豁出去? 难道,你真要看她把绣球扔给其他男子,嫁给别人做妻子。”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围住白袍男子。 片刻后,男子抬头,像是下了重大决心:“我要娶她!” 元杳:“???” 她从一头雾水,到一脸懵。 敢情,那杨家小姐,看的不是她爹,是她爹爹身旁的这个年轻男子? 看男子的衣着,想必家境不太好。 再看他周围的青年,不难看出,他还是个书生。 原来,今夜的一场大戏,竟是富家小姐为穷书生安排的求婚仪式呀! 亏她还以为,人家是看上她爹爹了! 这时,九千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杳儿?” “爹爹……”元杳干笑着抬头。 九千岁勾唇,眸子里映着璀璨灯光:“戏看完了,走罢?” “嗯!”元杳点头。 父女两人,从内圈往外走。 “中了!中了中了……” 内圈,传来高呼声。 元杳睁大眼睛,瞧着方才那白袍秀才抱着绣球,眼眶通红。 周围的青年,全都簇拥着他,开心得好像是中了状元一般。 招亲台上,杨家小姐隔着面纱,轻轻拭了眼角的泪,被下人扶走。 富家小姐,终于要嫁给她心仪的穷书生了…… 害! 今夜的铜城,空气中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呢! 九千岁抱了元杳,沿着河堤而行。 走了会儿,一个侍卫悄然上前:“千岁,方才接到消息,谢宁来了铜城。” 谢宁? 元杳敏感地接收到这个讯息。 小叔叔来啦! 淮水的瘟疫,是不是有救了?? 九千岁换了只手抱元杳,冷淡地问:“只有他一人么?” 侍卫道:“平南王府的小世子,也来了……” 谢执? 元杳愣了愣,才惊道:“谢执不是和林玄回京了么?他怎么又过来了?” 侍卫摇头:“属下不知。” 元杳微张着嘴巴,忽然担忧。 莫非,他们回京的路上,出事了? 这时,九千岁道:“走,随本座去瞧瞧。” 第230章 骗了你,是我不对 侍卫说,谢执和谢宁,已经在客栈放好行李,用过晚膳,正往街上来…… 侍卫在前方引路,元杳则乖巧地窝在九千岁怀里。 她忍不住好奇地问:“爹爹,你怎么知道,那位富家小姐,和那个书生有故事?” “猜的。”九千岁扬唇道。 猜的? 那,她还猜成,那小姐看上他了呢! 元杳嘟囔道:“那小姐,确是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们那一块儿……” “你还记得,本座说,本座瞧不上她么?”九千岁问。 “嗯!”元杳点头。 九千岁勾唇道:“若是寻常的来招亲的男子,听说本座瞧不上杨家小姐,他们定欢喜不已。 可本座方才话刚说完,他们就很愤怒。” “我知道了!”元杳恍然:“他们在替那书生生气! 那书生一看,性子就特别弱,爹爹说那般话,书生是不敢回嘴的,所以,他的朋友,就替他生气了!” 看来,那群青年,也很希望书生和富家小姐在一起呢! 今夜,算是见证了别人的爱情。 不过…… 元杳小声道:“杳儿觉得,那书生太懦弱了。 那富家小姐,不知顶了多大压力,说服家里人,才求得了抛绣球择夫婿这一法子。 可是呢,这书生到最后一步了,都还在犹豫……” 如果他今夜不接绣球,那位小姐,不知得多难过呀? 只怕,往后余生,都要活在痛苦和不幸福之中…… 正想着呢,就听九千岁开口:“小杳儿不喜欢文弱书生?” 文弱书生? 元杳瞪眼:“不喜欢!” 文弱书生,大多肩不能扛手不能拿。 多弱鸡呀? 她还是比较高大强壮、如朝阳一般的男孩! 九千岁低笑了一声,抬手,揉揉她脑袋:“本座也不喜欢。” 元杳趁机抱着他手腕:“爹爹这样的男子,就很好!能文能武,容貌又好…… 爹爹,你瞧,又有漂亮姑娘盯着你瞧了!” 她声音又软又甜,还很大声。 周围,听到声音的少女们红了脸,笑闹着,匆匆跑开…… 远远的,元杳就听到一阵温柔笑声:“小杳儿!” “小叔叔!”元杳抬手,冲他挥了挥。 见着谢宁,她开心极了。 谢宁满头白发用簪子束了一半,另一半,柔顺地披散在肩上、后背,整个人笑容明媚又灿他笑得更灿烂的,是谢执。 谢执笑得见牙不见眼:“小杳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 意外! 瞧谢执笑成这副模样,一看就没发生大事! 元杳没好气道:“你和林玄,不是回京了么?怎么又折回来了?” “谢小世子,是护送我来的啊。”谢宁一只手搭在谢执肩膀,笑容和煦。 说着,他朝九千岁道:“兄长。” 九千岁面上没什么表情。 谢宁见状,笑得越发明媚:“兄长,阿宁有事,想和你单独说说。” 九千岁冷淡道:“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谢宁抬手,捋了一下发丝,笑道:“铜城安全,你就让小杳儿自己去玩玩呗?” 看来,是非要单独跟他说? 九千岁瞧了眼怀中元杳:“别跑太远,本座很快就回。” “嗯!” 元杳见谢宁有事,就乖乖从九千岁怀里下来。 九千岁摸摸她的小脑袋,看向谢执:“本座的团子,就暂时交给你了,别带她走太远。” 谢执笑声爽朗:“千岁放心!” 九千岁睥了眼谢宁,抬脚离开。 谢宁跟在他身后,两人转眼就消失在人群。 九千岁人走了侍卫和丹青却留了下来。 这时,人群中,戴着面具的残风朝这边靠了些。 谢执瞧着一群人,挥手道:“跟远些,别扰了本世子雅兴。” 元杳笑眯眯道:“走!” 语罢,她顶着两个小丸子,迈着小短腿儿,往人群里走。 飘逸的红色小裙子,配上同样飘逸的红色发带,可爱极了! 谢执笑道:“小杳儿,你等等我!” 语罢,他抬脚,大步跟了上去。 元杳在街边小摊上拿了一对竹蜻蜓,丹青带人去付钱。 拿着竹蜻蜓,元杳递了一只给谢执:“来,谢执,这个给你。” 谢执哭笑不得:“这玩意儿,我好几年没玩了。” 他自小喜欢舞刀弄剑,这些精致小玩意儿,根本经不住他糟蹋,再者,他也不感兴趣。 “我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元杳瞪眼。 实则,她瞧着这竹蜻蜓很漂亮,想着自己一个人买了玩儿,不太好意思,就多买一只,让谢执陪她玩儿。 谢执无奈,只得接了竹蜻蜓:“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执哥哥,执哥哥给你买。” 又来执哥哥? 元杳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抓着竹蜻蜓,嫌弃道:“你别再自称执哥哥,我就谢天谢地啦!” 肉麻死了! 谢执愣了一下,灿然笑道:“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别人想叫,本世子还不让她们叫呢! 你倒好,竟然还嫌弃我?” “他们想叫,让他们叫去呀!”元杳视线被不远处的小摊吸引,说着,人已经朝那边走过去了。 摊主和蔼道:“小姑娘,买花灯么?” 元杳还未答话,谢执已经走了过来。 他指着挂起的花灯:“这蘑菇花灯,我怎的没在别处见过?” 圆圆的盖子,底下是胖嘟嘟的腿儿,盖子上,还画了花纹。 瞧着,怪可爱的。 摊主笑道:“小公子有所不知,这蘑菇花灯,是我娘子做的,别家,还真没得卖。” 谢执笑道:“既然如此,我要两个!” 他在花灯里挑了挑,挑出一个细长一些的,又挑了一个矮胖的。 他还把矮的那个递给元杳,逗她:“小杳儿,你瞧,这个红蘑菇花灯,像不像你?” 元杳在腹中翻了个白眼。 幼稚。 这时,谢执满意地拎了细长一些的那个蘑菇花灯:“本世子瞧着,这个像我……” 元杳附和道:“是呀,像你,和你一样黑。” 黑? 谢执挠挠头:“我黑么?” “黑!”元杳肯定地应道。 心肠黑! 她生气道:“你拿一盒狗尾巴花,骗我是花籽,骗得我好惨!” 原来,她在气这个? 谢执笑得露出参差白牙:“我承认,骗了你,是我不对。 这样,我补偿你好不好?” 补偿? “怎么补偿?”元杳鼓着腮帮子看他。 谢执笑盈盈道:“你先跟我走,待会儿就知晓了。” 第231章 谢执的赔礼 又来一个卖关子的! 元杳有些无奈。 但是,和她灵魂相比,谢执也是个小朋友。 她就勉为其难,配合一下小朋友好啦! 元杳接了蘑菇花灯,对谢执道:“走。” 两人,一高一矮,一人手执一盏花灯,随着人潮,沿着街走。 一个侍卫在身后感叹:“郡主和小世子,真是金童玉女。” 丹青意外地瞧了他一眼。 这时,残风闷声道:“你在说什么?郡主才断奶!” 那侍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对上残风半边面具遮挡的冰冷脸庞,悻悻闭嘴…… 两个小人儿,沿着河堤走了一阵,一个店门出现在眼前。 谢执瞧上一眼,笑道:“就这儿了。” 玉器店? 元杳好奇道:“来这里做什么?” “赔礼。” 谢执扔下两个字,大步迈入玉器店。 元杳只得跟在身后,也进了店。 今日,大家都忙着赏灯,很少有人光顾这种玉器店。 老板一见来了人,就笑着迎上来:“这位公子小姐,想买什么?” 谢执问:“你这儿,可以做玉雕么?” 玉雕? 老板上下打量了谢执片刻,见他衣着气质皆不凡,忙笑道:“做的。” 谢执道:“既然如此,把你的玉,让本公子选选。” 老板脸只差笑成一朵菊花:“公子小姐请里间就坐,我们店里,前阵子刚好来了几块上好的玉……” 说着,人就往前走。 谢执抬脚,也跟着往里走。 “谢执。”元杳叫住他。 “怎么了?”谢执转身。 元杳疑惑道:“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准备赔礼?” “不然呢?”谢执笑盈盈地看着她。 还真买玉呀! 做玉雕? 那得多贵? 元杳摇头:“我不要你的赔礼了,我们出去。” 淮水瘟疫肆虐,下一轮洪水,也不知何时到来。 眼下,正是花钱的时候。 玉雕,想想都价值不菲! 她可不要在这时候,拥有那么奢侈的东西,给九千岁招来不利的话柄。 孰料,谢执笑着弹了一下她头顶的丸子:“本世子说要给你备赔礼,就要备赔礼。 快点,跟上来!” 说着,他人就往里间去了。 元杳:“……” 被人强迫收礼物,这种感觉,貌似不是太好。 而且,要送她礼物的,还是个小屁孩。 就很无语…… 里间,老板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茶水,又去请了玉。 很快,几个箱子被小心翼翼抬出来。 老板打开箱子,掀开覆在玉上的红绸。 老板介绍道:“公子您瞧,这些玉,有和田玉,有黄玉,还有羊脂玉……” 谢执随手指着一块通体漆黑如墨,散发着柔润光泽的玉,问:“这是什么?” “公子好眼力。”老板笑盈盈道:“这是墨玉,今年里,我就弄到了这一块。” 墨玉? 谢执思索了一下,指着一块赶上元杳腰那么高的羊脂玉:“你把这个,拿给我瞧瞧。 没有瑕疵的话,就用这块,给我雕一对小人儿出来!” “好嘞!”老板脸都快笑开花了。 谢执悠哉地回了椅子上坐下,还心旷神怡地喝了半杯茶水。 元杳:“……” 她算是看出来了。 谢执这臭小子,就是没经过社会的毒打。 那可是羊脂玉呀! 看着就价值不菲! 他居然那么爽快,直接就要了! 回头,平南王怕是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老板当着谢执的面儿,验了玉后,两人就拍定,要用那玉,雕两个小人儿。 老板笑得讨好:“公子,这小人儿,可有原型?” “问得好!”谢执指着元杳:“女孩,就照着她的样子来。” 元杳:“……” 不是很想理他。 老板笑着应下,懂事道:“男孩,就照着公子来罢?” “可以。” 谢执爽快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又拿了一枚纯金的令牌,递过去:“回头,剩下的钱你去找这人要。” 老板一看那令牌,惶然道:“失敬失敬,原来公子竟是……” “嘘……”谢执止住老板的话:“这玉雕,何时能来取走?” 老板恭谨地笑道:“公子只需留下地址,回头,玉雕做好,我便亲自给您送去。” “好。” 谢执利落地在纸上写下了酒楼地址。 老板把两人送到门口,笑道:“今夜,我定会让人把玉雕给公子您雕好,明日便给您送去。” “知道了。” 谢执背对着老板,摆摆手。 元杳拎着小裙子,回头瞧了一眼玉器店。 谢执一手拿着蘑菇花灯和竹蜻蜓,一手朝元杳伸来:“小杳儿,我牵着你走?” “不要!”元杳道:“我自己走。” 她在心里,已经盘算着玉雕的价格了。 完工后,那玉雕雕成小人儿,怕是比她小臂还长? 这样大的羊脂玉,很贵?? 她的钱,都要拿去买粮买肉,拿去分给淮水的百姓。 “算了,我还是分期还……”元杳垂头丧气道。 “什么分期?”谢执长脚一迈,拦住她的去路。 元杳抬头,没好气道:“何不食肉糜!” 谢执愣了一下,忽然笑弯了眼:“小杳儿,你是想吃肉了?正好,我也没吃饱! 走,趁着千岁和谢宁还没回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他伸手,把元杳给抱了起来。 脚猝然离地,元杳惊呼了一声:“谢执,你干什么?” 谢执笑声爽朗:“你腿太短,走太慢,本世子抱着你,走得快些,饿死了……” 元杳好气。 所谓好吃的,是路边小摊上的馄饨。 馄饨皮薄馅儿大,煮得胀鼓鼓的,被捞起来时,热乎乎的,浇上高汤,撒了些许小虾米、葱花,香味扑鼻。 谢执深深嗅了一口:“真香!” 他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送入口中,含糊不清道:“好吃……” 语罢,半碗馄饨,已经吞入腹中。 一边,元杳望着碗里的馄饨,干瞪眼。 这么烫,怎么下口? 这时,丹青走上前来,皱眉道:“世子,我家郡主不碰外面的食物,这馄饨,就别让她吃了。” “丹青。”元杳奶声道:“这里的人又不认识我,没关系的。 我就尝尝,尝一口好不好?” 她被限制的食物,真是太多了! 这馄饨,色香味俱全,她都饿了。 拿起勺子,元杳吞了口口水,舀了勺汤,放在唇边。 “哐!” 手上一麻,勺子脱手。 丹青面色巨变:“来人!护驾!” 第232章 谢小世子,没救了 随着丹青的呵斥声,几个侍卫汇聚过来,把小桌子围住。 馄饨店老板,腿都吓软了。 谢执嘴里塞满馄饨,见状,眉眼闪过一丝戾气,吐出口中馄饨,巴掌拍在小桌上,人已经跳了起来:“谁?” 元杳一脸茫然。 丹青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郡主,有没有伤着烫着?” 元杳抬起小手,摇了摇头。 她反应得快,那勺子被打落的瞬间,她及时躲开了。 这时,一抹黑影出现。 破月声音冰凉,慢吞吞道:“勺子,是我打掉的。” 元杳:“?” 她瞪着破月:“你打我干嘛?” 好好的,吓她干嘛呀? 搞得她心惊肉跳! 有病病? 破月道:“杀手堂流落在外的杀手,现身了。” 什么? 杀手堂的人? 这时,残风靠了过来:“郡主,属下这就去杀了他们。” 元杳皱起眉头:“这些杀手,就是当初在淮水时,设计想把爹爹沉溺在洪水中的杀手?” 破月道:“应该是。” 元杳抿唇:“这样的话,数量还不少。” 谢执好奇地开口:“九千岁,在淮水曾受过伤?” 元杳:“……” 她好像暴露了什么。 丹青开口道:“郡主,奴婢先带你去找千岁。” 试图引开话题。 谢执却道:“千岁若有伤,让这群杀手先找到他,就不妙了。小杳儿,不如,把这群杀手交给我?” “你?”元杳惊讶道:“谢执,那可是专业杀手,虽比不上暗卫,但是,功夫却不差! 你去,给人送外卖呀?” “外卖是什么?”谢执笑问。 元杳:“……你去了,就是白给人送人头!” 这回,谢执听懂了。 他笑道:“正好,让本世子练练手。谁要谁人头,还说不定呢!” 练手? 就他这样的? 还不够人杀呢! 元杳正了神色,语气不怎么好:“谢执,我说让你别去,你就别去! 那些杀手,既然能被派来杀我爹爹,想必功夫不差! 你去了,若被伤了分毫,届时,平南王追责,我和我爹爹该如何交代?” 谢执却笑道:“我父王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追责,放心!” 元杳:“!” 她语气隐隐有些生气:“你确定,你要去?” “确定!” 如昼的灯火里,谢执眸子映着灯光,异样明亮。 元杳:“……” 她捏紧小手,抿了嘴唇,冷冷道:“那你便去罢!” 不挨点毒打的孩子,是学不乖的。 既然他想找打,那她只好满足他了。 说完,元杳从丹青怀里下来,对残风道:“伤过我爹爹的杀手,一个都不必留! 你带势如破竹四人同去,处理完了,提杀手的头来见我。” 语罢,她迈着短腿儿,往街上走去。 “小杳儿……”谢执出声叫她。 元杳听见了声音,却未停下,更未转身。 谢执哭笑不得,对残风道:“她怎么就生气了?” 残风盯着谢执瞧了片刻,讳莫如深地开口:“我家郡主,不喜人忤逆她。” “巧了不是?”谢执笑盈盈道:“本世子啊,生来,最喜欢与人唱反调!” 残风:“……” 他一言难尽地瞧了谢执两眼,开口道:“世子,请。” 谢执不知从哪儿整来一根草,叼在口中,目露精光,犹如见了猎物的狼:“杀手,我还没打过呢,今夜,让我好好试试身手……” 谢小世子,没救了。 残风心道。 街上,灯火如昼。 人潮已经散去不少,大部分的人,都朝河边的方向走。 这些人手里,都捧着一盏荷花灯。 丹青跟在元杳身后,温声问:“郡主,可要去河边放盏河灯再走?” 放河灯么? 元杳兴趣缺缺:“再过些时日,就是中元节了,中元节再放,也不迟。” 丹青闻言,浅笑道:“中元节放河灯,是为了悼念去世的人。 七夕放河灯,又有不一样的含义。” 七夕,这里的情人节嘛! 元杳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她望着丹青:“丹青姐姐,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丹青怔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奴婢才没有!” “真没有,还是假没有?”元杳打趣道:“你瞧,你的脸红的,跟抹了一盒胭脂似的。” 丹青听到这话,连忙把手覆在脸上,手忙脚乱地要去擦。 结果,越擦,脸越红,艳若九月的桃李…… 看来,丹青真有心上人了? 难不成……是九千岁?? 越想,元杳越觉得像。 丹青陪在九千岁身边多年,九千岁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优秀…… 抱着这个诡异的想法,元杳道:“丹青姐姐,走,去放河灯!” 铜城的河灯,全是荷花模样的,做得栩栩如生,漂亮极了。 卖河灯的老板笑道:“姑娘,这灯上,可题字。 姑娘若是有什么愿望,直接写在上面就好。” 元杳思索了片刻,要了两支笔,其中一支,递给了丹青。 自看到河灯起,丹青脸上的红晕,就未退过。 她拿着笔,踌躇不已。 元杳好笑道:“丹青姐姐,我又不会偷窥你的,你倒是快写呀!” 丹青这才蘸了墨汁,小心在灯上写起小篆…… 根据她笔画的走向,元杳隐隐看出一个字——郑。 郑什么? 郑重? 元杳收回目光,咬着笔头,犹豫了片刻,写下一行小字—— 愿,海清河晏,人寿年丰,亲友康健。 国泰民安,五谷丰登,身边的亲人朋友无病无灾、健康长寿,是她这一生最好的愿望…… 写完愿望,莫名的,河灯的分量,好似重了不少。 元杳笑了笑,把笔还给老板,叫上丹青:“我们走。” 河边,早挤满了人,或蹲或站。 河面,飘满河灯。 水面涟漪轻晃,映着天上月,水上灯。 河灯缓慢漂浮,载着愿望,飘向远方…… 丹青一手拿灯,一手牵着元杳,来到河边。 她像是心虚似的,一见水,就迫不及待地把河灯放上去,还把手伸入水中,把河灯推远了些。 元杳忍笑,也蹲下来,伸手,把河灯轻轻放在水面上。 她学着丹青的样子,借着水力,轻轻推了河灯一把。 河灯转了一圈儿,缓缓往前漂浮。 丹青抬手指道:“千岁在那儿呢。” “哪儿?”元杳仰头看去。 丹青指着对岸:“那边。” 元杳连忙看过去。 九千岁和谢宁,就站在河岸那边,两人面色沉沉,不知在说什么。 元杳刚想开口,身旁不远处,传来小小的一声惊呼:“呀,那盏河灯,怎的灭了?” 元杳收回目光,猝不及防,就见,她刚放出的那盏河灯,火光闪了闪,彻底暗下去。 “嘶……” 周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被自动屏蔽。 元杳脑袋一片空白,眼皮跳了跳,只听见自己的抽气声…… 第233章 你的心愿,都会实现 许愿的河灯灭了,代表着什么? 她的愿望,都要破灭了吗? 她希望这个世界,在她有生之年,永远没有战争、没有天灾人祸,希望九千岁和周围的朋友们都健健康康…… 难道,这样的愿望,都不让她实现吗? 元杳蹲在河边,茫然地看着熄灭的花灯。 浑身,有些凉。 忽然,头顶微重。 九千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河边湿滑,怎的在这里蹲着?” 元杳眨了一下眼。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河面,荡开浅浅一层涟漪。 她再抬头,睫毛微湿,眼眶有些红:“爹爹……” 望着自家小团子通红的眼睛,九千岁愣了一下,心疼不已。 他弯腰,把她举起来,抱在怀里:“谁欺负你了?本座替你去收拾他。” 元杳张开双臂,扑进宽大温暖的怀抱:“爹爹,没人欺负杳儿,杳儿只是想爹爹了。” 想他了? 九千岁轻声逗她:“爹爹才离开难么会儿,你就想爹爹了? 莫非,本座的团子,是小年糕精转世的不成?” 年糕精? 软乎乎、胖嘟嘟的年糕精形象,浮现在元杳脑海里。 她才没那么肥嘟嘟呢! 元杳往他怀里蹭了蹭:“杳儿才不是年糕精!” 九千岁低笑:“唔,那,你是小仙童,行了么?孟婆汤喝少了的小仙童。” 他还记着这遭呢? 元杳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她吸了吸鼻子,问:“爹爹,我们回酒楼?” “走罢。” 九千岁抱了她,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往回走。 街上,行人渐少。 边走,九千岁边问:“方才,在河边时,发生了什么?” 元杳抿唇:“河灯,灭了……” 河灯灭了? 九千岁挑眉:“你许愿了?” “嗯!”元杳重重点头。 九千岁问道:“小杳儿都许了什么愿望?” 说起这个,元杳心里又有些凉。 她朝九千岁怀里贴紧,低低道:“海清河晏,人寿年丰,亲友康健。” “你许了三个愿望呢?这么多?”九千岁故作意外地看她。 多吗? 元杳仰头:“我瞧着,别人的河灯,也是写满了字的,和他们比起来,杳儿的不多。” 她才那么点字! 而且,她才许三个愿望! 她的愿望,那么宏大…… 九千岁瞧着映了火光的团子的双眸,失笑:“你想愿望,是挺大。这么大的愿望,那小小的河灯,怎能承受住? 河灯承受不住的愿望,会散落在水中、风中…… 水和风、云和月,都会替你传达这份愿望。 小杳儿的心愿,定会比别人的更早让上天看到,也比别人更早实现。” 元杳睁大双眼,凝视着九千岁。 斑斓的花灯色,将他身上的冷意驱散,整个人柔得像是会发光…… 元杳心里的凉意,一散而空。 她用肉乎乎的小手,攀了九千岁脖颈:“爹爹说的话,特别有道理! 天下会安定,百姓会丰衣足食,爹爹和我的小伙伴们,一定会健康快乐的!” “这不就对了?” 九千岁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本座有些许饿了,走,瞧瞧哪里有好吃的。” “杳儿好像也饿了……” 这个点,街上小摊陆续收摊。 街边的店面,也开始关门了。 九千岁不是吃街边小摊的人,最终,元杳在河岸边招牌上,瞧见一家卖鲜鱼锅子的店。 鲜香味,远远飘来。 古代的鱼火锅呀! 元杳指着那店:“爹爹,我们去吃鱼?” 九千岁抬头看了一眼。 此时是夏日,吃锅子的人,竟还有好些…… 想来,味道不错。 他勾唇:“好,依你。” 一行人,要了个雅间,上了二楼。 雅间,飘着鱼锅的鲜香味。 “咕噜……” 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叫了一声。 元杳眨眼:“爹爹,叫人添张桌子,添个锅子,给丹青姐姐他们也点一份?” 光是他们父女俩吃,其他人看着,怪不好意思的。 反正,这里又不在京城,不需要那么多讲究。 九千岁闻言,对丹青道:“去,再添个锅子。” 一炷香后,伙计抬了桌椅,在雅间又摆了一张桌子,放了炉子。 很快,伙计们又抬了石锅进雅间。 比盆还大的石锅内,鱼汤翻滚,咕噜噜地沸腾。 鲜嫩的鱼肉,青绿的笋条、黄瓜片儿、葱结、紫苏叶,随着汤汁翻滚,香味扑鼻,勾动着人的馋虫。 丹青净了手,拿着银针,在锅里验毒。 片刻后,她看着崭新的银针尖儿:“千岁,无毒。” 九千岁点头。 他拢了袖子,拿起汤勺,亲自给元杳盛了碗乳白的鱼汤:“先喝口汤。” “谢爹爹!”元杳甜声道。 九千岁勾唇,又拿了银筷,夹起一块鲜嫩鱼肉,去了鱼刺,放入元杳碗中:“当心烫。” 元杳小手笨拙地捏着筷子,夹起鱼肉,吹了吹。 在众人目光中,她把鱼肉夹起,送到九千岁唇边:“爹爹先尝尝。” “你这团子……”九千岁失笑。 望着小人儿殷切的目光,他薄唇微张,将鱼肉吃进去。 元杳热切地问:“爹爹,好吃吗?” “嗯,你也尝尝。” 九千岁又拿了筷子,重新夹起一块鱼肉,仔细去掉鱼刺…… 边上,丹青温声道:“千岁,让奴婢来照顾郡主进食?” “不必。”九千岁淡声道:“你们吃自己的。” 他一说完,屋内的人,全都迫不及待地走到另一个锅子前:“谢千岁!属下们就不客气了!” 嘴上说着,筷子却已经探入锅里…… 丹青坐在一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筷子。 这时,屋内温度微降下。 四五个黑雾掩面的暗卫,纷纷站在屋子里。 侍卫们面面相觑,菜都掉回锅里。 破月道:“筷子。” “噢噢!” 几个侍卫连忙起身,把筷子和座位让出去。 他们虽然武力值不低,比起暗卫营的暗卫,资质却差了许多。 暗卫,是他们这辈子都向往,却触碰不到的高度…… 破月搬了椅子,冷淡道:“师父,坐。” 影长腿一迈,坐在锅子边。 其他暗卫,也纷纷落座,拿了筷子,开始吃锅子。 吃的过程中,面上的黑雾,居然没因外力而散开,仿佛黑洞一般,遮了筷子尖儿和菜…… 太神奇了! 元杳好奇地问:“爹爹,暗卫脸上的黑雾,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234章 你确定,想和我当同辈 黑雾? 九千岁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答道:“是药物,配合内力而形成的。” 药物,和内力? 两者配合,能形成风都吹不散的黑雾,遮掩面貌。 太神奇了! 元杳特别想问,是什么药。 但,转念一想,暗卫做的都是极为危险的事,若掩面的药物被知晓、被破解,到时候,他们的容貌暴露出来,岂不是很危险? 于是,元杳只得作罢。 她夹起一块鱼肉,尝了尝,眸光一亮:“爹爹,这鱼锅的味道,好鲜呀!” 难怪,大热的天儿,这家火锅店的生意,依旧那么好! 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九千岁勾唇:“喜欢,便多吃点儿。” “嗯!”元杳重重点头。 她发现,这次出行,九千岁再不如之前那般,限制她的吃食了。 她喜欢的食物,只要对她身体无害,都愿意让她多吃两口。 比起只喝奶、喝米糊、喝肉羹的从前,简直是巨大的进步! 临河的雅间,风带着水汽拂来,格外凉爽。 侍卫下楼又要了碗筷,又添了许多新鲜蔬菜上楼。 一群人,吃得热火朝天。 可怜丹青,一个姑娘和一群饿狼般的男人抢食,鱼都没吃上几口,汤倒是喝了两碗…… 正吃着呢,窗户微晃,残风就带了四个侍卫出现在雅间。 空气中,有极淡的血腥味。 本来还算大的雅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望着屋内景象,残风呆了呆:“千岁,师父……”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看见师父吃锅子。 更没想到,是当着九千岁的面儿……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还是元杳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气氛:“残风,谢执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残风这才回神:“回郡主,小世子带了人……头,在楼下。” 人头? 他们还真把人头带回来了?? 呕…… 这正吃东西呢! 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元杳略微有些反胃。 残风见状,出声补充:“郡主,人是活捉的。” 吓死了! 她还真以为,带回的是人头! 元杳放下筷子,对九千岁道:“爹爹,当初在淮水设计你的杀手,今夜在铜城现了身。 杳儿想着,伤过爹爹的人,决不能放过,就让残风去找他们了。” 九千岁闻言,脸上没有太多意外,而是勾了唇角,开口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忽然被夸,元杳有些不好意思:“爹爹,杳儿也是担心,他们会再对你动手……” 她小小年纪,做这种决定,已经很惹人怀疑了。 她最怕的,还是九千岁怀疑她。 万一,他以为她被换了呢? 忽然,额头一热。 九千岁温暖干燥的掌心,放在她额头:“本座喜欢你的性子,很有本座风范。” 啊…… 什么风范? 杀伐果断吗? 元杳有些不要脸地想。 其实,她也是害怕啦! 毕竟,那群杀手之前就动过一次手,留着,也是祸害。 而且,正好拿他们来杀鸡儆猴。 杀手堂的人,如今虽归顺她名下,但,毕竟是太后遗留下来的人……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臣服于她呢? 正想着,雅间门,就被人推开。 谢执额发有些湿,手上也沾着水。 瞧见屋内景象,他笑盈盈道:“吃锅子呢?” 九千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身上并无明显伤痕,淡声道:“来人,替世子添副碗筷。” “碗筷来了……”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出现在门口。 于是,原本元杳和九千岁两人的石锅鱼,又添了谢执和谢宁两人。 两人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很快,锅里的鱼,就被一洗而空。 谢执正长身体,甚至要了两碗米饭,就着鱼,全吃下肚去。 对面,九千岁冷淡的眸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他。 谢执恍若未知,全程埋着头吃东西…… 吃完锅子,出了店门,暗卫们全部隐回了暗处。 谢宁温柔笑道:“铜城的景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刚吃得有些撑了,不如,沿着河堤走走,也好消消食?” 元杳摸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仰头:“爹爹,杳儿也有点撑呢。” 九千岁看都未看谢宁,对元杳道:“那便走走。” 语罢,他看向残风:“把人带去酒楼,等回去再处置。” “是。” 残风应声,抬脚离开。 九千岁抱了元杳,淡声道:“跟上。” 谢宁先行一步,笑道:“兄长,离这里不远处,有座桥,修得十分华美,桥上有个说书先生,讲故事很有趣。” 九千岁神色冷淡,只睥了他一眼,没说话。 元杳见状,抱着九千岁脖颈:“爹爹,左右都是要走走,不如,我们去瞧瞧?” “嗯?”九千岁轻蹙了一下眉头。 爹爹这是……醋了? 她一开心,就差点忘记,她的爹爹特别爱醋,尤其是,她对别人表达出喜欢、善意时…… 元杳眼眸一转,乖巧道:“爹爹,我们不是要买粮食和菜、肉么? 这个点,去听书的人,想必会有些做生意开店铺的散户,指不定,家里就屯了许多粮菜和猪呢! 从散户那儿买,兴许质量不错,价格也会便宜一些。” 谢宁笑盈盈道:“小杳儿人虽小,说话,却是很有道理。 那些店铺的米粮,大多是先从散户那儿收,然后再高价卖出。 若能在散户那儿买,定能省下不少银子。” 他跟随师父,走南闯北多年,见识增长了不少。 九千岁冷淡道:“你懂得倒不少。” 谢宁温柔笑道:“兄长,阿宁早就长大了。” 九千岁眉头轻轻皱起,抿了薄唇,不再多言,抱着元杳转身就走。 谢宁站在原地,脸上浮现出一抹怅然。 何时,兄长才能像对小杳儿那样,对他笑一笑? 哪怕,只是那么一下…… 正惆怅呢,谢执就走过来:“来日方长,欲速则不达,别难过。” 路上,谢宁编了个极为悲惨的故事。 谢执听后,感动得不行,硬汉落泪。 见谢宁难过,他就忍不住出声安慰。 谢宁闻言,点了头,笑容温润和煦:“迟早,兄长都会原谅我的。” 望着前方蓝色背影,谢执忽然出声:“阿宁哥,九千岁,也姓谢么? 若是如此,你们……岂不是和我家是同宗族?” 谢宁怔了一下,忽然莞尔,笑得眯起眼,藏住眼底冷意,声音和煦:“小世子,你确定,你想和我当同辈?” “怎么了?” 谢执没反应过来。 第235章 小人儿玉雕,碎了一个 望着面前瘦却朝气蓬勃的小少年,谢宁有些好笑。 九千岁,方抱着元杳走了不远呢。 小世子,果然是小孩子啊。 身上的童真,还未散去。 这个年纪,可真是让人羡慕得紧…… 谢宁笑着摇摇头,双手负在身后,缓缓往前走。 谢执挠挠脑袋,有些摸不着头脑:“阿宁哥,等等我。” 前方,谢宁已经走了挺远。 直到和谢宁并肩了,谢执才追问道:“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哪个问题?”谢宁问。 谢执望着九千岁背影:“打小,我认识的姓谢的人,就不多。 你和九千岁,和我真不是亲戚?” 谢宁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想和我、和兄长做亲戚,也不是不可。” 谢执:“?” 花灯下,谢执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果然,他还是不太喜欢和读太多书的人说话。 费劲! 还是军营里的爷们爽快,有什么话,都是直接说,不会拐弯抹角…… 看着跟个呆瓜似的小世子,谢宁无奈:“你若喜欢叫我哥哥,那便叫着。” 傻孩子。 谢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谢执大步走在谢宁身边,问:“阿宁哥,你走南闯北,见识不少,你去过军营么?” “军营啊……去过。”谢宁应道:“有一年,南边驻军有一个营的人中了毒,我同师父恰好游历至那儿,就去给人解了毒。” “竟有这等事?”谢执追问:“他们中的,都是什么毒?” “水毒。”谢宁言简意赅道。 水毒? 闻所未闻! 谢执觉得,他的见识,还是少了。 想着,他问:“阿宁哥,你同我说说大齐国边境的民风和山水……” 日后,他可是要去军营的。 多了解些,以后行军打仗时,也会少吃些亏…… 元杳窝在九千岁怀里,探出个小脑袋,朝后面看去。 百米外,谢宁和谢执两人,有说有笑。 这两人,竟还挺聊得来。 元杳乖巧道:“爹爹,有小叔叔在,淮水的瘟疫,定然很快能过去。 回京前,爹爹想不想抽空休息一段时间?” 在宫中时,他每日要处理政务。 如今,好不容易出宫了,却又要为受灾的百姓奔波…… 铁打的人,也经不住那么消耗啊。 九千岁抱着小人儿,缓步往前走,边走,边问:“怎么?小杳儿有想去的地方?” 她想去的地方? “有。”元杳思索了一下,掰着手指道:“天下之大,风景秀丽的地方,定然很多! 北地的草场,西北的戈壁,东边的大海,南面的湖泊……这些,杳儿都想看看。” 九千岁捏了捏她头顶的丸子,勾唇:“小杳儿若想看,待本座有时间了,定陪你去。” “真的吗?”元杳眸光亮晶晶地看着他:“爹爹,说话要作数呀!” “自然。” 很快,谢宁说的桥,就出现在眼前。 宽阔平静的护城河上,一座修有亭台楼阁的华美石桥,架在河面上。 天色虽晚,桥上的灯,却很亮。 桥很宽,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摆了张桌子,正坐在桥中央的位置,半眯着眼—— “……今日故事,就讲到此处。 明日,老朽就给大家伙讲讲,大齐皇室和九千岁。 术士预言,大齐国运式微,不出二十年,就会改朝换代…… 感兴趣者,明日请准点到场……” 元杳:“?” 这都什么呀? 她扭头:“爹爹,我们好像来晚了。” 人家都要收摊了呢! 她刚说完,桥上听书的人,纷纷拿起小板凳,意犹未尽道:“明日的故事好似更精彩呢?” “是呢!难不成,大齐真要完了?” “二十年……岂不是没剩几年了?” “听着怪吓人的。” “可不是?大齐若完了,遭殃的,又是我等屁民。” “害,左右,还有六年,怕什么?大不了,早点儿做好准备,离开大齐……” 听书的人们,三三两两扎堆,抱着小板凳往桥下走。 路过九千岁和元杳时,频频抬头,眼里露出惊艳神色。 远去了,还有人在讨论—— “方才那抱小孩的,是男是女?” “看不出呢!不过,他长得可真是倾国倾城!” “我若有个这般容貌的知己,此生便死而无憾了!哪怕今日得他,明日大齐就完,我都能接受!” “噗……若他同你一样,是个男儿身呢?” “男儿身又如何?知己,交心即可!更何况,美人,是不分性别的,好看就完事!” 元杳听得嘴角直抽搐。 她知道她爹爹长得好看,但是,也不用这样? 九千岁,需要知己么? 不需要! 一般的知己,配不上他! 收回目光,元杳开口道:“爹爹,那群人定是喝风喝醉了,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丹青道:“千岁,奴婢这就去教训他们一顿。” “罢了。”九千岁冷淡道:“这点话,本座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何况,他们不是变着法子,夸本座好看么?” 丹青一愣。 元杳:“???” 没想到,九千岁竟是这样的九千岁! 他竟喜欢陌生百姓夸他! 这时,说书的老者,抱了个木箱,已经走近。 瞧见九千岁,他略微眯眼,随后,摸着胡须道:“往东十里,有个庄子,公子你要的粮食、菜和肉,都在那里。” 九千岁微微皱眉:“你认识本座?” 老者微微一笑:“你是个好人。” 语罢,他竟然迈着微跛的脚,慢慢离开。 往东十里,庄子? 元杳听得一头雾水。 九千岁抿了薄唇:“夜深了,回酒楼。” 谢执和谢宁刚走到桥边呢,说书没听成,只好跟着回去。 回了酒楼,洗漱后躺在床上,元杳才问:“爹爹,谁会给我们准备那些物资?” 九千岁摸摸她脑袋:“明日去看看,就知晓了。” 元杳只好作罢,乖乖睡觉。 次日,一行人起了个早。 酒楼掌柜,已经备好早膳,摆在大堂。 元杳喝着牛乳粥,酒楼的门,就被人敲响。 掌柜去开了门,把人放进来。 来人,竟是玉器店老板! 玉器店老板进门,目光就落在谢执身上:“公子,我来赔罪了……” 谢执叼着包子,瞪大眼睛看他,含糊地问:“何事?” 玉器店老板浑身有些狼狈,颤着手,抱着一个箱子:“公子,昨夜,我本连夜雕出了一对金童玉女玉雕的…… 谁知,就一个打盹,再睁眼,那玉雕,竟凭空裂了一个! 我……我只好拿那块墨玉,重新给公子雕刻了一个小人儿……” “哗啦……” 谢执手里的包子,掉在汤碗中,溅起不少汤汁。 他看了一眼元杳,脸色有些白,艰难开口:“你说,雕着我和小杳儿的玉雕……碎了一个?” 第236章 玉碎,兴许是为世子挡灾 自古以来,玉,就是有灵性的东西。 玉碎了,这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更何况,玉上,雕的还是小人儿…… 纵然谢执平日总喜笑颜开的,这会儿,也再笑不起来。 他张了张嘴:“怎么会这样……” 那玉器店老板嗫嗫道:“公子,这对玉雕的钱,我不要你的了。 这个墨玉雕的小人儿,我也不额外收公子的费用……” 此时的谢执,和昨夜河灯熄灭后的元杳一样。 看着谢执,元杳十分理解他。 她看了一眼九千岁,张了张嘴,出声安慰:“谢执,你别难过,左右不过是块玉罢了。 更何况,那玉上,说是雕的你和我,那又不是真的你和我呀。” 谢执艰难扭头,勉强一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元杳道:“玉雕在送入你这里之前,还不属于你,所以,玉雕碎了,和你无关的。” 她话音落下,玉器店的老板腿就软。 这公子没事,那,有事的,就不是他吗? 这时,九千岁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白粥,对那掌柜道:“把玉雕拿给本座瞧瞧。” 丹青站出来,走到掌柜身旁,把箱子抱到九千岁面前,打开。 梨花木的箱子里,铺了一层极为柔软的缎子,上面,整齐摆放着一对玉雕的小人儿。 一墨一白,盈润净澈。 羊脂玉的那个,偏圆润一些,从五官到头顶的小丸子,都十分娇憨可爱。 墨玉雕的那个,偏瘦高一些,五官精致,线条流畅,表情刻得神采奕奕。 九千岁抬手,拿起墨玉雕,勾着薄唇,冷淡道:“本座瞧着,这墨玉,用来雕小世子,再好不过了。 羊脂玉雕的男子,看上去,终是秀气柔弱了些。” 元杳趁机附和:“我也这样觉得!谢执,你不是喜欢行军打仗嘛? 行军打仗的人,终日受风吹日晒,很容易被晒成黑炭,就像这墨玉。 天意注定,你可能是要去带兵打仗的!” 语罢,她真挚地眨眼。 虽然,她已经腹谤自己了。 骗小孩,好难! 良心难安呀! 见元杳和九千岁齐齐开解他,谢执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 面上的苍白,渐渐淡去。 谢执咧嘴:“我觉得,你们说得对!玉是死物,死物,才左右不了本世子!” “就是这样!”元杳重重点头,表示赞同。 谢执这才展颜。 他从九千岁怀里,接过墨玉雕的小人儿。 这块墨玉,他昨日就看重了,如今成了他的,也是缘分。 墨玉通体莹润,没有一丝瑕疵,手感极好…… 越看,谢执越喜欢。 他拿着小人儿,简直爱不释手。 元杳见状,笑眯眯道:“这玉,和你更为般配。这小人儿,也雕得特别英气勃发。” 谢执抬头,灿然一笑:“小杳儿,你喜欢这个吗?你若喜欢,我和你交换。” 交换? 用墨玉小人儿,交换她的羊脂玉小人儿? 那可不行! 那墨玉小人儿虽雕得极好,但,她更喜欢羊脂玉的小人儿! 墨玉小人儿,太黑了! 她还是喜欢白白的! 人也一样,长得再好看,晒得乌漆嘛黑,都没那么好看了…… 元杳跟护食似的,拒绝谢执:“万一,回头我得罪了你,你拿我的玉雕,给我扎小人儿怎么办? 不给不给!你想都别想!” 谢执也不生气:“不换就不换呗,小杳儿也忒小气了。” “我这哪叫小气?”元杳鼓着腮帮子:“毕竟,你拿狗尾巴花骗过我!” 谢执无奈:“我这不都送赔礼了么……” 送狗尾巴花,也是心血来潮。 许久未见,他只是想逗弄她一番。 哄得小奶包一愣一愣的,也是挺有趣。 谁知,她竟然真的,把那草籽当花籽种下,还叫了人精心伺候? 害!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宁趁机,温柔笑道:“世子,小杳儿软乎乎、白嫩嫩的,留个乌漆嘛黑的墨玉雕,确实不妥。 小女娃嘛,就喜欢些漂漂亮亮的,那墨玉,更为适合男子。 那块羊脂玉碎了,兴许,是替小世子你挡了灾呢,如此,这块墨玉,你可要好好留在身边才好。” 那羊脂玉小人儿,是替他挡灾? 这个理由,谢执也觉得有道理。 思索了片刻,谢执笑得露出一口还未长齐的白牙:“这件事,就此翻篇。 这个墨玉小人儿,我会妥善保存的。” 说着,他把玉雕放回盒子里,对九千岁道:“回京前,就劳驾,请千岁帮我保存了。” 九千岁淡淡睥了他一眼,对丹青道:“收起来。” 玉器店老板,踌躇着开口:“那玉……” 九千岁冷眼看向他:“那玉,究竟是自己裂开的,还是你打盹摔碎的,皆是你的片面之词。 本座不深究,你却反而想开口要钱么?” “小的不敢。”玉器店老板抹汗道:“小的这就退下。” 这里的人,他虽不识得身份,但,瞧着就不是一般人。 只怕,每一个,身份都比他还要尊贵…… 惹了贵人,只怕是没好果子吃! 钱和命,当然是选择后者。 玉器店老板弓着腰,跑出酒楼。 直到街上凉风拂过,他才惊觉,他不仅腿软,连后背,也湿了好大一片。 酒楼。 用了早膳,用清茶漱了口,九千岁才道:“留两人在铜城,其余人等,全部随本座走。” 铜城往东十里的庄子,他要的东西,都有。 他很好奇,究竟是谁,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先朝廷一步,凑足米粮。 残风悄然出现在大堂:“千岁,那群杀手……” 九千岁看向元杳:“小杳儿,你的意思呢?” 元杳乖巧又软糯地道:“爹爹的意思,就是杳儿的意思。” 她还没这么善良,留下想杀九千岁的杀手…… 九千岁点头:“如此,一个活口都不必留了。” 残风领命:“属下速去速回。” 残风办事利落,回来时,手上已经拎了一串银牌。 牌子上,刻的都是那群杀手的编号。 元杳大致扫了一眼,足足有十几个牌子…… 她蹙着小小的眉头:“这些牌子,全带回淮水城,给杀手堂的人好好看看。” 她得让杀手堂的人记住,违抗她命令者、敢害她和九千岁者,绝不会有好下场! 收拾了行李,一群人赶往十里外的庄子。 第237章 小叔叔骗人 铜城往东十里,是连绵起伏的山脉。 群山半腰,浮动着浅浅雾色。 昨夜后半夜,山间下过一场小雨。 地面湿滑,进山后,行程就慢了下来。 山间风景好,草木茂盛,溪水潺潺,不知名的野花,开在道旁,娇艳欲滴。 元杳坐在九千岁怀里,开心道:“爹爹,这里景色真不错!” 空气也好好呀! 风,都似乎带着花草树木的清甜香味…… 马儿走在略微湿滑的路上,是不是打个响鼻。 九千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杳儿喜欢这种地方么?若是喜欢,回京了,爹爹给你寻一风景不错的山,替你建个宅子?” 寻山,建宅子? 元杳仰起下巴,眨眼:“占山为王么?” 九千岁浅笑:“也不是不可以。” 元杳听着,望着道旁风景,思维开始发散开—— 有个依山傍水的大宅子,春来种花,冬来赏雪…… 夏日,可去山上采蘑菇,秋日,山间摘野果……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不过,不适合长住…… “哒哒”的马儿,走上前来。 谢宁和九千岁并肩,笑得温柔又灿烂:“小杳儿,想不想骑骑小叔叔的马?” 谢宁白衣白发,骑了匹高大白马。 哪怕天气有些阴郁,他依旧浑身好似会发光一般,整个人都笼着一层……圣洁的白光。 元杳瞧着,蠢蠢欲动。 忽然,腰间大手被收紧。 九千岁冷淡道:“管好你自己。” 他的团子,他自己抱。 谢宁被拒绝,脸上笑意却不减:“阿宁瞧着,小杳儿挺想骑我的马呢。” 元杳:“……” 趁九千岁醋前,她睁大眼睛,无辜道:“小叔叔一定是看错啦!杳儿只想和爹爹骑马。” 谢宁失笑。 他打着马,索性走上前去。 沿着路又行了一段,半山腰的山坳间,一堵高墙,就出现在眼前。 山庄掩映在林木之间,修葺得极为低调。 高墙大门,灰扑扑的,甚至透着点儿绿,离远些,若不仔细瞧,只当是山体上的小断崖…… 谢宁下了马,前去敲门。 敲了几声后,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条缝。 两个穿着短打的小厮,顺着门缝往外看了看,赶紧把门全部打开。 其中一个道:“小的见过九千岁,见过元杳郡主。” 九千岁眸光冷淡,未下马:“你们的主子,可有信物教与我?” 刚说完,一个小厮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走到九千岁马前,把信封递上去。 九千岁接了信封,拆开,掏出一张信纸,垂着眸子细看。 元杳不经意一瞥,就瞥见,那信的背面,隐隐有些透光。 信末落字处,是个极复杂的字。 云? 繁体字的“云”? 这不是楚国国姓吗? 元杳讶然。 还是说,帮他们的人,名字里带“云”? 就在元杳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九千岁俯身,在她小耳朵边问:“想知道?” 元杳小声道:“爹爹不用和我说这个的。” 九千岁低笑了一声,开口道:“是云潺。” 云潺?? 小别扭? 元杳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惊讶道:“怎么可能?” 云潺才多大呀? 他一个先皇后生的皇长子,从小就是病秧子,日日被人盯着,哪里来这么多钱帮他们? “他也不是白帮本座。”九千岁低声道:“不过是交易罢了。” 语罢,他把信连同信封一起握在掌心。 再张开手指,信纸已经化为齑粉,随风散开…… 交易? 小别扭,和九千岁做了什么交易? 凭他那孱弱的身子? 元杳被丹青接了去。 九千岁抖了袖子,朝两个小厮走去。 路过谢执时,他道:“人手不够,可能要劳累小世子了。” 语罢,人已经踏进山庄。 身后,谢执跟了上去。 元杳窝在丹青怀里,冲一身雪白的谢宁道:“小叔叔,我们去看看?” 谢宁把马栓好,从丹青怀里抱过元杳:“走,陪小叔叔去找水喝。 早上小菜盐放多了,渴死我了。” 说着,他竟不需人引导,熟门熟路地找到花厅。 花厅内,早已备好热茶。 谢宁一手抱着元杳,一手拿起一盏茶,喝尽后,咂舌道:“好茶!” 元杳:“?” 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谢宁对这山庄,好像挺熟悉呀? “小杳儿,渴么?” 谢宁腾出一只手,递了杯水过来。 一阵茶香,扑鼻而来。 元杳道:“小叔叔,杳儿自己来。” “好。”谢宁把她放在旁边椅子上,又把茶水递给她。 元杳捧着杯子,小口喝着茶。 边喝,她边打量花厅。 这个花厅,修得很大,里面的家具摆件,看起来价值不菲,而且,屋内还摆了一些造型奇特的绿植摆件。 花厅的墙壁上,还挂了一些山水花鸟画…… 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 瞧着,平日很少有人来。 喝完一小杯茶水,元杳把杯子放下。 谢宁笑盈盈问:“还要么?” 元杳摇头。 她思考了片刻,慎重开口:“这庄子的主人,平日应该很少来住?” 她不知,这个庄子,会不会也是云潺的。 而且,她还想知道,谢宁,是否知道这儿…… 谢宁又给自己续了杯水,随口道:“山间冷清,又有诸多不便,自是不适合长住。” 元杳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水润润的大眼睛轻轻眨动:“用来藏人、藏物资,就很不错呢!” 谢宁这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只见,小人儿一脸的无辜,又很认真。 谢宁抿唇,柔声笑道:“路过,作为临时落脚点,也不差。” 临时落脚点? 元杳直勾勾地看着谢宁:“小叔叔……” 她的语气,有一丢丢的幽怨。 谢宁笑得眯起双眼,抬手要来摸她脑袋:“乖杳儿,这是怎么了?” 元杳身体往后一缩:“小叔叔骗人!” 骗人? 谢宁怔了一下。 他不笑的时候,模样和九千岁越发地像。 唇角扬了又扬,扬到眼睛只剩一条缝,谢宁笑得越发灿烂:“胡说,小叔叔从不骗人。” “你有!”元杳认真道。 “没有。”谢宁回道。 元杳鼓着腮帮子,小奶音有些冷:“小叔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并不是去长白山寻药,而是在帮云潺做事! 你说,你们是不是在背着我爹爹……做坏事?” 谢宁脸上笑着,眸色却微微有了变化。 第238章 回淮水,又出事 望着一脸认真的小团子,谢宁笑意有些僵。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他眼前的,不是个小奶娃,而是一个成年人。 不过…… 谢执仔细端详小人儿。 小人儿奶乎乎的,一看就又软又甜,大大的眼睛,好似一只小鹿,清澈无辜。 这般小人儿,怎么可能是个大人? 谢宁在心中无奈一笑,他一定是疯了! 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谢宁才道:“我确实去了长白山寻药。” 还真去了? 元杳将信将疑。 谢宁继续道:“千年血灵芝,虎血虎骨制成的药,我都已经让人给云潺送去了。 我和云潺,没做坏事,也不会做任何伤害兄长的事。 你不是和云潺关系好么?你若实在不信,可去问他……” 她问,小别扭就会说吗? 元杳问:“那,这山庄和粮食……” 谢宁回道:“山庄是借用的。”语罢,他朝元杳眯眼笑:“兄长不是保了云潺的命么? 云潺感激兄长,就早早写信,托我在铜城准备了一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元杳吸溜了一口气:“小别扭可真有先见之明,知道淮水会缺这么多东西,早早准备……” “可不是么?”谢宁笑道:“都是一个学堂的,小杳儿你可要多和云小皇子学学。” “学他干嘛?”元杳抿唇:“他家有皇位要继承,我家又没有。” 她可不想活太累! 忽然,元杳想起一件事。 她看向谢宁:“小叔叔,你这个骗子!” 谢宁差点一口茶水呛了嗓子:“小杳儿,你又怎么了?” 元杳生气道:“你明明人在铜城,却折回京城通往铜城的路上! 我还特别开心,以为你终于从长白山回来了!” 骗子! 她先前,可是担心了他好久! 万一,他被熊瞎子吃了,又或者,他被老虎叼走了…… 谁知道,他在铜城待着呢! 望着生气的小团子,谢宁举起双手:“小杳儿,冤枉呀。小叔叔我来铜城,也没多久啊。 这不,我一到,云小皇子就给我安排活儿了……” “哼!” 元杳轻哼了一声。 谢宁无奈:“我若自行去淮水找兄长,他又要打杀我,我只好在铜城周边转悠,等着你们来补充物资时,再现身了。” 谢宁的嘴,骗人的鬼。 也不知道,他嘴里说出的话,有几句真的,几句假的……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谢执大步进了花厅,擦了一把汗。 谢宁倒了杯水,递过去,笑盈盈道:“小世子,辛苦了。” 谢执抹了把汗:“这庄子,比平南王府马场都大!那些粮食,堆积成小山,也太难搬了! 养一个上万人的军队,养半月都行了!” 谢宁闻言,笑容越发和煦。 元杳却听得直惊讶:“粮食……很多吗?” 谢执牛饮般喝完一杯水,才应道:“很多!” 元杳就不说话了。 她在心里,拼命感叹。 小别扭,好有钱呀! 他这次,怕是把所有积蓄全花光了! 别人,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云潺呢,云潺这是抽干泉水在报答九千岁…… 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妈粉,深感欣慰! 三人正坐着,一个小厮踏入花厅,先看了一眼几人,才恭敬地问:“山庄已备好午膳,是否要传膳?” 元杳情不自禁摸摸小肚子。 早上,喝粥喝得有点儿多,她还不饿呢。 谢宁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招手道:“传膳。” 赶了许久路,他都有些饿了。 很快,九千岁也回来了。 他踏入花厅,就道:“午膳后,启程回淮水。” 午膳后,上百个穿着镖局着装的人,出现在山庄外。 所有粮食、猪羊,全部被装妥当。 一群人,浩浩荡荡折回淮水。 来时,只用了一日。 回程,就慢了。 每辆马车,都装得满满当当。 元杳窝在九千岁怀里,九千岁坐在马车内,手上正拿着信件。 阅完后,他冷冷道:“饭桶。” 元杳:“?” 谁饭桶? 下一秒,九千岁就开口:“朝廷运来的物资,还需十日左右,才能到达淮水。 若不是你带了那么多药过来,只怕,死的百姓,还得以千为单位增长。” 她的小团子,这次救了许多感染瘟疫百姓的命…… 回淮水,耗费了整整四日。 到淮水城外时,天色已是将近黄昏。 天上,黑云盘旋。 李听风带了人,亲自来接见:“千岁,您回来得正好!洪水,怕是又要来了!” 进了城,九千岁换了身衣物,就投入忙碌中…… 李夫人备好晚膳,领了双儿女,前来拜见谢执。 行了礼,李夫人就带着歉意道:“妾身不知,世子会来寒舍,故而未曾准备多余的房间。” 谢执随性道:“无妨,有睡的地方即可。” “这……”李夫人有些为难。 把堂堂世子,安排去住客栈,实在不妥。 但,李府中,又实在没多余房间了…… 连谢宁,都是去和残风等人挤一间…… 谢宁在山庄时,就已经易容、换了容貌。 他笑盈盈道:“世子,不如,随我去睡大通铺好了?” 谢执点头:“也行。” 这时,一直好奇打量着谢执的李珍珠开口:“娘亲,哥哥的房间,不是有张多余的榻么? 世子可去内院,和哥哥同住。届时,就委屈世子,将就着睡哥哥的床……” 让世子,睡进李家的内院? 李夫人迟疑了。 内院,住的都是李府的内眷。 世子虽小,却也是外男。 外男入住到内院,实在是不妥…… 这时,谢执抬眼,瞧了一眼李珍珠。 李家小姐,比他高出一小截,虽未张开,身形却已经开始出挑…… 谢执皱了皱鼻子,挪开视线,看向元杳:“小杳儿,快吃,吃罢晚膳,执哥哥带你去消食!” 元杳:“……” 元杳抓着筷子,哆嗦了一下。 她抬头一瞥,就见,李珍珠眸光有些茫然,轻咬着嘴唇。 不是? 这位珍珠小姐,性子挺活泼的,而且,人也不坏,可不能因为一个谢执,黑化了! 元杳当即放下筷子,开口道:“谢执太吵了!依我看,夫人,还是让他去住客栈!” 谢执:“小杳儿……” 谢宁慢吞吞放下筷子,拭了唇角,灿然一笑:“住客栈好,我陪世子去住客栈。” 总算,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入夜,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九千岁离府后,就一直未归。 元杳躺在床上,正辗转着,丹青跌跌撞撞地推门进来:“郡主,快起身,出事了!” 第239章 没找到谢执和谢宁 “咔嚓”一声,闪电如银蛇,把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丹青的裙子已经湿到了小腿,神色急切。 元杳心脏狂跳,连忙掀开被子,爬起身来:“丹青姐姐,怎么了?” 她的预感,十分不好。 丹青匆匆走过来,弯腰就从地上捡起小绣鞋:“郡主,淮水上游,连日暴雨,今夜,水已经进城里了,才收到的消息…… 洪水来得迅猛,只怕,又要淹了淮水城……” 洪水暴涨? 元杳茫然道:“爹爹呢?” 丹青边给她穿鞋,边道:“千岁命人传话来,让奴婢先带郡主找个安全之所躲雨,他很快就来寻郡主。” 这时候,她确实不已添乱。 但是,她真的好担心九千岁…… 穿上鞋子,元杳问:“谢执和小叔叔呢?” 丹青回道:“残风已经去客栈寻他们了,城中,水已经积到成人膝盖处了……” 水都这么深了? 元杳从未经历过洪水,曾经,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过。 她心里有些发憷,但又担心着九千岁。 瞧着外面沉沉夜色,她开口道:“给爹爹带身干净的衣物,风雨这么大,若是他身上湿了,也没个换洗的。” 丹青点头:“郡主稍等,奴婢这就去取衣服!” 除了衣服,丹青又打了一个包袱,装了些元杳能吃的干粮、糕点…… 两人出院子,李夫人携了儿女和下人,已经在等着了。 大约是上次的洪灾,心有余悸。 李夫人面色不怎么好,一手揽着一个孩子,开口道:“马车已经备好了,郡主请随我们一起,快些离开城中。” 李珍珠似乎哭过一场,紧紧抓着李夫人衣袖:“娘,爹爹怎么办?” 李夫人稳了心神,宽慰道:“你爹爹会同上次一样,平安回来的。” 李珍珠含着泪,点点头。 李夫人看向元杳:“郡主,快走。” 家丁打开大门,撑着大大的油纸伞:“夫人,街上水又淹起来许多,得快些走。” 李夫人不再迟疑,先让元杳上了马车,而后,她携着儿女,上了另一辆车。 车轮滚动,带起水花。 元杳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 马车轮子,已经淹了一半…… 街上,到处都是逃窜的百姓。 富贵人家还好,有马车代步。 普通百姓,只得蹚水而行。 水又浑又深,走起来,十分费劲…… 有禁军站在水中吆喝:“全部往北门去!马车走中间,行人走两边!” 北边有山,哪怕整个淮水城被淹,也淹不到山上去…… 马车行了一阵,元杳频频掀开窗帘,往外看。 “郡主……”丹青担忧道:“雨太大了,当心湿气钻进来,沾染风寒。” 眼看,北城门很近了。 元杳有些着急:“残风怎么还没回来?小叔叔和谢执,也还没来……” 丹青听着,也有些着急。 这时,元杳出声道:“破月,你出来一下。” 马车内,带来一阵湿凉的水汽。 破月衣服被打湿了些许。 元杳看着他:“你亲自去客栈看看,务必把谢执和小叔叔寻来,我在城外等你们。” “不可!”丹青立刻出声制止:“郡主,残风作为郡主的贴身侍卫,不宜离开。 若千岁知晓,他在这么危险的时候离开郡主,只怕会没命。” 元杳无奈。 这时,破月道:“不如,让势如破竹中的一人,带杀手堂的人过去。” “可以!” 元杳差点忘了,杀手堂的人,还在这淮水城内! 破月出了马车。 雨幕,把可见度变得特别差。 因要带路,李府的马车行在前面。 北城门,已经排起了长长队伍。 马车排一队,步行的百姓排两队。 秩序,还算好。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意,人群里,是否有瘟疫携带者。 所有人眼里,只有一个目标——逃过这场洪水。 看着排了特别长的队伍,元杳皱了眉头:“丹青姐姐,带帕子了么?把口鼻捂一下。” 丹青愣了一下,连忙掏出帕子…… 口鼻间,捂着厚重的帕子,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个时候,就无比怀念现代的口罩…… 元杳捂着口鼻,问:“丹青,你绣工如何?” 丹青侧过头来,温声问:“郡主可是有东西要让奴婢绣?” “有!”元杳眸光亮晶晶的:“回头,我告诉你怎么做。” 丹青点头:“奴婢记下了。” 元杳又忍不住掀了马车窗帘…… 北门外,排队的百姓越来越多。 马车,也移动缓慢。 这么下去,后面的人,多危险呀? 元杳果断道:“丹青,去知会李夫人一声,让他们全用口罩捂好口鼻。 另外,和维护秩序的禁军也说一声,让他们通知排队百姓,尽量都捂好口鼻,以免染上瘟疫。” 丹青微讶:“还是郡主想得多,奴婢这就去。” 语罢,她拿出伞,下了马车。 大约过了半盏茶,丹青才回来。 马车,已经往前挪了三十米的样子。 丹青从鞋子湿到膝盖上方,她擦了发丝上的水渍,对元杳道:“郡主,城中的水,似是又深了一截……” 元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时,有禁军骑了马,敲着锣,从马车外奔过。 有禁军扯着嗓子吼道:“所有人,尽量用帕子捂住口鼻!加快速度出城,别挡了后面的道……” 很快,声音就消失在暴雨中。 元杳透过车帘缝隙,往外看。 街上百姓,果然开始捂口鼻。 即便是没带帕子的,也用衣袖掩了口鼻,加快速度往城门走。 到城门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暴雨中,守门军浑身湿透,哑着嗓子道:“快,马车赶紧往前,别挡了后面的道!” 车帘,被掀开。 浑身湿漉漉的守门军,探头看了一眼车内,就要行礼:“参见郡主……” “快起来!”元杳在他弯腰前,先制止了。 她对守门军道:“平南王世子还未出城,我要在这里等等他,你们不必管我。” 守门军见状,挪了个容纳马车又不挡路的地儿:“郡主就在此处等候。” “多谢。”元杳卷起车帘,望向城里。 在马车车轮被淹掉三分之二时,雨幕中,几匹马终于跑了过来。 打头的,是易过容的暗卫。 身后,跟着三个杀手堂的杀手。 暗卫一到马车边,平平无奇的脸上,眉头微皱:“郡主,属下带人找遍淮水城,皆未找到世子等人。” 第240章 打的就是你 什么? 元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们去何处了?” 洪水来袭,一个不知会不会功夫的谢宁,带着一个小屁孩谢执,能去哪里? 残风,定然是去寻他们了。 可是,他们竟然离开了城里? 太胡来了! 既然他们不在城里,就没有等下去的必要了。 元杳道:“叫上我们的人,出城。” “是!” 马车,缓缓行驶,出了城门。 出了城,官道加小道,密密麻麻全是人。 幸而,洪涝之前,淮水城富庶,道路修得很好。 各家马车,杂乱地奔跑在官道上,生怕晚了,就抢不着好的避水场地。 行了一阵,眼看,雨幕中,黑沉沉的群山轮廓,依稀可见。 这时,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路边的百姓,依旧拖家带口往前跑。 丹青掀开帘子,问:“前方怎么了?” 也不知是势如破竹中的哪一位暗卫,开口道:“属下去看看。” 语罢,打着马往前去。 很快,暗卫就回来:“禀告郡主,前方半里处,两辆马车相撞了,正发生争执呢。” 撞车了? 还争执起来了? 他们这么一堵路,后面的人,通通都要堵住。 城里,怕是也要堵住…… 元杳眉心狠狠跳动。 她冷然问:“知府夫人的车呢?” 暗卫道:“撞车的,是关系本就交恶的富商,知府夫人前去劝架了,似乎劝不动。” 劝不动? 奶团子叹气。 李夫人,温婉柔和,确实不像是劝架的料。 看来,只得她出马了。 元杳瞧了眼不见小的雨,对丹青道:“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你在车里等我,我去看看。” 丹青抿唇:“郡主,外面雨大……” “是啊,雨真的好大。”元杳道:“所以,我得去疏通道路。 不能让爹爹辛苦救下的淮水百姓,因富商的矛盾而丧命!” 丹青抿唇,红了眼眶。 她只恨自己人微言轻。 否则,她去解决这些麻烦就好…… 丹青担忧道:“郡主,速去速回。” 元杳安抚一笑:“放心!你在马车等我,准备好干衣服,我很快就回来!” 语罢,她已经掀开马车帘子。 丹青对暗卫道:“护好郡主。” 暗卫点头,手一捞,抱过元杳。 暗卫戴着大斗笠,怀里又干燥又暖,他把元杳往怀里护了护,不让她淋到一丝雨,出声道:“郡主,坐稳了。” 语罢,马就抬脚朝前跑。 眨眼,连马连人,消失在雨幕里。 风雨太大,吹得元杳眯起眼睛。 她开口问:“你叫什么?” 暗卫回道:“竹。” 四暗卫的老幺呀? 气息沉稳,虽比不上残风和破月,但,他的武力值,应该也不算低。 九千岁给她的,都是极厉害的暗卫。 元杳趁机问:“你可知道,我爹爹身边,跟了几个暗卫?” 竹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回郡主,属下不知。” 这都不知道? 元杳又问:“那,你知道暗卫营有多少人吗?” 竹依旧道:“属下不知。” 可真是一问三不知。 元杳抿唇,闭上嘴巴。 已知,在残风脱离暗卫营时,暗卫营派出十个杀手刺杀他。 十个杀手里,不包括残风、破月和影。 如此,除了她身边的势如破竹四暗卫,九千岁身边,至少还有六个暗卫…… 所以,九千岁的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唯一的一次意外,他是情急之下,心善去救被洪水冲走的小孩,落入杀手布好的网里。 经历了那次,他的身边,留的人应该不会少…… 元杳松了口气。 很快,两辆相撞的马车,停在路中央。 车外,一群人撑伞,正在对峙—— 绿裳妇人横眉怒道:“撞了我家马车,就想这么离开?门都没有!赔两千两银子,否则,谁来都不好使!” 暗红衣裙的妇人冷笑:“既然这样,那就在这里耗着!我家其他马车,都已经上山了……” “其他人上山了,你不也还在这里?今夜,我就把你堵死在这里!” “好啊!最好把这里堵死!反正我死了,后面的人全都要给我陪葬!谁都别活了!” “……” 元杳听得心里冒火。 她让暗卫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马车旁边:“啪啪啪!” 她抬起手,用力鼓掌。 正吵着的两个锦衣华服的妇人,听见掌声,齐齐朝元杳看来。 天还未亮,马车上灯光晦暗。 稍微隔得远一点,根本看不清人脸。 依稀着,只能瞧出,马上坐着的是个小丫头。 正经人家的小姐,都是坐马车的。 这骑马的,定然是个野丫头…… 其中一个绿裳妇人,怒视着元杳:“你是哪家的小蹄子,也敢管本夫人的事?” 小蹄子? 元杳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 她看向暗卫,小奶音有些冷:“掌嘴。” 暗卫打着焦躁的马,走到妇人身边。 “啪!” 耳光声,在雨中格外响亮。 “嘭!” “哗啦……” 那妇人直接被扇了跌进水里,好半晌,都未爬起来。 边上,下人连忙出声:“夫人!” 一个小姐惊呼道:“娘!快把我娘扶起来!” 顿时,几个家丁手忙脚乱地蹚水过去,把人从水里捞起来。 夫人浑身湿透,发饰早已散落,乱糟糟的头发,把整个脑袋、脸全部裹住。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丫鬟带着哭腔道:“夫人,您没事?” “娘……” 穿着水红衣裙的小姐,不顾大雨,走了过去:“娘,您醒醒……” 几个人,对着妇人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 过了大约两分钟,妇人才吐出两口带血的洪水。 她扒开头发,抬起头,狰狞地望着元杳:“你个小蹄子,敢打老娘,老娘要杀了你!” 说着,她拼命甩开扶她的人,吃劲地朝元杳跑来。 “打的就是你!”元杳眯眼,对竹道:“再掌嘴。” “啪!” 又一巴掌,重重扇在绿裳妇人脸上。 马车里,一个蓄了八字胡须的肥胖男人跳下马车:“住手!快住手!”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绿裳夫人,直接飞出去几米远。 “噗通……” 溅起的水花,惊得步行百姓纷纷躲开。 下人们惊慌失措地去捞人。 红裙少女抹了把脸,走到马边,仰头望向元杳,愤怒地问:“你到底是谁?” 第241章 本郡主瞧着,你也不是好人 “放肆!” 暗卫冷冷出声。 一声“放肆”,那少女腿情不自禁就软了。 她抹着脸上雨水,还不肯死心:“你究竟是何人?” 元杳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九千岁之女,元杳。” 小奶音,在雨中格外有穿透力。 周围百姓,率先反应过来:“郡主!是元杳郡主来了!” 说着,不少人就要下跪磕头。 这两日,百姓间,可是传遍了。 九千岁的女儿,元杳小郡主,为淮水的百姓运来了许多粮食和药。 他们中,不少人是分到过熬好的药汁的! 连郡主带来的粮食熬的粥,他们也早喝过了。 若说淮水还有没听过元杳郡主的,就只有城中富商…… 这些富商,家里早屯了粮和药,洪水一退,就整日躲在家里,闭门不出,生怕染上瘟疫…… “噗通!” 暗红衣裙的妇人,已经跪在水里,拿了手绢,装模作样地开始抹泪:“郡主在上,求郡主为民妇做主啊!” 这妇人,就是方才说,要后面的人陪葬的…… 元杳垂眸看她:“为何堵在这里?” 妇人擦了擦眼角,掐着嗓子哭道:“小郡主,你是不知道,这赵氏啊,就是个毒妇! 早前,我和她同时看上一匹布,我先到,就拿走了,从那之后,她就一直记恨我…… 今夜,趁着天黑雨大,她就撞了我马车,还想讹我银子……” “你放屁!” 浑身湿透的绿裳夫人,被女儿扶着走过来,气得骂道:“老娘急着赶路,你却让你家马车拦在路上! 天黑雨又大,你一定是想借此机会撞死老娘!” “冤枉啊……”红裳妇人高呼道:“郡主,民妇是良民,从小到大,连蚂蚁都没踩过,怎么敢害人命?” 说着,又哭起来了。 元杳瞧着,简直烦得紧。 妇人间的矛盾,她根本不想参与。 但,眼下,城里还有许多百姓被堵着…… 元杳垂着眼睑,开口道:“你是良民,不敢害人命?” 红裳妇人拿着湿透的帕子,柔弱地擦着脸颊:“郡主如此明察秋毫,可要帮民妇伸冤……” 伸冤? 元杳看着她,问:“方才,是谁说的,要堵在这里,城里未出来的人,谁也别活了?” 妇人一抖。 元杳又问:“又是谁说,后面的人,都要给你陪葬?” 妇人惊惶之余,浑身发软。 元杳侧头,吩咐暗卫:“掌嘴。” “啪!” 一个耳光,甩在红裳妇人脸上。 因为跪着,妇人借了不少力道,人未飞出去,牙齿却被扇掉了好几颗。 元杳看着她:“这一耳光,是替被你堵在后面的百姓扇的。” 妇人嘴角吊着血丝,不可置信地望着马上的小人儿。 她的耳朵,嗡嗡的,根本听不清声音。 只见,小人儿嘴巴动了动,抱着她的男子,又一个耳光朝她扇来。 妇人躲都未躲,整个人被扇了摔在洪水中。 摔入水中前,她通过口型,依稀分辨出,那小人儿说:“这耳光,是替我自己扇的。 你以下犯上,竟让我为你陪葬,这是你应得的……” 妇人摔入水中,半晌都未爬起来。 这人,可不能就这么被淹死了。 元杳看向吓呆了的家丁:“还不把你家夫人扶起来?” 几个家丁瑟瑟发抖,连忙去捞那红裳妇人…… 绿裳妇人见状,因冷而发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声音都变得含糊不清:“是民妇气红了眼,有眼不识泰山,才对郡主出言不逊…… 求求郡主,绕过民妇!” 她一跪,她旁边的女儿也哭道:“郡主,我娘也是太生气,才对郡主说了那般话。 郡主大人有大量,别和我娘计较……” 说完,母女俩齐齐磕头。 这时,一个年轻妖娆的女子撑伞,走了过来,屈膝行了个礼:“郡主殿下,我家夫人脾气火爆,您罚也罚过了,就饶了她?” “谁要你假好心?”水红衣裙的少女转身,怒目道:“若不是你勾着我爹爹,让快些赶路,马车会撞上去?” 那妖娆女子蹙了秋水眉:“哎哟,我的小姐,我这腹中,可是怀了你的弟弟。 你小声些,可别吓着赵府唯一的小公子……” 听小妾拿腹中胎儿说事,赵家小姐气红了眼,只能默默垂泪。 这也就罢了。 谁知,那小妾浅浅一笑,拿着伞对元杳道:“郡主,请原谅奴家,奴家怀着身孕,实在是无法行礼。 想来,郡主心善,定不会为难一个身怀有孕的弱女子?” 绿茶! 元杳嫌弃得紧。 她坐在马背上,望着赵家小妾:“是你催着赶的车?” 小妾福了福:“奴家也是怕耽搁后面百姓,才会催促姐姐和车夫的。” 赵家小姐一听,怒骂道:“谁是你姐姐?我娘才没有你这种狐狸精贱人!” 那小妾闻言,秋水眉一蹙,委屈道:“小姐,奴家也是瞧姐姐被打掉了牙,仪容不整,才想上前帮她说几句……” “住口!”元杳奶声打断赵家小妾:“你有身孕,我就不让侍卫罚你了,但是,今夜之事,全是因你而起。 你家主母因为你,才与人发生矛盾,你却搬弄是非,言语间轻视她,让人看她笑话。 本郡主瞧着,你也不是个好人!” 那小妾笑意僵在脸上,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小妾咬着嘴唇,泫然欲泣。 元杳冷笑了一声,用小奶音问:“怎么,你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是觉得,本郡主欺负你了?” 小妾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垂头道:“奴家不敢……” “不敢?”元杳道:“本郡主明白了,你的意思,确实是本郡主欺负你了。 如此,你过来,同我去九千岁那儿说理。” 去见九千岁?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宦官? 她只怕横着去,竖着出来…… “噗通!” 那小妾腿一软,跪在水中,拼命磕头:“郡主,贱妾错了!贱妾不该对郡主不敬,求求郡主,饶了贱妾……” 元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怀着孕,这么跪我,若是孩子跪没了,岂不是我的错? 你还是起来,随我去见九千岁好了。” “贱妾没怀孕!”那小妾拼命磕头:“求郡主饶了贱妾,贱妾错了……” 没怀孕? 元杳挑起小小的眉梢。 这时,绿裳妇人气得尖叫,扑向小妾:“你这贱人,竟假孕,骗过阖府上下! 这些日子,你仗着怀了男孩,害得我好惨啊你!” 很快,两人就扭打在一处。 最终,那小妾占了下风,脸都被挠烂了…… 元杳收回目光,开口道:“这两辆马车,已经废了。 割断绳索,把马车推到路边,把路清理出来。” “郡主!等一等!民妇还有状要告!” 第242章 再不滚,就扔你下山崖 红裳妇人晕头转向之余,却不忘拦了元杳的马。 望着狼狈不堪的妇人,元杳皱起眉头。 后面,还有大部分等着呢! 她出声道:“有什么状,你便上山再去寻本郡主。 你若再这么拦路,害了后面的百姓,被九千岁知道,只怕活不过明日。” 红裳妇人这才一瑟缩:“民妇遵命。” 一场闹剧,在元杳来后,才得以平息…… 两辆马车,被推到路边老远的地方,以免挡了后面的人和马车。 元杳被暗卫护得很好,回马车时,仅仅肩上和头发上被染了些许水汽。 丹青取了件外衫:“郡主,换了衣服,奴婢给你擦擦头发。” 元杳想说没必要,但,转念一想,她若不小心感冒了,一定会拖累九千岁…… 换了干净衣服,擦干头发,马车已经走了很远。 南边的山很高,山脉众多。 李夫人同人周旋,挑了个最好的位置,让人搭了雨棚,暂时避雨。 从雨棚往外看,能看见一半的淮水城。 闪电劈下,点亮天际。 整个淮水城,明晃晃的。 所有矮的地方,尽数被洪水淹没…… 丹青收拾出一块干的地方,放上小凳子,又铺了软垫,心疼道:“郡主自被千岁抱回京中起,还是第一次吃这般苦。 也不知,这洪水会涨多高,何时能退…… 还有千岁,千岁也不知如何了……” 说着说着,丹青眼眶就有些红。 元杳叹气:“丹青姐姐,爹爹会没事的,我信他。” 九千岁说了会来寻她,就一定会来! 李夫人收拾妥当,安抚好一双儿女,走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她忽然就跪在元杳身前。 元杳惊得差点站起身。 她出声问:“夫人为什么跪我?” 李夫人眼眶微红:“今夜,幸而有郡主出面,才让被堵在城里的百姓出城。 妾身身为知府夫人,却缩在马车里,实在是有愧夫君、有愧百姓……” 原来是因为这个。 元杳看了眼丹青,让丹青把人扶起来。 元杳开口道:“夫人不用自责,那两个妇人,脾气都不好,夫人即便是去了,也无济于事。” 李夫人闻言,叹气道:“那唐家,是妾身的族亲,而且,两位夫人向来不和。 我姓唐,却又是知府夫人,实在不方便出面……” 这两家,都是淮水城富商,平日里,连知府李听风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她一妇人,若是平日就罢了,别人也会看在李听风的份上,给她面子。 但,今夜是逃难。 这种时候,别人怎么可能理会她? 她作为唐家人,偏袒赵家,会被家人责难,偏袒唐家,又会牵连做官的夫君…… 实在是两难! 见李夫人满脸忧思,元杳好奇地开口:“这赵家和唐家,是世仇么?” 李夫人搅着手帕,踌躇了片刻,才道:“多年前,赵家曾有一女儿,与我同岁。 当时,我夫君书念得好,前途光明,赵家就思忖着,把女儿嫁与我夫君。 当时,夫君与我,早私定了终身…… 赵家正盘算着提亲,却不料,夫君先一步去我家提了亲,并定下成亲的日子。 后来,赵家小姐不知怎的就病逝了,这笔账,就算到了唐家头上……” 原来,两家的仇,是这么结下的? 但…… 这赵家小姐,是病逝的,又关唐家什么事? 难不成,是唐家的人害死她的? 这些人,可真无聊! 元杳安抚李夫人:“这本不关夫人的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若她们找上门,还有杳儿呢!” 李夫人见小人儿说着无比认真的话,不好意思道:“让郡主见笑了。” “没关系。”元杳笑眯眯道。 这时,不远处的雨棚里,有人惊呼:“山下,有个车队!” 车队? 元杳闻言,连忙起身。 她站在雨棚内,借着闪电的光,朝山下看。 车队在哪里? 车队没看着,却见,一群人朝这边走。 两个丫鬟撑了一把大大的油纸伞,遮了来人的脸。 伞下的人,穿着暗红衣裙,裙角被雨水打湿了一些,颜色更深,仿佛是染了血渍…… 走到雨棚外,那伞一抬,露出一张红肿的脸。 唐氏? 见着元杳,唐氏就跪在地上:“民妇拜见郡主。” 说着,她竟长身伏在地上,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 元杳皱了皱眉。 这时,丹青端起大宫女的架子,冷淡出声:“夫人请起,切勿惊着我家郡主。” 唐氏闻言,直了上半身,依旧跪在地上。 她拿着绣了艳丽牡丹的手帕,垂着头,擦着眼角,哀凄道:“郡主,民妇是来请罪的。 今夜,惊扰了小郡主的车驾,民妇很是自责……” 元杳小身体端坐在凳子上,拢着斗篷,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唐氏,比那赵家的小妾还能演。 一把年纪了,努力表演茶艺的模样,很是可笑。 元杳也不戳穿她,而是问:“夫人刚才在官道上,说要告状?” 唐氏这才抬头,瞧着凳子上的小郡主。 小郡主太小了,脸圆圆的,肉嘟嘟的,像个漂亮的白瓷娃娃,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的。 就是这么个可爱的小郡主,带的侍卫,打掉了她三颗牙…… 唐氏摸了摸肿胀疼痛的脸,擦着泪哭道:“小郡主,民妇苦啊! 那赵氏,就跟个强盗似的!郡主去伸张正义前,赵氏仗着民妇的相公不在,让人从民妇这儿抢了个祖母绿的戒指…… 那戒指,是民妇的母亲留下的遗物,求郡主替民妇主持公道,让赵氏把母亲的遗物还给民妇!” 元杳听着,脑仁儿嗡嗡的。 李夫人偷偷瞧了元杳一眼,开口道:“婶娘,郡主年幼,今夜累坏了,赵家拿戒指这事,婶娘还是报官。” 报官? 唐氏攥了帕子,嘤嘤开口道:“知府夫人,你虽做了知府夫人,却也是我唐家的人…… 你的婶娘被外人欺负了,你不帮衬就算了,怎的还阻止我找郡主主持公道? 莫不是,你当了官夫人,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商贾亲戚了?” 李夫人面色微白:“婶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唐氏不依不饶道:“莫不是,你还记恨着,我想把你堂妹嫁给知府大人做妾的事?” 李夫人蹙了眉头,脸色越发地白:“不是的……” 元杳看不下去了。 难怪,先前李夫人一直没露面。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唐氏:“唐夫人,戒指的事,我不能只听你片面之词,你若有证据,就去报官。 本郡主累了,你退下。” 这就退下了? 她可不甘心! 唐氏再次磕了个头:“郡主,您的郡主,帮民妇拿回戒指,只是一句话的事……” 一阵带着湿气的风,从头顶拂过。 一道沉闷冰凉的声音,不悦道:“再不滚,我就把你从这悬崖上丢下去!” “残风!” 元杳欣喜地出声。 残风半身都湿了。 他半边面具挡住的脸,带着寒意:“郡主,恕属下未带回世子和谢宁……” 第243章 挡住所有人,包括九千岁 元杳的笑意,僵在脸上。 她望着残风:“你的意思是……” 残风道:“有人见他们出城了,但,城外流民实在太多,属下往城外十里走了一趟,没寻着人,担心郡主,就回来了。” 出城了…… 谢宁带着谢执出城了…… 这两人,一大一小,能做什么去? 元杳后背有些发凉,问:“他们朝哪个方向去的?” 残风回道:“东南边。” 东南边? 往那边去,岂不是淮水的下游? 元杳抿了抿唇:“淮水往下,是什么地形?” 残风思索了片刻,回道:“淮水过了淮水城,再往下,地形越来越低,郡主不必担心下游会被淹没。 大齐国,最容易遭洪涝的,也就淮水和泗水。” 那还好。 元杳松了口气:“那就再等等,兴许,他们是办事去了。” 残风点头。 说完正事,残风才看向地上。 唐氏,正跪着呢。 她抬头,望着戴了面具,周身冷冰冰的高大身影,不由地瑟缩了身体。 残风皱眉:“还不走?信不信,我有一百种让你从这世上失踪的法子?” 唐氏吓得连滚带爬起逃走了。 身后,丫鬟撑着伞,惊呼着跟上去:“夫人,您等等我们呀!” “总算走了。”元杳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掏掏小耳朵:“我耳朵都被她吵麻了。” 她小奶音很软,明明是抱怨的话,听着却像撒娇。 李夫人抿唇浅笑:“还是郡主的侍卫有办法。” 可不是嘛! 吓一吓,比什么都管用。 元杳朝残风眨眼:“幸好你来得及时,解救了我的耳朵。” 她的一言一行,动作表情,皆可爱得紧。 残风忍不住开口道:“郡主若嫌烦,属下这就去杀了她。” 杀了唐氏? “等等!”元杳叫住残风,看了眼李夫人:“这唐氏,是夫人的娘家人……” 当着人家大侄女的面,说要杀了她婶娘,多不好呀? 李夫人见状,温婉地开口:“这位公子不过是在说笑罢了,郡主不必担心,妾身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完唐氏,元杳才问残风:“方才,你上山的路上,可遇到车队了?” 残风道:“是运粮的。” 运粮? 这是把城里的粮食,全运山上来的意思? 可是,不该呀! 从铜城运来的粮食和菜、肉,绝不止这个数! 像是瞧出了元杳的疑惑,残风闷声道:“物资是分别从三个城门运出的。不止北门,西门和东门也有。” 元杳讶异:“我以为,淮水城周边,只有北面才有山。” “不是的。”李夫人适时解释道:“只因我们离北门近,才从北门出,上了北边的山。” 原来如此。 这么算下来,淮水城内住的百姓,还真不少! 一个闪电劈下,元杳再次望向山下。 城里百姓,差不多都已经上山来了。 城里,闪电一照亮,到处一片汪洋…… 光是看着,都令人焦灼。 李夫人叹了口气,低低祈祷:“上苍保佑,洪水早日褪去,还百姓一个安宁,望夫君能平安归来……” “娘……” 浅浅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珍珠。”李夫人转身。 昨夜,李珍珠心绪很低落,半夜就发起热来。 好不容易退了热,洪水又入了城…… 李氏心疼女儿,温柔道:“你去休息,待有了你爹的消息,娘在叫醒你。” 李珍珠摇摇头。 她走到元杳身边,问:“郡主,我可以坐在你身旁吗?我热,想吹吹风……” 元杳转头看她,莞尔:“坐。” 李珍珠轻咳了两声,坐到小板凳上。 借着微弱灯光,和闪电的光,元杳瞧着,李珍珠面色有些不对劲。 她脑海里,浮现过一个念头。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 元杳问:“珍珠小姐,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李珍珠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声音微哑:“我发了热,浑身有些酸痛,时冷时热的,还有点咳嗽……” 说着,她用袖子掩了口鼻,又咳了几声。 这几声,元杳听得心惊。 她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 元杳艰难地开口:“珍珠小姐,你……把袖子给我看看。” “这……”李珍珠有几分不好意思:“我这么咳嗽,袖子上,都有唾液了。” 元杳道:“无妨,我看一眼就好。” 她在袖子下,掐着自己小手,尽量没让自己暴露出异样。 一旁,丹青面色微白:“郡主……” 元杳朝她摇头。 李珍珠这才红了脸,甩甩衣袖,把袖子抬起来。 浅蓝的缎面上,隐隐有几丝红…… 红血丝? 血? 普通伤寒,怎么至于唾液中有血? 元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强行稳住心神,小奶音有些发颤:“珍珠小姐,你发了热后,有没有觉得喉咙难受?” “有。”李珍珠道:“忍不住想咳嗽,还有些疼。” “珍珠……” 李夫人总算明白,元杳为何要问这么多了。 昏黄烛光下,李夫人脸色惨白:“你既这么不舒服,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娘,你怎么了?”李珍珠边咳着,边古怪地问。 李夫人仿佛失了魂一般,奔向安静靠在雨棚壁上的儿子:“瑞儿,醒醒!” 李瑞微微掀起眼皮:“娘……孩儿难受……” 李夫人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惊慌失措地抬起手,覆在李瑞额头上。 李瑞……正在发烧! 李夫人哭声在颤抖:“为什么不告诉娘?你这么难受,为什么还瞒着我?” 李瑞声音很小,跟呓语似的:“娘,孩儿怕娘担心……” 一句担心,牵连了一群人。 元杳不知该说什么,她抿了抿唇,叹气道:“隔离。” 语罢,她看向残风:“残风,这雨棚里,你内力最高深,想来,染上瘟疫的可能性是最小的。 你出去,让这雨棚周围的人,全部退到五百米外!” 残风闻言,心都凉了,当即就跪在潮湿的地上:“郡主,属下不走!” “我叫你走,你就走!”元杳小奶音颇为严肃:“我还指望你给我们送药呢。” 残风心疼得眼角都红了:“郡主……” 元杳没理他,而是对着空气道:“破月,带势如破竹从我周围撤走,靠近这雨棚的,来一个挡一个! 即便……来的人……是九千岁!” 第244章 自以为是的人 雨棚外,大雨倾盆。 雨棚内,静寂无声。 好半晌,残风才艰难出声:“属下……领命!” 他双腿似有千金重一般,起身时,格外困难。 空气中,传来破月的声音,不再那么冰凉:“属下与郡主共进退,撤走,绝无可能,但,拦人,会尽力一试。” 元杳不知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她小奶音有些无奈:“先去撤走周围百姓,另外,方才从这雨棚里离开的唐夫人,也要隔离。 唐夫人接触过的人,也尽量全部隔离,至少,在三日内没有症状,才可解除危机。” “是。” 一阵极轻的风拂过后,雨棚内,烛光晃了晃,又亮了起来。 暗卫,除了破月,全部撤走。 连残风,也去完成元杳布置的任务…… 雨棚里,只剩五个人。 丹青走到元杳身边,抱了她,远离李珍珠。 李夫人这时才回过神来,擦了眼泪,走到元杳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元杳漂亮的眼睛,眸光有些凉。 她没什么表情,静静望着李珍珠。 李夫人神色仓惶,对一边的李珍珠道:“珍珠,过来跪下!” “娘……”李珍珠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浑身难受,又莫名燥热,实在不想跪。 而且,虽搭了雨棚,可这地面,却是湿漉漉的泥地…… 跪下去,多难受啊? “珍珠,跪下!”李夫人再一次强调:“别叫娘说第三次!” 李珍珠咳嗽着,不甘不愿地跪在她娘身边。 潮湿的泥土,打湿了她的衣裙,冰冰凉凉的。 李珍珠垂头跪着,结实地打了个寒颤。 李夫人失望地望着女儿,质问道:“娘问你,你早就知道自己染上了瘟疫,是么?” 李珍珠见她娘哭,自己也跟着哭:“娘,女儿不知道,女儿真的不知道!您别生气好不好?您别吓女儿……” 说着,她就要去扯她娘袖子。 不知道? 李夫人红着眼,问:“你既不知知道,那我问你,你和瑞儿一直留在城中,是如何染上瘟疫的?” “我……”李珍珠咬了咬嘴唇,随后,眼睛一闭,哭道:“我和兄长日日听闻瘟疫的事,很好奇瘟疫是什么样,就偷偷去隔离的地方瞧上了一眼……” 好奇? 对什么好奇不好? 非要对害死了无数淮水百姓的瘟疫感兴趣!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愚蠢! 太愚蠢了! 自己愚蠢就算了,九千岁的女儿,可还在这里! 完了…… 李家完了…… 李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连元杳,都被气笑了。 她看着李珍珠:“珍珠小姐,淮水如此危险,难道,你们还不清楚,染了瘟疫,严重是会死人的? 淮水城,因为这场瘟疫,死了多少人了,你没听说么?” 被比自己小许多的小人儿质问,李珍珠忍泪道:“我以为,我不会染上瘟疫的!” “你以为???”元杳瞪大双眼。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自以为是的人? 那可是疫病! 元杳微张着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珍珠哭着抹泪。 这时,简易的垫子上,李瑞虚弱地开口:“娘,我冷……” 见儿子的病情有些严重,李夫人连忙擦了擦眼角,起身过去,拿了件斗篷给李瑞盖上,颤声道:“娘在呢,别怕。” 李珍珠看了眼哥哥,垂着头,默默落泪。 她的脸,红得有些不自然,似是在发热。 丹青蹙了眉,出声道:“李小姐,我家郡主年幼体弱,你还是坐了离她远一些的好。” 李珍珠这才擦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珍珠这就走。” 她的膝盖湿了一片,却全然不在意。 冰凉的水渍,让她不再像先前那么热…… 天,已经开始蒙蒙亮。 山上,气温格外低。 风吹来,隐隐有些冷。 丹青取了件小斗篷,把元杳包了个严实。 她取出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郡主,把这药服了?” 这是出宫前,云潺给的药丸。 元杳点点头:“给我,你也服一粒。” 丹青拒绝道:“郡主,这药,得给郡主留着。” 这洪水,也不知何时才会退。 瘟疫,也不知何时才消停…… 想着,丹青满脸愁云。 元杳望着她:“你得服药,你不服药,还指望着我来照顾你吗?” 丹青无奈,只得也服了一粒。 元杳服下药丸,才问:“还有多少药?” 这些药丸,一粒比米大不了太多,所以,每日都要服用。 好在,云潺给了她许多。 丹青摇了摇瓷瓶,开口道:“还挺多的,应该能用许久。” 元杳扫了眼雨棚。 李珍珠和李瑞,已经感染了瘟疫,再吃这药丸,也是无用了。 这里,无论是丹青还是李夫人,都不能倒下! 想着,元杳道:“丹青,把这药丸分李夫人一粒。” “郡主……”丹青不太愿意。 李家公子和小姐,为了满足好奇心,竟跑去隔离瘟疫的地方,还染了瘟疫,有传给郡主的风险。 如今,丹青对李家姐弟,简直喜欢不起来! 对这李夫人,她也抵触得紧。 元杳知道丹青的想法,轻声道:“丹青,若李夫人也染上瘟疫,你去照顾李公子和李小姐么?” 丹青脸色都变了。 她去照顾李家姐弟? 绝无可能! 丹青当即倒出一粒药丸,客气却疏离地道:“李夫人,把这药丸服了。” “多谢郡主……” 李夫人眼眶通红,面色有些羞愧难当。 元杳没说什么,收回了视线。 丹青坐在凳子上,背对着风,对元杳道:“郡主,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奴婢抱着郡主,郡主先睡会儿。” 她本就小,抵抗力弱,若再休息不好,只怕很容易染上瘟疫。 元杳仰头望着丹青:“辛苦你了。” 丹青心疼道:“是奴婢没护好郡主,才让郡主处于危险中……” 元杳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拍拍她手背。 窝在丹青怀里,很快,元杳就沉沉睡去。 折腾了一夜,她早就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棚外传来脚步声。 “郡主。”丹青把元杳唤醒:“有人来了……” 第245章 他被洪水困住了 来人不止一个,在雨棚外,就被人拦住了。 元杳竖着耳朵,听了会儿。 无奈,雨太大了,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李夫人照顾了一夜儿女,此时已经疲惫不堪,听到声音,她打起精神来:“是妾身的夫君!” 李听风? 听到这名字,元杳莫名地松了口气。 还好,来的不是九千岁…… 李夫人拢了拢头发,对元杳道:“郡主,妾身先出去看看。” “嗯。”元杳点头。 李夫人回头看了眼儿女,撑着伞,冒着雨出了雨棚。 凉风袭来,提神醒脑。 元杳清醒了许多,揉了揉眼睛,朝山下看去。 整个淮水城,不知被淹了多深。 此时,城里一片汪洋。 丹青把元杳放在凳子上,取出水袋,倒了些许清水:“郡主,将就着洗漱一下。” 元杳乖乖坐下,洗脸、漱口。 不多时,李夫人就进了雨棚。 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丫鬟。 李听风为人似乎很清廉,家中没几个家丁和丫鬟,而且,都没挤在这个雨棚里。 丫鬟约摸着十六七岁,长得瘦瘦高高的,手里还拎了个食盒。 进了雨棚,她先朝元杳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元杳淡淡道:“不必多礼。” 丫鬟就把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粥盆、碗筷,还有几碟小菜。 李夫人亲自盛了粥,递给元杳:“郡主,出来得仓促,只能委屈郡主喝粥了。” “谢谢夫人。” 李夫人勉强一笑:“郡主客气了。” 她的鼻尖红红的,眼尾也很红,似乎是哭过一场。 元杳忍不住问:“夫人,方才在外面的,是李大人吗?” 李夫人点头:“是我夫君。” 元杳蹙了蹙眉:“他可有说,是否见过我爹爹?” 李夫人回道:“千岁和我夫君,是分开行事的,他昨夜与千岁分开后,就再未见过千岁。” 听到这话,元杳眼皮跳了跳。 谢执和谢宁不见了,九千岁也不知在何处。 她要在这里等多久? 很快,雨棚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又一个丫鬟拎了食盒进来:“奴婢参见郡主,参见夫人。奴婢奉大人之命,前来送药。” 药? 李夫人连忙道:“快,把药给我!” 李夫人接过食盒,揭开盖子。 食盒分为上下两层,上面这层,放了三碗药,下一层,放着两碗药。 丫鬟屈膝道:“上面一层的药,是预防瘟疫的药,郡主、夫人和丹青姑娘喝。 下一层的,是给公子和小姐的。” 李夫人点头,取了其中一碗,端给元杳:“郡主,请喝药。” “我来。”丹青接了药碗,仰头,一口喝光。 李夫人怔了怔。 丹青喝完药,眉头都未皱一下,冷淡道:“郡主的所有吃食,都需先由宫人验过毒。” 李夫人脸色微白:“是妾身太心急了……” “丹青,把药给我。”元杳主动开口。 眼下,九千岁行踪未明,她决不能染上瘟疫,给九千岁添乱! 丹青走到食盒边,取走第二碗药。 元杳小手捧着药碗,皱着眉,一口气把药喝光。 喝完,她可爱的小脸都被苦得扭曲了。 丹青见状,越发心疼。 她可怜的郡主,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唉…… 药喝了没多久,雨棚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残风举着伞,出现在雨棚外:“郡主,属下来接您了。” 接她? 元杳一喜:“是爹爹回来了吗?” 她满脸欣喜,一副期待的模样。 残风不忍泼她冷水,却还是不得不道:“属下刚收到消息,护城河河水暴涨,把南边的桥冲断了…… 江堤到淮水中央,被洪水包裹,形成了孤岛,千岁还在上面……” “你说什么??” 元杳大惊。 药碗,从手中脱落,摔成碎片。 世界,有那么一刻,安静得似乎被静了音。 元杳脑袋一片空白,好半晌后,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除了爹爹,那儿还有谁?” 残风回道:“还剩一些修筑堤坝的百姓和禁军。” “难怪……” 元杳满嘴药味,连带着心里都苦涩不已。 难怪,她等了这么久,爹爹都还未来。 原来,他是被洪水困住了…… 丹青心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郡主,快松手!” 元杳垂头去看。 她的指甲,好几日未修剪,竟把白嫩的掌心戳破了。 手心,正往外渗血。 丹青声音都在发颤:“残风,你先出去。” “慢着!” 元杳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 残风眼角微红,喉结动了动:“郡主……” 元杳仰起头,眼眶微红,声音却很冷静:“残风,你可知道,大山他们在哪里?” “西城门外的山上。”残风回道。 西城门…… 那儿去营救九千岁是最近的! 略微思索了片刻,元杳道:“残风,你去寻大山他们,再带一队禁军,前去营救爹爹和被困的百姓、禁军……” 以九千岁的功夫,绝不会真被困在孤岛上。 他留下,定然是那儿留的人,数量庞大。 杀人如麻的大宦官,却与百姓共生死…… 元杳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向李夫人:“夫人,淮水城中,可有船?” 船? 李夫人点头:“有!淮水靠近江边,城里也有人以捕江鱼为生。” 有船,这就好办了。 元杳看向残风:“带船去,船上务必栓好绳索!爹爹……就交给你们了!” 残风抿着薄唇。 他家小郡主,明明已经担心九千岁,担心到不行,思路却依旧清晰,有条不紊地安排任务…… 残风心神微震:“郡主放心,属下定把千岁带回来!” 元杳点头:“速去速回,注意安全。” 残风点了点头,转身消失。 残风一走,一抹黑影落在雨棚里。 破月冷冰冰地扫了一眼李家的人,出声道:“我带你走。” “去哪儿?”元杳下意识问。 “去别处避雨。”破月回道。 元杳这才想起,刚才,残风说要接她走的…… 眼下,她确实不太想看到李家公子和小姐。 拢了拢斗篷,元杳淡声道:“李夫人,多保重。” 李夫人张了张嘴,最后化为一声无奈:“雨大路滑,郡主慢些……” 元杳点头。 丹青弯腰抱了她,跟着破月出了雨棚。 第246章 你站在那儿,别过来 新的雨棚,比李夫人的棚子大上一些。 雨棚内,地上铺着垫子,虽湿了,却还算干净。 马车内的东西,都被搬了进来,还搭了张床,床上,被褥温暖干燥。 炉子里,水正沸腾。 进了雨棚,丹青烫了个杯子,给元杳倒了杯热水,不烫后,才递给她:“郡主,喝点水,润润嗓子。” 元杳接了杯子,乖巧地捧着喝。 一杯热水下肚,暖意从胃部升腾,整个人也跟着暖和起来。 破月站在一边:“郡主冷不冷?” 元杳点头:“有一点点。” 她刚说完,破月就大步走过来,宽大温暖的手掌,贴在她后背。 元杳:“?” 破月道:“帮你驱寒。” 元杳这才没反抗。 在山上待了一夜,她的体内,确实侵入不少寒气…… 破月的内力,带着暖意,在她小小的身体里游走。 一盏茶后,元杳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破月收回手,给她拢了拢斗篷。 元杳有些担忧地看他:“你留在我身边,不怕染上瘟疫么?” “郡主明知淮水危险,却执意前来,陪在千岁身边,不怕生命危险么?”破月反问她。 元杳张了张嘴。 破月道:“郡主都不怕,属下有什么好怕的?” “抱歉……”元杳小奶音压得极低:“让你们陪我涉险了……” “不是郡主的错。”丹青温声安抚她:“即便是没郡主,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也会想陪在千岁身边。 郡主这般心疼千岁,我们都很欣慰。” 天底下,真正关心九千多的人,没有几个。 他一心疼爱的女儿能体谅他、关心他,千华宫的人,暗地里都十分高兴。 更何况,小郡主,真的特别聪明…… 破月变戏法似的,递给元杳一物:“喜欢么?” 他的动作和声音,都很不自然,特别僵硬。 元杳仔细一看,是一束花。 雾蓝色的小花,娇嫩欲滴。 元杳接了花,轻轻嗅了一口:“破月,谢谢你。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淡淡的花香,驱散了元杳心内的不安。 黑雾之下,破月脸色有些不自然。 然而,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他冷冰冰道:“我去找块姜。” 不多时,破月就带了好几块姜回来。 同姜一起拿回来的,还有两个油纸包裹。 丹青打开一看,包裹里,竟是一块生羊肉,一块羊肋排! 羊肉是刚宰杀了分割的,正新鲜着。 破月问:“郡主想怎么吃?” 望着鲜嫩不已的生羊肉,元杳有些犯馋。 她还真有些饿了,可是,九千岁还未回来呢…… 见元杳迟迟未答话,破月道:“属下来给郡主烤肉。” 说着,他竟挽起了衣袖,把手伸到雨棚外,就着冰凉的雨水洗手。 洗了手,破月掏出一把刀,开始切割起羊肉和羊排来。 “破月。” 破月转头。 元杳望着他:“肉用来炖汤,等爹爹回来,给他喝了暖身子。” 炖汤? 破月可惜道:“这肉,更适合烤。” 想着烤羊排、烤羊肉串,他都饿了…… 元杳却坚持道:“炖汤!” 于是,破月不知从哪里弄来锅具,往炉子上一放,加了清水,把肉和调料放进去。 同锅具一起拿来的,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白萝卜。 萝卜炖羊汤,用小火慢慢煨着…… 不知过了多久,暴雨,渐渐小了。 元杳坐在炉子边,抬头往外看。 淮水城,水位又上涨了不少。 残风,已经离开两个时辰了…… 雨棚里,羊汤的味道,格外浓郁。 破月指使着丹青,取来小碗,在碗里撒了葱花后,盛了三碗热汤。 丹青端了其中一碗,用勺子轻轻搅动几下,让葱花的味道充分融入汤汁后,舀起一勺,凉了凉,送到元杳唇边:“郡主,尝尝。” 元杳听话地尝了一口。 这羊汤,鲜味十足。 味道,比宫中御厨做的还鲜。 破月喝了一口,冷冰冰的声音带着叹息:“这羊,真是好羊,肉质这么好,价格定然不菲。” 元杳闻言,默默又多喝了几口。 这羊,是云潺送的呢…… 几人正喝着汤,雨棚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这一次,脚步声有些多。 元杳愣了一下,立刻放下碗,对丹青道:“丹青姐姐,你快去瞧瞧,是谁来了。” “是千岁。”破月端着碗。 爹爹! “你怎么知道?”元杳惊讶又欣喜。 破月道:“脚步声。” 破月能分辨出九千岁的脚步声? 他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元杳激动地站起身来,捋了一下小裙子,就要往外走。 当她走至雨棚门口,突然顿住。 丹青拿了伞,跟在身后:“郡主?你出去做什么?” 元杳抿唇,开口道:“拦住爹爹!不能让他进来!” 她和李珍珠、李瑞在一个雨棚里待了那么久,身上,兴许已经染了瘟疫…… 若九千岁再进来,她岂不是要把瘟疫传给他? 不行! 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元杳看向破月:“你出去拦住爹爹,不能让他进来!快去!” 破月只得放下碗,闪身出了雨棚。 脚步声,又近了许多。 元杳贴着雨棚,听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声音:“郡主呢?” 她心疼地想:爹爹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残风在一边低声道:“千岁,李家姐弟染了瘟疫,郡主……郡主也有染上的可能。 郡主说过,不让千岁进去。” “李家姐弟?”九千岁低哑阴沉地道:“李听风的儿女?” “是。”残风应道。 “好,真是好极了!”九千岁呵斥道:“来人,传李听风!” 语罢,他竟大步朝雨棚走来。 “千岁。”破月冷冰冰地道:“千岁若为郡主好,还是别进去了。” “啪!” 耳光声,格外响亮。 破月吐了一口血,血水很快被雨水冲散开。 九千岁的声音,比他更冰冷:“这一巴掌,是你护卫不力,让小杳儿涉险。” 语罢,他又扬起巴掌。 “爹爹!别打破月!” 雨棚边,小人儿撑着伞,远远地看着她。 望着自家的宝贝团子,九千岁眸色微暗:“小杳儿……” 他浑身湿漉漉的,抬脚就要朝这边走来。 元杳伸出手,制止了他:“爹爹,你就站在那儿,别过来!” 第247章 杳儿说苦,那便苦吧 别过去? 他的宝贝团子,近在咫尺,却叫他别过去? 这叫他怎么能忍? 九千岁眸光晦暗:“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杳儿知道。”元杳隔着雨雾,双眼又黑又亮:“爹爹,往日,你总叫杳儿听话,今日,你也听杳儿一次好不好? 爹爹,你再等一等,若三日后,杳儿没有任何症状,杳儿会自己走到爹爹面前……” 三日? 他一刻都等不了! 九千岁长腿一迈,就走了过来。 “爹爹!”元杳脸上闪过一丝惊惶。 九千岁瞧着,简直心疼坏了。 他携风带雨,大步走至元杳面前,手一抬,冰凉指尖轻触上她的小脸:“爹爹来晚了。” “爹爹……” 元杳满腹的话,全部被堵回去。 完了…… 她想。 只求上天保佑,保佑她和九千岁平平安安度过此劫…… 雨棚内,丹青烧起了热水。 因为太简陋,没有屏风,只得拉了个帘子,供九千岁沐浴更衣…… 他沐浴时,元杳就乖乖坐在雨棚边。 丹青给她拢了斗篷:“郡主,冷么?” 元杳摇摇头。 这时,破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元杳抬头看他:“你……还好?” 破月冷冰冰道:“我皮厚。” 嘴上是这么说,可,他的声音,还真有些不对劲…… 元杳愧疚地道:“抱歉,害你白白挨打……” 破月回道:“掉了颗牙齿,有些漏风。” 元杳听着,越发愧疚了。 她忍了忍,对破月道:“待回京了,我就找人,给你镶颗金牙。” 金牙?? 破月:“……” 他脑补了一下,自己嘴里长着颗金灿灿假牙的模样。 “告辞!” “咻”的一声,破月没了踪影。 他一走,残风就撑伞回来了。 残风的怀里,抱着一堆药,还拎了个超大的陶罐。 他把伞放在雨棚外,在门边用内力烘干身上水汽,才走进来:“药带回来了。” “给我。” 丹青把药罐清洗干净,放了清水,又把药放进去,架在炉子上。 离了火,羊汤就停止了沸腾。 元杳冲着帘子后面问:“爹爹,你好了么?” “嗯。”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后,帘子被掀开。 九千岁难得地穿了一身黑色曳地锦衣,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刚沐浴过,加上一夜未睡,他神色懒怠。 丹青盛了一碗热汤,递过去:“千岁,先去去寒。” 九千岁接了碗,轻瞥了一眼,扬起修长白皙的脖颈,将一碗热汤全部喝下。 喝了汤,他朝元杳招手:“小杳儿,过来。” “爹爹……” 元杳走到他身边,眼眶都红了。 “傻团子。”九千岁弯腰,把她抱了起来:“不是说,有本座在的地方,才是家么? 本座都来了,为何要让人拦了本座?” 元杳把脑袋埋进他怀里:“杳儿害怕。” 害怕? 九千岁低笑了一声:“本座瞧着,你分明是天不怕地不怕。” 他在孤岛,等了许久。 就在水位持续暴涨,他无奈之下,准备弃掉被困百姓和禁军时,营救的人,出现了。 残风带了上百人,带着船只绳索等工具,出现在对岸。 因洪水而形成的孤岛上,所有被困百姓和禁军,尽数被救出。 一出孤岛,他就马不停蹄来寻他的小团子…… 九千岁轻拍着元杳后背:“若不是你,今日,那被围困的两百多人,就尽数要被洪水吞噬了。 幸而,你足够聪明,帮了本座一把,也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元杳闻言,仰头,眼眶红红地道:“别人的性命,杳儿只是顺带着救,杳儿只管得了爹爹一人。 爹爹,以后不要再像这次一般,让杳儿担心了好不好?” “好。”九千岁唇角上扬。 元杳眸光又黑又亮:“说话要作数!” “好。”九千岁应道。 元杳总算放下心来。 她望着九千岁微湿的头发,心疼道:“爹爹,杳儿给你擦头发。” 团子这么说,九千岁才意识到,自己头发还湿着。 他捏捏元杳肉乎乎的小脸:“本座自己来。” 最终,九千岁用内力烘干了头发。 雨棚外,雨又大了起来。 炉子上的陶罐,漆黑药汁翻滚了几轮后,丹青把药倒出来。 九千岁淡声吩咐:“你们每人都喝一些。” 丹青怔了怔,屈膝道:“是。” 一排碗,在桌子上摆开。 黑褐色药汁,在碗中翻腾着热气。 雨棚内,暗卫接二连三出现。 每人从桌子上拿起一碗药,喝完,消失…… 九千岁端着药碗,深色药汁,把他肤色衬得越发的白。 他轻轻吹了吹,待药不烫后,对元杳道:“乖,把药喝了。” 闻着浓到发苦的药味,元杳皱起鼻子:“爹爹,杳儿早上已经喝过了……” 九千岁声音轻柔:“再喝一碗,爹爹喂你。” 被美人爹哄着喂药,白团子实在难以拒绝。 一碗药喝光,元杳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九千岁又拿起一碗药,仰头,喝尽。 喝完后,他浅笑道:“这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苦。” 不苦才怪! 元杳嘟囔道:“明明很苦。” 九千岁怜爱地捏捏她的小鼻子:“杳儿说苦,那便苦。” 宽大的衣袖晃了晃,一块杏脯,躺在九千岁掌心。 元杳惊喜道:“爹爹,你从哪儿得的?” 跟变戏法似的! 九千岁捻起杏脯,喂给元杳:“这是本座变出来的。” 她差点信了! 这杏脯,果肉又软又厚,味道酸酸甜甜的,很快就驱散了中药的味道。 略酸了点,要是再甜些,就更好了。 喝了药,不多时,人就有些乏了。 元杳偎在九千岁怀里,望着外面的雨:“爹爹,太后的守孝期结束前,我们能离开淮水吗?” 九千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能。” “嗯!”元杳点头。 九千岁垂眸看了她一眼:“团子,陪爹爹躺会儿?” “好呀。”元杳已经困得眼皮都撑不住了。 九千岁对丹青低低叮嘱了几句,就抱了元杳,躺上简陋的木板床。 暴雨,哗啦啦地打在雨棚上,格外催眠。 元杳这一睡,就睡了许久。 迷迷糊糊的,额头上有些烫。 她抬手,想把东西打落。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抓住她,声音有些冷:“乖,别乱动。” 元杳睁眼,一阵头重脚轻。 她眨了眨眼,披了红色大麾的九千岁,在她眼前,变成了一个、两个、三个…… “爹爹……” 元杳惊惶地发现,她嗓子有些痛,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到。 她艰难地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第248章 真相,只有一个 不太清醒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可怕想法。 元杳仓惶不已。 难道……她真感染了瘟疫?? 元杳伸手,想去推九千岁。 然而,她发现,九千岁的重影太多了,她竟不知该推哪一个。 无奈,元杳只得无力地放下手。 就在她手要放下之时,忽然被抓住。 九千岁声音暗哑:“小杳儿,你感觉如何了?” 元杳眨了眨眼,面前的人,终于没了虚影:“爹爹……出去……” 出去? 九千岁耐心哄道:“爹爹就在这里陪你,哪儿都不去。” 陪她? 她都生病了呀! 元杳很着急。 她一点都不想把瘟疫传给爹爹! 这时,丹青的声音响起:“千岁,药凉好了。” 九千岁道:“端来。” 丹青端着药碗,走到简陋的床边。 九千岁接了药碗,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试了温度后,扶起元杳:“小杳儿,该喝药了。” 喝药喝药…… 她已经喝了好多药了…… 这里的药,真的好难喝! 元杳嘴角动了动,哑声道:“杳儿不想喝药。” “乖,这药,你必须得喝。”九千岁语气轻柔,态度却强硬:“你染了风寒,若不乖乖喝药,会很难受。” 风寒? 元杳茫然地问:“不是瘟疫吗?” 听到“瘟疫”二字,九千岁勾唇道:“云潺给的药,你不是一直在吃么? 楚国皇帝虽不行,但,医药方面,却比大齐强。 回头,本座派点医官,去楚国好好跟人学学药理。” 元杳彻底懵了。 她真的……只是感冒了? 元杳怀疑地问:“爹爹,你没骗杳儿?” 九千岁挑了眉梢:“本座骗你一个奶团子做什么?” 元杳总算松了口气。 她浑身酸软,乖乖喝完一碗苦到涩口的药。 喝了药,马上被喂了一枚杏脯。 酸甜的杏脯,把口腔中的苦味全部压下。 喝了药,浑身暖暖的,元杳舒服了许多。 她瞧了眼雨棚外,才惊觉,大雨已经停了…… 天色,依旧黑沉沉的。 喝了药,元杳嗓子舒服了许多,她窝在九千岁怀里,问:“爹爹,杳儿睡了多久?” 九千岁淡声道:“一天一夜。” “这么久?”元杳从他怀里起身。 九千岁大手一按,把她按回去:“再躺躺。” 昨日,睡了没多久,她就发起了热,浑身滚烫。 起先,九千岁也以为,元杳染了瘟疫,又急又气,叫了个大夫过来。 后来,大夫在雨棚里留至天黑,才得了诊断。 元杳,确是染了风寒,不是瘟疫。 九千岁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担心不已。 小团子烧这么厉害,在这里却连张好床都没有,地上又湿漉漉的,只怕风寒会加重。 他思忖着,若元杳再不醒来,就带元杳回铜城…… 好在,她终于醒了! 丹青清洗了药碗,自雨棚外进来,屈膝道:“千岁,李知府又在外面跪下了。” 元杳从九千岁怀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想往外看。 李听风? 他犯什么错了? 九千岁眉峰轻蹙:“随他跪。” “咳咳……” 元杳挣扎着,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她这么一动,九千岁就先开了口:“不必为他求情。” 元杳:“……” 她小声道:“爹爹,杳儿没想为他求情。” “是么?”九千岁垂眸,看着宝贝团子。 元杳眨眼:“真的!” 李珍珠和李瑞的做法,她也特别的生气。 为了满足好奇心,自己染了瘟疫不说,还容易传染给他人。 这种在关键时刻坏事的人,必须好好教训教训! 否则,只怕后患无穷! 不过,就目前来说,李听风还算个好官。 让他替儿女受过,也不太妥当。 而且,他要是病倒了,活儿,可不就容易跑到九千岁身上来了? 这可不行! 元杳心疼九千岁,就开口道:“爹爹,李家,确实要罚,但,光是罚跪,却记不住教训,尤其是乱跑惹事的李公子和李小姐。 他们兄妹犯错,却让他们爹爹受过,这样,他们只怕不仅记不住教训,还更加有恃无恐。” 九千岁拧眉:“小杳儿说得有道理。” 元杳点头。 九千岁看向丹青:“让李听风回去。” “是。” 丹青行了个礼,走出雨棚。 雨棚外,传来极低的交谈声—— “丹青姑娘,你就让我见一眼千岁和郡主?” “郡主还未好,千岁心情不佳,大人还是请回。” “丹青姑娘,让我去请个罪,请了罪,我马上离开……” “大人,您家公子和小姐闯的祸,您再请罪,也弥补不了过错,大人还是回去想想,如何让郡主恢复如初!” “郡主……郡主她情况如何了?” “……” 接下来的声音,元杳就听不清了。 她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炸开。 丹青和李听风,提起了她…… 听丹青的意思,她如今这样,是因为李家的公子小姐。 她感冒发烧,和李家姐弟有什么关系? 如果真的有关系,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她得的,不是风寒! 她染上瘟疫了! 九千岁在骗她! 丹青也在骗她! 他们在她面前,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让她放低警惕,让她真的相信,她只是得了风寒…… 那些药丸,她都白吃了! 云潺给的药,对她没用…… 那药对她来说,没有提高对瘟疫的免疫力,就像现代的一些人打水痘疫苗后,却依然得了水痘一样! 她怎么忘了,她平日虽然很健康,但,她是过敏体质的人啊! 这样敏感的体质,和两个染了瘟疫的人待了一夜,感染的可能性怎么会小? “爹爹……” 元杳窝在九千岁怀里,声音嘶哑。 九千多垂眸看来:“又难受了么?” 元杳点头。 九千岁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把她扶起来些许,抬手,宽大手掌覆在她后背。 源源不断的热,从他掌心往她体内渗入。 然而,元杳却抓了他的手:“爹爹,别把内力浪费在杳儿身上,杳儿都知道了……” “你……”九千岁眸光微变,试探着问:“你知道什么了?” 元杳鼓着腮帮子:“瘟疫。” 她话音落下,九千岁眉眼狠狠颤了颤。 第249章 小杳儿,就是爹爹的后路 元杳望着九千岁的样子,心都凉了。 她嗓子有些难受,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这时,丹青进了雨棚。 望着里面的场景,丹青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九千岁抿着薄唇,神色冷冽:“丹青,你告诉小杳儿,她到底是怎么了。” 丹青皱眉:“郡主……” 元杳张了张嘴,看向丹青:“我得的,真的不是瘟疫吗?” 语罢,她又轻咳了两声。 “瘟疫?”丹青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郡主得的,明明是风寒啊,你怎么会觉得是瘟疫呢?” “你没骗我?”元杳直勾勾地看着她。 丹青都被问愣住了,转而看向九千岁求助:“千岁,郡主……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望着胡思乱想,连他都不信任的元杳,九千岁心疼得眼角微红。 “元杳。”他淡声开口。 “爹爹……”元杳小声回应他。 许久,九千岁都未直接叫她全名了。 这是她离京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叫她全名…… “来,爹爹抱。” 九千岁伸手,把她整个人抱入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宽敞。 捏了捏元杳肉嘟嘟的脸颊,九千岁声音低沉:“是爹爹没给你安全感,才让你胡思乱想。 仔细想想,爹爹对你,确实做得不够。 昨日,爹爹不该独自留下你……” 丹青在一边低叹道:“郡主,昨日,你发热昏迷,哭了许久,嗓子都哑了,千岁却怎么都叫不醒你。 大夫把了脉,说郡主忧思过度,又受了风寒,进而发热,导致肺腑和喉咙都受了些损伤……” 肺腑……损伤? 是发烧,引起了肺炎? 元杳神色懵懂。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幸好! 幸好她只是因为感冒而引发了肺炎! 真是太好了! 元杳眼眶都红了,扑入九千岁怀里:“爹爹,对不起。” “别哭。” 九千岁手指轻轻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 他用指腹温柔地替她擦干泪痕:“同爹爹聊聊,好么?” 聊聊? 元杳怔了一下,才点头:“嗯。” 九千岁端详着她的小脸,开口问:“在你心里,是否总担心着,爹爹会离开你?” 元杳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 九千岁声音轻缓温柔:“如实说。” 元杳轻咬了一下嘴唇,回道:“是!爹爹虽然很厉害,但,总有人在暗处,想伤害爹爹…… 每次,爹爹离开杳儿很久时,杳儿都很担心……” 九千岁轻叹了口气:“爹爹从未想把你扔下,哪怕只剩一口气,爹爹都会回来找你,明白么?” 元杳眼眶微热,摇头:“杳儿不明白!” 九千岁眼神微讶异:“何处不明白?” 元杳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爹爹,大齐到底为何值得你如此卖命? 背负骂名的,是爹爹,不顾危险、为大齐和百姓付出的,也是爹爹。 爹爹,难道……你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么?” “后路?”九千岁把额头贴在元杳小小的额头上,轻叹了口气:“小杳儿,就是爹爹的后路。” 她……是他的后路? 元杳感受着额头上的温热,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忽然,她额头被轻弹了一下。 九千岁低笑了一声:“傻了?” 元杳小手放上额头,有些委屈:“淮水之后,爹爹不许再丢下杳儿,独自涉险了! 否则,杳儿一定像别的小孩儿一样,撒泼耍赖,天天跟爹爹哭!” 九千岁揉揉她的小脑袋:“好,爹爹发誓,此生绝不丢下小杳儿。 如此,心结可解开了?” “嗯……”元杳闷闷地应了一声。 这时,雨棚外,响起脚步声。 来人在外面道:“千岁,老夫来替郡主诊脉。” 九千岁收回手,看向丹青:“把人带进来。” 丹青应声出去,很快,就带着一个长得干瘦、苍老的大夫。 大夫走入雨棚,颤巍巍地行了个礼。 瞧见元杳醒着,他不由地笑道:“郡主总算是醒了?还咳嗽么?可还难受?” 大夫年纪有些许大了,声音却很清润温和。 元杳靠在九千岁怀里,乖乖回答道:“还有些许咳嗽,嗓子还有些疼。” 大夫放下带来的医药箱:“来,把手递给我,我替你把把脉。” 丹青替大夫搬了个凳子,坐在九千岁对面。 元杳伸出小手,递给大夫。 把了会儿脉,大夫道:“郡主身子娇弱,回头啊,可别再受着惊吓了,哭也不行,嗓子都差点哭坏了。 老夫重新开张方子,给郡主配药……” 嘱咐了注意事项后,大夫埋头在一边写药方。 九千岁望着怀里的小人儿:“这下,该放心了?” 元杳颇为不好意思。 她自己吓唬自己,还把自己吓得不轻…… 真是太惭愧了! 惭愧之余,元杳咳嗽了两声,红着脸问:“爹爹,刚才,丹青和李听风大人,曾在棚子外,提起李家兄妹俩…… 他们,又做了什么吗?” 提起李家兄妹,九千岁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他冷淡道:“那兄妹俩,曾偷偷去过隔离瘟疫病人的地方,此后,又去了一处茶点铺子逗留了许久。 接触过他们的人,染了瘟疫到处跑,如今,淮水城中染上人数,又增加了许多。” “怎么会这样?”元杳听得心惊。 九千岁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本座原先以为,李听风是个可用之人。 他虽能力不算出众,但,好歹为人清廉,凡事亲力亲为,又肯为百姓着想,可惜……” 可惜被一双女儿拖废了。 “千岁。”大夫写完药方,把药方递过来。 九千岁接过,扫了一眼,递给丹青:“去抓药,顺便送大夫出去。” “稍等。”大夫开口道:“千岁,您让老夫研究的药,已经写出来了。” 九千岁问:“单子带来了么?” 大夫在怀里一掏,掏出一张布满折痕的单子,单子上,写了许多字。 元杳好奇道:“这是什么?” 九千岁看了她一眼:“云潺不是给了你药丸么?你来淮水后,就一直在服用,虽和已染了瘟疫的李家兄妹待了许久,却并未染上瘟疫。 可,你的伤寒症状,又与淮水瘟疫患者的症状,相差不是特别大。 本座思忖一番,觉得,是这药丸起了作用,便给了大夫药丸,拿去分析里面的药物。” 果然,那药丸是有用的! 元杳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九千岁:“爹爹,淮水的瘟疫有救了,是吗?” 第250章 谢执和谢宁归来 九千岁回答得比较谨慎:“在药未配出前,本座不敢给你肯定的答案。”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药,确实很有效果。 至少,还未染上瘟疫的百姓,可通过服药来进行预防…… 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郡主此次生病,也算因祸得福。” 她病了一场,却也提醒了九千岁,那小药丸,有大作用! 九千岁心疼元杳,对大夫道:“按照药方,去寻李听风,配齐这些药,每日熬煮后,分给百姓喝下。 务必要保证,每人每日能分得一碗。” 大夫点头:“老夫这就退下了,千岁、郡主好生休息。” 九千岁颔首。 丹青也随大夫一起出门,前去抓药。 九千岁亲力亲为,给元杳倒了一杯热水,喂给她喝下后,才道:“你多睡睡,养好精神,早点好起来。” 元杳乖乖点头:“嗯!” 接连两日,元杳除了吃饭和喝药,其他时间,大多都在睡。 每次醒来,九千岁都一直陪在她身边…… 如此,三日后,李听风再一次求见,并带来好消息——染上瘟疫的人数,增长缓慢下来了! 对于当下来说,这简直是最好的消息了! 元杳特别开心。 瘟疫被抑制住,待洪水褪去,安置好百姓,她和九千岁,就可以返回京城了! 李听风离开不久,残风出现在雨棚:“千岁,郡主,谢小世子和谢宁公子,回来了。” 九千岁淡淡道:“走,去瞧瞧。” 三日期满,且确定元杳没染上瘟疫,她终于不必再窝在雨棚,可以自由进出了! 九千岁抱了元杳,踏出雨棚。 这是来山上这么久,元杳第一次出这间雨棚。 雨停了,今晨就出了太阳。 此时,日头偏西。 山上,到处搭满雨棚。 山腰上的平地上,堆满柴火,砌了许多灶,大口的铁锅上,堆着高高的蒸笼。 空气中,飘着饭食的香味。 炊烟袅袅,本来秀丽的山间,顿时被染上几分烟火气。 自上山后,除了小部分人,普通百姓每日的两餐,都是集中排队来领。 负责分发食物的,是禁军。 见着九千岁,所有人齐齐行礼。 九千岁冷淡地抬了一下袖子,抱着元杳去寻自己的马。 上了马,一行人往山下去。 山脚休整出来的一块空旷平地上,停了好几辆马车。 树荫下,栓着的两匹马旁,站着消失了好几日的谢执和谢宁。 望着两人,神色复杂。 很快,谢执和谢宁就听见了马蹄声。 谢宁灿然一笑:“小杳儿!” 他本想呼兄长的,却在九千岁身后,看到了一同前来的李听风。 谢执望着元杳,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小杳儿,想我了没?” 想个屁! 元杳好想骂人噢! 看着谢宁完好无损,她提心吊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九千岁骑在马上,冷淡地望着两人:“一声不吭,离开这么几日,都去做什么了?” 谢执笑道:“千岁,我陪阿宁哥去运药。” 药? 九千岁的眸光,落在马车上:“这些药,是从哪儿得的?” 谢宁整理了兜帽,把还未来得及弄黑的白发藏好,走到九千岁马前,笑盈盈地递上一物:“千岁看了就知晓了。” 他手上,躺着一封信。 九千岁蹙眉,伸手接过。 他打开信,上面只写了一个字。 依旧是“云。” 这时,后面的李听风把马交给手下,走到谢执面前,行了一礼:“下官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谢执摆手。 九千岁神色复杂,对李听风道:“先让人把药运上山,待清点完毕,再分给三处城外的百姓。” “下官领命。” 李听风抬手,让手下过来运药。 等药被运走后,谢执才摸着肚子,冲九千岁笑道:“千岁,有吃的么?饿了一路了。” 九千岁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开口:“忍着。” 忍着? 这么饿,怎么忍? 谢执求救般地看向元杳:“小杳儿……” 九千岁抱紧怀中的奶团子:“不许通融他。” 谢执无奈。 这时,谢宁出声道:“兄长,小世子正长身体呢,可不能饿着,饿着会长不高的。” 九千岁眉眼冷冽地扫了他一眼:“你也闭嘴。” 谢宁:“……” 他伸手,做了个封嘴巴的动作。 九千岁冷然道:“带着平南王府世子出行,失踪了这么几日,若他出事了,本座定要了你的脑袋。” 谢宁温柔地服软:“兄长莫生气,阿宁知道错了,阿宁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 九千岁冷哼了一声,驱马上山。 谢执和谢宁对视了一眼,从对方布着红血丝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上了山,进雨棚,九千岁就冲正在熬夜的丹青道:“这药,等下给谢执和谢宁各分一碗。” 丹青温声道:“奴婢记下了。” 很快,谢执和谢宁也跟了回来。 站在山上,瞧了眼城内景象,谢宁感叹:“幸好那夜跑得快。” 他话一说完,就感觉背后一凉。 九千岁蹙着眉,开口道:“滚进来。” 两人齐齐进了雨棚。 往凳子上一坐,谢宁主动开口:“兄长,那夜,阿宁接了云潺的消息,走得匆忙,未留信息,望兄长勿怪。” 九千岁冷冰冰地看着他:“你自己去也就罢了,为何要带谢执去?” “是我要求和阿宁哥一起去的。”谢执主动开口道:“他说,有一批治疗瘟疫的药,需要他去接应,我怕他一个人搞不定,就同他一起前往了。” 九千岁冷声道:“这次,便罢了,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遵命!”谢宁笑得温柔又灿烂。 油嘴滑舌! 九千岁试图收回目光。 这时,谢宁开口道:“兄长,这次的药,都是配好的,同先前的药物不懂,这次的药,最好的磨成药粉,制成药丸。” 九千岁嘴角动了一下,表示知晓了。 这时,谢宁轻咳了一声:“还有件事,得劳烦兄长。” 九千岁蹙眉:“何事?” 谢宁干笑道:“这药,是用了不太能见人的手段得来的…… 楚国那边,官府的人已经追到大齐边境了,兄长……得派人去处理一下。” 九千岁:“……” 雨棚里,一片安静。 过了半晌,元杳奶声问:“这药……是抢来的?” 第251章 李家四口来请罪 谢宁挠挠兜帽:“不是我抢的,我可没那个本事!” 元杳闻言,又看向谢执。 谢执灿然一笑:“本世子要命,可不敢去楚国抢药。” 那…… 这药,是云潺的人抢的? 他抢了他们楚国的药,让人运来大齐,救治淮水百姓? 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夸他…… 九千岁睥着对面两人,皱了眉头,冷然问:“楚国,也在闹瘟疫么?” “没有!”谢宁连忙道:“这药是黑心药商运来大齐,想发黑心财的。 也是赶巧,才遇上。” 九千岁这才舒展眉宇:“本座知道了。” 交代清楚了,谢宁才带了谢执,去属于他们的雨棚里,休息、吃饭。 九千岁招手叫了个暗卫出来,发布任务…… 又一日,天清气朗。 淮水城的洪水,已经退了一米。 与此同时,淮水城的百姓,每人每日都能领到一颗黑色药丸。 仍旧有瘟疫感染者病逝,但,新增的感染人数,却在减少…… 连续在山上住了六天后,淮水城中的水,终于退了! 整理,到处是泥泞。 青壮年,清晨前部下山,随地方禁军一起清理泥泞,落日时分,再赶回山上住。 花了整整三日,淮水城终于被清理干净。 百姓们欢天喜地,只差放着鞭炮回家…… 元杳坐在马车内,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路边官道上,百姓们精神洋溢、满脸喜悦。 连带着,元杳也看得开心起来。 九千岁眯着眼,单手撑着下颚,靠在马车内,眼也未睁地道:“早知你如此开心,就该带你骑马了。” 元杳摇头,奶声道:“骑马,太晒啦!” 日头好大呢! 连着几日,天都晴得特别好。 她这小身板,细皮嫩肉的,晒黑了怎么办? 九千多低笑了一声,勾唇道:“闭眼,休息。” 元杳乖乖靠在他怀里。 进了城,元杳已经睡醒了。 马车在一处酒楼外停下,沦落为车夫的残风下了马车,掀开帘子:“到了。” 元杳顺着车帘往外看。 “望江楼”三个大字,悬在头顶。 她惊喜地转头。 九千岁勾唇道:“本座思来想去,还是住酒楼的好。” “嗯!”元杳也颇为赞同。 住在李家,多有不便。 而且,经历了瘟疫一事,她对李家兄妹俩,能避就避。 住酒楼,简直再好不过了! 酒楼里,掌柜已经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千岁,郡主,里边请。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 “谢谢。”元杳朝掌柜意笑。 掌柜顿时笑得眯起眼:“郡主客气啦!” 说着,掌柜就上前带路。 酒楼外,谢执和谢宁等人,把马交给伙计,也跟着上了楼。 望江楼,算是淮水最大的酒楼,而且,统共有四层楼高,修建得也十分结实。 淮水城两次被淹,但,望江楼二楼以上,基本没受到什么影响。 房间,分别安排在三楼、四楼。 四楼的三间房,九千岁和元杳一间,谢执、谢宁各一间。 站在房间,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一片江景…… 江水退后,洪水已经平静了许多。 但,远远看去,那水,似乎要溢出来一般…… 呼吸着江风,元杳问:“爹爹,今年的洪水,该是不会再暴涨了? 明年,淮水城还会被水淹吗?” 九千岁站在她身边,闻言,淡淡道:“不会再淹了。” “嗯?” 元杳不解地抬头。 九千岁眺望着江景,缓缓道:“等江水进入枯水期,也该好好修葺江堤了。” 修江堤? 元杳微微讶异:“可是,江堤越修越高,日后若洪水再肆虐,冲垮江堤,淮水城岂不是又要被淹?” 九千岁闻言,垂眸看她:“小杳儿莫非有法子了?” 元杳睁大眸子看着他:“爹爹,堵不如疏,为何不疏理江里的泥沙呢?” 九千岁回道:“那样做,工程量太大了。” 清理江里的淤泥沙石,工程量确实好大。 但是,光是靠修堤坝,日后,再下暴雨,淮水只怕更危险…… 元杳认真道:“爹爹,杳儿觉得,你可要仔细想想,反正,离枯水期还早,不急。” 见小人儿一副认真的模样,九千岁欣慰之余,心底都柔软了:“嗯,爹爹答应你,慢慢想。” 元杳开心一笑:“爹爹最好啦!” 她每日说的话,九千岁都认真对待,并给了她尊重。 九千岁,堪称完美爹爹! 洪水退了,依旧有许多事需要做。 比如,每日,因瘟疫去世人,依旧当日烧掉尸体,然后挖深坑埋掉。 染瘟疫的人,越来越少…… 好在,九千岁松懈了许多。 偶尔下雨时,他才出去巡视一番。 平日,人基本在酒楼待着。 京城送达的政务,他挑着紧要的,批好后,又飞鸽传书传回京…… 淮水的街上,渐渐有了人气。 这日,中午,丹青来敲门:“千岁,李知府来了。” 元杳被安排着练字,正打着盹,忽然被惊醒。 一滴墨汁,滴落在宣纸上。 九千岁瞥了眼那墨汁,问:“他来做什么?” 丹青回道:“说是来请罪。” 这些日子,李听风时不时就来请罪。 无奈,除了政务上的事,九千岁一律不见。 把手里的书卷翻了一页,九千岁冷淡道:“你去同他说,若他很闲,就去江堤上监工。” 丹青迟疑道:“除了李知府,他夫人和公子小姐也来了。” 一家人全来了? 九千岁皱眉:“让他们进来。” 元杳讶异过后,拿起笔,继续埋头练字。 这里,是酒楼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 书案上,摆了两支荷花,开得娇艳欲滴。 吹着江风,格外凉爽。 李家四口一进门,就见,一身粉白衣裙的小人儿,正坐在书案边,拿着小手都不太握得住的毛笔,正在写字。 旁边,罩着水墨丹青大袖衫的九千岁,头发松松用玉簪挽着,正拿了卷书在阅读。 父女两人,好看得像是刚从画中走下来的一般…… 李听风开口,打破了这副美景:“千岁,郡主,下官治家不严,犯了大错,特来请罪!” 语罢,他掀开衣袍,膝盖重重跪在地上。 身后,李夫人和李家姐弟也跟着跪下:“求千岁降罪!” 降罪? 九千岁放下书卷,唇边扬起一抹冷笑:“哦?本座倒不知,你们来跪本座,想求的,是哪样罪?” 第252章 终究没这个机会了 他声音落下,李家小公子的身子,一阵瑟缩。 病了一场,与初见时的形象,全然不一样了。 元杳记得,第一眼见李家兄妹,只觉得他们活泼有见识。 没想到,转眼,她就被打了脸。 如今,瘟疫刚好的李家兄妹,肤色蜡黄,身形消瘦,五官都有些脱相。 想来,染了瘟疫,并不好受。 李珍珠带着哭腔道:“千岁,求求您绕了我们。我们不是有意要染上瘟疫的……” 九千岁睥了眼李珍珠,轻飘飘地问:“香酥阁的茶点,好吃么?” 李珍珠不明所以,和自家兄长对视了一眼。 谁知,李瑞猛地磕头,身子抖得像在筛糠:“是我们错了…… 我们不该跑去看染了瘟疫的人,不该事后又去香酥阁吃茶点……” 李珍珠这才反应过来,九千岁是怪罪他们把瘟疫染给了百姓。 这时,李夫人红着眼眶,盈盈一拜:“千岁,是妾身教导无方,才让孩子犯了错,妾身愿意同他们一起接受惩罚。” 李听风失望地看了眼妻子和儿女,无力道:“下官也有约束不当之责。 下官愧对皇上和千岁,也愧对淮水的百姓…… 下官愿引咎辞官,给此次因李瑞和李珍珠而染上瘟疫的百姓一个交代!” 辞官? 元杳这才从宣纸上抬头。 李听风眼眶微红,连带着耳朵和脖颈,也泛着红。 他的神色,十分羞愧。 身后,李夫人攥紧手帕,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 唯独李珍珠和李瑞,惊讶得差点破音:“爹爹,您真的要辞官么?” 难道,他们官家公子小姐的身份,就要这么结束了? 李听风神色坚定:“我意已决!” “爹爹……”李珍珠有些失望。 李听风朝九千岁深深一跪,而后,开口道:“千岁,李瑞和李珍珠,害了数百百姓染上瘟疫…… 他们兄妹犯的错,就要自己承担!请千岁降罪!” 李瑞和李珍珠对视了一眼,哭出声—— “爹爹,不要啊……” “求千岁,饶了我们呜呜……” “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兄妹俩,哭得满脸泪。 李夫人垂着头,心疼得厉害。 李听风也握紧拳头。 九千岁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要哭,留着回家哭,本座最讨厌有人在本座面前落泪。” 脏死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他微垂着眼睫,冷淡道:“李听风,你可知,本座原本计划着,本座是准备给你升官的?” 李听风头垂得更低了。 他宽大的袖子下,痛心地掐紧十指。 身为男儿,谁不想封侯拜相? 无奈……他终究是没这个机会了。 这时,九千岁继续道:“家不扫,何以扫天下?” 李听风咬着腮帮子:“是下官愧对千岁……”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九千岁眸光落在李听风晒得几乎脱皮的后颈上,缓声道:“淮水的水患和瘟疫结束后,你便去广阳,做个同知。” 同知…… 这是被降职了。 日后,知府,就成了他的上司…… 更何况,广阳,是在大齐的北边,多风沙,少雨水。 那个地方,又干又穷…… 李听风没有一丝怨愤,磕了个头:“下官领命。” 李夫人瘫软在地。 见李夫人如此,李瑞和李珍珠忍着哭声。 九千岁扫了两人一眼,冷冰冰道:“至于你们兄妹二人,从明日去,就挂了认罪书,在淮水城中向百姓施粥。 本座会派人盯着,若敢懈怠,定不轻饶!” 挂着认罪书,去给百姓施粥?? 如此,那些因他们而染了瘟疫的百姓,会放过他们兄妹么? 那些人,怕是恨不得撕了他们! 李珍珠和李瑞抽泣着,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脸上的惶恐。 李听风回过头,呵斥道:“还不谢过千岁!” 兄妹俩这才又磕了头,哭着道:“谢千岁饶命……” 九千岁挥袖:“退下。” 李夫人起身,扶了李听风,又拉起李珍珠和李瑞。 一家人,就要退下。 这时,九千岁再次开口:“李大人,为人父母官者,先好做好父母。” 李听风转身,朝九千岁深深行了个拱手礼:“下官明白。” 门,被从外面带上。 元杳放下毛笔,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 “乏了?” 九千岁声音恢复了轻柔。 元杳摇摇头:“就觉得,太吵了。” 李家兄妹一哭,她连练字的心情都没了。 不过…… 她看向九千岁:“爹爹的惩罚方式,挺好的。” “嗯?”九千岁看着她。 元杳活动着手腕,开口道:“李家兄妹俩,已经不小了。 城中管得如此严,他们却仗着父亲是知府,肆意妄为! 趁着还小,必须好好教育,让他们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若这次不教育好,以后,只怕会犯下更大的错。” 九千岁闻言,唇角微扬:“本座心善,否则,这种人,本座早扒了他一层皮了。” 元杳笑眯眯地吹彩虹屁:“爹爹是好人!” 好人九千岁,马上递了一本书卷过来:“来,今日,先把这本书上的内容抄一抄。” 元杳:“……” 失策呀! 用毛笔字抄书什么的,简直不要太难受! 每当这个时候,就无比怀念手机、电脑和钢笔…… 毛笔好讨厌噢! 抓着毛笔,元杳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这一抄,就是一下午…… 第二日,九千岁不在,书房内,多了一个人。 谢执坐在书案上,望着面前的厚厚一页书,急得抓嘴挠腮:“丹青姐姐,你确定,千岁说,这本书今日得抄完?” 丹青温声道:“世子,快抄。千岁说,抄不完,今夜就别用晚膳了。” 谢执:“……” 元杳抓着笔,在一边写得扯头发。 “噗嘶……” 她抬起头。 谢执低声道:“小杳儿,今日,怕是别想吃饭了。 走,执哥哥带你先出去吃一顿,吃完了,回来再写。” 元杳拒绝:“不去!” 外面晒死了。 谢执转着毛笔,诱哄道:“我来时,遇着李家兄妹了,可乐死我了。活该呀简直! 你真的不想去看看他们?” 第253章 启程回京 瞧人施粥,有什么好瞧的? 元杳还想拒绝。 这时,谢执又道:“那兄妹俩,可坏了不少事,也是罪有应得。 走呗,去瞧瞧呗,瞧完我就带你回来。 这两日,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淮水城的东西,在京城也瞧不着!” 元杳:“……” 她想,她可真是经不住诱惑的人…… 元杳放下纸笔:“速去速回,要是晚了,我就跟我爹爹告状!” “好!” 谢执笑得灿烂至极。 丹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着两人出门。 正午,太阳正烈。 出了酒楼,人就至于曝晒中。 走在街上,元杳眼睛都睁不开了。 洪水退后,城中打扫了几日,如今,一点泥泞都没有,整个街面,干净得几乎会反光。 头顶一暗,一把伞挡了阳光。 丹青温声道:“郡主先前受了风寒,还是别暴晒的好。” 元杳乖巧地点点头。 谢执大喇喇地走在她旁边,回头见她打伞,不由地笑道:“小杳儿,撑伞做什么? 太阳出来,就是让人晒的。 你瞧你,皮肤白得都快赶上玉的颜色了! 晒一晒,晒黑些,看着健康。” 元杳一阵无语。 她瞪眼:“你是嫉妒我比你白?” “哈哈哈……”谢执笑声爽朗:“本世子嫉妒你干嘛?本世子就喜欢晒黑,越黑越好!” 好个屁! 晒太狠了,容易得皮肤癌好? 而且,乌漆嘛黑的,哪里好看啦? 她比较喜欢阳光的人,但是不喜欢被阳光晒黑的人呀! 谢执跟只皮猴儿似的,到处蹿。 街边,已经支起了一些小摊,卖的,都是些小玩意儿。 谢执瞧瞧这家,看看那家,瞧了一番,捡了两个贝壳形状的东西,献宝似的递给元杳:“你猜,这个是什么。” 元杳看了一眼:“贝壳?” “再猜猜。”谢执道。 元杳:“……” 小屁孩,好无聊噢! 见她一脸懵懂,谢执笑道:“这叫蚌!” “蚌,不就是贝壳吗?”元杳道。 谢执笑盈盈道:“这是河蚌,厨艺好的人做出来,特别鲜。 待会儿回酒楼,执哥哥给你做啊!” 元杳迈着小步子,眯着眼,仰头看谢执:“……你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是在夸自己厨艺。” 谢执哈哈一笑。 两人又走了一阵。 越往前走,街上人越多。 洪水退了,瘟疫控制住了,百姓们高兴不已,无事做,也要出来街上逛逛。 见着元杳,认出她的百姓,开心地跟她打招呼:“郡主,前面人太多了,郡主还是别过去啦!” 元杳乖巧地笑道:“谢谢,我随便逛逛。” “人多,不好逛。”一个身形微胖的妇人,和蔼道:“知府家的小姐和公子在施粥呢。” 谢执冲妇人笑道:“我们就是去瞧他们施粥的。” “哦哟,施粥有什么好瞧的?”妇人继续道:“那一块,臭烘烘的,也就流民和家里没粮的人去领粥。” 臭烘烘的? 元杳愣了一下,才问:“大娘,那边为什么臭烘烘的呀?” 妇人笑意淡了很多,叹气道:“知府家的公子小姐,先前跑去瘟疫病人隔离的地方玩。 他们染了瘟疫,又跑去香酥阁吃茶点…… 好些不知情的百姓,都被染了瘟疫…… 这兄妹俩,一口气祸祸了好几百人呢! 今天,他们出来施粥,还挂着认罪书。 那些因他们而染上瘟疫的病人和家属,恨死他们了,扔了不少臭鸡蛋和烂菜叶呢!” 说着,妇人摇了摇头。 知府家的公子和小姐,被扔臭鸡蛋烂菜叶? 元杳和谢执对视了一眼,才问那妇人:“知府的人不管吗?” “管啥管?”妇人叹气:“有的家里,因为瘟疫死了人,没朝他们兄妹俩扔石子,已经算好的了……” 妇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 元杳抿了抿唇。 谢执走过来,抓起她小手:“走,去看看。” 元杳想拒绝,人却被谢执抓走了。 两人挤开人群,朝里走。 街上,搭了个篷子,篷子下,摆了好几个大木桶。 篷子两侧的木杆上,挂着大大的“认罪书”。 认罪书上,写了李家兄妹两人犯的错。 虽说,两人是来施粥的,但,好像一碗粥都没人来领。 此刻,兄妹俩浑身五颜六色的,散发着一股恶臭。 李珍珠不知哭了多少次,眼睛都肿了。 恶臭熏天的鸡蛋液,顺着她头发、衣服往下滴,烂菜叶子,挂在头上,她都不敢伸手拿。 李瑞护了她,嚷嚷道:“别砸我妹妹,砸我……” 他一说完,臭鸡蛋凌空飞去,直直砸在他脸上。 蛋壳破碎,臭鸡蛋液顺着眉骨、脸颊,流进衣服里。 周围的百姓,扔了东西,依旧愤怒—— “都怪你们,我们才染了病!祸害!” “你们是知府家的公子小姐,染了瘟疫还有要治,我娘没喝上好药,人都没了……” “别假惺惺施粥了!知府大人那么好,全是被你们兄妹俩拖累的!扫把星!” “……” 各种骂声,在四周响起。 大多数的臭鸡蛋和烂菜叶,都是扔在身上的。 只有少部分人,手不准,或站得远一些,才扔在李家兄妹头上。 砸了许久,除了脏一些,兄妹俩并未受伤。 这些百姓,被瘟疫折磨,与亲人天人永别,却依旧没忍心下重手…… 元杳瞧着,除了叹气和同情,不知该说什么。 事情,早已无法挽回。 补救,也早错失良机。 死去的人,也早化为一捧骨灰,被深埋在地下。 赎罪的人,就继续留在此处赎罪。 元杳叫上谢执:“我们回。” 谢执点头:“走。” 他对着围得严实的百姓道:“麻烦让一让,借过,借过……” 随着他声音响起,元杳感觉后背被一道目光盯上。 她皱了眉头,转身。 粥棚里,李珍珠眉睫上挂着臭鸡蛋液,遥遥朝她看来…… 在淮水待了整整一月,瘟疫,彻底结束。 天色微亮,几百人整装待发,骑马的骑马,乘马车的乘马车,等在淮水城城楼下。 晒到脱皮的李敞打马走到一辆马车前:“千岁,郡主,该启程了。” 九千岁勾唇:“出发。” 元杳掀开车帘,望着雾色里高大的淮水城墙,小奶音格外激动:“回京啦回京啦!” 第254章 夸他,快夸他 来淮水时,载了重物,尽管马车行得十分快,依旧是花了十来日。 回京时,花了七日,就到了。 过几日,就是中秋。 太后遗体已入皇陵,京城周边的小城,已经小范围地张灯结彩,静候佳节。 皇帝带了人,出京城十里迎接…… 远远的,皇帝的仪仗华丽又盛大。 在距离皇帝仪仗百米外,九千岁抬手:“下马。” 所有人,通通下了马。 九千岁抱了元杳,阔步向皇帝走去。 初晨的阳光,不算刺目。 九千岁身着一袭灼灼红衣,宽大衣衫同青丝纠缠在一起,随风舞动。 所有人都不禁看痴了。 同皇帝一起来迎九千岁的,除了太子,还带了姜承琰。 皇帝和太子同时来迎接,简直是最高规格礼遇了。 此番,九千岁真是救了万千百姓,立了大功劳…… 在距离皇帝五米开外,九千岁放下元杳,牵着她的小手,淡声道:“本座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皇帝欣喜之色难以言表。 当着几百人的面,元杳乖巧地行了个礼:“杳儿见过皇上、太子殿下、二殿下,公主殿下……” 她膝盖还未弯下,人就被扶住了。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元杳,你瘦了。” 瘦了? 元杳笑眯眯地抬头,看着皇帝:“皇上也瘦了!不仅瘦了,还白了,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精神!” 皇帝佯装生气:“朕往日里就不精神么?” “杳儿可没这么说!”元杳奶声道:“皇上如今的模样,真好看!” 一月有余未见,皇帝整个人简直大变样! 身体不再臃肿,瘦了,也挺拔了! 眼袋消了好多,看起来像是正常的卧蚕了,连黑眼圈都淡了许多,眼睛大而有神了很多。 皇帝整个人,不再如先前那般阴郁。 皮肤紧实光滑,剑眉星目,鼻梁挺拔,薄唇都多了几分健康的血色。 他笑的时候,眼眸多了几分温情,看向九千岁:“阿渊,你辛苦了……” 望着九千岁,他满腔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 九千岁的眸光,落在皇帝身上,有些细微的变化。 早在远处,他就发现,皇帝这一个多月来,外貌发生了巨大变化。 他在心里,略微有些欣慰。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 谢执牵着马,笑容灿烂地走过来,行礼道:“谢执参见皇上、太子殿下、二殿下。” 皇帝打量着谢执,嘴角勾着:“世子又长个儿了。” “牙也长了。”谢执笑盈盈道。 皇帝点头:“不错,比先前好看了。” 谢执笑得见牙不见眼。 瞧着京城的方向,九千岁冷淡道:“本座乏了,先回宫。” 皇帝点头,随后道:“阿渊,你和元杳,乘朕的御辇回京。” “不必……”九千岁轻蹙了眉头,就要拒绝。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阿渊,你别忙着拒绝,朕瞧着,元杳挺乏的,就乘御辇回宫? 傍晚,朕为你们设了宴席。 刚好,你们在御辇上可以休息片刻,补足精神……” 有晚宴? 九千岁冷淡点头:“嗯。” 皇帝的御辇,穷尽奢华,金车玉枕,内部软得像云团。 元杳坐在垫子上,感叹不已。 皇帝陛下,可真会享受呀! 皇帝和九千岁并排而坐,皇帝亲自倒了杯水:“这是今夏的乌龙新茶,送来时,你已经去淮水了。 朕本打算着,派人给你送些去,又怕你不喜,就留着,等你回来喝。” 九千岁垂眸,看了茶汤片刻,接过,将杯盏送至唇边。 见他尝过后,皇帝眼神略带着一分殷切:“阿渊,如何?” “不错。”九千岁冷淡地回了他两个字。 虽然,只得了两个字,但,这好歹也是赞赏啊! 夸他烹的茶,四舍五入,就是在夸他了。 皇帝心里美滋滋的。 他又让李德山拿了个食盒来,递给元杳:“瞧瞧,朕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四时春!” 元杳欣喜不已。 食盒上,印着四时春的标识。 她抱着大食盒,口水差点不争气地从眼角流出来。 出门在外这么久,她可太馋四时春的甜品了! 在淮水的日子,起先那段时间,粮食蔬菜和肉类都比较匮乏,整日喝粥、喝米糊,她喝得都快逆反了。 好在,后来,朝廷支援的物资就到了! 九千岁又着人去附近城镇,买了许多菜、肉之类的。 如今,她已经能吃许多东西了! 可她最馋的,还是四时春的! 一双大手,把食盒从元杳手里接过。 九千岁把食盒放在御辇内的案几上,揭开盖子。 一股凉意,从食盒内升腾而起。 “冰鉴?”元杳满脸欣喜。 这大食盒里,放着一个小冰鉴,冰鉴里,冰着好几碟不同颜色的冰淇淋。 黄色的,是芒果味的,红色的,是樱桃味的,浅紫色的,是葡萄味儿的…… 元杳幸福得想落泪。 她伸手,就要去拿葡萄味的冰淇淋。 忽然,九千岁抬手,挡了她:“空腹吃这个,当心肚子受凉。” 元杳鼓起腮帮子:“就让杳儿尝一口嘛!” 九千岁却无情地抱走了冰鉴:“想尝,也不是不可以,先吃点其他东西,垫垫肚子。” 望着父女俩相处的样子,皇帝酸得紧。 他那么大个人,穿得明晃晃的,为了见阿渊,还特地熏了雪松香,又戴了金闪闪的发冠,阿渊怎么就不看见他? 皇帝抿唇,声音低哑:“这些东西,可是朕亲自去四时春取的……” 夸他! 快夸他啊! 果然,九千岁侧目,深邃眸光瞥了他一眼。 皇帝感觉受到了鼓励,再接再厉道:“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元杳。” 也不能委屈了他的阿渊! 宫里,好酒好菜早已备好,御辇的软垫,用的都是上好的天蚕丝织成的料子。 阿渊不喜欢奇奇怪怪的味道,所以,他都十几天没碰过女人了,还每日泡澡…… 皇帝满怀期待,望着九千岁。 孰料,九千岁蹙了蹙眉,冷淡开口:“你养过众多儿女,还不知小孩子有多娇弱么? 谁家的孩子,大清早吃冰? 而且,还装这么多碗。” 皇帝一脸茫然。 “噗……” 元杳的小奶音,打破了这一瞬的安静。 第255章 宴席上,跟人撞发型 皇帝神色委屈,元杳都害怕,九千岁再多说两句,他就要哭了…… 元杳揭开食盒盖子。 第二层,摆着几碟牛乳糕。 元杳取出碟子,开心道:“爹爹,皇上,这里有三块糕,我们分食了?” 语罢,她也不管两人,自顾自伸出嫩白小手,拿了一块糕点,凑至九千岁唇边:“爹爹,尝尝。” 九千岁勾唇,咬住牛乳糕。 元杳又拿起一块,递给皇帝:“皇上,这块是你的。” “朕不饿……”皇帝试图摆手。 他才不想说,他昨夜就派人去四时春通知,让人今天凌晨就起床干活…… 今早宫门刚开,他人就已经坐在四时春,吃了不少糕点了…… 但是,能同阿渊分食甜品,也是不错的。 皇帝嘴上说着拒绝,牛乳糕已经吞下肚了 糕点的香甜滋味,在舌尖铺开,元杳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京城的日子,简直太美好了! 除了牛乳糕,适合里还装了许多精致的小甜品…… 元杳吃得饱饱的,终于被允许着吃了一碗冰淇淋。 满足! 她小身体软软地躺在九千岁腿上,听皇帝和九千岁讲话。 皇帝道:“阿渊,淮水的新知府,朕已经按照你说的,把人派去了。 你回来的路上,可曾遇着了?” “嗯。”九千岁淡淡道:“在铜城时,他去见过本座。” 皇帝点点头,随后问:“关于淮水洪涝一事,你可有想法?” 听见皇帝问起政务,九千岁略微意外地扫了他一眼:“本座离京这段时日,皇上倒是长进了不少。” 本来是夸奖的话,皇帝却有些赧然:“朕只是随口一问……” 九千岁勾着唇角,冷淡道:“但凡这些年里,你有那么几日,能如我在淮水这段时日一般,本座也不必如此操劳。” 听着这话,皇帝愧疚之余,又是心疼:“是朕让你受苦了。朕曾一心以为,朕当了皇帝,虽护不住姐姐,却能护住你……” “罢了,本座习惯了。”九千岁轻飘飘道:“你不给本座惹麻烦,本座已是谢天谢地。” 皇帝凝视着九千岁侧脸,认真道:“阿渊,朕会努力的。” 九千岁不再言语。 他单手扶了元杳:“本座乏了,进宫之前,别吵本座。” 语罢,他闭上眸子,开始休憩。 从元杳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九千岁略尖的下巴。 看着看着,她眼皮有些撑不住,竟也睡了过去…… 元杳再睁眼,人却是从千华宫的大床上醒来。 侧头,九千岁的睡颜近在眼前。 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赶路。 大多时候,她都是在马车上睡。 已经许久,没这么安稳睡上一觉了…… “醒了?” 随着她一动,九千岁低哑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 元杳小奶音放得很轻:“爹爹,杳儿是不是吵到你了呀?” “没有。”九千岁大手一抬,把试图爬起来的她按回去:“再陪本座躺会儿。” “嗯!” 元杳乖乖躺了回去。 千华宫的大床,又香又软,睡着简直不要太舒服。 躺着躺着,元杳又要睡过去。 这时,寝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静儿走在前头,带了宫女和小太监进门来。 她行了个礼,语气高兴:“奴婢静儿,见过千岁,见过郡主。 丹青姐姐还在睡着,奴婢带人来伺候千岁和郡主洗漱更衣!” 九千岁这才睁眼,起身下床。 静儿上前卷了帘子,九千岁把元杳抱起来,递给静儿:“替小杳儿好好梳洗一下。” “遵命!” 静儿接过元杳,高兴道:“郡主,奴婢先抱郡主去沐浴可好?” “好呀。”元杳笑眯眯道。 在路上折腾许久,回宫时,她又睡着,都没洗澡。 下午要参加宴会呢! 不洗香香,怎么去见人呀? 静儿早准备了香草熬的水,兑成元杳适应的水温。 泡了大约二十分钟,元杳浑身舒爽。 连头发,静儿都仔细给她洗了洗,擦干…… 收拾完毕,再出来时,九千岁还在隔壁偏室沐浴。 静儿叫宫女搬来首饰盒,摆在元杳面前:“郡主,今日想戴什么?珠花还是钗子?亦或是绑发带?” 元杳坐在铜镜前,朝首饰盒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嘀咕道:“我不记得,我有这些头饰呀……” “因为,这是今年新款!”静儿高兴道:“这些头饰,一些的是各宫娘娘送来的,还有的,是怀柔公主送来的。” 新款? 元杳好奇心这才浓了些。 一大盒子头饰,每日换着戴,得戴一年了? 她伸出小手,拿起一对珍珠的珠花,掂了掂。 别说,还挺重的。 天天这么戴,会把她戴秃吗? 秃了的元杳郡主…… 元杳打了个寒颤,不敢深想。 她挑挑拣拣,挑出一对精致小巧的青鲤戏荷的珠花:“戴这个。” 静儿高兴道:“奴婢这就给郡主梳头!” 往日,给郡主梳头这种活儿,都是丹青在做。 今日,丹青路上太乏了,她才得以练手! 静儿思忖着,一定要给郡主好好露一手…… 元杳乖乖坐在铜镜前,目光却被一大盒子的首饰吸引得牢牢的。 各宫送来的,除了头饰,还有不少其他配饰,譬如镯子、玉佩、团扇之类的…… 静儿边给元杳梳头,边笑道:“有好些东西,是怀柔公主和怀遥公主送来的呢! 公主说,怕郡主不在京中,赶不上时兴的玩意儿,每次有了新的,就给郡主送些来。” 元杳听着,感动不已:“等下见了怀柔姐姐和怀遥姐姐,我好好谢谢她们!” 静儿没给元杳扎小丸子头,而是奇奇怪怪在她头顶缠了一番…… 等元杳细看,静儿把她的头发,缠成了两朵松软却又光洁的花瓣形状。 戴上青鲤戏荷珠花,看着自家漂亮又可爱的小郡主,静儿满意得不行:“郡主,这发型,叫花好月圆!和郡主实在是太般配啦!” 花好月圆? 元杳哭笑不得:“辛苦静儿啦!” 但愿,宴席上,别跟人撞了发型才好…… 离开千华宫前,元杳还许了好几次愿。 结果,倒霉催的,宴席上,她还真跟人撞发型了! 第256章 大家都很想小杳儿 因太后丧期刚结束不久,三月守孝期还未过,因此,宴会的规模,办得不大。 除了皇亲国戚外,从三品以上官员才能携家眷参加。 宴会,摆在御花园。 早早的,不少人就奉旨入宫。 男席和女席,依旧是分开两头摆的。 正午过后,日头渐渐没这么烈了。 远远的,就听闻御花园的人工湖边,丝竹声阵阵…… 谈笑声,传了老远。 传膳的宫人来回穿梭,见九千岁抱了元杳郡主姗姗来迟,全都低头行礼。 九千岁穿了身黛蓝色银丝绣云纹的大衫,满头青丝用飞翅银冠束起,露出修长脖颈。 即便如此,他容颜的艳色,依旧没被压下去。 远远的,瞧见九千岁,席间的人,全都噤声。 待他走过去,小太监掐着嗓子,尖声通报:“九千岁到,元杳郡主到……” 顿时,席间人纷纷起身:“参见九千岁。” 元杳是皇帝亲封的郡主,从一品,比她品阶低的,还需向她行一次礼。 这一礼,不少人心服口服。 这些日子,元杳带了粮食和药,先于朝廷去淮水支援九千岁的事,早传遍京中。 无论对上谁的打量,元杳都笑得十分乖巧。 “小杳儿!” 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元杳转头一看,是姜承琰,还有同他一起来男席这边找人的怀柔和怀遥。 “杳儿……” 见着元杳,怀柔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三人走到九千岁身边,行了个礼。 九千岁淡淡地应了一声,把元杳放下来:“别走太远,别乱吃东西。” 元杳乖乖应道:“杳儿知道啦!” “去。”九千岁勾了勾唇角。 元杳这才转而投向怀柔等人。 一拉着她小手,怀柔就道:“杳儿瘦了。” “真的瘦了吗?”元杳眨着眼睛问。 每一个见她的人,都说她瘦了。 可是,她照镜子的时候,发现没什么差别呀! 怀遥轻哼了一声:“叫你去淮水!那边天天发洪水,闹瘟疫,不瘦你瘦谁?” “姜怀遥,你会好好说话吗?”姜承琰板着脸,训斥道。 “要你管!”怀遥吐舌头。 姜承琰瞪了她一眼。 怀柔无奈道:“好了,大好的日子,杳儿回来了,该高高兴兴的,谁也不许吵。” 怀遥和姜承琰对视,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 怀柔张开双臂:“杳儿,姐姐抱。” “好呀!”元杳小手一张,扑了怀柔满怀。 怀柔身上,是浅浅的梨花香,煞是好闻。 她把元杳抱起来,眼眶微红,心疼道:“杳儿是瘦啦,比之前抱起来还轻了些呢。” 元杳最怕温柔大姐姐哭了。 她抱进怀柔,故意欢喜地说道:“哇!那我岂不是可以敞开肚皮,大吃大喝啦?” “噗……” 怀柔泪没出来,先被笑憋了回去。 望着白白的团子,怀遥有些酸。 忍了忍,怀遥开口道:“元杳,你过来让我抱一下,我掂掂看,是不是真瘦了?” 掂? 元杳哭笑不得。 怀遥也是个别扭的性子。 想抱她,就直说嘛! 她送怀柔怀里出来,张开双臂,走向怀遥:“你可不要摔了我呀!” 怀遥顿时拧眉:“元杳,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本公主的力气,在皇子公主里,那是最大的好吗?” “是是是,怀遥姐姐力气最大啦!”元杳忍俊不禁。 怀遥伸手,用力把她抱起来。 这一抱,就是好半晌。 见怀遥迟迟不肯松开元杳,姜承琰干瞪眼。 说好的掂一掂呢? 女人都是骗子! 姜承琰简直嫌弃死怀遥了。 好一会儿后,怀遥才用力眨了眨眼,放下元杳,闷声道:“渴死本公主了!找水喝去了!” 说着,她头也不抬地往女席那边走。 “怀遥……”望着怀遥的背影,怀柔有些无奈。 方才,她不经意间,瞧见怀遥眼角都红了。 明明舍不得元杳,想元杳,偏偏嘴硬…… 怀柔牵起元杳小手,温柔地对姜承琰道:“我带杳儿去入席了,等下再来找你们。” 姜承琰点头。 他也想抱元杳呢。 无奈,这里人员众多,他身为皇子,大庭广众之下抱元杳,不太好…… 女席,就在屏风之后。 怀柔牵着元杳到的时候,皇后、林贵妃等人已经到了。 各家的王妃,公、侯夫人,以及大臣家的其他夫人女儿之类的,全都按品阶落座…… 元杳依旧是礼貌性地先问了个好。 皇后一见她,就含笑招手:“杳儿,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元杳乖巧走过去:“皇后娘娘。” 皇后抓了她的小手,柔声问:“赶了这么远的路,累不累?在淮水,可有遇到危险?” 元杳乖乖应道:“皇后娘娘,杳儿回千华宫后,休息过了,这会儿不累了。 在淮水时,遇到的危险不少,好在,都一一过去了……” 她把在淮水遇到的事,随口提了一些。 说了染瘟疫的百姓,说了洪水,也说了些淮水的有趣事…… 席间的女眷们,听得都入了迷。 原来,外面的世界,竟这么多姿多彩呢! 京城虽大,却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日子,比起外面,可就太无趣了…… 元杳说了一通,难免口干舌燥。 皇后体贴道:“先入座,菜若凉了,就不可口了。” 元杳乖巧道:“好。” 落了座,她才发现,今日的宴席,除了各种佳肴,甜品,竟是四时春的! 她欣喜地朝皇后看了一眼。 皇后娘娘可太好啦!变着法子给她送钱! 皇后对上她的目光,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 去了淮水一趟,除了会过敏的食物外,元杳已经可以正常吃饭、吃菜了。 一不小心,她就吃得有些饱。 这时,靠近宴席入场那边,传来一阵不小的惊呼声。 元杳疑惑地抬头看去。 一大团雪白的毛绒物体,飞快往她这边奔来。 元杳欣喜地睁大双眼:“汤圆!” 下一秒,大白团子就滚进她怀里,把她扑倒。 脸上,传来湿热又粗糙的感觉。 汤圆在舔她的脸! “嗷嗷……” 汤圆一边舔着元杳,一边兴奋地扭着身子,还拿肥嘟嘟的爪爪扒拉她,委屈得不行。 第257章 怀遥跟人起争执 宴席上突然蹿出一只白虎,女眷们吓得不行。 原本,有人都要拔腿跑了,但,又不得不顾忌身份。 唯独皇后、林贵妃和怀柔怀遥,面色还算淡定。 宴席外,几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跪在外面:“皇后娘娘,有白虎跑来了,奴才怕惊扰了贵人,特来抓它回去。” 皇后却未叫他们起来,而是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打水。 元杳这才推开汤圆,整理衣衫:“汤圆,乖一点,坐好,不许乱动。” “嗷嗷……” 汤圆委屈巴巴地起来,坐在元杳身边。 顶着众多目光,元杳接了静儿递来的帕子,擦了脸上的虎崽口水。 一个多月未见,汤圆跟吃了膨大剂似的,整个虎崽都长了一大圈! 如今的汤圆,坐起来,比她坐着还高了…… 也是很无语。 “嗷……” 汤圆在催促她。 元杳有些疑惑。 这时,一个宫女端了清水:“郡主,请净脸。” “我来。” 静儿从元杳身后走出来,把帕子打湿,拧干后,给元杳擦脸。 擦了脸,元杳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皇后出声问:“虎崽不是在朝云宫么?怎么跑来这里了?” 小太监跪着回道:“奴才也不知…… 朝云宫的人说,云小皇子来宴席上了,未带汤圆来,不小心被它给溜出来了。 朝云宫的人不便入御花园,就让奴才帮忙来找。 奴才本以为,虎崽会去找云小皇子,却不想,它竟直接来了女席这边……” “原来如此。”皇后点点头,随后看向元杳:“杳儿,宴席还未结束,可要把虎崽送回去?” 元杳看了眼委屈巴巴的汤圆,又看了眼小太监。 想了想,她开口道:“皇后娘娘,杳儿会约束好汤圆,不让它吓人或者伤人,先把它留下。 汤圆与我分离了许久,我也很想它。” 皇后点头,对那几个小太监道:“退下。” “等一下。”元杳开口道:“劳驾,去男席那边知会云小皇子一声,就说,汤圆在我这里。” 小太监应下,起身离开。 宴席上忽然多了只虎,虽说不曾伤过人,但,猛兽就是猛兽,还是个五个月大的猛兽,不少女眷,都心惊胆颤的。 元杳扫了一眼席间,起身,朝皇后和林贵妃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杳儿先带汤圆去消消食。” 皇后点头:“去。” 林贵妃神色淡淡:“怀遥,你陪郡主去。” “我也去消消食。”怀柔也站起身来。 三人带着虎崽,离席而去。 上了拱桥,离宴席远一些后,怀遥才吐了口浊气:“熏死我了!” 整个女席那边,各种脂粉头油的味道,浓郁得不行。 加上天热,她坐的位置,又是下风口,差点没把她憋死! 怀柔好笑道:“你是女孩子,得习惯这些味道。” 怀遥嫌弃得不行:“今年京城流行的脂粉味,可真俗气!尤其是桂花味的,香到发臭!” “往年,也有桂花味的呀。”怀柔笑着道。 怀遥厌恶不已:“我最讨厌桂花味的东西了!” 元杳扶着汤圆的背,边走边问:“怀遥,方才,你有吃面前摆的糕点吗?” “什么糕点?”怀遥朝她看来。 元杳想了一下,形容道:“就是用玉盏装的,浅黄色的那个布丁。” “布丁啊……”怀遥回道:“味道不错。” 元杳眨眼:“那布丁,就是桂花味的。” 怀遥:“……” 她恶狠狠地瞪了元杳一眼,大步往前走。 元杳没忍住,笑出声:“哈哈……” 逗怀遥,真是太有趣了! 那布丁,是桂花味的不错,但,只取了桂花的味儿。 尝不出来,也是正常。 怀柔看着怀遥,无奈一笑:“怀遥总是心口不一,每次说的话,回头就被自己给亲自否决了。” “这种性子,不好吗?”元杳问。 怀柔看了虎崽,又看元杳,温柔笑道:“也不是不好,就是,要看听的对象是谁。” 这话,就略微有些高深了。 元杳拍拍汤圆的脑袋,冲怀柔道:“人是为自己活的,怀遥姐姐性子洒脱,她活得开心就好。” 人……是为自己活的…… 怀柔低低念了一遍这话,随后,抿唇一笑:“我们去追怀遥。” “嗯!” 两人一虎,过了石桥后,沿着人工湖边的鹅暖石铺的路走。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 湖风浅拂,柳枝摇曳。 湖边,偶有几个小公子结伴钓鱼。 也有一些衣着漂亮的小姐,结伴来游园…… 见着怀柔,全都低头行礼,也有好奇的,忍不住打量元杳,以及打量身子贴着元杳走的虎崽。 被人盯得久了,汤圆时不时出声威胁:“嗷……” 这时候,它的脑袋总是要被轻轻拍一巴掌。 漂亮得跟云团一般的小人儿,奶声道:“汤圆,你再吓唬人,我就揍你了噢!” 虎崽儿委屈得不行,拿小脑袋去拱元杳。 见着这场景的小公子和小千金们,害怕之余,简直羡慕得不行! 元杳郡主这养的哪里是猛虎? 这分明是一只大白猫! 又走了一阵,怀柔不禁皱眉:“怀遥怎的走这么快?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元杳指着前方:“怀柔姐姐,再往前,是什么园子?” 怀柔道:“荷花池。” 荷花池? 这一阵,荷花开得正旺? 元杳顿时兴奋道:“怀柔姐姐,我们去荷花池看看!” “好啊。”怀柔展颜道:“左右在宫中,怀遥不会有事。” 两人叫上虎崽,进了月亮拱门。 大齐皇室有钱,御花园的规模十分宏大。 莲池,也十分大。 进了拱门,满池荷叶映入眼帘。 接天莲叶间,荷花开得正娇嫩。 元杳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她有点想吃荷叶糯米鸡、炸荷花了…… 怀柔看着那些花,特别开心:“明日一早,我叫人来摘些荷花回去,给你也送些过去。” 元杳双眼一亮:“荷叶也摘点!” 怀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正要说“好”,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阵争执声。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嘲讽我?” 听着这声音,怀柔面色一变,对元杳道:“是怀遥……” 第258章 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掉进去的 好好的,怀遥怎么跟人吵起架来了? 怀柔有些心急,对元杳道:“杳儿,你就在此处等姐姐,姐姐先去看看。” 语罢,她就要跑着离开。 元杳抓了她:“怀柔姐姐,我同你一起去!” 怀遥性子烈,就元杳已知的,怀遥跟姜承琰、谢执的关系都不太好,尤其地讨厌姜兰玥…… 姜兰玥早在太后入皇陵次日就被送去了佛台山,姜承琰和谢执,不太可能跟她吵起来。 那么,此时,她是和谁发生了争执? 没有多想,元杳叫上汤圆,和怀柔循声寻去…… 假山后,几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小姐,正聚在一起。 远远的,元杳就看见,怀遥一袭红裙,鞭子拿在手中,一截拖在地上。 在她对面,站着一个蓝色束袖衣裙的清秀小姑娘背对着荷花池,比怀遥稍微矮上一截,气势却不输怀遥。 “白晚桃……” 望着那女孩,怀柔愣了愣。 元杳压低声音,好奇地问:“怀柔姐姐,你认识她?” 怀柔点点头,就要过去。 这时,元杳道:“不如,我们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要劝架,也得知道个前因后果,才好劝。” “杳儿说得有道理。”怀柔点头,两人站在荷叶后,远远看着。 只听,白晚桃出言道:“怀遥公主,莫不是,你真把林贵妃当你的亲娘了,就不认白家了? 永和宫的昭妃,才是生下你的亲娘。 昌都侯府白家,可才是你的外祖家…… 你虽是公主,我也是你的表姐,我和你行了礼,你连声表姐都不愿意叫一声么? 还是说……你有了贵妃娘娘撑腰,连生母和外祖家的亲人都不要了?” “啪!” 重重的一鞭子,抽在地上。 怀遥气得脸色发红:“白晚桃,你放肆!不准你说我母妃!” 见怀遥生气,白晚桃语气越发轻快。 她双手背在身后,露齿一笑:“怀遥,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难不成,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戳了你的痛处?” 看着小人得志,怀遥忍无可忍。 这天底下,若说能让她吃瘪的,没有几个。 这白晚桃,就算一个! 白晚桃,是昌都侯唯一的嫡孙女儿,从小就被娇宠着,无法无天。 昌都侯,是早前皇帝登基时的支持者之一,被封了侯爷,如今,地位并不低。 而且,侯府,还出了个昭妃。 昭妃生了个怀遥公主,而后,犯了错,所以,怀遥很小就被养在林贵妃膝下…… 对昭妃,怀遥并没什么感情。 甚至,她很厌恶昭妃。 而林贵妃,却待她如己出。 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 在怀遥心里,甚至在所有人眼里,怀遥,就是林贵妃的亲生女儿…… 怀遥紧紧握着鞭子,怒视着白晚桃:“你用不着拿我身世说事! 就算是我父皇来了,就算是昭妃站在我面前,我依旧是林贵妃的女儿! 你们白家,没一个好东西!” “是么?”白晚桃朝怀遥走近了一步:“怀遥公主,就算白家都不是东西,可是,你的身上,不也流着一部分白家的血液?” 面对白晚桃一再的挑衅,怀遥脸色变得阴沉:“我说了,我不是白家人!” 关节,咯吱作响。 怀遥已经到了隐忍的边缘。 她长到这么大,最讨厌的,就算拿她生母说事! 若是没有林贵妃,她只怕活不到这么大…… 鞭子,在手里又紧了几分。 这时,白晚桃浅浅一笑,挑衅道:“生气吗?气就对了,公主殿下……” “噗通……” 水声,响得格外大声。 “晚桃!” “白小姐……”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一时间,假山边的小姐们纷纷惊呼出声。 怀柔也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怀遥!” 怀遥望着掉在水里的人,神色有些呆滞。 她看了眼在水中扑腾的人,又看了眼自己的鞭子,随后,才看向怀柔:“皇姐……” “皇姐来了,没事。”怀柔伸手扶着她双臂,轻轻拍了拍。 怀遥气过了头,瞳孔有些失焦。 待她看清水里的人,瞳孔猛缩,出声道:“皇姐,不是我……” 怀柔红着眼,不语,轻轻拍她。 元杳叫上汤圆,这才走过来。 水里,白晚桃还在扑腾。 岸边,锦衣华服的管家小姐全都朝她们看来。 元杳拎着裙角走过去,小奶音有些森严:“还不快去叫人!等着人被淹死么?” 这时,两个小女孩才拎起裙子,慌乱地喊:“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元杳:“……” 她看向怀柔和怀遥:“什么都别说,等我!” 语罢,她飞快地朝门边跑。 门外,恰好有两个小太监路过。 元杳想也没想,出声道:“池子里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 本来,她是带了暗卫的。 但,这个时候,暗卫不方便现身。 更何况,那池子不算深。 小太监一听,有人落水了,那还得了? 两人飞快地跑进门来,跳进池子里,把人捞起来。 白晚桃折腾了一番,浑身早裹满泥浆。 头发散了,衣服脏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而且,她还不会水,喝了不少池子里的脏水…… 小太监把人救上岸,元杳冷静吩咐:“快去,去席间把赴宴的太医叫来!” “奴才这就去!” 两个小太监浑身湿漉漉的,全是泥泞,拔腿就要跑。 元杳叫住其中一个:“你留下。” 那小太监不解地擦了一把脸:“是。” 元杳看了眼气息奄奄的白晚桃,看向假山边的华服小女孩们:“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几个小女孩缩在一起,以为,怀柔和元杳是刚来的。 其中一个粉色衣裙的小女孩小声道:“是……是怀遥公主把晚桃推进了水里……” “你胡说!”怀遥气得发抖:“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掉进去的!” 那粉衣女孩只得往后一瑟缩。 这时,一个穿白色衣裙,头上扎着和元杳同款发型的少女,站了出来,先盈盈地行了个礼。 行了礼,她才温婉地开口:“怀遥公主方才是在气头上,才失手推了晚桃,这不是公主的错,公主不必难过。” 第259章 她道个歉,我就原谅她 看着忽然出来指证的人,怀遥气得牙齿发颤:“顾小姐,空口白牙的,可真是污蔑的一把好手。” 这顾玉茶,是荣国公最宠爱的孙女。 六岁就画得一手好画,七岁就能写诗,曾因得了太后喜爱,封了个县主。 此次,太后薨逝,随荣国公进京,而后,就一直留在京中,迟迟未离开…… 昌都侯,荣国公,本属于太后一脉。 今日,几人抱团,也不算奇怪。 只是,抱团欺负公主,胆子也是太肥了! 若不是家族地位摆在那里,脑袋怕是都不够砍! 顾玉茶却正色道:“怀遥公主,臣女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岂是我一个国公府嫡孙女可以污蔑的?” 她的神色越真挚,旁人瞧着,就越觉得怀遥是凶手,还无理取闹那种。 而且,她把国公府摆出来,即便皇帝来了,也得给几分面子…… 怀柔安抚着怀遥,语气还算淡定:“事实如何,不如都交由我母后处理。 县主,各位小姐,再等等。” 等? 满身泥浆、浑身湿漉漉的白晚桃轻咳了一声。 她这么一动,旁边就有锦衣小姐欣喜喊道:“晚桃姐姐醒了!” 然而,白晚桃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 各家小姐脸上露着欣喜,却没一个人愿意过去扶她。 甚至,都没人愿意拿出自己手帕给她擦擦脸…… 怀遥气愤地朝白晚桃看过去。 白晚桃咳嗽了几声,从嘴里吐出几口泥水,目光就落在怀遥脸上:“姜怀遥!” “啪!” 一鞭子,又一次用力抽在地上。 怀遥怒目道:“你一个臣女,也配叫本公主名字?” 白晚桃冷笑了一声,看了眼浑身泥泞,才对怀柔道:“晚桃见过怀柔公主殿下,公主安好。” 怀柔眉头轻蹙了一下,又舒展开,对白晚桃道:“太医快到了,白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白晚桃回道:“臣女哪哪儿都疼……臣女也不知,怀遥公主为何要推我。 荷花池里铺了石头,我好像磕着了……” 说着,她抬起裹满泥泞的手。 手上,沾了不少荷叶茎上的小刺,这一动,才发现,疼得厉害。 这时,顾玉茶走了过去,蹲下,掏出一方洁白丝帕:“晚桃妹妹,我给你擦擦。” 擦了白晚桃脸上、手上的泥泞,顾玉茶才施施然起身,用指尖捻着那帕子。 顾玉茶长着一张鹅蛋脸,整个五官都偏柔和,偏偏,鼻梁高挺,挺拔的鼻梁,让她多了一丝大气。 她一部分头发披散着,头顶的部分,则梳着和元杳一样的发型,花瓣发型,还插了一对流苏簪…… 而且,她和元杳一样,都穿了白裙! 元杳:“……” 小奶包叹气。 她做错了什么呀,要让她和一个已经发育起来的少女梳一样的发型! 好在,她就是个软乎乎的奶团子,配这发型,看起来简直不要太可爱! 想着,元杳挺了挺小胸口。 元杳朝周围看了一圈,没看见汤圆。 也不知这臭崽崽跑到哪儿去了…… 万一吓着人呢? 元杳正跟怀柔怀遥一起等太医呢,顾玉茶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荷花池边的人,全都沉默不语。 顾玉茶淡笑着问:“这位,就是九千岁的养女,元杳郡主?” 她进京时,元杳已经在去淮水的路上了。 早在荣城,她就听闻了京中的事…… 京中姐妹说,大奸臣九千岁,养了一个女儿,宠溺得不得了。 都说,这小郡主,平日很少落地,好几岁了,还整日路都不走,去哪儿都被九千岁抱在怀里…… 三岁多了,还在吃流食,连米饭都未碰过…… 而且,这小郡主,是国学院成立这么多年,第一个才三岁多就入学的学子…… 还有,郡主那么小,九千岁就为了哄她开心,把御用的茶点宫女送给她,让她带着宫女折腾,开了家生意爆火的甜品店…… 京城里,尝过甜品的人,没人不夸小郡主。 传言再多,终究是传言。 本来,顾玉茶还不信的。 直到,今日见着元杳…… 元杳郡主,梳着和她同样的发型,头上戴着精致小巧的青鲤戏荷的珠花,穿着雪白飘逸的小裙子,腿短手也短,颇为可爱。 那张小脸,虽然肉乎乎的,五官却精致漂亮得紧。 长大了,定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顾玉茶对着元杳,盈盈一拜:“荣和县主顾玉茶,见过郡主。” “县主不必多礼。”元杳没给顾玉茶多余的脸色。 从这位县主开口第一句,她就挺不喜。 如今,这位更是一开口,就先自我介绍了身份…… 荣国公府的嫡孙女? 荣和县主? 这身份,很了不起么? 还不是皇家封的! “元杳,过来。” 见顾玉茶和元杳说话,怀遥伸手,就把她拉过来。 她到处看了一番,问:“汤圆呢?” “不知道呀。”元杳眨眼。 这时,一个小姐轻呼:“郡主,您把虎崽也带来了么?” 那小姐一出声,顾玉茶又看向元杳:“郡主还真养着虎崽?” 这种事,还有假的? 元杳抬眸,望向顾玉茶。 看了几秒,她才随意地开口:“县主来荷花池,也是来赏花的吗?” 顾玉茶点头,淡淡一笑:“此处荷花开得正好,我今日胃口不佳,就早早来纳凉赏花。” 元杳点头:“县主既然来得这么早,怀遥公主和白小姐的争执,县主也是全程目睹了?” 拿不准元杳的意思,顾玉茶含笑点头:“勉强看了一些。” “勉强?”元杳的小奶音带着疑惑。 顾玉茶笑意微滞:“是。” 元杳点点头。 她不再理会顾玉茶,转而环顾周围。 汤圆呢? 这臭崽崽,怎么还不回来? 这时,白晚桃悠悠出声:“元杳郡主……” 元杳转身,看向地上的人:“白小姐?” 白晚桃开口道:“都说,九千岁为人最公正了。你是他的养女,想必也是个公正的?” 元杳:“?” 倒也不必提点她,她只是九千岁的养女…… 她瞥了眼白晚桃。 这白晚桃,一开始就气焰不小。 连公主都敢挑衅,脾气是个火爆的。 除了脾气火爆还不算,还有点小心机…… 对这种人,元杳喜欢不起来。 她眸光又黑又亮,脸上神色很淡:“白小姐,是想让我找我爹爹来,帮你主持公道吗?” 白晚桃抿唇。 让九千岁来?? 到时候,吃亏的不就是她了? 白晚桃望着元杳,字句清晰地道:“不必叫九千岁。这里,就郡主你是局外人,且又不是皇家的人。 劳烦,请小郡主做个见证。 怀遥公主推我入荷塘,我才被摔成这样…… 只要怀遥公主同我道个歉,叫声表姐,我就原谅她。” 第260章 贵妃娘娘,威武霸气 让怀遥,当着众人的面,给白晚桃道歉? 堂堂公主,承认自己推了臣子之女,并道歉? 怀遥当即就怒了:“你想得美!” 白晚桃抖了抖裙子,看向怀遥:“怀遥公主,怎么说,你和我身上都流了同样的血液,你我是姐妹,真要闹那么难看吗?” “本公主见你只想绕着走!”怀遥怒气冲冲道:“是你偏要凑上来找事的!” “所以,公主承认,你推了臣女?”白晚桃抬头看她。 怀遥一遇着白晚桃,立刻就变得嘴拙,气得红了眼。 怀柔紧紧握住她的手,看向白晚桃,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白小姐!” 白晚桃欲言又止。 这时,元杳开口:“白小姐,方才,你对怀遥,也是如此咄咄逼人?” 忽然被一个小奶娃质问,白晚桃眉头一皱:“郡主在说什么?晚桃怎么听不懂了?” “我说什么,白小姐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元杳淡淡地看着她:“难道,有些话,非要明说出来?” 装疯卖傻,可没用。 今天的事,始终得解决的。 敢欺负公主,就得准备好承担后果! 这时,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道:“就在前面了!” 太医来了。 每次大宴上,都会有太医值守。 小太监一去宴席上,就叫来了人。 随太医一起来的,还有皇后和林贵妃。 见着皇后和贵妃娘娘,一群小女孩惊了惊,纷纷行礼:“参见皇后娘娘,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 皇后走在前面,视线扫了一圈,落在地上的白晚桃身上。 她对身后宫女道:“扶白小姐起来。” 刚说完,身后,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妇人走上前来,满头珠翠环绕。 她看了一眼白晚桃,对怀柔怀遥和元杳行了礼,才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晚桃,凤驾在前,你弄成这样,太失规矩和体统了!” 一见她娘,白晚桃的鼻子就抽了抽:“母亲,女儿不是故意的……” 妇人从贴身婢女手里拿了个斗篷,罩在白晚桃身上,给她系好带子。 宽大的斗篷,把白晚桃身上的泥泞全部挡住。 无奈,荷花池中,满池子淤泥,养花又养鱼,腥臭不已。 身上的臭味,怎么都掩盖不住…… 皇后开口问:“本宫听说,你们在此处发生了争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夫人冷眼看着白晚桃:“晚桃,你来告诉皇后娘娘,好好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白晚桃被吼得一个瑟缩。 边上,始终默不作声、神色淡然的林贵妃,这才侧目,冷淡地瞧了一眼白夫人。 白晚桃裹着斗篷,气焰被压了许多,开口道:“母亲,我许久未见怀遥公主,今日遇着,就与她打个招呼。 她的母亲,本是从我昌都侯府出去,我便想着,与她亲近亲近…… 谁知,公主听到我的话,特别生气,还推了女儿一把…… 也是女儿身体不争气,没稳住,才失身掉进荷花池,摔了这满身泥……” 说着,白晚桃眼眶微红,手捏上了臂膀的位置。 “竟有这等事?”皇后脸色微讶异。 白夫人一听,人就跪在了地上。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皇后抬手要扶她,眼神已经看向了林贵妃。 白夫人朝皇后一个跪拜,随后,转向林贵妃:“贵妃娘娘,是臣妇教女无方……” 说着,她呵斥白晚桃:“晚桃,还不跪下!” 白晚桃一脸不服气。 无奈,她膝盖一软,跪在她娘旁边。 林贵妃冷淡地扫了眼白家母女两人,而后看向怀遥:“怀遥。” “母妃……” 一看见林贵妃,怀遥就崩不住了。 往日,她再骄纵洒脱,在林贵妃面前,却也只是小孩。 林贵妃招手:“你过来。” 怀柔这才松开怀遥,拍拍她的后背:“去。” 怀遥拎着鞭子,垂头走到林贵妃身边,带着哭腔道:“母妃。” “人,是你推下荷塘的?”林贵妃声音依旧冷淡。 听到这话,怀遥绷着泪抬头:“母妃,连你也不信我么?” 林贵妃皱眉,语气又冷了几分:“本宫问,人,可是你推下荷塘的?” “不是!”怀遥拼命摇头:“我没推她!她站在我面前,我很生气,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掉进去的! 母妃,你信我,不是我推的!” 林贵妃未点头,也未摇头,而是转向白夫人和白晚桃:“怀遥说,人不是她推的。” 白晚桃人都慌了。 素来,她就听说,太子的生母林贵妃娘娘,平日里性子冷清,对谁都亲近不起来,整日冷着张脸,连皇帝都要三分…… 今日,白晚桃算是见着了。 白晚桃脸色微白,不敢出声。 她求助般,看向顾玉茶。 而顾玉茶似乎跟没瞧见她似的,轻而扭头,去看池子里的花。 白晚桃咬牙。 林贵妃掀起眼皮,把白晚桃的神色尽数看在眼底。 这些把戏,她还未出嫁前,就见得多了。 更何况,这里的,都是一群小孩子。 昌都侯府…… 林贵妃记下这名字。 随后,林贵妃冷淡地开口:“白小姐是么?” 白晚桃抬头,声音略微有一点颤抖:“臣女在。” 她不得不感叹:林贵妃的气场,真的太大了! 气场强大的林贵妃,冷淡地瞧着伏在自己脚边的白晚桃,冷淡道:“小孩子之间的争执,本宫本不该过多干涉。 但,孩子,还是趁着还小,就该教育好。 你乃昌都侯府的臣女,怀遥却是皇上的女儿。 本宫若没记错,本宫只生了一个太子殿下,一个怀遥公主。 本宫怎么不记得,何时给怀遥生了一个姐姐,轮得到来和她称姐道妹了? 怀遥的血亲姐姐,可就一个怀柔公主。 尊卑有别,君为尊,臣为卑,可莫要忘了自己身份,罔顾规矩、以下犯上!” 贵妃娘娘威武霸气! 元杳望着林贵妃,第一次打心底佩服她。 地上,白晚桃惊得瞪大了双眼。 方才,林贵妃一进荷园里,就神色淡淡,目光似乎一直在满池荷花上。 没想到,她拿怀遥身世出来,为自己开脱的那番话,竟全然被林贵妃听了去…… 而且,林贵妃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怀遥是她生的! 林贵妃这是要为了怀遥,得罪昌都侯府和永和宫昭妃! 今日,林贵妃的话一传出,怀遥公主和昌都侯府,就再无关系了! 原来,林贵妃竟如此宠怀遥公主! 原来,林贵妃对怀遥,真不是做面子功夫…… 失策! 望着脸色已经苍白得不像话,神色慌了的白晚桃,林贵妃垂眸,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冷淡地问:“本宫问你,你落水,到底是不是怀遥推的? 本宫不急,白小姐,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第261章 遇人挑衅,你不会拿鞭子抽回去 听着林贵妃的话,元杳只想给她鼓掌。 林贵妃,简直是女子楷模! 平日看似无欲无求,冷冷清清的人,那双眼睛,却看得比谁都多。 更重要的事,她聪明睿智,而且,又特别霸气! 谁不想要这种娘亲呀! 元杳真是羡慕得紧。 与此同时,白晚桃彻底没了希望。 她裹着宽大斗篷,整个人缩在一起,艰难地开口:“是臣女不懂尊卑,以下犯上…… 臣女气不过怀遥公主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才想挫一挫她的锐气…… 是臣女用错了方法,触犯了公主殿下的威仪…… 也是臣女……踩滑了,才不慎跌入荷塘。” 说完,白晚桃整个人已经瑟瑟发抖。 她已经可以预见,她这辈子,怕是完了。 见白晚桃说完,林贵妃看向在场的所有千金小姐:“白小姐的话,你们可听清了?” 娇弱的小姐们,全都瑟缩道:“听清了……” 林贵妃才看向一袭白裙,扎着花瓣发型的顾玉茶。 随后,她视线落在元杳头上。 怎么瞧,都是元杳更乖巧可爱。 连那发型,都只有元杳梳着顺眼。 顾玉茶微垂着头,神色恭谨。 林贵妃又瞧了她一眼,才冷淡开口:“太后丧期已过,县主回荣城时,替本宫向你祖母问好。” 贵妃娘娘这是在赶人! 顾玉茶神色微慌,茫然地抬头瞧了林贵妃一眼。 林贵妃望着她,唇边忽然噙起一抹笑,只是,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县主快到及笄之年了?” 及笄,就意味着,快要可以谈婚论嫁了…… 荣国公府的意思是,如今,太后已经倒了,家族式微,必须寻找新的庇护。 太子,就是极好的人选。 放眼全族,与太子年纪相差不大,身份又勉强能与太子匹配的,唯独一个顾玉茶。 做不了太子妃,做太子侧妃,也是不错的…… 直到林贵妃开口赶人,顾玉茶才意识到,她似乎做错了。 一开始,她就不该站出来帮白晚桃…… 林贵妃作为怀遥的母妃,出来解决了这件事,剩下的,就是皇后的事了。 皇后温婉却疏离地开口道:“白夫人,白小姐以下犯上,带回去,还是好生调教的好。 日后,就不必带进宫来了,免得再冲撞了皇子公主。” 不必带进宫,就是不能再进宫。 白晚桃,这辈子都嫁不了皇子,甚至,连皇族都嫁不了! 对于昌都侯府来说,这个女儿,已然成了一枚废棋…… 白晚桃,可是昌都侯府唯一嫡孙女! 白夫人身体都瘫软了。 不仅白晚桃,连她,只怕都别再想有好日子过了! 得罪太子生母,四舍五入,就是得罪太子,进而得罪皇帝,昌都侯府又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 “啪!” 白夫人抬手,用力一耳光扇在白晚桃脸上。 白晚桃捂着脸,被打得都痴傻了。 一丝血,从她嘴角流出。 “啪!” 白夫人抬手,又是一耳光。 白晚桃晃了晃,终于承受不住,哭出声:“娘!为什么打我……” 皇后见状,脸上神色淡淡:“夫人教育女儿,还是回家教育的好。 这等场面,可别惊扰了这里的孩子们。” 白夫人脸色苍白,神色仓惶,手指还在颤抖:“臣妇气糊涂了,求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恕罪…… 臣妇……这就把这以下犯上的逆女带走。” 说完,白夫人从地上爬起来,让随行的一个婢女抓起白晚桃,把人拖走。 被拖走好远,白晚桃都在哭。 地上,留下一滩泥泞,泥泞间,隐隐有血丝…… 皇后招手,叫了小太监过来:“把这里冲洗干净。” 小太监领命,去把扫帚和水桶。 怀遥终于忍不住,扑入林贵妃怀里:“母妃……” 忍了那么久,她才终于落了泪。 林贵妃手轻柔的放在怀遥肩上,声音却依旧冷淡:“本宫如何对你说的? 你在本宫心里,就是本宫亲生的!旁人说什么,你理她做什么? 若遇着人挑衅,你不会拿鞭子抽烂他的嘴么? 万事,都有皇后娘娘和本宫替你撑着,你怂什么? 一个小小臣子之女,也能把你欺负成这样? 本宫瞧着你这副柔弱模样,真是嫌弃得紧!” 嘴上说着嫌弃,她的手却轻轻拍着怀遥的肩膀,以安抚她。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怀遥使劲在林贵妃怀里蹭了蹭,带着哭腔道:“娘亲,你不许嫌弃怀遥!” 一声娘亲,让林贵妃动作微滞。 皇后在场,这声娘亲,本是不该叫出来的…… 林贵妃瞥了眼皇后。 皇后淡笑着看她,并未说什么,甚至,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林贵妃收回目光,揉了揉怀遥头发:“别蹭了,本宫衣服都被你蹭上鼻涕了,真脏。” “我不!我要蹭!” 怀遥一边哭着,一边抱紧林贵妃,使劲地蹭。 皇后见状,招人端来清水,给怀遥洗脸。 洗了脸后,怀遥不仅眼睛,连鼻子都通红。 她看了眼还滞留在荷塘边的锦衣华服小姐们,怒道:“看什么看?没看见过公主落泪么? 都走!赶紧给本公主走!” 顿时,围在园中的千金小姐们,作鸟兽散…… 唯独一个顾玉茶,迟迟还未离开。 看见顾玉茶,怀遥气不打一处来:“你今年几岁了?怎的一把年纪,梳着孩童髻? 回去把你的发髻拆了!那身衣服,跟戴孝似的,晦气!” 顾玉茶:“……” 顾玉茶无端受了怀遥的怒气,从嘴唇到脸颊,都失了血色。 她盈盈地瞧了一眼元杳。 元杳郡主,和她梳的是一样的发型呢! 连衣服,也差不多啊! 凭什么? 凭什么怀遥只喷她? 这时,怀遥擦了把脸,拧眉看向元杳:“元小杳,本公主要摸虎崽!” 语气霸气得不行。 真是个小霸王! 但凡,她方才对白晚桃时,有这气势,还会被白晚桃欺负?? 元杳失笑:“好,杳儿带怀遥姐姐去摸虎崽。” 怀遥生气道:“你腿太短了,慢死了!本公主抱你去!” 公主说什么都对。 元杳笑眯眯道:“好呀。” 怀遥这才对皇后和林贵妃道:“母后,母妃,我玩儿去了。” 皇后温柔笑道:“去,别玩太晚。” 林贵妃冷淡地望着她:“早些回北辰宫,练字。” 练字? 溜了溜了。 怀遥抱起元杳,对怀柔道:“皇姐,走啦。” 怀柔朝皇后和林贵妃行了个礼,柔声道:“怀遥,你走慢点儿,别摔着杳儿了。” 怀遥道:“她长这么多肉,摔了也不会疼。” 元杳:“???” 她怎么就不会疼了?! 这时,不远处的荷叶后,传来一声极浅的叹息。 第262章 元杳,你哭一声给我听听 怀遥耳朵尖,立刻就听到了那边的声音。 她拧眉,冲那边呵斥:“谁躲在那里?” “嗷!” 一道奶乎乎的虎啸声,从荷叶后面传来。 汤圆! 找了半天,没想到,汤圆就在荷花池边呢! 这臭崽崽,也太能沉住气了! 元杳出声道:“汤圆,快过来!” “嗷嗷……”汤圆欢快地撒着娇。 偏偏,等了半天,它都没过来。 元杳有些疑惑。 她拍拍怀遥:“放我下来。” 怀遥这才把软团子放在地上。 元杳拎着裙子,朝高大的荷叶后又唤了一声:“汤圆,你在那里做什么?” “嗷嗷嗷……” 汤圆激动极了,似乎在叫她过去。 元杳:“?” 这时,极浅的脚步声,从那边传来。 一双干净的银白长靴,从荷叶后露了出来。 紧接着,一身雪白衣袍的云潺,拎了个篓子,拿着鱼竿,出现在众人面前。 肉乎乎的汤圆,“嗷嗷”地迈着肉乎乎的爪子,扑入元杳怀里:“嗷……” “臭崽崽!”元杳报复性地用力,揉着汤圆脑袋:“姐姐叫你半天了,怎么现在才来?” 汤圆兴奋地转悠着,走到云潺旁边,看着元杳:“嗷!” 它叫她看。 看什么? 看篓子? 云潺拍拍汤圆的脑袋,先是向皇后和林贵妃行了个礼,才开口道:“云潺在此处钓泥鳅,惊扰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还望恕罪。” 钓泥鳅? 元杳伸长脖颈,好奇地往他篓子里看。 云潺见状,微不可见地压低篓子的口子,尽量给她看见。 无奈,篓子里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 怀遥颇有兴致地开口:“你钓着多少了?” “没多少。”云潺淡声道。 没多少? “那你还在这里钓!”怀遥嫌弃地撇嘴。 若她能弄来渔具,一定比这些弱了唧的废物男孩子钓得多! 废物男孩子云潺:“……” 他抬手掩唇,轻咳了几声,嗓音略哑:“公主说笑了,云潺来此不久,公主和一群小姐就来吵闹,惊扰了池中泥鳅,故而我钓得不多。” “你什么意思?”怀遥怒视着他:“你还怪我吵着你了?” 云潺抿唇,不语。 这时,林贵妃看向云潺:“云潺殿下说,你来这里许久了?” 云潺点头。 这时,顾玉茶掐着手,温婉地开口:“云潺殿下既来了这么久,为何不出声? 殿下若说一声,我等定然不会扰了殿下雅兴。” 她算什么东西? 他做事,还需请示她? 云潺唇边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看都没看顾玉茶。 对着白晚桃的同伙,怀遥气不打一处来。 她看向顾玉茶:“别人都走了,县主怎的还留在这里?” 顾玉茶掐着手,勉强一笑:“玉茶这就走。” 她扬起下巴,转身,皱着眉头,面色沉沉地出了荷园…… 国公府,还会在京城留几日,大不了,她抽时间再进宫,同林贵妃告罪…… 顾玉茶一走,院子里的气氛,总算好了许多。 林贵妃这才问云潺:“方才发生的事,殿下听了多少?” 云潺淡淡道:“都听了。” 都听了? 连她哭,也都听见了? 怀遥气得厉害:“你无耻!” 云潺:“……” 林贵妃冷声呵斥:“怀遥,住口!” 旁的人也就罢了。 云潺,可是楚国的皇子。 云潺略冷的眼神,看向怀遥:“公主多虑了,我即便是听元杳郡主哭,也不会听公主哭。 公主的哭声,能比小奶音好听?” 元杳:“???” 为什么突然cue她? 再者,她又不是小哭包! 元杳抬头,环顾了一圈。 林贵妃神色淡淡,皇后笑意温婉,连怀柔,都在忍笑。 怀遥生气道:“本公主哭声哪里难听了?”说着,她瞪着元杳:“元杳,你哭一声给我听听?” 元杳:“……” 好想给怀遥公主套麻袋噢! 套了带去小黑屋狠狠教育一顿的那种! 云潺朝林贵妃道:“怀遥公主脾气虽火爆,却也不会做推人入水的阴损事。 贵妃娘娘,只管信公主,信自己就好。” 林贵妃了然:“多谢。” 云潺颔首。 怀遥看着云潺,眼神意外。 但是,她还是朝云潺冷哼了一声。 皇后开口问:“杳儿,宴席还未结束,你可要回去?” 回宴席呀? 宴席上,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 元杳看向怀柔和怀遥,问:“你们回么?” 怀遥道:“不回!” 宴席还未结束,也就意味着,回宴席上,还会遇着白晚桃和顾玉茶等人。 她可真是一点都不想看见这群人! 烦死了! 元杳看向皇后,奶声道:“皇后娘娘,您和贵妃娘娘先回去,杳儿和姐姐们再逛逛园子。” 皇后点头:“也好。”语罢,她嘱咐怀柔:“怀柔,看好妹妹们,若是有事,早点派人去寻本宫。” 怀柔点头:“母后放心。” 皇后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园子内,又留了两个机灵的小太监,这才同林贵妃一起回席…… 园子里,除了两个小太监,只剩四个小孩。 元杳安抚着不停扒拉她的汤圆,好奇地问云潺:“云潺,我可以看看你钓的泥鳅吗?” 云潺:“……” 和奶团子分别了一月有余,再见面,他竟是在钓泥鳅…… 耳尖微红,云潺把篓子和鱼竿一起放在地上,随后,把篓子斜着,让元杳看。 元杳好奇地凑过去。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怀遥挤了过来,伸手就要往篓子里掏。 “怀遥!”怀柔站在一边,无奈极了。 但凡有眼力劲些,都能看出,云潺是想把泥鳅给元杳看的。 没想到,怀遥这没眼色的,直接挤了过去。 云潺面不改色,任由怀遥把手伸进去。 元杳好奇地看着,也想跟着伸手。 这时,云潺眼疾手快,把她手抓回来。 元杳:“?” 她也想摸摸泥鳅呀! 活的泥鳅! 云潺蹙眉:“脏。” 元杳闻言,笑眯眯道:“没关系,我不嫌脏!” 不就是莲花池里的泥泞嘛! 白晚桃还喝了不少水呢! 说着,元杳手又要往里面伸。 手还未伸进去,向来胆大的怀遥惨叫了一声:“啊……” 元杳被吓得一抖:“怎么了怎么了?” 摸到什么了? 怀遥五官皱在一起,痛呼道:“皇姐!救我!” 第263章 想怎么收拾她们 听见怀遥惊呼,怀柔就被吓坏了。 她连忙走过来:“怀遥,你怎么了?” 怀遥痛呼着,从篓子里缩回手。 她右手的食指尖上,钓着一个小王八。 王八大概只有元杳小手掌那么大,此刻,正紧紧咬着怀遥手指。 元杳吓了一大跳,看向云潺:“你……” 云潺神色冷淡:“我还未说,她手就伸进去了。” 他满脸都写着:这不关我事。 元杳将信将疑。 她怀疑,云潺故意的! 怀柔抓着怀遥,急得眼眶都红了:“怀遥,你松手看看。 兴许,你一松手,它就松口了。” 怀遥疼得整个人都在打颤,她咬牙,用力甩了甩手。 这一甩,小王八咬得更紧了。 “皇姐……”怀遥疼得都快哭了。 怀柔急得额头都冒出冷汗来,招手,叫来小太监:“你们瞧瞧,怎么能把这东西弄走?” 小太监心惊胆战的,其中一个,大胆道:“奴才试试。” 说着,他折下一朵荷叶,抖着荷叶茎,去扒拉那王八。 毫不意外,怀遥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天不怕地不怕的怀遥公主,在一日里连连被欺负,还被一只王八咬得嗷嗷叫…… 元杳没养过乌龟王八一类的,所以,也不知道,被咬了之后,要如何让对方松口。 看着怀遥疼得面目狰狞,元杳人都吓懵了。 她看向云潺,没好气道:“小别扭,你的王八咬的人,你还不快管管!” 云潺侧眸,看了她一眼。 奶团子脸上,表情有些急切。 云潺唇角轻抿了一下,把篓子递给她:“先帮我看着,别伸手进去。” 他的声音,总算没这么冷淡。 元杳接了篓子。 经怀遥这一遭,她哪里还敢手欠? 她的小手这么嫩,可不能被咬了! 万一,再冒出一只王八来,把她手指头咬掉了可怎么办? 见元杳乖乖抱着篓子,云潺走到怀遥旁边,对吓得差点瘫软在地的小太监道:“给我。” 小太监就把荷叶茎递了过去。 荷叶茎被折断的部分,还挂着纤细的丝,清澈水珠正慢慢往外渗。 翠绿的色泽,把云潺的肤色衬得越发莹白如玉。 他捏着荷叶茎,对五官扭曲的怀遥道:“抬手。” 怀遥认命地举起手。 只见,云潺伸手,就要去拎王八的尾巴。 “你要做什么?”怀遥吓得脸色再变。 云潺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忍一下。” 说着,他的一只手,已经拎住王八的尾巴。 拎紧尾巴后,他用荷叶茎,对着王八屁股,就是一戳。 “嗒”一下,小王八松口,掉在空中,壳拍在了云潺手腕上。 没了王八,怀遥疯狂地甩手,不停抽冷气:“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王八不大,咬人却疼得不轻! 小太监见状,不知从哪里弄来清水,让怀遥把手上的脏东西冲洗干净…… 元杳抱着篓子凑过去:“怀遥姐姐,有伤口么?” 怀遥疼得龇牙咧嘴,把手伸出来。 怀柔抓起她的手,仔细检查。 看了一番,怀柔松了口气:“还好,没破皮,没有伤口,谢天谢地……” 元杳走近一看,只见,怀遥的食指,被咬得有些红肿。 被咬到的那根手指,比其他手指都粗了许多…… 元杳抓过怀遥的手,看了片刻,慎重道:“虽然没破皮,但,回去还是得消消毒,用消炎药多敷敷。” 这荷花池里,荷叶长得又高又大,荷花开得特别好,一看就是底肥施得特别足。 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呢…… 怀柔应道:“回头,我就和太医院说一声,给怀遥送些药去,好好处理一下。” 怀遥却没太大所谓。 她甩了甩手:“就是有些疼,反正没破皮,不管它,过几天就好了。” “那可不行!”元杳一本正经道:“这王八,指不定带着毒呢!” “毒?”怀遥皱着眉,面色微变。 “嗯嗯!”元杳点头。 病毒! 怀遥垂头,盯着手指看了又看,恨不得看出一朵花来。 一边,云潺拎着小王八,从元杳手里接过篓子。 一看云潺要把小王八装进去,怀遥当即问:“云潺,你装它做什么?” 云潺抬头,蹙着眉头瞧了她一眼:“带回朝云宫,养起来。有问题么?” 养王八? 怀遥冷哼了一声。 堂堂皇子,养一只小王八,不像话! 看怀遥一身火气的样子,元杳也知道,她今日受够了委屈。 她招手叫了汤圆过来,拍拍它的大脑袋:“汤圆,去,给怀遥公主摸摸,哄哄她。” “嗷!” 汤圆仰着下巴,蹭了蹭元杳,才不情不愿地走到怀遥面前。 怀遥伸手,翘着食指,就要去摸虎崽毛茸茸的脑袋。 她手一伸过去,汤圆的小耳朵就往后压了压。 “嗷……” 汤圆仰着脑袋,冰蓝色的眼睛,奶凶奶凶的。 元杳在旁边叮嘱:“汤圆,不许吓怀遥公主。” 汤圆打了个响鼻,后爪往后退了退,下腰,做了个拉伸。 做完这一切,它扬起脑袋,把冰凉的鼻尖凑近怀遥的手指。 怀遥指尖轻颤了一下。 下一秒,汤圆伸出长满倒刺的粉嫩舌头,在怀遥的指尖上,轻轻舔了一下。 怀遥差点缩回手。 “别乱动。”云潺皱眉道:“它在帮你处理受伤的地方。” 怀遥闻言,果然就不动了。 怀柔惊奇道:“虎崽还会给人治伤呢?” 云潺冷淡疏离地道:“野外的动物,受伤后,一部分会自己寻草药,其他的,基本就是靠这个方法。” 元杳有些意外地看向云潺:“没想到呀云潺,你居然还懂这么多呢!” 云潺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一下:“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 元杳点头,笑眯眯道:“多读书,还是有很大好处的!” “纸上谈兵,有什么用?” 一道爽朗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往这边传来。 谢执? 同谢执一起出现的,还有一身湖水蓝锦袍的林玄。 一月不见,林玄好像黑了,也结实了…… 见着元杳,林玄就上下打量她,随后,板着脸:“元小杳,分别这么久,回来了,怎的不同我打个招呼,跑来这里躲着?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亏我当日还送你那么远……” 元杳:“?” 元杳奶声道:“冤枉呀!我才没有看不起你!我是打算过两日,约你们去四时春聚一聚的!” 这时,谢执昂首阔步地走过来:“本世子在柿子园,就听说,你们几个丫头被人欺负了? 今夜,本世子先带人去爬昌都侯府,再去爬荣国公府。 来来,你们想怎么收拾她们?” 第264章 你不会去告状吧 收拾她们? 收拾谁? 白晚桃和顾玉茶? 元杳眨眼:“谢执,你确定,你真要去收拾她们?万一,被人抓到了,你不就惨了?” 谢执笑得特别自信:“本世子手脚麻利,怎么可能被抓着?” 元杳不忍心打击他。 这时,怀柔迟疑着开口:“这样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怀遥从汤圆那儿收回手,垂着湿哒哒的手指,拧眉道:“她们就是欠教训!” 教训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怀柔还是有些担心:“万一,被父皇母后知道,岂不是难做? 白晚桃是昌都侯府的人,顾玉茶是荣国公府的人。 这两家,在父皇登基时,率先站出来支持……” “皇姐!”怀遥打断了怀柔的话:“没有证据,就算他们猜到是我们又如何? 只要我们打死不承认,事情就怪不到我们头上! 我们不承认,父皇母后也不会怪罪我们。” 怀柔听着,渐渐被说动。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做过这种事呢! 听着,就让人隐隐兴奋…… 这时,元杳睁着黑亮的眼睛,小奶音莫名腹黑:“既然要教训他们,就要先做好万全准备!” “穿夜行衣,带上工具,不就行了?”林玄开口道。 “哪有这样简单?”元杳掰着小指头,跟个小狐狸似的,奶声奶气地道:“当然不行! 荣国公和昌都侯,在京城的府邸,哪里有这么容易进? 首先,你得知道,白晚桃和顾玉茶的闺房? 其次,你得知道她们的作息? 然后,你还得找到能进府中的路线,还要知道,她们的房间会不会留婢女……” 谢执闻言,挠着头开口:“教训个人,还这么麻烦?” “这是为了你们好!”元杳语重心长道:“万一真被抓了,可就惨了!” 怀柔望着谢执:“世子,杳儿的话,说得没错。 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还是别去的好。 没准备好,实在是太危险了!” “要我说……”怀遥扶着手臂上缠着的鞭子,走上前来:“等下,我们偷偷溜去割了白晚桃和顾玉茶马车的绳索!” 割马车的绳索? “不妥!” 其他人还没出声,怀柔赶紧开口制止:“祸不及家人!更何况,等下宴席结束,出宫后,马车多,宫外街上的行人也多。 万一伤着无辜的人,可就不好了。” 元杳赞同地点头:“怀遥姐姐,针对性给白晚桃和顾玉茶一点小教训就好,事情闹大了,就麻烦了。” 怀遥生气道:“可是,她们两人敢这样,不就是家人宠出来的?” “她们的家人,会有自食恶果的那天。”林玄也板着脸开口:“若伤了国公府和昌都侯府其他人,这件事,就麻烦了。” 怀遥听着,生气之余,又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她控制不住脾气:“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是。”谢执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草,叼在口中:“不能平白让你受这委屈。” “这还差不多!”怀遥冷哼了一声。 谢执眸光一转,在几人脸上扫过,最后,在一直沉默站在一边,始终未开口的云潺脸上,停了片刻。 云潺一身雪衣,神色冷清。 即便拎了个篓子,他依旧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这样的云潺,和旁边叽叽喳喳讨论着教训人的几人相比,显得没有烟火气,像天上皓月,又像松尖清雪。 谢执笑了。 谢执懒洋洋地开口:“昌都侯府和国公府的路线图,我和林玄可以打听到。 这白晚桃和顾玉茶的休息时间,也能估算出来。 怕被人撞见,准备点迷香之类的就好。 眼下,有件最最重要的事!” “什么事?”元杳问。 其他人也全都巴巴地看着他。 谢执笑道:“教训白晚桃和顾玉茶的法子,究竟用哪种最好。” “这还用说?”怀遥拧眉道:“把她们揍成猪头,最好让她们十天半月都没脸见人!” “揍人?太血腥了……”怀柔特别不赞同:“还是换个法子。” 万一,把人脑子揍坏了可如何是好? 眼下,他们的初衷,只是想给那两人留点教训,让他们长长记性,以后别仗着身份,乱出去欺负人。 元杳附和怀柔的话:“使用暴力,只能涂一时之快。 白晚桃,不是就抓住怀遥的弱点,以此攻击怀遥么? 所以,我们不妨和她学学。” 白晚桃的弱点? 怀柔开口道:“白晚桃小姐,平日里爱慕虚荣,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喜欢漂亮衣服……” “我知道怎么教训她了!”怀遥抓着鞭子,扬声道:“她不是爱美吗?给她的胭脂水粉里面加点痒痒药粉啊! 保准痒死她,挠得满脸疤,一年都别想出门了!” “啊……这……”怀柔隐隐感觉脸痒:“怀遥,你这法子,太可怕了。 要不,撒点痒痒粉在她床上?” 说着,怀柔看向元杳:“杳儿,你觉得呢?” 其他人,齐齐朝元杳看去。 连云潺,眸光也落在她脸上。 元杳:“……” 压力好大噢! 整人这种事,她没干过呀! 法子太轻,委屈自己。 法子用太过了,又会显得恶毒。 脸,对女孩子来说,确实重要,万一毁容,那是一辈子的事。 在古代,毁了容,这是不可逆转的伤害…… 虽然报仇很爽,但,得选对法子。 思索了一下,元杳道:“我觉得,挑几件她们最喜欢的裙子,剪了。 然后,再抓点老鼠和蟑螂,丢进她们被窝去。” “啊……”怀柔听得惊呼。 抓老鼠,扔进被窝里? 睡得半梦半醒,脸上爬过一群蟑螂,睁眼,就是毛茸茸老鼠…… 太可怕了! 怀遥喜出望外道:“依我看,这法子可行!” 林玄也颇为赞同:“我这就去抓老鼠,抓蟑螂。”说完,他人就要走。 这时,谢执出声:“慢着!” “怎么了?”林玄回头问。 谢执叼着草,看向云潺,笑盈盈道:“云小皇子,你不会去告我们的状?” 告状? 云潺眉毛轻蹙:“世子把我当什么人了?” “那可不好说!”谢执故意激他:“除非,你也同我们讨论两句,我就信你。” 讨论? “讨论什么?”云潺问。 谢执笑道:“简单!你就说,你觉得,怎么报仇比较好。” 报仇? 云潺视线,落在元杳头上。 她的花瓣发型,甜美又可爱。 他依稀记得,有谁的发型,和元杳一样…… 云潺眸光微垂,唇边扬起冷淡的弧度:“不如,剃了她们头发? 若还不够,就在秃头上画个洗不掉的王八?” 众人:“???” 第265章 杳儿还小,可不能带坏了她 园子里,长久的沉默。 沉默后,是爆发性的掌声:“啪啪啪……” 谢执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巴掌都拍红了。 他叼着草,第一次把手搭在云潺肩上,笑声爽朗:“云潺,本世子一直觉得,你就是个弱不拉几的病秧子,只会闷头念书。 没想到,你比本世子想的黑心多了! 你这法子,特别好!本世子特别喜欢!就这么干!” 剃光白晚桃和顾玉茶的头发? 他怎么没想到?! 望着搭在自己肩上的黑手,云潺眉头皱了皱,抿着薄唇:“如此,世子该信我不会去告状了?” “信啊!”谢执高兴道:“你出了法子,你就是我们同伙,想跑都跑不掉!” 云潺:“……” 他的眸光,又落在元杳头上。 恰好,元杳抬头,和他目光对上。 元杳笑弯了眉眼,奶声夸赞道:“云潺,你真是太聪明了!一个人顶四个!” 剃人头发,这方法,简直不要太好! 不用伤身,却能给那两个千金小姐不小的教训…… 完美! 云潺望着元杳,耳尖微红,便垂头拨弄着篓子边缘:“我那儿,有一种墨,作画后,用水洗不掉,只能用特殊药汁清洗。 这种墨汁,甚少有人知晓,不会暴露身份。” 元杳:“?” 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墨? 那,到时候,白晚桃和顾玉茶,只有顶着一头王八了? 怕是得气死,再不敢随便招惹人了? 这法子,绝了! 元杳兴奋道:“别光画王八呀!再画点眉毛胡须什么的,就更完美了!” 云潺轻咳了一声,粉色指尖拢了衣衫,遮住滚烫的脖颈,才冷淡地看向谢执:“世子,晚些可去朝云宫取墨。” “好!好!” 谢执高兴得难以言喻,重重拍了云潺肩膀两巴掌。 本来,他是担心云潺的。 云潺是楚国的人,平日独立独行的。 而且,云潺除了在学堂念书,以及参加宫宴,甚少接触大齐皇室和其他人。 在这群人里,他唯独愿意多说两句话的,就是元杳…… 和他们,显然不是一条心。 谁知道,云潺一开口,就惊着他了。 没想到,云潺这小病秧子,看着病恹恹的,一阵风都能刮倒似的,出的主意,却损到极致! 连林玄都多看了云潺几眼:“云潺,我真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云潺。” 够腹黑! 够阴损! 怀遥兴奋得双眼放光:“我要去!我去画王八!” 她不但要画王八,还要画乌龟、画蚂蚱…… 白晚桃不是嚣张跋扈么? 看她顶着满脸的乌龟蚂蚱,还怎么嚣张起来! 怀柔无奈道:“怀遥,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去了可别把人给吵醒……” 万一被发现了,她跑都跑不了。 堂堂一国公主,被抓着做坏事,多不好啊? “不会的!”怀遥甩着鞭子,神色张扬地看向元杳:“元小杳,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元杳:“?” 大半夜的,跑出宫去干坏事? 九千岁……会允许吗? 虽然,她还真想跟去瞧瞧…… 怀柔责备地看了怀遥一眼:“这种事,你们自己去就好了。 杳儿还小,可不能带坏了她! 更何况,九千岁怎么会允许她去?” 元杳鼓着腮帮子,点点头。 “好……”怀遥有些失望:“到时候,我只能捎着你的那一份,多给白晚桃画只王八……” “傻啊。”谢执从口中取出草,拿在手上:“到时候,小杳儿偷偷溜出去,别让九千岁知晓,不就行了?” “不好。”一道冷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元杳太小了,不适合和你们去做这件事。” 谢执转头看去,笑问:“小杳儿不去,难道,你替她去?” 替元杳去? 他抬起雪白衣袖,掩着嘴唇,用力咳嗽了两声,才问:“世子,你确定,让我跟你们去?” 谢执:“……” 望着病弱的谢执,谢执嘴角一阵抽搐。 云潺这病恹恹的,成天都在咳。 跟着去了,万一一进府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岂不是就暴露了? 到时候,别说画乌龟了,怕是想剃掉那白小姐顾小姐的头发,都难…… 没办法撺掇邻国皇子一起去干坏事,谢执还挺遗憾的。 忽然,他脑海里冒出另外几个人影。 他灿然开口道:“人多热闹,回头,叫上二殿下和凤寻一同去。” “得了你!”怀遥抱着手臂,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你到底是去给我报仇的,还是吆五喝六去玩的?” 谢执扬眉:“本世子高兴!” 怀遥又瞪了他一眼。 谢执见状,并不生气,笑盈盈地道:“报仇的法子,定好了,眼下,就差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的地图了。 别人府宅的图纸,不太好弄,所以,我们得分头打探消息才行。 可别到时候进错了房门,剃错了人。” 京城所有府宅的图纸…… 林玄略微一思索,看向元杳:“千华宫,能找到图纸。” 元杳:“?” 看着她懵懂的神色,林玄绷着脸道:“京中哪户人家盖了个旱厕,九千岁定然都是知道的。” 什么?? 旱厕? 呕…… 有味道了! 九千岁做错了什么,要知道别人家盖了厕所? 监国,可真不好当。 实时掌控京城动态,一是为了大齐,二是为了保命…… 小奶包叹气。 元杳开口道:“即便我爹爹那儿有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的地形图纸,我也不敢去拿呀。” 她一拿,九千岁不就知道了? 更何况,这种图纸,肯定有暗卫守着! 林玄道:“要不,和九千岁借?但,不能把理由告诉他。” “九千岁知道又何妨?”谢执无所谓的笑道:“难不成,他还会拦住我们,不准我们去?” “说得也是……”林玄点头。 这时,怀遥走到元杳身边:“元杳,你不是有暗卫?让你的暗卫去偷,偷出来,用完了再还回去。” 暗卫们:“……” 他们,可全都听着呢! 元杳无语极了。 去偷九千岁的东西? 不想要命了? 她认命,安排道:“今夜回去,我就去找我爹爹借地图,明天放学,四时春见!” 第266章 九千岁,有求必应 回去时,宴席已经结束。 远远的,静儿就朝元杳小跑过来:“郡主,玩得怎么样?” “我们去赏了荷花,荷花开得好漂亮呢!”元杳乖乖道。 静儿笑道:“千岁多饮了些酒,皇上给他传了轿辇,奴婢带郡主过去。” “嗯!” 静儿牵了元杳小手,汤圆摇着尾巴跟在身后,一起朝御花园门口的轿辇走去。 此时,天光昏暗,九千岁单手撑着下颚,正闭目斜倚在轿辇上。 衣衫松软地散开,发丝顺着脸颊滑落,霞光余韵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温柔了他的眉眼…… 看着这样的九千岁,元杳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她刚笑,九千岁眼睛缓缓睁开:“回来了?” “爹爹!” 元杳让静儿松开她,自己迈着小短腿,爬上轿辇,扑进九千岁怀里。 “嗷!” 汤圆看见九千岁,兴奋地转了两个圈。 九千岁手微垂,纤长手指抚上汤圆下巴,轻挠了一下。 “嗷嗷……” 汤圆开心极了。 为了防止元杳滑下去,九千岁单手扶住她,对抬轿辇的小太监道:“回千华宫。” 小太监应声,抬起轿辇。 轿辇轻晃,缓缓朝千华宫去。 汤圆摇着小尾巴,撒着欢,踩着黄昏的光影,步伐轻快…… 望着怀里的团子,九千岁唇角扬着,心情愉悦:“小杳儿下午都做了什么?” 元杳乖乖道:“赏了荷花。” “还有呢?”九千岁懒洋洋地问。 元杳抓着九千岁衣襟,仰着小脑袋:“还有,遇到有人欺负怀遥!她还跌进荷塘,想污蔑怀遥……” 九千岁唇角始终扬着。 宫道边,宫灯渐渐亮起。 千华宫,近在眼前。 下轿辇时,元杳问:“爹爹,你有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的地形图吗?” 九千岁单手抱了她,闻言,脚步放慢:“你要这个做什么?” 元杳睁大黑白分明的眸子,奶声道:“干坏事。” 干坏事? 她的声音,可谓是理直气壮。 九千岁勾起一抹浅笑:“哦,你倒是和本座说说,你想拿这图纸,去做什么坏事?” 元杳歪头:“说了,爹爹会骂杳儿吗?” 骂她? 他疼她都来不及。 九千岁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元杳肉乎乎的小脸蛋:“本座在你眼里,有这么凶么?” 这是同意借图纸了? 元杳开心道:“爹爹,谢执说,想去两家府上,替怀遥教训一下白晚桃和顾玉茶。 云潺给我们支了一个招,剃光白晚桃和顾玉茶头发,再画个王八!” 看着开心得快飞起来的团子,九千岁莞尔:“胡闹。” 明明是一句责备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无比宠溺。 元杳兴奋道:“爹爹,图纸,能借给杳儿了吗?” 九千岁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对着空气道:“影,把郡主要的东西取来。” 很快,影就捧着两张薄薄的图纸,出现在元杳面前。 元杳眸光亮晶晶的,声音甜软:“谢谢爹爹!” 九千岁对她,简直是有求必应! 当夜,元杳就告知九千岁,明日去国学院上学。 一大早,元杳拿上图纸,元气满满地去国学院。 丹青笑道:“郡主入学以来,还是头一次精神头这么好呢。” “哪有?”元杳反驳道:“四时春刚营业的时候,我也很有精神呀!” 丹青抿唇浅笑:“奴婢猜,郡主精神如此好,不是要做好事,就是要做坏事?” “聪明!”元杳眨眼。 马车,特地绕道,去了趟四时春。 四时春,早上不营业,但会早起准备一天的甜品…… 元杳踏入店里,一个伙计眼尖,惊喜地高呼:“郡主来了!” 很快,全部人都来了大堂,里三层外三层,把元杳围在中间。 元杳笑得眉眼弯弯,甜声道:“白叔,玉儿姐姐,还有大家,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们啦!” “不辛苦……” 七嘴八舌的声音,立体地环绕在耳边。 元杳离京后,没两日,他们就全部知道,郡主是去支援九千岁了。 对此,四时春全体成员,没哪个不佩服元杳。 郡主虽小,做事却自有一套章法。 这点,连他们这群大人,都望尘莫及…… 郡主,不愧是郡主。 见着穿了国学院校服,软乎乎的元杳,伙计们全都很开心—— “郡主,淮水城好玩么?” “听闻,郡主去后,淮水又被洪水淹了一次?郡主吓着没?有没有受伤?” “郡主在淮水,可有遇到有趣的人,有趣的事?” “淮水城的茶点,有咱们四时春的好吃么?” 所有问题,元杳都耐心回答。 说了许久,她都有些口干了,大家却热情不减。 白掌柜见状,倒了杯热水,递给元杳:“郡主等下还要去国学院,你们少问些话,答多了,她嗓子该难受了。” 这时,不知何时离开大堂的玉儿,拎了个大大的食盒出来,交给丹青,笑道:“郡主许久未上学了,与同窗们定然生疏了。 这些甜品,就拿去给他们分了。” “玉儿姐姐想得最周到了!”元杳甜甜一笑。 瞧着自己小郡主,玉儿眼眶微红,声音有些颤抖:“郡主去淮水城,受了许多苦…… 郡主长这么大,还未吃过这么多苦呢,奴婢瞧着,难受极了。” 元杳还未开口呢,白掌柜就掏出一方帕子,给玉儿擦了擦眼角:“瞧你,大好的日子,有什么好哭的?” 玉儿委屈道:“我也是心疼郡主……” 白掌柜笑着安慰:“四时春里,谁不心疼郡主?好了,别哭了,等下眼睛该疼了。” 玉儿别过脸。 元杳瞧着两人相处的模样,微微有一丝吃惊。 她才离京一个多月,四时春,发生了不少事呀? 白叔和玉儿,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这两人……莫不是在谈恋爱? 哇哦! 以后,客人们来四时春,不仅要吃甜品,看来,还要吃狗粮了? 吃甜品,附送狗粮! 哈哈…… 照这趋势发展,貌似,她该给玉儿准备嫁妆了呢! 吃饱了狗粮,元杳带上一大食盒的甜品,去了国学院。 她可没忘,今天,得干件大事! 第267章 小别扭终于有朋友了 元杳去四时春溜达了一趟,进国学院时,已经有些晚了。 路上,已经遇不着人了。 她拎着大大的食盒,哼哧哼哧地往里走。 边走,元杳边喘气。 失策,她不该逞能,在丹青再三说送她进学堂后,依旧选择了拒绝…… 八月的天,大早上就热得不行。 元杳跟蜗牛似的,走了几步,就热得额头冒汗。 不行了,她实在拎不动了! 她真是高估了自己。 高大的合欢花,开得正艳丽。 元杳站在合欢树下,仰起头看花,闻到浓郁的花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糟糕! 好像吸入花粉了! “阿嚏……” 元杳放下食盒,狂打喷嚏。 因打喷嚏而流出的生理性泪水,湿了一大片脸。 暗处的暗处破月,就要现身。 忽然,两人一起停住。 “元杳?” 一道冷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脸眼泪鼻涕的元杳:“……” 云潺怎么这会儿才来? 她吸溜了鼻子,眼泪汪汪地转身:“云潺……” 看清她的脸,云潺一愣。 他的视线,从元杳的脸上,滑到地上的食盒上,最后,又回到元杳脸上。 云潺皱着眉,大步走近元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带着清浅药香的手帕,垂眸,轻轻去擦元杳脸上的泪。 他的声音,有些冷:“是谁欺负你了?” “啊?” 元杳仰头看他。 “别乱动。”云潺蹙眉:“你怎么一个人在自己哭?你的婢女呢?你的暗卫呢?” 一个人在这里哭? 她没有呀! 元杳出声道:“不是这样的……唔……” 柔软的丝帕,擦了她的唇边,又擦上她刚流出的鼻涕。 鼻涕…… 元杳面色微变,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抓住丝帕:“云潺,我自己来!” 被人撞见一脸鼻涕眼泪什么的,真是太出糗了! 虽然,她还小…… 见她真能自己擦脸,云潺就松了手。 他瞧着那大大的食盒,心里有了数。 粉嫩嫩的云团儿一个人在这里偷偷哭,定然是食盒太重了。 云团儿…… 元杳…… 云潺漂亮的眸子打量了一眼元杳,唇角浅浅地翘起。 元杳擦了脸上的泪和鼻涕,遗憾地看了眼合欢花,才对云潺道:“快迟到了,我们赶紧去学堂!” 因为刚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的鼻子有些堵,说话时,小奶音带着鼻音。 云潺一手抱了书卷,另一只手,拎起食盒:“我帮你拎。” 元杳抓着云潺给的丝帕:“云潺,谢谢你呀!” 要是没他,她只有叫暗卫出来给她拎食盒了…… 云潺淡淡地看着她:“谢我,就把帕子洗了,再还我。” 元杳:“……” 她满脸发烫。 在一个小屁孩面前出这么大的糗,好尴尬噢! 如果有个洞就好了,她一定马上钻进去! 去学堂的路上,元杳特地跟在云潺身后。 两人到学堂时,夫子已经到了。 见着元杳,夫子有些意外,含笑问:“郡主怎的不休息两日再来学堂?” 元杳乖乖道:“杳儿已经落下许多课程了,就想早点来听夫子讲课。” 才怪! 夫子望着一脸真诚的小人儿,被夸得心花怒放。 落下的课业? 通通免了! 元杳欢天喜地,昧着良心,又是一顿撒娇和吹彩虹屁…… 因瞥见元杳带了食盒,夫子特别有眼力劲。 讲了几页书,还特地出了学堂,给他们留下时间和空间。 夫子一走,谢执和林玄就围了过来:“小杳儿,地形图纸,你没忘?” “没忘没忘!”元杳在衣袖里掏,掏出薄而大的纸:“在这里。” 谢执和林玄,一人拿了一张走。 元杳正要跟两人说话呢,温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郡主。” 元杳听到这声音,只感觉颇为亲切:“凤寻!” 她转过头,对上凤寻的笑脸。 凤寻玉冠束发,校服整洁,加上长得好看,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元杳眉眼弯弯:“凤寻殿下,好久没见。” “好久没见。”凤寻温和地打量了她一番:“昨日,我本想去同你打个招呼,却不料,没有机会。 郡主此番离京,一切可还好?” 元杳点头:“嗯嗯!都好!虽然也遇到过危险,但,全都化险为夷啦!” 遇到危险? 凤寻身为西丘国皇子,待在大齐皇宫,消息难免闭塞。 他担忧地问:“都遇到什么危险了?” 危险,那就多了去了! 元杳掰着手指头,小奶音又软又甜:“先是遇到了山匪打劫,接着,在淮水遇到了洪水…… 洪水那几日,住在山上,以为自己差点染了瘟疫……” 凤寻听着,只觉得惊险不已。 不远处,正垂眸看书的云潺,眉头随元杳的话而越皱越紧。 “咚!” 书案,被人重重扣响。 云潺抬眸。 谢执拿着宽大的地形图纸:“云潺,你来分析分析,我们走哪条路比较好?” 云潺冷淡地看着他:“你确定要去?” “当然!”谢执笑看着他:“你要不是病秧子,本世子就抓了你一起去! 云潺,往日,本世子看不上你,但,今后,有好事,本世子定然不会落下你!” 瞧着笑意灿然、明媚如风的少年,云潺心情复杂。 什么环境长大的少年,才能活出如此肆意洒脱的模样? 谢执的爹娘,对他一定很好很好罢? 许久后,云潺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谢执笑着拍了他肩膀一把:“你快瞧瞧,放学后告诉我!” 元杳和凤寻说着话,抬头,就见谢执笑着和云潺说话,云潺还点了头。 小别扭,终于有朋友了吗? 真为他高兴! 有谢执这样朝气蓬勃的朋友,云潺会不会也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期待! 元杳把甜品交给谢执,分给学堂里的小萝卜头们。 刚入学那会儿,小萝卜头们还很怕她,但,这次,她从淮水回来,他们对她,好像多了一丝丝的……好奇和亲近?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呀! 放学铃一响,怀遥和怀柔就站在学堂门口招手:“元杳,搞快点!” 元杳哭笑不得。 凤寻收拾好书案,冲她打招呼:“郡主,明日见。” 元杳笑眯眯地挥手:“凤寻殿下,明日见!” 凤寻颔首,温润又礼数周全地朝怀柔怀遥打了招呼,离开学堂。 凤寻走了老远,怀柔还在看他。 元杳走过去,好奇地问:“怀柔姐姐,看什么呢?” 怀柔脸颊微红:“看到凤寻,我就觉得,我身为皇长女,带你们去做坏事,好像不太好……” 第268章 云潺,迟早,我都跟你打一架 原来,怀柔是在担心这个? 元杳也能理解…… 怀柔是皇上的第一个女儿,不出意外,将来很可能会被封为长公主。 长公主,那就是皇后太后外,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必须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她从小,就被要求着,一言一行必须温柔得体,大方端庄。 可如今呢,本该最好表率的她,却要参与剃人头发这种事…… “怀柔姐姐。”元杳出声叫她。 怀柔低头:“嗯?” 元杳仰着小脸看她:“怀柔姐姐,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所以,想做什么事,就去做一次,别因为那些看不见的枷锁,自我束缚,委屈自己。” 怀柔闻言,神色怔忪。 片刻后,她温柔一笑:“杳儿,你说得对。” 她还未长大,还不用真正履行公主的职责。 她还小,即便是叛逆一次,也没人会怪她的。 但是,如果她叛逆,她会自己怪自己,兴许,还会遗憾终身…… 想通后,怀柔心情十分轻松。 一行人出了国学院,乘马车去四时春。 四时春,这个点客人正多。 早上,元杳特地和白掌柜说,不必预留雅间。 雅间,要留着挣钱呢! 几人全部上了三楼,进了书房。 三楼平时没人涉足,安静,而且,房间足够大。 进了书房,伙计先端了水,让几人纷纷净了手。 很快,各种甜品、水果,摆了一桌子。 谢执拿起一块甜瓜,这才问:“云潺,叫你看的路线,看好了么?” 谢执掏出路线图,细长粉白的手指,在上面圈了个圈:“从这里进。” 他指的地方,正是荣国公府的花园。 图纸上,每间院子都写了名字,包括顾玉茶的房间…… 但是,整个国公府,画了许多叉。 这些画叉的地方,都是有守卫的…… 谢执吐了口瓜籽:“从花园去顾玉茶房间,得翻好几道墙呢!太难翻了!” 多爬几次墙,他怕是体力都没了。 云潺抬起漂亮眸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荣国公府,养了许多护院。 从别的地方进,以世子的轻功,有把握绕开么?” “我绕不开,才问你啊。”谢执扔掉瓜皮,拍拍手。 云潺蹙眉:“恕我直言,以世子和小侯爷的功夫,去了十有八九要被抓住。” “放屁!”林玄这暴脾气就上来了:“小爷我功夫好着呢!不信,你和我打一架,看谁先趴下!” 云潺冷笑了一声:“你试试?” 林玄顿时拧眉:“试试就试试!小爷我只是不打女人,打病秧子,我可不会手软!” “打住!”元杳奶声阻止两人。 她把两碗冰淇淋往前推,给云潺和林玄一人拿了一碗:“天热,降降火,不许吵架! 谁敢在四时春吵架,我就把谁扔出去!” “哼!”林玄瞪了云潺一眼。 云潺蹙着眉,颤悠地抬了一下手,掩唇:“咳咳……” 他咳嗽得挺用力,苍白的肤色因为充了血,变成粉色。 瞧着他这副模样,林玄微惊:“你……” 云潺咳嗽着,嗓音微哑:“是我身子不争气,不关侯爷的事……” 林玄听着这话,特别不是滋味。 他没忍住,暴躁道:“小爷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人,怎么这么弱,连说都说不得? 你这样的,小爷我一拳能打晕十个!” 云潺:“咳咳咳……” 整个书房,只听见他撕心裂肺却又极力隐忍的咳嗽声。 元杳一个头两个大。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都住口!” 林玄愤怒地看她。 元杳瞪回去:“林玄,我第一次见你,你就越谢执打架! 谢执也就罢了,你同他打架,就当是切磋武艺。 可是,云潺身体那么弱,你怎么能同他打? 你就不能让着他点儿嘛?” “我?让他?”林玄生气道:“我也没真打他啊!我不过是说了他两句而已!” “那你尽情说他!”元杳道:“你把云潺气死了,等楚国打过来,你正好上战场。” 林玄:“……” 林玄气了个半死。 他真是甩手从这里走了算了。 但是,理智,却又支撑着他留下。 他努力压制住火气,看向云潺。 云潺肤色本就白,因为咳嗽,肤色粉粉的,瘦削的手背上,青筋高高鼓起…… 算了! 不跟病秧子一般见识! 林玄冷哼了一声:“云潺,迟早,我都跟你打一架!你最好早点养好你这破身子! 烦死了!” 嘴上说着烦,他的手上,却端起一碗冰淇淋。 云潺隐忍着咳嗽声:“再说……” 林玄抬头看了他一眼,瞪眼:“哼!” 元杳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开口道:“冰淇淋吃完,你们两个,就算和解了噢!” 刚吞下最后一口冰淇淋的林玄:“?” 他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够了啊!” 怀遥抽出鞭子,在地上抽了一下:“今天来,可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 赶紧,商讨一下帮我报仇的事!” 谢执又啃完一块凉丝丝的甜瓜,手指扣着桌面:“事不宜迟,今夜就行动。” “今夜?”元杳有些意外。 谢执道:“荣国公那边,似乎快要离京了。” 原来是这样…… 元杳问:“东西,都准备好了?” 谢执挑眉:“当然。” 墨汁,他昨天出宫前就去云潺那儿取来了。 夜行衣、迷药、剃须刀、毛笔,全都一应俱全。 谢执摸着下巴:“唯一有一点,我有些担心。” “怎么了?” 其他人纷纷凑上前去。 谢执迟疑道:“怕就怕在,若惊扰了第一家人,要再进第二家,就难了……” 林玄问:“不如,我和你分开行动,一人去一家?” 谢执打量了林玄两眼:“不行,万一你被抓了,你爹会打断你的腿。” 林玄默默收回双腿。 怀遥抬头挺胸道:“荣国公府交给你,林玄和我,去昌都侯府。 本公主,要亲自去给白晚桃画王八!” 自己动手报仇,才爽! “我说……”元杳的小奶音,在一边响起。 顿时,几人齐齐朝她看去。 元杳望着几人:“不如,我今夜出宫一趟?荣国公府,交给我?” 她有暗卫护体,其他几个小屁孩去,她真的不放心…… 第269章 世子,请注意措辞 元杳去荣国公府? “不行!”谢执一口否决。 “为什么呀?”元杳不解地问。 谢执望着小小的小人儿,不放心道:“你这么丁点儿大,晚上,就别出宫了。” 从她被抱回千华宫起,前后遭遇数次刺杀、下毒…… 深夜出宫,万一,恰好被蹲点的刺客杀手之类的跟上呢? 到时候,九千岁岂不是要宰了他们? 这时,云潺忽然开口:“我同元杳一起去。” 啊? 所有人全部朝他看去。 云潺神色冷淡:“荣国公府戒备森严,由暗卫带我和元杳去。 昌都侯府,世子带怀遥公主去。” “那我呢?”林玄急忙问。 云潺扫了他一眼:“小侯爷,不如带了怀柔公主,接应我们?” 接应? 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 林玄不同意:“我也要跟着去!” “林玄。”元杳开口道:“我觉得,云潺说得没错,确实需要人接应我们。 放眼这里,你最适合了。” 林玄:“……” 他可能只是个工具人? 谢执扫了一圈,从碟子里拿起最后一块甜瓜,站起。:“等我会儿,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你干嘛去?”怀遥跟着起身。 谢执啃了一口瓜:“拿点东西。” 怀遥抓起鞭子:“我和你一起去!” “行。” 谢执三两口把甜瓜啃完,带着怀遥出了书房。 怀柔在身后叮嘱道:“你们两个,注意安全。” 谢执懒洋洋地挥手:“知道了。” 两人一走,书房内,相对安静下来。 云潺看了一眼元杳,拿起国公府的地形图。 国公府,占地面积很大,光是花园,就好几亩。 花园,是整个国公府内,护卫关卡最薄弱的地方…… 看着垂眸认真看路线的小别扭,元杳问:“云潺,你确定,你要同我一起去?” 云潺不答反问,抬眸看她:“郡主不想和我去么?” 当然不是! 元杳打量着云潺病弱的小身板:“我是担心,怕你大半夜出宫,受风受凉……” 见元杳关心自己,云潺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一下,才道:“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我既敢去,就不会有事。” 一边的林玄:“???” 刚才,一副快咳断气的人,仿佛不是他云潺了? 林玄绷着脸,生气道:“赶紧说说,今夜,我和怀柔公主在哪里接应你们!” 烦死了! 他堂堂定军侯府的小侯爷,竟然被指派去做后勤! 他将来,是要带兵打仗的人好?! 一碟切成小方块的芒果,被推至林玄面前。 怀柔温柔笑道:“小侯爷,今夜,可就劳烦你保护我了。” 林玄:“……” 真好,他不但要当后勤,还要给公主殿下当护卫。 林玄心有不甘地拿起签子,叉起一块芒果,塞入口中。 好甜! 芒果的香甜味,抚平了他的毛躁情绪。 林玄吃着芒果,声音含糊:“我不管,你们得补偿我! 元小杳,回头,你得给我拉一车芒果送我府上去!” 林小侯爷脾气火爆,又傲娇,但,还是好哄…… 元杳浅浅笑道:“好呀!” 大约一炷香后,谢执和怀遥才回来。 两人,一人扛着一个大包袱。 往椅子上一坐,谢执拿起一杯水,大口灌下去:“拿去,分了。” 说着,他把包袱扔给林玄。 林玄接过,打开一看:“绳索?带绳索做什么?” “绑人啊。”谢执回答道:“为了防止人乱动,用迷香熏晕后,再绑起来,才方便。” “噢噢!”林玄顿时就明白了。 他掏出四根绳子,分成两份。 除了绳子外,包袱里还有许多瓶瓶罐罐。 谢执喝了口水,润完嗓子后,对云潺道:“这里有些是药粉,有些是药水。 遇着人,就对着对方撒药粉,进了顾玉茶闺房,用药粉迷晕她后,多灌点药水。 保准,用了本世子的药,她能睡称一头死猪,随便你折腾。” 折腾? 云潺蹙眉:“世子,请注意措辞。” 他可不是那种人。 望着一本正经的云潺,谢执笑出声:“哈哈哈……” 怀遥喝了一大杯水,把她背的包袱打开,抖出一堆夜行衣、蒙面巾…… 放眼看去,全都黑漆漆的。 怀柔凑过去,好奇地拿起一块面纱。 怀遥挽起袖子:“皇姐,我来帮你戴面巾。” “好啊。”怀柔笑得温柔。 怀遥抽出一张面巾,覆在怀柔脸上,绕后给她系上:“可以了。” 怀柔开心地问:“有遮住脸吗?还有人能认出是我吗?” 说着,她把蒙住的脸朝众人展示了一圈。 元杳打量了一番,奶声道:“面巾太黑了,怀柔姐姐又太白了!” 在夜里,兴许是认不出人,但,在光线亮的地方,可就不好说了。 再看书房里,除了怀柔,云潺也很白。 而且,元杳自己也很白…… 这夜行衣的黑色,会显得他们脸更白! 罢了,又不是去做间谍。 元杳道:“晚上,出宫前,大家都把脸涂黑一点!” “啊?”怀柔有些为难地道:“凤芜宫,把人抹白的粉倒是多,可,抹黑的,好像没有呢。” “这个简单。”谢执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去膳房,弄点锅底灰不就成了?” 锅底灰?? 亏他想得出来! 元杳听得嘴角直抽搐。 怀柔却开心道:“世子这个办法不错,等会儿回宫,我就让人去膳房一趟。” 元杳:“……” 白白香香的公主姐姐,抹了一脸锅灰,那场面,简直可怕。 这要被皇后娘娘逮着,还不得罚她一个月不出门? 元杳道:“月华殿,有一些深色的粉,虽不太好看,却比锅底灰好。 等回宫了,我问爹爹要一盒。 晚上,我的暗卫会去凤芜宫和北辰宫接两位姐姐,我们出宫汇合。 届时,我们找个据点,再给你们抹粉。” 听说暗卫去接人,怀遥看向怀柔:“今夜,我去和皇姐一起睡?” “也好。”怀柔隐隐兴奋道:“如此,杳儿到时候直接让人来凤芜宫接我们就好。” 元杳点头,搓着软乎乎的小手,黑亮的眸子扑闪着,开心道:“那,今夜子时,我们在这里汇合!” 第270章 你要命,本座都给你 几人,又在四时春逗留了许久。 临分别前,元杳让人取了两个甜瓜,让谢执带回平南王府,又拿了好几个芒果,给了林玄。 怀柔和怀遥,也各自带了些爱吃的东西走。 最后,就是云潺了。 云潺掩唇轻咳,对元杳道:“今晨上学前,阿七今日没来接我,我走路回宫,拎不了东西……” 走路……回宫? 从四方街到宫门? 只怕,他还未走到宫门,人就被晒晕在街上了! 元杳让丹青去后厨取了些甜品,拎上马车,对云潺道:“你乘我的马车回宫。 晚上,还要出宫呢!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云潺抬眸。 一眼,他就对上元杳清澈黑亮的双眼。 云潺舒展了眉眼:“好。” 两人,并肩出了四时春。 日头正大,街上还热着。 走了一截,元杳侧头。 这一看,她发现,云潺似乎比她又高出一截了…… 元杳颇为意外,逆着光,眯眼问:“云潺,你这阵子,怎么长这么快?” 云潺闻言,停下脚步,背对着太阳,替元杳挡了光,声音清浅:“不是我长得快,是郡主长得慢。” 元杳:“……” 她也好想快快长大噢! 可是,身体它不允许呀! 而且,云潺比她大那么多呢! 扎心…… 两人,爬上了马车。 马车里,有些闷热。 丹青端庄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缓缓替两人扇着风。 无奈,扇子扇出的风,也是热的。 很快,元杳额头就热得冒汗。 她瞥了一眼云潺。 云潺穿着雪白衣袍,没有一丝褶皱,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清爽。 元杳羡慕得紧。 这个时候,她就无比怀念空调。 没有空调,哪怕赏她一个风扇也好呀! 风扇…… 元杳伸出小短手,掀起马车窗帘。 丹青停下扇扇子的动作:“郡主,怎么了?” 元杳小手在脸上扇着风,回答道:“就是,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 她想,在马车里,安装个小风扇。 马车一动,就会产生风力,再借风力,带动风扇转动。 到时候,不就凉快了? 她早前怎么没想到? 越想,元杳越激动。 她看向云潺:“云潺,你们楚国的夏日,热不热?” 云潺看了眼满脸兴奋想小人儿,唇角微扬:“楚国靠南边,多水,夏日不仅热,还湿。” 元杳追问道:“那,你们那儿热的时候,可有消暑的法子?” 消暑的法子…… 云潺想了想,答道:“我在宫中长大,因身子弱,畏寒,因此不需要消暑。” 元杳点点头:“好……” 她还想着,楚国有没有比做风扇有效的消暑法子呢。 害! 瞧见元杳脸上的失望,云潺眉心微皱:“你很热么?” “嗯!”元杳鼓着腮帮子。 她的额头,密密麻麻全是汗珠。 云潺见状,看向丹青:“请问,还有扇子么?” “有。小殿下稍等。” 丹青打开马车里的暗格,取出一把折扇。 云潺接过折扇,换了只手,缓缓扇着扇子。 他明明是在给自己扇风,但,元杳却觉得,她终于凉快了许多。 凉风中,有很浅的药香味…… 凉快下来后,回宫的路,似乎就格外地短。 在宫道上分别时,元杳叮嘱道:“云潺,你回朝云宫后,好好休息,晚上,我让暗卫去接你。” 云潺点头。 元杳迈着小短腿,牵了丹青的手,欢快离开。 一回千华宫,元杳就跑进月华殿,扑在书案上。 静儿搬来冰鉴,和丹青低低咬耳朵:“郡主今日,怎的如此爱学习了?” 丹青摇头:“不知。” 她取了些糕点,又备了温水,放在书案边。 静儿轻轻走过去,瞧了一眼:“郡主,你这是在画什么呢?这样子,瞧着好眼熟呢。” 眼熟? 元杳拿着毛笔,抬头问:“静儿,你见过水车吗?” 水车? 静儿恍然,高兴道:“郡主画的这个,可不就是水车嘛!” “不对。”元杳道:“这不叫水车,这叫风扇。” 风扇? 静儿的笑意转化为好奇:“这不是用来取水的,是用来扇风的吗?” “聪明!” 元杳完成最后一笔,放下毛笔,把宣纸抓起来,吹了吹未干的墨汁。 这时,丹青也走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郡主是想,把这东西做出来?” 元杳点头:“丹青姐姐,抽空,你把这图案送去工部,让工部的人人瞧瞧。 最好,是找会做吹谷机的工匠瞧瞧。” 吹谷机? 就那种手摇后产生风,将稻米和谷壳分离的农具? 丹青眼睛一亮:“郡主,奴婢回头就去工部一趟。” 元杳笑容灿烂:“嗯嗯!” 傍晚,九千岁回来时,元杳已经洗了香喷喷的,正在院子里陪汤圆玩。 远远的,元杳就欣喜出声:“爹爹!” 九千岁自一片绿意盎然的狗尾巴花丛中走来,把元杳一捞,抱在怀里。 汤圆急得甩尾巴:“嗷嗷……” 吸了一口香香的奶团子,九千岁勾唇问:“傍晚就沐浴,你是打算早睡,还是已经睡醒了?” 元杳乖乖回道:“杳儿睡了一觉。” 九千岁抱了她往回走:“如此,先陪本座用膳。” 元杳甜声应道:“好!” 晚膳的时候,元杳看向九千多:“爹爹,杳儿有件事情,想和爹爹说。” 语罢,她又大又亮的眼睛眨啊眨。 看她这样,九千岁心都都化了。 亲手给元杳盛了汤后,九千岁淡声问:“小杳儿又想做什么坏事了?” 不愧是她的爹爹! 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呀! 元杳把计划,和九千岁说了一遍。 九千岁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她:“今夜,出宫?” 瞧他这神色,元杳忽然有些心虚。 她鼓着腮帮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九千岁:“爹爹,杳儿就是特别好奇,想跟去看看嘛! 爹爹呀,可不可以嘛?” 她特意拖着小奶音,尾音又软又甜。 九千岁叹了口气。 他抬手,放在元杳头顶,声音慵懒又宠溺:“可以。 今日,你就算是想要了本座的命,本座都拿给你。” “谢谢爹爹!” 元杳开心得跳起来。 她扑进九千岁怀里,蹭啊蹭:“杳儿才不会要爹爹的命!杳儿只想快快长大,早点保护爹爹!” 第271章 做朋友,是要讲义气的 入了夜,元杳兴奋得怎么都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来滚去,用薄被把自己裹成个团子。 月华殿烛火未灭,九千岁靠在软枕上,手里正捧着一卷书。 望着身侧的团子,他挑眉:“你怎的还不睡?” 睡? 不行不行! 元杳正色道:“爹爹,万一,你把杳儿骗睡着了,就不叫醒我呢?” 一觉,睡到明天才醒,那,怀遥和谢执,还不得撕了她呀? 做朋友,是要讲义气的! 更何况,她还指望着,多抱大腿,日后,即便新帝继位,她和九千岁也好谋条活路…… 看着精神好得不行的团子,九千岁无奈:“本座哄你做什么?赶紧睡,否则,今夜就不许出宫了!” 什么? 不睡就不让出宫? 元杳受惊地睁大眸子:“睡!杳儿马上睡!” 九千岁抬手,放在她脸上空:“闭眼。” 他宽大的手掌,温暖干燥,隔得近了些,暖烘烘的。 很快,元杳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睡了多久,九千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小杳儿,醒醒。” 元杳记挂着出宫一事,一叫就醒了。 她肉乎乎的小身体,用力一翻,坐了起来。 大殿内,只留了一盏烛火。 身旁,九千岁已经换了一卷书。 见她醒来,九千岁出声:“影。” 一道黑影,出现在床边。 九千岁放下书,取过放在枕边的小夜行衣,边抱过元杳,边叮嘱影:“你随郡主去,护好她。” “是。” 影如影子一般,笔直站在床边。 元杳打了个哈欠,衣服就穿好了。 她打量着自己的小身板,转了一圈,问九千岁:“爹爹,杳儿穿这个好看吗?” 九千岁凝眸看她:“不好看。以后别穿了。” 元杳:“?” 她觉得,挺好看的呀! 身体一轻,元杳人就被递给了影。 陌生的怀抱,又冷又硬。 九千岁叮嘱道:“早去早回。” 元杳还没来得及跟九千岁打招呼,眼前就晕乎乎的。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眼下,是宫殿,再是宫墙。 此时,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天色,晴得很好,圆月,挂在天际,冷白光辉,把寂静的皇宫照出阴森的感觉来。 元杳打了个寒颤。 抱着她的人,速度放慢了一些。 “冷么?”头顶传来沉闷的声音。 元杳脑子吹得有些木,反应有点慢,后知后觉地出声:“影?” 影沉默了片刻,问:“郡主可是冷?” 元杳想了想,回道:“不冷……” 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 影用轻功带着元杳行在皇宫上空,很快,人就来到了朝云宫。 枕星殿,烛火微凉。 元杳道:“先放我下来。” 云潺正在写字,书案上的烛火晃了晃,一团漆黑的小人儿,就出现在她面前。 “云潺,我来接你啦!”烛光里,元杳笑意灿然。 云潺略微晃了一下神,才起身:“走。” “等一下!”元杳叫住他。 云潺疑惑地低头。 元杳在怀里一掏,掏出一个盒子,揭开。 盒子里,装着黄褐色的水粉。 淡淡的香味,从上面飘过来。 元杳笑得有些狡黠:“云潺,低头,我先给你抹了粉,再出宫。” 云潺:“……” 大约花了半盏茶时间,元杳望着脸变成黄褐色的云潺,笑得眉眼弯弯:“云潺就算不白,也好看呢!” “是么?”云潺将信将疑。 无奈,此刻手边找不到镜子…… 影看了眼天色:“郡主,该走了。” 出宫的路上,影带了元杳,云潺,是由破月带着。 而残风,早已带人去凤芜宫接怀柔和怀遥了。 四时春的书房,黑漆漆的。 元杳一落地,两个黑影就摸了过来:“小杳儿,云潺。” “谢执?林玄?” 元杳整理了衣裙,好奇地扫了一眼书房,问:“怎么不点蜡烛呢?” 黑漆漆的,怪吓人的。 说着,她就要去找蜡烛。 “别点。”一只手,抓住她小手。 元杳回头。 云潺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别点蜡烛,若让人看见四时春这个时辰还有烛火,明日,事情会怎么传?” 元杳微张着嘴巴:“啊……有道理。” 谢执在一旁笑道:“叫上云潺,是对的,咱们这堆人里,就属云潺想得最细致!” 云潺冷淡道:“多谢世子夸奖。” 正说着,窗口轻轻响了一声。 残风带人落在窗户边:“郡主,师父。” “师父??” 谢执和林玄一起出声。 两人的目光,齐齐朝元杳身后看去。 书房里,光线极暗,根本看不清人,只能勉强看见,在元杳三步之外,站着一个高大黑影。 这人,竟然是暗卫的师父? 两人正惊诧着,怀遥提着鞭子走过来:“元杳,你在哪里?” 她们刚进来,还没适应屋里的光线,根本看不清人! 怀柔跟在身后,无奈道:“怀遥,你走慢点,别磕着了……” 万一磕着碰着,明日,可不就露馅儿了? 尽管看不清,但,元杳还是能感受到怀遥的兴奋。 她抬起小手,挥了挥:“怀遥,这里。” 怀遥摸着黑,走过来,意外地开口:“没想到,九千岁还真的允许你出来?” “那是!”元杳嘚瑟地挑了眉梢:“我还睡了一觉,是爹爹叫醒我的呢!” 怀遥:“……” 好过分。 可怜的她,兴奋的一夜没睡。 怀柔小心地走过来,见人都齐了,才问:“杳儿,你带的粉,可有拿上?” “拿啦!” 元杳从怀里掏出小瓷瓶,递给怀柔:“这粉虽不够黑,但,抹上好歹没那么白了。 记得,脖颈上也要抹一抹噢!” “好。” 怀柔接了小瓷瓶,揭开。 怀遥也围了过来:“皇姐,给我也抹一点儿。” 林玄在一边伸长了脖颈:“你们悠着点抹,给我留点啊,我也要抹……” 书房,一时间很热闹。 待抹好了粉,分好工具,谢执才道:“云潺带小杳儿去荣国公府,剩下的人,都跟我走。” 等谢执安排完,元杳开口道:“残风,你带势如破竹,一起去昌都侯府。” “郡主……”残风担忧地开口。 影适时开口:“听郡主的。” 残风只得点头。 元杳瞧了眼窗外月色:“出发!” 第272章 惹了云潺,下场太惨了 残风带了势如破竹,每人拎了个小屁孩,风似的消失在窗口。 书房里,只剩元杳、云潺、影和破月。 暗卫,宛如影子一般。 云潺垂眸看向元杳:“你的脸……” 别人都抹了粉,她还未抹呢。 元杳仰着小脑袋,问影:“影叔叔,我不抹脸的话,你会让我被人发现么?” 叔叔? 影:“……” 这称呼,怪可爱的。 影闷声道:“不会。” 他的声音,沉闷中透着冷意,但是,却很有安全感。 暗卫首领,都说她不必抹脸,那,她就不抹啦! 主要是,把自己抹得丑丑的,等回千华宫,爹爹一定不会让她上~床睡觉! 元杳掏出面巾,遮住小脸,对影道:“我们也该出发了。” 荣国公府,坐落在皇城边缘。 月朗星稀,整个荣国公府,一片安静。 有暗卫在,地形图纸什么的,完全用不着! 影单手抱了元杳,几番飞跃,就来到了顾玉茶的闺房外。 接着,破月也带着云潺,落在他们身侧。 深夜,顾玉茶的房间,竟还亮着烛光。 烛火轻晃,人影,在门窗上也轻轻晃动。 两道交谈声,从房间里传来—— “县主,明日便要离京了,您还是早些休息?” “不行。我还得打好草稿,背下来,明日一早进宫和林贵妃请罪。” “可是,县主,您再熬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 “你若实在想睡,就自己睡去!本县主的事,用不着你一个下人操心!” 接着,房间内就安静了。 元杳默默地侧头,朝云潺看了一眼。 时运不济呀! 来这么晚,没想到,这顾玉茶,竟然还没睡! 难道,他们得这么干等着? 那得等到几点? 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就在元杳犹豫之时,影,身形动了。 鬼魅一般的影子,向门边飘过去。 天太黑,元杳根本看不清影做了什么。 元杳好奇地睁大眼。 然而,很快,影就回来了。 他低声道:“等一盏茶。” 一盏茶,也就是十分钟…… 元杳抠着手指,眼巴巴地等。 一盏茶后,影又动了。 他竟直接走到门边,把门推开一条缝! “走。”破月冷冰冰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云潺抬脚,走在前面。 路过元杳时,他伸出手。 元杳迟疑了一下,把小手搭在云潺掌心,任由他牵着她进去。 房间内,应正弯腰,在顾玉茶身上点了穴。 见元杳进来,他抬头:“动手。” 元杳吞了口口水。 顾玉茶穿着身单薄的中衣,正趴在书案上。 手肘下,正压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 明日,顾玉茶要进宫? 想来,应该是因为那日在荷园中发生的事。 望着顾玉茶又长又黑的头发,元杳笑眯眯道:“对不住了呀,顾县主。” 抬起小手,元杳看向云潺:“刀呢?” 云潺走了过来,声音冷清:“站远些,这种事,我来做就好。” 啊? 元杳疑惑地望着他:“为什么?” 她都想好了,要亲手帮怀遥收拾顾玉茶来着…… 目光落在顾玉茶的头上,云潺眉头皱了皱,开口道:“因为,脏……” 脏? 元杳看了眼顾玉茶的头发。 柔顺光洁,发丝根根分明,很清爽的样子…… 明明不脏呀! 只见,云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又掏出一块丝帕,隔着帕子,嫌弃地抬起顾玉茶下巴,捏紧,把半瓶药全给她灌了下去。 而后,他掏出一把刀。 “刺啦”一声,顾玉茶的头顶,顿时秃了一块,露出青白色的头皮。 元杳不禁头顶一凉,缩了脖颈。 云潺可真能下手呀! 顾玉茶的头发,长得十分漂亮,他一刀剃过去,表情都没变一下。 皱眉,也是因为嫌弃…… 一连几刀后,顾家小姐,头顶秃了一大片。 元杳发现,云潺剃得还挺讲究。 他顺着人家脑袋中间剃,从额心往后,一直剃到后脑勺。 而鬓边的头发,却是留着的。 这发型,简直像长期中分,然后疯狂顺着发缝脱发,脱到只剩耳朵旁边两簇头发。 看着,怪瘆人的。 云潺一手用丝帕隔开自己皮肤与顾玉茶接触,一手拿着剃刀,在没头发的地方,刮得十分仔细讲究。 顾玉茶的头顶,被剃得发亮,抹点油,就能反光了。 而两鬓处呢,发丝又搁那儿柔顺地垂着。 元杳看着,难受极了! 好想过去抢了剃刀,把剩下的头发全部剃光噢! 她快控制不住她的手了! 元杳忍无可忍,开口道:“云潺……” “嗯?”云潺抬眸,朝她看来。 烛光里,云潺的一双漂亮眸子,冷得近乎结冰。 元杳愣了一下。 云潺这是怎么了? 他好像……很讨厌顾玉茶? 元杳抿了抿唇,才指着剩下的头发:“你不把那些剃掉吗?” “为什么要剃掉?”云潺问。 “啊?”元杳惊了。 云潺薄唇微抿,冷淡道:“剃光了,就便宜她了。 剃掉一部分,留一部分,让她自己亲自动手,不是更好么?” 元杳:“???” 高! 真是太高了! 真狠! 元杳打了个寒颤:“云潺,如果我今后有哪里得罪你的地方,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不!我这辈子还是别得罪你了!” 惹了云潺,下场太惨了! 他下手,是真的黑呀! 元杳缩着脖颈,催促道:“你快些动手呀!可别等她醒了!” “嗯。” 云潺应了一声,又认真剃头发去了。 把每一根发茬都剃掉后,云潺拿着刀,在顾玉茶脸上比划了两下,仔细端详。 元杳:“……” 好冷! 好害怕! 爹爹呀! 你可要等等杳儿回来再睡呀! 云潺收拾人的手段,实在是太可怕了! 太黑了! 她今夜回去,该做噩梦了! 云潺的刀,最终落在了顾玉茶的眉毛上。 “刺啦……” 顾玉茶秀气的眉毛,秃了一边。 每一根多余的眉毛茬子,云潺都没放过。 一边眉毛秀气漂亮,而另一边,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哐当!” 剃刀,被云潺扔在书案上。 他拿出小瓷瓶,取出一只毛笔,把笔尖放入小瓷瓶内,对元杳招手:“不是想画王八么?过来。” 第273章 再也不嫌弃你是病秧子 元杳迟疑了半天。 她看着云潺,没敢走过去。 云潺蹙眉:“怎么了?” 元杳干笑:“云潺,我手抖,怕画不好,要不,你自己发挥?” “也好。”云潺点头。 这种事,他来做就好。 而她,干干净净地站在那儿,远远看着就好…… 云潺蘸了墨汁,提笔,就在顾玉茶头顶一通乱画。 画完,他还不满意。 目光,落在顾玉茶眉毛上。 冷笑了一声,云潺的笔尖,落在顾玉茶秃掉的眉毛上,而后,又落在她脸上……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就在元杳百无聊奈之际,云潺开口道:“好了。” “画完了吗?”元杳打起精神来。 云潺把笔扔掉,离顾玉茶远了些,才道:“过来看看,可还满意?” 元杳拎了裙子,小心走过去。 这一看,她快傻眼了。 这画的都是什么东西呀? 顾玉茶秃掉的头顶,化着一个大大的王八。 王八凶巴巴地,伸长了脖颈,张大了嘴巴,跟要吃人。 而她眉毛更绝! 云潺竟然在她眉毛上,画了一个茶杯! 被剃掉眉毛的地方,涂得黑漆漆的,仔细看,竟是茶叶…… 茶杯,茶叶…… 加起来,这不就是在内涵顾玉茶是绿茶嘛! 云潺这小别扭,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不过,元杳感觉还不过瘾。 她的目光,落在顾玉茶鼻子和脸上。 她摸摸下巴,对云潺道:“云潺,再添两笔呗?” 语罢,她从地上捡起笔,在顾玉茶的脸上,画了一只猫。 漂亮的国公府小姐,脸变成了画纸。 明天起来,不知该哭成什么样。 哈哈哈…… 元杳扔了毛笔,拍拍小巴掌:“完美!” 对着顾玉茶那张脸,云潺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他捡了笔,拿丝帕包裹好,嫌弃又隐忍地收拾好。 元杳意犹未尽地道:“走啦!” 门,被轻轻带上。 烛光轻晃了一下,熄灭。 两道黑影,抱稳怀里的小人儿,飘然离开荣国公府…… 回到四时春时,谢执等人已经先回来了。 一见元杳和云潺,怀遥就兴奋地问:“你们那边如何了?” 元杳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什么意思?”怀遥瞪眼。 元杳收起手,笑眯眯道:“就是很完美的意思!” “是吗?”怀遥高兴起来:“快和我说说,你们都做了什么!” 元杳喝了口凉透了的茶水,把云潺如何剃头发、剃眉毛和画画的情景,绘声绘色地再现了一遍。 怀遥听得高兴极了! 怀遥走到云潺身边,用力拍拍他肩膀:“云潺,往日是本公主错看了你! 以后,我们再做什么事,本公主一定叫上你! 以后,我再也不嫌弃你是病秧子了!” 云潺:“……” 他身形微晃了两下,掩唇咳嗽:“多谢抬爱……” 一旁,谢执笑声爽朗道:“可就可惜在,云潺不是我大齐的人。 否则,回头本世子上战场,一定点名让你去做军师!” 军师? 云潺? “别了。”林玄绷着脸道:“就他这身板,走几步就喘,还随军呢?” 嫌弃。 谢执却笑得不在意:“若他真是良才,本世子亲自背,也要把他背上战场!” 在战场上,一名有智谋的军师,可抵千军万马。 猛将好得,军师,却难寻…… 谢执感叹道:“可惜,可惜……” 怀柔开口道:“如今,天下安定,别总想着打仗,多念书才是正事。” 谢执望着窗外月色,白牙晃眼:“本世子念书,也是为了上战场,嘿嘿……” 战场。 这两个字,对元杳来说太遥远了。 她打了个哈欠,开口道:“爹爹还等我回去睡觉呢,我困了。” 她的这个小身子,实在太小了。 灵魂清醒着,身子就困了…… 云潺侧头,借着月色,看了元杳一眼,抬袖,掩唇:“咳……我也乏了,先回宫了。” 云潺说要走,其他人,也纷纷动了起来。 怀柔道:“明天见。” “明天见……” 大家各自打招呼,随后,由暗卫送走。 月华殿,烛火惺忪。 元杳踏入殿中时,特地放轻了脚步。 床边,没人。 九千岁该是睡了。 元杳拎着裙子,迈着小短腿,缓慢地朝床边走。 “郡主。”丹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吓! 元杳受惊地转身:“丹青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没睡?” “奴婢吓着郡主了?”丹青心疼又愧疚:“千岁在膳房,让奴婢来替郡主沐浴更衣。” 膳房? 元杳好奇地问:“爹爹在膳房做什么?” 她刚说完,大殿门“吱呀”地响了一声,九千岁衣衫飘逸,端了一个玉盏,缓步走来:“去沐浴,完了来吃宵夜。” 哇! 原来,爹爹竟是去给她做宵夜了! 九千岁,竟然也会做饭呢! 元杳笑弯了眉眼:“遵命!” 偏室,早准备了一大桶热水。 水里,还飘着清浅的香味。 元杳泡在水中,洗去从荣国公府染上的味道。 沐浴完毕,她再出来时,殿内又添了几盏蜡烛。 见到她,九千岁招手:“过来。” 元杳乖乖走过去。 碗里,正盛着莹白的牛乳蛋羹。 九千岁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喂给她:“尝尝,味道如何?” 元杳张嘴,吃下,眉眼弯弯,奶声道:“入口即化,特别嫩,还很甜! 爹爹的厨艺,好厉害呢!” 真是深藏不露! “是么?”九千岁扬唇。 “嗯!”元杳从九千岁手里拿过勺子:“爹爹,杳儿自己吃。” 烛光里,九千岁眉眼温柔:“好。” 元杳吃光一小碗牛乳蛋羹,很快,人就困了。 等漱完口,她意识都没了…… 第二日,元杳醒得有些晚。 去国学院的马车上,她被丹青抱着,在车上补觉。 车轮滚滚,沉闷的声音,特别催眠。 半睡半醒间,马车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丹青掀开车窗帘子,问:“怎么了?” 残风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禁军巡查,百姓避让,马车走得慢了些。” 禁军巡查? 丹青看了眼腿上的小人儿,无奈地笑了笑。 元杳到学堂时,已经到了上课时间。 学堂里,夫子还没来,闹哄哄的。 谢执和林玄围在云潺的书案边,不知在说什么。 一见她,谢执就狂笑不止,招手道:“小杳儿,快来,告诉你一件开心事!哈哈哈……” 第274章 元杳和云潺被叫走 “什么开心事?” 元杳凑了过去。 谢执和林玄,笑得满脸通红,而云潺,也罕见地扬着唇角。 这三人,关系可真是肉眼可见地变好呀! 瞧着他们好,元杳也心情很好。 谢执笑得见牙不见眼:“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气炸了,哈哈哈……” 气炸了? 元杳好奇道:“展开说说。” 云潺身体挪了一下,拍拍垫子。 元杳就顺势坐了过去,捧着脸,坐姿乖巧。 谢执这才道:“今晨,白晚桃和顾玉茶起床,发现自己没了头发,当场就哭晕过去了!” “还有呢?”元杳满脸好奇。 三人对视,不语。 元杳:“?” 她侧耳,就听见,周围的小萝卜头,全部都在议论这件事。 不远处,几个女学子围在一堆—— “我家和昌都侯府只有一墙之隔,今晨,我还在睡梦中呢,就听到好凄厉的尖叫,吓死我啦!” “听说,昌都侯府小姐,一夜起来,就变成了个大秃子!” “为什么她会变成秃子呢?好吓人……” “不知道呢。听说,睡得好好的,一醒,莫名其妙就没头发了!” “难不成,京城出了采发大盗?” “……” 采发大盗? 元杳嘴角微抽。 这群小萝卜头,可真会造词! 谢执笑盈盈道:“头发莫名被剃掉,脸也被画花,白晚桃和顾玉茶,哭得死去活来的,嚷嚷着,要讨回公道呢!” 林玄补充道:“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派人去刑部报案了,报案的人一起到的。 所以,两家,准备进宫找皇上和九千岁呢。” 找皇帝和九千岁? 九千岁,可是知道这件事的。 元杳并不担心。 她浅笑道:“没关系,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万事,有九千岁呢! 更何况,他们昨夜根本没留下证据! 就算掘地三尺,他们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望着一脸开心的元杳,云潺冷淡道:“总之,你们小心些,别说漏嘴了。” 林玄道:“尤其是小杳儿你!” “我?”元杳伸手指着鼻尖,眼神无辜:“我怎么啦?” 她看起来,这么不靠谱的样子吗? 昨夜,要是没她,他们能那么顺利?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学堂外传来。 所有人,齐齐噤声。 小萝卜头们吓坏了,纷纷逃窜,回到自己的书案。 元杳拎着小裙子,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 她刚一坐下,夫子就带了个官员出现在学堂门口。 两人,一起进了学堂。 夫子先是扫了一眼整个学堂,才问:“这位大人,是大理寺的,想来问几句话。” 大理寺? 元杳对大齐的各部门,不是太了解。 但,大理寺,她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那官员站得笔直,严肃地开口:“昨夜,你们家中,可有发生异常? 家中有姐妹的,可有女子失踪、贴身物件被偷,或头发被剃?” 他话问完,小萝卜头们齐齐开口:“没有……” 那官员点点头,目光,在元杳身上停留片刻,对夫子道:“叨扰。” 夫子拱手行礼:“大人慢走。” 那官员也行了个礼,折身出了学堂。 夫子目送人远去后,开口道:“把昨日讲的课本取出来……” 学堂里,一时间全是翻动书页的声音。 元杳把课本摆好,心不在焉地跟着夫子念书。 很快,学堂外,又来了两个人。 夫子停下念书,皱眉问:“大人有事?” 那两人对望了一眼,拱了拱手,随后开口道:“我等前来,是有事想请元杳郡主和楚国小皇子。” 元杳:“???” 这么快就找来了? 难道,他们昨夜在荣国公府落下什么了? 元杳后背发凉,第一时间朝云潺看去。 云潺神色冰凉,朝她微不可见地摇了一下头。 元杳顿时心安了不少。 那两个官员往学堂里看进来,拱手:“元杳郡主,云潺皇子,请随我们走一趟。” “慢着!” 谢执从书案边站起来,笑道:“两位大人,学堂这么多学子,你们怎么就只看见了元杳和云潺? 本世子也在,你们怎么不请我呢?难不成,本世子那么大一个人,在你们眼里是空气啊?” “世子说笑了。”其中一人拱手道:“昌都侯府和荣国公府出了点事,想请郡主和小皇子去一趟。” “出事?”谢执满脸的疑惑:“两家府上,能出什么事?” 见谢执一直阻拦,两个官员很是无奈。 两人对视了一眼,严肃地开口:“世子,还请您切勿为难我等…… 我们请郡主和云小皇子去,并不是要为难他们,只是问些话而已。” “行啊。”谢执笑得爽朗:“本世子也不为难你们,就陪元杳和云潺一起去。” “我也一起去。” 林玄站了起来,绷着脸,面色极冷。 两位官员:“……” 这里,没一个人是他们敢得罪的。 罢了。 那就去。 矮一些的官员朝夫子拱手:“人我们先带走了。” 夫子一头雾水,眼睁睁瞧着书案空了四个出来…… 学堂里,剩下的小萝卜头们,大气都不敢出。 等人走后,一个人才小心翼翼地问:“凤寻殿下,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凤寻坐姿端庄,手里正拿着一只毛笔。 闻言,他温润一笑,叹气道:“不知。” “好……”小萝卜头有些失望。 凤寻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摇了摇头。 出了学堂,元杳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走在后面。 云潺见状,放缓了脚步,陪在她身边。 谢执朝两人使了个眼色,哈哈一笑,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两位大人,这里没外人了,可以说说,找元杳和云潺是什么事了么?” “这……” 两个官员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 谢执看着两人,心直口快道:“怎么,你们是觉得,本世子和林小侯爷,会出去到处乱说?” “不敢!”两官员连忙摆手。 其中,矮一些的官员,摸着胡须,叹气道:“实不相瞒。 世子啊,荣国公最宠爱的孙女,荣和县主,昨夜被人剃光了头发! 同一时间,昌都侯府的白晚桃小姐,也被剃光头发……” “啊?真的假的?” 谢执像受到了巨大惊吓一般,满脸意外。 元杳:“……” 不行,她不能笑。 她得憋住! 第275章 元杳,小心你的头发 谢执的演技,也不赖。 他满脸惊诧,甚至流露出一丝同情来:“谁人下的狠手?也太阴损了?” 他把自己都给骂进去了…… 元杳垂着头,掩去笑意。 这时,谢执竟然转头,朝她看来:“小杳儿,方才,学堂里的人在说采发大盗,看来是真的呢。 你头发这么漂亮,可千万要注意,万一,今夜就剃到你头上来了呢?” 假的,被他声情并茂地一说,仿佛跟真的似的。 元杳掐着手,忍了笑,抬起头来,认真点头:“嗯嗯!我会小心的!” “乖。”谢执笑容灿烂。 云潺看着,怪不是滋味的。 他冷淡地开口,询问那两个官员:“请问大人,除了我和元杳郡主,还有找别的人去么?” 前方走的官员,脚步顿了顿,回道:“一起请的,还有怀柔公主和怀遥公主。” 如此,加上她和元杳,正是那日在荷园里的人。 云潺心里便有数了。 几人,一起被叫到了一个茶室。 茶室里,燃着香。 室内光线偏暗,进门,元杳就看到坐在椅子上人。 左边坐的中年男人,高高瘦瘦的,四十岁左右,微垂着眼皮,脸色偏冷。 右边坐的,身形偏胖,年纪不大,黑眼圈却挺重,肤色蜡黄,像常年没睡好。 两人身后,立着两个戴斗篷和面巾的人…… 白晚桃? 顾玉茶? 她们也来了? 好在,怀柔和怀遥还未到…… 元杳松了一口气。 听见脚步声,几人齐齐朝外边看来。 这一看,却发现,来人不止他们要找的…… 顿时,那两人站起身,行礼:“参见世子、郡主、小侯爷、云小皇子……” “免礼。” 谢执脸上挂着笑,大步走进去,先是扫了一圈。 随后,他端起一盏茶,喝了一口:“本世子不请自来,想来做个旁听,不会碍了你们事?” 微胖的中年男人讪笑:“世子说笑了。” 谢执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才对元杳和云潺介绍道:“这位,是昌都侯府嫡长子白丰元,人称一声白大公子。” 一声“白大公子”,简直往人心窝子里捅。 接着,元杳又来捅一句:“侯府嫡子,难道不是该称为世子吗?” 白丰元:“……” 心已经被捅穿。 这时,林玄开口:“在大齐,公、侯爵位,需得靠功绩受封,不能世袭罔替。” “噢……”元杳似懂非懂:“那,林玄的爹爹是定军侯,你又为何被称林小侯爷呢?” 问起这个,林玄停了胸膛,一脸的傲气:“本小侯爷,是皇上亲封的!” 所以,别的侯爷之子不能承袭,昌都侯却可以! 林小侯爷,傲娇得很,必须哄着。 元杳敷衍地道:“林小侯爷,真的好厉害呀!” 她话音落下,茶室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怀遥这暴脾气,人还未踏入茶室,声音先传了进来:“本公主还上课呢! 谁面子这么大,竟要本公主来见他!” 元杳迈着小短腿,走到门边:“怀遥。” 怀遥骂骂咧咧,抬头,意外道:“元杳?你怎么在这儿?” “杳儿……” 怀柔跟在身后,欲言又止。 元杳朝两人眨了一下眼。 经由这几天的事,一个眼神,姐妹俩立刻看懂了元杳的意思。 白晚桃和顾玉茶在! 怀遥手一甩,鞭子从手腕间脱落。 “啪!” 她什么都不说,先在地上抽了一鞭子。 “怀遥。”怀柔追了上来,抓住她手。 茶室里,白家和顾家的人上来行礼:“拜见怀柔公主、怀遥公主。” 怀遥冷哼了一声。 这时,微胖的白丰元看着怀遥,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怀遥……” “放肆!”人话还未说完,怀遥就打断了他:“本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白丰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怀遥,我终究是你的舅舅……” “舅舅?”怀遥看了白丰元一眼,厌恶地皱眉:“本公主的舅舅,是定军侯,你又是哪位?” 定军侯? 果然,晚桃说得没错,怀遥如今的心,是和林贵妃、太子、定军侯是一起的。 而他这个亲舅舅,她却不认了…… 望着神色倨傲冷酷的小公主,白丰元咬了腮帮子,再一次开口:“怀遥公主,舅舅心知,你还在气恼幼时之事。 可是,那时,你母妃也是生病了,意识不清,才会那样对你…… 母女连心,她又怎会真的想杀你? 昌都侯府,永远是你的外祖家,你若气过了,抽空,就去看一眼你外祖父,他老人家很想你。” 想她? 想她,会纵容白晚桃来挑衅她? 当她是三岁小孩呢?! 怀遥冷声道:“本公主的母亲,是林贵妃,我的外祖家,是定军侯府! 旁的人,想我是他自己的事,关我什么事?” “你……”白丰元皱起了眉头。 这时,一旁,荣国公府的人开了口,提醒道:“白兄,今日来此,是有正事要办的。” 白丰元这才选择闭嘴。 他心有不甘,看向怀遥。 怀遥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挪开视线。 元杳瞧着,算是明白了。 这昌都侯府一家,看起来,都是不太能拎清的…… 白晚桃,一个小小侯府之女,就敢仗着抓住别人弱点,欺负公主…… 而她爹,也是个奇葩的。 上来,竟然就开始和公主拉关系、套近乎,大有想要怀遥认祖归宗的感觉…… 唯独一个白夫人,还算聪明。 那日,白夫人抬手,啪啪地两巴掌扇在白晚桃脸上,力气可使得不小…… 荣国公府来的人,是荣国公长子,也是顾玉茶的父亲,叫顾博文。 顾博文站姿端庄,拱手行了一圈礼,出声道:“各位殿下,今日,把几位殿下寻来,是有些事,想要问问。” “什么事?”怀遥皱眉,满脸写着不爽。 顾博文行了一礼,开口道:“那日,九千岁与元杳郡主归来,皇宫设宴。 宴后,几位殿下曾在荷园与小女发生了些争执,殿下可还记得?” “争执?”怀遥眉头拧得更紧了:“本公主未曾和顾县主发生争执,你可不要污蔑本公主!” “你胡说!” 一道女声,从白丰元身后响起。 斗篷、面纱,被扔在地上,露出一张可怕的脸。 第276章 是他!是楚国小皇子! 望着那张脸,元杳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 这几个小屁孩,下手可真狠呀! 不过,干得漂亮! 只见,白晚桃的头顶,被剃得光光的,脑袋上、脸上,画满了画。 脑袋上,化着一个硕大的王八。 而且,她的脸上,还被用墨汁画了一个“十”字。 四块分区,各自画着不一样的画—— 啄虫子吃的小鸡,趴着的蚂蚱,长满腿的大蜈蚣,可爱的猫猫头…… 一看,就是四个人动的手。 而且,几人大概同时画的,每一幅画,方向都不一样。 白晚桃漂亮清秀的脸蛋,变得花里胡哨的。 她哭着,愤怒道:“怀遥,前日里,我都已经道歉了,你为什么还要剃掉我的头发? 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你才满意?” “你在胡说什么?”怀遥抓紧鞭子,怒不可遏:“白晚桃,平日你就脾气不好,谁知道你都得罪了什么人? 你怎么什么事都怪在我头上?本公主看起来,很好污蔑吗?” “不是你,还会有谁?”白晚桃擦了一把泪,哭着道:“你不如杀了我算了!” “你放屁!”怀遥没忍住,爆了一个粗口:“你想死,本公主不拦着,但是,你别什么脏水都往本公主身上泼!” 望着嘤嘤哭着的白晚桃,怀遥简直火冒三丈。 原本,报仇的快感,此刻一丝都不剩了。 她真后悔,昨晚怎么没用刀在白晚桃脸上作画…… 见怀遥渐渐红了眼眶,怀柔连忙抓住她:“怀遥。” “皇姐……” 怀遥望着怀柔,又气又委屈。 怀柔安抚地拍着她的手:“别生气,你若不想开口,那就什么都别说。” “不说?”白晚桃咄咄逼人道:“怀遥,你是心虚了吗?你是要默认了吗” “谁说她心虚?”小奶音,从旁边传来。 白晚桃侧头。 元杳望着她:“白小姐是么?” 白晚桃抹了一把泪,看向她:“元杳郡主,你爹是九千岁,你又偏袒怀遥,难道,你也要帮她指责我? 昨夜的事,你是不是也有动手?” 白丰元轻斥了一声:“晚桃!不可无礼!” 他今日请元杳过来,只是想问话的,可不是要训斥元杳…… 他本是偷偷摸摸来的,若让九千岁知道了,那还得了? “爹爹!”白晚桃哭着道:“前日在荷园,我跟怀遥吵架的时候,就只有怀柔公主和元杳郡主在! 我们走后,楚国的云潺皇子才出来! 女儿留了十一年的头发,一夜被剃光,头顶还被画了王八,脸也毁了,洗都洗不掉…… 这件事,不是他们四个,还会有谁做得出来?” 元杳:“……” 猜得,还挺准。 去昌都侯府的,确实是四个人无疑。 可惜,没有她和云潺。 再者,她怎么可能承认? 元杳睁大眼睛,眼神就显得特别无辜:“万一,是你自己做的呢?” “你说什么?” 白晚桃望着小人儿,惊得都忘了哭。 元杳眼神清澈,表情无辜。 她看了一圈屋内的人,小奶音颇为理直气壮:“白小姐,那日,你自导自演,摔进荷花池,污蔑怀遥的事,好些人知道呢。 可惜,当时,你失败了。 谁知道,你这次是不是故意剃光头发,画了花脸,想污蔑我们四人? 毕竟,这种事,你有前车之鉴呀!” 听着这话,白晚桃张大嘴巴,惊得彻底。 她,剃光头发,用来污蔑人?? 震惊过后,白晚桃彻底崩溃:“呜呜……爹,你快帮我主持公道啊!” 听见白晚桃哭,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顾玉茶,也跟着低声哭起来。 “玉茶。”顾博文转身,朝自家女儿看去。 顾玉茶裹紧斗篷,脸上的面巾,早就湿了。 湿透的面巾,变得几近透明。 随着斗篷一动,顾玉茶脸上的画,变得十分生动。 谢执喝了口水,当着众人面,好奇地问:“敢问,这位是谁?” 顾玉茶:“……” 她的抽泣,明显变大声了些。 顾博文扫了一眼谢执,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道:“玉茶,还不给各位殿下行礼?” “玉茶……见过各位殿下。”顾玉茶微哑的声音,自面巾后响传来。 顾博文看了眼自家女儿,叹了口气,继续道:“玉茶,取下斗篷,摘了面巾。” “是……” 顾玉茶抬起手,瘦削的手,因气愤而绷得很紧,露出青色血管。 她缓缓掀起斗篷,取了面巾。 “啊?” 谢执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茶室响起。 见着顾玉茶的模样,除了顾博文外,其他人,全都呆滞了好一会儿。 就连白晚桃,都惊得忘了哭。 她觉得,她已经很惨了。 可,直到见着顾玉茶,她才知道,什么叫惨。 顾玉茶的脸,简直太可怕了! 头顶被剃光,一丝发茬都没有,鬓角边上,又留了两缕头发,眉毛,也被剃光了一遍…… 她的头顶,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王八,被剃掉的眉毛那边,还画了硕大的一杯茶。 鼻尖、脸上,还画了许多笔画…… 最为可怕的,还数她的头发和眉毛! 白晚桃心情好了许多,带着哭声开口:“县主……” 顾玉茶掀起眼皮,阴冷无比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把白晚桃看得头皮发麻,身体一个瑟缩。 两人的动作表情,被元杳尽数看在眼底。 这时,顾玉茶阴冷的目光,落在元杳脸上。 元杳刚一对上她的目光,人就被往后一拉。 云潺往前一步,挡了她,蹙着眉,眸色冰凉,冷冷地朝顾玉茶看去。 对上他的目光,顾玉茶打了个寒颤。 “玉茶。”顾博文开口道:“在府中时,你就说,你知道谁是剃掉你头发的凶手。 爹已经带你来国学院了,你说说,那日在宴席上,你都得罪了谁?” 顾玉茶闻言,擦了擦脸上的泪,抬起头,目光在茶室里环视了一圈,在元杳和云潺脸上来回。 “啪!” 鞭子抽地的声音,格外响亮。 怀遥愤怒地开口:“顾县主,你可要想好了再污蔑!” 顾玉茶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指向元杳……身前挡住的云潺:“是他!是楚国小皇子! 那日,我梳着与元杳郡主一样的发型! 是他!一定是他帮元杳郡主剃的……” “放肆!” 冰冷的声音,自茶室外间传来:“空口白牙,肆意污蔑邻国皇子,你是想挑动两国战争、陷百姓于水火么?” 九千岁! 九千岁来了! 白家父女和顾家父女,顿时面色煞白。 元杳欢喜地出声:“爹爹!” 第277章 同云潺订婚,攀附楚国 九千岁政务还未处理完,就收到消息,说白家和顾家的人去了国学院。 他一身鲜红衣袍,金冠束发,面色冷冽地踏入茶室。 目光,一眼就落在元杳身上。 “爹爹!” 奶团子一脸欣喜地朝他扑来。 九千岁张开双臂,弯腰,就把奶团子捞了起来。 茶室人等,全都行礼:“见过九千岁。” 白家父女和顾家父女,大气都没敢出。 国学院院长走了过来,躬身道:“千岁,请上座。” 九千岁颔首,抱了元杳走至上首坐下,才轻飘飘地道:“本座听闻,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发生了些事?” 白丰元和顾博文齐齐抹汗,并未敢起身:“回千岁,确是如此。” “哦?”九千岁一手抱了元杳,另一只手,去接孔院长递过的茶盏。 抿了口茶,他才道:“出事了,不去报刑部和督查院,怎的跑来国学院了? 本座竟不知,国学院从何时起,竟也成了报案之所了?” 九千岁说完,目光一转,落在孔院长脸上。 孔院长拱手:“臣惶恐。” 九千岁轻挥了一下衣袖,随后看向顾博文和白丰元,冷冷道:“大理寺的人,倒是大胆,敢越过本座,审讯皇子和公主!” “扑通”一声,白丰元就跪在地上:“求千岁恕罪,我们来国学院,并非审讯,只是想了解一下宴会那日的事……” “宴会?”九千岁眸光冷冽:“宴会何事?” 白晚桃顶着秃头上的大王八和一张花脸,跪在她爹旁边:“回禀九千岁,前日,晚桃在御花园同怀遥公主发生了些矛盾…… 晚桃明明道了歉,可昨夜,我的头发就被人剃了!” 顾玉茶含着泪,也跪在地上:“千岁,玉茶那日只是同元杳郡主梳了一样的发型,昨夜,玉茶的头发……也被人剃了……” 两人的头和脸,一个比一个糟糕。 九千岁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冷淡地问:“怀遥。” 怀遥不甘不愿地站出来,握着鞭子:“千岁。” 九千岁指着白晚桃:“她的头和脸,是你弄的?” “不是!”怀遥愤怒道。 “不是?”白晚桃瞪着红肿的眼,开口道:“不是你,还会有谁?” 怀遥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白晚桃,你有病么?你得罪的人那么多,本公主怎么知道是谁? 你再污蔑本公主,本公主就去借把刀,坐实了这名声! 虽然,你没头发可剃了,但,你的眉毛却还在!” 剃了她的眉毛? 像顾玉茶那样? 白晚桃又气又害怕。 她相信,怀遥既然说得出来,一定就做得出来! 白晚桃半跪半坐,眼泪拼命往外掉。 怀遥冷哼了一声,走到怀柔身边去。 顾玉茶擦了泪痕,抬头看了眼九千岁:“千岁……” 九千岁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何事?” 望着风华绝代、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再看看自己,漂亮的头发只剩耳朵旁边两缕,头上又是王八又是乱七八糟的画,顾玉茶只觉羞愧难当。 身为女子,她却比不上一个男子的一根手指头好看…… 顾玉茶含泪,伏身在地上:“千岁,玉茶思来想去,并未得罪过谁。 若非要得罪的,也唯独宴席那日,和元杳郡主撞了发型…… 玉茶自知冲撞了郡主,可……可为何要剃掉玉茶头发? 玉茶是女子,没了头发,还怎么活?” 元杳:“?” 虽然,头发是她和云潺剃的。 但,她剃顾玉茶头发,并不是因为撞发型啊! 若她不站出来,和白晚桃一起欺负怀遥,谁会理她? 果然,茶里茶气! 云潺画的那杯茶,画得可真是太好了! 云潺简直是鉴茶小达人! 元杳看了眼顾玉茶,仰头去看九千岁,理直气壮道:“爹爹,顾县主的头发,不是杳儿剃的!” 是云潺动的手。 九千岁望着自家团子,心里,自然是信她的。 更何况,那夜的事,影都如实汇报了他。 九千岁颔首,看向顾玉茶:“你先说,是云潺剃了你的头发,接着,又暗示,是元杳剃了你的头发? 众所周知,云潺身子弱,多走几步都要咳嗽。 你倒是说说,他是如何用这副病弱之躯,越过荣国公府森严的戒备,进了你的闺房? 再者,元杳不过三岁,又如何进的荣国公府? 依本座之见,顾县主,你是想说,你的头发,是本座剃的,你的脸,也是本座画的?对?” 他的声音,冰冷无情。 一声声的,宛如冰刃。 顾玉茶和顾博文,齐齐失了血色。 “不是的!”顾玉茶含着泪,拼命摇头:“千岁,玉茶不是这个意思! 玉茶只是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怎敢怀疑千岁?” “不敢?”九千岁冷冷睥着她:“你不是正在做这件事么?” 顾玉茶听着,简直有口难言。 她泪眼朦胧,朝她爹看去。 顾博文脸色极为难看,朝她摇了摇头,才开口:“千岁,小女年幼,加上气急了,才会说胡话…… 我……草民之所以先来找郡主等人,也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这件事,说到底,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矛盾,若能私下解决,简直再好不过。” 作为没有官职,未被受封的荣国公之子,顾博文只能自称一声“草民”。 他一声“草民”一出,顾玉茶就知道,她爹是指望不上了。 无奈,这种事,荣国公又不便出面…… 顾玉茶垂着头,哭得十分伤心。 九千岁睥了眼顾博文:“大张旗鼓去大理寺报案,倒头就来国学院大肆寻人,这就是你口中的私下解决?” 顾博文闻言,垂下头。 九千岁望着怀里的奶团子,冷嗤了一声:“这个点,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的小姐,被人剃了发、画花了脸。 很快,全京城都会听说,这件事,公主皇子们做的。 相信,不久,楚国也会得知,他家小皇子,被人污蔑闯入女子闺房,行不轨之事…… 顾公子,荣国公府这么闹,莫不是为了把顾县主同楚国皇子订婚,借此攀附上楚国?” 订……订婚? 和云潺? 元杳瞪大双眼,看了眼顾玉茶,又看了眼云潺。 第278章 造反,简直是天大罪名 看了眼满脸病容、一副短命相的楚国小皇子,顾博文和顾玉茶大惊。 和云潺订婚? 嫁去楚国? 楚国这位小皇子,好看归好看,但,绝不是个良人! 更何况,顾玉茶已经十二岁了,这楚国小皇子,还八岁不到…… 中间,相差整整四岁呢! 指不定,这小皇子哪天就病死了! 顾玉茶趴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千岁,玉茶不想嫁给楚国皇子! 这件事,玉茶不追究了!玉茶不要去和亲……” 好家伙! 已经上升到“和亲”去了。 元杳心道:和亲,也轮不到你呀! 和亲的,除了公主,最起码的,也会是王爷之女、郡主级别的了。 顾玉茶一个已逝太后封的县主,也想去和亲? 想得还挺美。 顾博文也额头触地,言辞恳切:“千岁,荣国公府绝对没有攀附权贵的意思,更没有背叛大齐国! 荣国公府,心向陛下,向千岁,向大齐! 求千岁明察!” 本来是一件孩子之间的矛盾,却被上升到家国方面,顾博文惶恐不已。 孩子,只能听出九千岁一席话的表面意思,可,他却听出其他意味来。 九千岁,是在说他荣国公府有借云潺、投靠楚国! 顾博文不停磕头,顾玉茶吓得抽泣都在控制声音。 一旁,白家父女俩,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为什么,一个剃头发的案子,竟上升到叛国的层次上来了? 白晚桃抽噎了一下,就要出声。 忽然,她的手被白胖的大手按住。 白丰元朝她摇头。 白晚桃顿时气哭。 白丰元见状,吓得连忙跪下来,先开口道:“千岁,今日之事,纯粹是一场孩子间的矛盾。 无论凶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若不是小女先得罪了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草民这就去寻大理寺,撤了案子……” 说着,人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走。 “站住。” 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丰元不由地转身,弯腰问:“千岁……还有吩咐?” “污蔑完公主皇子和本座的爱女,就这么算了?” 白丰元腿一软。 这时,九千岁又补了一句:“十年未到,大理寺不得过问朝事。 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未经皇上与本座允许,擅自启用大理寺人官员,有谋反之嫌。” 谋反?! “扑通”一声,白丰元直接跪在地上。 元杳惊疑地看了一眼九千岁。 这一次,惊的不仅元杳。 除云潺外,茶室其余人等,全都震惊不已。 九千岁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矜贵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才道:“来人,通知刑部与督查院,派人围住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 反抗者,格杀勿论。” 说完,他眸光冷冽地落在白、顾二人身上。 事情,从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派人进国学院找公主、楚国皇子和元杳郡主,变成了,荣国公和昌都侯,派遣大理寺,抓了皇子公主,还抓了九千岁的女儿、以及楚国大皇子…… 再传至外面,就成了两府抓楚国皇子,威胁楚国助力他们,推翻大齐…… 造反,简直是天大的罪名! 事态,突然变得严峻。 荣国公府、昌都侯府,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包了个严实…… 四时春。 “你们想吃什么,别客气呀!” 自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被围,国学院,只上了半天课,就放假了。 过两日,就是中秋佳节。 明日开始,就正式放假! “我想再吃一碗冰淇淋!” 怀遥比谁都开心,一口气,吃了三碗冰淇淋。 怀柔无奈地劝道:“怀遥,冰淇淋太凉了,女孩子不宜多吃。” “皇姐,别拦我。”怀遥出了口恶气:“我今天高兴!谁都不许管我!” “怀遥……”怀柔无奈极了。 元杳开口道:“没关系的怀柔姐姐。现在是夏日,而且,这冰淇淋分量其实不多,再给怀遥姐姐吃一碟?” “那……好。”怀柔只能让步。 元杳招手,叫了门边的伙计过来,叮嘱道:“再去取些甜瓜来,冰淇淋和芒果也来一些……” 伙计点头:“小的这就去拿。” 谢执三两口吃掉自己碟子里的冰淇淋,笑道:“九千岁问,顾家是不是要把女儿嫁给云潺时,本世子笑了。” 云潺蹙眉,朝他看来。 谢执笑盈盈道:“那顾玉茶,都十二岁了,离及笄,也就三年。 云潺才多大?八岁不到? 等云潺及冠,那顾玉茶都多大了?二十多了!顾家能等?” 林玄戳着一块芒果,朝云潺看去:“云潺还不到八岁?” “嗯。”云潺冷淡地应了一声。 林玄吞了芒果:“本小侯爷应该比你大!” 云潺:“……哦” “哦什么哦?”林玄像是终于从云潺身上找到了存在感:“你几月生的?本小侯爷二月生的。” 云潺抬头,看了林玄一眼,才道:“八月二十。” 八月二十? 那……不就是中秋后的几天? 今天,是八月十三…… 谢执笑道:“云潺,不如,八月二十,我们去给你过生辰啊?” 过生辰? 云潺本就苍白的肤色,仿佛更白了。 他抿唇,压低嗓音道:“多谢世子好意,只是,我从未过生辰。” 从未过生辰? 元杳抬眸,朝云潺看去:“小别扭,你……” 云潺只看了她一眼,就垂眸,端起茶杯,掩了面容…… 元杳看出,云潺在难过。 她正担心着,怀遥忽然开口:“元杳,你刚才叫什么?” “啊?”元杳懵懂地抬头。 怀遥冷哼:“我刚才可是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元杳疑惑。 “小别扭?”谢执挑眉:“小杳儿,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 噢,原来是这个呀! 元杳笑眯眯道:“就是……” 云潺抬眸,出声道:“元杳,我想喝咸的奶茶。” 元杳看过去,就见云潺眸色有些深。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云潺这哪里是要喝奶茶? 他说过,叫她别再给人取绰号来着…… 瞧她! 乱叫人绰号,真的很不好! 差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了? 元杳吐舌:“我去叫人帮云潺做奶茶!” 元杳刚起身,门口,就响起脚步声。 姜承琰的声音,大老远地响起:“好啊!元杳,你竟撇下我和凤寻,来这里吃东西! 你们几个,是不是抱团排挤我们?” 元杳:“……” 糟啦! 第279章 好消息,坏消息 元杳拎了小裙子,走到雅间门口:“冤枉呀!” 姜承琰和凤寻,刚从学堂赶来。 而他们六人,是从茶室来的呀! 他们来四时春时,学堂还在上课呢! 元杳笑得乖巧:“二殿下,凤寻殿下,想吃什么呀?杳儿去帮你们叫。” 姜承琰板着脸,满脸的不高兴。 偏偏,他什么都不说。 这是要让她猜吗? 真是个小屁孩! 这臭脾气,和皇帝有得一拼! 凤寻温润一笑:“郡主不必劳烦,我们坐坐就好。” “不劳烦,一点都不劳烦!” 看着温和如风的凤寻,元杳就高兴。 她认识的这群男孩子里,就数凤寻性子最好! 凤寻不仅性格好,而且,人长得又好看,又聪明! 每一次和他说话,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凤寻真的好好噢! 元杳叫了伙计,又端了不少吃的喝的来。 元杳推过一碗沙冰:“这冰,好难做呢,卖得特别好,二殿下,凤寻殿下,快尝尝?” 这古代,没有机器,想做元杳在现代时的美食,特别麻烦。 比如冰沙。 把新鲜水果榨汁过滤后,再冻成冰,再把冰块刨成冰沙,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 不过,冰沙,消暑又美味,卖得特别好! 价格,也卖得不低…… 望着鲜红色的冰沙,姜承琰板着脸,终究没承受住诱~惑。 凤寻已经先他一步,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只尝了一口,他就弯了眉眼,温润道:“四时春的东西,滋味果然不错。” “是是!”元杳颇为自豪。 小孩子,才不会说假话。 而且,凤寻夸人的时候,表情特别真诚。 好看的人,无论说话做事,都那么让人赏心悦目…… 元杳也跟着笑弯了眉眼。 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冷淡地响起:“郡主,我的奶茶。” “啪!” 元杳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云潺,对不起……” 元杳又起身,叫伙计送来咸甜口的奶茶…… 瞧见凤寻小可爱,她都忘了云潺的奶茶。 真是罪过呀! 东西都上齐后,姜承琰才问:“大理寺的人把你们叫走,到底都说了什么?” 身为皇子,姜承琰每天只能认真听课。 而且,他得顾忌自己皇后嫡子的身份。 平日,有趣的事,他也不能听,不能参与…… 可把他给憋坏了! 在学堂,他整日简直把自己装成了个圣人! 而且,一放学,他就得马上去每个皇子的专属夫子那儿上课…… 姜承琰觉得,他活得还不如谢执和林玄…… 怀遥吃了一口冰淇淋,冷笑道:“以下犯上呗!还能怎么办?” 以下犯上? 姜承琰道:“听闻,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已经被围了。 下午,我本要去上课,但,夫子似是被叫走了…… 莫非,这两家,真是要造反?” “谁知道呢。”谢执拿起一块甜瓜,慢慢地啃着:“九千岁敢说造反,这两家,定然是有点名堂。” 林玄偏黑的脸上,眉心皱起两条褶皱:“荣国公,不过是一个封号,没有实权,能做什么?” “定军侯受封前,手上没实权么?”谢执反问道。 这一问,林玄就愣住了。 他的祖父,也曾军权在握…… 后来,林贵妃嫁给从冷宫出来的皇子姜贤,生下长子姜承烨,姜贤又娶了皇后,登基为帝…… 不久后,定军侯府上交军权,姜承烨被封为太子…… 林贵妃一脉,皇后一脉,在皇帝打败其他皇子、登上皇位,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林家的实权,就是军权。 林玄沉默。 怀遥撇嘴道:“管他结果如何呢!总之,本公主一看到昌都侯府,就烦得紧! 最好,父皇和九千岁,能撤了昌都侯府!” “怀遥,你……”怀柔叹气:“若昌都侯府没了,昭妃……” “昭妃如何,关我屁事?”怀遥没半点公主的矜持,爆粗口道:“她的死活,都跟我无关!” 一语成谶。 次日,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被圈禁的消息,传遍京城。 两府的人,虽未入狱,却也算是被画地为牢…… 千华宫。 明日,就是中秋节。 宫中,除了仁寿宫和惠宁宫,其他宫殿,都已经开始挂起灯笼,布置一新…… 元杳刚洗漱完,吃了早饭,静儿就笑着地跑进月华殿:“郡主!喜讯!” 喜讯? 什么喜讯? 难不成,有谁要结婚啦? 元杳穿着浅绿色小裙子,扎着圆润丸子,好奇地睁大眼睛,同丹青道:“这是怎么了?” 丹青端着手,训斥道:“咋咋呼呼的,仔细被千岁听见,拔了你的舌头!” 静儿吐了吐舌头,欢天喜地道:“郡主,您先前种在花架下的花,开了好些呢!” 花? 元杳一喜:“玫瑰花吗?” “是呢!”静儿笑道:“郡主不是说,那些花能吃么? 明日就是中秋,把这些花做成甜品,正好过节吃!” “有道理!” 玫瑰,可以做成鲜花饼呀! 元杳对丹青道:“丹青姐姐,走,摘花去!” 丹青温声道:“奴婢去拿竹篮。” 三人带上竹篮,叫上汤圆,往园子去。 路过绿油油的狗尾巴花,踩着石板小径,三人到了种着玫瑰的园子。 一人高的几株玫瑰,开着大朵的玫瑰,艳丽的花瓣上,挂着晶莹露珠,妖冶不已。 元杳惊喜道:“就留了几株大的,竟开了五十几朵呢!” 运花苗来的人,果然给她的都是极好的年份花苗! “是呀!”静儿高兴道:“早知道,郡主就不该把剩下的剪成小花枝! 全留着,如今大约要开上百朵呢!” “你这丫头,懂什么?”丹青无奈:“扦插的玫瑰,会上千株玫瑰,届时,整个千华宫,都将被花海包围。” 静儿吐舌:“是奴婢目光短浅了。” 所以说,她这辈子,只能当个丫鬟…… 丹青拿了剪子,把绽放得正艳丽的玫瑰,留了十支,当插花,余下的,全剪短,送去四时春。 元杳拿了一个没花枝的花,簪在小老虎脑袋上。 “嗷嗷……” 汤圆高兴极了。 元杳笑眯眯地,掰着肉乎乎的小手指。 插花,要给九千岁六枝,给怀柔两枝,给怀遥两枝…… 门外,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来:“郡主,不好了,怀遥公主出事了!怀柔公主派了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第280章 不想去见那个疯女人 怀遥出事? 在宫里,她一个公主,能出什么事? 元杳思来想去,要么,就是怀遥闯祸了,要么,就是吃坏东西了? 元杳看向丹青:“昨夜,怀遥都吃了些什么?” 丹青思索了片刻,回道:“公主吃凉的比较多。” 凉的? 不会是吃坏肚子了? 元杳对静儿道:“静儿,你拿了出宫令牌,把花送去四时春,让玉儿姐姐做成鲜花饼。 方法,她是知道了的。 你告诉她,记得在饼子上印点漂亮花纹,明儿我是要拿去送人的。” 静儿高兴道:“奴婢记下了,这就出宫。” 元杳叫上丹青,拿了四枝艳丽的玫瑰:“我们去北辰宫。” 小太监,已经等在千华宫门口。 轿辇,也等在了门口。 元杳看了一眼,疑惑道:“这是怀柔公主的轿辇吗?” “回郡主,是北辰宫的轿辇。”小太监应道。 北辰宫的轿辇? 那,就是贵妃娘娘的轿辇了? 元杳上了轿辇,望着远去的千华宫,问来传话的小太监:“怀柔姐姐可有说,怀遥是发生了何事?” 小太监恭敬道:“小的不是太清楚,但,是和永和宫有关。” 永和宫? 昭妃? 昌都侯府出事,莫非,是昭妃找了怀遥? 按照怀遥那性格,只怕是容易出事! 元杳有些担心,催促抬轿辇的小太监们:“走快些!” 北辰宫,格外安静。 元杳下了轿辇,就有小太监去通传。 很快,就来了人:“郡主,贵妃娘娘请您进去。” 元杳由丹青替她整理了裙子,才踏入北辰宫大门。 流萤殿。 林贵妃身边的一个大宫女,早等在了门口。见着元杳,就行了个礼:“郡主,贵妃娘娘在里间等您。” 林贵妃,是北辰宫的主人,也是怀遥的母妃。 但凡要见北辰宫的任何一人,都是要先拜见她的。 流萤殿内,摆了花草。 元杳进门时,林贵妃正拿了剪刀,在修剪花枝。 元杳乖巧行礼:“杳儿见过贵妃娘娘。” “起。” “咔嚓”一声,林贵妃剪断一枝带花枝的木槿花。 粉色的重瓣木槿花,娇艳欲滴。 那一剪,看得元杳心疼。 木槿花,同她手里的玫瑰不一样。 木槿花,花期极短,剪下来,不久就凋零了,而玫瑰,却可以养好几日…… 林贵妃放下剪刀,将花枝拿起来,冷清道:“木槿花虽娇美,却朝开暮落。 这朵败了,需得剪掉,才能蓄下养分,供其他花苞竞相开放。” 元杳不解地看向林贵妃。 贵妃娘娘,这是在用木槿花,暗喻昭妃,还是暗喻昌都侯府? 她正思索着呢,林贵妃又开了口。 林贵妃没什么感情地道:“这木槿花,旧的花株若病了,还能剪下嫩枝,精心扦插,来年,又能养出更好的花株,开更好的花朵……” 元杳睁着大大的眼睛,软糯道:“杳儿记下了。” 林贵妃扫了她怀里的玫瑰一眼:“本宫听闻,千华宫扦插了许多玫瑰花苗? 待花苗长成,郡主可否送本宫几株?” 元杳声音甜软:“娘娘若喜欢,杳儿就多送一些给娘娘。” “嗯。”林贵妃冷淡地应了一声,才道:“你同怀遥关系好,去看她一眼。” “好。”元杳乖巧应道。 林贵妃抬手,将剪下的木槿花,插进事先准备好的细瓶口的磨砂绿陶瓶里,连瓶带花一起递给元杳:“让怀遥替本宫,给昭妃娘娘送枝花去。” “好。” 元杳一手抱了花瓶,一手拿着玫瑰花,去红銮殿。 刚到红銮殿门外,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怀遥怒气腾腾地道:“皇姐,谁都别劝我!我不想去见那个疯女人!” “怀遥。”怀柔无奈道:“皇姐知道你讨厌昭妃,可,她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找你,你不去,她若真自戕了,对你名声不好……” 怀遥气愤道:“她要死就死,关我什么事? 我出生时没死,今日她亡正好!我没有这样的娘!” 听着这些话,怀柔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再劝解。 元杳抱了花,踏入殿中:“怀柔姐姐,怀遥姐姐。” 听见小奶音,怀柔一喜:“杳儿,你可算是来了。” 元杳笑眯眯地走过去。 “丹青见过两位公主殿下。”丹青行了礼,把花瓶接过去。 元杳把花枝分成两束,递了一束给怀柔:“怀柔姐姐,千华宫种下的花,今日开了,我瞧着开得漂亮,就给姐姐们送两枝来玩儿。” 怀柔接过花,欣喜不已,眼角的泪痣都似乎在闪闪发光:“这花好香好漂亮!谢谢杳儿!” “姐姐喜欢就好。”元杳乖巧一笑。 她拿了剩下的一束花,走到床边:“怀遥姐姐,这是给你的花,你看看,喜不喜欢?” “哼!”怀遥冷哼了一声,把脸别开。 “看来,怀遥姐姐不喜欢我的花呢。”元杳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怀柔姐姐,不如,我把这花……” “慢着!”怀遥出声打断她。 元杳背对着怀遥,朝怀柔眨了眨眼。 怀柔无奈一笑。 怀遥红裙一甩,气愤地从床上跳下来:“本公主有说不喜欢花吗?给我!” 语罢,她伸手,就拿过元杳手里的花。 绽放得正艳丽的玫瑰,花瓣上还沾染着露珠,嫩得让人舍不得去碰…… 这红,和怀遥火红的衣裙正般配。 打小,怀遥就喜欢火红色。 起先,喜欢红色,是因为九千岁。 那个大宦官,明明只是个太监,却整日穿着妖冶的红,在宫中招摇过市。 后来,怀遥觉得,红色,是自由、是坚韧…… 她虽是公主,却也想像皇子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自此,她就爱上了红色…… 小心捧着艳丽的玫瑰,怀遥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她冷哼道:“漂亮归漂亮,可是,这花,放不了两日就要蔫儿了!” “这个简单呀!”元杳奶声道:“待花瓣变软之时,你把它们全摘下来,放进厚厚的书卷里,压好,过些时日,就可以得到漂亮的花签了。” 一旁,怀柔柔声惊呼:“我怎么没想到?” 元杳笑道:“除了把花瓣摘下,还有另外一种保存的方法。 寻个干爽通风的地儿,把花枝悬空倒挂、风干,就可以得到完整的干花啦!” 怀柔和怀遥,暗自记下方法。 随后,怀遥冷哼:“元杳,你去见过我母妃了?” “见了呀!”元杳点头,从丹青手里,把木槿花拿过来,递给怀遥:“贵妃娘娘说,让你替她,给永和宫的昭妃娘娘送枝花过去。” 第281章 从今往后,愿你自在无忧 去给昭妃送花? 怀遥看着瓶子里娇嫩的木槿花,下意识拒绝:“我不去!” 不去? 那怎么行? 元杳思索了一下,就把林贵妃的话,复述了一遍。 虽然,怀遥还小,可能理解不了林贵妃话里的意思。 但,她只需要记住林贵妃的话,再去同昭妃讲一遍就是了。 想必,昭妃会明白的。 听了元杳的话,怀遥看向怀柔:“皇姐,你说,母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想让昭妃,把这木槿花扦插起来,养成新的花苗?” 怀柔思索了一下,摇头:“想来,贵妃娘娘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怀遥瞪眼。 怀柔表示不知。 于是,怀遥把目光落在元杳脸上:“元小杳,你来说。” “我?” 元杳睁着大大的眼睛,清澈又无辜。 八九岁的小公主都不明白的话,三岁的元杳,怎么可以明白呢? 怀柔开口道:“怀遥,你就别为难杳儿了。 杳儿能记住贵妃娘娘的话,已是实属不易。” “嗯嗯!”元杳赞同地点头。 怀遥瞬间泄气:“可是,我真不想去永和宫……” 她更不想见永和宫中的那位。 “这样。”元杳看向怀柔,开口道:“怀柔姐姐,我们陪怀遥一起去,好吗?” “好啊。”怀柔赞同地点头。 “哼!”怀遥气得又是冷哼。 然而,她还是叫了个小宫女进来:“你,抱了花瓶,跟着本公主走!” 小宫女领命,小心翼翼抱起花瓶。 永和宫,和北辰宫相隔不算远。 三人漫步走,走了约摸半小时,才走到永和宫外。 高大的宫门半掩,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口,正打着盹。 听见脚步声,小太监擦了口水,清醒过来,连忙行礼:“奴才见过怀柔公主、怀遥公主、小郡主……” “昭妃在么?”怀遥冷声打断他。 小太监弓腰:“奴才这就进去替公主通传……” “啰嗦!” 元杳摸着手腕上的鞭子,抬脚,红裙翻飞,人已经进了永和宫。 怀柔牵上元杳小手:“杳儿,走。” 昭妃寝殿,正燃着香。 虽是夏日,可,寝殿内的温度,极为低。 隐隐的,空气中有一股酸涩的药味…… 那香的味道,有些浓。 踏入寝殿,元杳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杳儿,没事?”怀柔担心地看着她。 边上,丹青已经掏出一块丝帕,折叠好,递给元杳:“郡主,且忍一忍。” 元杳自己接了丝帕,捂住鼻子,对怀柔道:“怀柔姐姐,我没关系。” 她不仅对坚果类过敏,对一些味道,也极为敏感。 看到元杳因打喷嚏而变得红红的眼角,怀柔有些担心:“待会儿,说完话,我们早点走。” “嗯!”元杳乖巧点头。 这时,走在前方的怀遥,已经发现了身后异样。 她伸手捏断燃着的熏香,拧眉,出声问:“人呢?” “怀遥,是你来了么?” 屏风后,床上,传来虚弱又欣喜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怀柔眉头一皱,就要往后退。 这时,屏风上人影一晃动,一个穿着绣了白梅的衣裙的女人已然走了出来。 昭妃三十不到,却容颜憔悴,眼角有了极浅的皱纹,肤色也有些偏蜡黄。 她的眉眼,长得偏秀气精致。 年轻时,想必也是个美人。 无奈,这些年想必过得不好,五官间,多了一丝刻薄哀怨的气质…… 见着怀遥,昭妃就攥着丝帕,欣喜地上前来,试图抓住怀遥的手:“怀遥,你终于来看母妃了。” 母妃? 听到这两个字,怀遥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我的母妃,是北辰宫的林贵妃娘娘! 昭妃娘娘,可莫要乱攀关系,平白惹人厌恶!” “阿遥……”昭妃捂了心口,表情受伤。 怀遥拧眉:“昭妃娘娘的阿遥,早死在八年前,站在你面前的,是怀遥公主,娘娘可别认错了!” 昭妃闻言,身体微晃。 “娘娘……” 一个青衣宫女从殿外跑进来,屈膝给几人行礼后,过去扶了昭妃。 昭妃任由人扶着,看向怀遥:“怀遥,你也曾是母妃怀胎十月生的。 当年,母妃只是生病了,才……才对你做那等事。 母妃这些年,日也自责,夜也自责…… 若是可以,给母妃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好不好?” 生病? 弥补? “不好!”怀遥尖声打断了昭妃的话。 她把手里的花瓶,递给昭妃。 随后,当着众人的面,怀遥解开腰带,拉开衣襟。 “怀遥……”怀柔惊讶地出声。 元杳抬眸,疑惑地看去。 只见,怀遥披着外衫,露出比脸略微白上一些的小腹。 她的腰腹处,有一道清晰的月牙形伤疤。 那个伤疤,约摸着有成人拇指的指甲尖儿那么大…… 怀遥指着伤疤,冲昭妃道:“当年,你刺下这一剪子,令我奄奄一息,差点夭折。 幸而有我母妃,守了我三日,又拿刀逼着太医,才救活了我…… 昭妃娘娘,凭什么,你有脸让一个差点被你杀死在襁褓中的孩子,认你做母亲? 还有,你凭什么,竟有脸让我认昌都侯府为亲? 正如当初你要杀了我一样,我不过是个公主,对昌都侯府来说,连棋子都不算!” “怀遥……”昭妃满脸泪痕,目光绝望。 怀遥望着昭妃手上的木槿花:“这木槿花,是我母妃让我转交给你的……” 她把方才元杳说的话,对昭妃重复了一遍。 昭妃听完,已经是泪流满面。 “木槿花……”昭妃的手,颤抖着抚上花瓣。 木槿花,是怀遥,也是昌都侯府。 怀遥如花枝幼苗,差点死在永和宫,却在移入北辰宫后,得以新生、成长…… 昌都侯府如木槿花朵,过往十几年的辉煌,在整个大齐历史里,却也终将如昙花一现,短暂绽放后,随之凋零,给其他新贵让路…… 强求,终究是无果。 昭妃泪中带笑:“怀遥,林贵妃娘娘,是个极好的人。 从今往后,愿你自在无忧……” 怀遥冷哼了一声:“我活成怎样,不劳烦昭妃娘娘关心!” 语罢,怀遥抬脚,大步往外走。 怀柔牵了元杳的手:“昭妃娘娘,我们先走了。” “等一等。”昭妃出声,含泪道:“怀柔公主,元杳郡主,今日你们能让怀遥来见我一眼,我很高兴。 怀遥生在帝王家,性子这么烈,日后,想必是有的苦吃…… 今日,我舔着脸,想恳求公主和郡主……日后,若到了紧要关头,请公主和郡主,对怀遥……出手一护!” 话一说完,昭妃竟跪在地上。 “娘娘!”怀柔微惊。 昭妃满脸是泪,对着两人一拜。 怀柔略微有些紧张,侧头看了元杳一眼。 元杳张了张嘴,出声道:“娘娘放心,怀遥和我们是姐妹,我们定会护住她。” “如此,多谢了……” 语罢,昭妃又是长长一拜。 怀柔拉了元杳,匆匆出了永和宫。 次日,中秋佳节。 清早,元杳正赖在被窝,揪着九千岁长发撒娇,丹青就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千岁,永和宫的昭妃娘娘,昨夜没了……” 第282章 为什么,要在今天 “你说什么?!” 元杳翻身,从被窝里起来。 丹青垂着头:“回郡主,永和宫昭妃,昨夜三尺白绫悬于宫中,今晨,伺候的宫人去唤她起身,才察觉的。 被发现的时候,昭妃娘娘身子都硬了。” 白绫…… 自缢…… “怎么会这样?”元杳意外不已,朝床边爬来:“怀遥呢?怀遥知道这件事了吗?” 丹青回道:“这个点,想必各宫都已经知晓了?” 那,怀遥肯定是知道了! 昨日,怀遥才去看了昭妃。 今日,人就没了…… 怀遥受到的打击,该得多大啊? 元杳对还躺着的九千岁道:“爹爹,杳儿去北辰宫瞧一眼怀遥?” “嘶……” 九千岁的抽气声,自鼻腔响起:“小杳儿,本座的头发,都快被你薅秃了。” 元杳这才察觉,她的手指上,正缠着美人爹爹的头发丝儿…… 元杳小奶音带着愧疚:“爹爹,疼不疼?杳儿给你呼呼?” 说着,她嘟着小嘴巴,凑上九千岁头顶,吹了一口气。 九千岁大手一抬,在她头顶揉了揉,把她头发揉得毛茸茸、乱糟糟的,才吩咐道:“伺候本座与郡主洗漱。” 洗漱完毕,九千岁带上元杳,换了身低调的浅色衣衫,一同前往永和宫。 永和宫外,停了不少轿辇,其中,包括皇帝御辇、皇后的凤辇…… 永和宫,已经挂起了白绫。 原本的红灯笼,也被换成了白灯笼,和其他宫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明明,来时,其他宫门外,依旧在喜庆地张罗中秋夜…… 这宫中,死个妃子,并不算大事,该照旧的,依旧照旧。 皇家的中秋晚宴,也依旧在御花园里,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由九千岁牵着,踏入永和宫。 远远的,就有小太监通传:“九千岁到,元杳郡主到……” 父女俩,一起踏入昭妃的寝殿。 寝殿外,品阶低一些的妃子,装模作样地难过着。 寝殿内,皇帝、皇后和林贵妃,没什么表情地坐在一边。 见着九千岁,几人齐齐抬头看来。 几人纷纷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屏风,已经被撤掉。 昭妃的遗体,已经收拾过,正安静地摆放在床上。 床边,昨日扶她的青衣宫女,正捂着嘴,伏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窗边,摆着一张高脚椅,椅子上,正摆着一个小陶盆。 陶盆里,一株木槿花的枝叶,迎风轻颤…… 元杳睁大眼睛看去。 那株木槿花,是怀遥带来的。 花已经不见,花枝,却被扦插进土里…… 皇帝清了嗓子,朝九千岁看来:“阿渊,依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明明,他是想没话找话。 九千岁却冷冷地剜了他一眼:“你的女人,也需要本座来安排么?” 皇帝:“……” 皇帝只能讪笑,假装去喝茶。 元杳摇摇头。 皇帝呀,一看见九千岁,就没救了。 这个时候,问这种话,不是故意找骂吗? 阿渊阿渊的,肉麻死她了! 不知情的,恐怕会误以为,九千岁和皇帝,有点不可描述的关系呢! 咦…… 元杳打了个寒颤。 皇后适时开口道:“昭妃,好歹也是个妃子,伺候皇上多年…… 人虽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了,但,念在她也有功的份上,就按宫妃丧礼办?” 皇后说完,林贵妃看向九千岁,克制又冷淡开口:“昌都侯府,快要入狱了?” “嗯。”九千岁冷淡地应了一声。 林贵妃眉头轻蹙了一下,随后从九千岁脸上收回目光:“如此,择日送入皇陵。 待昌都侯府被抄,昭妃就会被连累成罪妃,届时,连皇陵都入不了了。 她虽犯过错,却也有个生育之功,这些年,也未曾犯事。 给她留个体面,干干净净地走。” 皇后点头:“本宫也是如此认为。” 九千岁面无表情道:“这件事,就由皇后娘娘亲手操办。” 皇后点头。 皇帝喝了口茶,才开口:“辛苦皇后了。阿渊刚从淮水回来,是该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皇帝对九千岁的这种态度,皇后早就明白。 她温柔又疏离地道:“臣妾会好好操办,体体面面,送昭妃最后一程。” 皇帝点头,不愿在永和宫多留:“封了永和宫宫门,今夜,中秋宴照旧。” “是。”皇后福了福。 皇帝起身:“元杳年幼,不宜在这里多留,阿渊,先带她回去。” 九千岁神色冷清,抱了元杳,往外走。 出了永和宫。 元杳奶声道:“爹爹,杳儿去北辰宫,陪陪怀遥?” 九千岁弯腰,把她放下地,摸摸她的小脑袋:“早去早回。” “嗯嗯!” 元杳乖巧地点点头,叫上丹青,一起去了北辰宫。 望着短腿小人儿,走得哼哧哼哧的,皇帝叫来小太监:“去,用轿辇把元杳送去。” 小太监尖声道:“奴才领命!” 皇帝对他这个音量,还算满意。 抬脚,他大步地跟上九千岁:“阿渊,西丘国和楚国,各自派了人来探望小皇子……” “嗯。”九千岁冷淡地应道。 皇帝再接再厉:“听说,昨日,人就到京城了,运了不少东西来,可惜,不是给朕的贡品,哼!” 九千岁:“……” 皇帝背着手,理直气壮道:“朕猜测,你也没有。但是,元杳肯定有! 若元杳有,朕也想要!” 九千岁:“……” 他停下脚步,站在阳光下,嘲讽地看向皇帝:“你有一点刚死了妃子的样子么?” 皇帝:“……呵呵。” 元杳到北辰宫时,门口的小太监一见她,就低声道:“郡主,怀柔公主也来了。” 元杳点头:“我知道了。”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红銮殿。 还在门外,她就扬着小奶音道:“怀遥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怀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元杳拎起裙子,踏入寝殿。 桌子上,正摆着一个青釉瓷瓶,瓷瓶里,玫瑰花开得正娇艳。 怀遥穿着红衣,神色如常。 怀柔抬头,冲她无声叹气。 见元杳,怀遥就没好气道:“今日过节,你来了,怎么也不带礼物的?” 元杳笑道:“礼物,我不是昨日就给了嘛!这玫瑰花,全京城,只有这两朵呢!” 怀遥抿着唇,愤愤看着她。 忽然…… “哇……” 怀遥猛地扑入怀柔怀里。 怀柔眼眶都湿了:“怀遥,别怕,皇姐在呢。” 连元杳,也眼眶微红。 怀遥大哭不止:“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来,都不给我带礼物? 明明,今天是中秋节!为什么要在今天……” 死就死了,凭什么死在今天?! 第283章 小杳儿长大了,开始嫌弃爹爹了 打小,怀遥就心高气傲。 长这么大,没哭过几场。 这一次,却是哭狠了。 元杳和怀柔轮番上阵,安慰了许久,好歹才停了下来。 宫女,都被打发出去了。 元杳四下看了一眼,见着一盆清水。 她迈着小短腿过去,挽了袖子,把帕子打湿后,拧干,递给怀遥:“怀遥姐姐,眼睛都肿了,擦擦。” “眼睛肿了?”怀遥接了帕子。 怀柔道:“不仅肿,还很红呢。” 怀遥这才止住哭声。 她把冰凉的帕子,敷在眼睛上。 怀柔温柔道:“今夜中秋宴,你若难过,我就替你跟母后说一声,今夜就好好休息?” “不要!”怀遥坐直了身体,抽噎道:“一年一次的中秋宴,我怎么能错过呢? 更何况,我为什么要休息? 我难不成还要给她守孝不成?” 自小,她就和昭妃没有感情。 昭妃死了,对她来说,和死一个陌生的嫔妃没有区别。 看了眼自己被眼泪打湿的红衣,怀遥嫌弃道:“我要换一身漂亮的衣服,和你们一起去赴宴!” “好,都依你!”怀柔抬手,温柔地捏捏怀遥的脸。 怀遥使劲吸溜了几口,拍拍脸,站起身来:“我已经没关系了。 皇姐,元小杳,你们先各自回宫。” “你一个人可以吗?”元杳依旧有些不放心。 怀遥眉头一挑,挤出一抹笑:“晚宴,等着本公主惊艳四座!” 惊艳四座? 元杳配合道:“我已经开始期待啦!” “回去。” 怀遥擦了擦脸,把两人送走。 出了北辰宫,怀柔轻叹了口气。 元杳侧头:“怀柔姐姐?” 怀柔弯腰,摸摸元杳小脑袋:“杳儿,你先回千华宫,休息一下,晚上见。” “嗯嗯,怀柔姐姐,晚上见。”元杳乖巧点头。 回千华宫,已经是用午膳的时间。 闻着饭菜香味,她才依稀记起,一整个上午,她都没吃东西…… 怀遥心情不好,她和怀柔也没胃口。 一个小太监站在殿门口,见着元杳,就小跑着过来,高兴道:“郡主可算回来了! 千岁正在殿中,等着郡主一起用午膳呢!” 啊…… 元杳抬头,看了眼时间。 她牵着小裙子,迅速踏入月华殿:“爹爹,杳儿回来了。” 桌上,正摆满了佳肴。 九千岁还在书案边,正在处理公文。 听见元杳的声音,他眉头微动,放下书,起身:“慢点儿走。” 腿儿本就短,这么跑着,该摔了。 元杳吐舌,扑入九千岁怀里:“爹爹怎么不用膳?” 九千岁把她抱起来,弯了食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本座吃独食,回头,你这小团子,又该闹别扭了。” “杳儿才不会那么小气!”元杳认真道:“以后,就算杳儿出门了,爹爹也要按时吃饭,不必等着杳儿。 兴许,杳儿会在外面吃过了再回来呢!” 九千岁斜眼看她,语气凉凉:“哦?小杳儿长大了,这是开始嫌弃爹爹了? 连吃饭,都不想同爹爹一块儿了。 接下来,是不是连睡觉,也要搬出月华殿了?” 嫌弃? 搬出月华殿? 天地良心,她哪敢有这种想法? 元杳整个脑袋扑入九千岁怀里:“杳儿才不会嫌弃爹爹,杳儿想一辈子、一日三餐,都和爹爹在一起吃!” 说着,她拿小脑袋,在九千岁香软的怀里拱啊拱的。 九千岁被她哄得心花怒放:“你这奶团子……” 父女俩,开开心心地吃了中秋午宴。 午膳后,元杳指挥丹青给玫瑰剪了枝、换了水,又睡了一觉,才起床沐浴、换衣服。 等丹青给她绑好头发,换上漂亮的月白色小裙子,还搭了一双小兔子绣鞋…… 做完这些,静儿带了人,从宫外回来。 一进月华殿,静儿就欢喜地对元杳道:“郡主,您要的玫瑰鲜花饼,已经做好啦!” “是吗?”元杳一听,顿时高兴起来。 同静儿一起的,还有两个小宫女,一人拎了一大个食盒。 静儿把她拎的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玉儿姐姐手巧,做了好些呢!” 元杳探身过去看。 这时,九千岁沐浴完毕,从偏室走了出来。 玫瑰花做的食物,几个月前,他曾在一品楼尝过。 当时,元杳给他做了一个玫瑰炒蛋…… 元杳招人端了清水,把小手洗干净。 她欣喜地抓起一个鲜花饼,掰开一半,递给九千岁:“爹爹,你尝尝!” 见自家团子欢喜的模样,九千岁无奈,接了半边鲜花饼,轻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一句不错,把元杳高兴坏了。 元杳拿着自己手里的那份,轻咬了一口。 饼皮,酥脆掉渣,馅儿,香味浓郁、甜而不腻…… 一口咬下去,满满的都是幸福! 静儿瞧九千岁和郡主吃得高兴,自己也特别高兴:“奴婢回来前,遇到不少客人进四时春。 他们啊,都在问白掌柜,四时春怎的不学学其他茶楼,卖月饼…… 若咱们有用不完的花,就好了,这样,做成玫瑰鲜花饼拿去卖,定然能卖不少银子!” 说着,静儿满眼憧憬。 瞧静儿钻进钱眼里的模样,元杳失笑。 她仰头,看向九千岁:“爹爹,这饼,做了许多,杳儿给小伙伴们送一些过去?” 九千岁勾唇看她,语气阴柔宠溺:“小杳儿自己的东西,可自由安排。” “爹爹最好啦!” 元杳啃了鲜花饼的嘴角都未擦,凑到九千岁的侧脸,用力唧了一口。 亲完,她还睁着黑亮的大眼睛,故作疑惑地道:“呀!爹爹的脸,怎的比玫瑰饼还香甜?” “你……” 九千岁哭笑不得。 他阔袖一甩,故意板着脸道:“去去,油腔滑调的小丫头,连本座都敢调|戏了。” 说着,人已经往书房去了。 “哈哈……” 元杳笑得特别得逞特别开心。 招手叫了丹青和静儿,几人把送给各宫的鲜花饼,用精美的小碟子装好…… 分装完毕,元杳掰着手指:“宫外的,要给谢执一份、林玄一份。 宫里的,要给皇上、怀柔、怀遥、凤寻、云潺……” 正数着,一个小太监眉眼带笑,小跑着进来:“郡主,云潺小皇子给您送东西来啦!” 第284章 别的花,不许乱尝 云潺? 送东西? 中秋贺礼吗? 朝云宫,平日冷冷清清的,那些宫人,虽然是九千岁拨过去的,但,领了云潺的命令,整日安静着。 平日,云潺也不怎么出门。 他会带什么来? 元杳让丹青把鲜花饼清点好,拎上一份跟她走。 云潺,被客客气气请到偏殿。 偏殿内,一进门,就摆着三个大大的木箱。 元杳:“?” 这是什么? 云潺正坐着喝茶,阿七立在一边,见着元杳,就高兴地打招呼:“阿七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元杳笑眯眯地应道。 她整理了衣裙,走到云潺旁边,好奇道:“云潺,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吗?” “嗯……” 云潺抿了口茶,缩在雪白衣袍里的手,骨节因用力而变得有些发白。 他在紧张。 元杳的目光,落在箱子上,笑弯了眉眼:“云潺,我可以现在打开箱子吗?” “可以。”云潺用力握紧茶盏,淡声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你若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可随意处置。” “喜欢!”元杳高兴道:“只要是收到的礼物,我都喜欢!” 云潺细长又漂亮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扬了扬。 元杳走到箱子边,指着第一个箱子:“来人,帮我把这个箱子打开……” “等一等。”云潺手一抖。 “怎么啦?”元杳转头去看他。 “那个箱子……”云潺望着她,苍白的皮肤,忽然从耳尖红到脖颈:“那是……” 见自家向来冷静自持的小殿下,忽然变成了结巴,阿七急道:“郡主,那个箱子里,装的是活螃蟹!” 螃蟹?? 元杳瞪大双眼,眼睛又黑又亮,欣喜道:“云潺,这是你说的,楚国湖里的那个大闸蟹吗?” “你还记得?”云潺神色有些意外。 “当然记得呀!”元杳笑道。 好吃的,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云潺漂亮的薄唇微微翘起:“如此,你先尝尝,若喜欢,回头,我再让人从楚国给你送来。” “好啊!”元杳想都没想,开心应下。 大闸蟹呀! 这可是皇帝都没有的呢! 元杳开心极了! 这么大一箱螃蟹,值不少钱呢! 而且,这里是古代,不如现代一般,有冷链运输。 云潺的人,运来这些螃蟹,定然花费了不小的心思! 元杳招手,让丹青把食盒拎来,递给阿七。 随后,她小奶音格外认真:“云潺,这是千华宫中的第一茬玫瑰做成的饼,今日吃,正好应景。 带回去后,可不要再扔掉啦!否则,我会生气的!” 饼? 云潺放下茶盏,伸出手:“阿七。” 阿七揭开食盒盖子,端起里边的碟子。 云潺一手拢着雪白衣袖,一手伸向碟子,拿起一块印了小兔子图案的玫瑰饼。 当着元杳的面,他张嘴,轻咬了一口。 松脆的饼皮,沾了些许在他没什么血色的唇上。 云潺一口气,将一整个饼吃光,动作神情优雅矜贵。 吃完,他喝了几口茶,压下满口甜味,才看向元杳:“这饼,是我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月饼。 元杳,谢谢你。” 看着乖巧又柔软的云潺,元杳深感欣慰。 小别扭,终于开始渐渐对他们敞开心扉了…… 真好! 以后,还可以更好! 元杳笑眯眯道:“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不用说谢谢!” 好朋友? 云潺眸光黑亮,点头:“嗯。” “真乖!” 元杳恨不得跑上前去,拍拍云潺的小脑袋。 一得意,她都忘了,自己这身体,也还是个小孩子…… 见自家殿下心情好,阿七大着胆子道:“郡主,您开第二个箱子看看。” 第二个箱子? 元杳招手,让人开了盖子。 箱子一开,入眼处,一片绿。 几盆兰草,叶片翠绿油亮,经脉清晰,为绽放的,花苞浑圆,绽开了的,形状犹如荷花一般,晶莹剔透。 “好漂亮啊!”元杳赞叹道。 阿七自豪地笑道:“当然漂亮!这可是我家殿下,费了好大劲,才托人运来的呢! 这几盆兰草,殿下悉心照料了好几年呢! 在楚国时,我们皇上旁敲侧鼓数次,想把这几盆花拿走,我家殿下都没同意! 以后,这兰草,就是郡主的啦!” “阿七!”云潺轻声呵斥:“你话太多了!” 阿七连忙捂住嘴巴,嘿嘿一笑。 元杳挑眉,问:“云潺,这兰草,可有品类、名字?” “没有。”云潺摇头。 元杳有些可惜:“我虽不懂兰草,却也能看出,它的品相甚好。” 想必,一定值不少钱呢! 看着元杳,云潺淡声道:“以后,你若不懂如何养兰草,可来问我。” “好呀!”元杳开心应下。 她叫了人,小心把兰草取出来。 第二个箱子里,装着几盆开得正繁盛的菊花。 云潺指着菊花,淡声道:“花瓣背部为金色,内部为紫色的,叫紫龙卧雪。 绿色的那盆,叫绿云,黑里透红那盆,叫墨菊。 花瓣细长,像垂丝一般的,叫十丈垂帘……” 元杳记下名字,等云潺说完,眼睛又黑又亮,期待地问:“云潺,这些花,可以吃吗?” 云潺:“……” 云潺道:“不知。” “噢!”元杳有些遗憾:“那我还是别乱试了。” “阿七。”云潺无奈出声。 阿七应声站出来:“殿下?” 云潺道:“去,把放在外面的贡菊,给郡主搬一盆来。” “好嘞!”阿七笑着跑出去。 片刻后,阿七搬了一盆开得爆盆的漂亮小白菊进来,摆在桌子上。 元杳欣喜不已:“这个菊花我知道!” 高三的时候,压力大,经常上火。 这种菊花,她买过不少泡水喝。 云潺看着元杳欣喜的小脸,唇角也跟着翘起:“记住了,这种菊花,才可以吃,别的,不许乱尝。” “嗯嗯!” 元杳开心点头,小脸已经快凑到花上去了。 是熟悉的味道呀! 忽然,一方丝帕,挡在元杳的脸与花之间。 她抬头。 云潺漂亮的小脸上,神色很淡:“这花,有花粉,下次离远些。” “你……”元杳微惊。 云潺怎么知道,她对花粉,有点呼吸过敏? 云潺却答话,而是道:“我该回去了,元杳,晚上见。” 元杳皱了皱鼻子:“晚上见……” 云潺叫上阿七,出了千华宫。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静儿就跑了进来:“郡主,凤寻小皇子来给您送礼物啦!” 元杳:“???” 第285章 他好酸,他好委屈 今天,明明是中秋呀! 怎么搞得,像过年时拜年送礼一样? 元杳又无奈又好笑。 她让人小心把花和大闸蟹安置好,很快,凤寻就被人领着带进来了。 同凤寻一起的,还有他的贴身小太监。 一进偏殿,凤寻就温润道:“凤寻这个点来,不会打扰郡主?” “不打扰不打扰!”元杳开心还来不及呢。 她让人给凤寻上了茶,转身,就见一群小太监,排队抱着箱子、托盘进来…… 丹青领了人,把东西接了,放在桌上。 凤寻温言道:“中秋佳节,西丘国有人来探望我,带了些特产,我便给郡主送上一些来。” “西丘国的特产?”元杳好奇又开心:“凤寻,谢谢你。” 凤寻眉眼温柔:“凤寻对郡主一见如故,郡主不用与我多客气。” 他每说一句话,都温柔到了人的心坎上。 元杳听得神清气爽。 客气的话,不多说,元杳招手,叫静儿把食盒拎过来,笑眯眯道:“千华宫种的玫瑰,开了第一茬花,我让人做了玫瑰饼,正好中秋吃。 原本,我是要给你送去的,既然你来了,我就不跑这一趟啦!” 凤寻叫他的随侍:“阿松。” 小太监应声,躬身接了食盒。 凤寻温润道:“晚间还有中秋夜宴,凤寻就不在此叨扰了。” 元杳点头,笑得眉眼弯弯:“凤寻殿下,晚上见!” “晚上见。” 凤寻带人离开。 偏殿,很快就安静下来。 静儿走出门,瞧了一眼,高兴道:“郡主,凤寻小皇子走啦!” “静儿。”丹青掀起眼皮,淡声呵斥。 静儿嘿嘿一笑。 元杳瞧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挽了袖子:“我们来看看,西丘国的特产!”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丹青无奈极了。 净了手,丹青掀开一个用红绸盖好的木盒:“郡主,这是冬虫夏草。” 冬虫夏草? 元杳好奇地看去。 盒子里的,可不就是冬虫夏草嘛! 又大又肥,长得跟虫子似的。 好东西呀! 这个品相,看着就好贵! 元杳开心道:“再看看其他的!” 拆礼物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丹青又开启一个盒子:“郡主,这是砚台。” 砚台? 元杳凑过去:“这砚台上的雪松,雕得好漂亮呢!” “是啊。”丹青笑着,又开了最大的那个箱子:“咦……” “怎么了?” 元杳睁大眼,望着箱子里的东西。 丹青疑惑道:“这是什么?” “牛肉干!”元杳开心道:“牦牛肉干!” “牛肉?”丹青和静儿都惊了。 这一大箱子,全是牛肉干呢? 西丘国,竟然杀牛啊? 在大齐国,杀牛,就等于犯法。 没想到,在西丘国,竟把牛肉制成肉干。 静儿犯馋道:“郡主,丹青姐姐,这牛肉干,好香啊!” 丹青没好气地笑瞪了她一眼:“瞧瞧你,身为宫女,馋成什么样了? 若千岁知道了,定拔了你的舌头!” 静儿缩了脖颈:“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控制不住我的口水啊!” 元杳好笑。 她伸手,抓起一根又长又硬的牛肉干,递给丹青:“掰开,一起尝尝。” “这……”丹青迟疑。 “快掰!”元杳催促道:“我也想尝尝!” 牛肉干,她已经好久没尝过了? 久得她都忘了…… 凤寻,可真是个好人呀! 嚼着又香又硬的牛肉干,元杳幸福得差点哭出来。 她指挥着丹青,摘了好些贡菊,泡了一整壶菊花茶,又把牛肉干切成小块,去书房找九千岁。 至于给其他宫送的鲜花饼,全都叫静儿安排人送去。 元杳拎着小裙子,欢喜地踏入书房:“爹爹,快猜猜,杳儿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嗯哼!”一道熟悉的咳嗽声响起。 元杳:“……” 她拎着裙子,缩了脖子,准备静悄悄离开。 “元杳。”皇帝的声音,自书房传来:“朕会吃了你不成?见了朕就跑……” 元杳只得硬着头皮,进了书房。 皇帝,正坐在九千岁书案边。 他不知从哪里搞了柄折扇,轻轻摇啊摇。 元杳乖巧地走上前去,行礼道:“杳儿见过皇上,见过爹爹。” 九千岁正在看公文。 皇帝朝她招手:“元杳,过来。” “噢……” 元杳奶声应下,乖乖走过去。 皇帝抬手,在她头顶比划了两下,随后看向九千岁:“阿渊,你有没有觉得,元杳长高了?” 九千岁睥了他一眼。 皇帝讪笑了一声,拉着元杳:“今日过中秋,你可有准备才艺表演?” “什么??” 元杳犹如早五雷轰顶。 才艺表演? 这不是在现代过年过节时,家族聚会,让小孩子在亲戚面前挣表现、给家长长脸的环节?? 怎么来了大齐国,也要才艺表演? 苍天呀,饶了她! 元杳绝望地看向九千岁:“爹爹……” 九千岁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拿着公文,冷淡出声:“再吓唬她,就给本座回你的永安宫去。 刚死了妃子,你开心得很是么?” 皇帝:“……” 皇帝坐直身子:“好了,朕不吓她就是,阿渊你别生气。” 说着,他看向元杳:“元杳,听说,楚国小皇子,给你送了不少稀世花草? 今日,正好是中秋佳节,不如,把你的花草,借给朕赏玩一番?” “花草?”元杳惊讶地看着皇帝。 难怪呢! 难怪,身为皇帝,他早早跑来千华宫蹲着。 原来,是在打她的主意呀! 借过去,还会还她吗? 而且,那可是云潺从千里之外的楚国,托人运来的! “不借!”元杳奶声道。 不借? 皇帝抿唇,板着脸道:“你这小团子,朕又不是不还你,怎的这么小气?” 元杳仰头看着皇帝,一本正经道:“皇上,您若想看,就去月华殿看。 这花草,是杳儿的朋友送给杳儿的,若带出千华宫,杳儿的朋友会伤心失落的。” “你……”皇帝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九千岁抬眸,朝他看来,冷冷道:“你什么你?不看,就回你的永安宫去!” 皇帝:“……” 他好酸。 他好委屈。 皇帝咬牙:“看!朕这就去看!” 他还不信,他那么大一个人,还忽悠不了一个刚断奶的小丫头! 瞧着,看他不顺一些带走! 第286章 今夜,别乱跑 元杳带了皇帝,回月华殿。 兰草和菊花,已经选了合适地地儿,暂时摆了起来。 一瞧见兰草,皇帝眼睛都直了:“元杳,这些……都是云潺送你的?” “是呀。”元杳小小地得意道:“漂亮?” 这岂止是漂亮! 望着那盆花苞呈荷花状的兰草,皇帝开口道:“元杳,朕的国库里,你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元杳:“?” 这败家子! 又想干嘛? 他拿两座城池,换了一对夜明珠的事,她可还记着呢! 元杳想都没想,直接掐断皇帝要败家的苗头:“皇上,杳儿没什么想要的,就想养好这些花草。” 皇帝:“……” 皇帝摸了摸鼻子,板着脸问:“朕再问你……” 元杳奶声奶气地开口:“皇上,这个点了,皇上不回宫梳洗换衣吗? 今夜的晚宴,是不是有很多人呀? 怀遥白天哭了好久,杳儿有点担心她呢! 皇上,您不去看看怀遥么?” 皇帝:“……” 软糯的小奶音,加上一连串的话,简直把他脑袋都问晕乎了。 皇帝骤然想起一件事,叮嘱道:“今夜中秋宴,北狄也来了人。 你爹爹要同朕宴客,你同怀遥怀柔待在一处,别乱跑。” 北狄? 她的奶牛,不就是从北狄来的么? 北狄的人,难道很可怕? 元杳望着皇帝,乖乖点头:“杳儿记住了。” 皇帝抬手,报复性地在她脑袋上用力揉了几下,:“朕走了。” 元杳:“……” 她的头发,直接揉散了,毛茸茸的。 想把皇帝手打歪。 她的头发呀! 又得重新梳了! 狗皇帝! 瘦了、变好看了,手也欠了! 元杳没好气地道:“皇上等一下,给您的鲜花饼,您自己带走!” 皇帝让李德山拎了食盒,心情大好地出了千华宫。 除了鲜花饼,他还得了一壶樱桃酒。 美滋滋! 皇帝走后,元杳又回月华殿,重新洗漱。 九千岁回来时,她的头发刚绑上。 九千岁给她整理了一下发带,勾唇道:“今夜,本座有事,你同怀柔怀遥待在一处,切勿乱跑。 中秋宴结束后,让丹青送你回来,可记住了?” “嗯嗯,杳儿记下了。”元杳乖巧应道。 “真乖。”九千岁捏捏她肉嘟嘟的小脸,牵了她手:“走。” 中秋夜宴,参加的人极多。 从宫中妃子皇子公主,到五品以上官员及家眷。 今年情况特殊:太后丧期未过。 故而,今年的中秋宴,没有歌舞,只有宴会、灯会…… 偌大的御花园,从园子外,就挂满了灯笼。 御花园门外,达官贵人们,进进出出。 远远的,礼部侍郎就迎了上来:“千岁……” 看了一眼元杳,以及左右的人,他欲言又止。 九千岁松开元杳的手,轻轻摸摸她的额头:“记住本座的话,别乱跑。” “嗯嗯!”元杳乖巧点头。 九千岁唇角扬了一下,抬脚离开。 一身靛蓝色外衫,迎风摆动,霸气又贵气。 元杳感叹:“爹爹今日,也是人间富贵花呢!” 丹青浅笑:“千岁哪日难看过?” “有道理!”元杳赞同道:“爹爹就凭这张脸,披麻袋,都气质超群,艳冠天下!” 九千岁,披麻袋? 丹青失笑。 郡主的小脑袋瓜里,总会装些奇奇怪怪的词。 丹青叫上身后的静儿,对元杳道:“郡主,先进园子。” 元杳点头。 正走着,身后,就传来爽朗笑声:“小杳儿!” 元杳转身:“谢执,林玄!” 她招了招手。 谢执一身黑色锦袍,林玄一身蓝色锦袍,两人皆穿着束袖,大约是为了方便待会儿去玩。 皮猴子! 元杳拍拍手:“静儿。” 静儿拎着食盒,笑着行了礼:“拜见小世子、小侯爷。” 语罢,她举起食盒,递过去。 “这是什么?”谢执笑问。 “好东西!”元杳笑眯眯道。 一旁,林玄已经接过食盒,揭开了:“这是……兔子饼?” 兔子饼? 什么鬼? 元杳解释道:“这是玫瑰鲜花饼!” “这能吃吗?”林玄绷着脸,怀疑道:“你不会是还记着之前的仇,想毒死小爷我?” 元杳:“……” 熊孩子好讨厌噢! “好吃!” 谢执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林玄边上传来。 元杳抬头一看,谢执已经抓起一块鲜花饼,塞入口中,吃得豪放不羁、满脸饼渣。 吃完一块鲜花饼,谢执道:“好吃归好吃,可是,甜得我牙疼。 小杳儿,下次,你能做点不那么甜的么?” 他换牙呢,牙齿还未长齐,太甜了,吃得牙难受…… 元杳瞧了眼林玄,又瞧了眼谢执。 嗯,还是谢执更顺眼! 元杳眉眼弯弯:“下次,我专门让人给你做点不那么甜的。” “好!本世子记住你这句话了!”谢执盖上食盒盖子。 他招手,叫了跟在不远处的平南王府婢女:“替本世子保管好,少了一个,本世子揍得你满地找牙!” 婢女无奈至极。 谢执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他才正色道:“听说,永和宫昭妃娘娘,昨夜没了?” “你也知道了?”元杳抬眸看他。 谢执点头,叹气:“她走得,是时候,也不是时候。” 是时候,也不是时候? 元杳疑惑:“怎么说?” 谢执道:“昌都侯府,涉险谋反,罪名一旦坐实,昭妃也会被牵连,成为罪妃。 如今,她先一步自戕了,也算是能体面地、以宫妃的身份葬入皇陵。 可惜,今日,是中秋。 日后,怀遥该怎么过中秋?” 他话音落下,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本公主该怎么过中秋,就怎么过中秋!” 怀遥? 尴尬! 怀遥怎么这时候来了? 三人齐齐转身。 只见,怀遥穿着一身水红色衣裙,梳了头发,又簪了珠花,神采飞扬。 “怀遥,你……” 见她穿成这样,连谢执都惊了。 往日里,扎个高马尾,穿束袖红裙的怀遥,今日,跟变了个人似的。 而且,她还擦了粉,白白嫩嫩的。 怀遥扫了几人一眼:“怎么?认不出我了?” 元杳张了张嘴,开口道:“怀遥,你今日真好看。” “本公主也觉得自己好看!” 怀遥脸上,没有一丝难过神色。 甚至,她的眼睛,不红也不肿了。 露出手腕上的鞭子,怀遥挑眉道:“听说,北狄来了位小公主,特别漂亮可爱! 还有个小皇子,听说,骑马很厉害! 也不知,他们来大齐国做什么。 今夜,你们可要打起精神,不能丢了大齐的面子!” 北狄? 小公主? 小皇子? 第287章 我好看,还是阿察公主好看 怀遥来了,很快,怀柔也穿着一身淡粉色飘逸宫裙,施施然走来。 怀柔身旁,跟着穿了松青绿锦袍的姜承琰。 姐弟俩,一人温软动人,一人不苟言笑。 见几人在,怀柔温柔笑道:“怎的不进去?” 谢执道:“离宴席还早,进去了,也是无聊。” “就是!”怀遥抚着手腕上缠着的鞭子:“每次宴席,总有些人抓着问这问那,烦死了!” 姜承琰轻哼了一些:“但凡你收敛些,别人也不至于抓着你。” 怀遥一听这话,就瞪了眼睛:“姜承琰,你说什么?” “我说……” 怀柔连忙出声:“承琰!” 这姐弟俩,无论走到哪里,总是容易怼起来。 怀柔轻声道:“今日,是中秋宴,又有北狄皇室在,算是国宴。 身为大齐皇子皇女,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姜承琰皱了皱眉:“我先进去了。” 说完,他朝谢执和林玄点点头。 走至元杳身边时,姜承琰开口:“我带你进去找九千岁?” 元杳摇了摇头,甜笑道:“多谢二殿下,不过,今夜爹爹有事,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嗯。” 姜承琰点点头,抬脚进了御花园。 身后的小太监,远远跟了上去。 御花园,灯火如昼。 在园子外站了片刻,怀柔牵了元杳:“杳儿,我们进去。” “走!”元杳乖巧地任由怀柔牵着。 中秋宴,男席女席,依旧是分开的。 隔着山水屏风,元杳好奇地朝男席那边看了一眼。 宴席上,已经有不少人。 虽没有歌舞,但,不少人说笑谈天,甚是热闹。 怀柔一边牵着元杳走,一边道:“这些日子,母后又要操劳太后后事,又得准备中秋晚宴,累得不轻。 幸好,有贵妃娘娘帮忙操办。” 元杳闻言,浅笑道:“等怀柔姐姐再长大一些了,就可以帮皇后娘娘了。” “有道理!”怀柔温言一笑。 不过,离长大,还有好几年呢。 再长大一些,她又该离开皇宫了…… 想到此,怀柔不禁惆怅。 怀柔轻声道:“这样的中秋,不知还能过几次。” “怀柔姐姐。”元杳扬起小脑袋。 “嗯?”怀柔垂头。 元杳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明亮:“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过中秋的。 皇上在,我爹爹在,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过中秋!” 大齐稳定,她们就能安稳。 怀柔怔了一瞬,展颜:“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嗯!” 元杳转头。 身后,灯火通明处,谢执林玄并肩而行。 怀遥走在旁边,时不时奚落两句,却又笑骂开…… 分开前,谢执大步走上前来:“小杳儿,待会儿,我来找你看灯会,等我啊!” “好呀。”元杳笑眯眯应道。 谢执叫上林玄,两人就走了。 怀遥走上前来,朝元杳伸手。 元杳:“?” 怀遥没好气道:“你走得好慢,我牵着你走。” 可是,她不是有怀柔牵着吗? 算啦! 公主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谁叫公主殿下傲娇呢? 元杳伸出肉乎乎的小短手,放在怀遥手心。 怀柔笑得纵容。 姐妹俩,一人牵了元杳一只手,踏入女席。 皇后和林贵妃还未到,席间的妃子、夫人、小姐们,纷纷起身行礼。 三人的座位,是挨着的。 一坐下,就有不少打量的目光,纷纷落在这边。 元杳乖巧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侧头,看了眼怀遥。 怀遥昂首挺胸,把鞭子取了搭在掌心,挥舞着手柄,只差在脸上写上跋扈二字。 有夫人想上前说话,都被怀遥的脸色唬住了。 昌都侯府的事,昭妃的事,谁都没敢提。 很快,一道尖细的声音在席间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林贵妃到……” 元杳整理了裙子,站起身,跟着行礼。 很快,皇后带了人进来。 元杳抬头,就见,皇后身边,正跟着一个红衣红裙、编满小辫子,肤色黑里透红,眼睛格外深邃明亮的小女孩。 众人行了礼,皇后说了声“免礼”,才缓声介绍道:“本宫身旁的这位,是北狄的阿察公主。” 还未等夫人小姐们行礼,阿察公主就脆生生地开口道:“阿察初次来大齐,给大家献上一曲歌舞,当是中秋贺礼!” 她眉眼间,神采飞扬。 席间,响起鼓掌声。 元杳好奇地看着阿察,也跟着鼓掌。 “哼!” 边上,怀遥轻哼了一声。 元杳不明所以,隔着灯火,侧过头去看她。 怀遥也恰好看过来,瞪了她一眼。 元杳疑惑。 怀遥把脑袋朝她这边凑了些,冷哼问:“元杳,我问你,是阿察穿红裙好看,还是本公主穿红裙好看?” 元杳:“?” 她看了眼阿察公主,又看了眼怀遥。 阿察公主,脸型偏圆,皮肤是健康色,不算白,但,脸颊红润。 而且,阿察年纪看起来只比怀遥大一点点,身体却已经开始发育,隐隐凹凸有致了…… 穿着红裙,别有风情。 元杳沉默了片刻,昧着良心道:“怀遥姐姐穿红裙好看……” “真的?”怀遥拧着眉。 假的。 还不是为了哄你开心。 元杳抿唇,奶声道:“其实,我觉得,我爹爹穿红色衣衫最好看!” 怀遥:“……” 怀遥要气死了。 但是,她却冷哼:“算你识相!本公主也觉得,这天底下,没人能把红色穿得比九千岁好看!” 元杳松了一口气。 红毯上,阿察公主已经拿了一个双面鼓,摆好姿势。 随着鼓点响起,她踮了脚尖儿,甩开红色裙摆和满头的小辫子,以令人咂舌的速度,转起了圈儿。 热情的转圈舞,配上节奏鲜明的鼓点声,调动了席间气氛。 有夫人忍不住出声喝彩:“好!” “北狄的歌舞,可真有意思!” “是呢,转这么多圈儿,不会头晕么?” “听说,北狄人,都是吃肉长大的,体力好……” 鼓点停,舞步歇。 阿察公主拎起裙摆,行了一礼。 “啪啪啪……” 席间,再一次响起响亮的鼓掌声。 皇后温声笑道:“阿察公主辛苦了,来就坐。” 阿察却未听,而是脆声道:“皇后娘娘,阿察早在北狄,就听说,大齐国人,能歌善舞。 趁着中秋宴,不如,也让阿察见识一下,大齐公主的舞姿?” 说完,她张扬的眉眼挑了笑,朝元杳这边看来。 元杳:“……” 元杳心跳都慢了半拍。 第288章 在我们那,入赘的男子才住别人家 好在,阿察的目光只在元杳脸上停留了片刻,惊疑了一下,就朝怀遥和怀柔看去。 最终,她视线落在怀遥脸上:“中间的那位公主,阿察有礼了。” 有礼? 这能叫有礼? 蛮横的北狄人! 怀遥想骂粗话。 怀遥脸色通红,提着鞭子,就要起身。 “不如,我来。怀遥近日身子不适,不便表演。”怀柔安抚地看了怀遥一眼,施施然起身。 “你?”阿察的目光,落在怀柔身上。 怀柔端着手,落落大方地回望着她:“阿察公主,我叫怀柔,是怀遥的皇姐,大齐的大公主。” 元杳瞧着怀柔,担忧不已。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怀柔侧过头来,朝她温柔一笑。 元杳:“……” 难怪,皇帝在千华宫时,问她才艺表演。 皇帝这是摸准了,北狄公主会要找人打擂台? 她就一个三岁多的奶团子,琴棋书画,样样不会! 比才艺? 这不是为难她胖杳嘛?! 钢琴、吉他之类的乐器,她倒是会,可惜,这里没有呀! 还好,北狄公主没找上她。 否则,她一定要丢尽大齐的脸面。 害! 此时此刻,元杳才意识到,她好废噢! 她就是个小废物! 幸好! 幸好北狄公主没看上她! 思忖间,怀柔已经拎了裙子,起身。 她招手,叫了位宫人来,耳语了几句。 很快,宫人们就抱了古筝、琴桌、凳子上来,一一摆好。 怀柔坐到古筝前,抬起纤纤素手,调了音后,悠扬清亮的曲子,在席间响起。 宴席上,一下子静了下来。 怀柔弹的曲,和她的人一样,先是悠扬清亮,进而婉转缠绵、别有韵味。 一曲罢,懂音律的人,回味无穷。 “好曲!”阿察公主带头,率先鼓起了掌。 怀柔站起身,温柔道:“过奖。” 说完,她人已经回到席位上。 阿察的目光,又落在元杳身上:“那位小公主……” 元杳:“……” 谢邀,眼皮已经开始跳了。 “公主。”一旁的侍女,低声提醒:“那位,是元杳郡主,不是公主。” “郡主?” 不是公主,怎么和公主坐在一块儿? 阿察疑惑地看向皇后。 皇后淡笑颔首。 阿察好奇地朝元杳看去。 元杳坐姿乖巧,长得漂亮又可爱。 对上她的目光,那双大大的眼睛,璀璨清澈,懵懂又无辜。 罢了,不欺负小孩子了。 阿察坐回自己的位子。 皇后见状,含笑道:“宴席开始,不必拘着。” 宴席的菜肴,一如既往的精致。 元杳惦记着花灯。 吃了一阵,她就放下筷子。 “噗呲……” 元杳拿帕子擦拭了嘴角,转过头去。 怀遥问:“走吗?” “走呀!”元杳点头。 怀遥叫上怀柔,三人一起偷偷溜出女席。 “呼……” 元杳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顿饭,她都吃得提心吊胆。 她生怕,那位北狄公主突然硬cue她。 怀遥朝灯火处看了一眼:“去园子里看花灯么?” “走。”怀柔牵了元杳的手:“杳儿定然没吃饱?等下,园子里有月饼。” 元杳摇头:“我来之前,吃过一些的,不饿。” 怀柔点头:“那我们去看花灯。” 说完,三人一起往其他园子走。 怀遥开口道:“今日花灯,集中在荷园、樱园和牡丹园和桂园。 近日荷花和桂花开得正好,赏花的人应该很多。 不如,我们去樱园?” “行,就去樱园。”怀柔温柔笑道。 今夜,赴宴人等,可在御花园内随意走动。 指不定,会有许多男宾。 虽然她们年纪都还小,但,和一群男子逛园子赏花灯,终究不太好。 打定主意,怀柔带了妹妹们,前往樱园。 刚走了没几步,一道声音就从身后响起:“元杳?” 元杳停下脚步,转身。 灯火阑珊处,一人雪白衣袍,乌发如墨。 “云潺?”怀遥拧眉:“你来做什么?” 云潺缓步走过来,掩唇,轻咳了两声,才道:“透气。” 语罢,他的目光,落在元杳身上。 元杳弯了眉眼。 她这样子,像极了温软的小兔子。 可爱得紧。 云潺问:“我能同你们一起么?” “当然。”怀柔柔和道:“走。” 三个人,变成了四个。 入了樱园,里面的人,果然不多。 花灯,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多是兔子灯,也不乏荷花灯、橘子灯之类的…… 几人一进院子,就有小太监拎了花灯,笑着询问:“各位小殿下,可要执花灯、游园?” “给我一盏!”元杳伸出小手。 那小太监笑着,拿了一盏小小的荷花灯,递过来:“郡主可喜欢这个?” 元杳挑剔地看了一眼。 这时,身后,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我觉得,那盏狐狸花灯,更适合小郡主!” 狐狸花灯? 元杳等人,齐齐回头。 只见,满头小辫子、一袭耀眼红裙的阿察公主,大步走过来,笑容明艳。 一见她,怀遥就拧了眉毛。 阿察并未察觉,而是笑道:“阿察初来乍到,要在大齐待上些时日。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可以和你们做朋友吗?” 说着,她神采飞扬,期待地扫了一圈。 怀遥:“……” 赶在怀遥开口前,怀柔连忙道:“来者是客,只要公主不嫌弃,自然可以把我们当朋友。” “那就这么说定啦!”阿察笑声清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这位阿察公主,是个自来熟。 怀柔浅浅一笑:“好。” 怀遥差点气死。 元杳得顾忌怀遥的感受,只乖巧地自我介绍了一句:“阿察公主,可以叫我元杳。” “嗯嗯!本公主记住你啦!你长得真可爱!”阿察笑着,想上手摸她脑袋。 元杳乖巧一笑。 这时,一阵轻咳声,从旁边传来。 阿察连忙收回手。 她的目光,这才落在云潺脸上。 方才,云潺一直站在樱树下的阴影里。 若不刻意留意,就会忽视他。 看清云潺的眉眼,阿察露出一抹惊艳:“大齐国,竟然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皇子? 你好白啊!比北狄的女子都白!” 云潺:“……” 他冷着眉眼,抬袖掩了唇,顺便掩去半边脸。 怀遥拧着眉,开口道:“他不是我大齐国的人!他是楚国的皇子。” “楚国?”阿察越发惊讶:“楚国的皇子,怎会在别国皇宫? 在我们北狄,只有入赘的男子,才会住在别人家。 难道,这位小皇子,是要入赘在大齐的?” 第289章 改日,昊烈和公主赛马吧 入赘? 他? 云潺冷冷地皱了眉头,看都未看阿察公主,掩唇道:“公主说笑了,楚国与大齐,两国交好。 本皇子是奉命来大齐学习、促进两国交好的。” “原来是这样?”阿察笑道:“我不知道这些,说错了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啊。” 云潺抿着唇,没说话。 他招手,让小太监把拎着的几盏花灯拿过来。 他选了一只可爱俏皮的兔子花灯,递给元杳:“夜深露重,我该回去了。 灯,你拿好,游园时,走慢些。” “嗯嗯!”元杳抓好灯,笑得甜软。 云潺神色稍霁,朝怀柔颔首,随后,抬脚出了樱园。 阿察望着他的背影,疑惑地问:“他怎么就走了?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这话,让人家怎么回答? 怀遥道:“上一个,惹云潺生气的人,已经被他剃光头发,变成一个大秃子了! 你若不想惹他生气,就离他远点……” “怀遥!”怀柔惊得连忙出声。 她怎么把剃白晚桃和顾玉茶头发的事,给说出来了?! 隔墙有耳。 这要让人听见,去告发了怎么办? 怀遥说完,也反应过来了。 她抬手,慌乱地捂住嘴巴。 顺手,她在嘴巴上拍了一下。 元杳嘴角抽了抽:“怀遥姐姐……” 怀遥捂着嘴,含糊地瞪向阿察:“你什么都没听见,对?” 阿察一头雾水:“什么?” 怀遥松开手,威胁道:“刚才,我说的话,你若敢出去乱说,你就完蛋了,明白吗?” “噢……”阿察看着她,微黑透红的脸上,露出一抹和善又明媚的笑意,问:“剃头发的事吗?” “是!”怀遥咬牙切齿道。 阿察调皮地眨了一下眼:“这个,算是我抓住了你的把柄吗?” 怀遥:“……” 眼看,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要一触而发。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陌生又磕巴的声音:“阿察,别闹。” 听到这声音,阿察一喜:“阿兄!” 来人,穿着亮蓝色衣袍,同大齐衣袍不同,他的衣袍整体呈亮蓝色,但,袍摆、袖口和衣襟的地方,却又是浅金色的,浅金色上,绣了褐色花纹。 他额发微卷,长发编了辫子,额前戴着一根绞着金丝的绳子,绳子在额心的位置,缀着一颗红宝石。 服饰元素复杂,但,他那张轮廓深邃、五官精致的脸,硬是给撑住了。 异族风情的小皇子,长得还挺好看…… 小皇子走了过来,见着元杳等人,先是单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北狄二皇子昊烈。” 昊烈? 这名字,可真霸气呀! 怀柔回礼,率先开口:“我叫怀柔,是大齐的大公主。” 怀遥打量了昊烈片刻,问:“听说,你骑马很厉害?” “算不得厉害……”昊烈望着怀遥,麦色的脸,微红:“公主……会骑马么?” “会啊。”怀遥挑眉。 虽然,骑得一般。 “那真是……太好了!”昊烈道:“改日,昊烈同公主……赛马?” 赛马? 怀遥挺胸,斗志昂扬起来:“好!本公主倒要瞧瞧,号称在马背上长大的北狄人,骑马能有多厉害!” “一言……为定!”昊烈红着脸道。 相同的爱好,顿时把两人关系拉近许多。 连阿察,也凑了过来:“我阿兄,有好几匹好马! 怀遥公主,你若骑马能赢了我阿兄,我就做担保,让我阿兄把他的马,送你一匹,怎么样?” “你说的,是真的?”怀遥心里欣喜,表情却依旧高傲。 “真的!”阿察保证道。 “好!”怀遥爽快地冲昊烈道:“改日,我问我父皇借了马场,和你比试。” “我……等你!”昊烈认真道。 怀遥轻哼了一声,压下心里的小嘚瑟。 一旁,怀柔无奈,朝元杳看来。 元杳莞尔,冲她眨眼。 怀柔唇角一动,扬起一抹温柔笑意。 她们啊,都拿怀遥没办法。 只祈求,怀遥到时候,别输得太惨,找她们哭鼻子…… 和昊烈交流了一番,怀遥肉眼可见地心情大好。 连带着看阿察公主,也顺眼了许多。 怀柔正要开口,组织看花灯,这时,园子门口,传来了妇人的交谈声—— “我瞧着,怀遥公主是往这里来了,怎的不见呢?” “她好像同怀柔公主、元杳郡主一起的,要不,我们还是回去?” “怕什么?我们与她,好歹也是姻亲。你我都是她长辈,她死了娘,还喜笑颜开,难道,我们做长辈的,还不能说她两句?” “唉……说到底,都怪她和昭妃、和昌都侯府不亲近。” “再不亲近,死的也是十月怀胎、生下她的娘亲!” “……” 听着这两道声音,元杳神色微冷。 总有人,脸大如盆。 端着长辈、亲戚的架子,来教训一个公主? 怕不是脑子有坑? 元杳侧头,看了一眼身旁众人。 怀遥脸色铁青,手腕上的鞭子,已经迫不及待自己松开。 怀柔皱着眉,欲言又止。 昊烈和阿察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 元杳抿了抿唇,开口问:“何人在外喧哗?” 她声音落下,那两妇人就安静了。 很快,一红一绿两位锦衣华服的夫人,拿着团扇走过来,见着园子中的人,屈膝行了个礼。 怀柔蹙眉,温和道:“夫人请起。” 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还是没好开口。 绿衣夫人身段丰腴,一双杏眼转了转,看向怀遥,盈盈拜了一下:“公主,请节哀。” 怀遥脸色当即黑透。 她抓着鞭子,拧眉轻呵:“本公主好好的,节哪门子的哀?” 红衣夫人屈膝,凤眼轻挑,叹气道:“怀遥公主,表舅母知晓你难过,你不必装作没事。 你若难过,可同我们讲讲……” “放肆!”怀遥终于松了鞭子,用力抽在地上。 她拧着眉,气到发抖:“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叫你表舅母?” 两个夫人见状,大骇:“怀遥,你不认母妃,怎的连我们也……” “住口!”元杳抓住怀遥颤抖的双手,安抚地拍了拍,才看向两个妇人。 她的目光,打量着两人,奶声轻斥:“太后守孝期,穿红着绿、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 你们,都是谁家的夫人?报上你家大人的名字、官职来!” 第290章 偷偷溜出宫 绿衣夫人讪笑:“郡主……” “怎么了?”元杳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她。 绿衣夫人道:“我们也是担心怀遥公主,才想同她说几句。 昌都侯府虽被围,昭妃虽死,但怀遥公主的身上,也流着他们的血液……” “这位夫人!够了!” 怀柔忍无可忍,出声打断绿衣夫人。 绿衣夫人垂头,朝怀柔行了一礼。 怀柔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走到怀遥身边,牵了怀遥的手:“怀遥,走,皇姐带你去别处赏灯……” 每次,怀遥被人说起身世,总容易激动,控制不住情绪。 若等下,激怒了她,抽了人,闹大了就不好了。 北狄的皇子公主,还在这里呢。 “怀柔姐姐,等一下。”元杳叫住怀柔。 怀柔不解地看过去。 元杳看向两位夫人:“两位,是来替昌都侯府说情的,是么?” 两人对望了一眼:“我们……不是。” “不是?”元杳看着两人:“既然不是,那,怀遥公主的事,又与你们何干?” “我们只是心疼昭妃……”红衣夫人开口道。 心疼昭妃? 元杳浅浅一笑:“两位夫人心疼昭妃,在她生前,可有进宫陪她说说话?开解开解她?” 这么多年,昭妃一人待在永和宫,这些人,有没有来看过她? 瞧着这两人犹疑的神色,答案是否定的。 元杳肉乎乎的小脸上,扬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听说,昌都侯谋反,昌都侯一脉的,想必还有些蛀虫没剔除干净。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还到处乱攀关系的。” 两个夫人对视了一眼,慌张道:“郡主,我们不是,我们没有……” “这和我有关,和怀遥有关吗?”元杳歪头看她们。 这时,怀遥拧眉,冷声道:“元杳,不必同她们多说。 你们两个,给本公主滚,立刻,马上!” “是,是……”两个夫人直起身,就要跑。 “站住!”元杳出声。 两人腿一软,转身。 元杳蹙眉:“把你们身上的红衣和绿裳,脱下来!” 脱衣服? 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舍不得?”元杳环顾了一眼周围放轻了小奶音,有些阴测测地道:“太后守孝期未过,穿成这样,你们不怕她晚上来找你们? 方才,你们拿昭妃来欺负怀遥,不怕她今夜出现在你们床头,把你们带走?” 太后? 昭妃? 这大晚上的,瘆得慌。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个夫人连忙道:“脱!我们这就脱!” 接下来,就是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 一旁,始终安静的昊烈,摸着鼻子背过身去。 脱完外裳,扔在地上,两个夫人行了礼,踉踉跄跄地出了樱园。 等人走了,阿察才开口:“怀遥公主……” 昊烈抓了她手腕,冲她摇头。 阿察抿唇,闭上嘴巴。 这时,门口的方向,传来谢执的声音:“小杳儿,你在里边么?” 谢执来了? 元杳抬起手里的灯,扬声道:“谢执,我们在这里。” 很快,谢执就带着林玄和姜承琰进来。 见着一旁的北狄兄妹,他挑了一下眉梢,随后,把一个精致的盒子递过来:“太子殿下让我转交给你的。” 太子给的? “这是什么?”元杳拿着盒子。 谢执道:“他说,饼很好吃,这是回礼。” 鲜花饼,也有往太子东宫送了一份。 元杳了然,把盒子收下。 无奈,她手太小,盒子不小,还沉。 拿着,还挺吃力…… 元杳思忖了片刻,召唤道:“残风。” 残风从黑影处走出来。 元杳把盒子递过去:“你帮我收好,等回千华宫再给我。” “是。”残风领命,接过盒子,消失。 望着戴面具,身形矫健的残风,阿察和昊烈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执这才看向昊烈和阿察,拱手:“平南王世子谢执。” “昊烈。” “阿察。” 接着,林玄和姜承琰,也相互介绍了一番。 介绍完毕,谢执没多理会昊烈和阿察,而是对元杳道:“小杳儿,我带你逛逛?” 七夕那夜,在铜城时,河灯都没一起看呢! 元杳看了眼怀柔和怀遥:“你们去吗?” 怀遥摇头:“累了,你们自己去。” 怀柔温柔道:“我送怀遥回去休息。世子,杳儿就交给你了。” “我在,放心。”谢执笑得见牙不见眼。 怀柔扶了怀遥,对元杳叮嘱道:“杳儿,切勿跑太远,早点回千华宫。” “杳儿知道啦!”元杳乖巧应下。 怀柔冲昊烈和阿察点点头,扶着怀遥离开。 “公主……”昊烈有些局促地开口。 怀柔和怀遥齐齐转头。 灯火下,昊烈本就偏红的肤色,越发红。 他吃力地问:“赛马的事,可作数?” “等我找你。” 怀遥留下一句话,转身就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昊烈眸光里闪烁着期待。 阿察撇嘴:“阿兄,她赢不了你的。” “没……没关系。”昊烈结巴道。 谢执冲他扬眉:“昊烈皇子,若在大齐实在无趣,也可找我骑马。” “你……也会骑马?”昊烈高兴地问。 “会啊!”谢执笑容灿烂:“改日,一起切磋。” “好!”昊烈开心应下。 谢执弯腰,抱起元杳,冲林玄和姜承琰道:“我们走。” “那个……”昊烈再一次开口。 谢执没有不耐烦,而是转身:“怎么了?” 昊烈看向元杳:“郡主……怀遥公主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在她面前……有不能提的吗?” 元杳有些意外。 这昊烈皇子,竟还挺关心怀遥。 而且,两人还志趣相投…… 元杳思索了片刻,回道:“怀遥的心情,确实不好。 你在她面前,不要向她提问,就陪她聊骑马、射箭之类的就好。” 不能问怀遥话,只提她喜欢的? 昊烈暗自记下:“谢谢郡主。” 元杳点点头。 其他的,就看,怀遥愿不愿意告知他! 谢执从元杳手里接过花灯,递给林玄:“该走了。” “这是要去哪里?” 元杳趴在谢执肩头,好奇地问道。 谢执歪着头,看她,笑道:“出宫。” 出宫??? 元杳当即道:“不行!” 爹爹说了,让她宴席结束,回千华宫的! “你真不去?”谢执笑着诱~哄道:“今夜,京城可好玩了! 而且,等下,还有祭月、放天灯……” 元杳:“……” 别说了! 她真的是个没有自制力的人! 这时,一旁的阿察欣喜地凑过来:“世子,可以带我出宫吗?我想和你们一起,见见大齐国都盛景!” 谢执看了眼阿察,笑容淡了许多:“我们是偷偷去,公主还是别去了……” “我也偷偷去!” 阿察笑容狡黠,像草原上的小火狐。 第291章 自家的郡主,只能宠着 异族公主,在宴席上溜走,不怎么好。 更何况,若出点什么事,到时候,大齐如何跟北狄交代? 谢执抱了元杳,看着阿察:“公主若想出去,请先回席间,同北狄使臣商议一番。” “不……不用……”昊烈开口道。 谢执挑眉,朝昊烈看去。 昊烈对谢执道:“有世子带着阿察……放心!” 谢执笑了:“昊烈皇子就这么信我?” “信!”昊烈道。 “行。”谢执笑看了阿察一眼:“事先说好,本世子,要照看小杳儿,出了宫,公主可别乱跑。” “好!”阿察爽快一笑。 谢执点头,看向林玄和姜承琰:“阿察公主,就交给你两个照看了。” 林玄和姜承琰,对视了一眼。 两人,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无语。 一个异国公主,跟着他们溜出皇宫,一起过中秋夜,算什么事? 今夜,铁定不好玩儿了! 中秋夜,宫门管制较松。 谢执特地把马车叫进宫门内,几人一起挤上一辆马车,驶出宫门。 上了马车,谢执就问元杳:“小杳儿,想先去哪里?” “听你的安排!”元杳笑眯眯道。 她来这里数月,但,对京城实在是不了解。 过节,哪里最热闹,她还真不知道。 “要去一趟四时春么?”谢执问:“你晚上吃饱了没?” 元杳摇头:“不去四时春了,否则,会连累四时春的人受罚。” 语罢,她对着马车外道:“不许跟我爹爹告状!” 残风:“……” 破月:“……” 自家的小郡主太皮怎么办? 只能宠着! 回去,约摸着逃不了挨骂。 可怜的暗卫,嗅着空气中浮动的月饼和桂花的香甜味,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阿察坐在元杳和谢执对面,挤在姜承琰旁边,时不时掀起车窗帘,好奇地往外看。 她特别活跃,跟坐不住似的。 一会儿,掀这边车帘,一会儿,又掀那边窗帘。 姜承琰绷直了身体,脸都黑了。 本来,他作为皇子,今夜下定决心,才厚着脸皮,让谢执带他溜出宫一趟。 却不料,半路杀出个北狄公主。 而且,这公主还叽叽喳喳的,吵得要命…… 林玄同情地看了眼姜承琰:“要不,二殿下跟我换座?” “不换!”姜承琰黑着脸,拒绝了。 林玄乐得清静。 马车沿着宫门外大道行驶,驶过繁华的金樽街,又绕了一番,来到沿着护城河而建的六合街。 六合街,因临水,又种满垂柳,本叫柳河街。 后来,朝廷嫌“柳河”二字不够大气,就取了个谐音的“六合”。 六合街上,车水马龙。 和其他街道的奢华不同,六合街,更接地气。 中秋宴,街边挂满灯笼。 就连垂柳树上,也缠了许多精致的小灯笼,随风轻摇。 街上,各种小摊小贩,正卖着各色小吃、小玩意儿。 一些小贩,正扯着嗓子吆喝,叫卖东西。 香甜的月饼味、桂花糖味、冰糖葫芦味,沿河飘荡…… 街上,车水马龙。 不少人手上,正拎着花灯。 阿察一下马车,就欣喜又惊奇地道:“大齐的夜晚,好热闹啊!” 北狄,这个时节,天都凉下来了。 入了夜,牧民们基本就不出门了。 而大齐,却热闹非凡。 所有人,全都兴高采烈的。 最重要的是,街上好漂亮! 这么多漂亮的花灯,这么繁华的夜景,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见阿察高兴,谢执笑道:“今夜,并不是热闹。 公主来得不巧,赶在了我朝太后守孝期过来。 守孝期,全国上下,禁娱乐。 若非守孝期,街上,到处都是歌舞表演、杂耍的。” “是吗?”阿察新奇道:“下一个节日,会在什么时候呢?” 下一个节日? 谢执算了一下,回道:“过年。” “过年啊……”阿察失望道:“等你们大齐过年,我早就回北狄了。” 谢执笑而不语,牵着元杳小手,问:“小杳儿,要糖人么?” 元杳思索了一下:“不要糖人,要串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好看又好吃。 糖人的话,好多小摊都是吹的糖人。 元杳虽然没有那种严重的洁癖,但,吹出来的糖人,她可下不了口…… 谢执笑着,捏了捏元杳小脸:“执哥哥先给你拿一串儿山楂的糖葫芦,开开胃,晚点带你去吃好吃的。” 元杳:“……” 又占她便宜! 执哥哥长执哥哥短的,好肉麻噢! 谢执有时候,真是太臭屁啦! 若他有尾巴,此时,他的尾巴一定快翘上天了! 谢执叫住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挑挑选选,挑了一串最大的糖葫芦,递给元杳;“拿好了!” 说完,他又看向除了元杳外、最小的姜承琰:“二殿下,来一串?” 姜承琰望着插满草把子的冰糖葫芦,默默吞了口口水,随后,高冷道:“不要!” 瞧他这样,谢执笑了。 他掏出一锭碎银子,递给老板:“再来四串!” “好嘞!”老板欢喜地挑了四串冰糖葫芦过来。 谢执接过,一人递了一串,自己留了一串。 他张嘴,大大地咬了一口:“甜!” 说完,他垂头来看元杳:“小杳儿,咬得动么?” 也太小看她了? 元杳露出两排白白的小乳牙:“我的牙齿,比你的整齐呢!” 她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可爱! 谢执笑得见牙不见眼,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你这小丫头!竟然敢取笑我!” “疼呀!” 元杳揉着额头,奶声惊呼。 “疼就对了。”谢执笑道:“疼了,你才能记住,不能取笑我。” “切!” 元杳一手被谢执牵着,一手拿了冰糖葫芦,小口咬着。 山楂特别新鲜,有些酸,但,配上又脆又甜的糖,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 谢执见状,冲她咧嘴笑:“好吃?” “嗯嗯!”元杳笑眯眯地点头。 “瞧你,嘴角都沾上碎糖渣了。” 谢执蹲在元杳面前,毫不嫌弃,直接用袖子给她擦了嘴巴。 元杳颇为不好意思。 正吃着呢,一道疑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世子?郡主?” 元杳和谢执齐齐抬头。 谁呀? 溜出宫玩儿,也能遇到熟人? 第292章 本世子的钱,是要给你花的 不远处,站着一个月牙白锦袍的小少年,手上牵着一个绿裙的小女孩。 兄妹俩,不太确定地朝这边看。 见着谢执和元杳,两人认清了人,连忙过来行礼:“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不远处,姜承琰和林玄正啃着冰糖葫芦呢,见有熟人,连忙叫了啃糖葫芦啃得正欢的阿察,齐齐背过身去。 谢执放心地收回目光。 他指着打招呼的兄妹俩,对元杳道:“这位,是国学院孔院长次子,孔柏言公子。” 国学院院长的儿子? 校长公子呀? 元杳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孔柏言。 “柏言有礼了。”孔柏言朝元杳拱了拱手。 这位院长公子,算不上多好看,但面容清秀,浑身散发着一股温润的书卷气,文质彬彬的。 性格温软,又懂礼貌,是个讨喜的小公子。 大概是,家教比较好。 元杳笑眯眯道:“孔公子,中秋快乐。” 孔柏言怔了一下,才文质彬彬地笑道:“郡主也中秋快乐。” 说完,他才指着身旁的小女孩,介绍道:“这是我姑母家的妹妹,叫碧云。 碧云初来京城,我特地领了长辈的活儿,带她出来逛逛。 阿云,给世子和郡主请安。” 绿裙小女孩打量了谢执一番,又看了看元杳后,才规矩地行了个礼:“阿云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碧云,人如其名,年纪虽小,就已经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乖乖站在孔柏言身边,眉眼乖巧,还算讨喜。 谢执笑道:“今夜,本世子带小杳儿出来赏灯,不必多礼,也别声张。” “是。”孔柏言又是一个拱手礼。 谢执摆手:“孔公子,你带了你表妹,去别处逛。” 孔柏言规矩地弯腰行礼:“柏言告退。” 行完礼,人才离开。 望着两人背影消失在人群,谢执朝一直背对这边,躲在一个小摊后的林玄、姜承琰和阿察道:“人走了,出来。” 三人这才走过来。 手上的冰糖葫芦,早就啃光了。 谢执打量了阿察一眼:“不行!你这头发和裙子,太惹眼了,找个成衣店,换一身!” 换衣服和发型? 阿察问:“为什么呀?” 姜承琰冷淡道:“因为,会惹事。” 异国容貌,异国打扮,不显眼才怪! 阿察不服,指着元杳道:“我瞧着,好多人,都盯着小杳儿看啊!我要不穿显眼点,别人,岂不是都在看她啦?” 元杳:“……” 好像……她是挺惹眼的。 京城里,认识她的人,还挺多的。 尤其是,四时春的生意,还那么火爆…… 真没办法。 元杳对姜承琰道:“京城百姓,不知道阿察公主,看她,也没什么的。 就让她这么穿,反正,我们看完烟火、放了天灯,就回宫。” 谢执思忖了片刻,开口道:“罢了,有我呢。” 再者,元杳还有暗卫。 说起暗卫,谢执凑到元杳耳边:“小杳儿,你的暗卫,都还在么?” 暗卫? 元杳想了一下,回道:“残风和破月还在,另外的,已经撤去做其他任务了。” 撤走了? 谢执挑眉:“所以,现在,你身边,就只有残风和破月了?” “是呀。”元杳点头。 回京了,一切都安全了。 更何况,九千岁就在身边,残风和破月,完全够保护她了! 谢执笑道:“没事,也够用了。” 京城的治安,好着呢! 谢执牵了元杳,叫上其他几人,顺着河往下走。 街边,行人热闹地议论着今夜的活动—— “方才,祭月的主祭,长得可真好看,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许人了没有?” “主祭的声音,也很好听呢!” “听说,今年的主祭,是从民间挑选的?没想到,咱们寻常百姓家的女子,竟也如此优秀!” “多亏了有九千岁,下令开女学堂,让女子也能有书读、有见识……” “……” 一群人,议论着走远。 元杳听着,抓着糖葫芦,仰头看谢执:“祭月都结束了?” 谢执笑盈盈地安慰她:“没关系,还有烟火、放天灯可以看。” 元杳抿唇:“可是,我有点好奇祭月的流程。” 在现代,中秋节,挺单调的。 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吃月饼、看中秋节目表演…… 祭月这种古老的活动,她从小到大,见都没见过。 见元杳嘟着小脸,谢执笑着弯腰,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要实在好奇,明年,早一点溜出宫来看。” “有道理!” 元杳一下就释怀了。 街上,去看烟火的人,越来越多。 不少人,已经戴上了面具。 “世子!”阿察抓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拿的糖人,行重新冲过来:“我可以戴面具吗?” 街边,好看的面具好多啊! 阿察高兴得转起了圈儿:“大齐的面具,做得真好看,不像北狄! 北狄的面具,做的都是凶神恶煞的,一点都不适合女孩子戴!” 说着,她已经去摘街边小摊上挂着的面具,拿在脸上比划起来。 林玄和姜承琰,脸都黑透了。 林玄抓着钱袋,黑着脸去付钱。 谢执见状,笑得淡了些:“阿察公主……” 这位北狄公主,好像不知道,买东西需要给钱? 拿了东西,她就走了…… 在北狄,她不需要买东西吗? “算了,给她买。” 元杳扯着谢执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谢执无奈地指着元杳鼻尖:“小杳儿,你啊你!本世子今夜带的钱,可都是要给你花的! 给她乱七八糟买一堆,等下,钱不够了怎么办?” 元杳眨眼:“我瞧见了,林玄的钱袋,好鼓呢!” 她故意说得比较小声。 谁知,林玄偏偏听见了。 林玄瞪眼:“元小杳!你就坑我!” 元杳朝他吐舌:“大不了,算我借你的嘛!” “哼!”林玄轻哼了一声。 这时,姜承琰走过来,默默从怀里取了个钱袋,扔进谢执怀里:“这些,够她今夜花了!” 原来,除了阿察,他们都听见了?! 元杳:“……” 花小屁孩的钱,怪不好意思的。 脸红。 这时,阿察已经抓着一串面具走过来了。 她往每人怀里扔了个面具后,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小狐狸面具,走过来:“小杳儿,这是给你挑的,你快戴上看看!” 阿察太热情了,元杳根本没办法拒绝。 她只好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抓面具:“谢谢阿察公主。” “我给你戴。” 谢执接过面具,理好她额头前的碎发,给她戴上。 “你也戴上看看。” 元杳扶着面具,笑着催促谢执。 “好啊。”谢执笑嘻嘻地拿了面具,覆在脸上,在脑后绕着绳子。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哄闹声:“快跑啊!” 人群,猝不及防地涌来。 所有人,全部在推搡。 元杳黑亮的瞳孔里,倒映着拥挤的人群。 小小的身体,一下就被挤开…… 第293章 你数到五十,我就回来 谢执手里,还抓着面具上的绳子。 他三两下,系好绳子,就朝元杳奔过去:“小杳儿!” 然而,人真的是太多了! 突然之间,也不知怎么人全部往这边跑! 元杳晕头转向间,人已经不知被涌动的人群挤了多远…… 她腿太短了,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比她高。 她站起身,根本看不见谢执在哪里。 万幸,周围的人跑归跑,并没踩着她。 这要是发生踩踏,能直接把她这小身板踩成肉饼…… 元杳有些慌乱:“谢执!谢执,你在哪里?” 忽然,一道黑影潜过来,抱起她:“还好么?” 破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冰冷坚硬的怀抱,却令人无比心安。 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残风。 元杳总算不慌了,她问:“残风,破月,谢执他们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人全部在往这边跑?” 破月:“……” 这么多问题,他要先回答哪一个? 索性,哪一个都不回答。 破月冷冰冰道:“不知。” “不知?”元杳拉长了声音。 这破月,可真是一问三不知呀! 她蹙眉:“残风,你总该知道的?” 残风这才回答道:“回郡主,属下也不知。属下只留意郡主,并未注意到其他。” 元杳:“……” 她的两个暗卫,武力值果真是拿脑子换的。 唉! 她不出事,其他人出事,牵连的,可就是九千岁! 九千岁要是知道,她不乖乖回千华宫,还出宫惹了事,一定会很失望。 她,不想让爹爹失望…… 元杳冷声问道:“二殿下和北狄公主呢?” 这两个,但凡其中一个出了事,都要出大问题! 谢执和林玄,好歹还有点武艺傍身。 元杳当即道:“残风,你独自行动,先去找谢执,听他命令行事,尤其要看好姜承琰和阿察公主!” “属下这就去!” 残风领了命令,风一般消失。 破月看了眼人群。 大批行人,叫着闹着往这边狂奔,小摊都被掀翻了不少。 摩肩擦踵的,根本没办法逆行去找人! 破月冷冰冰道:“我先带你离开这里,找个安全地方,再传讯息给残风。” 元杳望着人群,想了想,点头:“也行……” 破月一手抱着元杳,一手护了她,寻了个巷子,走过去。 巷子里很黑,好在,没人。 破月四下看了一眼,说:“我们就在这里等。” “嗯。”元杳乖乖点头。 她还挺怕黑的。 好在,破月虽冷,却是个大活人,驱散了她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 巷子外,六合街上,还有行人在狂奔。 元杳的耐心,终于有些被消磨殆尽。 她张了张嘴,开口:“破月。” “嗯?”破月双手抱着剑,放在胸前:“想让我做什么?” “你……出去看看呗?”元杳开口道。 出去看看? 那岂不是要单独撇下她? “不行!”破月想都没想,冷硬拒绝。 元杳无奈:“那,你就传讯息给残风。” 这么干等着,并不是办法。 今夜,是中秋夜,不少城外的人,也入京过中秋。 街上,到处是人。 尤其是六合街! 今夜的活动,主要集中在这条长街…… 破月看了眼巷子外,开口道:“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好。”元杳点头。 破月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瓷瓶,在她头顶、衣服上点了点。 冰冰凉凉的液体,渗入头皮、衣服里。 元杳打了个寒颤:“破月,这是……” “追魂香。”破月答道:“有了这东西,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追魂香? 这么神奇? 元杳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往我手上滴几滴,让我闻闻!” 破月:“……” 他认命,又拿起小瓷瓶,在元杳双手的手腕上点了两下。 无色透明的液体,接触皮肤,几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元杳好奇地抬起手腕,嗅了嗅。 咦? 她疑惑道:“怎么没有味道?” 破月冷冰冰道:“有味道,不过,人嗅不出来。” “噢……” 元杳长长地拖着小奶音。 暗卫营,真的好厉害呀! 她的美人爹爹,真的好厉害呀!! 元杳感叹够了,破月才开口道:“郡主切勿乱跑,我去去就来。” “嗯嗯!” 黑暗里,元杳眸子很亮。 破月扫了眼周围,抬脚,悄然离开。 长长的巷子,异常安静,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除了巷子外的惊呼声,元杳能听清的,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夏夜,巷子里,竟连蚊虫都没几只。 元杳背靠着墙壁,瞪大了眼睛,数着自己心跳声:“一,二、三……三百二十四,三百二四五……” “我回来了。”一身黑的破月,悄然落在她身旁。 “破月!”元杳大口喘息着,扑过去。 真是要吓死她了! 这种黑乎乎的、狭窄的巷子,真是太可怕了! 大过节的,也不知道点几盏灯笼! 破月弯腰,接住元杳,冷冰冰道:“京城里,有疯牛。” 疯牛?? 元杳惊道:“是疯了的牛吗?” “是。”破月回答道。 好好的,京城里怎么会有疯牛呢? 难不成,有人故意想扰乱京城治安? 不对呀! 如此的话,疯牛是怎么运回京的? 元杳仰头看着破月:“发疯的牛,很多吗?” 黑雾下,破月抿唇:“有十来头。” 十来头疯牛…… 难怪,百姓们跑成这样。 牛发起疯来,是会无差别攻击的。 而且,牛体型庞大,普通人,拿它们根本没有办法! 这样一想,元杳就越发担心了。 她急忙问破月:“你同残风联系上没有?” 也不知道,谢执他们如何了。 阿察公主,兴许是会点武艺的。 毕竟,她是草原上长大的。 可是,姜承琰就不好说了! 姜承琰,年纪又小,又不会武术,而且,体力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嘭!” 元杳耳朵微动:“破月,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嗯。”破月点头:“有人扔石头。” 扔石头? 元杳开口:“是残风……” 她还未说完,一道人影,飞快从巷口跑过去。 “嘭!” 又一块石头,扔了进来。 破月见状,黑雾下的眼睛就是一眯。 他握着剑柄的手,收紧,冷冷道:“郡主别乱跑,我去抓他,你数到五十,我就回来。” 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破月!你回来……” 元杳微惊,话还未说完,破月人就不见了。 第294章 不仅傻,还迷之自信 巷子里,真的只剩元杳了。 她后背靠在冰凉的墙上,隐隐发寒。 无奈,她只得数起数字:“一、二、三……” 破月说,等她数到五十,他就回来了。 但凡,她这具身体再大一些,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局面。 当小奶娃,好苦恼! 正当元杳胡思乱想之际,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嘭!” 元杳被吓了一大跳。 这一吓,她连自己数到几个数都忘记了。 她试探着出声:“破月?”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不是破月…… 也肯定不是残风。 黑暗里,元杳映着远处灯火的眸子,骤然一缩。 调虎离山! 方才,巷子口跑过的人影,是为了把破月引开! 眼下,对方还在试探! 试探她身边可否还有暗卫? 元杳抿了抿唇。 原来,她真的被盯上了。 或者说,她一直被盯着! 好倒霉…… 元杳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主动开口道:“既然来了,就出来。” 她话音落下,身后暗影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和脚步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极轻的铃铛声音。 元杳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勉强看清来人。 来人个头很矮,胡须很长,编成了个小辫子。 这人…… 元杳惊讶得几乎失声:“是你!” 这人,是四时春开业当天,进去找事,没找成功的那群异族人! 当时,这人就凶巴巴的,和另外一个瘦子,嘲笑她是小奶猫…… “好久不见,小郡主,丹吉找得你好苦啊!” 他眼睛微斜,闪烁着凶光。 元杳背靠着墙壁,冷静地看着“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抓我?难道,你不想要命了?” “命,当然要。”丹吉开口道:“数月前,我大哥交给你一物,你可还记得?” 那块血玉? 要是丹吉不说,元杳都快忘了。 当时,太后的人监视她,玉被破月捞起来,换了个地儿,后来,又放回去了。 那块玉符,至今还放在四时春房间的鱼池里…… 元杳望着丹吉:“你若要那玉,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但是,你大哥呢? 你大哥说过,这玉,我不能拿给别人,要等他来赎。” 丹吉看了眼巷子外面,额头开始冒汗:“我大哥死了。” 络腮胡死了? 元杳沉默。 她仰着小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丹吉眼睛。 大约是她的眸光太清澈了,丹吉的目光竟有些闪躲。 他在撒谎! 这群人,约摸着,是出内讧了…… 元杳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不知情,软声道:“那玉,被我藏起来了,你想要,就陪我去取。” 谁知,丹吉立刻激动起来:“不行!” 元杳缩了缩脖颈,奶声道:“不行就不行,你吼我干嘛? 当初,在四时春,你吃得可多了,都没给我钱! 你白吃白喝我的,如今,赎玉的银子也不给我,你还吼我?” 丹吉:“……” 丹吉有些焦急,捋了一把胡须,不耐烦道:“你别说话!” 元杳不服地瞪着他。 忽然,丹吉就拿出一把短刀:“你敢乱出声,老子就……就割了你喉咙!” 元杳:“……” 她彻底不敢开口了。 丹吉往腰间一抽,抽出一根腰带,绑了元杳的小手。 “你……”元杳皱眉。 “嗯?”丹吉抓着刀,往她脖颈近了几分。 元杳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丹吉凶巴巴地看着她:“我先把你绑起来,抓去关起来。 我不叫你说话,你就不许说话,听到了吗?” 元杳:“……” 这人,怕不是个憨皮? 无奈,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她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头上一黑,一股馊臭味扑鼻而来。 一阵天旋地转,元杳人已经被装进麻袋,扛起来了。 丹吉拿刀柄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装死,不许出声!” 元杳:“……”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都怪她,不听九千岁的话! 这下完了? 丹吉个子不大,但是敦实,走起路来,步子飞快。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停止了晃悠。 “啪”地一声,元杳被连同麻袋一起放下来。 麻袋口子被拉开,一丝光透了进来。 元杳被晃得昏昏沉沉的,一正眼,才发现,她不知被丢在了谁家的柴房里。 屋子里,堆了不少草垛子、木柴,身下,也是凌乱但干燥的稻草。 丹吉把元杳从麻袋里拎出来,呵斥道:“老实点,不许动。” 元杳闻言,乖乖地坐在稻草上。 这一坐,她轻轻地“嘶”了一声。 丹吉闻言,马上问:“你怎么了?” 元杳委屈地挪了挪:“这稻草,太硬了,扎人……” 她的皮肤,实在是太细嫩了,这稻草,乱糟糟的,扎得她怪疼的。 丹吉不知低声骂了句什么,弯腰,从一堆草里抓出一张灰扑扑的动物皮毛,铺在草上。 铺好后,他没好气道:“你,坐这里。” 那皮,虽然粗糙了些,甚至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但,比稻草软上许多。 元杳挪着小小的身体,坐上去,缩成一团,乖巧道:“谢谢你。” 丹吉瞪着眼睛,凶巴巴地横了她一眼,背过身去,接着,就是小声的嘀咕。 元杳依稀听见,他在说:“娇滴滴的……老子又不是伺候人的……臭女娃子……果然是吃人嘴短……” 元杳听得直撇嘴。 这人,没她想象中那么坏。 至少,心还没坏透。 “喂……”元杳出声叫丹吉。 丹吉转过身,凶巴巴道:“你又怎么了?” 元杳脖颈缩了一下,无辜道:“我就是想问问你,那块玉,你还要不要了? 我消失太久,会被我爹爹发现的。 难道,你不想在趁着被人发现前,先拿着玉符跑路?” “老子当然晓得!”丹吉气得吹胡子:“你快闭嘴你! 惹了人来,老子要你好看!” “哦……” 元杳鼓起腮帮子,又把小身体缩成一团。 这破月,也不知追到哪里去了。 这憨憨暗卫! 武功再高,架不住他傻呀! 他不仅傻,还迷之自信! 害! 幸好,他还不算太蠢,知道在她身上留了追魂香…… 元杳正胡思乱想之际,一阵脚步声传来。 丹吉一听这脚步声,对元杳凶道:“快!闭眼,装死,不然老子打晕你!” 第295章 活得不耐烦了 元杳迫于无奈,只得配合。 她双眼一闭,小小的身子软软地躺在皮毛上。 丹吉胡乱地抓了几把草,扔在她身上盖着。 刚一弄完,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声音道:“二哥,我回来了。” “其他人呢?”丹吉问。 那人回道:“不知道啊。我们好几个人去引开那黑衣人,他太狡猾了! 幸好我们人多,他被哄来哄去的,可能迷路了。 还是二哥你聪明,多派了几个兄弟去,不然,跟他打起来,不够他打……” 地上,元杳眼睛虚开一条缝。 门边,站着一个干巴巴、皮肤黝黑的瘦子。 这人,元杳也有点印象。 当时,进四时春,这人和丹吉一起嘲笑了她! 好啊! 今天,全都凑一窝了! 上次想吃她四时春的霸王餐,这次,又绑架了她…… 九千岁眼皮子底下,活得不耐烦了是? 黑衣人,说的是破月? 没想到,这群野蛮人,还知道使三十六计,把破月这本就缺根筋的暗卫,耍得团团转…… 元杳恨得牙痒痒。 这时,那瘦子进门来:“咦?二哥,这小丫头咋晕了?” “吓的。”丹吉随后回道。 “二哥英明神武!”瘦子拍着手夸赞道:“连个小奶娃,都被二哥给震住了! 二哥出手,就是厉害!半点力气不费,直接就把人给抓来了!” “咳咳。”丹吉拍了一把壮实的胸膛,得意道:“你不看看,老子是谁!” 瘦子闻言,弯着腰,再接再厉夸道:“以后,二哥就是我们的头头,小弟早就知道,二哥比大哥靠谱。 大哥只知道带着兄弟们送死,还是二哥好,二哥会为兄弟们着想,给兄弟们谋活路。” 丹吉被夸得心花怒放。 他抬头挺胸,问:“去给西丘使臣送信的兄弟,还没动静么?” “没呢。”瘦子回道:“今夜,是中秋,那群拿俸禄的家伙,就是来大齐吃喝的! 说是来瞧三皇子,来了,成天就往花街柳巷钻!” 丹吉闻言,沉吟了片刻,对瘦子道:“你速速去青楼找人,就说,我们已经拿到玉符了。 你让他们传信回西丘,上奏皇帝,封我和领头的几个兄弟当将军,我就拿玉符,带赤山军去投靠朝廷!” 瘦子满脸崇拜相,使劲儿夸赞道:“二哥行事果断,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大哥死了,三万赤山军,成了一团散沙。 二哥把散沙凝聚起来,报效朝廷,打得大齐落花流水,定会名垂千古!” “好了好了,你别夸了,快去找人!”丹吉催促着挥手。 瘦子喜笑颜开,小跑着出门去。 “呼……” 元杳吐了一口气。 她快被瘦子酸死了! 那瘦子,句句话,都在拍马屁! 她活两世,第一次见这么能拍马屁的人! “喂。” 丹吉拿着短刀,蹲在元杳身边。 元杳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丹吉手上转着刀,编成小辫子的胡须轻轻颤着:“小丫头,我问你,那玉,你到底放在哪里了?” “玉……”元杳抿唇:“好像是放在口袋里了。” “口袋里?”丹吉瞪眼:“哪个口袋?” 元杳无辜道:“你等我想想……” 方才,听那瘦子的意思是:这群人,想拿玉符,去召集一个叫“赤山军”的军队? 那军队,居然有三万人? 瘦子还说,到时候,要带这军队,来攻打大齐?? 如此,那块玉,决不能交给他们! 他们口中的三皇子,难道,是凤寻…… “你想起来了没有?”丹吉催促道。 “你别催我。”元杳皱眉道:“都快想起来了,又被你吓得忘了!” 丹吉凶巴巴道:“那你快点!等下,我兄弟回来了,指不定,你就嗝屁了! 你爹是九千岁,也阻止不了我兄弟宰了你!” 元杳:“……” 她可真害怕呢! 野蛮人,果然是野蛮人! 看来,拖时间无效。 元杳脑袋飞速转了一圈后,就要开口:“丹吉?” “你这小奶娃,又咋了?”丹吉黑着脸问。 元杳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耳边响起极轻的摩擦声。 像是,鳞片与草叶摩挲的声音…… 元杳顺着声音,往周围看去。 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一条细长的黑色不明物体,缓缓朝这边游来。 她还没开口,丹吉就大声道:“好家伙!有蛇!” 他拿着短刀,对着那小黑蛇,就要扎下去。 元杳看着另外一边,朝自己游来的小白蛇,冲丹吉道:“等等……” 她话还未说完,那小白蛇忽然弹起来,一口咬向丹吉手臂。 “啊……” 惨叫声,差点把房顶掀了。 元杳看着,人都傻了。 被蛇咬后,丹吉瘫软在地上,开始抽搐。 他张嘴,对元杳道:“跑……快跑……” 跑? 他是让她逃吗? 可是,他不是要抓她,好拿回玉符吗? 见她还缩着不动,丹吉伸手,抓住咬了他的小白蛇,嘴角流出黑血:“你跑啊……” 元杳欲言又止,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跑。 “嘭!” 门被踹开。 先前逃出去的瘦子,被扔在地上,扬起一阵灰。 瘦子如破布一般,软软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元杳第一时间抬起袖子,掩了口鼻。 来人逆着光,站在门边,身形挺拔,阔袖翻飞。 薄雾掩映,让他的身影,如梦如幻。 元杳眨了眨眼:“爹爹……” 九千岁衣袖一挥,那一白一黑两条蛇,就乖乖顺着墙角游了出去。 他眸光沉沉,走过来,拉起元杳:“受伤了?” 元杳摇头。 九千岁端详着她有些许苍白的小脸:“吓着了?” 他的声音,有些凉,还带着一点微醺的酒味。 元杳心虚,小奶音微颤:“怕蛇……” 尤其是,那蛇咬了丹吉一口后,着实吓着她了。 那么小的蛇,没想到,毒性那么大…… 弯腰,把元杳抱入怀里,九千岁冷冷道:“滚出来!” 两道暗影,垂头站在一旁。 一个是影,一个是破月…… 气压,很低。 九千岁的怀里,一片冰凉。 连酒味,都是凉的。 这是运了轻功,急急从宫里赶来的结果…… 元杳心疼,想扇自己一耳光。 这时,九千岁垂眸看她,目光阴测测的,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元杳,本座真是拿你没办法! 你若出事,本座就送所有人下地狱!” 第296章 你怎么总让本座担心 送所有人……下地狱? 这事,他绝对能做得出来。 所有人? 除了丹吉等人,还有谁呢? 残风、破月? 同她一起出宫的谢执、林玄、姜承琰、阿察公主。 这些人,牵扯的,是三个国家。 是她任性了…… 可是,她更心疼九千岁…… 除了心疼,只剩浓浓的自责。 若非她出宫,又出事,这个时候,九千岁应该还在御花园里,享受美酒、赏月…… 因为她,他才急匆匆赶出来救她。 他定然吓坏了。 元杳红了眼眶:“爹爹,对不起,杳儿错了,杳儿不该不听话。 爹爹别生气,你惩罚杳儿,是杳儿任性,才偷偷出宫。” 她自责得不行。 见元杳这样,九千岁眸子越发阴沉。 他大袖一挥,把元杳紧紧裹住:“本座这一生,没什么挂碍,若没了你,就再无活着的理由了。 你怎么……总让本座担心呢? 你若再如此,本座就只好,把你锁在千华宫,不到成年,再不让你出宫半步。” “爹爹……” 元杳更自责了,眼泪大滴往下落。 眼泪,染湿了九千岁衣袖。 “好了,别哭了。”九千岁抬手,温暖干燥的指尖,把她的眼泪擦干:“骗你的,本座怎么舍得?” 说完,他垂头,用额头碰了碰元杳的额头。 “疼……” 碍事的声音,打破了这温情的时刻。 九千岁眸光森寒,垂眸看去。 地上,瘦子翻了个身,蜷缩着身子:“你们是谁……放了我……” “绑了本座的宝贝女儿,问本座是谁?”九千岁抬脚,冲瘦子腰间踢过去。 “嘭!” 瘦子被踢到三米外,重重摔在墙上。 这一摔,人再次晕过去。 他旁边,躺着的是刚被蛇咬了的丹吉。 九千岁眸光阴测测的,看着丹吉,问元杳:“他都对你做过什么?” 元杳看着丹吉,开口道:“他和同伙,用调虎离山之计,调走破月,又用麻袋套了我,把我带来这里……” “除此之外呢?”九千岁问。 元杳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他被蛇咬后,叫我快逃……” “就没了?”九千岁眸光落在她小脸上。 “有!”元杳硬着头皮道:“这群人,本来有个头子,但是,那人似乎是失踪或者死了。 数月前,那个头子给过我一枚玉符。 那玉符,能调一个叫‘赤山军’的军队…… 丹吉他们,想从我这里拿回玉符,拿去跟西丘国皇帝谈判,让西丘国给他封个将军当,然后,他好带兵来打大齐、名垂千古……” “赤山军?”听到这名字,九千岁脸色阴沉沉的。 他眸光一转,落在影脸上。 “咔嚓”一声,影单膝跪地,直接跪碎膝盖下的地砖。 元杳瞧着,膝盖顿时一疼。 影闷声道:“那玉符,是赤山军的血玉符。” “呵……”九千岁情绪不明,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冷似冰刃。 扫了眼地上的丹吉,九千岁眸光落在破月身上。 “噗通!”破月跪在地上。 一黑一白两条蛇,从他袖口中软绵绵地滑落在地。 元杳惊得睁大眼。 那蛇……竟是破月的? 所以,破月待在她身边时,身上一直带着两条蛇? 感受到怀里的小人儿哆嗦了两下,九千岁冷冷道:“那蛇,是追踪蛇。 你的身上,有追魂香,特训过的蛇,会循着香,以最快速度找到你。 不必怕,那蛇咬谁,都不会咬你。” 原来如此! 元杳总算没那么害怕了。 九千岁看向破月,宛如看一个死人:“本座捡到你时,你还是个孩子。 这些年,作为暗卫营最能吃的暗卫,本座不能白养了你、再拱手放人。 滚回暗卫营领罚,罚完后,再滚回来!” 破月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结果,千岁竟饶了他一命! 本来跪得笔挺的腰,一下就弯了。 破月垂着头:“是……” 隔着黑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他身前的地砖,湿了一片…… 九千岁又看向影:“血玉符的事,本座回头再跟你算账!” 影:“……” “还有你!”九千岁垂眸,看着怀里的小人儿。 完了。 元杳鼻子皱了皱。 她好活该。 罚她! 揍她一顿,给她长长记性! 她这个拖油瓶…… 元杳往九千岁怀里靠了靠,抓紧他的衣襟。 九千岁垂眸睥了她一眼,抬起宽大的袖子,遮了门边吹来的夜风。 “去四时春。” 将奄奄一息的丹吉和瘦子留给后赶来的禁军,九千岁抱了元杳,出门。 走了一阵,元杳才发现,这个屋子,和四时春,就隔了一条街。 到四时春时,大堂里,竟然还有三四桌客人。 见着九千岁,客人们都愣住了。 走,东西还未吃完。 留,怕惊扰了九千岁,被要了小命…… 这时,白掌柜匆匆迎上来:“千岁,郡主。” “其他人呢?”九千岁冷冷问。 白掌柜躬身道:“在楼上雅间。” 雅间,谢执等人正焦急着,就听到,安静的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九千岁就站在了门口。 “小杳儿!”一看见元杳,谢执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来了。 今晚,和元杳分开后,他眼皮跳了一晚上。 眼下,元杳在前,他的眼皮,总算消停了…… 姜承琰等人,也纷纷松了口气。 九千岁扫了眼雅间内的四人,宛如看死人一般:“今夜,是谁领的头?” 谢执刚消停的眼皮,再次跳了起来。 他起身,走到九千岁面前,单膝跪地:“是我。” “世子倒是有担当。”九千岁略微嘲讽地弯了一下唇角。 谢执跪得挺拔:“今夜,让小杳儿涉险,是我的错。犯了错,我合该为自己但着。” “这次,本座不罚世子。”九千岁眸光冷冽地看着他:“但愿,你能记住今夜的教训。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平静。 京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安全,尤其是,对元杳。” 谢执睫毛颤了颤,腮边肌肉鼓了鼓,郑重道:“谢执,记住了!” 九千岁抱了元杳,冷冰冰道:“滚。” 林玄去拉了谢执,就要走。 无奈,又看到姜承琰和阿察公主。 住宫外的,自己可以滚回家。 可,住宫里的,怎么办? 九千岁冰冷的眸光,又扫了过来:“二殿下,阿察公主,若本座等会儿下楼,看不见二位,二位就考虑考虑,想留哪只腿。” 姜承琰和阿察,齐齐打了个寒颤,大气都不敢出。 九千岁把元杳放下来,牵了她手,声音冰凉:“带路。” 元杳:“……” 她真的要凉了。 她活该呜呜…… 不! 哭是什么? 她配吗? 她不配! 第297章 本座是宦官,如何娶她 四时春三楼,书房。 一进书房,元杳就松开九千岁的手,捋了袖子,把肉乎乎的小手伸入鱼池,在石头里探了两下,掏出血玉符。 九千岁伸手,接了那玉符。 他的眉眼,冷若冰霜。 元杳大气都没敢出,等着挨骂。 九千岁纤长手指,轻触上栩栩如生的鹰雕:“小杳儿,你说,那些人,想拿着兵符,去和西丘国皇帝换将军之位,再来攻打大齐?” 元杳乖巧点头:“对。” “呵……”九千岁嗤了一声。 元杳望着九千岁的神色,忍不住开口问:“爹爹,你……认识赤山军吗?” “自然。”九千岁神色很淡:“本座,曾和他们打过一仗。” 什么? 九千岁,竟和赤山军打过? 那,赤山军,岂不是和他们是敌人? 她的手里,竟拿着敌方的兵符? 而且,一拿,竟然就是数月! 望着血色的玉符,元杳只觉得刺眼。 幸好,她没把玉符带在身上。 幸好,丹吉没急着来取玉符,拿去投效西丘国…… “小杳儿。”九千岁忽然开口叫她。 “爹爹?”元杳仰头。 九千岁拿了玉符,递到她眼前来:“这玉符,本不是兵符。 曾经,它的另一半,在本座手上。” 啊? 元杳一脸疑惑。 九千岁缓缓道:“这块血玉,曾是个信物。 本座许了一人一个承诺,若她有朝一日,愿意离开深渊,便拿这玉的一半,来寻本座。 可后来,她把信物,制成了兵符,反捅了本座一刀。 可笑,呵……” 元杳沉默。 没想到,这玉符的来源,竟是这样? 昏黄的灯光下,九千岁眸子映着火光,端详着手里的玉符,仿佛在透过玉符,看向它曾经的主人。 元杳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开口询问:“爹爹,你说的那个人……是凤寻他娘吗?” 她话一说完,九千岁就朝她看了过来:“是。” 还真是凤寻他娘?? 元杳惊讶之余,又好奇得不得了。 九千岁和凤寻他娘……到底有个什么样的过往?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望着元杳亮晶晶的双眼,九千岁难得地轻叹了一声:“你这团子。 每次,本座觉得你快要闯祸了,你总给本座寻个惊喜来。” 惊喜? 今夜,难道不是个惊吓吗? “爹爹,杳儿不明白。”元杳懵懂地看着九千岁。 九千岁唇角扬了一下,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元杳小脑袋:“赤山军,在几年前,忽然凭空消失。 他们本活跃在大齐与西丘国边境,擅长伏击、偷袭,若让西丘国皇帝得了,将来,对大齐来说,难免是个祸患。 如今,有了兵符,本座,便有法子,处理掉这个隐患。” 还可以这样? 元杳睁大眼睛,望着九千岁:“爹爹,杳儿算是立功了?那……你还罚杳儿吗?” “罚?”九千岁食指弯曲,轻弹了她一下:“罚自然要罚,不罚你,你这团子总不长记性。” 元杳吐舌:“杳儿领罚。” 九千岁轻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对影道:“你安排个人,带了这玉符,去寻把符给杳儿的人,并找到三万赤山军。 记住,定要赶在西丘国前面,处理好这件事。” “是。” 影接了那血玉,消失在黑夜里。 书房里,只剩父女二人。 九千岁淡声问:“你不是一直好奇,本座同凤寻他娘亲的事么?” 元杳仰起小脑袋:“爹爹愿意讲吗?” 九千岁望着轻晃的烛火,眸光黯淡:“那年,我十三岁,阖府被诛杀,母亲拿命逼着,让我换回谢宁…… 四皇子妒我已久,抓到我之后,折辱了我半月之久,而后,将奄奄一息的我,扔进冷宫…… 在冷宫,是琉月公主,救下了我……” 琉月公主? 原来,凤寻他娘,叫琉月?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九千岁继续道:“冷宫缺衣少食,更别提药。琉月为了帮我求药,不得已,只能将自己弄伤…… 琉月和姜贤进冷宫时,太小了,连名字都不会写。 我伤好后,便开始教他们姐弟识字。 我们相依为命几年,吃过野菜,喝过雪水,而后,我的师父,终于找到我。 我随师父离开冷宫,隐瞒身份入了军中,直至有了军功,重返冷宫,放出琉月和姜贤……” 九千岁的语气,特别平静。 他轻描淡写,就将过往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带过。 明明是他的经历,却被讲得像是别人的故事…… 元杳听着,心疼得不行。 她根本不敢脑补。 九千岁本是天之骄子,却被亲人放弃,而后,又被仇人惨无人道地折辱半月之久…… 能活下来,是用了多大力气? “爹爹……” 元杳眼眶微红,抱住九千岁双腿。 望着腿上挂着的小人儿,九千岁失笑:“本座都未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元杳收紧小手,颤声问:“爹爹还不许杳儿心疼吗?” “你这团子……”九千岁无奈,把她抱起来。 元杳紧紧贴在他怀里:“爹爹,后来呢?” 后来? 九千岁抿了一下唇:“后来,姜贤成了皇帝。 当时,大齐内乱,西丘国也屡屡来犯。 琉月曾陪我,一同上过战场,当年还是皇子的西丘国皇帝,看上了她,派人来请求和亲…… 求亲使臣入大齐的那一夜,琉月深夜来寻我…… 她说,若我愿意娶她,她便陪我一同上战场,将西丘国打回去。 天下皆知,我是宦官,我又如何娶她? 堂堂一国长公主,下嫁给一个宦官,天下,该如何看她、待她? 更何况,我大仇未报…… 半月后,琉月和亲西丘国,终此一生,都再未回国大齐……” 说完,九千岁眸光颤了颤。 书房,安静得只听见蜡烛燃烧的声音。 元杳眨了眨眼,却发现,眼眶酸得不行。 她看向九千岁:“爹爹,你爱琉月公主吗?” 爱? 九千岁凝眸,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本座这样的人,如何去爱人?”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不该这样! 元杳心疼地望着九千岁:“爹爹,宦官又如何?爹爹变成这样,不是爹爹自愿的。 爹爹你,也有爱一个人的权利。” 看着泪眼朦胧的小人儿,九千岁温柔地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嗯,小杳儿说得有道理。” “所以……”元杳鼓起勇气问:“爹爹,你爱琉月公主吗?” 第298章 要受惩罚,大家一起受 琉月? 九千岁的脑海里,浮现出一道人影。 初见时,尽管身处冷宫,她依旧活得天真烂漫、温柔善良。 最后一眼,她形容枯槁、憔悴到了极致,在他怀里失去生机…… 九千岁薄唇微动:“不爱。” 不爱? 元杳神色稍滞。 这时,九千岁垂眸道:“在本座心里,琉月是妹妹,是救命恩人,却绝不是心上之人。” 九千岁,不爱琉月。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九千岁看了眼窗外夜色,弯腰,抱起元杳:“夜深了,该回宫了。” “好。” 元杳吸溜了一口气,温顺地趴在他怀里。 她藏在心里许久的八卦,今夜,终于破灭了。 可惜,琉月公主,一生凄苦。 真是可怜又可叹…… 二楼,雅间。 九千岁抱了元杳下来时,姜承琰和阿察公主,正坐立难安。 九千岁睥了两人一眼,冷淡道:“跟上。” 谢执和林玄,早溜了。 四时春门口,停了两辆马车。 九千岁抱了元杳,上了前一辆后,阿察和姜承琰自觉地上了后一辆。 车轮滚动,驶向皇宫…… 千华宫。 宫门口,一丹青正带了几个宫人,焦急地走来走去。 见着九千岁和元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丹青温声道:“皇上得知郡主出宫,甚是担心,已经等了千岁许久了。” “本座知晓了。” 九千岁挥手,抱了元杳,大步进月华殿。 皇帝的茶,不知已经续了几杯。 听见脚步声,他急忙站起来,走至门边:“阿渊,如何了?” 九千岁抱了元杳,走到椅子上坐下,抿了口茶,才道:“京中有人眼红四时春,暗自养了牛。 这群牛,犯了疯病,冲出牛棚,踩伤不少百姓。 刑部和督查院的人,已经带禁军过去了。” “元杳呢?”皇帝问。 元杳从九千岁怀里下来,软声道:“皇上,杳儿没事。” 皇帝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恨恨地咬牙:“你这小丫头!” 元杳:“……” 她心虚地缩了脖颈。 这时,九千岁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向皇帝。 皇帝:“……” 皇帝准备了一肚子教训的话,瞬间全部忘了个干净。 阿渊在,他连对元杳说句重话的勇气都没有。 默了默,皇帝没好气道:“元杳,今夜,是谁带着你们出宫的?” 元杳:“……” 这问题好难。 她不想回答。 无奈,她又不敢欺君犯上。 鼓了腮帮子,元杳理直气壮道:“我们一起去的,没有谁带着谁。” 要受惩罚,大家一起受。 这锅,决不能让谢执一人背着。 谢执想带她出宫玩,也是出自好意。 出事,纯属倒霉。 “你……”皇帝抬手指着她的鼻尖,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小丫头,气死朕了!” 元杳缩了缩身体。 九千岁放下手里的茶盏:“夜深了,皇上回宫。 元杳,本座自会罚,皇上还是管管二殿下和北狄公主。” 夜色很沉了? 皇帝往大殿外瞧了一眼,摸了摸鼻子。 他整理了衣袍,站起身:“阿渊,那,朕先回永安宫了?” “嗯。”九千岁冷淡地应了一声。 皇帝还是有些不甘心。 走之前,他望着元杳,欲言又止。 这小丫头,一定要好好罚一罚,以解他心头之恨! 若她没乱跑,阿渊今夜,本该和他赏月、喝酒,过一个完美的中秋夜…… 皇帝走后,九千岁揉了揉太阳穴:“来人,打两桶热水来。” 元杳被丹青抱到水桶里,洗了个香香。 等她擦干头发,被丹青抱上床时,九千岁微湿的长发搭在床边,人已经睡了。 折腾了一夜,沐浴过后,他酒意上涌,困得睁不开眼。 元杳贴着九千岁躺下,钻进被窝,轻声道:“爹爹,今夜害你担心了,对不起。” 说完,一只大手伸过来,把她一捞,捞入滚烫的怀里。 眉心,贴上一抹柔软的温凉。 九千岁薄唇微动:“爹爹不怪你,乖,睡了。” “嗯嗯!” 元杳小手小脚往九千岁怀里一钻,很快,就沉沉睡去。 次日。 一大早,元杳就被拎起来。 她缩着手脚,轻哼了一声:“冷。” 下一秒,她就被温暖的怀抱包裹着。 九千岁换拎为抱,故作冷清:“元杳,该起床了。” 元杳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爹爹,困……” 困? 都纵容她多睡半个时辰了,还困? 他都下朝回来了。 九千岁冷哼了一声,凑在元杳耳边,声音阴柔:“昨夜,是谁说过,让本座罚她的?” “是杳儿……”元杳心虚道。 “如此,就起。” 九千岁拿了件外衫,替元杳穿上,招手,叫了人进来:“伺候郡主洗漱,一炷香后,带去偏殿。” 元杳彻底清醒了。 等她耳清目明时,九千岁只留给她一片衣衫。 丹青命人端了清水来,边伺候着元杳洗漱,边道:“郡主,昨夜可吓着了?” 元杳摇头:“未曾。” 丹青叹了口气:“千岁收到消息,急坏了,奴婢半条命都差点没了……” “对不起。”元杳耷拉着脑袋。 丹青扶了元杳肩膀,语重心长道:“郡主不需对奴婢说对不起,照顾郡主,是奴婢的职责。 下次,郡主切莫再偷偷溜出宫了。” “嗯!”元杳郑重地点头。 用过早膳,汤圆从它的院子找过来,陪元杳一起去了偏殿。 偏殿内,九千岁刚把奏折交给一个小太监,命人送去浩然殿。 见元杳在门口,他淡声道:“进来。” 元杳拎了小裙子,走过去,乖巧讨好地喊道:“爹爹,杳儿来领罚了。” 九千岁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指着书案:“以后,你下学回来,就过来抄书。 待你把那书案上的书卷全部抄完,惩罚便算结束。” 抄书?? 元杳瞪大眼睛,朝书案看去。 只见,书案上,堆了厚厚一摞书卷! 细看之下,大概有三十来本! 元杳难以置信地开口:“爹爹,那些……杳儿全部都要抄吗?” 这么多书,她得抄到猴年马月呀? 她这小手,毛笔都拿不好…… 九千岁唇角扬了一下,语气轻飘飘道:“原来,小杳儿竟不喜欢抄书? 若小杳儿不喜欢抄书,不如,本座安排了影,让他每日指导你扎扎马步、习习武? 左右,你喜欢外出,练了武艺傍身,以后,你想去哪里皮,本座都不管你。” 扎马步? 练武? 就她这小身板? 算了! 破月说过,太小习武,会长不高的! 她可不想当矮冬瓜! 元杳欲哭无泪。 她握紧小拳头,冲九千岁笑得乖巧:“爹爹,杳儿喜欢抄书!杳儿可喜欢抄书了!” 第299章 谢执和林玄,挨揍了 喜欢抄书的元杳,抄了一整个中秋。 中秋节结束,回国学院,她甚至把书带去国学院,趁夫子不注意,偷偷抄…… 同时,学堂的书案,空了三个。 谢执、林玄和姜承琰,都没来学堂…… 元杳沉迷抄书,什么都没注意。 放学后,很快,学堂就空了。 凤寻收拾好书卷,问:“郡主,下学了,你还不走么?” “啊……”元杳抄得正有兴致,闻言,头也不抬地道:“凤寻殿下先走,我抄完这一页就走。” 抄了三天,她终于快抄完诗经了! 凤寻温润一笑:“郡主记得早点走,晚了,不安全。” “嗯嗯!我知道啦!”元杳笑眯眯道。 凤寻拿了书卷,出了学堂。 凤寻走后,学堂就彻底安静了。 元杳没怎么在意,继续写着。 写了片刻,她出声:“破月?” 一个陌生的声音回道:“破月在受罚中,属下暂时替代他守护郡主。” 破月还在受罚? 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罚完? 破月不会被打死了? 唉…… 这个憨憨! 当夜,是他脑子热,中了别人计。 她想求情,都没办法求。 元杳呼了口气,抬头。 这一抬头,就见,不远处,云潺端正地坐在书案前,正写着什么。 元杳停下笔,趁活动手腕之际,问:“云潺,你怎么也没走?” 云潺冷冷道“抄书。” 抄书? 元杳欣喜道:“你在抄什么呀?” 她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 云潺的笔,停在宣纸上方。 他眉眼冷清,朝元杳看来:“孙子兵法。” 啊? 元杳愣了一下:“你怎么就抄到孙子兵法了?” 这内容,夫子没讲过来着…… “你觉得,我该抄什么?”云潺放下笔,将身体转过来,淡淡看着她。 元杳:“?” 云潺轻叹了口气:“元杳,你怎么这么笨?” 元杳眨眼。 她怎么就笨啦? 明明,她那么聪明! 望着软乎乎的小人儿,云潺揉了揉额头。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走到元杳书案边:“坐过去些。” “噢……”元杳一脸懵,给云潺让出点座。 云潺坐在她书案边,拿起她的书,翻阅了一遍:“又是诗经?” “这是我爹爹让我抄的。”元杳的小奶音,满是无辜:“不止诗经,他准备了好多好多书,罚我抄……” 她的眼睛,跟小鹿似的。 云潺只看了元杳一眼,就别开脸,纤细手指拿起她的字,缓缓翻阅。 元杳放下笔,捧脸看着他。 云潺目不斜视,淡淡道:“明日,你带两本要抄的书,拿给我。 今夜,把你的字帖,给我一本。” “啊?”元杳捧脸,不解道:“你拿去做什么?” 云潺侧头:“我的意思,还不明显么?” 元杳愣了愣。 过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云潺!你是要帮我抄书吗?!” 云潺没说话,嘴角翘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元杳开心极了。 她高兴地跳起来:“云潺,你最好啦!” 云潺唇角的弧度,越发大。 他收敛了情绪,掩唇,轻咳了两声:“该回宫了。” “好!” 元杳拿了一个字帖给云潺,又收拾好抄写的诗经,蹦蹦跳跳地出了学堂。 云潺拿着字帖,走在身后。 望着蹦跶的元杳,他垂眸,浅浅一笑。 前方的小人儿,真的像极了小鹿,又像小兔子…… 怎么看,怎么可爱。 “云潺。”小兔子蹦跶了一阵,停下脚步,问:“为什么,自回京后,我就没见着小叔叔呀?” 谢宁是同他们一起回京的。 可是,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她都没见着谢宁。 云潺缓步走过来,淡淡道:“他有些事要去办,办完了,就回来了。” “好……”元杳了解地点点头。 “你呢?”云潺忽然问。 她? 她怎么了? 元杳疑惑地仰头。 云潺漂亮的眸子,不辨情绪:“中秋夜出宫,可有受伤或受惊吓?” 原来,小别扭是在担心她…… 元杳摇头,软声道:“没受伤,一根头发都没伤呢。” “嗯。”云潺点点头,抬脚往前走。 他的速度,走得不算快。 无奈,元杳腿短。 她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跑上前去:“云潺,你等等我呀!别丢下我!” 云潺浅叹了口气,伸手:“慢点走,我没有要丢下你,你不必跑。” 元杳吐舌。 回千华宫,元杳继续乖乖抄书、吃饭、睡觉。 朝夕宫,枕星殿。 阿七不知是第几次来剪烛花了。 他看了眼还在抄书的云潺:“殿下,夜深了,你还不睡么?” 云潺未抬头,冷淡道:“抄完这个字帖就睡。” 阿七有些无奈。 他把一盏温热的牛奶递过去:“这是千华宫下午送来的牛乳,郡主让宫人转告,让殿下喝了再睡。” 牛乳? 云潺提着笔,问:“别人也有么?” “什么别人?”阿七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道:“这宫里,就数殿下你最孱弱,郡主只给你送了。” 一日两次的牛乳,只有他有? 云潺放下笔,嘴角高高翘起:“端过来,我喝完再写……” 次日。 元杳一大早,吃了早膳,偷偷拿了两本书。 她跟做贼似的,冲还在用膳的九千岁道:“爹爹,杳儿吃完了,先去上学啦!” 说完,挺了挺胸膛,迈着小短腿往外跑。 “站住。”九千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元杳心跳如雷。 完蛋! 不会是被发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笑容灿烂:“爹爹,怎么啦?” 九千岁瞥了她下垂的袖子,淡声道:“谢执和林玄,挨了顿揍,你下学后,去探望他们一眼。 左右,他们受罚,也有你的缘故。” 谢执和林玄,挨揍了? 元杳打了个激灵:“杳儿记下了!” 难怪,昨日,他俩没来念书…… 因为念着谢执和林玄,元杳一整日,都没好好听课。 放学后,她把两本书拿给云潺:“云潺,辛苦你啦,暂时先替我抄这两本。” 见她要走,云潺问:“你有急事?” “嗯嗯!”元杳点头:“我爹爹说,谢执和林玄挨揍了,让我去看他们一眼。” 挨揍? 云潺细长漂亮的眉毛,挑了两下,拿起书,起身道:“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第300章 本世子是猛男 国学院外,马车早就候着了。 车上,特地准备了一些伤药、补药。 丹青候在马车边,见到云潺,有些意外:“云小殿下,也要同我们一起去么?” “嗯。”云潺点头。 丹青了然,把两个孩子扶上马车。 马车驶过一家药店外,云潺开口道:“我下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嗯嗯!” 元杳叫停了马车,让丹青陪云潺去。 回来时,丹青手上拎着许多药。 车轮缓缓启动,平稳地朝平南王府驶去。 平南王府。 马车一到,就有护卫迎过来:“丹青姑娘。” 丹青下了马车,温声道:“我家郡主和云潺小皇子,前来探望世子,劳烦去通传一声。” 护卫道:“王爷和王妃出游了,两位殿下直接进去即可。” 丹青点头,折身,把云潺扶下马车,又抱了元杳下来。 护卫领了人,去了挽风阁。 谢执正光着屁股,趴在床边斗蛐蛐,忽然就听小厮来报:“世子,元杳郡主和云潺皇子来了!” “什么?小杳儿来了?” 谢执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小厮连忙道:“世子,当心您的伤。” 不说还好,一说,谢执更疼了。 因为他带元杳等人溜出宫,回家,被他爹结结实实抽了三十鞭子。 屁股,被抽得皮开肉绽…… 谢执疼得龇牙咧嘴,对小厮道:“快,快把本世子的衣服拿来!” 小厮手忙脚乱,先给谢执盖了薄被,又去翻找衣服。 “快点!”谢执急得额头冒汗。 小厮无奈道:“世子,小的已经尽力了……” 谁让世子说,元杳小郡主若来王府找他,不用通传的? 这下,知道急了? 衣服还未穿上,脚步声就在门口了。 元杳拎了小裙子,迈进门槛:“谢执,我来看你啦!” 谢执:“……” 他有一丢丢的绝望。 堪堪抓了凉被,谢执勉强把身体盖好,动也没敢动。 元杳转过屏风,就见,谢执面红耳赤,冲她咧嘴笑。 “你的伤怎么样了?”她迈着小短腿,走到床边。 谢执笑道:“不过是挨了顿鞭子,没事。” 没事? 元杳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打量了谢执一圈。 他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 一般挨鞭子,都是抽后背来着。 谢执的后背,正盖着被子…… 元杳抿了抿唇,奶声道:“让我看看。” 看? 看哪里? 看屁股? “不行!”谢执笑意微僵,死死地按住被子。 不行? 太小气了! 看个后背都不可以! 看一眼,会少肉吗? 元杳认真道:“我就看看伤,看看严不严重而已。 暗卫营,有很好的伤药,若你伤得严重,我就去暗卫营,帮你求药。” “不必麻烦了。”谢执换了个姿势趴着:“我也不是没挨过打,随便养几日,伤就好了。” 元杳点头:“那你就好好养着。” 谢执招手,对小厮道:“给小杳儿和云小皇子送点吃的来。” “不必麻烦了。”云潺淡淡道:“探完世子,我们还要去定军侯府一趟。” 定军侯府? 去看林玄? “啊?”谢执看向元杳:“小杳儿,我为你受这么重的伤,你都不陪陪我?你个小没良心的。” 元杳:“……” 她眨眼:“谢执,你这是在对我撒娇吗?” 撒娇? 谢执龇牙:“本世子是猛男,你见过猛男撒娇?” 元杳笑弯了眉眼。 哪家的猛男,长得如此细胳膊细腿模样呀? 谢执正疼呢,目光落在元杳白嫩乖巧的小脸上,痛感,似乎轻了许多。 他嬉笑道:“小杳儿,本世子生平第一次替人挨打,你可要对本世子负责。” 对谢执负责? 元杳笑眯眯道:“好说,你的药费,我全包啦!” “只包药费?”谢执挑眉。 元杳犯难。 小屁孩,好难哄噢! 她摸着下巴,奶声道:“以后,你去四时春吃东西,都不要钱!” “就这?”谢执还不肯放过她:“本世子替你挨打,你这么没诚意的吗?小杳儿,你太让执哥哥失望了!” 诚意是什么? 能有四时春终审好用? 元杳纠结道:“这样,谢执,我允许你向我要一样东西,作为补偿。” 补偿? “这个好!”谢执抬手,在床边拍了一下:“本世子为你挨罚,这叫英雄救美。 一般呢,英雄救美,都是要以身……” 他话还未说完,云潺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咳咳……” 云潺脸色苍白,抬袖掩了半边脸,蹙眉,咳得十分难受的模样。 元杳和谢执,齐齐朝云潺看去。 云潺唇色如白纸,抬眸,声音略哑:“抱歉,惊扰到你们了……” 说完,他又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云潺这么一咳,话都被打断了。 元杳甚至没意识到,谢执想说什么。 她担忧地看向云潺:“云潺,你是不是要急着回宫喝药?” 云潺抬眸,因咳嗽,眼底有几缕红血丝:“无妨,一天不喝,死不了。” 可是,总不能这样咳着? 咳起来,多难受呀? 而且,咳多了,伤嗓子,更伤肺。 这时,谢执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云潺,问:“云潺,你喝的什么药?不如,我让下人去给你熬一碗来? 左右,时间还早,你就在王府喝药。” 云潺平静的眸子,对上谢执:“多谢世子好意,不必了。” 谢执笑看了他一眼,对着门外道:“来人。” 小厮跑了进来:“世子?” 谢执问:“我记得,厨房有秋梨膏?去,给云小皇子取一碗来!取大碗的!” 秋梨膏? “这个好!”元杳欣喜道:“秋梨膏,可以润肺止咳。 云潺,你总喝药也不好,回头,让小叔叔给你开点食补的方子,除了喝药,你也试试食补。” 云潺:“……” 元杳,果然是个小笨蛋。 方才,谢执都说那种话了,她还无动于衷。 果然,她还是太小了。 别人一哄,她就上当了。 有些话,怎么可以乱承诺? 而且,她才多大? 谢执瞄了云潺一眼,乐呵地对小厮道:“赶紧取秋梨膏来,慢了,本世子打断你狗腿!” “小的马上去!”小厮拎着衣袍,匆匆跑出房间。 谢执看向云潺,笑着挑了一下眉梢。 小样。 敢阻挠他诱拐小杳儿! 第301章 皇帝一笑,准是要坑她 小厮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回来时,他不仅端了秋梨膏,还端了茶和茶点…… 谢执笑道:“你们俩,念了一上午的书,定然饿了。 来了本世子的地盘,本世子怎么能让你们饿着出门呢?” 云潺:“……” 云潺端起比他脸还大碗的秋梨膏:“多谢世子。” 语罢,他舀了一勺秋梨膏,送入口中。 谢执笑得见牙不见眼:“快吃,别客气!这满满一碗秋梨膏,全是本世子的好意,你可一滴都不许浪费!” 云潺:“……” 超大一碗秋梨膏吃完,云潺感觉胃抽着疼。 元杳倒是无所谓,她抓着一块桂花糕,慢慢啃着,边啃,边打量谢执的房间。 谢执的房间,和她见过的其他人的房间,不太一样。 别人的房间,挂山水画,而他的房间,却是挂着绘了大齐疆土的地图。 房间里,随处可见,各种冷兵器—— 有长剑,有短刀,有弯弓,有长矛…… 谢执趴在床边,笑得得意:“这些兵器,全是本世子用过的,好看么?” 刀呀剑呀的,有什么好看的? 小屁孩的审美,果然和她不一样。 元杳抿唇:“一般般。” “什么叫一般般?”谢执笑道:“这些武器,日后,可都是要随着本世子一起,保家卫国的!” 元杳喝了口茶,压下口中的桂花糕的甜味,笑眯眯道:“那,看在世子的面上,我就当它们好看!” 谢执摇头笑。 元杳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来:“谢执,我还要去定军侯府一趟,回了宫,又得去看看二殿下。 你先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来看你呀!” “嗯,去。”谢执笑盈盈道:“改日,等本世子伤好了,你再来王府玩儿。” “嗯嗯!”元杳笑弯了眉眼。 谢执放下茶盏,也站起身:“世子好生养伤。” “云皇子慢走。” 谢执笑得眉眼灿烂。 云潺颔首,朝元杳伸手。 元杳疑惑了一下,还是主动把手放在云潺掌心。 到门口时,云潺手一提,她都没费力,就被拎出门槛去。 “咦?”元杳欣喜:“原来,爬门槛,可以这么省力气呢?” 说完,她迈着小短腿,开心得蹦蹦跳跳往前走。 云潺牵着她,淡声道:“跑慢些,当心摔。” “知道啦!”元杳奶声应道。 房间内,望着远去的人影,谢执笑着挑眉:“这小云潺,可真有意思。 本世子整他,他居然一声不吭,全受住了……” 定军侯府,离平南王府很近。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定军侯府门口。 丹青拎了药,下马车。 侯府的侍卫一见马车,连忙走过来。 丹青温声道:“郡主和云潺皇子来探望林小侯爷,劳烦通传一声。” “郡主来了?”那侍卫往马车看了一眼:“姑娘稍等。” 说完,人已经提着长矛跑了。 很快,侍卫出门来:“姑娘,我家小侯爷正闹脾气,说,眼下没脸见郡主,请郡主先回去。” 闹脾气? 元杳掀开车帘,问:“林玄的伤,重吗?” 侍卫行了个礼,挠头道:“回禀郡主,我家小侯爷,屁股挨了二十个板子,都被打开花了……” 屁股被打开花了? 元杳打了个寒颤。 林玄这熊孩子,极为爱面子。 想来,他屁股受伤了,不好意思见人。 元杳也不勉强。 她让丹青把要递过去,叮嘱道:“把药给你家小侯爷,就说,我和云潺改日再来看他。” 侍卫接了药,行礼道:“小的一定转达。” 元杳点点头:“走,回宫。” 没看成林玄,所以,元杳回宫还算早。 云潺拿了她的书和字帖,先回了朝云宫。 元杳让人回千华宫说一声,自己直接去了凤芜宫。 到凤芜宫时,怀遥也在。 怀遥跟变了性子似的,穿了身素色裙子,身上唯一的一抹红,还是她鞭子的手柄。 见着元杳,怀柔就上来拉了她的手:“杳儿,听说你出事,我和怀遥,正计划着带点什么去看你呢。 今日,你怎的来凤芜宫了?” “我来看二殿下呀。”元杳乖乖任由怀柔牵着,问:“怀柔姐姐,二殿下被罚了吗?” “岂止是罚了。”怀遥抚着鞭子,懒散道:“四书五经,要全部抄一遍呢。” “啊……”元杳听呆了。 姜承琰的惩罚,不比她少呀! 同样都是抄书,可真是同病相怜! 她有些疑惑:“既然二殿下是抄书,为何不去学堂呢?” 怀柔浅笑,解释道:“承琰感染了风寒,就没去学堂。不过,喝了药,已经好许多了。” “那就好。”元杳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也挨揍了呢。” “也?”怀遥侧头看过来:“谢执和林玄,挨揍了?” “嗯嗯!两人,都挨揍了!” 元杳把自己去平南王府和定军侯府的事,说了一遍。 怀遥听完,笑得畅快:“哈哈哈!该!” “怀遥。”怀柔轻斥了一声。 怀遥轻哼了一声:“我早就预料到,他俩迟早要挨顿揍,没想到,挨揍得这么晚。 幸好元杳没事,否则,他俩就不止屁股被打开花这么简单了!” 怀柔有些无奈:“怀遥,明日下学后,你同我去平南王府,探望谢小世子……” 元杳在凤芜宫没多留。 和怀柔怀遥说了一会儿话,她就回了千华宫。 人还未踏入千华宫大门,静儿就高兴地奔出来:“郡主,你可算回来啦!” 丹青端着手,轻声斥责:“大呼小叫,不成体统!” 静儿吐了吐舌头:“郡主,宫外,运了好东西进来,你猜猜,是什么?” 好东西? 元杳好奇道:“是什么?” “你猜猜嘛!”静儿哄道。 元杳疑惑地眨眨眼。 一般,从宫外直接运回千华宫的,要么是一品楼运来的,要么,是四时春的采购运来的…… 元杳看着静儿,猜道:“是水果?还是果树?” “郡主真是太聪明了!”静儿拍手道:“是石榴,整整两马车呢!” “石榴?” 元杳欣喜不已。 她拎了裙子,招手:“丹青姐姐,我们快去看看!” 冰镇石榴汁,酸奶石榴,石榴果酒…… 她来了! 石榴,照旧是给各宫送一些去,剩下的,元杳自己留着。 去永安宫送石榴时,皇帝没让她走,问:“元杳,你这些果子,还剩多少?” 元杳的眼皮子,跳了跳:“就……剩挺多的……” “是么?”皇帝难得地露出一抹笑。 元杳:“……” 皇帝一笑,准是要坑她。 果然,下一秒,皇帝就道:“半月后,就是秋猎。 你小脑袋瓜子灵活,就用这石榴,做一道美食,当秋猎首日的彩头。” 元杳:“???” 第302章 你可别骗我! 秋猎的彩头? 用石榴做? 这传出去,谁还想努力呀? 费老大的劲,拔得头筹,结果,被赏了一碗石榴…… 元杳望着皇帝,正色问:“皇上,国库近来,是不是不够充盈了?” “怎么可能?”皇帝瞪眼。 元杳小脸疑惑:“既然皇上有钱,国库也充盈,皇上为何不挑个更好的东西做彩头呢?” 皇帝回道:“年年都赏珠宝珍玩,无趣极了。” 元杳:“……” 皇上您觉得无趣,可,万一参加狩猎的人,觉得有趣呢? 害! 君心难测! 这时,皇帝坐姿挺拔,低哑的声音道:“元杳,彩头,就交给你了,务必给朕办漂亮了!” 元杳:“……” 欲哭无泪。 皇帝陛下,为何要为难她胖杳呀? 是她不够可爱吗? 还是九千岁不够可怕? 爹爹呀! 救命呀! 元杳兴高采烈地出门,垂头丧气地回家。 千华宫。 九千岁沐浴完毕,刚吩咐传膳,就见元杳耷拉着脑袋,进门来。 他眉梢轻挑:“本座的宝贝团子,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皇上!”元杳理直气壮道:“爹爹,皇上故意为难杳儿!” 皇帝? 九千岁薄唇微抿:“本座这就让人传他过来……” “等一下!”元杳扑入九千岁怀里。 九千岁刚沐浴过,浑身又香又软。 元杳深深吸了一口自家爹爹,才道:“爹爹,皇上说,半月后,就是秋猎了? 秋猎,爹爹也会参加吗? 皇上说,今年秋猎的彩头,让杳儿用石榴来做…… 那些参加狩猎的人,万一是奔着钱财名利去的,结果,得了碗石榴,会不会恨死杳儿?” “用石榴做彩头?”九千岁饶有兴致地问。 “嗯嗯!”元杳用力点头。 她本想着,让美人爹爹替她拿个主意。 孰料,九千岁摸摸她的小脑袋:“如此,你便做。” “啊?” 元杳彻底傻眼。 九千岁家可爱又迷人的奶团子,一下子就忙成了个陀螺。 又要抄书,还要琢磨着,帮皇帝做秋猎的彩头…… 她连去四时春的时间,都没有! 距离秋猎还有六天,皇帝率领王公大臣,前往东边的平川猎场…… 平川猎场,在京城往东三百里外。 虽叫平川,但,此处有平地也有山。 庞大的猎场行宫,就修建在半山间。 山上,是林子,山下,是草场。 浩浩荡荡的,除了禁军,来了好几百号人…… 行了三日,总算是到了。 一到行宫,九千岁就去查探隐患了。 元杳带着汤圆崽崽,满院子到处乱窜,熟悉环境…… 丹青收拾好房间,问:“郡主,奴婢带你去泡泡汤泉?” “这里,也有汤泉吗?”元杳欣喜。 丹青温言笑道:“有的,从咱们院子过去,走一盏茶时间就到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元杳环顾了一眼大院子,憧憬道:“要是咱们的院子里,也有个汤泉就好了!” 这样,就不用去和别人挤了! 丹青好笑道:“猎场行宫,一年也就来个一次两次的,委屈郡主,只能先将就了。” 元杳吐舌:“我就是随口一说啦!” 她才没这么矫情! 之所以想院子里有温泉,也是为了偷懒。 拿上换洗的衣物,元杳随丹青一起出了别院。 汤圆甩着尾巴,欢快地跟在后面。 此时,正值傍晚。 日头西斜,气温降下去。 汤泉小院,人还挺多。 元杳还未进院子,就听到有声音叫她:“小杳儿!” 元杳转头,眨了眨眼。 阿察穿着一袭红裙,编了好几根辫子,辫子上还缀了小铃铛。 走起来,铃铛就响起清脆的声响。 随着阿察一喊,怀柔和怀遥也相携走来:“杳儿,阿察公主,你们也来泡汤泉?咦,汤圆也来了?” “嗷!” 汤圆冲怀柔叫了一声。 望着白白胖胖的虎崽,阿察呆若木鸡。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 这里,怎么会有老虎? 而且,还是这么大的白虎! 好可爱啊!!! 元杳拍拍汤圆脑袋,让它乖乖坐在她脚边,才开口道:“阿察公主放心,汤圆是我养的,不会攻击人。” 阿察兴奋地望着汤圆:“我可以摸摸它吗?” “嗷……” 汤圆冰蓝色的眸子盯着她。 显然,它不愿意让陌生人碰。 元杳好笑道:“我家汤圆,脾气好大的,摸它,它会生气的。” 阿察有些失望。 但是,很快,她就兴致盎然起来。 她看向怀柔,笑容明媚:“听说,大齐的汤泉,可以泡澡,我特地来试试!” “怎么,你们北狄,连汤泉都没有?”怀遥趾高气昂地看着她。 “才不是呢!”阿察丝毫不在意怀遥的态度,认真解释:“北狄汤泉少,还很烫,丢一块肉进去,很快就能烫熟,没人敢下去泡澡。” 肉都能汤熟? 怀遥微惊:“你可别骗我!” “我说的,是真的!我和我阿兄,还去里面涮肉吃呢!”阿察双手背在身后,行走间,铃铛轻晃。 她欢快地对怀遥道:“日后你有机会去北狄,我带你去瞧瞧!” 怀遥高傲地扬起头:“哼!谁要和你去北狄了?” 阿察闻言,只是笑。 “好了!”怀柔开口道:“来泡汤泉的人,好多,你们再站下去,等下就没有好位置了。” “我们快些进去!”元杳也催促道。 等下,泡完汤泉,她还要回去抄书呢! 三日后,秋猎就正式开始了! 她的彩头,还未准备好呢! 头疼! 几人一起,进了女眷的汤泉院子。 平川的汤泉院子,比东湖行宫的汤泉院子大。 一入院子,就有大小的假山、亭台,将汤泉与汤泉隔开。 不少夫人,携了女儿进院子。 见到跟在元杳身边的白虎,全都吓得不敢动弹。 怀遥大摇大摆地转了一圈,挑了个最大的池子:“就这个!” 大池子,背靠一座假山,边上,还有几个小池子。 泡腻了大的,还可以去小的里面躺躺…… 怀柔道:“我们进去换衣服。” 元杳拍拍汤圆脑袋:“你乖乖的,就在这里等姐姐,不许乱跑,知道吗?姐姐换完衣服,就回来找你啦。” “嗷……” 汤圆懒洋洋地回应了她一声,往池子边一躺,闭上眼睛。 怀遥得意道:“还是小杳儿聪明!有汤圆占着位置,谁都不敢来这个池子了!” “那是当然!”元杳眨眼。 一群人,全部进室内更衣。 元杳刚一换上泡温泉的里衣,忽然,屋外,池子边,传来落水声和尖叫声—— “扑通!” “老……老虎……” “啊……救命!” 第303章 崽崽受委屈了 虎? 汤圆怎么了? 元杳对怀柔她们道:“我先出去看看汤圆!” 她有些急。 怀柔抓住她:“杳儿,我们同你一起去!” 汤圆,也算是她们看着长大的虎崽。 虽然汤圆和她们不亲近,但,她们还是很喜欢它。 一直乖巧又温顺的汤圆,怎么可能会伤人? 说出来,她们都不信。 “我也去!”阿察穿着红色里衣,凶巴巴道:“我要去给小杳儿撑腰!” 怀遥松开手腕上的鞭子,轻哼道:“本公主在这里,轮得到你一个异国公主给元杳撑腰?” “哼哼!”阿察回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威慑力。” 见三人这般态度,元杳有些感动。 几人,一起出了更衣的屋子。 汤泉边,已经围着许多人。 夫人小姐们,全都害怕地望着汤泉。 “这是怎么了?”怀柔出声问:“是有人落水了?” 一个肤白微胖的夫人攥着手帕,瑟瑟道:“公主,您来得正好! 元杳郡主的白虎,差点咬了人!” 汤圆咬人? 这怎么可能? 元杳拢了衣衫,大步走过去。 这一看,旁边的小汤泉边,正趴着一个绿裙子的小女孩。 旁边,一锦衣夫人正拿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水。 女孩子浑身湿漉漉的,面色惨白,似是刚从水里爬起来。 汤圆也浑身是水,浑身毛都湿了,正趴在先前元杳让它趴的位置,舔着身上的水。 见到元杳,它委屈地叫了一声:“嗷……” “这是怎么了……”元杳愣了愣。 一个夫人捂着胸口,心有余悸道:“郡主养的这只白虎,把工部侍郎家的小姐吓得落了水,它还扑进水里咬人……” “不可能!”元杳蹙眉道:“汤圆不会伤人的!” 语罢,她飞快走过去。 工部侍郎邓广,元杳印象有些深刻。 太后在世时,罚她在惠宁宫门外跪着,下了很大的雨,当时,工部侍郎撑伞而来。 见她淋雨跪着,工部侍郎还想给她撑伞,甚至想帮她去叫皇帝…… 因为那夜的印象,元杳对工部侍郎,很有好感。 她走到落水的邓家小姐身边,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邓家小姐,大约五岁的样子,皮肤白白的,脸很圆,下巴却尖尖的,看起来很可爱。 此刻,邓小姐面无人色,嘴唇颤抖,眼神也有些涣散。 见着元杳,邓夫人忙行礼:“妾身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元杳伸出小手,扶了邓夫人,才道:“我就是想问问,邓小姐落水,是被我的虎崽吓着的吗?” “这……”邓夫人眼眶微红,迟疑道:“回郡主,妾身与其他夫人在后面,知蘅先进来。 妾身进来时,知蘅和虎崽都已经在水里了……” 其他夫人小姐,全都盯着这边看。 先前说汤圆伤人的夫人,开口道:“我一进来,那白虎就跳入水中,追着邓小姐。 而且,它叼了邓小姐,就要往岸边去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吃小孩、开荤……” “放肆!”怀遥看着那夫人,呵斥道:“汤圆一直养在宫里,从未伤过人,怎么可能吃人? 再敢污蔑元杳,本公主就去父皇母后那儿告发你!” 那夫人闻言,吓得瑟缩了脖颈。 怀遥斜眼,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些夫人,平日一副端庄大气的模样,背后,总喜欢搞事情! 平日嘴碎也就算了,竟然嘴碎到郡主身上来了! 简直欠教训! 一边,怀柔招手叫了宫女来,让宫女去把皇后请来,顺便,再叫个太医来。 怀柔走到元杳身边,安抚道:“杳儿,别急,汤圆虽是只老虎,却从未伤过人。 它是你养大的,你要相信它。” “嗯!”元杳点头。 其实,她不觉得汤圆会伤人。 但,她担心,有人会拿这件事做文章,污蔑她,进而污蔑九千岁…… 毕竟,养虎,终归容易招人眼红。 “邓小姐。”元杳看着邓知蘅,问:“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好不好?” 落水,加上白虎,邓知蘅被吓得不轻,小脸泛着铁青。 她嘴巴动了好半晌,依旧一个字说不出来…… 丹青取了件干净厚实的外衫,递过来:“郡主。” 元杳接过外衫,笨拙地给邓知蘅披上。 邓夫人见状,连忙出手帮忙。 “谢……谢谢……”邓知蘅眼珠缓慢地转了转,落在元杳身上,牙齿都在打架。 邓夫人心疼得声音都在发抖:“知蘅,你有没有哪里疼?” “娘亲……” 听到熟悉的声音,邓知蘅往邓夫人怀里靠。 “娘亲在呢,蘅儿乖,别怕……”邓夫人顾不得女儿身上的水,直接把她抱在怀里。 这一幕,让众人动容。 元杳眨了眨眼。 有娘亲护着,真好呀! 她都有点羡慕这位邓小姐了呢…… 邓知蘅靠在她娘怀里,眼珠转了转,才看向元杳:“郡主,汤圆没有咬我……” 她话音落下,周围传来好几声低低的议论—— “怎么可能?我亲眼瞧着,那白虎去叼她脖颈……” “再温顺,也是只老虎……” “这邓小姐,莫不是被吓傻了?” “……” 走到哪儿,都不缺长舌妇。 “嗷……” 汤圆趴在汤泉边,委屈极了。 元杳抬手,朝它招了招:“汤圆,你过来。” 汤圆身体一跃,抖了抖毛上的水,迈着已经日见粗壮的爪爪,朝元杳走来。 走到她身边时,汤圆用湿脑袋蹭了蹭她,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 “嗷嗷……” “乖,没事……”元杳摸摸它的脑袋。 邓知蘅这才从她娘亲怀里出来。 她咳嗽了两声,音量提高了不少:“白虎没有伤我……是它救了我! 方才,知蘅在池子边踩滑了……跌进水里。 我不会水,池子里的水又很深,差点淹着……是白虎跳下水,叼着我的衣领,把我叼到池子边,我才爬了起来……” “嗷嗷……” 汤圆配合着邓知蘅,委屈地嚷嚷出声。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元杳让丹青递了块大大的帕子来,包裹住汤圆的脑袋,认真给它擦了头上的水。 边擦,她边安抚汤圆:“崽崽受委屈了,姐姐知道不是你,乖……” 旁边,怀遥拿出鞭子,冷声道:“方才,是谁空口白牙,污蔑元杳、污蔑元杳的虎崽咬人、要吃人的? 趁本公主生气前,赶紧站出来,和元杳认错!” 第304章 香香软软的小孩子,谁不喜欢 先前乱说话的夫人,身体往人群后方缩,试图离开。 怀遥鞭子一抽:“站住!” 那夫人身上的横肉,抖了两抖。 她讪笑着站出来:“公主,妾身眼睛不好使,看错了,才误会了郡主,误会了虎崽。 妾身有错,请郡主、公主原谅……” 嘴碎,胆小,墙头草,软怕硬。 怀遥看向元杳:“元小杳,你说,要原谅她么?” 元杳看了眼那夫人。 穿金戴银,浑身戴了许多饰品,生怕落于人后,脸上的脂粉,都遮不住她尖酸、喜欢阿谀奉承的面相。 喜欢卖弄、抖机灵,喜欢引起别人关注。 这种人,元杳都不愿放在眼里。 她大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那夫人:“猎场上,弓箭和猛兽都不长眼。 这位夫人若眼睛和耳朵都不好使,秋猎期间,就别出院子了,以免伤着吓着。” “什么?”那夫人腿微软。 在自己院子呆着? 这是……禁足的意思? 她就随口说两句话而已,居然就要被禁足? 这次秋猎,她准备充足,想大展身手,扩充一番交际圈,提升一下自己在一群夫人中的地位。 没曾想,秋猎还没开始,她就要被禁足了? 完了…… 真的完了! 今日,别的夫人都未开口,她为什么没憋住,招惹了元杳郡主? 失策…… 怀柔面色温和,开口道:“郡主这般为夫人着想,夫人还不谢过郡主?” 怀遥也拿着鞭子,拧眉盯着。 那夫人见大势已去,咬牙,跪地拜谢:“妾身……多谢郡主关心!” 元杳抿唇道:“夫人起。” 夫人起身后,叫上婢女,落荒而逃。 等人走了,汤泉边,才热闹起来。 几个夫人,低低私语—— “这妾室抬成正房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是啊,这位广元郡侯,也不知是什么眼光,放着好好的妻子不宠,抬了这样一个女人做正妻!” “听说,广元郡侯当年生了场病,是这位衣不解带地照顾,郡侯爷被感动了,就宠妾灭妻,气死了原配夫人……” “难怪,一个小门小户之女,能从一个妾室,被抬成正妻。” “……” 广元郡侯夫人? 元杳暗自记下这名字。 看来,这位夫人,有些故事呢。 一个妾室,能爬上君侯夫人的位置,还挺会搞事情…… 皇后带了太医,姗姗来迟。 她本操劳着猎场行宫女眷事宜,就被宫女找来,说汤泉这边出了点事。 皇后问清楚缘由后,多看了邓知蘅两眼:“邓小姐长得甚是乖巧喜人,今年几岁了?” 邓知蘅披着微湿的外衫,被她娘扶着,行礼道:“皇后娘娘,知蘅前阵子刚过完五岁生辰。” “哦?”皇后笑意温和:“知蘅若再长一岁,就可和杳儿、承琰念一个学堂了。” 听到皇后直呼女儿名字,邓夫人欣喜不已,笑道:“可惜,错过了今年,又得等三年。” “无妨。”皇后提点道:“知蘅这个年纪,现在家请夫子教学,三年后,再入国学院,便可直接去承琰他们学堂了……” 皇后拉着邓夫人,站在汤泉边,聊了许久。 而邓知蘅,也换了干净的衣裙,又让太医把了脉。 她年纪虽小,身子却不差。 跌入的又是温泉池子,加上天热,并未受寒。 太医把完脉,开了个安神的方子。 皇后拉着知蘅,对邓夫人道:“回头,本宫派人把药送来,夫人让人煎了,给邓小姐服用……” 怀遥凑到元杳和怀柔身边:“母后她……好像很喜欢这位邓小姐?” 怀柔含笑道:“邓小姐年纪虽小,却很聪明,而且,她不像其他人一样,张口污蔑杳儿和汤圆,自然招人喜欢。” “是啊。”阿察也开口道:“我也觉得邓小姐可爱。 虽然被吓到了,但是,她没有哭哭啼啼的。 我最讨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了!” 怀柔笑着,摸摸元杳的小脑袋,温柔道:“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杳儿。” 元杳仰头,笑得甜软:“杳儿也喜欢怀柔姐姐!” 她听出来了,怀柔是怕夸邓知蘅,惹了她不高兴。 她才没这么小气呢! 元杳奶声补充道:“杳儿也喜欢知蘅小姐。” 长得漂亮又乖的小孩子,香香软软的,多可爱呀? 想揉…… 皇后又和邓知蘅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离开前,她温声道:“这个汤泉,就给元杳郡主的虎崽玩水,其他人,就用外面的池子。” 纵容知道,皇帝皇后宠元杳,但,今日,许多夫人小姐才算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 这个大汤泉,是这个院子里,位置最好的汤泉。 皇后这话,听着是把池子给虎崽游泳玩水,实则,是把池子给元杳。 这样一来,别人也不敢再来这个汤泉池了…… 若谁还敢再来,被虎崽吓着伤着,就是自找的! 皇后带了人,踏出院子。 所有人全部屈膝行礼:“皇后娘娘慢走。” 皇后颔首,缓声道:“来人,带路,本宫去看看广元郡侯夫人……” 阿察心直口快,得意道:“那女人,要遭殃了。” “是她自找的!”怀遥冷哼。 “好啦!”怀柔温言道:“我们泡汤泉,泡完了,下午一起去用膳。” 怀遥把鞭子缠在手臂上,一边下汤泉池,一边道:“皇姐,我要吃炙羊肉!” “我想吃烤羊腿!”阿察在一边补充。 元杳想了想,歪头笑道:“那……我就喝羊汤?再加一份烤羊肉串,可以吗怀柔姐姐?” 怀柔有求必应:“好,都依你们……” “噗通”一声,汤圆跳入水中。 “嗷嗷……” 它摆动着四爪,在温水里游呀游,游得特别欢快。 四人一虎,泡温泉泡得特别开心。 泡完温泉,几人直接去了怀柔的院子。 怀柔和怀遥,同住一个院子。 早早的,院子里就支上了烤架。 半扇新鲜宰杀的羊肉,被放在院中。 阿察一看见羊肉,就双眼放光:“放着我来!本公主可会做羊肉了!” 怀柔问:“这些肉,有好几十斤?” 阿察估计了一下,应道:“六十斤左右。” “这么多?怎么吃得完?”怀遥惊讶。 元杳提议:“不如,多叫点人,弄个篝火晚会?” 篝火晚会? “这个好!”阿察鼓掌:“人越多越热闹!我可以给你们跳舞!怀柔会弹琴,怀遥可以舞鞭子。 谢执他们,可以跟我阿兄比摔跤…… 小杳儿,你会什么?” 元杳:“?” 才艺表演,又要开始了是吗?? 第305章 说这种事,很羞耻 她元杳,九千岁最宠爱的宝贝女儿,三岁的奶团子。 她有什么才艺? 没有! 她会吃,会喝,就是不会表演! 若非要让她表演,也不是不可以。 比如,她可以三秒钟哭出来! 以上,纯属开玩笑…… 元杳思索了一下,认真道:“杳儿不会表演,但,可以和你们学呀!你们愿意教我吗?” 现教现学? 阿察笑意僵了一下:“小杳儿,你确定,你能学会?” “三四岁的孩子,学东西可快了。”怀遥随口道。 阿察想了想,点头:“好像也是……我和小杳儿那么大时,就跟我阿母学跳舞了,学得可快了。” 怀柔看着元杳:“那,今夜,我们就教杳儿弹琴、跳舞?” “好呀。”元杳开心地点头。 怀柔问:“古筝难了点,琴弦又多,杳儿还小,不如,先从古琴学起?” “都可以!”元杳来者不拒。 她对乐器,还挺感兴趣的。 古琴? 今夜,看她不惊得他们目瞪口呆! 怀柔先传了粥,几人都喝了一点后,就让宫女和小太监去递帖子。 请的人,都是相熟的。 姜承琰,凤寻,云潺,谢执,林玄,昊烈…… 怀柔思索了一下,问:“不如,我把工部侍郎家的小姐也请来? 她今日受了惊吓,正好,叫来好好安抚安抚。” “好呀!”元杳笑道:“人多热闹。” 于是,怀柔又补了一个帖子,让人送去工部侍郎的院子…… 羊肉,被切割下来,一部分用来做炙羊肉,一部分,用来做烤串,羊腿,留着给阿察烤…… 剩下的骨头什么的,全部拿去熬了汤。 整个院子,羊肉飘香。 姜承琰来得最早。 他抱了一摞书,冷着脸,让人把书案支在院子的走廊下,燃了灯,就开始抄写。 云潺第二来。 云潺来时,阿七也抱了两本书,又拿了笔墨纸砚。 怀柔见状,又让人搬了书案摆在姜承琰旁边,垫上软垫,燃了灯…… 看见云潺的书,姜承琰愣了一瞬,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抄书。” 云潺衣袍撩起,端正地坐在书案上。 抄书? 姜承琰这才惊讶道:“你也被罚了?” 云潺拿笔的动作微滞,抬眸。 姜承琰顺着云潺的目光,看过去。 院子里,元杳正同怀遥、阿察说话,笑得眉眼弯弯,又乖又甜。 她穿着雪白衣裙,像极了小白兔。 原来,云潺是在帮元杳抄书? 莫名的,姜承琰又羡慕又酸。 他也不知,是酸云潺,还是酸元杳…… 提着毛笔,姜承琰酸不拉几地道:“元小杳倒是命好!” 哼! 云潺未接话,淡声道:“抄。” 为元杳抄书,他甘之如饴。 就当,是报答生辰那日,她精心为他做的生辰蛋糕…… 走廊下,两个小皇子排排坐,抄书抄得特别认真。 院门口,传来打闹声。 谢执和林玄,笑着走进院子来。 进了院子,他往走廊下看了一眼:“嘿,你们俩,干嘛呢?” 云潺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姜承琰头也不抬,语气不快:“抄书!” 抄死他算了! 这么多书,猴年马月才抄完? 他偷偷瞄了一眼,云潺已经抄完一页了…… 过分! 谢执揉了揉屁股,朗声笑道:“二殿下,抄书已经很好了,知足! 你瞧林玄,屁股被打开了花,今日还落不了座呢。” “谢执!”林玄绷着通红的脸,咬牙切齿。 说这种事,很羞耻的好吗? 屁股打开花…… 说得好像,他谢执屁股没被打开花似的! 是谁,刚才还说,自己伤口开始揭疤了,痒得很? “怕什么?”谢执揽着林玄肩膀:“都是熟人,又不会嘲笑你,是?哈哈哈……” 他笑得特别放肆。 “噗……” 元杳没忍住,跟着笑出来。 谢执也太好笑了。 他一边说没人笑林玄,一边笑得比谁都大声。 怀遥都看不过眼了:“依我看,谢执的鞭子挨少了!要不,本公主再给你补几鞭子?” “你试试?”谢执笑着挑眉。 阿察步伐轻快,铃铛声清脆地走过来,笑得得意:“还是我运气好!我回去后,我阿兄就数落了我几句!嘿嘿……” “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异国公主。”林玄抿唇。 要阿察也是大齐人,能逃得了惩罚? 看到林玄的表情,阿察笑得越发得意:“明明是我阿兄疼我……” “阿察!” 一身墨蓝色北狄样式衣袍的昊烈,额间依旧缠着那根绞了金丝、缀着宝石的绳子,大步走进院子里。 他先朝院子里的人都行了个礼,才道:“阿察,我只是暂时没罚你……回北狄了,你的惩罚是逃不掉的…… 你怎么……把这件事拿出来炫耀? 郡主、二殿下、世子和小侯爷都挨了惩罚,你……你却拿没受罚,在他们面前沾沾自喜? 你的言行,太让阿兄失望了……” 昊烈说话,依旧带着一点结巴。 他倒也不是真结巴,就是大齐的话说得不太好,加上紧张…… 阿察噘嘴:“阿兄,我错了……” “错了……就认错!”昊烈一点都不好糊弄。 阿察只得开口道:“对不起……” “对不起谁?”昊烈问。 阿察无奈,又和元杳等人,依次道歉。 等妹妹道了歉,昊烈才开口道:“我会烤羊,不如……让我来?” “这怎么好劳烦昊烈皇子?”怀柔婉声道:“御厨来做就好了。” “不……不劳烦。”昊烈偷偷看了眼怀遥,挺胸道:“别看我是皇子……我可是很会烤肉的!” 少年的脸上,多了两抹红。 “让我阿兄来!”阿察笑容明媚:“我阿兄烤的羊肉,很好吃呢!” 盛情难却,怀柔只得道:“那……辛苦昊烈皇子了。” 昊烈扬起一抹笑。 少年脸上的笑容,宛如草原上出声的太阳,灿烂却不灼眼。 还挺好看…… “见鬼……” 怀遥抓着鞭子,心虚地缩头,从昊烈脸上收回目光。 这一转头,她就对上元杳又黑又亮的眸子。 元杳望着她,眼睛眨呀眨:“怀遥姐姐?” “哼!” 怀遥冷哼了一声,挺了挺胸,大步往房间里走。 元杳失笑。 看到好看的人,这么别扭做什么? 她看到好看的人,就看得很光明正大。 比如…… 元杳挺着小身板,环顾了一圈,看向整个院子的颜值担当——云潺。 小别扭的颜值,简直无敌! 云潺正抄书,忽然,就感觉自己被一抹视线盯上。 他抓着毛笔,抬头。 不远处,元杳正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看。 云潺勾唇,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一抹笑,像松尖清雪,像枝头皎月…… 元杳:“!!!” 第306章 谢执,我生气了 实践证明,盯着一个好看的人,或许不会脸红。 但,被一个好看的人盯着,一定会脸红! 尤其是,那人还对你笑! 元杳小脸发烫,嘀咕了两句,转过头,背对着云潺。 “小杳儿,你过来。”谢执朝她招手。 “做什么呀?”元杳迈着小短腿,走过去。 谢执招手,让候在院外的小厮拿了两个竹罐,递给他。 他吆喝林玄和怀遥:“来斗蛐蛐。” 斗蛐蛐? 元杳对这个游戏,没多大兴趣。 但,架不住,她想看看能打架的蛐蛐长什么样。 她好奇地伸长脖颈,往罐子里看:“让我看看。” “喏。” 谢执歪了竹罐,抖了抖:“看清楚了么?” 元杳凑上脸去。 竹罐里,正关着一个比她拇指还大的蛐蛐,也就是蟋蟀。 这只蛐蛐,又肥又壮,颜色偏黄,看起来就凶巴巴的。 元杳打了个寒颤,收回目光:“这东西,长得好像蟑螂……” 蟑螂,可恶心了! “蟑螂?”谢执像是被提醒到了,笑道:“我为何没想到?” 说完,他一只手,用力拍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怎么了?”元杳疑惑。 谢执抬起一只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本世子,这就去抓两只蟑螂来! 天天斗蛐蛐,太没意思了,我这就去抓两只蟑螂来斗一斗!” 斗蟑螂?! 疯了? 元杳瞪着谢执,咬着乳牙:“你抓什么不好,要去抓蟑螂??” 那东西,多脏呀? “蟑螂多可爱啊?”谢执笑盈盈地转头,叫上林玄:“林小侯爷,走,陪我抓蟑螂去!” “要去你自己去!”林玄无语。 “走呗!左右,在这里无事!”说着谢执就去揽了林玄肩膀。 林玄不情不愿,被谢执推着往外走。 出院子前,谢执转过头,笑道:“小杳儿,等我啊!” 元杳:“……” 熊孩子! 太可恶了! 她越不喜欢什么,谢执越跟她对着干! 好气好气! “杳儿。”怀柔走上前,抓起她小手:“别怕,姐姐在呢。” 元杳鼓着腮帮子。 她还是好气。 一盏茶后,谢执和林玄,果然回来了。 两人不知从哪里找了几个陶罐,有大有小。 “真的有蟑螂吗?”怀遥大步走过去。 阿察也好奇得不行:“蟑螂是什么东西?我在北狄都没见过……” 元杳:“……” 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尤其是,阿察惊呼了一声:“它们的翅膀好大!会飞吗?” “没见识。”怀遥撇嘴:“这东西,不仅会飞,而且跑得特别快,跟贼似的。” “是吗?”阿察凑过去看。 这一看,她惊呼道:“真的会飞!” 一只大大的蟑螂张开翅膀,飞出陶罐。 谢执大声道:“快,别让它跑了!”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跟着蟑螂。 那蟑螂展着翅膀,一飞,一落,撞上元杳…… 冰凉,坚硬,长满密密麻麻绒刺的蟑螂脚,触碰着元杳细嫩的皮肤。 那只蟑螂,竟然落在她额头上趴着! 元杳人都傻了。 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脏了…… 啊啊啊…… “啊!”阿察惊呼了一声:“小杳儿!别动!” 元杳愣愣地抬眼,眼睛几乎变成斗鸡眼。 谢执见状,笑道:“噗……连蟑螂,都喜欢小杳儿,哈哈哈……” 元杳:“……” 她浑身僵硬,动都动不了。 好想打死谢执,怎么办?! 快来人呀! 帮她把蟑螂赶走啊! 呜呜…… “杳儿……” 怀柔望着硕大的蟑螂,都快吓哭了。 走廊里,云潺冷冷朝这边看来,紧紧抓着笔,眉头蹙紧。 这时,姜承琰瞥了云潺一眼,冷声道:“还不快把蟑螂抓走?等下咬着元杳怎么办?” 林玄道:“蟑螂不会咬人,趴一会儿,它自己就飞了。 抓了它,万一惹怒它了,划伤元杳脸怎么办?” 趴一会儿? 都趴了好一会儿了好! 元杳浑身都麻了! 再一看,平日胆大包天的怀遥,和阿察站在一起,面色发憷地盯着蟑螂。 元杳咬牙切齿:“谢!执!我生气了!” 她的小奶音,没有丝毫威慑力。 “好了,不逗你了。” 谢执大笑着走过来,把罐子凑近那蟑螂,一扒拉,蟑螂就掉进罐子里了。 谢执合上罐子,凑近元杳额头看了看,抬袖子,给她擦了擦:“别怕别怕,这玩意儿,不咬人。” 先不说,蟑螂咬不咬人。 关键是,它脏啊! 蟑螂身上,有很多寄生虫! 她真的脏了呜呜…… 元杳生气道:“把你的罐子,抱了离我远一点!” 谢执抱着罐子,伸手来捏她小脸:“生气了?” 元杳别开脸。 还真生气了? 谢执有些懵。 他伸手,碰碰元杳的丸子头:“执哥哥错啦,小杳儿别生气好不好?” 元杳很想说:不好。 但是,此刻,大家都在盯着她看。 无奈,元杳只得蹙了眉头,用小奶音威胁谢执:“想我消气,你就把这些蟑螂全扔掉!” 扔掉? 谢执把罐子往身后藏:“都听小杳儿的。” 说完,他朝林玄使了个眼色。 林玄无语至极。 “小杳儿,执哥哥这就去扔蟑螂,很快就回来。”谢执拍了元杳脑袋一下,叫上林玄,出了院子。 等谢执走了,怀柔才白着脸走过来,心有余悸:“杳儿,你没关系?” 元杳摇了摇头。 怀柔掏出一张手帕,给元杳擦脸,边擦边道:“那蟑螂,太可怕了,我还从未见过长这样的蟑螂。 本来,我以为我不怕的……” 怀柔的手,都是抖的,面色有些愧疚。 方才,她还安慰元杳,说有她。 孰料,看见那蟑螂,她吓得脚都挪不动了…… 元杳反手握住怀柔的手:“怀柔姐姐,没关系,我没事……” 就是被蟑螂恶心到了。 怀遥进房间,端了盆清水出来:“洗脸么?” 她盯着元杳额头看。 那儿,方才正趴着蟑螂。 元杳感激道:“谢谢怀遥姐姐……” 她挽了袖子,肉乎乎的小手,笨拙地掬起一捧水,打湿额头、脸颊…… 要是丹青在就好了。 她现在,真是连额头都不想碰! 元杳第一次,自己给自己洗了脸,差点把额头洗脱皮。 这时,院子外,一道温柔的小奶音响起:“公主殿下……” 众人齐齐回头。 门口,正站着一大一小两人。 第307章 本座要罚你 看见那绿裙小人儿,怀柔温柔笑道:“知蘅小姐来了?进来。” “好。”邓知蘅迈入院子。 她礼貌地对身旁的人道:“谢谢孔哥哥。” 怀柔略微惊讶,看向邓知蘅身侧的月白锦袍公子:“这位是……” “在下孔柏言,拜见怀柔公主,拜见各位殿下。”锦袍公子温润谦和地行了个礼。 孔柏言? 怀柔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问:“可是国学院孔院长家的公子?” 孔柏言点头:“正是。” 怀柔颔首,温和道:“孔公子可是有事?” 孔柏言望着怀柔,温润道:“柏言与同伴约好夜游,恰好遇见邓家小姐迷路了,就送她过来。” “原是如此。”怀柔亲自过去牵了邓知蘅的手,才看向孔柏言:“柏言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同我们一起用晚膳?” 同皇子皇女们用晚膳? 孔柏言扫了一眼院中。 北狄皇室兄妹正在烤羊腿,怀遥公主帮忙扇风。 走廊下的两位小皇子,正在认真抄书,元杳郡主朝他淡淡笑了一下…… 孔柏言拱手行礼:“多谢公主好意,柏言与友人约好了,就不叨扰各位殿下了。” “那,好。”怀柔温和道:“孔公子慢走。” 孔柏言拱手,折身离开。 邓知蘅随怀柔进院子,礼貌地同所有人行礼问了好。 行了礼,问了好,她才看向元杳,眼睛亮亮的:“郡主,白日里,谢谢你的虎崽救了知蘅。” 元杳笑眯眯道:“不必客气。” 邓知蘅认真道:“娘亲说了,要知蘅一定得谢谢郡主,若不是郡主的虎崽,知蘅大约就要泡晕在汤泉里了。” 长得乖,又白嫩的小女孩,元杳看着,可想上手捏一捏她脸了。 她忍着想动手的冲动,笑得甜软:“那,以后,知蘅可要小心点呀! 要再踩滑了,可就不一定能遇到虎崽救你了。” “知蘅会小心的。”邓知蘅冲元杳笑。 两个小人儿,一个比一个乖巧,一个比一个小。 这时,谢执和林玄从院子外进来。 看见邓知蘅,两人皆是一愣。 谢执奇道:“这是谁?” “工部侍郎家的小姐。”怀柔温柔道:“今日,她落水受了惊吓,是汤圆救了她。 我和杳儿商量了一下,就把她邀请过来,同我们一起玩儿。” 怀柔说完,邓知蘅端庄地屈膝,行礼道:“知蘅参见世子、小侯爷。” 工部侍郎家的小姐? 谢执笑道:“比杳儿大不了多少呢。” 邓知蘅回道:“回世子,知蘅今年五岁多了,比郡主年长两岁。” “挺好的。”谢执走到元杳旁边,伸手,揉揉元杳小脑袋:“可惜呀,小杳儿还是最小的。” 小怎么了? 元杳嫌弃地问:“你洗手了吗?” 碰过蟑螂的手,洗了吗? 就来摸她! “还记着刚才的事呢?”谢执哭笑不得:“小杳儿,你人不大,怎么脾性这么大?” 元杳腮帮子微鼓,转头。 很快,昊烈那边,羊腿就烤好了。 阿察拿了刀,昊烈挽着袖子,用小刀,一刀刀把肉切下来,切过的地方,又继续烤…… 怀遥没忍住,拿起一块尝了尝。 “怎……怎么样?”昊烈紧张地看着怀遥。 怀遥点点头:“味道不错。” 昊烈开心不已。 阿察在一边得意道:“我就说,我阿兄烤的羊肉好吃?” 怀遥撇嘴,招呼道:“烤羊腿好啦!” 院子中的人,纷纷朝食案走去。 “云潺。”姜承琰放下笔:“别抄了,明天再抄。” “嗯。” 云潺慢条斯理地收好笔墨纸砚。 昊烈虽是草原上长大的皇子,心思却细腻,为人也体贴。 云潺身子不好,元杳太小,所以,分给两人的肉,只加了很少调料。 尽管如此,烤羊肉,依旧特别美味! 一不小心,元杳就吃了有些多…… 其他人,也纷纷叫好。 以至于,说好的表演,全都忘在脑后…… 所有人,都在忙着吃。 晚上,元杳是捧着小肚子,回的院子。 丹青来接她,见她吃得胀鼓鼓的,又好笑又担忧:“郡主,慢慢走回去,在路上消消食? 千岁若见郡主如此,又该担心了。” “嗯!丹青姐姐说得有道理。” 于是,元杳由丹青牵着,走路回去。 两人一踏入院子,静儿就高兴道:“郡主,方才,云潺皇子的随侍送了安神香来。 连抄好的一卷书,也一起送来了。” 云潺给她送了安神香? 难道,他担心她晚上受了蟑螂的惊吓,怕她做噩梦? 元杳开心道:“那,今夜,就在房间燃安神香……” 因为安神香,元杳睡得很香。 连九千岁何时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次日。 早早的,元杳就肚子痛醒。 她的额头,冒着细汗。 听到身侧小人儿的痛苦低吟,九千岁醒来,伸手去探她额头。 “爹爹……”元杳艰难地睁眼。 九千岁眸光沉沉:“什么地方难受?告诉爹爹。” 元杳把小手放在肚子上:“这里疼……” 疼? 九千岁眸光越发阴沉。 他披了件外衫,起身,开门:“传太医,立刻!” 太医扛着医药箱子,急匆匆赶来。 元杳躺在床上,疼得哼哼唧唧。 脉一把完,太医抹了把额头还未干透的汗水,拱手道:“敢问千岁,郡主昨日,都吃了什么?” 九千岁眸光一转,落在元杳脸上。 元杳虚弱道:“昨夜,吃了烤羊腿、羊肉串……” 太医摸着胡须,缓缓道:“郡主年幼,肠胃脆弱。 烤羊肉,食用过多,容易积食,还容易上火…… 这几日,郡主就吃清淡些。 下官给郡主开个方子,先喝三日的药……” 九千岁让丹青去送太医,顺便去拿药。 人一走,房间就安静下来。 望着可怜巴巴的奶团子,九千岁气到太阳穴“突突”地跳。 元杳扯了扯他袖子:“爹爹,杳儿错了……” 她的语气,委屈极了。 九千岁又无奈,又心疼:“难不难受?” 元杳点点头。 九千岁大手一扬,放在她小肚子上。 内力,从他掌心,源源不断地渗入她体内。 边给元杳输内力,九千岁边咬牙:“本座要罚你,秋猎不开始,你就不许出门,可听清楚了?” 这是禁足呀? 元杳想哭。 她抿着小嘴巴,倔强道:“听清楚了……” 第308章 万千少女的理想夫君 整整三日,元杳都没能踏出院门一步。 期间,谢执来道歉。 人还未踏入院子,破月就把他拦了回去。 怀柔得知元杳吃羊肉,吃坏了肚子,又自责又担心,才得以探望了一眼。 养了三日,元杳又是活蹦乱跳的元杳。 第四日一早,秋猎,正式开始。 一大清早,元杳就带了玉儿,起来忙活。 虽然,皇帝把秋猎首日的彩头交给她,但,也不是真要她亲自动手。 主意,由她来拿,动手,就交给了心灵手巧的玉儿…… 把图纸画给玉儿,又把法子说给她后,元杳就去了平川猎场。 九月的平川,清晨,气温已经凉下来了。 猎场,是好几座山头。 从山脚,就有高大围墙,把猎场全部围住。 秋风飒飒。 上千人,全部聚集在猎场外围的草场上。 草场上,已经搭好祭台。 参加狩猎人员,无论文官还是武将,皆身着戎装,挂了弓箭,严阵以待。 本次狩猎,能参加的,年纪范围很广。 六岁以上,六十以下,凡是懂骑射的,都可以参加。 连谢执和林玄两个小屁孩,也穿了骑射装,站在人群中…… 皇帝穿着金色铠甲,腰间分别挂着剑和弓,难得的精神,率领百官祭祀…… 祭祀完毕,九千岁才姗姗来迟。 他头发用发带高高束起,露出修长脖颈。 一身黑色束腰长袍,勾勒出纤细的腰和手臂,偏偏,袍摆又特别宽大,走起路来,英姿飒飒…… 九千岁一出来,就吸引了全场上千人的目光。 他拎着弓箭,眉眼冷冽。 不穿妖艳色的九千岁,浑身散发着冷清矜贵的气质。 他比王族,更像王族。 若不是宦官,他一定是万千少女想嫁的理想夫君…… 未出阁的少女们,芳心暗碎…… 元杳站在看台上,双手合成喇叭状,奶声奶气喊道:“爹爹威武!爹爹加油!” 原本安静的草场,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九千岁加油!” 也不知,是哪些小姐喊的。 不过,胆子挺大就是了。 元杳听着,笑弯了眉眼。 草场上,九千岁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家奶团子。 今日,元杳穿了一身秋色。 晚枫红的小裙子,配同色珠花,在人群里,漂亮又惹眼。 朝着自家团子的方向,九千岁唇角扬了扬。 他的宝贝女儿,果然是人群中,最惹眼的那个…… 这时,李德山小跑着上前:“千岁,皇上让您过去上香呢。” “走。” 九千岁拎着弓箭,上了祭台。 接过皇帝递来的香,他拜都未拜,插入香炉。 所有人,对此,见怪不怪。 祭祀完毕,入猎场的人,纷纷上马。 上百号人,愣是把进猎场,走出一副上战场气场来…… 元杳所在的看台,就在猎场门外。 九千岁打马路过她时,她奶声呼道:“爹爹,要注意安全呀! 如果可以,给杳儿带一对小兔子回来好不好?” 九千岁扬眉:“等着罢。” 说完,他领了狩猎大军,进入猎场大门…… 元杳激动极了。 谢执和林玄的马,是走在一起的。 两人行至元杳处,谢执抬头,笑道:“小杳儿,方才,我可是听到你为九千岁加油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执哥哥给你抓回来?” 谢执? 抓小动物? 元杳想了想,对他道:“我爹爹帮我抓兔子去了,你就抓只狐狸。” “狐狸?”谢执笑了:“本世子瞧着,你才是小狐狸呢。” 狐狸,是那么好抓的吗? 射都难射到,更别说,抓活的…… 谢执打着马,边走边道:“本世子尽力一试。” 语罢,人就消失在门里。 平川的山,是特地围起来的。 山上,不仅有兔子、狐狸之类的,甚至,还有不少狼。 前两年,下大雨时,围墙垮了两次。 传言,里边还进了老虎、豹子等猛兽。 除了这些,各种蟒蛇也不少…… 骑射一般的人,根本不敢进去。 皇帝虽进去,但,他周围都有铁骑和禁军保护着…… 所有人参加狩猎的人,全部进入猎场后,大门,就被紧紧关上。 丹青扇着扇子,问:“郡主,可要出去走走?” 走走? 元杳环顾了一眼四周。 这个草场,特别大。 初秋,草色正绿。 放眼周围,除了被圈起来的猎场,还有几座小山。 元杳想了想,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等爹爹。” 这看台上,全是人,待着安全。 这时,一道声音,从下方传来:“元杳,快下来!” 是怀遥。 “怎么了?”元杳起身。 怀遥近日穿着一身火红裙子,头发梳成高马尾,手上拿了鞭子,整个人神采飞扬,多了丝英气。 元杳下了看台。 怀遥鼻孔朝天:“我今日,穿得如何?” “好看。”元杳如实道。 “哼!那是当然!”怀遥趾高气昂道:“这裙子,可是我母妃给我的。” 林贵妃? 此次,帝后和九千岁离京狩猎,宫中,是林贵妃和太子留守。 元杳仔细看了眼怀遥的裙子。 粗看之下,就是寻常红裙,但,细看之下,衣领、衣袖、裙摆处,皆是用了暗金色金丝,绣了花纹。 怀遥转了一圈:“今日,我要和昊烈、阿察赛马。” “赛马?”元杳好奇道:“你们还真要比试呀?” “当然!”怀遥扬了下巴:“今日,皇姐要陪在母后身边,你就跟在本公主身边! 走,陪我去找阿察和昊烈。” 她的语气,傲娇得不行。 元杳莞尔,牵了裙角,屈膝:“好的,公主殿下!” “走了!” 怀遥伸手一拉,不自然地牵了她小手。 元杳笑弯了眉眼。 草场外,马厩。 远远的,元杳就看见,阿察和昊烈牵着两匹马,不知正说什么。 怀遥傲娇,不愿先开口。 元杳主动打招呼:“昊烈皇子,阿察公主。” “小杳儿,怀遥,快过来!” 阿察穿着一袭耀眼蓝裙,欢快招手。 昊烈见着两人,红着脸,问好:“公主,郡主,晨安。” 阿察指着高大的围墙,问:“怀遥,听说,这墙里边,关了许多猛兽?” “那是当然!”怀遥自豪道:“豹子、熊瞎子、狼之类的,可多了! 这个猎场,是大齐皇室最原始的猎场!” 阿察听得一脸羡慕,雀雀欲试:“哇,好想进去看看! 这墙,能翻得进去吗?” 第309章 越不让进,越蠢蠢欲动 翻墙? 进猎场? 怀遥惊了:“你不要命了?” 这猎场里,可是有好多猛兽的。 是她刚才说得不够清楚,还是阿察公主脑子坏掉了? 怀遥掐了自己一把,确定,是后者。 “阿察。”昊烈牵着马,皱眉:“不许……乱来!” 若他们能进,早在刚才,就同参加狩猎的人一起进猎场了。 他们是北狄人,来大齐做客,大齐生怕他们出事,引发两国战争…… 猎场内,箭不长眼。 而且,猛兽,更是危险…… 兄妹俩,也就能在猎场外围逛逛。 阿察却十分遗憾:“阿兄,我们好不容易来大齐一趟,我也是对猎场好奇嘛! 咱们北狄,打猎都是打兔子、鹰什么的,太无聊了! 我没见过大齐国的原始森林猎场,就想看一眼……” “看一眼……也不行!”昊烈正色道:“阿察,你若再不听话,阿兄就生气! 我一生气,就让人……送你回北狄!” “阿兄!”阿察惊了。 看一眼猎场,又不是大事,怎么就严重到送她回北狄了? 昊烈严肃道:“听话!” 阿察气得转了个圈。 怀遥手背在身后,看着高大围墙,对阿察道:“这围墙里,确实危险。 本公主都不敢进,你们,还是算了。” 元杳蹙眉,打量起围墙。 这里面的东西,连怀遥都怕? 如此,爹爹会不会有危险? 也不知,他带了几个暗卫进去? 有影,有其他暗卫,他兴许是安全的? “唉……” 小奶包叹气。 怀遥侧头来看她:“怎么了?” 元杳鼓着腮帮子:“担心我爹爹……” “九千岁?”怀遥扬起下巴:“你担心谁不好,担心九千岁? 这进猎场的,谁的武功,能比得过他? 就算来只猛虎,也奈何不了他。” 元杳:“……” 害怕。 怀遥这话,可千万别是毒奶。 九千岁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 即便是伤一下,他也是会疼的呀! 昊烈怕阿察搞事情,牵了马,对元杳和怀遥道:“走,我们去骑马。” “走。” 怀遥招手,让人牵了匹体型中等的马出来。 阿察站在高墙下,满脸遗憾和不服。 大齐财大气粗,连猎场,都围了好几座山,围墙又高又大,修筑得跟铜墙铁壁似的…… 皇家猎场,到底有什么不能进的? 更何况,连大齐最尊贵的两个人——皇帝和九千岁,都进去了! 越是不让进,阿察的心,就越蠢蠢欲动…… “阿察!”昊烈走了好远,转头看着妹妹。 阿察撇嘴,一甩裙子,大步跟上:“来了。” 元杳看着阿察,有些无奈。 这位北狄公主,对大齐的好奇心,简直比她还大! 元杳人小,走得慢。 怀遥见状,牵着马停下来,问道:“我抱你?” 元杳摇头:“没关系,我能跟上。” 怀遥虽长得快,但,也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女孩子,牵着马已经够累了,再抱一个她,就太勉强了。 这时,昊烈看向元杳:“我……抱郡主走?” 啊…… 元杳看向昊烈。 昊烈如今已经十二岁有余,加上北狄人骨架大,和怀遥一比,他就很高很靠谱。 但是,元杳不太习惯被不熟的异性抱…… 拒绝太明显了,不给昊烈面子。 不拒绝,她自己心里不舒服。 想了想,元杳软声道:“谢谢昊烈皇子,但是,杳儿想自己走走。” “也好。”昊烈冲她笑。 元杳迈着小短腿,走得特别认真。 昊烈和怀遥,特地放慢脚步等她。 阿察跟上来,问:“阿兄,怀遥,你们准备怎么比?” 昊烈看向怀遥:“公主……想怎么比?” 怀遥环视着自家的大草场,心里没谱,但,气势却很足:“我都可以啊!” 说完,她开始目光飘忽,环视左右。 昊烈认真看着怀遥:“客随主便,公主决定。” 客随主便? 那,岂不是显得她欺负人吗? 怀遥看向元杳:“小杳儿,不如,你来帮我们决定?” 元杳:“?” 啊?这…… 她就想好好看个比赛呀! 她好难…… 环视了一圈偌大的草场,元杳提议道:“不如,你们就比摘旗、击鼓? 让人在草场另一边插面旗,谁先拔了旗,回来击鼓,谁就赢。” 她话音落下,阿察就问:“为什么不干脆摘旗获胜呢?谁先拔到旗,谁就赢。” “我倒觉得……郡主的方法好。”昊烈看了怀遥一眼,笑着道:“公主,比吗?” “比!”怀遥抬手,戳戳元杳头顶的小丸子:“数你点子多!替我加油啊!” 元杳说的这个比赛方法,完全就是偏向她,多给了她赢的机会。 这小丫头…… 她没白疼。 怀遥得意地挑了眉梢,踩着马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站着的昊烈:“昊烈,来。” 语罢,怀遥打马,先溜一圈马。 马儿扬起四蹄,欢快地在草场撒欢。 红衣少女,在清晨的阳光下,耀眼又飒爽…… 元杳看着,羡慕得紧。 她也好想快快长大,肆意骑马呀! 她伸手,捏了捏腰肉乎乎的小手。 这一肉,白嫩的皮肤,瞬间变得红红是,还有些疼。 元杳小声抽气:“嘶……” 这身体,也太娇气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身娇体软”? 草场上,怀遥在遛马,昊烈也不甘落后,身形一跃,上了马背。 明蓝色衣袍,在阳光下,也很耀眼。 少年少女,在风中的马背上驰骋。 这画面,真养眼呀! 甜! 元杳觉得,她又磕到了。 这时,阳光一挡,阿察站在她身侧,笑道:“没看出来呀,怀遥的马术,也不差嘛!” “是呢。怀遥姐姐骑马,也很厉害。”元杳目光追随着怀遥,笑眯眯道。 阿察玩着手里的缰绳,一脸自豪地道:“不过,怀遥没我阿兄厉害!” 元杳眨眼。 昊烈,是马背上长大的,而怀遥,自小养在深宫。 身为公主,怀遥能把马骑得这么好,已经很厉害啦! 阿察看了片刻,对怀遥道:“你先看着,我也去溜溜马。 若我阿兄问起,你就说,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人已经翻上马背,溜了。 “阿察公主!”元杳惊呼。 阿察,不会要去搞事情?? 第310章 你觉得,谁会赢 那边,怀遥和昊烈已经遛完一圈马。 怀遥冲守在边上的小太监叮嘱了几句,很快,小太监就拿了一面铜锣,朝这边走来。 怀遥打马过来:“元杳,等下,你要给我加油,知道吗?” “知道啦!”元杳笑着应道。 怀遥轻哼了一声,声音放低了许多:“不许给昊烈加油,明白没?” 噗…… 看来,怀遥自己也没信心赢昊烈呀! 元杳招手,让小太监把铜锣拿来,这才对怀遥道:“你放心比!三局两胜,我替你敲锣助威。” “嗯哼!”怀遥扬了缰绳,呵斥道:“驾!” 她在遛最后一圈马,热身。 小太监尽责地拎着铜锣,恭谨地站在一边。 这时,三个小人儿朝这边走来。 雪衣的云潺,玄衣的姜承琰,象牙白衣袍的凤寻…… 三位皇子,各有姿态。 元杳抬手,笑眯眯地挥了挥:“云潺,凤寻,二殿下。” 三位小皇子走过来,凤寻笑意温润:“郡主怎的来得这般早?” 元杳开心道:“我来看怀遥姐姐和昊烈皇子赛马呀! 倒是你们,来太迟了,他们都进猎场了。” “方才,你没看见我们?”姜承琰板着脸问。 元杳不解:“什么?” 姜承琰不语。 元杳看向云潺,眨眼。 “咳……”云潺掩唇,轻咳。 凤寻瞧了眼两人,失笑:“承琰和云潺,方才在看台上抄书呢。” 抄书? 噗…… 这两人,还这是走到哪儿,抄到哪儿。 太惨啦! 姜承琰是真的惨,但云潺呢,是替她元杳惨。 这么一想,元杳就笑不出来了。 她两腮鼓鼓的,认真道:“这次出来,我带了玉儿姐姐的。 等她替我完成今日的彩头,明日,我让她给你们做好吃的!” 姜承琰嘀咕道:“这还差不多……” 元杳笑眯眯道:“那,我们看比赛。” 怀遥和昊烈,也看见来了人。 两人商议一番后,打马走过来。 几人,打了个招呼。 昊烈道:“准备,开始。” 三局两胜的比赛,怀遥紧张得手心冒汗。 看怀遥不停深呼吸,元杳双手合成喇叭:“怀遥姐姐,加油!” 怀遥握紧缰绳,扬起下巴:“看我的!” 一声铜锣声响,两匹马,齐齐朝几百米外的旗子飞奔而去。 草场上,扬起一阵灰尘。 昊烈的马,上来就领先怀遥一截。 怀遥也不甘示弱,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马儿嘶鸣,飞奔向前,追赶上昊烈。 元杳看着,只觉心惊胆战。 赛马,听起来有趣,但,看着,怪吓人的。 马速这么快,若摔下来,只怕不死也半残了…… 正紧张着,身前光影一暗。 元杳侧头。 是云潺。 元杳从赛场上转移注意力,问身旁人:“云潺,你觉得,怀遥和昊烈,谁会赢?” 迎着光,云潺漂亮的双眸微眯,淡声道:“怀遥。” 他刚说完,鼓声响起。 第一局,昊烈摘了旗子,敲响鼓。 “哐当”的一声,小太监尖声呼道:“第一局,昊烈皇子胜……”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拖了老长,格外刺耳。 元杳:“……” 她仰头看向云潺:“你赌错了!” 她赢了! 云潺看了眼身旁小人儿,淡淡道:“不是三局两胜么?再等等。” “好。”元杳撇嘴。 第二局,依旧是昊烈的马领先。 在快到达旗帜旁边时,昊烈把缰绳缠在手腕,扶稳马鞍,弯腰…… 就在他手指快碰到旗子时,一条长鞭挥过来。 昊烈闪身。 长鞭卷起旗子,收回。 怀遥得意地冲昊烈挑眉,用力踢马腹:“驾!” 第二局,怀遥胜出。 平了。 谁输谁赢,就看最后一局。 此时,草场外围,已经陆续围了些人。 听说,怀遥公主在和昊烈赛马,不少人都邀约着,一起来看比赛。 怀遥一赢,场外,响起喝彩声:“公主加油!公主必胜!” 怀遥骑在马上,冲昊烈道:“最后一局了。” 她的斗志,已经被激起来了。 昊烈望着怀遥微汗的小脸,面色微红,开口道:“公主,注意……安全。” 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落在怀遥耳里,却像是在挑衅。 怀遥握着鞭子:“昊烈,本公主虽是女儿身,却喜欢骑马,喜欢自由。 我骑马的次数,对不及你多,但,你别小看我!” 昊烈看着一脸斗志、神采飞扬的怀遥,好半晌,才笑道:“好。” 第三局锣响,双马飞驰。 姜承琰板着脸,单手背在身后:“怀遥的马术,不及昊烈三分之一。” 凤寻温和道:“昊烈殿下自小在马上长大,怀遥不及他,才是应当的。” “不自量力!”姜承琰嘴唇紧抿,声音很冷。 凤寻闻言,无奈一笑。 他瞧着,这赛马,倒是挺有意思的。 光看着,都让人热血沸腾,想上去一试呢。 不过,身在大齐,他也找不到好的骑射师傅教。 想着,凤寻有些许的无奈…… 赛场上,怀遥与昊烈,已经比划起来。 怀遥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鞭子,要去卷走旗子。 旁边,昊烈打马过去,脚尖一抬,把鞭子给她拦回去。 怀遥怒,握紧长鞭,再一次抽向旗子。 昊烈再抬脚。 怀遥调转马头,鞭子,直接抽上昊烈小腿。 这一抽,昊烈缩回脚,身子往地上一坠。 “!!!” 元杳惊得想捂眼睛。 太危险了! 差一点,昊烈就要从马上坠下来了! 瞬间,怀遥鞭子一抽,卷过旗子,打了马,拼命往终点跑。 身后,望着一抹远去的红影,昊烈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一声鼓响,小太监敲响铜锣,尖声高呼:“第三局,怀遥公主胜……此局比赛,胜出者,是怀遥公主……” 草场外,响起长久掌声。 元杳都惊了。 她看向云潺:“刚才,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怀遥最后会胜出?” 明明,怀遥的马术不及昊烈呀! 云潺看向睁大眼睛,一脸吃惊模样的元杳,唇边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猜的。” 猜的?? 这时,怀遥下了马,把马交给小太监后,大步走过来,得意道:“我赢了!” 元杳笑完了眉眼:“恭喜怀遥姐姐。” 怀遥扬起下巴,鼻孔朝天:“嗯哼!” 昊烈牵着马,走过来,先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才看向元杳:“郡主,阿察呢?” 阿察? 元杳这才意识到,时间过去半个小时了,说去遛马的阿察,竟然还没回来! 她把阿察离开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糟了!”昊烈皱起眉头:“她铁定是想办法,偷偷进猎场去了!” 什么?? 第311章 路遇虎啸,马跑掉了 阿察,进猎场? 猎物的围墙那么高,她怎么进去? 姜承琰蹙眉道:“这墙,若非轻功了得,是进不去的,不必担心。 兴许,阿察公主只是去别的地方骑马了。” “还是找找看。”凤寻看了一眼高墙:“这墙,可有薄弱的地方?” “不可能!”怀遥一口否决:“这猎场,我往年也来过。 从未听说,有人在关门后,还能入围墙里面。” 云潺冷淡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兴许,你没听说,只是因为,进去的人,出不来了。” 众人:“!!!” 大白天的,众人后背发凉。 进去的人,出不来,只有一个意思—— 被猛兽吃了! 元杳打了个寒颤:“云潺说的,不无道理,我们还是尽快找到阿察才行!” 姜承琰往昊烈走了一步,抬头:“这件事,不能声张。” 昊烈眉头微拧。 他明白了姜承琰的意思。 阿察,是北狄公主,是来大齐做客的。 她到处乱跑,出了事,大齐得担首要责任。 一不小心,就要引起恐慌…… 昊烈气得咬牙:“我去找!” “我也去。”怀遥看向昊烈:“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会骑马。” 骑马寻人,会快一些。 元杳思索了一下,出声:“残风。” 一身黑,戴了面具的残风,走了过来。 他早就暴露于人前,不是暗卫营的人了,所以,出现得光明正大。 元杳看向残风:“你骑马,带我一同去。” “不行!”姜承琰立刻出声否定。 “为什么不行?”元杳看向姜承琰。 姜承琰冷着脸:“不行,就是不行!你这么小,太危险了!” “让她去。”云潺道:“我也去。” “你?” 姜承琰和怀遥,齐齐看向云潺。 而云潺,则看向元杳。 元杳点头:“破月,换身侍卫服,易容,随我们一同去找阿察公主。” 破月:“……” 凭什么? 半盏茶后,一个相貌清秀普通的侍卫,走了过来。 他不仅脸冷,浑身都很冷。 这气质,特别破月! 元杳还算满意。 她安排道:“残风带云潺,破月带我,我们分两路去找,最好是围着猎场围墙转一圈。” “行!”昊烈心里着急不已。 出发前,凤寻叮嘱元杳:“注意安全。” “嗯嗯!”元杳点头。 破月带她上了马,打马离开草场,往行宫门外去。 在行宫门口,她问守门的禁军:“看见北狄的阿察公主了么?” 禁军道:“属下刚换班过来,未曾看见北狄公主。” 刚换班的? 阿察都离开好久了! 元杳无奈。 破月打马,顺着围墙走。 元杳窝在破月怀里,四处看,寻找踪迹。 无奈,天干物燥,地上连脚印都没留下…… 马行了许久,元杳听到,耳边传来冷冷的嘀咕声—— “屁股还没好全呢……” 元杳:“?” 那声音又响起—— “又要挨罚了。” 元杳心情复杂:“破月……” “在。”破月冷冷地回他。 元杳问:“暗卫营的惩罚,很可怕,是么?” 破月没回答。 好半晌,他才幽幽道:“嗯……” 元杳叹气。 她认真道:“长点心,下次,别再被人骗了!” “嗯……”破月拿鼻腔应了一声。 “还有……”元杳补充道:“今日,你不会挨罚的,放心。” 阿察的事,怎么着,也怪不到破月身上来。 找阿察,是为了两国百姓。 破月冷冷道:“若我因她挨罚,我就算不要命了,也要去北狄,剃光她头发,让她一辈子当秃子。” 元杳:“???” 头皮,好像有些凉。 破月这是跟谁学的? 云潺?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可怕! 以后,还是让她的暗卫们,离云潺远一点叭! 小别扭,可腹黑了! 指不定,肚子里装了不少坏水呢! 咦…… 元杳甩了甩脑袋。 破月打了马,加快速度。 一路上,元杳不得不感叹—— 大齐,真的好有钱呀! 或者说,修这猎场围墙的时候,好有钱呀! 连绵的山脉,被圈禁在围墙内,一眼,看不到头。 宽阔平缓、清澈见底的河流,在一处围墙处,自墙基之下流出…… 那一处高墙,修得和桥似的。 元杳愣了愣:“这河……” 果然,修围墙的人有钱! 圈起来的猎场,竟然把河流都圈进去了! 破月看了眼那条河:“为了圈山,又不影响猎场里的动物和植物,修建这猎场的皇帝,特地把河也圈进来了。 不过,猎场和围墙,是前朝建的。 这处河,曾经总被水冲垮,大齐先祖皇帝晚年,花了重金,才把这处改造一番。” 原来,这猎场,是前朝修的? 真有钱…… 元杳除了感叹有钱,都不知感叹什么好…… 古代君王,可真会玩儿! 这么大型的建筑,用来享乐。 难怪,灭国了…… 元杳指着河流,问:“里面的动物,不会跑出来么?” 破月:“?” 破月用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模样,看着元杳。 “怎么了?”元杳仰头。 破月冷冷道:“围墙里面的河里,有大型铁网,能拦住动物,又不阻止水流。” 原来如此…… 元杳伸出食指:“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破月扶稳她。 元杳问:“你觉得,阿察会不会从这里钻进去?” 破月:“……” 世上,怎么有小孩子这种天真的生物呢? 破月踢了马腹:“驾!” “呀!破月,你还没回答我呢!”元杳惊呼。 她的暗卫,怎么这么叛逆??? 而且,还是个一问三不知! 马儿,沿着山脚,一路狂奔。 风声飒飒,元杳眯起眼睛,看着道旁景色远去。 路上,根本没有阿察的踪影。 马正狂奔着,突然,急急停下来,高高地扬起前蹄,焦躁地嘶鸣了一声。 破月护稳元杳,紧紧抓着缰绳,费了好大劲,才让马站稳。 元杳惊魂未定:“怎么了怎么了?” 破月把她整个人裹进怀里,冷声道:“马受了惊吓。” 好好的马,怎么会受到惊吓? 元杳仰头,刚要问,突然,高墙内,高大的树木,枝叶晃了晃,鸟群四散飞起。 “吼……” 雄厚有力的虎啸声,从围墙内传来。 这一虎啸声,让人头皮发麻。 身下,马腿一软。 破月眯眼,抱起元杳,飘然落地。 人还未站稳,马就撅蹄子,嘶鸣着跑掉了。 跑掉了…… 第312章 作死小能手 坐骑跑路了…… 元杳和破月,一大一小,面面相觑,干瞪眼…… 围墙内,虎啸声还在继续。 所有飞鸟,全部扑腾着翅膀,在往墙外飞。 自知道围墙是前朝修建的后,元杳看那围墙,都觉得不结实了…… 隔了一个朝代,得几百年了?? 古建筑呀这是! 这墙,会不会跟雪花酥似的,撞一下就碎了? 毕竟,那猛虎,光听虎啸声,就可凶猛了! 想着,元杳就头皮发麻,问破月:“那猛虎,会不会冲破围墙,跑出来?” 破月:“……” 他看了看围墙,又看元杳。 好半晌,他才没有感情地回道:“不知。” 元杳:“?” 敢不敢多说两个字? 敢不敢??? 望着高高的围墙,元杳忽然产生一个想法:“破月,我要你做一件事。” 破月眼皮跳了跳,低头来看她。 元杳指着高墙,对他道:“你带着我,飞上这围墙。” 飞上围墙? 破月摸了摸眼皮:“倒也不是不可以……” 元杳观望着他的面色,试探地问:“但是?” 破月顶着也不知是谁的脸,冷如冰雕,没有表情:“但是,回去,师父和九千岁会打断我的腿。 我腿断了,就没人要了……” 元杳:“……” 那还是算了。 打断腿,也太血腥了点! 可是…… 她看了一眼身前身后。 这里,离行宫大门,已经五公里外了…… 前方,连个鬼影都没有! 马也没了,难道,他们今日找不到阿察,只能徒步走几公里,回猎场行宫? 太费脚了叭! 啊,不是! 太费破月了! 这么远呢! 害! 元杳又纠结地看了一眼围墙。 片刻后,她坚定道:“破月,带我上围墙去! 你的腿,你的命,都交给我。 我保证,你一根腿毛丝都不会少! 走猎场外围,绕来绕去,太远了! 走围墙,可以节省时间,我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而且,围墙上,站得高,看得远……” 好一个“站得高看得远”! 破月垂手,默默地拍了拍即将与自己分开的双腿,含恨道:“遵命……” 抱了元杳,破月展开一只手臂,脚尖一踮,跃到高墙之上。 突然而来的失重感,让元杳不得不闭眼、抓紧破月衣襟。 待站稳后,她才睁眼。 这一眼,整个人视野都开阔了。 远山、行宫、长河,被尽数收入眼底。 高墙内,高高低低的群山,连绵起伏,植被高大茂密、绿意盎然。 鸟雀鸣叫,飞快地四散着,茂密林子间,大大小小的动物如离弦的箭一般,到处窜过。 元杳正感叹,猎场的动植物被保护得如此好,又一声虎啸,就在不远处传来。 “咻”的一声,有东西朝他们飞来。 元杳没反应过来。 接着,又是几声破空声,朝这边响起。 说时迟,那时快。 破月勒紧元杳柔软的腰腹,在呈斜坡状的围墙之上,分开双腿,跃起来,紧急劈了个叉。 一抹银光,从破月两腿之间,穿过去。 破月:“!!!” 他急急垂头,看向身下某处…… 突然,又是几道箭,贴着他和元杳飞出去。 破月:“!” 破月抱了元杳,单脚触地,转了好几个圈,避开那些箭。 “吼……” 虎啸声,离这边越来越近。 隐隐的,林子里,传来人声:“快!猛虎朝围墙边去了! 当心些,有两只狼和一只花豹,也朝那边跑了…… 皇上和九千岁可是说了,这只虎,会留给我们后辈解决,当是考验我们在国学院的学业! 它今日伤了这么多人,必须死! 射箭!快射箭……” 还射箭? 元杳头皮都是麻的。 她欲哭无泪。 别射了别射了! 这什么垃圾箭法? 谁射猛虎,箭是指着天上的? 猛虎长翅膀了不成? 这围墙外要是有人路过,头顶都要被扎穿! 说来人,就来人。 破月指着百米外、墙上趴着的蓝色身影:“那里。” 元杳:“?” 她又担心箭,又疑惑。 她瞪大双眼,顺着破月指向看去。 这一看,元杳心跳都慢了半拍…… 该死的! 阿察不知从哪里找来云梯,正攀爬在云梯上,往围墙上爬。 眼看着,人已经爬了墙的一半。 她定是听到虎啸声,特地朝这边来的! 显然,她并未看见墙上的元杳和破月! 元杳眯起眼睛,冷声道:“趁她未爬上围墙前,把她给我打下去!” 打下去? 破月冷吞吞地问:“你确定?” 元杳:“……” 真想把破月一脚踹下去算了! 他到底是怎么被选入暗卫营的? 走后门的?! 元杳比破月更冷:“确定!” 阿察爬上围墙,要么,可能被乱箭射死,要么,可能要被猛兽咬死…… 总之,以阿察的身手,今日终归要死一死! 作死小能手! 熊孩子! 太可恶了! 元杳气得肝颤。 破月一边留意乱箭,一边在怀里掏。 掏了几下,掏出一把瓜子。 元杳:“???” 破月:“……” 元杳几乎气得晕厥过去。 她小奶音气到劈叉:“你嗑瓜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嗑瓜子???” 北狄小公主被大齐皇家猎场的猛虎咬死了,北狄皇帝,会骑马把大齐踏平? 破月这是想嗑一把断头瓜子吗? 天…… 谁来救救她? 这墙海拔挺高的,她好像高反了…… 这时,破月默默把瓜子放回怀里,只留了一颗在掌心。 他把瓜子置于食指与中指间,眯眼,对准阿察的方向。 “嗖”地一声,瓜子飞出去…… 在元杳震惊的眼神中,阿察惊呼了一声,人从半空掉下去,摔进墙边的排水沟里。 “哗啦……” 云梯,断了。 阿察连同云梯,全部泡在了排水沟中。 元杳:“……” 她嘴巴张合了好几次,才看向破月:“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破月冷吞吞道:“我的腿……” “你的腿,就是我的腿!”元杳郑重道。 破月又指着林子间一隐一现的黄色:“那只虎,你想要么?” “虎?” 元杳连忙转身。 这一看,那只猛虎,已经跑到距离围墙五十米的地方了。 人声,正朝这边靠近。 这只猛虎,没有退路了。 左右,今日,总是要有一人拿下这只猛虎的。 终归,它是不能活了…… 更重要的是,它伤了人! 伤过人、尤其是吃过人的猛兽,决不能留! 留着,只会祸害更多人! 至于那群箭都射不准,只会瞎咧咧、虚张声势的纨绔……还是别来送人头了! 元杳闭眼,再睁眼,果断对破月道:“动手,这只猛虎,归我了!” 第313章 谁看上的,就成谁的了 眼瞧着,猛虎已经跑至墙边。 前后,皆无退路。 前方,是高大、无可跃过的围墙。 身后,是乱箭…… 猛虎仰头,又是一声狂啸。 被围过来的狼和花豹,以及一些小型动物,被吓得往回跑…… 破月伸手,掏向怀里。 元杳一言难尽地抬头:“难道,你要用一颗瓜子,杀了这老虎?” 破月的动作一僵:“你觉得,我有这么大本事吗?” 元杳:“?” 厉害了破月! 居然还会用反问句了? 破月掏出三把飞镖,夹在手指尖。 飞镖又尖又锋利,闪烁着寒芒。 元杳吩咐道:“快动手!” 那边的人,已经围过来了。 破月手上蓄力,将飞镖扔出去。 “吼……” 凄厉又痛苦的虎啸,响声震天。 猛虎挣扎间,撞上一颗双人合抱的大树。 霎时间,树身剧烈晃动,摇落了满树枯枝残叶。 元杳扒紧破月衣襟。 这虎,真的太大了,叫起来,连围墙都似乎在轻颤。 幸而,那虎挣扎了一番,就由咆哮,转为哀嚎,渐渐没了声音…… 这时,林子里,传来那些学子的声音:“发生了什么?” “老虎呢?” 有人警惕道:“弓箭,准备!” 乱射箭的,又来了! 元杳打了个激灵,扬着奶乎乎的小声音道:“都住手!” 顿时,林子里安静了几秒。 过了会儿,才有人出声:“是谁在那儿?” 破月抱着元杳,冷冷道:“千华宫,元杳郡主在此。” “千华宫?” 林子里的人,顿时全部放下箭,朝围墙边靠近。 在距离围墙二十米时,全部人抬头。 九千岁家的小郡主,正被侍卫抱着,立在高墙上…… 大约是站得高了,居高临下看人的缘故,寻常可可爱爱的小郡主,竟然散发着一股威仪…… 少年们齐齐拱手行礼:“参见郡主。” 元杳扫了一眼这群少年。 十几个人,约摸着,都是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年纪,充满朝气。 每人手里,都拿着弓,背上,还背着箭。 一个身量修长、相貌清隽、穿着鸦青色锦袍的少年拱手行了个礼:“刑部尚书之子郑亦和,见过郡主。” 刑部尚书的儿子? 元杳愣了愣。 刑部尚书,皮肤偏黑,还整日黑着脸…… 而郑亦和,清瘦白净,是个脾性挺好的少年郎。 这父子俩,真是哪哪儿都不像! 元杳看向郑亦和:“不必多礼。” 郑亦和这才问:“敢问郡主,这老虎,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指向不远处。 其他人的视线,齐齐看去。 有人惊呼:“这只虎,这就死了?” 旁人附和道:“是啊!我们才热完身,还没正式动手呢!” 元杳:“?” 刚热完身? 没正式动手? 认真的吗?? 方才那些乱箭,是谁射出来的? 果然,喜欢说大话撑面子的人,到哪儿都不缺…… 这时,有人大着胆子凑过去:“先看看。” 鸦青色衣袍的少年提醒道:“当心些!” 他话说完,一个穿绿袍的少年已经走到老虎身边。 少年拿起弯弓,戳了戳老虎的肚皮,随后,惊讶地扭头:“这只虎,真的死了!” 他话还未说完,绿袍少年大声呵斥:“赵熙!小心!” 只见,那本该没什么生机的老虎,忽然抬起头,张大嘴巴,朝绿袍少年咬过来。 赵熙脸上还带着笑,扭头往身后看去。 一张血盆大口,正朝他扑来…… 其他少年,纷纷大喊:“赵熙!快跑啊!” 傻站着,等死? 元杳叹气:“破月,救人。” 望着近在咫尺的虎口,赵熙呆若木鸡。 这时,他膝盖一痛,人就往旁边草丛倒下,接连滚了两圈。 紧接着,一道银光闪过。 “嘭!” 体型庞大的猛虎,重重倒在地上,溅起落叶和枯枝…… 猛虎,彻底断了气。 所有少年,后背全部湿透。 甚至,有人腿一软,瘫软在地上。 方才,就差那么一点点,赵熙的脑袋,就进入虎口了…… 太可怕了! 郑亦和攥着汗水湿透的掌心,去把赵熙扶起来。 赵熙双腿发软,脸色苍白。 这时,又上来两个少年,把赵熙架起来。 郑亦和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高墙之上,对元杳拱手:“多谢郡主相救。” 对这群小学鸡,元杳真是无奈至极。 唯独郑亦和,还稍微好些。 她的小奶音,情绪很淡:“要谢,就谢我的护卫。” 毕竟,人,是破月救下的。 郑亦和闻言,拱手,看向破月:“多谢。” 赵熙也软着双腿,虚弱地出声:“谢谢……” 大约是被吓狠了,赵熙不仅腿脚不利索了,连舌头,都转不动了。 元杳抿唇:“送赵公子回去,让太医给他看看。” 可别吓出病来。 正说着话,高墙下,传来呼救声:“救命!” 是阿察。 阿察还在排水沟里泡着呢! 元杳转头,往围墙外看去。 只见,阿察满身泥泞,连头发、脸上,全都是泥泞…… 阿察抹了把脸上的泥浆,抬手,朝她使劲挥动:“小杳儿!快来救救我呀!” 元杳无力望天。 她对破月道:“我们去救阿察。” 说完,就要让破月先抱她下高墙。 这时,一个长得干巴巴的少年站出来:“元杳郡主,这老虎,我们先抬走了!” 她惊讶地看向少年:“你说什么?” 干巴少年理直气壮道:“这只虎,是我们先看上的,也是我们赶过来的。 所以,这只老虎,应该是我们的! 郡主一个小孩子,要这只虎,并无用处。” 元杳:“???” 这是什么智障言论? 谁看上的,就成谁的了? 那,这只虎,还是她家破月打下的呢! 这时,望着小小一团的元杳,另一个微胖的少年开口道:“小郡主,你不能仗着你爹是九千岁,就和我们抢老虎。 这只虎,本来就是我们的! 你一个女孩子,跑进猎场捣什么乱?” 元杳:“?” 女孩子? 捣乱? 她被气笑了。 打猎,还搞性别歧视的呀? 女孩子怎么了? 女孩子,吃他家大米了? 就冲他们这态度,元杳都觉得,不能把老虎让给他们! 第314章 安排得明明白白 元杳望着倒地后,看着越发显大的老虎,问:“破月,你能估计这只虎的重量吗?” 破月眯眼看了会儿,冷冷道:“五百斤以上。” 五百斤? 这也太重了! 不过,重点正好。 元杳看向理直气壮问她要老虎的两个少年:“你们两个,想搬走这只老虎,拿去邀功是? 好呀,我给你们个机会。 你们两个,若能把这只猛虎搬走,我就让给你们。” “这可是你说的!”微胖的少年抬头道。 元杳嘴角翘了一下:“当然。” 两个对视了一眼,挽了袖子,走到猛虎身边。 胖的那个似乎有些发憷,犹豫了片刻,走到虎尾的地方,抱住老虎后腿。 瘦的那个,则去抱虎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发力:“一,二,三……” 老虎,纹丝不动。 两人心急,商量了一下,对换了位置,再次用力。 这一次,还是没抬动…… 元杳开口道:“别浪费力气了,你们搬不动。” 这可是五百斤,不是五十斤。 然而,听到元杳这话,俩少年像是被激发了斗志一般,再一次弯腰,拖住虎身。 “够了!” 郑亦和站了出来,皱着眉头,开口道:“自古,入了猎场,猎物是谁打中的,就归谁所有! 这只虎,是元杳郡主的侍卫杀的,所以,理应归他们!” 长得干巴巴的那个少年怒道:“郑亦和,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郑亦和神色平静,抬头看着元杳。 元杳弯了眉眼,对他一笑。 不愧是刑部尚书的儿子! 虽然外貌和他爹相差甚远,但,他爹的公正、直率,却被他学得很好。 这时,林子内,响起一阵马蹄声。 有人惊呼:“来人了!” 刚一说完,林子里就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前方,可是有人猎得了猛虎?” 想抢虎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刑部尚书……” 郑亦和面色微喜,出声道:“父亲,猛虎,确实在此处。” 很快,一群人朝这边过来。 打头的,不是刑部尚书,而是九千岁。 九千岁骑在马上,黑衣飒飒。 他身侧,还跟着谢执和林玄,身后,除了刑部尚书,还有一些其他官员。 所有人,齐齐朝这边看来。 看见九千岁,元杳欣喜地出声:“爹爹!” 九千岁骑在马上,抬起修长脖颈。 这一看,他眼神微冷:“破月。” 破月腿一软。 元杳连忙道:“爹爹,不关破月的事,我们是来找人的!爬墙,纯属是意外!” 找人? 九千岁微抿着薄唇:“谁?” “阿察!”元杳指着背后:“阿察还在沟里泡着呢!” 阿察? 那个北狄公主? 九千岁眯起狭长眸子,脚蹬一踩,人就轻飘飘跃上墙头。 他朝墙下睨了一眼。 沟里,阿察双腿陷入泥浆中,站都站不稳,朝他挥手:“九千岁!” 九千岁冷冷道:“不知所谓!” 他收回目光,对元杳道:“小杳儿,过来。” 元杳乖乖地钻入他怀里。 九千岁这才看向破月:“坐骑呢?” 破月回答道:“跑了……” 九千岁眉峰蹙了蹙:“连匹马都驾驭不住,要你何用?” 破月垂头。 “爹爹,你不要怪破月。”元杳仰头,解释道:“我们出来寻阿察,到这儿时,恰好听到虎啸。 马胆子小,听到虎啸声,就丢下我们,自己跑了。 我就想着,没了马,这里离行宫又远,就爬到墙上来,视野会开阔一些。” “鬼机灵。” 九千岁抬手,用力捏了捏元杳小脸。 元杳鼓着腮帮子,卖了个乖。 地上,刑部尚书已经检查了虎,抬头道:“死了。” 他话一说完,先前的微胖少年站出来,犹豫着开口:“尚书大人,这虎……” 一道声音,大声道:“好你个小杳儿!竟然背着我们,偷偷带人进来打老虎!” 谢执跳下马,蹲在老虎身边,从老虎脖颈处拔出一枚飞镖,笑得爽朗。 林玄也走了过来,弯腰看了一眼,随后看向元杳:“元小杳,回头,虎骨分我一根。” 一个平南王世子,一个定军侯府小侯爷。 两人的话,直接把少年给堵死了。 那少年,脸色都青了。 刑部尚书回头,问:“方才,你说什么?” 少年:“晚辈……没说什么。” 刑部尚书点点头,看向九千岁:“千岁,这虎,要如何处置?” 九千岁看向元杳。 他们,都在询问她的意见。 这就是尊重呀! 不像那两个少年,以为她小,好欺负,好哄骗! 而且,还道德绑架她! 元杳想了想,开口道:“虎皮和虎骨,我要留下,别的,可以分给大家。” 入秋了,冬日就很快了。 虎皮,可以保暖,回头处理好了,给九千岁铺在床边地毯上,免得他总是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虎骨,可以强筋健骨、舒筋活血,体弱的云潺,要习武的谢执和林玄等人,该是用得着。 残风和破月,到时候也给他俩分点。 还有谢宁! 谢宁是大夫,想来,常年炼制各种药,也许也有用…… 当然,最好的一根,她得好好留着,给她的美人爹爹! 元杳在心里,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九千岁看了眼日头,对刑部尚书道:“虎,你着人送回去。” “好。”刑部尚书应得很干脆。 九千岁扫了眼围墙外面。 阿察浑身泥浆,还在挣扎…… 九千岁看向破月,冷冷道:“她,就交给你带回行宫。” 破月:“……” 他硬着头皮道:“是!” 九千岁抱了元杳,跃下墙头,飘然落在马背上。 他抓了缰绳,抱稳元杳,打马离开。 九千岁一走,其他官员也跟着走。 唯有刑部尚书留下,带着一群人,面色为难地看着地上的猛虎尸体。 这只虎,可真够大的…… 谢执笑盈盈道:“小杳儿的虎皮,可别磕着伤着,本世子留下帮忙。” 九千岁带元杳,出了猎场。 不多时,老虎也被带出。 而破月,也骑了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马,载着满身泥泞的阿察回到草场。 和他前后回的,还有去找人的云潺等人…… 草场上,乌泱泱的全是人。 这些人,全是来看猛虎的。 皇帝解下铠甲,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阴郁地朝北狄使臣看去:“朕听闻,今日,北狄公主差点闯出祸事?” 第315章 仗着她爹是九千岁,就整我们! 北狄的使臣垂着头,大气都没敢出。 这件事,是北狄理亏。 阿察公主在北狄时,就向来喜欢折腾。 来大齐之前,他们再三叮嘱过…… 谁知道,阿察公主,竟胆大包天,去攀爬大齐猎场的高墙。 这人要进去,不是死了,就是残了。 到时候,大齐和北狄之间,指不定就要爆发一场战乱。 届时,两国交界处,只怕会生灵涂炭。 两国百姓,也要受战火波及…… 这次,真的过了! “阿察!”昊烈大步走过去。 阿察浑身脏兮兮的,完全没有公主的样子。 她被昊烈一吼,缩了缩脖颈:“阿兄……” 昊烈急得嘴唇发抖:“你……你太让阿兄失望了!” “对不起……”阿察小声道。 “你和我道歉……有用吗?”昊烈急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好多人?” 阿察缩着脖颈,没敢吱声。 昊烈气急。 他抓了阿察的手,拽着她朝皇帝走。 走到皇帝十米外,昊烈单手放在胸前,开口道:“皇上,我很抱歉……” 皇帝没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昊烈继续道:“阿察闯了祸……择日,我立刻带她……回北狄……” 回北狄? 这么快就要回了吗? 她还没玩够呢! 明明说好,要在大齐多待两月的! 明明,他们只要赶在暴雪封山之前回北狄,就可以…… 然而,阿察不敢说话。 皇帝瞧着昊烈阿察兄妹俩,哑声道:“天气渐凉,北狄,想必也快下雪了,早些回去好。” 北狄使臣,交换了眼色,全都无奈至极。 这时,皇帝又看向九千岁:“阿渊,你可有话说?” 九千岁抱了元杳,缓步站出来。 他冷冷睥了眼阿察,随后,对昊烈道:“本座不会为难阿察公主。 但,几日前谈好的,今年十月至明年五月,大齐给北狄开放的互市地点,由四个,缩减为两个。 日后,北狄只被允许在这两个地点,同大齐进行货物置换。” 北狄使臣闻言,又惊又气。 这次,他们来北狄,就是为了两国互市一事! 大齐,和北狄间,原本是开设了一处互市的。 两国百姓,平日会在此交换日常用品…… 但,今年,北狄常年干旱,水草不足。 眼看,寒冬就要来了。 寒冬一来,北狄百姓,没有足够粮食、衣物、药物,根本没办法熬过这个寒冬。 无奈,北狄皇帝只得派使臣,带了他的亲笔信,来大齐谈判。 没想到,说好的新增三个互市,因为阿察公主,缩减成三个。 比原来,也就多增加了一个互市! 这趟,相当于白来了! 北狄使臣,在心里唉声叹气。 皇帝没管他们,而是转移了话题:“今日,各位爱卿及大齐未来的栋梁们,收获颇丰。 把你们的猎物,都呈上来。 朕瞧瞧,今日,谁能夺得魁首。” 李德山拂尘一扬,吩咐了小太监们,去清点猎物。 半炷香后,记载的数额册子,就被捧到皇帝手里。 皇帝道:“李德山,你来念。” “奴才遵命。” 李德山接过册子,念了起来—— “清河郡王世子,猎得山鸡三只,灰兔一只。” “瑞国公府二公子,猎得野猪一头。” “……” “振威将军,猎得野猪一头,山鸡十只,野兔一对。” “定军侯府小侯爷,猎得野猪一头,狼一只。” “平南王世子,猎得狼一对,蟒蛇一条,野兔三只……” 元杳越听到后面,越兴奋。 刚才,李德山有念到谢执和林玄呀! 他俩,居然挺厉害的! 年纪这么小,居然猎到这么厉害的动物呢! 这时,李德山朝九千岁这边看了一眼,带着笑,念道:“九千岁,猎得活兔十对。” 活兔? 元杳又欣喜又开心:“爹爹,你真的给杳儿抓兔子啦?” 九千岁勾着唇角,宠溺道:“已经装起来了,等会儿,本座带你去瞧瞧。” “好呀!”元杳双眼亮晶晶的。 这时,李德山那边,已经念今日的魁首。 李德山拂尘搭在手臂上,笑得满脸褶子,扯着尖细的嗓子道:“千华宫元杳郡主,得五百二十斤的猛虎一头!” 元杳:“?” 她急忙从九千岁怀里抬头。 只见,草场上,所有人都惊了。 低低私语声,顺着风声,往这边传。 有人道:“那虎,竟不是九千岁猎的?” 旁边的人回道:“听说,那虎,是郡主身边的一个小侍卫杀的。” 元杳连忙开口道:“皇上,杳儿有话要说!” 说着,她让九千岁把她放下来。 脚一落地,元杳急忙拎了小裙子,朝皇帝和李德山走去:“皇上,那虎,不是杳儿猎的,不能记在杳儿名字上。” “哦?那是谁猎的?”皇帝朝她看过来。 “是……”元杳停了一下,看向还是侍卫装扮的破月:“是阿月!我的侍卫猎的!” 破月:“……” 阿月? 这是什么鬼名字? 好难听…… 元杳抬头,朝破月招手:“快过来。” 破月面无表情,走过去,朝皇帝皇后行了个礼。 皇帝道:“身手不错。” 破月嘴角僵了僵,冷冷地行礼:“谢皇上夸奖。” 皇帝“嗯”了一声,随后夸道:“元杳郡主,虽年幼,却大度、识大体,不揽他人功劳。 朕宣布,今日魁首,是千华宫侍卫,阿月。 另,元杳也有赏赐。” 啊? 她也跟着破月沾光啦? 这种光,她怎么好一个人独沾呢? 元杳扫了一眼郑亦和、赵熙等人,心思一转,奶声道:“皇上,杳儿的赏赐,可以换吗?” “你想换什么?”皇帝问。 “换弓箭!”元杳仰头道:“实不相瞒,皇上,今日,这老虎,是国学院的学长们赶到杳儿这边的。 杳儿心存感激,想把您想给杳儿的赏赐,换一百把好弓箭,送去国学院练武场,每日供他们练习!” 不是想抢她的虎吗? 这里没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就给他们送弓箭好了! 皇帝听到元杳的话,高兴极了:“就按元杳说的办!” 元杳笑得眯起双眼:“谢谢皇上!” 草场上,一群少年,暗自磨牙。 其中一个深紫色衣袍的少年,咬牙道:“臭丫头,仗着她爹是九千岁,就整我们!” 微胖的那个少年,阴着脸道:“我有办法,借人之手,收拾她……” 第316章 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破月,误打误撞,成了秋猎首日魁首。 往年的魁首,彩头有珍宝,有武器。 今年的彩头,事先并未公布,所有,不少人都翘首以待,好奇得不行。 元杳看了眼破月:“早知道你能拿魁首,我干嘛还要让玉儿这么辛苦,做那么复杂的彩头?” 破月:“……” 是他不配吗? 这时,皇帝吩咐:“把彩头,送上来。” 李德山应声,去传彩头。 很快,四个小太监抬了一块两米长的木板,小心翼翼地走上草场。 另外的小太监,抬了桌子上来。 木板,被放上桌子。 因为盖了红绸,所以,没人能看见木板上放的东西。 皇帝看向元杳:“可以揭开了么?” “可以呀!”元杳笑眯眯道。 皇帝挥手。 李德山点头,亲自上手去揭开红绸。 这一揭开,他愣了一下,笑而不语。 皇帝好奇地看过去。 元杳虽事先想象过,但,看到木板上的东西时,还是感叹了一下。 玉儿,真是手巧! 别人穿越,带空间带系统之类的…… 而她穿越,没有空间,没有系统,但是,她有玉儿这么一个宝藏! 玉儿,简直就是她的金手指呀! 木板上,平放着一块大大的白釉的瓷板,充当容器。 瓷板上,用食物制成颜料,绘了一副喜庆的秋收图—— 金黄的梯形稻田边,是碧瓦白墙的院子,院子外,火红的石榴、柿子硕果累累,几乎要溢出画面来…… 是一副元素极为简单的画,但,光是看着图,都能感受到丰收的喜悦。 皇帝意外不已:“朕还以为,今日,你会只抱两个石榴出来呢。 不成想,你还知道让人用食物作画?” 元杳睁大眼睛,无辜道:“原来,皇上对杳儿的要求,竟这样低呀?” 皇帝失笑,而后故意板着脸:“你这丫头……” 元杳乖巧一笑:“皇上,如今正是秋日,所以,杳儿就想送一副可以吃的秋收图,给皇上。 这图的寓意,是祝愿大齐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硕果累累! 希望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所有大齐子民,都能吃饱饭!” “好!”元杳话音一落,皇帝就拍了一把椅子扶手:“说得好!” 元杳笑弯了眉眼。 这种卖乖的事,她也是现学现卖,但,看起来,很有用呢! 毕竟,拿石榴做彩头,她实在想不出好办法了…… 食物不好做,只能从其他方面着手。 比如,这幅画,并没有用颜料、画纸画的漂亮,但,她可以吹画的寓意呀! 如此,一副普通的画,瞬间就高大上了。 皇帝高兴道:“赏!” 秋收图的寓意,被皇帝收下了,食物,赏赐给了破月,元杳和玉儿,也得了赏赐。 其他参加狩猎的人,也各自得了赏赐…… 元杳捧着玉儿的百两黄金,高兴地回了院子:“玉儿姐姐,快来呀!” “奴婢来了。”玉儿从别院的小厨房里走出来。 元杳亲手端着托盘,递给她:“玉儿姐姐,这是皇上给你的赏赐。” “奴婢也有赏赐?”玉儿喜出望外。 “是呀!”元杳笑眯眯地问:“开心吗?” “开心!”玉儿点头:“奴婢真是太开心了!” 这可是一百两的黄金! 玉儿小心翼翼地上手,摸了摸金子,随后缩回手:“这金子,奴婢不能要。” “为何?”元杳意外地问。 玉儿正色道:“奴婢是千华宫的婢女,也是郡主的婢女。 奴婢只是做了自己本分的事情,怎好拿这赏赐? 更何况,秋收图,是郡主的主意,奴婢不过是动了动手……” “玉儿姐姐!”元杳打断玉儿的话。 她举起托盘,认真道:“快接下。” 玉儿抿唇。 见玉儿还是不肯接,元杳只好道:“你再不接,我的手,就会酸,会疼……” 玉儿有些无奈。 元杳望着玉儿,奶声道:“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本分不本分。 你做的东西,得了赏赐,你就该拿着! 再说,你是不是……得为自己攒点婚前小金库啦?” 婚前小金库? 玉儿愣了一瞬,脸色忽然爆红:“郡主,奴婢没有……” “我都知道啦!”元杳笑眯眯道。 玉儿闻言,羞得垂下头,连耳尖都红得近乎滴血。 害羞之余,玉儿咬唇,低声问:“千岁他……会不会也知晓了?” “爹爹知道也不怕!”元杳安慰道:“你和白叔,都是爹爹的人,知根知底,爹爹只会祝福你们!” 白叔? 原来,小郡主什么都知道了…… 玉儿脸烫到不行。 元杳顺势,把托盘放在玉儿手里:“这些赏赐,是你应得的,存下来,日后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你的嫁妆,我和爹爹会另外给你准备的!” “嗯……”玉儿害羞地点头。 害羞之余,她又觉得无比的幸运、幸福。 作为宫女,她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活得如此随性…… 这一切,只因,她遇到了九千岁和小郡主…… 她真是个幸福的宫女! 玉儿当即决定,在猎场行宫的日子,定要大展身手,为郡主和九千岁多多做好吃的…… 今年秋猎,不仅限于打猎。 除了打猎,还有赛马、打马球、蹴鞠、射箭等活动…… 女眷们,也有琴棋书画、跳舞、刺绣等活动…… 总之,活动十分丰富! 作为一个小奶包,没有才艺,元杳每天只能到处乱逛。 这日,上午狩猎结束,下午,是比武活动。 对比武,元杳没有兴趣。 早早的,看台上,就坐了不少人。 元杳看了片刻,觉得无事可做。 这时,九千岁侧头看她:“觉得无趣?” 元杳点头:“有点儿……” 九千岁勾唇道:“本座特地清了一座山出来,没有野兽,很安全。 你若无趣得紧,本座让人带你去捡蘑菇?” 什么?? 九千岁特地清了一座山,只为了让她去捡蘑菇? 元杳眼睛都在发光:“谢谢爹爹!” 爹爹真是太好啦! 元杳欢喜极了。 她去找了怀遥怀柔,又叫上不用上武场的云潺、凤寻和姜承琰,一起出行宫。 很快,元杳郡主上山捡蘑菇的消息,就传开了。 不少小姐和小公子蠢蠢欲动,求了一起去…… 宫门外。 微胖的锦衣少年,冲旁边紫衣少年道:“跟了三天,总算找到机会了。 今日,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第317章 蘑菇,被人替换了 捡蘑菇的山,距离猎场行宫三里左右。 山很大,也很高。 到了山脚,十来辆马车,全都停在路边。 两队禁军开道,元杳任由丹青牵着,缓步往山上攀爬。 这边的山,平日甚少有人来,树长得很大。 因事先九千岁就让人来清理过了,所以,连蜘蛛网都没有…… 一行人,穿过林子,缓缓往上爬。 越往上走,那些不熟的小姐小公子,就越是四处散开。 很快,林子里就传来惊呼声—— “还真有蘑菇唉!” “哇!我看到了一朵白色的,好大呢!” “我也看到了,这个能吃么?” “……” 元杳听着,跟打了鸡血似的。 她撒开丹青的手,拎了裙子:“我自己来!” 丹青无奈:“郡主慢点,可别踩滑了,摔着碰着的怎么办?” “我才没这么娇气呢!”元杳一本正经道。 她一说完,姜承琰的声音就响起:“找到了!” “哪里哪里?”元杳凑了过去。 怀柔也好奇地走过去。 姜承琰弯腰,从腐木上摘下一朵,举起来,问:“这个可以吃么?” 丹青分辨了一眼,含笑道:“可以。” 于是,姜承琰把蘑菇递给拎着竹筐的小太监。 小太监笑嘻嘻地接过。 一旁,云潺也递了一朵过来,问丹青:“这朵可有毒?” 丹青,笑道:“无毒,可食用。” 小太监拎着大大的竹筐,递过来,接了云潺手里的蘑菇。 元杳羡慕得紧。 丹青看了眼山势,温声道:“再往上爬一段,蘑菇就多了。” “嗯!” 元杳一手拎了小裙子,一手扶着树,缓缓往山上爬。 他们这群小孩,数怀遥体力最好。 其他人落后一大截,怀遥就已经走了老远,爬至一弯曲的树干上坐着了。 看怀遥优哉游哉地荡着双腿,怀柔微喘着气,数落道:“怀遥……注意安全,当心摔着你。” “放心皇姐。”怀遥轻松道:“你们负责捡蘑菇,我负责放风!” 怀柔只得摇摇头。 元杳又走了一段,终于,见到了先前姜承琰和云潺捡到的那种蘑菇。 她弯腰,开心地捡起。 凤寻在一旁看着,笑得温润:“郡主,这里也有。” “来啦!”元杳笑眯眯地跑过去。 小太监跟在她身后,她捡起一些,就放进竹筐里…… 等爬至半山腰时,竹筐,已经装了一半起来。 怀柔歇了脚,问众人:“累不累?” 全部人摇头:不累! 山上,真是太快乐了! 半山腰,风很凉爽,透过枝叶间往远处看,还能看见行宫和草场…… 草场上,年轻公子们正驱着马,在打马球。 欢呼声,时不时随风传来…… 一切,都很惬意。 元杳擦了擦额头,笑得眉眼弯弯:“怀柔姐姐,今晚,就吃蘑菇宴?” “好啊!”怀柔笑着点头。 “想吃蘑菇宴,这些还不够。”姜承琰道。 怀遥拧眉:“时间那么早,不够就再捡呗!这山这么大,难不成,还装不满两个竹筐?” “你说得轻巧!”姜承琰冷哼:“你一上山,就开始追松鼠、爬树!我可一朵蘑菇都没瞧见你往篮子里放!” 怀遥理直气壮道:“我这不是要保护你们安危吗?” “呵呵……”姜承琰直接冷笑了一声。 “好了,别争了。”怀柔站出来,劝道:“怀遥,承琰,不许吵架! 今日,好不容易能出来玩,别打扰了大家雅兴。” 姜承琰和怀遥,齐齐瞪了对方一眼,转身。 怀柔无奈至极。 元杳瞧着,却觉得好笑。 怀遥和姜承琰,简直不像姐弟,像冤家! 她收起笑,看向凤寻和云潺:“你们两个,累不累呀?” 凤寻摇了摇头,温言道:“不累。” 大约是热,又爬了山,云潺往日苍白的肤色,今日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粉粉的。 他淡声道:“我走得慢,无事。” “那就好。”元杳笑着点头。 她最担心的,就是云潺和凤寻。 云潺体弱多病,凤寻身体也不是特别好…… 休息了会儿,一行人,再次往更高的山上攀爬。 山上,除了蘑菇,还有野果。 这个时节,正是野果成熟的时节。 路上,遇到了好些熟透的山葡萄。 元杳瞧着,欣喜极了,直接让小太监拿了篮子,把山葡萄全摘了…… 下了山脚,竹筐,满满地摆了五个。 两筐蘑菇,三筐山葡萄。 其他小姐小公子,也陆续下山。 瞧见元杳他们的收获,羡慕极了—— “各位殿下,今日收获可真多!” “是呀!瞧着真让人羡慕得紧!” “这些果子,竟然也可以吃么?我们方才遇着好多呢!” “……” 元杳拿了一串山葡萄,递给一位面相和善的小姐:“你拿回去洗了,尝尝。” 那小姐愣了一瞬,欣喜道:“谢谢郡主!” 元杳笑眯眯道:“不必客气。” 反正,剩下的这些山葡萄,够酿好些酒了! 这时,三个少年,凑了过来。 紫衣的那个,弯了腰,拱手笑道:“参见各位殿下,殿下们今日,收获真丰盛呢!” 元杳看向紫衣少年,好奇地问:“你们捡了多少蘑菇?” 少年眸光直直看着元杳,笑道:“沾郡主的光,我们捡了一筐蘑菇,还抓了一只松鼠,一对兔子。” 松鼠和兔子? 松鼠都能抓着? 这么厉害? 元杳好奇地看向少年:“我能看看你的松鼠吗?” 兔子,她倒不是太稀罕了。 九千岁抓了整整二十只活兔,专门弄了个院子养着。 昨夜,才烤了三只…… 紫衣少年抬手:“请。” 说完,他目光看了一圈怀柔等人。 怀柔温柔笑道:“我们也去看看。” 他们一群人,全跟着紫衣少年走。 竹筐边。 一个小太监蹲在地上,用手扇着风,抬头问同伴:“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什么声音?”一禁军问。 “嗡嗡……” 有扇翅膀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禁军喊道:“是马蜂!” 只见,他们背后的草丛里,滚下一个褐色的、圆圆的马蜂窝。 小太监扯着嗓子:“快!快跑!” 说完,他弯腰去搬竹筐。 “我来搬。”一个壮实的禁军抢过竹筐:“你们快跑!去通知郡主他们,让他们上马车!” 四个瘦弱的小太监,拔腿就跑。 五个竹筐,但,此处的禁军只有两个,其他的禁军,都去马车那边了…… 咬了牙,其中一禁军道:“剩下的,等下来搬,多跑一趟!” 说完,两人分别抱了一个竹筐,跑了。 等人跑没了,两个鬼祟的白影,裹着脑袋,抱了个竹筐跑来,替换了其中一筐蘑菇…… 第318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元杳正看松鼠呢,忽然,就听到一阵喧哗声。 她疑惑地看向身后。 他们放蘑菇和山葡萄的地方,距离看松鼠的地方,有两百多米远,还转了个弯,视野受阻。 怀遥道:“我去看看!” 说完,人就提着鞭子走了。 她走到能看见人影的地方,问:“怎么回事?” 一个小太监尖声道:“公主,快回马车!危险!” 危险? 怀遥拧眉:“到底怎么了?” 九千岁敢放元杳出来,就证明,事先已经把危险全部排查过一遍了。 这时,一个瘦瘦的小太监道:“公主,有马蜂,会蜇人的那种!” 马蜂? 怀遥愣了一瞬,赶紧跑向元杳他们:“快上马车!方才我们站的地儿,出现了马蜂!” “怎么会这样?”姜承琰皱了眉头。 怀遥不耐道:“鬼知道!快上马车!” 丹青抱起元杳:“郡主,快走。” 一行人,全部朝马车跑去。 上了马车,丹青就压好车帘。 这时,抱竹筐的禁军,也赶到了。 他喘着大气道:“郡主,还有三筐东西未抱回来,您先等等,属下很快就回来。” “等一下!”元杳掀开车帘,朝四周看了一眼。 马车周围,没有马蜂,还算安全。 她看向那禁军,问:“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有马蜂?那马蜂,是散的,还是有窝?” 禁军愣了愣,回道:“我们在那儿等着,忽然,一个马蜂窝从山上滚了下来……” 还真有窝? 这不可能呀! 明明,九千岁让人来清理过这座山的…… 这个马蜂窝,要么,是清理的人漏掉了,要么,就是有人弄来的…… 蜂窝,没从别处滚落,专门掉在了他们歇脚的地方。 这也太巧了? 丹青皱着眉,问:“郡主,可要将此事告知千岁?” “不用。”元杳嘴角扬了一下:“爹爹好不容易休息一段时日,这种小事,就不要劳烦他了。” 说完,元杳对车外的禁军道:“再等等,等马蜂散了,再去把剩下的东西搬回来。” 禁军点头:“是。” 小太监去其他马车,把元杳的话传给怀柔他们。 一盏茶后,三个禁军蒙了脸,小心朝竹筐那边去。 很快,剩下的三个筐子,被搬了回来。 元杳掀开车帘:“马蜂可还在?” 长得高高壮壮的那个禁军回道:“回郡主,马蜂窝还在,马蜂倒是没乱飞了,全围着蜂窝呢。” “残风。”元杳吩咐道:“你去看看,小心一些,看那蜂窝,是自然坠落的,还是人为的。” 残风应道:“属下这就去。” 残风去得快,回来也快:“郡主,蜂窝,被棍子敲打过。” 那就是人为的了! 元杳神色有些冷:“去检查一下蘑菇。” 这时,云潺走了过来:“不用去了,我方才去看了,蘑菇被换掉了。” 元杳:“……” 云潺上了马车,坐在元杳身侧,缓声道:“想来,对方是先用松鼠,引我们去看,后又拿马蜂,吓走小太监和禁军。 被换掉的蘑菇里,有三分之一毒蘑菇。” 三分之一毒蘑菇? 元杳惊得瞪大双眼。 这若是吃下,岂不是要被毒死? 这也太恶毒了! 这两筐蘑菇,可不是她一个人吃! 届时,做好了,除了她,云潺、怀柔、怀遥、凤寻、姜承琰、谢执和林玄…… 这么多人,怕是全部中毒 兴许,到时候,九千岁也会尝尝…… 后果,简直不敢想! 元杳后背发凉。 云潺凝视着她,问:“元杳,你还好么?” 元杳摇头。 不好。 很不好。 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看向云潺:“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云潺看着她:“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所以…… 元杳抿唇:“残风,回行宫后,你把被换掉的毒蘑菇,给他们换回去。” 残风在暗处回道:“是。” 云潺抬袖掩唇,咳嗽了两声,淡淡提醒:“这件事,就不必告诉凤寻他们了,免得他们害怕。” “云潺说得有道理。”元杳赞同。 往小了说,这件事,是那些人报复元杳抢他们的虎。 往大了说,这就是谋害皇嗣! 这种罪,是要诛杀九族的! 届时,得牵连死多少无辜的人? 一群蠢货! 就这种人,还大齐未来栋梁? 可笑。 大齐交到他们手里,只怕那个亡国的预言,就成真的了…… 元杳叹气。 行宫。 元杳等人回去时,草场上的人,都已经各自回别院休息了。 连九千岁,也难得地补了个眠。 一回院子,元杳就把残风叫出来:“你寻个机会,偷偷把毒蘑菇,给他们送回去。” 残风道:“属下这就去办。” 元杳叮嘱道:“千万小心,别叫人发现。” 残风领了命令,去了小厨房。 在山上折腾了几个时辰,身上又是灰尘,又是汗。 丹青让人准备了一大桶热水,元杳美滋滋地沐浴、洗头,又钻进九千岁的被窝,睡了个下午觉。 怀里突然多了个香香软软的团子,九千岁懒洋洋地出声:“在山上,玩得可还好?” 元杳开心道:“山上,特别有意思!杳儿玩得特别开心,谢谢爹爹!” 九千岁勾了唇角,轻声哄道:“睡。” 元杳闭上眼睛,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她睡醒,天色已近黄昏。 院子里,有些吵。 元杳坐在床上,神游了片刻,打了个哈欠:“爹爹……” 丹青端了盆清水进门:“郡主,千岁被皇上派人请走了,他说,晚膳不陪郡主吃了。” “我知道了。”元杳又是一个哈欠。 丹青笑道:“公主皇子和世子、小侯爷他们都来了,说,今夜想吃蘑菇呢。” 吃蘑菇? “好呀!”元杳眼睛一亮。 晚膳,特别热闹。 一群小屁孩,在院子里差点掀了房顶。 晚膳,做了蘑菇宴。 有香烤蘑菇、小鸡炖蘑菇、蘑菇酿肉、炸蘑菇…… 元杳让玉儿榨了许多石榴汁,当饮料,还做了些饭后小甜点。 一顿饭,吃得特别满足。 正吃着呢,一个人影出现在院门外:“郡主……” 看见那人影,元杳笑着招手:“郑公子,用过晚膳了吗? 我们今日吃蘑菇宴,是我们自己上山摘的,味道极好,你也来尝尝?” 郑亦和往院子里瞧了瞧,拱手行了礼,才焦急道:“各位殿下,这蘑菇,不能吃!有毒!” 吃得正香的众人:“???” 郑亦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才道:“吏部尚书的公子,和忠义侯府的公子,吃了蘑菇,中毒了!” 噼里啪啦,筷子,掉了一桌子…… 第319章 玉儿出嫁 吃蘑菇中毒? 这可不是小事! 桌子上,唯独元杳和云潺,筷子还拿得好好的。 谢执抬手,就拍掉元杳的筷子,着急道:“小杳儿,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里,就数元杳最小。 越小,对毒的反应越明显。 元杳抓着筷子,口中的蘑菇,不知该吐出来,还是咽下去。 她望着郑亦和,干瞪眼。 而郑亦和,则紧张地望着他们。 元杳:“……” 差点噎着。 这时,云潺开口道:“我们吃的蘑菇,是由专门做蘑菇的厨子做的,无毒。” 他说完,其他人全部朝他看来,一脸的怀疑。 云潺抿唇,端起一碗蘑菇汤,优雅喝下去。 元杳好不容易吞下口中的蘑菇,认真道:“我们吃了这么多,要真有毒,早就中毒了,放心!” 两人语气,信誓旦旦。 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元杳看向郑亦和,问:“郑公子,中毒的人,多吗?” 郑亦和叹气:“有六七个…… 他们说,今夜要庆祝什么,特地让人找我过去。 谁知,我有事耽搁了,去得晚。 一去,就发现,他们全中毒了……” 庆祝? 元杳和云潺,皆是默契地看向对方。 还能庆祝什么? 当然是……庆祝给她换了毒蘑菇! 活该了? 元杳招手道:“快用膳!等下菜就凉啦!” 她叫人添了副碗筷,拉了郑亦和一起吃…… 秋猎,整整十日才结束。 换蘑菇的几个世家弟子,没有等到元杳中毒的消息,反倒,把自己毒翻了…… 听说,太医去的时候,院子里,狼狈不堪。 还有人,因中毒,产生幻觉,满院子发疯…… 忠义侯老来得了一子,平日宠溺得不行,在封地,简直横着走! 此次带回京,太后守孝期未过,他那白白胖胖的儿子,也因吃了毒蘑菇,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旁人都劝忠义侯,找皇帝和九千岁做主,查明中毒真相。 然而,忠义侯却一口咬定,他儿子被蘑菇毒死,纯属意外,跟任何人无关…… 死了儿子,保全满门。 毒害皇嗣一事,终究没被任何人说出来…… 秋猎结束,回京时,已是九月末。 昭妃被葬入皇陵,北狄的使臣,也带着昊烈和阿察,回了北狄…… 秋日的京城,早晚渐凉。 四时春的冰品,销量逐渐下降,开始售卖秋冬暖心甜品。 与此同时,她先前得的天香楼,也改名百味楼,开了家酒楼,正式营业。 百味楼一营业,生意就爆好…… 冬日的第三场雪落下,元杳坐在月华殿偏殿,喝着热牛奶,烤着炭火。 又长了一圈的汤圆,躺在她脚边,舒适地眯眼烤火。 丹青捧了个托盘,笑盈盈地走过来:“郡主,玉儿的嫁妆单子,都拟好在这里了,你瞧瞧?” 元杳裹着毯子,撒娇道:“丹青姐姐,你念给我听,我懒得伸手。” 丹青温和一笑:“好。” 奶团子一开口,要什么,别人不想给? 秋猎结束,回京,元杳就把玉儿和白掌柜的事,和九千岁提了一嘴。 当时,九千岁就让丹青取了卖身契,退给玉儿…… 元杳四岁生辰那日,请了众人在百味楼用膳。 晚膳还未结束,白掌柜就在元杳的怂恿下,在众人的见证下,亲自向九千岁提亲,求娶玉儿。 婚事,定在腊月二十。 丹青烘着手,缓声道:“玉儿的嫁妆,有陪嫁丫鬟两个,家丁两个,六合街的铺子两处,金樽街的铺子一处,一座二进的宅子,京郊良田十亩…… 另外,还有珠宝首饰、布匹、银子十箱……” 这些规格,在大齐,堪比富人家嫁女。 更何况,富人家,不一定能买着地理位置如此好的宅子、铺子…… 元杳思索了一下,对丹青道:“我再给玉儿添三万两银子!” 丹青愣了一下,打心底,替玉儿高兴:“奴婢替玉儿,谢过郡主和千岁!” 元杳笑眯眯道:“丹青姐姐,你可要加油啦! 玉儿比你还小一岁,她都成亲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轮到你了? 我可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丹青脸色红得滴血,依旧保持着千华宫大宫女的端庄:“郡主莫要奴婢寻开心了。 奴婢此生,都要陪在郡主与千岁身边,谁也不嫁。” “不嫁,那可不行!”元杳一本正经道:“你为爹爹、为我操劳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郡主……”丹青张了张嘴,眼眶微红:“奴婢并未想过,此生还要成亲……” 元杳从毛毯里伸手,抓住丹青双手:“丹青姐姐,我希望你和玉儿一样,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丹青哽咽:“奴婢……一定会努力!” 元杳灿然一笑。 腊月二十。 天色未亮,元杳就爬起身,催促着丹青带她出宫。 九千岁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眯眼,问:“小杳儿,不多睡会儿?” 元杳火急火燎地穿衣:“爹爹,杳儿作为娘家人,要去给玉儿撑场子呢!” 九千岁失笑。 玉儿嫁的,不也是千华宫的人么? 元杳一边任由丹青给她洗脸,一边抽空道:“爹爹,待你下了朝,可要记得去喝喜酒噢!” “本座知道了。”九千岁眯眼浅笑。 他的人,场面,自然是他亲自去撑。 元杳笑眯眯道:“爹爹,那杳儿走了呀!” 九千岁宠溺道:“嗯,去。” 天色未亮,马车,驶出宫门。 玉儿出嫁的宅子,是九千岁送的那座。 元杳人一到,家丁就喜庆地迎上来:“小人拜见郡主,郡主晨安。” 丹青看了眼静儿,静儿上前,一人打赏了十两银子:“日后,可要好好照顾你家夫人,记住了么?” “小人记下了!” 两个家丁拿了银子,欢喜把人迎进去。 玉儿穿着她亲手绣的嫁衣,正任由喜婆给她梳妆。 见到元杳,玉儿就要起身行礼。 元杳笑容灿烂,让静儿去扶了玉儿坐好:“今日,你是新娘子,新娘子负责漂漂亮亮的,其他都别管,也不必讲这么多礼数!” “谢谢郡主。”玉儿红了脸。 元杳笑着打趣:“玉儿姐姐今日,可漂亮了!一定会把白叔迷得神魂颠倒!” 玉儿羞得差点把脸埋进掌心。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 第320章 她会过得幸福的 一个丫鬟进来,欣喜道:“郡主,夫人,宫里又来人啦!” 宫里? 玉儿忙道:“快请进来。” 天色还未亮,布置得喜庆的房间里,点满蜡烛,燃了好几盆炭火。 两道人影,披着斗篷而来。 玉儿一见两人,再一次要下床:“奴婢参见怀柔公主,怀遥公主……” “姐姐,快快请起。”怀柔斗篷都还未来得及摘下,连忙过来扶人。 玉儿惊喜之余,又十分惶恐。 还是元杳笑眯眯招手:“怀柔姐姐,怀遥姐姐,过来坐。” 身后跟来的宫女,把斗篷给两人取下,抖去上面的雪。 怀柔哆嗦着,走到火盆边:“杳儿,你怎的不等等我们?害姐姐一路好找。” 元杳心下感动:“谢谢姐姐能来。” 玉儿也红着眼眶道:“奴婢谢过公主殿下……” 她一宫女,何德何能,能得郡主、公主来送嫁? 怀遥抖了抖身上的雪,大步走过来,伸手往炭火上烘:“冷死啦! 这破天气,人都快冻僵了!” 玉儿招来丫鬟:“快,给两位公主送两碗姜茶来。” “不用麻烦了,我们很快就走。”怀遥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本公主活得粗糙,不知送什么好,就送你对玉镯,添在你的嫁妆里!” 玉儿不好意思地接下:“谢谢怀遥公主。” 一旁,怀柔也招手,让宫人送上锦盒:“玉儿敬你重你,我们做姐姐的,也想替她照顾好你。 愿你成亲后,幸福美满。” 玉儿哽咽着接了锦盒:“奴婢谢谢怀柔公主……” 元杳也笑得特别开心:“谢谢怀柔姐姐,谢谢怀遥姐姐!你们能来,真是太好啦!” 怀遥轻哼道:“我和皇姐,只能在这里同你们说说话了,送亲的活儿,就你自己去!” “没关系!有我就够啦!”元杳笑得眉眼弯弯。 公主,自然不可能为一个宫女送亲。 玉儿有她,想必也很有面子了!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院子里,再次响起脚步声。 两群人,撞在了一块儿。 谢执抱了两个盒子,披着斗篷进门来。 瞧见怀柔和怀遥,他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你又来做什么?”怀遥冷哼道:“这里,可是女子闺房!” 谢执穿着玄色锦衣,绣鹤大麾,笑盈盈地踏入房门:“玉儿,这是本世子和林小侯爷给你备的嫁妆! 吃了这么多你做的甜品,不给你添点嫁妆,说不过去!” 玉儿连忙让人接了盒子:“世子客气了,奴婢惶恐,谢谢世子和小侯爷……” 谢执笑道:“本世子不便在这里待久了,就先去白府啦!” 说完,他顺手薅了一把元杳头上扎的小丸子。 元杳:“……” 怀遥拧眉:“谢执,你手怎么这么欠?” “哈哈哈……”谢执大笑着离开。 谢执一走,另一道人影,才踏入房门:“郡主,公主……” “阿七?” 看着阿七,元杳意外一笑。 阿七双手捧了锦盒进门,先是给元杳等人行了礼,才道:“阿七奉我家殿下之命,来给玉儿姑娘添份嫁妆。” 玉儿又是红着眼道了谢。 怀柔笑道:“今日,好生热闹呀。已经许久未曾这样热闹过了。” “可不是么?”怀遥撇嘴:“宫里,也不知何时才能办场喜事!” 宫里办喜事? 怀柔含笑道:“怕是得等太子成亲。” “那得等多少年?”怀遥听得干瞪眼。 翻了年去,每人长一岁,太子,也才十二岁,哪怕算虚岁,也才十三…… 离他及冠,还有好些年呢! 想着,怀遥道:“与其指望着太子成亲,倒不如,看父皇纳妃……” 皇帝? 纳妃? 怀柔轻斥道:“怀遥,不许胡说。” “本来就是!”怀遥挑眉。 皇帝如今,正直壮年。 先前,他身体不好,皮肤、体态都很差,连妃子们,都嫌弃他。 可自从元杳帮他制定计划,练了几个月,如今的皇帝,不仅瘦了,体态好了,身体强壮了,五官轮廓清晰好看,颜值,也蹭蹭地往上涨。 纳妃,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想嫁皇帝的人,兴许不少。 元杳打了个寒颤。 虽然来了很久,她还是不太适应这个时代。 尤其是,一夫多妻! 几人说了会儿话,院子里,响起家丁的声音:“迎亲的人,到了!” 话还未说完,院门外,锣鼓喧天,响起鞭炮声。 新郎竟来得这么快? 怀柔怀遥,齐齐起身。 喜婆拿了盖头,替玉儿盖上。 怀柔道:“杳儿,玉儿,我们就先回去了。” 玉儿屈膝行礼:“公主殿下请慢走。” 说完,她让丫鬟送上事先准备的喜糖:“奴婢的喜酒,公主未能喝上,就请吃颗喜糖,沾沾喜气。” 怀柔点点头,接了喜糖,和怀遥一起出了门。 白掌柜是骑马来迎的亲。 天色微亮,他一身红色西服,神采奕奕地坐在马上,笑得合不拢嘴。 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些元杳眼生的。 想来,是白掌柜的朋友。 见着元杳,众人齐齐行礼。 元杳笑眯眯道:“白叔,我和爹爹,可就把玉儿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可好好好爱她护她。 但凡玉儿受了委屈,我都要唯你是问。” 白掌柜正色道:“郡主请放心,白蜀在此发誓,此生定全身心爱护玉儿! 若我违背誓言,定要叫天打雷劈,不得好……” 婉转的女声,从房间里传来:“咳咳……” 是玉儿在出声。 周围迎亲的人,一阵哄笑。 元杳嘴角抽了抽。 这玉儿呀,亲还没成,胳膊肘就往外拐啦! 静儿捂嘴笑道:“玉儿姐姐,已经开始心疼夫君啦!” 房间内,玉儿红了脸。 好在,她有盖头盖着…… 白掌柜大步进了闺房,直接把玉儿抱起,抱上花轿。 管他合不合礼数,总之,他的做法,引来一阵掌声。 丹青带着艳羡,温声道:“玉儿,是嫁对人了,郡主不必替她担心,她会过得幸福的。” “我才不担心玉儿!”元杳扬眉:“我现在呀,只愁着,怎么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她一说完,院外,响起一道声音:“刑部尚书大人来了!” “刑部尚书?”元杳好奇地看出去。 她这一看,发现,丹青的耳尖,莫名地染上一抹红。 元杳:“?” 第321章 云潺落泪 刑部尚书还穿着绯色官袍。 他站在院门口,对元杳行了个礼,随后道:“下官上朝路过此处,得知郡主在此,特来打声招呼。” 元杳看了一眼丹青。 只见,丹青微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通红的耳尖。 元杳笑眯眯道:“郑大人,今日,可是我千华宫的人成亲的大好日子,你是不是特地来讨喜酒喝的?” “咳咳!”刑部尚书郑阔板着脸,咳嗽了两声。 被小郡主识破了。 他冲白掌柜拱手:“新婚大喜。我不便去白府,就先把贺礼送上了。” 白掌柜笑着回礼:“多谢大人。” 郑阔手一挥,直接让人把贺礼送上。 白掌柜收下,身后的人,已经端了喜酒上来。 郑阔喝了喜酒:“我还要去上朝,就先走了。” “郑大人慢走。”元杳朝他招手。 郑阔难得地扬起一抹笑。 元杳见状,灵机一动。 她对丹青和静儿轻声道:“丹青,静儿,怎的这么不懂礼数? 刑部尚书大人要走了,也不知说句话?” 静儿一脸莫名:“郡主……” 丹青福至心灵,垂着头,冲郑阔道:“天寒地冻,尚书大人……慢走。” 抬起一只脚的郑阔,忽然踩了一个趔趄。 小厮惊道:“大人,当心!” 说着,连忙去扶人。 郑阔正了正衣冠,急匆匆出了院子。 元杳瞧着,好笑不已。 这时,白掌柜朝她看来,笑着摇了摇头。 元杳眨眼。 白掌柜顿时笑了。 虽然不知,自家小郡主和新郎在笑什么,但,静儿总觉得,他们的丹青姐姐,面色很古怪! 迎亲的队伍,接了玉儿,敲锣打鼓,喜庆地前往白府…… 大齐娶妻,早上迎亲,黄昏拜堂。 玉儿和白掌柜,皆无双亲。 不过,成亲礼,还是按照流程举行。 拜堂时,九千岁特地赶了来。 没有高堂可拜,二人就认认真真地,给九千岁行了个大礼。 白府,热闹了一整日…… 玉儿和白掌柜的婚礼一过,就到岁末。 除夕,宫中张灯结彩。 这是元杳来这古代,过的第一个年。 隆重又热闹。 今年的除夕宴,是在祥和殿举行。 丹青就拿了一件粉嫩的裙子,给元杳换上,随后,又取了一件红色斗篷,给她披上。 元杳望着镜子里的红影,问:“这身,会不会太红了呀?” 九千岁缓步从殿外进来,勾唇道:“红的才喜庆。” “爹爹,你回来啦!外边冷不冷?”元杳开心地跑过去。 今日,本不上朝的,但,听说北狄和大齐交界处,下了暴雪。 因争抢食物,互市有人打了起来。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被急急送入皇宫。 大过年的,皇帝还把九千岁召过去,讨论政事…… 九千岁大手冰凉,他伸出指尖,轻触了元杳脸颊:“凉么?” “凉!”元杳仰头,抱住他的大手:“爹爹,让杳儿给你捂一捂手?” “那可不行。”九千岁抽回手:“捂坏了小杳儿,本座该心疼了。” 元杳急眼:“杳儿哪有这么容易坏?” 九千岁轻弹了一下她脑门:“本座说有,就有。” 父女俩相处的画面,温暖又和谐。 丹青温声道:“千岁,偏室已经备好热水,您去。” “嗯。” 去除夕宴前,九千岁泡了热水,又换上一身喜庆的红色大袖衫,披上华丽的黑色大麾。 人间富贵花,不过如此。 暮色降临,九千岁抱了元杳,汤圆撒着欢,一行人去往祥和殿。 祥和殿,灯火通明。 室内,燃着炭火,还未进去,热浪就一阵阵袭来。 元杳缩在九千岁怀里:“这里,好暖和呀!” 九千岁淡声道:“小杳儿若怕冷,回头,本座让人多加几盆炭火。” 元杳揉了揉鼻尖:“千华宫的炭火,其实烧得挺多的,但,宫殿太大了,热气都跑了,才显得冷。” “哦?”九千岁垂头看她:“那你觉得,如何才不冷?” 想要千华宫不冷? 得装类似于地暖的东西? 这里是古代,想搞地暖,太麻烦了! 元杳揉着鼻尖,撒娇道:“有爹爹抱着,就不冷了!” 九千岁失笑:“你这团子……” 一踏入殿中,立刻有人来引人落座。 因是宫宴,所以,并未分男席女席。 上首的位置,帝后早已到了,右下首,坐着林贵妃,左下方,则空着,太子的座,稍次于空座…… 李德山亲自来迎:“千岁,郡主,请入座。” 九千岁抱了元杳,大步走到空着的桌案旁,坐下。 人,这就到齐了。 皇帝举杯,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后,就上了歌舞。 元杳坐在九千岁怀里,乖乖吃菜、欣赏歌舞。 吃了一阵,怀柔来找她:“杳儿,你可要出门透透气?” 透气? 元杳道:“可是,外面好冷呀!” “杳儿……”怀柔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方才,我看见云潺出去了…… 他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我思忖着,这宫里,就你与他较为亲近…… 不如……你去看看他?” 说完,怀柔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淡声道:“去,别走太远,找不到人,就直接回来。” “嗯嗯!”元杳眼睛一亮:“谢谢爹爹!” 怀柔开口道:“千岁放心,我陪杳儿一起去。” 九千岁不置可否。 元杳起身,由怀柔牵着,出了祥和殿。 今夜无雪。 天,晴得甚好。 可惜,正逢化雪,滴水成冰,冷得厉害。 出了祥和殿,怀柔替元杳裹紧斗篷。 汤圆撒欢一般,嗅着气息,往花园跑。 元杳略微哆嗦着,无奈道:“汤圆,慢点儿,当心撞着人!” “嗷!”汤圆欢快地叫了一声,跑得更快了。 两人一虎,在花园的梅书下,看见一身雪白衣袍的云潺。 怀柔低低道:“杳儿,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去看看云潺怎么了。” “嗯嗯!” 元杳拢了斗篷,迈着小短腿,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云潺身边。 她歪头,伸过小脑袋:“云潺,你怎么了?” 猝不及防,她瞧见,云潺的睫毛上,正挂着一滴泪。 元杳愣住:“你……” 第323章 最能吃、话最多的暗卫 凤寻望着残风:“我可以……试试吗?” 残风笑道:“当然。” 他张开双臂,裹住凤寻。 片刻后,凤寻因热,肤色变得粉粉的。 他温润笑道:“辛苦你了,我现在,一点都不冷了。” 残风颔首。 姜承琰在一旁问:“你感觉如何?” 凤寻笑道:“内力,果然是个不错的东西。” 姜承琰绷着脸,一本正经道:“开春后,我要开始习武了,到时候,你同我一起?” “好啊。”凤寻笑得很和煦。 一旁,残风看向云潺:“云潺殿下?” 云潺裹紧手炉:“不必劳烦了,我有手炉,不冷……” 不冷? 他唇色这么白,怎么可能不冷? 云潺脸皮薄。 跟在元杳身边久了,残风大概也能判断出来了。 元杳无奈道:“云潺,你可真是一点都不会配合我呀! 我本想着,借着残风被消耗了体力,赶他回去过除夕夜呢! 你看你,坏我好事!” 云潺薄唇抿了抿:“既然如此……” 一抹黑影,凭空落地:“我也想过除夕……” 破月浑身冷冰冰的,散发着寒意,宛若一个冰雕。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没感情。 “换破月去。”残风冲元杳道:“郡主,今夜,换属下守在你身边。” 元杳头疼。 她看向破月,嫌弃道:“暗卫营的饭菜,是有多好吃呀? 本郡主让人给你们做了好吃的,既然,你要回暗卫营吃,那,你走!” 破月冷吞吞道:“有吃的?” 元杳没好气道:“你觉得,我如此冷漠无情,大过年的,连吃的都不给你们准备吗?” 有吃的! 千华宫的吃的,势必比暗卫营的好…… 破月又冷吞吞道:“我不回暗卫营了。” 说完,他走到云潺身边。 云潺还未反应过来,后背就被一双大手覆上。 “别乱动。”破月冷冷道:“为了我的年夜饭,云殿下委屈一下。” 云潺:“……” 雄厚的内力,顺着后背涌入,在四肢百骸流窜,驱散了寒意。 破月任由内力在云潺体内游走了会儿,奇怪道:“咦?” 他的声音,有些大。 园子里的人,齐齐朝他看来。 元杳有些紧张:“怎么了?” 难道,云潺又怎么了?? 破月催动内力,试图再一次输入云潺体内。 内力,直接在云潺经脉中流窜。 而且,比第一次更顺畅! 一个未习武的人,内力进入体内,会这么顺畅吗? 不会! 所以…… 云潺身上的经脉,被打通了! 想到这一层,破月再一次催动内力…… “咳咳……” 云潺忽然咳嗽起来。 他咳得有些撕心裂肺,连带着身体也在轻颤,后背直接脱离了破月的手。 黑雾之下,破月一脸懵。 他还没探完呢。 元杳担心道:“云潺,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她好像,好久都没看到云潺咳嗽了呢。 可怜的小别扭…… 大过年的,眼角都咳红了。 “我来。”残风站了出来, 他单手,覆在云潺后背。 温和的内力,顺着他掌心,在云潺身上游走。 片刻后,残风才收回手。 破月还惊于自己先前的发现,指着云潺道:“残风,他……” 残风出声,打断破月:“你不回去吃饭么? 晚了,可就被势如破竹吃光了。” 破月:“……” 破月提气,眨眼消失在园子里。 云潺,能有吃饭重要吗? 没有! 破月一走,就没这么聒噪了。 姜承琰皱眉问:“方才,破月怎么了?” 残风闷声道:“间歇性抽疯。” 众人:“???” 残风看了眼元杳,解释道:“破月是暗卫营最能吃的人,也是暗卫营,话最多的。 他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正提气往千华宫飞的破月,脚一踩滑,差点从房顶摔下去。 姜承琰打量了云潺几眼,板着脸道:“云潺,回去后,你找个太医给把把脉。 瞧破月那样,你身体多半出了点问题。 有病就治,可别拖严重了。” 云潺:“……” 姜承琰继续道:“你若出事,楚国定会借机出战,攻打大齐。 我也是为了大齐皇室、大齐百姓着想。” 云潺从善如流地应道:“多谢二殿下关心,我会招太医的。” “那就好。”姜承琰点点头。 “过完年,小叔叔该回京了?”元杳看向云潺:“等小叔叔回来,让他给你看看。” 谢宁,都离京好几个月了。 几日前,他才寄了一封书信来京,说,他和师父在一块儿过年…… 先前,九千岁让他滚,他又各种求着,宁愿扮演成太监,都要留下。 后来,九千岁倒是不让他滚,也不给他脸色看了,他反而不待在京城了…… 害! 元杳还怪羡慕的。 这些年,谢宁跟着他的师父,到处走,见了多少名山大川呀? 也不知,今年过年,是在什么风景漂亮的地方…… 望着漂亮的星空,元杳打了个寒颤。 手里,忽然被塞了一个滚烫的物件儿。 元杳垂头去看。 云潺漆黑眸子里,映着红色灯光:“手酸,替我抱会儿。” 元杳展颜一笑:“好。” 她抱着温暖的手炉,心都在发烫。 一旁,姜承琰满脸都写着“没眼看”。 他酸不拉几道:“等下,御花园有烟火,看不看啊?” “看呀!”元杳立刻朝他点头。 四个小人儿,一起回了祥和殿。 宴席,已经差不多了。 皇帝喝得醉醺醺的,起身道:“阿渊,走,看烟火去!” 说着,他朝九千岁靠过来。 九千岁冷冷道:“别挨着本座。” 皇帝一个激灵,讪讪道:“哦……” 御花园的烟火,放了快一炷香时间。 烟火还未放完,元杳就困得睁不开眼。 最后,她睡得沉沉的,被九千岁抱回千华宫…… 次日,是年初一。 宫中,同民间一样,年初一,各宫妃子、皇子公主们开始到处拜年。 千华宫,门槛都差点被人踩坏。 这一拜年,就拜到了元宵节…… 元宵节,又叫上元节。 整个京城,热闹非凡。 满城花灯,从正月十三起,就开始点亮。 各种马戏团,年初一一过,就早早入京城,租场地,包客栈,等着表演…… 元宵早上,九千岁罕见地赖了个床。 元杳兴冲冲地爬起床,叫上汤圆,去膳房煮元宵。 元杳一走,一道黑影,落在床榻前…… 第327章 来人!护驾! “护驾!快护驾!” 尖细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 元杳大惊:“爹爹!” 他们,可就坐在第一排呀! 那虎,不知饿了多久。 加上火光作用,晃花了它眼睛,它跃下台后,先是抬了前爪,用力扒拉了自己眼睛。 园子里,乱成一团。 台上,驯虎师已经不见了踪影。 皇帝腿都软了,勉强撑着,才站稳。 他第一时间,看向九千岁:“阿渊……” 九千岁神色冷冽:“坐好,别乱动。” 别乱动? 那不是等着被老虎吃掉吗? 皇帝软着双腿,左右各自看了一眼。 皇后面色惨白,但,到底端着皇后的架子,强行冷静。 林贵妃皱着眉,手扶着椅子扶手,随时站起身。 其他妃子,早哭成了一片…… 皇帝瞧着这场景,又怕又心烦。 唯独阿渊,一身冷清,抱了元杳,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握着茶盏…… 皇帝咬牙,索性坐回去,抓过一副茶盏,警惕地盯着老虎。 李德山见到这场景,暗道:真要了他老命了! 这些个祖宗,怎么都不跑的? 把心一横,李德山用肥胖的身躯,往皇帝身前一挡。 左右,老虎若要吃人,就先吃他! 反正,他胖,肉多,吃他一个,兴许就够了…… 大人们都冷静了,元杳也冷静下来。 她抓紧九千岁衣襟,默默吞了口口水。 “汤圆。”九千岁看向脚边的白虎。 “嗷……” 汤圆扯着嗓子,奶乎乎地应了他一声。 九千岁低笑了一声:“养你这么久,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 “嗷!” 汤圆从地上起身,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顺便,活动了一下爪子。 元杳微惊:“爹爹,那只虎,比汤圆大一倍呢!” 万一,汤圆伤着了,怎么办? 九千岁却道:“汤圆虽养在深宫,但,它终究是只白虎,让它试试。” 元杳抿唇:“嗯……” 她有些担心。 汤圆仰头,拿脑袋蹭了一下她:“嗷……” 它这是在安慰她? 元杳欣慰不已,摸摸汤圆:“崽儿呀,加油!” 汤圆轻巧一跃,跳上摆了茶点的桌子,威风凛凛地抖了抖毛。 “吼……” 这是元杳养汤圆这么久,第一次从它口中听到这么霸气的虎啸。 汤圆一出声,杂技团的那只黄虎,像是懵了一下。 紧接着,它眨着不适的眼睛,朝汤圆看来。 汤圆坐在桌子上,朝它用力抖毛。 黄虎感受到了威胁,眯起眼,又是一声虎啸。 汤圆丝毫不示弱,龇牙,发出警告声。 那黄虎被激怒,前爪用力在地上刨了几下,弓起腰身,奔过来。 “小心!” 围观的人,心脏都快被吓到跳出来。 表演台正前方,二楼。 阿七大惊:“殿下,郡主还在那儿呢!怎么办怎么办?” 云潺漂亮的眉毛紧紧蹙着:“聒噪。” 说完,他一阵咳嗽。 阿七手忙脚乱,给云潺拍后背。 他一边拍,一边嘟囔:“明明你也担心,还不让阿七说……” 云潺侧头:“用得着你多嘴?” 阿七:“……” 阿七紧紧闭上嘴巴,给云潺拍背、顺气…… 担心的,不止云潺。 三楼上,怀柔急得眼眶都红了。 她掐着衣袖,焦急道:“千岁这是什么意思?怎的还不跑?父皇母后都在呢……” 姜承琰皱着眉,说道:“想来,他心里有数。” 凤寻也温声安慰道:“九千岁不是一般人,表姐不必担心。 区区一只虎,想必,不在他话下。” 怀柔张了张嘴:“可,虎,毕竟是能吃人的猛兽……” 凤寻捋了袖子,给怀柔倒了一杯茶,笑得和煦:“今夜,只有人吃虎,没有虎吃人。” 怀遥接过茶杯。 众人,一起朝台下看去。 只见,汤圆伸长脖颈,露出猛虎该有的凶相,犬齿,又长又尖。 它坐得极稳。 那黄虎扑过来,汤圆龇着牙,抬起前爪,用力一拍。 “嘭!” 黄虎竟直接被拍开,脑袋撞在桌角上。 “吼……” 愤怒的虎啸声,带着回声,在戏园响起。 九千岁抱了元杳,脚尖一踮,悄然退开。 见九千岁退,其他人,顿时就慌了。 皇帝浑身发软,求助般低呼:“阿渊……” 救命! 李德山咬牙:“皇上,有老奴在,您别怕!老奴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这虎伤您!” 皇帝:“……” 现下,他一点都不感动! 他只想杀了这虎,砍了杂技团的人! 皇帝后悔得不行。 他觉得,他一定是飘了,才请杂技团,带着猛虎进宫表演…… 不! 他不是飘了! 他做决定的时候,脑子一定是有病! 这边,皇帝在做自我反省。 另一边,九千岁出声道:“汤圆。” “吼……” 汤圆的虎啸声,压过了黄虎的声音。 两只虎,打得不可开交。 打了许久,汤圆一只爪子拍下,重重把黄虎拍倒。 它龇牙,趁机咬住黄虎脖颈…… 元杳欣喜地欢呼:“赢了!汤圆赢了!” 她提心吊胆了好久,生怕汤圆被咬死了。 没想到,汤圆竟打赢了一只成年老虎! 不仅元杳激动,其他观战的人,都激动了—— “天哪!汤圆好厉害!” “汤圆今天真是太威风了!” “我也好想养老虎,呜呜……” “汤圆会生崽崽吗?求求九千岁,求求元杳郡主,等汤圆生崽崽了,赏我一只虎崽养养!” “……” 汤圆,一战成名! 望着被汤圆压制住的黄虎,皇帝暗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看向九千岁:“阿渊……” 堂堂一国皇帝,声音,略带着那么一丝委屈。 九千岁护着怀里的元杳,冷着眉眼,睥过去。 皇帝顿时抿唇,越发委屈。 凭什么? 凭什么元杳那个小丫头,可以被阿渊这么抱在怀里?! 赶明儿,他定要送几本书,让元杳抄一抄! 哼! 皇帝整理了衣衫,单手负在背后,抬头挺胸。 “啪!” 一声梁柱断裂的脆响,在园子里响起。 皇帝身体抖了抖。 “这又是怎么了??” 不少人齐齐抬头。 “哗啦”一声,戏园正前方悬挂花灯的架子,掉了一根,一连串的漂亮花灯,全部摔毁,熄灭。 园子里的光,突然就暗了。 元杳的眼皮,跳了跳。 她抓紧九千岁衣衫:“爹爹,刺客来了!” 九千岁一手抱稳元杳,一手张开,立在一串挂满花灯的绳索上,衣袂飘飘,冷冷道:“来人,护驾!” 第329章 甜蜜得不行 传位,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不! 不是要他的命,是要阿渊的命! 太子的资质,平庸到令人发指。 把天下交给这么一个资质平庸的小太子,阿渊岂不是要操劳死? 皇帝招手:“李德山。” 李德山躬身走过来:“皇上?” 皇帝道:“取点银票,给郡主。” 李德山笑道:“是。” “不必了。”九千岁冷淡道:“小杳儿不缺钱。” 元杳拼命眨眼。 爹爹呀!她缺钱呀! 天底下,谁会嫌钱多? 痛心疾首呀! 就在元杳心痛之际,李德山在怀里一掏,掏出一沓银票,递给皇帝。 元杳望着那银票,眼睛都亮了。 皇帝把银票递过来:“元杳,拿去,随便花。” 元杳感动极了。 她接了银票,小奶音甜得不行:“谢谢皇上!皇上真好!” 皇帝挥手:“去,晚了就没玩的了。” 元杳甜甜应道:“好!” 九千岁抱了她,抬脚下楼。 楼下,黄虎被关回笼子里。 汤圆转头,冲元杳和九千岁看来:“嗷……” 在她面前,它又恢复了奶乎乎的虎崽。 元杳招手:“汤圆,过来。” 汤圆站起身,抖了抖毛。 因为打了一架,汤圆的白毛弄得脏兮兮的,沾了不少茶叶,还有些血迹。 元杳担忧道:“爹爹,汤圆好像受伤了。” 九千岁把她放下来,弯腰。 打量了一圈,九千岁道:“这不是它的血。” 元杳闻言,松了一口气。 没受伤就好…… “丹青。”九千岁冷淡道:“把汤圆带回千华宫,给它洗洗。” 给汤圆洗澡? 丹青无奈:“千岁,奴婢怕是不行……” 汤圆在千华宫养了数月,但,除了元杳和九千岁,旁人,连摸它,它都不高兴。 给它洗澡,只怕,它会闹翻天…… 这时,旁边响起一道声音:“我给它洗。” 元杳转头。 云潺缓步走过来,冲九千岁行了个礼:“千岁。” 九千岁睥了云潺一眼:“如此,汤圆就交给殿下了。” 云潺淡声道:“千岁和郡主,放心出宫,明日一早,我就把汤圆送回千华宫。” 元杳闻言,笑弯了眉眼:“云潺,谢谢你!” 云潺凝眸看着她,唇角浅浅勾了一下。 九千岁牵起元杳的手:“走罢。” 元杳点头,乖乖地由九千岁牵着,出了宫。 天上,皓月高悬。 地上,灯火璀璨。 整个京城,沉浸在过节的热闹中。 京城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梭。 马车驶出宫门,上了金樽街。 元杳掀开车窗帘,看了一眼,好奇道:“爹爹,今夜,我们去哪里呀?” 九千岁勾唇道:“先去四时春。” 四时春,生意爆火。 外面虽热闹,但,到底是天寒地冻的。 不少人,带着家人,约了朋友,进酒楼的进酒楼,上茶楼的上茶楼…… 带孩子的,自然就来了四时春。 元杳和九千岁一进门,白掌柜就迎了上来:“千岁,郡主,今夜怎的出宫了?” 元杳笑眯眯道:“白叔,元宵安康。” 白掌柜笑道:“郡主元宵安康。” 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漂亮的荷包,递给元杳。 元杳好奇道:“这是红包吗?” 白掌柜点头,笑道:“荷包,是玉儿亲手绣的。 新的一岁,郡主可要平平安安,快点长大啊。” “白叔和玉儿姐姐的祝福,杳儿收下啦!”元杳接过荷包,递给九千岁:“爹爹,帮我收好噢!” 九千岁唇边噙着一抹浅笑,把荷包递给丹青。 白掌柜陪了父女俩,上了三楼。 玉儿穿着藕粉色衣裙,梳了妇人髻,高兴地端了吃的,上楼:“奴婢给千岁、郡主请安。” 她屈膝行了个礼,把东西摆在桌上。 元杳打量了玉儿一番,俏皮地眨眼:“玉儿姐姐,才几日未见,你又变漂亮了许多呢!” 变漂亮? 玉儿满脸发烫。 她伸手摸摸脸颊:“郡主又打趣奴婢!” “我说的是真的!”元杳一本正经道。 白掌柜对玉儿很好。 两人成亲后,整日甜蜜得不行…… 白掌柜的脸上,整日挂着笑。 玉儿呢,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皮肤白里透红,光滑细腻。 玉儿拍拍烫得不行的脸,笑问:“郡主和千岁,可有什么想吃的?若有,奴婢这就去做。” 九千岁喝了口热茶,淡声道:“不必忙了。小杳儿晚上吃得少,本座带她来吃点东西,便走了。” 玉儿闻言,点点头,随后问:“明日一早,奴婢做些甜品,送进千华宫?” “不用啦!”元杳奶声道:“天冷,四时春可晚些开门,玉儿姐姐早上多睡会儿。” 玉儿闻言,脸倏地一红:“谢谢郡主……” 元杳:“?” 她好像没说什么呀,玉儿脸怎么就红了? 噢! 她好像说了个“睡”字! 看着玉儿红润的脸,再联想到整日笑呵呵的白掌柜,元杳似乎明白了什么。 两人正新婚燕尔、蜜里调油。 啧啧…… 元杳笑弯了眼:“玉儿姐姐,今夜早点回家。” “好……”玉儿从脸红到了脖颈。 元杳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糕点,优哉游哉地踢着小短腿儿。 好惬意呀! 吃了好些甜品,又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牛奶,元杳摸着鼓鼓的小肚子:“爹爹,杳儿吃饱了。” 九千岁放下茶盏,拿帕子给她擦拭了唇角,开口道:“走。” “爹爹,等一下!”元杳出声道。 九千岁挑眉。 元杳拍拍小手,对玉儿道:“玉儿姐姐,劳烦你同白叔说一声。 等下关门了,给伙计们,每人发十两银子。 百味楼那边,也每人发十两。 告诉大家,早点收工,回家陪家人过过节。” 玉儿闻言,笑道:“奴婢替大家伙谢谢郡主。” 元杳点点头。 父女俩,出了四时春。 今夜,最热闹的,还数六合街。 六合街上,满街花灯、行人、小摊,热闹非凡。 元杳牵着九千岁的大手:“爹爹,等下,我们去放河灯?” 去年七夕,她的河灯熄了,本计划着中秋补放一个,结果,中秋被绑票了! 今晚,说什么也要放一个才行! 九千岁失笑:“还记着呢?” “是呀!”元杳理直气壮道。 九千岁伸手,捏捏她的小脸。 这时,斜前方,两个长得高大的男人,拥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朝这边走来。 瞧见几人,九千岁眸子微眯。 第331章 简直是不要命了 望着沉入河里的河灯,元杳痛心疾首。 为什么?! 就不能让她顺利许一次愿望吗?! 过分啦! 想哭…… 想埋在美人爹怀里哭…… 元杳愤愤地瞪着河岸上的男孩。 夜长幽把玩着石子,冲元杳斜着唇角笑。 这个笑,充满了挑衅。 元杳:“?” 有病病? 哪里来的熊孩子? 说他熊孩子,都是抬举了他! 小小年纪,手这么欠,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元杳抖了斗篷,指着夜长幽:“你,给我下来!” 今夜,她就要惩恶扬善! 夜长幽丢了手里的石头,披着黑色大麾,缓步走到河边。 好好的路,被他走出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这样子,看着讨厌极了。 熊孩子! 哕! 元杳仰头,生气道:“道歉!” 熊孩子扬着浓眉,说出一句十分欠揍的话:“道歉?那是什么?” 元杳:“?” 她可以申请爆粗口吗? 周围放花灯的百姓,全都生气地指责起来—— “哪家的小公子,言行如此,怎的就放出门了?真是没有教养!” “花灯灭了、沉河了,是特别不吉利的!这位小公子,真是太讨厌了!” “真是报官抓了他!” “……” 元杳看向熊孩子:“敢不敢报上你的姓名?” 熊孩子单手往身后一背,用变声期的微哑嗓音道:“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元杳:“?” 她? 不配? 这熊孩子的语气,嚣张极了。 元杳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了! 上一个行事如此嚣张的,还是给她换毒蘑菇、结果把自己给毒死了的。 那人坟头的草,都已经枯了一茬了…… 生气的,不只元杳。 周围围观的百姓,生气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大齐国的京城撒野?” 有人生气地捡起石头,朝河里扔。 “啪!” “哗啦……” 水花,直接溅在夜长幽大麾上。 身旁的大汉凶狠地横眉:“放肆!” 元杳瞪他:“你才放肆!” 你全家都放肆! 虽然不知是谁扔的石头,但,扔得可真好呀!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干得漂亮! 再多扔几个叭! 这时,九千岁眸色冷沉,缓声道:“东夜国的人,就是这般没规矩么?” 他话音落下,两个大汉神色惊讶。 其中一个道:“你是谁?竟知晓我们是东夜的人?” 东夜国的人? 围观百姓神色愤愤,就要开口。 九千岁一个眼神扫过去,迫于威慑,百姓们才选择闭嘴,没说出他的身份。 他看向夜长幽:“一个寻常百姓罢了。” 寻常百姓? 夜长幽阴鸷的眸子,微眯。 他看起来,那么好骗么? 夜长幽道:“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元杳:“?” 夜长幽眸子微转,落在元杳脸上:“不过,既然击沉了你的河灯,我倒是可以给你个赔礼。” 竟有这么好的事? 元杳不信。 她看向夜长幽:“你毁掉的,不止我一个人的河灯,还有其他人的。 你若赔,应当连其他人的一起赔。” 赔不死你! 熊孩子! 夜长幽阴鸷一笑:“赔,当然赔。” 说完,他伸手,拽了元杳。 手腕,被紧紧抓住。 元杳大惊。 熊孩子拽着她,要朝河里跃。 带她投河? 当着她爹爹的面? 疯了?! 慌乱中,元杳抓住九千岁袖子,抬脚,一通乱踹。 “哗啦……” 水花四溅,夜长幽被踹进冰冷的河里。 他张开手臂,慌乱地挥舞。 九千岁眯眼,抱了元杳,迅速远离河面。 水花,只溅了几滴在他大麾上。 九千岁眉眼冷沉,冷冷道:“自寻死路!” 围观的百姓,都吓呆了。 方才,他们看见了什么? 那个捣乱的小公子,竟想拉着元杳郡主,投河? 疯了?! 简直是不要命了! “公子!” 两个大汉,齐齐跳进水里。 围观百姓,全在惊呼。 初春的河水,冰冷刺骨,稍微泡一下,人就冻僵了。 柳河的水,并不浅。 即便是在缺水的春日,却也保持着两三米深…… 夜长幽一入水,就冻得脸色发紫,四肢僵硬。 他模糊地朝岸边看了一眼。 岸上,大齐国的九千岁,衣衫华丽,仿佛天人一般。 他怀里的奶团子,白嫩的小脸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看着水里的他。 夜长幽遗憾地想:想死,可真难…… 让他死,不好么? 两个大汉,动作麻利。 很快,夜长幽就被救到岸边。 被冻了许久,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两个大汉,湿漉漉地跪在地上—— “公子,你撑住!” “公子,为何要如此想不开?” “冷不冷?属下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说着,一个大汉看向九千岁:“我知道,你是大齐国的九千岁。 我家公子,身份尊贵,若在大齐出了事,大齐,定要起一场战事!” 听到这话,元杳微惊。 这三个人,知道她和爹爹的身份?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拉她一起投河? 这时,九千岁冷冷道:“来人!” 十几个禁军,从人群中出来。 领头的人,是李敞。 李敞穿着天青色常服,冲九千岁拱手:“千岁。” 九千岁冷冷道:“把这三人,都给本座拿下,送到刑部大牢去关好!” “是!” 李敞手一挥,禁军冲上来,按住三人:“老实点,别乱动!” 东夜三人,全被绑住,押走。 临被押走前,其中一个大汉哆嗦着,欲言又止。 九千岁冷眼瞧着他。 那大汉神色一凛,终是选择了闭嘴。 捣乱的人被押走,围观百姓才气愤道—— “关进大牢,真是便宜他了!” “可不是么?若我家孩子这样,我定打断他的腿!” “好好的节日,愣是被个臭小子给毁了!” “……” 放了河灯,还没走的人,气都快气死了。 李敞拱手:“千岁,郡主,可曾受着惊吓了?” 元杳乖巧一笑:“谢谢李护卫长关心,我没事。” 她知道,有九千岁在身边,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伤着。 有个厉害的爹爹,就是好呀! 她真是个幸福的小团子! 李敞笑了笑,看向九千岁,请示道:“千岁,那个小公子……” 九千岁冷冷道:“东夜国小皇帝,夜长幽。” 李敞的笑,僵在脸上。 第333章 说说你的遗言吧 绝食? 有意思。 又是投河,又是绝食…… 小屁孩当皇帝,就是幼稚! 元杳大步走入殿中。 刑部尚书还在说话:“昨夜,东夜小皇帝发了一场热。 我自掏腰包,给他喂了药,又灌了一碗参汤…… 药钱,户部可要给我报销!” 户部侍郎道:“好……” 正说着,有人眼尖:“郡主怎的来了?” 小郡主来浩然殿,就意味着,他们又能吃到好吃的了! 议了一上午的政事,正饿了呢! 元杳笑眯眯道:“大人们只管议事,不必管杳儿。” 说完,她肉乎乎的小手招了招。 一群宫人,鱼贯而入。 一个又一个的食盒,被拎了进来。 美食当前,谁还有心思议论政事? 九千岁招手:“小杳儿,过来。” 元杳乖乖走过去,甜声道:“爹爹,杳儿怕你饿着,就过来了。没有耽搁爹爹和大人们的正事?” “不耽搁。”九千岁把她抱在腿上。 其他官员,已经吃起来了…… 九千岁唇角扬了一下,缓缓道:“给他们吃了东西,他们午间就不必回府用膳了。 花在进出宫路上的时间,正好拿来做事。” “嗒!” 不知是谁手里的食盒,掉在桌子上。 这顿美食,他们该吃呢,还是不吃? 九千岁,这是赤裸裸的压榨! 过分了! 算了,美食要紧! 不少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所有人面前,都有食盒。 唯独,刑部尚书郑阔面前的桌子上,空空如也…… 宫女拎了食盒,从他面前经过,却没停留。 “我的呢?”郑阔瞪眼。 宫女装作没听见,匆匆路过。 郑阔:“?” 这是歧视他么? 丹青走了一圈,给九千岁布置好饭菜,抬头,就见刑部尚书的桌子上还没吃的。 她疑惑地扫了一圈。 元杳在九千岁怀里,冲丹青道:“丹青,郑大人还没吃的呢,你把这个给他送去。” 说完,她指着桌案上的食盒。 丹青脸色微烫:“是。” 那食盒,是一个小宫女放那儿的。 明明,她们可以去送去才对…… 丹青拎了食盒,垂着头,走到郑阔面前:“郑大人,这是给您的食盒。” 郑阔板着脸,抬头:“这是千岁的?” “不是。”丹青红着脸道。 “哦……” 郑阔接了食盒,揭开。 只见,食盒里,有菜,也有甜品。 取出第一层的菜,打开第二层,郑阔愣住:“这……是你做的?” 怎么了? 丹青连忙看过去。 这一看,她顿时面红耳赤。 只见,食盒第二层,装的是甜糕。 好好的甜糕,被做成了“心”型。 而且,还是红的! 丹青忽然就明白了。 郡主,是故意的! 丹青抬头,朝元杳看去。 只见,她家小郡主,窝在千岁怀里,朝她眨眼,满脸得逞的模样。 丹青感觉,她不仅脸烫,浑身都在发烫! 她伸手,去抢食盒:“郑大人,这个食盒,是郡主给千岁做的,快还给我!” “千岁不是有了么?”郑阔直得不行。 上首,九千岁冷淡地出声:“丹青。” 丹青立刻端正身姿:“奴婢在。” 九千岁睥了眼怀里的团子,淡声道:“过来,给本座布菜。” 丹青匆匆给郑阔行了个礼,垂着头,回了九千岁身边。 全程,郑阔的视线,都跟着她走。 “啪!” 郑阔手上的食盒盖子,掉在桌子上。 他微张着嘴,望了九千岁一番,又望向丹青,本就黑的肤色,突然变得涨红。 莫非…… 他的心思,被九千岁看出来了? 这可不妥! 一顿饭,郑阔吃得五味杂陈。 饭后,众人要继续商议政事。 元杳主动道:“爹爹,杳儿在这里不方便,就先回千华宫啦!” 九千岁闻言,抬头望大殿外看了一眼。 今日,天阴。 寒风阵阵,怪冷的。 九千岁道:“外面冷,你就留在浩然殿。” 说完,他招手,让人取了炭盆。 于是,九千岁和官员们商议政事,元杳就窝在一边烤火。 身体烘得暖洋洋的,她顺便午睡…… 半梦半醒间,她恍惚听见九千岁和大臣们的对话—— “东夜小国,不足挂齿,他们小皇帝既主动送上门,我们就不能轻易放他走!” “可是,白养着他,费钱!” “费钱怕什么?回头,让东夜还回来!” “……” 钱? 皇帝,很值钱? 元杳想,等东夜国使臣来赎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敲诈东夜一笔! 那小皇帝,想害她,决不能轻易饶了! 熊孩子! 小小年纪,自己想不开就算了,竟还拉人垫背! 而且,听那两个随侍的话,当时,小皇帝是知道她和九千岁的身份的! 所以说,他是千挑万选,才选中她的! 她好倒霉…… 一场政事,议论了许久。 最终,官员们一致决定,给东夜国摄政王传信,让东夜来把他们的皇帝接回去。 为防止东夜摄政王趁机篡位,东夜小皇帝来大齐游历一事,被昭告天下。 如此,就没人敢整阴的了。 小皇帝,被请出天牢。 “为什么放了我?” 刚一被请出天牢,夜长幽就阴戾地质问。 九千岁抱着元杳,冷冷道:“你差点害了本座的女儿,本座杀你十次,都绰绰有余! 若不是你还有点用,你以为,本座会放过你?” “我有什么用?”夜长幽阴鸷一笑:“难道,你想要东夜国? 你想要东夜国,我就给你指条明路。 你杀了我!杀了我,引夜无舟打来大齐,届时,你再打回去,东夜,就唾手可得!” 九千岁冷嗤:“你就这么想死?” “是啊。”夜长幽道:“我求了一路的死,都没死成。 我不想死在夜无舟那双肮脏的手里,才千里迢迢找来大齐,又找上你。 求求你,杀了我。 你若不杀我,我迟早杀你女儿,让她给我殉葬!” 元杳:“???” 她招谁惹谁了? 好气呀! 东夜国的小皇帝的脑子,堪比月球表面,全是坑! 九千岁眸光森寒。 他伸手,修长手指捏住夜长幽喉管,收紧,冷冷道:“你以为,本座当真不敢下手?” 夜长幽闭上眼:“动手。” 九千岁冷嗤了一声:“说说你的遗言。” 第335章 本座去哄女儿了 去哪里? 她还能去哪里? 元杳没好气道:“回去搬家!给东夜国君腾出千华宫!” 搬家? 腾出千华宫? 皇帝面色顿时就不好了。 千华宫,只属于九千岁元渊! 怎有让给别人住的道理? 而且,这个人还是东夜国小皇帝! 皇帝沉声道:“元杳,你别闹。” 说完,皇帝看向九千岁。 阿渊竟就这样看着! 看着就算了,他还纵容元杳胡来! 皇帝又酸又气。 “让开呀!”元杳生气道。 夜长幽眯眼一笑:“不让。” 怎么了? 还赖上她了是? 好欠…… 若不是看在他皇帝的身份上,元杳觉得,她要动手,给夜长幽套麻袋了! 这种臭屁孩子,就是缺少毒打!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夜长幽:“夜皇陛下,东夜国的人,都像您这样吗?” 她连敬语都用上了。 夜长幽问:“哪样?” 元杳好想说:不懂礼貌。 但是,她忍住了。 她看向夜长幽:“你的夫子,没教过你做人最基本的礼仪吗? 在我们大齐,有句话,叫“客随主便”! 你在大齐,是客人! 客人,跑到主人家里指手画脚的,你觉得合适吗?” 夜长幽阴鸷的眸子,露出一丝笑。 在东夜时,他就听闻,元杳郡主,年纪虽小,却尤其聪明乖巧、伶牙俐齿…… 今日,他算是见识了。 夜长幽看了眼九千岁,朝元杳道:“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各退一步? 元杳问:“怎么退?” 夜长幽道:“朕不住千华宫,但,必须住离千华宫最近的宫殿。” 距离千华宫最近的宫殿? 那不就是朝云宫? 朝云宫,住着云潺。 让云潺搬走,给夜长幽住进去? “不行!”元杳立刻就拒绝了。 夜长幽敛了笑意,稚嫩的脸上,表情有些阴:“郡主,说好各退一步,莫非,你要仗着年幼,耍赖?” 元杳仰头,怼回去:“难道不是你仗势欺人?” 两人,你来我往。 夜长幽觉得,他竟说不过一个小丫头…… 这时,九千岁冷冷道:“玉泉宫,是空着的,爱住不住。 你若嫌弃,就自行在京中购置宅子。 本座,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证你的安全。” 夜长幽:“……” 说好的,各退一步呢? 单手负在身后,夜长幽开口道:“让朕去住其他宫,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宫殿,朕会按照喜好布置。 当然,布置一事,朕不会乱来,会报备的。” 皇帝的脑仁,嗡嗡地响。 这夜长幽,哪里是东夜小皇帝? 简直就是个祖宗! 他曾一度觉得,元杳难缠。 谁知,今日,夜长幽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若不是为了天下道义,他真要亲自带兵,去踏平东夜国。 熊孩子! 皇帝揉着额头:“请便。” 苍天保佑,求这祖宗早日学成,离开大齐! 祖宗的脸上,阴郁和戾气总算消了。 夜长幽昂首挺胸,开口道:“玉泉宫布置完之前,朕就借住千华宫了。” 元杳:“!!!” 给爷爪巴噢! 她求助地看向九千岁。 爹爹呀! 你可别答应夜长幽呀! 这小屁孩,就是条小毒蛇! 孰料,九千岁安抚地摸摸她脑袋,随后,睥向夜长幽,冷冷道:“本座允了。” 元杳:“???” 允了? 夜长幽要入千华宫暂住了?? 没爱了! 元杳气得牙齿打颤。 她松开九千岁的袖子,气得抬脚往外走。 九千岁出声:“小杳儿。” 元杳装做没听见,迈着小短腿,走得哼哧哼哧的。 九千岁眯眼。 他的宝贝团子,生气了呢? 都不给他个解释的机会? 殿内的大臣们,愤愤地看着东夜国小皇帝。 这小皇帝,太不识好歹了! 竟然敢惹元杳郡主生气! 哪天,大齐要踏平东夜国,他们都想去踩上一脚…… 夜长幽望着元杳奶乎乎的小背影,唇边露出一抹笑:“有意思。” 九千岁面色冷然:“本座去哄女儿了,你们继续。” 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唾弃东夜国小皇帝吗? 一群大臣,交换了视线—— “开春了,工部事情多,下官先行一步。” “吏部也还有很多事,下官忙去了……” “工部侍郎,等等我!户部的一个大书架,摇摇欲坠,你派人去给瞧瞧……” 说着,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皇帝垂着眼皮,哑声道:“来人,送夜皇去千华宫,朕身体不适,先回永安宫了。” 说完,他扯着嗓子,用力咳嗽了几声。 李德山是个会看颜色的,连忙过来扶了皇帝:“哎哟!我的皇上!莫不是出门,染了春寒? 奴才这就扶您回宫,找个太医来看看!” 说着,他拂尘一挥,其他宫人连忙去传御辇…… 浩然殿,没剩几个人。 刑部尚书郑阔,板着脸,礼部侍郎,则干笑着。 东夜国的随侍,有些愤懑。 无奈,是他们有求于人…… 夜长幽看向刑部尚书:“劳驾这位大人,替朕引个路。” 刑部尚书沉声道:“请!” 说完,拱手,往前带路。 吏部侍郎跟了上来,陪在夜长幽身侧。 一行人,前往千华宫。 春寒料峭。 元杳裹紧斗篷,没回千华宫,而是抄了一条道,往御花园走。 她虽腿短,但,走得却不算慢。 连丹青,都得时不时跑两步,才跟得上她…… 裹着白色披风的小郡主,快步走起来,像个滚动的雪团。 明明在生气,却可爱极了。 和汤圆,简直有得一拼! 九千岁披着大麾,跟在远处:“小杳儿?” 没听见! 她没听见! 元杳拎起碍事的裙角,哼哧哼哧地加快步伐。 九千岁大步一迈,冷声道:“元杳。” 叫全名了…… 元杳停下脚步,转身,气鼓鼓地看向九千岁:“元杳说,她不想和九千岁说话!” 胳膊肘往外拐的爹爹,不要也罢! 哼! 望着鼓着腮帮子、白白软软的奶团子,九千岁心都快化了。 他勾唇道:“劳烦团子,帮九千岁给元杳传句话。” 元杳眼睛睁得圆圆的,没好气道:“元杳让我问你,九千岁想同她说什么?” 九千岁弯了眉眼,声音温柔:“告诉元杳,就说,九千岁说了,让小杳儿给她爹爹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以么?嗯?” 第336章 夜长幽是事儿精 解释? 元杳哼唧了一声:“解释什么呀?” 九千岁低笑了一声,招手:“过来。” 元杳不甘不愿地走走过去。 九千岁大手一捞,就把她举了起来。 元杳睁大水润黑亮的眼睛,乖乖瞧着他。 九千岁用额头在元杳额头轻碰了一下:“瞧你,跑这么快,脸上都冰了。” 说着,他换了个姿势,单手抱了元杳,另一只手,放在元杳背后。 暖洋洋的内力,顺着他掌心流出。 和寒意一起驱散的,还有元杳心中的不愉快。 她贴在九千岁怀里:“那夜长幽,摆明了想赖上你,你一定要小心。” “本座知道。”九千岁收回手,把她额头上的碎发拨开:“东夜,产石脂。 本座准许夜长幽放肆,正是看中了东夜的石脂。 摄政王夜无舟,愚昧又傲慢自大,封锁东夜国,因此,石脂不采不出…… 若夜长幽真适合当皇帝,本座不介意帮他一把,再从东夜,获取源源不断的石脂。” 石脂? 元杳在脑海里搜刮了片刻,才得知,石脂,就是石油。 东夜,竟有这么好的东西? 偏偏,还守着不开采! 这东夜国摄政王,是如何当上摄政王的? 若换了她,她还不得靠售卖石油,把其他国家牵制住,赚钱赚到手抽筋? 元杳双眼亮晶晶的:“爹爹,夜长幽要住千华宫,就让他住! 咱们一起想办法!迟早,东夜会拱手把石脂送来大齐!” 坑,蒙,拐,骗…… 办法,多着呢! 九千岁轻刮了一下她鼻梁:“不生气了?” “不气啦!”元杳乖巧道。 九千岁唇边噙起一抹宠溺笑意:“如此,回千华宫?” 元杳抓着九千岁衣襟,四处看了一眼。 这里,距离御花园的梅园挺近的。 空气中,暗香浮动。 她奶声道:“爹爹,我们去梅园剪几枝腊梅回去?” “依你。” 父女俩,缓步去了梅园。 这一阵,腊梅开得正好。 梅园,枝头春雪未化尽,腊梅、红梅,开得正盛。 天寒地冻的,连赏花的人都没几个。 守园子的小太监,拿了剪刀,恭谨地跟在父女俩身后。 小太监尽职尽责,元杳指哪儿,就剪哪儿。 等从园子里出来,宫女们手上,已经抱满红梅、腊梅花枝…… 千华宫,偏殿。 宫人,正伺候着夜长幽和郑阔喝茶。 郑阔面无表情,望着东夜小皇帝搁哪儿挑三拣四—— “这茶,是陈茶?” “九千岁,平日就喝这种茶?” “千华宫的茶真苦……” “……” 郑阔脸都快黑透了。 这茶,可是高山贡茶! 千年茶树,一年,就产那么一两斤…… 除了千华宫和永安宫,别处,可是喝都喝不着! 一国皇帝,竟如此不识货! 倒是夜长幽身旁立着的随侍,对此,见惯不惯…… 九千岁抱了元杳,迈入偏殿。 他冷淡地看着夜长幽:“喝不惯贡茶,是么?” 夜长幽端着茶盏,朝他挑眉。 九千岁冷然道:“来人,上白水。” 白水? 夜长幽开口道:“朕也不喝白水。” 茶不喝,白开水也不喝? 九千岁冷嗤了一声:“难不成,东夜国人,都是喝风饮露的?” 喝风饮露? 这个好! 夜长幽道:“朕,只喝清晨日出前,花瓣上的露水,用来煮的茶。 茶,不能挑有苦味的。” “你确定?”九千岁唇角微扬,眸色却无比冷沉。 夜长幽暗自打了个寒颤,脖颈一扬:“朕的要求,已经够低了……” 这话,说得极没气势。 然而,九千岁却颔首:“本座,可以满足你。 但,夜皇的膳食费,必须每月提前交入千华宫。” “膳食费?”夜长幽微怔。 九千岁冷淡道:“按照大齐皇帝膳食规制,每月,东夜需得给本座交五万两白银。” 五万两白银?? 不仅夜长幽,夜长幽身侧的随侍,也惊了。 大齐皇帝,一个月竟要吃掉这么多银子? 这是在打劫? 是是? 九千岁把元杳放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才掀起眼皮:“怎么?嫌少?” “当然不是。”夜长幽硬着头皮道:“朕会给母后传信,每月按时动膳食费……” 九千岁点头:“如此,甚好。”他转头:“丹青,去,取一壶晨露来,给夜皇烹茶。” 丹青迟疑了片刻,屈膝道:“是。” 夜长幽又是一哽:“千华宫,还真有……晨露?” 刚才,他不过是随口胡诌而已…… 九千岁冷嗤:“千华宫,要什么没有?” 即便没有,胡编一个,不就是了? 元杳端着茶杯,眯起眼笑。 熊孩子,等着! 迟早,有你哭的时候! 丹青去得快,回来也快。 她抱着一个密封的陶罐,走入殿中。 茶炉、茶具,也全都被送上来。 九千岁淡声道:“燃了炉子,把水煮了。” “是。” 丹青温声应下,净了手,慢条斯理地开始烹茶。 不,是烹水…… 元杳把静儿叫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静儿匆匆离开,再回来时,端了个托盘,托盘上,大大小小,摆了好些个精致的茶叶罐子。 元杳从椅子上跳下去,迈着小短腿走到静儿身边,一一揭开盖子。 枸杞、红枣片、贡菊、甜菊叶、金银花、干姜片…… 全是泡水喝的。 元杳指着茶叶罐,问夜长幽:“夜皇陛下,这些茶,你想喝哪一样?” 夜长幽抬头,瞥了一眼。 只看一眼,他就嫌弃不已:“朕都不喝。” 姜片茶什么的,饶了他。 别说喝,他连正眼都不想瞧! 元杳算是看出来了。 这夜长幽,不是皇帝,就是个事儿精! 元杳笑了。 她洗了手,走到花瓶边,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把刚插进去的腊梅,摘了两把,递给丹青:“今天,喝腊梅茶。” 丹青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颔首。 丹青接了腊梅,放入清水中清洗了一遍后,等水沸起时,放入茶具中烹煮…… 整个烹茶过程,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 刑部尚书郑阔,看得眼睛都直了。 元杳见状,奶声感叹:“丹青姐姐煮的茶,是真的好喝。 可惜,大约喝不了几次啦!” 说完,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假装不经意,朝郑阔看去。 快问她呀! 快问她! 然而,郑阔吹着滚烫的茶水,没理她。 这时,夜长幽问:“她怎么了?犯事了,要死了?” 你才要死了呢! 元杳瞪了夜长幽一眼。 她奶声叹气:“丹青姐姐这些年,日夜替我和爹爹操劳,所以,我打算,给她找个好人家,让她当个幸福的甩手夫人!” “啪!” 茶杯落地,碎瓷片,溅了一地。 大殿内的人,齐齐朝郑阔看去。 第337章 原是他们不配 元杳故作惊讶:“郑大人,你怎么了?” “我……”郑阔手指微颤:“茶水太烫,没拿稳……” 他的手,皮糙肉厚。 水烫,不过是借口。 但是,他心虚,他不敢说。 而丹青呢,则是担心地朝郑阔瞥了一眼,就自持地收回了目光,垂着眉眼。 元杳瞧着,心道:果然。 丹青,对郑阔确实有意。 去年七夕,在铜城,丹青曾在河灯上许过愿。 单一个“郑”字,让元杳猜了许久。 丹青二十有余,在这女子十五六岁就成亲的古代,年纪已经不小。 作为丹青的小主子,元杳还是很担心她的婚事…… 今日一试探,她心里,有谱了! 元杳招手:“静儿,去取块冰,给郑大人敷一敷。” “不必劳烦了,我皮糙肉厚,没烫伤。”郑阔起身道:“千岁,郡主,刑部还有事要处理,我先回了。” 说着,人就要走。 丹青的头,垂得越发地低了。 元杳见状,挑了一下眉。 刑部尚书大人,这是在逃避呀? 听说,他夫人离世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郑亦和。 莫非…… 郑阔是在担心他儿子? 为了丹青的幸福的份上,元杳道:“爹爹,杳儿去送送郑大人?” 说完,人已经起身。 郑阔瞧了她一眼:“有劳郡主。” “喂……”夜长幽端着腊梅花茶:“朕还在这里,你跑什么跑?你是不是对朕有意见?” 元杳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以后别在我面前自称‘朕’,我兴许会对你少点意见。” 说完,元杳抬脚往殿外走。 身后,郑阔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偏殿。 要跟来的宫人,也被元杳勒令远远跟着。 走至一园子处,元杳停了下来,看向郑阔:“郑大人,杳儿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郑阔道:“郡主请。” 元杳点点头,才问:“郑大人觉得,丹青如何?” 丹青? 郑阔差点咬了舌头。 他望着甜软的小郡主,应道:“丹青姑娘……甚好。” 甚好? 元杳笑了:“怎么个好法呀?” “这……”郑阔是真咬到舌头了。 他一个大老粗,又鳏居多年,这些年,早出晚归,忙于政事,府上,连个丫鬟都没有,更别说其他女人…… 让他夸赞女子,着实是为难他了。 搜肠刮肚一番,郑阔才道:“丹青姑娘……长得很好看。” 噗…… 元杳笑出声来。 这刑部尚书大人,太耿直可爱了! 钢铁直男本男! 元杳忍笑道:“丹青不止长得好看,她体贴细致、温柔贤惠、心灵手巧…… 而且呀,好多人,都很喜欢她! 在宫里,她是宫人信服的大宫女,在宫外,也有好多人喜欢她…… 连冷血的暗卫,都喜欢她呢!” 暗卫们:“……” 他们很热血的好吗? 冷血的,是谁呀? 目光,全部汇往一处。 破月:“……” 过分了! 破月冷冰冰看向园子里的小团子。 元杳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她睁大眼,往四周看了一圈。 郑阔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问:“郡主怎么了?” “没事。”元杳摇了摇头,看向郑阔:“刚才说到哪儿了?” “冷血暗卫,也很喜欢丹青姑娘……”郑阔扎着心,提醒道。 噢噢! 元杳点头,裹紧斗篷,继续道:“暗卫营,有好些个暗卫,年纪都同丹青差不多大…… 我思忖着呀,回头,要不就把丹青嫁给我身边的暗卫!” “不妥!”郑阔脸都黑了。 “啊?”元杳好奇道:“为什么呀?” 郑阔握紧垂在衣袍下的手,语重心长道:“暗卫虽好,但,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丹青姑娘……不该受这委屈……”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大人和杳儿想到一块儿去啦!”元杳点头。 暗卫们:“……” 真好! 他们不配娶妻! 元杳笑眯眯地看向郑阔:“郑大人,你为官多年,又长了一副火眼金睛,依你看,朝中,有没有哪位大人,适合给丹青当夫婿呀?” 郑阔:“……” 郑阔低眉垂目:“下官认识的大人,都有家室了。” “是吗?”元杳表情遗憾:“那,大人还有未娶妻、家室不错、人品不错的亲戚吗?” “没有……”郑阔回道。 “那真是太遗憾了!”元杳奶声道:“算了,不劳烦大人啦!看来,我还是把丹青嫁给残风或者破月! 反正,都是我身边的人,知根知底!” 残风:“……” 破月:“……” 两人隐在暗处,你瞪我,我瞪你。 郑阔忍无可忍:“郡主……” “嗯?”元杳乖乖地抬头看他:“郑大人,你是不是要去忙了呀? 你忙的话,你先回刑部!” “下官……”郑阔咬牙:“下官有话要说。” 元杳闻言,故意打了个哈欠:“大人有话,改日再说,杳儿困了。” 说完,她裹紧小斗篷,就要回月华殿。 “郡主!且慢!”郑阔急了。 他心知,小郡主年幼,和他提丹青,兴许是心血来潮。 但,万一,小郡主头脑一热,去找九千岁,甚至去找皇帝,把丹青许给别人呢? 这不是没有可能! 比如,千华宫的玉儿…… 郑阔咬紧下巴,冲元杳拱手:“郡主,下官是粗人,有话,就直说了。” “大人请说。”元杳点头。 郑阔的面色,黑里透红:“下官……下官中意丹青姑娘许久了……” “然后呢?”元杳眨眼。 郑阔咬牙道:“可我是个鳏夫!” 噗…… 元杳顺着他的话问:“大人是担心,丹青会嫌弃你,是吗?” “这是其一。”郑阔回道:“其二,下官还有一子。我怕犬子不接受我再娶,也……也担心委屈了丹青姑娘……” 原来如此! 元杳看向郑阔:“郑大人,你信杳儿吗?” 郑阔闻言,微皱着眉,有些疑惑:“郡主的意思是……” 元杳认真道:“我可以帮你。” “帮我?”郑阔踌躇了。 元杳道:“郑公子那儿,杳儿去帮你说!” 郑亦和,人特别好,想来,不会拆散有情人的! 郑阔还是有些迟疑:“可是……” 元杳小手一挥,制止道:“郑大人,你就给我一句准话,你对丹青,有没有那个意思?” 第338章 你会觉得委屈吗 望着一脸认真的小郡主,郑阔咬牙:“若丹青姑娘不嫌弃我,我定八抬大轿,迎娶她进门!” “好!”元杳开心道:“择日,我就去找郑公子谈话!大人安心准备迎娶事宜!” “多谢郡主!”郑阔喜出望外。 认识他许久,郑阔总黑着一张脸,满脸威严。 元杳发现,她还是第一次,见刑部尚书大人欢喜成这样。 元杳笑道:“大人快回。” “下官告退!”郑阔郑重地朝元杳行了个礼。 元杳开心地回了偏殿。 一进偏殿,九千岁就朝她看来。 元杳甜甜道:“爹爹,晚点,杳儿有个好消息要和你讲!” 夜长幽扯着公鸭嗓,问:“什么好消息,是朕不能听的?” 元杳奇道:“和你无关的事,为何要说给你听?” 夜长幽喉头一哽:“朕……” 一个字,卡在嗓子眼。 九千岁站起身:“静儿,引夜皇去风荷殿。丹青,送郡主回寝殿休息。” 被忽视掉的夜长幽:“……” 他发现,大家还挺嫌弃他的。 呵呵! 等着,哪天,把他得罪狠了,他就灭了大齐! 夜长幽甩了袖子,冷哼着离开。 离开前,他还顺走了一瓶腊梅…… 元杳干瞪眼。 夜长幽道:“这些花,朕拿去泡茶了。” 泡茶? 元杳无语。 限量贡茶都嫌弃的人,竟然被一壶腊梅花茶给征服了…… 果然是个熊孩子! 等人走了,九千岁才看向元杳:“本座还有些公文要处理,晚膳不必等本座。” “嗯嗯!”元杳乖巧道:“爹爹,你要早点回呀!” “乖。” 九千岁摸摸元杳小脑袋,出门。 回了月华殿,元杳倒在窗边的贵妃榻上。 “嗷……” 汤圆抬头,和她打了个招呼,懒洋洋趴在被火红得温暖的地上。 “乖,睡你的觉觉。” 元杳摸摸汤圆的小脑袋,任由丹青给她盖上雪白的狐裘。 月华殿,烧了不少炭盆。 殿内,温暖如春。 元杳披着软软的狐裘,多躺会儿,就觉得有些热。 她开口道:“丹青姐姐,开窗通会儿风。” 怪闷的。 丹青闻言,温声道:“近日化雪,雪风吹多了,容易感染风寒,郡主少吹会儿。” 嘴上说着,她还是开了好几扇窗户。 开了窗户,带着湿气的寒风,吹入殿中。 元杳裹紧狐裘,朝丹青招手:“丹青姐姐,过来坐。” 丹青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坐在蒙了兔皮的软椅上。 元杳笑眯眯地开口问:“丹青姐姐,你觉得,刑部尚书郑大人如何?” 丹青脸一红:“郑大人……为人正直忠厚、清廉公正,是个好官。” “这就没啦?”元杳问。 丹青脸越发的红:“郡主还想知道什么?” 元杳引导道:“判断一个人好不好,除了他的职位,还有他的为人呀!” “为人?”丹青思索了片刻,回道:“郑大人孝顺父母、爱护儿子、与人为善、洁身自好……” 听听! 这才是夸赞心上人还有的样子呀! 元杳轻咳了一声,睁着黑亮的大眼睛,问:“丹青姐姐,你有没有觉得,郑大人特别好呀?” 丹青满脸发烫,眼神闪躲:“郡主为何问起这个了?” 元杳弯了眉眼:“丹青姐姐,若我和爹爹把你嫁给郑大人,你会觉得委屈吗?” “嫁……嫁给郑大人?”丹青惊讶不已。 “对呀!”元杳点头。 丹青看着元杳,一点点冷静下来。 过了许久,丹青才咬唇道:“刑部尚书大人,是人中豪杰,是值得众多女子托付的良人…… 但,奴婢不会嫁给他的!” 不嫁? 元杳心凉了一瞬。 她观察着丹青的神色:“丹青姐姐,你……” 丹青手指蜷缩,眼眶渐红:“若郡主真担心奴婢,要让奴婢成亲,也不是不可以……” 元杳问:“但?” 丹青认真地看着她:“但,奴婢不会嫁出千华宫!” 听到这话,元杳心神微震。 她看向丹青,缓声道:“丹青姐姐,你该知道,我爹爹他……” 丹青摇头,忽然就跪在地上,红着眼眶,掷地有声地道:“在丹青心里,千岁是主人,是恩人! 兴许,年少无知时,奴婢确实是肖想过千岁…… 但,奴婢自知,配不上千岁! 这天底下,再没哪个女子,能配得上他。 奴婢对千岁的那点肖想,早已烟消云散…… 在奴婢心里,千岁就像兄长一般…… 奴婢此生所愿,就是陪在千岁身边,照顾郡主长大、成人…… 所以,若奴婢不得不嫁,就……请给奴婢指一个千华宫的小太监!” 把丹青,嫁给太监? 这怎么可能?? 元杳从贵妃榻上起身,伸出小手去扶丹青:“丹青姐姐,你快起来!” 丹青摇头:“若千岁和郡主要把奴婢嫁出去,奴婢就不起来了。” 元杳心道:凉了。 回头,郑大人该哭了。 丹青的反应,她是万万没想到。 更多的,是感动。 丹青为千华宫,付出太多了! 看着丹青,元杳眼眶微热:“丹青姐姐,在杳儿心里,你不是奴婢,你更像杳儿的姐姐、长辈! 爹爹他不说,但,他和我一样,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人生,能过得幸福! 我想,你的亲事,若爹爹来同你说,无论让你嫁给谁,你都会当做命令去应下、执行? 所以,爹爹默许了我,由我来同你说。” “郡主……”丹青的声音,带着颤音。 元杳抓着丹青的手,认真道:“丹青,郑阔大人,也有担心你。” 丹青抬头,微红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 元杳认真道:“郑大人担心,娶你,怕委屈了你。” 丹青闻言,终于,眼泪哗啦啦往外流。 她是第一次,在元杳面前如此失态。 元杳继续道:“丹青,郑大人说,他中意你许久了。” 丹青捧着脸,泣不成声。 一边,是她当做命一样的九千岁和郡主,一边,是她放在心上已久的人…… 她该如何取舍? 过了许久,丹青像赌气一般,冲元杳哭道:“奴婢舍不得千岁,舍不得郡主!” 终于动摇了? 元杳弯了眉眼,拿了丝帕,笨拙又温柔地擦上丹青脸颊:“ 瞧你,眼睛都哭肿啦! 郑大人若瞧见,该心疼了。 你从千华宫嫁出去,我和爹爹,就是你的娘家人呀! 你若想我和爹爹了,就常回娘家看看。 我若想你了,随时都可以去刑部尚书府找你,对不对?” 第339章 是我不够关心他 最终,丹青被元杳说动。 嫁! 想在一起的男女主角,都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就剩一个郑亦和小公子需要搞定。 元杳让残风去给郑亦和递了张帖子,约着见一面。 次日。 天空,碧蓝如洗。 元杳早起,同九千岁用过早膳后,跟他报备道:“爹爹,杳儿今日,约了郑公子,午膳就不陪爹爹吃啦!” 九千岁颔首:“早去早回。” “杳儿知道啦!” 元杳开心地出了宫门。 今日,她没有带丹青,而是带了静儿。 除了静儿,还有懒洋洋的汤圆。 过了个年,汤圆好吃好喝,又长了好大一截…… 如今的汤圆,肉乎乎的,毛又松又软,简直是个恒温的暖宝宝! 马车上,元杳都不用抱手炉,小手直接往汤圆肚皮下一塞,又软又暖,舒服极了! 好好的白虎,愣是像只好脾气的大猫猫。 元杳怎么折腾它,它都不生气。 静儿在一旁瞧着,羡慕极了:“这宫里,能随便摸汤圆的,也就郡主、千岁和云潺小皇子了…… 奴婢也喂过它好多次肉和牛乳呀,可是,汤圆就不让奴婢碰。” 元杳闻言,笑得眉眼弯弯。 汤圆这样,挺好的。 若人人都能碰它,那,它就危险了…… 四时春。 元杳到时,郑亦和已经到多时了。 雅间内,炭火烧得正旺盛。 郑亦和斗篷早已脱下,挂在架子上,手里,正拿了一卷书,坐在窗边看书。 清隽少年,自骨子里透着一股书卷气。 元杳露出一抹笑,带了汤圆,抬脚进雅间:“郑公子,久等啦!” 听见声音,郑亦和忙放下书,站起身:“亦和参见郡主。” 元杳声音软糯:“郑公子不必讲究这么多礼节,坐。” 郑亦和点头,含笑坐下。 他关切道:“郡主冷么?” 元杳笑着摇头,她摸着汤圆的脑袋:“有汤圆帮我捂手,一点都不冷。 更何况,马车内,还备了手炉。” 汤圆配合地出声:“嗷嗷……” 它微扬着下巴,声音有些傲娇。 郑亦和笑道:“汤圆,又长大了许多呢。” “它最近太能吃了。”元杳坐在椅子上,看向郑亦和:“郑公子今年,十六了是么?” 郑亦和愣了一下:“是。” 他有些疑惑,小郡主,怎的忽然问起他年纪了? 元杳浅笑着问:“听闻,前年秋闱,郑公子便中了举人?” “是。”郑亦和缓声道:“父亲认为我年纪小,一路考来又太顺遂,前年秋闱后,便让我暂时先静心念几年书。 近几年内,我都不会参加科考了。” 元杳闻言,赞同道:“郑大人说得有道理,他是个好官,也是个好父亲。” 十四岁,就考中举人,郑亦和确实是颗好苗子。 但,科考和做官,却不是一回事。 能立足朝中的官员,都是些老谋深算的。 年纪太小,三观尚未定型,若早早入朝为官,走错一步,兴许,一辈子就毁了…… 多读书,先沉淀几年也好。 郑亦和望着元杳,缓声道:“我父亲很好,是我拖累了他。” 元杳:“?” 她疑惑道:“为什么?” 郑亦和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才道:“我母亲离世多年,父亲为了我,始终未再娶……” 听到这话,元杳端着茶杯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郑亦和注意到她的动作,关切道:“郡主,可是烫着了?” 元杳摇头。 这时,静儿带了玉儿,端着甜品敲门进来。 元杳招呼道:“郑公子,尝尝四时春的应季甜品。” 郑亦和温文点头:“多谢郡主。” 元杳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奶茶,装作不经意地问:“方才,郑公子提起郑大人再娶一事…… 郑公子是希望郑大人再娶呢,还是不希望他再娶?” 郑亦和望着精致的甜品,叹气道:“我自是希望父亲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可是,我又担心,别人只是看中他的身份、地位,不是真心对他好。” 这就好办了! 元杳小手一拍,问:“郑公子,若郑大人再娶,你对后母,可有什么要求?” “要求?”郑亦和思索了片刻,回道:“我对后母的唯一要求,就是,她必须得真心待我父亲。” “就没别的了吗?”元杳追问。 郑亦和摇了摇头。 元杳彻底放心了。 她思忖了片刻,看向郑亦和:“郑公子,今日,我约你来此,就是想同你说说你父亲的事。” 郑亦和微微讶异:“郡主……莫不是有合适的人选了?” 元杳点头:“我身边的丹青,你可有印象?” “丹青?”郑亦和怔住。 “嗯嗯!”元杳缓声道:“丹青虽不是名门闺秀,但,她秀外慧中,善良体贴…… 这些年,把千华宫打理得很好,宫中的人,很多都真心敬她…… 在我心里,她比名门闺秀好上百倍! 郑公子,你愿意……试着接纳她吗?” 郑亦和微抿了唇:“丹青姑娘人很好,哪怕嫁一个年轻有为的男子也可。 为什么,要让她给我父亲做续弦?” 元杳认真道:“因为,丹青和郑阔大人,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郑亦和手扶着茶盏,手指微微收紧。 好半晌后,他才垂眸道:“是我整日只关注自己的事,才忽视了父亲。 我早该想到,父亲心里有人了…… 这些年,想替父亲说媒的人很多。 早年,他以我年幼为借口,拒绝了很多人。这几年,一有人提起此事,他就沉默…… 是我不够关心他,才让他孤身一人那么久……” 越说,郑亦和就越发自责。 这不是元杳的本意。 元杳为郑亦和续了茶,软声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在我眼里,你通情达理,又肯替人着想。 旁人同你这般大,若知道父亲要续弦,定然各种闹腾,想方设法搅黄婚事。 可你呢,你却希望你的父亲幸福。 郑大人有你这样的儿子,很幸运。” 郑亦和眼眶微红。 他望着元杳,掷地有声道:“若丹青姑娘嫁给我父亲,我定敬她重她,绝不会让人欺负她!” “好!”元杳笑弯了眉眼:“郑公子,你的话,我记住啦!” 郑亦和真诚道:“我保证!” 元杳开心极了:“郑公子,午膳,我们一同吃!庆祝一下美好的一天!” 她真是太替丹青开心了! 瞧着笑得眉眼弯弯的小郡主,郑亦和也不禁跟着笑:“亦和请郡主?” “咳咳……” 一声咳嗽,在门外响起。 元杳:“?” 这声音,她可太熟悉了! 第342章 他这么没存在感吗 夜长幽哪里吃过这种亏? 在东夜,除了太后和摄政王,还没人敢这般对他! 他虽是傀儡,但,好歹,也是个皇帝! 见他的人,无一不讨好他。 谁知,来了大齐,他竟然被一个小奶包凶了! 在东夜,和元杳这般大的孩子,可不敢跟他说话。 更别说,凶他。 “元杳。”夜长幽不气反笑:“你和朕见过的其他奶娃,还真不一样。” 元杳:“?” 夜长幽长袍一掀,坐在元杳身旁。 他挑衅般,看了云潺一眼:“朕加入你们,不是和你们结仇的,是来和你们做朋友的。 朕大人不记小人过,懒得和你们争。 所以,你们犯不着戒备朕……” 元杳听着,这话茶里茶气的。 这夜长幽,可真会给自己加戏呀! 罢了。 懒得跟小学鸡一般见识! 元杳冲着门外道:“来人,上菜!” 门外,吴掌柜已经听了多时…… 元杳一出声,他立刻带了人,把菜送进来。 刚处理好的鹿肉,片得特别薄,色泽鲜红,在沸腾的锅里一涮,又鲜又嫩,鲜甜滑爽。 百味楼的蘸料,味道调得一绝。 蘸一下调料,吃进去,满口留香…… 在好吃的面前,方才的小闹腾,根本不值一提! 除了鹿肉,百味楼的其他涮菜,也特别新鲜…… 几个人,不同程度,吃得鼻尖渗出细密汗珠。 吃了一阵,夜长幽道:“再来一份鹿肉!” 其他三人,齐齐停下筷子,朝他看去。 元杳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夜长幽,不是挺能挑吗? 今日,同他们在一桌吃火锅就算了,吃完一份鹿肉,竟然还嫌少! 元杳小手抓着筷子,看向夜长幽:“在大齐,皇上和太子,用膳时,都有个规矩。” “什么规矩?”夜长幽抓着筷子问。 元杳浅笑:“每样菜,不得夹了超过三次。” “每样菜,只能吃三口?”夜长幽惊讶道:“这不是铺张浪费么? 大齐皇帝,一直这样吃? 难怪,九千岁每月要敲诈朕五万两银子!” 元杳闻言,有些意外:“东夜不这样?” 夜长幽鄙夷道:“东夜,才不像你们大齐这般浪费、矫情!” 元杳:“……” 讲究点,怎么就矫情了? 一开始,她也觉得,皇帝一顿,吃上百道菜,太浪费了。 但是,后来,她得知,这些菜都是用公筷夹的,皇帝尝过之后,菜会分赏下去,并不存在浪费行为。 算了,懒得和小学鸡争。 元杳对静儿道:“去,再拿两份鹿肉来。” 静儿应声,下楼去了。 片刻后,两份新鲜鹿肉,被送了上来。 同鹿肉一起送来的,还有新鲜榨出的苹果汁、冰镇好的酸梅汁…… 化雪的天儿,坐在屋子里,吃着热腾腾的火锅,再喝一口酸梅汁,解腻又去热! 幸福,不过如此! 郑亦和道:“过一阵,明霞山的桃花便开了。 山上,是漫山桃花,山下,是碧蓝湖水。 届时,郡主可要记得去赏花。” 赏桃花? 元杳双眼亮晶晶的:“我记住啦!届时,一定叫我爹爹陪我去!” 光赏花,哪里成? 桃花,这可是个好东西呀! 不仅可以用来赏,还可以用来吃。 她有点馋桃花酒了。 无奈,如今的她,太小了,还不能喝酒。 小奶包叹气…… 三人,又吃了一阵。 雅间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谢执往门边一站,笑盈盈道:“小杳儿。” 元杳笑着招手:“谢执!” 谢执大步迈入雅间。 他穿着黑色束袖锦袍,围了条毛茸茸的黑色水貂毛领。 进了雅间,他摘了毛领,扫了一圈在场的人,才道:“天儿太冷,本世子打算带你去玩儿。 路过四时春,他们告诉我,说你来百味楼,我便过来了。” 元杳抬头问:“用过午膳了吗?” “早吃过了。” 谢执笑盈盈的,走到元杳和夜长幽中间,拉了一把椅子,硬生生挤进来。 夜长幽握着筷子的手,紧了。 谢执这才看向夜长幽:“咦,这位公子是?” 夜长幽放下筷子,坐直身体,扯着公鸭嗓道:“朕乃东夜国皇帝!” “哦……”谢执朝他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元杳:“过两日,我府中设宴席。 你把四时春的厨子,借我用用呗?” 设宴? 元杳好奇道:“平南王府,要做什么呀?” 谢执笑道:“开春宴。” “可以呀!”元杳笑眯眯道:“你要几个厨子,想要什么样的甜品,提前让人把单子送去四时春就好。” “谢谢小杳儿!”谢执爽朗一笑,在元杳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两人亲密地说笑完,谢执才朝云潺和郑亦和打招呼。 完事后,谢执看向云潺:“我本以为,你会回一趟楚国呢。” 云潺淡声道:“天寒地冻,不想折腾。” 一来一回,好几千里呢。 若回楚国,他就有数月……见不着这里的人。 他眸光微转,落在元杳脸上。 元杳不明所以,朝他眨了眨眼。 “啪!” 夜长幽把筷子重重放在桌子上。 元杳被吓得一个哆嗦。 她愤愤地看向夜长幽:“你又怎么了?” 夜长幽冷哼:“吃饱了。” 元杳递给他一个白眼:“我看你不是吃饱了,你是吃饱了撑的?” 成天找事! 好欠揍呀! 这时,谢执才看向夜长幽,问:“方才,你说,你是谁?” 夜长幽:“???” 夜长幽怒了。 他堂堂一国皇帝,这么没存在感吗? 重重拍了一巴掌桌子,夜长幽站起身:“你又是谁?” “我?”谢执伸手指了自己鼻子,笑得眉眼灿烂:“你竟不认识我?有趣有趣。 我是大齐平南王府世子,谢执。” 世子? 夜长幽衡量了一下,冷声道:“一个小世子,竟如此不把朕放在眼里。 谢执,你真是太放肆了! 像你这种不懂尊卑的人,在东夜,早被脱出去砍几十次了。” 谢执闻言,笑了。 他望着夜长幽,笑得挑衅:“夜皇陛下是?我又不是你的子民,不认识你,不是挺正常么? 再者,我若真放肆起来,谁砍谁,还真不一定呢!” 第343章 你算哪块小饼干 “你什么意思?”夜长幽冷声问。 谢执挑眉:“字面上的意思啊。” 夜长幽彻底冷脸。 “停!” 元杳手脚并用,爬了踩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众人,头疼无比:“都给我打住!” 她今天出门,就想和郑亦和安静吃个饭。 她容易吗? 一顿饭下来,夜长幽先和她争执了一次,又和云潺争执一次,当下,又和谢执争执一次。 怼天怼地对空气…… 这是要打遍天下无敌手是吗? 错了,抬举他了。 随便拉一个出来,夜长幽都争不赢。 他只会拿身份压人。 元杳看向夜长幽:“夜皇陛下,你来大齐,是来求学的。 若你总和人争执,还摆皇帝的架子,迟早会被人套麻袋,狠狠揍一顿! 到时候,你皇帝颜面尽失,可别哭鼻子!” “谁敢?”夜长幽冷声道:“谁敢揍朕,是不想要命了吗?” 元杳:“……” 她刚才的话,重点是这个吗? 刚愎自用,我行我素。 算了…… 跟夜长幽,说不明白。 他只听得进他想听的话…… 元杳重新坐下。 眼瞧着,饭,吃得差不多了。 元杳看向郑亦和:“郑公子,今日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郡主放心。”郑亦和郑重道:“我会和父亲好好谈谈,解开他的心结。 我和我父亲,都不会委屈丹青姑娘。” “嗯!”元杳点头。 郑亦和起身道:“如此,亦和就不打扰了。” 他朝余下三人拱手行了个礼,出了雅间。 等郑亦和离开了,谢执才问:“小杳儿,你和郑亦和在聊什么?” 元杳应道:“聊丹青的婚事呀!” 谢执呆了一瞬,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婚……婚事?郑亦和,不是还未及冠么? 现在就谈婚事,有些早了?” 元杳:“?” 她脑子飞快转了一圈,瞬间就明白谢执的意思了。 她看着谢执:“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呀? 你以为,我是要把丹青嫁给郑公子??” 姐弟恋,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两人间,相差了整整七岁呢! 谢执摸了一下鼻子:“是本世子想多了……” 元杳努嘴。 谢执笑问:“丹青,是要嫁给刑部尚书大人么?” “嗯。”元杳软声道:“我瞧着,郑大人人很好。 更何况,他们两人能在一起,算是终成眷属。” “小杳儿,还知道终成眷属呢?”谢执笑着,没忍住,抬手在元杳脸上捏了一下。 “咳咳……” 不合时宜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谢执收回手,挑眉看了云潺一眼。 云潺面色平静,回看着他。 谢执咧嘴。 云潺抿唇。 夜长幽在一旁,将两人神色收入眼里,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笑意。 拉开椅子,夜长幽站起身:“元杳,送朕回宫!” 元杳正捧着酸梅汁,闻言,没好气道:“你自己不会回去呀?” 夜长幽理直气壮道:“朕找不到路。” “又不是让你走回去。”元杳奇道:“难道,你的马也会迷路?” “你走不走?”夜长幽眼睛一眯,阴鸷道:“再不起来,朕就扛着你走!” 元杳:“……” 她正要说话,手就被按住。 云潺唇色苍白,淡声道:“你坐我的马车回。” 夜长幽扬声道:“不行!她要坐朕的马车!” 元杳深觉头疼。 偏偏,谢执还来插一句:“小杳儿,本世子骑马送你回宫好了。” 元杳生气道:“再吵,我就不回了!” 求求了,还她一时半刻的安静叭! 雅间,顿时安静下来。 元杳看向谢执:“厨子的事,你直接去同白叔和玉儿讲,要什么东西,都叫他们提前替你备好。 若搞不定的,你再进宫寻我。” “好嘞!”谢执笑声爽朗。 元杳点点头:“那,我就回宫啦?” 谢执灿然一笑:“这几日天寒,多穿点儿,可别着凉。” 元杳笑眯眯道:“你也是。” 出了百味楼,谢执翻身上马,打马消失在长街。 元杳收回目光,这一看,有人已经爬上她马车了。 元杳:“……” 要点儿脸吗? 她忍无可忍:“夜长幽!” 抢千华宫,抢肉,还抢她马车! 夜长幽人还未钻入车里,听到声音,朝她挑衅一笑。 这时…… “吼……” 虎啸声,从马车里传出。 猝不及防,夜长幽被吓了一跳,人就摔下马车。 立在一边的随侍,连忙跑上去扶住他:“皇上!你没事?!” 夜长幽垂眸,看了一眼掌心。 方才,不小心擦了一下,掌心破了点皮。 他摇头:“朕无碍。” 说完,汤圆已经从马车里出来。 冰蓝色的眼睛,透着警告。 夜长幽转头,看向元杳:“你怎么把老虎给带出宫来了?” 元杳无语:“我的虎崽,我带去哪里,需要和东夜皇帝报备吗?” 东夜国小皇帝,在大齐,算哪块小饼干? 夜长幽掌心火辣辣的:“哼!” 他在随侍的搀扶下,爬上自己的马车。 爬车,失败。 等夜长幽不见了,元杳朝汤圆招手:“崽崽,过来。” 汤圆甩了尾巴,优雅地跳下马车,朝她走来。 等汤圆走近了,元杳摸摸它脑袋:“我们乘云潺的马车,好不好呀?” “嗷……”汤圆发出奶乎乎的声音。 元杳笑弯了眉眼。 一人一虎,钻进云潺的马车。 马车内,暖烘烘的,垫子又厚又软,还燃着熏香。 云潺把手炉塞入元杳怀里,才道:“早日让夜长幽搬走。” “我也是这么想的!”元杳点头。 不仅要早点搬出千华宫。 夜长幽呀,最好早点回他的东夜! 几国皇室的人,元杳最喜欢的,就是云潺和凤寻…… 云潺看着元杳,眸色回暖:“元杳,过几日,我们去明霞山看桃花?” 元杳点头:“好呀!” 二月初,风和日丽,宜赏花。 早起,云潺心情愉悦地在阿七的陪伴下,去赴元杳的“桃花约”。 一出宫门…… 十来辆马车,挤在宫门外。 元杳眉眼弯弯地冲他招手:“云潺,晨安呀!” 其他马车车帘,通通被掀开,同他打招呼。 怀柔、怀遥、凤寻、姜承琰…… 夜长幽披着大麾,骑在马上,挑衅道:“云皇子,来赛马么?” 云潺:“……” 人好多…… 第344章 切勿乱跑、惹是生非 十几辆马车,两队禁军,一起朝明霞山行去。 明霞山,距离京城不过三十里。 马车行得慢,早晨出发,到山下镇子时,已经是傍晚。 此番,因有皇子公主一同出游,元杳特地去找了皇帝,把郑阔叫上,美名曰:保护皇嗣安全! 实则,她是为了让丹青和郑郑阔,在大婚前,有相处的机会。 毕竟,两人的婚事,定在三月了…… 明霞镇,临近京城,虽叫“镇”,却特别大。 镇子上,酒楼茶肆,十分繁华。 马车,在一个叫“明月居”的客栈门前停好。 明月居,占了明霞镇最好的地理位置,修了整整六层楼起来。 来这里住的,都非富即贵。 车还未停好,掌柜就迎了出来:“千岁,房间、热水和饭菜,都已备好,小的已经等候多时了。” 元杳一听,暗自咂舌。 这家客栈,竟是她爹爹的产业! 九千岁,真的好有钱噢! 入了明月居,九千岁扫了一眼众人,冷淡道:“切勿乱跑、惹是生非。 不听话者,若出了事,自行负责。” 说完,他眸光在夜长幽脸上停留了片刻。 夜长幽:“……” 是在说他? 是是? 他看起来,像是会惹是生非的人吗? 哼! 所有人,各自去了事先安排好的房间。 一入房间,元杳就先转了一圈。 她和九千岁住的房间,在明月居的六楼,也就是最高一层。 房间里,装饰得很奢华。 梨花木的雕花大床、桌椅、窗户,连地板,也是油亮的木板,擦得一尘不染。 墙壁上,挂了字画。 推开窗,碧蓝湖水、远山雪峰,尽收眼底。 一阵风拂来,寒香扑鼻。 元杳惊喜道:“爹爹,我们的,是湖景房唉!” 湖景房? 九千岁唇边噙着一抹淡笑。 他缓步走到床边,看着吃力踮起脚尖的奶团子,手一捞,把她抱起来。 在九千岁怀里,元杳的视野更开阔了。 明霞山,和它的名字一样,在湖光山色里,在漫山桃花里,艳若明霞…… 九千岁宠溺道:“若小杳儿喜欢,以后,每年都来住一住?” 元杳奶声道:“爹爹陪杳儿来,杳儿就来!” 九千岁低笑:“好。” 元杳欢喜道:“以后,我们每年来两次!春日赏花,秋日吃桃!” 九千岁把额头抵在她冰凉的额头上:“依你。” 元杳笑弯了眉眼。 晚膳,是在一起用的。 用完晚膳,怀遥就提议,去街上走走。 元杳伸长脖颈,往楼外看了一眼。 街上,到处挂满花灯,把镇子照得亮如白昼。 安全! 元杳招手:“丹青。” 丹青走过来:“郡主?” 元杳笑眯眯道:“今夜,我就不去逛了,丹青姐姐,你去替我买点熏香回来!” “熏香?”丹青道:“奴婢带了的。” “我不要宫里的!”元杳撒娇道:“你去镇上找找,看看,有没有桃花味的熏香,好不好呀?” 丹青温声浅笑:“好。” 如今,丹青对元杳,简直有求必应! 趁着她出嫁前,无论元杳要她做什么,她都会努力做到…… 元杳眸子转了转:“爹爹,你说,这明霞镇,安全吗?” 九千岁瞧了眼自家团子。 她的小心思,太明显了。 九千岁看向郑阔:“郑大人,你陪丹青走一趟。今夜若不给小杳儿买到桃花熏香,就不必回来了。” 一时间,郑阔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他点头道:“下官……尽力!” “去。”九千岁不耐烦地挥手。 丹青红着脸,率先出了门。 身后,郑阔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身后,小郡主还在打趣他:“郑大人,照顾好丹青噢!” 向来稳健的刑部尚书大人,差点踩滑,从楼梯上滚下去…… 郑阔和丹青一走,夜长幽放下筷子:“朕来大齐,还未好好逛过。 今夜,我们先逛哪里?” 九千岁冷淡道:“回屋,休息。” “休息?”夜长幽扯着嗓子,不敢相信地问道。 九千岁斜眼,冷冷地看着他:“夜皇,本座可保不准,夜无舟的人会不会跟来。” 夜长幽:“……” 在他来大齐的路上,夜无舟的人,确实不止一次对他动手。 跟来明霞镇,也不是不可能…… 夜长幽愤愤道:“朕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说完,人就甩手走了。 九千岁擦拭了唇角:“明日,本座再带你们出行,今夜,好好睡。” 说完,抱上元杳,回了房间。 元杳手里还抓着勺子,口中的肉羹,还未咽下。 她一脸懵。 爹爹呀! 杳儿还没吃饱呢! 回了房间,门,被从里边关好。 九千岁冲门外守着的静儿道:“来的人,一律拦回去。” 静儿肃然道:“千岁放心,奴婢,定誓死守好这扇门!” 谁来,她都不放进去! 九千岁这才看向自家团子:“方才,没吃饱罢?” 元杳抓着勺子,点点头:“嗯!” 她都没吃几口呢! 九千岁勾唇:“本座也没吃饱。走,爹爹带你出去吃。” 元杳:“???” 真的吗?! 勺子,被拿走。 九千岁挑了件厚一些的斗篷,给元杳披上,打量了一番:“走罢。” 他一说“走”,躺在地毯上睡觉的汤圆,兴奋地扬起头:“嗷……” 九千岁眯眼:“睡你的觉。” 汤圆顿时一蔫儿,趴了回去:“嗷……” 它的声音,还挺委屈。 元杳笑着摸摸汤圆脑袋:“你乖乖睡觉,姐姐给你带礼物回来噢!” “嗷……”汤圆这才乖乖闭眼。 元杳朝门边走去:“爹爹,我们走。” “回来。”九千岁勾住她斗篷。 元杳:“?” 她被迫转身。 九千岁大手一捞,把她抱起来:“我们不走门。” 说着,人已经朝窗户边走去。 元杳直接傻眼。 他们,住的是六层楼呀! 九千岁就这么单手抱着她,从六楼跃下去。 元杳吓得闭眼…… 隔壁。 “咚咚”两声后,房间门,就被推开。 身强体壮的随侍,压低声音道:“皇上,九千岁带了元杳郡主,出门了。” 夜长幽从架子上取下大麾,凤眼阴鸷地眯起:“朕就知道!走!跟上去!” 第345章 说好的大奸臣呢 明霞镇,靠山临水,镇子正对着常年积雪不化的听雪峰。 索性,东风能顺着山谷吹入,才让镇上没这么凉。 夜里,风有些大。 风中,隐隐有桃花的清浅香味…… 出了明月居,步行街上,十分热闹。 步行街,街道缓斜,街心有水,自上往下,潺潺流淌…… 街上,远远有丝竹声。 九千岁替元杳裹紧小斗篷,问:“爹爹带你去吃桃花鱼可好?” 桃花鱼? 听起来,就很好吃。 元杳双眼亮晶晶的:“好呀!” 但凡是好吃的,她都喜欢。 更何况,九千岁活得多精致讲究呀,他推荐的美味,味道会差吗? 不会! 父女两人,大手牵着小手,缓步在街上行走。 在街边一处酒家,九千岁停了下来。 元杳抬头看去。 这是一家不大的店面。 这个点,店里还有客人在。 酒家临水,店门边摆着一个超大的磨砂绿陶花瓶,花瓶里,种着一株桃花,开得正艳。 店家眼尖,欣喜地迎了出来:“千岁,果然是您?几年未见,你还是没变样呢!” 九千岁眸色很淡,颔首。 店家又把目光落在九千岁牵着的元杳身上:“这位,便是小郡主,都长这么大了?” 元杳朝他乖巧一笑。 店家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长得挺高,肤色偏黑,但,因长着张笑脸,还算和善。 而且,他浑身收拾得很干净整洁,看起来就令人很舒服。 元杳看向九千岁:“爹爹,我们就在这里吃吗?” “嗯。”九千岁看向店家:“来点拿手的菜,再替郡主做一份桃花鱼,上壶桃花酒。” “好嘞!”店家喜笑颜开,又恭敬道:“千岁、郡主里面请。” 父女俩,被安排上了二楼雅间。 这家点,从外面看,其貌不扬,但进了店里,才发现,别有洞天。 店门虽小,但,上了楼,才发现,其实店里很大,整个二楼的装修,也十分精致考究。 雅间内,摆着花瓶,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桃花。 店家亲自来倒了茶,茶里,也散发着一股清浅的桃花味…… 元杳浅尝了一口,眯起眼,又端起茶杯,多喝了几口。 店家在一旁笑道:“这是小的亲自制的桃花茶,郡主若喜欢,回头带些回京。” 反正是要付钱的,不拿白不拿。 元杳笑眯眯道:“谢谢老板!” 店家笑得见牙不见眼,对九千岁道:“小郡主,真是太可爱了!千岁真是好福气!” 九千岁没答话,而是看向店家:“令堂如何了?” 店家怔了一瞬,才叹气道:“没想到,千岁竟还记得呢? 我母亲她啊,自我回来后,又拖了几年。 两年前,她病情加重,我遍寻良医,依旧无效。 去年春,她便去世了……” 九千岁眸色平静,淡声道:“世事无常,节哀。” 店家点头:“我能多陪了她几年,已经知足了。 当年,多亏千岁,否则,我就成了逃兵…… 若不是千岁,我恐怕早被军法处斩,都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九千岁品着杯中的茶,没说话。 店家擦了一下眼角,笑了起来:“瞧我,千岁和小郡主,定然饿了?小的这就去看看吃的好了没……” 说完,人已经出门去。 等店家人走了,元杳才捧着茶杯,好奇地看向九千岁:“爹爹,你认识店家呀?” “当年,本座带兵出征,他曾在我帐下做事。”九千岁捏着精致的茶杯,淡淡道:“他打小便没了父亲,是由他母亲带大。 他母亲含辛茹苦养大他,希望他能继承这酒家,早日娶妻生子。 他不想过被安排好的人生,便离家出走,投入军营。 后来,他母亲来信,他才得知,原来,这些年,他母亲一直身患重病,活不了几年了…… 他很后悔,逃走时,被抓到,行刑前,被本座拿俘虏换下了条命……” 元杳听得沉默。 没想到,一个酒家老板,竟也有这么多经历呢? 果然,能在九千岁身边待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更重要的是,九千岁竟然连数年前跟在身边的小卒,都能记得清楚。 说好的,杀人不眨眼的大奸臣呢? 他对身边的人,明明那么好! 今天,也是被美人爹感动的一天…… 不多时,桌上,就摆满了菜。 店家局促道:“这些,都是小的和内子亲手做的,全是明霞镇的特色菜式,望千岁和郡主莫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 元杳笑声甜软:“这些菜,做得很精致呢,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郡主喜欢就好。”店家搓着手道。 元杳抓起筷子,就要去夹菜。 “等等!”店家忽然出声。 元杳一脸疑惑地看去:“怎么了?” 店家看了眼九千岁,才对元杳道:“郡主,小的先替您和千岁验毒。” 啊? 元杳惊讶道:“这菜,不是你做的么?” 店家笑道:“千岁入口的东西,必是要验毒的。” 说着,他已经拿出一排银针,每样菜里验了一下。 这个过程,元杳看得目瞪口呆。 验完后,店家收起银针:“千岁,郡主,如果有别的需要,随时叫小的。” 说完,他轻轻退了出去。 望着关上的门,元杳张了张嘴。 九千岁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挑去鱼刺,放入元杳碗里:“尝尝,这叫桃花鱼,是这里的特色。” 元杳抓着筷子,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爹爹,这里的鱼,好鲜呀!” 九千岁闻言,浅笑:“喜欢,就多吃点儿。” “嗯!”元杳重重点头。 这里的鱼,是听雪峰的雪水化开流入湖中后,喝雪水长大的,肉质细嫩鲜嫩,加上秘制的桃花酱料,简直美味! 除了桃花鱼,鱼羹也特别鲜甜。 就连炒的青菜,都比宫里的美味…… 好吃哭了! 元杳吃得正欢,就听,方才的店家,在门外慌乱道:“你们是谁? 这雅间里,坐的可是贵人! 今日,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你们去打扰他们!” 有人? 元杳看向九千岁:“爹爹……” 九千岁的眸子,倏地就冷了。 第349章 不能放过他 好好的湖面,哪里来的火圈?! 只有一个理由。 有人,刻意纵火! 经历过多次暗杀、毒杀之后,如今,元杳还算淡定。 而九千岁,比她更淡定。 像怕她冷似的,九千岁为她整理好衣裙,又披好斗篷,甚至,还给她的斗篷上的丝绳打了个漂亮的结…… 做完后,九千岁才开口道:“小杳儿,没见过水面着火?爹爹带你去瞧瞧。” 水面着火? 元杳眨眼。 九千岁低笑了一声,眸光出奇的凉。 湖面,一片红。 三十米外,湖面上,烈火熊熊。 大大小小的画舫,全都被点燃。 整个明霞镇,被火光点亮…… 甲板上,站满了睡得一脸懵的小孩子们。 慌乱之下,甚至有人外衫都披反了…… 怀柔穿着薄薄衣裙,哆嗦着帮姜承琰把穿反了的外衫脱下来,重新穿上。 “怀柔表姐。”凤寻递来一件斗篷,担忧道:“披上,当心着凉。” 怀柔看了眼凤寻,摇头道:“我不冷……” 岂止是不冷? 如今,他们被火圈包围。 湖风拂来,一阵灼热。 元杳窝在九千岁怀里,揉了揉眼睛。 周围画舫,全部被点燃。 漂亮的画舫,在火光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风,一阵阵拂来,带来奇怪的烧焦味。 烧焦味中,掺杂着一股熟悉的怪味。 元杳嗅了嗅,眼皮跳了起来:“爹爹,你有没有闻到熟悉的味道?” “是火油。” 一身雪白的云潺,衣着整洁。 他用袖子掩唇,轻咳着,看向九千岁:“只怕,我们得速速离开此处。” 宫里,都是烧蜡烛。 小公主和小皇子们,还不太知晓火油是什么…… 这时,谢执叫了一声:“糟了!” 林玄也呼道:“我们的小舟不见了!” 他去租画舫时,他们的画舫,是配了小舟的。 小舟,是以防万一,用来逃生用的。 睡前,小舟明明还在! 火,越烧越大。 一时间,不少人都慌了。 元杳看向九千岁:“爹爹……” “别怕,在等等。” 九千岁轻抿着薄唇,眸光看向火光处。 莫名的,元杳就安心了。 忽然,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夜长幽披着大麾:“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耽搁朕睡觉!” 说着,他瞧向火光处。 一阵夜风刮来,夜长幽忽然就清醒了。 他吃惊道:“怎么会这样?” 话,问的是九千岁。 九千岁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这句话,你该问你自己。” 夜长幽揉眼睛。 火势,又大了几分。 熊熊燃烧的画舫,即将化为灰烬…… “那是什么?!” 一道惊呼声,在画舫上炸开。 元杳连忙看去。 这一看,她心凉了半截。 只见,靠近明霞镇那一面,好几个画舫燃烧后,那火焰跟活了似的,顺着画舫流泻,在水面上燃起来。 这回,真的是湖水着火了! “确是火油无疑!”谢执看了一眼云潺。 九千岁,依旧站着不动。 他稳当地立在画舫船头,眉心微蹙。 就在所有人焦急不已之际,几道黑影,落在九千岁身侧。 影道:“后方,已经清理出来了。” 暗卫! 和暗卫一起来的,还有三条小舟! 谢执意外道:“原来,你们竟是去清理后方了?” 影没说话。 九千岁扫了一圈:“上小舟。” 他一声令下,画舫上的人,全都下到小舟上去。 很快,画舫上,就只剩抱了元杳的九千岁、夜长幽和他的两个贴身随侍。 夜长幽七手八脚地,也要翻上小舟去。 九千岁叫住他:“你留下。” 留下? 夜长幽以为自己没睡醒。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九千岁:“凭什么要朕留下?” 湖面的火油,可是越来越多了! 火,也越烧越近了! 九千岁腾出一只手,宽大袖子一扬,指着湖面:“那些火油,你当真不知晓么?” 火油? 夜长幽道:“那火油,又不是朕让人倒在湖面的……” 他说这话,有些心虚。 九千岁嗤了一声:“可是,却是从你东夜国来的!” 火油是东夜国的? “怎么可能?”夜长幽反驳道:“东夜又不产火油!”说完,他小声道:“只产石脂……” “看来,夜皇还未睡醒?”九千岁讥讽道:“若是没睡醒,就去湖里泡泡,清醒清醒。” 夜长幽:“……” 望着熊熊火光,夜长幽的眼神,一点点阴沉下来:“是夜无舟!” “皇上……”随侍站在一旁,又心疼又恨。 夜长幽摆手。 他看向九千岁:“朕知道,九千岁想要东夜的石脂。 把握好机会,今夜火烧画舫事件,就可助你获得源源不断的石脂。” 说这话时,夜长幽脸色冷沉。 此刻的他,身上散发着帝王的凛然气息。 和早晨发酒疯的小皇帝,仿佛是两个人…… 眼前的夜长幽,是毒蛇。 小毒蛇。 元杳打了个寒颤。 九千岁垂眸,看向怀里的团子:“冷么?” 元杳摇摇头:“爹爹,我们该走了。” 火油,已经快蔓延至他们这个画舫了。 九千岁抱紧元杳,看夜长幽:“希望夜皇说话算数。” “自然。”夜长幽点头。 画舫上最后的人,全部撤走。 小舟,划破水面,迅速朝岸边驶去。 听雪峰下,寒风刺骨。 上了岸,穿得少的人,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远处,火油已经彻底在湖面上铺开。 半个湖面,都被火油引燃。 元杳心疼得不行。 今夜,这么一烧,湖里的鱼虾和其他水生物,怕是要死得差不多…… 也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恢复呀! 放火的人,太缺德了! 幸好,他们逃过一劫! 庆幸之余,元杳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在画舫上,听夜长幽的意思,纵火的,是东夜国摄政王的人? 东夜摄政王,想除掉夜长幽,所以想烧他们画舫? 但,因为有九千岁,又有暗卫,刺客无法直接烧他们的画舫。 故而,这些人,才用其他画舫和火油围攻他们? 所以……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九千岁:“爹爹,今夜,我们若在明月居,恐怕,整个明霞镇,都要被烧掉?” “没错。”夜长幽阴鸷地眯起凤眼:“所以,决不能放过他!” 整死夜无舟,指日可待! 第351章 大齐还不养你呢 拎上吃的,元杳慢悠悠地散步去了玉泉宫。 园子里,摆了软榻。 元杳去时,夜长幽正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大麾,脸上盖着书卷,正在晒太阳。 软榻不远处,就是亭子。 夜长幽躺的地方,正好是下风口。 元杳让宫人们把吃的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摆好,这才拎了裙子,走到夜长幽身边。 “见过夜皇。” 夜长幽闭眼装睡,假装没听见。 元杳笑了。 她围着软榻走了一圈:“夜长幽?” “放肆!” 夜长幽一把掀了脸上盖着的书,翻身起来,面色阴沉的望着元杳。 经过那么长时间,元杳早不怕他了。 她笑眯眯道:“没事,就是同你打个招呼。招呼打完了,夜皇继续睡。 一路走来,我都饿了,先吃饭去啦!” 说完,她冲夜长幽挥挥手,提着裙角进了亭子。 一阵风拂来。 浓郁的牛乳香甜味、肉香味,扑鼻而来。 “咕噜噜……” 诡异的响声,响亮而绵长。 元杳被静儿扶着,坐在铺了厚实软垫的石凳上,好奇道:“静儿,方才,你听见什么东西在叫吗?” 静儿配合道:“好像是呢。” 元杳又看向夜长幽:“夜皇,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夜长幽:“……” 夜长幽凤眼黑沉沉的:“朕没听见!” “噢……”元杳拉长了声音:“看来,夜皇是饿昏头了,耳朵开始失聪了。” 这不是在骂他是聋子吗? 小丫头! 夜长幽咬牙道:“朕不饿!” “咕噜……” 这一次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响亮了。 这不争气的肚子! 夜长幽气得不轻。 他抬头,阴鸷地看向元杳:“拿上你的东西,从朕这里出去!” “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呀?”元杳眨眼,挑衅道:“我饿了,先吃饭啦! 听闻,夜皇陛下在绝食,所以,杳儿就不邀请你一起吃了!” 说完,她端起一碗汤,喝了一口,赞叹道:“今日的鱼汤,好鲜呀!” 静儿高兴道:“郡主喜欢喝,就多喝点!来,郡主,尝尝这兔肉……” 每吃一样,元杳就夸赞一样。 夜长幽:“……” “咕噜噜……” 好饿。 好渴。 好香…… 他越是想忽略,那饭菜和甜品的香味,就越是疯狂往他鼻子里钻。 肚子,又不争气…… 元杳正吃着呢,面前就一黑。 夜长幽坐在她对面,冷声道:“朕的呢?” 元杳抓着筷子,意外地看着他:“夜皇不是要绝食吗?” 夜长幽生气道:“朕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元杳:“?” 她不是太理解叛逆期熊孩子的想法。 夜长幽在食盒里扒拉了片刻,怒问:“筷子呢?” “你又不吃,我就没带你的呀。”元杳无辜道。 “谁说朕不吃?” 夜长幽直接动手,抢过她手里的筷子。 元杳:“!!!” 在夜长幽要拿她的筷子夹菜之际,元杳急道:“你快给我住口!” 臭熊孩子! 竟然要拿她的筷子吃饭! 好嫌弃呀! 夜长幽抓着筷子,皱眉问:“怎么了?难道,这筷子有毒?” “是啊!”元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向静儿:“给他拿餐具来。” 新的碗筷和玉勺,被摆在夜长幽面前。 饿了一早上,夜长幽眼睛都绿了。 一桌子菜,被他一扫而光。 元杳不得不感叹:长身体的人,可真能吃! 吃完饭,夜长幽才问:“元杳,朕问你,东夜国,到底如何了?” 这些日子,九千岁说让他当人质,愣是把他关在玉泉宫。 宫里的消息,传不出去,外边的消息,传不进来…… 夜长幽都快抑郁了。 对面,元杳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奶茶。 她看向夜长幽:“我爹爹说话,自然是算数的,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怪! 夜长幽道:“万一,朕这辈子,都只能当阶下囚了呢?” 一辈子? 元杳没好气道:“想得美!你想当,大齐还不养你呢! 一天天的,难伺候极了!” “朕哪里难伺候了?”夜长幽不服。 “成天闹事,还不难伺候吗?”元杳嫌弃道。 自从从明霞山回来,元杳都记不清,这是夜长幽第几次闹了…… 看着对面玉人一般的小人儿,夜长幽冷哼:“朕就是想让个人来陪陪而已! 这宫里,无趣极了! 什么时候,国学院才开学? 朕要去念书!朕要见人!朕要出宫!” “国学院,马上就开学了。”元杳眸光微转:“但是你……还是乖乖呆在宫里。” “为什么?”夜长幽气得提高音量。 “因为……”元杳抿唇:“大齐和东夜,正交战呢!” 交战? 夜长幽意外道:“还真打起来了?” “嗯。”元杳点头。 半月前,两国就在交界处,发生摩擦了。 明霞湖纵火一事后,九千岁就派人把刺客尸体送往东夜国。 东夜国摄政王得知暴露后,囚禁太后,斩杀来使…… 平南王请命,亲自带人去了边境。 连谢执,也一并跟去了…… “这一阵,每天都有战报传回京。”元杳缓缓道:“东夜摄政王,似乎不打算道歉和退让。 临近东夜的大齐子民,已经奉命迁走了,两国,兴许会大规模打一场。” 夜长幽闻言,神色阴鸷,咬牙道:“夜无舟这狗贼,朕真想活剐了他!” 即便夜无舟死了,他回去接手东夜,注定,会接手一个烂摊子! 想着,夜长幽人都阴郁了。 元杳看向夜长幽,问:“你答应我爹爹的话,作数?” “什么话?”夜长幽看向元杳。 “石脂。”元杳道。 总不至于,九千岁白白帮他一场。 打仗,又耗人力,又耗物资…… 夜长幽闻言,郑重道:“夜无舟死后,朕回东夜,东夜的石脂,至少五十年内,都只供应给大齐!” “那就好!”元杳挑剔地看着夜长幽:“如今看来,你也没这么碍眼了。” 夜长幽:“?” 他碍眼? 原来,眼前这小丫头竟一直看他不顺眼? 夜长幽暗自咬牙。 他抢过元杳手边的奶茶,当着她满脸震惊的样,一口喝光。 喝完后,夜长幽看向元杳:“朕要从大齐皇宫,潜逃! 元杳,如今,帮你的人,只有朕。” 第353章 赶紧走吧你! 三月初,春光明媚。 九千岁骑在马上,红衣翻飞。 元杳红着眼:“爹爹,你要早去早回呀!” 又要分别了,好舍不得呢! 九千岁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团子,宠溺道:“乖乖睡觉,按时吃饭,在国学院,听夫子的话,知道么?” 元杳小奶音微哽:“杳儿会乖的……” 看着自家小团子,九千岁好想把她带上。 无奈,车马劳顿,此去,还有一场仗要打。 带上团子,只会分他的心。 九千岁轻叹了口气,不再看元杳:“启程!” 一声令下,车马开拔。 “等等!” 被禁军包围得严实的马车内,传来夜长幽的声音。 车帘,被掀开。 九千岁冷眼看去:“夜皇还有事?” 一块翠绿莹润的玉佩,被递了过来。 玉佩上,流苏轻晃。 夜长幽看向元杳:“元杳,这是朕给你的。日后,你若去东夜,就拿这个去找朕。” 元杳:“?” 给她的? 她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轻抿着薄唇,未说话。 元杳只得迈着小短腿,朝马车走去。 因为,夜长幽是作为人质被送走,所以,除了她,今日,没人来送。 走到马车边,元杳才看向夜长幽:“玉佩,我不能收,但是,有几句话,我要告诉你。” 不收玉佩? 夜长幽拿着巴掌大的玉佩,固执道:“给了你,你就收着!” 元杳:“……” 她可不敢轻易再收东西了! 先前,收了西丘国的一块血玉符,就差点出事! 她看向那玉佩:“我不收!” 夜长幽咬牙:“拿好!掉了或坏了,你得赔!” 说着,东西就扔向元杳怀里。 元杳:“!” 她连忙伸手去接住。 这是一枚镂空雕的凤凰,雕工精致,玉质纯净。 应该……不是太贵重? 元杳还未说话呢,夜长幽就道:“朕本想和你做同窗的,如今,是做不成了。 不过,也挺好! 和你一小奶娃做同窗,传出去,朕会丢脸死的!” 元杳:“……” 不会说话,就别说。 临走了,还这么招人讨厌! 夜长幽继续道:“回了东夜,朕会当个好皇帝,将来,等你见着,定惊呆你的狗眼!” 呸! 你才狗眼呢! 会不会说话? 走都要走了,还要气她! 元杳气得想翻白眼。 夜长幽凤眸眯起,露出一丝笑:“祈祷朕如愿杀了夜无舟那狗贼! 你放心,若九千岁回不来,朕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你会不会说话呀?”元杳生气道:“赶紧走你!话怎么这么多?” 她和他,又不是太熟! 夜长幽笑了一声,手扶着马车:“元杳,你太小了,赶紧长大! 希望下次见面,朕看你的时候,脖子能少酸点。” 元杳没忍住:“你赶紧走!” 夜长幽笑着放下车帘。 车帘一放下,他闭上眼,遮住眼里的焦躁。 烦死了! 元杳怎么这么小呢? 日头升起前,九千岁深深看了元杳一眼,启程。 元杳站在长长的街道上,叹了口气。 她和九千岁,总是聚少离多…… 静儿开口道:“郡主,该回了。 两日后,国学院就开学了呢! 今年,课业就要增加了,不仅有女工,还有琴棋书画……” 静儿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元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抓着手里的玉佩:“这个,挺值钱?” 静儿说得口干舌燥,闻言,停下来,看了眼元杳手里的玉佩,眼睛都亮了:“郡主,这是凤佩?” “什么?”元杳没听清。 静儿道:“凤佩啊!” 凤佩? 元杳默念了一遍,问:“还有龙佩么?” “有凤,自然是有龙的!”静儿正色道:“好些玉佩,都是成对的! 夜皇给的玉佩,定然不会差! 郡主,快对着阳光瞧瞧,这玉佩上,兴许有玄机呢!” 元杳:“……” 她抓着手里玉佩,举起来,对着阳光,认真地看了起来。 只见,阳光下,玉佩里,好似有一道虹光。 那虹光,像一只活的游凤! 元杳看向静儿:“这玉佩……不会是……” 静儿嚷嚷道:“定情信物!” 元杳:“……” 玉佩,忽然烫手。 她看向静儿:“我现在把它扔了,还来得及吗?” 扔了? 那多可惜呀? 静儿连忙道:“郡主,奴婢就是胡说! 那夜皇,只是个小孩子,哪懂这些? 郡主若不想看见这玉,奴婢给你收起来? 万一,以后去东夜国玩儿,兴许能用上呢!” 好像有道理。 夜长幽就一小屁孩,懂什么? 再者,她才多大呀? 她这么小! 什么信物? 这就是个普通玉佩罢了! 想着,元杳把玉佩递给玉儿:“和我的珠宝放一块儿去!万一,以后我去东夜国玩儿呢!” 到时候,有了这玉佩,她就可以混吃混喝了! 不错不错! 静儿笑道:“奴婢这就替郡主收好。” 两日后,国学院如期开学。 除了先前的课业,元杳所在学堂,果真加了琴、棋、书、画…… 每日,作业多得不得了。 日子,一下子变得充实起来…… 九千岁的书信,三日一次,传回千华宫。 父女俩,只能通过书信交流。 上学之余,元杳也给自己找事做。 今年的樱桃,结得特别好! 除了吃新鲜樱桃,元杳折腾起了樱桃酒、樱桃酱、樱桃干…… 而更重要的是,丹青的婚礼,到了! 三月末,京城回暖。 九千岁的大宫女,嫁给刑部尚书,简直是京城最近的热门话题! 因九千岁不在,丹青的婚礼,只能由元杳做主。 在玉儿的嫁妆基础上,元杳又给丹青添置了好些布匹、铺子、良田、银两。 总之,绝对要给丹青把面子撑起来! 皇帝,还亲自赏了一柄金如意。 一嫁入刑部尚书府,丹青就被封了诰命夫人…… 婚礼,虽没有十里红妆,却也办得十分热闹风光。 元杳,亲自送嫁。 丹青哭成了个泪人。 玉儿嫁了,她也嫁了,九千岁又离京,如今,千华宫,仅仅剩一群不成器的,照顾她的小郡主…… 丹青心疼得要死,差点在大婚前夕悔婚。 洞房里,丹青哭得妆都花了。 一旁,玉儿拿着帕子,给她擦脸,又给她补妆。 元杳心疼之余,又好笑:“丹青姐姐,你再哭下去,眼睛肿了,尚书大人可是要心疼坏了。” 丹青哭着说气话:“他要嫌丑,奴婢就不嫁了!” 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你若不嫁,本座的嫁妆,岂不是白赔了?” 听见这声音,丹青愣了一瞬,下一秒,她泪如雨下,跌跌撞撞起身:“千岁……” 元杳惊喜不已:“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一袭靛蓝色大袖衫的九千岁,翩然出现在门口:“本座,回来得不算迟罢?” 第354章 慢点长大才好 谁都没想到,九千岁能赶在丹青大婚当日,从东夜赶回来? 见着九千岁,丹青和玉儿齐齐落泪。 旁边的陪嫁丫鬟和喜婆,也被感动到红了眼眶。 元杳扑过去:“爹爹!” “想爹爹了没?”九千岁弯腰,把自家团子抱起来,轻轻掂了掂。 “想!”元杳把小脑袋埋进九千岁怀里。 这一个月,她天天都在盼望着他回来…… 鼻腔,是熟悉的冷香味。 嗅着,元杳鼻尖泛酸。 是爹爹的味道呀! 九千岁抱着元杳,用下巴在她小脑袋上蹭了蹭,才看向丹青:“莫要再哭了。” 丹青听完,哭得更狠了:“奴婢……奴婢是高兴……” 丹青,是除了暗卫外,在千华宫陪伴九千岁最久的人。 九千岁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木盒,递给丹青:“这,是本座给你的新婚贺礼。” 新婚贺礼? 元杳、玉儿和静儿,一起看过去。 丹青含泪道:“奴婢不能收……” “拿着。”九千岁淡声道:“你在本座身边,快十年了? 本座没什么好给你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望,你即便成亲生子,也能过得好。” 丹青一手捂了嘴巴,一手抱着盒子,溃不成声。 她一个宫女,何其有幸? 不但嫁给喜欢的人,还能得九千岁真心以待…… 今夜,她不仅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还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宫女! 看着哭花了妆的丹青,九千岁看向玉儿和静儿:“还愣着做什么?替丹青洗漱,重新上妆。” 千华宫的人,怎么能如此狼狈? 尤其,今夜是新娘子的丹青。 丹青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 元杳道:“丹青姐姐,把玉镯戴上!” 丹青刚上完妆、戴上玉镯,房间外,就响起脚步声。 玉儿和静儿,连忙手忙家乱地给丹青重新盖上盖头。 丹青搅着手,紧张地坐在床边。 郑阔穿着新郎服,端了酒和酒杯,推门进来。 他先是看了眼床上的丹青,才对九千岁行礼:“听闻千岁回来了,下官特地带了酒过来。” 说着,弯腰行了个礼。 今夜,是大好日子,作为新郎,郑阔被灌了不少酒。 好在,他酒量还行。 “起来罢。”九千岁淡声道:“丹青,本座就交给你了,日后,你但凡欺负了她,本座都唯你是问。” 他的话,说得轻飘飘的。 但,郑阔却还是一个激灵。 酒,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郑阔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九千岁,郑重道:“丹青既嫁给了我郑阔,我郑阔,此生绝不负她! 若违背誓言,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盖头下,听到郑阔的誓言,丹青咬着唇,又一次红了眼眶。 她真的,是个很幸运的宫女…… 喝了喜酒,郑阔又要让人在院子里给九千岁设酒席。 九千岁却拒绝道:“本座连夜赶路,先回宫了。” 说完,他扫了玉儿和静儿一眼。 两人走到床边,凑到丹青耳边嘀咕了几句,嬉笑着出了房间。 丹青连手指尖都快红了。 元杳好奇道:“说了什么?” 静儿红着脸道:“奴婢也不懂呢!” 不懂? 不懂,脸会红成这样? 元杳不太信。 九千岁弯了食指,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有些话,小团子是不可以听的。” 元杳鼓起腮帮子:“当团子,好吃亏噢!” 九千岁闻言,浅笑:“本座倒是觉得,当团子挺好的。本座的小杳儿,慢点长大才好。” 慢点长大? 不好! 一点都不好! 身为团子,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哪里好啦? 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能随时埋在九千岁怀里,撒个娇,睡觉,也可以窝在他怀里,冬暖夏凉…… 留了时间给新人,九千岁抱上元杳,出了刑部尚书府。 府上,丝竹歌舞不歇。 郑亦和代替了他父亲,礼数周全地招呼着宾客…… 马车上,九千岁怀里,元杳仰头:“爹爹,丹青应该很幸福?” “怎么了?”九千岁单手揽了她,正闭目养神。 元杳乖巧道:“因为,丹青,嫁给了爱情呀!” 嫁给爱情? 九千岁缓缓睁眼。 他勾了唇角:“本座离开一月,你这团子,又去哪里学了些稀奇古怪的说法?” 元杳闻言,小奶音又软又甜:“爹爹赞不赞同嘛?” 赞同什么? 赞同丹青嫁给了爱情? 九千岁好笑:“杳儿说赞同,爹爹就赞同。” “太敷衍啦!”元杳拉长小奶音。 九千岁伸手,在元杳头顶的小丸子上捏了捏:“人小鬼大。” 九千岁的手劲,使得特别巧。 元杳只觉得,自己头顶的丸子跟触了电似的。 她奶声惊呼,整个小脑袋都埋入九千岁怀里。 九千岁轻抚着她后背,满足地闭上双眼。 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睁眼时,团子在眼前,闭上眼,团子在怀里…… 即便是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值了! 九千岁回京,除了刑部尚书府和千华宫,外人并不知晓。 所以,一连两日,千华宫大门紧闭。 趁这两日,九千岁好好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 第三日,是丹青回门的日子。 作为千华宫嫁出的宫女,又有诰命在身,丹青先去拜见了皇后,才在郑阔的陪同下,来了千华宫。 皇帝也是这时,才知道,他的阿渊都回宫两日了! 皇帝骂骂咧咧,带人来了千华宫。 人还未进门,声音,就从殿外传来:“阿渊!阿渊……” 元杳差点被一口茶水呛着。 丹青奉了茶,转身,屈膝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皇帝盘扣都未扣好,急匆匆地迈入月华殿。 见着丹青,他摆手:“你也是有诰命在身了,日后,就不必自称奴婢了。” 丹青应了一声,在郑阔的搀扶下,站起身。 郑阔沉声道:“臣拜见皇上。” “爱卿不必多礼。”皇帝甩了衣袖,火急火燎地看向九千岁:“阿渊,你回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朕一声?” 九千岁品着茶,冷淡道:“本座想清静两日。” 皇帝:“……” 皇帝有些委屈:“阿渊,你是嫌朕吵着你了?” 九千岁的眸光,在皇帝身上扫了一圈,瞥见他衣襟上的胭脂,冷笑道:“皇上真是好兴致呢。 本座在外带兵打仗,皇上还有兴致宠幸妃子。” 皇帝低头一看,如遭雷击。 第357章 本世子不信 东夜国君,每月给元杳送吃的。 连续三个月,各种箱子从东夜运到千华宫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姜承琰气冲冲地闯入千华宫。 人进来时,元杳正抱着一块甜瓜。 “元小杳!” 姜承琰双手拎着袍摆,大步踏入殿中。 “二殿下?”元杳招手:“快来吃瓜呀!东夜新运来的甜瓜,又甜又新鲜!” 说着,她递上一块汁水充盈的甜瓜。 姜承琰望了那瓜,恨铁不成钢道:“那夜长幽,怎的跟块狗皮膏药似的? 人都回了这么久了,还整天往大齐运这些东西! 你知不知道,拿人手短、吃人手软?” “我知道呀。”元杳无奈道:“可是,东西都送来了,我总不能扔了呀!” 扔掉,多浪费? 姜承琰有些急眼:“那你就收着?” “自然不是!”元杳把手里的瓜皮扔掉,拍拍小手:“每月,夜长幽东西一送到,我就让人估了价,把银子给他送去东夜了。” 把东西折成银子? 这方法,倒是不错。 “万一他不收呢?”姜承琰还是很不放心。 不收? 元杳皱眉,摸着下巴道:“这个,我得好好想想。” 姜承琰冷哼了一声,嘀咕道:“一天天的,就数他最会献殷情!” 元杳:“?” 她看向姜承琰:“二殿下,你说什么?” 姜承琰抿了抿唇,板着脸道:“我是想问……你弹琴,弹得如何了?” 元杳:“……” 她差点信了。 她看向姜承琰:“夜长幽给我送东西,只是一时兴起。等过一阵,他觉得无趣了,就不会再送啦!” “他最好是。”姜承琰冷哼了一声。 看着人小脾气却不小的姜承琰,元杳失笑:“我都不气,二殿下有什么好气的呀?” 东西来了,她接下。 左右,她都是付了钱的。 夜长幽实在不要,她也让东夜的人把这笔钱替他攒下了的,将来,再拿出来给他。 更何况,夜长幽每月,都能搜罗一些大齐稀少的东西,譬如海鲜…… 元杳甚至思忖着,要不,借东夜往大齐运送石脂的禁军队伍,从东夜运海鲜,以供应京城? 不过,在这时代,没有冷链,没有专业物流,不太好实施。 难…… 见元杳有自己的主意,姜承琰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过,他想想,还是有些生气:“夜长幽这样做,好像大齐养不起你,迟早要把你拐去东夜的样子!” 元杳:“???” 拐人小孩,是犯法的! 她用小奶音,语重心长道:“放心,这点东西,拐不走我的!你不要东想西想啦! 听说,太子去找了皇上,让你每日下了学,同他一起念书? 太子比你大许多,你可要好好加油啦!” 说起念书,姜承琰就头疼:“太子大我这么多,还每日检查我课业,烦死了!” “太子殿下是为了你好呀!”元杳软声道:“别的小皇子,求都求不来呢!” 姜承琰皱了眉头,脸色很沉:“也不知,太子是什么意思。” “既然不知,那就别去猜。”元杳浅笑道:“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可以啦!” “嗯。”姜承琰点头。 天儿,一天比一天热。 六月的甜瓜之后,千华宫的宫人们,就盼着七月,东夜会送来什么水果。 然而,等到七月末,东夜都没动静…… 这日,元杳下学后,因太热,就叫云潺、谢执、林玄、凤寻,又去找了怀柔和怀遥,一起去四时春吃冰。 四时春。 下午,热得厉害。 四时春大堂里,摆着冰块。 雅间内,也摆着一块大大的冰块,静儿拿了扇子,坐在冰旁轻扇,很快,雅间内就凉快下来。 谢执吃完一块甜瓜,看向元杳:“咦,小杳儿,东夜这个月,没送东西来了?” 元杳正喝着冰粥呢,闻言,抿唇道:“我也不知道呀!” 银子,她都备好了呢! 可这马上八月了,东西依旧还未送来…… 有可能,是路上耽搁了? 这时,怀遥轻哼道:“东夜小国,能有什么好东西? 想来,夜长幽也是拿不出东西来送了。” 林玄喝着凉茶,挑眉问怀遥:“东夜没东西送来,但,本世子听说,北狄,倒是给你送了东西来? 听说,是昊烈亲自驯的鹰?” 鹰? 林玄的话说完,其他人都好奇极了。 除了怀遥面色得意,剩下一个云潺,悄无声息地喝着冰镇的花茶。 怀遥抬头挺胸,得意道:“昊烈,确实是给我送了一只鹰来,这鹰送来前,他亲自驯了数月呢!” “怀遥姐姐,这鹰,会听你的话吗?”元杳好奇极了。 在现代,鹰是国家保护动物,她只在电视上见过。 活生生的鹰,她还没见过呢! “当然!”怀遥眉眼飞扬:“你的汤圆有多听话,本公主的鹰就有多听话!” 元杳听着,眼睛都亮了。 昊烈,对怀遥可真好呀! 居然还抓了鹰,为她送来! 朝气蓬勃的草原小皇子,活泼张扬的小公主…… 磕到了磕到了! 太甜了! “咳咳!”怀遥咳嗽了一声:“那鹰,很是乖巧。 不过,它是因幼时受伤,被昊烈救下的,伤养好后,太过亲近人,无法再自行生存。 若鹰是昊烈猎来的,我定然是不会要的! 鹰有翅膀,就该自由在蓝天下翱翔才对!” “嗯!”元杳赞同道:“我也一直让人给汤圆喂生肉,有意培养它的野性。 可是,它整日跟个狗崽似的。 只怕,它这辈子都回不了山林了……” 想着,她有些遗憾。 汤圆,已经一岁多,如今,体型已经足够庞大。 然而,它整日围着她撒娇、要肉吃,要牛奶喝,每天,还会要小零食吃! 元杳即便有心放它回归山林,都放不下心来…… 说起汤圆,元杳不禁看向云潺。 再过些日子,就是云潺九岁生辰了。 云潺长高了许,但,人看起来越发瘦削了,肤色,一如既往地白,白到几乎没有血色。 而且,他依旧病秧秧的。 冷冷清清往哪儿一坐,就跟个雪堆似的。 妈粉捉急…… 这时,凤寻打趣道:“云潺,你昨夜又做贼去了?” 云潺双手笼在宽大的雪白衣袖下,闻言,淡声道:“近来暑气重,夜里失眠。” 失眠? 谢执笑了一声,对云潺道:“你的手上,藏了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让本世子瞧瞧!” 云潺闻言,睫毛轻颤了一下,手往袖子里缩了几分:“什么都没有。” “是么?”谢执微眯了眼,笑意越发大,伸手,就去拉云潺的手:“本世子不信。” “别闹。” 云潺抬眸,袖子一扫,躲开谢执。 谢执笑意扩大,扯着嗓子道:“云潺藏好东西了!先抢先得啊!” 今日,他非要看到云潺的手。 否则,决不善罢甘休! 第358章 和你闹着玩呢 云潺藏了好东西? 所有目光,全部汇聚在云潺身上。 元杳睁大眼,好奇地看过去。 云潺,向来无欲无求。 他能藏什么好东西? 林玄挽了袖子:“我说,云潺,你怎么这么不够意思?有好东西,怎么能藏着掖着? 小爷我,难不成还会抢了你的?” 云潺嘴角微抿:“小侯爷瞧着,我像会藏东西的么?” “像!”林玄绷着脸点头。 云潺:“……” 怀遥也凑热闹:“云潺,莫不是,楚国给你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云潺面无表情:“未曾。” 怀遥一脸怀疑:“那你的手,怎的藏得这么好?” 说着,就要动手。 “怀遥!”怀柔无奈地轻斥:“女孩子,怎的没个女孩子的模样? 拉拉扯扯的,若被人瞧见,可就不好了。” “谁爱说,说他的去!”怀遥一脸的无所谓:“嘴长在他们身上,本公主还能控制他们不成?” 如今,流言蜚语,她早不怕了。 怀柔有些无奈。 “怀柔姐姐,喝茶。” 一双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拿着茶杯,续满怀柔的茶杯。 怀柔看向手的主人:“谢谢。” 凤寻温润一笑:“天气燥热,多喝茶,别动气,当心染上暑气。” “我知道。”怀柔温柔一笑。 本来,凤寻一直叫怀柔和怀遥“表姐”的,但,表姐表姐地叫着,怀遥听着,愣是嚷着把她叫老了。 于是,凤寻干脆学了元杳,直接叫“姐姐。” 听他叫“怀柔表姐”时,怀柔总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入夏夜晚风,如晨起的清露…… 凤寻呀,真的是个超级温润的人…… 同是性格温柔的两人,对坐着饮茶。 旁边,却闹疯了。 谢执撺掇着林玄和怀遥,非要从云潺怀里掏出点什么来。 云潺双手藏在袖子中,用腹部压着手,冷着脸叹气:“我真的什么都没有!” 说着,他求助一般,看向元杳。 元杳:“?” 团子眨眼。 云潺唇一抿。 他的意思,那么难以理解么? “你就快拿出来!”谢执起哄道:“本世子都瞧见了!” “我说……”云潺几乎咬牙切齿:“没有!” “那你撒手!”谢执摊手。 云潺:“……” 元杳多看了会儿,就晕乎乎的。 这些小屁孩儿,精力好旺盛呀! 入了夏,她怎么就好懒、完全不太想动呢? 难道,这就是“夏日炎炎正好眠”? 好困噢! 想念千华宫的大床了…… 想念九千岁凉凉的怀抱了…… 忽然,雅间门,被从外面推开。 “我来晚了!” 姜承琰用膝盖踢开门,汗涔涔地踏入雅间。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元小杳,西瓜汁!” 凤寻倒了杯茶,递给姜承琰:“承琰,今日,夫子今日怎的这么早就放你走了?太子殿下呢?” 姜承琰一口把茶水喝光,才道:“父皇有事,派人把太子叫走了,我便来找你们了。” 说完,他看向云潺:“你们在做什么?” 怀遥没好气道:“云潺藏了好东西,死活不肯给我们看!” “是吗?”姜承琰脸一板:“藏什么了?” 云潺:“……” 他看向元杳:“” 这时,趁他不注意,谢执一伸手,用力一抓:“哎呀!” 云潺:“!” 掌心,忽然就空了。 谢执粗糙的指腹,自他掌心,摩挲到他指尖。 云潺袖口微动,手一张,一块冰凉的物体,自他掌心滑出。 而后,他咬牙:“谢!执!” 谢执一愣,手里就多了一块寒玉…… 寒玉差不多快赶上元杳巴掌那么大,通体呈翠绿色,玉质澄净透彻。 谢执:“……” 他似笑非笑:“云潺,我就说,你藏了好东西?” 说着,他扬起手里的玉。 “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呢!”怀遥嫌弃道:“抢了半天,差点热出汗来。” 林玄瞪了谢执一眼:“你个骗子!” 亏他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谢执笑盈盈道:“这寒玉,质地不错,冰冰凉凉的,拿着很消暑。 本世子说它是好东西,并未骗人。” 云潺轻蹙着眉头:“谢执,把玉还给我。” “好啊,你接着啊!” 谢执笑着,目光,锋利地落在云潺垂在衣袖下的手处。 今日,云潺的手,他非看不可! 云潺也抬头,朝谢执看来。 谢执挑眉。 云潺:“……” 雪白的袖子,无风自动。 雅间内,氛围有些诡异。 元杳抬头看去:“云潺,谢执,你们闹够了没有?” 她眼皮都要开始打架了。 这时,云潺侧头,朝她看来。 他的眸光,冰冰凉凉的,透着一丝委屈。 他没闹。 先闹的,也不是他。 元杳:“?” 小别扭,这是想让她帮忙吗? 元杳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就清醒了。 元杳站起身来:“好啦,谢执,你把玉还给云潺! 他身子弱,没了寒玉,等下中暑了怎么办?” 元杳话音落下,云潺袖子微动。 一只纤长白皙、皮肤细腻,指甲修剪圆润的手,伸向谢执,摊开,掌心向上:“还我。” 掌心,纹理清晰,粉嫩粉嫩的。 没有茧! 一丝茧痕,都没有! 谢执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趁他疑惑的空档,寒玉,已经被云潺拿走。 云潺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指腹。 指腹,是手上最敏感的地方。 云潺的手,很细嫩。 真的没有茧! “看来,本世子错了。”谢执自嘲,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他看错了云潺。 也是。 云潺这么弱,能保命就不错了。 习武? 这么病弱的身子,爬个楼梯都要喘的,如何习武? 再者,习武之人,手上怎会没有茧? 想着,谢执抬手搭在云潺肩上:“方才,本世子和你闹着玩儿呢!你别往心里去!” 云潺璀璨又明亮的眸子,落在谢执脸上:“世子多虑了。” 说着,他把寒玉,递给元杳:“拿着。” 忽然被送礼的元杳:“???” 云潺冷淡道:“这玉,可消暑解乏。白日,你可把它放在书案上,夜里,可放在枕边。” “谢谢云潺!”元杳接过冰冰凉的玉。 她小声嘀咕:“可是,我好像用不着……夜里,有爹爹抱着,就很凉快了来着……” 云潺:“?” 是他自作多情了。 “咳……我身体不适,先回了。咳咳……咳咳咳……” 云潺咳得撕心裂肺,抚着胸口走了。 众人:“???” 元杳:“???” 朝云宫,枕星殿。 云潺踏入寝殿,用力关上门,抬袖。 “咻……” “啪!” 名贵的瓷瓶,化为齑粉。 一道黑影,轻闪而下,闷声道:“不错,内力又长进了。毒针,越发准了!” 云潺抿唇不语。 黑影低笑了一声:“谢执,察觉了?” 第359章 这是给你的奖励 谢执今日,很反常。 又是试探他,又是翻看他的手。 云潺冷淡道:“他检查了我的拇指和掌心,试图从上面查看有没有茧。” 黑影问:“你早就防备这一天了?” 云潺闻言,羽睫轻颤:“为了活命,别无办法……” 黑影沉默了片刻,缓声道:“待谢宁回来后,让他为你调制涂抹的药粉。 届时,这控制气血的药,就别吃了。 抹在脸上,总好过吃进腹中。 寻常的脂粉,你又嫌有味儿,否则,哪里需要受这么大苦?” 云潺蹙眉:“我不想身上有脂粉味,有人不喜欢。” 黑影轻嗤。 片刻后,黑影道:“东夜那小子,一时半会儿的,抽不开身了。 东西,也全部劫走了。” 云潺闻言,面色好了许多:“这次,他送的什么?” 黑影抱臂道:“月饼,海蟹。” 月饼和蟹? 云潺看向窗外渐暗的光影:“中秋,快到了。楚国送来的东西,快到了?” 黑影应道:“快了。” 云潺冷淡地点点头:“我已经让阿七守好枕星殿了,开始……” 千华宫。 直到中秋将近,东夜国的东西,都没有丝毫动静。 元杳有些失望。 原本,她也为夜长幽准备了中秋贺礼来着…… 今年,宫中举办了盛大的中秋晚宴。 文武百官,全部在受邀名单。 提前三日,宫中就开始准备。 今年,由皇后做主操办,而林贵妃,则辅助皇后。 皇后寻了元杳,早早地,就把四时春的厨子安排住入宫中…… 今年,没元杳什么事。 她只需要负责可爱、负责吃。 中秋前一日。 一大早,元杳才吃了早膳,在院子里摘花,就有小太监喜笑颜开来报:“郡主,云潺殿下,来送中秋贺礼啦!” 在这宫中,大大小小节日,各宫都会互相赠送贺礼。 元杳都习惯了。 她脸上,还覆着防止花粉钻入口鼻的面巾。 见小太监一脸喜庆,元杳好奇道:“云潺送了什么来呀?” “郡主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吗?”静儿在一旁撺掇。 可是…… 元杳看了眼花篮里的花。 今年,扦插后移栽的苗,经过花匠精心伺弄,长势喜人,还开了不少花。 虽还没开成大片花海,但,剪一些去做插花,再剪一些拿去御膳房,做成玫瑰鲜花饼,中秋宴上,每人也能分上一个…… 在摘花和看贺礼间,元杳踌躇了片刻,果断道:“去,请云潺皇子来。” 半盏茶后,一身雪白衣袍的云潺,出现在了园子里。 他身后,还跟着兴奋的汤圆。 “云潺!”元杳开心地招手。 云潺缓步走过来,蹙眉:“你……” 她闻到花粉,不是难受么? 话还未说完,他的手上,就被塞入一把剪刀。 元杳笑眯眯道:“云潺,你来得正好,快来和我摘花!我示范给你看,你学着点呀!” 云潺:“……” 他喉头微动:“好。” 元杳拿着剪刀,剪得格外认真:“你学我这样剪,动作温柔点,别擦伤花瓣呀……” 云潺:“嗯……” 日头渐渐升起。 小太监去找了两把大大的油纸伞,为两人挡了阳光。 静儿心疼道:“郡主,奴婢来替您剪?这花,奴婢也会剪。” “不要!”元杳认真地剪着花:“我剪的这些花,是要给各宫送去的插花。 我要亲自剪,才显得有诚意。” “那……好。”静儿点头。 云潺看了眼元杳手里留着长长花枝的花,又看了眼自己只剩花朵的花,忍不住问:“我剪的这些……” 元杳笑眯眯地夸奖:“你剪的很好!” 云潺:“……” 他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 云潺继续剪花。 他只是个无情的摘花机器。 辣手摧花。 放眼,两人经过处,本来绽放正盛的花枝,被剪得光秃秃的,只剩花~苞…… 忙活了大概一个时辰,花,才终于摘完。 元杳洗了手,摘下面巾,指着花篮里的花朵:“这些,全部送去御膳房,玉儿和她的徒弟,知晓做法。” 他们,摘了约摸着二十斤玫瑰…… 除了吃的,还剪了许多插花玫瑰。 元杳思忖了一下,弯腰,笨拙地数起了花枝。 她把数好的花,递给静儿:“这二十枝,分两束,一束摆放在月华殿,一束,摆放在书房。 记得,放在爹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静儿高兴道:“奴婢这就拿去插上!” “等等!”元杳有些无奈:“我还未说完呢!” 静儿红了脸,把花递给身后的小宫女,端着大宫女得架子,叮嘱道:“轻点儿拿,别碰着花瓣!” “奴婢会仔细的!”小宫女瑟瑟发抖,小心抱着花枝。 元杳又挑了一束玫瑰,递给云潺:“云潺,拿着,这是给你的奖励!” “奖励?”云潺接了花。 “是呀!是奖励!”元杳笑弯了眉眼,踮着脚尖儿,摸摸云潺的脑袋:“今日,云潺好乖呢! 你顶着日晒,帮我摘了这么多花,特别能干!” 这么能干的云潺,简直让元杳自豪得不行! 麻麻的好大儿,长大了,懂事了! 感动! 云潺:“……” 白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手,在他头发上摸啊摸。 他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浑身僵硬。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竟觉得,他再一次,从元杳的眼里,看到了……母爱? 她又大又亮的眼里,闪烁着璀璨的光。 那种光,温柔又欣慰,还暗含着鼓励。 上一次,这种目光,还是去年除夕宴上,皇后看向姜承琰时,他留意到的。 皇后,看姜承琰…… 元杳,看他…… 云潺关节僵直,接过开得艳丽的玫瑰:“我……” 他想说,他其实对花没什么兴趣。 但,临说出口了,他后悔了。 “你怎么啦?”元杳笑眯眯地问。 云潺喉头一哽:“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说着,他略微别开脸,错开那浓郁得近乎冲鼻子的花瓣。 这花,太香甜了。 香甜到熏得他头晕…… 不过,他却很欢喜。 今日,是他近来,最为欢喜的一天! 元杳笑得眉眼弯弯:“你既喜欢,以后,我每次剪了,都给你送几枝去呀!” 云潺闻言,转过头,眸色璀璨:“每年?你说的?” 第364章 前往西丘国 元杳的第一反应就是:“小叔叔来啦?” 她满脸惊喜。 她都好长好长时间,没见着谢宁了呢! 望着满脸欣喜的团子,九千岁心里微酸。 他的团子,竟为了别人的归来,如此高兴。 真伤他的心。 不过,他面上不动声色。 纤长手指,拨上琴弦。 沉闷的琴音,轻轻响起,带着颤音。 九千岁看向元杳:“见到谢执,很开心?” 元杳闻言,眸子一转,撒娇地抱了九千岁手臂:“爹爹难道就不开心吗?” 九千岁轻哼了一声:“本座有什么好开心的?” “真的吗?” 她不信。 明明,九千岁眼底的一丝愉悦,都要流泻出来了。 元杳跟个小挂件似的,把自己挂在九千岁身上。 九千岁抬手,就把她抱在怀里。 他的团子,又香又软。 九千岁微眯起眼,勾唇道:“他来或不来,于本座来说,都无甚关系。 但,若他来了,小杳儿欢喜,那本座也就欢喜了。” 元杳轻轻眨眼:“爹爹……” 九千岁摸摸她的小脑袋:“本座的欢喜,是建立在本座的宝贝团子之上的。” 元杳闻言,凑到九千岁脸颊边,啵唧了一口:“爹爹最好啦!” 九千岁浅笑。 他居高临下,望着怀里的小人儿。 旁的人,都在长个儿,唯独元杳,他费尽心力娇养着,依旧不怎么长个儿…… 不过,小小的,软软的,也很可爱。 健康就行了。 九千岁抱着怀里的团子,烘了会儿炭火,冲着殿外道:“进来。” 元杳好奇地转过头去。 这一看,她欣喜出声:“小叔叔!” 兜帽之下,谢宁披散着柔软如锦缎般的白发,穿着竹青色衣袍,踏门而入。 他笑容璀璨:“小杳儿。” “小叔叔,你可算是回来啦!”元杳开心极了。 九千岁抬手,让她从怀里出去。 元杳迈着小步子,跑向谢宁:“小叔叔,这两年,你都去哪里啦? 这么久,都不回来看一次杳儿!” 她的语气,有一丝小小埋怨。 谢宁笑意盈盈,温柔道:“小叔叔去游历了呀,去年,因边界有战事,我便入军营,充了一阵军医。 后来,去了一趟楚国……” “军医?”元杳立刻来了劲:“两军交战的时候,战事如何?打得很凶吗?” 谢宁笑着摇了摇头。 他缩了缩脖颈,揣着双手,问:“我可以去烤烤火么?” “当然!” 元杳让静儿去煮碗姜茶过来。 谢宁摘了兜帽,脱去斗篷,朝九千岁拱手:“兄长,阿宁回来了。” 九千岁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谢宁对九千岁的这种态度,丝毫不意外。 他笑意盈盈道:“阿宁此行回来,搜罗了不少好药,等下,就让人给兄长送来。” 药? 九千岁听到这个字,面露不悦:“本座好得很,不需要药。” 谢宁见状,连忙道:“兄长别误会!阿宁带的药,不是治那方面的!” 九千岁:“……” 九千岁的脸,微微有些沉。 谢宁挠了挠脑袋。 他好像,说错话了? “兄长……” “这是怎么了?”元杳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 “无事。”九千岁淡淡应了一声,招手:“小杳儿,过来。” 元杳乖乖走过去。 九千岁抱了自家闺女,这才看向谢宁:“见着楚国皇室了?” 谢宁点头:“见着了。” 元杳在一旁听着,有些意外。 她的小叔叔,混得挺好嘛! 在楚国,都混入人家皇宫了? 这时,静儿端了姜茶进来。 谢宁喝了姜茶,身体暖和一些了,才道:“楚国,从兵权到政权,都被继后一党的人把持着。 楚国皇帝,耳根子软,容易被吹枕边风。 继后一族,又野心蓬勃。 同大齐开战,就是继后一党的人主张的。 攻下大齐几个城池,继后一党的人,就能在朝廷有过硬话语权,届时,就能顺理成章,推继后之子为太子……” 竟有这等事? 元杳听得心一凉。 发动战争,就是为了争夺太子之位? 百姓,在他们眼里,当真是蝼蚁吗? 通过掠夺而上位的太子,将来,真能当好一国皇帝吗? 不! 这种人,根本不配当皇帝! 他若上位,楚国只怕迟早要自取灭亡! 云潺呢? 可怜的云潺,在那样的环境里,该如何活下去? 一时间,元杳的心里,五味杂陈。 “小杳儿。”一道声音,把元杳唤醒。 “怎么啦?”元杳抬头。 谢宁笑意温柔,伸手一掏,从怀里掏出一物。 那东西,用黄色锦缎包裹着。 一看,就是皇室之物。 “这是……”元杳有些好奇。 谢宁把物什递了过来:“这是云潺托我给你带来的。” 云潺给的?! 元杳连忙伸手接过。 她一边揭开锦缎,一边奶声抱怨:“云潺走之前,就和我说,回楚国了会给我写信。 结果,我等了数月,一封信都没收到! 这几个月,我时常担心,以为他出事了呢……” 说着,锦缎已经被揭开。 一本皮纸书卷,出现在眼前。 皮纸上,用烫金字体,写了“流水照花”四个大字。 元杳微愣:“这……” 谢执解释道:“这是云潺为你寻的琴谱。 这琴谱,是楚国琴师争相欲得的孤本。 小杳儿,你可要好好习琴,别辜负了云潺一番苦意。” 孤本? 限量版呀! 听起来就好厉害呢! 元杳轻轻翻开一页,扫了一眼。 只看一眼,她就头疼:“这也太难了!” 这云潺呀! 他离开前,还跟她说,她的琴弹得不好,不是她的错,让她大一些再弹。 眨眼,就给他送了本琴谱来…… 一只手,伸了过来。 九千岁拿过琴谱,扫了一眼。 看完,他把琴谱合上:“本座的女儿,不想弹琴,那便不弹了,等你长大些再说。” 长大些? 元杳眨着水润明亮的大眼睛,可怜巴巴道:“可是,爹爹,杳儿要考试呀!” 九千岁大手一挥:“明年再考!” 说明年,就明年。 又是一年,桃花三月。 国学院,迎来新一年招生…… 不过,元杳等人,并未按时去上学。 大齐和楚国边界,依旧在交战。 西丘国,发来请帖。 元杳、怀柔和怀遥,坐上了去西丘国的马车。 谢执、林玄和姜承琰,也骑上随行大马。 一群人,浩浩荡荡驶往西丘国…… 第366章 狼群来了 冷不丁的,又有几箭,从不同方向射来…… 火堆,噼里啪啦炸开。 谢执拿着长剑,青涩渐退的脸上,表情严肃:“都退了离火堆远一些。” 顿时,元杳被静儿护在怀里,抱着往后退。 一阵雪风刮过,冻得元杳一个激灵。 静儿忙拉披风为她挡了风:“郡主,别怕,奴婢护着你呢。” 怀柔连忙朝她伸手:“杳儿,上这里来!” 元杳拢了拢斗篷,走过去,靠在一起取暖。 刺客,她已经许久未见过了呢! 有意思。 禁军全部出动,戒备地望着周围。 今夜风大,月头还未升起,夜色很暗。 这么黑的夜,十米以外,就无法看清。 此次带队的禁军首领,关云。 关云手持长剑,大声道:“全体禁军,戒备!” 哗啦啦的兵器碰撞声,从四方响起。 三百禁军,围成一圈,警惕地举着剑。 “关将军。”谢执朗声道:“派几个人,清点一下马和马车。火把,也准备好。” “是!” 关云招手,叫来几个自己信任的禁军,低声嘱咐了一番。 这时,林玄走到谢执身边:“此地不宜久留,趁他们还未动手,我们该化被动为主动,赶紧离开!” 谢执摇头:“兴许,我们早已被包围。 这个时候启程,更容易给刺客可乘之机。” “那该如何是好?”林玄急得瞪眼。 这里,已经在大齐和西丘国的边界处了。 白日里,他就观察过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国界线模糊。 这种地方,最容易闹山匪! 闹了山匪,恐怕都没人管…… 谢执想了一下,对林玄道:“告诉禁军,一定要警惕自己周围的人,认清自己旁边的人的脸。” “你是说……”林玄心惊不已。 谢执点头。 他担心,怕人趁着夜色,换掉他们的人。 林玄整个人神经都绷起来了。 他紧紧抓着剑,对谢执道:“我这就去!你看好皇子和公主们,尤其……要看好元小杳。” 谢执点头。 两人,各自分开。 火把,已经陆续点亮。 箭,却没了动静。 风,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唯独烧得很旺的火堆,约摸着柴不太好,时不时炸一下,火星子四溅。 谢执走到火堆不远处。 怀柔坐在中间,一旁是姜承琰,一旁是元杳。 凤寻,正负手站着。 连怀遥,也拿了鞭子,拧了眉, 元杳的小脸,映着火光,她抬头看着谢执,眸子又黑又亮。 谢执走到她身边:“小杳儿,别怕。” 元杳点头,随后道:“辛苦啦!” 谢执刚要说“不辛苦”,一道破空声,再一次响起。 谢执神色一凛,拔出剑:“戒备!” 身后,怀遥等人围拢过来,围住了最小的元杳和姜承琰。 姜承琰还颇为不高兴:“别都围着我,我又没那么弱小,我都十二岁了……” 他都变声期了,马上就要长大了! “得了你!”怀遥瞪了他一眼:“给我躲好了,别出来添乱!” 姜承琰也瞪大双眼:“躲什么躲?那箭难不成还能……唔唔……” 他话还未说完,嘴巴就被捂住了。 眼珠子,转了转。 凤寻温润道:“承琰,少说几句,免得坏了嗓子。” “唔唔……”姜承琰双眼瞪了老大。 凤寻声音温和:“乖一点。” 乖个xx! 姜承琰用眼神暗示:凤寻,我可比你大! 平日里,“表哥”长“表哥”短的。 这个时候了,就欺负他! “捂得好!”怀遥在一旁煽风点火:“姜承琰就是个乌鸦嘴!我早就想捂他嘴了! 每次,他嘴巴一动,就没好事!” 姜!怀!遥! 姜承琰目眦欲裂。 “瞪什么瞪?”怀遥拧眉道:“本公主说得有错吗?啊?” 说着,她还求证般看向元杳和怀柔。 怀柔温柔而又责备地看着她。 元杳嫌弃地附和道:“我赞同怀遥姐姐的话。二殿下,还是少说两句? 你每次一开尊口,可就没好事。” 姜承琰,真的有毒。 每一次,但凡遇上坏事,他随口一提,必然应验…… 元杳真的怕了。 今夜的姜承琰,感觉自己被全世界嫌弃了。 他掰开凤寻的手,气冲冲道:“元小杳!” “啪!” 后脑勺被人拍了一把。 姜承琰愤怒地抬头。 谢执站在他后方:“不许凶小杳儿。” 姜承琰:“……” 毁灭! 他累了! 姜承琰气了个半死,寻了个野草丛,缩在草丛里,一个人好生闷气。 元杳看向谢执:“到底怎么回事?” 谢执摇了摇头:“对方就放冷箭,却不露面。 我带人巡查了一圈,鬼影都没看见一个!” 正常的刺客,来了都是直接进入主题,直接刺杀。 这次的刺客,却不按常理出牌! 想刺杀,就来,缩在后面,跟缩头乌龟似的,算什么呢?! 元杳蹙眉:“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说着,她摸着下巴。 夜色,更深了。 雪山脚下,夜里的气温,真的很低。 在这种环境下,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人很容易生病的。 这时,怀柔开口问:“会不会是有山匪出没,想抢劫,但见我们人多,不敢上来抢,就射箭,想吓唬我们?” “不至于。”凤寻摇头:“我们队伍庞大,又全部带的精兵。 能在这一带盘旋的山匪,都是有点见识的,不可能敢做这种事。” 怀柔闻言,不由地担心地蹙了眉头。 凤寻见状,忙温声道:“兴许,是我说错了。 也许,对方就是落单的,想逗我们玩儿。” 怀柔闻言,舒展了眉头,对凤寻道:“但愿。” 凤寻瞧着怀柔,不禁温润一笑。 元杳睁大双眼,瞧着两人。 她总觉得,她磕到了。 凤寻虽比怀柔小,但骨子里的稳重和温润的气质,让他看起来,显得成熟。 更重要的是,他个头很高。比怀柔还高上一截! 两人站在一处,风都温柔了,空气都甜了…… 元杳闭上眼,吸了一口甜甜的空气。 突然,谢执的声音,惊慌地响起:“小心!” 元杳睁眼。 一道寒光,正冲她射来。 “哐当!” 一把剑,放在元杳身前。 那只箭,断成数截。 两道黑影,跟阵风似的,飘过来。 残风开口问:“郡主,无事?” 元杳摇了摇头。 她正想问点话,忽然,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嗷呜……” 是狼! 第373章 馋他的颜好久了 谢执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元杳眨眼。 残风在一旁道:“郡主,可以把水吐出来了。” 说着,他伸手。 元杳乖乖张开手臂,要残风抱他。 “本世子来。”谢执挡开残风,探身进马车,弯腰把元杳抱下马车。 元杳未穿鞋,所以,谢执干脆就让她将就着,踩在他的腿上,弯腰,吐了口中的水。 这一吐,谢执再一次吃惊:“小杳儿,你上火了么?怎么吐出了血丝?” “我……”元杳的舌头被冰凉的水冻得有些发僵:“我牙齿掉了……” 牙齿掉了? 换牙? 谢执松了口气:“张嘴,让执哥哥看看。” “不要!”元杳内心是拒绝的。 她现在,缺着牙,丑死了。 再让人看看,岂不是羞愤欲死? 谢执却执着道:“乖,快张嘴,让执哥哥看看,就一眼。啊……” 啊什么啊? 元杳紧紧闭嘴。 谢执顿时笑了:“看一眼怎么了?难不成,被我看了,你的牙就长不起来了? 当初我换牙时,不也给你瞧了么?” 元杳摇头,让残风递上水袋,又喝了一口水进去。 看人换牙,是什么怪癖? 当初,是谢执凑上来,非要她看的呀! 她可没什么兴趣,去看小屁孩的牙床。 一阵风刮来,元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执见状,招手,让人把他的大麾拿来。 他长手一扬,把大麾披上,又拉了拉,把元杳也给包裹进去。 元杳鼻子一皱,嗅了嗅。 她吐了含在口中的水,问:“什么味儿呀?” “嗯?”谢执闻言,嗅了嗅:“我怎么没闻到?” 元杳鼻尖微动,嗅了几下,把鼻尖凑向谢执的大麾。 一阵青草味,扑鼻而来。 青草味…… 元杳有些嫌弃。 她看向谢执:“你这大麾,多久没洗啦?” “这大麾,是新的,没穿过几次呢,怎么了?”谢执挑了挑眉:“这味道,你不喜欢吗?” 元杳抿唇:“等一下,你去找静儿,让她给你拿点熏香。” 好好熏熏,把这青草味给压下去。 “为什么要熏?”谢执笑盈盈道:“这大麾上的味道,可是本世子亲自熏的。 一闻,就是男子汉的味道!” 元杳:“?” 青草味的男子汉? 咦…… 元杳嘴巴漏着风,认真道:“世子你喜欢就好。” “世子?”谢执笑道:“怎的突然这么生疏地叫我?你这小丫头,怎么哄你,就是不肯叫声执哥哥来听听!” 又来! 元杳无奈道:“平南王爷给你取的名字,取得可真好,谢执谢执,执着得固执。” 谢执闻言,笑意淡了一些。 他刚要说话,一阵脚步声,就从身后传来。 “世子。”怀柔出声问:“方才,我睡得正沉,就被尖叫声吵醒。 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谢执抱了元杳,站起身:“不过是……”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云潺?!” 姜承琰衣着整齐,大步走来:“你……” 他上下打量了元杳几眼,惊道:“两年不见,你怎的……越长越矮了?” 不在姜承琰,随后赶来的林玄也满脸惊讶:“谢执,云潺,你们……” 什么时候,两人关系这么好了? 不对呀! 大家都在长大,云潺怎么可能这么小? 后赶到的凤寻和怀遥,望着被谢执抱在怀里的“云潺”,也惊讶至极。 元杳无辜地眨眼。 看来,残风的易容术,还真不错! 一群人,都被骗过去了呢。 “哈哈哈哈……”谢执大笑出声。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谷,惊起一群飞鸟。 一群人,一脸懵地盯着谢执。 谢执哈哈大笑,笑完,才指着元杳道:“这是小杳儿啊。” “元小杳?”姜承琰惊讶地打量着元杳,越看,脸色越黑:“你易容了?” 元杳小手搭在鼻梁上,挡了嘴巴,点头:“是呀。” 姜承琰脸都黑透了:“你怎么声音也变了?!” 原本的声音,多甜软可爱? 现在的声音呢? 跟个男孩子声音似的! 难听! 姜承琰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易容干什么?把你的脸变回去! 还有,你的声音也变回去!” 变回去? 大晚上的,残风加班加点给她易的容貌,姜承琰让变回去,就变回去呀? 不变! 元杳摇头:“我挺喜欢现在这张脸的。” 只要别张嘴,露出缺了的牙齿,多漂亮呀? 怀柔缓步走过来,仔细端详了元杳的脸片刻,忍不住夸赞道:“杳儿若是长成这样,也很好看呢。” “是!”元杳开心道。 姜承琰盯着元杳,还是忍不住吐槽:“好好的,你易容成谁不好,偏偏像云潺。” “是啊。”林玄居高临下地站着,一脸的嫌弃:“你易容得像九千岁,不好么?” “不好!”其他人纷纷出声。 林玄皱起眉头,脸绷得紧紧的。 这群人…… 凤寻温声笑道:“其实,我觉得,杳儿易容了像九千岁,很好。” “不好。”这次却是换元杳摇头了。 易容得像九千岁,她不是没想过。 毕竟,九千岁是她爹爹,她像他也不是不可以。 后来,她及时刹住了。 凤寻的娘亲,曾想嫁给九千岁,而且,貌似还爱得很深。 嫁去西丘国后,九千岁也去找过她,还试图带走她…… 作为男人,西丘国的皇帝,对九千岁,肯定是恨极了! 若元杳易容成九千岁的样子,在西丘国皇帝面前晃悠,能有好果子吃吗? 没有! 所以,为了在西丘国的日子,能安稳一些,元杳可以易容成任何人,却不能易容成九千岁! 思来想去,元杳就下定决心,她要易容成云潺的模样! 也不必全然像云潺,有个那么几分像,就可以了! 毕竟,她可是云潺小漂亮的忠实颜粉呀! 她馋他的颜好久了! 能变脸,当然是越漂亮越好! 在她心里,除了九千岁,最漂亮的就是云潺崽崽! 怀遥大步一迈,走了过来,打量了元杳片刻,拧眉道:“这么看,确实像云潺他妹。” “呵呵。”姜承琰当场冷笑。 谢执抱着元杳,笑盈盈道:“小杳儿,今日,本世子心情不错,就准许你易容成云潺的样子。 明日起,罚你必须易容成本世子的样子,罚三日,如何?” “不行!”姜承琰在一旁道:“明日,易容成我的样子!” 第374章 都不敢劝架 易容成姜承琰啊? 谢执笑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二殿下先排队,四日后,就轮到你了。” “四日?”姜承琰板着脸:“不行!明日!” 怀遥不耐道:“别争了,按年级来排,明日,谢执,后日怀柔姐姐,然后就是我……” 怀柔责备地嗔道:“你们啊,争什么呢。” 都这么大了,还跟幼学里的小学子一样,叽叽喳喳的。 不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也不知,还能保持多久…… 看着弟弟妹妹们,怀柔眼神温柔似水。 这时,凤寻笑道:“大家都在争,我也想争一争,明日,郡主干脆易容成我的模样好了。” “你?”怀遥和姜承琰齐齐抬头看去。 怀遥抿唇,大大咧咧道:“小杳儿不易容,就很像你了。” 一旁,姜承琰忽然就怒了:“姜怀遥,你胡说八道什么?” 怀遥拧眉:“姜承琰,大清早的,你吃枪药了?我招你惹你了?” “你才吃枪药了!”姜承琰冷着脸:“身为公主,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不成样子! 回你的马车去,收拾好再出来,别丢大齐皇室的脸。” “你……”怀遥气得柳眉倒竖,手腕一扬,鞭子就松了手:“我今天就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说着,鞭子就要朝姜承琰抽过去。 姜承琰丝毫不害怕,而是抬头挺胸:“来,你抽过来试试。” “怀遥!承琰!”怀柔拎了裙子,疾步走到两人中间,拦住冲动的两人:“都给我住手!” 怀遥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皇姐,别拦我!我早就想揍姜承琰一顿了!” 姜承琰也挽了袖子:“来,姜怀遥,看今天谁打赢谁!” 两人,火气都十分重。 怀遥握紧鞭子,关节“咔咔”响。 一旁,凤寻连忙走了过去劝架:“承琰,别动气,走,我带你去溪边洗把脸。 起这么早,你定然脸都未洗罢?” 说完,他朝站着看戏的林玄使了个眼色。 怀遥的鞭子,可别挥到怀柔脸上了。 怀柔皮肤娇嫩,伤着的话,怎么得了…… 林玄不情不愿,嫌弃地走过去,对怀遥道:“火气这么重,让元小杳分你点菊花茶喝喝。” 元杳:“?” 她的菊花茶,可是云潺从楚国寄来的,没多少呢。 不过,分点给怀遥,也不是不可以。 大不了,她省着点喝…… 不过,让她易容成他们的模样,她答应了吗? 残风也很累的! 青春期的小屁孩们,精神就是旺盛! 围绕一个易容话题,也可以争吵不休。 她都不敢劝架! 万一,她一劝架,露出她缺的门牙,多尴尬呀? 看了一早上戏,谢执抱起元杳:“走,小杳儿,执哥哥送你回马车。” “慢着!”姜承琰出声道:“元小杳,把声音换回来!” 元杳:“……” 她无语道:“一天天的,你怎么要求这么多呀?” 为了防止引发一场混战,元杳招手:“残风,你过来一下。” 残风从马车边,大步走过来。 元杳仰头:“你帮我把声音变回去。” 残风点点头,在怀里掏了两下,掏出一个扁扁的青蓝色小瓷瓶。 他大手一拧,拧开盖子,倒出一枚米粒大小的药丸,递给元杳:“郡主,服下它。” 元杳接过药,放入口中。 药丸甜甜的,味道还挺好。 残风淡笑着,递了水袋过来。 元杳又喝了好几口水。 残风走上前,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在她喉咙处温柔地捏了捏,随后道:“郡主,说句话试试。” 元杳清理了嗓子,手又搭回鼻梁,试着出声:“姜承琰……” 这一开口,她惊奇地“咦”了一声。 她的声音,真的变回来了! 残风的药,简直神了! 这药效,简直快能和仙丹媲美了! 谢执笑道:“本世子听着,小杳儿还是这声音好听,也是原来的模样,看着顺眼。” 元杳挑眉:“我换个样子,就不顺眼了?” “也不是不顺眼。”谢执抱着她起身,笑道:“不过是本世子瞧惯了你平日的模样。 你顶着这张脸,总让我有一种想揍云潺的冲动。” 元杳:“?” 她不解道:“你没事想揍云潺做什么?” 谢执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你不懂。” 带着薄茧的手,有些凉。 元杳抿唇:“神神秘秘。” 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给她听的? 关云姗姗来迟:“末将去巡视了一番回来,听人说,郡主的马车,有人在惊呼求救? 发生了什么?” 说完,他目光落在元杳脸上,彻底愣住:“这位是……” 谢执朝他挑眉:“本世子的怀里,还能抱旁人?” 关云目瞪口呆了半晌。 这时,带人去探路的秦屿也回来了。 瞧见元杳,他心下了然。 他看向元杳,微微一笑。 元杳朝他轻点了一下头。 静儿垂着头走过来,有些脸红:“今晨,是奴婢一惊一乍,才惊扰了殿下们,奴婢有罪……” 说着,她就要跪下。 谢执开口道:“不是什么大事,别跪来跪去了。” 静儿一喜:“谢谢世子。” 谢执道:“去,带小杳儿去洗漱。” 说着,他掀开大麾,把人递过去。 静儿伸手,把元杳接过去,摸摸元杳的脸蛋和小手。 嗯,郡主身上暖暖的,不凉。 世子把小郡主护得很好,一点风都没吹到…… 谢执挥手道:“都散了。” 说完,他重新拢上大麾。 怀柔牵了怀遥:“怀遥,去我的马车,我为你梳头发。” 凤寻也揽住姜承琰:“走,我带你去消消气。” 人,陆续散去。 谢执这才看向关云和秦屿:“两位将军,元杳郡主易容一事,本世子不希望旁人知晓,懂本世子的意思么?” 关云拱手:“末将定会叮嘱手下,严守秘密!” 秦屿也道:“谢世子请放心。” 谢执点点头:“准备一下,早膳后就启程。” 两个将军相互点了个头示意,就要各自离开。 望着两人的背影,谢执眉头皱了皱,忽然开口:“秦屿将军,请留步。” 秦屿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谢执背着手,随口问道:“秦将军,昨夜,你去找小杳儿做什么?” 秦屿眉头皱了皱,又折了回来:“谢世子,我能信您么?” “自然。”谢执扬眉:“所以,你可以告诉本世子原因么? 小杳儿莫不是长得像将军的哪位故人? 又或者……她和西丘国皇室的某个人,长得像?” 他挑了眉梢,眼神锋利,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第375章 你藏了什么好东西 秦屿仗着身形高大,低头打量着谢执。 这位小世子,意气风发,英姿逼人。 更重要的是,他很聪明。 假以时日,定会成就一番大业。 秦屿和谢执直视,眉头动了动。 片刻后,他面上露出久经沙场的威严,冷沉道:“谢世子,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尤其,这件事和谢世子无关。” 谢执闻言,挑眉笑:“这么说,将军是要死守秘密了?” “自然。”秦屿回道。 听到这话,谢执也不强求:“本世子知晓了。” “嗯。”秦屿点点头。 “不过……”谢执抱了双臂,懒洋洋道:“这件事,小杳儿的事,本世子会随时留意。 若小杳儿伤了分毫,本世子,可不会这么算了。 秦将军,你觉得呢?” 这句话,隐隐透着压迫。 秦屿不禁一怔。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让他感到了压迫感? 想他久经沙场,与人厮杀过数次,杀过悍匪,斩过国都贵族,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这位大齐世子,不是常人。 秦屿收起心思,开口道:“谢世子,半个时辰后,该启程了。” “好。” 谢执随手从脚边拔起一根鲜嫩的草,叼在口中,朗声道:“关将军,准备准备,半个时辰后动身……” 响亮的声音,传了很远。 马车内。 静儿伺候着元杳洗漱,又换了身衣服,而后,取了件厚实的斗篷,精心叠好。 马车里有暖炉,垫子、锦被铺得又软又厚,所以不冷,但,下马车时,必须得披件斗篷。 元杳掀开车窗帘,看了眼天气。 此时,日头已经爬上山间。 瓦蓝的天上,漂浮着几朵白云。 风一阵阵地吹来,寒中带暖。 元杳放下车帘,对静儿道:“今儿天热,给我换件薄一些的斗篷,太厚的,等下该热了。” 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待在马车内。 厚实的斗篷,穿着笨重,怪难受的。 倘若在大齐京城,这几日,京中女子,大约都已经换上轻薄的春装了。 真有些想家了呢。 最主要的,还是想爹爹…… 早膳后,整个队伍就出发,前往西丘国都,藏雪城。 这日,黄昏。 队伍行至一个山谷处。 山谷间,又一条玉带般的长河。 河岸很宽,上面全是鹅暖石、粗砂。 落日的余晖,铺洒在河面、岸上,把河水和砂石,照得金灿灿的。 此处,距离西丘国都,不过两日路程…… 眼看天色已晚,秦屿找了谢执和关云,商量一番后,选择了就地扎营,休整一番。 皇子公主们的马车,就停靠在河岸上。 无论是大齐的禁军,还是西丘的士兵,都忙碌起来,捡柴的捡柴,烧火的烧火,打水的打水,准备晚饭…… 元杳正看书呢,忽然,车帘就被掀开:“小杳儿,快下来。” 马车外,是谢执笑盈盈的脸。 元杳吓了一跳,连忙把书往身后藏。 “你藏什么?”谢执眼尖,盯着元杳后背看。 “没有呀!”元杳无辜道。 她才不会让谢执知道,她在看话本—— 美貌公主和十个面首的爱恨情仇! 内容特狗血、特带劲! 元杳脸发烫,把话本往身后藏了藏。 谢执不笨,见这样子,忍不住笑问:“小杳儿,你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再不拿出来给我瞧瞧,我可就动手抢了啊?” 他话还未说完,一个巴掌拍在他背上:“元小杳身娇体弱,你别总闹她! 坐了这么多日马车,你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怀柔公主胃口不好,凤寻说了,想去抓两条鱼,给她熬汤喝。你去么?” 抓鱼? 谢执的注意力,顿时被拉了回来。 他好奇地问:“这雪山之水,还能养鱼?” “能的。”凤寻缓步过来,浅笑道:“雪山水养出来的鱼,肉质更为细嫩、鲜美,是滋补的佳品。” 元杳也藏好话本,掀开车帘:“这河里,真的有鱼吗?” 凤寻点头,伸手指着不远处,声音温柔:“方才,我去找了秦屿将军。 秦将军说,绕过那座山头,山脚下,有一片深水潭,里面有许多鱼可以抓。” 元杳抬头,顺着凤寻的手看去。 那山,离这里约摸着五百米左右。 不算远。 元杳黑白分明的眼,隐隐闪烁着兴奋:“我和你们一起去!” 凤寻点点头,笑道:“好啊。” 因为距离不远,几人没带随侍和婢女,随便叫了三四个禁军后,选择了徒步走过去。 晚间,山中的风有些凉,轻轻拂过。 时不时,风中还带着一阵清甜的花草香。 元杳不禁感叹:这里的空气,好好呀! 不过,砂石真的好硌脚! 多走几步,脚底就酸疼不已。 谢执走在元杳身边:“小杳儿,我抱你走,可别伤了脚。” “不用啦!”元杳摇头:“我没这么娇弱的。” 说完,她脚一歪。 一块红枣大小的石块,被她踩翻,弹起来打在她脚背。 元杳:“……”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疼。 “小杳儿!”谢执低呼了一声,连忙蹲下:“快让我看看你的脚……” 说着,就要去脱她的鞋子。 林玄往元杳脚上看了一眼,顿时黑着脸,背过身去,像是见鬼了似的。 凤寻瞧着元杳的脚,虽然担忧,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世子,如此不妥。” 不妥? 谢执皱着眉:“有何不妥?” 凤寻温声道:“原因,世子该是能想到的。” 凤寻,一脸的正直。 谢执眉头皱了皱,思索了片刻,忽然松开,露出一抹灿然的笑:“原来,你说的是那个意思。 本世子,心里有数。” 凤寻闻言,看了看元杳,才对谢执道:“如此就好。” 元杳:“???” 明白什么了? 她吸了一口气,问:“你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的每个字,她都是能听懂的。 但是,凑成一句话,她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也不是什么事……”凤寻脸色忽然有些红,轻咳了一声。 元杳更疑惑了。 一个个的,怎么神神秘秘的呀? 她不由地看向了林玄。 林玄的脸色都黑透了。 元杳一头雾水,这才看向谢执:“脱只鞋子看伤而已,有什么大问题吗?” 谢执抬手,拍拍她脑袋:“小傻瓜,你真想听么?” 第377章 空气都变甜了 三个投毒者,被带回营地。 河岸上,谢执拎着剑,看向元杳,遗憾道:“小杳儿,你不必叫人出手的。 我还想着,好几日没活动了,手痒痒,正好拿他们活动活动筋骨呢。” 可惜了,他还没动手,人就倒了。 元杳让残风把她放下,缓步走向谢执:“他们为人阴毒,若和他们明着来,怕会吃亏。” “吃亏?倒是不至于。”谢执把长剑收入剑鞘,弯腰,蹲在麻袋边:“这烈性毒药,本世子收了。” “慢着!”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毒药,世子最好别乱碰。” 谢执抬头。 破月走了过来,因被黑雾遮着脸,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长腿一弯,半蹲半跪在麻袋边。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皮质的……手套,伸手,捻起一小撮药粉,轻嗅了一下。 分辨完,他站起身,看向元杳:“断肠草,夹竹桃,乌头,曼陀罗,加了砒霜,磨成的粉状毒药。” 元杳听得头皮发麻。 这些毒药,她在现代时,追剧就看到过无数次…… 每一味拎出来,都是毒呀! 难怪,那人说,这是烈性毒药。 毒上加毒,能不烈吗? 背后的人,简直太歹毒了! 元杳打了个寒颤。 这时,谢执开口问:“凤寻,你想为自己讨个公道吗?” 讨公道? 凤寻脸色依旧不怎么好。 他万万没想到,离西丘多年,第一次回家,还在路上,竟就有人想要他的命…… 有秦屿将军护送,要他的命的人,竟还贼心不死,这其中,只怕有父皇纵容? 凤寻苦笑:“公道,岂是这么容易讨的?” “难道,你就要这么认栽吗?”林玄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凤寻眼神迷茫:“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以他幼小的身躯,去对抗一国之君的父皇吗? 凤寻望着缓缓流淌的水流,轻声叹气:“就这样,父皇寿辰结束,我便跟你们回大齐。” 西丘,只是他名义上的家。 比起西丘,大齐,更让他有归属感…… 听了凤寻的话,谢执和林玄都沉默了。 这时,元杳开口道:“不行!” 几人纷纷朝她看去。 元杳那张和云潺极像的小脸,表情认真冷凝:“人善被人欺,凤寻,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你越是退让,他们只会越得寸进尺! 你可要想好,他们,要的是你的命!” 认识凤寻这么久,他温柔沉稳,善良体贴…… 他从未做过坏事,那些人,凭什么欺负他? 她元杳,第一个不同意! “郡主……”凤寻看着元杳,神情微动。 元杳鼓起腮帮子:“凤寻,听我的。” 凤寻嘴唇动了动,眼尾微红。 这时,一只手搭在他肩头:“我们也在呢。” 是谢执。 林玄也站过来:“我虽不是西丘人,但,我好歹也是大齐的小侯爷! 我身份不及皇子,却也决不能被这么欺负!” 谢执也开口道:“本世子,可是手握兵权的平南王之子。” 元杳赞同地点头:“凤寻,他们要的,可不止你一个的命,还有我们的命呢! 若我们真出事,大齐国,会这么善罢甘休么? 以西丘的财力和兵力,真有把握不灭国么?” 凤寻闻言,深深动容。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身边的小伙伴,都会陪着他…… 凤寻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微红的眸子,带着一丝坚定:“我听你们的,这一次,不忍了!” 他再隐忍又如何? 别人,不还是要他的命么? 只有死人,才没有竞争力。 所以,他们都想把他变成死人。 可是,他怎么能死呢? 凤寻捋了衣袍,褪了靴子和足衣,温声道:“我去给怀柔抓鱼……” 见凤寻迈入水中,谢执和林玄,也跟了下去。 最后,捞了六七条鱼。 不过,鱼是残风和破月抓到的…… 晚上,一群人喝上了新鲜美味的鱼汤,庆祝逃过一劫。 怀柔捧着碗道:“这雪山之水养大的鱼,入口,味道着实鲜美。肉也鲜嫩……” 吹着带着一丝暖意的夜风,喝着鲜美的鱼汤,整个人都特别满足。 凤寻把自己面前的汤碗,推到怀柔面前:“喜欢,就多喝点。再过两日,就到国都了。” 怀柔眉眼温柔:“谢谢凤寻。” 凤寻唇边噙着和煦的笑意。 元杳捧着热乎乎的小碗,偷偷打量凤寻。 下午,抓鱼时,他还有些神色郁郁呢。 晚间,见了怀柔,整个人气场都变了,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和煦。 这小凤寻,他可十二岁都不到呀! 古代的小孩子,可真早熟…… 每当凤寻和怀柔待在一块,空气都甜甜的呢! 希望,这种氛围,能一直维持呀! 晚膳结束,夜色降临。 一个个的熊熊火堆,在河岸燃起。 谢执站起身,叫了凤寻:“你跟我来一下。”说完,他看向元杳:“小杳儿,你也过来。” 一旁,怀遥抓了鞭子:“你们干嘛去?” 说着,她就要起身。 凤寻对她道:“怀遥,你留下,照顾好怀柔。” 怀遥拧眉:“你小子,直呼谁名字呢? 往日,姐姐长姐姐短,这几日,怎么直接叫我和皇姐名字了? 莫非,快到家了,你翅膀硬了?” “怀遥,坐下。”怀柔把怀遥拉了坐回去:“名字,本就是取来叫的。 凤寻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怀遥闻言,眉毛一横,不悦道:“皇姐,你这么纵容他,他迟早爬到你头上来!” 凤寻唇角微抿。 爬到怀柔头上去? 他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凤寻看了眼姜承琰和林玄:“承琰,林玄,你们也来。” 顿时,怀遥急了:“凭什么他们能去,本公主不能去?” 有什么事,是她和皇姐不能听的? “怀遥。”凤寻开口道:“等下,我们回来再告诉你们。 你陪怀柔回马车,别让她再吹风受凉了。” 他的声音,竟透着威仪。 莫名的,怀遥觉得头顶微凉。 “莫名其妙!”怀遥摸了摸头顶,扶了怀柔:“皇姐,我们走。” 等两人走了,凤寻才开口道:“郡主,等下审问时,可否借你的暗卫用用?” 借暗卫? “没问题!”元杳爽快道:“要残风,还是要破月?” 第385章 要来真的吗 午夜之后,城中,只有青楼酒肆还在营业。 风中,隐隐传来丝竹声。 三人匍匐在略微有些凉的房顶,夜风吹来,有点儿冷。 忽然,破月耳朵动了动。 元杳眼尖,马上问:“怎么了?” 破月声音有些嫌弃:“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着,人轻轻一跃,就融入夜色里。 元杳疑惑地看向残风:“你听到什么了么?” 残风:“……” 残风的耳尖和脖颈,浮起可疑的红晕,声音却无比正直:“靡靡之音,郡主别听,免得污了耳朵。” 靡靡之音? 元杳忽然明白了什么。 顿时,她不敢动了。 她转头,开始欣赏藏雪城夜景。 这个点,除了酒肆和青楼亮着,其他的屋舍,只有一些星星点点,而西丘皇宫,从下往上看去,更是黑漆漆一片。 元杳感叹道:“西丘,还真不如大齐繁华呢。” “郡主想家了?”残风问。 “嗯……”元杳点点头,眸光有些忧伤:“想爹爹,想汤圆,想丹青和玉儿了……” 也有一点点想云潺小漂亮了。 启程来西丘前,听说,楚国连连战败,大齐勇往直前,直接占领了楚国好几个城池。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大齐禁军,想必已经杀入楚国皇宫了? 若楚国灭国,云潺怎么办? 他身体不好,他父皇又不疼他。 云潺他……一定过得很难? 无奈,眼下被困在西丘,消息进不来也出不去…… 元杳正伤神着,破月就回来了。 她连忙问:“如何?” “废了。”破月答得言简意赅。 废了? 元杳惊诧道:“你把凤乾废啦?” 她还没安排呢! 这就废了?? 破月答道:“不是。” 元杳:“……” 她深吸了一口气,无语道:“破月,你以后少吃点,多说几句话,好吗?” 吓着她了! 破月把剑收好,推了推胸前鼓起的地方,才道:“我潜入房间时,凤乾正抱了一个女人,在做郡主不宜之事。 我吓唬了他一下,把他吓废了。” 郡主不宜? 是“少儿不宜”? 暗卫营这糟糕的教学! 元杳:“……”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呢?” 破月冷冷道:“然后,等你去看看。” 元杳松了口气。 好歹给她这小主子留了点面子。 元杳道:“走,先进去。” 在这房顶趴着,怪难受。 虽然,有残风护着…… 三人,从窗户进了凤乾的房间。 房间,是俗气的粉色。 房间里,燃着甜到发腻的熏香。 元杳一进门,就捏了鼻子。 残风先检查了一遍,确认房间里没有别人。 粉色纱帘飘摇的床上,正摆着两个人,姿势诡异。 大约是怕污染了元杳的眼睛,残风剑尖一挑,挑了被子,把人盖住。 元杳走至床边,指着脸色苍白的凤乾:“没死?” 残风探了气息,看了眼破月后,才道:“没死。” 元杳这才弯腰,打量起凤乾来。 看了片刻,她嫌弃地咂舌:“都是一个爹生的,还是凤寻好看!” 相对于凤寻,凤乾黑了很多,而且,皮肤略微有些粗糙,眉毛粗还乱,而且,好好的青年,非要蓄两条梳得油亮的胡须,还翘着、缀了金珠…… 真油腻! 元杳拍拍手:“今夜,我们就给他好好改造一下。” 凤乾,不是爱他的胡须吗? 他浑身上下,大约就这胡须是保养得最好的。 剃了他的胡须,气死他! 元杳指挥道:“破月,把他胡须刮了,刮干净一些,一根都别给他留!” “头发不剃吗?”破月问。 元杳摇头:“不剃。” 破月讨价还价道:“可是,我想给他剃。” 元杳:“……” 她没好气地看着破月:“傻呀你?剃了他的头发,我们不就暴露了吗? 几年前,我们剃掉了白晚桃和顾玉茶的头发,当时,事情传了好久呢! 保不准,西丘的人也知道这件事。 同样的法子,使用一次就够了。 再使一次,就是自我暴露!你忍一忍,换别的法子。” “嗯……” 破月拔出剑,手起刀落,刷刷几下,就把凤乾不知蓄了多少年的胡须,剃了个干净。 小金珠,也掉在了床上。 元杳盯着小金珠:“可惜了,不能拿,不然,值不少钱呢……” 这珠子,大约是西丘独一份的。 残风站在一旁道:“郡主,别担心,我们有钱。” 元杳点头:“嗯嗯!” 破月剃胡须,剃得十分粗鲁,差点没把凤乾的嘴唇给削没了。 中途,凤乾轻哼了一声,眉头微动,隐隐有醒来的征兆。 破月见状,抡了拳头,一拳头揍过去。 凤乾闷哼了一声,又昏过去了。 剃了胡须,破月拎着剑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啊…… 元杳端详着凤乾。 剃完胡须后,凤乾看起来终于顺眼了不少,像个正常人了。 可惜,醒来还是个人渣。 不如,让他当个名副其实的渣渣? 元杳弯了眉眼:“残风,破月,听过断袖吗?” 残风:“没有……” 破月:“听过。”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元杳一脸惊疑,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 残风和破月,无声对视。 虽然,都看不清对方表情…… 元杳咂舌,收回目光:“残风,你去偷个男子回来,偷个人渣回来,你懂我的意思? 就那种……一看就是做过不少恶事的!” 偷人? 破月抢着道:“我去!” 说完,人已经离开了。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他的背影,看起来特别心虚的样子。 “咳……”残风清了嗓子,开口道:“郡主,这个女子,得弄走才行。” “你竟知道我要做什么?”元杳有些惊讶。 残风点头:“郡主想把凤乾传成个断袖,坏他名声。” “聪明!”元杳夸赞道。 残风也没这么憨憨嘛! 很快,破月就扛着一个大汉进来了:“人渣来了。” 大汉身上,还裹着被子。 他看着床上的女子,对残风道:“把她弄走。” 残风有些嫌弃,拉了床单,把女子一裹,扛出门去。 残风走了,破月就把大汉扔在凤乾的床上。 这还不够。 破月盯着昏迷的大汉,冷冰冰道:“我觉得,要给他灌点药……” 元杳:“???” 她惊恐道:“不用了?” 她只想制造个假象,没想来真的呀! 破月闻言,嫌弃地转身:“想什么呢你?瞧我的。” 元杳:“?” 第386章 留了个心眼 此药,非彼药。 破月在怀里掏了许久,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 他抓着小瓷瓶:“可惜了,这辣椒,据说和黄金一样珍贵,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辣椒?? 元杳眼睁睁地看着,破月把长长的瓶颈直接塞在凤乾嗓子眼处,抖了抖。 而后,他又端起一杯水,给凤乾灌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破月道:“搞定了。” 同时,残风也回来了。 面巾之下,残风满脸通红:“郡主,好了么?” “好了么?”元杳看向破月。 “你有要补充的么?”破月反问道。 元杳摇头:“好像没了。” “那就走。”破月道:“一切,就等着明日了。” 元杳点头:“想想,还有点兴奋呢!” 明天,凤乾醒来,看到自己床上躺了个大汉,又被剃了胡须,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哈哈哈…… 就着房间里的清水,残风和破月分别洗了个手。 洗了手,残风才问:“郡主,今日定然没吃好?可想出去逛逛?” 逛逛? 元杳欣喜道:“这么晚了,还可以逛吗?” 残风点头:“属下方才出去时,发现了一家酒楼。 酒楼里,有温酒,还有熟的牛羊肉,看起来不错。” 今日,元杳就吃了两个烤饼,两碗汤。 残风在暗处,瞧着都心疼…… 他的小郡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偏偏,眼下不能乱来。 瞧着元杳的小脸,残风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时,破月忍不住开口道:“去吃肉吗?我请客也行……” 说完,他手指微动。 肉痛。 破月在心里暗自数数。 这时,元杳笑眯眯道:“去呀!破月难得请客!” 必须敲诈他一下! 让他天天背着她吃好吃的! “七。”破月压下手指,发出声音。 元杳:“?” 七什么七? 她看向破月:“你是不是不想请客呀?” 破月冷冰冰道:“请。我要给你买七斤肉。” 元杳:“……” “破月,我真是谢谢你噢!” 七斤肉…… 撑死她算了! 残风抱了元杳,悄然跃出窗户,飞檐走壁。 “这大半夜的,真的有酒楼吗?”元杳心存怀疑,在残风怀里嘀咕。 “有的。”残风肯定道。 也不知,他为什么那么笃定那个酒楼会等他们…… 大约在别人家屋顶飞了十五分钟,残风就停在一个巷子的围墙上。 他抱了元杳,轻飘飘落地,站在巷子里。 紧接着,破月也落在了他们身侧。 巷子外,就是街道。 借着昏暗的灯光,元杳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摸了把自己的脸:“残风,我觉得,我们这个样子,还是别去酒楼里了? 去了,怕是明天就要被人举报……” 又是夜行衣,又是抹了一脸奇奇怪怪的粉,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人呀! 还有破月,破月脸上,黑雾涌动。 要不是她这些年看习惯了,都会被吓着…… “郡主,你信属下么?”残风垂眸看向元杳。 “嗯?”元杳仰头。 残风易容成普通平凡的脸上,表情靠谱:“属下会安排妥当的。” 元杳闻言,选择了相信。 残风说的酒楼,地处繁华街道。 酒楼,叫“春风楼”。 凌晨一两点的样子了,竟然还在营业! 元杳瞧着,唏嘘不已。 残风带了元杳,踏入酒楼。 酒楼里,只点了两只蜡烛,光线昏暗,昏沉沉的…… 柜台处,掌柜正歪头打着瞌睡。 大堂一角,两个伙计歪在墙角,睡得正香。 烛火轻晃了一下,掌柜就醒了。 残风开口道:“来五斤牛肉,三斤羊肉。” “客官请稍等。” 掌柜是西丘面孔,皮肤偏深色,五官深邃,却说得一口流利的……大齐话。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元杳身上。 看了片刻,掌柜就笑了:“客官二楼请。” 接着,一个伙计从墙角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小跑着上前来带路:“客官请。” 直到踏上楼梯、走过转角,元杳依旧觉得,自己后背黏着一道目光。 那掌柜……不会是坏人? 元杳留了个心眼。 伙计带了两人,在二楼尽头的地方,推开一个雅间门:“客官,里边请。” 元杳进了门,看向伙计:“你是大齐人么?” 伙计愣了一下:“小的是西丘人,只是,小时候去楚国和大齐住过几年。” 元杳点点头,又问:“你们掌柜呢?” 伙计低眉顺目道:“回客官,小的去楚国和大齐,就是随掌柜去的。” 原来如此。 伙计大着胆子瞧了元杳一眼,才低眉顺目地开始擦桌子。 刚一擦完,掌柜就端着堆成小山的牛羊肉,进了雅间。 掌柜身后,跟着端了茶水的伙计。 元杳意外的是,餐具,都是拿的三份。 元杳的目光,不禁落在掌柜脸上。 掌柜淡笑着,端起托盘里的一个玉盅,递至元杳面前:“客官,这是送您的牦牛乳。” 牦牛奶? 元杳张了张嘴:“谢谢……” 掌柜朝她轻轻鞠了一躬,才道:“客官慢用。” 说完,他朝伙计招了手,两人一起退出雅间。 脚步声,很快就离开。 人一离开,破月就从窗户跳了进来。 他往桌子前一坐,手就朝一块巴掌大的牛肉伸过去。 “慢着!”元杳挡了他一下:“先验毒。” 这家酒楼,处处透着古怪,让她不得不提防。 旁边,残风开口道:“属下来。” 说完,他掏出一根银针,在肉、茶水和元杳的牛奶里纷纷验了一遍。 验完,残风举着银针:“郡主,无毒。” 元杳这才放下心里。 一旁,破月已经大口吃了起来…… 吃到快结束时,掌柜再一次敲开雅间门。 他拎了个食盒,对元杳道:“昨日肉备多了,客官若不介意,可否把这肉带回去? 拿去分人,也是好的。我留着,明日也卖不掉了,干脆送给你们。” 元杳:“???” 天下,竟有这么好的事? 她试探着开口:“你……是不是认识我爹爹?” 掌柜抿了一下唇:“回客官,在下并不认识大齐的贵人。” 是吗? 元杳有些遗憾。 收了肉,道了谢,三人悄然回了静月阁。 这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次,一阵急促的钟声,把元杳从睡梦中吵醒。 谢执站在门口,一边敲着门,一边嚷嚷:“小杳儿,你还在睡么? 快起床,出大事了!” 第387章 已经气疯了 出大事了? 有什么大事,比被从美梦中硬生生吵醒更大? 元杳差点哭了。 她正梦到九千岁呢! 梦里,美人爹爹正拿着一枝开得正艳的玫瑰,朝她招手:“小杳儿,过来……” 结果,谢执的声音,就咋咋呼呼地响起。 梦醒了,爹爹也不见了…… 元杳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软软地踢开被子,懒懒道:“静儿……” 静儿挤开谢执,开门进来:“世子请在门外稍后,郡主要更衣。” 说完,无情地关上门。 谢执差点撞到鼻子。 摸了摸鼻子,谢执笑道:“一个小婢女的脾气,怎的和主子越来越像了?” 一个个的,脾气好大。 “都是小杳儿纵容的。”谢执靠在门外嘀咕。 元杳昨夜睡得晚,又被叫醒,整个人特别软,没什么力气,任由静儿给她穿衣、洗漱。 绑头发的时候,静儿叹气:“东西都被扣押了,郡主连珠花都没戴。” 元杳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戴珠花,我就不好看了吗?” “当然不是!”静儿摇头:“奴婢是心疼郡主…… 真希望,千岁能来救郡主……” “噗……”元杳笑出声来:“爹爹怎么来救我?难不成,长翅膀飞过来呀? 这里回大齐,哪怕骑马,也得跑上半月呢!” 九千岁,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呀! 太子平庸,皇帝无能,他根本抽不开身。 若让他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在西丘受这种罪,只怕是要带兵打过来…… 洗漱完毕,元杳拉开了房门。 谢执正靠在窗边,笑盈盈道:“昨夜睡得可好?” “不怎么好!”元杳回答道。 “怎么会没睡好?”谢执立刻站直了身体,往房间里望去:“可是床不够软?” “不是。”元杳眨眼:“昨夜,我去收拾了凤乾。” 谢执愣了一瞬,笑开了:“果然是你!” 元杳提醒道:“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他们,连凤寻他们也别说。” “明白!”谢执笑道:“这件事,你做得真不错!我听到时,都快笑死我了!” 元杳顿时来劲了:“展开说说?” 谢执笑盈盈道:“我早起练剑,听到守卫在门外说话,就凑在墙边听个热闹。 听说,今晨,藏雪城都沸腾了! 原来,皇帝知晓凤乾昨日对我们做的事,发了一通怒,就下令,让二皇子凤桓去寻凤乾。 凤桓得知凤乾在青楼,就大张旗鼓,带了不少人去找人。 结果,你猜,怎么着?” 元杳:“?” 谢执,也会吊人胃口了? 元杳故意配合地问:“怎么了?” “凤乾床上,竟躺了个大汉,哈哈哈哈……”谢执一边说着,一边狂拍大腿。 “噗……” 元杳也跟着笑出声来。 “还不止呢!”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元杳转过头去,笑眯眯道:“怀遥姐姐,早呀。” 怀遥手上握着鞭子,似乎也是刚练完鞭子回来。 怀遥额头还渗着细汗,眉眼飞扬:“院外经过的宫人,都在议论,说是凤乾被大汉压了一宿,今晨疼得起不来床。” “噗哈哈哈哈……”元杳再忍不住。 破月的辣椒,真不错呀真不错! 回头得奖励他一笔! 残风也干得特别漂亮! 怀遥继续绘声绘色道:“听说,凤乾那方面不行了,成太监啦,已经气疯了呢! 他还在床上,就拔了剑,要杀了那大汉,未成想,凤桓挡了下来,救了那大汉…… 整个藏雪城,这会儿怕是都知道,他们的大皇子是断袖了! 断袖,又没办法生儿育女了,凤乾就成了个废物,再无缘储君之位了……” “咳咳……”一道轻咳声,从旁边传来。 凤寻陪着怀柔,缓步朝这边走来。 凤寻咳完,手还放在唇边。 怀柔脸色微红:“怀遥,还不快住口?女孩子,怎么可以把这种话拿出来说呢?” “我也没说什么啊!”怀遥丝毫不在意地道:“再者,我说的,就是事实。” “事实也不可乱传。”怀柔温柔而又严肃地道:“静月阁,不可议论此事,否则,凤乾找来,于我们不利。” “哦……”怀遥不甘心地应下。 这时,凤寻朝元杳看来,温声问:“郡主,昨夜睡得可好?” 他的眸光,清澈莹亮。 元杳忽然有些心虚。 凤寻……好像猜到了? 元杳清理了一下嗓子,应道:“大约是这段时间赶路太累,昨夜睡得很好。” 凤寻颔首:“如此便好。” 元杳摸摸鼻子,移开视线。 这时,凤寻道:“早膳已经送来了,先用早膳。” 一说到吃的,谢执就摸着肚子道:“走走!正好饿了!” 昨天,就啃了几个烤饼,喝了几碗汤,可饿死他了! 早膳,是在一楼饭厅用的。 一进饭厅,一群人,皆是愣了愣。 因为,今天的早膳,居然和昨天的一模一样! 连汤里的葱花,分量都差不多! 凤寻脸都黑透了。 他握了拳头,眉头隐隐跳动。 其他人,则面色有些尴尬。 元杳暗自庆幸,幸好,昨夜偷偷溜出去吃肉了…… 这时,谢执朗声道:“傻站着干什么呢?快吃啊!” 说着,他率先坐下,端起一碗汤,大口大口地喝。 喝完,谢执笑道:“今儿这牛肉汤,居然有鱼肉的味道。” “是么?”怀柔道:“我尝尝。” 说着,怀柔也端起一碗汤,优雅地喝了一口。 喝完,她眼神微亮,柔声道:“世子说得不错,这汤,还真有鱼肉的味道。” 苦中作乐,大约如此。 元杳看向静儿:“我房间的桌子上,有个食盒,你去拿去厨房热一热。” 众人耳尖,听到“食盒”二字。 姜承琰面有菜色,放下刚端起的汤碗:“元小杳,你藏了什么?” “嘘……”元杳朝饭厅外指了一下。 送饭来的宫人,还在外面候着呢。 凤寻见状,起身,走到门外:“你们先出去,半个时辰后再进来。” 等人离开后,他才进门来。 很快,静儿就拎了热好的肉回来。 一看见热气腾腾的卤牛肉,一群人跟饿狼似的,眼睛发绿,很快就把肉给瓜分了。 最后一块肉下腹,院子外,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一起响起的,还有尖细的太监音:“三皇子殿下,皇上急诏……” 第388章 凭什么道歉 急诏?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食盒还没藏好呢! 空气中,还飘着肉味呢! 一群人,手忙脚乱,连忙开窗的开窗,开门的开门。 谢执背着手指挥:“熏香!熏香点起来!” 凤寻匆匆寻了香炉,燃了熏香。 很快,一个穿着墨绿太监服的太监带人走了进来。 太监长得很高,却习惯性地弓着腰,方脸、肤白,年纪有些大了,连眉毛都有些花白。 一进门,太监就躬身行礼:“奴才洪平,给各位殿下请安了。” 凤寻虚扶了他一把,温润地询问道:“洪公公,听说父皇身体抱恙?” 洪公公闻言,叹了口气:“皇上的老毛病又犯了,殿下等会儿见了皇上,别顶撞他。” “我知晓了。”凤寻点点头,神色有几分落寞。 洪公公目光在饭厅扫了一圈,而后,才开口道:“诸位殿下,皇上已经知晓了昨日的事。 老奴来,一则是皇上想见见诸位殿下,二则,是想让大皇子殿下给各位赔罪。” 说完,洪公公微垂了脑袋,显得颇有诚意。 凤寻皱了皱眉。 这时,谢执开口道:“去!” 这里,他年纪是最大的,其他人都挺听他的话。 洪公公笑得客气:“如此,诸位殿下,请随老奴走。” “慢着。”姜承琰开口:“劳烦公公先在门外候着,我们刚用完膳,需整理一下仪容。” 洪公公闻言,弓腰道:“如此,老奴先去院外候着。” 说完,人就退了出去。 姜承琰把门关上:“小杳儿。” 元杳:“?” 她看向姜承琰:“怎么了?” 姜承琰大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在她脸上一通扒拉。 “嘶……” 元杳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执走过来,伸手要拦:“二殿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姜承琰板着脸道:“我先检查一下,看她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承琰,你不必如此紧张。”凤寻开口道:“父皇不是不讲礼数的人,他不会盯着杳儿看的。” “万一呢?”姜承琰脸色很黑:“万一,你父皇他……唔唔……” 他的嘴巴,竟被人捂住了。 林玄道:“二殿下,隔墙有耳。” 姜承琰:“唔唔……” 鬼的隔墙有耳! 他明明说得那么小声了! 明明,他们是怕他的话应验! 姜承琰气得当场翻了个白眼,抗议道:“唔唔……” 元杳哭笑不得。 看来,大家都很怕姜承琰的乌鸦嘴呀! 捏了捏脸,元杳道:“放心!我会随机应变的!” 时隔多年,就算西丘皇帝和九千岁有再深的仇,也该淡了一些了? 不然,他的请帖,干嘛还给她单独送了一份? 谢执站出来道:“等下见了西丘皇帝,小杳儿就躲在我身后。” 说完,他揉了揉元杳的小脑袋。 “头发都揉乱啦!”元杳没好气地道。 怀柔笑着朝她招手:“来,杳儿,我替你整理一下头发……” 揽月宫。 金灿灿的宫殿里,燃着松香味的熏香。 凤南启披着黑色裘袍,坐在龙椅上。 小麦肤色,五官立体,轮廓挺拔,长发用明黄发带随意束了一下,披散在肩头。 随意,又好看。 他的眉骨压得很低,显得眼神很深邃,嘴唇自然上扬着,看什么,都显得多情。 明明快四十虽的人了,看着,却跟三十出头似的…… 元杳八卦地想:这位西丘陛下,颜值不差呢! 也不知,琉月公主后来可有爱上他…… 凤南启单手抵在唇边,朝殿下的一群孩子看过来。 凤寻微垂着头,恭谨地行礼:“儿臣凤寻,拜见父皇。” 元杳缩在后边,跟着怀柔他们行礼:“见过凤皇……” 说完,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凤皇,凤凰。 听起来可真怪! 皇帝多了,就这点不好! 先前,称呼夜长幽的时候,叫夜皇,她也叫一次,起一次鸡皮疙瘩。 没想到,到了西丘皇帝这里,就更奇怪了! 还有更奇怪的! 大齐皇帝! 若按照姓氏称呼,就该叫他姜皇。 姜皇,姜黄…… 姜黄,还是一味中药呢! 如果是楚国皇帝呢? 该叫楚皇,还是云皇呀? 元杳掰着手指,思考得认真。 忽然,她头顶一凉。 元杳惊了一下,抬起头来。 只见,西丘皇帝的目光,竟落在了她身上。 元杳:“……” 只一眼,元杳就不禁站直了身体,集中了精神。 龙椅上,凤南启缓缓道:“朕近来身体多有不适,故而,昨日未能接见你们。 凤乾的事,朕已经听说了。” 说完,他轻咳了几声,招招手。 洪公公见状,尖声道:“请大皇子殿下。” 凤乾,是被人推搡着进来的。 他走路有些踉跄,双腿有些外八字,一边走,一边打着颤儿。 大殿内,除了元杳等人,其他宫人,也纷纷好奇地抬头,偷偷打量凤乾。 凤乾恶狠狠道:“看什么看?再看,就剜了你们眼睛!” 他的声音,也透着几分沙哑。 龙椅上,凤南启掀起眼皮,看了凤乾一眼。 凤乾一瘸一拐地走到大殿中央:“儿臣……见过父皇。” 他行礼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 “你的眼里,还有朕么?”凤南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凤乾。 凤乾闻言,惊了一下:“父皇,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南启道:“和大齐贵客道歉。” 道歉? 和大齐来的那群小孩? 凤乾满脸都写着不服:“我是西丘的大皇子,凭什么和大齐的人道歉?” 他自长胡须起,就精心养护的胡须,被人剃了,昨夜,又被一个大汉给…… 凤乾整个人都暴躁不已。 “放肆!”凤南启的巴掌,拍在龙椅上:“这几年,你越发放肆了,朕还没死呢! 你的眼里,可还有朕,可还有礼义廉耻?” 礼义廉耻? 凤乾脚一颤,就跪在地上:“父皇,求父皇给儿臣做主! 父皇,有人要害儿臣!有人害儿臣啊! 昨夜,儿臣床上,明明宿的是个女子! 儿臣被毁了清白,您要给儿臣做主啊……” “你住口!逆子……”凤南启面色涨红,用力咳嗽。 这时,一道声音,从大殿外传来:“哟,我来得好像不是很巧呢?” 第389章 抓住机会卖惨 一听到这声音,凤乾就变了脸色,怒道:“凤桓!是你,一定是你害的我对不对?” 一个身穿雪青色的轻纱衣袍,摇着山水画折扇,留着龙须刘海的青年,缓缓从殿门外进来。 同凤南启、凤乾一样,凤桓也是小麦肤色,五官深邃,面容长得不错。 本来,是个硬朗阳光型的西丘男子。 偏偏,摇着折扇,留着龙须刘海,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明明是个硬汉,偏偏凹凸仙气…… 凤桓走入殿中,先是朝皇帝请了安,才折扇一扬,弯腰拱手:“凤桓有礼了。” 说完,他站了个笔直,昂着头,龙须刘海飘啊飘。 凤乾怒了:“凤桓!” 凤桓这才垂下眼,摇着扇子道:“大皇兄,大清早的,少动气,对身体不好。” 凤乾隐忍着怒气:“你来做什么?” “回皇兄,我是来看父皇的。”凤桓看向凤南启:“父皇,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嗯。” 凤南启收起咳嗽,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凤桓点了一下头,看向凤寻“三皇弟,多年未见,你长大了不少。” 凤寻礼貌又疏离地点点头:“二皇兄也越发俊逸了。” 凤桓摇着折扇,露出一个自诩风流倜傥的笑意:“大齐的贵客,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昨日,我本想去迎接诸位的,无奈,父皇身子不适,交代了我一些事。 想必,大皇兄定然把各位照顾得很好?” 好! 很好! 顿顿吃饼喝汤呢! 元杳抿唇。 这位西丘二皇子,是个笑面虎。 而且,这凤桓,也是个嚣张的。 不过,他比凤乾,要聪明上一些…… 谢执笑盈盈道:“好不好的,我等不必多说,想来二殿下也知道了。” 凤桓闻言,刘海扬了一下。 他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开口道:“父皇,听说,大齐贵客一到,就被大皇兄请进了静月阁。 里里外外,共派了十人看护,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呢。 大皇兄做事,就是妥帖,想来,大齐皇帝和九千岁知晓了,定会夸张大皇兄做事周全。 父皇,儿臣以为,父皇该奖赏大皇兄!” 一席话,凤桓说得气势昂扬、情真意切。 凤乾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谢执开口道:“凤皇,二殿下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我们从大齐带来的行李,今日,想必能运到静月阁了? 等会儿,我等就回去,取了谢礼,送给大殿下,感谢他昨日对我等的照顾。” 凤南启闻言,居高临下看着谢执。 方才,进了大殿,这群大齐来的小孩儿,就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这个谢执,倒是个人才。 聪明,有胆识。 凤南启看向凤乾:“若少了一样东西,朕唯你是问。” 凤乾咬牙:“是……” 进了他口的东西,没想到,竟还有吐出去的一天! 看着凤乾满脸不爽的样子,凤桓笑得畅快:“父皇,还有赏赐呢。” 赏赐? 凤南启轻咳着,问:“你觉得,朕该如何赏赐?” 凤桓抚了一把龙须刘海,笑道:“父皇,大皇兄已经及冠两年了,却一直未娶妻。 儿臣觉得,父皇不如借此机会,给皇兄赐婚?” “赐婚?”凤南启看了一眼凤乾,继续问凤桓:“你可有推荐人选?” “这个嘛……”凤桓眼珠转了转。 凤南启眉头微皱:“有话,但说无妨!” 凤桓合上扇子,双手握住扇柄,弯腰道:“父皇,大皇兄昨夜之事,整个藏雪城都传开了。 儿臣以为,身为男子,就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大皇兄既要了别人的身子,就该对人负责。 那位男子,姓龙名统,家世清白。 龙家,在朝中可是有重臣,娶了他,正好安抚龙家……” 元杳:“???” 众人:“???” 元杳震惊了。 昨夜,她计划传凤乾断袖的名声时,可没有想过要来这一出呀! 这凤桓,比她还敢! 让凤乾娶男人? 太敢想了?! 大殿内,连丝风声都没有。 过了好半晌,凤乾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一回神,凤乾就颤着腿站起身,扑向凤桓:“是你!昨夜是你害的我! 你还我胡须,还我清白……” 说着,他在腰间掏了掏,欲掏出一把弯弯的短刀。 寒光,一闪而过。 龙椅上,凤南启第一个看见刀光:“来人!快拿下凤乾!” 旁边,宫人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谢执眼疾手快,一个闪身过去。 这时,刀口,已经要挨上凤桓的脖颈…… 谢执没多想,直接徒手接了刀。 “哐当”一声,带血的短刀,掉在地上。 “嘶……”谢执倒吸了一口凉气。 血,顺着掌心往外涌。 很快,地上就红了一片。 看着鲜红刺目的血,元杳头皮发麻,连忙出声:“谢执,快握紧手腕动脉!” “我来!”林玄大步上前,撕下衣袍一角,绑在谢执手上。 其他人,没有经验,只能紧张地看着。 凤南启眉心紧紧皱起:“宣御医!” 一场闹剧,以凤乾被绑起来收尾。 谢执被赐了座。 年迈的御医给他清理了伤口,抹上一些姜黄色的药粉,又包裹好伤口后,叮嘱道:“ 还好,没有割到手筋,否则,殿下这手就废了。 半月内,最好都别碰水了,每日,记得换一次药。” 谢执是个心大的,闻言,开口问那御医:“不碰水?本世子沐浴怎么办?” 林玄在一旁冷笑:“半月不洗澡,又不会死!上战场时,不也一月没洗一次么?” “你……”谢执气笑了:“林玄,你可莫要乱说,坏了本世子名声。 本世子,也是要面子的。 万一,被你这么一到处嚷嚷,本世子将来娶不到媳妇,本世子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说完,他脸上带笑,眼神不经意扫过元杳。 元杳:“?” 看她做什么? 元杳嫌弃又生气地瞪了谢执一眼。 让你充好汉! 脏死活该! 徒手接刀,亏他想得出来! 那凤乾,体格可比他壮太多了! 无语! 被元杳这么一瞪,谢执忽然就抿了唇,抓住机会卖惨:“小杳儿,我伤口好疼……” 元杳:“……” 她没好气道:“疼着你!” “我是真的疼。”谢执朝她招手:“过来,替本世子吹一吹,吹完兴许就不疼了。” 元杳:“???” 这是什么无理要求? 第393章 我来大齐当质子了 元杳让静儿屋内守着,把易容过的脸给换了回去。 本来,她想顶着和云潺很像的脸,去逗逗他。 但,犹豫一番后,她还是换回去了。 小别扭心思敏感,万一,他误会点什么,可怎么办?? 比如,误会她顶着他的脸,去干坏事、坏他名声。 咦…… 元杳披了件深色斗篷,借着夜色,同残风一起出了静月阁。 今夜,夜黑风高。 残风抱了元杳,一路跃出宫墙。 残风的速度很快,元杳有些睁不开眼。 飞了一阵,她指着不远处一处亮起的宫殿:“那一座,不是杏川宫吗?” 残风看了一眼,应道:“是杏川宫。” 这个点了,怎么杏川宫还亮着几盏灯? 元杳有些疑惑。 “郡主,要潜伏过去看看么?”残风问。 元杳摇头:“云潺还在等我呢。” 说着,她不经意地朝杏川宫扫了一眼。 这一扫,就见一个披着黑色大麾、戴着同色兜帽的人,急匆匆地从杏川宫某处房间往外走。 而且,走得有些鬼鬼祟祟的…… 通过身形来判断,这人,是个长得高大的男子。 大半夜的,竟然有外男出入妃子宫殿? 这西丘皇帝,莫不是被绿了? 啧啧…… 元杳咂舌,表示同情。 春风楼。 元杳到时,春风楼隐隐亮着灯。 残风带了她在巷子里落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和仪容,才出了巷子。 残风推开虚掩的门:“郡主。” 柜台前,正打盹的掌柜,顿时醒了过来。 瞥了元杳一眼后,掌柜恭谨道:“贵客三楼请。” 三楼? 元杳点点头:“多谢。” 她拎了裙子,踏上楼梯。 三楼,只有两个房间。 其中一个房间,正亮着灯。 元杳提起一口气,屏息,悄然推开房门。 房间里,烛光微弱。 窗边,一人负手而立,白衣胜雪,乌发如墨,铺满瘦削的肩头…… 元杳眼睛一亮:“小别扭!” 云潺转过来来。 一年多未见,云潺长高了一截,身形依旧单薄,皮肤白得会发光。 长开了些许的漂亮眉眼,像晴雪夜的星河,清冷却又璀璨夺目,越发让人惊艳…… 云潺打量着对面的小人儿,隐忍又克制。 他十指掐进掌心,声音冷清,唇角却扬着:“元杳,一年多未见,你怎的还是这么小?” 小? 她也不想不长个呀! 她也苦恼呀! 元杳挑眉:“云潺,许久未见,你这么还是这么孱弱呀?” 他们两个,彼此彼此。 云潺唇角一弯,露出一抹矜贵浅笑,招手:“元杳,过来。” 元杳灿然一笑,走过去。 如今的云潺,已经比她高好大一截了。 云潺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嗯,果然没长高。” “那你呢?”元杳没好气道:“你虽长高了,但,也没见你变强壮呀!” 强壮? 云潺轻笑了一声:“你说得对。” 元杳挑了挑眉。 云潺缓声问:“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不是呀!”元杳掰着手指:“爹爹嫌我长不高,每天让我必须喝牛乳,还要吃各种蛋、肉、蔬菜、水果……” 她在说,云潺就静静地听。 待她说完,才发现,云潺竟看了她许久。 元杳疑惑道:“我脸上有花吗?” 她出门前,胡乱收拾了两下,连镜子都没照。 难不成,晚膳的时候,在脸上沾了东西? 又或者……她牙上有菜叶? 元杳连忙伸手捂了嘴巴。 云潺淡声笑道:“不必藏了,我瞧见了,你换牙了。” 元杳:“……” 白捂了。 云潺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给元杳。 元杳接过,喝了一口润嗓子。 这一喝,她有些惊讶:“荷花茶?” “尝出来了?”云潺眉毛扬了一下。 “嗯!”元杳点点头,坐到云潺对面。 云潺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道:“这茶,是从楚国运来的。你若喜欢,就多喝点。” 楚国? 这么远? 楚国来西丘,可比大齐还要远上一些…… 元杳忽然明白了点什么:“这家酒楼……原来是你的?” 云潺抬眸看她。 元杳惊讶道:“这春风楼,还真是你的?” 看这酒楼的规模,平日生意定然很好。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云潺的! 云潺,比她想象中的更厉害呀! 亏她还担心,怕楚国灭了,他会活不下去。 说起楚国…… 元杳双手平放在桌子上,开口问:“云潺,楚国如何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西丘?” “楚国……”云潺抿了口茶,眉头微蹙:“楚国连连战败,已经降了。” 楚国降了? 惊讶之余,元杳又有几分了然。 如果不降,同大齐打下去,楚国怕是要直接被大齐吞并…… 这楚国皇帝,倒还算是个识时务的。 感叹了一番,元杳看向云潺:“你是一个人来的西丘吗?” “嗯。”云潺点头。 “那……阿七呢?”元杳试探着问。 云潺回道:“阿七去大齐了。” “啊?”元杳睁大眼睛。 看着她漆黑明亮的双眼,云潺淡声道:“元杳,我来大齐当质子了。” 什么? “质……质子?”元杳倒吸了一口凉气。 “嗯,质子。”云潺眸光清澈地看着她。 质子…… 先皇后之子,楚国皇长子,竟来大齐做人质?? 质子,和学子,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国交战,楚国战败,云潺在这个时候来当质子,能有好日子过吗? 只怕,他未来在大齐的日子,不会好到哪里去…… 元杳有些心疼。 楚国皇帝,可真不是人! 纵容继后给云潺喂毒,把幼小的他送来大齐念书,而后,楚国的人又来刺杀云潺,如今,战败给大齐了,又把云潺送来当质子。 气死元杳了。 元杳越想,越心疼,忍不住吐槽道:“你父皇,真的是太过分了!” 云潺闻言,漂亮的眉毛扬了一下。 小人儿,竟心疼他了? 云潺抖了抖雪白衣袍,抬了一下袖子,伸手去端水杯。 不经意间,元杳就瞥见,云潺的手指、虎口间,竟布满了茧、血泡! 元杳呼吸一滞:“云潺,你的手!” 云潺手抖了一下,想把手藏回去。 他睫毛颤了颤,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吓着你了么?抱歉……” 哪里是吓着? 她是惊着了! 原本,他的手又细腻又漂亮。 如今,怎么成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了? 元杳抿唇,摊开手:“把你的手给我。” “很丑,你别看。”云潺拒绝道。 “拿出来!”元杳忍着心疼,吓唬他道:“你若不给我,我只好强迫你了。” 云潺只得把手递给她。 元杳捋起雪白衣袖,把他袖口拉至手腕上。 云潺雪白的手腕上,布满了交错的新旧伤痕,有的,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的,有的,则像是被剑划伤的…… 元杳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看向云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394章 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云潺垂眸,看着手上的伤痕。 他薄唇轻抿:“别看了,丑。” 这是丑不丑的问题吗? 元杳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她的小漂亮,怎么被欺负成这样呀? 没了娘亲,就活该被欺负吗? 楚国的人,真的太不是人了! 从今天起,她就当云潺的娘! 谁再欺负云潺一分,她一定把他揍得娘都不认识! 一群坏蛋! 打定了主意,元杳看向云潺:“你放心来大齐当质子,从今往后,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云潺闻言,乖巧地点头:“嗯……” 元杳手指摩挲过他手指:“你这茧和血泡,又是怎么回事呢?” 瞧着,都好疼…… 云潺凝视着元杳,缓声道:“茧,是劈柴挑水时长出来的, 血泡,是这些时日,我骑马来西丘,新长起来的。” “劈柴挑水……”元杳心疼得不行。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其中艰辛,就算云潺不说,元杳都能想象了。 她再一次在心里吐槽:楚国皇帝,不是人!不是人! 大齐不该收兵的! 就该打过去,直接让楚国灭国! 连爹都当不好的人,当得好一国之君? 人渣! 气死了气死了! 元杳气到手抖。 “元杳。”云潺的手,忽然放在元杳手背:“别替我难过,我熬过来了,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 “如果熬不过去呢?”元杳气得口不择言:“我好好的漂亮儿砸,凭什么被他们那么糟践?!” 儿砸? 云潺问:“儿砸是什么?” 元杳:“???” 她心虚地看向云潺:“我刚才,有说这个词吗?” 看小人儿装傻,云潺肯定道:“你有。” 元杳:“……” 她松开云潺的手,否认道:“你听错啦!肯定不是我说的!” “所以,儿砸是什么呢?”云潺继续问。 元杳:“……” 她想拿块板砖,把自己拍晕。 轻咳了一声,元杳一本正经道:“儿砸,是我听来的方言,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意思啦!” “你也对别人说这个词么?”云潺追问。 元杳被问得头大。 认儿砸,也是要看人的呀! 她看向云潺:“咱们先跳过这个问题好? 你说,你去大齐当质子,但是,你怎么又来了西丘呢?” “有人替我去了。”云潺回道。 元杳:“?” 有人替他去了? 她试探地问道:“替身?” “嗯。”云潺淡声道:“出楚国不久后,我收到讯息,听说你们来了西丘。 于是,我就直接抄近道赶来西丘了。” 原来如此! 元杳点点头。 云潺继续道:“我跑废了五匹马。” 元杳:“???” “所以,你……们,以后要对我好一点。”云潺眸色深邃。 元杳看向云潺,吞了口口水:“可是,重点难道不是,你会骑马了?” 跑废五匹马,这是什么马术?? 而且,还满手血泡…… 元杳看向云潺,郑重道:“你放心,即便你来大齐当人质,我们也会对你好的! 从前如何,今后就怎样!” 两国交战,错的不是云潺。 当初,引发战事的原因,是继后一党想拿战绩来推继后之子当储君。 而后,战事扩大,是楚国皇帝和臣子无能…… 战事,从来不关无辜百姓和云潺的事, 云潺,也是受害者啊。 而且,在这场战事里,他和那些无辜遭难的百姓、死在战事里的士兵,是最最无辜的……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今后,云潺一定要活得开心。 想着,元杳弯了眉眼:“云潺,回大齐后,你还住朝云宫? 你离开后,朝云宫好空呢! 我让人种了好多花呀树呀,还挖了个挺大的池塘。 池塘里,种了藕,还养了鱼…… 那藕,还是你当初送我的!去年夏天,竟然开了一池塘的荷花! 夏天热的时候,汤圆会瞒着我,偷偷跑去小池塘泡澡,压断了好多荷花…… 你不在的时候,汤圆都想了你呢!” “那你呢?”云潺忽然问。 “嗯?”元杳眨眼。 她怎么了? 想他? 还是她都做了什么? 元杳略微一思索,有些苦恼:“我弹琴,吓跑了好多人,爹爹说,我此生大约和琴无缘了……” 琴棋书画,她样样不行。 女红,那就更不行了! 嬷嬷让她绣鸳鸯,她愣是绣了一对鸭子。 谁看了,不感叹一句“废物”? 日子久了,夫子和嬷嬷都懒得管她了。 弹琴也是。 去年,中秋宴上,皇帝新纳的一个妃子,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撺掇着皇帝,喊她去弹琴。 结果,鬼哭狼嚎的琴音,直接吓哭宴上的小孩。 那个妃子,隔日就被打入冷宫了…… 每每想到此事,元杳都不禁咂舌。 元杳吐舌:“等回大齐了,我一定要给你弹琴,把你听吐!” 把他听吐? 她的琴技,到底是有多烂? 云潺静静凝视着元杳,唇边笑意清浅。 再多的苦,在看见她的笑颜,都化为了甜。 能见到她,真好…… 烛光里,云潺眸色清澈:“我会在西丘停留些许日子,你若要找我,就直接来这里。” “嗯嗯!”元杳点头。 云潺又道:“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再晚,他该心疼了…… 不说还好,一说,元杳还真有些困了。 上一次熬夜,还是去教训凤乾呢! 元杳笑眯眯道:“云潺,能在西丘见到你,我真的特别特别开心!” 她一直提心吊胆,担心云潺出事。 如今,亲眼见着人,她终于放心了! 云潺弯了唇角:“回去。” “好!” 元杳站起身:“残风。” 残风从门外进来。 元杳心情颇好:“走,回静月阁啦!” 残风弯腰,抱起她后,对云潺点了一下头。 眨眼,人就消失在门口。 元杳走后,云潺看了许久的门。 一道黑影,自暗处走来:“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云潺。” “我怎么了?”云潺抖了抖雪白衣袍,眸色冷淡。 黑影瓮声道:“胡说八道,胡编乱造,博取同情。” 云潺眉眼微扬:“我有?” “你心里没数?”黑影道:“练剑的茧,说成劈柴挑水。比划的伤,让郡主误以为你被虐待。” “你没虐待我?”云潺斜眼。 黑影一哽,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逆徒!” 云潺神色淡了下来,看向窗外夜色:“她心软,别让她知道我经历的事,否则,该为我哭鼻子了。” “方才,你不是把人家急得眼眶都红了?”暗影应道。 云潺:“……” 云潺单手负在身后:“给你个任务,去调查一下琉月公主,最好,去带副画像回来……” 第399章 朕会吃了你不成 怎么就把这个问题扔给她了? 她这苦肉计,不止是为了惩治一个太监而已。 元杳想了想,神色为难地看向杏妃:“娘娘……” 杏妃美眸微动。 她早就听说,大齐九千岁,暴戾残忍,把杀人当家常便饭。 他的女儿,虽年幼可爱,但,正因为纯真懵懂,才更容易学了他的残暴…… 杏妃看向地上的小太监,抬起丝绢,挡了脸上冷意。 这小太监,是她内殿太监,平日嘴甜,很会哄她开心。 今日,这人,怕是要没了。 想想,杏妃忍着不舍,强撑起一抹笑,对元杳道:“恶奴,自当该打死了拖出宫去。” 打死? 这杏妃,比想象中的更能狠下手。 杏妃的神色变化,都被元杳收入眼底。 这太监虽讨厌,还不至于杀了他。 元杳吸溜了一下鼻子,仰头看向凤南启:“凤皇陛下,杳儿忽然想到了一计。” “什么?”杏妃率先问出声。 凤南启扫了一眼杏妃,才看向元杳:“但说无妨。” 元杳指着不处门上的横梁,小奶音又甜又软:“皇上,不如,就把这恶奴倒挂在梁上好了!” 把人……挂在横梁上? 不仅皇帝和杏妃,其他宫人,也纷纷朝元杳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处宫门,来往的人很多。 每日,宫中的人无论是要去揽月宫、还是去御膳房、花园等,都要从那儿经过。 “倒挂?”凤南启唇角动了一下,颇有兴致:“你这小丫头,可真是古灵精怪。” 用这种法子惩罚人,怪有趣的。 元杳满脸乖巧,心里却已经吐槽开了。 这法子,她也是灵机一动。 之前,网上不是流行“”王爷把王妃挂在城门口三日”嘛! 今天,她正好活学活用! “来人。”凤南启招手:“把这恶奴给朕挂到梁上去!倒挂起来!不到七日,不准放下来!” “是!” 几个护卫从门口整齐跑过来,架人的架人,拿绳的拿绳。 那太监被拖着走,膝盖直接在地上摩擦。 小太监痛哭流涕:“皇上,饶了奴才!奴才不是有意为难元小郡主的,呜呜……” 凤南启听着哭嚎声,面上没什么表情。 小太监只好转而求杏妃:“杏妃娘娘,您替奴才求求情,奴才错了……” “还不快快住口?”杏妃看了小太监一眼,叹气道:“皇上和元郡主大度,绕你一命。 都怪本宫平日纵容你,才容你如此放肆。 你就到那梁上,好好挂上几日,涨涨记性。” 小太监闻言,知晓求救无望。 很快,人就被倒挂了上去。 白净的小太监,脑袋朝下,在空中晃来晃去。 莫名的,让人想到了倒挂的蝙蝠…… 凤南启抿唇,随手指了一个侍卫:“你,让他转几个圈给朕瞧瞧。” 侍卫闻言,双手扶了小太监的腰,把绑在他身上的绳子转了拧得极紧。再松手。 顿时,小太监像陀螺一般,在空中转了起来。 面无表情地看小太监转完一轮后,凤南启吩咐侍卫:“再转。” 最后,小太监彻底晕死过去…… 元杳抬头,才发现,天色已暗。 她忽然想到一事:“凤皇陛下,杳儿出门前,凤寻曾去寻您了,一直未回静月阁。 如今,凤皇陛下在这里,那凤寻呢?” “你在担心他?”凤南启抬头,瞧了她一眼。 当然! 元杳抿唇。 凤南启视线落在她的小手上,才惊觉,她手受伤后,一直未曾处理。 白白嫩嫩的小手,全是血。 甚至,那血都干了。 凤南启眸色微沉:“杏妃。” “臣妾在。”杏妃走过来,屈膝行了个礼。 凤南启道:“这里离杏川宫进,元杳手上的伤,就去你那儿处理。” “皇上放心。”杏妃道:“臣妾定会好好照顾小郡主。” 凤南启点点头。 杏妃招手:“来人,把小郡主抱起来,当心些,别碰着她的伤……” “算了!”凤南启忽然开口道:“元杳,同朕去揽月宫。” 元杳:“?” 去揽月宫干嘛? 她是要和杏妃去杏川宫的! 这位凤皇陛下,可真会帮倒忙! 眼瞧着元杳鼓着腮帮子,站在那儿没动,凤南启青紫色的嘴唇一抿:“怎的,朕会吃了你不成?” 元杳:“……” 她看着凤南启,委屈道:“可是,凤皇陛下说过,要杳儿下次见您时,离您远些……” 凤南启浓眉一皱,轻咳道:“过来。” “哦……”元杳迈着小步子,缓缓走过去。 “上来。”凤南启拍拍软垫。 元杳:“???” 上哪里? 上凤南启的轿辇? 饶了她叭! 最后,元杳被洪公公抱上的轿辇。 凤南启道:“回揽月宫。” 轿辇,一颠一颠儿地。 元杳坐在上边,好几次,差点歪倒在凤南启身上。 她紧紧扒着坐垫。 此时,天光已经暗下来。 怎么还不到? 元杳抿唇。 这西丘国,地势不好,连宫中也有不少台阶。 轿辇,总时不时地摇晃几下,摇得她人都晕乎了。 再摇几下,她大概就要晕车……啊不,晕轿辇了。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 元杳:“?” 她不解地看向凤南启:“凤皇陛下有事?” 凤南启压着咳嗽,声音微哑:“扶着朕的手。 摔了你,元渊那狗贼就该杀过来了,朕还想多活几年……”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起伏有些大。 元杳犹豫了一下,小手抱住凤南启手臂,歪头问:“凤皇陛下,您心脏不舒服吗?” 凤南启冷淡地应了一声:“不关你的事。” 元杳:“……” 好想翻白眼噢! 她心里有些嫌弃,但,又怕从轿辇上摔下去。 忍了忍,她小手用力,紧紧抱住凤南启…… 凤南启侧眸,瞥了她一眼。 恰好,元杳也侧头。 两人的视线,恰好碰撞在一起。 元杳疑惑地挑眉。 “咳……”凤南启咳嗽一声,转过头去,低声训斥:“一个个的,没吃饱么? 走个路,就不能稳妥些? 朕的心啊肺的,都快被你们摇晃出来了!” 抬轿辇的太监们,面色惶恐。 好不容易,才到了揽月宫。 轿辇一停下,凤南启就招手:“传御医。” 说完,他转身,朝元杳张开双臂,满脸的嫌弃:“过来。” 元杳:“?” 凤南启横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不是头晕么?朕抱着你走! 没想到,元渊狗贼也有今天! 自诩聪明,女儿却这么笨……” 第411章 杏妃被破月扔山沟了 连夜,破月去了杏川宫。 元杳因出宫折腾了一趟,所以,破月一走,她就早早睡下了。 次日,她醒得很早。 静儿端了清水进来:“郡主,怎的不多睡会儿?” 元杳拥着被子:“今日,昊烈不是要来拜访吗?” “昊烈皇子啊?”静儿高兴道:“他已经来啦!” 这么早? 元杳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换算成现代时间,也才早上七点半的样子。 哪有这么早来拜访人的呀? 分明是等不急了! 咦…… 元杳掀开被子:“静儿,更衣!” 梳洗完毕,一道黑影悄然落下。 破月道:“昨夜,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元杳抚着裙子上的褶皱,侧头笑:“咦,不是叫你去送人头吗?居然没送出去呀?” 破月:“……” 破月冷冷道:“杏妃,果然有问题。” 元杳闻言,坐在桌边:“坐下说。” 破月长袍一掀,落了座:“杏川宫,有和你手里一模一样的画像,不止一张。” 画像? 不止一张??? “真的假的?!”元杳差点咬了舌头。 一口凉气,从心口往上涌。 果然…… 杏妃把她叫去杏川宫,后来发生的每一件事,全都是算计好了的! 趁天气好,特地请她去用早膳,再帮她画画像,让她在亭子中坐一个半时辰,坐到浑身发麻,而后,再顺理成章叫盲眼婆婆给她按摩。 盲眼婆婆…… 对了! 差点忘了那个盲眼婆婆! 元杳猛地抬头,看向破月。 “做什么?吓我一跳。”破月跟个冰雕人似的,往后仰了一下。 元杳:“……” 元杳双手放在桌子上,十根白白嫩嫩的十指交叉在一起,不安道:“你见到那个桑婆婆了没有?” “没有。”破月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会摸骨。 你现在这张脸,用不了多久了。” 元杳:“……” 后背,越发凉了。 大清早的,一件好事都没有…… 破月侧了头:“你在害怕?” 怕? 她倒是不怕。 她只是觉得烦躁。 这杏妃,太会搞事情了! 她一个大齐郡主,关西丘皇妃什么事? 她又没吃西丘的大米! 无语! 元杳用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太阳穴,分析道:“已知,杏妃是二皇子凤桓的母妃。 大皇子如今算是凉了,二皇子,就有极大希望成为西丘太子。 可惜,还有个凤寻。 眼下,凤寻是最有可能和凤桓竞争太子之位的人选。 所以,若我是杏妃,我肯定会搞凉凤寻…… 可是,杏妃没搞凤寻,却反过来搞我! 你有没有觉得,杏妃莫名其妙来搞我,像是有病?” 破月:“……” 叽叽呱呱的,说什么呢? 不过,最后一句,他倒是听清了。 破月点头:“杏妃有病。” 元杳拍手:“所以呀!杏妃的行为,十分可疑!” 破月敷衍道:“嗯,杏妃可疑。” 元杳:“……” 她看向破月,气鼓鼓道:“你能不能认真点?” “不能。”破月冷冷道。 元杳:“???” 破月冷冰冰道:“我一宿没睡。” 一宿没睡?? “你……”元杳的气顿时全消了,无奈道:“你是憨憨吗?一宿没睡,怎么不同我说? 还有,一晚上,你都干嘛去了?” “你觉得呢?”破月反问。 元杳:“?” 破月冷冷道:“杏妃找你麻烦,所以,我先给她找了点麻烦。” 元杳呼吸微滞:“你……找的什么麻烦?” 破月没有一丝感情地道:“我把杏妃扛了扔去十里外的山沟里了。” 元杳:“???” 真的假的?! “噗……” 一旁,静儿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捂着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杏妃,竟被破月给扔山沟里去了!!! 这大概是今年最好笑的事情! 哈哈哈哈…… 好半晌,元杳才找回呼吸。 她竖起大拇指:“破月,你果然比我想象中的更阴损!” 绝! 实在是太绝了! 破月隔着黑雾,看着元杳,伸出一只手,摊开后,掌心向上。 元杳疑惑道:“干嘛呀?” 破月道:“奖励。” 好家伙! 还会讨赏了! 赏! 必须赏! 元杳小手一挥:“静儿,给破月拿一百两!” 破月冷冷道:“才一百两……” “嫌少?”元杳看着他,挑眉:“你若想法子,把凤桓也收拾了,我就赏你一千两! 待回了大齐,每日一只烧鸡、三斤牛肉。 你觉得,如何?” “可。”破月回了她一个高冷的字。 元杳笑开了。 原本,她心情很糟糕的。 不过,她已经满血复活了! 搓着肉乎乎的小爪子,元杳道:“残风,你出来一下。” “郡主。” 残风悄然落地,站在桌边。 元杳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 残风迟疑了一息,坐在元杳旁边。 元杳分析道:“杏妃手中有画像,想来,定会拿着画像去查我?” 残风点头。 元杳看向残风:“等下,你出宫一趟,去找关云将军。 你同他说,但凡大齐使臣团和禁军少了一人,立刻来报。 还有,让他警惕旁人,问起任何问题,都别回答。” “属下领命!”残风点头。 元杳继续道:“杏妃若想最快得到结果,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一个大齐的人来询问。” 残风闻言,语气略微严肃:“势如破竹就在禁军中,郡主请放心,属下会让他们看住人!” 元杳点头:“你这就去找人。” 残风站起身来:“属下告退。” 元杳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下楼了。 她站起身,出了门。 下楼时,恰好遇到怀柔。 “杳儿,来。”怀柔笑意温柔,伸出白皙柔软的手。 元杳把小手放进怀柔掌心,甜声道:“怀柔姐姐,晨安呀。” “晨安。”怀柔牵着元杳,边下楼,边问:“昨夜睡得可好呀?” 元杳乖巧道:“除了想爹爹,其他都还好。” “我们的杳儿,想爹爹了?”怀柔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元杳鼻尖轻点了一下:“过几日,咱们就回大齐。” “嗯嗯!” 元杳笑弯了眉眼,又乖又甜。 两人下楼,花厅很空。 “怀柔,郡主,晨安。” 凤寻正指挥着宫人布置早膳。 怀柔疑惑道:“咦,其他人呢?” 凤寻闻言,无奈道:“他们啊,正拉着昊烈皇子,在院外切磋呢。” “胡闹。”怀柔轻嗔了一声。 正说着,院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凤寻听到声音,笑得和煦:“早膳已经好了……” 看见来人,他的笑意,僵在脸上。 “三殿下!大事不好了!” 第412章 借一步说话 元杳抬头,就见,一个紫衣太监,跑得满头大汗、脸色泛红。 凤寻讶异道:“如此大呼小叫,出什么事了?” 紫衣太监抹了把汗,哑着嗓子道:“三殿下,杏妃娘娘……杏妃娘娘失踪了! 皇上那边,正龙颜大怒呢!” “什么?”凤寻微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奴才……奴才也不知!”紫衣太监着急道:“明日,就是皇上的生辰宴。 宫中没了杏妃娘娘操持,都乱了! 皇上本就身体欠安,发了一通怒气,心疾又犯了…… 大殿下如今被关了禁闭,二殿下又带人寻杏妃娘娘去了,三殿下,您去看看皇上!” 说着,太监急得跺脚。 凤寻沉吟了片刻,对太监道:“走,去揽月宫!” 人还未出门,就被拦住。 比划完的谢执,满身汗渍,从院外进来。 瞧见紫衣太监,谢执挑眉:“这位公公,有点眼熟。” 紫衣太监行了个礼:“回禀谢世子,奴才洪石,是皇上跟前伺候的,洪平,是奴才的干爹。” 谢执点点头,笑盈盈问:“石公公,急得满头汗,出了什么大事?” “啊?这……”石公公抹了把汗,欲言又止。 宫妃失踪,可是大事! 这种事,实在不宜声张。 否则,丢的,就是整个西丘皇室的脸面! 一时间,石公公急得冷汗狂流。 谢执越发好奇:“究竟是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忽然…… “三殿下!三殿下!” 又一道喊声,在院子外响起。 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进了院门。 一个年纪更小一些的小太监,跑进院中,膝盖一软,就跪在院子里:“三殿下,皇上晕过去了! 奴才出门时,好似听人说,皇上吐血了……” 元杳:“???” 皇帝晕了? 还吐血了? 这是心脏病犯了? 寿宴,不会变成丧礼? 凤南启若死了,回大齐,岂不是就遥遥无期了? 不行! 凤南启不能死! 元杳开口道:“凤寻,我同你一起去!” 她得跟过去看看。 万一,凤南启真没救了,她就马上逃跑! 否则,等杏妃回来,凤桓上位,他们就跑不掉了…… 打定主意,元杳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拽了凤寻衣袖:“快走!” 凤寻抿唇:“郡主……” 怀柔走过来:“我同你们一起去。” 凤寻眉头微皱:“怀柔,你就在此处等着。” 怀柔朝他摇头,柔声道:“算起来,凤皇陛下,也是我的姑父。姑父生病了,我自当去探望。” 姑父…… 听到这个词,凤寻的嘴唇轻抿了一下。 小太监跪在地上催促:“殿下!” 凤寻当即道:“走。” “我也一同去。”谢执道:“我比你们大,若出了事,也好护着你们。” 他们,都想好了最差的结果。 凤寻点头:“好。” 谢执对地上的小太监道:“你且在这里等着,等其他殿下练剑回来,就同他们说,哪里也不准去。 本世子的话,听懂了么?” 小太监点头:“听……听懂了……” 谢执笑了一下,忽而弯腰,抱起元杳,对凤寻和怀柔道:“走,去揽月宫。” 忽然就失重的元杳:“谢执,你放我下来!” 她又不是不能自己走,抱她干嘛? 谢执笑着揉了揉她脑袋:“你腿短,本世子抱着你,跑得更快一些。 慢了,只怕来不及。” 元杳:“……”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腿。 其实,也不短呀! 这两年,她的小短腿,一直有默默在长长的! 静月阁,离揽月宫不算远。 一群人,跑得飞快。 揽月宫,气压一片低沉。 一踏入寝殿,元杳就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凤南启的寝殿,纱帘全是拉下来的。 连寝榻旁,也支了屏风,挡住了视线。 寝殿内,燃着安神的熏香。 熏香味中,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稀疏光线,透过窗户缝隙和纱帘往内里边投进来,整个寝殿,看起来烟雾缭绕。 有点阴森了。 鼻子好痒噢! 元杳捏着鼻尖,吸了吸鼻子。 “阿嚏!” 一个喷嚏声,打破了这阴森感。 元杳痛苦地张着嘴。 她没打喷嚏呀! 一旁,怀柔担忧道:“凤寻,你还好么?” “阿嚏!” “阿嚏……” 两道一短一长的喷嚏声,齐齐响起。 元杳:“……” 长的喷嚏,是她打的。 谢执疑惑地看向她:“小杳儿?” “啊……”元杳仰头:“阿嚏……” 谢执连忙抬起袖子,遮住脸:“小杳儿,你这是怎么了?” 元杳:“阿嚏……” 疯了! 她好像嗅了熏香,过敏了! 她的鼻子,又痒痛,鼻孔也堵起来了,难受得不行,眼泪汪汪的。 不止喷嚏,她的鼻涕都出来了。 呜呜…… 太难受了! 这什么鬼的过敏体质,可太难受了! 一方帕子,被递了过来。 谢执担忧又无奈:“小杳儿,你昨夜没睡好么?可是感冒了?” “我……”元杳接过帕子。 她抬头,恰好看见,凤寻用帕子捂了鼻孔,侧头朝她看来。 那一瞬间,元杳的心跳,慢了半拍。 那个角度的凤寻,莫名眼熟…… 这时,一道身影,匆匆绕过屏风:“老奴参见各位殿下!” 是洪公公。 洪公公看向一旁的洪石:“愣着做什么?快,灭了熏香!” 说完,洪公公似是不经意一般,瞥了元杳一眼。 元杳瞪眼。 洪公公收回目光,开口道:“皇上昏迷过去了,御医正在为他治疗。 劳驾各位殿下,请在屏风外候着。” 怀柔咬了一下嘴唇,关切问:“敢问公公,凤皇陛下情况如何?” 洪公公犹豫了片刻,回道:“回禀怀柔公主,皇上是旧疾,先等御医施诊。” 等? 这就是不确定的意思了? “好。”怀柔点点头。 洪公公行了个礼,回了屏风后。 屏风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殿下若闻不得这熏香,便把窗户开一下,透个气。” 凤寻朝里边道:“多谢御医。” 一旁,小太监连忙去开窗、通风。 待空气被换过一遍后,元杳的鼻子,终于舒服了许多。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面前多了一道黑影。 凤寻站在她面前,温润的面庞,神色多了一丝凝重:“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413章 你别碰她! 元杳愣了一下。 凤寻,想找她单独聊天? 难道,破月把杏妃扔到山沟的事,被凤寻猜到了? 莫不是,凤寻想找她算账? 她把杏妃弄失踪了,把凤南启气吐血了,所以,凤寻要和她报仇了?? 如果凤南启死了,她算凶手吗? 她若是凶手,岂不就是凤寻的杀父仇人了吗?? 元杳打了个寒颤。 她也不知道会这样呀! 她哪里会知道,这西丘皇帝,对他的杏妃如此情深? 唉…… 失策呀失策! 整人爽一时,失手悔一世…… 望着凤寻温文如玉的脸庞,元杳有些委屈:“好。” 好害怕。 凤寻看向怀柔和谢执:“你们先坐着休息,我们很快回来。” 怀柔担忧地看着两人,轻声应道:“嗯……” 谢执,则直接蹙着眉头:“凤寻,你不要乱来。” “嗯。”凤寻点点头,对元杳道:“请。” 两人出了寝殿,凤寻走在前面,上了一条白玉石铺成的小道。 走了一阵,一道月亮拱门,出现在眼前。 元杳望着拱门,低声道:“这门……” “眼熟么?”凤寻温润道:“揽月宫的建筑,都是按照大齐的来修建的。” 大齐? 元杳越发吃惊。 走至一处被高大桃树掩映的亭子下,凤寻才道:“这揽月宫,本是为我母妃修建的。 可惜,母妃至死都未搬入这里。” 揽月宫? 揽月? 琉月公主? 原来竟然是这样! 元杳好奇道:“凤皇陛下既然为了琉月公主修建宫殿,想来,两人之间,也是有过感情的?” 凤寻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 凤寻抬袖,扫掉铺了满石凳的桃花,才对元杳道:“坐下聊。” “好。” 元杳走到石桌边,乖乖坐下。 待元杳坐下后,凤寻才坐在石凳上,温润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元杳:“郡主,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元杳:“……” 她的预感,怎么那么不好呢? 元杳抿唇:“你……问。” 凤寻单手放在落满粉嫩桃花瓣的石桌上,越发衬得他肤白若雪,温润如玉。 凤寻温声问:“郡主,自小就对花生过敏?” “是……”元杳点头。 凤寻“嗯”了一声,继续问:“郡主对坚果类的吃食,都不能碰?” “嗯……”元杳点头。 凤寻问:“郡主嗅不得带花粉的花,嗅不得味道偏浓的熏香?嗅了,就会喷嚏打个不停?” “是呀!”元杳点头。 凤寻的眉心,轻轻皱起。 元杳眉头跳了跳,冲凤寻干笑:“凤寻,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和我特别有缘,简直是同道中人呀?” “不是。”凤寻摇头。 元杳:“?” 凤寻静静看着她:“昨日,杏妃娘娘把你请去,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元杳:“……” 她抿唇:“杏妃为我画了画像,还让一个盲眼婆婆为我按摩。 凤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她好煎熬呀! 她心态有些崩。 “盲眼……婆婆……”凤寻默默咀嚼这四个字。 元杳补充道:“杏妃叫她桑婆婆。” “桑婆婆,曾是皇祖母身边的人。”凤寻道:“她虽眼盲,却擅长按摩、摸骨。” 这按摩,元杳倒是懂。 可是,摸骨又是什么? 元杳皱眉:“摸骨的意思,是摸骨头,可以摸出什么来吗?” 凤寻严肃道:“桑婆婆的摸骨术,可以摸出一个人是西丘人、或是北狄人、大齐人……” “啊?”元杳被惊着了。 她以为,那个药费隐藏和显现字、画,已经算是黑科技了。 没想到,还有摸骨术这么神奇的存在!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元杳的心,略微有些凉:“凤寻,我被桑婆婆摸了。” 凤寻抿唇,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元杳咬牙:“杏妃娘娘,偷留了我的画像,已经让人去查我了……” “果然……”凤寻低声浅嗤。 果然什么? 元杳凝视着凤寻:“凤寻,其实……杏妃不是自己失踪的! 破月得知她在查我,就把她扛出皇宫,扔进藏雪城外的一处山沟里了……” 说完,她垂下头。 尴尬! 太尴尬了! 忽然,一道极浅的轻笑声,从对面传来。 元杳:“?” 她抬头,看向凤寻。 凤寻的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润。 甚至,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笑。 从刚才出了静月阁,她就没见他笑。 而此时,凤寻竟笑了。 凤寻看着对面的软糯小人儿,轻叹了口气:“我早该想到的。 好好的人,怎会从宫中莫名失踪呢? 你啊你……” 他的声音,又轻又温和。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一阵桃花雨。 风,都是香的。 凤寻的笑,比春风还要和煦:“郡主,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你……要不要听?” 秘密? “什么秘密?”元杳眨眼。 凤寻抬手,眼尾像染上了桃花色:“郡主,和我走。” 元杳:“?” 她一头雾水。 还未反应过来,元杳就被带离了石凳。 凤寻隔着衣袖,牵了元杳的手,绕过长长的青石小径,走至一处阁楼前。 阁楼外,种着月桂树。 门上,并未挂锁。 凤寻松开元杳,伸手去推阁楼门。 “嘎吱……”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半。 门内,书案、书架,若隐若现。 凤寻腮帮子微鼓,手上用力…… 元杳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放肆!” “嘎……”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 元杳惊讶地转身。 凤桓! 是凤桓! 他不是出去寻找杏妃了么?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元杳正惊诧呢,凤桓就大声呵斥:“来人,把他们拿下!” 凤桓身后,冒出一群穿着盔甲、拿着剑的侍卫。 侍卫训练有素地跑过来:“得罪了!” 元杳手一疼,人就被按住了。 一旁,凤寻也被人架住,根本动弹不得。 凤寻吃痛,抬眸问:“二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 凤桓抚了一下龙须刘海,扇柄一扬,抬起凤寻下巴:“父皇昏迷,你却擅闯禁地! 凤寻,你擅自闯入宫中禁地,是想找什么? 你说,你是不是想找父皇的传位诏书,好篡位?” 凤寻温润的面庞,有些松动:“二皇兄,你别血口喷人!” 凤桓笑了一声。 而后,他走至元杳身边,弯腰:“元小郡主,告诉我,凤寻带你来这里,可是来找诏书的?” 一旁,凤寻咬牙:“你别碰她!” 第414章 你会后悔的 诏书? 传位诏书? 元杳惊讶地朝凤寻看去,用眼神询问。 凤寻脸离地面只差几厘米,朝她摇头。 元杳顿时就明白了。 凤寻带她来这里,不是来找诏书的。 而且,看样子,诏书在这里的事,凤寻并不知情…… 但是,凤桓知情! 凤桓……想给她和凤寻下套! 怎可能让他得逞呢? 元杳看向凤桓:“传位诏书,是传什么的诏书?” 凤桓闻言,吹了一口气,龙须刘海微微扬起:“你竟连传位诏书都不知?” 元杳蹙眉。 她当然知道! 不过,眼下,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若这所谓的“禁地”里,真放着传位诏书,那么,她和凤寻,怕是都要被陷害…… 好倒霉。 今天出门,忘记翻黄历了。 元杳的脑子飞快转动,分析着利害关系—— 当前的时机,于他们不利。 大齐使臣团的人,被西丘朝臣一步不离地陪着。 禁军,又被集中安置在驿站。 静月阁的人,也被人盯着…… 若凤桓死了,大齐的一百多条人命,怕是要交代一大半在西丘! 而且,以凤桓和杏妃的心机,想必,多年来,一定养了不少人。 他们一动,只怕还未逃出藏雪城,就被发现! 不行! 不能轻举妄动…… 随机应变! 凤桓看着元杳,唇角一斜:“看来,传言果然无误。 九千岁,倒是真宠你这女儿,把你宠得一无所知…… 也是,大齐有九千岁监国,又早早立了太子。 听闻,你们的皇帝陛下,身体还很康健? 如此,这传位诏书,确实是用不着。” 语罢,凤桓轻摇着折扇,抬头望着楼阁上的牌匾,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牌匾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望月阁。 一无所知? 你才一无所知呢! 绿茶! 心机男! 凤桓和他母妃估计差不多,满肚子坏水! 偏偏,还装作一副儒雅随和的模样。 虚伪! 元杳咂舌,仰起头。 这一看,她发现,西丘皇宫,有很多带“月”字的名字…… 譬如静月阁、揽月宫、望月阁…… 这些“月”,都代表着一个人——琉月公主。 用心爱的女子命名的禁地,想来,凤南启把传位诏书放在里面,也是有可能的…… 眼下,她得确定一件事。 元杳看向凤桓,抿唇道:“凤二殿下,听宫人们说,杏妃娘娘失踪了?” 凤桓闻言,唇角斜斜地上扬:“宫人看错了,母妃头疼,这会儿正歇在杏川宫偏殿呢。” 杏妃在杏川宫? 要不是杏妃是被破月杠走的,元杳就信了凤桓的话了。 杏妃失踪,凤桓本传了消息,大张旗鼓带人去找他母妃了,但,他又临时折回来…… 原因,只有一个。 凤桓在打诏书的主意! 凤桓要拿诏书! 很不巧,偏偏,凤寻带她来了望月阁! 如果她不反抗,约摸着要遭殃…… 元杳看向凤寻,飞快转动脑子,寻求脱身之法。 一旁,凤桓摇着扇子,走到凤寻身旁:“凤寻,二哥交给你件事好不好? 你帮二哥完成了,二哥就放了你和元小郡主。” 说完,他扇子压了一下。 按着凤寻的侍卫,手上开始用力。 凤寻白嫩的脸,顿时被按在地上。 元杳见状,挣扎了几下:“凤桓,你放了凤寻!” 凤寻细皮嫩肉的,若伤了脸可怎么办? 听到声音,凤桓转过身来:“怎么,元小郡主心疼了? 若是心疼了,元小郡主替凤寻去做这件事,也是可以的。” 元杳:“……” 一旁,凤寻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凤寻如玉的脸,被染了不少尘土:“二皇兄,你会后悔的!” “后悔?”凤桓抚了发须,收起折扇:“本皇子要做的事,从来不会后悔!” 说完,凤桓眼一横。 侍卫一松手,元杳就被放开了。 她忍痛看向凤桓。 凤桓转着扇柄,轻飘飘道:“元小郡主,进望月阁后,二楼有一盏荷花映月的烛台。 你手握烛台,往左旋转三圈,会弹出一个烛台的底座。 烛台底座弹出后,再往右转七圈。 七圈后,底座下,会弹出一个暗格,里边有一个黑色漆金盒子,你把盒子取出,一同拿来给我。” 凤寻闻言,惊了:“二皇兄,你疯了?” 凤桓笑了一声,问凤寻:“傻弟弟,天底下,有这么英俊倜傥的疯子么?” 凤寻又怒又无奈。 “凤寻。”元杳看向凤寻,安抚道:“你乖乖的就在此处等我,我上去取盒子。 我很快就能下来,信我。” 凤寻试图挣扎:“可是……” 元杳却没理他,而是看向凤桓:“二皇子殿下,方才你说的数字,我没记住。” “这都没记住?”凤桓抬头看了眼日头,催促道:“左三右七,可别记错了,否则,转错了,当心要了你的小命!” 元杳:“……” 元杳“哦”了一声,拍拍手,拎了裙子踏入望月阁。 “嘎吱”一声,门就被人从外边紧紧关上。 屋内,光线顿暗。 元杳:“……” 迟早,她要把凤桓收拾了! 渣渣! 元杳适应了光线后,才四下打量。 望月阁,说是禁地,实则是一座巨大的书房。 大型旋转式悬空楼梯,整个楼的墙壁,都被打造成了一个巨大书架,摆满了书卷…… 元杳沿着旋转楼梯,拾级上二楼。 站在二楼往下看,视野就变得开阔了,光线也亮了。 二楼摆着画架,还有一个超大的白瓷画缸。 画缸里,放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画卷。 元杳灵机一动。 她走到画缸边,伸手,吃力地从里边拿出一副画卷。 边拿,元杳边嘟囔:“虽然,未经允许翻看别人私有物不好,但是,凤皇陛下,为了保命,我只能翻啦,抱歉抱歉……” 拿吃力地拆开绑在画卷上的丝线,展开画。 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出现在她面前。 画上之人,肤白如玉、乌发如墨、眸若星辰……巧笑倩兮,仿若天人。 对上那双似乎会说话一般的眸子,莫名的,元杳情绪像是被什么牵引了一番,眼眶泛酸。 元杳眨了眨眼,轻声道:“琉月?” 虽然没见过琉月公主,但是,她有种直觉,这画上的人,是琉月。 有救了! 第416章 凤寻他要篡位 “咻……” 一道破空声后,那滴滑落的墨水,稳稳当当落在破月手背上。 破月:“……” 写诏书的黄布,干干净净的。 破月冷冷道:“要死啊你?” 残风落在书案旁,扫了破月一眼,朝元杳拱手:“郡主,凤南启醒了。” 醒了? 元杳没反应过来:“谁醒了?” 残风道:“回郡主,凤南启醒了。” 凤南启醒了?? 元杳仰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差点哭出来:“真是太好了!” 她不用伪造传位诏书了! “可是……”残风迟疑道:“属下……好像暴露了……” 元杳:“???” 元杳惊诧地看着残风:“你被他发现了?” 残风点头:“属下去时,他正昏迷。 因他身患心疾,属下不敢对他用迷药,就趁他昏迷,给他输了内力。 谁知,内力没输多少,他忽然醒了。 属下离开得快,但是……他看到属下面具了。” 元杳:“……” 真是猝不及防。 元杳安抚道:“无妨,看见了也没关系,你平日不露面,而且,我们就快离开西丘了。” “嗯。”残风点点头。 破月抓着毛笔:“诏书,还写么?” 残风也看向元杳。 元杳看着那张黄布:“写!” 凤南启既然没死,她就该动手收拾凤桓了。 让他嚣张! 元杳捡起地上的画,抱着画卷,对破月道:“你这么写……” 破月笔速飞快。 很快,“诏书”就写完了。 破月收起画卷,又卷好,放入木盒中。 元杳一手抱木盒,一手抱画卷,出了望月阁。 一见她,凤桓就不悦道:“元杳郡主,你太慢了。” 元杳看向凤桓:“凤二殿下既嫌我慢,怎么不自己去取呢?” 凤桓嘴角微抽。 凤桓把扇柄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捋了发须,吩咐道:“凤寻,这木盒,你来拿。” 说完,他使了个眼色。 侍卫们纷纷退开,放了凤寻。 凤寻月白的衣袍,染上灰尘,脸上也难以幸免。 而且,他白嫩的小脸,被地上的石子硌了些印子出来,红红的,瞧着就疼。 好在,他没受伤。 元杳抱紧木盒:“凤二殿下,凤寻在地上趴了这么久,手定然拿不稳。 这木盒,就由我替他拿着。” “你?”凤桓打量着元杳。 不知想到了什么,凤桓笑道:“也好。” 说完,他抬脚就往凤南启的寝殿走。 一个高大的侍卫,伸手推了凤寻一把:“跟上!” 凤寻唇色微白,蹙起眉头。 他担忧地朝元杳看来。 元杳扬了一下画卷,朝他眨眼一笑。 狡黠的笑,驱散了凤寻的担心。 凤寻手指掐在掌心,冲元杳颔首。 这时,凤桓转过身来,目光在凤寻和元杳脸上来回。 元杳抬头,疑惑道:“凤二殿下,有事?” 凤桓摇着扇子,发须轻拂:“没什么,走快些。” 寝殿。 凤桓一踏入寝殿大门,就用装模作样的哭腔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屏风后,寝榻上,一丝声音都没有。 凤桓试图往屏风后看,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 整个大殿,一片死气沉沉。 怀柔和谢执从椅子上站起身:“杳儿,凤寻,你们可算回来了!” 看见一身灰的凤寻,怀柔惊了一下:“凤寻,你这是……” 凤寻朝她摇头。 怀柔顿时闭嘴。 谢执紧张得不轻,大步走到元杳身边:“小杳儿,你没事?” 元杳朝他笑了一下:“我没事。” 凤寻看向屏风那边,问:“我父皇如何了?” 这时,洪公公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外面是三殿下回来了么?” “是我。”凤寻应道。 洪公公道:“三殿下,进来说话。” “是。”凤寻应了一声,抬脚就要往屏风后走。 突然,凤桓的折扇横在他身前:“慢着。” 凤寻不悦地蹙了眉头。 凤桓扬声道:“洪公公,父皇如何了?就算见,也是我这老二先见他才对? 凤寻年幼,可别吓着他了……” “嘭!” 白瓷药碗,被重重地扔到屏风上,摔了一地碎片。 价值连城的屏风,也被药汁染脏。 “放肆!” 凤南启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残风给他输了真气的缘故,他的声音,竟然还挺有精神…… 一听到这声音,凤桓脸色都变了。 凤桓握着扇子,推开凤寻,绕过屏风:“父皇,父皇您总算是醒了,儿臣好担心您!” 元杳:“……” 演! 接着演! 渣渣! 怀柔疾步走过去,扶了凤寻:“凤寻,你还好么?” 凤寻脸色微白,对怀柔摇头:“我无事,你别担心。” 怀柔眼眶微红:“你的脸……” 凤寻朝她温和一笑,问:“怀柔,可否借我帕子用用?” 帕子? 怀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她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雪白帕子,递给凤寻:“来,我替你擦一擦。” 说着,她隔着帕子,轻轻擦着凤寻脸上沾染的灰尘。 “谢谢。” 凤寻看着怀柔,脸上的笑越发柔和。 元杳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笑意不知不觉变甜。 磕到了! 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能磕起来! 忽然,凤南启的声音,从寝榻上传来:“外边的人……都进来……” 叫他们? 怀柔连忙收起帕子。 元杳抱紧木盒,迈着小短腿,几步走到凤寻身边:“等下,配合我。” 凤寻点头:“好。” 元杳垂着头,跟在凤寻身后。 绕过屏风,寝榻上,凤南启正靠在床边喝药。 他披散着头发,形容憔悴。 喝完一碗药,凤南启把碗递给洪公公后,才侧过头来。 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元杳手上。 元杳:“……” 她有种被狼王盯上的感觉。 头皮发麻。 双腿发软…… 凤南启捂着胸口,用力咳嗽了几声,皱着眉,冷声呵斥:“来人,拿下她!” 元杳:“???” 拿下她? 凭什么? 元杳咬牙,硬着头皮,举起手里的画卷:“慢着!凤皇陛下,你若抓了我,我就毁了这幅画! 凤皇陛下,难道,你就不问问,这木盒和画,怎么会在我手上吗?” “父皇!”凤桓忽然跪在床边,情真意切地哭道:“父皇,儿臣本想瞒着您的,但,儿臣心里实在是煎熬…… 父皇,凤寻他要篡位啊他! 他和元杳郡主,拿走了您放在望月阁的传位诏书啊! 父皇,您千万要饶了凤寻!他还小,不懂事……” 第421章 她坚定选择九千岁 父皇? 天上掉下的,不一定是馅饼。 比如,他可能是个爹…… 元杳紧紧扒着九千岁衣服,对凤南启有些抗拒。 在她心里,她的爹爹,只有九千岁一人。 今天,突然就冒出一个人来,自称是她父皇,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她总有种预感,若她真理了凤南启,九千岁就再也不会理她了…… 元杳神色茫然。 她把头往九千岁怀里一埋:“爹爹……” 这一个动作,对元杳来说很平常。 往日,她撒娇时,也动不动就往九千岁怀里埋。 但,这个动作对凤南启来说,伤害却极高。 凤南启胸腔剧烈起伏,哑声道:“杳儿……” 元杳:“……” 听不见!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她的耳边,是九千岁沉稳有力的心跳,鼻腔里,是九千岁身上好闻的冷清淡香。 头一埋,她的世界就只剩九千岁一人…… 忽然,九千岁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小杳儿。” 元杳不情不愿地抬头。 九千岁垂眸看着她:“你已经长大了许多,到了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 遇到事,你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解决。 这件事,爹爹交给你自己解决。 爹爹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你觉得呢?” 元杳抿唇:“好……” 九千岁说得对。 遇到事,她不该逃避。 方才,九千岁未来时,她不就已经想好了吗?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坚定地选择九千岁! 怎么他来了,她反而却退缩了呢? 元杳脑袋在九千岁怀里轻蹭了一下,软声道:“爹爹,放杳儿下来。” “乖。” 九千岁摸摸元杳的小脑袋,把她放下来。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距离凤南启一米远的地方。 凤南启让洪公公扶了他,强撑着坐在床边:“杳儿……你真的是我的女儿么?” 元杳:“……” 她怎么知道? 元杳开口道:“凤皇陛下,滴血验亲。” 凤南启神情微滞:“滴血……验亲?” “对。”元杳点头:“滴血验亲!” 凤南启抬头,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唇角上扬着,声音却很冷:“怎么,怕了?” 怕? 他怎么可能会怕? 凤南启看向一旁:“洪平。” 洪公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亲自去端水。 很快,一碗清水就被端了出来。 元杳看着清水,有些发憷。 戳手指头这种事,活了两世,她也就上一世查血型时,扎过一次…… 上一次看验血,还是数年前,验太后的那个私生子。 如今,验血的主角,变成了她。 一旁,御医双手捧着银针:“公主……” 元杳看着御医:“叫我郡主。” 御医脖子微缩,出声道:“郡主,冒犯了。” 说完,就拉上元杳的手,轻轻一戳、一挤…… 十指连心。 元杳疼得一个瑟缩,御医就松开了她。 一滴血,滴入清水中。 御医走到龙榻边:“皇上?” “扎。” 凤南启把手递过去,目光却始终留在元杳脸上。 元杳垂头。 食指上,被戳了一个小小的针孔,还在往外渗血。 针孔虽小,却好疼噢。 忽然,一只大手牵过她的手。 元杳抬头,有些委屈:“爹爹。” 九千岁弯腰,乌黑长发柔顺地滑落。 他温柔地把元杳小手拉至唇边:“呼……” 这一幕落在凤南启眼里,简直酸涩至极。 这时,御医跪在地上:“皇上,元杳郡主,确实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扑通!” 寝殿里,宫人跪了一地:“恭喜皇上……” 元杳腿一软。 她抬眸,朝碗里看去。 只见,清水里的两滴血,正融合在一起,鲜红刺目…… 除当事人外,大殿里的人,神色复杂。 谢执和怀柔交换了眼神,担忧地扶了凤寻。 “我无事……” 凤寻哑着嗓子,推开两人。 他眼眶通红,盯着龙榻前的元杳,似喜似悲。 凤南启高兴疯了。 龙榻上,凤南启披散着头发,笑中带泪:“琉月啊,我们有女儿…… 我们的女儿,还好好活着…… 你看到了么?你看到了么……” 他的神态,有些癫狂。 一旁,洪公公扶了凤南启,也跟着又哭又笑:“皇上,当心您的身子! 御医!御医快管管皇上啊! 皇上有心疾,不能如此大喜大悲啊……” 御医站在一旁,也束手无策。 难不成,他还得扎一针,把皇帝给扎晕过去不成? 如此,他只怕是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这时,杏妃从地上爬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到凤南启身旁,伸手,扶上凤南启手腕:“皇上,您清醒一点!” “滚开!”凤南启抬手,又挥了杏妃一下。 这次,杏妃有备而来。 她稳稳站住,痛心疾首道:“皇上,琉月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元杳! 元杳,是大齐九千岁的女儿! 皇上,您快醒醒啊……” 然而,凤南启一边笑着,一边流了满脸浊泪。 九千岁见状,眯眼:“御医,还不施救?” 御医抓着银针:“可是……” 九千岁冷冷道:“再不救,就等着给他收尸!” 凤南启本身就有心疾,如今又大喜大悲。 放纵下去,他只怕会猝死。 一旁,杏妃急了,呵斥道:“御医!愣着做什么?快救皇上啊!” “老臣遵命……” 御医急急取了银针包,又是扎针,又是给凤南启诊脉。 几针扎下去,凤南启逐渐停下笑。 他瞳孔有些失焦,看向九千岁:“是你?元渊狗贼!” 元杳:“……” 亲爹疯了。 若凤南启真疯了,其他人岂不是就可能拿这一点,道德绑架,让她认生父? 不行! 不可以! 正想着呢,一旁的杏妃好似会读心术一般,婉转开口:“杳儿……” 元杳:“?” 元杳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杏妃娘娘有事?” 杏妃擦了眼角泪痕,开口道:“杳儿,你父皇他都这样了,你就开口叫他一声? 若他就此疯癫下去,西丘该怎么办?百姓该怎么办?” 元杳抿唇:“这不关我的事。” “本宫理解你的意思!”杏妃连忙道:“本宫知晓,你是要和九千岁回大齐的…… 你就暂时安抚一下皇上,待他彻底清醒了,你再同他说清楚…… 届时,你若怕他再受刺激,你不仅可以自己回大齐,你把凤寻也带回大齐都行!” 第423章 你怪本座么 短刀,闪烁着森寒的光。 刀口处,竟泛着绿色。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刀有毒!” 凤乾是有备而来。 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好除掉凤桓了…… 凤南启面色突变,厉声道:“来人!拦住他!” 然而,根本没人动弹。 大殿内,宫人们都吓傻了。 没人上前。 凤乾和凤桓,只隔了三米远。 凤桓手上,还抓着折扇。 他折扇轻摇,瞳孔里倒映着凤乾的身影,还有刀光…… “噗……” 刀刺穿皮肉的声音,吐血的声音,在大殿内格外响。 众人眼睁睁看着凤桓闪了一下。 凤乾手里的刀,重重地捅穿杏妃的腹部。 空气,似乎都安静了。 好半晌,才爆发出凤桓的声音:“母妃!母妃……” 杏妃瞳色惊恐,软软倒下。 大口的黑血,顺着她嘴角往外流。 凤桓弯腰,把杏妃抱在怀里,痛哭道:“母妃,母妃你怎么样了?” 杏妃朝着凤南启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救……救……” 然而,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肤色,一点点由白变得青紫。 她的血,止不住地往外吐。 凤南启看着她,露出一抹痛色。 洪公公抱着凤南启,老泪纵横,轻拍着凤南启后背:“皇上,您吸口气,别动怒……” 凤乾溅了一身血。 他松手,望着躺在地上的杏妃,痛快道:“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终于要死了! 这刀口,抹了见血封喉。 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活你! 别急了,你死了,你儿子也会下去陪你……” 凤桓闻言,一手抱着杏妃,一手沾满血,怒指着凤乾:“我要杀了你!” 凤乾丝毫不惧怕:“好啊,我就在这里站着,你来杀啊! 你的母妃,杏妃娘娘,就是个装模作样的女人! 这女人,这些年害死了多少宫中的人? 我的母妃,就是死在她手里! 这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能装的女人! 明明满手血腥,却装作纯良和善! 她害死我母妃,害死凤寻的母妃,还害死了多少未出生的小皇子…… 她死有余辜!” 杏妃看向皇帝的方向,痛苦地摇头。 这时,凤寻走上前来,焦急道:“我母妃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乾闻言,嘲讽地看了凤寻一眼:“自然是拜你我的父皇、和这位杏妃娘娘所赐!” 凤寻脸色有些发白:“父皇……” “你觉得,他会告诉你么?”凤乾讽刺地笑了一声。 凤寻握拳。 凤乾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九千岁,才看向凤寻:“当年,父皇求取琉月公主,是要娶来做西丘皇后的。 琉月公主在大齐,有位心上人。 初时,父皇并不在意,觉得只要奉出真心,琉月公主就会感动,可是,他迟迟得不到回应。 于是,父皇就夜夜宿在杏妃处,和杏妃吐露心事…… 杏妃一边侍寝,一边给父皇出招。 原本,琉月公主都已经对父皇动心了,偏偏,得知了父皇一直宠幸杏妃一事…… 琉月态度再一次变冷,这次,杏妃给父皇献出一计:下~药。 父皇强了琉月,琉月生了你……” 凤寻闻言,摇摇欲坠。 一旁,谢执连忙上前扶住他。 九千岁怀里,元杳也惊了。 她又惊又怒。 原来,凤寻竟是这样来的? 强? 这凤南启,也太不是人了! 而且,他竟在追琉月的同时,不停和杏妃发生关系…… 太恶心了! 难怪! 难怪琉月如此厌恶凤寻! 九千岁一句轻描淡写的“强迫”,背后,竟然有这么多事…… 这换了哪个女人,不恶心这种男人? 偏偏,这男人还是她生父。 元杳捂着腹部,有些反胃。 她已经快气死了! 凤寻眼眶泛红,看向龙榻上:“父皇,大皇兄说的……可是真的?” 凤南启压着眉头,眼里闪烁的不知是眸光还是泪光。 看来,凤乾说的,是真的…… 凤乾继续道:“凤寻,你母妃,真的很傻。 傻到有人想救她出火坑,她还抱有一丝希望,选择留下……” 说完,凤乾瞥了九千岁一眼。 九千岁抬眸,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凤乾收回视线,继续道:“凤寻出生后的几年,父皇每每去看凤寻,想借凤寻,让琉月原谅他。 两人之间,互相折磨了好几年。 直到,琉月再一次怀孕,然后消失……” 凤寻十指握成拳,颤声道:“后来,母妃失踪,被秦屿将军找到时,她已经没了气息,只抱了一个死掉的男婴。 秦屿将军带了她的遗言,说,那是父皇的孩子…… 秦将军说,母妃离世时,笑得很开心。 她说,她终于解脱了……” “啪嗒。” 元杳手上一凉。 她垂眸。 一滴又一滴的水痕,打湿了她手背。 忽然,一只大手,温柔地替她擦拭眼角。 无奈,他越擦,她的泪流得越多。 她真是太心疼琉月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惨的女子呢? 幼时长在深宫,好不容易,终于成了大齐长公主,得以见天日,偏偏,爱上不该爱的九千岁…… 本来,她可以嫁一个优秀的男子,在大齐当个风光肆意的长公主,儿女绕膝…… 可是,她在最美的年华,为了两国和平,千里迢迢远嫁和亲,而后,再一次爱上不该爱的人,葬送了一生…… 连死,都死得如此凄惨! 大约,是母女连心。 元杳心疼得难以附加。 忽然,耳边响起叹息声:“你怪本座么?” 元杳抬头。 九千岁垂眸看她:“若本座娶了琉月,虽给不了她幸福,却能护她一生无忧。 你怪本座么?” 元杳死死咬着嘴唇,摇头。 她有什么资格,责怪九千岁呢? 若九千岁真娶了琉月,这世上,就不会有她了。 元杳颤着声音:“杳儿不怪爹爹,爹爹是全天下,对杳儿最好的人! 没有爹爹,这世上,就不会有杳儿。” 九千岁抬起指腹,温柔地给她拭着泪:“小杳儿,抱歉,爹爹没能护住你的娘亲……” 元杳咬唇,拼命摇头。 九千岁已经做得够好了! 元杳抱住九千岁脖颈,颤声道:“爹爹,带杳儿回家……” 她想走了。 西丘,终究不是她的家。 这时,凤桓忽然嘶声裂肺地喊道:“母妃!母妃您醒醒!母妃……” 杏妃,不行了。 凤桓发须贴在脸上,咬牙,朗声道:“我母妃死了,你们也别想活!来人!拿下他们!” 片刻后…… 寝殿的地面,轻轻震了震。 众人惊诧:“这是……” 凤桓要造反! 第426章 爹爹永远抱得动杳儿 秦屿带着他的兵将,一路杀进来。 凤桓的人,和久经沙场历练的士兵一比,不堪一击。 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阳光一照,整个揽月宫,被染上鲜艳的血色。 秦屿身披盔甲,手执长剑,浴血而来,单膝跪在寝殿的台阶下,朗声道:“末将秦屿,救驾来迟,望君恕罪!” 洪公公拎了衣袍,连滚带爬地跑出殿外,扶着殿门:“秦将军,你来得可真是太好了! 快,拿下二殿下!二殿下他要造反啊!” 秦屿眸光一扫,看向躺在地上的凤桓。 看了凤桓,他的视线,又落在拎了剑的凤寻身上。 秦屿剑尖落地,掷地有声道:“二皇子凤桓,领兵逼宫,意图造反! 三皇子凤寻,阻挡叛贼,护佑皇上,让西丘免于内乱战火,立下大功!” 秦屿带头,其他士兵很快就跪满揽月宫。 所有士兵,都用钦佩的眼神,偷偷看着台阶之上的小少年。 凤寻死死握着剑柄,掌心的血,流个不停,哑声道:“诸位护驾有功,请起。” 秦屿这才领头站起身。 他把佩剑递给身边下属,大步走上台阶:“三殿下,受惊了。” 凤寻抿着苍白的薄唇,摇了摇头。 秦屿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眸光一滞。 他的视线,落在门前一身风华的九千岁身上:“是您?” 九千岁淡声道:“辛苦了。” 秦屿眸色动容,唇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他根本开不了口。 踌躇了半晌,秦屿才道:“这么多年了,您一点都没变,还是如此年轻。” 九千岁眉眼上扬,挑剔地看了眼一身血的秦屿:“你老了。” 秦屿闻言,终于放松。 他露出一抹笑:“我是俗人,岁月不败美人,却不会怜惜俗人。” 九千岁淡声道:“将军驻守边关,清理匪徒,护卫两国边境百姓安宁,并非俗人。” 秦屿闻言,挠挠头:“您言重了。” 九千岁眉眼冷淡:“西丘内政,本座不便插手。 揽月宫的事,将军好生处理。 这凤桓,曾三次对大齐的皇子皇女出手,有意破坏两国安稳,引起战事。 本座的意思,将军明白否?” 秦屿拱手,掷地有声道:“明白!” 九千岁颔首:“本座日夜兼程赶路,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秦屿弯腰:“您慢走。” 九千岁抱了元杳,问:“你睡在哪里?” 元杳乖乖道:“静月阁。” “静月阁?”九千岁轻念了一遍这名字,左右看了一眼后,熟门熟路地前往静月阁。 元杳微惊:“爹爹,你知道路呀?” 九千岁抬袖,指尖轻刮过她鼻尖:“怎的,怕爹爹把你带丢了不成?” 元杳鼓起腮帮子:“爹爹才不会把杳儿弄丢呢!” 九千岁低笑了一声。 静月阁外,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九千岁一踏入院内,院子里的人,就全部惊呆了。 怀遥瞪眼:“千……千岁?” 她满脸吃惊,用眼神询问元杳。 元杳无辜地眨眼。 九千岁看了眼满身狼狈的孩子们,冷淡道:“去洗洗,有伤的,治治伤。” 林玄淡蓝色的衣袍,染满血迹。 他的剑,都还未来得及擦。 姜承琰更严重。 姜承琰满脸血,而且,他板着脸,整个人阴沉沉。 看见九千岁,姜承琰就问:“我父皇知道你来西丘么?” 九千岁冷淡地睥了他一眼:“本座想去哪里,难不成,还需向他申请?” 姜承琰抿唇:“幸好你来了……” 他的声音,还有一丝沙哑。 想来,刚才真的被吓着了。 九千岁“嗯”了一声,抱了元杳,抬脚上楼。 姜承琰:“……” 他还有话没说完呢! 他还没看元小杳呢! 元小杳受伤了没? 无奈,姜承琰怎么踮脚,都只能看见九千岁的背影…… 林玄神色复杂地看了九千岁的背影,才问姜承琰:“洗澡,去么?” “去。”姜承琰抹了把脸,嫌弃道:“西丘人的血,臭死了!” 楼上。 房间,安静整洁。 而且,房间内还有淡淡的熏香味。 九千岁抱了元杳,往窗外看了一眼,问:“怎的给你安排了这么高的房间?” 六楼。 她的小短腿,得爬多久? 想着,九千岁略有些心疼。 他把元杳放下来,才道:“本座的团子,瘦了。” 瘦了? 元杳睁大眼,惊讶道:“真的吗?” 九千岁摸摸她的小脑袋:“爹爹会骗你?” 元杳闻言,抬起小手看看,又抬起小短腿看看。 她肉乎乎的小手和脚,好像真的细了点唉! 元杳欣喜道:“爹爹,杳儿是长高了?!” 九千岁勾唇,淡声道:“嗯,是长高了。” “真是太好啦!”元杳开心道:“别的小朋友都在长高,就我不长高,我还以为我生病了呢! 这下,终于长高啦!” 九千岁眸色微暖,跟着笑道:“长高了,有这么开心么?” “当然!”元杳重重点头:“长高了,就说明,我长大了! 我长大了,才可以保护爹爹!” 和九千岁一起,长命百岁,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信仰呀! 听见小团子说保护他,九千岁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刺过之后,那个小孔似乎有滚烫的东西在往外流,身心渐暖…… 九千岁把手放在元杳头顶,叹息道:“长慢点才好呢。你长大了,爹爹就抱不动你了。” 元杳扑入九千岁怀里,认真道:“不会的!爹爹永远都抱得动杳儿!” 以后,她要少吃一点点,努力攒钱钱。 等她长大了,要瘦瘦美美的,带着爹爹游山玩水! 爹爹长得这么好看,她身为女儿,可不能给他丢人呀! 一想到未来,元杳就满怀期待…… 这时,静儿敲门进来:“千岁,郡主,沐浴的热水备好了,在隔壁房间。” 见到九千岁,她丝毫不意外。 元杳却有些惊讶。 难道,暗卫事先来知会过静儿? 正惊讶呢,房间的窗帘,轻晃了一下。 元杳转身。 一高一矮两道黑影,站在她不远处。 元杳惊讶不已。 暗卫营,招小孩了? 只听,高个子暗卫瓮声道:“千岁,您交代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这声音,特地处理过,听不出是谁。 暗卫身形都差不多,一变声音,隐了气息,元杳就不太能认清…… 正猜测着,九千岁的眸光,落在小暗卫身上。 他冷声道:“落脚时,力道重了,呼吸也不对。 本座听着,你此刻心跳犹如敲鼓一般,又重又快…… 平日执行任务时,你也是如此呼吸的?” 小暗卫:“……” 他不是…… 小暗卫屏息、凝神,黑雾下的眸光从小团子身上收回,瓮声道:“属下……领罚。” 元杳看得满脸惊奇:“爹爹,他是谁?” 第429章 册立太子 元杳揉了揉眼睛:“爹爹,早呀。” “早?”九千岁失笑:“不早了,睡饱了么?睡饱了,就该准备准备,去赴宴了。” “赴……赴宴?”元杳差点咬到舌头。 这时,静儿端了清水,进入房间,絮絮叨叨道:“郡主,昨夜你睡得可沉了。 千岁叫了你许久,你都不醒,甚至传了御医来。 幸好,你今晨睡醒了!” 元杳:“……” 她也太能睡了叭?! 爹爹在,就是不一样! 往日,她这个时辰,早就起了! 有爹爹在,她敞开了睡,完全不必担心睡着了有人加害她。 爹爹的怀抱,又香又软。 她真的太幸福啦! 元杳从被窝里钻出来:“爹爹,你今天好好看呀!” 九千岁,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 这么好的基因,没有个继承的,真的好可惜…… 幸好,还有谢宁! 谢宁的容貌,虽比不上一母同胞的九千岁,但他也不差呀! 小叔叔以后生的孩子,一定也特别漂亮! 有没有人,想嫁给谢宁呀? 他不仅颜值逆天,医术了得,而且,他还温柔又细腻…… 更重要的是,他是九千岁的弟弟! 嫁给谢宁,就是九千岁的弟妹了! 啧啧…… “想什么呢?”九千岁揉揉元杳柔软的头发:“该去用膳了。” 元杳连忙回神。 她看向九千岁:“爹爹,杳儿穿这身,好看吗?” 一袭鹅黄色的小裙子,飘逸又蓬松,淡淡的暖黄色调,衬得她越发乖巧。 静儿替元杳插上珠花后,高兴道:“郡主这模样,让奴婢响起了奶黄包!” 元杳:“???” 她? 奶黄包?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 她还未出声,静儿就补充道:“玉儿姐姐做的奶黄包,又松又软,香香甜甜,可口极了!” 元杳:“咕噜……” 肚子,不争气的叫了。 九千岁低笑了一声:“看来,小杳儿是想念奶黄包了?” 元杳试图嘴硬:“我没有……咕噜……” 她耷拉着脑袋:“好嘛,说实话,我是有一点点馋奶黄包了……” 都怪静儿,好好的,干嘛非要提奶黄包呀? 香香软软的奶黄包…… 她好想吃甜的噢! 静儿捂嘴偷笑。 元杳:“……” 没天理啦! 小宫女要爬到她头上去啦! 元杳从椅子上跳下来,牵起九千岁的大手:“爹爹,下楼用膳!” 饿死她了! 昨夜就没吃了呢! 父女俩,一起下了楼。 楼下的花厅,比往日热闹。 还在二楼呢,元杳就听到花厅里的喧哗声—— “今天的早膳,也太丰盛了?” “这些甜点,简直和四时春的差不多!莫非,小杳儿的四时春,开到西丘来了?” “没听她说起这事,只怕,是有人冒领了四时春的名字,来西丘开店赚钱?” “谁开的?敢抢元小杳生意,本皇子马上去拧掉他脑袋!” “……”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了老远。 在脚步声响起时,一群人,终于停了下来。 花厅里的人,齐齐抬头:“千岁,杳儿,晨安。” 元杳在九千岁怀里,笑眯眯地打招呼:“晨安呀!” 怀遥手上握着鞭子,指了桌子上的早膳:“元小杳,你在西丘开四时春分店了?” “没有呀……”元杳好奇地往桌子上看去。 这一看,她“咦”了一声。 奶黄虎头包,炸鲜奶,牛奶小方…… 元杳抬头,打量周围。 若不是这些摆件,她差点以为,她回到了四时春…… 元杳双眼放光:“我正馋奶黄包呢!还做成了汤圆的模样,也太贴心了!” 贴心? 众人被她的反应惊着了。 姜承琰本着脸,冷哼:“这西丘,竟有人会做四时春的甜品,你就不怕四时春被抢生意?” “不怕呀!”元杳开心道:“我正考虑着,想要给四时春开分店呢! 若是西丘人有人真会做这些、卖这些,就当是替我试水了。 届时,我再来西丘开一家四时春分店,岂不是也有可能会生意爆火?” 姜承琰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讪讪道:“是我格局小了……” 没想到,元小杳比他想得更多、更远…… 九千岁选了个位置坐下,把元杳放在身旁的椅子上,冷淡道:“不必拘着。” 几个人,都不太怕他。 闻言,也就全都围着桌子坐下。 元杳夹起一个奶黄包,放入九千岁碗里:“爹爹,快尝尝!” 她的双眼,亮晶晶的,满脸期待。 九千岁勾唇,夹起奶黄包,轻咬了一口。 “如何?”元杳问。 其他人,也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九千岁抿唇:“尚可。” 尚可? 那就是可以? 元杳开心地夹起一个奶黄包,咬了一大口。 突然,她目光都呆滞了。 “呸!” 对面,姜承琰已经把咬进去的奶黄包吐了出来:“这也太甜了!甜得掉牙!” 还未动筷子的怀柔和林玄,端起了手边的牛奶。 元杳把口中的奶黄包咽下,眼睛都亮了:“好甜呀!好香呀!这奶黄包好好吃!” 这阵子在西丘,他们每日吃得最多的,就是肉。 连零食,都是肉…… 下午茶,都配的肉! 她真是疯狂想念甜点! 今日,总算是吃到了熟悉的东西。 虽然,偏甜了些,但,一甜解千愁! 对噬甜的人来说,这松松软软、香香甜甜的奶黄包,太过瘾了! 元杳吃完一个胖嘟嘟的奶黄包,又端起奶茶解腻。 这一喝,她发现,这奶茶,居然是甜咸口的! 好喝! 吃饱喝足,元杳才问:“今日的早膳,是谁买回来的?” “是残风。”谢执道:“本世子练剑回来,见他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他在干什么坏事呢! 谁知,他去给你买吃的了。” 残风? 元杳招手,把残风叫出来:“这甜品,哪儿来的?” 残风耳尖微红:“春风楼……” 春风楼? 做这些甜品的人,莫非是……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承琰站起身来:“凤寻,你回来了?” 元杳抬头,朝门外看去。 只见,凤寻眼眶通红。 两人的视线,直直对上。 元杳:“……”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凤寻呢,怎么就对上了? 尴尬…… 这时,姜承琰开口问:“凤寻……这是怎么了?” 凤寻温润的眸子,透着悲伤。 他艰难地开口道:“父皇……会在今日寿辰上,宣布册立我为太子……” “什么???” 众人齐齐出声。 第432章 封长公主 凤南启,恰好也朝九千岁看来。 又或者说,是朝九千岁身旁的元杳看来…… 元杳正喝着茶呢,忽然就觉得耳朵发烫,头顶发凉。 她疑惑地抬头:“爹爹,怎么了?” 九千岁捏着手中的青瓷茶杯:“无事。”语罢,他抬手,摸摸元杳的小脑袋:“不合胃口?” “嗯……”元杳苦瓜脸:“西丘的肉,味道好淡噢! 杳儿有点想大齐的炙鹿肉、爆炒羊腿肉了……” 西丘,以肉为主食。 但是,他们的肉,做得特别清淡! 最多的,就是白水煮肉牛羊! 蘸料,只有点椒盐粉,或者,偶尔给点辣椒、盐、骨汤调制的蘸水…… 偶尔吃一顿,味道其实很不错。 毕竟,也算原汁原味…… 但是,顿顿都这样吃,真的吃不消呀! 元杳觉得,她都快吃得抓狂了! 元杳抓着筷子,可怜巴巴道:“爹爹,杳儿好想吃锅子呀!” 越辣越好那种! 九千岁闻言,失笑:“再忍忍,等过了这一顿,本座就带你出宫找吃的,嗯?” 出宫? 那真是太好啦! 元杳欢喜道:“爹爹最好啦!” 爹爹永远是最懂她的!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对着九千岁的脸,啵唧一口亲上去了! 无奈,她已经不是三岁,都快八岁啦! 大庭广众的,会让人笑话的! 元杳小鼻子一皱,把脑袋埋在九千岁臂弯里,蹭了蹭:“爹爹好香!” “你这团子……”九千岁眉眼含笑,摸摸她的小脑袋:“不就是吃个锅子么? 瞧你,如此没出息。” 她哪里没出息了? 元杳理直气壮道:“在爹爹面前,不需要有出息!左右,爹爹都会宠着杳儿的!” 一旁。 怀遥满眼羡慕,抓着筷子道:“千岁……我也想出宫。” 元杳抬头。 只见,怀遥的食案上,食物基本没碰过。 噗…… 元杳眨眼:“怀遥姐姐,多吃点肉,听说,肉吃多了,才有力气呢! 你没力气,还怎么挥鞭子呀?” “我想吃素!”怀遥没好气道:“真是受不了这西丘的食物! 要么白水煮肉,要么卤肉,再这么吃下去,就要死人了……” “怀遥!”怀柔轻斥:“今日是凤皇的寿辰,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怀遥:“……” 怀遥几乎哭出声:“皇姐,我想吃素,想吃炒菜……” 想得发疯。 怀柔切下一小片白水煮的羊腿,蘸了一下蘸料,放入口中,眉眼温柔:“我就觉得,西丘的羊肉和牛肉,都别有风味。 就算是白水煮的,味道和口感也很不错呢。” 怀遥捂嘴。 她都快吐了好么? 怀柔的味觉,真没出问题? 这么清淡的肉,她怎么做到和吃珍馐美味一样的表情来的? 装的? 元杳看向怀柔:“怀柔姐姐,若吃不下,你可以少吃一点的,没人会怪你的……” 怀柔闻言,放下小刀,含笑道:“杳儿,你误会了。 我是真的觉得,西丘的肉不错。 若吃不下,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皇姐,你别装了!”怀遥苦着脸:“当心吃多了,等下把自己吃反胃了。” 装? 还反胃? 怀柔哭笑不得:“怀遥,杳儿,你们真的误会我了!我是真的觉得这些肉好吃呀!” 元杳:“?” 怀柔喜欢西丘的肉。 所以,怀柔喜欢西丘? 四舍五入,怀柔和凤寻……岂不是很有缘? 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磕到了磕到了! 甜! 太甜了! 元杳放下筷子。 九千岁侧眸:“不吃了?” “不吃啦!”元杳笑弯了眉眼:“杳儿已经饱啦!” 磕糖磕饱的! 元杳莫名兴奋。 将来,若怀柔嫁给凤寻,岂不就成了她的嫂子了嘛? 哇! 姐弟恋、年下小奶狗什么的,真是太甜了! 怎么会有这么甜的cp呢? 甜哭了…… 希望凤寻能加油,努力做好西丘国的太子。 也希望姜皇帝没事不要乱点鸳鸯谱,不要瞎给怀柔赐婚…… 若两人能成,一定会是一对幸福的佳偶! 两个温柔到了极致的人儿,在一起,不知会是什么模样呢? 真是太期待了! 最重要的是,凤寻最好别遗传到凤南启的“渣”才行! 他敢渣了怀柔,就别怪她大义灭亲! 害! 她真的好操心噢! 九千岁内力波动,感受着身侧小人儿莫名亢奋,不由地抬手,轻弹了一下她头上扎着的小丸子:“安分些。” 元杳低呼了一声:“呀……” 爹爹干嘛忽然弹她? 九千岁伸手,捏了捏她头上的丸子:“乖一点。” 凤南启的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他醋了。 元杳收敛了情绪,乖乖坐好。 她抬头,顺着九千岁眸光看去。 这一看,就和凤南启目光对了个正着。 元杳:“……” 凤南启的目光,炙热又专注。 若不是九千岁在,他怕是要奔下来抢人了…… 渣爹! 元杳在心里暗自吐槽。 周围,西丘百官齐齐起身,跪在地上。 议论声,不绝于耳。 高台上,礼部的人朝凤南启行了个礼,弯腰,接过圣旨—— “兹有宸妃琉月,淑德含章,性行温良……千里和亲,结两国于秦晋之好……替朕孕育儿女,与朕鹣鲽情深……今日良辰,特追封其为昭和皇后。钦此。” 这旨封后诏书,迟了十几年。 封后诏书,是凤寻去接的。 文武百官,纷纷跪拜:“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 高台上,除了近侍,谁都没瞧见,凤南启的眼角,滑落一行清泪。 他低低道:“琉月,你听到了么?” 念完封后诏书,礼部官员又拿起另一份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子凤寻,温良敦厚、聪慧过人,得天庇佑……” 元杳抬头,朝端正跪在地上的凤寻看去。 凤寻手捧封后诏书,跪得笔直。 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身上,散发着莹莹光泽…… 念完册立太子诏书,洪公公把圣旨捧下来,放在凤寻手上。 凤寻捧着圣旨,眼眶微红。 他膝盖一抬,就要起身。 这时,礼部官员道:“今日,还有一份诏书要宣告天下。” 整个宴席上,人声鼎沸:“这是什么诏书呢?” 礼部官员朗声道:“这是册封长公主的诏书!” 长公主? 九千岁猛地抬头,眸光森寒地看向凤南启。 凤南启无所畏惧,直勾勾地看着他,哑声开口,解除所有人的困惑:“没错,朕要封长公主,凤息长公主。” 第434章 他从未多管闲事 九千岁斜眼,朝高台上睥了一眼。 龙椅,已经空了。 凤南启,不知去向。 九千岁端起酒杯:“本座没空。” 洪公公眼眶微红,神色为难:“千岁,老奴只是个负责传话的……” 九千岁轻嗤了一声:“如此,你就去给凤南启传话。 你告诉他,本座喝醉了,神志不清,让他别招惹本座。” 洪公公闻言,都快哭出来了:“千岁……” 九千岁抬眸,细长的眸子,冷若冰霜。 洪公公吓了一跳,连忙弯了腰:“老奴这就去!” 说完,人就小跑着离开了。 元杳倒了杯茶,推至九千岁面前:“爹爹,这宴席,何时才散场呀? 难不成,要在这里坐一整天吗?” 她的火锅…… 想念火锅…… 这些肉,她真的吃不了了! 所以说,她真的适应不了西丘的生活! 光是吃,她都吃不了呀! 她若留在西丘,以后,一定会长得又瘦又矮,还丑…… 九千岁看着身侧的团子,丢掉手里的酒杯,朝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来。” 元杳一喜,连忙把小手搭上去。 九千岁牵了自家小团子,就要起身。 旁边,怀遥出声道:“千岁,还有我!” 出宫找吃的,怎么能落下她呢?! 怀遥裙子一捋,站起身来。 不远处,谢执见状,朝怀遥出声:“噗呲……” “干嘛?”怀遥转过头去。 谢执伸手,打了个手势:干嘛呢? 怀遥比了个“吃饭”的手势。 谢执点头。 这种场合,他们代表的是大齐皇室。 九千岁可以走,他们却不可以…… 谢执、姜承琰和林玄三人,坐姿如松。 九千岁牵了元杳,站起身来。 他一动,宴席上,不少人纷纷朝这边看来。 北狄那边,一身明蓝色锦袍的公子坐不住了,端了个杯子,朝这边走来。 尽管几年未见,元杳还是一眼认出,这是昊烈。 几年不见,昊烈长高了不少。 他是北狄人,身形长得很大,身姿伟岸,看上去,就特别有安全感。 他的五官,比起当年越发精致立体。 麦色的肌肤,散发着健康的莹莹光泽。 再过几年,大抵就能配得上一句“行走的荷尔蒙”了…… 昊烈一如当年一般,容易脸红。 他轻瞥了怀遥一眼,才结巴道:“昊烈……见过九千岁!昨日,昊烈不知千岁也来了西丘,故而未能及时来打招呼……” “嗯。”九千岁应了一声,问:“你父皇可还好?” 昊烈点头:“一切安好。” 九千岁颔首。 昊烈继续问:“千岁…是否要回大齐了?” 九千岁闻言,冷淡的眉眼微微挑起:“昊烈皇子,可是有事?” “我……”昊烈脸一红。 他紧张得掐着手指,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一着急,脸就红得不行。 元杳瞧着,好奇得不行。 这昊烈皇子,怎么越发结巴了? 当年,可不是这样呀! 想着,她不禁看向怀遥。 恰好,怀遥也朝她看来。 元杳:“?” 难道…… 元杳朝怀遥狡黠地眨眼。 怀遥没忍住,拧了眉毛,低低出声:“元小杳!” 这一声音,把昊烈的关注拉过去了。 昊烈摸摸衣袍,朝怀遥笑了一下。 九千岁忽然就明白了。 九千岁冷淡道:“本座有事,自然会早日赶回大齐。 至于其他人,几时回都成。 北狄若是无事,昊烈皇子不妨随大齐使臣团一起,去大齐走一趟。” 去大齐? 护送怀遥回大齐么? 昊烈大喜,脸色越发地红:“我……我可以么?” 九千岁冷淡道:“你若觉得不可以,本座也不会拦你。” “我可以!”昊烈狂喜。 九千岁优雅地抬了袖子,牵起元杳小手:“走罢。” 怀遥见状,急道:“千岁,还有我!” 九千岁淡声道:“后面跟着。” 一跟,就跟了一串。 九千岁牵了元杳,身后跟着怀遥,怀遥两步外,跟着昊烈,昊烈身后,跟了个他的贴身随侍…… 几人,一起出了宴席。 所过之处,不少人抬头,好奇地打量着九千岁,打量着元杳…… 元杳迈着小步子,跟着九千岁。 她侧耳,听着两旁的议论声—— “大齐九千岁,当真如传说中的一般,容颜绝世啊!” “可惜了,是个宦官……” “有何可惜?掌权天下,容颜绝世……我若是他,我做梦都能笑醒!” “九千岁,也快四十了?怎的跟二十出头的少年似的?” “就是啊!这也太年轻了!我同他岁数差不多,都有皱纹和白发了,今年孙子都会跑了。而他,好像不会老……” “嘘……听说,他练一些歪门邪道的武功,才得以永葆青春呢!” “什么邪门歪道?这么邪门么?要如何练?” “大抵,喝处~子血什么的……” “天啊!” “……” 越传越离谱。 元杳听得瞪眼。 这些人,不是有什么毛病? 喝处~子血? 那也太恶心了?! 一个个的,自己长得丑、没本事、老得快,就一通胡说八道! 太过分了! 元杳忍无可忍,眯起眼,开口道:“这几位大人,你们说错了,我爹爹年轻好看,全是因为天生丽质。 各位大人,懂得什么叫天生丽质么? 打从娘胎里出来,就长得好看,明白么? 还有,天生丽质,还不够! 就好比,我爹爹身材好,全是辛苦习武练出来的! 像诸位大人这样,整日坐着喝酒吃肉,肚子只会越来越大,皮肤也只会越来越松弛、长很多皱纹、晒斑。 最后,我爹爹那么好看,是因为他从未多管闲事、在背后指着人说三道四!” 一群人,被说得哑口无言。 尴尬。 太尴尬了! 在背后议论人,竟被人听见了! 一个年纪偏大一些的官员,站起身来,尴尬道:“请九千岁莫怪,我等也是喝多了,才说了胡话……” 说着,他深深鞠了个躬、行了个礼。 另外几人,也尴尬地跟着道歉、赔礼。 恰好,洪公公朝这边走来。 洪公公扫了一眼几人,问了小太监,记下名字。 而后,他缓步走到九千岁和元杳身边,压低声音:“千岁,郡主,皇上请你们过去。 皇上他……情况有些不太好。” 第437章 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真要这么仓促么?”凤南启收起笑,不舍地看向元杳。 九千岁睥了他一眼:“你真以为,本座特地从大齐赶来,是为你祝寿的?” “你当然不会做这种事。”凤南启道:“朕知道,你是来看朕笑话的。 你早就知道,小杳儿不会认朕? 不过,你信她,却不信朕,所以才特地赶过来,亲眼瞧瞧、亲耳听听……” 九千岁轻嗤了一声,低头看身边的小团子:“小杳儿比你聪明,你就算用尽办法,也骗不了她的。 她的心里,只有本座。” 元杳闻言,仰头,眨了眨眼。 九千岁唇角微扬,抬手,轻轻摸摸她的小脑袋:“今夜,爹爹带你逛逛西丘。 明晨,爹爹就带你回家。” 元杳甜软的小奶音带着笑:“好。” 她松开九千岁的手,转过来对着凤南启。 她拎起裙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九千岁看着这一幕,唇角微扬。 凤南启哑然:“杳儿,你这是……” 元杳直起腰,看着凤南启:“这一拜,是感谢你赐予了我这副身躯。” 跪完,她站起身来。 九千岁抬手,扶了她一把。 元杳站定后,行了个礼:“杳儿就此拜别凤皇陛下,愿您福寿安康。” 凤南启抬手,抹去眼角的水痕。 元杳转而看向九千岁:“爹爹,我们走。” 九千岁弯腰,把她抱起来,冲凤南启点了一下头,大步出了揽月宫。 凤南启手指死死掐着龙榻边缘,无声落泪…… 出了揽月宫,夕阳已经隐入雪山之巅。 远方的雪峰,边缘金灿灿的。 九千岁薄唇微扬:“西丘景色,倒是不错。” “是呀!”元杳软声道:“其实,我还挺喜欢藏雪城的。” 山川毓秀,热闹繁华。 九千岁闻言,扬眉:“喜欢藏雪城,不喜欢大齐了么?” 呀! 这语气,怎么醋醋的呢? 元杳环住九千岁脖颈,认真道:“喜欢藏雪城,是因为藏雪城景色美。 藏雪城对杳儿来说,适合当游玩的地儿,却不适合当家。 天下最美的景色,只在大齐京城。” “哦?”九千岁垂眸看她。 元杳笑意灿然:“因为,大齐京城,住着天下第一美的九千岁呀!” “你这奶团子……”九千岁抬手,揉了揉元杳脑袋:“又消遣本座。” “才不是消遣!”元杳认真道:“在杳儿心里,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 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 “嗯。”九千岁垂头,默默她脑袋:“小杳儿,也是全天下最好的。” 元杳撒娇道:“天下第一好爹爹,杳儿饿了。” 九千岁用额头蹭了蹭元杳额头:“爹爹带你出宫。” “好呀!”元杳开心地点头。 整个皇宫,丝竹声阵阵。 宴席,还在继续。 九千岁带了元杳,没走宫门,而是飞上了一颗高大桃树,从桃树上跃出皇宫…… 九千岁衣袖一挥,桃花雨落了一地。 元杳心想,其实,西丘皇宫真的很美。 可惜,这么美的皇宫,却断送了琉月的一声。 未来,凤寻也会在这里住一辈子。 唉……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入了夜的藏雪城,温度降了许多,凉风吹来,有些冷。 整个城里,肉味飘香。 和大齐京城不同,夜里的藏雪城,逛的都是商人居多。 街上,小摊贩很少。 大多小摊,都是卖各种肉干,有牛肉干、羊肉干…… 除了,还有卖烤肉串的。 父女俩走了一圈,全是肉。 闻着肉味,元杳都不饿了…… 这时,残风从暗处出来:“千岁,郡主,云潺殿下邀你们去春风楼。” “云潺?”元杳欣喜出声。 残风点头。 九千岁看了眼手里牵着的小人儿:“带路。” 残风走在前面,一路去了春风楼。 夜里的春风楼,大厅里坐了两桌喝酒吃肉的西丘人。 九千岁一带元杳进去,掌柜就迎了上来:“客官,二楼请。” 一个伙计来带路。 二楼,雅间。 元杳还在门外,就闻到了香味。 她深深吸了一口,开心道:“云潺,我和爹爹到啦!” 云潺一身雪白衣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 听到声音,他放下书,站起身来:“千岁。” 九千岁扫了一眼炉子上咕噜噜翻腾的火锅,冷淡道:“就数你最会。” 云潺挑了一下眉头:“西丘夜里冷,适合吃锅子。” 元杳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交锋”。 她的目光,全被热腾腾的火锅吸引去了。 用伙计送来的热毛巾擦了手,元杳才欣喜地对云潺道:“我上午还跟爹爹说,我想吃锅子呢! 没想到,你这儿竟然有! 云潺,你简直太懂我了!” 九千岁扫了眼自己小团子,冷冷道:“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元杳疑惑地眨眨眼。 云潺骗她什么呀? 她有什么,是值得他骗的呀? 元杳坐到火锅边。 火锅里,鸡肉和蘑菇在翻腾。 鸡汤的鲜香,扑鼻而来。 桌子上,各种新鲜的蔬菜,摆了一桌,精致又漂亮,看着就很有胃口。 馋死她了! 终于不用再吃牛羊肉了! 云潺捋了袖子,盛了一碗汤,递给她:“先喝汤,暖暖身子。” 元杳双手接过,笑眯眯道:“谢谢云潺!” 今天,也是被投喂的一天呀! 幸福! 云潺又给九千岁盛了一碗汤:“千岁。” 九千岁没接。 云潺扬唇,把汤放在九千岁手边。 盛了汤,云潺才招手,让伙计送来蘸料。 蘸料里,加了蒜泥、香油、葱花等,还撒了一点点辣椒,开胃又不辣! 是元杳爱的味道。 元杳眼睛都直了。 九千岁夹起一块又瘦又嫩的鸡肉,放入元杳碗里:“慢点儿吃,当心烫。” “嗯嗯!”元杳点头。 元杳埋头吃,九千岁偶尔动一筷子。 云潺坐在一边,手里拿着筷子,为两人涮蔬菜…… 一顿下来,元杳吃得特别满足。 吃饱喝足,九千岁淡声道:“明日,本座就带小杳儿回大齐了。” 云潺抿了口清茶,看向元杳:“既然千岁来了,我就不同你一起走了。” 元杳愣了一下:“你不回大齐吗?” 云潺瞥了眼九千岁,才点头:“我……还有些事未办完……” 第438章 该启程回家了 云潺要单独行动呀? 元杳有些遗憾:“没关系,等你办好事情,回大齐后,再去千华宫找我!” “好。”云潺点头。 元杳看了眼天色:“爹爹,夜深了。” 九千岁站起身来:“今夜,我们不回西丘皇宫了。” “啊?”元杳愣住。 九千岁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今夜,就在此住下,明日,本座带你先回大齐。” “那……怀柔他们呢?”元杳问。 九千岁勾唇:“昊烈会送他们回。” 昊烈? 原来是这样! 下午时,爹爹说让昊烈去大齐,原来,不是打的成全昊烈的主意,而是是想借他之手,护送怀柔他们回大齐呢! 昊烈只怕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他对九千岁简直感恩戴德。 只怕,他这辈子都猜不到,他被利用了。 噗…… 元杳忍住笑,看着云潺,认真叮嘱:“云潺,此去回大齐,山遥水远,你一个人,切记要保护好自己。 待我和爹爹回大齐了,会护好你的替身。 你不要急着赶路,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云潺点头。 元杳想了想,还有些不放心:“云潺,你若有空,要记得给我写信呀、说一下到哪儿了! 这一路回去,有狼、有土匪什么的。 你一定要警惕一些,别受伤了。” “好。”云潺极力控制上扬的唇角。 元杳叮嘱完了,笑眯眯道:“云潺,大齐见!” 云潺扬唇:“大齐见。” 元杳歪头:“云潺……” “好了,夜色深了,你该就寝了。”九千岁不由分说,把元杳抱起来:“明早,本座醒来你若未醒,你就等着和谢执他们一起回。” 元杳连忙伸出小手捂了嘴巴。 云潺开口道:“房间在三楼左侧。” 九千岁颔首,抱了元杳,出了雅间。 春风楼,是云潺的产业。 楼上的房间,一切都是按照元杳四时春的房间布置的。 房间布置奢华,连床,也又大又软。 洗漱完毕,元杳钻入九千岁怀里,沉沉睡去。 次日,天还未亮,她就被九千岁拎起来。 藏雪城的清晨,温度很凉。 五匹马,踏着夜色,出了城门。 元杳穿着厚厚的小斗篷,窝在九千岁怀里。 元杳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城门。 她问:“爹爹,太子,是不是不可以随意去别的国家了呀?” 九千岁骑着马,闻言,垂眸:“若凤南启养好身体,凤寻想去大齐,也不是不可以。” “嗯……”元杳点点头。 但愿,凤南启能良心发现,别再作践自己,再多活几年…… 凤寻年纪那么小,就扛起一国重担,太辛苦了。 而且,他不能去大齐了,怀柔怎么办? 怀柔……快要及笄了…… 愁死了! 难道,她磕的cp,就要be了吗? 叹气。 出了藏雪城几十里,天色渐亮。 天亮起来后,元杳才看清其他马上骑着的人。 残风和破月,她是知道的。 一群人,全都易了容貌。 一匹黑马上,骑着一个瘦削的小少年。 那一张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唯独一双眸子,漆黑明亮、灿若星辰…… 见元杳看他,少年绷着脸。 噗通噗通…… 九千岁抬头,睥了一眼马上的少年。 少年脖颈微红,用内力传声:“再往东行十公里,有一处美若仙境的山谷,名叫桃花谷。 千岁和郡主,可要去看看?” 桃花谷? 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桃花谷…… 元杳的脑海里,忽然浮起西丘小太监的话。 他说,这个时节,桃花谷开满桃花,漂亮得好似仙境…… 元杳抬头:“爹爹,我们去桃花谷!听说,那儿可美了!” 九千岁薄唇轻抿:“你确定,你要去?” 元杳用力点头:“嗯嗯!” 九千岁冷冷下令:“去桃花谷!” 马蹄撒欢,一路狂奔,朝桃花谷驶去。 小太监,果然没骗元杳! 循水绕山后,桃花谷,蓦然现于眼前—— 满山桃花,绽放得如火如荼,把连绵雪峰、青碧湖泊都染成霞粉色…… 就连山谷间弥漫的云雾,也被染成粉色。 山谷间的风,都弥漫着清甜的桃花味…… 马儿被栓在树下,元杳由九千岁牵着,缓步走在湖边。 走至一块巨大石头上,她歇下脚。 九千岁驻足:“累了?” “有一点点……”元杳仰头道。 这一路,地上全铺了石子,好奇怪。 九千岁垂眸,睥了眼地上的石子:“知道这些石子是怎么来的么?” 元杳摇头。 九千岁淡声道:“这里,叫桃花谷,也叫情人谷。” “啊?” 情人谷? 元杳惊了。 九千岁勾唇,抬手一指:“看见对面那座山了么?” 山? 元杳抬头看去。 只见,湖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 那座山,隐隐有人的轮廓。 九千岁继续道:“那座山,叫月神山。 传说,很多来这里祈愿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来这里的人,都会挑一块石头,写上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用来祈愿。 若有幸被神选中这块石头,两人就能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元杳惊讶又好奇。 西丘人,竟然信这个? 她讶然道:“爹爹怎么会知道这个?” 九千岁望着远山:“因为,琉月带本座来过。” 琉月? 元杳抿唇:“她许愿了吗?” “许了。”九千岁应道。 元杳试探着问:“许的……是和爹爹吗?” 九千岁冷淡道:“不是。” “不是?”元杳皱起眉头:“难道,她许的愿望,是和凤皇?” 九千岁垂眸,看向元杳:“是你。” “我?”元杳惊了。 九千岁抬起一只手,从她头上摘下一片粉嫩的桃花瓣:“那时,你还未出生。 本座来带她离开西丘,她怀着你,让本座带她来了这里,许了一个愿望。 她说,希望她的孩子长大后,幸福快乐,能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 元杳她鼻子皱了皱。 眼眶有些酸。 琉月……真是个温柔的人。 可惜,去得太早…… 脸忽然一暖。 九千岁温声道:“小杳儿,该启程回家了。” “嗯!”元杳点点头。 九千岁抱了她,大步出了桃花谷。 影、残风、破月也跟了上去。 山谷里。 一个瘦削身影,手里握着剑,正奋力在石块上刻着…… 大暗卫瓮声道:“喂,走了。” 小暗卫:“你不会走?” 大暗卫翻了个白眼:“逆徒!” 最后一笔落下,四个繁杂却极为漂亮的字,清晰深刻地刻在石块上…… 第439章 该分开睡了 来西丘时,足足在路上折腾了一个月。 而且,遇到不止一次危险。 回大齐,快马加鞭,中途换了五六次马匹,所以,只用了半月,就到了京城…… 五月的京城,天气已经炎热。 雨后清晨,太子身着常服,出城十里,低调迎接。 太子端正行了个礼,笑道:“昨日,父皇便得了信,说千岁今日回京。 千岁与郡主日夜兼程,辛苦了。” 十七有余的太子,个头已经赶上他父皇了,然而,明明正值青春年少,却透着一股憔悴和疲惫感。 幸好,他常年习武,身板还算壮实。 看着太子,元杳有些担心。 仅是太子之位,他就如此疲惫、难以应付。 若将来当了皇帝,得累成什么样? 以他的资质,终归,那个位置不适合他。 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元杳希望,太子能有个好结局…… 看着待人温和有礼,为人谦逊的太子,元杳开口道:“太子殿下,平日要注意休息,多多保重身体。 别太劳累,免得把身体压垮了。 还有呀,不要太过焦虑,慢慢来。 若是心情好了,就找个发泄的方法。 心情好了,身体才能好呀。” 太子闻言,怔了一下:“杳儿都看出来了?” 元杳轻轻点了一下头,继续道:“杳儿知道,太子殿下一直都很努力上进,多年如一日,从不懈怠。 有不懂之处,也虚心请教。 即便是累了,也从未跟人抱怨过…… 但是,你这样太累了! 杳儿希望,太子殿下偶尔能留出些许时间,让自己稍微休息一下。” 太子闻言,长久的怔忪。 直到,身旁的近侍提醒他:“殿下,该回宫了。” 太子回过神来,温声对元杳道:“多谢杳儿的关心,回头,我定会多多休息,不让自己那么累。” “嗯嗯!”元杳点头。 一旁,九千岁舍了马,抱元杳上了马车。 马车空间很大,铺了软垫,燃着安神的熏香,又香又软。 骑了半月的马,坐在马车上,简直跟坐在云朵上一般,舒服得连毛孔都舒展了…… 马车一路行驶,入宫后,一直驶到千华宫门外。 宫人们,早就守在门口,跪了一地。 马车还未停稳,元杳就听到一阵欢呼声—— “拜见千岁,拜见郡主!” “千岁和郡主,总算是回来了!” “千华宫冷寂了一个半月,终于热闹起来了,实在是太好啦!” “……” 元杳听着熟悉的声音,欢喜极了。 果然,对她来说,再华美的地方,都不及千华宫! 马车外,小太监搬来了凳子,伸手来扶:“千岁,当心。” 九千岁轻飘飘一跃,下了马车,转身来抱元杳。 一群宫人欢喜地行礼:“拜见千岁,拜见郡主!” 九千岁淡声道:“免了。” “吼……” 震耳发聩的虎啸声,从围墙里传出。 元杳捂了一下耳朵,欢喜道:“汤圆!我回来啦!” 下一瞬,一个大雪团子,圆滚滚地奔出千华宫门。 闻到熟悉的味道,雪团张嘴:“嗷嗷……” 声音委屈又欣喜。 雪团撒着欢,朝九千岁怀里的元杳扑来。 在三米外,九千岁目光一凛,带着威慑看过去。 “嗷……” 雪团急急停下,又大又白的前爪,刚好撑在九千岁衣袍边。 它坐在地上,急急仰头:“嗷……” 九千岁见状,把元杳放下。 脚一落地,汤圆就把大脑袋凑过去,埋入元杳怀里。 无奈,它的脑袋,真的太大太圆了! 怎么埋,都埋不进去。 汤圆急得脑袋到处乱蹭。 元杳又心疼又好笑。 她伸手,抱住汤圆的脖颈,把脑袋埋入汤圆蓬松柔软的毛里:“我抱不下你,你可以抱我呀!傻崽崽……” “嗷……” 汤圆脑袋一压,爪子一挪,长毛软肉就把元杳整个地包裹住。 元杳舒适地叹了一口气。 汤圆真是毛茸茸的,又软又香! 抱着它,简直不要太舒服和满足…… 一旁,胆小的宫人,看得心惊胆战。 天底下,大约也就只有他们的小郡主,敢把一只六百斤的白虎,当成一只大猫猫养着…… 虽然,这只大猫猫,真的又乖又可爱…… 元杳在汤圆怀里埋了会儿,才伸出小脑袋。 这一仰头,九千岁失笑。 “噗……” 宫人里,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声来。 白白嫩嫩的小郡主,粘了满脸、满身的白毛…… 元杳吐了一口毛:“汤圆,你怎么掉了这么多毛???” 汤圆坐在地上,冰蓝色的眸子,充满无辜。 元杳:“……” 好,她心软了。 崽崽这么可爱,掉毛也可爱! 元杳转而扑向九千岁:“爹爹……” 九千岁勾唇,弯腰,帮她把脸上的虎毛拂去。 元杳抱住九千岁,撒娇:“谢谢爹爹!” 九千岁弯腰,把她抱起来,边往千华宫内走,边吩咐宫人:“准备膳食、热水,送到月华殿。” 汤圆站起身,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身后。 一进大门,空气中就浮动着一股香甜味。 宫墙上,爬满了玫瑰花枝。 满墙玫瑰,又大又红,开得艳丽夺目。 瞧着绽放得正好的玫瑰,九千岁心情极好:“不过半月,这些花,倒是开得正好。” 元杳开心道:“等下,我去剪一些下来,给爹爹插在寝殿和书房。” 今年的花,开得实在是太好了! 他们,回来得正是时候! 这些花,必须好好利用起来! 九千岁摸摸她的脑袋:“不急,先沐浴、用膳。” “好!”元杳点头。 入了月华殿,九千岁就去沐浴了。 元杳迟疑了一下,让人先备好水,而她,则领了小宫女,冒着日头,去剪了许多玫瑰花回来,作插花用。 把餐桌布置好,她才兴冲冲地去沐浴。 待她回来,九千岁已经沐浴完毕,披散着头发,坐在餐桌旁,愉悦地拿着一枝玫瑰。 见九千岁心情好,元杳甜声道:“爹爹,等傍晚了,杳儿再去剪一些花来摆在床头?” 九千岁朝她招手:“过来。” 元杳乖乖走过去。 九千岁轻抚着她还未干透的头发:“小杳儿,爹爹想同你商量件事。 小杳儿长大了,该和爹爹分开睡了。 你觉得呢?” “分开睡?”元杳愣住。 第440章 云潺的替身 这些年,她一直睡在月华殿。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月华殿的大床,习惯了爹爹香软的怀抱。 如今,突然就要分床了…… 忽然扎心…… 望着呆呆愣愣的团子,九千岁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怎么了?舍不得爹爹?” “嗯。”元杳点点头。 “你这团子……”九千岁失笑:“本座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如此这般,本座还怎么舍得?” 元杳把脑袋枕在九千岁腿上,理直气壮道:“爹爹既然舍不得,就不要让杳儿自己睡。 名声不名声的,杳儿再不在意呢! 杳儿在意的,只有爹爹!” 再者,天底下,谁人不知,九千岁是宦官? 他们的父女,还能发生点什么不成? 她才七岁多呀! 这些人,脑子里装的什么呢? 无语…… 看着理直气壮撒娇的宝贝女儿,九千岁脸上笑意扩大。 他拍拍元杳脑袋:“好了,本座逗你玩儿呢。 在你及笄前,你想在月华殿睡多久,就睡多久。” 及笄呀? 她离及笄,还有好些年呢! 元杳欢喜地抱住九千岁胳膊:“爹爹要说话算数呀!” “自然。”九千岁抬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元杳这才释然,欢喜地拿了筷子,给九千岁夹菜:“爹爹,快尝尝……” 回了大齐,九千岁重新忙碌起来。 每日,看不完的公文、处理不完的政务。 期间,元杳去皇帝、皇后和林贵妃处请了安…… 宫中逛了一遍,她又出宫去了四时春。 天气炎热,四时春生意爆火。 两年前,元杳特地买下四时春左右两侧的地,将四时春扩建了一番。 无奈,客人还是爆满。 马车,停在四时春门外。 车刚停稳,汤圆就跳下马车,抖了抖毛发。 见到汤圆,四时春内,发出一阵惊呼。 “嗷……” 汤圆压低声音,软乎乎地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一个伙计从门里露出脑袋。 瞧见元杳,他高兴道:“郡主?!郡主回来啦……” 声音之大,引得不少人探头出来看。 白掌柜正忙着打算盘,闻言,账都忘记了算,算盘一丢,大步走出店门。 见着元杳,白掌柜欣喜道:“郡主怎的回来了?” 他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着! 元杳开心道:“白叔,我前日就回来了呀! 昨日,忙着给皇后和林贵妃请安,故而,今日才出宫来。” 白掌柜仔细打量了元杳一圈:“郡主瘦了。” 瘦了? 元杳眯眼笑:“那,我长高了吗?” “高了!”白掌柜点头。 元杳开心笑了起来。 其他伙计和客人,也纷纷笑道:“郡主不仅高了,而且,好像变漂亮了呢!” 元杳开心极了。 她上楼,吃了好些甜品,才又去百味楼逛了一圈。 百味楼的生意,也不赖。 和掌柜聊了许久,待她出门,都已经是傍晚。 一辆马车,停在百味楼外。 马车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 一身湖水绿华丽衣裙的女子,戴着珠钗,掀开帘子,眼眶微红:“郡主……” 看到女子,元杳欣喜地出声:“丹青姐姐!” 丹青从马车上下来,一旁,婢女扶了她:“夫人,慢一些……” 丹青下了马车,迫不及待地抓住元杳的手:“郡主此行,可还顺利?” “顺利呀!”元杳笑眯眯道:“爹爹去西丘皇宫接的我呢!” 丹青点点头,欣慰道:“这一个多月来,我日夜担忧。 幸好,郡主和千岁,总算是平安归来了。” 说着,她眼眶越发的红。 一旁,婢女连忙道:“夫人,日头太晒,您身子重,不宜多晒太阳。” 丹青无奈道:“哪里有这么娇气了?我就晒太阳!不许和大人告状!” 婢女偷笑着退下。 身子重? 元杳的眸光,顺着丹青的脸往下,落在她小腹处。 这一看,她才发现,丹青的小腹,已经微微鼓起。 连汤圆,都走到丹青身边,把毛茸茸的大脑袋,在丹青小腹处轻轻蹭了一下。 冰蓝色的眸子,充满疑惑和好奇。 丹青低头,含笑道:“汤圆,你怎的又长大了不少?” 元杳瞪大眼睛,看了半晌,才惊喜道:“丹青姐姐,你……你又有啦?!” 她才离京一个半月呀! 没想到,丹青二胎都怀上了! 丹青面色一点点变红,连脖颈都是红的。 她带着点嗔怒:“我这样子,都怪郑阔!” 怪郑大人? 元杳好笑道:“郑大人,真是年富力强呢!” 丹青脸色越发红,薄怒道:“亦墨还那么小,亦和又忙着今年的殿试。 他老不知羞,害得我连照顾亦墨亦和的精力都没有了!” “噗……” 元杳觉得好好笑。 她戏谑地看着丹青:“你若真怪郑大人,待你腹中孩子出生后,我就让爹爹罚他。 依你看,让他去边关驻守个三年五载,让你乐得清静,可好?” 丹青:“……” 丹青扶着腰:“那……还是算了,亦墨还小……” 元杳差点笑出声。 她从丹青的脸上,看出了幸福。 明明乐在其中,还怪郑大人。 郑大人好冤噢! 元杳打量着丹青圆润、白皙的脸,笑眯眯道:“听说,怀了女儿,女子会变得漂亮。 我瞧着,你比我离京前越发有气色了,皮肤也变好了。 这一胎,定然是个女儿?” “是么?”丹青欣喜地看着元杳。 元杳眨眼:“不信,你去问问郑大人呀!” 丹青面色又是一红:“我才不要去问他呢!问他,他定会说,我什么时候都好看……” 元杳感觉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太甜了! 牙疼! 元杳笑道:“丹青姐姐,你既有了身孕,就不便在外多逛了。 改日,我去尚书府找你和亦墨玩儿。” 丹青看了眼日头,温声道:“好。” 丹青不舍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就先回府了?” “回!”元杳笑眯眯地挥手。 丹青这才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就驶离金樽街。 元杳笑着摇摇头,准备回宫。 这时,又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她不远处。 望着马车,汤圆贴着元杳站着,发出低低的声音:“嗷……” 它在警惕。 这时,马车上,伸出一只修长细白的手。 紧接着,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元杳愣了一下,问道:“云潺?” 不对! 他不是云潺。 云潺的手上,有伤,有薄茧。 而眼前这人的手,又白又嫩。 他是云潺的替身! 第441章 太子殿下的承诺 元杳正打量着假云潺,车帘就被大大地掀开。 阿七探出一颗脑袋:“郡主!” 元杳展颜:“阿七!” 阿七跳下马车,开心道:“郡主何时回来的?” “前日呀!”元杳笑道。 前日? 阿七行了个礼,才笑道:“阿七只听说千岁离京回来了,原来,千岁是去接了郡主啊?” “是呀!”元杳笑眯眯道:“这两日,我一直在忙着到处请安。 今日得了空,才出宫去四时春和百味楼瞧一眼。” “原来是这样!”阿七开心道:“能见到郡主,阿七真是太高兴啦!” 元杳弯了眉眼:“见着阿七,我也很高兴呢!” 说着,她抬头看向假云潺,故意道:“云潺,见了我,你不开心吗? 我们快两年不见了,你怎么对我如此冷漠呀? 云潺,你变了……” 假云潺嘴唇动了动,拱手:“我……” “郡主!”阿七连忙道:“郡主,我家殿下身子不适!” 嗓子不适? 是不敢开口说话,怕暴露? 元杳心里偷偷乐。 她摸着汤圆圆滚滚的大脑袋,故作疑惑:“汤圆,见着云潺,你不开心吗? 曾经,你都会开心地扑到他怀里的。” “嗷……” 汤圆一屁股坐下,比元杳还高。 他冰蓝色的眼里,透着对假云潺的不屑。 假云潺单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咳……” 阿七见状,连忙道:“郡主,我家殿下身体不适,我先带他回宫啦! 改日,阿七再去千华宫给郡主请安!” 说着,阿七扶了假云潺上马车,对车夫道:“快走!” 马车,跑得飞快。 眨眼,车就消失在街头。 元杳挑眉。 装。 看他能装到几时! 不过…… 云潺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这个假云潺,真的装得很差呀! 他们是怎么骗过大齐的? “好无聊噢!” 元杳兴致缺缺,回了千华宫。 当夜,她就和九千岁申请,回学堂上学。 次日。 元杳抱了超大一束玫瑰花,又让几个小太监拎了好几竹篮的鲜花,爬上马车。 她先去了一趟四时春,送了几竹篮玫瑰,让白掌柜着人做成好吃的。 随后,她才抱着花,去了学堂。 马车刚在国学院外停稳,另一辆马车,就停在她身旁。 元杳抱着花,转身:“太子殿下?” 太子穿着一身明黄色锦袍,怀里还抱着一摞书。 他面容憔悴,眼底透着淤青。 想来,昨夜又没睡好。 瞧着,令人心疼…… 见着元杳,太子愣了一下,才含笑问:“怎么抱这么多花来国学院?” 元杳笑道:“因为,想送给同窗呀!” 太子笑道:“这些花,不轻?来,把花给我,我送你去你的学堂。” 元杳没给:“太子殿下,杳儿抱得动的。” 太子道:“我知晓你抱得重,可是,这些花的分量不轻,抱久了,你的手该疼了。” 说着,他从元杳怀里接过花。 他掂了掂:“果然很重呢。” 元杳有些不好意思。 她摸摸鼻尖,灿然一笑:“殿下,把书给杳儿。有的花,晨露未干,若是把书打湿了,就不好啦!” “好。”太子温和一笑,把书递给她:“慢些走,不着急。离上课还有一炷香呢。” “嗯嗯!”元杳笑盈盈地点头。 国学院,闲人不得入内。 入了国学院,连学童都不可以带。 太子,也没有例外。 太子抱着花,元杳乖乖跟在他身旁,两人一起进了国学院大门。 一边走,太子一边道:“承琰他们,说是这两日才从西丘动身呢?” “好像是呢。”元杳道:“凤寻被立为西丘太子,不舍二殿下他们,就留他们多陪他一段时日。” “那你呢?”太子忽然问。 “嗯?”元杳没反应过来。 太子温声道:“杳儿就没有不舍西丘么?” 元杳愣了一下:“太子殿下……” 太子停下脚步,怀抱着大朵绽放得正艳的玫瑰,温声道:“怀遥给我写信了,你的身世,我已经知晓了。 杳儿,你是琉月姑姑的女儿,我很高兴。” 元杳彻底愣住。 好半晌,她才开口:“我……我不知道他们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说出来也没关系的。”太子温和地看着她:“姑姑去得早,她为大齐奉献了她的一生。 但凡我在一日,都会护你一日。 日后你若有事,都可以去找我。” “嗯……”元杳抿了一下唇,对太子重重地点头:“谢谢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 听到这个亲近的称呼,太子露出一抹明媚笑意,腾出一只手:“来。” 元杳把手搭在太子掌心。 太子一手抱花,一手牵了她,去学堂。 在学堂门外,太子才把花递给她:“承琰他们还有月余才回,你若无聊了,可去寻我。 我虽比不上他们无趣,陪陪你也是可以的。” 元杳笑弯了眉眼:“杳儿记住啦!” “去。”太子笑着朝她挥挥手。 元杳抱着大束的花,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学堂。 学堂,空了四个位置。 除了元杳自己的,就剩谢执、林玄和姜承琰的。 元杳眼尖,一瞥,就见,假云潺正埋头看书,而学堂里,多了一个人。 一见她,不少人就欣喜地打招呼—— “元杳郡主!” “郡主是何时回的大齐?” “郡主,西丘好玩儿吗?” “……” 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乎把元杳淹没。 元杳笑眯眯道:“我前日就回来啦!给大家带的礼物,还在路上! 千华宫的玫瑰花,开得正好,今日,就摘了一些来。 一人一枝,见者有份啦!” 她声音落下,长大了许多的小萝卜头们,纷纷来领花。 很快,手里的花就没剩几枝了。 一抹浅粉色的声音,走了过来:“郡主。” 元杳抬头,有些意外:“知蘅小姐?” 邓知蘅笑得温和端庄:“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请多指教。” “好呀!”元杳开心道:“呐,这一朵花,是给你的!” 邓知蘅拿了花,踌躇了一下,才问:“郡主,公主和皇子们,要何时才回来呢?” 元杳:“?” 这位邓小姐,是变相问姜承琰? 元杳笑眯眯道:“一个月后。” “谢谢郡主。”邓知蘅拿了花,又端庄地回了书案旁。 元杳手里,还剩三枝玫瑰。 她放了一枝在夫子的笔筒里后,才走至假云潺身旁:“云潺,晨安呀,这枝是送你的!” 说着,她递了一枝花出去。 假云潺写字的动作一滞,抬起头来。 他抿着薄唇:“两朵,我都要。” 元杳:“?” 云潺漂亮的眸子一转,幽幽道:“别人挑剩了,你才拿来给我。” 他的语气,酸得十分自然,十分云潺! 元杳:“???” 这个云潺,是真的假的?! 第444章 他就是想借机抱你 马车,滚滚往前。 后面的路程,太子没有再说话。 炉子上烹着茶,太子手里握着书卷,手里还握了一只毛笔。 他看着书,时不时地动笔,圈圈写写,似乎是在做备注。 偶尔看到吃力处,他就放下书卷,在专门做笔记的书上写几笔,等着回头查阅…… 元杳看着,有些心疼。 太子若生为常人,定然是个优秀又上进的少年郎。 偏偏,他生在了帝王家。 他的身份,给他带去荣耀的同时,也重击了他。 因为,他的资质,离那个位置,真的差太远! 他日也辛苦、夜也辛苦。 可……他的能力,始终匹配不了他的位置! 未来,他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元杳有些替太子焦虑…… 马车,一路往西行。 正午时分,马车外才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太子殿下,奴才看到二殿下和公主他们了!” “是么?”太子惊喜地放下书卷。 待他抬头,看见元杳后,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方才,我失态了。” “没有!”元杳摇摇头,笑道:“太子哥哥这样,很好看呢!” 她还是第一次从太子脸上看到一个少年郎该有的鲜活。 太子脸颊微红,敛了笑意,恢复了从容的沉稳的储君模样,对外道:“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 车还未停稳,就传来怀遥的声音:“皇兄!” 怀遥一身红衣,从马车上跳下来,往这边招手。 怀柔在一旁笑着提醒:“怀遥,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才不管!” 怀遥大步跑到马车边,行了个礼,扬眉笑:“皇兄,你和母妃如何了?” “都很好。”太子含笑道:“你好像长高了?” “那是!”怀遥扬起下巴:“西丘天天吃肉,我不仅长高了,还长壮了! 我现在可有劲了!上战场挥大刀,毫无压力!” “噗……” 马车内,传出笑声。 听到这笑声,怀遥瞪眼。 她大步走到马车边,掀起车帘:“元小杳!” 元杳掀开马车,笑意灿然:“欢迎回家!” “杳儿?”怀柔欣喜地下了马车:“你怎么也来了?” 元杳笑着道:“我和太子哥哥来接你们呀!” 静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边跑边哭:“郡主!郡主,奴婢想死你了呜呜……” 元杳才站稳,双腿就被人抱住。 静儿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郡主啊,奴婢可算是见着你了!” “好啦好啦,不哭啦。”元杳安抚地拍着静儿的后背。 她一边拍,一边用口型问其他人:静儿这是怎么了? 这时,谢执大步走过来,先是打量了元杳一圈,才笑盈盈道:“小杳儿,让执哥哥抱抱? 我怎么觉着,你又长肉了?” 长肉? 元杳惊道:“真的假的?” 难道,她要变成小胖子了? 很多小孩子,在婴儿肥渐消后,会慢慢长肉、不长个子。 到最后,越长越胖。 肉乎乎的,虽然可爱,但是,若长大了还肉乎乎、肥嘟嘟的,该怎么办呀?! 元杳松开扶着静儿的手,捏了捏脸。 这么一捏,她的脸,是有些软乎乎的。 可是,手感好好…… 元杳还未来得及愁眉苦脸,一旁,姜承琰就板着脸,冷冷道:“元小杳,别听谢执胡说。 你现在这样,正好。 他就是故意的,想借机抱你。” 元杳:“?” 谢执笑得很大声:“二殿下,你这就没意思了。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拆穿我。 如此这般,倒显得我像个登徒浪子似的。” “你不是?”姜承琰斜眼朝他看来。 谢执笑意扩大:“二殿下,你可不要乱说,污了本世子的名声。 虽然,本世子即便是名声坏了,也不愁娶不到世子妃。 但,本世子,也是要脸面的。” 说着,他满脸笑意地看向元杳。 姜承琰见状,冷哼了一声。 他承认,他说不过谢执。 这时,昊烈从马上下来,把缰绳递给随侍后,走到太子面前,行了个北狄礼仪:“太子,别来无恙。” 太子拱手,含笑道:“一切安好。” 昊烈颔首:“此行,昊烈叨扰了。” “不叨扰。”太子道:“日头正烈,你们又一直赶路,不如即刻启程回宫? 今夜,父皇为你们办了接风宴。” 接风宴? 一听有宴席,谢执笑道:“正好!在西丘,日日吃水煮肉、卤肉,一路回来,又全是干粮…… 本世子这胃,正需要宫中美食安抚!” “得了你!”林玄皱眉:“一路嚷着胃疼,还吃呢?吃不哭你! 赶紧回家喝粥你!” 谢执闻言,挑眉:“小侯爷火气很大呢?等下入了京,去四时春讨碗绿豆汤喝喝?” “不用回京了。”元杳拍拍裙子。 她对马车后边道:“把冰镇绿豆汤和冰沙送过来。” 很快,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来。 马车停好后,一群小太监手脚麻利地掀开车帘,露出满车的食盒,还有几个又大又圆的银桶。 银桶外沿,浮起一层薄薄水汽,犹如上了磨砂。 光是看着水汽,都让人生出凉意。 林玄讶然:“元小杳,你给我们带吃的了?” “是呀!”元杳笑眯眯道:“不过,这不是我一人带的! 绿豆汤,是太子殿下为所有人准备的。 冰沙,才是我为你们几个准备的。” 一行人惊讶又感谢地朝太子看去—— “谢过太子殿下!” “谢谢皇兄!我们正渴呢!” “太子殿下有心了……” 太子沐浴着夏风,笑得温和儒雅:“不必如此多礼,喝了汤解解暑气,该回家了。 一路车马劳顿,诸位都辛苦了。” 语罢,他转身吩咐小太监:“把绿豆汤给大家分下去,务必每人能喝一碗。” 小太监得了令,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碗,把冰凉的绿豆汤舀出来盛好,给所有人分发下去…… 喝了清甜的冰镇绿豆汤,又吃了冰沙,一群人只觉神清气爽。 炎炎夏日,没有比喝一碗冰冰凉凉的汤更幸福的了! 消了暑气后,大部队朝京城驶去…… 元杳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忍不住再一次朝大部队里看去。 浩浩荡荡的马车,看不见尾。 她疑惑地问挤进马车的怀遥:“那些马车,装的都是你们买回来的西丘特产吗?” “什么特产?” 怀遥啃了一口苹果,朝外看了一眼,悠闲道:“哦,那些啊,都是凤皇和凤寻送你的。” 什么??? “停车!” 第445章 你打算躲他到何时 元杳急急叫停了马车。 谢执打马上前来:“小杳儿,怎么了?” 元杳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谢执,我要骑马!” “骑马?”谢执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又很高兴:“想骑马,你早说啊! 来,把手递给我。” 元杳一手拉了裙子,一只手朝谢执伸去。 林玄骑马过来,差点翻白眼:“你别这样拉她,会把她的手拉脱臼的。” “哪有这么容易脱臼?”谢执笑盈盈道:“小杳儿别怕,把手递过来。” 这时,一道声音在一边冷嘲热讽道:“都说了你别拉她,你还拉! 谢小世子,当真以为自己武艺超群呢?” 元杳扭过头。 姜承琰下了马车,朝她走来,语气有些不好:“太阳这么烈,你下马车做什么? 是怕自己晒不黑,还是怕自己不会中暑?” 元杳:“?” 她看向姜承琰:“二殿下,你这是吃石脂啦?” “你才吃石脂呢!”姜承琰板着脸:“你在做什么?” 元杳指着长长的马车队伍,眯起眼道:“我想去看看那些东西……” 真不知道,凤南启和凤寻都送了她什么。 去西丘时,他们一行只有一百余人。 回来时,他们竟带了三百多人回来…… 多出来的量百多人,有一百是昊烈带的北狄团队,有一百,是西丘的士兵…… 一百多人,只为了给她护送礼物? 元杳正思忖着,身体一轻:“既然你想去看,本世子就带你去。” 谢执一个弯腰,就把她拎起来,放在马上。 他双手圈住她,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打马离开:“驾!” 马蹄扬起,仰天嘶鸣了一声,调转马头,往队伍后方小跑起来。 所过之处,禁军纷纷行礼。 马蹄,溅起一阵灰尘。 马一路走,谢执一路介绍—— “这两辆马车,装的是天蚕丝……” “这三辆马车,装的是金银的餐具、烛台……” “这五辆马车,装的是绸缎、绢布、绣品……” “这五辆马车,装是是羊绒制品,有薄毯、地垫,还有小斗篷……” “这两辆马车,装的是珠宝首饰,还有西丘的宝石、玉石、玛瑙……” “这辆马车,装的是白银和金子……” “……” 行至队伍最后,是十几匹高大肥壮的马匹。 有公马,也有母马。 所有马,全都又肥又壮,像是精心培育出来的…… 等马跑完一圈,回到马车旁时,元杳有些腿软。 她手指掐进掌心,问向谢执:“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谢执笑意滞了一下。 看他这副表情,元杳就明白了。 这么庞大的队伍,怎么可能不引人猜疑? 除了几辆装特产的马车,其余的马车上,拉的全是她的东西。 早在从西丘出发时,得知浩浩荡荡的队伍里,运送的全是西丘皇帝和太子送给元杳郡主的礼物时,不少人就十分震惊。 甚至,有人在背地里猜测—— 西丘,莫不是要聘元杳郡主为太子妃? 这些东西,莫不是提前交付的聘礼? 议论的人,被姜承琰抓去罚了一顿…… 从那之后,没人敢再议论“太子妃”。 于是,一群没消遣的人,开始反向猜测—— 既然西丘不是聘太子妃,这元杳郡主,莫不是和西丘有关? 看西丘皇帝和太子几乎掏空国库,送这么多东西,郡主,莫非是西丘皇帝之女? 一猜一个准。 这一次,小殿下们全部保持沉默。 所有人,默认了这个消息,震惊过后,消化了足足一个月…… 元杳望着长不见尾的马车队伍,叹了口气:“走,回宫。” 她要回宫,给凤寻写写信! 虽然,她很不满凤南启擅自做主、暴露她身份。 但,看在他送这么多礼物的份上,她就勉强不原谅他了! 二十来辆的马车! 装的东西,全是她的! 发财啦! 元杳按捺住激动之情,回了皇宫。 她指挥着宫人们忙碌了一下午,才勉强收拾出一个宫殿来,把凤南启和凤寻送的东西放进去。 东西放好后,元杳叮嘱静儿:“你替我记着些,改日空了,把这些东西清点一遍,给各宫娘娘们送些当礼物。” “啊?”静儿满脸不舍:“郡主,这些,可都是凤皇和凤寻殿下对你的心意啊! 我们离开藏雪城那日,洪公公哭着来宣旨,说,这些东西,是凤皇的心意。 听说,他撑着病体,搜罗了月余,特地为你备到及笄的呢!” 说着,静儿眼眶都红了。 元杳:“……” 她长长呼了一口气。 眼眶,莫名有些酸涩。 真讨厌! 凤南启怎么这么讨厌呢? 安安静静待一边,继续当他的渣爹,别来招惹她不好吗?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静儿,我留你在后边,让你准备的特产,准备得怎么样?列清单了吗?” 见元杳改变了主意,静儿一喜。 她擦了擦眼角,高兴道:“奴婢都准备好了呢!吃的东西,不好入口。 所以,奴婢按照郡主的吩咐,去买了雪莲花茶,又买了许多羊绒毯子、羊绒丝线。” 元杳点点头:“把这些东西整理了分好,给各宫娘娘送些过去。 爱喝茶的,就多送点儿茶,喜欢女红的,就多送点羊绒丝线……” 静儿拿了毛笔,一一记下。 清点完东西,九千岁就回来了。 见着九千岁,元杳有些忐忑:“爹爹,杳儿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嗯?”九千岁洗了手,擦干手上的水,才伸手把她抱入怀里:“怎么了?” 元杳眸光明亮地看着九千岁:“西丘,送了许多东西过来……” 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九千岁忽然勾唇:“送了东西来,你收着便是。 爹爹难不成还会责备你?” 元杳抿唇道:“可是,这样一来,杳儿的身份就暴露了呀。” 九千岁抬手,在她鼻尖轻刮了一下:“暴露了又如何?难不成,你就不是本座的女儿了?” “当然不是!”元杳连忙道:“杳儿永远是爹爹的女儿!” “那不就得了?”九千岁用鼻尖蹭了一下她鼻尖:“皇上让本座来传句话。 你躲了他一个月了,还打算躲到何时? 今夜,去见见皇上?” 第448章 太子妃人选 九千岁单手撑着额头,正在浅眠。 闻言,他掀开眼皮:“太子怎么了?” 元杳挠了挠头:“怎么说呢……杳儿就觉得,太子最近很奇怪。 我从西丘回来,在国学院遇到过他一次,他和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话?”九千岁眸光浅淡,凝视着身旁的小人儿。 元杳思索了一下,把那日在国学院时,太子和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九千岁听完,蹙眉:“他说,他等不及你了?” “嗯!”元杳点头。 九千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元杳问:“爹爹,你说,太子殿下……会做傻事吗?” 说实话,她看太子的状态,真的很为他担心。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恪守身为储君的本分,从未要求过什么。 可这一次,他却不惜惹皇帝生气,都要跟来行宫避暑…… 元杳越想,越觉得,太子会有危险。 太子殿下,别不是得了抑郁症? 忽然,头顶一重。 九千岁把手放在元杳小脑袋上:“万事,都有本座。你别胡思乱想,太子不会有事的。” 元杳点点头:“嗯……” 也是,九千岁,怎么会放任太子出事呢? 想来,经过这一遭,他应该会放点视线,看住太子的。 元杳松了口气。 但愿,不要发生坏事…… 夏日炎热,马走得慢了些,出了京城,足足行了五个时辰,才到东湖行宫。 虽是避暑,但,行宫提前一月就开始了部署。 马场、猎场、冷汤泉、亭台水榭,早早就被清理了出来…… 到行宫后,所有人全部按照事先分好的院子,住了进去。 一夜宁静。 次日清晨,皇帝就让李德山过来,邀了九千岁和元杳一起用膳。 地点,选在湖边的亭子里。 湖面,波光粼粼。 湖风吹来,甚是凉快。 风中,有浅浅的荷花香…… 元杳被九千岁牵着,踏上亭子,她愣了一下。 没想到,太子也在? 元杳行了个礼:“杳儿见过皇上、太子殿下。” 太子含笑,朝她点了一下头。 皇帝摆手:“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多礼数,坐下。” 元杳坐在九千岁旁边,担忧地朝太子看去。 一夜不见,太子眼底的淤青,越发地深了! 而且,他真的很憔悴。 可是,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面色温和,恪守礼数。 元杳默默收回目光。 趁着宫人布菜,皇帝开口问:“阿渊,昨夜睡得可好?” 九千岁冷淡道:“尚可。” 皇帝闻言,开口道:“朕没睡好,昨夜,朕的眼皮跳了一夜,你看,朕眼睛都青了。” 说着,他几乎要把脸凑过来。 九千岁眸光微冷,扫了过去:“眼皮跳,同本座说有用?本座是太医?” 皇帝尴尬地抹了把脸:“朕的意思的,朕一夜没睡好,今日想睡一觉,明日,大约也得再休息一下。 可是,钦天监那边算出,后日会天阴,后日,朕又想去打马球……” 今天不想做事,明后天还想玩? 元杳嘴角抽了抽。 这皇帝,当九千岁是他爹呀? 处处惯着他! 拜托!太子殿下这样子,他这当爹的,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无语! 相当无语! 元杳看向皇帝,笑眯眯道:“皇上,古人云:今日事,今日毕。 皇上既然想去打马球,不如,今日就把明后两日的政事也处理了?” 反正,不许把活儿都给她爹爹! 皇帝闻言,侧过头,冷下脸:“元杳。” 元杳无辜地看着皇帝,叹气:“唉,要是杳儿的娘亲还在,就好了! 娘亲那么聪慧,定会告诉皇上该怎么做。 杳儿比不上娘亲,不该惹皇上生气……”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 皇帝:“……” 皇帝眼皮重新跳起来:“你这都跟谁学来的?” 居然拿她娘说事了! 这小丫头! 元杳无辜地看着他:“皇上说什么呀?” 皇帝:“……” 皇帝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朕做!朕用完早膳,马上就去处理政务!” 说完,皇帝侧头:“李德山,把朕今日和明后两日要处理的东西,全部抱过来! 今日,朕什么都不干,就处理政务!” 李德山应道:“是。” 皇帝拿了筷子:“都吃,待会儿菜都凉了。” 太子端起粥,默默地喝了起来。 整个过程,他都未夹菜。 他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元杳见状,开口道:“太子殿下,这藕尖又嫩又鲜,酸爽可口,配粥味道可好了,你尝尝?” 太子回神,抬头朝她看来,笑了一下:“好。” 语罢,他捋了袖子,抬起筷子夹起一块藕尖,送入口中。 尝了尝,太子笑道:“杳儿说得没错,这藕尖,真的爽口。” “是!”元杳开心道:“太子殿下都瘦了,这次来行宫,得多多吃饭、好好养养!” 太子含笑:“好。” 元杳又道:“行宫周围的景色很美,太子若是无事,可以叫了杳儿,杳儿陪你去走走。” 他一个人去,她不放心。 太子依旧含笑点头:“好。” 她无论说什么,他都说“好”。 皇帝瞧着,淡声道:“你难得出宫,趁这次出行确实该多走走瞧瞧了。” 太子放下碗筷,拱手:“父皇说得是。” 皇帝“嗯”了一声,继续道:“你向来稳重,朕的所有儿女里,朕最放心的,就是你和怀柔。” 太子行礼的手,轻颤了一下。 皇帝没发现,继续道:“这些年,朕总想着,让你多学一点,如此,待朕百年后,大齐交到你手上,朕也放心……” 太子手抖了抖,开口道:“儿臣让父皇失望了。” “朕从未对你失望过。”皇帝看着太子:“承烨,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反倒是朕,朕对你太严格了。”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丝光。 九千岁冷淡地看着太子,开口道:“太子已经长大了,世家公子到了这个年纪,大多都已定亲。 太子心中,可有太子妃人选? 若是有,不如趁这次出行,先定下?” 太子妃? 太子愣住。 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了,又怎么能去祸害一个好女子? 太子撩了袍摆,站起身来,跪在皇帝身边:“父皇,儿臣现在还不能娶太子妃!” 第451章 太子出事 满院子人,都在疯狂抄书。 连昊烈,都坐在怀遥身旁,时不时指点一二。 抄书抄累了,就两两相对,坐下下棋,下棋无聊了,又开始弹琴、画画…… 忙到人仰马翻。 第二日,太子还带了人和茶点,来看了他们一眼。 太子眼下的淤青淡了一些,沐浴在晨光里,整个人越发温和儒雅。 憔悴和颓败感,少了许多。 见着太子,怀遥就抱怨:“太子皇兄,我手酸……” 太子闻言,含笑道:“抄书背书这种事,我帮不了你。 静下心来,慢慢写。 欲速,则不达……” 听太子在那儿说教,怀遥急眼了:“可是,云潺都帮元小杳抄书!” 元杳:“?” 元杳从宣纸上,抬起小脑袋。 她的鼻尖,不知何时沾了些许墨汁,黑黑的。 远些看去,可可爱爱的。 太子看着她,莞尔:“杳儿,你是在脸上画了个汤圆么?” 汤圆? 趴在元杳脚边的汤圆打了个哈欠,抬起脑袋,四下张望:“嗷……” 元杳轻拍了一下汤圆脑袋,才对太子道:“太子殿下,杳儿在抄书呢!” 来行宫前,夫子布置了一些新的课业。 虽然,云潺帮她抄写了许多书,但,她要真一点都不抄写,也说不过去。 譬如,这次的新课业,她就得自己完成。 云潺又要帮她绣花,又要帮她抄书,她都不好意思偷懒了…… 太子单手负在身后,含笑道:“你们啊,一个个的,愁眉苦脸的…… 今日早些完成课业,明日,我同父皇说一声,让你们休息一日。 明日有马赛,想要参加的,届时提前去说一声。” 赛马? 昊烈第一个站出来:“不知,太子殿下的马术如何?明日,我们来骑两场可好?” 太子含笑道:“昊烈皇子自小在马背上长大,而我,只学了点皮毛而已。” “无妨!”昊烈笑道:“咱们就随便骑骑,不比赛。” 太子点头:“好啊。” “你可别为难我皇兄了!”怀遥开口道:“就你那不要命的骑马方式,冲撞了我皇兄怎么办?” 昊烈闻言,立刻红了脸:“我……我不会冲撞太子殿下的……” 怀遥放下毛笔:“昊烈,我替我皇兄出战,和你比,你觉得怎么样? 我这叫代兄出征!” 昊烈闻言,开口道:“你……不是和我比过么?” “路上的不算!”怀遥道:“明日,清了马场,在马场上堂堂正正地比。” 太子站在一旁,淡笑道:“怀遥,昊烈皇子特地绕路送你们回来,你不好生招待就算了,怎么好拉着他比赛?” 怀遥拧眉:“可是,他愿意啊!” 说着,她横眉看了眼昊烈。 昊烈点点头:“我愿意的!” 这两人,没救了。 太子失笑:“好了,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先回去了。 你们好好做课业,不要太劳累。” 一群人连忙行礼:“太子慢走……” 太子带了人,衣角消失在院门外。 元杳抓着毛笔,朝云潺看过去。 恰好,云潺也朝她看来。 两人视线相对,眸色复杂。 今天的太子,状态还不错。 他看起来很轻松的模样。 想来,他是真的已经做好决定了…… 元杳放下毛笔,浅叹了口气。 这时,旁边传来声音:“噗呲……” 元杳侧过头。 谢执抓着毛笔,低声问:“小杳儿,明日想出行宫么?” 出行宫? 元杳好奇道:“出去干嘛?” 谢执压低了声音:“我父王派人给我送了些东西来,我要去泗水取。” 平南王? 自和楚国休战,云潺被送来大齐后,平南王就带兵驻守在两国边境…… 谢执,常年当留守儿童。 元杳同情了谢执三秒,拒绝道:“不去!” “为什么?”谢执满脸失望:“这行宫,有什么好玩儿的?本世子带你去泗水不好么?” “你自己去。”元杳道:“我还有事呢。” 她得盯着太子呢! 万一她离开了,太子出事怎么办? 再者,她也不想离开九千岁。 谢执有些失望,但是,很快,他就释然,笑盈盈道:“你不去也好,本世子快去快回,回来了,再带你玩儿!” “好啊。”元杳笑着应下。 来行宫的第二日,也在抄书中过完。 晚上,洗漱完毕,元杳在被窝里躺了许久,九千岁才回来。 她露出小脑袋:“爹爹。” 九千岁食指弯曲,刮了一下她鼻尖:“特地醒着等本座,是有什么事?” 元杳点点头。 她从被窝里爬起来,软声道:“爹爹,明日,太子要带我们去看马赛。 到时候,他可能要骑马……” 赛马,是件极危险的事。 九千岁怔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本座心里有数了。” “嗯!”元杳点头。 九千岁温柔道:“睡。” 元杳迷迷糊糊间,被裹进一个温凉的怀抱……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甜。 次日,果然天阴。 乌云密布,天气很凉爽。 早早的,行宫马场就被清理了出来。 元杳打了个哈欠,坐在看台上。 静儿在身后笑道:“今日,怪凉快的。” “是呀。” 元杳抬起小手,按住眼皮。 一旁,九千岁见状,询问道:“不舒服?” 元杳点点头:“我眼皮跳得厉害……” 早上起来,她眼皮就一直跳。 难受极了! 九千岁正要说什么,就见,皇帝朝这边走来。 元杳刚要行礼,皇帝就摆手:“坐着罢。”语罢,他坐在九千岁旁边:“还是这里视野开阔。” 九千岁冷冷扫了他一眼。 皇帝厚着脸皮,继续道:“今日,朕这心里慌慌的,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坐在阿渊身边,应该会好点。” 九千岁未说话,看向马场上:“上场的,都是谁?” 一旁,小太监躬身道:“回千岁,月白色的,是太子殿下,另外几个小公子,有郡王府的,也有将军府的……” 九千岁颔首。 眼瞧着,太子就上了马背。 他好像在跟人说笑,说笑完,打了马,就在草场上驰骋起来。 “嘶……” 元杳揉着眼皮,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千岁眉心跳了跳,垂眸看过来:“哪里难受?” 元杳刚要说话,耳边,猝不及防地炸起一道惊呼声—— “太子!太子殿下!” 第452章 极端又体面 整个马场,响起惊呼声。 所有人,都在往马场上看去…… 元杳的心跳,慢了半拍。 她艰难地抬头,朝马场上看去。 只见,一身月白袍的太子,此时宛如一块破布,被马匹拖拽着,在地上摩擦。 那马和疯了似的,不停地跑…… 该来的,始终来了! 皇帝青筋鼓起,几乎声嘶力竭地吼道:“救太子!快救太子啊!” 然而,他的声音,被惊呼声淹没。 元杳心底的凉气,在拼命往上涌,她看向九千岁:“爹爹……” 九千岁眯起眼,伸手轻拍了她一下:“乖,别怕。” 下一瞬,黑色身影从看台凌空跃下。 华丽的裙摆,张扬肆意地在风中翻飞,眨眼,人就落在马场上。 他的手上,赫然多了一把闪烁着森寒光芒的软剑。 他凌然跃上一匹马背,一手拎剑,一手握着缰绳:“驾……” 黑色大马,朝着狂奔的枣红马跑去。 看台上,元杳紧张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她甚至忘了,她的眼皮已经不跳了。 一旁,皇帝哑声看着台下:“太子……” 只见,九千岁打着马,在距离拖拽太子的马匹几米外,利落地将软剑从手中扔过去。 “嘭……” 肉体砸在地面的声音,闷响在众人心头。 马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死了。 太子,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月白色衣袍,被染上一片红。 软剑剑尖深深扎入草地里,剑刃上,闪烁着血色光芒。 “承烨!” 皇帝哑声惊呼着,慌乱地下了看台。 身后,李德山拎着他的袍摆,生怕他摔着。 其他看台上的人,也纷纷往下面跑。 元杳咬了咬牙,拎了裙子:“静儿,走!” 马场边缘,已有禁军过去维护秩序。 大多数人,都被拦在外围。 元杳挤开人群,迈着短腿,拼命往太子那边跑。 静儿跟在身后:“郡主,慢点……” 慢? 她怎么还慢得下来? 元杳喘着粗气,超过皇帝,一路跑到九千岁身边:“爹爹……太子殿下还好吗?” 问这话,她有些害怕。 太子浑身血淋淋的,连脸上,也有不少擦伤。 他的衣袍,早就被血打湿。 苍白的脸上,几乎看不出生息…… 九千岁一边膝盖撑在地上,抬头,就见自家小团子眼眶红得几乎滴血。 九千岁浅叹了一口气。 皇帝也小跑着赶道:“阿渊……” 他的声音,带着害怕的颤音。 九千岁抬手,放在太子胸口,催动内力。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他的手,却未收回。 摇头? 元杳心一紧。 皇帝身子颤了颤。 李德山从后面扶住他:“皇上,皇上您要撑住啊!” 皇帝用力甩开李德山的手,蹲了下来:“承烨,承烨你醒醒,你能听见朕的声音么?” 与此同时,怀柔怀遥等人,也从马场外跑了进来—— “太子!” “皇兄!皇兄你快醒醒啊!” “太子哥哥……” “……” 一群人,红了眼眶。 九千岁继续催动着内力,片刻后,他冷然道:“取一根千年人参来。 还有,别吵本座!” 话音落下,马场顿时安静下来。 其他人,全都怕九千岁,连哭都要捂着嘴巴。 哭得最狠的,是怀遥。 她只差跪在太子旁边,嚎啕大哭…… 九千岁烦躁之际,抬眸,阴冷地睥了她一眼。 怀遥:“……” 怀遥收了声,憋哭憋到眼球充血。 九千岁看了眼元杳:“小杳儿,把残风叫来。” 元杳愣了一下,连忙去叫残风。 很快,残风就赶了过来。 九千岁一边催动着内力,一边对残风道:“先护住他心脉。” 残风点头:“属下遵命。” 残风扶起太子,绕至太子背后,一手扶了人,一手开始输入内力…… 一群太医,姗姗来迟。 其中一个太医举着长木盒子:“人参来了,人参来了……” 人参片,被塞入太子口中。 九千岁和残风,齐齐发力。 而太医,择为太子清理伤口、止血。 每清理一处伤口,太医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元杳的心,也凉了几分。 太子,终究选择了如此极端的方式。 坠马…… 坠马身亡,能保全皇室颜面,也能保存他的名声,更能解脱了他自己…… 这个法子,比饮毒、投河什么的,要体面很多。 他选这种方式,没人能阻止得了。 更重要的事,永远都没有人知道,太子想自杀…… 若他今日救不回来,日后,提起他的人,顶多只会欷歔几句、同情片刻…… 至少,比被废黜好…… 可是,元杳看着却好疼。 皇帝哑着声音,问太医:“太子伤势如何?” 其中,处理伤口的太医停下手,拱手道:“回皇上,太子的腿……断了一只,肋骨也断了几根,手也脱臼了……” 皇帝额头青筋鼓起:“治!给朕治!无论用任何法子,都要给朕把太子治好! 若救不好太子,朕就杀了你们!” 太医冷汗狂冒,心惊胆颤,却不敢说什么。 九千岁冷冷道:“人能救回来就不错了。” 皇帝闻言,这才收敛了几分。 元杳走至九千岁身旁:“爹爹,太子他……” 九千岁抬眸看他:“本座会尽力。” 元杳点点头。 她默默跪坐在一边,惋惜又心疼地看着太子。 草场外,人头攒动。 所有人,都巴巴地往这边看,等着消息。 而和太子赛马的一群少年,全都就地跪着,等着被皇帝处置…… 皇后和林贵妃,被宫女扶过来。 望见地上躺着的太子,皇后顿时红了眼眶,看向林贵妃,欲言又止。 林贵妃眼角微红,紧抿着嘴唇,走至太子身旁。 怀遥见着她,没忍住,哭出声来:“母妃……” 林贵妃攥紧手指,冷声呵斥:“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太子还没死呢!” 怀遥死死咬住嘴巴。 林贵妃用力攥紧手,对一旁小心给太子清理伤口的太医道:“让开,本宫来。” 太医拿着药水和纱布:“贵妃娘娘,太子殿下浑身是血……” 林贵妃极力压制住颤音,冷冷道:“本宫的儿子,本宫还怕他的血?” 太医只好让开。 林贵妃跪坐在地上,拉起太子苍白无力的手:“本宫教导你多年,你就是如此报答本宫的么? 姜承烨,你这废物……” 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从她眼里滑落。 第453章 他是在怀疑皇后 见林贵妃落泪,一旁的怀遥,终于没忍住哭出声来:“皇兄……呜呜……” 怀柔看着,也跟着哭了出来。 马场,哭成了一片。 元杳听着,心情复杂。 皇帝下令,让人搬来屏风、华盖。 因为被马拖拽了许久,所以,太子浑身是伤。 林贵妃面色冷清,眼角挂着泪,细致地给太子处理伤口。 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皇后见状,开口劝道:“不如,让太医来?” 林贵妃摇头:“若他死了,我这做母妃的为他清理身子,也当是送他最后一程。” 皇后张了张嘴,心疼之余,却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看着满身伤的太子,又是心痛,又是叹气。 一国储君,怎么伤成这样? 日头,渐渐烈起来。 林玄带着云潺和昊烈,大步从马场外走来。 见到太子,三人皆是沉默不言。 元杳转过头去。 她的眼底,还浮动着薄薄雾气。 云潺瞧见,漂亮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担忧和询问。 元杳朝她摇头。 其实,她还好。 她担心了太子月余,如今,太子选择了坠马,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她的心,终于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足足花了一个半时辰,太子的伤,才被清理好。 九千岁和残风同时收回手,额间已经是布满细密汗珠。 九千岁的唇色,有些许白。 他袖子一挥,站起身来:“心脉,已经护住。 把人送回行宫,好生看顾。 若熬得过前三日,命就能保住。” 太医闻言,齐齐跪地:“我等定当竭尽全力、救治太子!” 皇帝松了口气,语气还是很冷:“若太子出事,你们就去给他陪葬!” “是……” 一群太医,疯狂抹汗。 林贵妃握着太子冰凉的手,看向九千岁:“他真的无事么?” 九千岁冷淡道:“命能保住,腿,就不好说了。” 林贵妃咬牙点头。 皇帝扫了眼他的太医们,阴郁道:“李德山,传朕旨意,遍寻名医,若能让太子恢复如初,朕定当重重有赏!” 李德山苦涩地应道:“奴才遵旨。” 太医提议道:“皇上,草场上闷热,湿气重,于太子不利。 还是先把太子抬回行宫再说?” 皇帝点点头:“传轿辇!” 折腾了一个上午,才把太子抬回行宫别院。 因为怕路上颠簸,再次伤及肺腑和心脉,九千岁又为太子输送了一些内力。 元杳瞧着九千岁失去血色的嘴唇,心疼至极。 她让人端了两盆温热的清水来,一盆给残风洗脸洗手,一盆,则打湿了帕子,递给九千岁:“爹爹,擦擦。” 九千岁的手上,还沾着太子身上的血。 九千岁坐在椅子上,神态疲惫:“小杳儿,你替本座擦。” “好。” 元杳乖乖地点点头,走到九千岁身旁,轻踮起脚尖,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汗。 擦了汗后,她又让静儿把水端来。 她抓起九千岁筋骨分明的手,泡入温水中。 九千岁,已经闭上双眼。 一个半时辰,等于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不间断地输送内力,他体内的内力,怕是已经消耗尽了…… 元杳心疼得难以附加。 等洗完手,九千岁已经沉沉睡去。 元杳又让静儿换了盆干净的水,轻轻擦拭九千岁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 而且,她让人去熬了些滋补的汤和粥…… 皇帝看完太子,抬头,就见九千岁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苍白和憔悴。 皇帝心疼地出声:“阿渊……” 元杳抬头,冲他比划了一下,让他别吵九千岁。 皇帝抿唇,压低声音:“朕传个轿辇来,送阿渊回去休息。” “不必了。” 一道沉闷的声音,自房间里响起。 皇帝愣了一下。 元杳抬头:“影?” 影黑雾掩面,身形高大,瓮声道:“我带他回去。” “你?”皇帝讶异至极。 影瓮声问:“你想把他脆弱的一面暴露给旁人?” 皇帝哽住:“当然不……” 影转身,走到椅子旁。 他腰一弯,双手穿过九千岁臂弯、膝下,脚下一沉,就把人抱在怀里。 九千岁慵懒无力地靠在影怀里,因为没有血色,好看的眉眼,少了几分艳丽,多了一些温柔。 不过,这样的他,看起来就像个温和漂亮的的世家公子。 这样的九千岁,确实不宜让人看见…… 影看向元杳:“我先带他回去。” “好。”元杳点头。 一丝风拂过,人影就没了。 皇帝望着影消失的方向,呆呆愣愣地收回视线,对元杳控诉:“他……” 元杳开口打断他:“皇上请放心,影不会把我爹爹怎样的……” 影,是九千岁的贴身暗卫。 不知,他跟在九千岁身边多少年了…… 难不成,他还能把九千岁怎样? 元杳无语。 这位皇帝陛下,儿子还生死未卜呢,就开始醋天醋地了! 想翻白眼。 床边。 林贵妃不知第几次给太子搓热了冰凉的手后,才看向太医:“太子何时能醒?” 太医为难道:“太子伤势太重,臣也不好说。” 林贵妃松开手,用力在床沿一拍:“废物!” 太医眼皮子抖了三抖。 林贵妃继续道:“本宫悉心教导你多年,连一匹马都降不住,废物!” 太医:“……” 太医抹了把冷汗。 原来,贵妃娘娘不是在骂他们…… 骂着骂着,林贵妃眼眶再次红了下来:“都出去。” 这一次,说的是太医了。 太医都是有眼色的,闻言,通通告退。 皇后递过一方帕子:“太子是个好孩子,他会好起来的。” 林贵妃接了帕子,捂住脸:“我早该猜到,他会出事的…… 那日,宴席上,他如此反常,我就该猜到……” “这不是你的错。”皇后把手扶在林贵妃肩膀,柔声安慰:“承烨自小孝顺,若醒来看见你这副样子,该自责了。” 林贵妃转身,把脸埋入皇后怀里。 皇后身子一挡,就连皇帝,都没看见林贵妃脸上的泪。 皇后望向床上的太子,叹了口气。 皇帝瞧着这一幕,冷声问:“皇后,太子突然出事,你怎么看?” 皇后闻言,愣住。 连元杳,也惊诧地看向皇帝。 他突然这么问,是在怀疑皇后?? 第455章 本座让你停下! 元杳的心,哇凉哇凉的。 为什么,每一件事,到最后都会牵扯到九千岁身上? 就不能让九千岁安稳几年吗? 心疼爹爹…… 担心爹爹…… 云潺漂亮的眉毛微皱着:“元杳,看着我。” “嗯?”元杳抬头。 云潺凝眸看着她:“这些事,都不是你该操心的。” 元杳抿唇。 云潺看了一眼天色:“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回别院,好好睡一觉。 等你睡醒了,兴许,事情就有转机了。” 转机? 元杳叹气:“算了,不管了。” 现在,最好的转机,大概就是太子能早点安稳醒来。 风,渐渐有些大了。 狂风卷了枯枝落叶,阵阵袭来。 云潺见状,半撑了伞,为元杳挡住风:“一直未用午膳,饿了么?” 元杳闻言,摸摸小肚子:“嗯,饿了……” 人一松懈下来,不仅饿了,还有点疲惫了。 云潺唇角微扬,淡声道:“其他院子,乱成一团,膳房那边,想必都在忙着太子的药。 我让阿七熬了汤和粥,你去取了,给九千岁带些回去。” “嗯嗯!”元杳点头:“云潺,谢谢你。” 云潺眸色冷清中透着几丝温柔“若真谢我,回去了,就好好用膳,再乖乖睡一觉。” “嗯!”元杳重重点头。 云潺走在前面一截,为她挡了风:“走。” 两人,一起离开。 回自己院子前,元杳先去了云潺的院子。 很快,阿七拎了食盒,高兴地跟在她身后。 把食盒送入元杳的别院后,阿七叮嘱道:“郡主,我家殿下说啦,郡主一定要把这些粥和汤喝光光!” 元杳露出一抹笑:“好。” 阿七继续道:“郡主切莫胡思乱想,记得好好睡觉! 我家殿下说啦,兴许,郡主睡一觉,世界就变好起来啦!” 噗…… 元杳被阿七给逗笑了。 她点点头:“嗯!世界会变好起来的!” 阿七把食盒递给出来迎接的小太监,对元杳挥挥手:“郡主,阿七回去了!郡主再见!郡主要开心点啊!” 元杳笑着目送阿七出门。 这阿七呀! 他好像一直都没心没肺。 任何时候,好像都过得很开心。 真好! 元杳叫上拎食盒的小太监:“进屋。” 屋内,静儿正带了人,把用过的热水从木桶中抬出来。 元杳露出一抹担忧:“爹爹如何了?” 静儿抹了把脸:“郡主放心,影大人说了,千岁只是内力耗损过度。 千岁已经沐浴过了,影大人在给他输入内力呢。 郡主若担心,可进去瞧瞧。” 元杳点点头。 她把食盒接过,自己拎上,进了房间。 房间内,内力波动。 纱帘,无风自动。 床上,九千岁和影,正盘腿坐在床上。 影坐在九千岁背后,双手贴在九千岁背后。 影瓮声道:“为何要亲自给他输内力?随便找个其他人不行?又不是没别的暗卫了。” 九千岁双眸闭着,冷淡道:“本座若不出手,此时,就该准备太子丧礼了。” “逞能。”影瓮声道:“一个半时辰,内力不断…… 你知不知道,半月内,你都无法再用内力?” 九千岁冷嗤:“不是有你么?” 影沉默。 片刻后,影才道:“即便你救了太子,林家,也未必会承你的情。” 甚至,只怕有人会觉得,太子出事,是九千岁的阴谋。 九千岁平放在膝头的手指动了动,抿唇:“你的话,怎的越来越多了? 本座若没记错,本座可是你的主子!” “你若少做事,我就少说话。” 影手上动了动,再一次催动内力。 “本座不要你的内力了。”九千岁睁开眼,冷冷道:“收回去。” 语罢,他抬眸朝元杳看来。 元杳:“?” 她拎着食盒:“爹爹,要不……杳儿先出去外面等?” 她总觉得,她站在这里怪怪的…… “不必。”九千岁侧目看影:“本座叫你停下,你耳朵聋了??” 影也跟着侧过头。 他的手上,并没有停下来。 九千岁怒了:“本座让你停下!” 他抬手,朝伸手劈去。 影抬起一只手,轻松接下:“你没了内力,打不过我。 别乱动,我再给你输送点内力,如此,你会好受些。” 九千岁冷笑了一声。 元杳拎了食盒,尴尬地站着。 九千岁朝她看去:“本座的团子,何时傻了?拎着食盒,不沉么?” 元杳:“……” 九千岁……是在凶她吗?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好无辜呀! 元杳乖乖把食盒拎到桌子边,放好。 好半晌,影才停手。 长手一捞,他就把外衫拉了披至九千岁肩头。 九千岁披好外衫,光着脚下榻,走到桌边坐下。 他端详了元杳一番,才问:“林贵妃找你问话了?” 元杳点点头。 九千岁揭开食盒,瞥了眼里边的东西:“这是谁给的?” 元杳乖乖道:“云潺……” 她总觉得,爹爹好像心情不好…… 可能是……没了内力? 元杳抿唇,老实交代:“爹爹,杳儿怀疑,太子是想自戕,而林贵妃,和杳儿有一样的想法……” “自戕?”九千岁抿唇。 元杳点点头。 九千岁眉峰蹙了一下,随后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不许胡思乱想。 用完膳了,陪本座睡觉。” “好。”元杳乖乖点头。 静儿入了房间,把食盒里的汤、粥和小菜一一取出。 九千岁尝了一口,嗤笑道:“用些食物,也想讨好本座?做梦!” 元杳:“……” 云潺好像要遭殃。 虽然,她不知道,云潺为何要遭殃…… 用了膳,元杳沐浴完毕,天色已经渐暗。 九千岁大手一挥,就把她捞入怀里,抱着沉沉睡去。 夜里,元杳睡得不是太安详。 直到半夜…… 一个噩梦,直接让元杳从梦中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睁眼。 房间,光线正暗沉。 元杳伸手,往旁边摸了一把。 床,是凉的。 九千岁的身影,早已不在。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元杳惊了一下,出声道:“爹爹……” 九千岁呢? 人呢? 元杳裹着被子,彻底惊醒。 忽然,窗外,闪过一道人影。 第459章 他是不是嫌弃我 姜承琰当太子,姜承烨……娶元杳? 皇后愣了一瞬:“为什么?” 林贵妃端起茶盏,垂下眼睫:“承烨自出生起,就是一颗平衡朝堂和后宫的棋子。 因为有他,朝堂后宫才安宁了这么多年。 如今,他的使命算是完成了…… 我虽不是他真正的生母,却也打心底心疼他。 这么些年,他没有什么想要的,唯独一个稍加亲近异性,就只有一个元杳。 他若真想要元杳,我这当母妃的,自当为他争来……” 皇后沉默。 太子,不是林贵妃生的。 这件事,她也是昨日刚得知…… 太子的生母,是林贵妃曾经的一侍女…… 当年,朝廷不稳。 朝中得势的权臣,皆想塞女子入宫,想着生下皇子,被立太子,借子上位…… 根基未稳的皇帝,还动不了那些权臣,又烦女人。 于是,在九千岁建议下,他娶了手握重兵的定军侯府之女,也就是林贵妃。 林贵妃曾在军中长大,性子烈。 嫁入后宫后,迟迟没让皇帝碰。 没成想,她身边的一侍女,竟胆大包天爬上了皇帝的床,并且还有了身孕。 十月后,侍女生下一子,难产生完。 林贵妃乐得无痛当娘,养了这孩子。 而后,这孩子成了太子…… 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太子若真被废除,那么,他真的就是一无所有了…… 皇后想了许久,对林贵妃道:“无论将来谁当太子,本宫和承琰,都会护住承烨。 但,元杳一事,由不得你我做主。 她还年幼,承烨对她的心思到底如何,你我也不得知。 更何况,元杳年纪还小。” 林贵妃闻言,抬眸:“承琰呢?我不信,你看不出承琰很喜欢元杳。” “承琰?”皇后眸色温和:“承琰很喜欢杳儿,本宫也喜欢杳儿。 本宫可以把她当女儿对待,却不会把她当儿媳。” 林贵妃愣了愣。 皇后抬头,和她对视,缓声道:“若他想要那个位置,就不可要杳儿。 自古男人多薄情,帝王,更是薄情寡性。 你和我,已经被这个深宫囚困了半生。 难道,你要看杳儿也被这冰冷深宫摧毁么? 如此,日后,我们有何颜面面对琉月?” 林贵妃彻底愣住。 好半晌,林贵妃才艰难开口:“我明白了……” 皇后和林贵妃的对话,元杳一点都没察觉。 她站在屋檐下,打了好几个喷嚏。 云潺抿唇:“你真没有染风寒么?” 元杳揉了揉眼睛:“没有呀!” 她不过是耳朵有点烫,鼻子有点痒而已。 揉了眼睛,元杳道:“可能是有人在说我坏话!” 说她坏话? 云潺定睛看她。 她的眼睛,又大又圆,漆黑明亮,水汪汪的,时刻充满无辜的模样。 一张圆圆的小脸,又白又软,看着就想捏一捏…… 这般可爱,谁会说她坏话? 云潺看了眼日头,开口道:“太子的伤,得处理许久。 不如,我们先去马场?” 去马场? 元杳点头:“好啊!” 正好,去找九千岁。 见皇后和林贵妃在说话,元杳让小太监给谢宁留了话,就和云潺就悄然退出了院子。 两人刚出院子,就差点和来人撞上。 谢执急急刹住,惊讶道:“小杳儿,云潺?” 元杳抬头。 谢执风尘仆仆,发丝都有些乱。 他的黑色靴子,湿了一半,足底还有些泥泞,连袍摆上,也沾染了不少泥点子…… 抹了把汗,谢执朝院子里看去:“听说,太子殿下出事了?” 元杳点头,叹了口气:“小叔叔和他师父正在给太子处理伤呢……” 小叔叔? 谢执顿时反应过来:“阿宁回来了?” “嗯嗯!”元杳点头。 谢执松了口气,而后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潺淡声道:“坠马。” 谢执眉头跳了跳:“你们等我片刻,我先去看看,马上出来。” 元杳道:“你去。” 谢执抬脚,就往院子里走。 两分钟左右,他才出了院子:“去哪里?我同你们一起。” 云潺瞥了他一眼:“世子这副尊荣,确定不回去洗洗?” 谢执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没事,不过是染了点泥泞而已…… 我在战场上那会儿,浑身沾满腥臭的血,不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云潺:“……” 云潺抬脚就往马场的方向走。 谢执望着云潺的背影,挑眉:“他是不是嫌弃我?” 话,问的是元杳。 元杳抿唇:“我不知道呀!” 谢执笑盈盈道:“走,去马场。” 元杳点头,迈着小短腿,跟在云潺身后。 谢执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一捞,就把元杳抱起来:“你这小短腿,走太慢了,本世子抱着你走。” 元杳:“???” 元杳挣扎:“谢执,你放我下来!” 她腿虽然短,但也不至于走得多慢? 而且,谢执浑身好多泥泞噢! 她的漂亮裙子,是今晨新换的呀! 她在心里哭得好大声…… 她越挣扎,谢执就笑得越开心:“不放!本世子就要抱着你走! 你若不想被抱着,本世子就换扛着的!” 元杳:“……” 她嫌弃道:“可是,你身上有汗味!” 他一路赶路,不知汗水打湿了几次衣服。 哭了。 谢执一边走,一边笑道:“汗味怎么了?哪个男人没有汗味? 你多闻闻,以后习惯了就好……” 习惯? 好想暴打谢执噢! 凭什么要让她习惯? 她嫌弃都来不及! 不喜欢臭男人! 想要香香软软的怀抱…… 谢执笑得特别开心:“怎么样,多闻闻,是不是就觉得本世子挺好闻的?” 好闻个毛线! 元杳在心里爆了个粗口。 她没好气道:“我不喜欢汗味,一点都不喜欢!” “哈哈哈哈……” 谢执笑声爽朗。 前方,云潺终于忍无可忍。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蹙眉看着谢执:“把她放下来。” 谢执闻言,挑眉笑道:“本世子放了,你抱她啊?” “我抱。”云潺声音冰凉。 谢执打量了云潺小身板,看他病秧秧的苍白肤色,笑了:“来,打个堵。 你若把小杳儿抱到草场,不晕过去,算本世子输,本世子许你一样东西,成不成?” 第460章 本世子知道你是装的 云潺眸色微冷。 谢执笑问:“不敢赌?” 云潺抿唇:“赌。” “行!” 谢执松手,把元杳放在地上。 脚落在地,元杳大口喘气。 她抬袖,闻了闻。 这种青春期的男孩子,身体长得快,新陈代谢也快,出了汗,几天不洗澡,味道好难闻…… 臭谢执! 元杳嫌弃极了。 被九千岁熏陶多年,她都变得洁癖了。 她漂亮的新裙子,废了…… 元杳叹气。 这时,云潺走了回来。 他走到她面前,薄唇微抿:“我抱你走。” 元杳看着瘦削的云潺:“要不,还是算了?” 云潺这小身板,万一真累出个好歹,她不就成罪魁祸首了? 她又不是没腿,不能自己走…… 忽然,脚下一轻。 元杳还未来得及惊呼,人就被云潺抱起来。 云潺蹙着眉,冷清道:“谢小世子,请。” 谢执从墙边折了一根草,含在口中:“在。” 于是,路过的宫人们,就瞧见这一幕—— 楚国那个病秧秧、半死不活的质子,手里抱着元杳小郡主,眉头轻蹙。 而谢执小世子,则叼着草,优哉游哉地跟在身后…… 遇着那些宫人,谢执笑盈盈地问:“云潺皇子威武么?” 宫人们:“……” 威武? 那楚国皇子,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要咽气…… 宫人们昧着良心,夸赞道:“云皇子十分威武霸气!” “哈哈哈哈……”谢执开心得不行。 半炷香的时间,愣是走出了一炷香。 一炷香后,云潺抱了元杳,来到马场外。 远远的,就见马厩边围了不少人。 马厩依山而建,周围种着高大树木。 九千岁坐在树荫里,手边放着一盏茶。 元杳开口道:“云潺,你先放我下来……” 她都不敢看云潺脸色了。 一路来,她真是害怕极了。 她生怕云潺晕过去…… 好几次,她提出要自己走,都被云潺否决了。 元杳特别无语。 男孩子的打赌,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云潺和谢执打赌,遭殃的却成了她…… 云潺一口气抱了元杳,走至马厩外。 围在马厩外的人见到来人,纷纷行礼、打招呼。 元杳瞥了一眼。 在场的,大多是一些世家子弟。 其中,郑亦和也在。 看见元杳,九千岁招手:“小杳儿,过来。” 元杳乖乖走过去:“爹爹。” 九千岁问:“累么?” 元杳摇头:“是云潺抱我过来的,不累……” 云潺? 九千岁掀起眸子,朝云潺看来。 云潺站在阳光下,脸色苍白,额头和鼻尖渗出一层薄薄汗珠,粒粒晶莹…… 一旁,谢执大步走过来,笑道:“千岁恕罪,是我与云潺打了个赌。 云潺接受了,所以由他抱小杳儿过来。” 九千岁眸色淡淡:“赌什么?” 对啊,赌什么? 元杳朝谢执看去。 谢执笑盈盈道:“云潺,本世子方才说,许你一样东西。 你既真的把小杳儿送到了,本世子也该兑现承诺了。” 说着,他伸手,在怀里掏了掏。 云潺见状,抿了薄唇。 元杳则依偎在九千岁凉凉的怀里,盯着谢执看。 谢执在左边怀里掏了两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块,递给云潺:“云潺,接着。” 看着谢执空空如也的指尖,云潺眉心跳了跳。 围观的世家公子,也惊讶地盯着谢执。 其中一个没忍住,好奇地问:“谢小世子,你拿的是什么?” 谢执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这都瞧不见?本世子拿的,是本世子的心啊!” 现场,突然安静。 “噗……” 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笑声。 元杳咬着下巴,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 云潺眉心狠狠跳动:“谢!执!” 他被耍了。 “哈哈哈哈哈……”谢执笑出声来。 “云潺!” 惊呼声,打断了谢执的笑声。 云潺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 元杳心都提起了:“云潺!” 云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一歪,软软倒下。 “云皇子!” 一旁,郑亦和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人。 云潺眼睫一合,人就晕了过去。 谢执笑意僵在脸上:“云潺……” 不是? 这就晕了? 装的? 郑亦和伸手,在云潺额头探了一下,看向九千岁:“千岁,云潺皇子的体温低得有些吓人……” 九千岁脸色都冷了下来。 他眸光冷冽地扫了一眼谢执:“不成规矩!” 谢执收起笑,尴尬地摸摸脑袋。 他大步走到郑亦和身旁:“把他给我。” 云潺歪歪倒倒地靠在他肩上。 九千岁放下元杳,走至云潺身旁。 他抬起手,探了云潺体温:“胡闹!” 语罢,他冷冷道:“都是死的么?还不叫太医?云潺若死在大齐,你等废物能上战场御敌?” 经过他这么一呵斥,才有人着急忙慌地去叫太医。 九千岁大手一挥,把云潺从谢执怀里捞起来,放在三个并排摆放的椅子上。 他手一伸,就要去输内力。 元杳瞧见,惊了一下,连忙拦他:“爹爹,不可以……” 她担心云潺,可她也担心九千岁。 影说过,半月内,九千岁都不可以用内力…… 九千岁手顿了一下,看向谢执:“你来。” 谢执愣住:“我?” 九千岁冷冷道:“你把人弄晕了,不是该你来救醒?” 谢执挠头:“可是,我的内力……” 他的内力,也不够强啊! 不过,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九千岁神色越发冷:“动手,让本座瞧瞧你的本事。” 谢执无奈,只好走到云潺身旁。 他把云潺扶起来,当着众人的面,给云潺输内力…… 不过是一盏茶,谢执脸就白了下来。 谢执咬牙,凑近云潺耳边:“你是不是装的?” 云潺:“……” 云潺没听见。 谢执眼皮跳了跳,手上继续发力。 过了会儿,他咬牙切齿,捏了捏云潺腰间软肉:“本世子知道你是装的! 再不醒,本世子就告诉小杳儿!” 云潺:“……” 云潺眼皮动了动。 不知情的围观人群,开心道:“醒了醒了!” 谢执吃力地收回手。 他抹了把汗:“好你个云潺,你玩我……” 云潺孱弱地睁眼:“世子,为何要这样对我?” 第461章 将计就计 谢执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云潺侧头,看向谢执。 他的眸色,冷清又迷离。 谢执:“……” 谢执从椅子上跳下来:“本世子真是服了你!我认输,我送你一本剑谱孤本!” 一旁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世子,云皇子身体不好。” 谢执道:“所以,本世子送剑谱给他,他好日日观摩。” 有剑谱而练不得,气死他! 椅子上,云潺抖了抖雪白衣袍,虚弱地拱手:“多谢世子好意,剑谱,我会收下,好好观摩……” 谢执笑得咬牙切齿:“如此,好得很!” 太医姗姗来迟。 把了脉,太医道:“云皇子身子弱,中了暑热,又有些劳累,回去后,好好休息。 回头,我给云皇子开个方子……” “有劳了。”云潺颔首。 一场莫名其妙的较量,来去匆匆。 谢执掏了剑谱,塞给云潺,皮笑肉不笑道:“收好了,可别丢了。” 肉痛。 这剑谱,可是他父王刚让人给他送来的…… 云潺客气地收好剑谱:“我定会一字不落,好好观摩。” 元杳见状,无语至极。 两个小屁孩! 她转而看向九千岁:“爹爹,鹤音先生已经去救治太子了。” 九千岁颔首。 她扫了一眼在场的世家公子,才压低了声音:“爹爹,马匹的事,如何了?” 九千岁唇角扬了扬,开口道:“快了。” 快了? 元杳噤声。 九千岁冷冰冰道:“太子坠马,事关国运。如有瞒报,定不轻饶。 本座,已经给了你们足够时间思考。 若再包庇谋害太子之人,本座查出真相后,定株连其九族!” 株连九族? 事情这么严重? 一群混吃等死的公子哥们,交换了视线,瑟瑟发抖。 “哗啦……” 剑出鞘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禁军手里的长剑,闪烁和森寒光芒。 明明的炎炎夏日,一群人却冷得发抖。 九千岁冷冰冰道:“还未想好?” “扑通!” 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公子跪在地上,瑟瑟道:“启禀千岁,昨日,我等本打算陪太子赛马的。 太子带了自己的马,荣国公府公子见了,非说自己的马比太子的马快。 太子就提议,两人交换马匹。 谁知,太子骑上马不久,马就疯了……” 九千岁冷嗤了一声:“区区国公府公子,竟如此不知尊卑!” 他一句话落下,在场公子纷纷暗自交换视线—— 听千岁这意思,是对荣国公府的公子不满? “扑通!” 又一人跪在地上:“千岁,我有话禀报!” 九千岁冷声道:“说。” 那人吞了口口水,才道:“来的路上,我与荣国公府公子是一起来的…… 他曾说,皇家看不上他姐姐,他还看不上太子这废物呢!” 一个国公府的公子,竟敢在背地里骂一国储君“废物?” 其他人惊了一把,俱是垂下头。 “啪!” 九千岁一巴掌,重重拍在椅子上。 顿时,椅子裂成破木片。 所有人,心里都抖了三抖。 元杳倒吸了一口凉气:“爹爹,别生气。” 影说过,他不能动内力的。 虽然,他可能是在演这些世家公子…… 元杳有个预感。 九千岁,想借太子出事,拔出朝中的一些势力…… 荣国公府,就是他首先要解决的。 其他人,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又一个锦衣公子跪在地上:“千岁,马匹,不会无缘无故发疯! 那马,铁定是有问题! 谋害一国太子,是谋逆的大罪! 我等愿意作证,求千岁为太子查清事实真相! 荣国公府若真做出谋害太子的事,定不能轻饶啊!” 九千岁眉头蹙了蹙。 他看向地上的公子:“你是哪家的?” 锦衣公子抬头:“我祖父,是昌都侯。” 昌都侯? 白家? 此人,是白晚桃的兄弟? 元杳惊讶地朝那公子看去。 确实,他的眉眼之间,和当初的白晚桃有一丝丝相像。 当年,白晚桃以下犯上,昌都侯府被牵连,潜伏了好几年。 如今,昌都侯府又活跃起来了? 这白公子如此笃定马匹有问题,莫非…… 本来,要遭殃的是荣国公府公子? 而太子,察觉了? 太子想自杀,临时换了主意,将计就计,要拉荣国公下马? 元杳轻掐了一下九千岁。 九千岁垂眸,看了她一眼。 元杳冲他摇头。 九千岁微不可见地颔首。 他,自然也察觉了。 九千岁眸子动了一下,看向昌都侯府的白公子:“敢动一国储君,自然是要承担后果的。 你等,皆等在此处。” 语罢,他站起身。 郑亦和开口:“千岁……” 九千岁瞥了他一眼:“这群人,先交给你看护。人若少了,本座唯你是问!” 郑亦和点头。 九千岁抱了元杳,冲谢执和云潺道:“还站着做什么?晒傻了?” 两人跟了上去。 马厩不远处的院子里,刑部侍郎正等在那儿。 九千岁踏入院子:“查得如何了?” 刑部侍郎行了个礼:“这马,是中了毒。” 中毒? 九千岁心里有数了。 他眉毛一拧,冷声呵斥:“放肆!” 声音落下,院子里的人,跪了一地。 九千岁冷冷道:“荣国公府,谋害储君,罪该万死! 来人,将荣国公府上下人等全部抓起来! 少了一个,本座要你们狗命! 去,把那群世家弟子带上。” “是!” 禁军将领的声音,响亮地传来。 九千岁冷声道:“把马匹尸体带上,随本座去见皇上!” 一声令下,所有人全部动了起来。 九千岁抱了元杳,去了皇帝的院子。 皇帝,正在处理政务。 听见声音,他神色阴郁:“阿渊,如何了?” 九千岁扫了眼身后战战兢兢的世家公子们:“你们来说。” 于是,率先跪地的几人,把方才和九千岁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皇帝听完,身体一个踉跄。 “皇上!”李德山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他。 皇帝脸色极为难看:“传朕旨意,荣国公犯上作乱、谋害皇嗣,意图谋反……阖府上下,全部入狱! 荣国公旁支亲眷,全部圈禁……” 李德山叹了口气,让人拟旨传旨。 行宫,哭声一片。 当夜,三拨刺客,分散着潜入九千岁的院子…… 第462章 陪葬 一场暴风雨,席卷了整个东湖行宫。 狂风暴雨,冲散了弥漫在行宫的血腥味。 雷声和雨声,掩埋了凄厉的哭声…… 大雨如注,倾盆而下。 元杳窝在九千岁怀里,睡得很不安稳。 她的心,总觉得有些慌乱。 汤圆趴在软榻上,时不时抬头,情绪焦躁。 九千岁闭着双眼,懒懒道:“再不睡,本座可就把你拎起来,丢去书案上抄书了。” 元杳:“……” 她蜷缩着小身体,轻声道:“爹爹,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九千岁顺着她的话问。 元杳抿唇:“杀人的声音。” 杀人? 九千岁缓缓睁开眸子。 一道闪电劈下,把屋里照得亮如白昼。 九千岁的眉眼,被银光照得格外清晰。 他勾唇,舒适地枕着玉枕:“你听错了。” “噗呲!” “咔嚓!” 两道声音,前后响起。 门窗上,被溅上一大片鲜红刺目的血。 一道剑光,亮晃晃地照射进来。 元杳:“……” 她就说,外边在杀人! “吼……” 汤圆抬起头,冲着窗外,发出虎啸声。 “闭嘴。”九千岁掀起眼皮,威慑地看向汤圆:“再叫,就给本座出去杀敌。” “嗷……” 汤圆示弱,趴了回去。 元杳抓紧被子,裹住自己和九千岁,开口:“破月。” 一阵冰凉的风拂过,破月衣衫微湿,浑身散发着血腥味。 他拎着剑,冷冷道:“这么晚了,你该睡了。” 元杳皱眉:“杀手很多吗?” “多。”破月没有感情地说道:“不过,你该睡觉了。” 元杳:“……” 刺客这么多,她还怎么睡得着? 她的心还不至于这么大。 她皱着眉,问:“其他人呢?” 破月道:“有禁军守着。” “那,静儿和残风呢?”元杳忍不住问道。 破月冷冷道:“他们仨,都已经去云皇子的院子了。” 云潺的院子?! 云潺的院子,全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呀! 云潺、谢宁、鹤音…… 没一个能打! 忽然,头上一沉。 九千岁淡声道:“放心,有禁军护着,他们不会出事。” 元杳点点头。 也是。 谢宁会用毒。 他师承鹤音,鹤音定然也会用毒…… 一时间,元杳松懈下来。 她钻进九千岁怀里:“爹爹,抱着杳儿睡。” 万一她眼皮撑不住,睡过去了,九千岁动了内力怎么办? 不行不行! 想着,元杳手脚并用,跟八爪鱼似的,扒在九千岁身上:“爹爹要保护杳儿,一步都不要离开杳儿。” 说完,她抬起小下巴,朝九千岁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九千岁失笑,拿锦被盖住她的小身板:“好,本座定护好小杳儿,一步都不离开。” 元杳这才消停了。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 刀剑的碰撞声,也格外刺耳。 元杳窝在九千岁怀里,听着雨声,眼皮渐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闷响声,将她吵醒。 元杳迷迷糊糊地睁眼。 她还窝在九千岁怀里,九千岁正闭目浅眠。 屋内的烛火,即将燃尽。 “轰隆……” 又一声长长的闷响,让床都震了震。 烛火芯子摇摇晃晃,掉在烛台上,就着烛台上的蜡,燃着微弱的光。 汤圆从软榻上跳下来,焦躁地抖着耳朵、甩着尾巴。 九千岁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后,猝然睁开。 他薄唇轻抿,目光如炬,看向门外。 门外的打斗声,似乎消停了些许。 九千岁冷冷地开口:“影。” 一道高大黑影,瞬间破门而入:“有人炸了山上的湖堤,堤坝裂口了。” 炸湖? 连九千岁,都露出一丝意外。 影瓮声道:“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转移!” 九千岁眸光一沉,抱起元杳,长手一捞,拿了衣衫衣衫,裹住元杳后,又拿了一把油纸伞。 速递之快,元杳都还未反应过来。 汤圆尾巴一甩,跟了上去。 出了屋子,一阵风席卷着水汽刮来。 元杳打了个寒颤。 抬眼,透过朦胧水汽,就见一群小太监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 九千岁抬手,拦住人,冷声吩咐:“山上的湖堤要塌了,速速去通知行宫所有人等!” 湖堤要塌了? 小太监们本就被雨淋得惨白的脸,越发的白了:“奴才领命,奴才这就去!” 说完,人就匆匆跑了。 九千岁不放心,对影道:“速去通知禁军,务必护好皇上和太子。” “你呢?”影不放心道。 九千岁蹙眉:“本座内力还未恢复,先带小杳儿走。” 影沉默了一息,开口道:“让破月和夜带人随你走。” “嗯。”九千岁颔首。 影折身而去,与夜色融为一体。 九千岁冷冷道:“破月。” 破月拎剑,站在他对面。 九千岁冷声道:“随本座上山!” 语罢,他抱了元杳,率先往马厩走去。 汤圆浑身被淋湿,甩着尾巴,轻快灵活地跟了上去。 马场的方向,可以躲避山上倾泻下来的湖水。 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跑了。 马场上,乱成一团。 九千岁挑了马,脚尖一踮,跃上马背,把元杳严实地护在怀里:“驾!” “吼……” 又一声虎啸,格外响亮。 黑色和白色的身影,划破雨幕,借着闪电光冲出行宫,往山上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刺客欲跟上去。 一大一小两个暗影,穿梭在雨幕里,将试图尾随的人全部斩杀在剑下…… 一夜暴雨,把上山的路冲得很干净,连细碎石子都没有。 马蹄匆匆,飞溅起朵朵水花。 “轰隆……” 又一声闷响,地动山摇。 元杳听着这声音,心都凉了几分。 再这么炸下去,怕是要把山都炸垮,把东湖行宫全给埋了…… “驾!” 九千岁重重踢了一脚马腹。 黑马长长嘶鸣了一声,加快了步伐。 道路环山而上,一盏茶后,透过茂密草木,闪电下,泛着银色波光的湖面,赫然出现在眼前。 河堤上,站着八个穿着夜行衣、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 其中,几个人正搬了最后一捆火药,要往湖堤的裂缝里塞。 看着那些人影,汤圆湿漉漉的尾巴一甩,龇着牙,就要冲出去。 九千岁低声呵斥:“汤圆!” “咻……” 一排暗针,穿破草木枝叶,带着森寒毒芒,射了出去。 湖堤上,顿时倒了四个人。 黑衣人见状,尖声道:“有人来了!” “快,快把火药引燃!” “快点火!” 破月脚在马背用力一蹬,人已经追着毒针飞出。 “咻!” 又是一把毒针飞出。 又倒了三人。 火药包,咕噜噜地滚了老远,淋在暴雨中。 最后一人见状,打了几个滚,来到火药前,检查了引线,捡起火折子,引燃…… 元杳远远地看见,那捆火药的引线,约摸着只有筷子那么长。 呲呲的火花,在雨幕中格外刺目。 黑衣人抱着燃烧的火药,冲九千岁的方向嘶吼:“今夜,就让整个行宫的人为我们陪葬!” 说完,人就跳下裂缝。 完了…… 元杳心都凉了。 忽然…… 又一道黑影,跃下裂缝。 看清那道人影,元杳目眦欲裂:“破月!” 第463章 属下有些累了 “轰隆……” 地动山摇。 元杳的耳朵,被九千岁捂上。 她踉跄几下后,惊得睁大双眼。 火药,在半空中炸开,腾起巨大的气浪。 气浪朝周边平铺开,震落了湖边的枝叶…… 爆炸产生的亮光,把夜色点亮。 方圆五里,亮如白昼。 光影里,没有破月,也没有那个刺客。 什么都没有…… 元杳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的。 她看着火药爆炸的方向,喃喃出声:“破月……” 破月以血肉之躯,冲下去抢了火药包,让火药在半空中爆炸…… 而他的身影,却不见了。 湖堤上的裂口,受到火药爆炸的影响,正在缓慢地撕裂、扩张…… 湖水,正往裂口处灌入……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汤圆,快!快去找找破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吼……” 长长的虎啸声后,汤圆纵身一跃,朝湖堤上一路狂奔而去。 这些年,汤圆一直有在做训练。 它虽野性不足,却很有灵气。 它大大的身躯,在雨夜里穿梭,十分灵活轻巧。 眨眼,就到了湖堤。 湖堤的裂缝,已经有一米来宽。 汤圆扬起尾巴,壮硕的爪子试探性地踩了踩裂口边缘,而后,它脑袋朝下,嗅了嗅。 、 嗅完,汤圆纵身一跃,跳入裂缝。 眨眼,汤圆也不见了…… “汤圆!” 元杳呼吸都忘了。 亮光,一点点变弱。 沉沉夜色,重新笼罩过来。 湖堤,也暗了下来。 什么都看不见了…… 破月不见了,汤圆也不见了…… 元杳莫名心慌。 九千岁抱稳她,用身躯为她挡了雨,安抚道:“汤圆这些年虽养在宫中,却是经过训练的。 它不会那么蠢,明知有危险还往下跳。 而且,它已经成年了,不是当年需要你护住的虎崽了。 放下,它不会有事的。” 元杳艰难地应道:“嗯……” 爹爹说得有道理,是她关心则乱了。 九千岁继续道:“破月,也不会有事。” 元杳点点头。 残风和破月,这些年一直守在在她身边,像她的影子一样。 在她心里,早把他们当家人了。 她不愿看着家人出事…… 就在这时,马蹄声,在不远处传来。 元杳抬头看去。 只见,一大一小两个黑影,穿破雨幕而来。 马还未站稳,夜就凌空跃下:“千岁,郡主。方才,我们在半山听到了爆炸声……” 九千岁扫了一眼两人,见两人身上皆无伤,就转头,继续看向湖堤。 所有人,全朝湖堤看去。 湖堤的裂口,好像停下了…… “咔嚓!” 又一道闪电,犹如银蛇一般,从天际劈下。 大地,再一次被照亮。 银光里,湖堤裂口,露出一双白爪。 看见那双白爪,元杳惊呼:“汤圆!” 汤圆双爪攀爬在裂口边缘,露出又大又圆的脑袋。 它的口中,叼着一个黑影。 那黑影,是破月! 一半身躯都露出来后,汤圆后爪用力一蹬,越上湖堤,叼着破月,大步朝元杳这边跑来。 “嘭”地一声,破月被放在地上。 破月的身躯,软软的躺在地上。 汤圆四爪微沉,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泥水。 雨水冲刷着它的皮毛,很快,就把它身上的泥水冲洗干净。 元杳被九千岁抱下了马。 脚一落地,她就奔向破月:“破月,你醒醒!” 她的手,颤抖着探往破月鼻翼前方。 “本座来。” 一双大手,将她捞了回去。 九千岁蹲了身,一边袖子抬起,为元杳挡了雨,一只手探向破月。 元杳正着急,忽然,头顶的雨好像就停了。 她扬起脑袋。 一把伞,替她和九千岁挡了瓢泼大雨。 小暗卫淋着雨,举着伞。 瘦削的身影,在雨里挺拔如松…… 九千岁抬头,淡淡地扫了小暗卫一眼。 元杳抹了把脸上雨水,问九千岁:“爹爹,破月如何?” “被震晕过去了。” 震晕了? 没别的伤? 九千岁淡声道:“夜,拿药来。” 夜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瓷瓶。 九千岁接过小瓷瓶,揭开盖子,把瓶口对准破月鼻翼,抖了抖。 片刻后…… “呕……” 破月双手掐着脖颈,从干呕中醒来。 元杳大喜,连忙凑过来:“破月,你有没有哪里疼?” 破月耳朵像是受到了影响,反应了片刻,才开口,声音略微有些嘶哑:“臭……” 臭? 元杳看向那小瓷瓶。 破月是被臭醒的? 那个药,该得多臭呀? 元杳朝九千岁手边凑过去。 然而,九千岁手一扬,把小瓷瓶递给破月:“再嗅几口。” “不要,呕……” 由不得破月,九千岁直接把瓶口对准破月鼻子。 破月接连干呕了好几声。 “哗啦……” 湖堤那边,传来声音。 裂口,终究裂开了。 不过,口子只有一米来长。 而且,口子裂得不算深。 九千岁收回小瓷瓶,把盖子盖了回去,扔回夜怀里,才问破月:“湖堤,是什么情况?” 破月吐了口中进入的雨水和泥水,才道:“他们凿了洞,想炸毁湖堤。 火药爆炸后,我被震入洞里,顺手把洞堵上了…… 堤坝,想来不会倒了。 不过,回头,缺口还得重新填……” 说着,他伸出一双手。 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就着闪电光,元杳才发现,破月的指甲都在流血。 十个手指头,没一个完好的…… 她当即心疼不已:“拿药来,我给你上药。” 破月抬头,隔着黑雾看她:“耳鸣,听不清。” 元杳:“……” 元杳吸了一口气,眼眶都红了。 破月凭一己之力,拦下火药,让行宫的人免于一场水灾…… 元杳看向破月,哑声道:“今夜,你做得特别特别棒! 所以,我要奖励你! 你今年的肉,我全包了! 你还想要什么奖赏,我都给你!” 破月腿动了动,爬了起来,捂着心口,轻咳了两声,问:“真的么?” “真的!”元杳含着泪,重重点头。 破月身体一软,躺了回去。 其实,他的小郡主说了什么,他没太听清…… 耳朵,嗡嗡地响着,很难受。 破月看向九千岁的方向:“千岁,属下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第464章 他会没事的 九千岁薄唇轻抿:“睡。” 破月又看向了自己双腿:“我暂时护不了郡主,我的腿……” 九千岁淡声道:“你的腿,本座帮你瞧着你,放心睡。” 破月点点头。 他蜷缩在雨里,很快就没了动静。 元杳默默擦去眼角的泪。 九千岁手一抬,往破月身上探去。 忽然,夜上前来,挡了他:“属下来。” 九千岁颔首,让开。 夜半蹲半跪在地上,任由雨水落在他身上。 他弯腰,把破月的脑袋放在他腿上,伸手,探了一下破月鼻息。 探了鼻息后,他松了口气,重新把破月扶起来,输送内力…… 夜里,温度很低。 山顶,更想冷。 内力输入破月体内,他的后背、头顶,就开始腾起一阵淡淡白烟…… 夜面色不变,继续输送内力。 不知不觉,暴雨,开始变小、渐停……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马蹄还未停稳,影就翻身下来。 他瞧了眼破月,瓮声问:“受伤了?” 夜点头:“肺腑和头部,受到冲击,受了些伤。” 影周围的气温,顿时变低。 夜连忙补充:“好在,并无大碍。他是太累了,加上头晕,才会晕厥。” 影这才大步走过来。 他看向九千岁:“皇帝和太子等人,已经安置妥当。五百多个刺客,已经尽数诛杀。 我听见有爆炸声,上山看看。” 九千岁看向湖堤:“堤坝暂时不会坍塌了。” 影点头:“有人上山来了。” 九千岁颔首。 夜抱起破月,对小暗卫道:“走。” 暗卫,通通隐藏回暗处。 元杳望着夜带破月走的方向,担忧道:“希望破月会没事……” 九千岁摸摸她的脑袋:“放心,他会恢复如初。” 元杳点头。 暗卫,自小就经受各种残酷训练。 想来,暗卫营会治好破月的。 只不过,在他恢复前,不能陪在她身边了…… 元杳有些忧伤。 忽然,汤圆抬头,朝她软乎乎地叫了一声:“嗷……” “汤圆。” 元杳捋起湿了的袖子,走至汤圆身旁:“崽崽,你受伤了没有?” 汤圆站起身,抖了抖毛上的水,转了个圈。 元杳仔细看了一圈。 还好,汤圆没受伤。 元杳松了口气,抱住汤圆:“谢谢你把破月带回来。” “嗷……” 汤圆用湿哒哒的大脑袋,轻蹭了她几下。 九千岁单手执伞,冷清的眉眼,温和了些许。 他开口:“小杳儿,过来。” “爹爹?”元杳抬头。 九千岁扫了她一眼:“衣服都湿了,让本座给你烘烘。” 烘衣服? 用内力吗? 元杳连忙道:“爹爹,杳儿不冷,爹爹不许用内力给杳儿烘衣服!” 内力损耗过度,会伤身的! 九千岁有些无奈:“听话。” 元杳拒绝道:“爹爹若敢动内力,杳儿就要生气了!” 九千岁:“……” 望着面前的小人儿,九千岁竟有些没办法。 这时,不远处,又是一阵马蹄声。 地面,轻震了几下。 “千岁!小杳儿……” 是谢执的声音。 元杳欣喜道:“谢执!” 谢执带了一群禁军,骑马赶来。 马一站稳,他就跃下马背:“我被牵制住了,没能来找你们。 等打完了,才听人说你们上山了…… 你们受伤了没?” 元杳摇摇头:“没受伤。” “郡主!” 一道熟悉声音,从禁军背后响起。 元杳抬头看去。 阿七笨拙地跳下马背,抱着一个包袱,朝她跑来:“郡主,这是我家殿下让我给郡主送来的。 郡主身上都湿透了,快换上!” 说着,他把包裹递给元杳。 元杳看了一眼,包袱里的,竟然是衣裙。 她接过衣裙,问阿七:“云潺呢?” 阿七挠了挠脑袋:“我家殿下……生病了!” “云潺病了?”元杳看着阿七:“他既病了,你就该守着他呀!” “这……”阿七结巴道:“有阿宁先生和鹤音先生守着他呢。” 原来是这样…… 元杳点点头。 谢执道:“本世子也是在半路捡到阿七的,他一个小随侍,鬼鬼祟祟地抱着包袱。 本世子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趁乱来行宫洗劫……” 阿七? 洗劫行宫? 元杳被逗乐了。 就阿七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没被人砍一刀,已经很好了! 借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做坏事? 九千岁撑了伞过来:“小杳儿,先把衣服换了。” 元杳环顾了一圈周围。 九千岁冷声道:“都背过去。谁敢回头,本座要了他狗命!” 顿时,所有禁军,全部齐刷刷转身。 谢执挑了一下眉,也背过身去。 阿七朝九千岁行了个礼,乖乖转身…… 九千岁伞一转,长袖一挡,对元杳勾唇道:“换。” 元杳:“……”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在野外换衣服。 怪尴尬的。 不过,尴尬归尴尬,她还是麻利地脱掉湿透的裙子,换上干净裙子。 换了干净裙子,神清气爽。 她软声道:“爹爹,换好啦。” 九千岁转身,垂眸看她。 在元杳换衣时,他也催动内力,烘干了身上的湿气。 九千岁伞一扔,伸手一捞,把元杳捞入怀里,开口道:“把湖堤上的尸体带上,留几个人守着堤坝。 其他人,随本座下山。” “是!” 响亮的声音,响彻山谷。 九千岁抱了元杳,纵身跃上黑马,打马下山。 天际,隐隐露出一丝白。 数百人,乱糟糟地挤在马场里。 宫人们,也乱成一团。 九千岁的马一到,就有人惊呼:“千岁回来了!” 顿时,马场沸腾了。 一辆宽大的御辇,被摆在马场里。 御辇里,躺着还未醒来的太子。 皇后和林贵妃,正坐在上边照顾。 其他一些宫妃,抱着小皇子和小公主,战战兢兢。 皇帝坐在一边的轿辇上,听见声音,连忙站起身来:“阿渊!” “吁……” 谢执拉了缰绳,跳下马来:“皇上。” 皇帝颔首。 天光晦暗,九千岁抱着元杳,衣衫飒飒,迎风而来。 他的身上,散发着沉沉杀气。 不少人,齐齐后退。 九千岁眯眼,扫了一眼人群,冷声吩咐:“把荣国公府、昌都侯府的人,全部押出来!” 第465章 我来照顾郡主 九千岁话音落下,马场沸腾起来。 拎荣国公府也就罢了,怎么,昌都侯府也被牵扯出来了? 莫非,今夜的事,昌都侯也有参与? 行宫不大,谋反的人,却有这么多。 可怕! 太可怕了! 今夜,真的死了好多人啊! 皇帝听着周围的声音,阴郁道:“阿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千岁把元杳放下,牵了她的手,冷笑了一声:“把人送上来。” 很快,禁军搬运了炸湖堤的人的尸体,堆了一地。 皇帝惊讶地看过去。 所有人,全都朝那几句尸体看去。 九千岁冷冷道:“刑部侍郎,上前来。” 刑部侍郎大步走向尸体。 他蹲在地上,一一检查了那些尸体。 检查完毕,他看了一眼九千岁。 九千岁狭长的眸子,盛满寒意。 刑部侍郎冲皇帝拱手:“启禀皇上,这些人的脖颈上,皆刺了一个‘白’字。” 放眼看去,敢有胆量炸湖堤、毁行宫、谋害皇室和百官的,也只有昌都侯府那个白家了。 人群中,传来呼声:“冤枉,冤枉啊……” 声音,被堵死。 很快,十几口人,被押了跪倒在往外渗水的草地上。 头发花白的昌都侯,身上连外袍都没披:“皇上,臣冤枉啊!今夜的事,臣并不知晓……” 皇帝失望地看着昌都侯:“证据都在,你说冤枉就冤枉?” 昌都侯浑身发着抖,想要解释,却发现,证据就摆在眼前,他根本没办法伸冤。 皇帝阴郁道:“荣国公府和昌都侯府,弑君谋反,全部押回京,关入天牢。 直系家眷,全部诛杀! 三代以外的旁支族人,男子全部入奴籍,女子全入娼籍……” 马场上,跪了一地。 天,渐渐亮起来。 皇帝疲惫地看向九千岁:“阿渊。” 九千岁眸色冷冽:“行宫待不得了,所有人等,今日回京!” 皇帝颔首,让人下旨。 九千岁抱了元杳,大步离开。 昨夜一场围杀,导致整个行宫都飘散着血腥味。 虽然经过一夜大雨冲刷,但,血腥味渗入土里,难以散去。 血腥味混合着泥土味,闻着着实难受。 元杳淋了雨后,天一亮,就开始发起烧来。 马车,铺了厚厚的毯子,又铺了两层锦被。 元杳喝了药,昏昏沉沉地躺在被窝里。 静儿在一旁落泪:“奴婢就不该离开郡主!若奴婢在,郡主也不至于会受凉……” 元杳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静儿:“别哭,你哭得我头晕……” 静儿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元杳:“……” 脑仁儿,嗡嗡的。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问静儿:“爹爹呢?” 静儿擦了把脸,连忙道:“太子殿下伤重,昨夜又受了凉,状况很不好。 皇上害怕,就把千岁请过去了。” 元杳闻言,睫毛颤了颤。 静儿赶紧道:“阿宁先生和鹤音先生都在,太子会没事的!阿宁先生保证过的!” 不过,皇帝不信罢了…… 元杳点点头。 静儿给元杳掖好被子,才问:“郡主饿了没?奴婢给郡主熬了粥呢。” 粥? 元杳摇头:“没胃口。” 她挺想吃点辣辣的火锅。 可惜,只是想想。 静儿叹气:“都是奴婢没用……奴婢但凡会点武功,就能护住郡主了……” 说着,又要开始落泪。 元杳:“……” 元杳嗓子有些干,声音微哑:“静儿,给我倒杯水。” 水? 静儿拍了自己脸一下:“瞧奴婢!奴婢果然没用!郡主定然渴坏了……” 元杳嘴角轻抽。 马车,好像是暂时停了下来。 元杳挪了挪,试图从被窝里爬起来。 忽然,车帘晃了一下。 一道人影,钻入马车。 静儿差点惊呼出声。 小暗卫抬手,点了她哑穴:“住口,别乱叫,我来照顾郡主。” 静儿眼珠乱动。 小暗卫手指一动,解了她哑穴。 静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郡主……奴婢去车外候着?” 元杳迟疑了一下:“去。” 静儿手脚并用,出了马车。 元杳从锦被里露出一颗脑袋,眨了眨眼。 “难受么?”小暗卫问。 元杳点点头:“嗯……” 爹爹内力未恢复,残风内力未恢复,破月又受伤…… 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没人给她输内力,她这可怜又脆弱的小身体,连感冒都躲不过。 委屈…… 难受…… 好想学武噢! 小暗卫扫了眼马车,坐在她旁边,抬手,拿起小桌板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我喂你?” “啊?” 元杳有些不好意思。 她还来得及拒绝,小暗卫的手,就端着茶杯凑过来:“喝一口,润润嘴唇。” “嗯……” 元杳吃力地坐起身,就着小暗卫的手,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 一杯喝完,她软声道:“还想要。” 小暗卫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元杳:“?” 小暗卫折身,又倒了一杯水。 元杳凑过去。 喝了两杯水后,她出走的灵魂终于回来了些许。 元杳抿了抿嘴唇,才问:“破月好些了吗?” 小暗卫点头,瓮声道:“好多了。” 元杳放了心。 而后,她又问:“你瞧见残风了没?残风没了内力,也不知昨夜受伤了没……” 小暗卫闷声道:“没受伤。” 元杳点点头:“还好,他没逞能。” 小暗卫:“……” 小暗卫闷声道:“我也是……暗卫。” 你的暗卫。 “嗯?”元杳抬眸看去。 无奈,小暗卫的脸上有黑雾,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不过,他的皮肤,真的好白…… 小暗卫沉默了片刻,瓮声道:“我给你输内力。” “啊?” 元杳眼里露出一丝惊讶。 他这么小,真的可以吗? 然而,她还未开口,小暗卫就道:“转过去。” 元杳:“……” 元杳只得乖乖照做。 她不能打击小孩子的信心。 背上一暖,一双手就覆了上来。 温热的内力,贴着皮肤,涌入体内,驱散了她身体中的寒意。 身体,暖洋洋的。 元杳舒适得想要睡过去。 忽然,一阵脚步声,在马车外响起。 谢执在马车外,朗声道:“小杳儿,本世子进来了……” 第466章 太子自请废位 元杳猛地睁开双眼。 谢执怎么会这个点来? 身后,小暗卫没有收手。 元杳咳嗽了一声,急急出声:“谢执,不许进来!你有什么话,就在外面说!” 静儿也在马车外挡了人:“世子,我家郡主正躺着呢!您现在进去,不合适!” 不合适? 谢执抬头,朝马车里看:“怎么不合适?本世子不过是想瞧瞧小杳儿好没好。” “好了!郡主好很多了!”静儿张开双臂:“世子,您就不要进去吵郡主啦!” “咳咳……”马车里,元杳咳嗽了一声。 这是好了? 谢执望着马车内:“小杳儿,我只看你一眼,看完就走。” 元杳:“……” 她有什么好看的? 谢执要进来,小暗卫怎么办? 他还这么小,可不能被暴露了! 暴露了,兴许,暗卫营就不要他了…… 难道,只能让他跳窗逃跑? 元杳的眼珠子,急得一通乱转。 害! 这谢执,净坏她好事! 好想套他麻袋噢! 车外,谢执坚持。 他压低声音,威胁静儿:“说,小杳儿怎么回事?” 静儿欲哭无泪:“世子殿下,奴婢都说了,我家郡主正躺着呢!” 说着,她咬牙,闭上眼:“世子,我家郡主发热,说马车太热了,就没穿衣服!” 希望郡主别罚她! “啊?”谢执愣了一下。 没穿衣服? 谢执抬头,朝马车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满脸通红。 静儿睁眼,一本正经道:“世子若实在不信,就自己进去看看! 不过,奴婢不敢保证,世子进去后,以后,还能不能见我家郡主!” 谢执:“……” 谢执挠了挠头,干笑道:“小杳儿既没穿衣服,你早说啊!” 害他在这里闹半天。 幸好! 幸好他没冲进去! 谢执看向马车:“小杳儿,你好生躺着,回头,执哥哥再来看你啊! 你要暗示吃药,乖乖休息!” “知道了。”元杳应道:“谢谢你来看我呀!” 谢执红着脸,对静儿叮嘱道:“等下,指不定还会有旁人来看小杳儿。 你赶紧的,挑些轻薄透气的衣裙,给你家郡主换上!” “奴婢记下了。”静儿行了个礼。 谢执双手背在身后,继续道:“赶紧挑衣裙去! 若实在没有,就去本世子的马车上拿! 本世子那里,有些轻薄的衣衫,实在不行,就拿本世子的来给小杳儿穿!” 静儿嘴角抽了抽,屈膝行礼:“奴婢替郡主谢过世子。” 谢执“嗯”了一声,才抬脚离开。 脚步声,很快远去。 “呼……” 元杳长长舒了一口气。 背后,暖洋洋的。 身体,也暖了起来。 不多时,元杳的额头,就渗出了汗珠。 小暗卫见状,才收回手:“好些了么?” 元杳点点头,活动了一下筋骨:“好多啦!谢谢你!” 内力,真是个好东西! 如果有机会,她也要学一学! 小暗卫挪了身体,离她稍微远一些后,才道:“等回宫后,我再来给你输一次内力,你就好了。” 还要来一次? 元杳看向小暗卫:“万一,把你的内力耗尽怎么办?” 小暗卫:“……” 小暗卫耐心道:“我能这么早出来接任务,最主要原因,就是内力雄厚。” 元杳眼睛都亮了。 内力天才呀! 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小暗卫黑雾后的薄唇微扬了一下,瓮声道:“我该走了。” 元杳有些不舍。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今日,谢谢你啦!” 小暗卫颔首。 他眸光停留在元杳身上,瓮声道:“郡主的裙子,很好看。” “啊?” 元杳愣住。 小暗卫闷声道:“你穿你的裙子就很好看。” 别穿谢执的。 元杳微张着嘴巴,忍住笑:“谢谢你……” 这小暗卫,还挺有趣的。 小暗卫道:“我走了。” 马车帘子微动。 眨眼,小暗卫的身影就不见了。 元杳重新躺回被窝。 这一躺,她发现,内力入体后,驱散了寒意,她就不冷了。 不但不冷,还觉得有些热。 她踢掉一床被子,闭上眼,舒服地入眠…… 迷迷糊糊间,身上又是一重。 一道瘦削黑影,把被子往上拉,盖住她身体。 元杳软声道:“热……” 说着,她就要踢掉被子。 那人坐在旁边,按住她:“乖乖睡觉,别乱动,当心着凉。” “嗷……” 元杳学着汤圆,软绵绵地应了一声,沉沉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皇宫。 太子,被移回东宫。 元杳,也在千华宫养了两日。 半月后,太子的情况逐渐好转…… 阖宫上下,一片喜庆。 然而,谢宁却告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太子的腿,恢复得很不好。 腿恢复不好,就意味着,以后,太子不是瘫痪在床,就是成瘸子…… 宫中,重新笼上一层阴云。 皇帝大失所望,择了个日子,下令斩杀了荣国公府、昌都侯府的人。 三百多具尸体,被扔进了乱葬岗…… 眨眼,气候渐凉。 太子养了许久,终于能起得床来。 不过,他根本行走不了。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太子的脸上,重新有了笑意…… 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太子人都变了。 往日,他总是很疲倦。 而今,他精神头十足。 所有人都在为他的腿叹息惋惜,而他,却很轻松。 他反过来安慰人:“命还在,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你们该为我感到开心……” 元杳听着,心疼不已。 她找工部尚书商议了一番,交了一张图纸,让工部造了一个轮椅,准备送给太子。 轮椅造好,刚好赶上中秋。 中秋宴,太子坐着轮椅出席。 今年,太子出事,东湖行宫,又被毁了大半。 宫里的中秋宴,办得不算盛大。 御花园,灯火如昼 人工湖上,垂柳摇曳、睡莲飘香。 风中,还有淡淡桂花香。 悠扬的丝竹声,声声入耳。 撤走残羹剩菜后,月饼、水果和甜品,依次摆上食案。 元杳从女眷那边偷偷溜过来,坐在九千岁身旁,只冒出一颗小脑袋。 九千岁拿了银匙,一粒粒地帮她把玛瑙般晶莹透亮的石榴籽挑出来,摆在莹白的玉碟里…… 酒过三巡,太子推了轮椅,出了席位:“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他的手上,捧着一份折子。 元杳看见那折子,愣了愣。 连九千岁,也斜眼看过去。 太子抬手,让人扶了他下轮椅,而后,半跪半趴在地上。 皇帝眼皮一垂:“太子,你这是做什么?” 宴席,突然安静下来。 太子双手捧着折子,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儿臣今日上疏,奏请父皇废除我太子之位,为大齐另择贤良康健的储君!” 第467章 怀柔的亲事 御花园的风,都静了。 丝竹声停下后,唯独太子的声音,掷地有声。 从醉中惊醒的大臣踉跄地出了案席,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 “储君,乃国之根本!废太子,就是动摇国本啊!” “请皇上和太子三思!” “……” 劝说声,响彻御花园。 所有大臣,全部出席,跪成一片。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根本分辨不清。 皇帝脸色沉沉,凝视着他的臣子们。 而后,他才看向太子:“太子,你先起来。” 太子摇摇头,额头已经冒出薄汗,继续道:“儿臣身为太子,多年来精进不休,只求为父皇、为大齐多做些事, 而今伤残,深觉有愧父皇,有愧天下百姓…… 废人之躯,不敢再主东宫位,求父皇成全!” 说完,他重重磕了个头。 再抬头时,太子眼眶通红,脸色惨白,额头已经渗出密密麻麻汗珠。 他伤残的身躯,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皇帝瞧着,不禁心疼。 太子再平庸,终究是他的儿子。 皇帝垂着眼皮:“今日,不谈国事……” 太子身形晃了晃。 皇帝见状,继续道:“把上疏递过来。” 李德山连忙小跑着上前,从太子手里接过奏疏,又使了眼色,让宫人把太子扶起来。 太子,重新坐回轮椅上,衣服都湿了大半。 旁人瞧着,不禁唏嘘。 一国太子,却沦落到这一地步,实在让人感叹。 也不知,他的身体,到底会不会恢复。 若太子真不能恢复,下一个太子人选,会是谁? 二殿下,姜承琰? 不少人,把目光投向姜承琰…… 若太子易位,这二殿下,或会成为最强捡漏王! 着实令人羡慕! 姜承琰绷着身体,坐姿僵硬。 他的脸色,特别难看。 太子出事当日,他正在京中抄书。 这些日子,各种流言蜚语,不堪入耳。 大齐皇宫向来和谐,却总少不了嘴碎的。 太子出事消息传回宫,就有嘴碎宫人在背后议论—— 谋害太子的,是二殿下。 姜承琰当时就气哭了。 大家都去行宫避暑,就他留守皇宫。 他容易么? 这段时间来,他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姜承琰喝光杯中茶水,重重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绷着脸行礼:“父皇,儿臣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说完,抬脚就要走。 “承琰。”太子出声叫住他。 姜承琰脚步一顿,冲太子拱手。 太子温和地看着他:“承琰,替我推轮椅。” 姜承琰:“……” 姜承琰眼眶发热,想要拒绝,目光落在太子双腿上,又忍了下来。 他站起身,冲皇帝行了个礼,推上太子的轮椅,闷声道:“你许久未出东宫,瞧一眼花灯再回。” 太子愣了一下,扬起一丝笑:“辛苦承琰了。” 兄弟俩,离开宴席。 元杳盯着两人的背影,眸色动容。 忽然,侧脸温热。 九千岁修长细腻的大手放在她侧脸,把她的脸掰过来:“今年的石榴很甜,尝尝?” 说着,就把一颗红到发黑的石榴籽,放入她口中。 元杳轻咬了一下。 清甜的石榴汁,在口腔中爆开。 这石榴,送来之前,先冰镇过的。 冰冰凉凉的,又甜又清爽。 元杳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 她看向九千岁:“爹爹,让皇上另立太子。 哪怕,把他送去封地也好。 这么些年了,杳儿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开心、轻松……” 九千岁捻起一粒石榴籽。 红里透黑的石榴籽,把他本就白皙的指尖衬得越发的白。 他嗓音轻柔:“小杳儿心疼太子了?” “嗯!”元杳如实点头。 太子,是个好孩子。 他该有个好下场…… 看着元杳漆黑明亮的双眼,九千岁抬手,把石榴籽放入她口中:“好,爹爹答应你。” 元杳弯了眉眼,露出一抹比石榴更甜的笑:“爹爹最好啦!” 九千岁食指弯曲,轻刮了一下她鼻尖:“爹爹什么时候不好了?” 元杳灿然一笑。 她用银勺舀了石榴籽,送到九千岁唇边:“爹爹,尝尝?” 九千岁唇角一扬,将石榴籽尽数吞下。 这一尝,他狭长的眸子眯起:“嗯,果然甜。” 元杳眉眼弯弯。 第一场冬雪落下的时候,皇帝终于下了废除太子的诏书,并册封皇长子姜承琰为安王,寓意平安顺遂。 又赏赐府邸,择日搬离东宫…… 太子之位,成为空悬。 一时间,一些世家大族,蠢蠢欲动。 不过,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旨册封太子的诏书,传遍大齐—— 二皇子姜承琰,被册立为新太子。 诏书下达当日,宫中雪堆积得正厚…… 元杳披着雪白狐裘,坐在月华殿外的亭子里烤火。 亭子外,几株腊梅开得正好。 亭子里,用纱帘挡了风。 炭火,燃得噼里啪啦的。 元杳从炭火中拨出两根烤得刚刚好的红薯,笑眯眯地递给李德山:“李公公,替我把这红薯带给皇上。” 李德山收好圣旨,笑眯眯道:“郡主这红薯,烤得可真香甜呢!皇上尝了,定然喜欢。” “喜欢就好。”元杳笑眯眯问:“李公公,除了太子和安王,宫中近日,可是有喜事?” 喜事? 李德山敛了几分笑,才道:“开春,便是怀柔公主的及笄礼了。 这些日子,皇后娘娘那边已经在准备了呢。” 怀柔,马上要满十五了。 元杳不得不感叹时间过得快…… 眨眼,小伙伴们竟然都长大了。 怀柔及笄后,怀遥也跟着快要及笄…… 元杳拍拍手上的炭火灰,看向李德山:“李公公,除了怀柔姐姐及笄一事,可还有别的?” 别的? 李德山四下瞥了几眼,才凑近元杳些许,小声道:“不瞒郡主,世家大族里,已经有女眷隐隐打听怀柔公主的亲事了。” “啊?”元杳惊得提高音量。 怀柔的亲事? 她才十五呀! 虽然,古代女子及笄就能说亲了,可是,在元杳心里,怀柔还小呀! 而且,若怀柔亲事定下,凤寻怎么办? 凤寻本就比怀柔小,又远在西丘…… 元杳拢了狐裘,看向李德山:“皇后娘娘……可有驸马的属意人选?” 李德山弯着腰,低低道:“好像是有了……” 第469章 怀柔姐姐的驸马 姜承琰坐在炭盆边,幽幽道:“是啊,你的娘亲是我的姑姑,是我父皇的亲姐姐。” “嗯嗯!”元杳点头。 姜承琰继续道:“所以,姑姑去了,你自当由父皇照顾。 父皇政务繁忙,当是由我照顾你。 我会替父皇、替姑姑,照顾你一辈子!” 元杳:“?” 她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这小屁孩! 自在西丘时,她就察觉,姜承琰这小屁孩,和林玄他们不太一样…… 他对她,有些怪怪的…… 所以,她觉得,姜承琰今天的话,也带着那么一丝歧义…… 希望是她想歪了。 她这小身体,才八岁呀!!! 元杳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太子哥哥不必照顾我一辈子,日后,你会有你想要照顾的人。 譬如,你的太子妃,你的儿女…… 以后,我会自己照顾我自己的。 再者,爹爹也会照顾我!” 姜承琰:“……” 姜承琰嘀咕道:“不会有别的太子妃。” “嗯?”元杳疑惑地看他:“你说什么?” 姜承琰望着小小的元杳,摇头:“没说什么。” “你最好是。”元杳抿唇。 小屁孩! 人不大,心思怪重的! 元杳放轻柔了声音,耐心道:“今日起,你就是大齐国的储君了。 你还小,该把所有的心思都用来好好念书、学习! 天下,很大呢! 你得趁着年纪还小,努力念书,让自己变强。 如此,才能更好地帮皇上守护大齐、守护百姓。 至于我,你就别担心啦! 爹爹和其他人,都会护住我的。” 姜承琰皱了眉头:“我也想守护你……” “你还是不理解我的意思。”元杳摇了摇头,眸光明亮地看着姜承琰:“比起让你守护我,我更希望,你能变得优秀。 承琰,你的时间,不该浪费在现在,不该浪费在我身上。 你得把这些时间利用起来,用去学习,学习着当一个优秀的储君…… 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姜承琰愣住。 好半晌,姜承琰才回过神来:“我明白了……” 元小杳,喜欢优秀的人。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 姜承琰没坐多久。 他走时,元杳递了一把烤栗子给他:“承琰,恭贺你成为太子。” 姜承琰望着她小手里的烤栗子,神色怔忪。 元杳笑眯眯地把烤栗子塞入他手中:“路上吃。” “好。” 鬼使神差的,姜承琰接了烤栗子。 这东西,放在往日,他是碰都不会碰的。 接了烤栗子后,姜承琰重新披上大麾,抬脚离开千华宫。 顺道,元杳把给他的贺礼也递了过去。 如此,她就不必大冷天地往外跑了…… 宫道上,积雪化开后,湿哒哒的。 雪风吹来,寒气刺骨。 唯独手中的烤栗子,散发着温热。 姜承琰犹如捧着至宝一般,捧着烤栗子,本来有些凉的心,逐渐回热。 把烤栗子拿手帕裹好,放在胸口处,姜承琰朝千华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元小杳喜欢优秀的人…… 我,姜承琰,会当大齐最优秀的太子!” 深深吸了一口带雪的寒风,姜承琰快步离开。 亭子里,破月拿起一根腊梅枝,在炭火里刨了刨。 刨了好几下,他看向元杳:“我的栗子!” 语气有些愤愤。 他的烤栗子,全部被太子拿走了! 元杳听着破月的语气,好笑不已:“静儿,给破月再拿些栗子过来。” 很快,静儿又拎了一竹篮栗子过来。 元杳抓了一把,小手一扬,撒入炭火中,用滚烫的炭灰埋好。 很快,炭盆中就浮动着香甜的栗子味…… 刚一有香味,破月就刨了好几个出来,捡起一个自己剥,剩下的,让残风给他剥…… 静儿抢了一颗,被他一巴掌拍掉。 静儿委屈极了:“郡主,你看他!” 元杳好笑:“破月,你是男孩子,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 分两颗给静儿吃,怎么了?” 破月冷冷道:“千华宫的栗子和花生,都是我一个人的。” 元杳哭笑不得:“是,都是你一人的!” 破月吹吹指尖的灰:“让鹤音给你治治,治好了,你想吃多少烤栗子,我都让给你。” 治过敏吗? 元杳浅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呀?” 破月却固执道:“鹤音是神医,让他治治。” 元杳有些无奈:“再说。” 破月:“……” 破月道:“我对你很失望。” 元杳:“?” 她被逗笑了:“我怎么让破月失望了呀?” 破月冷冰冰道:“讳疾忌医。” 噗…… 元杳差点笑出声。 她认真看向破月:“好,待天气暖和些了,我就去找小叔叔他师父,让他老人家替我看看!” “这还差不多。” 破月自然地从残风手里拿过剥好的栗子,放了一颗在汤圆嘴边,其他的,尽数进了他腹中。 “嗷……” 汤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烤栗子并不感兴趣。 恰好,九千岁踏入院子。 他扫了眼亭子里烤火的众人,抖落大麾上的积雪:“小杳儿,一品楼送了头鹿进来,想怎么吃?” 鹿? 元杳眼睛一亮:“爹爹,今儿,我们做烤肉?” 九千岁站在雪地里,眉眼如画,艳丽绚烂:“好,都依你。” 大雪天,宜围炉而坐,煮茶烤肉…… 两场大雪后,过完年,春日就到了…… 怀柔的及笄礼,风和日丽。 及笄大典,来了众多朝廷命妇,场面盛大。 怀柔的封号,叫阳和。 怀柔的及笄礼后,就是元宵…… 元宵夜,宫中甚是热闹。 早早的,元杳就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外,她碰巧遇到怀柔和怀遥。 远远的,怀柔就冲她招手:“杳儿……” 怀柔一袭白裙,发髻轻挽,行走间,衣裙上犹如水波轻晃,温柔又漂亮…… 元杳笑眯眯地跑过去:“怀柔姐姐,今日,穿得好漂亮呀!像仙女下凡似的!” 怀柔红了脸。 怀遥单手负在身后,轻咳了一声:“听闻,今日宫中来了许多青年才俊。 这身衣裙,可是皇后娘娘让人送去的。 元小杳,今夜,咱们可要睁大眼睛,好好为皇姐挑挑,看看哪一个青年才俊,才配得上她!” 什么?? 元杳笑意微僵:“怀柔姐姐要……选驸马?” 第476章 火葬场 得知凤寻的消息,元杳又惊又喜。 她连忙问残风:“凤寻人在哪里?” “四时春。”残风道:“他是瞒着所有人来的大齐,不便暴露行踪。” 偷偷来的? 事不宜迟! 元杳拢了斗篷,对静儿道:“快,随我去一趟凤芜宫!” 订婚宴,是在下午。 他们还有时间! 静儿匆匆拿了伞,传了轿辇。 凤芜宫,布置得十分奢华喜庆。 元杳和皇后请了个安,就立刻去了怀柔的寝殿。 怀柔端庄地坐在寝殿的软榻上,身上穿着石榴红的华丽宫装,描眉抹唇,整个人明媚温柔…… 可是,她眼眶却红红的。 元杳喘息着喊道:“怀柔姐姐!” “杳儿,你来了?”怀柔努力挤出一抹笑。 元杳走至软榻边,挨着怀柔坐下:“怀柔姐姐,你想好了,真要同孔柏言定亲么?” 怀柔眉心轻蹙,眼眶越发红了:“没错,我要定亲。” 元杳瞧着,心疼不已。 她扶上怀柔温暖的手:“怀柔姐姐,我必须和你坦白一件事。” 怀柔点点头,回握了她的手,顺便把一个手炉递过来:“你手太凉了,先暖暖。” 元杳没接手炉,而是道:“怀柔姐姐,我给凤寻写信了。” “写信?”怀柔愣住。 元杳点点头。 怀柔抿着嘴唇,难过道:“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怎么会没用? 元杳道:“怀柔姐姐,凤寻来了。” “嘭!” 手炉掉在铺着绒毯的地上。 滚烫的炭灰,从手炉的缝隙里滚落出来,撒了一地。 怀柔眼泪漱漱地往下落:“杳儿,你说,凤寻来了?凤寻来大齐了?” “嗯!”元杳重重点头。 凤寻来大齐了…… 怀柔站起身来:“他在哪里?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来大齐?不行,我要让他走! 太子之位和西丘,他不要了吗? 他怎么可以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 说着,怀柔就要往外走。 华丽的裙摆,沾染了炭灰。 寝殿外,宫人听到动静,就走了进来:“公主殿下,您怎么哭了?” 瞧见怀柔脸上的泪,小宫女愣住。 看到和自己身量差不多高的宫女,怀柔计上心来。 她开口道:“去,把门关上。” 小宫女应了一声,关上门,匆匆进来。 怀柔看向元杳:“杳儿,姐姐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元杳点头:“好。” 她刚一应下,怀柔就开始脱起了衣裙。 一旁,小宫女大惊:“公主,距离订婚宴,只剩两个时辰了!您身上穿的,是吉服,不可以脱的!” 然而,怀柔三两下就把衣服脱了下来,递给元杳:“杳儿。”语罢,她急匆匆去找常服换上。 元杳把裙子递给小宫女:“你,把这裙子穿上。” “啊?”小宫女急得都要哭了,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公主,郡主,万万不可啊……” 怀柔一边换衣裙,一边道:“你就穿了这衣服,坐在寝殿里,谁来也别开门。 若来人了,你就说我身体不适,先休息一下,等快开宴了再出去……” 说完,怀柔已经麻利换上一袭温柔的白裙。 收拾妥当后,怀柔看向元杳:“杳儿,带我出去见凤寻。” 她的眼里,含着浅浅泪光。 如此,元杳哪里舍得拒绝? 元杳开口:“残风,破月。” 两人,瞬间落地。 元杳道:“走,我们一起出宫。” 残风带怀柔,破月带元杳。 宫里,都在忙着怀柔的订婚宴。 出宫,很顺利。 刚从宫墙上落下,怀柔就叫停了残风,对元杳道:“杳儿,我想……我应该把孔公子也叫上。” 啊? 这…… 元杳愣了一瞬:“怀柔姐姐,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怀柔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确定。” 这一局,莫非是坦白局? 可千万别上演火葬场呀! 这里,到四时春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到孔府还挺近的…… 元杳拍拍手:“夜。” 两道黑影,悄然靠近。 元杳挑眉看了一眼。 一大一小两暗卫,就站在她五步外。 元杳指挥道:“去,你俩去孔府,把孔柏言偷了,带去四时春一趟! 速去速回,别让人发现了。” 偷人? 小暗卫:“……” 夜语气似乎无奈,应道:“好。” 两人,眨眼就消失了。 破月抱了元杳,提起一口气,朝四时春行去。 四个人,直接从窗户跃入三楼书房…… 书房内,凤寻一身月白锦袍,眉眼温润地坐在茶桌前。 桌子上,倒了四杯茶水,正冒着热气。 见到来人,他温柔道:“怀柔,杳儿,过来喝茶。” 一见她,怀柔就红了眼:“凤寻……” 凤寻端起一杯茶,递过去。 怀柔站在原地,迟迟不敢过去。 元杳在旁边看着,着急不已。 忽然,她灵机一动。 元杳迈着短腿儿走到茶桌边,把茶杯接了放下,扑入凤寻怀里:“凤寻,我好想你呀!” 怀里忽然扑入的温软小人儿,让凤寻怔了一下。 而后,他唇边笑意扩大,抱住元杳,收紧了手:“我也想杳儿了……” 兄妹俩,紧紧抱在一起。 莫名的,元杳觉得心中滚烫。 想哭…… 元杳紧紧抱了抱凤寻,才从他怀里出来。 她眼眶微热,问凤寻:“你只想我,就不想怀柔姐姐吗?” “我……”凤寻耳尖染上红霞。 元杳又看向怀柔:“怀柔姐姐,你不想凤寻呀?” 怀柔眼眶越发地红了。 凤寻见状,站起身,走至怀柔身旁,手一拉,就把她拉入怀里:“怀柔,我也想你了。” 怀柔把头埋在凤寻怀里,无声落泪。 元杳这才惊疑地发现,凤寻长高了。 分开快一年了,这一年,凤寻的身高,一下就长起来了…… 怀柔,竟比他矮上了些许。 看着这一幕,元杳欣慰不已。 她望了一眼两人,迈着短腿儿,默默往门边退…… 就在她手要扶上门时,“咚”地一声,孔柏言就被扔在了地上。 元杳:“???” 孔柏言:“???” 两人,面面相觑。 而后,孔柏言手撑着地,抬头,艰难地开口:“柏言……拜见怀柔公主、凤寻殿下,元杳郡主……”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第480章 想求你帮个忙 元杳:“……” 元杳扶了额头,无力望天。 她真怀疑,怀遥是个女装大佬。 不! 女装大佬,都比她懂化妆和护肤…… 怀遥,还有救吗? 算了! 再抢救一下! 元杳招手:“怀遥,过来。” “干嘛?” 怀遥警惕道。 元杳笑眯眯道:“你坐下,坐下就知道了。” 怀遥将信将疑。 元杳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漂亮的瓷罐儿:“你闻闻,这个香吗?” 怀遥凑上去闻了闻,点头:“香。” 元杳笑着转头,对着宫女耳语了几句。 而她,则拿起了其他瓷罐儿,依次让怀遥闻。 闻完后,元杳问:“怀遥,香吗?” “香啊。”怀遥道:“不过,元小杳,你想干嘛呢?” 刚一说完,一盆清水就被端至她面前:“怀遥公主,请净脸。” 净脸? 怀遥抹了把脸,蹙眉:“把水放下,本公主自己洗。” 说完,她挽了衣袖,三下五除二,捧了清水,在脸上连薅了好几把,完事后,直接拿干毛巾粗鲁地擦干。 糙得让人咂舌。 元杳嘴角抽了抽:“怀遥,平日,你都是这么洗脸的吗?” “不然呢?”怀遥反问。 这可把元杳给问住了。 一旁,怀柔无奈道:“打小,怀遥就喜欢自在。 她自己洗脸,自己洗澡。 宫人做得细致些,她都不愿意……” “她们太啰嗦了!”怀遥嫌弃道:“洗脸要掬了水,轻轻拍打在脸上,擦脸不能硬擦,得拿毛巾轻轻拭…… 擦了脸,还得抹一堆乱七八糟、油腻腻的东西。 烦都烦死了!本公主听着都累得慌!” 元杳被逗笑了。 怀遥虽贵为公主,可活得真像一个糙汉呀! 元杳伸手拿起一罐儿水粉:“怀遥,我来给你上个妆。” “上妆??”怀遥差点跳到三米外。 她皱着眉,嫌弃又害怕地看着元杳手里的水粉:“我不要!” “来嘛!”元杳撒娇道:“我第二次给人上妆,你不能打击我的积极性呀!” 怀遥:“……” 怀遥拧眉道:“烦死了!” 嘴上说着,她人却坐在了怀柔旁边。 怀柔侧过头,眉眼含笑。 怀遥皱着眉,盯着怀柔的脸:“皇姐,元小杳真帮你上妆了?我怎么瞧不出来呢? 不过……你怎么跟平日不一样了?” “我也瞧着,我和平日不一样了呢。”怀柔浅笑道:“不过,正是因为瞧不出来,又好看了,才说明,杳儿手法了得。” “咳咳……”元杳脸红。 她也是按照模糊的记忆,瞎折腾。 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多亏了怀柔天生丽质呀! 元杳挑好了要用的瓶瓶罐罐,开始为怀遥捣腾。 捣腾前,她先把怀遥杂乱的眉毛修了修…… 全程,怀遥都一脸嫌弃。 甚至,她都不想照镜子。 于是,整整半个时辰,怀遥都闭着双眼。 “好啦!” 抹上唇脂后,元杳舒了一口气。 手好酸。 怀遥拧眉问:“我可以睁眼了么?” “可以呀!”元杳笑眯眯道。 怀遥眼皮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 这一睁眼,怀遥跟被雷劈了似的,猛地睁大眼:“这……这是我?” “嗯呐!”元杳笑眯眯点头。 怀遥满脸震惊。 镜子里的人,竟是她? 大齐皇帝,不喜欢宫妃浓妆艳抹。 宫中的妃子,日常都很素净。 林贵妃天生丽质,又是在军营长大,更是不喜欢捣腾脸。 所以,连养个女儿,也懒得教护肤、化妆。 活了十四年,怀遥还是第一次在脸上上妆…… 怀遥伸手,轻轻摸上脸庞。 她的神色,有些不敢置信。 怀柔在一旁瞧着,笑意越发温柔:“怀遥上了妆,可真好看呢。” “真……真的吗?”怀遥跟做梦似的,脸上微红。 “真的。”怀柔点头。 怀遥摸着脸,开始左右照镜子。 事实上,她发现,元杳并未化了多浓的妆。 甚至,她的妆很淡。 刮了杂乱眉毛,抹了粉,画了眉毛,抹了胭脂、唇脂,鼻子两侧扫了扫,下颚处也扫了扫…… 怀遥眼见地高兴起来:“元小杳,真有你的!” 元杳笑得颇为开心。 见两人开心,怀柔也跟着开心起来。 抑郁之情,一扫而光…… 元杳拿两种色的唇脂,稍微调了调,给怀柔抹上。 珊瑚红的唇脂,把怀柔衬得越发温柔。 收拾妥当,恰好,嬷嬷进来传话:“公主,吉时就快到了……” 很快,皇后也领了一群妃子和宫人进了怀柔的寝宫…… 这个时代的定亲,特别繁琐。 早在圣旨赐下时,怀柔就已经被嬷嬷教导了数日,所以,非常熟悉流程。 而元杳和怀遥,则晕乎乎的。 索性,元杳干脆坐在一边瞧着。 “郡主。” 残风的声音,微不可闻。 元杳身子动了一下。 见没人注意她,她拎了裙子,偷偷溜出寝殿。 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元杳才开口:“怎么了?” 残风悄然落在她面前:“郡主,凤寻殿下想见你。” 凤寻? 元杳讶异道:“他还在大齐吗?” “嗯。”残风点头:“不过,这个消息,不宜告知怀柔公主。” 道理,元杳明白。 元杳点头:“走,带我出宫。” 残风点点头,弯腰抱起她。 宫中,丝竹声悦耳。 残风抱着元杳,一路出了皇宫,往六合街去。 在一处客栈,元杳见着了凤寻。 仅仅分别几个时辰,凤寻的脸就憔悴得不行。 他眼里的红血丝,格外明显。 元杳担忧地叫了他:“凤寻……” 凤寻露出一抹温润笑意:“杳儿,抱歉,这会儿叫你出宫。” 元杳摇头,心疼道:“凤寻,你不要太难过,怀柔姐姐她……” “我知道。”凤寻道:“怀柔她心里有我。” 元杳抿唇。 凤寻眉眼温和地看着她:“杳儿长高了不少,脸上的肉都少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元杳鼻尖一酸:“我有好好吃饭的!” 凤寻脸上的笑意扩大:“我远在西丘,照顾不了你。 以后,你也要好好吃饭,乖乖听九千岁的话。” “嗯……”元杳乖乖点头。 凤寻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温润眸子染上悲色:“ 怀柔让我回西丘,所以,我要回西丘了…… 我多想杀了孔柏言,带怀柔和你回西丘啊。 可是,我不能…… 所以,杳儿,我想求你帮我个忙,可以么?” 第481章 挖墙脚 元杳在客栈留了许久。 凤寻走后,客栈空荡荡的。 街边,凤寻翻身跃上马背,往西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消失在长街…… 一阵寒风拂过,元杳才惊觉,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然洒下…… 忽然,身上一暖。 她侧头一看,残风正把斗篷披在她肩上。 残风道:“郡主,当心受凉。” 元杳拢了斗篷:“谢谢你,残风。” 说完,她的视线,再次看向长街。 长街上,人来人往。 今日,是公主定亲宴。 京城,比以往更加热闹。 残风安慰道:“郡主,在凤寻殿下羽翼未丰之前,杀手堂最好杀手,都会护卫在凤寻殿下身边。 凤寻殿下年纪虽不大,却聪明睿智,郡主不必太过担心他。” “嗯……” 元杳点点头。 对凤寻,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相信,未来,凤寻一定是个很好的君王…… 元杳打起精神:“残风,回宫!” 一场大雪,来得匆忙。 回宫的路上,风雪迷了人眼。 等元杳回宫,怀柔和孔柏言的定亲仪式,已经结束了。 元杳拎了裙角,弯着腰,偷偷摸摸回席…… “元小杳!”怀遥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顿时,不少人全部朝元杳看来。 来赴宴的夫人贵女们,全都疑惑地打量着她。 元杳:“……” 元杳直起腰:“怀遥?” 怀遥大大咧咧地问:“你去哪儿了?” 她的斗篷,沾了不少雪。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元杳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 肚子不舒服? 怀遥点点头:“好。皇姐一个人在寝宫无聊,我们去陪陪她?” “好啊!”元杳点头。 于是,两人和皇后说了一声,离开宴席。 出了大殿,雪正大。 怀遥打了个哆嗦:“都三月了,怎么还下这么大的雪呢?” 元杳抬手,接了几片雪花:“瑞雪兆丰年。” 瑞雪? 怀遥裹紧斗篷,随口道:“今日,可是皇姐的定亲宴。 这雪这么下,可别是有什么不好的预兆?” 不好的预兆? 元杳抬头,看了眼乌云沉沉的天空。 今日,怀柔和孔柏言定亲。 若预兆不好,岂不是……这门婚事成不了? 忽然激动。 元杳拢了斗篷,开心道:“怀遥,雪更大了,我们快些去找怀柔姐姐!” “你开心什么?”怀遥看着突然兴奋的元杳。 元杳眨眼,随口编道:“下雪了,可以滑雪啦!” 滑雪? 怀遥拧眉。 她伸手:“雪深路滑,我牵你走。” “嗯嗯!” 元杳伸出小手,放在怀遥的手里。 怀遥从小个头就长得偏结实一些,虽比怀柔小,却比怀柔更高。 她的手,因常年挥鞭子、练骑射的缘故,不如一般女孩子的柔软,有些薄茧,却很干燥、宽大、温暖…… 两人到怀柔寝殿时,斗篷上已经积了不少雪。 门口的宫人上前来,替两人取了斗篷,拂去上面的雪,拿去晾好…… “皇姐,你在吗?” 还在门外,怀遥就大声嚷嚷。 怀柔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进来。” 屏风后,怀柔穿着石榴红的裙子,端坐在软榻上,软榻边不远处,炭火燃得正旺。 一旁的桌子上,摆了些寓意吉祥的糕点。 怀柔头上戴着华丽的的发饰,浑身只剩眼珠子在动。 她的眼睛,还有些轻微红肿。 大约是,又哭了一场? 怀柔温柔地问道:“杳儿,怀遥,用过膳了么?” 怀遥点头。 元杳摇头。 怀柔见状,轻轻一笑,吩咐道:“来人,送些吃食进来。” “不用啦!”元杳走到怀柔身边:“怀柔姐姐,累不累?” 怀柔点点头。 元杳道:“累,就摘了?” 这些发饰,她看着都累…… 怀柔迟疑了一下。 “摘!”怀遥抓了一把瓜子,嗑了一颗,嫌弃道:“这些东西,戴久了,脖子都要僵掉! 若是让我戴,简直是要我的命!” 怀柔失笑。 这怀遥,无论何时,都是这般大大咧咧。 身为公主,数她活得最自在。 怀柔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动手摘发饰。 行走间,环佩叮当。 镜中人,眉眼柔和,婀娜多姿。 元杳主动道:“怀柔姐姐,我来帮你摘?” 怀柔的发型,梳得怪复杂的。 稍有不慎,发饰就要和头发勾在一起…… 怀柔望着镜子中的小人儿,含笑道:“辛苦杳儿了。” 元杳迈着小步子走至怀柔身旁,伸手,轻轻摘了发饰…… 她的手,不经意扫过了怀柔的鼻梁前方。 一阵陌生又熟悉的香,若有若无地飘过。 是凤寻…… 怀柔鼻尖轻动了一下,忽然讶然地抬头看她。 元杳愣了一下:“怀柔姐姐,我弄疼你了吗?” 怀柔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摇落了两滴泪。 “皇姐,你怎么了?”怀遥吓了一跳。 元杳都懵了。 她下意识抬手,轻嗅了一下。 这一嗅,果然有问题。 和凤寻待久了,她的身上,竟沾染了些许凤寻身上的熏香…… 元杳抬手,在额头上拍了一把。 瞧她! 怎么会忽略掉这个细节呢? 元杳自责地看着怀柔:“怀柔姐姐,你别难过,妆该哭花了。” 怀柔红着眼,问:“他走了么?” 怀柔猜到了? 没瞒住…… “他?”怀遥一头雾水:“他是谁啊?” 一天天的,谁跟谁呀? 怀遥一个脑子都不够用。 元杳眸光闪了闪,才开口道:“凤寻已经走了,我已经派人护送他回西丘了。” 听到这话,怀柔才擦拭了眼角的泪痕,轻叹道:“杳儿,我想卸了脸上的妆容。” 卸妆? “这么好看的妆,卸了做什么?”怀遥刚从凤寻的消息里回过神来。 怀遥拦住怀柔:“皇姐,日后,你的脸上就这么上妆!可好看了!” 怀柔红着眼,佯嗔道:“我若不化妆,就不好看了么?” 怀遥立刻拧眉:“当然不是!皇姐什么时候都好看!” 看着和怀遥说笑的怀柔,元杳的脑海里,不由地,响起凤寻说过的话…… 凤寻说,让她帮个忙,调查一下孔柏言。 他不相信,孔柏言这个年纪的男子,会对女子不感兴趣。 元杳想起孔柏言看怀柔时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是看心上人的眼神呀! 元杳忽然觉得,凤寻可能要被挖墙脚…… 第487章 有好戏看啦 程碧云提了裙子,微垂着头,袅袅入了花厅,屈膝行礼:“阿云拜见公主殿下、郡主殿下。” 怀柔温和道:“起身。” 程碧云这才抬起头。 待看见花厅里的人,她愣了一下。 不仅元杳在,阿若也在一旁候着…… 程碧云尴尬极了。 元杳淡笑:“程小姐,又见面了。” 程碧云垂在衣袖下的手微攥着,挤出一抹笑:“阿云与郡主,很是有缘。” 孔老夫人闻言,开口问:“碧云和郡主,竟然见过?” 程碧云心思一转,温顺道:“回禀外祖母,多年前,中秋夜,阿云就见过郡主一面。” 元杳似笑非笑。 看来,这位程小姐,不想让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呢。 元杳也不揭穿,淡笑道:“那一年,程小姐才七岁?” 程碧云点头:“回郡主,是的。” 七岁,到十三岁…… 是六年前的事了。 孔老夫人看向程碧云:“你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累了。 来人,先带表小姐去碧玉阁休息。” 这是赶她走? 程碧云斟酌了一下,屈膝道:“阿云赶了许久的路,先去洗漱,待休憩片刻,再来同祖母说话。” 对她的表现,孔老夫人还算满意:“嗯,去。” 程碧云又冲怀柔、怀遥和元杳行了个礼,这才退出花厅。 出门前,她抬眸,深深地看了怀柔一眼。 有意思! 元杳眸光隐隐兴奋。 孔老夫人身子差,多坐了会儿,就受不住了。 离开前,她慈祥道:“今日,府中办赏花宴,公主殿下和郡主多走走转转,玩得开心些。” 婢女进门,把老夫人扶走了。 人一走,怀遥就吐了一口气:“呼……” 怀柔看了眼门外,好笑道:“好啦,知道你无趣。走,我们去赏花。” 说完,她从椅子上起身,含笑伸手:“杳儿?” 元杳伸出小手,放在怀柔手里。 怀柔的手,又软又细腻。 元杳任由她牵着,一起出门。 园子里,已经来了不少宾客。 这次,孔家花了不小的手笔—— 满园牡丹,争相绽放。 空气中,都浮动着牡丹的香味,沁人心脾。 今日来的宾客里,就数她们三人身份最尊贵。 所过之处,皆有宾客上前行礼。 宾客,大多都是年轻的公子、小姐。 满园,都是清脆的笑闹声…… 怀柔走得慢,边走,边赏花,心情还算愉悦。 怀遥只看了一阵,就无趣得紧:“这些花,看来看去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怀柔无奈道:“怀遥,旁人赏花,越赏心越静,你怎么反倒越赏越焦躁了?” 怀遥拧眉,嫌弃道:“人太多,太吵了!” 一路走,就没安静过。 每出现一个人,就上前来行礼,烦死了! 元杳四下看了几眼,就看到一处水榭。 她提议道:“怀柔姐姐,去水榭上坐坐?那边人少,安静。” 怀柔温柔道:“走。” 三人带了婢女,上了水榭。 水榭上,清风徐徐。 怀遥一屁股坐在美人靠上,舒适地叹了口气:“世界都安静了!” 静儿和阿若拎了食盒过来,取出小炉子、茶具和茶,在水榭上烹茶。 怀柔看着熟练燃茶炉的静儿,随口道:“听闻,牡丹也可用来泡茶,不知,泡出来滋味如何?” 牡丹泡茶? 怀遥从美人靠上起身:“我去摘一朵,泡了试试!” 说完,人就要走。 “怀遥……”怀柔有些无奈:“孔府的牡丹,都是用来观赏的,你别摘它。” “怕什么?摘一朵,又毁不了赏花宴。”怀遥看向元杳:“元小杳,你想尝尝么?” “想!”元杳点头。 她泡过许多种花茶,牡丹花茶,她还未泡过呢! 怀遥扬眉道:“等着,我去摘!” 说完,人就下了水榭。 水榭外,种了观赏竹,摆了好些牡丹。 怀遥大步走过去,绕过竹林,挑中一株白牡丹,握住,手上用力。 “咔嚓!” 极轻的一声脆响后,一枝连花带苞的娇艳白牡丹,就躺在怀遥掌心。 怀遥拿着牡丹,就要走。 忽然,一个身着白裙的人,朝这边走来。 程碧云? 水榭上,元杳和怀柔也看见了。 元杳皱了皱眉。 今日,怀柔穿的也是白裙…… 程碧云走至怀遥面前,她行了个礼,就惊讶道:“公主殿下,为何要折这株牡丹?” 怀遥拧眉:“怎么?折不得?” 程碧云委婉道:“殿下,这株牡丹,能开出这么大的娇艳花朵,需得养许多年。 牡丹,是百花之王,素来有灵性。 养得越久,越有灵性……” 说着,程碧云瞧了眼被折断的花径上的汁液:“公主您瞧,这花枝,疼得都落泪了。” 怀遥:“???” 怀遥一言难尽地瞧着一脸心疼的程碧云。 这人,脑子有病? 怀遥拧眉,语气不太好:“一朵花而已,本公主折就折了,它难不成能找我报仇??” 程碧云轻咬了一下唇角,婉声道:“殿下,牡丹寓意着高贵、吉祥富贵。 公主若折了牡丹,不就等于折了高贵身份、吉祥富贵的生活? 这样,是不吉利的……” 屁! 怀遥在心里骂了一句。 怀遥拧眉:“你若担心这花疼,你就自己安慰它!告辞!” 说着,怀遥抓着牡丹,往水榭上走。 程碧云揪着袖口,站在原地。 怀遥大步回了水榭,嫌弃道:“好好的心情,都被毁了!神经病!” 神经病这个词,她还是和元杳学的。 元杳笑道:“程小姐把你怎么了?” 怀遥把刚才和程碧云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怀遥要气死了。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遇到这种神经病。 无语! “噗……”元杳笑出声。 她把花接过,递给静儿:“这牡丹有灵性,会疼,你烹的时候,手脚麻利点儿,莫让它疼太久。” 静儿忍笑,接了牡丹:“奴婢遵命!” 接了花,静儿手法娴熟地用清水冲洗,而后,轻轻抖落花上的生水,摘下花,放入加了糖和红枣的茶壶中…… 这时,水榭外,院子里,响起脚步声。 元杳抬头看了一眼:“孔公子来了。” 孔公子? 怀柔和怀遥齐齐看去。 只见,一身月牙白锦袍的孔柏言,领了两位锦衣公子,缓步走来。 程碧云,还站在牡丹旁。 元杳心道:有好戏看啦! 第488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隔了几丛竹林,人影依稀可见。 孔柏言带人走了过去,见到牡丹前的白衣少女,愣了一下,问:“小姐可是迷路了?” 程碧云娇娇弱弱的,黛眉轻蹙,眼眶微红。 如此看着,倒像是哪家的娇弱小姐迷了路,躲在牡丹花后哭鼻子…… 哭鼻子的小姐抬头:“表哥,我是阿云……” “阿云?你都长这么大了?”孔柏言怔了一下,随后笑道:“听闻,你近日会到京城。 我本以为,你会晚点才到。” 程碧云给孔柏言和他身旁的公子行了个礼,才道:“回表哥,阿云听说外祖母身子不适,心里着急,就早些赶到了。” 说完,她抬起头,盯着孔柏言瞧。 孔柏言儒雅道:“今日府上宴客,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我母亲几日前去了佛台山,今日晚些才回来。 你若觉得无趣,就先回碧玉阁休息。” 休息? 难得的机会,她怎么能浪费呢? 程碧云婉声道:“表哥,时隔几年,阿云再来京城,在京中没有玩伴…… 今日,阿云想赏赏花,顺便结交一下京中小姐。” 孔柏言点点头:“也好。” 这时,边上的公子轻推了一下孔柏言:“这位小姐,是你表妹?” 孔柏言颔首,清隽的脸上露出淡笑:“碧云是我嫁在宛南程家的姑母的女儿。” 两个公子相视了一眼,冲程碧云拱手:“原是程小姐。” 程碧云面色微红,回了一礼。 其中,一蓝衣的锦衣公子折扇一摇,挺胸道:“传言,宛南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女子大多容貌清秀,性子温软。 今日见了表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京中女子,哪有程小姐这般温软可人?” 程碧云闻言,脸颊越发的红。 她悄悄斜眼,看向孔柏言。 孔柏言瘦削清秀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温和儒雅。 程碧云红着脸道:“公子谬赞了。” 蓝衣公子摇了摇折扇,问:“表小姐芳龄几何了?” 听见问年龄,孔柏言适时开口:“碧云还小,你别吓着她。” 程碧云却摇头道:“表哥,阿云再过两年就及笄了。 两位公子很和善,是好人,阿云不怕。” 孔柏言闻言,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对两位公子道:“公主殿下在水榭上,先去打个招呼。” 两个公子点头。 孔柏言整理了一下衣裳,抬脚上了水榭。 程碧云见状,开口道:“表哥,阿云随你一起。” 孔柏言回头:“走。” 程碧云拍拍白裙子,跟上孔柏言步伐。 一行人,缓步上了水榭。 怀遥端着牡丹花茶,拧眉道:“烦死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清静地,怎么又来了一群?” 元杳抬头,朝水榭外看去。 孔柏言走在前面,笑容温和。 他率先上前来,拱手行礼:“柏言拜见怀柔殿下,怀遥殿下,元杳殿下。” 他的称呼,亲近又不失礼数。 程碧云和另外两位公子,也纷纷行礼。 怀柔温柔道:“不必多礼。” 孔柏言扫了眼石桌上的茶具,含着一丝歉意:“家中下人不多,未及时给殿下送来茶水,实在是失礼……” “孔公子不必自责。”怀柔道:“我与妹妹们喜欢静一些,就没让下人跟着。 用牡丹烹茶,是一时兴起。” “原来如此。”孔柏言含笑道:“殿下若是喜欢,今日赏花宴后,柏言让人把这些牡丹制成茶,给殿下送进宫去。” 怀柔闻言,连忙道:“孔公子不必如此! 牡丹,更适合用来观赏。 这些花,就由着它们自然凋谢。” “无妨。”孔柏言道:“花,总是要谢掉的,制成花茶,反而能存许久。 这些牡丹,能得殿下喜欢,是它们的荣幸。 花若谢了,反而是要混入泥土,被扫出门去……” 怀柔闻言,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旁,怀遥开口道:“这壶牡丹花茶,我们不过是想尝尝鲜而已。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花茶。 元小杳去年给的玫瑰花茶、菊花茶,皇姐还剩好多呢! 这牡丹花茶的味道,可比不上玫瑰。 再者,再过些日子,西丘太子凤寻就该送雪莲花茶过来了!” 她的言语之间,都透着对牡丹花茶的嫌弃。 怀柔轻嗔了一声:“怀遥,快住口。”说完,她含着歉意,看向孔柏言:“怀遥心直口快,但她没有恶意。 牡丹花茶虽好,却不宜多饮。 孔公子不如留着它们,让它们自然凋零,化为养分,滋养花枝。” 孔柏言闻言,眸色柔和,唇边扬起一抹笑:“殿下心善,柏言受教了。” 一旁,程碧云听着孔柏言的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嘴角一动,就要说话。 元杳端着茶杯,开口道:“静儿,给孔公子、程小姐和另外两位公子倒茶。” 程碧云的话,没能说出来。 静儿倒了四杯茶水,一旁,怀柔的婢女接了茶杯,分别递给四人。 孔柏言率先抿了一口茶水,品尝过后,赞叹道:“静儿姑娘的茶,烹得极好,不愧是郡主的人。” 元杳笑眯眯道:“孔公子喜欢喝,就多喝点。 我出行,都会带好些种类的茶。 这一壶,煮的是牡丹、红枣茶。 炉子上的,是玫瑰花茶……” 程碧云喝了一口茶水,疑惑地问:“郡主,玫瑰也可以泡茶喝么?” “是呀。”元杳含笑道:“玫瑰花茶,可以活血化瘀、美容养颜,女孩子多喝点,对身体有好处。” 程碧云脸上露出一丝惊奇。 玫瑰花,她自小长这么大,很少见到。 没成想,竟被元杳拿来制成茶,而且,玫瑰茶竟能美容养颜? 程碧云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瞥了一眼怀柔。 怀柔的皮肤,白皙透亮,红润细腻…… 程碧云默默伸手,摸了摸脸颊上新长出的一颗痘。 她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用粉遮住了那颗痘…… 若她也喝玫瑰茶,是不是,也能拥有怀柔那样的好皮肤? 这时,蓝衣公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道:“咦,今日,程小姐和公主都穿了白裙呢!” 说完,他扬起扇子,轻拍了一下孔柏言。 挑事? 煽风点火? 第489章 你帮我盯梢个人 元杳轻抿着杯中茶水,眼神微冷。 在花厅时,程碧云明明穿的一身湖水绿的裙子。 拜见完怀柔后,回去,就换了身和怀柔差不多的白裙…… 啧啧! 这位程小姐,可真有意思。 小小年纪,胜负欲怎么这么旺盛? 她这是把怀柔当情敌了? 怀柔,可是公主呀! 程小姐,自求多福。 元杳和怀柔,都沉得住气。 唯独怀遥,气坏了。 怀遥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语气透着嘲讽:“皇姐身上穿的,是西丘送来的雪蚕丝织成的布料。 整个西丘产出的雪蚕丝,每年只能织成五六匹布料! 看衣服,不是看颜色,应该看布料才对。” 一旁,怀柔听得无奈。 她责备又不赞同地朝怀遥摇摇头。 然而,怀遥轻哼了一声。 程碧云闻言,面子有些挂不住。 她张了张嘴,无助地看向孔柏言:“表哥,阿云只是单纯喜欢白色衣裙……” 而另外两位公子,讪讪地笑了。 孔柏言看向怀柔,温和儒雅地拱手:“怀柔殿下是大齐公主,身份尊贵,值得全天下最好的。” 程碧云暗自咬了嘴唇。 怀柔看了眼程碧云,温柔道:“世上的颜色,就这么些,撞了颜色,实属正常。 白小姐穿白裙,很是娇软清丽。 女孩子啊,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不必在意他人眼光。” 孔柏言听着这些话,看怀柔的眼光,越发温柔。 程碧云掐了掐衣袖挡住的手,婉声道:“殿下说得有道理,阿云会坚持自己的喜好的。” 怀柔温和点点头。 事,没挑成。 蓝衣公子有些失望。 好戏,看不到了…… 他偷瞥了眼怀遥,暗自摇头。 这怀遥公主,半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 脾气又大,又凶巴巴的! 谁娶她,谁倒霉! 还是怀柔公主好,元杳郡主,也不差。 可惜,怀柔公主已经定亲,元杳郡主,年纪又太小了…… 元杳耳朵微烫。 她狐疑地扫了一圈。 顿时,蓝衣公子心虚地从她脸上收回视线,缩回脑袋。 元杳:“?” 干嘛呀? 说她坏话呢? 孔柏言看了眼时间,出声道:“殿下,宴席就快开了。 殿下喜静,不如,柏言让人单独把宴席设置在此处?” 怀柔考虑了一下,点头:“劳烦了。” 她已及笄,又定了亲,不适合抛头露面了。 花已经赏了,孔老夫人也见过了,今日出宫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孔柏言拱手:“柏言先去安排了。” 说完,就带人退下了。 程碧云,也同孔柏言一起离开。 人一走,怀遥就冷笑:“这个程碧云,看着真不顺眼!” 怀柔无奈道:“怀遥,你的脾气,该收一收了。 程小姐,是孔公子的表妹。 你即便是不给她面子,也该给孔公子几分面子。” 怀遥冷笑道:“面子,是要靠自己挣的。 皇姐,你难道没看出来,这个程碧云,就像当初的姜兰玥、顾玉茶? 我这辈子,最讨厌装模作样的人!” “怀遥!”怀柔满脸的无奈。 打小,怀遥就是个让人操心的。 怀柔叮嘱道:“怀遥,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喜欢或讨厌一个人,都该收敛着些。 若让人瞧见了,这会成为攻击你的把柄。” “我才不怕!”怀遥冷哼。 元杳见状,笑着安抚道:“怀柔姐姐,你就别责怪怀遥啦! 打小,她不就是这个性子吗? 只要人前收敛一些,就好了。 活得肆意些,爱恨分明,没什么不好。 人活一世,开心最要紧!” 怀柔叹气:“也罢。” 这辈子,她是没指望了。 她生来,就是大齐的大公主。 如今,她更是太子胞姐。 未来,她兴许还会成为大齐长公主…… 身为皇长女,有什么事,她来承担就好。 弟弟妹妹们,定要活得比她开心肆意才好。 怀柔眸色温和,看向怀遥:“怀遥,我与沈公子的婚约,不过是场交易。 日后,若他能遇上喜欢的女子,那是再好不过。 所以,未来,无论哪位女子走到他身旁,我们都该祝福,而不是抱着敌意看人家。 皇姐的话,你能明白么?” 几句话,点醒了怀遥。 她看向怀柔:“皇姐,你对凤寻,真有信心?” 毕竟,年龄差摆在那里啊! 再者,大齐和西丘,隔了一个月路程啊! 怀柔闻言,抬眸,看向水榭下的小型人工湖,眸光变得深远:“我……信他。” 凤寻说过,会来娶她。 就算将来他长大后,对她的感情淡去,也没有什么。 她该给自己个机会,也该给凤寻个机会…… 怀遥拧眉,转而看向元杳:“元小杳,虽然,凤寻是你亲哥,但是,如果他敢欺骗和辜负皇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西丘太子又如何,本公主一定抽得他屁股开花!” 元杳哭笑不得:“若凤寻真做出那种事,你可以随便抽他! 到时候,把我的那份也抽了!” 西丘。 镂空的雕花圆窗,正对着江岸对面的连绵雪山。 窗边的花瓶里,几枝桃花开得正艳。 凤寻坐在窗前,打了个喷嚏:“阿嚏……” 随侍取了件斗篷:“殿下,您风寒未愈,先休息一天,明日再看?” 凤寻脸色微白,摇头:“我还要给杳儿回信呢。” 随侍有些无奈:“书信,迟一日回也无妨的。” 凤寻没答话,而是问:“信鸽传信,终究是飞得慢了一些。 一来一回,就得四日…… 数月前,我叫你们训练的信鹰,训练得如何了?” 驯鹰,用鹰替代鸽子传信,凤寻是从怀遥那儿产生的灵感。 随侍道:“回禀殿下,鹰已经驯好。” 凤寻闻言,把书信收好,摘了朵桃花压在信封里,递给随侍:“把这封信传给杳儿。” 随侍接了信,折身出门…… 孔府的赏花宴,傍晚才结束。 日落时分,元杳才带了静儿和阿若回到千华宫。 刚踏入千华宫,她就开口:“残风。” 一道黑影,落在她面前。 看着面前的小暗卫,元杳有些惊讶:“是你?残风呢?” 小暗卫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残风执行任务去了。” 元杳:“是吗?” 暗处的残风:“……” 他不是,他没有…… 元杳歪头想了一下,对小暗卫道:“既然残风不在,这几日,交给你个任务? 你去孔府,帮我盯梢个人。” 第490章 有收获了 看着突然冒出来、脸上还有黑乎乎的雾气在流转的人,阿若睁大眼睛,新奇又惊讶。 元杳瞥见,就解释道:“阿若,他是我的暗卫。 暗卫,是在暗处保护我的人。 日后,你若见了同他一样装扮的人,不必害怕和惊慌。 若我不在,他们的话,就代表是我的意思。” 阿若点点头,大着胆子道:“郡主是好人,保护郡主的人,也是好人,阿若不害怕!” “阿若真乖!”元杳甚是欣慰。 今日的相处,她发现,阿若是个胆大心细的姑娘。 和咋咋呼呼的静儿相比,阿若更稳重一些。 将来,好好培养,一定能为她所用。 更重要的是,阿若和她年纪相仿,能陪伴她的日子,更为长久…… 小暗卫离开后,小太监就来传话——九千岁已经在等她一起用晚膳了。 一听到“九千岁”三个字,阿若又害怕又好奇。 她忐忑又兴奋地问:“郡主,万一千岁不喜欢阿若怎么办?” 元杳好笑道:“只要你乖乖的,我爹爹就不会不喜欢你。” 阿若这才放下心来。 元杳笑眯眯道:“走,阿若,陪我去见爹爹。” 静儿去传膳,元杳带着阿若,往月华殿走。 进月华殿前,她折了两枝玫瑰。 阿若,留在了外边候着。 还在殿外,元杳就开心道:“爹爹,杳儿回来了!” 九千岁一身艳丽黑衫,银光浮动,衣衫上的刺绣,精致华丽,绿色藤蔓上,探出几朵玫瑰,艳丽活泼。 元杳眼睛都看直了。 美人,总是那么赏心悦目! 元杳拿着玫瑰,迈着短腿儿,大步走过去:“爹爹今日真好看!” 说着,她把玫瑰递过去:“好花,当配美人!” 九千岁接过花枝,纤长睫毛微垂,扫了一眼玫瑰后,含笑勾唇:“本座哪日不好看了?” 语罢,他招手。 元杳顺势来到九千岁怀里,笑得甜软:“爹爹每天都好看,不过,每日的爹爹,各有各的好看。” “哦?”九千岁眸色温柔。 元杳甜声道:“穿红衫的爹爹,肆意张扬,穿白衫的爹爹,清冷若仙,穿黑色衣衫的爹爹,又丰姿冶丽……” “数你嘴甜。”九千岁轻刮了一下她鼻尖:“说,犯了什么事?” 犯事? 那哪能呢? 从小,她多省心呀? 元杳笑眯眯地冲着殿外道:“阿若,进来。” 九千岁闻言,扬眉,看向殿门。 阿若有些腿软,但还是勉强镇静,垂着头走入殿内。 在距离九千岁五米外,她腿一软,跪在地上:“奴婢拜见千岁……” 她额头触着冰凉的地面,根本不敢乱看。 望着穿着元杳的衣裙,头发微黄、干巴巴的小女孩,九千岁冷淡道:“抬起头来,瞧着本座回话。” 阿若额头冒出两滴冷汗,这才抬头。 九千岁扫了眼阿若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敬畏的神色,侧眸看向元杳:“想她当你的小宫女?” “嗯嗯!”元杳点头,撒娇道:“爹爹,可不可以嘛?” 九千岁没答话,而是看向阿若:“哪里人士?今年多大?父母是做什么的?” 阿若跪在地上,把身份又介绍了一遍。 完事后,她给九千岁磕了个头:“千岁,留下奴婢,奴婢此生一定会好好伺候郡主的。” 九千岁淡声道:“十岁,倒是比小杳儿大不了多少。 听你的谈吐,可是识字?” 元杳也抬头,好奇地看向阿若。 被九千岁直视,阿若很惶恐,但,她深信,郡主的爹爹,一定是个好人! 想着,阿若大着胆子回答道:“回禀千岁,奴婢的小叔叔,是个落第秀才。 奴婢更小的时候,偷偷和小叔叔念过两年书…… 字,奴婢不太会写,但,规矩,奴婢学学就能明白的!” 倒是个聪慧的孩子。 九千岁眸色微深,冷淡道:“既然如此,日后,你就跟在静儿身边学规矩。 其他的事,等规矩学好了再说。” 阿若闻言,看了元杳一眼。 元杳冲她点点头。 阿若又给九千岁磕了个头,脆声道:“谢谢千岁,谢谢郡主,奴婢定会好好学规矩。” 九千岁颔首:“在旁边候着。” 阿若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布置好晚膳,静儿朝阿若招手。 阿若跟了过去,乖巧地同其他宫人站在一排,安安静静的。 九千岁眸色稍缓。 他把花插入花瓶,抱了元杳起身:“今日在孔府,可有遇到趣事?” 元杳被抱了坐在椅子上,甜声道:“就是赏花呀,也没有特别有趣的。” “是么?”九千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蒸得又嫩又鲜的鱼,放入她碗中:“本座怎么听说,你和怀遥喝牡丹花茶,把一位小姐惹哭了?” 啊? 元杳抓着筷子,眨了眨眼。 爹爹说的,是程碧云? 九千岁不愧是九千岁! 他的消息,太灵通了叭?! 想到程碧云,元杳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活了两世,圣母,她不是没遇到过。 但,圣母成程碧云那样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元杳夹起鱼肉,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位程小姐,花重金买了一株豆绿牡丹,却被无知的婢女养毁了。 兴许,她是见到怀遥折花,想起了她的那株牡丹,就伤心了?” 她不喜欢揣测人心。 所以,她只能昧着良心,随口胡诌了。 九千岁看着一脸认真说胡话的小人儿,低笑了一声:“用膳罢。” 他的团子,长大了。 即便是遇到心术不正的人,她也会有办法解决。 他这当爹爹的,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多锻炼一下她的能力,也是好的。 一顿晚膳,用至掌灯时分。 晚膳后,九千岁去了书房,处理剩下的政事。 今夜,星空璀璨。 元杳决定晚上泡个玫瑰花瓣浴。 她带了静儿和阿若,去院子里摘花。 刚走至花架下,一道暗影就落在她面前。 来人,是小暗卫。 静儿带上阿若:“郡主,奴婢先带阿若去摘花了。” “去。”元杳点头。 带静儿和阿若走后,她才收回视线,惊讶道:“你怎么就回来了?有收获了?” “嗯。”小暗卫颔首。 第491章 谢执来辞行 来得可真快! 元杳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了?” 黑雾后,小暗卫眸色冷清:“东施效颦。” 元杳:“?” 东施效颦? 这个成语,她的懂的。 但是,用在程碧云身上,是什么意思?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噢……” 元杳恍然。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下午程碧云的衣着——那身白裙。 那可不就是东施效颦嘛! 回去后,程碧云又做什么了? 元杳隐隐兴奋:“她怎么东施效颦了?” “今日,你不是送了许多玫瑰去孔府赏花宴?”小暗卫道:“宴席结束,那些玫瑰,被统一收起来,要被处理掉。 傍晚,程碧云的丫鬟去了一趟,取走了许多玫瑰。” 元杳:“??” 她惊讶又疑惑:“然后呢?” “然后,她剪了花枝,拿去扦插育苗了。”小暗卫冷静又嫌弃:“花朵,她摘下泡茶、沐浴了。” 元杳:“……” 这程碧云…… 今日,她说起玫瑰花茶,不过是随口一提。 没想到,这位程小姐,执行力惊人! 而且,她还很聪明,知道扦插! 程碧云,不可小觑呀! 不过,她真要抢走孔柏言,元杳还是乐见其成的! 元杳道:“她愿意种玫瑰,就让她种!只要她能种活。” 种玫瑰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玫瑰花,又不是千华宫专属! 那么漂亮的花儿,若能开遍京中各处,也不错呀! 指不定,日后,玫瑰就成大齐的国花了呢…… 破月从暗影里出来,冷冰冰道:“那位程小姐,心思并不纯良。 而且,她就是个学人精。” 学人精? 这个词……好好笑。 元杳差点笑出声。 她斜眼看向破月:“你看待一个人,向来不带感情。 今日,怨气不轻呀! 那位程小姐,怎么招惹你了?” “她没招惹我。”破月冷冷道:“我单是看不惯,她拿了你的东西,做你做过的事。” 听到这话,元杳哭笑不得。 她看向破月,戏谑道:“没想到,冰坨子破月,也有如此爱憎分明的一天呀? 之前,只有吃到讨厌的食物,你才会如此愤懑。” “哐当”一声,破月换了只手抱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元杳:“你的一切,都该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不可复制,不可亵渎。 学,也不行! 元杳愣了一下。 很快,她就弯了眉眼:“破月呀,原来,你也有癌呢!” “什么癌?”破月没听明白。 元杳笑眯眯道:“我夸你呢!” “哦……”破月将信将疑:“今夜,有夜和逆徒值夜,我可以出宫买烤肉么?” “可以呀!”元杳笑得眉眼弯弯。 一旁,小暗卫看直了眼。 破月转头:“逆徒,今夜,好好值夜。” 逆徒:“……” 逆徒冷淡应道:“嗯。” 心里,乐开了花。 破月看了眼小暗卫脸上汹涌窜动的黑雾,再听着他如雷般的心跳,嫌弃道:“没出息。” 小暗卫:“……” 赶着出宫买烤肉,破月眨眼就消失了。 静儿和阿若,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园子里,只剩元杳和小暗卫。 元杳笑眯眯道:“介意陪我走走、消消食吗?” “不介意。”小暗卫道。 求之不得。 园子里,灯光昏黄。 铺了石板的小径,细长幽静。 道旁,除了玫瑰,就是狗尾巴草。 这个时节,狗尾巴草长得正旺盛,绿油油的。 元杳走在前面,没走几步,小暗卫的声音,瓮声传来:“这些狗尾草,是谢执世子送的?” 元杳有些惊讶。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比自己高上许多、清瘦单薄的小暗卫:“你竟然知道呀?” “嗯。”小暗卫含糊应道。 他,当然知道。 他看着脚边绿油油的狗尾草,问:“为何不除了这些草,换成花?” 宫灯昏黄的光影里,元杳眸色明亮、眉眼弯弯:“谢执,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这些狗尾草的种子,是他在我三岁那年送的,他后来说,他当时只是想捉弄我。 有两年,我有让宫人清理这些草。 不过呀,这狗尾草,越清理,次年就长得越茂盛。 一条一条的,毛茸茸的,又长又粗。 狗尾草,生命力很旺盛,浇点水,就可以长得很漂亮。 千华宫,最不缺稀世花草。 既然这些狗尾草那么努力生长,就给它们留一块生长地……” 宫灯下,小暗卫安静地听着。 他弯腰,摘起一片草叶。 千华宫的狗尾草,长得又大又长。 它们在这里生长得很好。 冷不丁,小暗卫道:“谢执世子,人很好。” 元杳:“?” 她笑了。 她点头:“是呀,谢执人很好! 打小,他就特别仗义!” “他长得也好看,又是平南王世子,未来,会成为下一任平南王,前途无量。”小暗卫附和道。 “嗯嗯!”元杳点头,眸光璀璨:“未来,他一定会成为大齐最年轻的将军。 这些年,他有不少军功在身呢! 皇上有意磨练他,所以迟迟未行封赏。 待他成年,大约就要当将军了!” “谢世子真是年少有为。”小暗卫麻木道。 “嗯嗯!”元杳赞同地点头。 点完头,她鼻尖皱了皱,问:“你有闻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吗?” 小暗卫眉心跳了跳:“什么?” 他下意识歪头,想嗅身上。 下一秒,元杳就笃定道:“醋味!” 醋? 小暗卫:“……” 虚惊一场。 小暗卫瓮声道:“郡主闻错了。” “可是,我真闻到酸酸的味道了呀!”元杳认真道。 黑雾下,小暗卫垂眸看她:“许是有来偷花的老鼠,不慎死在花丛里了。” 元杳:“???” 老鼠?!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看了眼茂密的花枝,哆嗦道:“夜深了,我们回月华殿!” 说完,拎着裙子,小短腿跑得飞快。 身后,小暗卫宠溺地摇摇头。 次日,千华宫热闹极了。 大清早的,阖宫上下的宫人,全部出动,在每个园子穿梭,展开地毯式搜索。 谢执一进门,就愣了一下。 随后,他笑意盈盈地看着站在晨光里的小人儿:“元小杳,你这是在做什么?” “抓老鼠。”元杳镇定道。 “老鼠有什么好抓的?”谢执笑问。 元杳嫌弃又害怕地答道:“不抓,会死在千华宫,会臭。” 瞧着她这样,谢执觉得可爱极了。 谢执头发高高束起,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踩着黑色皂靴,腕间绑着银灰色腕甲。 这装扮…… 元杳疑惑地问:“谢执,你要出远门?” “嗯。”谢执垂头看她,唇边笑意不减:“元小杳,本世子要进军营了。 这一去,大约会在军中历练许久。 今日,是特地来同你辞行的。” “真的吗?!” 元杳满脸讶异。 第493章 他受不了这委屈 谢执轻拍了一下焦躁的马,扬眉看向云潺:“几日不见,云潺,你怎么又病秧秧的了?” 云潺冷清自若地道:“昨夜,阿七为我熬药,睡着了,炉子在我寝殿燃了一夜,我受了暑热。” 初夏,受了暑热。 谢执体贴道:“你既身子不适,就回宫歇着。” 云潺细长的眉毛轻扬了一下,应道:“听闻世子要去南边军营了,云潺即便只剩半条命,也会送世子一程。” “是啊。”谢执笑盈盈道:“本世子,要去守卫大齐和楚国的边境了。” 云潺缓步走到元杳旁边,抬眸:“世子保重。” “嗷嗷……” 一看见云潺,汤圆就兴奋不已。 云潺轻拍了拍汤圆的脑袋,看向元杳,薄唇轻抿:“我得了暑热,受不得热。” 他的语气,放得极轻。 元杳一听,心疼得不行。 漂亮大儿砸这是在朝她撒娇? 是是? 元杳怜惜道:“我的马车里,装有风扇,你乘坐我的马车?” “好。” 云潺轻颔首,抬手:“阿七。” 阿七收起伞,小跑着上前,伸手一扶,开心道:“郡主真是大好人! 殿下乘郡主的马车,就不用担心中暑啦!” 一旁,怀遥拧了拧眉,开口问:“元小杳,你来我和皇姐的马车么? 反正,马车上就我、皇姐和太子。 我们马车大,人多,热闹。” 啊…… 元杳犹豫了一下。 结果,云潺看向她:“若你觉得我挤,我就回我自己的马车好了。 不过是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即便是再感染上暑热,我也能撑咬牙忍一忍。 我就是孱弱了点,应该死不了。” 谢执:“……” 怀遥:“……” 元杳连忙对云潺道:“不挤不挤,一点都不挤!” 她的马车,宽敞着呢! 即便两个人在里边躺着,也有很大空余。 她的马车,不比千华宫的大床差。 怀柔开口道:“好啦,杳儿习惯了自己的马车,就让她乘自己的马车。 不过是一个半时辰的路而已,很快就到了。” 怀遥看了眼云潺,又看了眼元杳。 不行。 她思忖着,要尽量少把元小杳放了和云潺待在一块儿! 她算是发现了! 这云潺,越长越好看了! 元小杳跟他待多了,回头,跑楚国去了怎么办? 说好了,皇姐不去西丘,她不嫁人,她们三个,要一直在一起的! 谢执看了眼浑身好似会发光一般的云潺,开口道:“小杳儿,不如,执哥哥带你骑马?” 骑马…… 元杳抬头,看了眼日头,拒绝道:“不要!太晒了!” 晒黑了,会变丑的! 忽然,怀柔的马车帘子,被彻底卷起来。 穿着冷黄色的姜承琰,袍摆一抖,从马车上下来。 他板着脸,大步朝元杳走来。 走近后,他抿唇:“你去和皇姐那儿。” 元杳:“?” 姜承琰绷着脸道:“我和云潺坐你的马车,你去陪皇姐和怀遥。 我有事想和云潺聊,你别打扰我们。” 语气,有几分命令的意味。 小屁孩! 当了太子,也是小屁孩! 元杳嘴角抽了抽:“噢……” 其实,她挺不乐意换的。 她的马车内,安装了风扇呀! 马车一走,风扇一动,多凉快呀! 这下好了! 这个便宜,要被姜承琰占啦! 另一辆马车,怀柔含笑招手:“杳儿,来我车上,我带了消遣的东西,正好,我们一起。” 没有凉爽的风扇,有香香的小姐姐,也是好的呀! 元杳转而就投向怀柔的怀抱:“我来啦!” 她拎起裙子,冲云潺和姜承琰叮嘱:“不许翻我马车上的东西! 还有,不许吵架!不许打架! 犯了以上三点,我会生气,和你们断绝关系。 我的话,听到了吗?” 云潺:“……” 姜承琰:“……” 姜承琰皱眉:“谁要和病秧子打架? 把他打出事,最终,遭殃的不还是我?” 云潺:“……” 云潺冷冷道:“我会监督太子,不让他乱翻你的东西的。” 姜承琰眼皮跳了跳:“云潺!你……” 云潺没理他,而是朝汤圆招手:“汤圆,过来。” 汤圆抖了抖毛,肉乎乎的爪子一抬,跟只漂亮大猫猫似的,乖巧听话地朝云潺走去。 云潺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汤圆,上车。” “嗷……” 汤圆后爪用力,前爪一抬,跳上马车。 马车下的姜承琰:“……” 姜承琰望着六百多斤的白虎,嘴角狠狠抽动:“我呢?” 云潺皮笑肉不笑道:“辛苦太子,要挤一挤了。” 他轻拍了汤圆一下。 汤圆再次抖了抖毛。 马车距离晃动了几下。 姜承琰看着都心惊。 好在,这是辆双马车。 若是单马车,汤圆抖这么两下,马车大约都翻了…… 姜承琰忍着生气:“让一让!” 云潺眼尾扬起,唇边勾起一抹愉悦的小弧度:“汤圆,给太子让个位置。” “嗷……” 汤圆巨大的身体往马车里挪了挪,给姜承琰留了很窄的空间。 姜承琰废了好大劲,才挤进去。 马车,缓缓启动。 汤圆挤得不高兴了,抬起尾巴,用力甩了姜承琰一下,冰蓝色的眸子看向他:“嗷!” 语气,充满警告。 姜承琰:“……” 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姜承琰后背紧紧贴着被太阳晒热了的马车侧壁,双腿合并成外八字,坐姿狼狈。 对面,云潺端坐在软垫上,乌黑顺滑的发丝在雪白的衣袍上铺开,汤圆大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就枕在他鞋尖。 他拿着一个竹简,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垂。 十根雪白手指,贴满了膏药。 浅褐色的膏药,把他肤色衬托得越发白皙…… 看着看着,姜承琰就冒出疑惑。 他皱着眉,打量起云潺。 云潺的浑身上下,哪怕是一根发丝,都完美无瑕。 偏偏,他的指尖贴满膏药…… 姜承琰带着疑惑,皱眉问:“云潺,你手指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手指? 云潺从竹简上抬头。 他眸色冷清,唇角微微翘起:“若我说,是被元杳送的玫瑰刺扎的,太子信么?” 玫瑰? 元小杳给云潺送玫瑰?! 云潺都有,他怎么没有? 他一朵都没有! 不行! 他受不了这委屈! 第494章 你……生我气了么 姜承琰急急叫停了马车。 元杳正要喝茶呢,马车就晃了两下,接着,就停了下来。 茶水,差点渐出来。 怀遥,直接洒了一脸茶水,差点呛着。 当即,怀遥的脾气就发作了:“干什么干什么?烦不烦?本公主正睡觉呢!” 怀柔掏出一方帕子,连忙给怀遥擦拭:“烫着没?你且忍一忍。” 元杳放下茶杯,蹙眉:“外面发生什么了?” 话一说完,车内一亮。 马车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 姜承琰衣袍一掀,钻进车内:“元小杳!” 元杳:“?” 她看向气冲冲的姜承琰:“怎么了?” 姜承琰挨着她坐下:“我怎么了,你心里没点数么?” 说完,还冷哼了一声。 元杳:“???” 对不起。 她还真没数。 怀遥抹掉脸上的茶水,怒视姜承琰:“元小杳招你惹你了?别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是太子,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姜承琰冲怀遥扬了一下眉,转而看向元杳:“凭什么云潺有花,我没有?” 元杳:“……” 她无语道:“就因为这个?”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姜承琰生气道:“在你心里,云潺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元杳:“……” 她拍了一把额头,无奈道:“太子殿下,你不觉得,你有些无理取闹吗?” 姜承琰板着脸纠正她的称呼:“叫我承琰。” 元杳:“……” 元杳硬着头皮,喊道:“承琰表哥?” 承琰……表哥? 表哥? 姜承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就红了。 元小杳,竟然叫他表哥!!! 这声“表哥”,就证明着,在元小杳心里,和他更亲近啊! 姜承琰兴奋了。 不过,他的面上,根本不显。 他轻咳了一声,绷着脸问:“你送给云潺的玫瑰……” 元杳没好气道:“几年前,我就送了几株玫瑰去朝云宫,如今,已经长了一园子…… 难道,你竟不知道? 当初,不止云潺,我也有给凤芜宫和北辰宫送去啊! 东宫不也种了几株? 只不过,先前云潺回楚国了,我偶尔逛到朝云宫,见里边比较空,就让宫人又种了些花草。” 姜承琰:“……” 姜承琰:“???”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竟被云潺给耍了! 好生气! 掀起衣袍,姜承琰就要起身。 怀柔抬头看他:“承琰,你要做什么去?” 姜承琰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说:“找云潺,打一架!” 怀柔又担忧又无奈:“承琰,你回来。一国太子,同人打架,像什么样子?” 然而,她的话,姜承琰并未听进去。 眨眼,人就不见了。 车帘,重新落了下来。 元杳无奈道:“怀柔姐姐,杳儿去看看。” “好。”怀柔叮嘱道:“若是他俩真打起来了,你就来同我说。 你这么小,可千万别去拉架,万一伤着你,就不好了。” “嗯嗯!”元杳点头。 眨眼,她也下了马车。 马车外,打马走在前边的谢执调过头来,缓缓靠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停下了?” 元杳刚好下马车。 太阳,晃得她都快睁不开眼了。 元杳伸手挡在额头,回答谢执:“太子和云潺,发生了一点小矛盾,我去看看。” 云潺和姜承琰? 谢执笑了一声,从马上下来:“本世子也去瞧瞧。” 说着,他松开缰绳,同元杳一起朝后边走去。 后方,林玄也从马上下来。 他看了眼元杳后,目光停留在马车上。 姜承琰站在马车外:“云潺!” 一双瘦削白皙的手,掀开车帘。 云潺的脸,从车帘后露出半边。 他勾唇,声音冷淡:“太子殿下又怎么了?” 又? 什么叫“又”? 说得,好像他胡搅蛮缠了似的…… 姜承琰站在马车下,冲云潺道:“下来,同我打一架。” 打架? 云潺轻抚着指尖上的膏药,冷冷清清道:“不打。” “不要叽叽歪歪!”姜承琰仰头道:“我保证,打不死你。” 听到这话,云潺唇角的弧度扩大了些许,声音越发冷清:“太子若打死我,楚国就有足够理由,和邻国结盟,围攻大齐。 届时,百姓就该生灵涂炭了。 身为大齐储君,大齐百姓未来的帝王,太子确定要和云潺动手么? 天下皆知,云潺来大齐,是来做质子的。” 姜承琰:“……” 姜承琰快气死了。 可是,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时,谢执笑走过来:“我说,你俩站在这儿嘀咕什么?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呢。 今日,本世子陪完你们,还要连夜赶路呢。 别吵了,有什么矛盾,等下到河边再吵。” 姜承琰:“哼!” 云潺冲谢执颔首,冷清道:“先赶路。” 说着,就放下了车帘。 看着摇曳的车帘,姜承琰冷哼了一声,转身,朝怀柔的马车走去。 路过元杳身边,他又冷哼了一声。 元杳:“?” 她感觉,姜承琰火气好大呀! 十几岁的年纪,青春期的男孩子,火气这么大的吗? “小杳儿。”谢执开口。 “怎么啦?”元杳抬头看他。 谢执凝望着她:“太子只是太在意你了,才同云潺生气。” 元杳闻言,冲他弯了眉眼:“放心,我不会生他气的。” 叛逆期的小屁孩,她犯不着跟他计较! 谢执看了眼太阳,再看看站在太阳底下的元杳,出声道:“上你的马车去,可别晒晕过去了。” “嗯嗯!”元杳点头。 她拎了裙子,准备爬上马车。 忽然,车帘从里面掀开。 云潺修长白皙的手,朝她伸来:“把手给我。” 元杳没迟疑,把小手放在云潺的掌心,借着他的力气,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 车一行走,马车内的风扇就转动起来。 整个马车,十分凉爽。 汤圆舒服得打了个滚,把白白软软的肚皮敞开,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一杯清茶,递了过来。 云潺的声音轻柔冷清:“你……生我气了么?” 元杳:“?” 她接了茶,抬头看向云潺:“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云潺漂亮的眸子轻眨了一下:“因为,我戏弄了你的表哥?” 第502章 亲上加亲 元杳深深觉得,云潺简直就是个鉴茶达人! 而且,她不好意思说的话,他一针见血就指出来。 在云潺面前,程碧云简直就是个碎茶渣! 很长一段时间,茶渣都未露面。 问就是身子娇弱、心患隐疾,受不得刺激! 五月十三,怀遥的及笄礼,如约举办…… 及笄礼,场面办得很盛大。 及笄礼后,皇帝命皇后设宴,款待昊烈一行人…… 这日,正好是十五。 早早的,元杳就从国学院翘课。 同翘课的,还有林玄。 临近上课铃响,元杳把自己的书本放在云潺的书案上。 她笑眯眯地拍了一把云潺的肩膀:“学霸,辛苦你拉,帮我圈一下重点!” “啪!” 又是一本课本放下来。 林玄绷着脸道:“辛苦了,我的也圈一下。” 云潺:“……” 云潺收好两本课本,冷淡道:“去。” “云潺最好啦!”元杳笑眯眯道:“晚上宴席结束,我给你带好吃的回去!” 声音落下,人影已经不见了。 云潺:“……” 元杳和林玄,并肩出了国学院。 上了马车,元杳就问:“林玄,你是不是也快要去军营找谢执了?” 林玄摇头:“得明年开春后了。” 明年开春后…… 元杳掰起手指,算了一下时间:“那还早着呢!” “不早了。”林玄看着她:“我今年都十五了。大齐征兵的年纪,就是十五。 我明年入军营,都比别人晚一年了。” 元杳并不了解大齐的兵役制度,好奇地问:“你是小侯爷,去了,也要从基础做起吗?” 林玄闻言,绷着脸道:“当然!我才不是那种仗着家世,横叉抢占别人位子的人。” 元杳失笑。 林玄,自小就特别执拗。 犹记得,她第一次见林玄时,他红着脸,站得笔直,跟一群人争执…… 那日,他俩也发生了争执,以至于,后来好长时间,两人都不对付…… 眨眼,当年的小萝卜头,就长得高高的、结结实实的,要入军营了…… 时间呀,快的惊人。 看着陷入沉思的元杳,林玄随口问:“谢执有给你写信么?” 元杳回过神来:“有呀!他说他很忙,所以,写信的频率,也就两个月一封。” “那,和我差不多。”林玄点点头。 元杳眨眼笑:“你俩还经常写信呢?男孩子,有什么好聊的?” “咳咳……”林玄脸色尴尬:“他总觉得我会偷懒,故而,时不时写信督促我练武。 他甚至在信上说,也想叫你去习武。 谢执觉得,你虽是女孩子,却也有必要习一习武,强身健体的同时,也能保护自己。” “我?习武?”元杳觉得惊讶又好笑。 “嗯!”林玄重重点头:“虽然九千岁武功高强,你又有暗卫保护,但,终究自己学点武是最好的。” 谢执不止一次在信中说,将来,他想带元杳去看沙场风光。 不过…… 林玄端详元杳。 自见第一面,他就觉得,元杳就是个糯米团子,中看不中用的那种…… 后来,九千岁总时不时叫她奶团子。 林玄也就觉得,元杳真是个奶团子,娇气又黏人…… 多走几步路,身边的人都怕她脚累。 像元杳这样的女孩子,就该众星捧月地娇养着。 练武这种粗活儿,怎能让她做? 谢执,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自信到,想一个人为他做出改变…… 林玄暗地里叹了口气。 两人换了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进宫。 今日的宴席,办在宫中的小花园内。 参加宴席的人,不算太多。 元杳刚一进园子,就遇到九千岁。 她开心地奔过去:“爹爹!” “热着没?” 九千岁抬起宽大衣袖,轻抚她的小脸。 大约是走得急了,她的脸红扑扑的。 元杳撒娇道:“爹爹,热!” 九千岁勾唇,就要弯腰抱她。 “爹爹,不要抱抱……”看着周围来往的人,元杳莫名脸红:“杳儿已经十岁啦!” 大家都看着呢! “十岁又如何?”九千岁低笑了一声:“就算你一百岁,也是本座的女儿。 在本座眼里,你无论多大,都是本座的孩子。”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熟练地牵了元杳的小手,朝席位走去。 今日,名曰接风宴,实则和家宴没太大差异。 连席位,都没分男席女席。 皇帝和皇后,坐在上首,林贵妃,又坐得稍微下一些。 九千岁牵了元杳,走至皇帝身旁安置出来的席位,衣衫微扬,施施然坐下。 元杳行了礼,乖乖坐在他身旁。 刚一坐稳,九千岁就揽了她:“不是热么?坐过来些。” 一股凉凉的真气,自九千岁身上发散出来。 周围一米范围内,瞬间很凉快。 元杳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笑弯了双眼:“爹爹真是太凉快啦!” 这里虽没有空调,没有风扇,但,有九千岁、有暗卫,冬暖夏凉,简直不要太棒! 皇帝坐在高位上,扫了一眼,见人都到齐了,就说了些寒暄的话。 待他话音落下,淡笑道:“北狄皇子公主和王爷千里迢迢过来,车马劳累,不如留下,多住一阵。” 这时,北狄王爷离席,站在宴席中央:“姜皇陛下,实不相瞒,此番我来大齐,是带了任务而来。” “哦?”皇帝摩挲着手边的酒杯,心里门儿清,却装糊涂问:“什么任务?” 北狄王爷行了个礼,朗声道:“北狄与大齐毗邻,多年来一直来往和平,十分亲近。 如今,我们皇上有与大齐亲上加亲的想法,特派我前来,替我族的昊烈皇子、向您的二公主怀遥提亲。” “求亲?”皇帝的神色,越发惊讶。 所有人,全部朝皇帝看去。 元杳咽下口中的茶,在心里念了一句:戏精。 她这皇帝舅舅呀,装得跟真的似的…… 怀遥和昊烈有书信往来,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早前,元杳去请安,皇帝还随意提了一句,想要只怀遥那种鹰,意思是,让她和凤寻说一声,让凤寻再送只信鹰来…… 因为,元杳和凤寻,一直靠信鹰传信…… 正想着,就听皇帝开口道:“昊烈是个好孩子,不过……” 他拉长了声音,没再说话。 众人:“???” 第508章 差点暴露 什么? 元杳一脸的惊讶:“你是说,现在就取消婚约?” 怀柔点头。 元杳皱起了眉头:“怀柔姐姐,你是因为听了程碧云的话么? 那位程小姐,是抱有私心,才故意放出孔老夫人说喝孙媳妇茶、冲喜的谣言! 怀柔姐姐,你不能受她的影响,乱了方寸。” “我没乱。”怀柔摇头:“杳儿,我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程小姐人品如何,先不提。 我考量的,是孔柏言公子。 孔公子,本是位温文儒雅、清隽如风的男子,而今,因为我,变得日日寡欢、患得患失…… 若当初知道他对我有意,哪怕我去佛台山出家,也不会同他定亲! 趁现在还来得及,我必须同他解除这门婚约!” 说到后边,怀柔叹了口气。 原本,她深信孔柏言的话,以为他是真的不想成亲。 她一直想着,等解除婚约后,再补偿孔柏言,为他谋个一官半职,或者给他一些稀世珍宝,她就可以心无负担地拖五年。 结果,他却暗自喜欢她…… 这种喜欢,令怀柔感觉不安。 看着怀柔,元杳浅叹了口气:“怀柔姐姐,又长大了一岁,你对凤寻的情意,可有淡去?” 怀柔愣了一下,温柔而又坚定:“我对凤寻的感情,不会随时间流逝而淡去。 相反,越是长大一岁,我对他的心意,就越坚定了一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去退亲! 元杳闻言,不再多说。 她看着怀柔:“我永远都站你和凤寻。” 怀柔心里一暖:“杳儿,谢谢你。” “不用跟我说谢谢!”元杳笑眯眯道:“我还想让你当我嫂子呢!” 怀柔顿时脸就红了:“你又取笑我。” “才没有呢!”元杳开心道:“我是真心希望你和凤寻在一起的呀 每次,看见你和凤寻在一处,我都会觉得,原来,两情相悦的感情,这么甜!” 怀柔的脸,比千华宫的樱桃还要红。 不过,和元杳这么笑闹着聊了许久,她的心情也好上了许多。 元杳看了眼时间,对破月道:“隔壁街的炙肉店,就快要关店门了。 想吃肉的话,快些去买,买上我们就该回宫了。” 买肉? 破月冷冷道:“等我,我很快的。” 元杳点头:“快去!” 破月跟阵风似的,利落从窗户往下跳。 怀柔担忧道:“这是三楼,他跳下去没关系?” “没事!”元杳笑眯眯道:“在西丘时,我住静月阁六楼,每次,他们都是从六楼往下跳。 有时候,也会带我从六楼跳下去。” 怀柔听得都呆了。 暗卫,果然好厉害啊! 怀柔喝了口茶压惊。 这时,窗外,隐隐响起鞭炮声。 元杳探头看了眼窗外,好奇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怀柔眼皮跳了跳:“不是……” 不是节日? 那,好好的,放鞭炮做什么呢? 元杳端起茶杯,时不时往窗外看:“放鞭炮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放烟花就好了……” “杳儿。”怀柔打断了她的声音。 元杳收回目光:“怎么了?” 怀柔蹙眉:“你听,鞭炮声响的方向,像不像是孔府的方向?” 元杳:“???” 别说,好像还真是! 元杳立刻站起身来:“残风。” 残风从暗影里出来:“你轻功好,你去孔府一趟,看看是不是孔老夫人没了。” 残风点头:“属下立刻就去。” “不必去了。”冷冰冰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破月拎了一叠用油纸包裹好的炙肉,从窗户上跳下来:“方才,我去买肉,看见孔府的人了。 那人说,孔老夫人不行了。” 果然…… 怀柔浑身发软。 亲事,退不成了…… 元杳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怀柔道:“怀柔姐姐,退亲的事,暂且先放一放? 孔公子那边,想必暂时也不会有心思乱想了。” 怀柔眸光闪了闪:“也只能如此了……” 孔老夫人去世,孔府上下定然沉浸在悲痛之中,她再去退亲,岂不是落井下石么? 罢了。 怀柔看了眼天色:“杳儿,我们回宫。” “好。”元杳点头。 回宫的路上,撞见了好几只乌鸦。 宫里,种有许多高大茂密的树木。 人影掠过,惊起鸦声一片。 大晚上的,怪瘆人的。 元杳打了个寒颤。 带她的人,把她往怀里裹了裹:“冷么?” 破月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她怕鬼。” 元杳:“……” 她从小暗卫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咬牙切齿道:“破月,再揭我短,你的肉就归我了!” 是的,她此时,正被小暗卫抱在怀里,往凤芜宫飞。 回来的路上,破月要拎肉,就把元杳丢在小暗卫怀里了…… 元杳深深觉得,破月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在报复她,还是在报复小暗卫…… 小暗卫,比她也大不了几岁呀! 好在,小暗卫轻功好,飞得特别稳,力气也大。 抱着她飞了许久,他依旧稳稳当当的! 元杳好奇地问:“逆徒,你今年多大呀?” 小暗卫:“……” 他开口道:“你从未问过,我是否有名字。” 语气,竟有一丝淡淡的酸。 元杳轻咳了一声:“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暗卫:“……” 太没诚意了! 他经过掩饰的稚嫩声音,有些淡淡的:“属下无名。” 无名? 元杳眨眼:“你叫无名?” 小暗卫回答道:“不是,属下入暗卫营,并未取名。” 元杳:“?” 别的暗卫都有名,为何他没有? 这是搞特殊呀! 望着脚下掠过的风景,元杳自顾自话道:“我感觉,你的身形和年纪,跟我认识的人好像……” 小暗卫:“……” 他鬼使神差地问:“谁?” 元杳笑眯眯道:“云潺呀。” 小暗卫:“……” 他的身形,晃了晃。 “呱……呱……” 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贴着元杳脚边飞过去。 元杳:“!!!” 元杳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爹爹! 救命呀! 她差点跟乌鸦撞上了! 突然,衣领一紧。 破月冷冰冰地嘀咕:“没出息!差点暴露……” 暴露? 元杳耳朵尖,侧过头去,眸光灼灼:“暴露什么?” 第512章 恋爱的酸臭味 得知谢执就在三十里外,林玄提议,他带两个人留下,等谢执一起。 大部队,继续往前行。 元杳迫不及待去了怀柔的马车,告知怀柔凤寻来了的消息。 “凤寻也来了?”怀遥惊讶地拧眉。 “是呀!”元杳笑眯眯道:“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呀!你出嫁,怎么会不来送你? 不止凤寻,谢执也赶来了呢! 林玄在后边等他,大约,天黑之前,他们就能赶上咱们。” 怀遥嫁衣一挥,高兴道:“够兄弟!够义气!” 说完,她咂舌,有些遗憾:“可惜了,还差了一个人。” 小伙伴们都来了,云潺却没来。 唉…… 虽然,云潺的楚国人,可是,怎么都是同她一起长大的…… 怀柔压下即将见到凤寻的欣喜,温柔道:“云潺毕竟是楚国质子,与我们不同。 未经允许,云潺不得随意离开大齐,甚至,连京城也出不了……” 怀遥闻言,随口道:“早知道,就该给他弄个替身,然后,随便给他安排个新身份,带他出来走走。” 元杳闻言,轻拍了一下额头:“啊……我怎么没想到?!” 怀柔温柔道:“我们马上到北狄地界了,再说这话,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云潺打小就身子弱,这些年,又一直待在朝云宫,此行,车马劳顿。 他若真来了,就该受苦了。 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他带点礼物回去。” 怀遥闻言,大喇喇道:“他送了我出嫁贺礼,还挺值钱的! 回礼,就让昊烈去准备。 到了北狄,就是昊烈的地盘了,有什么好东西,他都是知道的……” 元杳闻言,眨眼道:“怀柔姐姐,有没有嗅到什么味道?” 怀柔抬起温柔眸子,笑问:“什么味道?” 元杳笑眯眯道:“恋爱的酸臭味呀!” 怀柔愣了一下,随后笑开了。 怀遥闻言,轻哼道:“别嘲笑我,等下见着凤寻,就该嘲笑皇姐了! 元小杳,你也逃不了! 左右,你过不了几年就及笄了! 等你有了心上人,你也逃不掉这什么……恋爱的酸臭味!” 说着,怀遥抬手,轻戳了一下元杳的小脑袋。 “饶了我!”元杳惊道:“我才十一岁呀!” 怀柔浅笑道:“再过四年,杳儿就及笄了呢。 也不知,哪家公子这么幸运,能得杳儿青睐?” 怀遥立刻道:“大齐的男人,一个个的都不太行! 元小杳,不如,我让昊烈给你介绍个北狄男子? 北狄的男人,长得又高又大又壮,一定会把你保护得很好! 再者,你嫁来北狄,咱俩有伴儿! 等你再大些,我就教你骑马,咱俩一起踏遍北狄!” 元杳:“噗……” 怀柔含笑道:“依我看,杳儿带上千岁,去西丘最好。 西丘,有凤寻,有美景。 去了西丘,杳儿什么都不需做,西丘最好的男儿,就可以排队任由她挑选。 若挑不到心仪的人,凤寻可以养她和千岁……” 元杳:“?” 这个听着,好像不错哎! 但是,她又不太想看到凤南启。 凤南启那么想认她,届时,爹爹会吃醋的! 这时,怀柔轻叹了口气:“时间,过得可真快。 你们幼时的样子,仍很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怀遥出生那日,我同母妃去看你。 那时,你皮肤红黑红黑的,皱巴巴的,接生的嬷嬷轻拍了你一下,你就哭得特别响亮…… 杳儿被千岁抱回千华宫时,小小的,白白嫩嫩的,乖乖地蜷缩在千岁怀里。 我大着胆子,轻轻摸了你一下,你就睁大又黑又亮的眸子,朝我咧嘴笑了一下,又乖又甜,让人心都化了……” 说着,怀柔眼眶微红:“眨眼,怀遥就出嫁了,杳儿也快及笄了……” “皇姐……”怀遥难得声音放软。 怀柔露出一抹笑:“我没事,只是,说好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可是,眨眼大家就长大了,要各奔东西了。 怀遥,你可要幸福啊。 你是我们姐妹中第一个出嫁的,一定要幸福美满、和昊烈白头偕老。” 怀遥鼻子泛酸:“皇姐,元小杳,对不起……” “不必说对不起。”怀柔伸手,覆上怀遥的手:“皇姐知晓,你自小就喜欢无拘无束。 大齐,无法满足你要的自由,可是,北狄可以,昊烈可以……” 元杳伸手,握住怀柔和怀遥的手:“就算我们天各一方,也终有见面的时候。 日后,等皇上和太子不再需要我爹爹了,我就带爹爹离开皇宫,离开大齐。 届时,我若想怀遥了,就让爹爹陪我来北狄看你和昊烈,还有你们未来的宝宝。 若我想怀柔姐姐了,就带爹爹去西丘住上一阵……” “说好了啊!”怀遥紧紧抓着元杳和怀柔:“你们都要记得来看我!” 元杳笑眯眯道:“一定会的!” 怀柔浅叹了口气,手一抬,把怀遥和元杳拉人怀抱:“让姐姐再抱一抱你们。” 怀遥脸一转,埋入怀柔怀里。 元杳轻眨了眨眼,抹去眼尾的水迹…… 十里外。 北狄与大齐的交界处,立了一块硕大石碑。 石碑,足足有十米高。 天地苍茫,石碑旁,站着一对长不见尾的红色队伍。 领头的人,人高马大,穿着一袭红色锦袍。 边上,站着穿着浅紫色斗篷的年轻女子。 而喜庆的红色队伍前方,和昊烈并排站着一抹雪青色身影,格外醒目。 前方,传来一阵欢呼:“是北狄的迎亲队伍!” 马车上,怀遥急急掀开车帘。 她只看了一眼,就拧眉道:“这才刚到北狄地界,他怎么来了?” 元杳戏谑道:“想来,昊烈一定是等不及了,迫不及待赶来的!” 怀遥顿时满脸通红,放下车帘。 元杳整理了一下裙子,笑眯眯道:“怀柔姐姐,我要去见凤寻了,你陪我去呀?” 怀柔红了脸:“嗯。” 车帘,被婢女从外面掀起了一半。 元杳率先跳下马车。 怀柔拢了拢斗篷,也下了马车。 车帘,又被放了下来。 怀遥一把掀起车帘,急道:“我呢?我怎么办?” 第517章 新一轮的风暴 刺客? 今夜有刺客? 怀柔露出一丝惊慌:“怎么会这样?” 说着,她开始环顾四野。 他们的营地,选在了山谷的平缓处。 从营地往周围看去,三面环山,却又三面都有河谷可以做逃跑的路。 可是,若有人选在这里埋伏,从三条河谷杀过来,就能把他们团团包围…… 元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看向九千岁:“爹爹,要不,我们绕行?” 趁着天色还未黑透,离开这里也还来得及。 九千岁却摇头:“不绕行。” 不走? 元杳皱眉问:“若是不走,岂不是正中刺客下怀?” 九千岁冷冷道:“他们既敢来,定是做好了准备。 今夜,本座倒要看看,是谁给谁让路。 挡本座者,死!” 怀柔没有多留。 夜色降临,用了晚膳,怀柔就回了马车。 随行的侍卫,大多派去清理道路了。 留在营地的,实属不多。 其中,又分了好些人去保护怀柔、保护送亲的使臣团…… 晚膳后,用清水洗漱完,元杳就被九千岁抱上了马车。 躺在柔软的锦被里,望着坐在车内看书的九千岁,元杳有些不安:“爹爹,你知道是谁的人了吗?” 九千岁勾唇:“你猜。”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 莫名的,元杳也松了口气。 爹爹这么有把握,想来,心里是有数了。 可是,转而,元杳又有些担忧独自在一辆马车上的怀柔…… 九千岁用银簪拨了拨烛火,淡声道:“小杳儿,你该睡了。” 元杳眨眼:“爹爹,杳儿不困。” 九千岁凝眸看她:“本座觉得,你困了。” 元杳:“……” 元杳嘴巴张得圆圆的,打了个哈欠。 好,她是真的困了。 元杳拉了拉被子,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爹爹,晚安呀!” 九千岁弯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好梦。” 元杳甜甜一笑,沉入梦乡。 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点子,飘飘洒洒落在马车顶上。 雨声中,夹杂着刀剑碰撞的金属响声。 偶尔,还会响起惨叫声…… 元杳睡得不太安稳。 她眼皮动了动,睁开眼。 马车内的蜡烛,还亮着。 九千岁手里的书,刚翻阅到一半。 元杳声音略哑地开口:“爹爹,什么时辰了?” 九千岁给她掖了一下被角,回道:“寅时了。” 寅时? 凌晨三点左右…… 元杳嗓子有些干。 她眨巴着黑亮的眼睛:“爹爹,渴。” “来。”九千岁伸手。 元杳伸出小手,握住九千岁有些凉的大手。 九千岁手一带,就把她拉起来,抱入怀里。 他倒了一杯温在炉子上的水,喂给元杳:“慢点儿喝。” 元杳捧着茶杯,“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整杯水。 喝完后,嗓子总算不干了。 九千岁为她擦拭了唇边的水渍,问:“还困么?继续睡?” 元杳摇头:“杳儿陪爹爹坐会儿。” 车外,刀剑声还在继续…… 九千岁颔首:“也好。” 他大手一拉,把被子往上拉了些许,刚好拉至元杳脖颈下方,一手扶了靠在他腿上的元杳,一手则继续拿着书。 元杳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问:“爹爹在看什么书?” 九千岁勾唇:“话本。” 话本? 元杳来了兴致:“爹爹,给杳儿讲故事?” 九千岁闻言,把书卷放在一边,含笑问:“小杳儿想听什么故事?” “都可以呀!”元杳眉眼弯弯:“只要是爹爹讲的,杳儿都想听!” “你这不是为难爹爹么?”九千岁失笑。 “冤枉呀!”元杳软声道:“爹爹,不如,你给杳儿讲讲暗卫营的事? 爹爹为何会想起要建立暗卫营呢?” 暗卫营? 九千岁轻抚着元杳的脑袋:“建立暗卫营,是为了留一个人,为了让他有事做。” 元杳:“?”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元杳眨眼:“爹爹要留的人,是影吗?” 九千岁抬眸,隔着车帘,看了眼马车外晃过的剑光,高大的身影:“十一岁那年,我还未经历家破人亡,是风光霁月一般的世家公子。 那年元宵夜,我游湖赏灯,从湖中捞起一个同我年岁相仿、重伤的小公子…… 我救了他,治好了他的伤。 后来,我家破人亡,他不知所踪…… 再见时,我是皇子身侧初露锋芒的宦官,而他,则一直当我的影子,伴在我身侧……” 说完,九千岁浅叹:“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我与他……都老了。” 元杳,九千岁和影,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影那么厉害的人,竟甘愿给九千岁当暗卫,一当,就是这么多年? 这故事,怪感人的。 元杳鼻尖皱了皱,往九千岁腿上轻蹭,甜声道:“爹爹不老,影也不老! 自杳儿睁眼,见到爹爹的第一眼,爹爹就一直那么年轻好看,这些年,一点都没变过!” 九千岁愉悦地勾唇:“你这团子,就会哄本座开心。” “杳儿才没哄人呢!”元杳指着马车收纳柜子:“爹爹若不信,就取出镜子照一照呀!” 大半夜的,照镜子? 九千岁扶额:“爹爹信你,还不成么?” 元杳笑得特别灿烂。 马车外的刀剑声,响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消停下去。 天际泛白,雨声渐停。 九千岁闭目休憩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帘子,被人从外边掀起。 略微潮湿的扇风,扑面而来,带来一阵血腥味。 影拎着剑,问:“想下车透透气么?” 九千岁看了眼元杳。 影瓮声道:“尸体已经清理好了。” 九千岁颔首。 他套上皂靴,披上外衫,朝元杳伸手:“小杳儿,来。” 元杳被裹上小斗篷。 雨后的泥泞地,经过打斗,到处都是泥浆。 泥浆,是鲜红色的…… 九千岁蹙了蹙眉,抱起元杳:“残风,去找林玄,让他把人全部召集起来。” “是!” 残风去得快,很快,送亲队伍的人,除了去清理路的,已经全部到齐。 刺客的尸体,被堆成小山一样高。 只看了一眼,怀柔和一些小宫女就呕出了声。 九千岁招手:“怀柔,你过来。” 怀柔脸色苍白,提了裙角走过来:“千岁……” 九千岁指着成堆的尸体:“昨夜,这些人可有惊扰到你入眠?” 怀柔闻言,脸色煞白。 昨夜,她的马车外,没有刺客…… 怀柔身体晃了晃:“千岁,怀柔拿性命保证,这些刺客,绝不是我父皇派来的!” “当然不是他。”九千岁冷淡道。 不是皇帝? 那…… 元杳微惊,看向怀柔。 莫非,是皇后派来的? 不! 不对! 不争不抢的皇后,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那么,就是太子的人? 或者说,是太子党的人! 安稳了多年,新一轮的风暴,终于要来了么? 第520章 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轻咳了一声,云潺认真道:“日后,我都会把它挂在腰间。” 元杳笑得眉眼弯弯:“那,就这样说定了噢?” “嗯。”云潺点头。 “真乖!”元杳甜声道。 不愧是她的漂亮大儿砸! 太乖太听话啦! 元杳看了眼时间,对云潺道:“我还要去其他宫,改日,我再来找你玩儿!” “好。”云潺点头。 元杳冲他挥挥手:“走啦!” 说完,她叫上静儿和阿若,就往殿门外走。 云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我送你。” 元杳闻言,停了下来,转身道:“你头发上的水还未干,就不要出门吹风了。 你身子本就弱,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乖一点,去擦头发。” 云潺:“……” 云潺点头:“好。”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乖乖说“好”。 元杳深感欣慰。 一个多月不见,漂亮大儿砸好像更乖了呢! 冲云潺挥挥手,元杳迈着短腿儿,大步出了枕星殿。 一边走,元杳一边道:“我记得,当年的枕星殿,门槛可高了,我的短腿儿都迈不过去。 如今一看,这门槛好矮呀! 果然,长大了就是好! 腿长,迈门槛都轻松了!” 静儿闻言,有些一言难尽:“郡主,枕星殿的门槛,几年前就锯掉了啊! 奴婢记着,当时你去了淮水城找千岁,阿七去找的工匠…… 你出入枕星殿那么多次,今日才发现门槛不对劲么?” 元杳:“?” 她转头,看了一眼枕星殿。 这门槛,确实比其他宫殿的矮…… 脑海里,忽然记起那年的零星碎片。 那日,她带汤圆来朝云宫,想让云潺帮忙养汤圆,她还带了早膳过来和云潺一起吃。 离开的时候,他给了她一瓶吃了可以预防瘟疫的药丸。 不仅如此,她离京时,他还送了她好几马车药材。 她同九千岁去铜城补粮食和药材时,他已早早让人为他们备了一山庄的粮食、药物。 除了这些,还有许多许多…… 也许,还有许多事,是她不知晓的…… 原来,这些年,云潺一直都默默站在她身后,默默做了许多事。 和初见时相比,云潺的性子越发鲜活、柔软了。 每个小伙伴,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长大呀! 每个人,都在越变越好…… 元杳感觉心里胀胀的、眼睛酸酸的。 她拎了裙角,弯了眉眼:“静儿,阿若,去凤芜宫……” 虽然,怀柔也去了北狄,但,元杳还是为皇后挑了件礼物。 皇后的状态,不怎么好。 她的眼神充满疲惫,整个人透着一股憔悴感。 留元杳说了会儿话,人就去休息了。 怀柔拉上元杳:“杳儿,我们出去说话?” “好。”元杳点点头。 两人,寻了个清静的亭子坐下。 刚一落座,怀柔就叹气道:“杳儿,兰妃的事,你听说了么?” “嗯。”元杳点头。 怀柔继续道:“我外祖家,在此时送一个年轻女子入宫,也不知安了什么心。 那兰妃,还得叫我母后一声姑姑…… 这次,他们实属是伤了母后的心。” 元杳听得直蹙眉。 皇帝要册封妃子,这种事,除了九千岁,宫中谁都不敢干预。 偏偏,这兰妃是在九千岁不在宫中时册立的…… 元杳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裴家,这是在试探我爹爹。” 裴家,正是皇后母族。 “试探千岁?”怀柔沉默了。 她抬眸,和元杳对视。 心境,忽然就明了了。 在外人眼里,九千岁确实是把持前朝后宫多年…… 这些年,根本没人敢与他对抗。 而今,太子大了,九千岁年岁渐长…… 国丈一脉,怕是坐不住了! 他们,想要更多! 如此,就只能除掉九千岁,归集九千岁手中的政权、兵权…… 怀柔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握起元杳的手,急切地解释道:“杳儿,无论是母后、承琰还是我,从来都未生出过想对付千岁的心思! 这些年,千岁为皇室、为大齐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大齐今日的辉煌,都是千岁的功劳! 杳儿,我们都希望你和千岁好好的……” 元杳叹了口气:“怀柔姐姐,我没有怪你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意思。 我只是……为我爹爹感到不值。” 怀柔眼眶微红。 元杳继续道:“承琰未被立为太子时,皇后娘娘与母族的关系不太好,我有听说过…… 如今,裴家突然动手,想来,是尝到了权利的滋味,想要得更多。 这件事,与你无关。” 怀柔垂下眼眸:“可是,我还是好难过。” 元杳叹气:“这次,裴家又是送女儿进宫,又是派刺客去刺杀我和爹爹…… 这件事,迟早都会出一个结果。 不是裴家亡,就是我与爹爹亡……” 怀柔闻言,抬头看向元杳:“对裴家来说,母后、承琰与我,只是他们坐拥权利的棋子。 杳儿,无论如何,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如果……爹爹除掉裴家呢?”元杳试探着问。 怀柔咬了咬唇,神色坚定:“心思不纯、欲壑难填的外戚,太子不需要! 若裴家非要作死,不留也罢!” 听到这话,元杳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又十分庆幸。 怀柔虽性子软、脾气好,但,怀柔有大局观! 元杳站起身来:“怀柔姐姐,我们去找皇上! 你不是说,从北狄回来,就去和皇上说退亲的事吗?” “杳儿,你陪我去?”怀柔问。 “当然呀!”元杳笑眯眯道:“怀遥出嫁了,以后,你做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怀柔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好。” 小公主和小郡主,手牵着手,一起去了永安宫。 刚进永安宫,还未入寝殿,李德山就应了上来:“两位殿下若要找皇上,请先等一等。” 等? 元杳好奇道:“李公公,皇上不在吗?” “在是在……”李德山神色为难:“不过,皇上眼下不太方便……” 不方便? 元杳和怀柔对视了一眼,一起朝寝殿看去。 怀柔道:“杳儿,不如,我们晚些再来?” 话刚说完,寝殿内,就传来一道呢喃软语:“李公公,有人来了么?叫他们等一等。” 李德山眉头皱了皱。 元杳和怀柔又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眨眼,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披散着发丝,扭着婀娜身姿,赤足从寝殿出来…… 兰妃轻笑了一声,挑了凤眼,呵气如兰:“两位殿下,皇上身子累坏了,刚躺下。 你们有什么话,不如就说给本宫听,本宫替你们传达?” 第522章 你千万别忤逆他 听到元杳开口,兰妃笑意微僵。 还在闺中时,她就听过元杳的事。 听闻,九千岁家的小郡主,自小就聪明伶俐、伶牙俐齿…… 今日正面遇着了,果然如此。 不过,盛宠半月,又能留宿永安宫,对兰妃来说,如今,她就是整个后宫最有底气的女人。 兰妃冲皇帝撒娇:“皇上,您的心里,可有住着臣妾?” 这声撒娇,让皇帝骨头都酥了。 要不是元杳和怀柔在场,只怕,他能当场把兰妃压在软榻上,再战几个回合…… 皇帝迷迷瞪瞪地想,也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他的精力格外旺盛。 兰妃,是皇后母族送入宫的。 那日傍晚,还是裴小姐的兰妃,进宫探望皇后,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烹茶。 皇帝批阅奏折累了,出门赏花,恰好遇到兰妃,就讨了杯茶水喝。 后来,稀里糊涂的,他就在亭子里宠幸了裴兰…… 裴兰心灵手巧,身段又好,取悦他的招式,一个接一个,让他yu罢不能。 皇帝活了近四十年,第一次在女人身上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身为男人的乐趣…… 而且,兰妃体贴极了,每天都亲手为他做各种补身子的汤。 一看到兰妃,皇帝就莫名的觉得她勾魂…… 皇帝口干舌燥,咽了口水,出声道:“兰儿,怀柔和元杳还小,切勿教坏了她们。 方才,你话中有话,不妨说说。” 兰妃闻言,嗔道:“皇上,臣妾可以说么? 毕竟,这件事,可是事关怀柔的终身幸福。” 见兰妃卖关子,皇帝故意板下脸:“朕叫你说,你便说。” 元杳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狗皇帝! 渣男! 呕…… 当年,她就不该帮他改造! 皇帝骨子里的劣根性,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气死了气死了! 元杳气得眼花。 只听,兰妃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怀柔,开口道:“那日,臣妾还未进京,约了姐妹出游踏青。 臣妾当时衣衫带子断了一根,就寻了个无人的树林,想整理衣衫,结果……” “结果怎么了?”皇帝瞪眼。 兰妃面颊微红,扫了一眼怀柔,才继续道:“结果,臣妾见着了孔柏言公子。 当时,孔公子正同一青衣女子搂搂抱抱。 而且,那青衣女子还亲了孔公子。 臣妾瞧着,孔公子虽冷着脸,却也并未拒绝那女子……” 皇帝:“……” 元杳:“……” 怀柔:“……” 偏殿,异常安静。 兰妃故意询问道:“这都怎么了?皇上,臣妾是不是说错话了啊?” 皇帝面色沉沉。 他掀起眼皮,看向怀柔。 怀柔脸色微白,但,依旧保持着一国大公主的端庄坐姿。 皇帝收回目光,阴郁道:“来人,朕要微服出宫!” 出宫? 元杳惊讶地抬头,和怀柔对视了一眼。 她从怀柔的眼里,也看到了一丝惊诧。 一旁,兰妃愣了愣,连忙道:“皇上,不可!您是一国皇上,哪能随意出宫呢? 皇上,您要去孔府是不是? 您就当臣妾看错了,兴许,孔公子同那个女子并未发生什么呢?”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皇帝冷冷道:“来人!” 因是微服出宫,所以,皇帝只带了个李德山,外加一个元杳,一个怀柔。 元杳和怀柔,单独乘的一辆马车。 车上,怀柔惴惴不安。 她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杳儿,你有没有觉得,此番我们从北狄回来,父皇变了。” 元杳眸色微沉:“皇上……变得易怒、暴躁了。” “父皇好像有变回了我幼时的那个父皇……”怀柔担忧道:“甚至,比那时更盛。” 元杳沉默了。 皇帝变成这样,她也始料未及。 原本,她都决定了要说服九千岁,逐渐卸下身上的担子,早日陪她离开大齐。 可,皇帝突然这样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皇帝的变化,实在太快了! 而让他变成这样的,是兰妃。 兰妃,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元杳头疼。 见元杳时而蹙眉,时而忧虑,怀柔叮嘱道:“杳儿,父皇想必是老糊涂了。 他真的变了,你千万要小心,别忤逆了他。” 元杳点点头:“好。” 怀柔叹气,有些坐立难安:“当初,我就不该同孔公子定亲。 如果他没有同我定亲,兴许,就能和程小姐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没有如果!”元杳开口,否定了怀柔的话:“即便孔柏言没和你定亲,他也不会娶程碧云。 孔家迟迟未给他定亲,想必早已打定主意,不是给他配位公主,就是郡主、县主之类的…… 否则,以他的学识,恐怕早就去参加科考了。” 怀柔闻言,眸光闪了闪。 她承认,元杳说得有道理。 不管孔柏言如何想,但,孔家定然是想让他当上驸马或者郡马,借此成为皇亲国戚的…… 他的亲事,由不得他做主。 但,他算得上运气好,被他一直默默喜欢的怀柔挑中了。 只可惜,怀柔不喜欢他……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孔府外。 孔府大门,轻微掩着。 车一停稳,李德山就下了马车,前去敲门。 看门小厮昏昏欲睡,掀起眼皮看见来人,吓得瞌睡都醒了,屁滚尿流地要进去通报。 李德山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快些住口!若是惊着皇上,小心你的小命!” 小厮死死捂着嘴,拼命点头。 马车帘子,用力掀开。 皇帝穿着玄色锦袍,同色皂靴,下了马车。 他眯眼,看着孔府门匾上方高高悬挂着的牌匾。 牌匾上,是熟悉的字迹—— 书香世家。 元杳和怀柔下车走来,就听皇帝冷冷道:“这牌匾,还是朕亲手写的,哼!” 语罢,就抬脚往孔府走。 元杳牵起怀柔的手:“走,跟上皇上。” 怀柔有些忐忑。 皇帝来得突然。 晌午时间,孔府有些冷清。 他一路穿过院子,院中的小厮见到,纷纷吓得瘫软跪地。 皇帝正要开口,就见,环形走廊上,两道人影正朝这边走来。 一抹银白,一抹青色。 程碧云踩着小碎步,轻碰了一下孔柏言的手。 孔柏言脸色不好,却没拒绝。 见周遭没人,程碧云就大着胆子,要去牵孔柏言的手。 皇帝戾气暴涨,怒道:“放肆!” 第525章 傲娇的爹爹 怀柔深深觉得,她愧对孔柏言。 当年,兴许她根本就不该应下赐婚! 若是如此,兴许,孔柏言就不会沦落至此…… 怀柔看向孔夫人:“夫人……” “母亲!”孔柏言膝盖微挪,转向孔夫人。 孔夫人满脸泪水,心疼地看着他。 孔柏言给孔夫人磕了个头:“母亲,不要为难怀柔殿下,儿子沦落到今日这地步,纯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殿下……” 孔夫人捂着嘴。 孔柏言又转向孔院长和孔家其他人的方向:“父亲,诸位叔伯,未能娶到公主殿下,携满门升为皇亲国戚,柏言在此给诸位请罪……” 孔府的人,脸色全都很难看。 孔柏言继续道:“柏言曾同公主殿下说过,柏言此生无心仕途,只想自在逍遥…… 这句话,其实是一句谎言。 柏言自入学起,就努力念书,一心想考取功名,也曾有封侯拜相的宏愿…… 可是,父亲和叔伯们,却把柏言往另一个方向培养,想让柏言将来娶公主、郡主…… 这些年,柏言过得很不快乐,直到……得知赐婚对象是怀柔公主……” 说着,孔柏言侧头,含泪的眸子,深深看了怀柔一眼。 怀柔眼眶早已通红一片。 孔柏言冲她笑了一下。 殿下,别哭…… 怀柔咬了嘴唇,无声落泪。 孔柏言收回目光,继续道:“在柏言眼里,怀柔殿下是天下最美好的女子,柏言配不上她。 定亲后,柏言越发觉得配不上怀柔殿下…… 与碧云纠缠到一处,还导致她未婚先孕,我愧对怀柔殿下,也愧对碧云。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心性不坚定,才会做了不该做的错事…… 此生,柏言都会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柏言,柏言啊……”孔夫人哭得嘶声裂肺。 程碧云则咬着嘴唇,憎恨地看了一眼怀柔,像记住仇人一般。 孔柏言从地上爬起来,冲孔家一干人等行了个拱手礼:“叔伯婶娘,哥哥嫂嫂,还有诸位姐妹,柏言先退下了。” 说完,他直起腰身走出院门。 步伐,前所未有的轻松。 程碧云擦了擦脸,从地上爬起来:“柏言,你等等我……” 眨眼,两道人影就消失在门外。 郑阔见状,开口道:“公主,郡主,请回宫。” 怀柔红了眼,失魂落魄地出了孔府。 直到扶着她上了马车,元杳都还在担忧。 马车一启动,怀柔就埋在元杳肩头,狠狠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怀柔才抬头:“杳儿,是我害了孔柏言。” 元杳见状,无奈又心疼:“怀柔姐姐,孔公子沦落至今日,是有你的原因。 可,更大的原因,还在于他自身。” 怀柔泪光闪烁。 元杳继续道:“即便,孔柏言和你的这门亲事终将要退掉,可是,退亲之后,他仍旧可以迎娶一个优秀的世家贵女。 甚至,你若去帮他求皇上,定能为他求一个郡主之类的做妻子。 可是,他却心性不坚,被程碧云的话蛊惑了。 若他真的喜欢你,对你坚定,就不会任由程碧云游离在他身边,更不会容许程碧云说你的不好……” 元杳一口气说了很多。 洗脑这种方式,现代可就太多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程碧云,竟然也是个洗脑小能手! 若把这能力用在别处,哪里会沦落到今日这地步? 但凡,她别那么迫不及待想上位,兴许,就真风风光光嫁给孔柏言了。 原本,怀柔都准备想办法成全他俩了…… 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回宫,天色已黑。 元杳把怀柔送回凤芜宫,交给皇后了,才回千华宫。 偏殿,烛火通明。 远远的,就能闻到饭菜飘香。 “郡主,你可算是回来了!”静儿和阿若松了口气,从门边小跑过来。 “爹爹呢?”元杳问。 静儿回道:“千岁在等郡主一起用膳呢。” 元杳点头:“进去。” 还未见人,九千岁的声音就传来:“舍得回来了?” 声音,幽幽的。 元杳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吃醋了。 元杳扬起笑脸,进了殿内:“这里是杳儿的家,杳儿不能回来吗?” “还知道这是你的家呢?”九千岁轻飘飘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凤芜宫才是你的家呢。” 凤芜宫? 噗…… 这是嫌她总去找怀柔,却不陪他? 元杳走至九千岁身后,往他背上一趴:“爹爹呀,你不想杳儿去找怀柔姐姐玩吗? 既然如此,那杳儿只好换个人啦! 爹爹觉得,杳儿和谁玩比较好呢? 东宫太子殿下?还是朝云宫的云潺? 其他小皇子小公主,又太小了……” 听她说得一本正经,九千岁听得失笑:“本座何时说过,不让你去找怀柔了。 你成日在外跑,总不着家,本座还不能说说你了?” “能!当然能!”元杳应道。 九千岁莞尔:“贫嘴!用膳罢,本座饿了。” 元杳一听,主动站起身:“杳儿伺候爹爹用膳!” 她有模有样地捋了衣袖,拿起筷子,问:“千岁想尝哪道菜呀?杳儿给您夹来。 先尝尝这鱼冻好不好?这鱼冻,富含胶原蛋白,能美容养颜……” “噗……” 一旁的宫人,憋不住笑出声。 九千岁斜眼。 顿时,除了静儿和阿若,外加一个小太监外,其余人全都识相地退了出去。 九千岁夹起鱼冻,含入口中。 元杳笑得乖巧:“爹爹,味道如何呀?” 九千岁点头:“尚可。” 傲娇的爹爹! 元杳笑眯眯地坐在他旁边。 九千岁放下筷子,浅啜了口茶,问:“怀柔的亲事,退成了?” “嗯!”元杳点头:“皇上今日气坏了,当着孔府的面,亲自说要给怀柔姐姐退亲。” 元杳把今日在孔府发生的事,和九千岁说了一遍。 说完,她蹙眉:“爹爹,我和怀柔姐姐都觉得,皇上变了! 现在的皇上,脾气特别差,还很暴躁,只有在兰妃面前才会好一些。 而且……皇上明明看起来很虚弱、疲惫,有兰妃在,精力却特别旺盛……” 越听到后面,九千岁脸色越沉。 看了眼殿外夜色,九千岁冷冷道:“小杳儿,陪本座去一趟永安宫。” 第527章 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永安宫,灯火通明。 整个宫中,戒备森严。 如九千岁命令,果真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一只白鸽飞过,直接被暗卫用暗针射下来…… 永安宫,静得可怕。 皇帝被换上一身干净的里衣,扶了坐在软榻上,头发披散着,脸上的巴掌印又红又肿。 不止脸,他浑身的皮肤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见寝殿人影晃动,皇帝抬头,眼神有些涣散:“茶呢?怎么还不送茶来?” 然而,没人理会他。 元杳和怀柔端了亲手煮的茶,一绕过屏风,就见,皇帝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好像是渴到了极点,精神临近崩溃…… 怀柔端着温度适宜的茶水上前:“父皇,茶来了。” 元杳则端了另外一壶茶,放在九千岁身旁的桌子上,倒了三杯,一杯递给九千岁,一杯给皇后,一杯给林贵妃…… 九千岁浅啜了一口茶,把元杳拉至身旁,检查她的手:“可有累着?” 元杳摇头:“火是小太监生的,我只管放茶叶和水,不累的。” 九千岁颔首。 他的宝贝团子,打小就娇宠着,今夜,却为了这废物皇帝,亲自去煮茶…… 越看皇帝,九千岁就越不顺眼。 端起手边茶盏,九千岁一口喝光。 软塌上,皇帝接过怀柔递去的茶杯,只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哑声道:“这是什么茶? 这么难喝的茶,也敢给朕喝?” 怀柔被吼得眼眶微红,退后了几步,跪在地上:“父皇,这茶叶是明前茶,今年刚送来的贡茶……” 皇帝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隐忍着怒气,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尝完,他就把茶杯扔了出去。 “啪!” 茶杯被摔成碎瓷片,茶水四溅。 一片碎瓷片,朝怀柔的脸飞去。 元杳见状,低声惊呼:“怀柔姐姐!” 幸好,一颗小珠子及时把碎瓷片打落。 “哗啦……” 碎瓷片落在地上,打着旋儿。 皇后站起身,两步走到怀柔身旁,把她拉起来:“怀柔,快让母后看看!” 怀柔脸色有些苍白,但还算镇定:“母后,我没事……” 差一点,她就毁容了。 而罪魁祸首,是她的父皇…… 怀柔后怕之余,感激地朝九千岁行了个礼:“多谢千岁出手相救。” 九千岁薄唇微抿,没说话。 他的眸光,冷冽地落在皇帝身上:“皇上想喝茶,是么?” 听到他的声音,皇帝抹了把额头的细密汗珠,语气有些委屈:“阿渊,渴……” 九千岁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皇帝缩了缩脖颈。 浑身,难受得紧。 若不是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皇帝只想找个湖投进去,好好泡一泡,散散身上的热气。 皇帝伸手,拉了拉衣领,露出布满红痕的锁骨、脖颈。 李德山见状,连忙上前,把他衣服拨回去:“皇上,使不得啊!怀柔公主和元杳小郡主还在呢!” 皇帝口干舌燥得紧:“水,给朕水!” 李德山差点老泪纵横,他转头看过来:“千岁……” 九千岁冷冷道:“把兰妃的那壶茶喂他喝下去。” 兰妃的茶? 李德山心里“咯噔”了一声。 在场的人,除了皇帝,其余人等心里都有数。 兰妃的茶,兴许是要命的毒茶! 这种情况下,还给皇帝喝? 见李德山没敢动,九千岁看向兰妃:“本座问你,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兰妃被迫披了件厚厚的外衫,一直被人堵了嘴巴,按在地上。 九千岁一下令,押住她的小太监就松了手。 兰妃大口大口地喘息:“千岁可真会说笑,茶水里,放的当然只有水和茶。” 九千岁眼神微冷:“李德山,掌嘴。” 掌……掌嘴? 李德山愣在当场。 不仅李德山,皇后也愣了。 兰妃,则不敢置信地看着九千岁。 这兰妃,可是宫中近来最受宠的妃子…… 李德山硬着头皮,道了声“得罪。” “啪!” 重重的一耳光,扇在兰妃左脸。 九千岁端起茶盏:“说,茶水里,到底有什么?” 兰妃咬牙:“茶水,什么都没有!” “如此,甚好。”九千岁冷然一笑:“李德山,倒茶。” 李德山硬着头皮,照做。 倒了茶,九千岁勾唇,眸光森寒:“兰妃跪了这么久,想来也渴了。 这杯茶,就赏赐给兰妃罢。” 兰妃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就在这一瞬间,李德山已经端起茶水,走过去。 两个小太监死死按住兰妃,另一个小太监大着胆子掰开兰妃的嘴巴。 兰妃拼死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兰妃娘娘,得罪了。”李德山一手掐了兰妃下巴,一手扬起茶杯。 满满一杯水,全部被灌进兰妃口中。 “唔……” 兰妃试图挣扎,把水吐出来。 然而,李德山紧紧掐着她下巴,强迫她把水全部咽下去。 待兰妃喝下水后,小太监又把她的嘴巴堵上。 李德山这才又倒了一杯茶,递给皇上:“皇上,您要的茶……来了。” 皇帝整个人都在抖,意识都有些不清楚。 茶杯一凑近唇边,他就张开嘴,咕咚咕咚喝光一整杯茶水。 喝完后,他抬头:“再给朕一杯!” 李德山求助地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冷冷道:“再给他一杯。” 李德山红着眼,又倒上一杯茶,递给皇帝。 这一次,皇帝喝得格外急切。 两杯凉透的茶水下腹后,皇帝逐渐好转…… 见到这一幕,皇后站起身来。 她看向兰妃,失望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们可想过后果?” “唔唔……唔唔唔……”兰妃挣扎着,目眦欲裂。 皇后红着眼眶,继续道:“这一次,本宫不会救你,也不会救裴家! 你们最好祈祷皇上没事……” 兰妃拼命挣扎。 这时,一个小太监在外通传:“太医院院判到……” 太医院院判匆匆踏入寝殿。 他行了礼,还未来得及擦汗,一个茶壶就被递到手上。 九千岁冷冷道:“你在太医院多年,见多识广,查查,这茶里添了什么东西。 仔细些查,可千万别查错了!” 第528章 你的目的是什么 茶水里,有添东西? 太医院院判冷汗狂冒。 他抱稳茶杯:“下官这就查!” 语罢,他把茶壶放在桌子上,打开医药箱…… 值守的太医,则被安排去给皇帝把脉。 寝殿,格外安静。 半晌后,把脉的太医率先跪在地上。 九千岁冷然看去:“如何了?” 太医嘴唇微抖,看向九千岁:“回千岁,皇上……是中毒的症状啊!” 中毒? “什么毒?”皇后急忙问。 那太医迟疑着:“回皇后娘娘,皇上这症状,十分诡异……” “五石散。”太医院院判谨慎地说道。 “五石散?”皇后愣了愣。 林贵妃看了眼神色了然的九千岁,冷淡道:“五石散,是用五味石药制成。 这东西,可以壮~阳,段时间内让人心情愉悦,产生幻觉。 服用多了,会上瘾,过量之后,会致死。” 太医院院判点头:“正如贵妃娘娘所说,这五石散,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他走到皇帝身旁:“皇上,老臣替您把把脉。” 皇帝头有些晕,任由手被抓起。 怀柔望着皇帝,欲言又止。 她压低声音,看向元杳:“杳儿,父皇他……” 会死吗? 元杳摇头:“发现得及时,应该会没事。” 五石散,她从前听过。 这东西,就和du品无异。 在她原本那个世界,念书时,老师提过一嘴—— 魏晋尚风流,上流社会,就盛行这种叫五石散的东西…… 没想到,这东西,竟被兰妃用到了皇帝身上…… 用毒来控制一个人,太丧心病狂了! 元杳扶着怀柔,看向了兰妃。 只见,兰妃目眦欲裂,拼命挣扎,似乎想要开口说话。 然而,九千岁却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他看向太医:“确定了?” 太医院院判点头:“确定。” 说完,他又走到皇帝身旁:“皇上,容老臣再给您把一次脉。” 皇帝头晕缓解了许多。 他揉着太阳穴,抬头扫了一眼寝殿内的人后,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冷冷睥着他。 皇帝嘴巴动了动,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后,院判把完脉,表情有些凝重。 皇后脸色微白:“院判,皇上如何?” 皇帝也抬头,朝院判看去。 院判的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 九千岁冷冷道:“但说无妨。” 院判叹了口气:“皇上体内,积攒了许多毒,情况……不容乐观。” “毒?”皇帝彻底清醒了:“朕的体内,怎么可能会有毒?!” 院判一脸为难。 九千岁冷冷横了皇帝一眼,问:“怎的,毒已经入侵五脏六腑了?” 院判艰难地点头。 寝殿,又是一阵沉默。 好半晌,皇帝才缓过来:“朕……莫非时日无多了?” “不是不是!”院判连忙道:“皇上只是短期内服用了过量的五石散,导致毒在体内淤积…… 而且,皇上目前已经对五石散形成了依赖…… 若治起来,想必会很痛苦。” 皇帝沉默了。 沉默过后,他看向了兰妃:“是你?” 兰妃含着泪,摇头。 然而,皇帝心里有数。 他开口道:“朕记得,朕在御花园遇到你那日,你坐在亭子中烹茶。 你同朕说,你烹茶的手艺一绝。 确实,朕自尝了那本茶后,就莫名亢奋,并宠幸了你…… 后来,你每日给朕送茶送汤,还有各式茶点…… 每一样东西,朕尝完后,都觉得味道极好,甚至,再尝旁人做的,就索然无味…… 原来,第一次见面,你就算计好了,要拿五石散控制朕?” 兰妃拼命摇头。 九千岁冷冷道:“揭了她口中的布。” 兰妃一能张口了,立刻道:“皇上,臣妾没有! 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告诉朕,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皇帝冷冷打断兰妃的话:“你想弑君?” 兰妃哭得梨花带雨:“皇上,臣妾没有要弑君! 皇上,那五石散,可以助兴,能让皇上恢复壮年时期体力…… 臣妾只是年轻气盛,想让皇上更宠爱臣妾一点…!” 寝殿,死一样的沉默。 太医们冷汗齐冒。 兰妃这话,是在说皇上不行啊! 男人,怎么可以被人说不行呢? 果然,皇帝怒不可遏。 “哗啦……” 茶盏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 皇帝伸手指着兰妃,怒道:“你这不要脸的毒妇!” 兰妃被吼得瑟缩了一下:“皇上……” 皇帝用力咳嗽了两声,脸呈涨红色:“你住口!你若再敢狡辩,朕就命人拔了你的舌头!” 兰妃哭得肝肠寸断。 九千岁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才问兰妃:“这五石散,你从何处得来的?” 兰妃眼神闪烁:“是一个游医处得的。” 游医? 九千岁嗤了一声:“来人,去搜兰庭宫!” “是!” 禁军响亮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一听说要搜兰庭宫,兰妃慌了:“兰庭宫是我寝居的宫殿,怎可让禁军随便搜寻? 若我丢了东西,谁来负责?” 九千岁冷冷看着她:“本座让人搜的,本座自会负责。 兰妃娘娘如此急着制止,莫非,兰庭宫藏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兰妃一哽。 九千岁收回目光。 皇帝有些坐不住了:“短短十几日,朕就被这五石散控制了…… 不行,朕必须亲自去兰庭宫一趟!” 说着,人就站了起来。 一旁,林贵妃嘲讽地开口:“皇上也知道,自己被喂了十几日的毒? 既然知晓,还会中招?” 皇帝讪讪:“朕不知那东西是五石散,若朕知晓,又怎会放任自己沉沦……” “哦?”林贵妃冷笑了一声:“所以,皇上心里很清楚,这些日子的吃喝,都放了料?” 皇帝:“……” 他以为,是那方面的补药…… 然而,这话,他哪里敢说? 皇帝恨恨地瞪了兰妃一眼,看向守着茶壶的元杳:“朕要喝茶。” 元杳:“……” 她翻了个白眼。 嫌弃! 她真的好嫌弃这皇帝。 倒了杯水,元杳递给皇帝。 皇帝低头喝水,掩饰尴尬。 很快,巡夜的禁军侍卫长就从兰庭宫回来。 来时,他抱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千岁,寻到了! 这个盒子,有一个夹层! 上一层,摆放的是一支百年人参,下一层,则盛着五石散!” 九千岁冷冷地看向皇帝。 皇帝打了个哆嗦,开口道:“传朕旨意,立刻派禁军围住国丈府!” 第529章 世事难料 “咔嚓!” 闪电如银蛇,撕裂长夜。 闪电,准确无误地劈中京中的一处塔楼。 一瞬间,那塔楼火星四溅。 不过一盏茶时间,那塔楼就燃了起来,火势越来越大,照亮黑夜…… 国丈府,一片惊呼—— “走水了!” “塔楼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快醒醒!” “……” 铜锣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国丈府的所有人等,全部从梦中惊醒。 下人们拿了木桶木盆,奔走着找水。 国丈披着外衫起身,望着被点燃的塔楼,浑身发软,几乎跪在地上:“救火!快救火!” 忽然,地面震了震。 不少下人停下脚步,茫然地往四周看去。 国丈夫人也披着衣服出门来:“老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国丈捏了捏耳朵,屏气凝神。 地面,又是一阵有节奏的震动。 突然,一道哭声传来:“老爷!禁军!好多禁军……” 国丈猛地抬头。 禁军? 整个国丈府,被围得严严实实。 哪怕是只苍蝇,也根本飞不出去了。 国丈府上下,全部被关押在院子里。 藏满珍宝、令国丈引以为傲的塔楼,在一道闪电下,付之一炬。 直到半夜,一场暴雨降临…… 冒着暴雨,元杳和九千岁回了千华宫。 风中,水汽极重。 九千岁怕元杳受凉,让人准备了热水,让元杳泡了个澡。 浑身泡得又暖又软,元杳爬进被窝。 九千岁回来时,她只露出个圆圆的脑袋。 九千岁坐在床沿:“睡不着?” 元杳点点头。 她问:“爹爹,皇后娘娘稳坐后位这么多年,她的儿子,又被册封为了太子…… 裴家,风光无限。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对皇上和你动手呢?” 九千岁抬手轻拨了她额前的碎发,勾唇道:“因为愚蠢。” “愚蠢?”元杳露出一丝不解。 九千岁长腿轻抬,侧身躺下,和元杳对视:“因为,裴家觉得,前太子成为残废,是本座动的手。 由此,他们觉得,本座能动前太子,就会动姜承琰。” 啊? 元杳彻底愣住。 这裴家,因为莫须有的事,就先下手为强了? 除掉九千岁,再神不知鬼不觉控制皇帝,让皇帝莫名暴毙,接着,扶姜承琰上位…… 太可笑了! 元杳被气笑了:“这裴家,为了家族荣耀,闭目塞听,连人都不做了! 这些年来,爹爹做的事,他们一样都看不见! 他们眼里,只有爹爹手里的权利……” 权利,真有这么好吗? 为了权利,连命都不要了。 而且,皇后和太子,兴许还要被牵连…… 这些人,简直脑子有坑! 气死元杳了。 望着咬牙切齿的小人儿,九千岁心情忽然就好了。 他抬手,覆上元杳的眼睛:“这些事,与你无关,夜深了,你该睡觉了。” 元杳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九千岁轻笑了一声,抬手戳戳她的腮帮子:“还不睡?” 这一戳,元杳气就消了。 她用脸颊轻蹭了蹭九千岁的手:“爹爹,晚安。” 九千岁勾唇,手一扬,殿中烛火尽灭。 月华殿,一片宁静。 殿外,大雨如注。 次日,雨依旧未停。 乌云,笼罩着京城上空。 京城十条长街,一片寂静。 往日热闹的金樽街、六合街,店铺门全都紧紧关闭。 一队队的铁骑、禁军,来回巡逻。 时不时有马车驶过,水花四溅…… 因为出了事,国学院暂时关闭几日。 雨,淅沥沥的。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下了雨,尽管点了烛火,元杳依旧觉得殿内光线不好,十分阴郁,容易影响心情。 她让人搬了书案和炉子,让人把纱帘放下,坐在亭子里煮茶、看书…… 园子里,开得正艳的玫瑰,被昨夜的暴雨打折了不少。 看着,就让人心疼。 元杳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一道黑影,带着水汽,落在亭子里。 “为何叹气?” 元杳抬头。 三步外,正站着小暗卫。 她合上书,鼓着腮帮子:“我在心疼我的花呢!” 这场雨后,大约有许多花枝都要坏掉,得全部剪去…… 小暗卫用内力烘干了全身,瓮声道:“剪掉的花枝,可用来扦插,培育出更多的花苗。 这些花苗,日后可移栽在京中各处。 待来年夏日,京中便可开满馥郁的玫瑰……” 听到这话,元杳精神一振。 是呀! 花枝,可用来育苗! 京中大街,光秃秃的,一眼看去,全是冷冰冰的地砖。 若种上花,一定会很漂亮? 一想到玫瑰开满京城的模样,元杳就莫名亢奋。 元杳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小暗卫:“我们一起种花!” 小暗卫愣了愣。 元杳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要努力,在京中种满玫瑰! 日后,就算我与爹爹不在大齐了,大齐的百姓看到这些漂亮的花,也会记起他的好!” 黑雾之下,小暗卫眸光微闪。 好半晌,他才应道:“好。” 元杳拿起一本空白书卷,又拿了毛笔:“我先写一下策划……” 语罢,她开始奋笔疾书。 小暗卫有些无奈:“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嗯?”元杳抬头。 小暗卫道:“孔柏言。” “噢!”元杳用力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 早起,九千岁去处理政事后,她曾让小暗卫去找孔柏言和程碧云来着…… 她问:“他们如何?” 小暗卫道:“他们与几个乞丐一起挤在京中一废弃的破庙中。 因背叛公主,连乞丐都很唾弃他们。 日后,他们恐怕连食物都难乞讨到。” 元杳听着,唏嘘不已。 她叹气道:“本是名门世家的公子,却沦为乞丐,真是世事难料……” “也算是自食其果。”小暗卫补充道。 元杳抿唇:“昨日,怀柔姐姐曾托我帮她个忙…… 四时春里,每日做了甜品的边角料,大多浪费了。 明日起,让白叔把边角料留下。 每天傍晚,给京中乞丐分下去。 孔柏言和程碧云能不能抢到,就看他们的命了……” 若这都能饿死,那就没办法了。 小暗卫点头:“好。” 元杳舒了一口气,问:“残风可回来了?我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第535章 多事之秋 破月相当的淡定:“不出来。” 元杳气得咬牙:“出来!” “不。” 不出来是? 元杳抓着榴莲:“我数三个数,不出来,你的私房钱,一分都别想留。 不信,你试试!” 破月:“……” 破月冷冷道:“你能别拿私房钱威胁我么?” 元杳龇牙:“残风,把你的钱全部交给我。” 残风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现身,奉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郡主。” “放那儿。”元杳用眼神示意石桌。 残风只好把荷包放在石桌上,放下荷包,他又从胸口掏出一沓银票,还有一把金叶子。 元杳看着,咋舌道:“残风,你还挺有钱的呀!” 不但有银子,还有金子。 难怪,九千岁先前开玩笑,说要把残风也给她当夫婿…… 虽然,残风不是大富大贵,但,多几个残风这样的,也不差钱…… 残风掏空了钱财,诚恳道:“郡主,属下的财物,都在此处了。” “还有铜板吗?”元杳问。 残风摇头:“铜板,今晨买早饭用完了。” “真乖!”元杳笑眯眯道。 残风脸颊微红。 把残风身上的银子搜刮干净了,元杳才开口:“残风,破月很不乖,所以,你把他的私房钱都给我取回来。 一分钱,都不必给他留。 若谁敢请他吃饭,就是跟我作对。 明白我的意思?” 残风轻咳了一声:“郡主,要不……” “嗯?”元杳挑眉。 残风道:“属下立刻去!” “不许去!” 破月直接跃入亭子里。 他冷冰冰的声音有些急:“动我可以,不许动我的钱!” 元杳笑了。 她看向破月:“方才,不是很硬气地说不出来吗?” 破月:“……” 元杳指着手里的榴莲肉,笑眯眯地问:“这个,味道很像你新鲜拉出来的,是?” 破月:“……” 元杳唇边笑意扩大:“破月呀,来,这块,是本郡主赏给你的恩赐。 你素来喜欢吃,不止这一块,这一个臭果,都归你吃啦!” 破月:“……” 破月冷冰冰道:“换个惩罚行不行?” 换个处罚? 元杳笑意凉了下来:“破月,你是不是玩不起?” 破月:“……” 破月拿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走至元杳用过的金盆边,洗了手,颤抖着伸出手。 嫌弃。 他要嫌弃死了。 他都想死了。 元杳笑得特别灿烂,把榴莲肉放在破月掌心:“乖,多吃点,不够还有呢! 若是一个不够,还有两个、三个噢!” 破月:“……” 呕…… 破月抖着手,屏住呼吸,张嘴咬了一口。 这一咬,他浑身僵硬。 元杳在一旁威胁:“不许吐出来,不然,你今年就吃素你!” 破月:“……” 破月的心中,流下两行清泪。 一块榴莲肉吃完,破月已经习惯了味道。 果肉细腻,甜甜的,其实也不赖…… 元杳笑眯眯问:“怎么样?” 破月:“嗝……” 一旁,残风忍笑,别过脸去。 静儿则捂着鼻子,满脸惊恐外加嫌弃。 元杳端起果盘:“残风,阿若,尝尝。” 阿若没迟疑,道了声“谢谢郡主”,就拿起一块。 尝过后,阿若含笑道:“这臭果,闻着臭,实则果肉香甜,同以往阿若吃过的所有果子都不同。” 残风见状,也拿起一块。 轻尝了一口后,残风皱起的眉头舒展开:“口感比味道要好上许多。” 破月:“……” 破月道:“想再尝一块。” 元杳笑到肚子痛。 她没好气道:“以后不许乱说话了,知道吗? 很多东西,不能光看外在! 就像这臭果,表面,长得像流星锤,扒开壳,果肉却长得极为可口。 它虽闻着臭,但,果肉味道却不错。 而且,这臭果,女孩子吃了对身体很好的!连壳,都可以拿来煲鸡汤喝……” 破月默默地拿起一块,又尝了尝。 片刻后,他开口道:“对不起。” 草率了。 元杳拍拍他:“好啦,原谅你啦!不要心情不好,喜欢就多吃点!” 破月问:“我的私房钱……” 元杳好笑道:“你觉得,我缺你那点私房钱吗?” 破月哼了一声。 不缺他的私房钱,却总拿私房钱威胁他,还想让他吃素…… 次日,元杳把云潺送来的荔枝、水蜜桃分了一些,让人给皇帝、怀柔、姜承琰、皇后和林贵妃分别送了些去。 剩下的,她就自己留着了。 用了早膳,元杳带上钱,又带了几个侍卫,外加静儿和阿若,一起出了宫。 马车,停在破庙外。 破庙门口,乞丐们早早就在等候了。 一见元杳,一个个的开心得不行:“郡主,没想到,您竟然真的来了!” “我说过的事,就会做到呀!”元杳笑眯眯道。 她环顾了一圈,问:“孔柏言公子呢?” 一个乞丐回答道:“孔公子啊,在里边照顾程姑娘呢!” “程姑娘醒了?”元杳问。 乞丐回答道:“今早就醒了,孔公子还给她熬了药。” 正说着呢,孔柏言就衣衫褴褛地从破庙中出来。 见着元杳,他愣了一下,随后抚了抚衣衫,端方地行了个拱手礼:“柏言拜见郡主,郡主晨安。” “孔公子晨安!”元杳笑眯眯道:“我来接你们去庄子上啦!” 晨光里,孔柏言洗净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笑容:“多谢郡主。” 元杳昨夜就派人去收拾了庄子,今晨,又置办了许多日常用品。 除了三四个好吃懒做的乞丐,破庙中的乞丐,全都住到了庄子上,每日能吃上饱饭、穿上干净衣服。 孔柏言带头,开始开垦荒地、种菜种粮…… 为此,元杳还写了封信,传去西丘,告诉凤寻…… 等她收到回信时,已经是深秋。 凤寻在信里说,入秋后,凤南启受了场寒凉,缠绵病榻,状况不太好。 状况不太好的,还有大齐皇帝。 而且,楚国又在蠢蠢欲动了……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 兰妃死后,裴家流放,皇帝因对五石散上瘾,虽在配合治疗,每日依旧得服用一定量的五石散才行。 否则,毒瘾一犯,堂堂皇帝,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日,皇帝又犯了瘾。 元杳一下学,人还未踏入月华殿,就听见里边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千岁,皇上今日犯了瘾,头碰了好大一个洞。 李公公让奴才来求求千岁,求千岁多给皇上支一点量的五石散……” 九千岁冷冷道:“多给量?是想早点送他入皇陵么?” 小太监哭道:“可是,皇上真的很难受……” 元杳拎了裙角,踏入月华殿:“难受,也不能加量!否则,会害死他的!” 第536章 你还想强求什么 听见声音,小太监转过身来:“郡主……” 元杳踏入殿中。 九千岁手中拿着折子,朝她看来:“下学了?累不累?” 元杳乖巧摇头:“爹爹,杳儿不累。” 九千岁朝她招手:“过来。” 元杳迈着短腿儿走过去。 九千岁手背轻贴上她的额头:“这么凉,静儿和阿若是怎么伺候的?” 元杳把小脸凑上去,在九千岁温暖干燥的手上轻蹭了蹭:“爹爹的手好暖和呀!” “还得寸进尺了不是?”九千岁失笑。 见父女俩说笑,可把小太监给急坏了。 皇帝那边,还等着呢! 自皇上染了五石散的瘾,太医就一直在帮他戒。 可,想戒掉,实在太难,必须先从减量开始…… 于是,皇帝咬牙,把五石散送来了千华宫,如此,他就能强制减量。 谁知,一月前,当值的小太监见皇帝忍得太痛苦,就把三日的量并一日给了他。 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和元杳说完话,九千岁转过头来。 小太监连忙站直了身子。 九千岁冷淡道:“先前,本座已经取了三日的量给你们。 话,本座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若三日不到,本座绝不会再给。 你去问皇上,若他忍不下去,本座可以把五石散全部给他。 不过,本座此生都不会再管他。 他是死是活,大齐灭不灭国,都与本座再无关!” 几句话,让小太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小太监当即腿一软:“奴才这就回永安宫,把千岁的话传达给皇上!” “嗯,滚。”九千岁应道。 小太监稳住身子,小跑着出了千华宫。 人走后,元杳才开口问:“爹爹,皇上他……真的能戒掉这五石散吗?” 九千岁放下折子:“小杳儿你觉得呢?” 她啊? 元杳叹气道:“瞧皇上目前这样,怕是难……” 瘾,能说戒就戒吗? 而且,皇帝还是个极为没有定力的人…… 一想到此,元杳就火气大。 九千岁双手负在身后,眸光沉沉:“走,去瞧瞧皇上。” 元杳点头:“嗯!” 父女俩,一起到了永安宫。 在永安宫外,恰好遇见林贵妃。 林贵妃朝元杳和九千岁轻点了一下头,眉眼冷淡地踏入宫门。 走了一段,林贵妃停下脚步,回头问元杳:“怀遥近来可有给你写信?” 元杳愣了一瞬:“怀遥上一次给我写信,还是中秋节……” 中秋节? 林贵妃算了算日子:“她已经三月没有来信过了?” 元杳点头。 林贵妃本就冷清的眉眼,此时像覆了霜雪。 但,她并未表现得多明显。 九千岁牵了元杳,淡声道:“本座听闻,北狄出了些许事情。” 北狄出事了? 林贵妃眉头皱了皱。 片刻后,她问:“可是北狄皇帝不行了?” 九千岁冷淡道:“皇帝病重,皇子夺权。” 林贵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元杳见状,出声安慰道:“贵妃娘娘,想必怀遥也很忙,所以才暂时中断了通信。 昊烈手中有兵权,想来吃不了什么亏。 昊烈待怀遥极好,所以,一定会护好她的。” 林贵妃的面色,总算缓和了些许:“但愿如此。” 语罢,人就踏入了寝殿。 绕过屏风,就见,皇帝浑身颤抖着,正披头散发躺在软塌上,衣衫凌乱,面容憔悴,脸上湿淋淋的,不知是水还是汗。 他的口中,正咬着一块裹成手臂那么粗的布巾。 白色布巾,被丝丝血迹染红…… 一见皇帝呈这副样子,林贵妃就蹙眉问:“为何近日犯得如此频繁?” 李德山带着哭腔道:“回贵妃娘娘,这些日子给皇上的五石散,量是越来越少了。 但,皇上的瘾却重了……” 林贵妃闻言,只觉烦躁得紧。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至软榻边,弯腰:“皇上可还认得臣妾?” 看见人影晃动,皇帝有些涣散的瞳孔,微微动了动。 仔细辨认了半晌,皇帝才点头。 林贵妃直起腰,看向九千岁:“给他一些五石散。” 九千岁闻言,薄唇抿起,冷冷道:“难道,贵妃是嫌他活得不够久?” 林贵妃冷清道:“千岁忍心看他如此痛苦么?” “痛苦的又不是本座,本座为何不忍心?”九千岁反问道。 林贵妃哑然。 片刻后,她站姿端庄,冷笑:“我该知晓你的,你一贯都是这副样子。 只要痛不在你身上、不在元杳身上,你就是局外看戏的人……” 九千岁紧抿了薄唇。 林贵妃继续道:“他继续这样下去,会死的。” “不戒才会死!”九千岁冷冷道:“就算死,他也要给本座把这肮脏的东西从身体里去掉!” “元渊!”林贵妃紧皱了眉头,直接叫出九千岁名字。 九千岁神色微滞。 寝殿内,一片死寂。 元杳惊讶地看着林贵妃。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方才,林贵妃竟直呼了九千岁名字? 而且,九千岁竟未发脾气…… 李德山抬手,招呼着宫人们全部退出去。 很快,寝殿内,就只剩元杳、九千岁、林贵妃和皇帝…… 林贵妃扫了一眼元杳,看向九千岁:“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他生来就平庸,无论你再怎么做、做得再多,这都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他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强制戒,他会死的,但,用五石散续着他的命,至少在活着的日子里,可以少些痛苦。” 九千岁垂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安静的寝殿,回荡着骨节被捏响的清脆声音。 九千岁眸光森寒:“本座用了半生,呕心沥血,日日踩在刀尖过活,得来的……就该是这么个结局?” “不然呢?你还想强求什么?”林贵妃看着他。 九千岁自嘲地笑了一声。 林贵妃唇畔扬起一抹冷清又嘲讽的笑:“你以为,这世上惨的人只有你么? 元渊,即便没有你,我也可以嫁一个世家公子,做他的正妻,与他恩爱白头…… 可我入了宫,当了不受宠的妃子,连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都被当做棋子送走…… 我半生不争不抢,你就真觉得我没有心,不会在乎不会痛是么,我的未婚夫婿?” 未婚夫婿? 始终沉默乖巧的元杳,猛地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林贵妃。 第539章 是她不对劲吗 元杳被静儿和阿若伺候着,梳洗穿衣,穿得暖暖的,又被塞了一个手炉放在怀里,才起了身。 怀柔和姜承琰,被请在了偏殿喝茶。 偏殿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 元杳一进门,两道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元杳:“……” 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怀柔姐姐,太子殿下。” 姜承琰面色微红,轻咳了一声。 怀柔则含笑道:“杳儿,今日下雪,左右没什么事,我就和承琰一同来看看你。” 元杳脸颊发烫,走了过去:“雪天路滑,姐姐可以等天色放晴了再过来的……” “那怎么成?”怀柔温柔的脸上,挂着一丝戏谑:“咱们杳儿长大了,姐姐得第一时间来给你道喜呢。” 元杳:“……” 她看了一眼姜承琰:“怀柔姐姐,太子殿下还在这儿呢!” 姜承琰手握成拳头,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推了推手边的木盒:“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块狐皮。 那狐皮,毛色又白又漂亮,我就让人做成了狐裘。 天寒的时候,你披上它,就不会那么冷了。” 狐裘? 元杳笑眯眯道:“谢谢太子殿下!” 姜承琰脸色红透:“元小杳,多喝热水。我还有事,先回东宫了。” 多喝热水? 噗…… 元杳笑出声。 这一笑,差点血崩。 她认真道:“我会多喝热水的,多谢承琰表哥的暖玉呀!” 一声承琰表哥,让姜承琰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他强自镇定:“如此,我就先回了。” “再见!”元杳挥挥手。 姜承琰颔首,同手同脚地出了偏殿。 直到看不见人了,怀柔才笑出声来。 她感叹道:“这几年,承琰越发成熟稳重、不苟言笑了,唯独在你面前,还能看出点过去的影子来。” 元杳笑眯眯道:“大约是因为我比他还小。” “不是。”怀柔看着元杳:“杳儿,承琰的心思,你当真看不出么?” 元杳:“……”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两年,怀柔动辄在她身旁,旁敲侧过地探她对姜承琰的态度。 可是,她还是个孩子呀! 再者,姜承琰在她心里,就是一小屁孩儿! 还有,姜承琰,是要当皇帝的。 皇帝,哪个不是三宫六院? 这辈子,她并未有谈恋爱、结婚的打算,就算有,也绝不会和别的女人去争抢一个男人! 元杳坐在椅子上,软声道:“怀柔姐姐,杳儿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太子与我,并不合适。 我要的人,心里、眼里,只装得下我一人。 若是他做不到,我为何要选他呢? 再者,我还小,并不想考虑这些事……” 怀柔闻言,一阵沉默。 片刻后,她再开口,神色清明:“杳儿,姐姐明白你的意思了。 日后,这件事,姐姐都不会再提!” “嗯!”元杳点头。 怀柔转移了话题,柔声道:“前两日,凤寻给我来信了……” 怀柔在千华宫坐了许久,等她走时,风雪又大了起来。 元杳打了伞,披着厚厚的斗篷,又穿着最暖和的绣鞋,抱着手炉送她到宫门口。 怀柔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阿七的声音:“郡主,等一等!” 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兴、咋咋呼呼。 元杳转过身去。 只见,风雪深处,一人雪衣乌发,撑着一把绘了点点红梅的纸伞走来,腰间,正挂着一块紫玉佩。 浅金色流苏穗子,在风中轻舞。 纸伞微微扬起,那眉眼竟比画还美上几分。 阿七一手撑伞,一手抱着一个超大的木盒,笑道:“郡主,我家殿下来看你啦!” 元杳站在门里,笑眯眯地打量着云潺:“云潺,你向来一身白,今日,怎的撑了把画了红梅的伞呀?” 云潺抬眸看她:“好看么?” 一时间,元杳也不知云潺问的是梅还是人,就点头道:“好看!特别好看!” 云潺唇角扬起。 下一秒,他薄唇微抿:“天寒地冻,不在屋里,怎么出来受寒了?” 元杳笑得特别甜:“怀柔姐姐来看我,我送送她,马上就进去啦。” 云潺撑伞走至她身旁,把伞挡在她头顶:“走。” 一旁,撑伞的阿若默默退开。 一入殿内,暖气扑面而来。 元杳摘了斗篷,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室内最暖和!” 躺在地毯上的汤圆抬起头,嗅了嗅。 嗅到熟悉的味道,冰蓝色的眼睛露出一丝兴奋。 七百斤的汤圆宝宝甩着尾巴,开心地朝云潺扑过去:“嗷……” 元杳连忙道:“汤圆,你轻点儿!云潺他身子不好,你这么重,压坏他怎么办?” 汤圆立刻就怂了。 云潺抬起缠了许多膏药的手,轻抚着汤圆脑袋:“不碍事。” 汤圆立刻就开心起来:“嗷嗷……” 一边撒娇,它一边用脑袋蹭云潺。 云潺唇角微扬,眯起眼,任由汤圆蹭他。 他问元杳:“它对别人也这样么?” “当然不是呀!”元杳望着汤圆,不由地笑道:“它呀,可傲娇了! 这宫中,除了我和爹爹,就你能碰它,旁人,连日日喂养它的宫人,它都不会轻易让碰的…… 这些年,不是一直如此嘛! 这臭毛病呀,估计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云潺闻言,淡淡一笑,如春雪初化:“它这样不好么?若人人都碰得,你还如何降住它? 回头,它就得和别人跑了。” 汤圆和别人跑? 元杳轻哼:“它若敢跟别人跑,那我就打断它的虎腿,拿来炖汤喝!” 说完,她凶巴巴地朝汤圆龇牙。 汤圆以为她在玩闹呢,从云潺身边走过来,毛茸茸的大脑袋一甩,冲着元杳龇牙:“嗷……” 七百斤的猛虎,龇牙不仅不凶,还特别萌。 元杳笑出了泪。 她的猛虎呀,在她面前,完完全全就是一只大猫猫,一点都不凶! 这性子,倒是同云潺有些像! 想着,元杳轻咳了一声:“那个……云潺呀,汤圆已经成年了,我寻思着……是不是该给它找只母虎啦?” 云潺:“……” 云潺的耳尖,爬上一抹红。 他看向汤圆。 汤圆也睁大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卖乖地看着他。 一人一虎,面面相觑。 从耳尖红到脖颈后,云潺才开口道:“它会自行解决,你不必管它。” 元杳:“???” 是她不对劲吗? 第540章 元杳及笄 汤圆……会自行解决? 更重要的是,云潺竟然知道??? 元杳一脸疑惑地看着云潺:“你怎么知道……汤圆会自行解决?” 云潺:“……”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日常出入于千华宫。 而汤圆,睡遍千华宫每个角落。 它的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望着元杳又黑又亮的清澈双眸,云潺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先前,我得了一块暖玉。 这块暖玉,有成年男子巴掌一般大小,通体透润,无一丝瑕疵,我便没有打磨。 日后,天凉或体寒,你皆可抱着它,亦或是把她放在被子里,能暖身助眠……” 说着,他招手:“阿七,把盒子拿过来。” 阿七从门边进来,把木盒放在元杳身旁的茶桌上,高兴道:“郡主,阿七给你打开盖子看看。” 说完,木盒盖子就被揭开。 一块散发着莹白柔光、通体润泽透亮的玉,犹如一枚硕大的蛋,正静静躺在柔软的藕色绢布上。 手虽未碰上,元杳却已经感觉到了暖意。 果然是好大一块暖玉呀! 这么大、玉质这么好的整玉,元杳还是第一次见…… 元杳看向云潺:“这玉,定然价值连城? 你……就这样送我啦?” 云潺闻言,淡然一笑:“你若喜欢,它便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你若不喜欢它,它便一文不值。 它的价值,取决于你。” 元杳:“……” 这一刻,她明白,这玉,分明是云潺给她搜罗来的。 罢了! 就当是漂亮大儿砸孝敬她的! 哈哈哈…… 元杳开心地接下暖玉:“玉,我就收下啦,谢谢云潺!” 云潺唇边的笑意扩大。 他看向阿七:“还有一样东西呢?” 阿七立刻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盒子。 云潺淡声道:“这两株,是千年血参。 血参,可活血止痛、补气血,千年血参,功效更好。 以后,每月让静儿她们切成片下来,连续熬三天水给你喝,你便不会难受……” 元杳耳朵发烫。 漂亮大儿砸,真的长大了! 他真是太体贴啦! 感动呜呜…… 不像姜承琰,喊她多喝热水。 元杳无比欣慰。 不愧是她看中的儿砸! 元杳小心取出暖玉,抱在怀里,又让静儿收了前年血参,而后看向云潺:“谢谢云潺,以后,我会每月喝血参熬的汤,也会把暖玉放在被窝的!” 云潺眸色透暖:“嗯。” 就喜欢她又乖又甜的样子。 像个小太阳。 云潺没有在千华宫多留。 坐了片刻,喝了杯茶后,他就冒着风雪离开了。 各宫的礼物,依旧如流水一般往千华宫送。 好在,元杳日常就是个喜欢到处送礼物的。 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她都会给各宫送一些去。 就连丹青和玉儿,也给她送了些礼物进宫…… 初时,元杳还觉得不好意思。 礼物收得多了,手软了,脸皮也就厚了。 反正,她一整个冬日都窝在宫中,不需要怎么见人。 在古代来大姨妈这种事,习惯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也就好了…… 这些年,元杳被娇养着,身子虽娇柔,却并不娇弱,至少,从未有痛经之类的坏毛病。 而且,每月,大姨妈都会准点报到、准点离开。 唯独让元杳心塞的是,她来了例假后,九千岁就为她另收拾了寝殿——窈风殿。 九千岁的原话是:“小杳儿已经长大了,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了。 一直同爹爹睡在一起,未来的夫婿该醋了。 再者,本座兴许哪日来了兴致,就想娶妻了。 小杳儿一直缠着爹爹,莫不是希望爹爹孤独终老?” 元杳听完,哭唧唧地抱着他撒娇耍赖。 最后,九千岁定了规矩:每月,元杳可以睡七天月华殿…… 元杳有些委屈。 委屈之余,她还要做许多许多事情—— 京中的玫瑰,已经种了好几条长街…… 她在京中的荒地,被全部开垦出来,种了两季的菜后,终于种上了粮食…… 京中的乞丐,除了好吃懒做的,全都去庄子上应聘。 无奈,元杳又在京城外买下一座荒山。 前前后后,收留了四五百个乞丐…… 人一多,就得立规矩。 除了乞丐,元杳还招了一些从禁军中退役的侍卫,送去庄子管理秩序,又招了管理财务的账房先生。 一来一回,就忙活了两三年之久…… 成武二十五年,入秋。 在万众期盼之中,昔日的元杳小郡主,终于长到及笄。 整个大齐,穗丰时稔、硕果累累。 放眼天下,海清河晏。 大齐百姓,简直乐翻了天。 距离及笄礼还有半月,皇后娘娘就派了宫中的嬷嬷过来,教她各种规矩。 宫里,热闹极了。 元杳郡主及笄,是宫中一等一的大事! 千华宫,简直忙翻了天。 与此同时,京中,也热闹起来。 因为,四国使臣,皆入了大齐。 北狄,怀遥在出嫁四年后,领了个活蹦乱跳的小皇子回来,小皇子穆思,不过三岁的年纪,长得虎头虎脑,可爱极了。 楚国,来的是一群使臣,目的不明。 但,楚国使臣,竟也运了上百辆马车的珠宝、布匹、香料和金银等前来…… 西丘,凤寻带着浩浩荡荡的红色队伍而来,各种挂满红绸的箱子,有几百口…… 东夜也十分夸张,因为,东夜皇帝夜长幽,竟放下国事,以一国之君的身份,拉了十万吨石脂过来…… 一时间,大齐京城,人满为患。 京中,每日都有几国使臣在街上穿梭。 还有的,则是其他城池的人,跑来京城看热闹…… 这日,晚膳。 元杳顶了一天的碗走路,浑身酸痛难耐。 九千岁早早让人备了晚膳等她。 见她揉着肩膀进月华殿,九千岁失笑:“今日,顶了几个时辰的碗?” 元杳鼓了腮帮子:“爹爹呀,杳儿都学了半月了,你能不能帮杳儿把嬷嬷弄走? 再学下去,杳儿就要废了!” 即将及笄的元杳,这几年长开了,腰细腿长,骨架又小,除了脸上微微的婴儿肥,显得特别娇小。 一双眸子,又圆又亮,顾盼生辉,像小鹿一般灵动。 奶团子长开后,就成了个冰肌玉骨漂亮少女,看一眼,就再挪不开视线…… 望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宝贝女儿,九千岁疼惜道:“小杳儿不想学,那便不学了。 你这几日这么累,今夜,爹爹带你出宫玩儿可好?” 出宫? 元杳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满满算下来,她已经半月没踏出过宫门了! 不过…… 元杳好奇道:“爹爹,为何是今夜出宫呀?” 九千岁勾唇:“因为,今夜有热闹可看。” “看热闹?”元杳有些不解。 九千岁伸出修长的食指,轻弹了一下她额头:“夜长幽和凤寻,约了今夜的架。 爹爹啊,带你去看看。” 元杳:“???” 好好的,打什么架? 疯了吗? 第541章 熟悉的挑衅 九月初九,为重阳节。 这一日,人们会秋游赏菊、祭拜祖先等…… 京中,菊花飘香。 而且,因为今年元杳及笄,京中不少人早已提前打赌,赌四国使臣会来祝贺。 故而,京中过了中秋后,在重阳节又挂了满城花灯…… 整个京城,亮如白昼。 夜间,各条长街车马行人穿梭不绝,热闹极了。 入了秋,天儿没那么热了,出来纳凉赏灯的人,几乎到了人挤人的地步。 小商贩们,在街边摆满了小摊。 出宫前,元杳和九千岁,特地易了容。 如今长大了,元杳不方便穿着女装牵着爹爹的手夜游,于是,她干脆女扮男装,换了张脸,贴了喉结。 而九千岁,也换了一张普通好看的脸。 父女,直接变兄弟。 两人肩并肩走在街上,虽面容一般,但超凡脱俗的气质,依旧惹得路人频频观望。 时不时,有人会伸手指指点点,小声嘀咕:“我的天哪!快瞧,活的断袖!” 元杳;“……” 哪只眼睛,瞧着他们像断袖了? 元杳黑亮的眸子一瞪:“看什么看?这是我爹爹!再胡说八道,就揍你一顿!” 顿时,周围的人纷纷移开视线,再不敢多看,更不敢乱嚼舌根。 元杳轻哼了一声,笑颜如花。 易容了,就是好呀! 用着别人的脸,方便干坏事、唬人! 九千岁半是宠溺半是轻斥:“说好了低调出行,你再这般闹,就得招摇过市了。 届时,容貌岂不是白藏了?” “爹爹说得有道理!”元杳立刻挺直了身板:“我们得低调一点!” “你呀你……”九千岁无奈轻笑。 父女俩,朝八方街走去。 大齐京城的街道规划图,方方正正的,规矩而又清晰。 八方街,有不少商铺,但,住的百姓极少,因为,各国的驿站,就设在这条长街上。 每一国的驿站,占地面积都十分庞大,以保证使臣来大齐时方便安置。 元杳和九千岁到时,驿站一条街,竟十分热闹。 花灯,挂满了长街。 每家驿站外,都有大齐禁军驻守,穿着各国锦衣的使臣们,来回穿梭…… 东夜和西丘的驿站,相隔不到五百米。 两个驿站外,人满为患。 元杳兴奋道:“爹爹,我们快去看看!” 九千岁轻笑:“你就这么挤进人群去看?” “不然呢?”元杳问。 九千岁扇子一抬,指着两国驿站中间的一处三层的茶楼,轻飘飘道:“那儿,视野好。” 元杳开心道:“还是爹爹思虑周全!” 父女俩,穿过闹哄哄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进了茶楼。 因为易了容,两人并未选择要雅间,而是在热闹的二楼上,直接选了个视野极好的临窗位子。 茶桌周围,摆了精致的绿植盆栽,空气中,茶香四溢。 元杳给九千岁拉开了椅子:“爹爹,坐。” 九千岁长袖一扬,落了座。 元杳这才整理了衣袍,坐在九千岁对面,好奇地伸长脖颈往下看…… 吃瓜群众,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可包围圈中,并未见着凤寻,也没有夜长幽…… 元杳有些失望。 她收回目光,看向九千岁:“爹爹,聚众斗殴这种事,不是不允许吗? 凤寻和夜长幽打架,万一伤了百姓怎么办?” “既然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就得做好被殃及的准备。”九千岁慢条斯理地捋了袖子,自己煮茶。 元杳想了想:“爹爹说得有道理……” 正说着呢,就听茶楼伙计细声吆喝:“客官,您往这个座位坐,这里视野好。” 元杳闻言,转过头去。 一个穿着深紫色衣裙的年轻女子,从她不远处经过。 女子长得很高,不胖不瘦,皮肤偏小麦色,头发挽起,化着紫色系的妆容,美艳凌人。 看起来,风风火火的。 身后,一个婢女跟在后边:“夫人,您慢点走,当心摔着。” 紫衣女子冷哼:“摔了又如何,左右,又没人心疼。” 婢女哽咽:“夫人,奴婢心疼啊!” “闭嘴!烦死了!”女子走到窗边,双腿一张,大喇喇地坐下:“来壶酒!” 茶楼的伙计听说客人要喝酒,礼貌又为难道:“客官,我们这里是茶楼,您若要喝酒,得去隔壁街……” “废话少说!”一锭金子被扔了过去。 紫衣女子道:“没有酒,就去买!替我买两壶酒来,这锭金子,就归你了!” 伙计抓着金子,眼睛都直了:“小的马上去!” 语罢,伙计就高兴地下楼了。 元杳收回视线。 对面,九千岁扫了一眼紫衣女子,若有所思。 元杳抿唇道:“爹爹,你认识她?” 九千岁勾唇,眸色却很冷:“现在不认识,等一下,兴许就认识了。” 嗯? 元杳露出一丝不解。 九千岁捋了袖子,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先看戏。” 元杳乖乖点头。 正要喝茶呢,街上突然沸腾了。 元杳茶都没喝,探头往外看去。 只见,一身雪青色飘逸衣衫、眉眼温润的少年,被一群人簇拥着,从驿站里出来。 凤寻! 元杳在心里激动地叫了一声。 几年未见,凤寻变化好大呀! 他长高了好多,眉眼长开后,变得深邃温柔,只是,肤色却一如既往的白。 这样的凤寻,看起来既熟悉又有安全感! 见元杳蠢蠢欲动,九千岁轻声问:“想下去同他打招呼了?” 元杳马上摇头:“今夜,是来看戏的,我就不暴露身份啦! 我还是安心坐在这儿,等着看戏!” 刚一说完,人群,再一次沸腾起来。 东夜驿站门外,一群壮汉拥了一个穿着黑色锦袍、披着黑色披风的高大男子过来。 男子负手而立,眉心大约因常年皱着,有了一个浅浅的“川”字,冷凝的眉目,隐隐透着一股熟悉。 花灯下,男子斜眼,冲凤寻笑。 笑意,充满熟悉的挑衅。 一如当年初见模样。 无论过了多少年,这夜长幽,还是一如既往的欠儿欠儿的。 凤寻温润一笑,眸子里却没多少温度。 他抬手,冲夜长幽拱手:“多年未见,夜皇陛下可安好?” 夜长幽手一伸,一条约摸一米长、拇指宽、形状构造犹如麦穗一般的铁鞭,灵活弹出。 夜长幽放话道:“敢同朕抢人,今夜,朕就好好教训你一顿!” 凤寻闻言,唇边笑意扩大,冷冷道:“夜皇不妨试试。” 第543章 带着宠妃来求亲 元杳都忘了疼,惊讶地看着紫衣女子:“你……是夜皇的妃子?” 紫衣女子没好气地看着她:“关你什么事?” 元杳:“……” 当然关她的事! 刚才,夜长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街上说要打败凤寻,要娶她…… 没想到,眨眼,就冒了个妃子出来…… 且不说她元杳嫁不嫁,这夜长幽,都有了别的女人,还来大齐提亲干嘛? 美女语塞。 这时,窗边的花灯微晃。 凤寻拎了软剑,从街上跃入茶楼。 见元杳无事,他才松了口气:“杳儿,你可有受伤?” 元杳摇摇头,担心道:“凤寻,我没事,倒是你,你身上有好多伤,疼不疼呀?” “不碍事。”凤寻朝她温柔一笑,随后,冲九千岁拱手行礼:“凤寻见过千岁,多年不见,千岁可安好。” 九千岁冷淡道:“甚好。” 夜长幽彻底愣住。 他站直了身体,抖了抖衣袍:“你……真是九千岁?” 九千岁嗤了一声,抬袖,从面部拂过。 夜长幽瞳孔微缩,又转而看向元杳。 元杳脖颈上的皮肤十分娇嫩,被那么捏了片刻,手指印格外清晰,看上去竟有几分触目惊心。 一旁的暗卫,抬了手,在她脸上扫过。 一股凉凉的风拂过,元杳闭眼再睁眼,易过的容貌,就换了回去。 十五岁的元杳,未施粉黛,皮肤细腻柔白得好似会发光,巴掌大的小脸上,长开的五官精致又漂亮。 一双小鹿般的双眼,清澈灵动…… 和大齐的女孩子不同,她的鼻梁更加小巧高挺,眼窝,更加深一点。 这张脸…… 夜长幽惊讶地看了一眼凤寻,又看向元杳。 这两人,怎么长得有些像? 夜长幽正惊讶呢,扶了他的紫衣女子就开口道:“这位元杳郡主,和凤寻太子长得好像呢? 莫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夫妻你个大头鬼! 好家伙! 居然还跟她玩个先发制人! 元杳看向夜长幽,问:“这位夫人,是你的皇后吗?” 然而,夜长幽眼里闪烁着幽光,深深凝视着她:“元杳,这些年,为何不给朕回信?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没长高? 当初,朕是如何同你说的? 朕说,让你好好吃饭…… 这些年,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你可真狠心,朕这些年每年送那么多东西来,你从未给朕捎去只言片语……” 元杳:“???” 夜长幽在说什么? 什么写信? 什么送东西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呀! 这时,一个小瓷瓶默默被递了过来。 元杳看向手的主人。 是小暗卫。 她接过小瓷瓶。 九千岁招手:“小杳儿,过来。” 元杳乖乖走过去。 九千岁从她手里拿起小瓷瓶,揭开盖子,倒出一些透明的液体在指尖,抹上她脖颈…… 液体冰凉冰凉的,抹上脖颈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还止疼。 一旁,小暗卫又递了一个小瓷瓶给凤寻:“伤药。” 凤寻把剑放在茶桌上,接了小瓷瓶:“多谢。” 夜长幽眼里闪着幽光:“朕的呢?” 是他不配么? 没见他也受伤了么? 他流了好多血呢! 小暗卫看都未看夜长幽,提气,消失…… 夜长幽怒了。 一旁,紫衣女子扶了他的手:“皇上,臣妾带了伤药,臣妾给您上药。” 说着,就把夜长幽按在椅子上坐下。 夜长幽没好气,挥了一下手,挥开紫衣女子:“朕不是说过,让你好好在驿站待着么?” 紫衣女子顿露委屈:“皇上要同人打架,臣妾担心您不行么?” 夜长幽烦躁道:“女人,真会坏事!” 语罢,他看向元杳:“元杳除外。” 元杳:“?” 恰好,紫衣女子瞪了她一眼。 元杳没好气道:“我跟你很熟吗?” 少给她拉仇恨好? 夜长幽抬手,牵动了伤口,疼得吸了一口气,而后才朝九千岁拱手:“千岁,朕来兑现当年的承诺来了。” 承诺? 九千岁眉眼冷道:“朕不知,夜皇说的是什么。” 夜长幽一哽。 他开口道:“朕当年说过,你若帮朕除掉夜无舟,朕便举东夜全国之力,护你和元杳此生。 朕等了元杳多年,终于等到她及笄…… 朕此番前来大齐,是来求娶元杳的。 聘礼,朕都备好了!” “娶本座的女儿?”九千岁指尖捏着漂亮的青瓷釉茶杯,唇角微扬,眼皮微垂:“夜皇,想让小杳儿给你做妃子?” “不是妃子,是皇后。”夜长幽应道。 皇后? 九千岁掀眼。 在紫衣女子幽怨的目光中,夜长幽看向元杳:“元杳是九千岁你的女儿,区区妃子之位,哪里配得上她? 她,当配得上我东夜的皇后之位!” 凤寻闻言,蹙眉道:“夜皇说这些话,可有考虑过杳儿的感受?” “朕当然考虑过!”夜长幽看向元杳:“元杳,为了你,朕多年来一直力排众议,保留皇后之位。 你若嫁给朕,朕此生都会护你疼你!” 元杳:“……” 元杳看着夜长幽:“除了护我疼我,你会爱我吗?” 爱? 夜长幽张口就道:“朕当然……” “夜皇陛下,不必如此急着回答。”元杳打断了夜长幽的话:“夜皇陛下若爱我,就不会在娶我之前,先娶了别的女子。” 夜长幽怔了怔。 元杳轻笑了一声,继续道:“夜皇陛下打小就知道我的性子的,我元杳,不喜欢和别人分享。 尤其,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夜皇陛下此番来求亲,特地带了妃子过来,是来试探我的底线吗?” 夜长幽彻底愣住:“朕不是那个意思。” “那夜皇是什么意思?”元杳笑眯眯问:“带她来同我义结金兰吗?” “朕没有!”夜长幽否认道:“是梁紫嫣自己偷摸跟来大齐的! 朕也是半道上发现后,不得已才带上她……” 不得已? 身为皇帝,连个妃子都管不了? 这话,谁信? 元杳笑着摇头。 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自一楼传来:“一国之君,竟连妃子都管不了? 夜皇陛下,您当小杳儿还是三岁小孩呢? 带着宠妃来求亲,您觉得,小杳儿会答应么?” 夜长幽眉头微拧,眉宇间露出一丝戾气:“谢执?” “除了谢执,还有我们!” 整齐的声音,自楼梯口传来。 第547章 你喝醉了 这夜长幽,小小年纪,就当了皇帝。 皇帝当得久了,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借着昏暗的烛光,元杳笑容璀璨,对小暗卫道:“你呀,揍得特别好! 今夜,我特别解气!” 带着宠妃前来,口口声声嚷着必定娶她到手…… 把她元杳当什么人呀? 欠揍! 元杳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小暗卫看着她:“不睡了?” “你看我这样,像睡得着的样子吗?”元杳睁大黑亮的眸子,轻眨了一下。 小暗卫闻言,转身。 元杳连忙问:“你要去哪里?” 小暗卫闷声应道:“我替你去取外衫来。” 语罢,人已经走至架子前,挑挑选选,取了件雪白如云的外衫。 把外衫递给元杳后,他转过身去:“穿上。” 元杳从被窝里爬起来。 大半夜的,她竟觉得有点儿饿了。 可是,窈风殿的水都凉了,吃的也都只有硬邦邦的茶点…… 元杳看向小暗卫:“逆徒,你饿不饿?” 尽管被叫了多年“逆徒”,小暗卫还是十分无奈。 他问元杳:“饿了?” “嗯!”元杳可怜巴巴地点头。 小暗卫沉默了一息,对她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膳房为你拿吃的。” 秋夜,有些凉。 元杳叫住小暗卫:“你再去酒窖一趟,帮我取两坛酒来。” 大半夜的,喝酒? 小暗卫问:“拿什么酒?” 元杳思索了一下,笑眯眯道:“要樱桃酒和蜜桃酒!” “等我片刻。” 小暗卫提气,眨眼就消失了。 他一走,破月就冷冰冰道:“逆徒太霸道了!每次他一来,就把我和残风轰走,你也不管管?” 破月这是在告状呀? 怪可爱的! 元杳忍笑,奇道:“他轰你们走,你们就真走呀? 你们要是不想走,他还能把你们捆了不成?” “你以为,他是你这种习武废柴么?”破月冷哼了一声:“那臭小子,可是习武天才! 他不过刚满十八,就快能跟师父打平手了。” 元杳:“???” 她没好气道:“你夸他就夸他,干嘛还拉踩我?” “你不废么?”破月反问。 元杳:“……” 是的,没错。 她是个废柴! 前些年,她嚷着想习武,想学轻功,想拥有内力…… 结果,影和九千岁轮番探查了她的筋脉后,得出一个结论:她是个废柴。 九千岁心疼她,就没让她练武,只教了轻功。 谁知道,她的轻功,连千华宫的宫墙都上不去…… 元杳自闭了好几天,才接受了自己是个练武废柴的事实。 不过,一想到她身边全是高手,她就释然了。 她不行,但是,她的爹爹、她的暗卫特别行呀! 要实在不行,她以后就找个绝世高手当夫君! 若再不行,那她就把她未来的儿砸培养成绝世高手…… 未来,还是无比美好的! 元杳正沉浸在幻想之中,小暗卫就一手拎酒,一手拎食盒走进殿中。 元杳披着衣衫,步伐轻快地跑过去:“你都带了什么吃的?” 小暗卫把食盒揭开。 元杳坐到椅子上,凑了过去。 小暗卫瓮声道:“喝果酒,不适合吃甜点,故而我只带了一碟甜品。” 说着,他把食盒里摆放的锅巴、牛肉干取了出来,外加一碟在茶楼未吃上的松子…… 元杳拿过酒坛,又摆了精致的琉璃杯:“我馋这酒好久啦!快让我尝尝!” 酒,是去年就酿的。 酒窖里,屯了各种各样的酒,有果酒,有粮食酒,多得都快放不下了! 然而,每年一到季节,元杳还是忍不住让人酿好多缸的酒,屯在酒窖。 九千岁喜欢喝酒,可他胃不太好,所以,元杳就不许他喝太多。 偶尔,破月馋了,会去偷偷拿几坛…… 正说着呢,破月就走过来,冷冰冰道:“我也要喝。” 小暗卫这才注意到破月。 他停下手里动作,看向破月。 破月回看他:“干什么?” 小暗卫:“……” 破月衣袍一掀,坐在元杳对面的椅子上:“来,喝酒。” 元杳被逗笑了:“破月呀,虽然你不需要值夜,但,喝多了,会被影罚?” “师父才不会。”破月自顾自拿起一坛酒,看了一眼后,他道:“这个太甜了,我去拿几坛不那么甜的。” 元杳意外地抬头:“你竟偷偷藏好酒了?” “我去取。” 破月留下一句话,人就出了窈风殿。 元杳倒了杯蜜桃酒,凑近鼻尖,轻轻嗅了一下:“好香甜的味道……” 忽然,手中一轻。 小暗卫拿过酒杯,握在手心,内力微微波动。 元杳见状,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总这样,不让我喝凉的。 你知不知道,这果酒呀,就是要冰冰凉凉的才好喝!” 小暗卫把温好的酒递过来:“喝了凉的,你就该难受了。今夜,不可喝凉的。 等改日天气好时,我再为你冰酒。” 元杳鼓了腮帮子:“你说的?骗人是小狗!” 小暗卫隔着黑雾凝视了她片刻:“我不骗你。” 元杳愉悦地轻哼了一声。 她接了酒杯,浅尝了一口。 酒的度数并不高,甜甜的,桃子味很浓…… 元杳一口喝光,欢喜得眯了双眼。 一旁,小暗卫拿过用内力温好的樱桃酒,倒了一杯给她:“尝尝这个。” 元杳接过酒杯,一口喝光:“好喝!” 千华宫的酒窖里,就没有难喝的酒! 元杳一边喝着酒,一边道:“以后,我去哪儿,就把千华宫的酒窖搬去哪儿! 等爹爹不当监国了,我就陪爹爹喝酒、喝茶……” 不知不觉,两坛酒所剩无几。 元杳皮肤粉粉的,眼神微醺,用手扇风:“好热……” 她这样,有几分呆傻。 “你醉了。”小暗卫要抢她酒杯。 “我没醉!”元杳单手撑着下巴,眯眼看着小暗卫:“你今年……几岁了呀?” 小暗卫:“……” 他有些无奈:“十八。” 十八? 元杳反应了片刻,抬起手指,一根根数,数完,才道:“你比我大三岁呀?” 小暗卫:“……” 元杳又伸手去拿酒杯。 一只又白又筋骨分明的细长手,抢过酒杯:“你醉了,不可再喝了。” 元杳瞪眼,吐字有些不清:“还我!” “你醉了。”小暗卫固执道。 元杳眯起眼,一只手撑在下巴,醉醺的眸子,水润明亮:“你知不知道,你总这样对我,特别像一个人……” 第549章 你是不是在心虚 “谁?”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 元杳人都吓呆滞了。 她眼睛转呀转,朝门口看去,惊呼道:“破月……救命呀!” 破月拎了酒坛,跟阵风似的奔过来。 “怎么了?”破月冷冷问。 元杳指着抱着她的人:“他,他……”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元杳微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小暗卫。 入眼,是涌动的黑雾。 元杳傻了。 她揉了揉眼睛。 破月走过来:“他怎么了?” 语罢,隔着黑雾,破月看了小暗卫一眼。 小暗卫瓮声道:“郡主看着我,叫了云潺。” 破月:“……” 破月清了清嗓子,冷冰冰地问元杳:“想见云潺?我去朝云宫帮你把他扛过来?” 元杳嘀咕道:“还是算了……” 语罢,她揉了揉眼睛,又看向小暗卫。 她想,她真是醉得不轻。 脑子晕就算了,眼睛还花…… 好好的小暗卫,怎么会看成云潺呀? 莫非……她对云潺有什么非分之想? 打住打住! 云潺,可是她的漂亮大儿砸! 后背,传来热意。 眼皮,有些撑不住。 元杳嘟囔道:“我有点困了……” “困了,就睡。”小暗卫抱了她,大步走到床边,轻轻把她放在床上。 元杳困得睁不开眼,一沾到柔软的锦被,人就睡了过去。 破月把酒坛放在桌子上,冷冰冰道:“人是你灌醉的?” “不。”小暗卫冷淡道:“是惯醉的。” 破月:“???” 说什么呢? 破月把酒坛递了一坛过来:“喝。” 小暗卫没接,而是拿起桌上所剩不多的樱桃酒:“我喝这个。” 破月嫌弃不已:“果酒,酒味淡。” “可是,酒劲易上头。”小暗卫冷淡道。 这种果酒,喝起来甜甜的。 实则,稍微多喝一点,就极容易喝醉。 元杳,就上了这当。 破月扫了眼窗帘后的元杳,嫌弃道:“她的酒量,可真差。” 小暗卫没说话,而是就着酒坛喝了一口酒,朝床上看去:“你不觉得,她醉酒的样子很乖?” 乖? 破月又喝了一口酒:“不乖,傻乎乎的。” 容易被骗,还容易被欺负。 真嫌弃。 破月咂舌,拎起一块牛肉干,扔入口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直至天际微白…… 第二日,元杳差点没爬起来。 刺目的光,从窗户缝隙照入寝殿。 “嘎吱”一声,寝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阿若带了一串宫人从门外进来:“郡主,该起身了。” 元杳晕乎乎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略微带着一丝沙哑:“阿若?” “奴婢在呢。”阿若上前来,卷了床帘,含笑问:“郡主昨夜睡得可好?” 昨夜啊…… 元杳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意识,还停留在喝酒吃肉那儿。 她嘟囔道:“不怎么好。” 阿若伸手来扶她,乍一看见她的脸,吓了一跳:“郡主,你……” “怎么啦?”元杳仰头。 阿若十分心疼:“昨夜,郡主莫不是做贼去了?瞧瞧这黑眼圈,若是被千岁瞧见,又该心疼了。” 黑眼圈? 元杳揉了揉眼睛:“黑眼圈很重吗?” “是呢!”阿若招手,吩咐其他宫女:“去,端盆热水来,再取点冰块送来,郡主要敷眼睛。” 热敷和冷敷,是元杳教她们的法子。 法子虽粗暴了点,但去黑眼圈效果还挺好用。 元杳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任由阿若去折腾。 等梳洗完毕,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元杳睁开眼。 方才,她闭目养神之际,还顺便梳理了一下昨夜的记忆。 昨天晚上,她睡不着,就让小暗卫拎了两坛酒来。 去年酿好的果酒,又香又甜,味道极好,一不小心,她就喝多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元杳用力拍了拍脑袋,还是想不起来。 不过……她好像看见云潺了? 那一眼,印象太深刻了! 元杳开口道:“逆徒,出来。” 一道单薄黑影,落在寝殿内。 元杳站起身来,走至小暗卫身旁,抬手,比划了两下,还嗅了嗅。 小暗卫:“……” 元杳没说话,围着他走了一圈。 小暗卫见状,瓮声问:“你在做什么?” 元杳步伐轻快,环佩叮当。 她看着小暗卫:“昨夜,这寝殿除了你和破月,还有人进来?” 小暗卫回道:“没有……” 没有? 那,云潺的脸,是怎么回事? 元杳看着小暗卫,眸子转了转。 她轻笑了一声:“逆徒,你是不是在心虚?” “没有……”小暗卫应道。 “你有!”元杳抬头望着他,笃定道:“你说话都在犹豫!” 还想骗她呢! 小暗卫:“……” 他有几分无奈:“郡主说有,那就有罢。” 元杳黑白分明的眸子又转了转。 她转身,瞧了眼殿外的天气。 今日,秋高气爽。 元杳问:“阿若,爹爹上朝回来了吗?” 阿若回道:“回郡主,千岁今晨早起用了早膳,出宫办事去了。” 爹爹出宫啦? 元杳思索了一下,吩咐道:“准备好双人份早膳,用食盒盛好,陪我去一趟朝云宫!” 阿若点头:“奴婢这就去。” 语罢,就带了宫人退出寝殿。 一时间,寝殿里空荡荡的,只剩元杳和小暗卫。 小暗卫行了个礼:“属下今日有任务,先退下了。” 说着,人就要隐去。 “慢着!”元杳叫住他,笑眯眯道:“眼下,时间还早,你急什么?” 小暗卫:“……” 元杳似笑非笑道:“你先陪我去一趟朝云宫,待我和云潺用了早膳,你再去执行任务。 你要是不陪我去,我会生气的。” 小暗卫:“……” 小暗卫无奈道:“好,我陪你去。” 元杳小小的得逞一笑。 去朝云宫的路上,隔一会儿,元杳就问:“逆徒,你在吗?” “我在。”熟悉的声音回她。 到了朝云宫门口,元杳又轻声喊道:“逆徒。” 有声音回她:“我在。” 元杳心满意足,抬脚进了朝云宫大门。 朝云宫,一如既往的安静。 一个小太监在扫地,乍一看见元杳,就高兴地行礼:“奴才拜见郡主!” “起。”元杳点头,进了门。 还未走至枕星殿,阿七就迎了过来:“郡主!” 元杳笑眯眯问:“阿七,我来同云潺用早膳,他人呢?” 阿七怔了一下,随后挠头道:“郡主,我家殿下……” “嗯?”元杳挑眉。 阿七轻咳了一声:“郡主,殿下他在沐浴,您先稍等片刻……” 沐浴? 这个点沐浴? 怎么可能? 又在骗她! 元杳的脑海里,无数破碎画面在交替—— 缠满膏药的修长手指,单薄修长的身体,昨夜那张模糊却漂亮的脸,还有涌动的黑雾…… 元杳大步走至门边,去推枕星殿的门。 第550章 他一直在演她、演所有人 阿七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郡主!” 元杳步伐轻快,灵活绕开。 她手一用力,枕星殿的门就被推开。 一阵带着水汽的凉风,扑面而来。 入眼处,满目雪白。 元杳:“???” 她惊得抬眸。 只见,云潺穿着一身雪白衣袍,乌黑发丝披散开,发尖正在往下滴水。 他像是穿得匆忙,衣领有些敞开,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熟悉的冷香,若有若无。 元杳呆滞。 漂亮大儿砸,真是哪哪儿都那么完美。 连锁骨,都那么美…… 云潺冷清的眸色染上一丝笑:“看完了么?” 元杳:“……” 失策! 她别开脸,轻咳了一声:“云潺,你快进去把衣服穿好,陪我用早膳!” 云潺浅笑了一声:“不必进去。” 语罢,他当着元杳的面,整理好衣衫,施施然道:“元杳,我好了。” 元杳:“……” 她转过头。 云潺抖了抖衣袖,往桌边走:“你许久未找我用过早膳了,今日,可是有事?” 有事! 当然有事! 元杳挺直身板,开口道:“逆徒,你出来!” 一道黑影,落在殿内。 脚步声,略微有点重。 纱帘,轻轻晃了晃。 元杳眯眼。 她踩着步子,绕着小暗卫一圈:“你早膳吃了没?” 小暗卫瓮声道:“吃了。” “你这早膳,吃得有点多呀!”元杳语重心长道:“以后,你若要陪我来朝云宫,就少吃点儿! 你瞧,朝云宫的地板,都快被你震坏了。” 对面,云潺喝水的动作一顿。 他掀起眼皮,抬了眼眸。 恰好,元杳正朝他看来。 云潺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水,递向元杳:“过来,把这个喝了。” 元杳挑眉,走到云潺对面坐下。 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这一喝,她惊讶道:“怎么是甜的?” “这是蜂蜜水。”云潺淡声道:“这是楚国刚送来的岩蜜,千岁肠胃不好,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带些回千华宫。” 蜂蜜水? 蜂蜜水,有解酒的功效。 云潺知道她昨夜喝酒了…… 她的目光,落在云潺贴满膏药的纤长手指上。 元杳眯眼。 这些年,云潺的手指好像一直贴着膏药…… 正常人,常年贴膏药干嘛? 太奇怪了! 无数种想法,在她脑海里闪过。 正想着呢,云潺就率先开口问:“今年的玫瑰花枝,长得极为茂盛。 这几日,我修剪了许多玫瑰花枝,育了好些苗。 你的庄子上,可还要养花?” 元杳:“?” 她摇头:“庄子的地,都要用来种菜。” “是么?”云潺遗憾道:“我为了修剪花枝,手流了好多血呢。” 语罢,他对着元杳,坦荡荡地摊手。 手指上,缠满膏药,连虎口都有…… 元杳笑了。 元杳笑眯眯道:“云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嗯?” 云潺眸光轻闪了一下:“我骗你什么了?” 元杳轻笑了一声。 下一瞬,她彻底敛了笑意。 当着一群宫人的面,她抓起云潺的手。 云潺怔了一下。 “不许动!”元杳凶巴巴道。 门边,阿若和阿七对视了一眼,轻斥道:“都站着做什么?全部出去!” 顿时,宫人全部垂着头退了出去。 元杳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快要和柱子融为一体的小暗卫:“你过来。” 小暗卫迟疑,看向云潺。 云潺的眼,轻阖了一下。 小暗卫走过来。 元杳吩咐道:“摊手。” 于是,小暗卫伸手,手心朝上摊开。 元杳抓了云潺的手,在云潺惊讶的眸光中,撕开他手上的膏药。 一块,两块,三块…… 越撕到后边,元杳的笑意越大,周身气息也越冷。 待揭开最后一张膏药后,元杳拍拍手,笑眯眯地看着云潺。 云潺:“……” 元杳笑眯眯问:“你为了修剪花枝,流了好多血?” 血呢? 云潺:“……” 元杳笑得眉眼弯弯:“云潺,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特别好哄好骗?” “没有。”云潺薄唇轻抿。 “那你告诉我,你手上的茧是怎么来的?”元杳问。 云潺:“……” 元杳笑眯眯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些茧,是你劈柴劈出来的?” “元杳。”云潺打断了她的话。 云潺轻蹙着眉头,站起身来:“抱歉……” “不必跟我说抱歉!”元杳收起笑,冷下脸:“我最讨厌骗子了!” 云潺抿唇。 元杳站起身来,仰头看着比她高了二十厘米左右的云潺:“你继续修你的玫瑰花枝去!” 语罢,她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还没走两步,手就被抓住。 元杳生气地转过身来:“放开我!” 云潺却未放手。 元杳用力甩手:“我让你放开我!” 云潺怕伤了她或弄疼她,只得松开她手腕。 然而,他手指往下滑,扯住了她的衣袖:“你别走……” 元杳:“……” 她凶巴巴地瞪着云潺:“骗子!” 一直以来,云潺在她面前的样子,都是孱弱、冷清、乖巧…… 没想到,他藏得这么深! 这些年,他一直在演她、演所有人! 真是儿大不由娘…… 好气好气…… 望着气鼓鼓的元杳,云潺轻叹了口气,对一旁守着的小暗卫道:“你先出去……” 他话音还未落下,元杳就凶道:“不许走!” 小暗卫进退两难。 云潺轻轻扯了扯元杳衣袖:“你先让他出去,想听什么,我来告诉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哄的意味。 元杳瞪了他一眼。 云潺扬起唇角,扫了小暗卫一眼。 小暗卫提气,消失在枕星殿。 人走了,云潺才松开元杳,伸手去拿食盒:“你昨夜喝了酒,空腹不好,先用膳……” 元杳阴阳怪气道:“我都气饱了,你还让我吃,你是想撑死我吗?” 云潺有些无奈。 他望着元杳:“郡主,属下跪着伺候你用膳,你可以给属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么?” 语罢,他就提起雪白袍摆,要单膝跪下。 元杳:“……” 她阴阳怪气道:“好孝顺的儿砸呢。” 孝顺? 儿砸? 云潺轻笑了一声:“元杳,你觉得,我在你身边当了这么多年暗卫,出生入死,日夜守着你,就是为了给你当儿子?” 元杳:“???” 第558章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小太监应了一声,匆匆往外跑。 路过茶青色身影时,他屈膝行了个礼,人就跑了。 不请自来的姜兰玥,站在园子门口,看见园子里的人,像是有些意外,眼神扑闪:“玥儿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元杳眯了眼,淡声笑道:“来者皆是客,兰玥公主,过来喝茶。” 姜兰玥顿了一下,缓步走过来,朝姜承琰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姜承琰点了一下头。 林玄没什么表情,朝姜兰玥行了个礼。 谢执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兰玥公主,好久未见。” 姜兰玥小脸露出一抹笑:“多年未见,世子越发俊朗了。” 谢执笑道:“好说好说。” 元杳倒了杯茶,递给姜兰玥:“兰玥公主,请。” “谢谢杳儿妹妹。”姜兰玥伸手,接过茶杯,坐在怀遥旁边。 怀遥翻了个白眼:“你来做什么?” 白白的,扰人兴致! 姜兰玥细声道:“我多年未回宫,芳菲殿需重新清扫,我就趁着打扫的时间,想来同千岁请个安。” “是么?”怀遥冷笑:“那你来得不巧,千岁已经去永安宫了。 你若非要请安,就去永安宫找他!” 留在这里,看着就烦! 姜兰玥端着茶杯,有几分局促地看向元杳:“杳儿妹妹,你们今日是要聚会么? 我留在这里,打扰到你们了是么?” 元杳:“……” 这话,叫她怎么答? 她淡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凤寻和怀遥多年未回大齐了,恰好他们来看我,大家就遇到了。” 姜兰玥闻言,细声问:“我也多年未见凤寻殿下了呢,他去哪儿了?我去同他打个招呼? 皇姐呢?皇姐她还没来么?” 元杳嘴角抽了抽。 这时,怀遥拧眉:“皇姐在哪儿,凤寻在哪儿,关你什么事?” 姜兰玥手一抖,怯生生道:“怀遥,你别误会,我只是太想见他们了而已。” 怀遥顿时翻了个白眼:“管好你自己!” 姜兰玥顿时一个瑟缩。 瞧见她这模样,怀遥越发嫌弃厌恶得紧。 这要不是在千华宫,她都要赶人了。 这时,一道虎啸声从园子外传来—— “吼……” 姜承琰怀里的小穆思顿时兴奋起来:“圆圆……” “是汤圆。”谢执在一旁逗他。 小穆思拍着小手:“圆圆……” 谢执哭笑不得。 元杳拍拍脸,声音欢快:“汤圆,进来!” 一个又大又白的雪团儿,从门口进门来。 身后,一抹雪白人影冷清如雪,冷淡道:“汤圆,慢点。” 汤圆放慢了脚步,扭头:“嗷……” “圆圆!” 小穆思兴奋得想从姜承琰怀里挣出去。 姜承琰板着脸:“有了圆圆,就不要舅舅了?” 小穆思立刻扑入他怀里:“丢丢,圆圆……” 急得都快哭了。 谢执哭笑不得:“来,小穆思,来执舅舅这里?舅舅抱你去摸圆圆。” 穆思小朋友听见这话,立刻朝谢执张开白白短短的小手:“舅……” 谢执愣了一瞬,顿时笑开了:“你们听见了么?小穆思叫我舅舅呢! 太子殿下,你不行啊! 你瞧,你教了这么久,他愣是没学会。 本世子一句话,他立刻就学会了!” 姜承琰脸都黑了,把小穆思塞过去:“抱走抱走!” 谢执笑得见牙不见眼。 云潺缓步进了园子,冲姜承琰拱手,而后,目光落在元杳身上。 元杳摸摸汤圆的脑袋:“你这臭崽崽,每天跑去朝云宫,你是不是不要姐姐啦?” “嗷嗷……” 汤圆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她掌心,边蹭边撒娇。 少女与白虎,一个乖巧,一个软萌。 云潺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一下。 忽然…… 他侧眸,目光落在姜兰玥脸上。 姜兰玥连忙垂头。 云潺眸光冰凉,冷冷收回视线。 一旁,元杳笑得甜软,冲小穆思招手:“穆思,过来杳杳姨姨这里。” 小穆思步伐蹒跚地走过去:“圆圆……” 汤圆睁大一双冰蓝色双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脑袋还没它嘴巴大的人类幼崽。 小穆思伸手:“圆圆……” 汤圆歪头,张嘴。 “啊!” 尖细的惊叫声,从旁边传来。 顿时,汤圆缩回脑袋,炸了毛,目光凶狠地龇牙,发出警告声。 小穆思呆住:“圆圆……” 说时迟,那时快。 元杳当即反应过来,把呆呆站着的小穆思抱起来,冲汤圆道:“汤圆,坐下,闭嘴!” 汤圆用力甩了一下尾巴,坐在她身边,委屈地叫出声:“嗷……” 怀遥从惊吓中反应过来。 她看向姜兰玥,怒气冲冲道:“姜兰玥,你刚才在叫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激怒了汤圆?!” 姜兰玥小脸惨白,手脚发抖:“怀遥,我……我是怕汤圆咬小穆思…… 怀遥,我不是故意的……” 她本来就细的嗓音,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怀遥暴怒道:“好端端的,你惊吓汤圆做什么? 方才汤圆进门的时候,你怎么不叫?” 姜兰玥满脸的手足无措,求救般地看向姜承琰。 姜承琰冷冷地注视着她。 姜兰玥咬唇,目光柔弱地看向云潺。 云潺看都未看她,而是招手:“汤圆,过来。” 汤圆委屈地走到云潺身旁。 云潺抬手:“趴下。” 汤圆又委屈地趴在地上。 姜兰玥落出一滴泪来:“世子,小侯爷,玥儿真的是怕汤圆会伤着小穆思…… 你们……可要为玥儿做主啊!” 林玄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了谢执。 谢执干笑:“怀遥,要不……” 要不什么? 要不就算了? 怀遥当即红了眼:“你闭嘴!不然就绝交!” 谢执立刻闭嘴。 见没人帮她说话,姜兰玥眼眶都红了:“杳儿妹妹……” 元杳:“……”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她不喜欢姜兰玥,是有道理的。 她抿唇:“兰玥公主……”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朕来得好巧,竟赶上千华宫的批斗大会了?” 夜长幽? 众人齐齐抬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夜长幽穿着一袭玄色衣袍,大步从门外往里走。 看见夜长幽,姜兰玥怔住。 一旁,怀遥轻推了一下元杳,低声道:“把孩子给我,你上。” 上? 上什么? 元杳愣了一下,读懂了怀遥眼里的意思。 第559章 我已有心上人 怀遥,这是想让她用夜长幽迷惑姜兰玥呢! 可是…… 元杳的目光落在云潺身上。 云潺眉眼冷清,看不出什么表情。 元杳迟疑了。 莫名的,她有点心虚…… 眨眼,夜长幽就走到她身边:“元杳,看见朕了,不开心么?” 元杳:“……” 她没好气道:“开心,开心坏了!” 夜长幽扫了一圈众人:“都看着朕做什么?” 众人:“……” 云潺等人,这才冲他行礼:“见过夜皇。” 夜长幽往铺了软垫的石凳上一坐:“不必多礼。” 谢执笑盈盈道:“夜皇进宫,怎么没带上你的那位爱妃?大家一起多热闹?” 语罢,他看向元杳:“是,小杳儿?” 爱妃? 梁紫嫣? 夜长幽看了一眼元杳,回答道:“她不是朕的爱妃,她就是个惹人烦的女人罢了。” 语罢,他看向元杳:“元杳,朕渴了。” 元杳:“……” 她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喝。” 夜长幽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茶,才问:“朕还在园子外,就听到里边吵吵嚷嚷的。 怎么,你们一群人,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 姜兰玥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夜长幽说的是她。 她咬了咬唇,红了眼眶,细声道:“夜皇陛下误会了,杳儿妹妹没欺负玥儿。 是玥儿担心汤圆会伤着小穆思,才惊呼了一声,吓着了汤圆…… 是玥儿做错事在先,不怪她……” 杳儿妹妹? 不是一群人么? 夜长幽看向姜兰玥,眉眼阴郁:“既然他们没欺负你,你哭什么? 你这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把你怎么着了呢。” 姜兰玥:“……” 姜兰玥带着哭腔道:“夜皇说得有理。” 夜长幽点头:“别哭了,朕生平最厌恶女人哭了! 尤其是那种装模作样、哭哭啼啼的女人。 若是朕的女人那样,朕定拔了她舌头!” 姜兰玥:“……” 姜兰玥轻轻抽泣了一下。 夜长幽不耐烦道:“你若还想哭,就走远些哭,等你哭完了,再到朕面前来! 朕进宫是来看元杳的,别扫了朕的雅兴。” 姜兰玥彻底哭不出来了。 元杳瞧着,咂舌称奇。 这夜长幽,是小白花的克星呀! 他来得可太好了! 园子里的男孩子们,碍于身份种种,都不太好直接说姜兰玥什么…… 但,夜长幽脸皮厚呀,这种事,最适合他来! 干得漂亮! 元杳笑眯眯道:“夜皇,来,喝茶。” 说着,她替夜长幽续了杯茶。 夜长幽端起茶杯:“元杳,朕就知道,你的心里是有朕的……” 元杳:“……” 什么玩意儿? 她鼻尖动了动。 她明明倒的是茶,可是,为什么风中透着一股浓郁的醋味? “哗啦……” 亭子里,响起茶杯碎裂的声音。 元杳转头。 云潺面无表情,冷冷道:“抱歉,手滑。” 上好的青釉茶杯,在他脚边摔成无数碎瓷片,他雪白的衣袍上,沾了几片茶叶。 “啪!” 一道声音在云潺旁边响起。 姜承琰眉心狠狠跳动:“我也手滑。” 谢执左右各自扫了一眼,手指用力。 “咔嚓!” 谢执笑得咬牙切齿:“元小杳,千华宫的茶杯,质量不太好啊,一捏就碎。” 元杳:“……” 元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她没好气道:“你们三个,一人赔我一套茶杯!” 这些茶杯,是九千岁的。 随便拿出一只,价格都堪比黄金。 然而,就那么片刻,就坏了三只! 夜长幽喝了一口茶,舒展了眉眼:“元杳,你若喜欢茶具,等回头成亲了,你想要多少,朕都送你。 咱们东夜,最不缺石脂,其次,就是烧制瓷器的土。” 成亲?? 元杳嘴角抽搐。 她还未开口,怀遥就在一旁道:“夜皇,茶具,我们大齐多的是。 送点茶具,你就想娶走元小杳?” “当然不是。”夜长幽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幽深:“元杳,朕当年送你的定情信物,你可有戴在身上?” 元杳:“???” 定情信物? 她什么时候收夜长幽的定情信物了? “哗啦……” 又一个茶杯,摔得粉碎。 林玄一脸震惊:“元小杳,你,你……” 他的目光,自谢执的脸上,移到姜承琰脸上,再挪到云潺脸上,最后才落在夜长幽脸上。 前面三人,脸一个比一个冷,冷得近乎要结冰。 林玄误以为,他是到了火葬场。 脑袋空白了几秒,元杳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那年,夜长幽离开大齐,走之前,扔给她一块玉佩…… 他说,若她将来去东夜,就带上这块玉佩,去找他…… 他还说,若玉佩掉了或坏了,她得赔…… 原来,是那枚凤佩!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静儿!” 静儿小跑着过来:“郡主,怎么了?” 元杳声音微抖:“去,把夜皇给我的那枚玉佩取来!” 玉佩? 静儿神情迷惑。 元杳:“?” 好家伙! 不仅她忘了,连静儿也忘了! 这时,从园门口走来的阿若道:“郡主稍等,奴婢这就去取。” 园子里,鸦雀无声。 亭子里,隐隐透着一股子杀气。 元杳:“……” 她简直欲哭无泪。 几岁的事啦,她也很无辜呀! 那时,她根本不知道夜长幽打了这主意! 禽~兽呀! 小禽~兽! 连个小奶娃都不放过…… 很快,阿若就捧了一块玉佩来:“郡主,可是这一块?” 夜长幽只看了一眼,就开口道:“这是东夜国的凤佩。” 说着,他从怀里一掏,掏出一块雕着镂空游龙雕刻的玉佩:“朕手里的这枚,是龙佩。 这龙佩,和凤佩本是一对。 元杳,十年前,你就已经是朕认定的东夜皇后。” 元杳:“……” 求求你闭嘴! 习武之人,连这么强的杀气都没察觉吗? 好死不死的,偏偏,姜兰玥开口道:“杳儿妹妹,恭喜你啊,夜皇陛下对你的情意,可真是感人至深。” 元杳想申请爆粗口。 她从阿若手里接过凤佩,递给夜长幽:“当年,我就想把这玉佩还给你,你却急着就走了。 今日,就当物归原主了。” “定情信物,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夜长幽挥手道:“反正,迟早都是你的,你先收好……” 元杳蹙眉:“你若不要,我就扔掉了!” 夜长幽皱眉:“元杳,你这是什么意思?” 怀遥也轻扯了一下她衣袖。 元杳冲她摇了摇头,随后道:“实不相瞒,夜皇陛下,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不想他误会,所以,这玉佩你若不要,元杳只好扔了。” 同理,她不想让他误会,所以,她拒绝拉夜长幽来演姜兰玥。 “什么?”夜长幽愣住。 元杳一字一句道:“我,元杳,已经有心上人了。” 第561章 被安排相亲 元杳眨眼。 石榴还未入口,但,她好像真的尝到了它的甜…… 突然,一双手横空伸过来。 碟子,瞬间落入他手。 元杳转头看去。 谢执端着碟子,抓起一颗石榴扔进口中,笑盈盈道:“云潺,谢啦! 这石榴,果然特别甜,跟蜜似的!” 云潺:“……” 云潺面无表情道:“世子既喜欢,那就多吃点。” “好啊!”谢执笑声爽朗:“看在你辛劳替本世子剥石榴的份上,本世子告诉你件事好不好?” 云潺眉眼冷凝。 谢执笑道:“不如,我们过去说?” 云潺抿唇:“世子想说何事,在此处说便好?” 怀遥拧眉,凑了过来:“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 “那可不行!”谢执推开怀遥,笑盈盈道:“这件事,是本世子和云潺的秘密。” 秘密? 元杳好奇道:“什么秘密?” 谢执抓了一把石榴,递给她:“是小杳儿不能听的秘密!” 元杳:“……” 元杳摆手:“你自个儿吃。” 谢执笑得见牙不见眼。 云潺站起身来,淡声道:“走。” 谢执护好碟子里的石榴籽,跳下亭子,带了云潺往墙根边走。 夜长幽扫了一眼,冲姜承琰道:“你们大齐的人,成天神神秘秘的! 有什么话,是朕不能听的?” 姜承琰板着脸:“云潺不是大齐人,若是有事,兴许是边境之事。” “边境?”夜长幽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他的目光,在云潺脸上扫了一圈,停留在元杳脸上。 忽然,夜长幽冷笑了一声。 林玄剥着石榴,抽空看了谢执一眼,开口问:“夜皇是在笑什么?” 夜长幽转着手边石榴,沉声道:“那位楚国皇子,也在打元杳主意,朕不能让他得逞……” 墙根边。 谢执确保亭子里的人听不见这边的声音了,才扔了颗石榴在口中:“云潺,你可知晓,小杳儿有意中人了?” 云潺眸色淡淡:“然后呢?” 然后? 谢执捏起一颗石榴:“云潺,我一直以为,你会成为我的强劲对手。 没曾想,这些年,我一直看走了眼。” 云潺神色不变:“世子到底想说什么?” “啪!” 一声极轻的声响后,谢执指缝里流出粉红色的石榴汁。 再抬头,谢执脸上没了笑意:“云潺,你输了,本世子也输了。 小杳儿……喜欢上别人了。 没想到,一个世子,一个皇子,竟然输给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男子。” 见不得光的男子? 暗卫? 云潺:“……” 云潺蹙眉:“世子找我来,就是说这个?” “当然不是。”谢执甩了指尖上的汁水,笑意未达眼底:“本世子啊,只是不想一个人难过。 告诉你,是想你陪本世子一起难过罢了。” 云潺:“……” 他不难过。 他怎么可能难过呢? 他高兴都还来不及。 “你瞧,你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谢执笑了一声:“本世子,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说完,他抓起一把石榴,扔进口中,嚼得十分用力。 云潺抬眸,看了一眼亭子里的身影,而后,淡声道:“元杳喜欢谁,是她的自由。 感情一事,世子又何必强求?” 何必强求? 谢执紧紧握着手中的碟子,笑得咬牙切齿:“云潺,你说的是什么话? 本世子且问你,你究竟喜不喜欢小杳儿?” “喜欢。”云潺想也没想,淡声回答道。 谢执追问:“既然喜欢,你就眼睁睁看她喜欢上别人?” 云潺闻言,淡笑了一声:“能被一个人喜欢上,说明,此人有本事。” 谢执:“……” 谢执哽得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片刻后,他把碟子里的石榴籽全部倒入口中,含糊不清道:“本世子真是猪油蒙了心,才同你说这些! 云潺,你真是气死我了! 你这人,真是比那暗卫还让我生气!” 说完,他拿着碟子,倒头就走。 背后,云潺轻挑了一下眉梢。 谢执跳进亭子,把碟子往石桌上一放,朗声道:“元小杳,让你那暗卫好好准备准备! 过两日,本世子就来问你要人!” 看他不揍死他! 说完,人就要往外走。 元杳问:“你不再坐坐?” “不坐了!” 谢执看都没看她,直接出了园子。 元杳抬头,看向缓步进了亭子的云潺:“谢执这是怎么了?” 云潺淡声道:“大约是石榴吃多了,上火。” 元杳:“?” 一旁,夜长幽从姜承琰的碟子里抓了一把刚剥好的石榴:“朕和你分着吃,姜太子少吃点,容易上火。” 姜承琰眉心跳了跳。 怀柔也把凤寻为她剥好的石榴分了一半给怀遥:“来,尝尝,这石榴看起来就很甜。” 怀遥表示,她并不是太想吃。 凤寻剥的石榴,哪里是石榴? 这一颗颗的,分明是狗粮! 汪…… 一群人,在千华宫坐至黄昏。 黄昏时分,皇后派了小太监来请人,于是,一行人又一起去了夜宴…… 九月十五,元杳的及笄礼如约而至。 宫中,热闹喜庆,好似过年。 天还未亮,元杳就被叫起来,她迷迷瞪瞪的,被人引导着完成了笄礼…… 各种贺礼,如流水一般送入千华宫,来拜见的诰命夫人,一个接一个。 场面,十分盛大。 礼成后,九千岁将跪地的元杳扶了起来,往她头上簪上他亲手雕刻的玫瑰玉簪,眼角微红:“本座的小杳儿,终于长大了。” 元杳一袭华丽衣裙,扶了九千岁手腕,眼眶一片红:“爹爹……” 九千岁摸摸她的脑袋:“今日不许哭鼻子,乖。” 元杳乖巧地点点头。 她只是太感慨了。 时间,过得好快…… 及笄礼结束,李德山含笑走过来:“千岁,郡主,今夜皇上命人在菊园设了宴,想为郡主庆贺生辰。” 元杳疑惑道:“可是,上午不就办了宴席吗?” 李德山笑道:“晚上的宴席,没有朝臣及其家眷。” 要单独给她庆贺呀? 九千岁冷淡道:“本座知道了。” 晚上,菊园灯火如昼。 元杳乖巧地陪在九千岁身边,父女俩一踏入园子,就瞧见了许多熟悉的人。 除此以外,竟然还坐了几排适婚年龄的青年才俊。 一个个的,面容俊逸、自成风流。 九千岁只扫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冷嗤:“小杳儿,你的皇帝舅舅,给你安排了一出盛大的相亲呢。” 相亲??? 第563章 你们在打本座的脸 入……入赘? 一听到这个词,夜长幽人都傻眼了。 不仅夜长幽傻眼,整个菊园的人,全都傻眼了。 放眼天底下,大概只有九千岁,敢说出让一国皇帝入赘他千华宫的话? 侮辱性极大,伤害性也极高。 夜长幽好半晌才缓过来。 他如蛇般的眸子阴冷地看着九千岁:“千岁可真会说笑,朕若入赘千华宫,东夜,就放任百姓自生自灭么?” 九千岁轻笑了一声,可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本座何曾说过笑话? 本座,不过是不愿将女儿远嫁罢了。 本座招赘婿,夜皇不愿意,不必开口就是。” 赘婿…… 夜长幽紧紧皱起眉头。 难道,他真的没戏了? 头一转,夜长幽看向了皇帝身边的元杳。 他心心念念,一直等着她长大…… 她终于长大了,可是,却不会嫁给他了…… 这些年,他逢年过节就派人从东夜给她送东西来,也会捎封信给她。 然而,养出了个小白眼狼。 这小白眼狼,和别人好上了…… 夜长幽又气又怒。 他从元杳身上收回目光,冷哼道:“元杳嫁去东夜为后的事,姜皇也九千岁再仔细想想! 朕会在大齐再留一阵,给你们足够时间考虑!” “夜皇,你这是什么语气?”谢执笑盈盈地站起身来:“你这般高高在上的语气,真是诚心求娶我们小杳儿么?” 夜长幽沉了脸色:“谢执,又是你?” 谢执冲夜长幽举了一下酒杯,开口道:“夜皇明明是来求亲,却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 如此,大齐怎么放心把小杳儿嫁给你? 大齐好儿郎千千万万,她嫁给谁,不比嫁去前途未卜的东夜好?” 说完,他扬起脖颈,将杯中酒液一口喝光。 “你……”夜长幽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这时,楚国使臣站起身来:“姜皇陛下,夜皇陛下,九千岁,外臣有话想说。” 所有人,目光齐齐朝楚国使臣看去。 这时候,楚国站出来添什么乱? 楚国使臣落座的位置,前方坐着的,正是一身雪白衣袍的云潺。 云潺坐姿端庄,神色冷清,犹如谪仙落入凡尘。 园中的喧嚣,仿佛与他无关…… 楚国使臣拱手行了礼,声音洪亮:“早就听闻,元杳郡主聪明伶俐、蕙质兰心,容貌更是娇艳惊人。 既然东夜想求娶元杳郡主,那,我们楚国,也想求娶元杳郡主! 我们楚国皇长子云潺,自小与元杳郡主一同长大,又有同窗的情谊,与元杳郡主甚为般配!” 云潺? 楚国也来求亲了! 整个园子,顿时哗然起来。 今夜,可真有得热闹了! 一国皇帝,一国皇子,都为元杳争起来了…… 夜长幽的脸,五彩纷呈。 他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动。 东夜使臣见状,连忙把他扶了坐下。 给夜长幽顺了气候,东夜使臣站起身来,指着楚国使臣道:“我东夜国君是诚心想求娶元杳郡主的,你们来添什么乱? 东夜,可没得罪过你们楚国!” 楚国使臣丝毫不示弱:“楚国,也是诚心求娶元杳郡主的! 大家各求各的亲,何来添乱一说?” “你们……” 东夜的人差点背过气去。 忍无可忍,其中一个东夜使臣道:“你们楚国这般着急站出来,莫非,你们的皇子,愿意入赘千华宫?” 楚国使臣沉默。 所有人,全都在看云潺。 连元杳,也一脸惊讶地看向云潺。 云潺抬眸,朝她看来。 目光,纠缠在一处。 元杳望着云潺,给他使眼色,冲他摇头—— 云潺,别开口…… 于云潺而言,入赘,就相当于变相囚禁在大齐…… 别人可以开玩笑,说入赘千华宫。 但,云潺不可以! 当年,他可是以质子的身份入的大齐。 质子,再入赘,他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元杳都快急死了。 “够了!” 九千岁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 顿时,元杳松了一口气。 九千岁扫了一眼云潺,再看向楚国使臣时,冷冷道:“元杳,是本座的女儿。 本座不让她出嫁,她就谁也不嫁! 她才及笄,十五岁的年华,谈婚论嫁太早了! 提亲一事,不许再提!” 楚国使臣和东夜使臣,自讨了个没趣,全都悻悻地坐回案席上去。 九千岁目光落在楚国使臣处:“本座早就知晓,云潺在楚国不受宠,未曾想,你们楚国,竟轻贱他至此! 云潺皇子,好歹也是我大齐国学院的学子。 你们这般轻贱他,是在打大齐国学院的脸? 还是说,你们在打本座的脸?” 楚国使臣:“……” 一群人,被骂得面红耳赤,根本没有还口的能力和勇气。 九千岁开了口,谁还敢提元杳的亲事? 皇帝讪讪摆手:“都坐,都坐……” 皇后侧头,对一旁候着的宫人叮嘱了两句。 很快,悦耳的丝竹声,响彻御花园。 皇帝对元杳道:“先落座。” 元杳点点头。 “元杳……”皇帝叫住她。 元杳转身:“皇上,还有事么?” 皇帝瘦得眼窝凹陷的双眼,凝视着她:“朕听闻,你有心上人了?那个人,是谁?” 丝竹声有些吵,元杳愣了一瞬。 而后,她屈膝道:“皇上,这件事,是杳儿的私事。 眼下,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皇帝沉默了一瞬,摆手:“去找你爹爹。” 元杳点点头,回了九千岁身边:“爹爹。” 九千岁抬眸打量她:“皇上和你说什么了?” 元杳乖巧地坐下,才回答道:“皇上问杳儿有没有心上人,还问,那个人是谁。” 心上人? 九千岁嗤了一声:“关他什么事?你别理他!” 乱点鸳鸯谱的狗皇帝! 元杳乖乖应道:“杳儿明白。” 她话音刚落,就见皇帝举起了杯子,向某处看去。 那儿,正坐着一身青绿色衣裙的姜兰玥。 元杳眼皮跳了跳。 那边,皇帝就开了口:“云潺今年,已经年满十八了?” 场面,再一次安静。 云潺站起身,行了个礼,冷淡道:“回皇上,是的。” “好,很好……”皇帝哑声道:“云潺皇子已成年,又是朕看着长大的。 这些年,你虽身子不好,却也洁身自好。 千华宫,你是入赘不成了。 朕有个兰玥公主,与你年岁相仿…… 朕若把兰玥许配给你做妻,大齐楚国联姻、永结秦晋之好,你可愿意?” 第564章 终于做了件人事 皇帝要把姜兰玥嫁给云潺? 疯了?! “啪!” 元杳的筷子,打落了手边的水杯。 上好的瓷杯,摔成碎片。 菊园很安静,所以,水杯摔碎的声音,尤为的响。 一时间,有人在看云潺,有人在看元杳…… 九千岁睥了云潺一眼,侧眸问元杳:“可有伤着?” 元杳摇头。 她抿唇道:“爹爹,杳儿没事,杳儿只是手滑。” 语罢,她垂下眼眸。 九千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目光在云潺脸上一扫而过。 他垂下眼眸,浅啜了一口手中的清茶。 一旁,宫人麻溜地跪在地上,把碎瓷片收走,又把地上的水渍擦干。 皇帝收回目光,看向云潺:“云潺,朕同你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所有人,全都在等云潺的回答。 云潺站起身来,冷淡道:“回皇上,听进去了。 不过,云潺恐是要辜负皇上的美意了。” 皇帝瞧了一眼姜兰玥,随后,哑声问:“怎么,云皇子是看不上朕的兰玥公主?” 云潺:“……” 云潺冷淡道:“回皇上,云潺已经有了心上人。 云潺早已决定,此生非她不娶。” 有心上人了? 还非她不娶? 皇帝笑意极冷:“好一个非她不娶!若她不嫁,你就孤独终老么?” “也不是不可以。”云潺回答道。 皇帝:“……” 皇帝冷冷地瞪了一眼姜兰玥。 姜兰玥坐在怀柔身边不远处,被瞪得一个瑟缩。 她苍白的小脸上,泪光闪烁。 皇帝挽尊道:“朕方才同云潺的话,不过是随口一提。 云潺这孩子,身子虽不好,却生得一副好容貌,朕瞧着,喜欢得紧。 既然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朕总不能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可惜了,朕与你,终是没有翁婿之缘……” 云潺冲皇帝拱手。 皇帝挥手道:“坐。” 云潺这才坐下。 忽然,他眸光一冷,森寒地朝不远处看去。 视线,和姜兰玥撞个正着。 姜兰玥眼神怯怯,却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和他对视。 那眼神,像是藏着千言万语。 答案,呼之欲出。 今夜,皇帝突然对他来这么一出,定和姜兰玥有关! 姜兰玥…… 天凉了,不该让她蹦跶太久了…… 云潺端起茶杯,一口喝光。 他垂下眼眸,藏起眼底的杀意。 和淡定的云潺相反,元杳却十分亢奋。 她也不知,她的亢奋来自何处。 兴许……是因为听到云潺说有心上人了? 又或者,是因为,他说非心上人不娶? 那个人,是她? 一定是她? 可,万一不是她呢? 元杳脑子乱成了一团麻。 不知不觉,宴席就进行到了一半。 皇帝趁着酒意,宣布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西丘国太子凤寻,将迎娶阳和公主怀柔,再结两国秦晋之好。 凤寻,乃是我胞姐琉月公主之子。 怀柔嫁去西丘,将承琉月公主遗志,继续维系大齐与西丘的百年和平…… 大齐与西丘相隔甚远,因此,朕与西丘国君已经通过信,将于半月后,先在大齐为凤寻与怀柔办一场婚礼……” 这个消息,可把元杳给开心坏了。 一晚上的不愉快,都终结于此。 怀柔和凤寻,终于要成亲啦! 她觉得,怀柔能顺利嫁去西丘,就已经很棒了。 没想到,皇帝和凤南启,竟愿意在大齐先为他俩办一场婚礼! 太甜了! 两个狗皇帝,终于做了件人事! 元杳一开心,饭都多吃了两口。 晚宴,直至亥时才结束。 赴宴的人,好些都歪歪倒倒,被宫人扶走。 元杳从宴席间抬头,看了一圈,发现,宴席上的那抹雪白身影,早早就不见了…… 忽然,头上微重。 元杳抬头:“爹爹?” 九千岁轻拍着她的小脑袋:“回家了。” 家? 元杳露出一抹灿然笑意:“走爹爹!” 是呀! 她纠结什么呢? 回家! 晚宴上,九千岁喝了不少酒。 夜长幽被拒婚,脾气糟糕极了,直接拎了个酒壶,来找九千岁喝酒,试图灌醉九千岁,寻机再聊聊娶元杳的事。 谁知道,谢执和姜承琰也来了,三人相互灌酒。 中途,凤寻也拎了两壶酒来。 最后,夜长幽喝得烂醉如泥,被人抬去了玉泉宫。 谢执被林玄架着出了宫,姜承琰是被轿辇抬走的…… 和他们几个相比,九千岁还算好。 九千岁喝了酒,面色依旧,只是眸子有些微醺的醉意。 元杳招手,让人传了个轿辇。 父女俩,一起乘轿辇回的千华宫。 一入千华宫,九千岁就抱了个玄铁盒,坐在床边,招手道:“小杳儿,过来。” 烛光微闪,九千岁的微醺的眸子,格外明亮。 元杳走过去:“爹爹?” 九千岁手一推,把玄铁盒放在她怀里。 沉重的盒子,压得元杳手一沉。 她好奇道:“爹爹,这是什么?” 九千岁轻拍着玄铁盒,眸光温柔:“这些,是本座送你的及笄礼。” 及笄礼? 元杳问:“爹爹,杳儿可以拆礼物了吗?” 九千岁勾唇:“拆。” 元杳把盒子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放,有些为难:“爹爹,这锁……” 这个玄铁盒,居然是用的机关锁! 这种锁,元杳还是第一次见。 九千岁摸摸她的脑袋:“本座的小杳儿,终于平安顺遂地长大了。 本座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这些东西交予你。 这个玄铁盒,用机关锁锁上,除了本座和你,旁人再打不开…… 这里面,装着本座三十余载的积蓄。 有这些东西在手,即便你离了本座、离了大齐,也能锦衣玉食、一生无忧。” 元杳惊得说不出话来:“爹爹……” 爹爹竟把他一生的积蓄,全都交到了她手上? 为什么这么突然? 不行! 她不能要! 她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元杳试图把玄铁盒推回去:“爹爹,杳儿不需要爹爹的积蓄! 这些年,杳儿自己攒下来的积蓄,早已足够杳儿和爹爹下半生的花销了! 这里边的东西,爹爹自个儿留着! 若爹爹实在想把这些东西送给杳儿,那就答应杳儿…… 以后,每年的今日,都由爹爹亲手送一样东西到杳儿手里,当每年的生辰礼!” 九千岁闻言,眸色微怔。 他看向元杳,浅叹了口气:“小杳儿,你在怕什么?” 第565章 我和他什么都没做 是呀,她在怕什么? 元杳在心里问自己。 这一问,她就有了答案…… 元杳看向九千岁,认真道:“爹爹,无论你要做任何决定,都千万和杳儿说一声。 杳儿已经长大了,不是凡事都需要爹爹保护的小孩子了。 还有,爹爹,无论发生何事,都请不要丢下杳儿……”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略微有些哽咽。 她最怕的,就是离开爹爹…… 望着眸光清澈黑亮的元杳,九千岁在心里浅叹了一口气:“好,爹爹答应你。” “不骗我?”元杳问。 九千岁勾唇:“嗯,不骗你。” 元杳指着玄铁盒:“那,这些东西……” 九千岁狭长的眸子含着笑意:“东西,爹爹收回。 如小杳儿所说,以后,你每年的生辰日,爹爹分别给你送一份来。” 元杳这才重新笑起来。 她望了眼夜色,开心道:“爹爹,杳儿及笄了,是大人了,可以喝酒了吗? 今夜,爹爹陪杳儿喝点好不好?” 九千岁轻弹了一下她额头:“去拿酒。” 元杳欢喜地去了酒窖一趟。 考虑到九千岁已经喝了许多,她抱了一坛玫瑰米酒回月华殿。 她回月华殿时,九千岁已经沐浴完毕,正穿着一身柔软顺滑的红色里衣,闭眼侧躺在床边。 发梢,就搭才床边,还在往下滴水。 一身红,衬得他肤色莹白如玉,本就风华绝代的脸,随着年纪增长,少了几分冷清,多了几分温柔…… 岁月,果然不败美人。 元杳轻轻放下酒,取下一块干净的薄毯,绕至九千岁身后,抓起他的头发,轻轻擦拭。 擦了头发,她才嘟囔道:“爹爹,你总是这样,洗完头发,滴着水就不管了。” 九千岁未睁眼:“本座困……” “困,也不能湿着头发睡觉呀!”元杳没好气道。 九千岁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别管它,它自己就晾干了……” 看来,是真困了。 说好的陪她喝酒呢…… 罢了,改天! 元杳轻声道:“影。” 一道高大黑影,悄然落在床边。 元杳开口道:“爹爹就交给你啦!” 已经临近深秋,京城的夜里,已经凉了下来。 九千岁太困了,刚沐浴完,头发又湿着。 就这样睡觉,容易感染风寒。 这个时候,用内力为他烘干头发、暖和身体,就很有必要…… 这种活儿,当然还得影来。 影点头:“郡主去休息。” “那我先回窈风殿啦?”元杳笑眯眯道。 影点头。 元杳收起酒,出去前,还关上月华殿的门。 今夜,月朗星稀。 元杳开心地踏入窈风殿,刚一关上门,转身,就见到一抹黑得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影子。 元杳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脸有些发烫。 她轻咳了一声:“云潺,你怎么来了呀?” 而且,还是作暗卫打扮…… 不过,他已经撤掉了脸上的黑雾。 黑色,把他本就白的脸,衬了白得好似在发光…… 云潺阔步走过来,在距离她三步的地方停下,伸手,递过一个长盒子。 “这是什么?”元杳好奇道。 云潺唇角微弯:“是给你的及笄礼。” 及笄礼? 元杳好笑道:“云潺,你可知道,今日,我光是收礼物,都收到手酸!”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云潺眸色璀璨,淡声问:“不拆开看看?” 拆! 当然拆! 不过,元杳有些手抖。 莫名的,她有些紧张。 明明,她这些年早就习惯了收各种礼物…… 轻咳了一声,元杳伸手去揭盖子。 指腹,不经意尖扫过云潺手指。 云潺手一抖,耳尖就红了。 元杳:“……” 她假装无事发生,揭开盖子。 木盒盖子一揭开,一根双凤衔珠的点翠发簪,呈现在眼前, 发簪精致小巧,翠羽色泽华丽,簪杆金光璀璨,点睛的玛瑙,也是晶莹透亮,中间的珍珠,更是璀璨夺目…… 元杳惊讶且惊艳。 云潺为什么要送她发簪呀? 而且,看起来就这么贵…… 忽然,云潺问:“喜欢么?” 他平日冷冷清清的眸子,此时映着烛光,无边温柔。 元杳点头:“喜欢!” 特别喜欢! 望着面色微红,一脸欢喜的少女,云潺眉眼都温柔了。 他拿起发簪,轻轻别在元杳今日刚挽起的发髻上:“喜欢,以后就都戴着。” 元杳脸有些烫:“嗯……” 云潺变戏法似的,又拎起一个食盒:“今夜月色很美,我带你去赏月?” 元杳弯了眉眼:“嗯!” 夜色已深。 宫人,早已歇息。 云潺长手一揽,把元杳抱在怀里,寻了个塔楼的屋顶,在上边摆开酒和吃的。 屋顶的风有些大,云潺还特地给元杳拿了斗篷。 元杳裹紧斗篷,和云潺并肩而坐。 银白月光,如流水般泄下。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薄雾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将黑夜点亮…… 今夜,月色和夜色,都很美。 一不小心,元杳就喝得有些多。 一喝多了,就彻底断片儿了。 次日。 日上三竿,元杳才幽幽醒转。 “醒了?”九千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元杳揉了揉眼睛,声音嘶哑:“爹爹……” “头疼不疼?”九千岁问。 “疼……”元杳撒娇道。 九千岁轻弹了一下她额头:“知道疼,下次还敢喝这么多酒么?” 元杳:“?” 噢…… 她想起来了! 昨夜,她和云潺喝酒来着! 云潺带来的酒,又甜又好喝,她贪了杯,就过量了。 幸好呀! 幸好和她喝酒的,是云潺! 换了别人,她喝成这样,岂不是很危险? 九千岁端过一杯水:“来,把蜂蜜水喝了。” 元杳浑身又软又乏,头又有些昏昏沉沉的,就撒娇道:“爹爹喂杳儿喝。” “你这团子!”九千岁用另一只手轻弹了她额头:“你还是三岁小孩儿么?” 元杳撒娇道:“爹爹说杳儿几岁,杳儿就几岁。” 九千岁哭笑不得。 亲自喂了元杳喝下蜂蜜水后,九千岁才问:“昨夜,云潺来过了?” 元杳瞪大眼。 她连忙解释道:“爹爹,你别误会呀,我和云潺什么都没做!” 九千岁眉梢微挑:“你确定?” 元杳:“……” 原本,她还挺确定的。 可,九千岁这么问,她瞬间有些不确定了…… 九千岁忽然低笑了一声。 元杳眉心跳了跳:“爹爹,到底怎么了?” 九千岁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听说,芳菲殿的那位,一大早就寻死觅活的。 本座还以为,你做了什么。” 元杳:“???” 芳菲殿那位? 姜兰玥? 元杳惊讶道:“姜兰玥怎么了?” 第567章 都是你搞的鬼吧 姜兰玥似乎是大哭过了一场,本就细的声音,此时还有些哑,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 元杳和怀柔怀遥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之色。 刚才的话,是姜兰玥说的? 她终于不装了? 怀遥冷笑了一声:“姜兰玥,开门!” 本就半掩的殿门,被从里边推开。 姜兰玥穿着一身灰色裙子,一头长发绿油油的,像染了油漆一般,湿哒哒地披散在肩头…… 她本就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此时越发惨白瘆人。 大而无神的眼睛,眼珠子像是装上去的一般,许久才转一下。 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一个水鬼…… 见到元杳和怀遥,姜兰玥眼神幽幽的,带着怨恨:“怀遥,元杳,看到我这副模样,你们是不是很得意?” 怀遥冷笑:“看讨厌的人遭报应,是挺让人畅快的……” “啪!” “哗啦……” 姜兰玥衣袖一挥,清脆的瓷器摔碎声音就从台阶上响起。 顿时,碎瓷片到处飞。 姜兰玥浑身在发着抖,眼睫上挂着泪珠,掐着发抖的嗓音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 我已经那么惨了,你们凭什么那么对我?!” 说着,她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 怀柔蹙了眉头:“兰玥……” “别叫我的名字!”姜兰玥眼眶通红:“皇姐,我敬你为我的皇姐,可是,你却纵容她们欺我辱我…… 你扪心自问,配当我的皇姐吗? 比起明目张胆、不加掩饰欺负我的姜怀遥,你这种温温吞吞的假好人,更让我讨厌!” 怀柔呆住。 她自问,在今天之前,她都是真心把姜兰玥当成妹妹。 她从未想过,在姜兰玥心里,原来她是这样的人。 原来,一直以来,真的是她看错了人…… 怀柔脸色微白,语气却难得的强硬:“兰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曾一直把你当妹妹。 这些年,你在佛台山清修,京中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会让人给你送一份去…… 你的母妃,生病了也是我让人去照看……” “可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是你一厢情愿!”姜兰玥打断了怀柔的话。 怀柔脸色越发的白:“原来,这些年,是我自作多情了……” 姜兰玥怨愤地看着她:“你才知道么? 你自作多情的,何止这几年? 打小,我就跟在你的身后,像你的狗一样…… 都是公主,凭什么我得卑躬屈膝,像奴才一样跟在你身后?” 怀柔的身体晃了晃。 姜兰玥见状,十分地畅快:“怎么,皇姐,这就受不了了?我还有许多话未说出口呢!” “够了!” 元杳往前走了两步,扶了怀柔:“兰玥公主,适可而止!” “呵呵呵……”姜兰玥目光幽怨地落在元杳脸上:“元杳,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适可而止?” 说着,她抓起被染得绿油油的头发:“元杳,你把我弄成这样,还假惺惺来装好人…… 难道,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元杳眼神冰凉:“无论你信与否,我并未对你动过手。” “不是你?”姜兰玥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外滚落:“你别骗人了!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对我动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报复我! 元杳,你就是妒恨我! 你妒恨父皇想把我赐婚给云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云潺!” 元杳:“……” 一时间,芳菲殿一片死寂。 好半晌,三道目光幽幽地落在元杳脸上。 过了许久,始终沉默的谢执终于开口:“小杳儿,她说的话,可是真的?” 怀遥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元小杳,你……云潺……” 元杳浅叹了一口气。 原本,她不想在这种场合说出这件事。 但,既然姜兰玥看穿了,她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元杳点头:“她说的没错,我喜欢云潺。” 场面,再一次陷入死寂。 “咔嚓!” 关节被捏响的声音,格外清脆。 姜兰玥目光落在谢执手上,带泪笑起来:“你们听到了吗?元杳喜欢云潺呢! 所以,元杳妒恨我,才把我害成这般模样! 你们乖巧可爱的元杳小郡主,实则是个袖里藏刀、尖酸刻薄、心如蛇蝎、眼里容不了沙子的恶毒谎话精! 绝望么哈哈哈……” “绝望个屁!”怀遥打断姜兰玥的笑声:“姜兰玥,论尖酸刻薄、心如蛇蝎,谁能比得上你? 昨夜,父皇说把你嫁给云潺,都是你搞的鬼? 坏人姻缘,天打雷劈!” “我怎么是坏人姻缘呢?”姜兰玥冷笑道:“喜欢元杳的人这么多,我若嫁给云潺,不知有多少人感激我呢!” “你放屁!”怀遥怒不可遏:“姜兰玥,我看你就是有病!” 神经病! 真是太气人了! 元杳望着神色疯狂的姜兰玥,冷淡道:“兰玥公主,你且记着。 我元杳若想收拾你,绝对会当着你的面来,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从今日起,你最好别得罪我。 否则,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就顶着你的满头绿发,好好反思一下,想想今后如何做人!” “我等着!”姜兰玥眼神再没了往日的胆怯,而是透着怨恨:“元杳,你且等着看! 有朝一日,我会把你欠我的东西,一一夺回来的!” 元杳:“……” 她略带嘲讽道:“我竟不知,我何时抢走兰玥公主的东西了。” “你别同她说了!”怀遥一把拽住元杳,极度厌恶道:“她就是个口不择言的疯子,已经无可救药了!” 真晦气! 怀柔深深地看了姜兰玥一眼,开口道:“杳儿,怀遥,我们走。” 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下去了。 带着浓烈的失望,怀柔率先抬脚离开。 怀遥拽住元杳:“走!” 元杳颔首。 路过谢执时,怀遥拧眉:“你还傻站着做什么?” 谢执这才回神。 他唇色有几分白,挤出一抹笑:“走。” 一行人,离开了芳菲殿。 宫道上。 元杳和怀遥一左一右走在怀柔身侧,准备先回千华宫。 刚一说好,谢执就从身后抓住她手腕:“小杳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570章 是时候该离开了 谢宁扶了鹤音,踏入窈风殿。 他为鹤音摘下披风,交给一旁的宫女,这才取了兜帽,露出满头柔顺的白发。 两位都是容貌出众的男子,长得年轻又好看,再加上泛着柔光的白发,越发美得惊人。 元杳开心地站起身来,跟阵风似的轻奔过去:“小叔叔,鹤音叔叔,快过来坐!” 怀柔和怀遥也站起身来,开心地打招呼。 谢宁笑得温柔又灿烂,拱手道:“阿宁代师父,给两位公主殿下行礼啦。” 鹤音站姿如松,冲怀柔怀遥淡淡一笑。 怀柔连忙虚扶道:“宁叔叔、鹤音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宁笑道:“谢谢殿下。” 一旁,元杳连忙招手叫了宫人,吩咐他们送些茶和甜点过来,又让静儿吩咐膳房的人重新做一桌子菜…… 窈风殿,顿时热闹起来。 望着一桌子菜,谢宁笑得十分温柔灿烂:“还是小杳儿心疼小叔叔! 有这么一桌子好菜,小叔叔赶路再苦再累,都值了!” 元杳笑眯眯道:“只要小叔叔喜欢,以后呀,杳儿每天三顿都让膳房给你们做不同的菜! 小叔叔喜欢吃什么,别跟杳儿客气! 鹤音叔叔,您若需要什么,尽管跟杳儿说……” 谢宁拿起筷子,轻拍了一下元杳的脑袋,笑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叫鹤音叔叔。 我是小叔叔,我的师父也是叔叔? 乱了辈分,没大没小。” 元杳轻呼了一声:“小叔叔,鹤音叔叔都没说什么呢! 而且,鹤音叔叔多年轻呀,我总不能叫他鹤音爷爷?” 爷爷? 鹤音:“……” 鹤音掀起眼皮,冷清地斜眸:“阿宁,不是嚷嚷着饿么?少说话,多吃饭。” 谢宁笑得眉眼温柔,端起碗道:“师父说的是。” 鹤音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这时,一道奶乎乎的声音道:“白白……” 小穆思伸出如莲藕一般白白胖胖的小短手,想要去抓鹤音的头发…… 怀遥被吓了一跳,一把把小穆思薅回去,拧眉训斥:“臭小子,想挨揍?” 抓谁不好? 非要抓鹤音的头发! 小穆思顿时急了,伸手指着鹤音的白发:“白白……” 怀遥抱着小穆思,冲鹤音道:“先生见谅……” “不妨事。”鹤音放下碗筷,看着小穆思:“这就是杳儿信中所说的那个孩子?” 怀遥轻拍着小穆思,点头:“对。” 早前,元杳和怀遥写信,曾提过一下小穆思的事。 后来,元杳给谢宁写信,顺便问了一下,看有没有法子给小穆思治一下…… 怀柔温声问:“先生可有法子?” 鹤音伸手:“把孩子给我。” 他手还未伸过去,小穆思就软软地朝他怀里扑来,一把揪住他银白的发丝:“白白……” 抓起一缕头发,就要往嘴里送。 鹤音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拿出一块枫糖,递给小穆思,声如清泉:“给你糖吃,把头发还我。” 一旁,谢宁眉毛一挑。 这糖,不是他的么? 拿他的糖,哄人小孩…… “甜甜……”小穆思接过糖,咯咯地笑出声。 鹤音轻轻抓起小穆思的手,给他把脉。 谢宁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撑着下颚:“师父,孩子怎么样?” 鹤音眸光清冽地看着他:“你来看看。” 谢宁笑得十分甜:“好。” 他搬了凳子,靠着鹤音坐稳,才伸手给小穆思把脉。 元杳等人,紧张地看着他。 片刻后,谢宁笑得灿然:“这孩子呀,好得很,就是身子骨软了些。 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不出三月,就能补起来。 还有啊,对小孩子,别这么娇宠着,多带出去溜溜,多让他自个儿摸爬滚打一番,也就会说话走路了!” “真的么?”怀遥难得地露出欣喜神色。 谢宁笑盈盈地反问:“我还会骗你么?” 怀遥欣喜不已。 元杳和怀柔,也十分开心。 用过午膳,怀柔要回去绣嫁衣,而怀遥,则得带小穆思回去午睡。 谢宁和鹤音,则留在了千华宫。 元杳亲手为两人倒了茶,才问:“小叔叔,鹤音叔叔,你们这次回来,会多住一阵子了?” 谢宁接了茶,递给鹤音,这才道:“我和师父此次回来,是要带你和兄长走的。” 元杳愣住。 带她和爹爹走? 谢宁喝了口茶,缓缓道:“皇帝活不了太久了,太子,也已经长大。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若皇帝死了,兄长想再全身而退,就难了。” 听到这话,元杳彻底惊住。 皇帝……终于快撑不下去了? “皇帝,已是油尽灯枯。”鹤音声音清润:“所以,在那之前,你和你爹爹,必须得同我们先离开。” 油尽灯枯…… 元杳不由得想起,她的生辰宴上,皇帝已经特别憔悴了。 五石散,当真是会要人命的。 若换了旁人,她大概欷歔几句就罢了。 可,偏偏那人是她的亲舅舅…… “杳儿。”谢宁出声唤她名字。 元杳抬眸,吸溜了一下:“小叔叔?” 谢宁对她道:“这世上,只有你可以左右兄长的决定。 所以,劝劝兄长,让他随我们走。 走得越早,越好。” 元杳紧紧咬了一下唇角,点头:“我试试……” 因为不便留在千华宫,所以,云潺派人把谢宁和鹤音请去朝云宫住下。 晚膳时。 九千岁回来得有些晚。 元杳给他盛了一碗汤,才试探着问:“爹爹,皇上他身体还好吗?” 九千岁接碗的动作一滞。 这么一下,元杳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时间,她眼眶有些酸。 “你近日若是无事,就去陪陪他。”九千岁从她手里接过碗。 元杳差点落泪。 九千岁见状,浅叹了一口气,把碗放下,用另一只手轻轻摸她的脑袋:“乖,别哭。 人,不是还没死么?” 现在没死,可,也活不了多久了…… 元杳敛了情绪,软声道:“爹爹,小叔叔和他师父已经回来了。 小叔叔说,这次回来,想带我们走。 爹爹,我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离开? 九千岁垂下眼眸:“再等等……” 第573章 本该万无一失 一辆马车,低调地驶出禁军大营。 门口守卫拦了一下:“敢问马车内坐的是何人?” 车夫挥了一下马鞭:“放肆,今日能进出禁军大营的,能是何人? 我家公子身子不适,不想看比武了。 你如此大呼小叫,惊扰了他,该当何罪?” 几个侍卫交换了目光。 今日,能进入禁军大营的人,确实都身份不一般。 而且,今日的活动范围是被规划好了的。 除了划出的活动场地,其余地方,外人是进不去的。 因此,只防人进,却不防人出。 于是,拒马护栏被搬开。 马车出了禁军大营,一路往京城的反方向狂奔…… 看台上。 看着暗卫一手搭趴一个纨绔,怀遥百无聊赖。 正当她要喝茶时,裙角被拽住。 七百斤的汤圆,正用牙齿咬了她的裙角:“呲……” 长这么大,怀遥第一次被汤圆睁眼待见。 她拧眉,带着得意:“怎么,汤圆,你饿了?” 汤圆松开她裙子,抬起又大又肉乎乎的爪子。 “啪……” 元杳先前坐的椅子,被拍成粉碎。 怀遥瞪大眼:“汤圆,你要做什么?” 汤圆屁股一抬,坐在地上,焦躁地看着她,冲她出声:“嗷嗷……” 怀遥伸手拍拍汤圆下巴:“汤圆乖,你若困了,就先躺着,若是饿了,再忍一忍,等元小杳回来,找人喂你。” 汤圆皱起鼻子,冲怀遥凶狠焦急地哈了一口气:“哈呲……” 怀遥被吓了一跳。 这时,旁边,凤寻问:“怀遥,怎么了?” 怀遥望着突然生气的汤圆,后背发凉:“我也不知道。汤圆突然变得很焦躁,冲我龇牙呢……” 她话还未说完,汤圆就站起来,扬着尾巴往外跑。 恰好,凤寻也出了看台。 一见凤寻,汤圆就冲他甩尾巴:“嗷……” 怀遥走出来,叉腰道:“好你个汤圆,竟然只凶我,不凶凤寻! 等一下,我就告诉元小杳!” 汤圆:“呲……” 怀遥气得干瞪眼:“你这臭白虎!” 汤圆转头,就咬了凤寻袍摆,扯了两下。 “嘶啦……” 凤寻的袍摆,直接被撕掉了一块。 凤寻并不生气,而是温声问:“怀遥,杳儿和怀柔,离开多久了?” 怀遥随口道:“快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都这么久了? 凤寻讶异过后,面色微沉:“那么久都没回来,定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怀遥愣住。 她看向凤寻:“谢执说,今日大营很安全。” 若不是身在管制森严的禁军大营,元杳也不会把暗卫全部给谢执…… 隔着帘子,凤寻看了一眼其他看台,随后道:“我先去找找看,你留在这里,免得惹人生疑。” 怀遥闻言,顿时拒绝:“不行,我和你一起去找!” 凤寻声音有些冷:“怀遥,你必须留下。 这里,是禁军大营,除了今日来看热闹的女眷,余下的全是男人…… 若让人知晓怀柔和杳儿失踪,她们名声会如何?” 怀遥愣住。 凤寻对她道:“你在这里等我消息,我若找到人,很快就带她们回来。” 怀遥拧眉:“好,你快去快回!” 凤寻颔首,招手:“汤圆,带路!” 看台上,怀遥焦急得不行。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漂亮的南瓜形状的茶壶上,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来。 抓起茶壶,怀遥去找夜长幽。 夜长幽正闲适地看着台下的比武,见怀遥进来,不禁问:“元杳呢?” “元小杳和皇姐去马车上取东西了。”语罢,怀遥把茶壶放下,对夜长幽道:“这茶,元小杳说很好喝。” 夜长幽闻言,不由地放下手里茶杯:“元杳当真觉得好喝? 给朕倒一些,朕要瞧瞧,能让她喜欢的茶,是什么味道。” “我骗你干嘛?”怀遥拿起一个空茶杯,倒上半杯,递给夜长幽。 夜长幽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 “怎么样?”怀遥问。 夜长幽细细品了一下,抿了薄唇:“这茶,茶香清新,茶汤入口柔顺…… 原来,元杳喜欢这样的?” 怀遥在一旁道:“喜欢喝,夜皇就多喝点。 多品品,能更好地了解元小杳的喜好。” 半杯茶饮尽,夜长幽斜眼:“怀遥公主,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会。”怀遥挑眉:“我这不是太无聊了,没事找事,给自己找找乐子么?” 夜长幽拧眉:“呵……” 他就知道。 元杳身边的这些人,没一个替他说话的。 难道,就没一个人相信,他是真心想娶元杳的? 夜长幽从怀遥手里拿过茶壶:“给朕。” 他跟喝酒似的,一连倒了好几杯喝下去。 刚喝完没多久,安静的看台上,响起一阵响声—— “咕噜噜……” 夜长幽暴怒:“姜怀遥,你给朕喝了什么?” 怀遥抱着茶壶跳起来:“这茶,果然有问题!” 茶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夜长幽暴怒,一边招人给他送恭桶,一边指着怀遥,痛苦道:“你给朕等着!” 然而,眨眼,怀遥就消失了没个踪影。 武场上,谢执和一身黑,易容成一张清秀普通脸的云潺打得正激烈。 他擦了唇边的血,抬头,就见怀遥朝这边冲。 云潺收起剑,看向怀遥:“发生什么了?” 怀遥是知道云潺身份的,虽这张脸她不认识,但,光是气质,就能辨认出来。 怀遥跑到两人身边,压低声音,焦急道:“这壶茶有问题,元小杳和皇姐喝了,就不舒服…… 她们去了半个时辰还未回来……” “怎么会这样?”谢执抓住剑柄,用力一撑,站起身来:“把茶给我看看!” “不必看了!”怀遥道:“我察觉不对劲,让夜长幽喝,他喝了也难受了。” 云潺:“……” 谢执:“……” 谢执双腿发软,晦涩道:“怎么会这样?明明……” 明明他准备了多日…… 明明,本该万无一失! 云潺收起剑,冷冷道:“先找人。” 语罢,他大步往武场外走。 谢执人都慌了。 一旁,一个禁军副将小跑过来:“将军,发生了何事?” 谢执艰难道:“即刻关闭禁军大营的门,所有人等,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 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丢了件贵重的私人物品……” 第574章 你为什么不怕、不哭 刺客? 禁军大营还能混入刺客? 顿时,副将沉声道:“将军,末将马上去安排!” 谢执点点头。 那副将又看了一眼谢执手臂上的伤:“您的伤……” 谢执摇头:“皮肉伤,不碍事。” 语罢,他提起剑,追上云潺。 怀遥跟了上去:“喂,谢执,你等等我……” 凤寻是跟着汤圆,在一个杂物间找到怀柔的。 找到怀柔时,她正昏迷着,身上一切完好。 凤寻握紧的拳头松开,心疼得红了眼眶。 他颤着手探了怀柔呼吸,而后,腿微软。 谢天谢地…… 凤寻四下看了两眼,弯腰,欲把怀柔抱起来。 他刚一抱上怀柔,一道黑影就落了下来:“元杳呢?” 凤寻抬头。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相貌平凡普通的青年,普通到,转眼就能忘记他的样子…… “云潺?”凤寻出声。 “是我。”云潺颔首,剑尖拖在地上,溅起一地火花:“元杳呢?” 这时,到处寻人的汤圆奔进杂物间。 见着云潺,汤圆就拖着声音:“嗷……嗷嗷……” 它的声音,又焦急又担心。 云潺抬手放在汤圆头顶:“没找到她么?” 汤圆焦急不已:“嗷嗷……” 它转了一圈,根本什么都没看到。 明明还未进入深秋,云潺却感觉如坠冰窟。 当即,他掏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盖子,放在怀柔鼻尖。 他的手,在发抖…… 药效来得极快。 很快,怀柔眼皮动了动,就睁眼。 她人还未看清,就开始干呕:“呕……” “怀柔,怀柔,你还好么?”凤寻红着眼,轻拍着怀柔:“杳儿呢?杳儿去了哪里?” 怀柔头痛欲裂,连脑后颈,也疼得厉害。 她用衣袖掩了半张脸,隐忍着干呕了好几声,才惨白着一张脸:“凤寻,快……快去救杳儿!”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云潺浑身迸发出冷冽的气息。 怀柔愣了一瞬,才问:“你是……” “云潺。” 怀柔掐着嗓子,难受道:“我……出恭后,刚洗完手,就被人敲晕了…… 我想给杳儿示警,却根本反应不过来……” “今日的人,定是奔着杳儿来的。”凤寻抱稳怀柔,对云潺道:“必须马上找到杳儿! 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一个刚及笄的清白女孩子,被人掳走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足以发生太多事…… 凤寻眼眶熏红:“云潺,倘若杳儿她……” “她不会的!”云潺手握成拳,纤细有力的手指,几乎要把剑柄握断。 “可是,万一呢?”凤寻声音微沉。 万一? 云潺闭眼,再睁眼,本来璀璨的双眸,透着一丝冷寂杀意:“我不介意,我只要她活着。 是她,就好……” 语罢,他很快离开。 谢执赶来时,恰好碰上凤寻抱了怀柔出来。 见着两人,他怔了一下。 怀柔脸上还有泪:“世子,杳儿她不见了,快找找她!” 谢执上下打量了怀柔两眼,对凤寻道:“你先带怀柔去马车上,我去找人。” 说着,他就要走。 恰好,夜长幽脸色憔悴,捂着腹部从一道门里出来。 一见三人,夜长幽咬牙切齿道:“你们几个,给朕过来!” 谢执扫了夜长幽一眼:“夜皇有事,晚些再说!本世子还有紧急要事处理。” 说完,他就要走。 “你给朕站住!”夜长幽伸手,拦住谢执。 谢执眉心跳了跳。 凤寻轻轻把怀柔放下地,看向夜长幽:“夜皇究竟有何事,非要现在说不可?” 夜长幽虚弱无力地抬起手指:“你们……好大的胆子! 朕是东夜的皇帝,你们竟敢在朕茶水里放药!” 两脸震惊。 凤寻和怀柔皆抬头,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脸的惊讶。 谢执却开口道:“夜皇,那药,并非是针对你。 今日,是有人故意要害小杳儿……” 元杳? 夜长幽顿时冷下脸来:“元杳呢?” “他……”谢执握起拳头。 凤寻温润的嗓音有些嘶哑:“杳儿被人抓走了。” “什么?!”夜长幽大惊。 “小杳儿被抓走,都怪我……”谢执声音也有些沙哑:“我马上去找人,事关小杳儿清白,你们切勿要瞒住其他人。” 语罢,他看向凤寻:“凤寻,你先带怀柔回看台。 若有消息,我马上传给你。” 凤寻略微一思索,艰难地点头:“好……” 谢执提剑就走。 “慢着!”夜长幽再一次张开双手拦住他。 谢执额头青筋跳动:“夜皇!” 他几乎有些咬牙。 夜长幽冷沉道:“朕同你一道去!” “你?”谢执紧紧皱了眉头。 夜长幽四处看了几眼,伸手,直接把外袍脱掉,又把头冠摘掉,扔给凤寻:“劳驾,先替我收着。” 脱去外边华丽袍子,夜长幽又问谢执要了剑,把衣袍割了几块。 最后,当着三人的面,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深色泥土,熟练地在掌心搓开,在脸上抹匀…… 三脸震惊。 瞧夜长幽这熟练模样,平日一定没少这么做…… “易容”完毕,夜长幽洗了手,对谢执道:“走,朕与你一起去找元杳。” 谢执点头。 他迟疑了一下,叫上汤圆:“你跟本世子走。” 汤圆甩了尾巴,站起来就开跑。 云潺会飞,它跟不上。 谢执不飞,它终于可以跟上了…… 元杳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隐隐约约的,她感觉又晕又晃。 而且,头好疼。 不仅头疼,浑身哪哪儿都疼…… 后脑勺,尤为地痛。 迷糊间,她伸了手,在后脑勺轻按了一下。 这一按,直接把她疼得清醒了。 “嘶……” 元杳细细地抽了一口气,睁开眼。 一道黑影,朝她凑过来:“醒了?” 粗声粗气的。 这声音,一听就是故意伪装过的。 元杳想抬手揉眼睛,却发现,她的手早就被绑起来了…… 她嗓子干得厉害,开口问:“有水么?我要喝水。” 喝水? 那绑匪怪笑了一声,问:“你现在都被绑架了,为什么不害怕、不哭? 你是傻子么,怎么都不挣扎的? 还有,你还敢喝我的水?” 元杳:“……” 她哑声道:“你怎么这么啰嗦? 水呢?我要喝水。” 第575章 我真的不值钱 一碗清水,被递到元杳面前:“要水没有,要毒一碗,你喝不喝?” “喝。” 元杳渴得不行。 她动了动手,冲绑匪道:“给我松绑。” “你……” 绑匪被气笑了。 马车内,仅仅有绑匪和元杳两人。 马车外,可就不知道了…… 但,元杳有直觉,这绑匪应该不是想要她的命。 兴许,绑匪是要抓了她,拿去要挟九千岁换什么…… 换什么呢? 兵权? 亦或是政权? 总不至于是想拿她去换钱? 不对…… 元杳抬头:“是姜兰玥派你来的?” 绑匪边倒水,边道:“老子要是姜兰玥的人,你还能活到现在么?” 不是姜兰玥? 但,他知道姜兰玥? 这人,到底是谁? 元杳正胡思乱想之际,碗就被递到她唇边。 那绑匪粗声道:“赶紧给老子喝!松绑是不可能松绑的,谁知道松了绑你会不会跑? 再找麻烦,老子就打晕你!” 元杳:“……” 好粗暴的绑匪。 她嘴唇凑至碗边,一口气喝了一碗整碗清水。 喝了水后,她的嗓子终于舒服了许多。 精神,也好上了许多。 元杳挪了挪身子,试图从车窗缝隙往外瞧上一眼。 这一昏一醒,想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对了…… 元杳猛地抬头,问:“怀柔呢?你们把怀柔弄去哪里了?” 若怀柔出事了,凤寻可怎么办? 绑匪瞧了她一眼:“我说你,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呢?” “怀柔不是别人!”元杳反驳道。 绑匪笑了一声,粗声粗气道:“老子要抓的是你,至于那位怀柔公主,放心,她好得很! 老子对她,没半分兴趣。” 元杳松了口气。 怀柔没事就好…… 不过,她该怎么办呢? 元杳试图换个舒服的姿势。 她瞧了一眼绑匪。 这绑匪,个头约摸着一米七左右,长得不高,身子臃肿,但脑袋却很小。 他穿着粗布衣服,头发用棉布帽子包裹着,眉毛又粗又黑,几乎把眼睛都挡了去。 而且,整张脸上都是长胡须,乱糟糟的,根本看不出来长什么样…… 元杳眯眼。 这人,是故意装扮成这副模样的。 也是,这种人,怎么进得了禁军大营?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或侍卫之类的…… 元杳抬眸:“喂,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猜?”绑匪粗声道。 元杳:“……” 好想打爆这绑匪狗头。 让他嚣张! 见她一脸吃瘪的模样,绑匪粗声粗气地嘲讽道:“九千岁武功了得,又心狠手辣。 没想到,那般厉害的人,竟养出个娇娇软软的女儿,真叫人意外。 有道是:马有失蹄,人有失足。” 元杳:“……” 说她可以,说她的爹爹,那就忍不了了。 她嘲讽回去:“停下马车,路边撒泡尿照照自己你。 瞧你长这副尊荣,夜里从大街上走过,约摸着能吓死一片无辜的人。” 绑匪:“……” 绑匪凶狠道:“你再牙尖嘴利,老子就拔了你的舌头,敲了你的牙齿!” “你试试?”元杳挑衅道:“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 绑匪:“……” 绑匪懒得理她,问赶车的人:“这里,离大齐京城多远了?” 车外的人回道:“三十里。” 三十里? 都跑出京城这么远了? 元杳微惊。 她头一次觉得,原来,对她来说,暗卫是如此重要…… 暗卫离身,别人想杀她,轻而易举…… 不过,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暗卫想必已经知道她出事了。 今日,云潺也在…… 爹爹呢? 爹爹今日在宫中。 若他知道她在暗卫离开时失踪了,会怎样? 他会不会疯掉? 一时间,元杳有些慌乱起来。 元杳看向绑匪,决定拿钱财诱惑他。 她问:“我们来做个交易,我给你钱,你放过我。 届时,你拿了钱立刻离开大齐,远走高飞,谁也找不到你。 多少钱,你可以放了我? 一万两,够不够?” 绑匪愣了一瞬,收回视线:“元杳郡主觉得,你只值一万两?” 元杳抿唇:“十万两?” 听到这数字,绑匪笑了一声:“元杳郡主,身为九千岁的女儿,你都没打听过你的身价么? 有人出百万两银子,找杀手堂的人,打包买你和九千岁一条命,杀手堂都没接……” 元杳:“???” 她怎么不知道?! 一时间,她不知是该感叹她和爹爹的命值钱,还是感叹杀手堂的人忠诚…… 这几年,在残风背地里经营下,杀手堂干的都是正经的买卖。 每年,不但不需要她贴钱了,还能给她赚一些回来…… 虽挂着杀手堂的名声,却并未滥杀无辜。 之所以没改名,是为了方便收集信息。 比如,她忽然就知道了她和爹爹的身价了…… 不过,谁那么富有,竟出一百万买他们父女俩的命? 难道,是众筹的? 元杳压下好奇,忍着肉痛,对绑匪道:“我穷,我愿意倾尽所有,去借也好,抢也好,补足三十万两白银。 这么多,总够了? 若我没被和我爹爹一起打包,我是真的不值钱呀!” “老子信了你的邪!” 绑匪将就着元杳用过的碗,倒了一碗清水喝下,粗鲁地擦了嘴角,才道:“老子绑你,不是为钱!” 不要钱? 元杳沉默了。 这时,绑匪活动了一下手脚,对车外的人道:“马匹干粮和银子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外边的人回道。 绑匪点头,开口道:“停车,我要换马了。” 马车急急停下。 元杳脑袋差点撞在马车侧壁。 她还未坐稳,人就被拽起来:“走!” 一通天旋地转后,元杳成功被放在马背上。 绑匪坐在她身后,一手抓缰绳,一手扶了她:“驾!” 马蹄撒欢,跟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出去…… 元杳一个趔趄,用力往后撞。 这一撞,她猛地瞪大眼睛。 她侧头看向身后的人:“你……你居然……” 有胸! 还好软! 绑架她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女人,绑架她干嘛? 而且…… 元杳看了一眼背后的夕阳。 她们,正在往东边去。 若一路往东…… 那不是东夜的方向吗?! 第576章 你干嘛这么直白 日近黄昏,马终于在一片靠河岸的树林里停下。 绑匪跳下马,伸手扶了元杳:“下马!” 元杳人才站稳,手和脚就被绑住。 她挣扎道:“反正我又跑不了,你能给我松绑吗?这样绑着好难受……” “不能!”绑匪道。 扔下她,绑匪转身去栓马。 元杳又挣了挣。 又白又嫩的皮肤,顿时勒出一片红痕。 元杳:“……”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赐了她风华绝代的美人爹爹,赐了她武功了得的暗卫,偏偏,赐给她一副习不了武的废柴身体…… 元杳环顾了一眼四周,冲绑匪道:“这里不会有狼呀、熊瞎子或者老虎之类的? 你这么绑着我,万一来了豺狼虎豹,吃了我怎么办?” 绑匪栓好马,冲她道:“少跟我掰扯!闭上你的嘴,少说话! 你别乱叫,就不会引来豺狼虎豹。 我去打点水,再找点柴生个火堆。 你最好乖一点,别想着逃跑。 在你昏迷时,我就喂你吃了毒药,你若敢逃,我就不给你解药方子,毒死你!” 元杳:“……” 好恶毒的人。 她找了根干净的树根,跳过去坐下,背靠着树,冲绑匪道:“毒药都没你毒。” 绑匪冷哼一声,拿水袋指着她:“警告你,老实点! 你的九千岁爹爹,你的暗卫,都赶不过来救你。 就算来了,解药方子也只有我知道。 我先打水找柴去了,你就在此处等我回来!” 元杳:“……” 这话,和“你就站在此处,我去给你买橘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绑匪,弃掉马车,换了马赶路,大约就是为了误导试图来救她的人。 可是,她低估了暗卫营…… 隔着稀疏的枝叶,元杳看见那绑匪弯了腰,又是掬水洗脸,又是洗手、喝水。 打好水后,绑匪把水袋往腰间一挂,就去找柴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林子里,安静极了。 只有栓在不远处的马,时不时打个响鼻。 一时间,元杳百无聊奈。 忽然,她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冷香。 这味道,她可太熟悉了! 云潺! 云潺居然找到她了! 一道黑影,落在她身旁,压低声音问:“可有受伤?” 看到来人,元杳可怜巴巴道:“云潺!” 她手脚好麻…… “抱歉,我来迟了。” 云潺单膝跪在地上,探身给她松绑…… 他冷清的声音,有一丝微哑。 元杳摇头:“你已经来得很及时啦!” 她是在昏迷中被带出禁军大营的。 后来,绑匪为了迷惑视线,又单独带了她骑马来到这里,还用马车迷惑视线…… 云潺能这么快找来,已经很棒了! 毕竟,这里,大约已经离京一两百里了…… 云潺解开绳索,扶了她起身:“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杀了绑匪,马上带你回京。” 杀了绑匪? 元杳连忙道:“云潺,等一下!” 云潺垂眸看她:“怎么了?” 元杳咬唇:“那绑匪说,她趁我昏迷时,喂我服了毒。 她还说,解药,只有她自己知道配方……” 毒? 云潺的漂亮瞳孔,映着元杳红润的面庞。 这样子的她,怎么可能会中了毒? 云潺抓起元杳的手,把起了脉。 果然。 平日,古灵精怪的元杳郡主,竟也会被人骗…… 怎么这么好骗呢? 云潺摇头。 元杳没注意到云潺的动作,她的注意力,全都在云潺会把脉这件事上。 她惊讶又好奇:“云潺,你竟然会把脉?” 云潺抬眸,唇角微弯:“和小叔叔学的。” 小叔叔? 哇! 小叔叔竟瞒着她,传授云潺医术! 元杳:“云潺,你如实交代,你除了会武功,会医术,还会什么呀?” 云潺修长纤细的手指轻搭在她脉搏上,唇角微扬,声音冷清:“还会喜欢你。” 元杳:“!!!” 好土呀! 可是,她为什么不受控制地脸红心跳? 元杳没好气道:“你干嘛这么直白?” 云潺侧眸:“喜欢,为何不能直白说出来?” 元杳:“……” 云潺弯唇:“你可知,这世上有许多怨偶,就是因为拐弯抹角、遮遮掩掩而产生的?” 元杳:“……” 元杳脸色爆红,想要抽回手。 云潺手指用力,按住她:“别动。” 元杳:“……” 真是要命! 冷冷清清的人,说起情话来,竟然怪让人心动的…… 元杳满脸发烫。 她轻咳了一声,开始注意四周。 这时,云潺松开她:“你没中毒。” 没中毒? 元杳收回视线,顿时有些愤愤:“她是故意骗我,吓唬我的!” 云潺蹙眉道:“你在此等我,我去杀了她,马上带你回京。” 啊…… 元杳拽住云潺衣袖:“等一下!” 云潺回眸看她。 元杳迟疑道:“我怀疑……绑我的人,是夜长幽的那位梁妃!” 梁妃? 云潺漂亮的眉毛轻轻皱起。 夜长幽的妃子,为何要绑架元杳? 夜长幽…… 云潺抬手,把元杳脸颊上的一缕碎发别至而后:“想不想知道,她为何绑你?” 元杳点头:“想!” 云潺唇角噙着一抹清浅笑意:“那你先委屈委屈,配合我做件事。” 元杳:“?” 她刚要问,云潺就压低声音:“她回来了。” 元杳立刻竖起耳朵。 果然,她听到了动静。 绑匪抱了一捆柴,吃力地往这边来。 瞧见元杳没跑,脚上依旧有绳子,绑匪把柴丢在地上,呼了一口气:“累死老子了!” 元杳开口道:“你要是累,就给我松绑,我来生火?” “生火?”绑匪抬头,质疑道:“你这娇宠长大的小郡主,也会做生火这种粗活儿?” 元杳:“……” 她看起来有这么蠢吗? 元杳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喝风饮露的仙女,不至于连火都烧不燃!” 绑匪抬头打量她。 片刻后,绑匪道:“我给你松绑,你最好老实点! 到了晚上,这山间到处都是豺狼虎豹,你最好别打歪主意! 你要跑了,被狼叼走了,老子是不会去救你的!” “知道啦!”元杳笑得十分甜软。 绑匪环顾了一眼四周,确认没异样,这才朝元杳走过来。 元杳眯眼。 十步,五步,三步…… 趁绑匪不注意,元杳猛地扬手。 绳子落地,一阵白灰飞舞。 绑匪大惊,连忙抬手捂鼻子。 可惜,已经来不及。 绑匪惊讶又愤怒地瞪大眼,浑身发软,软软倒在地上:“你……你竟耍诈!” 元杳拍拍手,笑眯眯道:“我不但要耍诈,我还要扒了你。 你说,我先从哪儿动手好呢?” 第577章 我与你无冤无仇 扒了她? 绑匪又惊又生气。 可是,她咬牙,使出所剩不多的力气,试图挣扎:“你敢!” “怎么不敢?”元杳蹲在她面前:“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绑架我。 否则,我不但扒了你,我还要把你扔进林子里喂狼!” 绑匪:“……” 元杳招手:“逆徒,你过来。” 云潺:“……” 他催动内力,以黑雾掩面后,才走至元杳身旁。 绑匪露出震惊之色:“暗……暗卫?” 没想到,她准备得那么缜密,还是被暗卫找来了…… 元杳看向云潺:“你把她扒了。” 云潺:“?” 他瓮声问:“你确定?” 元杳:“……” 她醋她自己。 她拍拍手:“算了,我来。” 语罢,她捋了衣袖。 这时,一道声音冷冰冰地响起:“我来。” 元杳一喜:“破月!” 不远处,传来一声虎啸:“吼……” 元杳眼睛都亮了:“汤圆!” 不远处的灌木丛,无风自动。 星辉下,一只浑身雪白的白虎蹿了过来,直奔元杳。 七百斤的虎,在距离元杳三米外,急急止住,扬起一阵枯枝落叶。 瞧见元杳安然无恙,汤圆抖了抖毛:“吼……” 虎啸声,震耳发聩。 元杳扑过去抱住汤圆脖颈,把脑袋埋进它蓬松柔软的颈毛里:“汤圆,你怎么也来啦?” “嗷……” 汤圆前爪动了动,用冰凉的鼻子来蹭她。 破月的身影,落在不远处。 他看向元杳:“受伤了没有?” 元杳从汤圆颈毛间抬起脑袋,对破月摇头:“她只绑了我,并未伤我。” 破月点头。 他看向云潺:“转过去,我要扒她了。” 绑匪挣扎:“你敢!” 破月冷冰冰道:“死鸭子,嘴真硬,这就扒了你的毛。” 绑匪:“……” 云潺背过身去。 剑光,令人眼花缭乱。 眨眼,绑匪身上的衣服就被割成了碎布片。 汤圆躁动地甩了尾巴:“呲……” 元杳抱了汤圆脖颈,轻挠着它下巴,安抚道:“乖,别生气,咱不能乱杀人。” 汤圆这才闭嘴。 破月抬手,带着内力挥出一巴掌。 掌风起,碎布片乱飞。 望着仅剩一层里衣的绑匪,破月冷冰冰道:“女人。” 绑匪又气又绝望,连声音都顾不得掩饰:“你无耻!我要杀了你!” “再骂一句?”破月冷冰冰道:“再骂一句,你最后一层毛也别想留了。” 绑匪快气晕过去了。 元杳立刻吩咐:“把她脸清理干净。” 破月嫌弃地弯腰,在绑匪身上点了穴道,而后,粗暴地伸手揪掉绑匪脸上的眉毛、胡须…… 绑匪直接疼哭了。 望着那张脸,元杳蹙眉:“梁紫嫣,果然是你!” 梁紫嫣带着哭腔道:“是我又怎样?” 元杳:“……” 这位梁妃,不仅有勇有谋,还挺硬气呀! 元杳走过去,蹲在梁紫嫣身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绑我?” 而且,还在她的水里下了药…… 一想到那酸爽,元杳就想骂人。 放泻药,多阴损哪? 在茅厕里打晕她,就更阴损了! 她有洁癖呀!! 梁紫嫣浑身使不上劲,还被点了穴道,难受得紧。 她气急:“我想把你带回东夜!” 元杳惊讶道:“你带我去东夜做什么?” “我……”梁紫嫣气到扭曲,索性放弃了反抗,闭上眼睛说出真相:“我要绑你回东夜当皇后!” 元杳:“???” 梁妃,绑她回东夜当皇后??? 想什么呢? 元杳惊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艰难地开口:“梁妃,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你在羞辱我?”梁紫嫣睁眼瞪着她。 元杳:“……” 身为一个还算受宠的妃子,竟然帮皇帝找皇后…… 而且,还是用绑架的方式…… 若不是亲生经历,元杳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梁紫嫣:“你不知道我有心上人吗?” “知道。”梁紫嫣撇嘴。 “既然知道,你还想帮夜长幽娶我?”元杳问。 梁紫嫣冷哼:“只要是皇上喜欢的东西,我想方设法,都能帮他弄到手! 他想娶你,那我就帮他把你强娶到手! 你不愿意嫁,那我就先把你绑回东夜! 等回东夜了,我就给你安排一个身份,再让你嫁给皇上!” 元杳:“???”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元杳一言难尽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这些年无论是想杀我还是害我的人,从未得过手。 相反,那些人,没一个好下场…… 你一个东夜妃子,竟然还敢绑我? 难道,你就不怕牵连东夜? 你要知道,若我爹爹知晓此事,会亲自率兵踏平东夜的!” “我敢动手,自然就有准备!”梁紫嫣冷哼。 元杳:“?” 她道:“愿闻其详。” 梁紫嫣吃力地扭过头:“你让我说,我就说么?” 突然,一把森寒的剑尖,横在她眼前。 破月冷冷地威胁:“不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梁紫嫣:“……” 梁紫嫣吓得一个瑟缩,却嘴硬道:“你们干脆杀了我!杀了我,把我扔在这林子里喂狼好了! 反正,我都被你们抓住了,我也不想活了……” “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云潺冷清道:“小师叔,割了她舌头,拿她去和东夜换钱。 一个宠妃,少说也能换个三十万两白银。 届时,钱到手,分你十万两。” 十万两? 破月冷冰冰道:“不错,十万两,够买十年肉了。” 梁紫嫣扭头瞪他。 破月轻晃剑尖:“再瞪,剜了你眼珠子。” 梁紫嫣:“……” 两行清泪,从梁紫嫣眼里流出来:“我安排了一具尸体! 等我带了元杳到东夜,就传信给这边的人,用这具尸体伪造元杳的尸体!” 元杳:“……” 她浅声叹气:“梁妃,你说,我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说你蠢呀?” 真当九千岁和暗卫营是吃素的呀? 元杳从地上站起身,拍拍手:“破月,把她绑起来。” 破月点头。 梁紫嫣试图挣扎:“你……你要做什么?” 元杳轻笑了一声,眼神微冷:“我呀,有好多事要做呢。 你都亲自送上门了,我得好好利用一下……” 第579章 想我抱你你配么 梁紫嫣知道,元杳这个暗卫心上人,一定能说到做到。 说杀她,那就一定敢杀她。 所以,梁紫嫣只得选择了闭嘴…… 云潺提剑清理了一下火堆周围,对破月伸手。 破月:“什么?” 云潺道:“小师叔,把你的披风脱下来。” 披风? 破月没多想,解下披风,扔给云潺:“接好。” 他这披风,可是新买的呢。 云潺接过披风,当着破月的面,把披风叠好,铺在清理过杂草和碎石的地上。 破月:“???” 破月冷冷道:“你好过分!” 逆徒就是逆徒! 一天不大逆不道,他就不舒服! 竟然拿长辈的披风当垫子! 那披风,很贵的好么! 又是银线,又是暗纹,他好喜欢的…… 心疼…… 算了,看在元杳的面上。 云潺黑雾之下的眸子格外璀璨,他没理会破月,对元杳招手:“过来。” 元杳缓步走过去。 云潺扶了她坐在披风上。 看着她单薄的身躯,云潺往上风口处一挡,护了她,问:“还冷么?” 她的斗篷,落在了武场看台上。 他来得匆忙,也未来得及给她带上一件。 被娇宠着长大的小郡主,平日里,大家捧在掌心怕摔着她,含在口中怕化了。 这样的她,却要在着秋霜夜,露宿野外。 元杳裹紧薄衫,摇头:“不冷……” 不冷才怪! 若非有外人在,他只想把她护在怀里,不让她吹到一丝冷风…… 罢了。 不可以吓着她。 云潺看向虎视眈眈守着梁紫嫣的汤圆:“汤圆,过来。” 汤圆尾巴一甩,站起身,走了过来:“嗷……” 它用力抖了抖身子,柔软蓬松的毛,在火光里熠熠生辉。 云潺弯了唇角。 他拍拍汤圆:“躺下。” 汤圆有些怕火,但还是躺在元杳身旁。 地,震了震。 汤圆躺下后,挪了挪身子,把元杳半包裹住。 白胖健硕的虎躯,犹如一座小山,把怀中少女衬托得越发娇小玲珑…… 背后的风,被汤圆挡了,旁边的风,又有云潺挡着。 带着热气的火光,把元杳本就漂亮的脸庞映得越发明丽动人…… 元杳轻声道:“好暖和呀!” 云潺浅笑:“养虎千日,用虎一时。” 可不是嘛! 元杳抬手,拍拍汤圆:“崽崽,等回京了,姐姐就给你宰一头鹿,好好给你补补!” “嗷嗷……”汤圆用冰凉的鼻尖轻蹭了一下她侧脸。 元杳惊呼了一声:“臭崽崽,你好坏呀!你的鼻尖好凉!” 说着,她差点跳起来。 “嗷!” 汤圆抬起肥厚有力的大爪子,直接把元杳按进它怀里,霸道地禁锢住,不让她吹风。 它只差给她舔毛了…… 元杳笑弯了眉眼。 今日的一切不愉快,都被治愈了。 养只大猫猫,体验感真是太棒了! 平日,能当猫猫撸,被坏人抓了,还能有警犬一般的追踪作用,天凉了,还能给她挡风取暖…… 梁紫嫣躺在冰凉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人一虎。 她说不上来羡慕还是什么。 难怪,夜长幽身为国君,都敢放下东夜的国事,亲自来大齐一趟…… 难怪,好些男子都想求娶元杳…… 这般聪敏、灵气逼人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她看了都喜欢! 连老虎这种不通人性的猛兽,都喜欢元杳,愿意拿自己的方式宠着她……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夜长幽的影子。 那个自信又霸道的男人,他还是一国之君,他已经有了好几个女人,未来,还会有无数个女人…… 他,配不上元杳。 白月光,就永远让她挂在天际,倾泻光芒! 梁紫嫣闭上眼睛。 元杳和汤圆玩闹结束,就冲蹲坐在树根上戳蚂蚁洞的破月道:“破月,夜越深,温度越低了,把梁妃挪至火堆旁。” 破月嫌弃地看了一眼梁紫嫣:“你,自己爬。” 爬? 梁紫嫣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她和火堆的距离。 五米。 她一个吸入软筋散的人,除了脖颈往上清醒使得上力外,手脚都软趴趴的。 即便是爬,她爬到火堆边,估计也需要花上许久。 梁紫嫣咬唇道:“我动不了。” 破月:“……” 他嫌弃道:“我不碰女人。” 不碰女人? 梁紫嫣惊讶道:“你是和尚么?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 破月:“……” 他冷冰冰道:“闭嘴!再多嘴,就拔了你舌头!” 梁紫嫣缩了脖颈。 破月把被一个被蜗牛壳堵住蚂蚁洞掏出来,这才跳下树根,拍拍手,嫌弃至极地拽起梁紫嫣。 梁紫嫣惊呼:“我的腿……” 她那不能动弹、使不上劲的腿,在地上拖拉着呢! 破月提了她往火堆边走:“怎么着,想我抱你?配么你?” 梁紫嫣:“……” “嘭”地一声,她就被扔在了地上。 她咬牙切齿:“元杳,你身边的这些人,怎么嘴巴一个比一个毒?” 元杳闻言,抬起头,眸色生辉,笑得十分灿烂:“因为,他们有这个资本呀。” 说着,她笑眯眯道:“破月向来就是这个脾气,你习惯了就好。 他对你,已经够客气了。 他啊,对我都经常放肆。” 梁紫嫣:“……” 她望着笑得特别开心的元杳,一言难尽。 这位元杳郡主,果真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后悔了。 后悔冲动之下绑了人…… 梁紫嫣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元杳:“元杳郡主,今日绑架你一事,对不起……” 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一句对不起,就想抵销?” 听到这声音,元杳欢喜地扬声喊道:“爹爹!” 一声鹰唳,划破黑夜的宁静。 紧接着,地面轻震。 马蹄声,由远及近。 很快,透过灌木丛和树林,火光亮起。 两只鹰,扑朔着翅膀,停在了元杳身后不远处的树干上,抖了抖羽毛。 趴在地上的汤圆,懒洋洋地扇了一下耳朵,继续闭目养神。 云潺拿起树枝,轻拨着火堆,把火烧得更旺了一些。 九千岁一袭赭红色华丽衣衫,破风而来。 他轻轻旋转了一圈,稳稳站住。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小杳儿,可有伤着吓着?” 第58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旁边,眼尖的太监连忙轻斥:“都转过身去!” 顿时,周围的宫人、禁军侍卫纷纷转身的转身,垂头的垂头。 两行清泪,顺着姜承琰眼睫滚落,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消失在衣领处…… 九千岁看了一眼安静的长街,淡声道:“回宫。” 姜承琰哑声影道:“好……” 西街,冷冷清清。 而西行的官道上,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 出了城门,怀柔就派了人过来,请元杳去她的马车。 此行,元杳是带了汤圆的。 于是,车队一停下,一人一虎跳下马车,爬上了怀柔的马车。 怀柔的马车,是三马车,又大又宽敞,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 元杳刚一进去,一只手炉就递了过来:“杳儿,暖暖手。” 元杳接了手炉,坐在怀柔身旁,眨眼道:“谢谢嫂嫂。” 怀柔顿时红了脸颊:“杳儿,你又取笑我!” 自打和凤寻举行了婚礼后,怀柔整个人气质越发温柔动人了,而且,整个人粉面含春、珠辉玉丽…… 而凤寻,也是春风得意、容光焕发…… 怀柔喝了口茶,压下满脸热气,才道:“此去西丘,山遥水远,辛苦杳儿陪我走上这一遭了。” “这有什么?”元杳笑道:“我呀,早就为你和凤寻期待这一日的到来了! 你和凤寻成亲,我比谁都要高兴!” 怀柔的脸,再一次变得滚烫起来。 她笑得十分甜蜜温柔:“我和凤寻能顺利成亲,这些年,都要感谢杳儿。 若是没有你,我也不知能否撑到这一日…… 好在,父皇母后同意了,凤寻也顺利来娶我了。” 见怀柔幸福,元杳也觉得幸福。 她笑眯眯道:“你和凤寻情比金坚,就算没有我帮忙,你们也会在一起的。 再者,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一直看好凤寻。 皇上之所以先让你和凤寻在大齐先办一场婚礼,就是为了让你们早早全了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呀!” “杳儿……”怀柔的脸,简直比手炉里的炭火还红。 正要说话呢,马车就停了一下。 凤寻掀开车帘上来:“怀柔,杳儿。” 元杳笑眯眯地打招呼:“凤寻哥哥。” 凤寻温润地笑,坐在了怀柔对面,而后,压低了声音,问怀柔:“身子可还难受?” “凤寻!”怀柔一听这话,差点找个地洞钻进去:“杳儿还在呢……” 元杳忍笑。 凤寻轻咳了一声:“抱歉,我只是担心车马劳顿,你身子受不了……” 都怪他太血气方刚。 自大婚当夜,他食~髓~知~味后,这几夜,一直缠着怀柔…… 凤寻暗自恼怒。 幸好,马车足够宽敞柔软。 接下来的一个月,就让怀柔好好养身子罢。 白日里,一见凤寻,怀柔就脸红。 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凤寻:“你快些喝,喝完这杯茶水,回你自己的马上去。” 凤寻接了茶杯:“怀柔,你这是要催为夫走么?” 为夫? 怀柔已经记不清,成亲后,凤寻已经多少次在她面前自称为夫了…… 尽管如此,每听一次,她还是脸红心跳得不行。 怀柔脸红得跟苹果似的:“茶要凉了……” 凤寻笑得特别温柔。 元杳坐在一旁,摸了摸肚子。 磕死她啦! 撑死她啦! 狗被撑死了,没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元杳笑眯眯地感叹:“原来,谈恋爱,竟然这么甜!” 甜度爆表呀! 怀柔转过头,轻嗔:“杳儿!” “哈哈哈……”元杳笑弯了眉眼。 她笑声还未停下,马车帘子又被掀开。 谢执和林玄,一起站在马车外。 谢执往里瞧了一眼,笑盈盈道:“都在呢?” “世子和小侯爷来了?”怀柔含笑招呼:“快,都进来坐。” 于是,谢执和林玄也上了马车。 待人都坐稳后,马车继续前行。 怀柔亲手给两人倒了茶,才温声道:“这次我出嫁,真是辛苦你们了。 感激之情,怀柔无以言表……” 谢执眸光黑亮地望着怀柔:“我们一同长大,是兄妹,理当送你出嫁。” 怀柔闻言,眸光微红,笑得温柔:“嗯,我们是兄妹!” 一旁,林玄举起茶杯:“我从小嘴拙,最不会说话,就以茶代酒,敬你和凤寻。 希望你们能恩爱白头、子孙满堂。” 怀柔动容道:“谢谢你,阿玄……” 林玄冲她一笑。 一旁,凤寻又为几人续了茶水,含笑道:“日后,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都是兄弟姐妹。 我与怀柔虽远在大齐,但,大齐若是有事,我们一定责无旁贷。” 谢执笑道:“你们啊,就安稳地当你们的西丘太子、太子妃! 大齐的事,有我们呢!” 林玄也道:“朝堂,有千岁和太子,军营,有我和谢执呢。” 昔日的小少年们,都已经长成了孔武有力的青年。 聚在一起时,他们是一团热火,而散开了,却是满天繁星,各自发光发亮……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努力做好自己的事…… 元杳瞧着这一幕,无比欣慰。 如今,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前路未卜的云潺。 云潺…… 元杳呼了一口气。 一旁,谢执朝她看来,带着关心:“小杳儿,怎么了?” 元杳冲他摇摇头:“我没事……” 谢执神色一顿,闪过一丝受伤。 他的小杳儿,终究是有秘密了。 他很想问她:你是不是在想云潺? 然而,豁达洒脱如他,才不会问出这种有损他风度的话! 没关系。 谢执想:云潺走了,他,有的是机会…… 他有漫长的时间与她纠缠。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迟早,她都会爱上他…… 谢执又喝了一杯茶,借口换药,让林玄回去给他上药。 元杳留了片刻,也回了自己马车,把时间和空间让给凤寻和怀柔…… 马车缓行,走了十日,才离京千里…… 这日傍晚,队伍在一个平缓的坡地扎营。 天,阴沉沉的。 密布的阴云里,掺着一层不详的暗红色薄云…… 怀柔下了马车,就抓了元杳手腕:“杳儿,你瞧瞧,我眼睛上可有东西?” 元杳摇头:“没有呀!” 怀柔蹙眉:“杳儿,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今日,这眼皮总跳个不停…… 还有,我心里莫名地慌……” 元杳微愣。 她看向怀柔:“我的右眼也跳得厉害,心里也有些慌…… 莫非,是天气的缘故?” 天气? 怀柔抬头看向西边:“怕不是要下雨了?” 她刚一说完,一阵席卷了枯枝落叶的山风,带着一丝土腥味,从营地刮过。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过如此…… 这时,凤寻和谢执从一旁走过来。 谢执开口道:“怀柔,小杳儿,今夜,你们就在马车上睡? 今夜,怕是有场大雨。” 元杳和怀柔对视了一眼:“好。” 用了晚膳,入了夜,元杳就回了自己的马车。 洗漱完毕,她叫住阿若:“今夜,你就陪我宿在车上。” 阿若应道:“是。” 有了阿若陪着,元杳睡得还算安稳。 直到半夜…… 半夜,元杳被一阵惊叫声唤醒。 她冷汗淋漓,睁开眼:“阿若!阿若……” 阿若连忙掀开帘子:“郡主,奴婢在呢!” 元杳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哑声问:“阿若,外边出什么事了?” 阿若点了灯,才来扶了元杳:“郡主,怀柔公主心口疼,刚才突然疼得昏厥过去了。 惊呼声,是底下的婢女被吓着了。” “什么?”元杳大惊。 怀柔怎么会晕过去? 她头重脚轻地爬起来:“快,带我去看看!” 阿若连忙给她披上斗篷。 人还未下马车,一道黑影就落在了马车前。 破月冷冰冰道:“宫中,出事了……” 第585章 皇帝驾崩 宫中出事了? 出事了…… 元杳双腿一软,人就朝地面跌了过去。 破月及时扶了她:“别慌。” 元杳着急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破月黑雾之下的眼里透着一丝不忍:“我刚接到消息,皇上午膳时被人投了毒。” 投毒? 元杳心里“咯噔”了一声。 午膳时被投毒,这个点,已经是午夜…… 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了。 莫非……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网上攀爬。 元杳头顶冒着寒气,朝怀柔马车的方向看去。 深吸了一口气,元杳道:“我去瞧瞧怀柔姐姐。” 语罢,她稳住心神,往怀柔马车走去。 她的步子,走得有些急。 以至于,破月话都未说完…… 上半夜,下过一场雨。 此时,遍地湿漉漉的。 幸而,在怀柔一难受之初,宫人就立刻在马车周围铺满了垫子。 元杳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干净的垫子,跑到怀柔马车外。 恰好,随行太医正拎了箱子,下了马车,弯腰穿鞋…… 一见元杳,太医鞋子都忘了穿:“郡主……” 元杳急急问:“怀柔姐姐怎么了?” 太医拱手:“郡主不必着急,公主她无事,大约是连日赶路,身体太过疲乏,故而导致了痉挛。 臣已经为公主殿下开了安神的方子,等下让人熬了送来。” 痉挛? 元杳追问:“她没有其他事?” “没有,公主殿下除了有些疲乏,身体并无异常。”太医应道。 元杳点头。 她睫毛颤了颤,对太医道:“你先退下。” 太医穿好鞋子,应了一声。 走的时候,太医还有些奇怪。 都说,元杳郡主与怀柔公主比亲姐妹还亲,经常形影不离…… 可是,为何听说公主好好的,郡主反而跟失了魂似的? 太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郡主。”阿若轻轻在旁边提点了一声:“外边风凉,先上马车。” 元杳这才回神。 她点头:“走。” 脱了鞋,元杳钻进了怀柔的马车。 马车内,凤寻、谢执和林玄早就到了。 怀柔面色苍白地躺着,身上盖着锦被,一只手,紧紧抓着凤寻。 看见元杳仅穿着衣衫,谢执开口道:“阿若,怎么照顾你家郡主的,怎的连件斗篷都没给她披上?” “不怪阿若。”元杳回道:“我来得匆忙……” 说完,她看向怀柔:“怀柔姐姐,你好些了吗?” 怀柔缓缓睁眼,声音有些虚弱:“杳儿……我没事。” 凤寻叹了口气:“太医诊了脉,并未察觉怀柔身子有异常。 都怪我,是我让她受累了……” 都怪他! 怪他昨夜没有把持住…… 若非如此,怀柔怎么会难受成这样? “凤寻……”怀柔手上一用力,轻掐了凤寻一下。 凤寻回握了她的手:“你好好躺着,少说话,多休养生息。” 怀柔欲言又止。 脸,变得滚烫。 她生怕凤寻一担心她,就说了不该说的话…… 目光一转,怀柔愣了一下,才问:“杳儿,你的脸色怎么如此差?” 她这么一问,其他三个粗枝大叶的男子才转了头,齐齐朝元杳看去。 这一看,谢执拧眉:“小杳儿,你是不是感染风寒了?” 说着,他就对马车外吩咐道:“来人,给郡主烧个手炉送来!” “我没事……”元杳强行打起精神。 她看着马车内的几人,欲言又止。 怀柔如今这般脆弱,京中的消息,该不该说呢? 这里,已经离京千里。 怀柔已经在出嫁的路上,无论宫中发生什么,她都必须继续赶往西丘,决不能调头。 与其让她担心,不如…… “唳……” 一声尖锐的鹰唳声,撕裂夜的平静。 林玄立刻严肃道:“是信鹰!” 若非发生了重大事件,这个点,信鹰是不可能突然出现! 谢执严肃道:“我下去看看!” 语罢,人已经出了马车。 马车帘子晃动,灌入一阵寒气。 凤寻给怀柔掖了掖锦被:“好好躺着,别受了凉。” “嗯……”怀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思已经飞到了马车外。 元杳的心,突突地跳动。 连消停了的眼皮,也再一次跳了起来。 忽然,身上一暖。 元杳惊讶地抬头。 凤寻含着一抹笑,温柔道:“披好,别着凉了。” 元杳努力挤出一抹笑:“谢谢哥哥……” 凤寻的愣了一瞬,问:“杳儿,你哭什么?” 哭? 元杳笑道:“我没有哭啊……” 说着,她抬手去抹眼角。 这一抹,指尖一片水渍。 元杳的笑,僵在了满是泪水的脸上。 怀柔也从被子里爬起来,怔道:“杳儿,你怎么……” 她话还未说完,马车外就一片沸腾。 一道尖细的嗓音,带着哭声,朝着静夜,拉长了声音:“皇上……驾崩了!” 顿时,衣服摩挲的声音,在马车外此起彼伏地响起。 紧接着,是大齐宫人和侍卫跪地的声音…… “哗啦!” 瓷器被掀翻的声音,在马车内格外响亮。 元杳微张着嘴巴,错愕地朝怀柔看去。 怀柔满脸是泪,衣服被茶水打湿了一大片。 她满脸惊愕:“凤寻,杳儿……你们听见他们说什么了么? 驾崩……谁驾崩了?” 凤寻从震惊中回神,一把扶了怀柔:“怀柔,看着我,你先看着我……” 怀柔却用力挣开了他,含着泪,喃喃道:“我没有父皇了,我没有父皇了……” 语罢,她犹如牵线木偶一般,掀开锦被,穿着中衣跪在铺了绒毯的地垫上,失声痛哭:“父皇,女儿不孝,女儿不孝……” “怀柔姐姐……节哀!” 元杳掀了裙角,朝着大齐的方向,并排跪在怀柔旁边,额头抵在地面。 汹涌的泪水,肆虐而出…… 怀柔哭得几近晕厥。 元杳眼眶微红,伸手扶了怀柔,哑声道:“怀柔姐姐,你不能再哭了,你先起来。” 说着,她朝凤寻使了个眼色。 凤寻这才敢来扶怀柔:“怀柔……” 怀柔哑声打断他:“凤寻,我要回去!” 回去? 元杳和凤寻齐齐愣住。 “不可以!” 马车帘子,被从外边掀开。 凤寻连忙拉起被子,把怀柔裹在怀里。 谢执顾不得其他,大步走进来:“皇上临终前,留了口谕,怀柔,你必须同凤寻去西丘完成大婚,不可回头!” 一听这话,怀柔再次哭出声:“可是……” “没有可是!”谢执手上抓着一张明黄的布帛,目光灼灼:“怀柔,我就只能送你到此了。 因为,九千岁也出事了。 我已经让人去牵马,马一到,我立刻就要动身回京了……” “你……你说什么??” 元杳瞳孔骤缩,失声看着谢执。 第588章 谁都别想阻拦我去见他 入了秋后,一天比一天冷。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 去西丘的路上,因是乘马车,再加上有手炉、毯子,元杳根本没觉得冷。 回京的路上,一路骑马,凉风嗖嗖地刮在身上,跟刀子似的。 两场小雨后,距离京城,就只有十里了…… 蒙蒙雨雾里,谢执打马上前,挡在破月的马前方:“小杳儿。” 破月停了马。 “怎么了?” 元杳撑开破月的披风,从里边探出头来。 谢执身上沾了秋雨,有些湿。 他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开口道:“宫中局势未明,一路过来,我们都没有再收到京城来的消息…… 我先回京,你留在城外,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息。 待我回京后,若无危险,立刻让人出城来接你。” 留在城外? 元杳立刻摇头:“不行!我得立刻回千华宫!” 一路来,她都没收到宫中的消息。 甚至,破月几次传去的信息,也没有丝毫回音……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九千岁,想知道他的消息…… 因着急上火,她舌尖长满了小泡,咽口水都难。 可是,她从未叫过一声疼。 “小杳儿,你听我说……”谢执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了几分强硬:“这些年,千岁虽已将朝中奸佞拔出不少,但,难保有漏网之鱼。 这些人,兴许早就在等着今日。 你若去了,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意已决!”元杳打断谢执的话:“谁都别想阻止我去见我爹爹! 伤他害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见元杳坚持,谢执欲言又止后,声音爽朗:“好!我们一起回去!” 晨雾里,元杳回头,看着雾气弥漫的官道。 雨后的官道,地上湿湿的,只剩两串马蹄印子。 汤圆还没跟上来…… 元杳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破月冷冰冰地安慰道:“千岁让人驯过汤圆,放心,它定会没事的。” “可是,万一它遇到猎人呢?”元杳抿唇道。 “别担心。”谢执望了一眼被晨雾吞没得看不见尽头的官道,对元杳道:“回京后,我马上派人在官道沿途贴告示。 届时,没人敢动汤圆。” 只能如此了。 希望,汤圆别迷路…… 元杳硬下心肠,对破月道:“走!” 破月拉下帷帽挡了脸,用力一踢马腹:“驾!” 马儿扬起蹄子,往城门疾驰而去。 身后,谢执打马跟了上去。 还未行至城门外,谢执就急急停下马。 破月胸腔微震:“有人。” 元杳连忙掀开帷帽上的黑纱,往外看去。 只见,西城门上,挂满了白绫。 城门口,早已有禁军在等候。 一见谢执,为首的人就从马上下来,单膝跪地:“末将参见二皇子殿下! 末将奉太子和千岁之命,特地来迎二皇子殿下回宫!” 破月的马,站得远了些,又加上又帷帽挡着,所以她并未被认出来。 元杳让破月打马走到谢执的马并排,侧头看他:“谢执,他……在叫谁?” 她的眸光,清澈明亮,带着一丝迷惑。 那禁军将领这才认出她来,连忙行礼:“末将是京城禁军副统领赵森,参见郡主!” 行了礼,他深深看了一眼元杳,垂着头,落了两滴泪,吓得连忙抬手擦去。 然而,元杳却根本没注意到。 她的注意力,全被“二皇子殿下”这个称呼惊住了。 这个称呼,自姜承琰被册立太子起,就再没出现过。 时隔多年,再从人口中说起,却已经变了个人。 元杳喃喃道:“谢执,原来,你并不是平南王世子……” 她早就该想到了的。 谢执的容貌,和平南王完全不像! 平南王,个头偏矮,相貌普通,皮肤天生偏黑,国字脸,络腮胡,头发偏少,甚至发际线很高。 性子,也偏沉默一些。 但,谢执个头高,长得很是俊朗,脸轮廓分明,五官立体,头发茂盛。 而且,谢执性格极好,话很多…… 明明是父子,却哪哪儿都不像。 今日,终于说得通了…… 再细看,谢执的容貌熟悉得惊人! 元杳抬眸:“你是林贵妃的儿子。” 谢执眸光闪了闪:“是。” 元杳沉默。 谢执有些慌了。 他开口道:“抱歉,小杳儿,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我的身份如此,许多事都身不由己……” “你不需要说抱歉!”元杳打断了他的话,软声道:“我明白的。” 身为皇子,却被送出宫养大。 想来,皇上和爹爹,定然有他们的打算…… 望着高大俊朗的谢执,元杳弯了眉眼:“虽然,这个消息令我意外,但,我还是很开心。 见你的第一眼,我很喜欢你。 想来,是因为血缘的关系? 表哥,恭喜你啦!” 表……表哥? 谢执蓦然睁大双眼。 他说不清是喜是忧…… 小杳儿,竟叫他表哥了! 谢执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被晨风吹凉的血,忽然就热了起来、沸腾起来…… 谢执伸手,想像小时候那般摸摸元杳脑袋,可是,指尖即将碰到元杳脸时,他手指挑起,把元杳肩上的一缕发丝拉至身后。 做完后,谢执朗声道:“回宫!” 语罢,他打马往城门跑去。 赵副统领挥手,发号令:“进城!” 元杳转头再看了一眼官道的方向,对破月道:“走。” “嗯。”破月胸腔轻动了一下。 马就跑了起来…… 京中,满城红灯笼、彩绸都已经被撤下,挂起了白绫、白灯笼…… 所有商户,皆紧闭大门。 往日热闹的街道,此时除了禁军、以及京城官员进出宫的马车外,空无行人…… 天,阴沉沉的。 皇宫的方向,飘来凄凄的哭声。 整个京城,沉浸在一片悲痛肃穆之中。 越靠近宫门,风中的纸钱味、香味越发浓郁,哭声、诵经声,也越来越大。 宫门两边,挂满白绫、白灯笼,守门的禁军,比往日多了三倍不止。 禁军,腰间系着白绫,而宫人,全都换上了白色…… 元杳鼻尖一酸。 她一下马,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来:“郡主……” 元杳抬头看去。 叫她的,是千华宫的小太监,叫阿福。 元杳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阿福,我爹爹呢?他在哪里?” 小太监抹了把泪,带着哭腔道:“郡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快!您快跟奴才去浩然殿……” 浩然殿? 爹爹在浩然殿? 他还活着! 元杳抹了把泪:“快走!” 第589章 别逼我动手 轿辇,早已等在一边。 元杳看了一眼,却道:“太慢了!” 她视线在周围看了一圈,对破月道:“马。” “不可!” 一旁,一个年纪偏大的太监连忙上前来拦:“郡主,宫中不可行马! 再者,皇上刚驾崩……” “不骑马,你让我飞到浩然殿么?”元杳冷冷看了那太监一眼:“我是去救我爹爹,皇上在天有灵,不会怪我的!” 说完,她就去抓缰绳。 那太监还欲说话:“郡主……” “让她骑!”刚从马背上下来的谢执,重新跃上马背:“小杳儿,走。” 元杳点头。 她略带笨拙地爬上马背,抓住缰绳,弯腰,冲帷帽挡脸的破月耳语:“联系残风,让他把杀手堂在外的人手全部召集回京。 另外,让势如破竹分一人去城外接汤圆。” “你呢?”破月冷冰冰道:“我不能离开你……” 元杳问:“你有趁手的暗器吗?” 暗器? 破月在怀里掏了一通,掏出一把通体黑色的折扇,递给元杳。 元杳接了折扇:“这是……” 破月冷冷道:“这是最轻薄的玄铁制成的折扇,边缘比刀片还锋利,揭开顶端的小盖子,展开扇子后可当刀剑用。 扇柄上的那颗暗扣,往右旋转两圈,便可射出暗针。 这本是我想送你的及笄礼,我做了好几年,可他们说怕伤了你,我才一直留着。 使用的时候,别伤着自己。” 这是这么多年,破月第一次一口气说出那么多字。 元杳眼眶泛酸。 她看向破月:“谢谢……” 破月轻拍了一下马:“去,去见千岁。” 马收到指令,立刻小跑起来。 元杳用力眨了眨眼,扬声:“驾!” 马儿甩着尾巴,踏着地砖,往浩然殿跑去。 马蹄声,格外清脆响亮。 身后,谢执看了一眼元杳的背影,转身招来平南王府的人—— “传我的令,立刻派五十个铁骑,带上三十斤鲜牛肉,再带上两只活鹿,出京后沿着官道去找元杳郡主的白虎!” “今日起,大齐境内所有猎户禁止打猎,违者,三代族人全部入狱!” “若发现汤圆,立刻传消息回京,切勿惊吓它!” “……” 年迈的老太监,还在拍着大腿,对着元杳的背影哭道:“胡来,胡来啊!惊扰皇上亡灵了可怎么办……” 谢执往那边看了一眼,拧眉道:“把他拖下去!” “是!” 两个禁军上前,捂了老太监的嘴,把人拖走了。 元杳马术不太好,但,在这生活了十几年的皇宫,她熟悉每一条宫道,因此,马骑得还算顺畅。 所过之处,宫人纷纷跪地避让。 一盏茶后,马稳稳停在浩然殿门外。 元杳拎了裙子,跳下马背。 浩然殿的守卫一见她,连忙行礼:“参见郡主……” “看好我的马!”元杳扔下一句话,就拎了裙子往殿门内跑。 进了浩然殿大门,就是宽阔的广场,再往里跑,才是议事的内殿…… 明明距离不算远,可,跑起来的时候,路就变得好长好长…… 元杳浑身被秋风吹得冰凉,头发乱了,簪子掉了,她都顾不上…… 内殿处,守在门外的宫人一见她,齐齐愣了一瞬,连忙跪在地上,额头触地,根本不敢多看。 望着大开的殿门,元杳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大殿内,有争执声。 然而,她跑得太累,耳朵“嗡嗡”的,根本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她大口喘息,头重脚轻,头昏眼花。 模糊的视线里,一抹高而瘦的素色人影,修身立在大殿中央,乌发如瀑。 元杳扶了殿门,张口就要叫人。 忽然,那人猛地侧身。 殷红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那颜色,太过刺目。 元杳瞳孔骤缩:“爹爹!” 她张着嘴巴,用尽力气,却发现,自己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她失声了! 元杳脑袋一片空白,胸腔闷痛,她疯了似的,抬腿就要往殿内跑。 大殿内,一片喧哗—— “千岁!” “千岁吐血了!” “快宣太医,宣太医!” “……” 元杳视线模糊,跑了没几步,就跌倒在地上。 手心,火辣辣的疼。 她手肘撑地,爬起来。 突然,一抹黑影落在她面前,叹了一口气,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鼻腔间,传来极淡的冷香。 “云……云潺?” 元杳发出嘶哑细微的声音。 “是我。” 云潺抱了她,扫了一眼依旧跪着的宫人,迅速闪至两人合抱那么粗的金柱后。 他压低了声音:“我带你走!” 走? 这个字,元杳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不走! 她望着被黑雾遮住的云潺,哑着声音冷冷道:“放我下来!” 云潺摇头。 元杳开始挣扎:“你放开我!” “元杳!”云潺低声道:“你信我一次,跟我走,你现在不宜出现在这里。” 元杳红了眼眶:“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不宜出现在这里? 爹爹要做什么? 他都吐血了! 望着乱了方寸的元杳,云潺踌躇了一下:“这里不便说话,我先带你走……” 突然,一道声音冷冽响起:“你要带她去哪里?” 云潺蹙眉,抬头。 谢执一身黑色劲装,正大步往这边走来。 一边走,他一边活动着手腕和手指。 关节,发出“咯吱”的响声。 黑雾之下,云潺蹙眉:“谢执?” 谢执早就看见了他,所以,特地放轻了脚步,直到走近了,才让他听到动静…… 走到距离云潺和元杳两米处,谢执才眉眼冷凝:“云潺,我知道是你,放开小杳儿! 她的我大齐的郡主,九千岁还在殿内,你要带她去哪里?” “世子……不对,事到如今,该称呼你为二皇子殿下了。”云潺冷淡地注视着谢执。 谢执沉下脸来:“云潺,松手!” 云潺冷冷道:“带走元杳,是千岁的意思,我劝世子不要阻拦,否则,你会后悔的。” “让你带走小杳儿,我才会后悔!”谢执也冷了声音:“云潺,别逼我动手!” 云潺声音冷若冰霜:“谢执……” “云潺,松手!”元杳落下两行泪:“别逼我恨你。” 云潺:“……” 他凝了眉峰:“元杳……” 忽然,刺目的剑光闪过。 手臂,传来布帛和皮肉被划开的声音,血,汹涌流出。 元杳一愣:“云潺……” 她狠下心,抬手,在云潺手肘处敲了一下。 云潺闷痛地轻哼了一声,条件反射松手。 元杳拎了裙子,飞快往殿内跑去。 云潺手握成拳,血哗哗地往下流,打湿了整片衣袖。 他几近失声:“元杳!殿内的人,他不是……” “哗啦……” 又一声皮肉被划开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脖颈冰凉。 泛着森寒光芒的剑刃,贴着云潺脖颈。 谢执的声音,带着久经沙场的肃杀和威慑:“再多说一个字,再阻拦她一次,我就划破你的喉管!” 冰凉的剑刃,犹如毒蛇。 云潺侧眸,看了一眼已经奔入殿内的人,握紧了垂着的双拳。 血,在地砖上越积越多。 云潺冷笑了一声:“他们说得对,谢执,你真的很碍事。” 碍事? 谢执愣了一瞬。 突然,他猛地睁大眼:“你的意思是……” 局? 九千岁做了一场局! 第593章 你怎么可以嫁祸我 “铮”地一声,姜兰玥手中的簪子脱落在地。 姜兰玥手臂吃痛,倒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陈氏扑了过去:“玥儿,玥儿你怎么了?” 粗糙的双手,握上了姜兰玥的脖颈。 陈氏瞪大浑浊的眼睛:“玥儿,别怕,母妃这就带你去见辰儿,辰儿在等你……” 姜兰玥手上中了针,疼得根本使不上力。 陈氏虽疯了,力气却是极大。 因为窒息,姜兰玥的脸色逐渐变成猪肝色。 她吃力地伸手,去掰陈氏手指:“放……放开我……” 林贵妃瞧了一眼元杳,开口道:“把陈氏拉开。” 一旁,小太监早吓软了腿。 听到林贵妃发话,才敢上前按住陈氏。 陈氏疯狂挣扎:“放开我……” 林贵妃拖着长长的孝衣,缓步穿梭过跪地的百官,走至元杳面前:“谢执在里面?” 元杳点头:“在。” 林贵妃“嗯”了一声,抬脚上台阶。 元杳从身后叫住她:“贵妃娘娘……” 林贵妃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元杳抿唇,眼眶泛红:“贵妃娘娘,我爹爹……时间不多了,您……好好劝劝二皇子殿下。” “本宫知道了。”林贵妃冷淡地应了一声,进了大殿。 林贵妃一走,元杳便冷下眸光,开口道:“放开陈氏。” 小太监战战兢兢:“郡主,陈氏疯了,若放开她,怕她会伤了人……” 元杳冷冷道:“放开她。” 小太监无奈,只得放了人。 一松手,陈氏又要上前掐姜兰玥。 姜兰玥拳打脚踢:“走开!你别碰我……” 陈氏扑了过去:“玥儿,别怕,不疼的……” 姜兰玥吓得几近晕死过去。 元杳蹙眉,呵斥道:“陈氏,住手!” 陈氏一顿。 元杳见状,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 她冷声道:“住手!” 陈氏却不管不顾,试图继续掐姜兰玥。 仿佛,她今日非要掐死姜兰玥不可。 元杳眯眼。 她展开扇子,抬手,朝陈氏手腕划下。 “嘶啦”一声,陈氏的衣服被划开,血渗了出来。 在疼痛的刺激之下,陈氏终于松开了姜兰玥。 姜兰玥得了空,双手捂着脖颈,大口地喘息着。 一边喘息,眼泪一边噼里啪啦往下掉。 元杳打量着陈氏:“陈氏,我知道你是清醒的。 你若再装疯卖傻,试图掐死姜兰玥,那你就掐。等你掐死她,我立刻让人把她的尸体挂在宫门外! 皇上什么时候出殡,她的尸体,就什么时候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陈氏浑身一僵。 她果然清醒着…… 十几年了! 难得,她今日竟然还清醒着! 元杳收起扇子,冷冷开口:“陈氏,当年小皇子姜辰之死,当真是你所为?” “姜辰”二字,刺激到了陈氏。 她捂了手臂,跪在地上,喃喃道:“辰儿……” 元杳顺着陈氏的话:“你的辰儿,已经夭折多年了,而害死他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觉得,你若不说出真相,他会原谅你吗?” 陈氏眸子动了动,看向元杳,流出两串浊泪。 元杳冷冷地望着她。 陈氏突然就瘫坐在地上,哑着嗓子,痛哭流涕道:“作孽,作孽啊!” 姜兰玥怔了一瞬,忍痛道:“母妃……” “我不是你的母妃!”陈氏抬手指着姜兰玥:“你不配叫我为母妃! 我,也当不起你的母妃……” 整个广场,一片哗然。 元杳抬眸,无声地扫了一眼。 顿时,全部人噤声。 陈氏指着姜兰玥:“我也是受过盛宠的妃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生下你这个女儿? 你的胆小怯弱、上不了台面,害我被皇上不喜…… 也是因为你,才害得辰儿早产、身患疾病…… 我不指望你多喜欢辰儿、照顾辰儿,可……可你怎么能给他下毒? 辰儿,是的亲弟弟啊!” “胡说……你在胡说!”姜兰玥眼眶变得红肿、凶狠:“你疯了!我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可以把杀人的事嫁祸给我?” “我没疯!”陈氏嘶吼道:“疯的人是你!你十二年前就疯了! 当年,我替你背下罪责,是看在你年幼、还有大好的前途…… 可是,你怎么活成这样了? 皇上是你的生父啊!你怎么可以害死他? 疯了,你真的是疯了!” 姜兰玥浑身发抖,捂着受伤的那只手,颤声道:“你住口,住口! 你这疯妇,休要污蔑我!” “我若不疯,能活到今日?”陈氏流着浊泪,失望地望着姜兰玥:“我要是好端端的,恐怕早就死在你手上了…… 你变得这么恶毒,怎么会容许知晓你秘密的我活这么多年? 你怎么会是我生的?怎么会……” 姜兰玥气得发抖,嘴唇都在颤抖:“你住口!” 陈氏又哭又笑:“今日,我真高兴啊。 我苟活那么多年,终于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我生了一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儿,今日,她的真面目,终于被揭露了,真好,哈哈哈……” 姜兰玥嘴唇抖动:“疯了,你真的疯了……” 然而,陈氏已经不再看她。 四下看了两眼,陈氏目光落在石阶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朝石阶扑过去。 元杳大惊:“快拦住她!” “嘭!” 鲜血四溅。 陈氏,终是撞死在了石阶上。 鲜红刺目的血,顺着石阶蜿蜒而下,从元杳裙角边流过。 元杳微怔。 耳边,不知是谁在惊呼—— “郡主,小心!” “小心身后!” 元杳条件反射,抬起扇子一挡。 “哐当!” 火花四溅。 姜兰玥的镀金簪子,擦着她的玄铁扇子划过。 “怎么会?”姜兰玥瞪大双眼。 簪子,怎么连扇面都划不破? 突然,手上就是一疼。 元杳挥扇,用力在姜兰玥手腕上一划。 “啊……” 姜兰玥疼得痛哼了一声。 她又惊又痛地低头。 手腕,皮开肉绽。 正惊疑着,腿上又是一阵剧痛。 腿,鲜血横流。 “扑通”一声,姜兰玥的膝盖重重跪在地砖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地响起。 姜兰玥疼得近乎晕死过去。 元杳抓着染了血的扇子,冷冷道:“找死!” 第594章 你可有过一丝喜欢我 姜兰玥浑身剧痛,连呼吸都困难。 汗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忍痛,抬头望着手握墨扇的元杳。 那抹白影,那么干净无暇…… 自始至终,元杳都那么干净…… 凭什么? 姜兰玥闭上绝望的双眼:“凭什么……” 她输得好彻底! 元杳看了眼染血的折扇,冷眼瞧着地上的姜兰玥:“凭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 就凭,你自己做的孽,自己承担后果。 就凭,你是公主,明明可以活得荣耀尊贵,却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令人厌弃、装模作样的小可怜!” “不……不是这样的……”姜兰玥本就细的声音,因为嘶哑,听起来有些阴郁:“我从来没有活得像个公主过! 宫人,都可以给我脸色看,连个大臣家的庶女,都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也想活得尊贵荣耀,是你们……把我害成这样的!” 元杳:“……” 她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她冷笑了一声:“姜兰玥,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醒悟。 你总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你。 可,真正对不起你的,是你自己! 皇上和皇后娘娘,从未苛待过丽嫔和你,是你们不知满足,想要得更多,不惜拿血亲的命来构陷无辜之人! 丽嫔为你背下毒杀小皇子的罪名,你去了佛台山,若是好好修身养性,早在你及笄时,就被接回宫中了。 可,这么多年过去,你不但没有悔改之心,还变本加厉! 你弑君杀父,还毒害当朝九千岁,罪无可恕! 今日,你就去尝你种下的恶果!” 语罢,元杳抬头看向姜承琰。 她真是亲手杀了姜兰玥。 可,她嫌晦气! 弑君杀父的大罪之人,就交给律法来判处! 姜承琰一直站在殿外的金柱旁。 他缓步下了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姜兰玥。 姜兰玥也抬头看他:“太子殿下……” 姜承琰冷冷道:“来人,拿下姜兰玥!” 一声令下,两个禁军持剑上前来,押住姜兰玥。 姜兰玥长得干瘦,人又受了伤,落在禁军手里,犹如一只小鸡仔。 她挣扎道:“太子殿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 你不是喜欢元杳么?你不是想娶她么? 父皇驾崩,你继位后,让我嫁去楚国和云潺成亲,届时,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娶元杳了……” 姜承琰:“……” 他看着姜兰玥,宛若看着时间最厌恶的东西。 握紧垂在衣袖下的手,指甲折断在掌心,姜承琰没什么表情地道:“姜兰玥,你已经疯了是么? 本宫……自始至终从未喜欢过元杳! 自小,本宫就拿元杳当妹妹看待! 你不仅弑君杀父,还毒杀我大齐功臣九千岁,又拉扯不相关的人下水,为天理所不容! 罪人姜兰玥,即日起,褫夺公主身份,收回国姓,收押大理寺! 七日后,处以车裂之刑!” 车裂? 姜承琰声音落下,跪在广场上的百官纷纷抬头,震惊不已。 大齐建国百年,受车裂之刑的,姜兰玥是第一个! 尤其,她原来还是位公主…… 姜承琰扫了一眼跪地的百官:“怎么?诸位大人有话要说?” 顿时,百官摇头。 姜兰玥是大齐第一个被处车裂之刑的,也是因为她活该! 谁让她是第一个弑君杀父的公主? 这等恶毒之人,不配为公主,不配为大齐人! 广场上,响起低低的私语声。 不用听,姜兰玥都知道,所有人,全部都在骂她、唾弃她…… “哈……”姜兰玥仰头望天:“哈哈哈……” 她疯了一般,拼命地笑。 姜承琰扫了一眼冷眼旁观的元杳,冷声吩咐:“把陈兰玥带下去!” 陈? 陈兰玥? 姜兰玥疯狂地笑:“太子殿下,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心安理得坐稳你的皇位? 所爱之人,娶不得,所藏之情,说不得…… 你这一生,就守着那个冰凉的皇位,娶着你不爱的人,孤独地过一生!” “啪!” 响亮的耳光声,扇在姜兰玥脸上。 李德山穿着一身白,连发丝都白了。 他匆匆赶了过来,进门,就听到姜兰玥竟诋毁太子。 李德山红肿着一双眼,用嘶哑的嗓音道:“老奴这一生做过最对不起皇上的一件事,就是那日放你入了永安宫! 你这等恶毒之人,不配当皇上的血脉! 皇上在天有灵,定会保佑太子殿下平安顺遂、保佑大齐安稳富足…… 而你这罪人,就该下地狱!” “呵……”姜兰玥吐出一口带牙的血,嘲讽地看着李德山:“就你,一个死太监、腌臜物,竟也看不起我? 父皇死了,你这么忠心,你怎么还不去陪他?” “够了!”姜承琰打断姜兰玥的话,对禁军道:“把她拖下去,严加看管! 看好了,不可让她自裁! 七日后,本宫的登基大典上,要让文武百官、王孙贵族,全部去看这个罪人的行刑过程!” “是!” 禁军掷地有声的声音,响在广场上方。 姜兰玥是被拖着走的。 她双腿已废,所过之处,只留下蜿蜒、触目惊心的血迹…… 望着姜兰玥被拖远,元杳深吸了一口冷气。 秋风中,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元杳想,没亲手杀了姜兰玥,真是可惜。 皇上,永远都回不来了…… 她虽嫌皇帝没本事,总让九千岁操劳,还很狗,可,当他真的回不来了,她又特别难过。 这么多年,她都还没叫他一声舅舅呢。 每一次,他满脸期待地看她,想她叫舅舅时,她都会嫌弃地转移话题…… 如今,她想叫了,可,他却听不见了…… 元杳抬眸,望着天边的阴云,对姜承琰道:“这个时候,皇上已经见到我娘亲了? 若是我娘亲见了他,一定要臭骂他一顿才好!要是可以,打一顿就更好了! 都怪他,这些年来那么懒,才害得我爹爹那么操劳! 都怪他,我爹爹才被人人喊打喊杀…… 到最后,临死了,都害我爹爹中了毒,那么痛苦……” 姜承琰眼眶渐红:“元小杳……” 元杳吸溜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要去陪我爹爹了。” 语罢,她拿着染血的折扇,拎了裙子上台阶。 “元小杳。”姜承琰从身后叫住她。 元杳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冰凉的秋风,带着湿意,拂起姜承琰额前的一缕发丝。 他眼睫微湿:“你……可曾有过那么一时片刻,有那么一丝丝……喜欢我?” 第599章 你不嫌弃我吗 元杳手还环着云潺的腰,人还埋在云潺怀里呢。 听到破月的话,她满脸发烫。 十几个人? 暗卫营的人,竟然一直在暗处守着?? 元杳抬头,没好气地问:“你们都看了多久了?” “一直在啊。”破月回道。 元杳:“……” 所以,她和云潺的对话,全都被暗卫们听见了? 并且,其实云潺一直都知道暗卫在? 元杳抬头,瞪向云潺。 云潺垂眸看她:“嘶……元杳,我受伤的伤好像裂开了。” 元杳:“……” 她用力掐了一下云潺腰间软肉,没好气道:“你这个骗子!刚才发誓不骗我的!” 云潺唇色苍白:“我真没骗你。” 语罢,他抬袖。 雪白衣袖,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犹如艳丽红梅,在雪中绽放…… 元杳连忙松开他,更生气了。 她开口道:“破月,去把小叔叔请来一趟!” 想着,她又道:“其余人等,都退出殿外,没有我的话,不许入内!” 破月道:“你们抱你们的,我们磕瓜子呢,互不打扰,挺好的。” 元杳:“???” 好家伙! 她这里哭得肝肠寸断,跪得双腿发麻,而暗卫营的暗卫们,竟然全在暗处嗑瓜子呢? 边嗑瓜子,边看她和云潺…… 好过分! 爹爹还躺那儿呢! 他得三天不吃不喝呢! 元杳恼怒道:“都退出去!瓜子,也不许再嗑了!” 这时,影悄然落在棺椁前,对元杳道:“这些日子,他们必须守在这里。 今日起,若是无事,你也宿在月华殿。” 元杳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你们……在防刺客?” 影颔首:“你爹爹离世的消息,太过突然,许多暗地里的势力,已然蠢蠢欲动。 想必,这些日子他们都会来一探究竟。 兴许,还会想偷他的身体。 甚至,可能有人会试图掳了你,拿你来试探他是不是真死了。” 元杳抿唇。 九千岁一生为大齐操劳,没想到,他都“死了”,这些人还不放过他! 那些所谓的势力,只怕是皇亲国戚的人…… 这些人,犹如蛀虫。 皇权还存在一日,蛀虫就一日都不能根除…… 九千岁在时,他们迫于威慑,尚且能苟着。 如今没了九千岁,只怕迫不及待想蹦跶了。 这群人,没有心。 他们的眼里,只有荣华富贵,只有权利…… 难怪…… 元杳悟道:“难怪爹爹宁愿服假死药,也要亲自躺在棺椁里…… 原来,他竟是要用自己,引人入局,替太子再清理一批皇室蛀虫……” 元杳心疼不已:“这样好危险!” 破月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所以,千岁安排云潺留在你身边,贴身陪你。” 元杳:“?” 她没好气道:“破月,我不是让你去接小叔叔过来吗?” 云潺,正流血呢! “啊,有人替我去了。”破月冰冷的声音有些悠闲,甚至发出了一声嗑瓜子的声音:“咔……” 元杳:“……” 她挑眉:“残风!” 无人应她。 好过分噢! 残风明明是她的暗卫,怎么随意供破月驱使了? 这破月! 用她的人,可真用得理直气壮呀! 元杳生气道:“告诉残风,这个月的月例,没有了!一文钱都没有了!” 破月简洁道:“嗯,知道了,还有么?” 暗处,一群暗卫盯着破月。 厉害! 真是太厉害了! 他们活这么大,真是从未见过这么嚣张之人。 不愧是小师弟! 元杳无语至极。 不过,看暗卫们如此悠闲,她彻底信了—— 爹爹,真的只是诈死! 三日后,他就会如约醒来! 元杳打起精神,试图从蒲团上爬起来。 云潺问她:“想做什么?” 元杳朝他伸手:“扶我一把。” 云潺不明所以,伸手来扶她。 还未站起,元杳就低呼了一声:“嘶……” 云潺立刻紧张问:“怎么了?” 元杳流出生理性泪水,泪汪汪道:“腿废了……” 跪了几个时辰,她都感知不到腿的存在了…… 云潺又心疼,又好笑。 他开口道:“劳驾各位师叔,都转过去。” 说着,他伸手,内力波动,轻握了元杳的腿,给她揉捏着,方便活血化瘀…… 影见状,问元杳:“想做什么,我去罢?” 元杳一边抽气,一边道:“我想弄点清水,给爹爹润润唇。 他一直躺着,虽然感知不到饿、渴,但,他的身体一定会需要水。” 小丫头,还挺细心。 影心生欣慰。 他道:“你且坐着,我去照顾你爹爹。” “嗯……”元杳点头,努力挤出一抹笑:“谢谢影叔叔。” 影转身去倒水,又取了一个小巧的银勺,端起清茶,把银勺蘸湿,轻轻点在九千岁没有温度的薄唇上…… 元杳往那边看了一眼,回头看着云潺。 云潺就跪坐在她身旁的蒲团上,一身白衣胜雪、不染尘埃。 偏偏,他纤长白皙的手,轻捏着她的小腿和脚腕…… 虽然,是隔着裙子和足衣,但,元杳还是满脸发烫。 云潺,真的好好呀! 元杳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道:“云潺,你不嫌弃我的吗?” “嫌弃什么?”云潺抬起漂亮的眸子,看了她一眼。 元杳眼珠乱转:“就……我接连赶了两天路,没有换过衣服,更没……脱过鞋……” 她连鞋袜都没换过! 也不知道,会不会臭臭的? 望着眼珠乱瞟、东张西望的元杳,云潺露出一抹浅淡笑意:“无论你怎样,我都不会嫌弃。 所以,别胡思乱想。” 元杳:“……” 她点头:“那……好。” 云潺松了手:“动动脚,看看好些了没。” 元杳依言动了动,欣喜道:“已经好很多了!” 云潺问:“饿了没?” 元杳点头。 云潺站起身来,伸手:“来,我带你去偏殿用膳。” 元杳迟疑。 影站在棺椁前,对她道:“去用膳,这里有我呢。” 元杳这才把手放在云潺手心。 用了午膳,元杳又洗了澡、换了身新的孝衣,在月华殿好好地睡了一觉。 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又狠狠哭了几场,还跪了几个时辰,她实在是太困了。 身体,早已撑到极限。 有云潺和暗卫守着,睁眼就能看见九千岁,因此,元杳睡得特别安稳。 直到半夜,被刀剑声吵醒…… 第600章 别怪她心狠手辣 千华宫,到处飘着白绫。 宫中,弥漫着纸钱和香被焚烧后的浓郁味道,阴森森的。 值夜的宫人,穿着丧服跪在月华殿外搭的灵堂里烧纸。 十几个黑影,飘然落入宫墙。 值夜太监扯着嗓子惊呼:“有刺客!” 尖细的尖叫声,划破黑夜…… 暗卫拎着剑,从墙角的暗影里冲了出来。 眨眼,就打成了一片。 刀剑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 元杳从梦中惊醒,第一时间睁眼朝九千岁看去。 棺椁,好好地摆在那儿。 影,正守在棺椁边。 而云潺,也盘腿坐在离床不远的软榻上,正闭着双眼小憩。 元杳按了按突突跳动的额头,掀开锦被,轻轻从床上下来。 软榻上,云潺睁眼:“刺客进不来,有我们守着,你再躺会儿?” 元杳摇头,她软声道:“渴……” 云潺下了软榻,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又给影也倒了一杯。 他把水顺手递给影,这才端了水走到床边:“来。” 元杳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光。 喝了水后,她才感觉人清醒了。 听着外面的刀剑声,元杳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云潺回道:“刚过了三更。” 三更…… 夜,可真漫长。 无尽长夜,潜入千华宫的刺客,来了一批又一批…… 当第三批刺客被尽数杀尽,云潺问元杳:“饿了么?我去给你取点东西来?” 空气空,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元杳看着云潺:“没胃口。” 云潺闻言,又问:“那,喝点牛乳好不好?” 牛乳? 这个时候,只有去挤新鲜的? 从这里去奶牛住的院子,起码得走五分钟呢…… 元杳摇头,牵住云潺的衣袖:“云潺,我不想喝牛乳,我什么都不想吃。 外面打得这么凶,也不知来了多少刺客…… 你若出去,会有危险的。 我不想你遇到危险,你就在这里陪我,哪里都不许去!” 云潺把她一缕凌乱的发丝拉至耳后:“我记得,这月华殿的书案上,放了许多小话本。 我去给你拿本话本来,你看完话本,把故事记下,待我回来讲给我听。 我保证,我快去快回。” 元杳不肯松手:“不要!” 爹爹还躺着,云潺,决不能再出事了! 那种绝望感,她不想承受第二次…… 这时,影的声音,从棺椁旁边传来:“让云潺去,让他出去探探,看看外面还潜伏了多少刺客。” 元杳愣了一下:“影叔叔……” 影转头朝她看来:“郡主,云潺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若非怕你醒来见不到他会担心,他早就穿上暗卫营装扮,出去捉刺客了。” 元杳:“……” 她极为不情愿地道:“好……” 她一根根松开手指,放开云潺,仰着脑袋看他。 云潺璀璨的眸子,露出一丝浅淡温柔的笑:“我去给你拿话本?” “嗯。”元杳点头。 云潺去了书案边,弯腰挑挑拣拣,拿起一本薄薄的话本,走过来递给元杳:“我翻了序言,这话本似是讲的公主和将军的故事。 这故事,一看就很有趣。 你先仔细看看,这故事都讲了什么,等我回来,好讲给我听。” “好……”元杳接过话本。 云潺温柔一笑。 转过身去的一刹那,他手一扬,脱掉身上雪白柔软的外袍,露出一身黑色束身衣袍。 顿时,乌发翻飞。 手在腰间一拉,掌心顿时多了一把软剑。 璀璨的眸子,是森寒的杀意。 他没有再用黑雾遮掩容貌,因为,今夜,看过他真容的刺客,都会变成死尸! 殿门一开一合,凉风轻拂而来,带来一丝水汽。 外面,开始下雨了…… 元杳披了件薄毯,换到了云潺先前小憩的软榻上。 软榻,离棺椁更近一些。 她坐在上边,感觉更心安一些。 就着烛光,她开始翻阅话本…… 而棺椁边,影拢好披在九千岁身上的薄毯,倒了一杯热水,把温好的银勺蘸湿,又蘸了温水,细致地给他润嘴唇。 润完嘴唇后,影探了探九千岁体温,索性入了棺椁,把他扶起来,给他输入内力。 望着这一幕,元杳惊讶又疑惑:“影叔叔,你这是在做什么?” 影瓮声道:“他虽是假死状态,但,每个几个时辰,我需得给他输入一次内力,确保他醒来后血液正常流动。” 元杳轻蹙了眉头,看了一眼九千岁,担忧地问:“如果没及时输入内力,爹爹会怎样?” 影沉默了片刻,回道:“会再醒不过来。” 再醒不过来? 一时间,月华殿格外安静。 好半晌,元杳才艰难道:“爹爹真的是太冒险了……” 小叔叔也真是的! 胆子太大了! 这种药,竟然都敢拿给爹爹吃! 一个敢拿,一个敢吃! 偏偏,她又拿他们没办法! 元杳话本都不想看了。 她看着影,认真道:“影叔叔,等爹爹醒来,你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这天底下,就只有你敢教训他了。” 影气沉丹田,收了内力,把九千岁放回去躺好:“你舍得么?” 元杳:“……” 好,她舍不得。 她心疼都还来不及…… 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九千岁,元杳心尖儿又开始被扎着疼了。 回千华宫后,她就再没敢碰爹爹一下。 他的身体,真的太凉了! 那种凉,触一下,就浸入骨髓…… 只有少看他、不碰他,元杳才敢相信,他是真的还会回来…… 元杳吸了吸鼻子,抓起话本。 她以为,话本是个有趣的。 谁知,云潺挑这话本,竟然是个虐恋情深的…… 所以,云潺回来时,元杳正眼眶红红。 云潺携着一身水汽、血腥气,进了月华殿。 被他拎进来的,还有跟小鸡仔一般的血人。 一见元杳,血人就嚎啕道:“郡主,奴婢总算见着你了! 郡主,奴婢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呜呜……” 望着浑身血淋淋的人,元杳愣了一瞬,立刻扔下翻完最后一页的话本:“静儿?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静儿不是在窈风殿吗? 她怎么全身血? 元杳大惊。 云潺冷清道:“刺客去了窈风殿,宫人死了不少。 我去时,恰好救下静儿。 她身上的血,是别人的。” 窈风殿…… 元杳咬了牙,气到颤抖:“刺客,是奔着我去的?” 那些人,想除掉她! 这就是所谓的“斩草除根”吗? 偏偏,他们还杀了那些无辜的宫人! 宫人的命,在他们眼里,是不是比草还轻贱? 那么多活生生的生命,说没就没了…… 元杳红了眼眶,咬牙道:“活口!云潺,我要抓刺客的活口!” 既然她没死,他们就别想活了! 无论是谁! 九千岁“死了”,她,就是千华宫的主人。 如今,她已经无所顾忌,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第602章 杳儿先在此请罪 谢宁衣衫摇曳,小跑着月华殿搬了张椅子,扶了鹤音坐下,又为鹤音拢好披风。 他在衣袖里、怀里掏来掏去,又在鹤音身上掏了一番。 很快,地上就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物件。 谢宁撩了衣袖:“来来!会易容的,自己弄,不会的,都来排队!” 暗卫,全都会易容。 于是,杀手堂的人排了队,暗卫也来帮忙。 本来两个平日毫无联系的两个组织,都在今夜变得无比和谐。 刺客,被绝望地拎了过来。 谢宁除了医术,毒也是一绝。 毒药一用,不愁那些刺客不开口说话。 易容完毕,二十几个人,认真研习了一番刺客的习性特征…… 天际微微泛白之际,元杳淡声道:“此去,你们的任务是引出背后之人,助我将背后势力一网打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际,不可暴露身份。 记住我的话,所有人,必须完好地活着回来见我。” “是!” 低沉整齐的应答声,齐齐响起。 元杳挥手:“去。” 赶在天明前,卧底的暗卫和杀手全部离开。 千华宫,遍地血。 尸体,铺了一地。 活着的那二十几个刺客,被转移到了暗处。 静儿捧了个手炉出来:“郡主,捂一捂。” 元杳接了手炉。 她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天地,转头看向躺在棺椁中的九千岁:“爹爹,你安心躺着。 你想做的事,杳儿都会替你做好。” 这时,谢宁走到她身旁站住,用力甩甩手:“累,累死了!” 元杳转过身,软声道:“小叔叔辛苦了,天快亮了,你先带鹤音叔叔回去休息。 我留了人在暗处保护你们,好好养精气神,兴许,后面还有事要辛苦你们。” “小叔叔年纪大啦,不比你们小年轻,是该回去好好补眠!”谢宁笑盈盈地舒展了腰身才道:“小杳儿,若是有事,尽管找小叔叔。 小叔叔,一定会帮你。” 元杳淡笑道:“谢谢小叔叔。” “笑了就好啦!”谢宁笑道:“小叔叔不会骗你的,你爹爹他真的没事! 你呢,不要太过担心。” “嗯。”元杳点头。 谢宁扶了鹤音,踏着晨光,回了他们休息的寝殿…… 一个玉盅,被递到元杳手边。 她侧眸。 云潺洗去满身血,换上一身纯白衣袍:“把牛乳喝了,睡一觉,待你醒了,我陪你去收拾残局。” 元杳轻轻点头:“好。” 云潺弯了唇角:“乖。” 元杳喝了加了蜂蜜的热牛奶,用清茶漱了口后,就和衣躺下。 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 待她睡醒时,已经是日头高照。 床边的凳子上,正坐了个身着黑色衣袍,带着银色面具的人。 元杳愣了一瞬,用略微干哑的嗓子问:“云潺?” “醒了?”云潺转过头来,手里正拿了一本书。 床边,早已撑起了屏风,隔了视线。 元杳连忙往棺椁那边看。 云潺放下书卷,伸手来扶她:“别担心,无事发生。” 元杳掀开被子,穿好鞋子下床来。 九千岁,正躺在棺椁里。 两个暗卫易容成的小太监,正跪在那儿烧纸烧香…… 元杳松了一口气。 这时,静儿带着两个脸色苍白的小宫女,端了清水、早膳进门来。 放下东西,小宫女朝九千岁拜了拜,惨白着脸,匆匆离开。 元杳边洗脸,边问:“那些尸体,还在殿外吗?” 云潺颔首:“都在。” 元杳刷了牙,又用清茶漱了口,才道:“今日,皇亲国戚、皇子王孙都会来爹爹灵前跪拜。 礼尚往来,他们走的时候,就一人送他们具尸体,聊表我对他们的谢意。” 云潺眸色微深:“好。” 元杳又道:“我回来一整日了,都忙着爹爹的事,还未来得及去皇上灵前祭拜…… 云潺,你先陪我去给皇上磕个头。” 云潺凝眸看她:“好。” 九千岁有影看着,谢宁和鹤音也在,而她身边,有云潺陪着。 元杳安下心来,用了早膳,披麻戴孝,徒步去了停着皇帝灵柩的永安宫。 永安宫,早搭设好灵堂。 广场上,早跪满了皇子王孙、妃子、文武百官。 放眼看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空气中,全是纸钱味…… 和九千岁的假死不一样。 皇帝,是真的驾崩了。 以后,世上再也没有这么一个人了…… 元杳眼眶泛酸。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了戴了面具,腰间系着白绫的云潺,还有穿着丧服的静儿,缓步穿越广场。 她在一众小皇子中间,看到了跪姿笔挺的谢执。 谢执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抬眸,远远朝她看来。 一日不见,谢执仿佛憔悴了许多。 他的下巴,有着浅青色的胡茬。 他顺着她的脸,往她身旁看了一眼。 那一眼,凉得令人心惊。 面具下,云潺眸色璀璨,冰凉地回望着谢执。 两人,无声对峙。 元杳收回目光,对云潺道:“走。” 她挺直后背,缓步往灵堂行去。 皇后和林贵妃,正跪在蒲团上。 姜承琰,也跪在灵堂正前方烧着纸…… 不远处,早前就从佛台山请来的僧人,正在诵经祈福…… 元杳走过去,从李德山手里接了香,跪地磕了三个头。 而后,她把香插入香炉,对李德山道:“我要替怀柔姐姐和凤寻,分别再磕三个头。” 李德山泪眼模糊:“郡主……” 元杳淡声道:“把香给我。” 李德山无奈,只得照做。 早哭红了眼的皇后,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林贵妃冲她摇摇头。 皇后这才没出声。 元杳上了香,又磕了头,才缓声道:“舅舅,杳儿回来晚了,没赶上见您最后一面。 也不知,娘亲来接您了没? 若您见着她,应该会告诉她,爹爹将杳儿养得很好,让她安心…… 爹爹为了您和娘亲,付出了他的一生,所以,你们可要好好保佑他呀。 怀遥已经带着小穆思折回来了,估计再过两日就到了。 怀柔姐姐被凤寻带回西丘了,他们在西丘的婚礼,会如期举行,您放心去……” 说着,泪眼就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方丝帕,被递上前来。 元杳接过丝帕,擦了脸上的泪。 她保持着跪着的姿势,转向皇后和林贵妃:“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杳儿有件事想说。” 皇后和林贵妃相视了一眼:“但说无妨。” 元杳把昨夜刺客进千华宫偷九千岁“遗体”和刺杀她一事,简单说了一遍。 林贵妃拧眉:“竟有这等事?” 皇后则转头,往殿外跪了一地的广场扫了一眼。 元杳神色微冷:“刺杀我的人里,兴许有娘娘们家族的友人、连襟的亲人…… 故而,杳儿动手前,先在此处请个罪。” 皇后也抓起元杳的手,红着眼眶道:“杳儿,不必看我的情面。 若真有人想要你的命,你该杀则杀,切记护好自己!” 林贵妃也冷淡道:“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有后顾之忧。” 元杳点头。 她眯眼:“如此,杳儿就不客气了!” 她,是真没后顾之忧了。 动了手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第603章 郡主可以不走吗 元杳给皇帝烧了香,又烧了会儿纸后,和太子、皇后、林贵妃打了声招呼,带上云潺和静儿出了永安宫。 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那人亦步亦趋,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空荡荡的宫道里,只余脚步声。 元杳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她一停,那人也跟着停。 元杳顿了片刻,转过身去,礼数周全地屈膝行了个礼:“二皇子殿下,你是有话想同我说吗?” 谢执:“……” 二皇子殿下? 原来,他们之间,可以一夕之间生疏至此…… 谢执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头。 他穿着丧服,就站在阳光下。 一身白衣,将他衬得少有的白。 唯独一双眸子,黑沉沉的。 元杳浅叹了一口气:“谢执,你若无话可说,我就先回千华宫了?” 谢执这才动了动。 他嘶哑着嗓子:“听说,昨夜千华宫进了许多刺客,你……可有受伤?” 元杳静静看着他:“没有。” 谢执神色莫辨,半晌,他才道:“也是……” 留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望着谢执孤寂的背影,元杳心尖微刺。 他们,终是回不到从前了…… 眼眶,莫名的酸。 忽然,头顶一暗。 云潺为她挡了刺目的秋阳,安慰道:“他迟早会想通的。” 元杳吸了一下鼻子:“嗯……” 但愿如此。 只希望,谢执能早一点看开。 他的抱负,是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和她,终归不是一条路…… 元杳牵住云潺柔软的衣袖:“我想爹爹了。” 爹爹不在身边的时候,唯独眼前这个人,会让她无比安心…… 云潺垂眸看她:“回千华宫。” 雨后的秋阳,格外明媚灿烂。 天气,却比以往凉上了许多。 千华宫,血迹已经被清理了,但,尸体依旧堆积着。 为了防止血水流出,产生臭味,禁军搬来大块冰块,堆在一旁降温…… 元杳还未踏入千华宫宫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郡主……” 元杳愣了一瞬,转过身去。 只见,丹青和玉儿穿着一身白,头上簪着白花,眼睛红肿一片。 一见元杳,丹青就忍不住哭出声:“郡主,奴婢来晚了……” 说着,就跪在了地上,哭得人都在颤抖 玉儿见状,也跟着往地上一跪,哭得嗓子都哑了:“郡主,节哀……” 元杳:“……” 她望着哭得天昏地暗的两人,也跟着红了眼眶。 她弯了腰,一手扶了一人:“丹青姐姐,玉儿姐姐,先起来说话。” 一旁,静儿连忙过来扶了人:“丹青姐姐,玉儿姐姐,快些起来,地上凉。” 两人,被扶了起来。 玉儿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昨日,我去丹青姐姐就在宫门外徘徊了。 可是,宫禁突然严了,我们根本进不了宫门。 故而,我们一直等在宫门外。 幸好,今晨尚书大人出了趟宫,才把我们带进来……” 丹青红着眼,拉着元杳的手看了一圈:“方才,我们在宫门外就听说了,千华宫昨夜来了许多刺客…… 郡主,可有伤着惊着?” 元杳摇头,叹气道:“暗卫在,我没事,倒是你们,怎么傻乎乎在宫门外守了这么久? 若是出了事,郑大人、白叔和孩子们怎么办?” 丹青含泪道:“奴婢的命,是千岁给的。 如今,他人已经没了,奴婢总是要来尽一次孝的…… 只是……郡主,今后,你可该怎么办啊?” 说着,丹青又一次哭出声来。 玉儿也跟着哭…… 两人,哭成了一片。 九千岁假死脱身一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为了九千岁好,也为了丹青和玉儿好…… 元杳眼眶微红,抓着丹青和玉儿的手:“爹爹走了,我日后定然也是要离开大齐的…… 不过,我一定会过得很好。 所以,即便我来不及和你们告别,你们也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必为我担心。” 因为,那时,她已经开开心心和爹爹一起游山玩水去了…… 玉儿止住哭声,含泪问:“郡主,你可以不走么?” 元杳静静看着她。 这一刻,玉儿才真的发现,他们的小郡主,长大了。 曾经,她小小的、软软的,抱在怀里,只有丁点儿大,像极了糯米团子。 而今,她已经长成了个有主见、成熟稳重的大人了。 举止投足、神态间,都隐隐有一丝九千岁的影子…… 一时间,玉儿不知该欣慰,还是该心疼…… 一旁,丹青哑声道:“傻玉儿。 千岁走了,郡主留在千华宫,日日睹物思人,也是徒惹伤心……” 玉儿差点又落泪。 元杳闻言,转移了话题:“丹青,玉儿,不是要去看我爹爹么?” 丹青擦了眼角:“走。” 玉儿也胡乱地抹了眼角,一起进了千华宫。 一进千华宫大门,广场上的尸体,就看得两人脸色泛白。 好在两人都曾跟在九千岁身边多年,见惯了大场面的…… 进了灵堂,丹青和玉儿并排跪着,虔诚地点了香、磕了头,又跪在一旁烧纸。 望着棺椁里的人,两人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门来,压低声音道:“郡主,千华宫外,来了许多皇亲国戚、皇室王孙的人,想来给千岁上柱香。” 这时候才来? 可真够能稳得住。 元杳眼睫微合:“让他们进来。” 小太监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月华殿。 元杳看了一眼棺椁里的九千岁,整理好丧服,跪在蒲团上,从宫人手里接过纸钱,一张张放入火中。 火舌舔上纸钱,火光,把她苍白的脸照得格外明艳。 一双黑亮的眸子,冷若冰霜。 小太监站在月华殿外,扯着嗓子报来人的封号—— “端康王到……” “永和郡王到……” “陈安侯到……” “……” 来的人,不是王爷、郡王,就是侯爷、国公之类的…… 这些人,曾各自居在封地。 怀柔和凤寻大婚,全部人都从封地来了京城,又因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暂居在了京城府邸。 紧接着,皇帝驾崩…… 元杳跪在灵柩前方,眼睫沾泪,弯腰烧纸。 来人,一个接一个,对元杳说了声节哀后,又是磕头,又是敬香…… 留着八字胡、长得干瘦的端康王问:“郡主,本王可否去棺椁前瞧一眼千岁? 千岁是我大齐的肱骨,说没了,就没了……” 说着,落了两滴虚情假意的泪。 元杳抬袖轻擦眼角,哑声道:“王爷请便。” 端康王和一旁的陈安侯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走到九千岁棺椁旁。 元杳抬了衣袖,遮了半边脸,冷冷地瞧着两人。 只见,两人围着棺椁走了一圈,人就站在了九千岁的正后方。 陈安侯有些发憷,但还是抬手,抖着手就朝九千岁脖颈动脉探去。 集中精神之下,他大气都没敢出。 衣袖里,短刀随着他而抖动。 猝不及防,元杳幽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侯爷,当心您袖子里的刀,可别落了出来,划伤我爹爹的遗容。” 陈安侯大惊。 他急忙从九千岁脖颈上收回手,探入袖口中去摸刀…… 第604章 这是杳儿的回礼 慌乱中,不知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快来人!护驾!” 顿时,月华殿就乱了。 守在暗处的禁军,提着剑急匆匆围了过来。 殿外,前来吊唁的人齐齐站在广场上。 殿内,陈安侯手握短刀,急出了汗。 他急急辩解:“本侯不是那个意思!这刀,是本侯护身用的,平日到哪里都带着!” 护身? 元杳手握玄铁折扇:“如此说来,侯爷去拜见皇上和太子时,也随身佩戴着刀剑? 所谓‘护身’,是为了保护自身安全。 原来,在陈安侯爷眼里,君主,也是能威胁您安危的人?” 陈安侯瞪大双眼。 没想到,元杳竟给他挖了个坑。 陈安侯腿一软,差点就地跪下。 这时,年纪轻轻就挺着大肚子的永和郡王开口道:“元杳郡主,陈安侯爷知晓皇上驾崩、千岁薨逝的消息,悲伤过了头。 他匆忙赶来千华宫吊唁,才没来得及放下随身刀具…… 侯爷身子不好,你身为晚辈,不敬重他、关切他,怎的反而质问起他来了? 九千岁,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千华宫的人,都像你这般不识礼数?” 元杳:“?” 质问? 礼数? 好大的口气! 真当九千岁没了,谁都可以跑来千华宫撒野了? 元杳压下冷意,看向永和郡王:“郡王哪只耳朵,听到本郡主质问陈安侯了? 还有,我爹爹如何教导我,怕是轮不到郡王指点? 郡王说我没有礼数,那么,你一个外人,来千华宫教育这里的主子,就很有礼数?” 永和郡王的脸顿时就难看起来:“元杳,皇上已经驾崩,九千岁也已薨逝,你一个小郡主,可别太过嚣张! 我们说你两句,也是为了你好……” 元杳打断他的话:“我爹爹尸骨未寒,郡王就迫不及待来千华宫说教,莫不是瞧着,我好欺负? 提醒郡王一句,即便皇上和我爹爹不在了,我还是西丘长公主,东夜皇帝亲封的义妹! 你一个靠承袭而得的郡王,也配教训我?” 永和郡王满脸吃瘪:“你……你……” 他“你”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不愧是蛀虫! 废物! 不仅人废,连口才也废! 真心疼她这些年交的税! 大齐百姓交的税,竟养出了这么一群恶臭熏天的废物东西! 可悲! 为皇室,为大齐,为百姓,她都要将这些蛀虫全部扒出来! 元杳轻摇着玄铁折扇,冷冰冰道:“王爷、侯爷,郡王,国公,既是来吊唁我爹爹,那就请。 后边的王爷、侯爷和郡王,还在排队等着进月华殿呢。” “哼!” 永和郡王冷哼了一声,招手:“拿香来!” 一旁,小太监递上香来。 三人对着九千岁棺椁,拜了三拜…… 上了香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端康王开口道:“郡主,节哀。 千岁为我大齐鞠躬尽瘁,如今,他就这么去了,我等实在是深感痛心…… 郡主作为遗孤,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 元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抬手轻拭了眼角,配合道:“爹爹走得突然,杳儿深感迷茫,还未有打算。” “哦?”端康王和一旁的陶国公对视了一眼。 陶国公叹气道:“千岁在世时,千华宫的何等繁华? 而今他走了,千华宫竟落得这般凄凉…… 日后,郡主一介孤女,何其可怜? 西丘和东夜虽好,却鞭长莫及,顾不上郡主…… 我有个孙儿,年方十六,与郡主年岁相仿,若是郡主愿意,不妨嫁入我陶国公府? 又或者,让我孙儿入赘千华宫,照顾郡主起居也是好的。 陶国公府,定视郡主为亲生,好生善待…… 如此,也让千岁走得安心些。” 元杳:“?” 这是什么迷惑发言? 让她嫁入陶国公府? 又或者,让陶国公府公子入赘千华宫? 元杳气笑了。 想要千华宫的财产,不妨明说! 这般拐弯抹角,真是脏了她的耳朵! 元杳开口道:“劳国公爷关心,不过,杳儿还要为父守孝三年,亲事,暂且不提。” 暂且不提? 这小丫头,还挺精。 但,一想到千华宫庞大的财产,陶国公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劝道:“郡主,我孙儿满腹经纶、容貌清秀,郡主不妨考虑考虑。” 元杳:“……” 这是多馋千华宫的财产? 这么迫不及待倒贴? 如此,她就成全他们! 元杳从地上起身,抚平了裙子上的褶皱,缓步走至月华殿殿门口,提高音量道:“王爷、郡王、侯爷和国公爷难得来千华宫走动。 你们的关怀,令杳儿深受感动。 为了深表杳儿的谢意,总不好叫长辈们空着手走……” 端康王、永和郡王和陶国公交换了神色。 连广场上候着的其他皇亲国戚,也都纷纷交换视线…… 眼里,难掩贪婪。 元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拍拍手:“静儿。” 静儿恭谨地走过来:“郡主。” 元杳软声道:“叫你们备好的礼物,可有备好?” 静儿屈膝:“回郡主,都已备好。” “甚好。”元杳转头看向还站在月华殿的三人:“王爷、郡王、陶国公,请。” 三人不明所以,却还是出了月华殿。 十来个禁军,一人扛着一口巨大的箱子,停在广场上。 因为箱子太重,禁军露出吃力的神色来。 端康王开口询问:“郡主,这是……” 元杳回道:“这是杳儿送给各位的伴手礼。” 伴手礼? 端康王目光落在沉重的木箱上。 这箱子,看起来就重,里边装的东西,分量定然不轻…… 这时,永和郡王黑着脸,看向元杳:“郡主会这样好心?” 元杳黑亮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极冷的笑:“礼尚往来,聊表谢意罢了。 各位长辈,还望不要嫌弃。”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陶国公微笑道:“如此,就多谢郡主一番美意。” 元杳屈膝行了个礼:“国公爷,请。” 陶国公抹了把胡须,大步走至箱子边:“揭盖。” 禁军弯腰,打开木箱盖子。 陶国公摸着胡须,探头看过去。 这一看,他顿时面色惨白。 箱子里,竟堆了三具尸体,血淋淋的! 元杳站在台阶上,软声问:“国公爷,杳儿回的这礼,您可还满意?” 陶国公:“……” 陶国公胡须轻颤,咬牙道:“满意!” 元杳通红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笑:“这是回礼,也是赏赐。 既是赏赐,诸位带回府后,可要好生供起来。 若是丢了、坏了,杳儿会难过的。 皇帝舅舅没了,爹爹也没了…… 杳儿一难过,自己也不知道后果呢!” 第605章 谁给你的胆量 把刺客尸体供起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陶国公却握紧垂在衣袖里的拳头,露出一丝笑:“郡主不必难过,陶国公府,定好好供着郡主的赏赐。” 一席话,说得近乎咬牙切齿。 元杳神色冷淡地看了眼陶国公。 而后,她的目光扫过端康王和永和郡王。 永和郡王大步走至陶国公身边。 往木箱里一看,他差点跳起来:“这刺客的尸体,不是……” 陶国公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善意地提醒道:“郡王,这不是刺客尸体,这是郡主的赏赐。” 永和郡王后背冒汗,脸都绿了。 他大步走到另外两个木箱边,用力踢了踢:“都打开瞧瞧。” 禁军面色极冷,但还是把木箱打开。 永和郡王一瞧,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木箱里的刺客尸体,死相可怖,血淋淋的…… 多看一眼,都要叫他做噩梦! 回头望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千华宫,正烟雾缭绕,空气中,都漂浮着香灰味道。 永和郡王觉得后背发凉。 看了一眼晦气的刺客尸体,永和郡王找了个借口,急匆匆出了千华宫。 随后,端康王等人也离开。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皇亲国戚前来千华宫上香。 不少人走,都带走了一大口箱子…… 禁军抬着沉重的箱子,不远不近地跟着,穿过长长宫道、森严的宫门,引人侧目。 宫门口,车马不绝。 有人不禁问:“这些箱子,装的是什么?” “不知道啊。”旁边的人回道:“看木箱上的图案,是千华宫的东西呢。” 千华宫? 那些守着马车,等自家主子的仆从忍不住凑在一起,八卦起来—— “千华宫有钱啊!看箱子这么重,定然装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九千岁薨了,元杳郡主一人守着那些财物,反而危险。 想来,有人去给千岁上香,她就挑了些东西送人了?” “真的么?那也太让人羡慕了!” “元杳郡主可真懂事!不愧是咱们都喜欢的小郡主!” “是呢,郡主打小就热情心善,四时春,就常年给客人送小点心之类的吃的……” “……” 永和郡王苍白的脸上,表情阴沉。 他扫了一眼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的人,冷笑:“你很喜欢元杳郡主送的礼物是么? 这礼物,送你,你要么?” 语罢,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仆从。 被他一瞪,顿时,那些仆从纷纷瑟缩。 永和郡王见状,心里舒服了许多。 他冷笑了一声指着箱子,对那些仆从道:“这箱子里,装着你们那热情可爱的元杳郡主送给本郡王的刺客尸体! 一口箱子,装了好几具尸体呢! 这些尸体,全都血淋淋的,有的尸体,脑袋和身体只有一点皮连着! 不止本郡王,今日去千华宫给九千岁上香的人,都有! 乖巧可爱小郡主? 可笑!那元杳,就是个疯子!” 身后,陶国公缓步走上前来,目光从哪些箱子上扫过,劝道:“郡王,慎言哪!” 永和郡王最是经不住劝。 别人越劝他,他就越愤怒:“本郡王哪里说错了?心智正常的人,会给人送尸体当礼物? 这元杳郡主,怕真是因她爹的死,疯了!” 旁人听着,敢怒不敢言。 这时,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家郡主没有疯!” 永和郡王转身。 在不远处,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宫女。 宫女眼睛红肿,鞋底脏了,头发也有些乱,甚至,脸色发白。 可是,她无所畏惧地站在那儿,不卑不亢地和永和郡王对视。 昨日,还在城外,谢执就让阿若下了马。 能证明她身份的令牌,忘在了马车上,银子,也在马上颠掉了…… 暗卫,全部在宫中,又联系不上。 阿若在城门外徘徊了一整天,幸好,今晨天未亮时,换班的守卫,认出了她。 那守卫请她吃了碗馄饨,又为她拦了辆马车,送她进城…… 望着阿若,永和郡王冷笑了一声:“你这小宫女,是千华宫的人? 你家主子都死了,你还敢在本郡王面前放肆? 谁给你的胆量? 告诉你,皇上驾崩了,九千岁也死了。 属于九千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以后,你们千华宫的人,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说着,永和郡王走至阿若身旁,挺着大肚子,露出一丝猥琐冷笑:“你这小宫女,容貌长得不差。 可惜,明珠暗投……” 说着,就要上手。 阿若咬唇,沉下脸色。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永和郡王还未抬头,手就被一条长鞭卷住。 一道清脆的声音呵斥道:“找死?” 一阵天旋地转,永和郡王就感觉自己浑身跟散架了似的疼。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冒金星地抬头去看伤他的人。 阿若转身,含泪的眼,露出一丝欣喜:“怀遥公主!” 怀遥一身纯黑,浑身上下唯一的红,就是暗红色的鞭子…… 她风尘仆仆,鞭子略微有些毛躁,脸色,也有些疲惫。 跳下马背,怀遥拧眉,冷声问:“阿若,元小杳呢?” 阿若屈膝行了个礼,才含泪道:“郡主担心千岁,先行赶回宫了,没来得及带上奴婢。 公主,我家千岁……陪皇上去了……” 怀遥顿时就红了眼眶:“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 阿若擦拭了眼角:“公主殿下,节哀。” 怀遥握紧鞭子,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地上的永和郡王:“睁大你的狗眼,竖起你的耳朵,给本公主听好看好! 我父皇驾崩了,九千岁薨逝了,但,元杳也是有人护着的! 没了我父皇和九千岁,元杳照样可以在大齐横着走! 倒是你,国丧期间,竟在宫门口耍威风、调戏女子…… 来人,送这位郡王去大理寺!” 大理寺? 永和郡王蓦然瞪大眼:“谁敢?” 怀遥看都未看他:“元小杳因为身份,有所顾忌,不好对你动手,但本公主可不怕你! 来人,把他带到大理寺收押! 除了太子殿下、本公主和元杳郡主,谁也不准提他出来!” 怀遥翻身上马,伸手,把阿若拽上马背:“走!本公主这就带你去见你家郡主!” 阿若紧紧抓着怀遥衣角,含泪道:“阿若谢过公主殿下……” 第606章 九千岁诈尸了 怀遥骑着马,一路横冲进宫门。 在千华宫门口,她把阿若扔下,对阿若道:“好好劝着些你家郡主。 我先去给我父皇磕个头,晚些再来千华宫给九千岁上香。” 阿若屈膝行了个礼:“奴婢记下了。” 怀遥打了马,眨眼消失在千华宫外。 阿若擦了眼角,又整理了一下衣裙,望着飘满白绫的千华宫,只觉凄凉得紧。 她拎了裙子,踏入宫门…… 月华殿。 元杳跪在灵前烧纸。 云潺,则站在暗处陪她。 她烧了两张纸,看了一眼棺椁,而后出声问:“刺客的尸体,快送完了?” 云潺应道:“剩得不多了。” 元杳掀起眸子。 漆黑的双眼,映着火光。 她压低声音:“端康王已经探过爹爹的脉搏了,想必,他回去后会告知其他人,爹爹没了脉搏迹象…… 不过,也许他们会觉得爹爹是诈死的…… 若我是他们,就会开启下一个计划,探查爹爹是真死还是假死…… 云潺,你觉得,他们会用什么办法,探查爹爹离世的真假?” 云潺薄唇微抿:“抓你。” 抓了她,逼迫九千岁。 在那些人的想法里,抓了元杳,九千岁若是假死,势必会现身救人。 元杳撕下一张薄薄的纸钱,让在火焰上方。 一瞬间,纸钱就化为灰烬。 元杳抬手,去接飞舞的纸灰:“云潺,我累了。” 云潺缓步走至她身旁,伸手:“来,我送你去休息。” 昨夜,她都没怎么睡。 今天,又频繁接待来吊唁的人…… 一整天下来,累也是正常。 元杳伸手,把手放在他宽大干燥的掌心。 刚站起身来,静儿的声音就自殿外传来:“郡主,阿若回来了!” 阿若? 元杳愣了一瞬。 她抬手,在额头上拍了一下:“糟了,云潺,我把阿若给落下了……” 她太过担心爹爹,情急之下,竟忘了阿若! 她借了云潺的力,连忙起身,扶正了孝帽,问静儿:“阿若呢?” “郡主,奴婢来了。”阿若哽咽着,从殿外进来。 她瞧见殿中摆着的棺椁,红着眼眶,跪在地上,先是磕了三个响头:“奴婢……拜见千岁!” 磕了头,阿若又转过身,含泪道:“郡主,节哀……” “你先起来。”元杳伸手扶了阿若:“你是如何进城和进宫的?你可有见到汤圆?” 阿若摇头:“奴婢在城外逗留了一天一夜,仍旧未见汤圆踪影…… 郡主,怀遥公主回来了。” 怀遥? 元杳微愣:“她这么快就到了吗?” 阿若擦了眼角,站起身来:“怀遥公主是一个人骑马回来的。 公主说,带上穆思小殿下不好赶路,所以,她让人把穆思小殿下送回北狄了。 她没有带随侍,只有自己一人。” 一个人…… 元杳吐了口浊气。 怀遥也太大胆了! 不过,事急从权。 幸好,大齐这些年很安稳,路上并没有坏人…… 阿若道:“郡主,怀遥殿下让奴婢给公主带句话。 她说,她先去见皇上,晚些再来给千岁……烧香……” 说着,阿若的视线落在棺椁上。 见阿若要哭,元杳转移了话题,牵起她的手:“阿若,我昨日太着急,才把你给落下了,幸好你没事…… 你既回来了,先去梳洗一下,好好休息。” 阿若摇头:“奴婢想在这里陪郡主守着千岁……” 元杳打断了阿若的话:“听话,先去休息。” 今夜,兴许又是彻夜无眠呢。 阿若红着眼,看向棺椁里的九千岁:“可是千岁他……” 元杳安抚道:“爹爹有人守着。” 十几个暗卫,全方位守着棺椁呢。 影,也刚给九千岁输了内力。 白日,没人敢动手。 但,晚上,可就说不一定了…… 然而,元杳猜错了。 当夜,一夜无事。 期间,怀遥来了千华宫一趟,给九千岁磕了三个头,又上了香,燃了纸钱…… 送走怀遥后,元杳守夜到午夜。 一夜寂静。 接连两夜,千华宫都异常安静…… 元杳不但没放松精神,反而更警惕了。 第四日清晨,元杳眼角透着浅浅淤青,站在月华殿门外的台阶上。 尸体,终于送完了。 宫人把整个千华宫的地都清洗了一遍,撒上了用干桂花泡的水。 整个千华宫,飘着浅浅的桂花味。 桂花的香味,压下了阴森森的纸钱味。 空气,一下子就变得清新了。 沉沉死气,终于被驱散了…… 元杳闭上眼,让明媚的秋阳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忽然,肩上一重。 元杳还未转身,云潺就道:“披好,别着凉了。 我已经让人去端早膳了,用了早膳,睡会儿好不好?” 睡? 元杳摇头。 她转身:“今日,爹爹就可以醒了,我不能睡,我要守着他。 我想他一睁眼,就看见我。” “可是,你已经几夜没有睡好了。”云潺抬手给她拢了斗篷:“我在床边守着,千岁醒了,我立刻叫醒你,可好?” 元杳继续摇头。 她一点都不想睡。 她在期待,也在害怕…… 大家都说,爹爹会醒。 可,只有她知道,她多害怕希望会落空…… 望了一眼明媚的秋阳,元杳坐在台阶上。 她仰头:“云潺,你若担心我身子受不住,就把肩膀借我靠一靠好不好? 今日天气好,我想在这里晒晒太阳。” 太阳暖暖的,她的心,就能一直热着…… 云潺唇角微弯:“好。” 他招手,让静儿拿来两个软垫,垫在台阶上。 元杳乍一靠上云潺,闭上眼,人就困得睡了过去。 云潺浅心疼得紧,抬起衣袖,为她挡了风…… 怀遥手上抱着一团白,穿着丧服,头发绑了简单的马尾,从宫门口走进来:“元小杳……” 声音,哑在嗓子眼。 云潺抬手,冲她“嘘”了一声。 怀遥拧眉。 她大步走过来,瞧了瞧元杳,又瞧了瞧云潺,惊得瞪大了双眼:“你,你……” 他不是回楚国了吗?! 这几日,她过来,都没瞧见他啊! 云潺轻声道:“有什么话,待她睡醒再说。” 怀遥点头。 她伸长脖颈,随意往月华殿内看去。 这一看,差点心梗:“九……九千岁?诈……诈尸啦!” 诈尸? 哪里诈尸? 元杳猛地从梦中惊醒:“爹爹!” 一道极轻的声音,从棺椁那边响起—— “咳……” 第607章 干得漂亮 听到熟悉的声音,元杳猛地转身。 她扶了云潺的肩,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冲入殿内。 身后,云潺压低声音:“关闭千华宫大门,所有宫人,不得随意走动!” “是!” 几道黑影,应声散开。 棺椁里,九千岁轻咳着,声音有些哑:“小杳儿……” 元杳跟做梦似的。 望着近在咫尺的九千岁,她控制不住,满脸水痕:“爹爹,杳儿不是在做梦? 爹爹,你真的醒了吗?” “傻团子……” 九千岁虚弱地张开双臂:“过来……” 元杳想也没想,直接扑了过去。 孰料,这一扑,差点把九千岁扑倒。 而她,也差点跌入棺椁里…… 抱着她的人,是暖的! 活的! 爹爹真的活过来了! 元杳开心至极,又哭又笑:“爹爹,你真是吓死杳儿了! 这几日,杳儿天天害怕,害怕等不到你醒来…… 你今日若醒不了,杳儿就要崩溃了……” 九千岁抬起袖子,给她仔细擦拭了脸上和眼角的泪:“爹爹都答应过你会醒,那就是一定会醒的。 瞧你,眼睛都哭肿了。 哭得这般丑,让人看见了,是会被笑话的。” 元杳“哇”地一声,再次扑入九千岁怀里。 这几天,她真的是委屈坏了。 但凡清醒着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 九千岁又心疼又无奈,只得任由她哭。 怀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拧眉:“你……真的是九千岁?您真的活过来了?!” 九千岁抬眸:“怎么,我看起来像是假人?” 我? 这些年,九千岁对外都是自称“本座”。 而今,他竟然自称“我”了! 然而,让怀遥更震惊的是,九千岁竟然“死而复生”了! 这比诈尸还可怕! 突然,怀遥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开口问:“千岁,既然您醒了,那我父皇他……” 九千岁睫毛微合:“他是真死了。” 怀遥往后退了两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死了…… 她的父皇,是真死了……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九千岁的本事。 这时,元杳从九千岁怀里抬头:“怀遥……” 怀遥冲她摇头:“我没事。” 早在返京的路上,她就已经接受了父皇已经驾崩的事实。 只是,看见九千岁“死而复生”,她生出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怀遥打起精神,对九千岁道:“您能活着,甚好。 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元小杳…… 幸好,您没有抛下她。” 九千岁一边给元杳擦着眼角,一边朝怀遥看来:“我要离开皇宫了,故而,使用了诈死的法子。 知晓此事的人不多,还望你保密。” “一定!”怀遥神色郑重:“出了千华宫门,我就会把这个秘密放烂在腹中!” 九千岁颔首。 元杳哭了个痛快,哭过之后,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刚准备起身呢,就听殿外传来脚步声。 谢宁大步走过来,往里只瞧了一眼,就端上一碗药过来:“兄长,该喝药了。” 说着,他端着黑乎乎的药,走至九千岁身旁。 九千岁轻瞥了一眼云潺。 云潺这才上前来,把元杳扶起来:“来,先让千岁喝药。” 借着云潺的力气,元杳站直了身子。 九千岁接过药碗,一口喝光。 谢宁笑盈盈问:“兄长,可有哪里不舒服?” 九千岁摇头。 他的脸色,还很苍白,是因为体内余毒还未彻底排完,加上又躺了几日,血脉走得不够顺畅…… 喝了药,擦了唇边的药汁,九千岁看向元杳:“看我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罢?” 元杳愣神:“爹爹……” “怎么了?”九千岁勾唇:“听多了‘本座’,就不习惯‘我’了?” 元杳摇头,撒娇道:“只是觉得,爹爹自称‘我’时,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柔! 嗯,又霸道又温柔!” 霸道又温柔?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九千岁失笑。 还有,对着他的小杳儿,他哪日不温柔了? 九千岁莞尔:“说说这几日的事。” 元杳点点头,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九千岁:“爹爹,这个是暗卫和杀手堂传来的名单。 爹爹诈死的第一夜,来了许多刺客,死伤惨重…… 后来,每日都有皇亲国戚前来吊唁。 其中一部分人,幸灾乐祸、阴阳怪气…… 甚至,有的人竟上了手,探查爹爹真死还是假死! 而且,有的人,直接在爹爹的脸上找是否有人皮面具…… 一个个的,真的太过分了! 索性,杳儿就把刺客的尸体,用箱子装了起来,都送给这些人当伴手礼,让他们带回家供起来了。” 伴手礼? 还要供起来? 九千岁怔了一瞬,莞尔道:“你这团子……” “嗯?”元杳睁大黑亮的眸子。 九千岁抬手,食指微弯,在她瓷白如玉的鼻梁上轻刮了一下:“干得漂亮。” 元杳:“!!!” 爹爹夸她啦! 她开心道:“杳儿以为,爹爹是要责怪杳儿太疯!” 九千岁宠溺地凝视着她:“你是我的女儿,疯一点,没什么的。” 元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谢宁笑盈盈道:“兄长有所不知,这几日,小杳儿给那些皇亲国戚送刺客尸体的事,都在京中传开了。 来千华宫给兄长上香的,哪个不是硬着头皮? 每日上完香,一个个的,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溜得飞快,哈哈……” 九千岁听着,不禁含笑摇头。 同时,他欣慰又心疼。 他的小杳儿,长大了。 他不在时,她也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小天地了。 甚好…… 这时,影悄然走过来,望了一眼还坐在棺椁中的九千岁,开口道:“先出来?” 九千岁颔首。 怀遥和谢宁都退开了些。 九千岁手搭上影的手腕,借着影的力道,从棺椁中起来。 一旁,元杳连忙扶了他:“爹爹,慢点儿。” 他几日未曾动弹,虽有影每天给他输入内力,擦拭脸和身体,但,他的腿脚,终归是有些软。 坐在软榻上,九千岁望着殿外明媚秋光,对元杳道:“今日,你便去求太子,就说,求他准许,把我的尸身火化了。” 火……火化? 不仅元杳,月华殿内的人,全都愣住。 九千岁颔首:“对,火化。 届时,观看的人越多越好。 只有让所有人都亲眼见着我死了、彻底没了,我才能彻底脱身。” 第608章 不能留她一人 将尸身火化,在这个时代,太匪夷所思了…… 在这个时代,人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连十恶不赦的罪人,在死后都希望能够保持身体完整…… 火葬,在这里,无异于挫骨扬灰。 幸好,死的人不是真的九千岁。 要火化的遗体,也不是他的…… 元杳当即点头:“爹爹,杳儿会办好这件事的!” 她的爹爹,曾是权倾天下的九千岁。 在传说里,他心狠手辣、丧心病狂,比鬼还可怕。 所以,千华宫的人做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出来,都不会太让人意外…… 九千岁刚醒,精神还不太好。 影和云潺又轮番给他输入了两次内力后,他的血色终于好了起来。 期间,谢宁又喂他服下一枚药丸。 一具跟九千岁相貌身形一模一样的尸体,被放入了棺椁中…… 看了一眼九千岁,又看了一眼那尸体,怀遥拧眉道:“这也太像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想象不出来,这世上,真有人能把易容做到一模一样! 今日,她算是大开了眼界! 谢宁拿了药粉,在那尸体上摆弄。 他一边动手,一边笑盈盈道:“做得像,那就证明我这些日子没有白忙活。 兄长,小杳儿,云潺,过来瞧瞧,这具尸体,可否还能看出破绽来?” 九千岁抬手。 元杳连忙起身,扶了他。 走至棺椁边,望着里面躺着的尸体,九千岁垂眸。 这具尸体,做得近乎完美。 和他,简直一模一样! 他淡声道:“很好。” 被他这么一夸,谢宁笑意越发灿烂。 九千岁绕着棺椁走了一圈,侧眸问元杳:“小杳儿,可有觉得不妥的地方?” 不妥的地方? 元杳摸着下巴,看着棺椁里的尸体。 看了片刻,她蹙眉道:“和爹爹相比,这人手上的茧多了些,手指不如爹爹的这般修长漂亮。” 九千岁闻言,摊开手指。 谢宁在脑门轻拍了一下:“瞧我!”说着,他笑道:“兄长,借你的手瞧瞧。” 九千岁:“……” 见九千岁站着不动,谢宁把垂在身前的白发往后一甩,直接抓了九千岁的手:“兄长,让我瞧瞧,就一眼。” 九千岁眉心轻蹙。 谢宁掰开九千岁手指,仔细观察了片刻。 然后,他松开手,对云潺招手:“云潺,来。” 云潺抬眸:“何事?” 谢宁笑眯眯道:“过来,我不是教了你许多本事么? 这尸体手上的茧,就交给你来去掉。” 云潺:“……” 长辈吩咐之事,不敢不从。 尤其,这长辈,还是元杳的小叔叔…… 云潺活动了一下手腕,对着谢宁摊开掌心。 谢宁笑了一声,把工具递给他。 云潺弯了腰,专心在尸体手上忙活起来。 这具尸体,是死透了的,又凉又硬,但,云潺处理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待云潺处理完尸体手指上的茧后,元杳摸了摸下巴:“爹爹,杳儿瞧着,这尸体有点秃呀?” “秃?” 九千岁抬眸看去。 元杳点头:“嗯嗯!这人的头发,没有爹爹的好,而且,发质也不好!” “噗……” 怀遥笑出声。 她挑了眉梢:“我瞧着,元小杳的话说得没错。 这具尸体的头发,有些毛躁,而且,发丝不够黑!” 元杳用力点头。 果然,还是女孩子观察力更细致入微一些! 云潺抬眸,深深看了元杳一眼,开口道:“小师叔。” 破月应声跳出来。 他冲九千岁行了个礼,而后,掏出一堆小瓷瓶:“要什么?” 云潺简单道:“假发,发油。” 于是,破月又在怀里搜了一番,扔了好些东西给云潺。 当着九千岁的面,云潺忍着洁癖,继续处理尸体。 不多时,一个和九千岁完全一样的尸体,完整地躺在棺椁里,连发丝,都看不出区别来…… 元杳惊叹:“爹爹,这以假乱真的程度,连杳儿都分辨不清了呢!” 突然,谢宁凑了过来,笑盈盈问:“小叔叔厉害,还是云潺厉害?” 元杳:“……” 她看了看谢宁,又看了看云潺。 谢宁笑眯眯地看着她,云潺也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元杳觉得,秃头的,要变成她了! 这问题,就跟“妈妈和女朋友掉入水里,先救哪个”一样,简直是无理取闹呀! 元杳揪了揪头发,尽量露出真诚的表情:“云潺那么厉害,都是小叔叔教的好!” “噗……”谢宁笑出声来。 他看向九千岁:“兄长,小杳儿这般会说话,跟你可不像。” 元杳吐舌。 九千岁凉凉地看了谢宁一眼:“我饿了。” 元杳开心道:“爹爹,杳儿这就去膳房一趟!” 饿了好呀! 饿了,证明,他的身体机能在恢复了…… 怀遥在一旁道:“元小杳,我同你一起去。” 元杳点头:“嗯嗯!” 千华宫的宫人,全都不被允许进入月华殿的院门。 哪怕是静儿和阿若,也不例外…… 元杳和怀遥皆是披麻戴孝,去了膳房:“本郡主与怀遥公主饿了,可有吃的?” 御厨问:“郡主,膳房一直备着粥,正放在炉子上温着,郡主若是饿了,小的去给你盛一些来?” 粥? 元杳点头:“多盛一些,再备点清淡可口的小菜。” “好。” 御厨打起精神,连忙去盛粥和准备小菜,装在食盒里。 取了饭菜后,两人又折身回了月华殿。 躺了几日,九千岁胃口却出奇的好。 一小锅粥,被他喝了大半。 喝了粥后,他对元杳道:“替我给皇上上柱香,顺便,再同太子提一句火化的事。” 元杳乖巧点头:“好的爹爹。” 九千岁挥手:“去。” 元杳略微迟疑:“爹爹,杳儿回来,你还在?” “你说呢?”九千岁勾唇看她。 元杳:“……” 不知为何,她莫名的没有安全感…… 踏出月华殿殿门前,元杳转过身来。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坐在软榻上的九千岁,声音甜软地撒娇:“爹爹,你要等着杳儿回来噢!” 九千岁勾唇:“好。” 元杳继续道:“那杳儿走啦?” 九千岁面色不变:“好。” 元杳这才放下心来,携了怀遥:“走。” 眨眼,两人就出了月华殿大门。 她前脚刚走,后脚,九千岁面色剧变。 “噗……” 一口黑血,喷洒在上好的羊绒地垫上。 谢宁抓着茶杯的手一抖:“兄长!” 九千岁抬手:“别……声张。” 他抬手,用拇指指腹擦了唇边血迹:“最后一口毒血,终于排出了。” 谢宁长长松了一口气:“毒血虽已排出,但,兄长需得尽快离京休养。 肺腑的损伤,必须好好调理。 兄长,后日,最迟后日,我和师父必须带你离京!” 离京? 这么快么? 九千岁凝眸:“可是,小杳儿还不能走,我不能留她一人……” 谢宁道:“那就想办法,带她走!” 第609章 你很着急成亲吗 千华宫发生的事,元杳并不知晓。 她出了月华殿,嘱咐了几句,就带了云潺,同怀遥一起往永安宫行去。 望着飘满白绫的宫道,怀遥放慢了脚步,有些伤感:“元小杳,如果我们都还没长大,就好了。 我未嫁去北狄,皇姐未嫁去西丘,凤寻还没当太子…… 时间若再往前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时,你才三岁多一点,小小的,软软的…… 所有人都还在,每日除了去学堂,就是聚在四时春、千华宫…… 炎炎夏日,再去东湖行宫避暑,去河边抓螃蟹,去山上采蘑菇…… 那时,父皇和千岁正值青壮年…… 若时间能倒流,该多好啊?” 元杳闻言,站在原地。 儿时的回忆,如数浮现在眼前。 是啊,如果时间能倒流一次,该有多好呀? 那时,小伙伴们都还在身边。 可那时,她总想着时间过得快一点。 爹爹太累了,她只想快快长大,早点带他离开。 如今,真长大了,爹爹终于得以休息了,可,她又开始怀念儿时的日子…… 那时,凤寻还未回西丘当太子。 怀柔和怀遥,总来找她玩。 谢执和林玄,总形影不离,谢执永远笑意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小杳儿长小杳儿短…… 可是,他们,终究离她远去了…… 忽然,拂过脸颊的发丝被拨开。 元杳抬眸。 身侧的人,比她高上一个半的头,银色面具之下,一双眸子璀璨又漂亮。 他的声音,冷清中透着温柔:“我在。” 元杳扬起一抹浅笑。 是呀。 虽然,虽然大家各奔东西了,但,云潺还在她身边。 他像影子一般,总陪在她前后左右。 她一回头或抬眸,总能看见他…… 而且,她还有爹爹陪着。 上苍,已经足够厚待她啦! 本来,她早就该死在十五年前的那道雷下了…… 这一世,是她捡来的。 既然是捡来的,能在宠爱与快乐中长大,就该知足呀! 想着,元杳的心结就解开了。 她浅笑着看向怀遥,故意打趣道:“怀遥呀,若是还未长大,你岂不是一时半会儿见不着昊烈了?你舍得吗?” 怀遥愣了一瞬,脸色微红,轻哼道:“见不到就见不到呗!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再者,有了你和皇姐在身边,有没有他,都一样啊!” “真的吗?”元杳故意逗她:“若不嫁给昊烈,你可就只能嫁在大齐啦! 届时,你每日只能待在公主府,一生只能守着个连说话都咬文嚼字的无趣驸马……” “我可以调教啊!”怀遥道:“敢在我面前咬文嚼字、惺惺作态,本公主就打断他狗腿!” 噗…… 元杳继续道:“既然你舍得昊烈,那,小穆思呢? 若嫁不了昊烈,你就生不了小穆思了。” 小穆思啊…… 一想到软萌可爱的宝贝儿子,怀遥拧眉:“好,我承认,若是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依旧会选择嫁去北狄。 嫁给昊烈,我并不后悔。” 她嫁给了爱情,也嫁给了自由。 元杳闻言,牵起了怀遥的手:“怀遥,时间不能倒流,所以,一定要努力过好这一世的人生。 怀柔和凤寻,会幸福,你和昊烈也很幸福。 日子既然是幸福的,那就放心大胆往前走。 不要频繁留念过去,否则,只会徒增遗憾。” “那你呢?”怀遥拧眉看她:“元小杳,你会找到你的幸福么?” “我的幸福啊……”元杳回头看了一眼云潺,笑眯眯道:“好像已经找到了呀。” 怀遥:“……” 她抿唇,看向元杳身侧、被她选择性忽略掉的云潺:“喂,云潺,虽然我打小就不太喜欢你,总觉得你冷冰冰的,但是,你要待元小杳好啊! 这世上,喜欢元小杳的男子可多了,你若不待她好,有的是男子把她当掌心珍宝!” 云潺唇角微弯:“公主说得是。” 怀遥轻哼了一声,问:“那你何时才娶她啊?” 娶元杳? 云潺耳尖微红,眸光落在元杳脸上。 元杳:“!!!” 怎么突然就谈到嫁娶上来了呀? 她才十五岁呢! 虽说,在这古代,女主及笄、男子弱冠就可以合法嫁娶了,但,这也太小啦! 望着脸红得跟樱桃似的元杳,云潺唇角弯着,含笑道:“婚嫁,乃是一生的大事。 她若未做好心理准备,我便不催她。” 元杳:“……” 她轻咳了一声,接云潺的话道:“爹爹虽是诈死,可我身为女儿,也得给她守孝三年呀! 这种事……三年后再说!” 三年? 怀遥惊道:“元小杳,三年后,你都十八! 而且,那时,云潺都已经二十又三了!” 元杳闻言,颇觉好笑。 她看向云潺,眨眼:“云潺,你很着急成亲吗?” 云潺:“……” 他抿唇:“不急……” “不急才怪!”怀遥拧眉,冷哼道:“云潺,你可上点儿心! 千岁一走,元小杳也要走…… 万一,将来她喜欢上了别人,你就等着哭!” 云潺:“……” 他看向元杳:“你会让我哭么?” 元杳:“……” 她又好笑又无奈:“不会!” “你保证?”云潺问。 元杳点头:“我保证!” 云潺看向怀遥,唇角微扬:“元杳说了,她不会喜欢上别的男子。 此生,她非我不嫁。” 元杳:“?” 云潺脸皮厚度渐长呀! 不过,她的心里,竟然有点甜…… 元杳拎了雪白的丧服,清了嗓子:“好啦,我今日是要去办正事的,你俩不许拖我后腿!” 怀遥冲云潺挑眉:“元小杳害羞了。” “怀遥!”元杳跺脚:“你还去不去永安宫了?” “去,去!”怀遥跟上她:“我要去给父皇守丧呢!” 语罢,怀遥挽了元杳,大步往前走:“你腿短,我拽着你,能走快一些。” 元杳:“?” 她没好气道:“我腿哪里短了?” 怀遥回道:“哪哪儿都短,尤其和云潺比!啧,元小杳,在云潺面前,你就是一小白猫……” 小白猫? 元杳抿唇:“那云潺呢?” 怀遥想也没想,回答道:“白虎呀!” 白虎? 说起白虎,元杳猛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怀遥停下来看她。 元杳艰难地看向云潺:“云潺,有汤圆的消息了吗?” 云潺愣了一瞬,摇头。 元杳顿时像被人泼了一瓢冰水,从头凉到了脚底:“汤圆已经迟到四天了…… 它……会不会出事了?” 第610章 我早已视她如命 汤圆出事? 不会? 怀遥大大咧咧道:“汤圆聪明着呢!谁丢了,它都不可能会丢的!” 元杳摇头,有些口干舌燥:“现在,正是狩猎的季节。 大齐通往西丘的官道,两面多山,山脚百姓,除了种田种地,农闲时节,更是会上山打猎…… 我记得听人说过,猎户狩猎时,多会设陷阱。 谢执已经派人去沿路寻汤圆了,让沿途猎户先禁止狩猎…… 可,我还是很担心! 这一路回来,那么远,路上不知有多少猎人、多少陷阱……” 越说,元杳越慌。 对她来说,汤圆不仅是只虎,更是她的家人…… 汤圆若出事了,她会愧疚、自责一生的…… 越想,元杳越害怕。 就在她手足无措之际,云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元杳,你先别慌。 再等两日,若两日后,汤圆依旧没有消息,我便亲自去寻它,好不好? 汤圆很聪明,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可……万一呢?”元杳着急道。 云潺没有回答,而是道:“若你实在担心,两日后,我带你一起去找它。” 元杳:“……” 她的心,依旧很凉。 这几日,她每日担心九千岁,还要全身心应付那些不怀好意的皇亲国戚…… 她真的是太累了,才忘了汤圆。 也不知,汤圆如何了…… 在千华宫时,它每日要喝小半盆鲜牛奶,还要吃好多鲜肉,肉若是不够新鲜可口,它就耍小性子…… 这六日,它孤零零的,有没有饿肚子? 天已经凉了,它夜里会不会冷? 在千华宫的时候,它的大床用的都是最好的棉花、绒毯铺成的,秋末冬初,就会有宫人给它燃炭火,天凉了,还要盖蚕丝锦被…… 见元杳着急,怀遥安慰道:“元小杳,你先别着急。 着急,也没有用。 眼下,你必须先处理好九千岁的事情。 若汤圆通人性,它定不会怪你。 说不定,它没有赶回来,是因为跟着母老虎跑了呢!” 元杳:“?” 她愣住。 她的汤圆,不会真的被母老虎拐走了?! 不行! 汤圆从小长在宫里,回归山林,对它来说太危险了! 元杳当即道:“走,先去找太子! 两日后,若还是没有汤圆的消息,我亲自离开京城去找它!” 汤圆,只有她了呀! 万一它落入陷阱,多害怕呀? 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石头,元杳快步往永安宫走。 怀遥和云潺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永安宫,依旧跪满守丧的人。 元杳拎了裙角,步伐匆匆。 她入灵堂时,恰好,礼部尚书和大理寺寺卿也在里面…… 元杳给皇帝磕了头、上了香。 礼部尚书和大理寺寺卿朝她行了礼:“见过郡主。” 元杳软声道:“大人不必多礼。” 姜承琰瞥见她眼底的淤青,压下心疼,板着脸道:“你又没好好休息? 你若这般糟蹋身子,可怎么得了?” 元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姜承琰愣住。 他惊道:“元小杳,你这是在做什么?” 除姜承琰外,怀遥、礼部尚书、大理寺卿、以及跪在一旁烧纸的皇后都惊着了。 殿外跪着的人,听到太子的声音,纷纷伸长脖颈往里看…… 皇后连忙开口:“杳儿,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 说着,就让怀遥扶人。 元杳摇头,仰起脑袋看向姜承琰:“太子殿下,昨夜,爹爹给我托梦了……” 姜承琰微愣。 九千岁? 莫非,九千岁醒了? 他斜了眸光,看向云潺。 云潺眼睛眨了一下。 果然醒了! 如此,看来九千岁是有事让元小杳来找他! 姜承琰板着脸,顺着元杳的话问:“九千岁托梦时,同你说了什么?” 元杳红了眼眶:“爹爹说,他这一生,大多时候都活得风风光光的…… 所以,他不想在死后,任由腐烂和虫子吞噬掉他的遗体。 他说……让杳儿来求太子殿下一个恩准,请求择日焚烧了他的遗体,再把他的骨灰葬在皇上身旁…… 爹爹的这一生,为皇上、为大齐、为百姓付出良多。 他就这么一个遗愿,求太子殿下成全!” 说完,元杳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她的声音,拿捏得极好,不大不小,却足以让灵堂外的许多人能听到。 除了知情人外,余下的全部人,都震惊地看着元杳。 九千岁……果然是九千岁! 真狠啊! 狠到连具全尸都不给自己留! 不仅他自己狠,养出个女儿,也跟他如出一辙! 焚烧遗体,这和挫骨扬灰有什么区别? 反应过来后,礼部尚书和大理寺寺卿连忙跪下:“太子,郡主,万万不可!” 礼部尚书红了眼:“千岁是大齐的功臣,他这一生,劳苦功高,怎能焚烧他的遗体? 他的遗体,停放期满后,是要完整地送入皇陵,伴在皇上身边的…… 皇上若在天有灵,该有多难过啊?” 大理寺寺卿拱手:“太子殿下,郡主,望三思啊!” 太子沉默。 元杳抬手,朝太子拜了一拜:“太子殿下,爹爹既是给我托梦了,想必,他已经同皇上是说好了的。 爹爹这一生,从未求过别人。 杳儿长这么大,也从未跪过别人…… 求太子殿下体恤,全了爹爹的这一遗愿!” 说着,她就要磕头。 姜承琰连忙伸手来扶她:“我同意了!” 他哪里舍得让她跪他? 若不是做戏,他早就把她扶起来了…… 一旁,礼部尚书眼眶都红了:“太子殿下!” 姜承琰语气强硬:“我意已决!” 语罢,他扶了元杳起身。 元杳刚一站稳,姜承琰就克制地收回了手。 他单手负在身后,问礼部尚书:“近日,可有适合的日子?” 适合的日子? 适合焚尸的日子? 礼部尚书抬袖擦了一下眼角,才道:“回太子殿下,一个月内,只有明日,是宜入殓、安葬、祭祀的吉日…… 过了明日,就要等上一个月。” 姜承琰沉吟了片刻,看向元杳:“那……就明日举行火化之礼?” 元杳红着眼眶点头:“好。” 姜承琰叹气:“来人,宣本宫谕令,明日酉时,文武百官、皇室王孙,皆于晨阳门参谒千岁遗容…… 所有人等,不得缺席!” 礼部尚书带了个公公,出了门去。 元杳看向姜承琰:“谢谢太子殿下。” 姜承琰点头,而后,放低了声音:“消息一传出,有人定然坐不住了。 今夜和明夜,都警惕些。” “我知道的。”元杳点头。 姜承琰又看向云潺,心尖泛酸:“云潺,无论何时何地,你……千万要护好元小杳! 即便将来带走了她,你也要一辈子待她好。 她……可是大齐最尊贵的小郡主呢。” 云潺声音冷清,神色却格外郑重:“放心,我早已视她如命。” 第611章 我只想当你爹 元杳出门,是姜承琰亲自送的。 长长的宫道上,宫人和禁军远远地候着。 看着元杳,姜承琰心尖又开始泛酸。 他压下情绪,板着脸道:“元小杳,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嗯嗯!”元杳点头:“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不会出事的! 再者,我有暗卫呢! 倒是你,太子殿下,你也要注意安全,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可随意相信别人。” “嗯。”姜承琰点头。 他招手,对贴身小太监道:“去,帮本宫把二殿下请来。” 小太监应声,进去叫谢执。 很快,谢执就从宫门出来。 他目不斜视,冲姜承琰拱手:“太子殿下。” 姜承琰抿唇:“皇兄,这几日,千华宫想来不怎么太平,故而,我想增派一些禁军过去驻守。 宫中禁军,千岁已如数交至你手。 故而,我想请你带兵亲自守卫千华宫,待千岁出殡后,再撤走禁军。” 谢执沉默。 他的目光,略过元杳,落在云潺身上。 姜承琰皱眉:“皇兄?” 谢执收回目光,他舌尖抵过牙槽,舔去血腥味,才:“好,我去点兵。” 姜承琰冲他拱手:“那就交给皇兄了。” “嗯。” 谢执轻颔首,抬脚就要走。 元杳蹙着眉头,忍不住出声叫他:“谢执……” 谢执脚步一顿。 他握紧垂在身侧的手,狠狠用力,极力隐忍了情绪,这才转过身来:“怎么了?” 对上他通红的眼尾,元杳微愣。 谢执握紧拳头,回看着她。 越看,他的拳头握得越紧,眼尾也越红。 元杳觉得,她的心尖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捏住了一般,痛到她近乎窒息。 她……好像做错了。 她明知谢执对她的心思……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能答应姜承琰,让谢执带禁军守卫千华宫? 若换了她,她喜欢云潺,可云潺却喜欢了别人,她能做到心如止水,去保护云潺吗? 她做不到! 所以,她凭什么对谢执那么残忍? 她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担心九千岁上了,却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太子殿下,谢执,借一百禁军给我。 谢执还要给皇上守灵,就不必亲自守千华宫了…… 禁军给我后,我自己来安排。” 说完,她看向谢执的背影。 孰料,谢执的拳头反而握得更紧了。 他猛地转过身来,眼眶一片红,紧咬着腮帮子的肌肉:“元杳,原来,你竟如此对我避嫌了么?” 元杳愣住。 她微张着嘴巴,眸光闪烁:“谢执,我不是这个意思……” “倒也不必如此。”谢执打断了她的话:“禁军在我手里,守卫宫中安全,是我的职责。 半个时辰后,我就带禁军去千华宫。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 元杳:“……” 她咬牙,也红了眼眶:“谢执,你我之间,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谢执红了眼,几乎是吼着出声:“那你想让我跟你走到哪一地步?” 他吼声落下,整个宫道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似乎连呼吸都没敢出声…… 宫门处,一个小太监从里边探出个脑袋,往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缩回去。 元杳被吼得愣住。 她怔怔看着谢执。 忽然,一道身影挡在了她前面。 云潺冷冷道:“谢执,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谢执通红的双眸微转,落在云潺脸上,冷冷地嘲讽道:“云潺,这世上,最不配说适可而止这句话的人,就是你! 当初,明明说过要公平竞争的。 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 你隐藏身份,隐匿在她身边的时候,怎么不适可而止?!” 云潺抿唇。 一旁,姜承琰冷下脸来,冷冷扫过身后的宫人们:“今日的话,谁敢乱嚼舌根,就别想见明日的太阳了。” 宫人们战战兢兢,全部跪在地上。 元杳十指握成拳头,指甲卡在掌心,努力保持冷静:“谢执,我没有资格劝你什么,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人生。 你若因为我,执意把自己陷于困顿和痛苦之中,我……大约是连朋友都不敢跟你做了。” “朋友?”谢执踉跄了一下,露出一抹嘲讽而又绝望的笑:“小杳儿,你对我……可真残忍。 我要的,是当你的朋友么?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你还对我说出这般残忍的话……” 瞬间,元杳的眸子充血。 她紧咬着嘴唇,丝丝血迹往外渗出,鲜红刺目。 望着谢执,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残忍?我对你残忍?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一辈子这么认为!” 元杳踉跄了一下,转过身去,抬起衣袖,用力抹了一下眼睛。 一旁,云潺伸手要去扶她。 元杳抬手:“谁也别碰我,谁也别跟着我……” 云潺怔了怔。 元杳仰头看了一眼瓦蓝的天空,自嘲地轻笑了两声,抬脚就走。 一直沉默的姜承琰忍不住开口:“元小杳!” 然而,元杳并未回应她。 她抬起双手,胡乱地擦了眼睛和脸,独自往长长的宫道上走。 静儿连忙惊呼:“郡主,等等奴婢!” 然而,一听到她的声音,元杳立刻拎了裙子,大步往前跑。 风,犹如刀子一般,从她脸上刮过。 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好受了些许。 不知跑了多久,元杳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来,靠着冰凉的宫墙,大口喘息。 她摁着钝痛的腹部,哑声道:“残风。” 破月冷冰冰道:“他不在。” 元杳:“……” 她哑着嗓子:“破月,我渴了。” 一个绣着粗糙弯月的水袋,递到她面前。 元杳接了水袋,喝了好几口水后,嗓子才舒服了许多。 她看向破月:“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破月摇头。 元杳松了口气。 她站直了腰,抚平裙角:“破月,陪我去御花园走一趟。” “好。”破月收起水袋。 御花园,就在围墙后。 破月揽了元杳,一跃一跳,就翻过高高围墙,落入菊园。 元杳指着一簇雪白的白菊:“我要最大的那一朵。” 破月弯腰,折下最大的一朵白菊,递给元杳。 元杳接过花后,仰头看向破月:“你喜欢我吗?” 破月:“?” 破月冷冰冰道:“你觉得呢?” 元杳抿唇:“那你想娶我吗?” 破月:“???” 黑雾之下,破月瞳孔震惊。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你脑子坏掉了?有病快去治!” “哈哈哈……”元杳笑出声来。 破月:“……” 他冷冰冰地盯着元杳,无语道:“回去后,让你小叔叔给你治治你!” 元杳笑出了泪花。 笑到最后,她擦着通红的眼角,看向破月:“你不想娶我就好,吓死我了。 若你也抱有和谢执一样的心思,我一定马上开除你!” 破月:“……” 破月冷冷道:“想什么呢你?我只想当你爹。” 元杳:“???” 第613章 我与元杳在一起了 原来,她说的克制,是这个? 云潺弯了唇角:“所以,我是不是可以……” 元杳抬手:“不可以!” 云潺眸色渐深:“我还未说完。” 元杳:“……” 她只觉满脸发烫。 她用眼神威胁:“不管,不许说出来!” 云潺唇角弧度扩大,语气宠溺:“好。” 元杳咳了两声,轻拽着云潺的衣衫,软声道:“云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啦! 我呢,就是你的女朋友啦! 男朋友、女朋友的称呼,对彼此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比未婚夫、未婚妻差个仪式…… 这个,是目前我们能给彼此的最亲密的名分。 以后每年的十月十七日,就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了。” 说到最后,元杳干脆跟鸵鸟似的,把脑袋埋进云潺怀里。 极淡的香味,和他人一样,冷清出尘。 以后,云潺就是她男朋友了…… 想着,元杳鼻尖一皱,用力吸了一口。 男朋友真香呀! 以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吸了! 元杳没忍住,又埋头一吸。 云潺:“……” 云潺浑身僵硬。 一时间,他只觉浑身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去。 云潺忍不住出声:“元杳……” “怎么了?”元杳抬头。 云潺声音暗哑:“你……也稍微克制一点,否则……我就不能保证我能克制住了。” 元杳:“?” 她下意识要低头。 忽然,下巴就被抬住。 那只手,修长白皙,温暖干燥,指腹还有薄薄的茧。 元杳眨眼。 云潺,长得可真好看呀! 云潺的好看,和九千岁不同。 若拿牡丹花来做形容,那,九千岁就是冷艳雍容的冠世墨玉,而云潺,则是冷清绝尘的昆山夜光…… 鬼使神差,元杳踮起脚尖。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让云潺彻底僵住。 元杳弯了眸子。 她满脸发烫:“这个,是我在永安宫外凶你的补偿……” 说完,她捂了脸,拔腿就跑。 身后,云潺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抬手,指尖抚上唇角…… 元杳满脸发烫,随手折了一支路边开得正盛的赤线金珠,藏在袖子里,一路跑出御花园…… 出门时,她差点撞上一人。 那人出声喊她“郡主!” 元杳被吓了一跳,急忙停下来。 看见她,静儿就哭出声:“郡主,你怎么把脸哭得这般红啊? 你脸都肿了呜呜…… 千岁若在天有灵,瞧见你这般模样,得多心疼啊?” 元杳:“?” 她一手怀抱着白菊,一手拍上自己的脸:“我脸哪里肿了??” 根本不肿! 她的脸,又小又精致,白白滑滑的。 这静儿…… 元杳出声安慰:“好啦,我都没哭了,你怎的反而哭起来了?你是千华宫的大宫女,要成熟稳重一点。” “呜……”静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奴婢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大宫女,奴婢只想郡主好好的……” “好啦好啦,不哭了。”元杳伸手去拍静儿后背:“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我给爹爹摘了花,晒久了,花就蔫儿了。 走,回千华宫。” 静儿打了个嗝:“好……” 忽然,她止住哭声,看向御花园门口:“云……云潺殿下?” 云潺缓步从花园内出来。 他银色面具挡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薄唇,光洁的下巴,修长的脖颈…… 元杳默默吞了口口水,红着脸挪开视线。 静儿抽噎了一下,端正地行了个礼:“奴婢静儿,见过云潺殿下。” 云潺冷淡道:“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元杳脸上。 元杳:“……” 她嘴唇发烫,心开始虚…… “扑通,扑通……” 听着她乱且有力的心跳声,云潺耳朵动了动。 他面色如常,缓步走至她身旁,浅淡一笑:“走,回千华宫。” 元杳强自镇定:“好……” 两人肩并肩……啊不,是肩贴着手臂,缓步而行。 静儿瞪大了双眼。 好半晌,静儿才回过神来,捂着嘴巴,小跑着跟了上去—— “汪!呜……郡主,等等奴婢……” 千华宫。 月华殿的殿门,已经敞开着了。 甚至,月华殿外的广场上,还跪了不少例行来守孝的人…… 于是,元杳不得不做出悲伤模样,招呼道:“日头烈,诸位进月华殿上柱香、磕个头、烧点纸就回永安宫。” 于是,一群朝臣和皇亲国戚有序地进了月华殿…… 踏入月华殿,元杳就四处扫了一眼。 棺椁,依旧停在原位。 棺椁里的“九千岁”,身体僵硬地躺着。 殿内,除了几个小太监和宫女,再无旁人。 爹爹……不见了…… 元杳心微凉。 她压下眼底的吃惊和担忧,等着吊唁的人烧香烧纸…… 足足半个时辰,才送走了全部人。 人一走,元杳就让静儿把宫人都带出去。 月华殿的门,也被静儿从外面带上。 没了外人,元杳腿一软,连忙往寝殿内走:“爹爹!” 忽然,破月出现在她面前:“人在密室。” 密室? 元杳这才松了口气。 她连忙叫上云潺,一起去了密室。 昏暗阴森的密室,燃了蜡烛。 九千岁闭着双眼,正盘腿坐在软榻上。 影,也盘腿坐在他身后,双手成掌,贴着他后背,似乎是在输送内力…… 除九千岁和影外,谢宁和鹤音都在,残风也正站在一旁。 元杳蹙眉:“这是……” 谢宁朝她打手势:“嘘……” 元杳:“?” 她连忙闭嘴。 见大家都坐着,云潺无声地搬了个椅子,放在她身旁,让她坐下。 元杳坐稳后,冲他眨眼。 云潺唇角弯了弯。 一旁,谢宁打量着两人的小动作,忽然露出一抹灿烂笑容:“啧……” 他刚“啧”完,九千岁就睁开了眼睛。 九千岁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他眸子微动,目光就落在了元杳身上。 元杳连忙起身,快步走过去:“爹爹,你怎么样了?” 九千岁摇头:“无碍。” 语罢,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云潺身上。 云潺抬手摘下银色面具,神色坦荡,主动坦白道:“千岁,我与元杳在一起了。” 九千岁:“?” 九千岁抿着薄唇,片刻后,他问:“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语罢,他眸光冰凉地望着云潺。 “不久不久!”谢宁连忙道:“兄长,小杳儿才离开两个时辰罢了!” 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 九千岁看向元杳:“云潺……碰你了?” 元杳:“???” 救命呀! 爹爹是不是误会什么啦? 第615章 你要乖乖吃饭、休息 阿若抱着酒坛,用眼神询问元杳。 元杳轻咳了一声:“听云潺的。” 阿若行了个礼,抱着酒坛就走。 人一走,元杳就没忍住笑出声:“云潺,你好坏呀! 这米酒,都快长毛了! 姜兰玥看到,定然要被恶心死!” “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当初,她可恶心了我不止一次。” 元杳闻言,笑眯眯道:“你说的,是姜兰玥想嫁给你一事?” 云潺:“……” 他淡声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想娶的人,也只有你。” 元杳睁着亮晶晶的双眼:“云潺,今日,你已经跟我表白好几次了呢!” 云潺耳尖微红:“你别这样看我。” 再看,他大抵就要克制不住了…… 看出了云潺的窘迫,元杳笑弯了眉眼。 她摊开手心:“云潺,给我打下手……” 一个时辰后,清甜可口、好看又好吃的云片糕,新鲜出炉…… 御厨做的酥炸蝉蛹,也做好了。 除了这两样外,膳房还准备了一些清粥小菜。 元杳和云潺一人拎了一食盒,进了密室。 九千岁喝了一碗粥,别的菜没怎么碰,倒是吃了好几片云片糕,又尝了几颗蝉蛹…… 输了几次内力,又喝了药,加上进了食,九千岁的血色好了许多。 同时,他也有些乏了。 于是,谢宁干脆招呼了影之外的人,全部出了密室。 去了偏殿,元杳笑眯眯道:“小叔叔,鹤音叔叔,杳儿也给你们备了午膳。” 鹤音淡声道:“有劳了。” 元杳道:“因在国丧期间,宫中禁荤食,故而,千华宫也没有新鲜的肉。 只好委屈小叔叔和鹤音叔叔,继续陪我们吃素啦!” “无妨。”鹤音在谢宁的搀扶下落了座。 谢宁笑盈盈道:“吃素好,吃素排毒。” 元杳笑道:“那便用膳。” 用了午膳,元杳思索了一下,招来残风,让他出宫一趟。 晚间,餐桌上就有了荤菜。 晚膳,是在密室用的。 九千岁休息了一下午,体力已经恢复了许多,不过,由于肺腑因毒受了损伤,所以,依旧有些虚弱。 他拿起筷子,扫了眼青菜瘦肉粥、蒸鱼、鸡汤,不知想到了什么。 烛光里,九千岁羽睫微垂,淡声问:“这些菜,不是千华宫的?” “不是。”元杳解释道:“爹爹,国丧期间,宫中都吃素。 但,杳儿想着,爹爹还未恢复,鹤音叔叔又身子不好,不能总吃素,就让残风去百味楼拎了些菜回来。” 九千岁放下筷子,冷淡道:“我没胃口。” 没胃口? 元杳愣了一瞬,才叹气道:“爹爹,你……是不是想到皇上了?” 九千岁未语。 看来,她猜得没错? 无论皇帝如何,他都是和九千岁一起长大的人,他们两人,情同手足…… 如今,好好一活人就这么没了,天人永隔,说不难过,是假的…… 可是,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呀! 元杳乘了碗粥,放在九千岁面前:“爹爹,皇上若在天有灵,定然希望爹爹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他这一生,最依赖、最喜欢的人,就是爹爹你…… 所以,爹爹,你得乖乖吃饭、休息,早日养好身子,别让他担心!” 九千岁:“……” 他情绪莫辨,盯着桌上的菜肴。 好半晌,他才道:“给我盛粥。” 元杳弯了眉眼:“爹爹真乖!” 晚膳,九千岁足足用了两小碗粥。 喝了粥,他很快就睡着了。 密室的门,也被紧紧关上。 密室内,只留了影陪同…… 天近黄昏。 元杳站在月华殿门口,把食盒递给阿若,嘱咐道:“吩咐下去,今夜,所有宫人都警醒些,别睡得太沉了。 若有什么动静,都不许出声。” 阿若迟疑了片刻,屈膝道:“郡主,你也要多加小心。” “嗯。”元杳点头,补充道:“今夜,窈风殿不必留人,都去别的殿挤挤。” 阿若应道:“奴婢知道了。” 拿了食盒,阿若就带着小宫女走了。 静儿匆匆过来:“郡主,谢执殿下来了!” 谢执? 元杳抬头。 园子里,谢执正往这边来…… 他穿着盔甲,带了两队禁军,步伐沉稳地朝她走来。 眨眼,人就走近了。 元杳迟疑了一下,礼数周全地行了一礼:“二皇子殿下。” 谢执手握成拳,极力隐忍着情绪,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今夜,你就留宿在月华殿。 我的人,都会在暗处护着你。” 元杳轻咬了一下唇角:“好……” 谢执颔首:“我先布兵。” 元杳点头:“好……” 谢执抬手,禁军立刻跟上他的步伐,入了月华殿。 元杳转过身,望着谢执的背影。 昏黄的夕阳,挥洒在谢执挺括的后背,给他镀上一层金光。 明明是金灿灿的,可,看起来却无比落寞……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让人关闭宫门,转身上了台阶。 那具替换的尸体,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里。 大约是因为他顶着九千岁的脸,所以,元杳竟然不觉害怕,就静静地跪着烧纸……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 谢宁安置好鹤音,慢悠悠地在月华殿转悠。 转至大殿外,他往里瞥了一眼:“小杳儿,云潺呢?” 云潺从暗影里走出来:“这里。” “你躲回去。”谢宁冲云潺轻挥了挥衣袖,才问:“小杳儿,寻个地儿坐一坐?” 元杳把手中最后一张纸钱投入火上,牵了裙角起身:“小叔叔,怎么了?” 谢宁道:“是你爹爹的事。” 爹爹? 元杳点头:“走,园子里有个亭子,我让静儿烧个暖炉。” 谢宁应道:“好。” 很快,四面挂了竹帘的亭子里,燃起了暖炉,点了蜡烛,又煮了一壶茶。 亭子上,一抹黑影懒洋洋地躺在冰凉的瓦上,单手拿着酒罐。 听到有人来,他微愣。 想走,却又不忍走…… 亭子里。 元杳给谢宁倒了杯热茶,才问:“小叔叔,杳儿记得,先前你说过,要带爹爹走。 所以,你们已经找好地方了吗?” “嗯。”谢宁抿看口茶,回道:“地方,早就已经选好,不过,此事不急。 小杳儿,你和谢执……真的无法再回头了?” 亭子上的人,耳朵动了动。 第617章 最后一次 冬日,天亮得迟。 京城,滴水就能成冰。 元杳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寒意顺着膝盖往里渗,往全身蔓延。 然而,戏,必须得做全套。 一时间,她竟不知,自己究竟是被冻哭的,还是因为悲伤才哭的…… 晨阳门的高墙上,两抹黑色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九千岁戴着斗篷,看着朝火堆扑过去的元杳,声音冷魅,十分生气:“他们怎的不拉住小杳儿? 瞧瞧,她都快扑入火堆里了! 若是被烫伤了,可该怎么办?” 影:“……” 他还未出声,又听九千岁心疼道:“这天寒地冻的,小杳儿虽穿了护膝,可,我瞧着都冷。 她从小娇养着,膝盖多娇贵? 这般在地上跪半个时辰,回头腿该冻坏了……” 说着,他恨不得从高墙之上一跃而下,去替元杳受苦。 影十分无奈,扶着他问:“天亮后,便要启程离京了,不去收拾行李么?” 行李? 九千岁思索了片刻,抬眸望着微白的天际,眯眼道:“属于九千岁的东西,便让它们都留在千华宫罢。 以后,我就是元渊了。 想要什么东西,可再重新置办。” 影沉默了片刻,点头:“也好。” 广场上。 元杳还未扑近火堆,人就被从后边抱住。 静儿和阿若一人站在一边,痛哭流涕:“郡主,不可以! 郡主,让千岁安心离开!” “别拦我!放手!” 元杳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地往火堆扑,边扑边哭:“爹爹,你快醒醒呀! 爹爹,你理理杳儿好不好? 爹爹,你再看一眼杳儿呀……” 看元杳如此,身后,千华宫的宫人全都放声大哭。 一时间,哭声震天。 除千华宫的宫人外,不少文武官员都哭红了眼。 正哭着呢,刑部尚书夫人就挣脱下人搀扶,朝元杳身旁的火堆扑过来:“千岁,千岁你醒醒! 千岁,你把奴婢也带走!” 说着,人就要往火堆扑。 “丹青姐姐!” “丹青!” 元杳和刑部尚书皆是被吓了一大跳。 丹青怎么也来了? 对于九千岁诈死一事,不仅刑部尚书不知,丹青更是不知道…… 先前,丹青和玉儿进宫吊唁,就几乎哭晕死过去。 没成想,今日她竟又来送九千岁最后一程。 元杳强忍悲伤,对阿若小声道:“快,拦住丹青姐姐!不可让她靠近火堆!” 阿若愣了一下。 元杳趁机推了她一把。 阿若连忙扑过去,要去拉丹青。 而元杳,则手扶上太阳穴,一副要晕死过去的模样。 “扑通”一声,她摔倒在地。 “郡主!” “元小杳!” 阿若去抓丹青去了,元杳又昏倒在地…… 一旁,哭得几乎失智的丹青侧过头来,恸哭道:“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说着,她甩开要扶她的刑部尚书和侍女,朝元杳扑过来。 身着孝衣的谢执和姜承琰大步奔了过来,两人皆是弯腰,试图抱起元杳。 手还未碰上元杳,怀遥就跑了过来:“放着!我来!” 说着,半跪半蹲在地上,把元杳扶至怀里,又拉了斗篷,挡了一部分寒风。 丹青满脸泪,连跪带爬来到元杳身旁,哭着问:“郡主……郡主还好么?” 看着丹青,怀遥面色复杂:“她伤心过度,晕死过去了。” 装的。 丹青松了口气,又哭又笑:“那就好,那就好……” 身后,刑部尚书郑阔匆匆拿着斗篷过来,冲姜承琰等人行了个礼,才来扶丹青:“丹青,你先起来。” “我不!”丹青摇头,红肿着双眼:“我要在这里陪郡主,我哪儿都不去……” 郑阔闻言,又心疼又无奈。 “丹青。”姜承琰缓缓开口。 丹青抬头:“太子殿下……” 这世上,忠诚之人很多。 可,像丹青这般,出嫁多年,依旧念着九千岁和元杳好、能豁出性命相陪的人,却是少数。 尤其,她已经成家生子、夫妻美满…… 姜承琰缓声道:“丹青,千岁虽走了,但,元小杳还活着,你也有你自己的家人,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千岁他……会知晓你这份心的。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你好好的,多陪一陪、劝一劝小杳儿。 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望着“晕”在怀遥怀里的元杳,丹青痛哭出声:“可是,千岁怎么办啊? 没人照顾他,他该怎么办……” 这时,元杳悠悠“醒转”。 她看了一眼丹青,带着哭腔喊出声:“丹青姐姐……” 听见元杳喊她,丹青抹了把泪:“郡主,我在呢!你别哭,别哭……” 元杳在心里道了个歉:对不起,丹青姐姐,得先委屈你一下了…… 默默念了一遍,她抓住丹青的手,极力隐忍、万分委屈和痛苦:“丹青姐姐,爹爹没了,爹爹他不要我了……” 一听这话,丹青就泪崩了。 泪崩的,除了丹青,还有静儿、阿若和宫人、百官…… 广场上,再一次哭声震天。 再远一些,广场外沿,不少禁军暗自抹泪。 丹青抬起袖子,双手捧了元杳的小脸,用哭腔安慰道:“郡主,你听奴婢说…… 千岁没有不要你,千岁他……他只是太累了,他需要休息了。 千岁最疼郡主了,所以,郡主要听话,要好好的啊……” 听到丹青的话,元杳心里难过又愧疚。 她骗了丹青。 可,又不得不骗。 不过,好在,丹青和她说完话,没有再寻死觅活了…… 元杳含着泪,泪光盈盈地看了一眼烧得正旺的火堆。 透过火焰边缘,她扫了一眼跪满广场的人。 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人心隔肚皮,她永远都看不穿,这些人在想什么。 但,经此一遭,想必,再没有人会怀疑九千岁诈死了…… 元杳松了口气。 她透过火光,远远瞧见,城楼上立着两抹高挑黑影。 黑影,几乎与墙的阴影融合。 元杳唇角微动:爹爹,很快,杳儿就可以永远陪着爹爹永远离开了…… 真好。 筹谋多年,自由,就在眼前。 元杳闭上双眼,再一次“晕”了过去。 一旁,丹青、阿若和静儿齐齐围了过来,带着哭腔道:“郡主!郡主……” 姜承琰见状,立刻道:“元杳郡主悲伤过度,晕死过去了,来人,送她回千华宫! 其余人等,继续跪着,等着敛了千岁骨灰,送去永安宫……” 他声音落下,穿着一身黑,戴着银色面具的云潺走了过来。 他弯腰,就要从怀遥怀里抱人。 突然,一只手横空拦截了他。 云潺眸色微冷,抬头。 谢执双眼微红:“我送她一段路。” 云潺抿了薄唇:“你……” 谢执咬牙,红着眼看他:“最后一次。” 云潺迟疑了一息:“好。” 第618章 等我回来接你 谢执单膝跪地,弯了腰。 他犹如手捧珍宝一般,把元杳抱在手上,步伐沉稳而又缓慢,朝着千华宫的方向行去…… 谢执想:小杳儿可真轻啊。 自小,她就小小的、轻轻的…… 千华宫从不缺山珍海味,各种补品,流水般被送进去。 可,补了那么多年,她却越长越纤细…… 幼时,圆润可爱的奶团子,为何长大后,竟长成了这般纤弱之姿呢? 谢执痛苦地闭了一眼双眼。 若他早年多花些时间和心思在她身上,每日督促她加餐饭、多锻炼,是否……是否他就会多一丝机会? 是他太过自负了! 他想着,他努力去追寻他的抱负,努力让自己长得强大耀眼…… 他想着,给她点时间,等她长大了,她就能一眼看到他…… 可,最终,他是京城万千少女梦寐以求的夫君,却独独,不是她的…… 谢执想:他真惨。 一出生,就被送离父母身边…… 年少时的人生轨迹,也是别人早早为他规划好的…… 长大后,深爱的人,根本不爱他…… 他能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谢执数到第九十九步,停下脚步。 长长的宫道上,除了远远跟着的宫人,只剩元杳、云潺和谢执三人。 谢执一停下,宫人也远远停下。 他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小杳儿,该醒了。” 元杳睁眼。 她怀着复杂的神色,看向谢执:“你……” 谢执却并未再看她,而是把她放在云潺怀里:“云潺,你怀里的人,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你若胆敢欺她、负她,我便亲率千军万马,踏平你楚国,再把她夺回来! 但凡她将来受了一丝委屈,我便千百倍地回馈在你和你楚国子民身上! 我谢执,说到做到!” 云潺眸色极冷,却还是淡声道:“大约,你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谢执冷声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的身上,露出久经沙场的肃杀与戾气。 云潺并不畏惧,淡声道:“元杳,亦是我珍藏在心尖上的人,我即便是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她。” “那便好。” 谢执红着眼尾,深深看了一眼元杳,转身就要走。 元杳出声叫他名字:“谢执……” 谢执脚步一顿。 元杳神色复杂:“谢执,对不起。我……” “小杳儿!”谢执转身,打断了她的话:“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不要同情我!不要可怜我! 否则……会显得我特别卑微! 我并未因为喜欢你,而放弃我的人生……” 元杳嘴巴动了动。 “就这样。”谢执看了一眼天际,眯起双眼,藏去眼底的水光:“小杳儿,我要去守护家国安稳了。” 守护你要的安稳。 语罢,谢执转过身去,阔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一束橙色晨光,刺破天际的一块浮云,投在长长的宫道上,把谢执的银色发扣镀上金粉色。 元杳这才发现,谢执今日扎了高马尾。 孝衣里面,也是利落的黑色束袖劲装。 除去落寞,他的背影,在晨光里依旧保留着少年时的扈傲飞扬…… 直到谢执的背影彻底消失,元杳才把脸贴上云潺胸膛:“云潺,我累了。” 云潺垂眸看了她一眼,温柔道:“我带你回千华宫。” 日头,越来越高。 千华宫,禁军和宫人正忙碌着。 刺客的尸体,早已被清理走了。 地上,湿漉漉的。 小太监和禁军分工合作,拎水冲地,再把血水都清理走…… 云潺抱着元杳进门时,整个千华宫的地面,已经被上百禁军和几十个小太监彻底清理了一遍。 禁军把泡好的桂花水撒在白玉石转上,小太监们,则拿着软布,哼哧哼哧地跪在地上,来回擦水。 清理出来的石砖和台阶,已经焕然如新,散发着淡淡的桂花的清香…… 石阶上,谢宁和鹤音正坐在软垫上……煮茶。 见云潺抱着元杳进门,谢宁立刻站起身来:“小杳儿这是怎么了?” 云潺余光瞥了眼扫撒的宫人和禁军,回道:“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谢宁闻言,一边扶了鹤音起身,一边对云潺道:“快,快抱进去!” 九千岁和影,已经回来了。 九千岁正坐在软椅上。 他穿了好几层华丽的黑色衣衫,系着披风,又披了件斗篷。 一旁,影正在给一个玄铁盒子上锁。 元杳连忙从云潺怀里下来:“爹爹,你……要走了吗?” 见到元杳,九千岁招手:“小杳儿,过来。” 元杳红了眼眶,走过去:“爹爹……” 九千岁轻抚着她的头,心疼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元杳摇头:“杳儿不辛苦!”她把脸贴在九千岁掌心,轻蹭了蹭:“爹爹还活着,杳儿就觉得,杳儿一点都不苦!” 九千岁不舍地把她的发丝撩至耳后,淡声道:“小杳儿,爹爹,怕是要先与你分别一阵子了。” “什么?”元杳猛地抬头。 “你先听爹爹说。”九千岁双手扶在她肩上,声色柔和:“爹爹会与你小叔叔、鹤音叔叔还有影先离京。 而你,需得在京中再停留一阵。 我与皇上一起长大,扶持半生…… 可,我的身子,不允许留下送他最后一程。 故而,这一程,爹爹希望你能帮忙送他。 更何况,他是你的亲舅舅,此生,只能送他这最后一次了。 待送走皇上,我便亲自回京来接你。 爹爹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 元杳:“……” 她隐忍着不舍,哑声道:“好!” 爹爹,必须尽快离京休养。 而她,眼下确实还不能走。 她必须处理完她的事,才能安心离开…… 望着大亮的天光,元杳打起精神:“爹爹,杳儿送爹爹出京城?” “嗯。”九千岁颔首。 千华宫宫门,紧紧关闭。 两辆马车,停在僻静的巷子里。 元杳披着斗篷,站在马车外,不舍道:“爹爹,你要早点养好身子,早点来接杳儿呀!” 九千岁勾唇:“好……” 元杳不放心,又对影嘱咐道:“影叔叔,若是有事,立刻传信回京给杳儿。 天凉了,切记别让爹爹着凉,白日必须穿厚一些,晚上也别断了炭火,还有,再热也别让他踢被子。” 影点头:“我记下了。” 元杳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燃炭火,切记要开一扇窗户通风呀!不要闷着他……” “噗……” 另一辆马车,传来笑声。 谢宁掀开车窗帘子:“小杳儿,放心,有我们在呢,兄长定会无恙! 你个小丫头,豆蔻年华,怎的这般唠叨? 你且等着,来接你时,你爹爹定然已经恢复成年轻公子一般的康健年轻模样!” 元杳:“……” 元杳眼眶微红:“我不是……舍不得爹爹嘛!” 虽然她长大了,可,在爹爹这里,她还是个小孩子呀! “好了。”鹤音适时出声:“杳儿,你的爹爹,就放心交与我们罢。 有我和你小叔叔,他不会有事的。” “嗯……”元杳努力挤出一抹笑:“谢谢鹤音叔叔,爹爹他就拜托给你们啦!” 鹤音轻点了一下头。 元杳又看向九千岁:“爹爹……” “傻团子。”九千岁张开双臂:“过来。” 元杳扑过去,委屈得不行。 九千岁在她头顶轻拍了拍:“爹爹离京后,你不许偷偷哭鼻子,天凉了,切记照顾好自己,还有……” 他狭长眸子一转,落在云潺身上。 云潺冲他拱手。 九千岁勾唇,声音凉凉:“我知道,年轻人难免血气方刚,所以……可别搞出人命来。” 元杳:“!!!” 她抬起头来。 九千岁把她按回怀里,略带伤感地叹了一口气:“好了,小杳儿,再抱一抱爹爹,爹爹就该启程了。” 元杳想哭。 第621章 恶虎先告状 元杳万万没想到,汤圆会吃软饭! 她一想起它,就担心它饿着、伤着,怕它下雨会被淋湿,又怕有猎人会抓它…… 谁知道,人家有虎养着了! 而且,看汤圆这副干净悠闲的模样,这些日子,过得还特别滋润…… 一听到元杳的声音,汤圆就浑身一僵。 而那只雌虎,反应更为敏捷。 一听到人声,雌虎立刻循声看去,发出充满攻击性的虎啸声:“吼……” 虎啸声,惊得周围鸟雀纷纷煽动翅膀,四散着逃开。 “吼……” 汤圆发出比雌虎更雄厚的虎啸声。 但,这声虎啸,不带任何攻击和危险,而是开心和兴奋。 汤圆几乎是蹦跶着转过头来的。 它锁定了元杳的身影,开心得疯狂甩尾巴,前爪离地,用力扑腾,耳朵都往后压:“嗷……” 恨不得爬上树,把元杳扑倒。 一旁,雌虎转头,龇牙咧嘴地冲汤圆低吼,转而又要朝着树上的元杳和云潺咆哮。 这时,汤圆抬爪,用力一爪按在雌虎脑袋:“吼……” 带着警告和压制的虎啸声,极具穿透力。 云潺想抬手给元杳捂耳朵,却发现已经来不及。 元杳隐隐觉得头皮发麻,耳朵轰鸣。 连他们栖身的树,似乎都颤了颤…… 而洞穴外,雌虎试图反抗,却被汤圆压制得死死的。 汤圆冲它龇牙咧嘴一番警告后,雌虎似乎就认怂了一般,耷拉着尾巴和耳朵,不甘不愿地趴在地上。 元杳一回神,就见雌虎正委屈地趴着。 而汤圆,正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她:“嗷……” 好家伙! 元杳又好笑又好气。 她轻扯着云潺衣袖:“你看看汤圆! 吃雌虎的,住雌虎的,竟然还欺负人家!” 渣虎! 太过分啦! 云潺失笑,清冷出声:“汤圆,把你的爪子拿开。” 汤圆歪头,睁大冰蓝色的眸子,冲云潺叫出声:“嗷!” 它在奇怪,奇怪他们为什么还不过去。 云潺有些无奈,对汤圆道:“你再不松开它,我就对你动手了。” 汤圆耳朵抖了抖。 它看了一眼云潺,又看了一眼被它压在爪子下的雌虎。 迟疑了片刻,它抬起了爪子。 汤圆爪子一松开,雌虎就立刻跳起来,对着汤圆的脸用力挥了一爪,逃命似的跑掉了…… 跑掉了…… 眨眼,灵活的雌虎就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山林里。 汤圆哀嚎了一声,下意识想去追雌虎。 元杳出声呵斥:“汤圆,你站住!” “嗷!” 汤圆坐在了原地,垂着大大的脑袋,笨拙地抬起爪子,去挠被雌虎挥到的地方…… 云潺揽着元杳的腰,轻巧地落在汤圆身边。 人还未靠近,汤圆就委屈地扑过来,在元杳的身上用力蹭啊蹭,边蹭边呜咽。 这一蹭,就在元杳洁白的斗篷上蹭了几抹血痕。 元杳愣了一下,伸手抬起汤圆的大脑袋。 这一看,就见,四条长短不一的爪痕,从汤圆眼角拉到了鼻子上。 被挠的地方,皮开肉绽、血淋淋的。 元杳:“……” 她又心疼又好笑:“你这臭崽崽,居然还会恶虎先告状啦? 你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欺压人家…… 这下好了?被揍了?” “嗷……” 汤圆压着声音,跟掐着嗓子似的,委屈巴巴地冲她叫,还拿爪爪要去扒拉鼻子。 “你受伤了,别挠,越挠越痛!”元杳抓住它的爪子,没好气道:“这下知道疼了? 知道疼,早干嘛去了? 你知不知道,姐姐担心你得不行! 爹爹也在等你,你迟迟不回家,爹爹都离开京城了。 你倒好,在这里混吃混喝……” 她一口气,嘀咕了许多。 汤圆歪着脑袋,疑惑地眨着冰蓝色的眸子。 一旁,云潺开口道:“我给汤圆上点药。”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瓷瓶。 元杳摸着汤圆的脑袋,问:“这药抹上,会疼吗?” 汤圆也动了动耳朵。 云潺唇角微弯:“疼,很疼。” “嗷!” 汤圆抖了抖浑身毛发,冲他叫了一声。 云潺含笑道:“疼,也得给我受着。” 汤圆顿时耷拉下耳朵。 云潺抬手,拍拍汤圆结实的后背,揭开小瓷瓶的盖子,倒出许多白色药粉在手心,用指腹给汤圆抹上去。 药还未抹匀,汤圆就急躁地抬爪爪。 云潺冷下脸来:“忍着。” 汤圆顿时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好不容易,忍到云潺抹完药,汤圆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难受得想去挠鼻子。 元杳瞪眼:“不许挠!再挠,把脸挠花了,你就变成只丑虎崽了!” 汤圆委屈得不行。 它把肉乎乎的大爪子放在元杳腿上,轻拍了她两下,又用身子贴着她,尾巴搭在她小腿上。 好好的猛兽,跟个受气包似的。 上完了药,又安抚了汤圆片刻,元杳才摸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汤圆,姐姐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汤圆抖了抖耳朵。 元杳看了云潺一眼后,才认真地看着汤圆,问:“汤圆,你想留在这里吗?” 汤圆似乎没明白她的话,歪着头,眨了眨冰蓝色的眼睛。 元杳心尖一酸,指了指虎穴,又指了指雌虎离开的方向,问:“汤圆,你想留下吗? 这里,有山有水有洞穴,山间,还有各种小动物,而且……还有你的同类。 留在这里,你就有自由,也有伙伴了…… 如果你想留下,姐姐尊重你的选择,就此放你自由、回归山林…… 姐姐回京后,会求太子……不对,是求皇上封了这片山。 我会拿出积蓄补贴这一带的百姓,禁止砍伐和打猎,你和你的小伙伴……就不必担心有危险了。” 越说,她越不舍。 云潺摸摸她的头:“别哭。” “我才没哭。”元杳倔强道:“汤圆若回归了山林,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它一天要吃掉我上百两银子,掉毛跟飘柳絮似的,我好嫌弃的……” 话还未说完呢,汤圆就抖了抖耳朵,站起身来,机警地嗅了嗅,动了动鼻孔。 元杳:“?” 汤圆忽然就抬起爪子,强行把她按了坐在石头上。 元杳:“……” 她刚要佯装生气,就见汤圆抖了抖毛,抬爪就跑了。 元杳:“???” 她惊呼:“汤圆!你去哪里?你站住!” 然而,汤圆并未回应她。 眨眼,就消失在了雌虎消失的方向。 元杳:“!!!” 元杳当场就气红了眼。 她抖着手,指着汤圆消失的方向:“汤圆……汤圆竟然抛弃了我!” 渣虎! 白眼虎! 不仅手抖,元杳气得嘴唇都在抖。 心,比这寒冬还要冰凉。 云潺蹙眉,朝汤圆离开的方向看了片刻,对元杳道:“它是在叫你等它。” 第623章 它没你可爱 云潺的身上、发梢,都带着冰凉的水汽。 他含笑看向元杳:“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眼破月和残风。 残风轻咳了一声,被面具掩了半边的脸,略微有些红:“汤圆和那只雌虎……” 云潺眉梢微动。 他的眸光,清冷地落在汤圆身上。 “嗷!”汤圆朝他叫了一嗓子。 云潺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元杳:“你确定,要把汤圆留在这里么?” 元杳:“……” 她理直气壮道:“我不确定!” 冷静下来,她想到了一个事实。 那只雌虎,从外貌上看,有狮子的影子…… 若雌虎真是狮虎兽,那它能生崽崽的几率,真的太小了! 毕竟,狮子和虎,已经跨越物种了…… 狮子和虎结合而生下的后代,和驴、马在一起后生出来的骡子异曲同工。 骡子,是没有生育能力…… 可,万一……那么一丁点儿的可生育概率,发生在雌狮虎兽身上呢? 到时候,生出的崽崽会不会有缺陷呀? 生的时候,虎妈妈会不会有危险? 元杳抬手,就在汤圆脑袋上轻拍了一下,气得牙痒痒道:“你这个渣虎!” 莫名挨揍,汤圆抖了抖耳朵,委屈又无辜地蹭了蹭元杳,掐着嗓子:“嗷!” “嗷什么嗷?”元杳拎起它的大耳朵:“你这臭崽崽,要是真让你那伙伴怀小崽崽了,我就揍你一顿!” 汤圆委屈极了。 元杳转头,问云潺和残风破月:“你们听过骡子吗?” “听过。” 三人皆是点头。 破月冷冰冰道:“不就是马和驴生出的后代么?” “嗯!”元杳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你听过,骡子生崽吗?” 破月:“……”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元杳继续道:“那只雌虎,极有可能就是狮子和虎生的,若真是这样,那它给汤圆生崽崽的几率很小。 可,凡事总有个万一,对?” 云潺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元杳认真道:“汤圆把那只虎的清白都夺走了,所以,我总得管一管它。 我想让人去翼城查一查,查这只雌虎是怎么来的。 若它的父母是自然受孕生下它的,也就罢了。 可,万一它的存在是人为的呢?” 跨越物种,让不同物种的动物强行结合,孕育出新物种…… 这种行为多可怕呀! 云潺适时提醒道:“明日,是太子的继位大典。” 元杳:“……” 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明日,姜承琰就要由太子变成皇帝了。 这么大的日子,若她不在,他会遗憾? 迟疑了片刻,元杳和云潺商量:“你陪我回京,让残风和杀手堂的人留在这里。 待登基大典结束后,我们再回翼城好不好?” 云潺凝眸看她:“好。” 元杳松了口气。 她看向残风:“残风,这件事,要辛苦你一下了。 翼城,曾是昌都侯的封地。 虽说昌都侯因谋反被处斩了,但,城中难保有他留下的旧人。 你们行事,千万要小心!” 残风点头:“郡主放心,属下会注意的。” 元杳又转身看向汤圆:“臭崽崽!” “嗷!”汤圆抬头看她。 元杳伸手,挠着汤圆毛茸茸的下巴:“姐姐要回京一趟,你是要和我一起回家呢,还是留在这里?” 汤圆歪头看她。 元杳:“……” 汤圆是在犹豫吗? 虎大不中留了! 心好凉呀! 罢了。 就让它留在这里。 毕竟,他们要赶路呢! 让汤圆跟回去,万一,它又跑丢了呢? 元杳打起精神,对云潺撒娇:“云潺,饿……” 云潺宠溺一笑,递了一只烤好的兔腿给她:“尝尝,看喜不喜欢。” 元杳接过兔腿,轻咬了一口。 她夸赞道:“外焦里嫩,烤得刚刚好!” 云潺轻笑。 他又把剩下的兔腿,分给残风和破月。 汤圆在旁边馋得差点流口水。 它站起身,走到那头野猪旁边,用爪子把野猪翻了个面。 而后,它急躁又嫌弃,又把野猪翻回去了…… 野猪,是被雌虎咬断脖颈断气的,放了一早上,都有点儿僵了,而且,身上的毛又脏又硬。 在千华宫时,汤圆被照顾得极好。 牛奶,要喝新鲜挤的,肉,要吃去了皮和毛的。 它倒不是不会自己啃食动物,只是,它爱干净,带毛的鸡呀羊呀之类的,它根本不碰…… 看着啃兔腿的元杳,汤圆急得转圈:“嗷!” 元杳:“……” 她又好笑又生气。 她抬手轻敲了一下汤圆脑袋:“爹爹让人训练你多年,教过你如何剥皮的呀。 想吃肉,自己处理去。” 汤圆眼巴巴地看着她,用下巴来蹭她手。 这一蹭,蹭了元杳一手的口水。 元杳无语。 她没好气道:“就你这么挑三拣四的老虎,在山上会被饿死!” 说着,她十分无奈地看向残风和破月。 话还未说出口,破月就闪身道:“我去探查一下,看看雌虎回来没。” 元杳:“?” 残风无奈又好笑:“郡主,属下来。” 说着,就挽了袖口,拔出随身带的刀,利落地帮汤圆把野猪处理了…… 元杳扶额:“回京后,我就给你涨月例。” 残风笑道:“属下谢过郡主。” “那我呢?”破月在一旁问。 “你?”元杳看向破月:“你一个单身狗,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没扣你的月例,就已经很好了。” 破月:“……” 算了。 反正他又不缺钱…… 破月跃上一棵松树。 刚一站稳,他就用内力传音来:“雌虎在离洞穴一百米的地方。” 啊…… 元杳抬头,往山上看去。 一颗圆圆的脑袋,正从松树后探出来。 圆圆的耳朵,轻轻抖了抖。 察觉它被发现后,大脑袋又往树后躲好,等了会儿,才悄悄探出一只耳朵、眼睛、半边脸…… 好可爱! “咦……”元杳惊呼了一声。 云潺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元杳小声问:“它可爱吗?” 云潺弯了唇角:“没你可爱。” 元杳:“???” 她红着脸:“我在问你正事呢!” 云潺唇边的弧度扩大:“嗯,可爱。” 元杳又往树后雌虎看去:“云潺,它是汤圆的女朋友了,要不,我们给它取个名字?” 给雌虎取名? 云潺含笑问:“那,你想好给它取什么名了么?” 元杳双眼格外亮:“年糕!” 第625章 她……失声了 午时,天有些阴沉。 本就寒冷的冬日,刮起了冷风。 刑场上,早已围观满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 谢执头发尽数梳起,用墨玉扣束着,孝衣之外穿戴着盔甲,腰间别着一把长剑,面无表情地站在刑台上。 在他身边,刑部侍郎正拿着一个长长的册子,宣告罪人所犯罪责…… 今日,除了姜兰玥要行车裂之刑外,还有先前数次派人潜入千华宫刺杀的人,已经被查出背后主使。 有的主使,要在今日行斩首之刑,有的,则会在观刑之后,被流放去蛮荒之地…… 元杳和云潺到刑场外围时,刑场上,犯人已经到齐了。 元杳放眼看去,跪在刑台上的人,大多都是眼熟的。 永和郡王,端康王,不知名的侯爷…… 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皇亲国戚。 云潺穿着黑色侍卫服,腰间系着白绫,脸上覆着银色面具,光明正大站在她身旁。 他声音冷清:“新皇的手腕倒是强硬,做事也干净利落。” “新官上任,还得烧三把火呢。”元杳淡淡笑道:“更何况,他还是皇上。” 云潺声音很淡:“千岁看人的眼光倒是准,姜承琰,是个做皇帝的料子。” 元杳弯了眉眼:“不然,爹爹也不会放心把大齐交到他手里呀。” 对上她明媚如花般的笑颜,云潺微怔,随后也弯了唇角…… 刑场上。 不过区区数日,姜兰玥就已经瘦了一大圈。 她本来就身形单薄,如今,更是瘦得只剩皮包骨。 宽大的囚服穿在她身上,犹如披着一张帘子,风一吹来,空荡荡的。 姜兰玥的皮肤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眼底淤青,脸上的没了肉,就显得颧骨格外地高。 往日大而无神的双眼,在经过暴瘦后,眼珠子仿佛是临时安装上去的假体,转动间,总担心会掉出来…… 姜兰玥披散着头发,跪在地上。 寒风,早就把她冻得麻木了。 她隐隐地想:冻麻木了也好,冻麻木了,等会儿行刑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到疼了…… 车裂之刑? 姜兰玥在心里冷笑。 她这一辈子,活得战战兢兢,格外低调。 她是皇帝的女儿,本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可,她却屈辱地活了二十年。 打小,她就是被忽略、被轻视的存在。 她堂堂公主,却活得连个郡主都不如。 花一般的年纪,却被送去佛台山,穿素服、敲木鱼、吃斋念佛…… 女子最重要的及笄礼,旁人会大肆操办,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贺礼。 而她呢?她及笄那天,只得了婢女为她煮的一碗素面,得了姜怀柔那个假好心的送她的一对纯金发钗…… 而元杳,把她害成这般模样的元杳,不过一区区郡主,及笄礼就得四国来贺、各方求娶,好不风光! “嗬嗬……” 姜兰玥眼珠子转了转,一抬头,就看见了观刑台上的人。 那人白衣胜雪、乌发如瀑。 她笑颜如花,娇软动人地与身旁气质清冷的男子说笑…… “元杳!云潺!”姜兰玥几乎咬碎了满口牙,痛恨地念出这两个名字。 不远处,谢执眉头动了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嘭!” 姜兰玥的背上结实地挨了一脚。 看押她的禁军冷声呵斥:“老实点!噤声!” 然而,姜兰玥仿若未觉,而是紧紧盯着观刑台上的人…… 元杳正同云潺说话呢,就感觉有道目光冰凉地盯着她。 她抬眸,往姜兰玥看去。 隔得不算远,所以,元杳能清晰地看清姜兰玥阴毒的目光。 呵…… 元杳唇边噙起一抹讽刺的冷笑:“咱们这位弑君杀父的兰玥公主,都快死了,还在仇恨我呢。” 云潺闻言,顺着元杳眸光看去。 只见,姜兰玥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 这目光,让云潺颇为不悦。 他微蹙了眉头。 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根银针…… 这时,人群小声喧哗。 元杳抬头看去。 只见,姜承琰被一堆宫人拥簇着,步伐沉稳地朝观刑台走来。 一旁,怀遥穿着一身不太起眼的丧服,冲元杳挤了一下眼睛,用口型打招呼。 元杳冲她抿唇浅笑了一下。 李德山走在姜承琰身旁,掐着嗓子,长声道:“皇上驾到……” 顿时,所有人齐齐跪拜。 元杳未行跪拜之礼,屈膝行了个礼:“拜见皇上。” 姜承琰板着脸:“都免礼,坐。” 语罢,人在李德山的搀扶之下,坐上了观刑台上最高的椅子上。 元杳和怀遥,则并肩站在姜承琰不远处。 刑部侍郎收起折子,对谢执说了什么。 很快,谢执就配着剑走过来,目不斜视地行了个礼:“启奏皇上,受刑之人的罪名,已经昭告天下。 午时三刻,马上就到了。” 姜承琰颔首,面色冷淡:“行刑。” 刑场上,不少人抬头看向姜承琰,皆是惊讶和好奇之色。 皇上,竟只说了两个字? 收回视线后,不少人开始交换眼色—— 新皇,是个雷厉风行的。 谢执配着剑,站在观刑台上,朗声道:“准备行刑!” 刑台上,刽子手个个的膀大腰圆,一手举着大刀,一手端起一碗烈酒,一口气含在口中,用力一喷。 风中,都是酒味。 刑场外围,一片哭声。 哭声,皆来自于受刑之人的家眷。 谢执恍若未闻,朗声道:“行刑!” 白刀起,红刀落。 一颗颗人头,带着热血滚落在冰凉的地上。 其中一颗脑袋,骨碌碌地滚到了姜兰玥脚边。 人头撞到姜兰玥的脚时,眼珠还在动,断口处,还在噗噗地往外飙血…… 对上人头,姜兰玥无神的双眼终于有了神采。 她张大嘴巴,惊叫出声:“啊……” 尖细的声音,在寒冬里格外凄厉。 姜兰玥几乎是连跪带爬,疯了一般,哭着远离那颗瞪大双眼的的人头。 禁军想去拉她,都拉不住。 姜兰玥惊叫着开口:“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知道一个秘密! 别杀我,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谢执扫了一眼观刑台上的姜承琰,冷下声音:“愣着做什么?还不拉她去行刑?” 禁军又惊又怕,连忙去拉姜兰玥。 姜兰玥疯狂扭动身体,冲着姜承琰的方向凄厉哭道:“皇上,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千……” 声音,戛然而止。 姜兰玥瞪大眼睛,眼珠子几乎从眼眶脱落。 她……失声了! 一根银针,刺入她的喉咙。 失声,却没死,更没失去痛觉…… 瞬间,姜兰玥猛地抬头。 观刑台上,元杳冷眼瞧着她,元杳身旁的银色面具男子,气质冷清,抬起的衣袖,还未收回去。 云潺…… 真的是他! 元杳……真和云潺在一起了!! 姜兰玥满脸怨愤。 谢执冷声呵斥:“把陈兰玥拖下去,上马,行刑!” 第627章 你可怜可怜我吧 “咕咚……” 殿内,不知是谁先咽了口水。 云潺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扣着托盘边缘,指关节泛白,越发显得骨节修长匀称。 梨花木的托盘,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缓步往后倒退,冷清的声音带着一丝哑:“快下雪了,衣服穿厚一些,我在殿外等你。 好了,便叫我。” 说完,人就迫不及待退了出去。 寝殿的门,被紧紧合上。 一丝风,带着清寒水汽,迎面拂来。 元杳瞬间就清醒了许多,脸上的热度也渐渐退去。 她踮着脚尖儿,轻快地去衣架上取了衣衫穿上,又寻了双缀着珍珠的绣鞋穿好…… 整理好衣衫后,她披散着还在滴着水的头发,打开寝殿门。 窈风殿外,台阶之上,云潺长身玉立,雪衣乌发随风摆动,温顺纠缠…… 元杳承认,她馋了。 虽然被九千岁的美貌熏陶了十几年,她的审美被拔高到了顶点,但,云潺,是真的好看呀! 清白若雪,莹洁如玉…… 若是咬上一口,定然比雪糕还甜! “啪!” 元杳在额头上轻拍了一把。 殿外,云潺听到了声音。 他转过身来,璀璨的眸子里映着烛光:“为何要拍自己?” 元杳惊疑地看着他:“云潺,你是不是在后脑勺也长了一双眼睛?” 否则,又怎么知道她拍了自己? 云潺清浅一笑,将托盘轻举:“今夜天寒风大,好似要下雪了。 山楂汁被风吹冰了,鲜果也冰了,我帮你温一温?” 元杳制止了她:“喝凉的!” 正好了,喝了冰冰凉凉的,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她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色,轻咳了一声:“外面冷,先进来。” 语罢,她把门开大了一些。 云潺端着托盘,施施然踏入殿中。 雪白衣袍,轻扫过窈风殿的门槛,却好似扫过了元杳心尖儿。 渴…… 元杳默默往后退。 云潺进了门,就把门关上。 窈风殿内,炭火燃得正旺。 燃烧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格外激烈。 云潺把托盘放下,一手捋了衣袖,一手取出两只洁白玉盏,端起盛山楂汁的清透玉瓶,倒出鲜红汁液…… 明明就是一件极普通的事,经由云潺之手做出来,却格外的赏心悦目。 云潺倒好山楂汁,递给元杳:“小口些喝,别呛着了。” “知道啦!”元杳接过山楂汁,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真好喝! 一块盈翠的果片,被递至她唇边。 元杳眨眼。 云潺勾唇道:“看着我做什么?” 元杳眉眼弯弯:“你好看呀!” 云潺:“……” 云潺喉结急剧滑动。 好半晌,他才隐忍地叹了口气:“元杳,你可怜可怜我,我又是洗冷水澡,又是吹寒风…… 你若再对我这样,我就……就……” “就怎么?”元杳追问。 云潺喉结动了动,声音冷清:“就哭给你看。” 哈哈哈…… 元杳捧着山楂汁,笑得颇为幸灾乐祸。 她对云潺道:“说实话呀,我还挺想看到你哭呢!” 云潺嘴角抽了抽。 元杳笑眯眯道:“云潺呀,你这么好看,落泪一定绝美,就跟花瓣上的露珠一样!” 云潺:“……” 没想到,她竟还有这种癖好。 他问:“你想看么?” 元杳:“!!!” 她惊道:“你会哭给我看吗?” 云潺轻笑了一声,眸色璀璨:“你若想看,我哭,也不是不可以……” 元杳试着问:“但是?” 云潺扬唇:“但,不是现在。” 元杳:“……” 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她已经没了世俗的愿望…… 元杳拿起一块切得薄薄的苹果片,放入口中:“也不知,爹爹和小叔叔他们到哪儿了。” 云潺道:“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铜城的地界了。” 铜城? 那还早…… 元杳望着火光,软声道:“一路往南,气温应该会高一些? 爹爹把他喜欢的衣服全部留在了千华宫,过些日子,我还得烧掉…… 云潺,我为爹爹打包几件他最喜欢的衣服,待你回楚国时,顺路给他带去好不好?” 云潺唇角微扬:“好。” 元杳弯了眉眼:“爹爹喜欢千华宫的玫瑰,你走的时候,给他带些扦插苗去,好不好?” 云潺轻声应道:“好。” 元杳眸光盈盈:“云潺,你亲一亲我,好不好?” 这一次,云潺没应声。 元杳侧眸。 云潺眸光热烈又克制地看着她。 元杳含笑问:“这一次,你怎么不说‘好’了?” 云潺:“……” 他真的……快忍不下去了。 他才及冠不久,正值男子一生之中最血气方刚之际…… 且,他的心上之人就在眼前…… 云潺眼尾微红,似是抹了一层薄薄胭脂。 他极力隐忍,十分无奈:“元杳……” “好啦好啦!”元杳举手投降:“云潺,我错啦! 我只是想逗逗你,想看到你更多的表情神态,想多记住你开心、欢喜、害羞、恼怒的模样…… 等你回楚国,我们就要分隔两地,中间隔着千山万水…… 在见不到你的日子里,若是想你了,一想想你在我眼前鲜活生动的模样,对你的想念,大抵也就能轻易捱过去了……” 说完,她静静地看着云潺。 瞧着她理智懂事的模样,云潺的心尖,微微泛起一丝酸涩。 他走到元杳身旁,张开手臂,把她揽入怀里,声音冷清:“有时候,我私心希望你能对我哭闹一场,留一留我。 你太理智了,总让我心疼又不安。 我怕我一走,你就忘了我,怕我对你来说,只是可有可无,也怕我一不小心就走上了一条你不喜欢的道路,你就再不愿理我……” 说话的时候,云潺胸腔轻震。 元杳的脸,正贴在他胸腔处。 耳膜,微震。 元杳眨了眨眼。 她双手环住云潺瘦却有劲的腰,仰头问:“在你眼里,我是个朝三暮四、玩弄人心的人吗?” 云潺轻摇了一下头。 元杳软声道:“所以,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呢。 不要瞻前顾后,不要束手束脚。” “好。” 云潺深深看了元杳一眼,温柔地勾起她的下巴,覆上薄唇…… 第628章 她……真的好喜欢他 烛台上的烛花,炭盆里的炭火,噼里啪啦地炸开,宛如烟花一般,格外温柔绚烂…… 殿外,飘起了鹅毛雪片。 三三两两的雪花,悄然落在略微被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台上。 雪花悄悄往窈风殿探了个头,就被殿内的热意化开…… 元杳浑身发软,只得尽力抓着云潺的衣襟,借力支撑着自己。 云潺手一抬,就托住了她。 元杳迷迷糊糊地想:云潺,果然比雪糕还清甜…… 迷糊间,人就被松开了。 云潺双眸又黑又亮,格外深邃。 他的额头,也因隐忍而鼓起青筋…… 他盯着元杳水润的眸色,哑声道:“夜深了,你该就寝了……” 元杳逐渐回神,盈盈地看着他,故意问:“你呢?” 云潺:“……” 他的教养,还有他对她的爱,都在强行支撑着他的理智…… 用仅剩的理智,云潺把元杳抱了放在床上。 他抬手,克制地为她捋好脸颊上的发丝,温柔道:“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你已经很累了。 先好好睡一觉,我去门外吹吹风。” 元杳趴在床沿,问他:“云潺,你又要去泡冷水浴吗?” 云潺眉心跳了跳。 他从耳尖红到了脖颈:“你……怎么知道?” “我瞎猜的!”元杳双眸又黑又亮,格外清澈:“原来,你真背着我泡过冷水浴呀? 让我猜猜,是什么时候呢? 云潺,是从翼城回来那天,在山上的时候吗?” 云潺:“……” 他抖着雪白衣袍,用被子把她一裹,扶着额头,逃也似的,快步出了窈风殿。 “嘎吱”一声,殿门就被重重关上。 元杳趴在床沿,笑得特别灿烂。 云潺真的好可爱! 而且,他好像真的很爱她。 宁愿忍着自己难受,也绝不肯碰她…… 她……真的好喜欢他! 元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开心地打了个滚。 滚罢,她抬起脚尖一勾,勾了锦被裹住身体,轻笑出声:“破月?” “在呢。”破月冷冰冰应道。 元杳脸有些烧:“你……不会一直在?!” “想什么呢?”破月冷冷道:“我可没那种爱好。” 元杳:“?” 元杳解释道:“我和云潺什么都没做!” “哦。”破月冷冰冰道:“我差点就信了。” 元杳:“!” 她咬牙切齿:“我说的是真的!” 破月:“哦。” 元杳:“……” 算了,她败了。 她这辈子,没在人前输过,除了破月…… 她没好气道:“爱信不信!” 语罢,她抓了松软温暖的被子捂住脑袋。 过了会儿,见她没动静,破月就冷冰冰道:“逆徒去泡冷水澡了。” 元杳:“……” 她捂在被窝里:“哦。” 回完,她就没再出声。 她躲在被窝里,指腹轻轻扶上嘴唇。 手一压,唇上就传来轻微的刺痛…… 肿了? 元杳心跳慢了半拍。 心尖,似是有蜜在流淌…… 和喜欢的人谈恋爱,果然很甜! 真是太甜了!!! 见元杳在被子里打滚,破月凉凉道:“千岁说了,只要不出人命,一切都是可以的。 我可以适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元杳:“???” 先前,是谁说的要她克制? 否则,九千岁会扒了他皮? 这破月…… 元杳猛地掀开锦被,没好气道:“破月,你再怂恿我,我就给你安排成亲!” 破月冷冷问:“和谁?” “谁?呵……”元杳冷哼:“我给你娶一群妻妾,让你享受齐人之福!” 破月:“……” 破月冷哼:“这福气,你自己留着享用好了! 谢执对你情根深种,新皇对你隐忍克制,还有那个夜皇,做不成夫妻,就要同你做兄妹…… 这几个你都收了,下半生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到时候,合并三国,脚踏四方,当个名流千古的女皇……” 元杳爆了个粗口:“你放屁!” 破月:“……” 他提醒道:“拿出你女孩子的矜持。” 元杳没好气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推己及人,假如你喜欢的人娶了一堆,雨露均沾,把该给你的爱分给旁人,你心里会舒服吗?” 破月:“……” 破月冷冰冰道:“我说的不是人话。” 噗…… 元杳笑出声。 能屈能伸,很破月! 元杳抓着柔软锦被,深深吸了一口,满足道:“今夜天寒,你不必在这里守着我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云潺呢?”破月问。 云潺呀? 元杳把脸埋入被窝,瓮声道:“这寝殿,不是还有个软榻吗?你搬张屏风来,替他挡一挡,让他在软榻上将就着睡。” 破月:“……” 他真是个工具人。 破月从房梁上跳下来,搬了一面屏风放在床前,将床上光景严实挡住。 摆好屏风之后,破月拍拍手,对元杳道:“你先睡,逆徒回来后我再走。” “好。”元杳轻点头,捂着锦被入睡。 锦被松软如云团,又香又暖,一闭上眼,元杳意识就逐渐模糊…… 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热。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把锦被踢开,露出一双洁白如玉、圆润可爱的脚丫子。 忽然,被子就被拉上了。 她的脚,又被盖了个严实…… 元杳软声撒娇:“热……” 声音落下,人就落入了一个清凉舒爽的怀抱。 好凉快…… 元杳小声嘀咕了一声,手脚并用,把自己埋入那个怀抱。 那人一手环住她,一手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乖一点,别乱动。” 元杳果然就听话的不动了。 睡了片刻,她软声撒娇:“爹爹,下雪了,杳儿明天不想上学……” 云潺:“……” 这是梦回三岁半了? 云潺轻声应道:“好,明天不上学。” 元杳心满意足,乖乖睡觉。 次日,元杳睡到自然醒。 寝殿内,炭火烧得正旺。 她打了个哈欠,懒懒伸手,下意识往身旁探去。 身侧的被窝,是凉的,连褶皱都不剩。 元杳鬼使神差地凑上鼻子,轻嗅了一下。 清冷的淡香,隐隐钻入鼻腔。 元杳:“!!!” 她裹紧被子,打了两个滚。 正脸红心跳,寝殿门就被人从外边推开。 云潺穿着一身束袖的黑色劲装,乌发尽数束了起来,仅用黑色发带绑着。 他的手上,也戴了黑色护腕。 元杳愣在床上:“云潺,你……” 要回楚国了吗? 云潺端着托盘,清冷的声音透着几分温柔:“起来洗漱么?我来陪你用早膳。” 元杳没应声。 她睁着清澈黑亮的双眸,静静看着云潺。 云潺心一软,把早膳放下,缓步走至床边,轻叹了口气:“元杳,继后一党秘密调遣了上万军队藏匿入楚国国都。 楚国……很快就要乱了。 元杳,我必须暂时离开你了。” 第631章 你心虚什么 回千华宫时,天色已黑。 元杳寻了个借口,说自己没胃口,就把宫人全部打发了。 洗漱过后,她披头散发,弯腰在窈风殿走来走去,最后拉开床边暗柜,从里边掏出了两个的小瓷瓶。 一个粉蓝色,一个褐红色。 两个小瓷瓶,都装得满满的。 元杳揭盖褐红色的小瓷瓶,从里边倒出一颗米粒大的褐色药丸。 她还未把药丸吞下,破月就问:“你确定要吃这个?” “吃!”元杳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这药丸,是她背着九千岁和谢宁,偷偷问鹤音要的。 服用这药丸后,会间隙性发热、咳血、乏力、畏寒怕热、脉象虚浮…… 元杳望着指尖的药丸,对破月道:“爹爹走后,千华宫就剩我一人了。 这些日子,千华宫有太多亡魂。 我虽不信这个,但,我一个住在这里,夜深人静时,总觉得阴森森的。” 破月:“……” 他冷冰冰道:“那是因为冬天了,天冷了,下半夜降温。” 元杳:“……” 她没好气道:“你能给我点时间,让我营造一下氛围感吗?你能尊重一下死在千华宫的亡魂吗? 兴许,他们每晚都在努力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往你脖颈吹阴风呢。” 破月:“!” 黑雾之下,破月嘴角抖动:“你别说了!” 他向来冰冷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音。 元杳沉吟了片刻,试探着问:“破月,你……怕鬼呀?” 破月:“……” 元杳清楚地看见,破月藏在黑色衣袍下的小腿,抖了抖…… 破月真的怕鬼?? 元杳惊了。 身为暗卫,出任务的时候,难免死人。 怕鬼,还敢杀人? 元杳惊道:“破月,爹爹和影叔派你来保护我,是因为你怕鬼? 来守着我后,晚上就不会一个人被派去出任务? 而且,你守着我,也相当于我陪着你?” 破月:“……” 他咬牙:“你别胡说……” 他犹豫了! 他犹豫了! 元杳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她激动极了。 一激动,恶作剧就爬上了心头。 元杳一口把药丸吞下,坐到圆桌边,倒了两杯水后,拍了拍身侧的凳子:“破月,过来坐。” 破月拒绝得相当爽快:“不来!” 叫他过去,定没有好事。 元杳再拍凳子:“你过来呀!你心虚什么?” 破月:“……” 破月长腿一迈,坐在元杳身侧。 元杳笑眯眯地推过茶杯:“喝茶。” “我不渴。”破月把茶杯推了回去。 “喝!”元杳凶巴巴道。 不喜欢喝水,是什么臭毛病呀? 破月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拿起茶杯,一口喝光。 “吞下去了吗?”元杳关切地问。 “对嘛,这样才乖。”元杳笑眯眯道。 破月把茶杯放下,不高兴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怎么有不好的预感呢? 对面,元杳笑得颇为意味深长。 她手指摩挲着茶杯,看了破月好半晌,才故作深沉:“破月,有个秘密,藏在我心中许多年了。 这些年,我一直找不到人吐露。 我思来想去,觉得你是最好的吐露对象。” 破月:“……” 他冷冰冰道:“夜深了,你该就寝了。” “不急。”元杳抿了口温水,抿唇浅笑:“等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破月分外无语。 他冷冷道:“那你搞快点!” 元杳清了清嗓子,看向破月:“话说,十二年前的立夏时节,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有一抹被雷劈死的亡魂,飘啊飘,飘回了千年之前,附身在一个三岁多一点的小奶娃身上……” “咔!” 青釉瓷杯被捏碎的声音,打断了元杳的话。 元杳挑眉:“那抹亡魂啊,就是我……” “咔!” 破月身下的凳子腿,断了一根。 他扶了凳子腿,咬牙道:“你别说了!” 噗…… 哈哈哈! 元杳在心里笑开了。 她面上不动,望着手扶凳子腿的破月,压低了声音:“破月,其实,我一直没有同你们透露过…… 我,能看见鬼。 这千华宫的鬼,都听我号令,比如,你身边的那几只,就迫于我的威慑,只敢乖乖吊在你头顶张牙舞爪……” “哗啦!” “砰!” 一眨眼,破月就没了人影。 他原来坐的凳子,碎成了木头渣。 元杳笑出了泪花:“破月,你还真怕鬼呀?!” 笑过之后,望着空荡荡的窈风殿,轻叹了一口气。 明明怕鬼,却还在孩子时就要去做杀人的任务,练最刻苦功夫…… 明明怕鬼,却必须像个影子一样活在暗处,十年如一日,见不得光…… 也许,他也喜欢锦衣华服,却不得不每日用黑雾覆面,只穿黑色…… 元杳想:离宫后,就寻个机会,让残风摘了面具,让破月撤了黑雾…… 裹着衣服,元杳钻入被窝后,迷迷糊糊地躺着。 夜半时分,她睁开眼睛。 寝殿内,烛火熄了几盏,光线有些晦暗。 炭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 整个寝殿,像是陷入了火海一般,又闷又热。 嗓子,干疼得厉害。 元杳想唤阿若,却发现,她嗓子已经干得发不出声音。 她单手撑着床沿,试图爬起来。 刚一掀开被子,就头重脚轻,差点从床边跌下来,而身上的衣衫,也已经被汗水湿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药,起作用了。 元杳嘴唇动了动。 哑声喊道:“破月……” 一道黑影,轻巧地落在床边。 来人单膝跪地:“郡主,破月小师弟暂时离开了,属下是势,您有事要吩咐么?” 势? 元杳在脑子里思索了好半晌,才迷糊地反应过来:“你是势如破竹四人中的老大?” 势沉默了片刻:“回郡主,是的。” 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以他的性子,根本不会解释,他们四人之所以叫这名字,纯粹是因为师父取名废…… 元杳吃力地抬手:“你……把破月叫回来。” 势再次沉默。 片刻后,他答道:“郡主,小师弟受了不小惊吓,回暗卫营了。” 元杳:“……” 罢了,她现在没精力哄破月。 她哑着嗓子,对势道:“你隐起来,我要叫人进来。” “是!” 势站起身来,眨眼消失。 元杳吃力地探身,从床边的柜子上抓起一个茶盏,扔在地上。 “啪!” “哗啦……” 清脆的响声,在夜里格外大声。 值夜的静儿推开门,还在殿门口,就放声惊呼:“郡主!” 窈风殿的烛火亮起,不过一盏茶时间,千华宫灯火如昼、乱成一片…… 第632章 你到底图他什么 姜承琰匆匆赶到时,千华宫早已忙成一片。 窈风殿,宫女进进出出。 太医,就来了好几个。 姜承琰抓住一个太医,急急忙忙地问道:“元小杳如何了?” 太医一见来人是姜承琰,就要跪地:“拜见皇上……” “免了!”姜承琰一把托起人:“无论用尽何种办法,必须给朕治好元杳郡主!” 太医抹汗:“遵旨……” 回答声,明显底气不足。 姜承琰松手,大步往里走。 寝殿内,静儿和阿若早为元杳清理了身体,又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锦被。 她静静躺在床上,脸上和嘴唇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床边的架子上,正摆着一盆水。 细看之下,清水竟泛着血色! 阿若和静儿一左一右跪着,正拿了帕子给元杳擦冷汗。 阿若眼睛红肿,静儿还在哭。 姜承琰心尖都在滴血,忍不住伸出手去:“元小杳……” 他声音还未落下,衣襟都系错了的怀遥,急匆匆地踏入寝殿:“元小杳!” 姜承琰收回手,垂在腿侧。 怀遥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一见姜承琰,就焦急道:“元小杳怎么了?” 姜承琰晦涩地摇头:“朕不知……” 这时,太医匆匆拿着一方子走过来:“臣拜见皇上,拜见公主殿下……” “废话少说!”怀遥打断了太医行礼,直接问:“元小杳究竟怎么了?” 太医叹了口气:“许是因为皇上和千岁都走了,郡主明明郁结于心,却强自撑着,伤了心脏肺腑。 在这之后,她又染了风寒,越发加重了病情……” 说着,太医叹了口气。 元杳郡主,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九千岁有多宠她,大齐人都知道…… 她才及笄,九千岁就突然薨逝,这换了谁都接受不了。 小郡主悲痛难忍、郁结于心也是正常…… 太医拱手行了一礼:“皇上,公主殿下,臣给郡主开了方子,先给她熬药去了。” “嗯。”姜承琰点头。 太医招手,就把其他太医叫了出去。 姜承琰隐隐觉得,此事不太对。 他环顾了一圈窈风殿,板着脸开口:“都出去。” 宫人们行了礼,全部退出窈风殿。 姜承琰看向床边跪着的静儿和阿若:“你们也出去。” “是……” 阿若收起帕子,把哭得天昏地暗的静儿拉起来,一起退出寝殿,并把殿门给关上了。 人一走,寝殿内就只剩下蜡烛和炭火燃烧的声音。 怀遥先一步走到床边,伸手就去摸元杳的脑袋:“元小杳!” 姜承琰皱眉:“怀遥,你轻一些……” 话音还未落下,元杳就睁开了双眼。 她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看清床边的人后,才哑声问:“太医来过了?” 怀遥回道:“太医去给你煎药了。” 元杳点头。 这药,后劲可真大啊! 鹤音叔叔,果然比小叔叔能下狠手。 他都没告诉她,喝了会吐血…… 元杳嗓子疼得厉害,脑子也不甚清明…… 她哑声道:“承琰,怀遥,我……想搬出千华宫了……” 搬出千华宫? 姜承琰愣了一瞬,神色一凛:“不可!我不答应!” 听到元杳直呼他名字时,他心里一阵狂喜,可,她竟要搬出千华宫去? 若真放她走了,日后,他想见她一面,岂不是都很难? 而且,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所谓搬出千华宫,肯定不止那么简单! 所有人都走了,怀遥也即将回北狄了,谢执,也要南下去军营了…… 连她,也要这么快离开吗? 为什么? 为什么早早就要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再多陪陪他,不行么? 元杳眸子微转,落在姜承琰垂着的手上。 她缓声道:“我是爹爹养大的,他带着病要离开这么久,我一点都不放心…… 所以,我必须离开皇宫,离开大众视线…… 这样,我才能早点去陪爹爹……” 说完,元杳停吃力地喘气。 姜承琰见状,眼眶都红了。 怀遥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尖的难受:“元小杳,你慢点说,不急。” 元杳点头。 她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我不是真的生病了,我……是吃药了。” 吃药? 姜承琰又惊又心疼:“你……” “我没事。”元杳打断他的话,继续道:“我有解药……” 姜承琰这才松了口气。 怀遥问:“解药呢?既然有解药,你先把解药吃了!” 元杳:“……” 解药,在破月那儿。 破月,被她用鬼故事吓回暗卫营了…… 不过,破月不在正好。 他若在,按照他的性子,看她痛苦成这样,不得强制喂她服用解药呀? 否则,到时候重病到一半,突然就好了,得多吓人? 想着,元杳笑了笑。 姜承琰见状,问:“云潺呢?回楚国了?” 元杳点头:“嗯。” 姜承琰刚松开的拳头,又握紧了几分。 他隐忍着心底的酸涩,隐忍着薄怒:“大齐适合你的男子千千万万,你何苦要选择他? 你身边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连陪你共同应对都做不到! 元小杳,你到底图他什么?!” 这是多年之后,姜承琰第一次对元杳发火。 他心疼她,越心疼,也就越生气…… 床前,怀遥伸手一挡,把元杳挡在身后。 她瞪着姜承琰:“你吼什么吼?皇帝就可以乱吼人了么? 元小杳本来就难受,你竟然还吼她! 云潺再不济,默默在她身边当了很多年暗卫,替她在背地里挡了多少凶险啊? 元小杳不喜欢拿命护她的云潺,喜欢天天找茬的你啊?!” 姜承琰:“……” 姜承琰眉毛一拧,咬牙:“姜怀遥,你吼我?” “吼你怎么了?”怀遥冷笑:“怎么,你还要治我的罪不成?你是皇帝,我还是北狄皇后呢!” 姜承琰眼皮狠狠跳动。 他咬牙切齿:“好,好得很,都来欺负朕! 你们都成双成对,就朕是孤家寡人! 走!都走! 走了,就都别回来了!” 姜承琰气得眼眶通红,袖子一甩,气愤地出了窈风殿。 元杳:“……” 怀遥:“……” 两人面面相觑。 正要说话,一阵脚步声,再次在殿外响起。 怀遥冷笑:“瞧,出去抹完泪,又折回来了……” 元杳抬头看去。 屏风后,站着一抹颀长身影。 元杳抿了抿唇:“谢执?” 谢执站在屏风后面,声色莫辨:“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 我就站在这里,说几句话就走……” 第633章 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元杳沉默了片刻,回道:“谢执,谢谢你来看我……” “嗯。”谢执应了一声,开口问:“你感觉好些了么?” “好些了。”元杳回道。 “如此便好。”谢执捏紧拳头,缓声道:“你好好休息,按时用膳、喝药。 还有……切勿胡思乱想,伤了身。” “好。” 尽管谢执可能看不见,但,元杳还是轻点了一下头。 谢执道:“这几日,我翻来覆去,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问。”元杳颔首。 谢执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是打定主意了,非云潺不可了是么?” 元杳咬了唇角:“谢执……” “我明白了。”谢执打断了她的话。 元杳试图再说什么,谢执就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语罢,人就走了。 元杳蹙眉。 等谢执的脚步声远去后,怀遥才呼了一口气:“他明白什么了?” 元杳抿唇:“我也不知……” 她真担心,谢执会头脑一热,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 他自小就有勇有谋,想做的事,不顾劝阻也要执意去做…… “算了,别管他了。”怀遥道:“搬出宫的事,你考虑好了?” 元杳点头:“考虑好了。” “也罢。”怀遥难得地露出一丝伤感:“元小杳,为父皇守够七日孝期,我便该回北狄了。 身为皇后,我已经离开北狄太久了……” “回去。”元杳抬手握住怀遥的手:“一路多保重,待回北狄了,记得给我写信。” 怀遥点头。 元杳看了眼夜色:“怀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好赶路。” 怀遥回握元杳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站起身出了窈风殿。 “怀遥。”元杳叫住她。 怀遥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怎么了?” 元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一路顺风,还有,替我和昊烈问好。” “知道啦!”怀遥挥挥手,出了窈风殿。 夜色,正沉。 宫人和太医,在窈风殿进进出出。 忙活了半宿,才终于把药端至元杳床前。 望着黑乎乎的药,元杳虚弱道:“辛苦太医了,药有些烫,我待凉点儿了再喝…… 夜深了,你们先下去休息。” 太医迟疑:“可,郡主的身体……” “无妨。”元杳哑声道:“你们先下去。” 太医无奈,只能离开。 太医走后,元杳刚撑着把药倒掉,阿若和静儿就进门来。 瞧见元杳只剩半条命的模样,两人就红了眼眶。 静儿最是藏不住情绪,跪在床边,就哭了起来:“都怪奴婢,是奴婢没照顾好郡主,才害得郡主生病……” 阿若红着眼眶,也是满脸自责。 元杳见状,乏力地招手:“扶我起来……” 两人连忙凑上前去。 阿若拿了个枕头给元杳垫好,又扶她起身靠好。 元杳靠在软枕上,喘了口气,才缓声道:“静儿,阿若,我身体成这样,有我的道理…… 这是我的问题,不关你们的事……” 说着,她咳嗽了几声。 “郡主!”静儿又要哭出声。 元杳摆摆手。 阿若见状,看向静儿:“你啊,少哭点儿。郡主本就身子不适,你再这么哭闹着,吵着她了,她就更难受了。” 还是阿若懂事。 元杳又喘了几口气,才缓声道:“静儿,阿若,我要交给你们个任务……” “什么任务?”静儿抬起袖子抹了把泪:“奴婢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给郡主完成!” 元杳弯了眉眼。 她缓缓道:“我要你们对外传个消息,就说,爹爹薨逝后,我在千华宫中睹物思人,悲痛难忍,常常哭到近乎晕厥。” “还有呢?”静儿问。 还有啊…… 元杳补充道:“就说,我因太过悲伤,患上了离魂症,你或静儿时常半夜寻我不到,却在月华殿发现了我……” 静儿打了个哭嗝:“奴婢记下了。” 元杳点头。 阿若倒了杯水,走到床边:“郡主,奴婢喂你喝点水?” “好。” 元杳喝了水,润了嗓子后,才继续道:“这几日,你们收拾一下行礼。 金银细软、银票金子之类的都要带走。 至于衣物……也可带上一些。” 静儿抹脸道:“奴婢明日就开始收拾!” 元杳点头。 她转而看向阿若:“多年前,我曾从淮水带回一只玉雕。 玉雕,雕的幼时的我。 天亮之后,你替我把玉雕找出来,给谢执送过去…… 务必要亲自送到他手里,至于他是扔是留,都随了他去。” “奴婢记下了。”阿若应道。 元杳仔细想了想:“还有一事。爹爹生前的那柄墨玉折扇,回头封好,送到永安宫去。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那是随葬品。” 阿若轻声道:“奴婢会亲自送去的。” 元杳点点头。 眼皮,重得厉害。 她闭上眼:“我想睡会儿。” 阿若忍泪:“奴婢们就在这里守着,郡主安心睡……” 元杳闭上眼。 这一躺,足足躺了两日。 中途,太医来了好几次,根本灌不下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是,姜承琰直接下了一道旨意,让元杳搬到京郊的东湖行宫去休养…… 第三日,天气晴得极好,双马车内,铺着柔软的褥子,燃着暖炉…… 大齐最受宠的小郡主,被三百多禁军、一百多宫人的护送下,前往东湖行宫养病。 马车走走停停,行了两日,一入行宫,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元杳就幽幽出声:“破月。” 一道声音冷冰冰道:“我还不太想跟你讲话。” 元杳:“……” 元杳抬手捂住心口:“咳咳……咳咳咳……” 她抬袖捂住嘴巴,吐出血丝。 破月:“……” 破月用力从暗处跳出来,手一抖,掌心就多了一颗白色药丸。 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把元杳扶起来,手指一动,就把药丸塞入她口中:“吞下去。” 而后,他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元杳:“喝了。” 元杳吞了解药,喝了水,嗓音微哑:“破月,把你脸上的黑雾撤了。 我不想继续天天对着一张五官都没有的黑脸了,像鬼一样。” 破月:“……” 破月冷冷道:“你才像鬼呢!” 元杳笑了。 她边笑边咳:“我不都告诉你了吗?我的确是披着人皮的鬼呀!” 破月:“……” 小腿,颤了。 拳头,硬了。 元杳抬手扯住他袍摆:“把黑雾撤了,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好好说话,别动手。” 噗…… 元杳在心里笑开了。 这破月,还挺纯情的呀! 她只是觉得他可爱,想揪住他,不让他跑罢了…… 破月往后退了一步:“撤了黑雾,也不是不可。但,你要保证,千岁和师父不会扒了我的皮。” 元杳双眸又黑又亮,分外兴奋:“我保证!” 第634章 你怎么能说男人可爱 破月在怀里掏啊掏,掏出一粒药丸,含入口中。 而后,他催动内力。 脸上,开始浮起浓郁白雾,由浓变淡…… 最后,露出一张脸型微圆、五官却很精致好看的娃娃脸。 皮肤好得看不见毛孔、细腻瓷白,眉毛浓密,眼睛又大又亮,鼻梁高挺精致,嘴唇薄而有型。 额前,还飘着一缕恰到好处的龙须…… 明明是二十八九的年岁了,却嫩如十八九岁。 果然,暗卫,就没有丑的! 随便拉一个出来,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比世家名门的公子更胜一筹。 破月这身材相貌,在京中,最受官宦夫人们喜欢! 可爱又清俊,一看就讨喜。 难怪,暗卫营的人,全都宠破月。 长得这么可爱,又冷冰冰的,有一种强烈的反差萌。 不宠他,宠谁? 这样的好容貌,藏起来太可惜了。 元杳眉眼弯弯:“破月,我命令你,今日之后,都不许用再以黑雾覆面。 还有,这黑漆漆的暗卫服,也不必再穿了。 你喜欢什么,就穿什么。” 破月:“……” 好半晌,破月才冷冰冰问:“你吃错药了?” 元杳歪头:“药,不是你给我吃的吗? 莫非,你为了报复我,故意拿了错误的药喂我?” 破月:“……” 破月大且黑亮的眼里,表情有些松动。 他问:“为什么要我撤了黑雾,换了暗卫服?你是不是嫌弃我,不要我护你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元杳看着破月,眸光清澈:“我想让你穿着漂亮衣袍,拎着钱袋,大摇大摆地去买肉。 想你路过喜欢的店,能被人大大方方叫一声‘月公子’。 想你多晒晒太阳,别再怕鬼…… 我说过,我会给你们养老,决不食言。 我攒了好多钱,仅我和爹爹,根本花不完,所以,就想多给你们买漂亮衣服、买酒买肉。” 破月:“……” 他薄唇抿了一下,眼神闪了闪,冷冰冰、慢吞吞问:“我这个样子,真的可以么?” 可以! 当然可以! 元杳打量着他:“破月呀,你的师兄们,难道从未告诉过你,你长得好看又可爱吗?” 破月:“……” 他冷冷道:“你怎么能说男人可爱呢?” 元杳:“?” 破月继续道:“我是你的长辈,就不跟你计较了。” 计较什么呀? 为什么不能说他长得可爱呀? 破月的娃娃脸,真的很好看也很可爱呀! 元杳还未开口呢,破月又道:“千岁的信到了,另外,残风也传了消息回来。” 嗯? 元杳眼睛一亮:“快把爹爹的信给我看看!” 爹爹走了这么几日了,今日,可算是有消息了! 开心! 服了药,元杳的精气神已经好了不少。 她在床上坐姿笔挺,分外虔诚。 破月掏出一个信封,拆开后,拿出信纸递给她。 元杳迫不及待地打开。 信纸上,只写几行苍劲有力的字—— 天寒加衣,按时餐饭,爹爹甚好,杳儿勿念。 元杳拿着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 是爹爹的笔迹没错! 见元杳恨不得把信纸看穿个洞,破月抱臂道:“师父传了讯息给我,说千岁被照顾得很好,让你不必担心。 还有,他们目前计划前往与楚国仅隔着一条河的南溪镇。” 南溪镇? 元杳暗自记下这个名字。 随后,她问:“残风呢?他说了什么?” 破月道:“残风说,你让查的关于雌虎的事,他查清了。 翼城富庶,有钱人甚多。 人一有钱,就难免会想法子炫耀自己有钱…… 炫耀的方式,多种多样。 有的,是豢养貌美的男子供人戏耍,有的,是大肆修建享乐的园子、房子…… 其中,有一富商喜欢收集各种动物。 譬如,水桶粗的蟒蛇、人熊、花豹、白虎…… 有一年,他花重金购下一个不知从何处运来的雄狮。 某天喝醉后,富商被人撺掇着,将雄狮和白虎赶至一个园子,想看两种动物打架。 谁知,次日富商酒醒,发现雄狮和白虎不但没打架,竟还纠缠在了一块儿…… 富商又惊又奇,不但没把雄狮和母虎分开,还日日坐在园子外观赏。 谁知,三个多月后,母虎突然产下一只长得像狮子的虎崽,富商当场就被吓病了。 从那之后,富商连连倒霉…… 富商惊吓过度,就把母虎的小崽送到山上扔了……” 听到破月讲完,元杳神色复杂:“那只崽,是年糕。” 没想到,年糕真的是狮虎兽…… 看来,汤圆是注定当不了爹了! 破月看着元杳:“残风说,年糕今年三岁了。” 三岁…… 难怪,汤圆会跟着它走。 年糕,这是长大了呀。 可,年糕的体型,真的不像是一只性~成熟了的狮虎兽…… 大约,与它出生就被抛弃有关。 它能活下来,长这么大,已经是谢天谢地…… 元杳想了想,对破月道:“传信给残风,让他先把谢执派去的禁军撤回京城。 我要亲自去接汤圆,接了汤圆,我们便去南溪镇找爹爹!” “皇上出殡怎么办?”破月问:“届时,能赶回来?” “随机应变。”元杳抿唇:“想必,即便我不回来,皇上也不会怪我的。” 破月点头:“嗯。” 元杳看了眼天色:“先好好休息,入了夜,我们动身去翼城。” 入夜? 破月表情有些裂开:“明日早晨动身,不好么?” 明天早晨? 早晨跑,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呀? 元杳轻笑了一声:“破月,你是不是……还在怕鬼?你要真害怕,不如……” 破月冷冷打断她:“没有的事!” 元杳似笑非笑:“那就好。” 她招手叫了静儿和阿若进来:“我有事要离开行宫,我不在的日子,若有人来找我,就说,我重病不起了,明白吗? 等我办完事,再回来找你们。” 阿若和静儿愣了愣。 静儿嘴一瘪,就要哭:“郡主,你是不是不要奴婢了?” 元杳扶额:“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们了?” “那你为什么要丢下奴婢?”静儿控诉道。 元杳:“……” 元杳思来想去,决定随意编个借口。 她叹了口气:“汤圆失踪了十几日,也不知去了哪里,不知会不会被人打了吃了…… 我没了爹爹,不能再没有汤圆…… 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把汤圆找回来。 汤圆,我的汤圆呀,呜呜……” 说着,元杳硬生生挤出两行泪。 第635章 她太想爹爹了 一听说元杳担心汤圆,静儿又红了眼:“郡主已经失去千岁了,不能再失去汤圆了。 郡主,奴婢乖乖听话,就在行宫待着等你! 不过,奴婢不在身边,郡主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的。” 元杳抬袖在眼角擦啊擦,却并未擦到眼角的两滴泪。 阿若看着她,欲言又止。 忍了忍,阿若屈膝道:“郡主既是要远行,奴婢这就去为郡主打包行李。” 元杳点头:“去。” 阿若走了,还叫走了静儿。 待收拾完毕,元杳一看,包袱又大又沉。 元杳失笑:“阿若,静儿,你们都替我装了什么?” 静儿抢着回答道:“都是衣服、首饰和银票、银子。 阿若说,怕郡主出门委屈了自己,愣是给郡主装了十万两的银票。” 十万两? 元杳惊讶又好笑:“我不过出门一阵,怎么给我拿这么多银票呀?” 阿若回道:“郡主自小就锦衣玉食,所有东西,都是用最好的。 奴婢怕郡主出门后不习惯,就想让郡主多带点银票。” “嗯嗯!”静儿在一旁附和:“还有汤圆呢!汤圆一天得吃好多肉呢! 郡主多带点钱,也好买点好肉喂汤圆。” 罢了。 元杳叮嘱道:“入了夜,我就要走了。 宫中若是来人,就传信给我。 皇上知晓我要离开,想必,短期内不会有人来行宫。 我走后,你们一切照旧,切勿让人看出我不在。” 静儿保证道:“奴婢会的!” 元杳看向阿若:“阿若,看好静儿,看好行宫。” 阿若正色道:“郡主请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元杳点头。 药效已起,她身体的不适,被一扫而空。 午膳后,元杳美美地泡了个澡。 天一黑,用过晚膳后,破月就带了她出行宫。 入了夜的东湖行宫,极为冷清。 放眼看去,宫灯星星点点。 飞了许久,元杳忍不住问:“马呢?” 破月:“……” 他冷冰冰道:“冻得忘了。” 元杳:“?” 她没好气道:“你怎么没把我给忘了!” 破月:“……” 他看了眼脚下阴森的树林,冷冷问:“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待一夜,天亮后再赶路?” 元杳侧眸:“破月,你在怕吗?” “不怕。”破月咬牙。 才怪! 元杳在心里笑开了。 她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过了那座山头,会有一片田。 田夜里会反光,你留意一下。” “看田做什么?”破月问:“胡豆还没成熟呢。” 胡豆? 噗…… 元杳十分无奈:“破月,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吃的? 势如破竹,在那边等我们呢!” 破月:“……” 好想把她扔了。 算了,忍住。 破月拿斗篷把元杳裹住:“抱稳了!” 语罢,他提气,往元杳指的方向飞去。 越过山头后,一片水田在夜色里清晰可见。 田边小道上,四个黑衣暗卫正牵马等着。 马上,皆带了行李。 一见元杳,四人就行礼:“参见郡主!” 元杳摆手:“出了宫,就不必这么多礼节了。”说着,她问:“行李都带上了?” 其中一暗卫回道:“回郡主,带上了。” 元杳望着西南的方向:“出发。” 夜里,滴水成冰。 五匹马,踏雪而行。 在路上,元杳招了信鹰,给云潺传了信息过去。 她慎重考虑了一番,她此行去南溪镇,汤圆,不能把汤圆带在身边了。 带上汤圆,太惹眼了! 若左边带着汤圆,右边站着爹爹,那就更惹眼! 届时,岂不是就容易把爹爹给暴露了吗? 所以,她得为汤圆寻个好去处。 譬如,暂时把汤圆送到云潺身边…… 放飞了信鹰,一行人继续赶路。 第三日清晨,残风在翼城外接到了元杳和破月。 “残风!” 元杳跳下马背,拢了拢斗篷。 残风戴着半边面具,迎着晨光,关切问道:“郡主可有累着?” 元杳摇头。 她大步朝残风走来,问:“谢执派来的禁军,都回去了?” 残风点头:“都回了。” 那就好。 元杳哈了一口白气:“好冷呀,先进城。” 残风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属下备了马车,车上有热茶和暖炉,郡主请先上车。” “嗯嗯!” 元杳搓着手,爬上马车。 她前脚刚上去,后脚,破月也掀开马车帘子上来:“往里挪一挪。” 元杳:“?” 她被气笑了:“破月,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破月大喇喇地坐在她对面,抬手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给元杳,冷冰冰道:“把茶喝了。” 元杳接过茶杯。 破月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光。 喝了茶后,他才道:“你的手很凉。” 元杳闻言,活动了一下手指。 手指,有些僵硬。 破月又倒了一杯茶,对外道:“残风,进来。” 车帘一晃,残风就探了头进来:“怎么了?” 破月喝着茶,吩咐道:“她身上太凉了,给她输点内力,免得着凉。” 残风从善如流地爬上马车:“郡主,属下冒犯了。” “谢谢残风!”元杳捧着茶杯,浅啜了一口:“其实,我等会儿到了客栈泡会儿热水澡就好了……” “不行!”破月又圆又黑的眼睛瞪向残风:“给她输内力!” 残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元杳道:“郡主,给属下一刻钟。” “那……好。” 元杳脱下斗篷,背对残风而坐。 残风一边给她输内力,一边看向破月:“你脸上的黑雾……” 破月喝着茶,回道:“以后都撤了。” 残风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也好。” 听两人对话,元杳这才发现,残风在看见破月没有用黑雾遮脸时,一点都没有意外。 咦…… 马车缓缓启动,进了城。 客栈,是翼城最好的客栈。 推开窗,就可看见汤圆和年糕所在的那片山…… 残风来送午膳,耳尖微红:“郡主,汤圆和年糕如今正浓情蜜意,不如……不如郡主等两日再上山?” 浓情蜜意? 元杳脸隐隐发烫。 她的汤圆,终究是长大了。 害! 元杳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再给它们两日,两日后,带上汤圆,我要去南溪镇了。” 她不想再等了。 她……真的太想爹爹了…… 第642章 把生米煮成熟饭 谢宁自暴自弃地甩了袖子,大步走到鹤音身旁坐下,拿起手边杯子,“咕咚咕咚”地喝光。 鹤音欲言又止。 那是他的杯子…… 鹤音单手捋了衣袖,拎起精致的白瓷南瓜水壶,倒了两杯冒着热气的水,一杯递给元杳,一杯递给谢宁。 元杳受宠若惊:“谢谢鹤音叔叔。” 鹤音应了一声,看向谢宁:“喝了蜂蜜水,用了早膳,把院墙边的所有土都松一松。” “啊?”谢宁睁大还带着红血丝的双眼:“师父,你是知晓的,我自小就手无缚鸡之力……” 鹤音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我瞧着,你力气大得狠,昨夜抱着院里的柱子又是踢又是打,还上嘴啃了好大的几口牙印子……” “师父!”谢宁痛苦地叫了一声:“求求你别说了!” 他早就知晓他不能喝酒的! 他一喝酒,准没好事! 以前,当着师父的面也就罢了,毕竟师父习惯了他如此。 可是,昨夜是当着兄长和小杳儿的面啊! 兄长本就嫌弃他,小杳儿又是晚辈…… 谢宁捧起温热的蜂蜜水,一口闷掉,抬袖擦了唇角:“师父,兄长,阿宁去松土了!” 语罢,拖开椅子就要走。 元杳见状,把水喝掉,懂事地站起来:“小叔叔,杳儿陪你一起去!” 毕竟,谢宁昨夜喝醉,也是因为她陪着…… 作为晚辈,她怎么能眼睁睁瞧着小叔叔挨罚而无动于衷呢? 两人还未走,鹤音就抬起手,用骨节分明的食指扣了扣石桌:“站住,回来。” 元杳看了眼谢宁。 谢宁默默把迈出一半的腿收了回来。 元杳也跟着缩回脚。 好像……小叔叔还挺怕他师父的。 她本来不怕鹤音的,看到谢宁怂了,她也就有点儿怵了。 鹤音此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性子似乎很好、也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他一开口,就莫名让人发怵…… 鹤音看着两人:“早膳用了再去。” 两人只好坐了回来。 鹤音这才看向九千岁:“不介意我管束他们?” 九千岁勾唇:“自然。这些年,你把阿宁管束得甚好,我很感激。” 鹤音回道:“应该的。” 事实上,鹤音比谢宁大不了多少。 他本身也和九千岁差不多年岁。 收了谢宁养在身边时,他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懵懵懂懂的,他就当了人师父,带了个小哭包…… 小哭包哭,他也想哭。 小哭包只要一哭起来,哄得越温柔,就哭得越厉害。 没办法,他只能尝试当一个严师。 没想到,这一招出奇地有效。 他只需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小哭包立刻就放乖了…… 谢宁又倒了两杯蜂蜜水,把其中一杯递给小杳儿,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心酸和怜爱:“小杳儿,多喝点儿,多吃点儿,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九千岁盛了一碗粥放到元杳身前,眸光流转,冷淡地对谢宁道:“小杳儿不去,你自己去。” 谢宁当场就蔫儿了。 元杳轻咳了一声,软声道:“爹爹,鹤音叔叔,让杳儿去帮小叔叔。 昨夜,是杳儿给小叔叔倒的酒,小叔叔喝醉,也有杳儿的原因。” 鹤音看了九千岁一眼:“好,你去监工。” 啊…… 监工? 一个时辰后—— “小杳儿,锄头拿过来。” “好!” “小杳儿,篑笼递来。” “嗯嗯!” “小杳儿,把搭花架的竹竿递来……” 亭子里,九千岁捏着精致小巧的茶杯,冷冷道:“谢宁,你还有完没完?” 谢宁缩了一下脖颈。 他拄着锄头,委屈地看向鹤音。 鹤音捏着茶杯,瞥了他一眼后,才出声道:“寻春。” 寻春双手平放在身前,屈膝问:“主上有何吩咐?” 鹤音抬手在袖口里拿出一个钱袋,递到寻春手里:“去外面招两个干活利落的短工,选老实一点的,那种多事多话的,就不要了。” 寻春又屈了个膝:“婢子明白。” “等一下。”元杳叫住寻春,对鹤音道:“鹤音叔叔,不必从外面叫人了。” 语罢,她拍拍手。 五六个全身黑的杀手,敛了杀手,落在院墙上。 元杳看完鹤音,笑得乖巧:“鹤音叔叔,这些人,够了吗? 若是不够,杳儿再叫些出来?” “够了。”鹤音打量了几个杀手一眼,开口道:“下来,别踩我的琉璃瓦。” 杀手面面相觑,从院墙上跳下来,落在元杳身前,排排站着等安排。 元杳浅笑道:“今日,辛苦一下你们,把这院里的土都松一松,再把花架搭好。” “是!”杀手齐齐应道。 几个人分开,挥锄头的挥锄头,端篑笼的端篑笼,还有的一起搭手搭花架…… 明明是杀手,干起活来热火朝天,有模有样。 于是,谢宁变成了监工。 元杳倒了杯茶,乖巧地坐在九千岁身边:“爹爹,今日有没有好一点?” 九千岁浅啜了一口茶,侧眸看她:“你瞧着,爹爹的气色如何了?” 元杳仔细端详了片刻,眼神微暗:“爹爹的肤色还有些许苍白……” 都是拜姜兰玥所赐! 好在,姜兰玥最终自食恶果,受到了应有的处罚,堂堂公主,被五马分尸…… 头上忽然一重。 元杳抬眸。 九千岁修长手指轻轻拍着她的头:“愁眉苦脸做什么?爹爹又不是不会好了。 这宅子这般大,你鹤音叔叔说了,院子如何布置,都随了我去。 我操劳了这么多年,这件事,就由你来替爹爹操持,可好?” 布置院子吗? 元杳看向鹤音:“鹤音叔叔,可以吗?” 鹤音淡笑:“你看着来。” 元杳眼睛一亮:“那,我可以按照月华殿的装饰来吗?” 鹤音点头:“自然。” “真是太好啦!”元杳开心得笑弯了眉眼。 笑过以后,她掰着手指,认真道:“如此,我得传信回京,让阿若给我寄点银票来!” 她的银票,可能不够花…… 突然,一沓厚厚的银票递了过来。 元杳抬头:“这是?” 残风小心看了一眼九千岁,解释道:“郡主,这是云潺殿下让替他转交的。 云潺殿下说,他的,就是你的。 这钱,是他用来孝敬千岁的,让你千万不要节省。 云潺殿下还说……说……” 残风挠挠头。 “说什么了?”元杳好奇问道。 残风看了一眼九千岁,结巴道:“若郡主和他见外,那即便被千岁打断腿,他也要来找郡主……嗯……把生米煮成熟饭……” 说完,残风额头滑落两行冷汗。 他觉得,他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活儿,明明是破月的。 唉…… 第644章 我也想你了 谢宁立即后退了一步:“兄长,阿宁嘴小,不够汤圆塞牙缝。 不过,后院养了羊,兄长要不就带过去? 就当是我这做小叔叔的,送大侄儿的见面礼。” 九千岁:“……” 他嫌弃地睥了眼谢宁:“鹤音是怎么容忍你长这么大的?” 谢宁笑得十分温柔甜蜜:“师父他疼阿宁。” 九千岁轻嗤了一声。 元杳连忙扶了九千岁,开口道:“爹爹,你身体还未大好,看完汤圆就回来? 我去送它们,和云潺的人碰面后就回来。” 九千岁狭长眸子微眯:“无妨,我也去。” 谢执闻言,出声道:“兄长,你身子还未好利索,不适合出门……” “我体内的余毒,不是都清理干净了么?”九千岁斜眼看向谢宁:“多走走动动,不是更利于身体恢复么? 成日坐着、躺着,身子得何时才能恢复?” 谢宁竟无话可说。 兄长这哪是想去送汤圆? 他明明是想见云潺! 啧…… 谢宁心道:云潺呀云潺,小叔叔帮不了你了,你就自求多福。 可怜的孩子。 谢宁把手上、怀里的东西全部放下,抖了抖衣袖:“兄长,你先等等,我去找师父替你拿点药。” “嗯。”九千岁颔首。 谢宁拔腿就往他和鹤音的院子去了…… 见九千岁执意要去,元杳只当他舍不得汤圆。 扶了九千岁手腕,元杳软声道:“爹爹,骑马风大,你得穿厚一点儿。 若是身子受不住了,一定要同杳儿说……” 九千万莞尔:“小杳儿,爹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不知晓轻重么?” “杳儿不管!”元杳靠着九千岁手臂:“幼时,爹爹也是这般事无巨细照顾杳儿的。 如今杳儿长大了,就该反过来照顾爹爹了!” 九千岁失笑:“你这团子,好生霸道。” 元杳撒娇道:“杳儿自小就霸道!” 九千岁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这般霸道,当心被影瞧见了,届时不带你出门了。” “啊?”元杳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欣喜道:“爹爹,你和影叔叔同意带杳儿一起出门游山玩水啦?” 九千岁勾唇:“只要你乖乖的,定会带上你。” “杳儿会乖的!”元杳开心得想转圈。 这时,影带了残风和破月出了院门:“准备妥了么?我们该出发了。” “慢着。”谢宁小跑着过来。 他左右手上皆拿着药。 喘着粗气,把药递给影后,谢宁叮嘱道:“这些药,必须按时让兄长服用。 服用的方法,都写了贴在瓶身了。 影,若是条件允许,必须监督兄长每日早晚各泡一次药浴。 喏,泡药浴的药丸,是红色这个……” 待谢宁说完,影接了药,全部打包装入自己的包裹中:“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谢宁看了眼时间:“早去早回。” 元杳笑眯眯地挥手:“小叔叔,再见,和鹤音叔叔要好好的呀!” 谢宁跟着她笑:“去。” 离开前,元杳回院子换了身男装,又带了两身换洗的男装。 她决定,要给云潺一个惊喜! 收拾完毕后,一行人出发上山。 南溪镇的西边,有一串连绵起伏的茂密丛林。 汤圆和年糕,就藏匿在林子里。 元杳和九千岁到时,两只虎正腻腻乎乎地互相舔毛…… 真像两只大猫猫呀! 看着两只白虎,元杳轻叹了一口气:“若是汤圆和年糕能生出一堆虎崽儿,该有多好呀?” 它俩感情这么好,却不能拥有自己的宝宝…… 九千岁站在她身旁,侧眸问:“舍不得送走它们了?” 元杳摇头:“云潺的身边,是汤圆和年糕的最好去处,杳儿舍得的。 而且,汤圆除了爹爹和杳儿,最喜欢的就是云潺。 想必,它们去了云潺身边也会过得很好。 杳儿只是遗憾,遗憾年糕为何是只狮虎兽…… 若它是只寻常白虎就好了……” 九千岁抬眸,看向腻歪得正厉害、根本没察觉他们的两只白虎。 原来,他的团子竟是在意这个? 算算,汤圆年纪确实不小了。 九千岁收回眸光,声音轻柔:“这些年,你一直将汤圆养得很好。 若不是你,它恐怕活不到长大。 所以,不必遗憾。 未来的日子里,再待它好一点,让它一辈子都当一只快乐无忧的白虎,就够了。” 元杳认真点头:“爹爹,杳儿明白,杳儿会想开的。” 九千岁没再说话,而是抬手摸摸她的头:“乖。” 元杳展颜一笑:“爹爹不必安慰杳儿,杳儿没事的。 爹爹,杳儿把汤圆叫过来。 同它说几句话,就该走啦。” 九千岁宠溺道:“好。” 元杳弯了眉眼,双手合十,出声唤道:“汤圆,年糕……” 听到元杳的声音,汤圆舔毛的动作一停。 年糕也警惕地抬头。 汤圆抬起毛茸茸的大脑袋:“嗷……” 元杳绕过灌木,挥手道:“汤圆,这里!” 一听见元杳的声音,汤圆就兴奋地穿过树和灌木,欢快地扑过来。 山上的土铺满松针、枯枝落叶,松松软软的。 踩一脚,鞋底就会陷一小部分进去。 七百斤的大白虎跑起来,地面都在轻震…… 汤圆在距离元杳和九千岁几步外,急急停了下来,冲着两人出声:“嗷嗷……” 七百斤的成年白虎,跟个小宝宝似的,又是撒娇打滚,又是委屈哼哼。 九千岁的手上,被蹭了一手的口水。 他表情嫌弃,手却轻抚着汤圆的脑袋…… 元杳瞧着,不知不觉弯了眉眼。 爹爹在眼前,汤圆在身边,这大概就是最幸福的事…… 九千岁哄好了汤圆,看了眼天色,才收回手,对元杳道:“启程。” 元杳含笑应道:“好。” 十几个人,带上两只白虎,穿越茂密森林间的小路,前往楚国…… 第七日,又爬过又一个山峰后,一队人马出现在山下的河岸上。 云潺! 看见当前的那人,元杳眼睛都亮了。 云潺下了马,迈着修长双腿,迎风而来。 他先是克制地看了一眼元杳,才收回目光,冲九千岁行了个礼:“见过千岁。 一路劳累,辛苦了。” 九千岁微扬着下巴,从鼻腔里发出声音:“嗯。” 云潺唇角一弯,转而看向元杳。 目光,如此炙热。 元杳脸正红,背后就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谁呀? 谁推的? 在元杳发出惊呼之前,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稳稳接住她、抱紧她…… 云潺胸腔轻震:“我想你了。” 元杳:“……” 元杳甜蜜之余,带着一丝动容:“云潺,我也想你了。” 九千岁:“呵……” 第645章 想喝你们的喜酒 听到九千岁的声音,元杳脸一热。 她红着脸从云潺怀里退出来。 云潺见状,清浅一笑。 他越是淡定,元杳脸就越红。 元杳拢了斗篷,朝九千岁的方向转过身,理不直气也壮地转移话题:“方才,是谁推的我?” 九千岁身旁,破月的脚往后收了收。 元杳:“?” 她就知道! 向来,只有破月才会如此胆大包天! 而且,他可能存着报复她的心思。 至于是报复什么,她也不清楚…… 元杳清了嗓子,继续道:“这里这么多树桩、石头,万一我摔着了,毁了容可怎么办? 幸好,云潺接住了我。” 她不是主动要扑入云潺的。 她是被迫的。 嗯! 这般,爹爹就不会怪她有了心上人忘了爹爹? 元杳小心看向九千岁。 九千岁脾了她一眼,看向云潺,冷冷道:“我累了。” 云潺恭恭敬敬道:“我已备好客栈,千岁一路辛苦,不妨先去休息?” “嗯。”九千岁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云潺有些忐忑。 他招手,让人把马车赶过来。 九千岁上了马车,云潺抬起手,准备扶了元杳上去。 元杳一手拎了裙角,正要把手搭上云潺手心呢,一只纤长细腻的手就从马车内伸出来:“小杳儿。” 元杳朝云潺吐舌,手一转,搭上了九千岁的手心。 九千岁手上一用力,就把人给拉入了马车。 马车内,早准备了茶炉、手炉等…… 九千岁斗篷一摘,坐在垫了厚厚羊绒垫子的凳子上,微垂着眼眸。 元杳乖巧地倒了一杯水,双手递过去:“爹爹,请喝茶。” 她的手有点儿抖。 九千岁掀起眼皮:“小杳儿,你在抖什么?” 元杳举着茶杯,如实回答道:“杳儿怕爹爹生气。” 九千岁接了茶杯,勾起的唇角,笑意有些凉:“爹爹是挺不高兴的。” 啊? 真生气啦? 元杳睁大黑亮的眼睛,撒娇道:“虽然杳儿不知做错了什么,才惹了爹爹不高兴,但,杳儿还是要和爹爹认个错。 爹爹,你就不要生杳儿的气了嘛,好不好? 杳儿若是做错了什么,爹爹一定要告诉杳儿,杳儿会改正的。” 说着,她扯了他的衣袖,晃呀晃。 茶盏中的水,都快被她晃出来了…… 九千岁故意板着脸,片刻后,才冷冷道:“本座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真是便宜了云潺那臭小子!” 元杳:“???” 原来,爹爹是在不高兴这个? 元杳哭笑不得。 是不是,每个父亲在得知女儿谈恋爱后,都有这种自己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呀? 元杳坐在九千岁脚边的软垫上,乖乖地把头伏在九千岁膝头,软声道:“爹爹若是舍不得杳儿,就留下杳儿自己走,好不好? 在宫中的那些年,爹爹总是忙于政事,杳儿都还没和爹爹待够…… 如今,爹爹好不容易自由了,杳儿想多陪陪爹爹、孝敬爹爹。” “这是要爹爹,不要云潺了?”九千岁干燥冰凉的大手轻抚上她头顶。 元杳闻言,抬眸问:“爹爹会给杳儿出‘爹爹重要还是云潺重要’的那种难题吗?” 爹爹重要,还是云潺重要? 九千岁勾唇一笑,轻抚着元杳的脑袋,问:“爹爹不问你这样的问题,爹爹换一个问题问你。” 元杳睁大双眼。 望着九千岁,她眼皮跳了跳。 九千岁低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问道:“若爹爹和云潺骑的马都疯了,往两个方向跑,小杳儿先去追谁?” 元杳:“???” 这个问题,也太难了?! 这比妈“妈妈和女朋友掉进水里先救谁”更难! 元杳委屈地看向九千岁:“爹爹,杳儿腿短,追不上疯马……” “嗯?” 九千岁狭长眸子一弯,终于露出笑意。 他用力揉了揉元杳额前碎发:“你这团子,可真会转移话题。 罢了,不唬你了。 爹爹才不会同一个小辈争风吃醋,有失风度。” 元杳这才放下心来。 她的额发轻蹭了九千岁掌心,软声道:“杳儿说过,在杳儿心里,爹爹为重,余下次之。 若爹爹真不愿杳儿和云潺在一起,杳儿也会听爹爹的,去同云潺说清楚,和他分开…… 只是,杳儿大概会难过、遗憾好一阵……” 掌心,痒痒的。 九千岁抬起手,把元杳拉起来:“来。” 元杳乖乖起身。 九千岁拉了她坐下,才缓声道:“在小杳儿心里,爹爹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么?” 元杳连忙摇头:“不是。” 九千岁又问:“那,爹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么?” 元杳继续摇头:“不是。” 九千岁勾起唇角:“你又可曾见过爹爹棒打鸳鸯、乱点鸳鸯谱、拆散有情人?” “没有!”元杳认真道:“爹爹是全天下最心善、最通情达理的人! 爹爹身边的好人,上到公主皇子、下到宫人,得了爹爹的荫庇,都过得十分幸福美满。 别宫的宫女们,一不如意,就要挨打挨罚,到了年纪,随便就被打发出宫、自生自灭去了。 有的惨的,还被嫁给小太监当对食,饱受折磨。 可是,咱们千华宫的宫女,到了年纪,就可嫁给喜欢的人,或做自己喜欢的事…… 再说怀柔和怀遥,若是别国公主,及笄后就被当做工具或是棋子,嫁给权臣,或嫁去和亲,守着一个自己不爱、不爱自己的人一辈子。 而怀柔和怀遥,虽说是嫁去了异国,却是嫁给了心上人,十分幸福甜蜜。 这一切,都是托了爹爹的福呀!” 越听到最后,九千岁的唇角扬得越高。 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元杳:“说累了么?喝口茶润润嗓子。” “谢谢爹爹。”元杳双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九千岁凝眸看着她,温声道:“小杳儿,爹爹比谁都希望你能幸福。 云潺,是个好孩子。 择个日子,你同他完婚罢? 看着你和云潺两情相悦,爹爹忽然就想喝你们的喜酒了。” 完婚? 元杳愣了一下,才红着脸嘟囔:“爹爹,你说过要带杳儿出去游山玩水的! 你催着杳儿成亲,不会是想耍赖扔下杳儿,好自己和影叔叔跑路?” 第649章 爹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云潺的吻,乱得毫无章法。 酒精味、他本身的冷淡香味,全部混合在一起。 鼻息、唇齿间,全是他的味道、酒的味道。 元杳逐渐上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脖颈微热。 滚烫的唇,几乎要灼伤她的脖颈。 元杳手脚发软,呼吸不稳地抬手推了推他:“云潺……你该回去了……” “别赶我走……” 云潺的声音带着鼻音,似是在撒娇。 元杳险些没把持住。 她双手抓紧云潺腰间衣衫,艰难道:“我不赶你走,你……你先停下。” “不要……”云潺固执地继续着。 元杳:“……” 她的脑子不甚清明,却也还记着,爹爹就在隔壁! 元杳腾出双手,捧起云潺的下巴。 他的眸子,漂亮又迷离。 望着元杳,他水润薄唇微张,想要拿下巴蹭她肩头:“元杳,我难受……” “嗯?哪里难受?”元杳问。 云潺视线往下。 元杳也跟着他往下看。 这一看,她立刻面红耳赤。 元杳差点咬到舌头:“云……云潺,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房好不好?” “不好。”云潺下巴一抬,又凑上来吻她。 元杳:“……” 她头一偏。 脸颊微烫。 云潺唇落在她脸上,眸子眨了眨。 于是,他的唇就顺着她的脸颊、下颚骨、脖颈、锁骨,一路往下…… 元杳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就在她准备坚决推开云潺时,突然,他就不动了。 “云潺?”元杳轻轻晃了晃他。 云潺薄唇微张,薄且漂亮的眼皮已然闭上。 从元杳的角度看去,就是他细长浓黑的漂亮眉毛,纤长微翘的睫毛,高而挺拔的精致鼻梁…… 这就睡着啦? 元杳咬牙,把人扶到床上躺下。 云潺的睡颜,又乖又好看。 而且,他是嘴唇好软噢。 鬼使神差的,元杳弯腰,偷偷亲了一口。 真的好软呀! 又软又甜! 这时,云潺抬起修长白皙、筋骨分明的手指,下意识去扯衣领。 元杳见状,好奇地问:“云潺,你热吗?” 云潺哼哼了一声,继续扯衣服。 看来是热了。 元杳轻咳了一声,抬手去帮他解衣衫。 刚脱到一半,突然,敲门声响起。 元杳惊得缩回手。 她看向门外,问:“谁呀?” 一道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郡主,是属下……” 元杳愣了一下,问:“谁?” 门外的人沉默。 好半晌,他才应道:“夜。” 夜? 那不是云潺的师父吗? 元杳连忙打量了一眼自己。 很好,衣衫凌乱。 她抓起一件斗篷,把自己裹住后,才小心走到门边,把房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颗小脑袋:“夜,你有事吗?” 夜目不斜视……啊不,他掩在黑雾之下的脸,烫得不行,眼睛都不敢乱瞟。 他轻咳了一声,递上一个托盘:“千岁说饿了,便吩咐厨房做了夜宵。” 爹爹让做的? 元杳没多想,笑眯眯地接了托盘,对夜道:“谢谢夜。” 夜轻咳道:“千岁说,这夜宵是这里的特色,务必让郡主好好尝尝、切莫浪费。” 元杳点头:“我知道啦!” 夜拱手行了一礼:“属下告退。” 语罢,他借着有黑雾遮掩,大着胆子往缝隙里看了一眼。 一片雪白衣角,从被子里落出来。 果然…… 夜步伐微浮,大步离开。 元杳把夜宵端好,关上房门。 借着烛光,她总算看清了九千岁让夜送来的东西—— 炭烤大蒜。 大蒜是一整个儿的,顶端被切掉了,然后刷上了些酱、撒了辣椒粉。 看起来,还挺有食欲。 闻着,也挺香…… 可是,大晚上的,吃大蒜真的好吗? 明早起来,会不会口臭呀? 会不会浑身都是蒜味?? 元杳惊讶不已:“爹爹怎么突然这么重口味了?” 她轻拿起一个大蒜,嗅了嗅。 还挺香。 也不知怎么烤的。 爹爹说,不可浪费…… 可,吃了,万一明天满口蒜味怎么办? 万一云潺要亲她怎么办? 万一熏着云潺怎么办? 她会不会被嫌弃呀? 不吃,爹爹知道了定然会难过! 要命! 这楚国,怎么会有烤蒜这种特色食物呀? 烤别的不行吗? 元杳认命地抓起一颗蒜,轻轻剥了蒜皮。 剥完后,她抱着强烈的好奇心,轻咬了一口。 这一咬,她眼睛一亮。 这蒜,烤得十分软糯入味。 细尝之下,竟没什么蒜味,蒜瓣软糯细腻,除了调料味,还有一点蒜本身的清甜…… 只尝了一口,元杳就停不下来。 两颗蒜,全部入了腹。 吃完烤蒜,她漱了口,洗了手,又给云潺喂了一杯温水。 喂完,她准备站起来消消食。 还未走至床边,房间门又一次被敲响。 “谁呀?”元杳转身问。 “我。”破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破月,元杳就干脆道:“门没锁,进来。” 下一瞬,破月就推门而入。 他的手里,也有一个托盘。 破月先是往床上看了一眼,才问:“这就完事儿了?” 元杳:“?” 她脸色一红,没好气道:“说什么呢?” 什么完事儿了? 破月这脑袋瓜子,能不能少装点带颜色的东西? 元杳合上窗户,双手放在身后,步伐轻快地朝破月走来:“你端的是什么?” 破月回道:“千岁点了吃的,让我给你送一份来。” “还吃?”元杳惊讶道。 “你不吃也可以啊。”破月没什么表情地道:“左右,千岁知晓心意被浪费了,也只会暗自伤神。” 元杳:“……” 吃! 她吃! 她伸手:“把东西给我!” 爹爹的心意,她怎么舍得浪费? 破月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淡笑:“千岁知晓你吃了,会很欣慰的。” 元杳:“……” 幸好,晚膳后她出去溜了一圈。 胃还空着。 还能吃! 元杳接过托盘。 这一看,她神色古怪:“怎么是韭菜呀?” 破月介绍道:“这是羊油烤韭菜,我尝过了,味道很好。” 羊油烤韭菜? 羊油有很重的腥膻味,韭菜本身的味道也是很大…… 双重重口味呀! 元杳试探着问:“爹爹还点了别的么?” “没了。”破月回道。 元杳松了一口气。 她盯着烤得盈翠油亮,撒了辣椒粉的韭菜,默默吞了口口水。 爹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元杳接过托盘,随口问:“破月,爹爹今夜怎么了?怎么吃起夜宵了,还点了蒜和韭菜?” 破月掐着垂在身侧的手,冰冷的声音极力隐忍:“你先吃,边吃我边告诉你。” 第650章 罚你今天不许跟我讲话 “噢……” 元杳将信将疑,用筷子夹起韭菜,送入口中。 “味道不错?”破月问。 “嗯嗯!”元杳点头。 不得不说,烤菜的师傅,手艺真不错! 无论是刚才的烤蒜,还是这羊油烤韭菜,味道都烤得很棒! 不知不觉,一碟足足二两左右的羊油烤韭菜,就被元杳吃光了。 对面,破月终于露出幸灾乐祸的目光,站起身来:“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回去睡觉去。” 元杳:“???” 她一把揪住破月衣角:“站住!” “放手。”破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放!”元杳收紧手指,仰头问:“如实交代,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破月冷冰冰道。 屁嘞! 元杳磨牙:“不说,你今年的例银就没了!” 破月:“……” 成天就知道威胁他! 真过分! 破月冷冰冰道:“你打个嗝试试。” 元杳:“?” 破月以为她没听懂,重复道:“快,打嗝。” 元杳:“……” 她明白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 爹爹是见不得她和云潺腻歪,才先把云潺灌醉,又给她送蒜、送韭菜呀! 一个喝醉了,即便是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 而她么,身为女孩子,吃了蒜、韭菜这么重口味的东西,哪里还敢在心上人面前露面? 更别说亲亲了! 爹爹的小九九,也太可爱啦! “噗……” 元杳笑出声。 “你笑什么?”破月奇怪道。 元杳指着床上的云潺:“你要把他送回房间吗?” “送回去做什么?”破月古怪地问。 元杳忍笑道:“爹爹不是怕云潺和我住在一块,做这个年纪不该做的事情吗? 既然如此,你把他送回房间。” “哦……”破月慢吞吞道:“没关系,不用送他回房间。 他不可以碰你,但,你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元杳:“?” 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安静躺着的人。 为所欲为吗? 她要真为所欲为,明晨,云潺起来不得哭呀? 元杳轻咳了一声:“夜深了,你快睡你的觉去!” “所以,逆徒今夜留宿么?”破月问。 元杳:“……” 她红了脸,凶巴巴道:“他喝了酒,我吃了大蒜,我们还能做什么呀?” “有道理。” 破月摸了摸鼻子,把两个托盘叠在一起:“我走了,你们安心睡。 这里是楚国地界,这个镇子到处都是云潺的人,不必担心安危。 杀手堂的人,也全都来了。” 元杳点头:“嗯嗯!” 破月出了房间,顺便帮忙带上了房门。 门一关上,元杳见云潺安静地睡着,就背过身,抬手捂住嘴巴,偷偷哈了一口气。 咦…… 她嫌弃地跑去洗手。 洗完手,她又倒了清茶,接连漱了几遍口。 漱完口后,口气终于清新了。 然而,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仰起下巴:“嗝儿……” 真棒。 口中是没蒜味和韭菜味了,可是,打嗝还有呀! 元杳欲哭无泪。 不得不说,爹爹的这个法子,真的挺有效。 元杳默默抱起一床被子,爬上床边的软榻上。 软榻有点硬,又靠窗,有一点漏风。 元杳打了个嗝,蜷缩进被窝。 赶了几天路,她的身子早就乏了。 乍一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滚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次日,元杳醒得有些晚。 睁眼,一张冷清的脸就映入眼底。 云潺? 元杳眨了眨眼,想要叫人。 刚一张嘴,她突然想到了昨夜的事,连忙伸手捂嘴。 “看见我,很意外么?”云潺弯了唇角和眉眼。 元杳摇头。 云潺脸上的笑意扩大:“昨夜,我醒来后瞧见你躺在软榻上,就把你抱到床上了。” 元杳眨眼。 难怪…… 她明明记着,她是睡在软榻上的。 云潺斜躺着,单手撑了下颚:“元杳,你若再不说话,我就要吻你了。” 吻……吻她? 她昨夜可是吃了大蒜和韭菜呀! 元杳:“!!!” 元杳没多想,干净利落地从被窝中爬起来,顾不得只穿了中衣,直接从云潺腰间跨过,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床来。 她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茶水含入口中,仰头漱口。 漱了足足三遍,她才吐了一口气。 幸好,没味儿。 瞧着元杳的一举一动,云潺眸色渐深,喉结滑动。 他含笑看她:“昨夜,你也喝酒了?” 元杳:“……” 她红了脸,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我……吃了烤蒜和烤韭菜……” 嗯? 云潺唇边笑意扩大,意外之余,又有些好笑:“是千岁点的?” “你怎么知道?”元杳微惊。 云潺笑而未答,冲她招手:“过来。” 元杳:“……” 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人才到床边,手腕就被轻轻握住。 云潺把她拉入怀里,温热修长的手指轻捏住她下巴,迫使她张嘴。 元杳刚要挣扎,口中忽然就多了一颗凉凉的东西。 她愣住,舌头轻卷了一下。 一抹清甜,在舌尖化开。 很快,口中就弥漫着蜜桃的香味…… 元杳惊喜地转头。 脸才转过去,下巴就被扣住。 下一瞬,云潺的脸就在她瞳孔中放大。 还未吻上,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殿下,属下白砚,山上送来消息,说有只白虎不肯进食。 他们送去的食物,一点都没碰。” 不肯进食? 元杳连忙推开云潺:“汤圆和年糕不会是生病了?” 好事被打断,云潺蹙了眉头。 他松开元杳,蜻蜓点水般在元杳额头轻吻了一下,翻身下床,冷淡地问:“哪一只?” 白砚回答道:“大的那只。” 汤圆? 元杳急了。 她连忙站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外衫披上。 云潺克制地打量了她一眼,取下斗篷,把她包裹严实。 元杳有几分无奈:“云潺,我热……” 云潺炙热的眸光落在她脖颈处:“你确定,你就这么下楼去见千岁么?” 元杳:“?” 她的脖子上,莫非……有痕迹? 元杳脸热得厉害。 她拉了斗篷,把自己遮了个严实,佯装生气:“云潺,罚你今天不许跟我讲话!” 语罢,她用力拉开门。 见到她,白砚愣了一下,随后垂头:“白砚见过郡主。” “嗯。” 元杳应了一声,蹭蹭地往楼下走。 还在楼梯口呢,就听见楼下传来说话声—— “我赌生儿子!” “我赌生女儿!” “听我的,按照西丘皇帝、大齐先帝子女出生顺序来推测,她第一胎是儿子的可能性大!” “有道理,我押儿子……” 元杳:“???” 她从楼梯口探出小脑袋,看向围桌而坐的暗卫和杀手,问:“谁?谁要生了?” 这时,一道阴柔的声音,幽怨地从元杳背后响起:“爹爹听了一早上了,他们在说小杳儿你呢。” 楼下,暗卫杀手齐刷刷抬头。 要死了…… 第651章 早点成亲好不好 看见九千岁和元杳,暗卫齐齐拔腿要跑。 孰料,九千岁轻飘飘地开口:“这么着急跑做什么?心虚了?” 楼下一片死寂。 杀手和暗卫,谁都不敢再动,默默坐了回去…… 这时,好死不死的,云潺从元杳房间走出来。 他冲九千岁行了个礼,才看向元杳,问:“发生了何事?” 一看见云潺,元杳就不由地想起昨夜、以及刚才在房间发生的事…… 她脸色熏红,没好气道:“不是说了,不许跟我讲话吗?” 云潺闻言,清浅一笑,满室生辉。 瞧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暗卫、杀手们内心都沸腾了—— 郡主一胎生儿生女一赌,可以提上日程了! 九千岁斜眸,轻睥了云潺一眼。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九千岁抿唇:“小杳儿。” “爹爹?”元杳仰起头。 九千岁身着黑色里衣,暗红色外衫,头发用墨玉冠束起一半,优雅地倚在二楼的栏杆上,手里正端着茶盏。 九千岁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问:“小杳儿,你很冷么?” 元杳:“……” 她缩了脖子:“爹爹,杳儿不冷。” “我觉着也是。”九千岁一手拿着茶盏盖子,一手托着茶托,慢条斯理地撇着茶沫:“晨起,我便让人在客栈燃了好些盆炭火。 你穿这么多,等会儿当心得暑热。 脱了斗篷,过来喝茶,早膳已经在准备了。” 脱斗篷? 元杳蓦然睁大双眼。 她哪里敢露脖颈呀? 露出来让爹爹瞧见,云潺就惨了,她也惨了…… 元杳抓紧斗篷,轻咳道:“爹爹,汤圆不知是生病还是闹情绪了,说是一直不进食。 杳儿有些担心它,想去看看。” “汤圆?”九千岁放下茶盏盖子,抬眸看着元杳。 “嗯!”元杳露出一抹担忧:“汤圆这些年从未生过病,突然出这种事,我有点担心。” 九千岁沉吟片刻,颔首道:“既然如此,你便去。” “杳儿会快去快回的。”元杳软声道:“爹爹,你用了早膳,就让影叔叔陪你出去走走、消消食? 爹爹要乖乖的,不要乱走噢! 等你回来,杳儿定然也回来啦!” 九千岁轻瞥了一眼云潺,扬唇回元杳:“好。” 云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千岁,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蓝衣和店里的人。” “嗯。”九千岁冷漠地应了一声。 云潺抬眸。 九千岁冷淡地横了他一眼。 云潺:“?” 云潺在心里笑开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对元杳道:“我们先上山。” 元杳看向九千岁:“爹爹,那我和云潺先出门啦?” “嗯。”九千岁从鼻腔发出声音。 元杳莞尔。 听爹爹这语气,又醋啦? 谁能想到,曾经杀伐果断的九千岁,有朝一日,竟也会因为女儿长大了、谈恋爱了而醋呢? 元杳笑得十分乖巧:“爹爹,早膳多吃几口,等杳儿从山上回来,给爹爹做午膳好不好?” “你?”九千岁凝眸看她。 “是呀!”元杳笑道:“爹爹,你想想要吃什么,让人把食材准备好,杳儿回来给你做。” 看了眼春风得意的云潺,再看了眼自己,九千岁顿觉手中茶盏索然无味。 他抿了薄唇,轻飘飘道:“午膳,就吃烤乳猪罢。 有些猪,长着长着就去拱白菜了,留不得。” “噗……” 安静的客栈,不知是谁笑了一声。 云潺:“……” 后背,凉飕飕的。 云潺转身去看白砚:“去,挑几头猪崽,挑乖一点、白胖一点的,洗干净了送来让千岁挑。” 白砚点头:“属下这就去!” 待白砚出了门,元杳才道:“爹爹,那,我和云潺真走了噢?” 九千岁扶额:“快走。” 眼不见为净。 元杳哭笑不得。 她叫上云潺,出了客栈。 九千岁扫了满客栈的暗卫和杀手,语气极轻:“既然闲得无事,都给我去后院扎一个时辰马步。” 一个时辰?? 暗卫和杀手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千岁眯起狭长的眸子,语气危险:“怎么?我都不能命令你们了? 全体,加半个时辰平板支撑!” 顿时,杀手和暗卫齐齐领命:“是!” 眨眼,人就跑光了。 九千岁轻嗤:“还治不了你们了?” 客栈外,早就有马匹候着了。 天色,有些阴沉。 风,也凉飕飕的。 云潺走至一片黑马旁,利落地翻身上马,对她伸手:“来。” 元杳没多想,把手递过去。 云潺手上一用力,就把她拉到马上,坐在他身前的马背上。 下一瞬,身体就他牢牢圈入怀里。 元杳:“……” 坐在心上人怀里,总感觉怪怪的。 她轻轻挪了挪。 这一挪,云潺倒吸了一口凉气:“元杳,别动……” 元杳:“?” 她又挪了一下,才仰头问:“云潺,我压着你了吗?” 云潺:“……” 他脸色爆红,从耳尖红到了脖颈,几乎难以启齿:“嗯……” 元杳吓得又挪了一下,离他稍微远一些。 云潺要疯了。 他口干舌燥,喉结急剧滑动。 “啧……”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客栈门口传来。 元杳和云潺齐齐抬头。 只见,破月和残风并肩从客栈里出来。 破月一手拿着一根烤得金黄的玉米,残风的手里,则拎着几个油纸包裹。 残风意外地看着云潺:“云潺殿下,你的脸……唔……” 残风的口中,多了一根玉米。 破月侧眸,冷冰冰道:“甜么?” 残风点头。 破月嘴角扬了一下:“多吃点。” 残风抓起玉米,用力啃了一口。 玉米又嫩又甜,啃一口,玉米粒在口中爆浆,香甜浓郁…… 残风被转移了注意力。 破月看向云潺:“我带她?” 云潺轻咳了一声:“不劳烦小师叔,我来。” 语罢,他揽了元杳的腰,在她耳边道:“坐稳了。” 元杳刚想回答,马就甩着蹄子跑了起来。 街旁,行人纷纷让开,耳旁,是呼呼的风声…… 凉风拂在脸上,有些冻脸。 元杳没忍住,侧了头,脸颊就贴上了云潺胸膛。 云潺心跳极快。 元杳轻笑了一声。 她这么一笑,云潺的心跳就越快了…… 云潺有几分无奈:“元杳。” “怎么啦?”元杳问。 云潺低头,薄唇从元杳发丝上擦过:“我们早点成亲好不好?” 成亲? 元杳脸色微红:“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呀?之前,你不是说不急吗?” “那时,我说了违心话。”云潺清冷的眸子,多了几丝温柔:“元杳,我想娶你,想了很多年了。” 元杳脸红心跳。 她轻咳了一声:“可是,我还在守孝期呢!” 云潺轻声道:“大齐皇室的守孝期,可由三十六个月,缩减为三十六日。 这个,九千岁应是同你说过?” 元杳迟疑:“嗯……” 这时,云潺又问:“元杳,你想以大齐郡主的身份出嫁,还是想以西丘长公主身份出嫁? 聘礼我已备好,就待你一句话了。” 第659章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次日,天未亮。 南溪镇镇口,停着一辆马车,无数匹马。 元杳穿着一袭竹青色男装,穿着墨色斗篷,坐在马背上。 满头青丝,尽数用竹青色发带高高束成马尾,柔顺地披散在肩头。 她手握缰绳,看向马车:“爹爹,小叔叔,天快亮了,你们先回家。” 车帘掀起,九千岁一袭红色衣衫,坐在马车内,眯起细长眸子,藏起眼底的不舍:“回京后,照顾好自己。” 迎着晨光,元杳眼眶微红:“爹爹,放心,杳儿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望着马上明媚如光的少女,九千岁欲言又止一番后,叮嘱道:“路上慢些。” 元杳努力挤出一抹笑:“好!” 谢宁挤出一颗脑袋来:“小杳儿,回京后,若是京城有什么新奇玩意儿,记得找人给小叔叔捎点回来。” “杳儿记下啦!”元杳应道。 谢宁挥手:“那你快走!” 再不走,兄长就要跟着走了…… 元杳不舍地看向九千岁:“爹爹,天凉了,切记要多穿衣! 要多多吃饭,快快养好身子!” 九千岁莞尔:“你这团子,还走不走了? 你若是再不走,就别回了。” 走! 当然得走! 身为九千岁的女儿,千华宫的郡主,皇上出殡,“九千岁”出殡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以不露面呢? 她若不现身,岂不是要惹人怀疑? 届时,爹爹和她前面所做的所有努力,将全部付之一炬! 所以,她必须回京! 看着天越来越亮,元杳握紧缰绳:“爹爹,小叔叔,杳儿走啦!” “去。”九千岁勾了唇角,凝视着她。 谢宁笑盈盈地挥手:“放心去,你的爹爹,小叔叔会替你照顾好的,乖啊。” 元杳咬牙,打了马:“驾!” 十几匹马,消失在晨光里。 望着晨雾,谢宁感叹:“小杳儿真是长大了,离了兄长,也能独当一面了。” 九千岁看着北上的官道,许久后,才轻声道:“她毕竟是我养大的。” 是啊,不愧是兄长养大的女儿。 像他。 谢宁笑得格外温柔灿烂:“兄长,今晨阿宁下厨,我们回家?” 九千岁斜眼:“午膳,我想吃鱼肉暖锅。” 谢宁开心道:“阿宁回去买鱼!不知,兄长想吃什么鱼?草鱼、鲤鱼,还是鲈鱼?” 九千岁考虑了半晌,才回答道:“鲈鱼。” “明白!”谢宁笑得越发灿烂:“影,驾车,回家咯!” 很快,马车就消失在镇口。 入了冬后,北上的官道,十里遇一车队,有行商的,有去京城走亲访友的,十分热闹。 为了防止被人看出来,元杳干脆易了容貌,又扮成去京城探访亲友的富家公子。 越是往北,天就越寒冷。 路上,还下起了几场小雪。 等赶到东湖行宫,已经是十一月二十…… 入了夜,元杳由残风破月带着,悄然落在行宫别院里。 别院,正亮着一盏灯。 呼啸的寒风,刮在行宫外落了叶的大树上,发出鬼魅嘶鸣般的恐怖声音。 在这声音中,元杳轻轻推开门。 “哐当!” 静儿怀里的银盆,掉落在地。 静儿震惊地瞪大双眼,揉了揉眼睛。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哭道:“郡主……” “静儿。”元杳浅笑, 静儿哭着扑到元杳怀里:“郡主,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奴婢吃不好睡不好,日日担心,生怕郡主初了意外。 你摸摸,奴婢都瘦了……” 元杳心疼又好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静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郡主,下次离开之前,带上静儿好么? 静儿不想再被丢下了!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奴婢都快疯掉了!” “好啦好啦,不哭啦!”元杳轻拍着静儿后背:“我饿了,有吃的吗?” 静儿抽噎着,从元杳怀里出来,又哭又笑:“有吃的!奴婢和阿若每天十二时辰都为郡主备着吃的呢!” 元杳抬起衣袖给静儿擦了眼泪,撒娇道:“热水也要,我赶了好些日子的路,想沐浴啦!” “哇……”静儿哭得超大声:“你真的是郡主,有血有肉,会撒娇会安慰奴婢的郡主!” 元杳哭笑不得。 看来,她不在行宫的这些日子,静儿和阿若,压力定然很大? 元杳一边安慰静儿,一边问:“阿若呢?” 静儿擦了把眼泪,抽噎着回答:“郡主虽不在,但奴婢们还是得营造成郡主在的模样。 所以,阿若去送郡主要洗的衣裳了。 她去了好一会儿了,估计要回来了……” 正说着呢,院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静儿哭归哭,脑子还算灵光。 她冲门外问:“谁在外面?” 阿若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这个时辰,谁会在外面?” 是阿若! 静儿松了口气。 很快,阿若就推开了房门。 她往地上扫了一眼,圆圆的小脸就板起:“静儿,这地上的水是怎么回事?” 元杳从屏风后绕出来,单手负在身后,浅笑吟吟:“静儿看见我,激动哭了,就水漫金山了。” 阿若猛地抬头:“郡……郡主?” 元杳笑眯眯道:“阿若,我回来啦!” 阿若打量着元杳,眼神警惕:“郡主,请恕奴婢冒犯之罪。” “嗯?” 元杳正疑惑呢,就见阿若快步走过来,伸手摸上她的发际、耳后…… 元杳:“?” 她笑了:“怎么样,摸出真假了没有?” 阿若红了眼眶,屈膝行礼:“奴婢恭迎郡主回行宫!在外的日子,郡主受苦了。” “千里奔波,是挺苦的。”元杳笑眯眯道:“所以,我回来了,你们可得好好给我补一补呀!” 静儿眼尖,目光落在元杳手指的银戒上:“郡主,你……见着云潺殿下了么?” “嗯。”元杳不打算隐瞒:“汤圆,已经被我送到云潺身边了。” 静儿闻言,又要哭:“郡主,以后,我们是不是就见不到汤圆了啊?” 她舍不得…… “别哭了。”阿若头疼道:“你再哭,郡主把你嫁去山沟沟里,你就真见不着汤圆了。” 静儿立刻捂嘴,满脸委屈。 元杳失笑。 待静儿情绪好一些后,元杳才开口道:“你们去膳房一趟,去对外散布些消息。 就说,我能自己进食,也能勉强下床了。” “今夜么?”阿若问。 元杳点头:“对,今夜。” 消息传开后,才方便姜承琰接她回宫…… 第660章 你可想去西丘 宣传一事,交给了静儿。 阿若则去膳房端了些汤、清粥和小菜回院子。 又说,元杳喝完药后发了一场汗,所以,还传人送了热水来。 泡了澡,用了晚膳,元杳让阿柔和静儿关好院门,美美地睡了一觉。 赶了许久的路,她睡得前所未有的香。 次日早膳后,她掏出一粒药,服了下去。 傍晚,传她回京的圣旨就到了。 来传旨的,是曾经东宫的一个大太监。 来接她的,是谢执。 时隔一月有余,再见面,两人相对半晌,皆是无言。 最后,谢执眸光落在她手上的云纹戒指上,率先开口:“你身子不好,戴着戒指入睡,容易造成手上的血液流通不畅。” 元杳:“好……” 她默默把手缩入被窝里。 见她藏好戒指,谢执才道:“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再出发回京。” 元杳点头。 谢执看向传旨太监:“先回房休息。” 太监视线在元杳和谢执脸上来回一番,行了个礼,细声道:“奴才先退下了。” 说完,把随行太医也叫了出去。 谢执垂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隐忍又淡漠地冲元杳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明晨来接你。” 语罢,转头就要走。 这时,身后传来咳嗽声。 谢执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元杳浅叹了一口气:“谢执,你这又是何必呢? 明明,随便来个人接我就好……” “你不必多想。”谢执打断了她的话,转过身来:“小杳儿,即便我与你做不得有情人,我也还是你的表哥。 林玄不在,派别人来接你,我与皇上皆不放心。 看见我,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我的心里,如今只能装下家国天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也不会再奢求你什么。 待皇上出殡后,我就率军离京了。 等我离开后,你就不用再见到我了。” 元杳:“……” 活了两辈子,若非要说让她觉得难过的人和事,那便是谢执、和与谢执有关的一切。 曾经,他们有多亲近,今日,就有多陌路。 幼时那些美好的情谊,终究成了一场镜花水月…… 以后,看不见也好。 少见一面,就少一分遗憾和难过。 元杳闭上眼,虚弱道:“誉王殿下想多了,我不会因你而有心理负担的。 我累了,殿下请回。”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骨节被捏响的声音。 过了好半晌,谢执才平静地回道:“好。”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元杳猛地掀开被子,趴在床边。 “噗……” 鲜红的血,染红了纯白的羊绒地毯。 元杳接连吐了好几口鲜血。 静儿端水进来,吓得惊呼出声:“郡主!郡主你怎么吐血了? 来人,快来人,郡主吐血了……” 很快,院子一团乱。 不多时,行宫也乱了。 院子外的墙边,一道颀长的身影,久久地靠着红色宫墙,大抵是靠墙久了,他的双眸也被染成了红色…… 整整一下午,行宫的人忙得人仰马翻。 深夜,元杳才睁开眼,把人全都赶了出去。 她捂着生疼的心口,茫然地盯着薄纱帐子。 残风破月落在床边。 残风担心不已:“郡主,属下想听实话,你突然吐血,真的是鹤音先生给的药的作用么?” “不全是。”元杳哑声道。 她因吐血加咳嗽,把嗓子都咳坏了。 残风腮边肌肉动了动,心疼得红了眼眶:“郡主,你的心里,曾是有过誉王殿下的?” 元杳愣了愣。 过了片刻,她才哑声回答:“有啊。” “郡主……”残风还欲说话。 “残风。”元杳打断了残风的话:“我的心里,不止装了谢执,还装了凤寻、怀柔、怀遥、林玄…… 还有你、破月、静儿、阿若……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残风眸光闪了闪。 在郡主心里,他们同凤寻、怀柔殿下他们一样重要呢。 真好。 其余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因接下来还要演戏,所以,元杳并没有服用解药。 她再三叮嘱残风破月:“我吐血一事,千万不可传到南溪镇去! 还有,也不许让云潺知晓! 若是他们传信来,就说,我是服了药,吐的不是真血。” 残风点头:“属下记住了,也会管好破月。” 破月:“?” 他冷冰冰道:“我看起来像是会乱说话的?” 残风笑了笑:“嗯,你不会。” 元杳这才放下心。 因着药效,她彻夜没怎么睡好。 天亮时分,太医来把了脉。 谢执立在院子里,待太医出去后,才问:“郡主情况如何了?” 太医摇了摇头:“心脉受损,需得静养。” 谢执抬头,看向轻掩的房门。 过了好半晌,他才冷静出声道:“传轿辇,送郡主上马车。” 天气阴沉。 元杳被用轿辇抬着,送到马车上。 双马车,豪华又宽敞。 马车上,垫了厚厚的垫子、被褥,又烧着暖炉。 车外,北风呼啸。 车内,温暖如春。 在新的一场大雪降临之前,元杳终于再回了千华宫。 一个多月不曾住过主人的千华宫,格外凄凉。 明明和从前一样,可,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或许,是因为这宫中再没有九千岁了? 物是人非,事未休。 阿若来问:“郡主,此番回来,想住窈风殿,还是住月华殿?” 元杳想了想,回道:“窈风殿。” 月华殿,死了太多人了。 住着,怪瘆人的。 元杳一回宫,宫中的小公主、小皇子们就纷纷来探望她。 新皇亲事还未定下,每个人各怀心思。 讨好元杳,若她成了皇后,他们的日子,大抵也会过得更好一些…… 除了宫中的人,世家大族的夫人,也有来探望的。 中途,元杳连解药都不敢吃。 足足三日,来探病的人终于少了。 她撑着下床,去给太后、林贵太妃请了安后,直接去了永安宫,跪在皇帝和“九千岁”灵前,狠狠哭了一场。 姜承琰下了朝,也来了灵前,跪在她身边:“元小杳,西丘来信了。 信上说,凤皇已经油尽灯枯,大约就在这几个月了。 信上还说,怀柔已经有身孕了…… 元小杳,凤寻让我问问你,你可想去西丘住上一阵? 若你愿意去,他来接你。” 第661章 杳儿拜别皇帝舅舅 “怀柔姐姐……怀孕了?”元杳侧眸看着姜承琰。 “嗯,所以,你想去陪陪她么?”姜承琰问。 元杳沉默。 恐怕,不止凤寻想来接她。 想见她的,是凤南启? 她……该赶过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可,爹爹身体还未大好,待先帝出殡后,她就该回南溪镇陪爹爹了。 楚国内乱,云潺回去复仇,她也不放心…… 元杳十分头疼。 她跪得笔直,眸光落在灵堂内摆放的棺椁上:“此事,容我再考虑一下。” 她得传信,去问问爹爹…… 姜承琰陪着跪了片刻,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又问:“听说,你在行宫那日,吐了许多血? 今日,可好些了?” 元杳抿唇:“就那样。” 姜承琰眉头一拧,立刻对周围的宫人道:“愣着做什么?传轿辇,送郡主回千华宫!” 宫人闻言,纷纷动起来。 元杳抬袖掩唇,用力咳嗽了好几声,特意露出染上星星点点血迹的衣袖:“皇上,我无事……” 姜承琰打断了她的声音:“都咳血了,怎么叫没事?出殡前,你不必再来跪着了。 父皇和千岁在天有灵,定会知晓你的孝心。 乖一点,回千华宫去。” 元杳:“……” 其实,她觉得她可以再跪上一跪的。 不过,既然姜承琰好心,那她就心领了。 元杳掩唇,边咳嗽,边断断续续道:“杳儿……谢皇上体恤……” 姜承琰挥手:“快些回去。” 于是,元杳在静儿和阿若的搀扶下,上了轿辇,回了千华宫。 两日后,先帝出殡。 同先帝一起出殡的,还有“九千岁”。 天还未亮,宫门大开,诵经声、钟鼓和长角声,响彻皇宫每一个角落。 元杳披麻戴孝,跟在姜承琰之后,扶灵而行。 文武百官、城中百姓,纷纷跪地送行。 送行的队伍,长得看不见头尾,绵延数十里地。 空气中,飘满纸钱,到处都是香和纸钱燃烧的味道。 禁军开道,引魂幡随着寒风摇曳。 沿途,百姓远远跪拜、祭祀。 风中,充斥着诵经声,凄厉哭声…… 元杳脸色苍白,浑身乏力,由阿若和静儿扶着走,而她手里,还捧着灵位。 走一段路,礼官又会让跪一次。 从半夜到晌午,才终于行至皇陵。 皇陵所在的山下,乌泱泱的全是人。 风中,皆是哭声。 新帝率礼官先行进皇陵祭拜,其余人等,大多留至山下。 元杳怀抱灵位,跪在队伍里。 看她脸色苍白,静儿和阿若都心疼得快哭了。 阿若小声道:“郡主,你若撑不住,就休息一会儿?” 元杳摇头。 她眼含泪水,跪得格外认真。 今日过后,她就不必再演了。 所以,怎么说,也得把今天撑过去。 “杳儿。”一个声音自后方传来。 元杳跪在冰凉的地上,转身看去。 只见,一身披麻戴孝的安王姜承烨缓步朝她走来:“杳儿,听闻你这两日病情又加重了? 今日天寒,身子可还受得住?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你要保重自己,否则,千岁在天有灵,会心疼的。” 当年的太子殿下,自落马之后,再养好,整个人气质都变得温和了。 脸上的关心,也格外真切。 元杳冲安王行了个礼:“多谢安王殿下关心,杳儿还撑得住的。” 安王仰头望着皇陵所在的青翠群山,叹了口气:“杳儿,千岁已去,但大齐子民会记住他的。 我们……都会记住他的。” 元杳掉出两行泪:“嗯!” 安王抬手,想为她擦了脸上的泪,但,转念一想,眼前的少女已经并非是幼时的小团子了。 他自嘲一笑。 安王掏出一块洁白丝帕,递给元杳:“把泪擦一擦,等会儿就该送父皇和千岁入皇陵了。 这是最后一眼了,别叫他们带上遗憾和担忧走。” 元杳接了丝帕:“谢谢安王殿下……” 安王淡淡一笑:“以后,叫表哥,叫殿下太生分了。 琉月姑姑走了,父皇也走了,此后,我们就得靠自己延续亲情了。” 听到这话,元杳眼眶一酸。 先帝在时,先帝就是维系她与怀柔、怀遥、姜承琰、姜承烨和谢执的纽带。 而今,先帝走了,这个纽带就断了。 亲人还在,未来,维系他们之间亲情的,就只能靠那点稀薄的血脉和自己了…… 想想,可真叫人难过呀。 元杳抬眸,视线落在了披麻戴孝,安静跪在皇帝灵前的一抹高大身影上。 安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他神色复杂,缓声道:“听说,谢执已经请了军令,送父皇入皇陵后,就要率军离京了。 杳儿,你同他,此生真的没可能了么?” 元杳:“……”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安王:“安王表哥,为何,你们每个人都在问我和谢执?” 安王反问她:“杳儿觉得,为何我们每个人都在问你和谢执,而不是问你和别人?” 元杳彻底愣住。 是呀。 为什么呢? 为什么总问她呢? 她也好难过呀。 她与谢执,本可以是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亲人,可是,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呢? 多一个人来问,不过是多一份难过罢了。 胸腔,热血翻涌。 “噗……” 这是元杳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吐血。 暗红色的血,直接染红了一地的白色纸钱。 “杳儿!” “郡主!” “郡主……” 宫人乱成一团,静儿当场吓哭了,百官伸长了脖颈往这边看,看见鲜血,不少人红了眼。 跪在灵柩旁的高大人影简直,双手握成拳,衣袍一掀,终究是忍无可忍,起身道:“太医呢?速传太医!” 元杳靠在阿若怀里,由静儿喂了水,漱去口中的血。 太医喘着粗气跑来,跪在地上:“郡主,让老臣帮您瞧瞧?” 元杳摇头。 她看向满脸担忧和愧疚的安王,安抚道:“先前,太医就说我郁结于心…… 所以,安王表哥无须太过担心,也不必自责。” 安王看了她片刻,深深叹了口气。 这时,礼官在前方提醒,时辰到了,该送灵柩入皇陵了。 文武百官、朝中命妇皆跪在山下,行跪拜之礼。 灵柩,被抬起。 最后的表演,开始了! 元杳摸出一颗事先准备好的红色药丸,含在口中。 她抱着灵位,伏地恸哭:“杳儿拜别皇帝舅舅,拜别爹爹……” 她一哭,宫人也纷纷跟着哭。 一时间,哭声震天。 第663章 相似的人生轨迹 爹爹陪她去西丘? 元杳轻拨着手上的炭灰:“可是,爹爹的身子还未大好,又如何赶路?” 残风含笑回道:“师父传了消息,说千岁这些日子已经好了许多,而且,阿宁先生和鹤音先生也去。” 小叔叔和鹤音叔叔也要陪她和爹爹去西丘? 那可真是太好啦! 元杳跳起身来,走到盆架边,把手上的炭灰清洗掉,擦了手,开心道:“残风,把信给我。” 残风含笑递过信。 信刚脱手呢,一把烤栗子再次朝他飞来。 残风眼睛都未眨一下,一颗不落地接了烤栗子,坐在炭盆边剥了起来。 破月把剥好的烤栗子扔进口中,对元杳道:“去南溪镇时,可以多带些行李么?” “可以呀。”元杳边看信边回道。 信纸,用的上好的花笺。 花笺上,是精美的烫金花纹图案…… 元杳怪心疼的,小声嘀咕:“这么漂亮的花笺,都折出印子啦,真是可惜。” 破月:“……” 他扒拉出一个表皮烤得焦黄发皱的红薯,冷冷问:“我说什么,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呀。”元杳抬头浅笑:“这几天,你去库房挑些你喜欢的布料,再买上你想吃的东西。 三天后,我们就去南溪镇。” “我们能带这么多么?”破月问。 “光靠我们几个,肯定是不行啦!”元杳把花笺折起来,仔细收好,才道:“总之,你快挑。 等你挑好了,让杀手堂先运过去。” 破月闻言,冰冷的脸上,表情终于生动起来:“我等下就去挑。” 元杳笑着吩咐:“去,顺便,多挑些漂亮布匹,等过年期间,好给你们做几身新衣裳。 把爹爹的、影的、小叔叔和鹤音叔叔的都挑上! 对啦,把咱们千华宫的花茶、果茶多收拾一些,精油之类的也都收拾一些。” 残风把一把剥好的烤栗子放在骨碟里,笑道:“郡主这是要把千华宫搬空么?” 元杳浅笑:“左右,以后也不怎么回来住了,该带走的,都尽量带走。” 笑完,她有些伤感。 千华宫,是她长大的地方。 这里,承载着她从幼时到及笄的所有美好记忆。 从今以后,这些记忆,都将随千华宫一起封闭…… 仔细想想,真让人难以割舍。 元杳轻叹了口气。 残风见状,也收起了笑,安慰道:“郡主以后若是思念千华宫了,偶尔回来看看也不是不可。” 元杳点点头:“嗯。” 她抬头往殿门望去:“残风,你回来时,外面风雪可停了?” 残风回道:“停了。” 雪停风止,她可以出门了。 元杳瞧了眼破月:“给我留两个烤红薯,烤栗子也留一些,等会儿我要出趟门。” 破月塞了颗烤栗子,被烫得哈气,含糊不清道:“既然出门,你自己买去。” 元杳眉梢一挑。 破月:“……” 破月抓起一把煮熟的栗子,扔入火中:“给你烤,行了?” 元杳浅浅一笑:“既然如此,多替我烤些。” 吩咐完,她折身转入屏风后,边走边叮嘱:“残风,去找阿若,让她替我传个轿辇,我要去同兴宫一趟。” 同兴宫,是姜承琰的寝宫。 元杳绕过屏风,来到梳妆台前,拿起粉扑…… 不多时,再现身时,她脸色苍白,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自内而外透着一股子病气。 破月眼尖:“你又服药了?” “化妆。”元杳简单地回了一句,走到炭盆边:“红薯和烤栗子好了吗?” 破月拍拍一旁的食盒:“都在这里呢。” 元杳浅浅一笑,拢了斗篷:“走,随我去同兴宫一趟。” 破月隐到了暗处,静儿留守千华宫,阿若拎了食盒,残风陪同在侧,和元杳一起出门。 雪停之后,几阵风刮过,天就变得清朗起来。 宫道上,堆着厚厚的积雪。 从千华宫去同兴宫的路上,不少宫人正在扫雪。 大堆的雪,洁白纯净,被堆在鲜红的宫墙之下。 三四个年幼的小太监,扫帚扔了一地,正捏了雪团,往一个小太监身上扔,雪团打中小太监后,他们笑得极为开心,嘻嘻哈哈的。 这时,一个拿着扫帚的大太监眼尖,瞧见了元杳的轿辇,扫帚一扔,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瑟瑟道:“给郡主请安,郡主饶命!” 语罢,他连忙呵斥小太监们,让他们跪地求饶。 被打的小太监抬起头,小心地看了元杳一眼。 小太监长得白净斯文,鼻尖冻得通红,脸上也有几处被打红了。 他浑身散发着稚气,还并着一股冷漠气息。 对上那双漆黑闪烁的眸子,元杳愣了愣。 那双眼,清澈明亮,透着一丝倔强。 “放肆!”身旁的大太监训斥道:“还不快拜见郡主!” 小太监这才学着大太监的样子,抬起手,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奴才拜见郡主。” 元杳掩唇轻咳了几声,让轿辇暂时停下,问那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大太监连忙回道:“郡主,这几个小娃,是前些日子刚入宫的,不懂规矩。 今日,他们玩雪,也是奴才未能及时规束他们。 郡主若是要罚,就罚奴才,他们还小……” 说着,大太监额头在雪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元杳:“……” 她咳嗽着,哑声道:“起来回话。” 大太监诚惶诚恐,发着抖从地上爬起来。 元杳见状,扫了一圈那几个小太监:“念在你们年幼,孩子心性,喜欢嬉戏也正常。 可,用雪团包上冰凌砸人,就不好了。 若是砸死人了,背上命案,是要被杖毙的。” 小太监们被吓得差点哭了,一个劲磕头。 元杳指尖扶上额头:“都别哭了。” 大太监转过头,瞪了小太监们几眼,小太监们这才捂住嘴巴,害怕地看着元杳。 元杳伸手指向被雪团砸的小太监,问:“残风,爹爹入宫时,也是同他这一般大?” 残风愣了一瞬,点点头:“千岁进宫时,虚岁十三。” 元杳沉默。 就在大太监冷汗快要渗出来时,元杳又看向小太监:“叫什么名字?因何进宫?” 小太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声音没什么感情:“回郡主,奴才空青,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因牵扯入先帝中毒一事,满门被流放。 奴才因相貌生得好,才被选入宫中做内侍。” 元杳怔住。 这人生轨迹……和爹爹何其相似? 不过,爹爹更惨,当年的元家,可是受了冤屈,被灭了门的…… 好半晌后,元杳才回神,看向空青:“你想为家人伸冤,想报仇吗? 你的心中,有恨吗?” 第664章 他曾是大齐最耀眼的少年郎 空青愣住,抬头直视元杳。 元杳也静静注视着他。 空青眼神变凉,声音却恭敬:“回郡主,奴才有恨的。 奴才想念书,想入国学院,想考取功名…… 无奈,奴才命不好,投错了胎……” 这恨,是遗憾? 莫名的,元杳松了一口气。 看来,上天是有意让她今日从这里路过? 低头,轻咳了两声,元杳眼睛微湿。 时间,若把她送回三十多年前,该有多好呀? 可惜…… 她救不了当年的爹爹…… 就在所有人诚惶诚恐,猜测元杳心思的时候,她忽然抬眸,看向大太监:“空青,我带走了。 回头,你把他的卖身契领了,去千华宫找我。” 大太监愣了愣,连忙道:“使不得!郡主,空青刚入宫,还未净身,也还未教好规矩! 郡主,要不您换个人选?” 说着,他指着别的小太监:“这几个孩子,都是净过身的,郡主您若喜欢,全部带去千华宫伺候都行!” 那几个小太监,全都期待又害怕地看着元杳。 元杳掩唇咳了咳:“我只要空青。” 别的,她都不要。 大太监闻言,一脸的为难:“郡主,要不,您先宽限奴才几日? 待奴才把空青送去净了身,养两日,好好教教规矩了,再给您把人送千华宫去?” 净身? 元杳淡了神色,掩唇咳嗽着:“本郡主的话,你是听不明白么? 我说,我要带走空青。 今日,此时此刻,我就要带走他!” “扑通!” 大太监吓得再次跪倒在地:“郡主,奴才蠢笨,才没听明白郡主的话…… 郡主您要人,直接带走就是……” 元杳叫了残风:“把空青扶起来。” 残风点点头,走过去扶人。 在雪地里跪了好一会儿,空青的膝盖都被雪水打湿了。 元杳看向另外的几个小太监:“都起来。” 小太监们瑟瑟发着抖,害怕又好奇地打量着元杳。 元杳唇色苍白,冷淡道:“进了宫,就不比在宫外了。 在宫中欺负人,若叫皇上或是娘娘们撞见,轻则罚月例、挨板子,重则杖毙。 更何况,万一被你欺负的人,将来比你更有出息了呢? 届时,他手指一动,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简单。 善待他人,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 以后,再见我瞧见谁在宫中欺负人,我便把他扔进护城河里喂鱼!” 声音落下,小太监们都吓哭了—— “郡主饶命!奴才错了……” “郡主,奴才再也不敢欺负人了!” “郡主,求求您饶了奴才,奴才不想被喂鱼……” “奴才长得瘦,浑身全是骨头,护城河的鱼吃不饱呜呜……” “噗……” 一旁,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空青,终于笑了。 看见他笑,元杳浅浅一笑。 还好。 还好她来得及时。 一旁,阿若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空青,这食盒里,装着郡主要送给皇上的食物。 食盒有点重,你替我拿一下。” 空青踌躇地看了食盒好几眼,又看了看元杳,小心接过食盒:“我会护好食盒的。” 元杳掩唇,眸子微弯:“走。” 轿辇这才重新抬起来。 直到走了好远,跪地的大小太监们才爬起身来。 望着远去的轿辇,和轿辇上娇小的白影,大太监神色复杂:“遇上郡主,空青真是三生有幸……” 同兴宫。 元杳轿辇才一落下,一抹浅金色身影就在宫人们的拥簇之下,大步走来。 见到轿辇,他压下开心,努力保持着他的成熟稳重:“元小杳,你怎么来了?” 元杳下了轿辇,行了一礼,才咳着道:“我来陪你用午膳呀。” 姜承琰想笑。 扫了一眼周围的宫人,他板着脸道:“天气寒冷,你该待在千华宫才是。” 元杳苍白的小脸掩映在雪白的狐裘里,浅笑吟吟:“我提前来陪你吃年夜饭。 皇上,吃了年夜饭,我就要走啦。” 姜承琰神色一滞。 他抿了唇,好半晌,才用特意压得低沉的声音说道:“外边冷,你身子受不住,先进去再说。” “好。” 元杳随姜承琰一起进了偏殿。 偏殿内,炭火烧得正旺盛。 宫人开了窗户,添了炭块,把蜡烛拨亮了些,又送上茶水点心。 元杳喝了口热茶,才对姜承琰道:“皇上,我新收了一个小跟班,带来给你看看。” 小跟班? 姜承琰的目光落在空青脸上。 空青从阿若身旁走上前来,规矩地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奴才空青,拜见皇上。” “起。”姜承琰抬手。 空青站起身,任由姜承琰打量。 姜承琰板着脸,问:“元小杳,你收个未净身的小太监来做什么? 难不成,还想养个小侍卫?” “不是呀。”元杳捧着热茶暖手:“皇上,我想把空青留在你身边。” “什么?”姜承琰愣住。 元杳浅浅一笑:“承琰,我走之后,你就得孤零零了,我这不是怕你无聊嘛。 所以,我打算把空青送入国学院,你若无事的时候,就替我教一教他。 国学院副院长、刑部尚书家的郑亦和公子,满腹学识,为人正义,敢说敢做,利落果断…… 这样的人,待年岁再长一些后,更适合入大理寺断案、主持正义和公道。 届时,国学院能否再出一个年轻院长、为大齐奉献新的辉煌,就看你啦!” 姜承琰彻底愣住。 同样震惊的,还有空青。 空青膝盖一弯,重重跪在地上:“皇上,郡主,奴才惶恐……” 他才十二三岁啊! 郡主竟就为他谋划未来了? 而且,他的未来竟还是国学院院长? 惊惶,不安,激动…… 姜承琰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好半晌,他才压低声音问:“元小杳,你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谁?” “我爹爹。”元杳轻声道:“刚入宫时的爹爹……” 姜承琰微张着薄唇,目光落在空青身上。 空青抬头,眼神扑闪,眼尾微红:“郡主……” 元杳双眸弯了一下,轻声道:“空青,同我做个约定。 我送你入国学院,你好好念书,去考取功名、为皇上分忧解难、照看大齐百姓……” 希望,你此生都能活得至纯至善、肆意灿烂。 空青明亮的双眼,扑闪地看着她。 好半晌,他才跪得笔挺,用力给元杳磕了个头,认真道:“郡主,空青在宫道上说的话,错了。 空青命很好!空青能遇郡主,是三生有幸……” 元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笑意:“还有么?” “有!”空青又磕了一个头,眼尾一片红:“郡主,空青很喜欢千岁!” 元杳眉眼弯弯,软声道:“九千岁呀,同你一般大小时,是大齐最耀眼、最意气风发的小少年呢。 你若喜欢他,就努力念书,活得肆意明媚一些,如此,才不负我救你一场。” 空青重重磕了个头:“空青会的!” 元杳唇边噙着浅淡的笑。 十几年来的遗憾,好像在今日骤减了许多…… 新年将至。 她,该回爹爹身边啦! 第667章 小叔叔真是太棒了 夜里的南溪镇,十分安静。 马车轮子碾压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音。 起先,元杳还略微有一点担心,怕惊扰了镇子上的百姓,但,路上时不时竟还能偶遇别的回镇上过年的马车商队,她就放下心来了。 她倒了杯温水,递给九千岁,甜笑道:“爹爹,喝水。” 九千岁接了水,浅啜了一口,心疼地瞧着元杳:“数月奔波不停,小杳儿都瘦了。” 元杳捏捏脸,开心道:“爹爹,杳儿真的瘦了吗?” “傻团子。”九千岁伸出食指,微微弯曲,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爹爹心疼你,你却这般开心,还有没有良心?” 元杳抱住九千岁手腕,犹如小时候一般,脑袋轻靠在九千岁手臂上,撒娇道:“杳儿就想被爹爹心疼! 杳儿赶了许多路,爹爹可一定要好好给杳儿补一补! 杳儿想喝鸡汤,想喝鱼汤,还想吃鹿肉火锅!” 九千岁轻抚着她的脑袋,宠溺地问:“还有么?” “有!”元杳眼睛又黑又亮,软声道:“杳儿还想吃软软糯糯的甜糕,想喝甜咸口的奶茶,还想喝蟹黄粥……” 元杳掰着手指,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吃的,都列了出来。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每说一样,九千岁皆是含笑应道:“好,爹爹都依你。” 明明还未吃上甜糕,元杳却觉得,在爹爹身边的日子,真甜呀! 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这大概是十几年来,最轻松惬意的日子…… “爹爹。”元杳望着马车外的街景,缓声道:“杳儿救下了一个人,名叫空青。 他家本是给皇宫提供药材的,爹爹和先帝中的毒,其中一味药材,便是来自他家。 他父亲因贪财,高价供了药材,被赐死了。 他因相貌生得好,年纪适合,就被选入宫中。 除他之外,他的族人已经全部被流放了…… 爹爹,杳儿把空青交给皇上了,也为他安排了住所、照看他的人,并且把他安排入国学院念书了……” “空青?”九千岁念了一遍这名字,勾唇道:“这个名字,听起来还不错。” 元杳笑眯眯道:“空青,是味明目去翳的药材。” 明目去翳? 这个寓意好。 九千岁含笑道:“兴许,小杳儿救下来的,是大齐未来的肱股之臣呢。” 元杳灿然一笑:“杳儿也是这样想的!” 九千岁抬手,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元杳:“若空青将来青史留名,小杳儿你,便是他的伯乐。 为了大齐将来的肱股之臣,干杯。” 元杳接了茶杯,和九千岁碰了一下:“爹爹,干杯!” 父女俩以茶代酒,喝得分外开心。 仿佛,两人已经亲眼见着空青光明灿烂的美好将来…… 到宅子时,夜色已深。 宅子外,谢宁柔软雪白的发丝懒散地披散在肩头,手持一盏灯笼,打了个哈欠后,看见马车,眼睛顿时一亮。 他一手提灯笼,一手提着衣袍,下了两级台阶,笑得十分温柔灿烂:“小杳儿,你可算是回来啦! 小叔叔等了好久,你若再不回来,我都困了。” “辛苦小叔叔啦!”元杳拎着裙子跳下马车,笑得十分乖巧甜软。 谢宁笑吟吟道:“瞧见咱们的小杳儿平安回家,小叔叔一点都没觉得苦! 一路定然累了困了?小叔叔有给你们备好饭菜和热水。” 元杳开心道:“谢谢小叔叔!”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谢宁含笑看向九千岁:“兄长,夜里寒凉,回家。” 九千岁颔首:“走罢。” 元杳先前让杀手堂运来的东西,早就已经送到,锦缎的被褥,玉枕,还有宫中才有的银炭…… 房间燃着炭火,熏着味道极淡的熏香,温暖如春。 元杳吃了夜宵,泡了澡,一夜好眠。 次日。 大清早,外面就传来鞭炮声。 元杳闭着眼睛,懒懒地翻了个身,抓被子捂住脑袋。 “嘎吱”一声,门就开了。 阿若端了盆清水进来:“郡主醒了?可想多睡会儿? 若想多睡会儿,奴婢就去把外边放鞭炮的孩子驱走。” 元杳露出脑袋,露出惺忪睡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清哑:“阿若,什么时辰了?” 阿若瞧了她一眼,笑着把银盆放在架子上:“回郡主,已经快要午时了。” 哇! 她竟然睡了快六个时辰? 也太能睡啦! 元杳拥着被子,顶着因凌乱而显得有些毛茸茸的头发,坐在床上问:“阿若,爹爹和小叔叔他们用过午膳了吗?” “还没呢。”阿若浅笑道:“千岁说,午膳等郡主醒了再一起吃。” 元杳立刻就清醒了。 她掀开被子,打着哈欠下床:“洗漱!” 冬日的南溪镇,气候不算寒冷。 不过,风吹来,空气略微有些湿冷…… 元杳披了斗篷,出了院子,寻春就来引路:“郡主,千岁他们在暖亭等您。” “暖亭?”元杳有些疑惑。 寻春屈膝:“回郡主,是您走后新建的一个亭子。” 元杳倒有些好奇了。 她笑眯眯道:“走。” 所谓暖亭,是建在后院的一个亭子。 亭子修建得很大,能坐下十来人,边上有个清澈见底的池子,池子里的水,清澈见底,浮动着热气。 元杳还未走近,就好奇地问:“这是温泉吗?” 她话音才落下,亭子里坐着的三人就朝她看来。 谢宁站起身来,笑得十分温柔:“这不是温泉,是暖亭暗渠排出来的温水。” 暗渠? 元杳眨眼,满脸好奇:“什么暗渠呀?” 谢宁解释道:“这个暖亭底下,砌了两条蓄水的暗渠,暗渠两端有注水口、出水口。 冬日天寒,就烧了热水,从柴房的大锅把热水引入暗渠,暗渠有了热水,亭子就能温暖如春。 夏日天热,再在水池中注入凉水,暖亭就会变得很凉快……” 这不就是暖气? 元杳竖起拇指,惊叹道:“小叔叔真是太棒了!” 谢宁笑盈盈道:“待开了春,我便着人把整座宅子都翻一遍,房间、客厅、花厅,全挖了砌暗渠! 明年冬日,咱们就可以不生炭火也能暖暖地过冬了。” 说完,谢宁挤眼,邀功似的说:“小杳儿,你小叔叔我,可是冒着被你爹爹打断腿的危险,还为你和云潺准备了洞房哦!” “洞……洞房?” 元杳差点咬到舌尖。 她满脸发烫,脑子一抽,结巴地问:“这洞房……是名词还是动词呀?” 第668章 你倒是能屈能伸 名词? 动词? 噗…… 谢宁笑得格外大声:“小杳儿,你在想什么呢?洞房,就是你和云潺住的新房啊!” 元杳:“……” 她红着脸,嘟囔道:“小叔叔真体贴。” “那是!”谢宁被夸后,十分高兴和满足:“你们的婚房,是最先装暗渠的。 那时,我和师父还没去京城接兄长呢。 等云潺来了,你们正好体验一番!” 体验? 体验洞房?! 体验什么呀? 床软不软? 房间隔不隔音? “啪啪!” 元杳抬手,在脸上拍了拍。 一旁,九千岁脸都快黑透了。 他冷冷道:“谢宁,你不想吃午膳了是么?” “吃!”谢宁抓住元杳衣袖:“小杳儿,快来用午膳了,说了半天,怪饿的。” 元杳红着脸进了暖亭:“爹爹,鹤音叔叔,影叔叔。” 鹤音和影皆点了点头。 九千岁抬眸看她:“团子,昨夜睡得可好?” 元杳点点头,乖巧道:“有爹爹在,杳儿睡得很香甜,连梦都没有做呢。” “到底是年轻。”九千岁勾唇道:“想我刚来南溪镇时,一连睡了三四日,才养回些许精气神。” 爹爹这是在说自己老? 这元杳就不依了! 她把斗篷脱下来,递给阿若,坐在九千岁身旁:“爹爹睡了好几日才养回精神,是因为爹爹中了毒,伤了身子。 还有,爹爹一点都不老! 爹爹同杳儿走出去,任谁瞧了,都只会以为你是我兄长!” 兄长? 九千岁略微挑了眉梢,狭长眸子微眯,唇角含笑:“小杳儿,叫声兄长来听听?” “噗……” 谢宁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影眼疾手快,当即扯下一块竹帘,将谢宁喷出的茶水全部挡住。 “嗒,嗒……” 水顺着竹帘往下,滴在石桌边缘。 “咳……咳咳咳……” 谢宁扯了嗓子,咳得撕心裂肺,眼尾一片红。 鹤音无奈地放下手中茶杯,一手捋了衣袖,一手抬起,修长手掌轻拍着谢宁后背,声音清润:“忍着,不许咳。” 谢宁忍咳,忍得脸都红了:“师父,阿宁难受……” 憋咳嗽,真要人命。 “难受,也忍着。”鹤音抬手,在他穴位上轻敲了几下,垂眸道:“你还是小孩子么?喝水,也能呛着自己?” “谁规定,大人喝水就不能被呛着?”谢宁小声辩驳。 鹤音斜眼。 谢宁当即闭嘴。 元杳愧疚地递上一杯温水:“小叔叔,喝点水,润润嗓子。” 谢宁接过水,一口喝光后,嗓音微哑:“兄长,当初你就不该将小杳儿收成养女。 对外,直接说是养的妹妹多好?” 妹妹? 兴致来了,叫声“兄长”,是乐趣。 养只奶团子,成天追着一把年纪的他叫“兄长”,那是禽~兽行为! 九千岁折扇一扬,轻轻摇晃,似笑非笑道:“谢宁,你的舌头,不想要了是么?” 谢宁吐舌:“要呢!兄长,阿宁的舌头可不能丢,得尝药、尝菜,尝各种……” 鹤音打断了他的声音:“阿宁,闭嘴,吃饭。” “好的师父。”谢宁笑盈盈地地抓起筷子:“师父,兄长,阿宁先替你们尝尝今日的菜……” 语罢,自顾自夹起一块糯米排骨,放入口中。 只尝了一下,谢宁的眉眼就变得格外温柔灿烂:“今日的糯米排骨,味道极好呢。” 说完,他夹起一块排骨,放入鹤音碗里:“师父,尝尝。” 九千岁扫了两人一眼,亲手盛了一碗汤,放在元杳面前:“昨夜,你说要喝鸡汤和鱼汤。 尝尝,这鸡汤味道如何?” 元杳闻言,低头去看碗中的汤。 鸡汤中油,早就被撇去了,汤汁被炖成了诱人的金黄色,香味扑鼻…… 元杳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爹爹,鸡汤很好喝!” 九千岁闻言,唇边噙着一抹宠溺的笑意:“喜欢,就多喝点,明日,爹爹再给你炖鱼汤。” 元杳拿着汤勺,眨眼:“这鸡汤,是爹爹亲自炖的吗?” “嗯哼。”九千岁挑了眉梢。 元杳露出星星眼:“爹爹好厉害呀!杳儿从前竟不知,爹爹炖汤这般好喝呢!”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谢宁在一旁道:“小杳儿,你都不知,你爹爹可会使唤人了。 就一早上,我就瞧着他使唤了影不下二十次。 你的好爹爹,我的好兄长,就远远站在厨房门口,摇他那破扇子……” 元杳:“?” 九千岁狭长眸子一眯,斜眼看向谢宁,冷冷道:“我瞧着,你那舌头留着无用,还是替你拔了的好。 左右,你师父医术了得,回头指不定还可以给你换条狗舌头续上。 届时,无事你便汪汪两声,好让我和你师父听了高兴高兴。” 谢宁:“……” 谢宁倒了一杯泛着乳白色的清透米酒,双手捧起,递给九千岁:“兄长饶命,阿宁错了。” 阿宁下次还敢。 九千岁挑剔地看了眼杯中米酒,嘲讽道:“你倒是能屈能伸。” 谢宁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十分灿烂:“师父教得好。” 一旁,鹤音把一个桃粉色的小酒坛放至九千岁和元杳中间:“这是桃子酒,度数不高。 今日团聚,喝一杯。” 元杳当即站起身,笑得乖巧甜软:“杳儿来给爹爹和叔叔们倒酒。” 趁元杳倒酒,鹤音看向几乎和柱子融为一体的影,问九千岁:“介意我把影请上桌么?” 九千岁:“……” 他抿唇问:“为何介意?” 鹤音淡淡一笑,递了杯酒给影:“这杯酒,我敬你。” 影不卑不亢地接了酒杯,拱手道:“不敢。” “你受得起。”鹤音缓缓道:“这些年,你把阿渊照顾得很好,阿宁才放心随我四处云游。” 影闻言,沉默了片刻,反过来敬鹤音:“也谢谢你,这些年把阿宁照顾得很好。” 鹤音:“……” 影:“……” 两人隔着黑雾,沉默相对。 元杳差点笑出声。 两个话少的人,凑一块儿也太好笑啦! 谢宁笑得眉眼灿烂:“小杳儿,你没见过四个哑巴凑一块儿的场景?” 元杳笑眯眯道:“虽然没见过,但是很期待呀!” 谢宁冲她眨眼:“等会儿云潺到了,你就能见到了。” 云潺? 九千岁转过来脸,问谢宁:“云潺来做什么?” 谢宁说顺了口,想也没想,就回道:“来煮饭呀。” 九千岁:“……” 九千岁面无表情,死亡凝视:“谢宁,看着我的脸,你再说一遍?” 谢宁:“……” 完蛋! 要死了! 谢宁表情呆滞了一瞬,“哎呀”了一声,哭天抢地朝鹤音扑过去:“师父,阿宁突然就听不见了! 师父,阿宁好像聋了! 师父,你快救救阿宁……” 第669章 楚国宫乱 元杳惊奇地发现,谢宁竟比她还会撒娇! 而且,还让人难以招架! 鹤音见怪不怪,自顾自喝了一口汤,清澈眸子微转,看向谢宁:“聋了?” “嗯嗯!”谢宁用力点头。 鹤音淡淡一笑:“原本,今夜,为师还想带你们去镇上听戏。 既然阿宁你聋了,那就留下看家。” 听戏? 谢宁闲来无事,最喜欢的便是听戏。 他当即一手撑在鹤音膝头,一手用力揉了揉耳朵:“师父,你方才在说什么? 阿宁好似听见师父说听戏? 阿宁的耳朵……好像又能听到声音了呢!” 噗…… 元杳捧腹。 小叔叔,简直是戏精本精! 在宠爱之中长大的人,即便年岁已长,依旧藏不住小性子。 可可爱爱! 谢宁一番撒娇,入了夜,一行人便易了容貌,出发去镇子的戏楼听戏。 大约,鹤音和谢宁是戏楼常客,戏楼特地留了一间二楼的雅间,帘子一掀,就正对着戏台。 坐在里边,视野极好。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 剧情,越听越耳熟。 谢宁招人送了茶水,又送了点心,忙前忙后一番,才坐下来。 他随口问:“这是唱的哪一出?” 元杳:“……” 鹤音:“……” 九千岁浅啜了一口茶,凉凉道:“长公主爱上监国,爱得死去活来,被恶毒太后棒打鸳鸯。 长公主只得含泪和亲,远嫁他国,郁郁而终。” 谢宁:“???” 这剧情,很耳熟呀! 长公主? 九千岁? 还和亲? 谢宁顿时开始幸灾乐祸起来:“这听起来,不正是用兄长和琉月来编的故事么?” 九千岁斜眼看过来。 谢宁立刻坐直了身子:“阿宁什么都没说。” 九千岁这才收回目光。 他看向元杳:“唱戏的,都是胡乱编排的,我与你娘亲清清白白。” 元杳听到这解释,哭笑不得:“爹爹,杳儿一直知道呀!幼时,你就同杳儿说过的。” 娘亲,确实喜欢过爹爹。 但,爹爹却对她无意。 不过…… 元杳看向戏台上的人。 这些唱戏的,编排什么剧情不好,非要胡乱给两个人编排一出莫须有的感情? 回头,这出长公主和监国的爱情戏,得禁了。 大约足足唱了一盏茶时间,台上才终于换了人。 这次,唱的是将军征战沙场的故事—— 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因心爱的女子被送去敌国和亲,悲愤交加地入了军营…… 几年后,公子率军打去敌国,想带回心爱的女子。结果,两军交战,那女子竟被邻国胁迫,当了人质。 为了公子不被威胁,女子自刎于战场。 公子深受打击,率着千军万马踏平敌国,当上英明神武的大将军,成为国之守护神…… “晦气!” 听完一场戏,谢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喝了口茶,扫了眼楼下大堂里被感动得死去活来的看客,十分不悦:“今日,唱的怎么全是虐死人的爱情戏? 这戏编的,还不如我来编呢! 这长公主,为何就非得吊死在监国这一棵树上?她就不能爱上别人? 还有,这大将军,非得等心上人被绑在阵前当人质了,才和人家打。 他是猪脑子么? 他就不能先偷偷将心上人带出来,再率大军打过去? 这种脑子的人,怎么当得起一句‘英明神武’?” 元杳深表赞同。 鹤音喝了口茶,歉意地看向九千岁:“抱歉,我不知今夜竟排的是这样的戏。 早知,就不该出来。” “无妨。”九千岁淡淡道:“左右不过是看个热闹。” 谢宁喝了口水:“这个戏班子的戏,也太无趣了些。 回头,我亲自写几个本子递过来,让他们排了,演给师父和兄长看。” 写话本? 元杳来了兴致:“小叔叔,过年无事,杳儿也想陪你一起写话本!” “得了你!”谢宁笑盈盈道:“小杳儿,云潺要来同我们一起过年,你们俩呀,就好好甜甜蜜蜜去!” 元杳:“……” 云潺传了信来,说腊月二十六、七到。 然而,足足等到了除夕,都未见着云潺的身影。 信,也断了…… 除夕,南溪镇格外热闹。 天还未亮,镇上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鞭炮声太吵,元杳干脆爬起了床。 这几日,她带了阿若和静儿,给爹爹、影、小叔叔和鹤音叔叔都各自做了一件外衫。 残风和破月,也分别得了一件。 其他人的赶制不过来,于是就请了外边的绣娘来做…… 起得早了,天色还暗。 房间,点了好些根蜡烛。 元杳披了外衫,打着哈欠坐在凳子上,从桌子上拿起一条雪白的腰带,用穿了银丝的针,绣得格外认真。 云潺喜欢白色,日常喜欢穿雪白柔软、没有任何刺绣的衣衫。 因此,元杳思来想去,只给他做一条束腰的腰带…… 夜色淡去,晨曦将近。 一条银丝绣云纹的腰带,终于收尾。 元杳困得眼皮打架。 这时,房间门被敲响:“小杳儿,你起了么?” 元杳一个晃神,指尖传来刺痛。 她愣了一瞬,低头一看,只见,左手食指尖正在往外渗血。 一滴血,滴落在了刚绣好的腰带上。 元杳:“……” 她心凉了一下。 这时,门外又传来谢宁的声音:“小杳儿,你没起呀?” 声音,有几分焦急。 元杳连忙出声:“小叔叔,进来。” 谢宁这才推门进来。 他先环顾了一圈:“残风破月呢?静儿和阿若呢?” 元杳把被扎破的手指往身后藏,回答道:“南溪镇很安全,又快过年了,我就没让他们守着。 小叔叔,你这么着急来找杳儿,是有什么事吗?” 贴身暗卫没值夜了? 难怪…… 谢宁难得地认真:“小杳儿,小叔叔想同你说件事。 你听了之后,可千万别激动,也别冲动。” 元杳:“?” 她疑惑地问:“小叔叔,你想说什么事呀?” 大清早的,神神秘秘的…… 谢宁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沉重:“小杳儿,两日前,楚国皇宫发生了一场规模极大的宫乱。 云潺住的皇宫,被一把大火烧了。 他的尸体被找到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第670章 真能沉住气 楚国宫乱了? 云潺……没了? 元杳脑子一片空白。 明明房间内温暖如春,可,她却像置身冰窟一般,冷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云潺怎么可能会死呢? 怎么可能?! 元杳挤出一抹冰凉的笑意,看向谢宁:“小叔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杳儿,小叔叔没开玩笑。”谢宁也变得认真沉重起来:“我一接到消息,就立即来找了你。 兄长他们,还并不知晓此事……” 元杳手指掐在掌心,极力保持冷静:“小叔叔,你相信云潺已经死了吗?” 谢宁迟疑:“不信。” “杳儿也不信!”元杳深吸了一口气:“小叔叔,幼时,云潺一直被喂毒,都能逃出生天,活了下来。 区区一把火,烧不死他的! 我们再等两日,若两日后还是没有他的消息,杳儿就去楚国一趟。” 去楚国? 谢宁一听这话,立刻阻止:“楚国都乱了,你去做什么? 你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楚国继后和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元杳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小叔叔,若云潺真死了,杳儿就去杀了楚国继后和二皇子,为云潺报仇!” 谢宁闻言,眸光闪了闪:“小杳儿……” “小叔叔,杳儿没事。”元杳轻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小叔叔,这件事,先瞒着爹爹他们。” 爹爹的身子,还未彻底养好。 她,不想让他担心…… 早膳,设在暖亭。 元杳同静儿、阿若一起,端了托盘,踏入暖亭。 九千岁抬眸,深邃眸子端详了她片刻。 元杳面色如常,笑得乖巧:“爹爹,鹤音叔叔,小叔叔,影叔叔,晨安呀!” 谢宁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元杳把托盘放在石桌上:“明日,便是年初一了,杳儿带上静儿和阿若,给爹爹和叔叔们都做了件新衣。 杳儿手艺不好,还望爹爹和叔叔们不要嫌弃。” 语罢,她轻巧地把外衫取出来:“这件黑色的,是爹爹的。 月牙白的,是鹤音叔叔的,竹青色的,是小叔叔的,墨蓝色的,是影叔叔的……” 她有条不紊,把衣服都送到几人面前。 鹤音接了外衫,声音清润:“杳儿的手艺很好,这仙鹤的刺绣,绣得不错。” 元杳笑眯眯道:“鹤音叔叔喜欢便好!” 影也瓮声道:“池鱼戏荷刺绣,我很喜欢。” 元杳开心道:“那,影叔叔明日可要穿上,好给杳儿看看呀!” 影点头。 几件外衫里,九千岁的刺绣,是最复杂的。 因是过年,元杳特地选了最好的布料,又画了图案,最终定下,在蜿蜒的藤蔓上,用浅金色和赤金色等颜色的丝线,绣了朵朵牡丹。 这衣衫,元杳绣了一路。 前后,足足花了七八日。 而谢宁的衣衫,则是绣的竹生花…… 谢宁抓着衣衫,笑着道:“小杳儿,这件衣衫,小叔叔也特别喜欢! 回头,你若是无事,再给小叔叔做几件呗?” 元杳笑着点头:“好呀!小叔叔喜欢什么图案,可以提前告诉杳儿。 布料也是,若是有喜欢的,就自己去挑。” “好说好说!”谢宁笑得分外灿烂。 九千岁把衣衫递给阿若,让阿若收好,冷淡地睥了谢宁一眼:“你使唤小杳儿,使唤得倒是爽快。” 谢宁笑道:“毕竟,我是小叔叔嘛!” 九千岁冷哼了一声。 鹤音慢条斯理叠好衣衫,放入谢宁怀里:“送回房去,挂在衣架上,别弄出褶皱。” “好!” 谢宁笑着接了衣衫,边走边吩咐寻春和觅夏:“别等我,先传膳!” 除夕的早膳,是鱼片粥、炸年糕。 元杳一切如常,只是,早膳用得不多。 看着她剩了半碗的粥,九千岁薄唇轻抿,侧眸问:“小杳儿,粥不合胃口?” 元杳摇头:“粥很好喝,只是,杳儿不太饿。” 九千岁把一碟腌得酸脆爽口的小黄瓜递至她面前:“不饿,也需得把粥喝了。 距离午膳,还有两个时辰呢。” 元杳眸光闪了闪:“好……” 她就着小黄瓜,把剩下的半碗粥全部喝光。 早膳后。 趁元杳离开一阵,谢宁兴致勃勃地对九千岁:“今儿除夕,有许多事要做!兄长,写对联一事,就交给你好不好? 我带小杳儿出门转转,买点香纸、松枝、鞭炮什么的回来……” 他话音还未落下,九千岁就出声道:“小杳儿不能同你去。” “啊?”谢宁愣住:“为什么?” 九千岁斜眸看他:“买东西这种事,交给奴婢护卫不就好了?” 谢宁:“……” 谢宁笑得十分讨好:“兄长,阿宁只是想带小杳儿去体验一番风俗民情罢了。 这南溪镇,过年可有意思了! 要扫蛛网、扫烟囱,还要上山摘松枝来烧…… 街上,卖神像、对联、鞭炮烟火的,可多了! 除了卖东西的,街上还会有许许多多的表演……” 谢宁一口气说了许多。 说完,他期待地看着九千岁。 九千岁冷冷道:“小杳儿不去。” 谢宁没辙了。 他十分无奈:“兄长,阿宁只是想给小杳儿找点事情做。” 闲下来,只怕小杳儿会胡思乱想。 谢宁怪心疼的。 九千岁油盐不进,斜眼看他:“街上人多,你万一把她弄丢了怎么办?” 谢宁:“……” 他压低了声音,试探地问:“兄长,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了?” 九千岁没回答。 谢宁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他收起笑,问:“兄长是何时知道的?” 九千岁嫌弃地扫了他一眼:“比你早一日。” 谢宁彻底笑不出来了。 兄长,昨日就知道云潺出事了? 然而,他却一整日都没表露出一分一毫? 这也太能沉住气了! 九千岁看向谢宁:“管好你的嘴,别让小杳儿知道云潺出事了。 若是惹哭小杳儿,我就拔了你舌头。” 谢宁:“……” 真好。 他的舌头,怕是快要保不住了。 师父! 救命! 谢宁脚底抹油,带了两个杀手扮成的护卫,出门采买。 而元杳,则一整日都闷在房间绣腰带…… 黄昏时分,房门“嘎吱”轻响了一声。 元杳头也未抬:“我不是说了,没到晚膳时间,都别来吵我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冷清地笑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 元杳猛地抬头。 第676章 找小叔叔配药 云潺深知他在九千岁心中的定位。 在九千岁这里,他比那拱白菜的猪还可恶上几分…… 但,他十分想得开。 岳父看女婿,不顺眼是正常的。 云潺抱了元杳,从马背上跃下,轻轻落在地上,冲九千岁端方又恭敬地行了一礼:“云潺见过千岁,见过师祖。” 影:“……” 今日,影特地穿了元杳给他做的池鱼戏荷刺绣的外衫,头发也全部束起来,连黑雾也撤了。 他早起照了许久镜子,实在没瞧出来,他这张脸,到底哪里瞧着像是师祖辈的…… 影嘴角抽了抽,瓮声道:“云潺,当年收你入暗卫营,又让夜教导你,本是阿渊的意思。 你算不得暗卫营的正经弟子,不必叫我师祖。” 他说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然而,云潺却又恭谨地行了个礼,冷清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夜既是教过云潺,那便这辈子都是云潺的师父。” 影:“……” 他薄唇紧抿,瓮声道:“我不习惯当人师祖。” 这时,破月拿着把瓜子,倚在门上,冷冰冰道:“师父,把你声音收一收呗。 你那嗓音,听得人嗓子疼。 隔壁小孩听了,都想直呼一句爷爷。” 影抬眸,扫了破月一眼。 破月丢颗剥好的瓜子,扔进口中:“这瓜子炒得真不错……” 影收回目光。 他喉结上下滑动一番,清了清嗓子,发出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云潺,你既是杳儿未来的夫婿,那便随了她,叫我一声叔叔。 师祖这称呼,以后就不必再用了。” 着实难听。 每每听到“师祖”这称呼,都让他有种他已濒临耄耋之年、垂垂老矣的错觉…… 云潺见影坚持,也不多说什么。 他拱手行了一礼:“影叔叔。” 影轻颔首:“嗯。” 唇角,明显地上扬了些许。 虽然,肉眼瞧着不太明显…… 一旁,九千岁招手:“小杳儿,过来。” 元杳心虚,乖乖地走到他身旁:“爹爹。” 九千岁犹如寻常一般,问她:“饿了没?” 元杳摇摇头,乖巧道:“爹爹,杳儿有按时用膳,这会儿不饿。” 九千岁看向云潺的态度,这才稍微缓和了些许,冷哼道:“看来,倒也没有如此不知轻重。” 云潺温顺一笑。 元杳:“……” 才不是呢! 猪拱白菜的时候,怎么会知晓轻重缓急呢? 这时,影出声道:“晚膳已经好了,先去用膳。” 九千岁淡声道:“走罢。” 这几日,谢宁吃火锅上了瘾。 他让人把火炉和锅子搬至院子的一个凉亭里,煮了好大一锅色香味俱全的菊花火锅。 晚风轻拂,院中火锅飘香。 谢宁正指挥寻春和觅夏布置菜,抬头见人都回来了,就笑得特别温柔灿烂:“兄长,小杳儿,云潺,开饭啦!” 一群人,围炉而坐。 谢宁目光在云潺和元杳脸上来回了好几次。 元杳:“……” 她这小叔叔,只差用毛笔在脸上写上两个大字:八卦! 若小叔叔不是小叔叔,而是小姑姑,元杳相信,谢宁定会同她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密友。 因为有性别卡着,谢宁才努力收敛…… 元杳夹起一块涮得正嫩的鱼肉片,放在谢宁碗里:“小叔叔张罗晚膳辛苦了,多吃一点!” 得了元杳夹菜,谢宁立刻蹬鼻子上脸,笑盈盈道:“瞧,小叔叔在小杳儿心里,是最重要的呢!” 元杳手一抖。 筷子,都差点被吓掉。 她左右各扫了一眼。 果然,九千岁和云潺齐齐抬眸瞧着谢宁。 谢宁根本不带怕的,反而笑得越发灿烂:“都瞧着我做什么?今夜的锅底,我可是足足熬了两个时辰呢! 先喝汤,喝了汤再涮菜……” 谢宁嘴甜,又能言善道,有他在,一顿晚膳吃得十分热闹。 晚膳后,还让寻春和觅夏分别给她和云潺各自送了一碗汤。 谢宁笑盈盈道:“喝了这碗汤,该赶路的赶路去,该睡觉的睡觉去。” 云潺端起汤,一口喝干后,用指腹轻拭了唇角:“多谢小叔叔。” 谢宁笑道:“不客气。” 瞧着夜色,云潺不舍地看了元杳一眼,冲九千岁道:“千岁,云潺该动身了。” 九千岁冷漠地瞧着他:“赶紧走。” 云潺唇角弯了弯。 千岁这脾气,还真跟小孩子似的。 有时候,元杳的小性子,就和他一模一样。 怪可爱的。 云潺站起身来,走到元杳身旁,半蹲半跪,仰头道:“我走了。” 元杳鼻尖一酸。 分别,来得可真快呀! 她……真舍不得。 不过,元杳并未在脸上表现出不舍。 她凝视着云潺,轻点了一下头:“一路平安。” 云潺弯唇:“好。” 元杳抿了抿唇,又道:“下次,不要像这次这般吓我了。 若是有事,就传信给我。” 云潺点头:“好。”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你走。” “好……” 云潺留下最后一个“好”字,顾不得众位长辈在,低头在元杳额头落下一吻,利落起身,白衣飒飒,消失在长夜里。 元杳望着长夜,轻呼了一口气。 九千岁抬手,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清茶,递在元杳手边:“舍不得他了?” 元杳接了水杯,抬头看着九千岁:“若杳儿说舍不得,爹爹会醋吗?” 九千岁闻言,勾了唇角,凉凉道:“这种醋,吃了坏肚子,你爹爹我,不吃。” 噗…… 明明,每一个字里,都透着一股子醋味! 体谅到自家的小白菜刚被猪拱了,需要好好休息,九千岁大手一挥,就让众人各自回房了。 元杳偷偷溜去了谢宁的院子:“小叔叔……” 谢宁正端了盆清水往里走呢。 他转过身来,瞧见元杳,笑盈盈道:“小杳儿,你等一等我,我先帮师父把水送去。” 元杳笑眯眯道:“好呀!” 谢宁去得快,回得也快。 叔侄俩,随便在院子里寻了个石凳坐下。 夜黑风高的,元杳满脸滚烫,小声道:“小叔叔,杳儿来找你,是想让你帮忙……配副药。” “好说!”谢宁笑得十分爽快:“小杳儿想要什么药?” 元杳红着脸,眸色格外地亮:“避子药。” 避子药? 谢宁笑得双眸弯弯:“小杳儿,云潺没同你说么?避子药,他早就喝过了啊! 先前,云潺从大齐回楚国,不是替你来给你爹爹捎带东西么? 那时,他曾私下问我,问可有男子服用、行房后不会伤及女子身体的避子药。 你小叔叔我是好人,自然就给他开了方子。 那避子药,每日喝一次,连续服用一个月后,三年里,无论你们如何行房,你都不必担心怀上小崽子。 算下来,他已经喝满一月了?” 元杳:“……” 连喝一月,避孕三年? 难怪,昨夜他完全不带收敛的…… 元杳干巴巴地问谢宁:“小叔叔,那避子药,喝了有什么副作用吗?” “有啊!”谢宁回答得十分干脆。 元杳:“……” 她硬着头皮问:“比如呢?” 第678章 本座活得好好的 怀柔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时隔几月再见,她脸上的肉已经少了许多,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见到元杳,她欣喜得差点落泪:“杳儿!” “怀柔姐姐,是杳儿呀!”元杳起身走过去,伸手扶住怀柔。 怀柔刚要同她说话,目光不经意扫了一眼,就僵住。 九千岁掀起眼皮,瞧着她。 怀柔立刻对婢女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先出去。” 婢女垂着头,恭谨地退了出去。 怀柔这才看向九千岁,又惊又疑:“您……真的是千岁? 您……不是已经薨逝了么?” 毕竟是先帝的女儿,见着怀柔如今过得很好,九千岁淡淡一笑:“九千岁,确实是死了。 以后,换个称呼叫我罢。” 怀柔又是一愣。 元杳解释道:“怀柔姐姐,爹爹为大齐鞠躬尽瘁半生,已经累了,所以,中毒之后,他便将计就计,诈死了。” 诈死? 原来如此…… 怀柔的眼里燃起一丝希望:“既然渊叔叔可以,那我父皇他……” 九千岁打断她的话:“你父皇,是真死了。” 怀柔闻言,鼻子一酸。 她自顾自开口,犹如自我安慰一般:“父皇被五石散折磨多年,去了,也算是解脱了。” “怀柔姐姐……”元杳手搭上她手背。 怀柔眼眶微红,柔笑着冲她摇头:“杳儿,姐姐没事,姐姐早就已经接受现实了。 方才,也不过是侥幸一问。” 凤寻把椅子拉开,伸手扶了怀柔,温柔地问:“我不是让你在宫中等着么?怎的过来了?” 怀柔坐到凳子上,看向元杳:“我等不及了,我想早一点见杳儿,就过来了。” “胡闹。”凤寻温声责备:“你昨夜受了寒,又不肯喝太医配的药,今日天寒,若寒气严重了怎么办?” “我没这么娇气的。”怀柔脸色微红:“凤寻,你不必这么紧张……” 小夫妻两人,眼神都快黏一块儿去了。 真甜呀! 元杳瞧着,不自觉露出姨母笑。 这时,正吃着东西的谢宁抬头:“不就是孕妇受寒么?别怕,有宁叔叔在,保你明日就活蹦乱跳,生产前,都不会再生病!” 凤寻闻言,露出喜色:“宁叔叔,真的么?” 谢宁夹了块炙羊肉,笑盈盈道:“你好好瞧着我这张脸,我看起来,像骗子么?” 凤寻笑道:“不像。” 谢宁的本事,他虽并未见过,却也听过。 当年,云潺可就是他给治好的…… 早膳过后,怀柔拉着元杳说了会儿话。 姐妹俩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旧。 最后,凤寻无奈又宠溺道:“怀柔,杳儿车马劳顿,你先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有什么话,回头再聊好不好?” 怀柔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只顾自己聊得开心了……” “没关系啦!”元杳笑眯眯道:“怀柔姐姐,等我去看过凤皇,再去陪你。 左右,我一时半会儿不回大齐。 在西丘的日子,姐姐每日都可以看见杳儿啦!” “真的么?”怀柔喜出望外。 “当然是真的呀!”元杳笑道:“除非,怀柔姐姐不欢迎杳儿。” “姐姐怎会不欢迎你?”怀柔拉着她:“姐姐恨不得把你留在西丘,不让你回大齐了。” 凤寻温柔一笑:“你若真留了她,云潺该哭了。” 怀柔闻言,也跟着一笑:“那还是算了。” 元杳脸色微红。 喝了茶后,九千岁淡声开口:“凤寻,去见见你父皇罢。” 凤寻收起笑:“好。” 揽月宫。 寝殿内,烧着许多盆炭火,暖烘烘的。 虽是白日,却也燃满蜡烛。 窗户,全都是开着的。 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药味。 元杳依稀记着,七岁那年,她踏入这个寝殿时,寝殿十分沉闷阴森。 当年,浓郁的熏香,熏得她直打喷嚏,却依旧压不住殿内的血腥味…… 当年,踏入这寝殿,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多年之后,寝殿十分温暖明亮,早没了当年的阴森感。 可,寝榻之上的人,却要不行了—— 瘦得皮包骨,连满头黑发,都已经染上霜色…… 听到脚步声,凤南启轻轻动了动,用嘶哑的声音问:“凤寻,你下朝了么? 你……可有去宫门外看看? 杳儿……还没到么?” 元杳:“……” 她就站在离床三米远的地方。 凤寻侧眸,轻看了她一眼,边往寝榻边走,边回道:“父皇,是儿臣。 今日,父皇可有好些?” 说完,他看向洪平。 洪平望见元杳和九千岁,震惊地捂着嘴巴,眼眶一片红。 大抵是太过震惊了,他甚至都忽略了凤寻的话。 这时,床上的凤南启缓缓睁眼:“凤寻……” “儿臣在。”凤寻弯腰回道。 凤南启无力地咳嗽了几声,用嘶哑的声音道:“凤寻,杳儿怎么还没来…… 父皇……父皇快撑不住了……” 凤寻眼尾微红,声音温柔:“父皇,杳儿已经到了。 儿臣今日没上朝,儿臣出城去接杳儿了。 父皇,儿臣扶您起来,同杳儿说说话?” 到了? “杳儿到了?”凤南启浑浊的双眼,倏地亮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去抓凤寻的手:“扶……扶朕起来!” 说完,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青筋暴起,紧紧抓着凤寻手腕。 大抵是用了太大力气,凤寻白皙的手腕,瞬间就多了几条血痕。 然而,他视而不见,让洪平帮忙,把凤南启扶了起来。 人还未坐稳,就嘶声裂肺地咳了起来。 一张洁白的丝帕,递了过来。 凤南启缓缓抬起因咳嗽而变得模糊的双眼:“杳儿?” 元杳行了个礼:“元杳拜见凤皇陛下。” 凤皇陛下? 她……还是不肯认他…… 凤南启胸腔起伏,再一次嘶声裂肺地咳嗽起来,恨不得把心咳出来一般。 九千岁远远站着,见状后,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凤南启,多年未见,你真是活得越发狼狈了。” 寝殿,突然安静下来。 凤南启止住咳声,震惊地抬头:“元渊……狗贼? 你……你竟没死?” 狗贼? 九千岁笑了:“你还没死,本座怎么可能会死? 本座活得好好的,就等着你死了,好来把你骨灰扬了。” 第679章 回光返照 听完九千岁的话,凤南启猛地侧过头,一口黑血就吐了出来,溅了一地。 洪平公公担心坏了,尖声惊呼道:“皇上!” 凤寻也紧蹙起眉头:“父皇……” 凤南启艰难地咬了咬牙,摆摆手,示意两人噤声。 他抬头看着九千岁,笑了:“一张嘴,就跟淬了毒似的,毒得狠。 元渊狗贼,果然……果然只有你!” 九千岁嗤了一声:“承让了。 都快死了,还管着本座叫‘狗贼’。 你的嘴,又能好到哪里去?” 凤南启笑:“呵呵……” 吐完血,凤南启精神好上了许多。 他摆了摆手,让扶着他的洪平放开手,才用粗噶的嗓音道:“元渊,你还活着,也好……” 说着,他缓缓看向元杳。 元杳神色冷清,淡淡注视着他。 及笄之年的少女,亭亭玉立、玉容花貌,一双眸子清澈明亮,显得灵动而又乖巧。 她……过得很好。 这些年,元渊一直把她养得很好…… 凤南启轻咳了几声,嘶哑的声音刻意放低了一些:“这阵子,我总想起以前的事…… 我想,若是琉月还活着……该有多好? 若……若杳儿能养在我的膝下,该有多好? 可,今日……我想通了…… 我这一生,什么都做不好。 做皇帝,病秧秧的,没给西丘百姓做几件事…… 做丈夫,宠妾灭妻,害死了妻子…… 做父亲时,我……连父亲该尽的责任,都未曾尽到! 幸好……幸好杳儿没有养在我身边!” 说着,他又是一阵咳嗽。 咳嗽声,撕心裂肺,似乎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这时,谢宁出声道:“凤皇若不介意,不妨,让我替您把把脉?” 凤南启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才用更嘶哑了一些的声音问:“阁下是?” 谢宁笑盈盈道:“小杳儿的小叔叔,谢宁。” “谢宁?”凤南启看向谢宁身旁的人:“那……旁边这位,就一定是鹤音先生?” 鹤音清润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是。” 凤南启吃力地露出一丝笑:“传言,有位叫鹤音的神医,不知师从何处,却……却有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鹤音先生……是真的么?” 鹤音淡淡看着凤南启:“油尽灯枯之人,即便是大罗金仙在世,也无法救回来。 我不过是肉体凡胎,又如何医死人、肉白骨?” 凤南启闻言,自嘲一笑:“鹤音先生……说得有理。 朕拖着这副病体……能苟延残喘至今日,已经是赚了,又怎可奢求重活一次?” 鹤音不是个会说场面话的人。 他看向谢宁,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谢宁就走到龙榻边,一手捋了袖子,一手朝凤南启伸过去,浅笑吟吟:“凤皇陛下,把手给我。” 一旁,洪公公亲自搬了凳子,摆在龙榻边。 谢宁顺势坐到凳子上。 修长白皙的手,带着一丝凉意,轻搭上凤南启的脉搏。 寝殿内,异常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谢宁脸上。 谢宁的脸上,始终挂着放松的浅笑。 他含笑问:“凤皇陛下,今日天清气朗,天气甚是不错,您可有想要尝尝的食物?” 食物么? 凤南启缓慢地思索了片刻,哑声应道:“好……” 谢宁闻言,笑盈盈地问:“那,让小杳儿亲手为您煮一碗牛乳粥,可好?” “牛乳粥?”凤南启缓缓侧头,看向元杳。 谢宁也转过头来,笑得十分温柔:“小杳儿,小叔叔觉得,你煮的牛乳粥,味道特别好! 要不,你去煮一碗来?” 听到这话,元杳心里有数了。 凤南启……已然不行了。 而且,听谢宁话里的意思,想来,就在这一两日了。 凤南启…… 他……当真是一直拼命撑着一口气,只为了见她最后一面…… 何必呢? 望着凤南启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眼神,元杳轻呼了一口气:“除了牛乳粥,凤皇可还想吃别的?” 凤南启因被病痛折磨而变得浑浊的眸子,亮起一抹神采,欣喜道:“不……不必! 杳儿做什么,父皇便吃什么!” 元杳点头。 她看向九千岁:“爹爹,杳儿先离开一会儿。” “去。”九千岁叮嘱道:“仔细些,膳房又是刀又是火的,切莫伤着自己。” 元杳乖巧道:“爹爹放心,杳儿快去快回。” 她话音落下,怀柔就开口道:“杳儿,我同你一起去膳房。” 元杳弯了眉眼。 揽月宫的小厨房,如今已经沦为熬药的。 因此,怀柔直接带了元杳,去了宫中的膳房。 路上,所过之处,宫人纷纷行礼:“太子妃安好……” 怀柔温柔道:“不必多礼,都起来。” 宫人们站起身,大着胆子,好奇地打量着跟在怀柔身旁的元杳。 多年前,元杳来西丘时,还是个小团子。 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肤白貌美、姿容倾城。 尽管觉得眼熟,却并未有人认出她来。 隐隐的,只觉得她眼熟。 但,没人多想,也不敢多想…… 宫道上。 元杳边走边笑道:“怀柔姐姐,看样子,西丘皇宫的宫人,都很敬重和喜欢你呢!” 真好呀! 先前,她还担心着。 怀柔性子温柔如水,脾气也是好得让人担心。 凤寻虽是太子,但,西丘可不止他一个皇子。 宫中,也是鱼目混杂。 怀柔这么好的性子,若是被欺负了,怕是只会默默忍着,不会还手…… 幸好。 幸好,怀柔过得很好。 怀柔不好意思地笑道:“凤寻待我好,宫人们瞧了,也就待我好了。” 说着,她手下意识地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露出甜蜜的柔和笑意。 元杳瞧着,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膳房。 怀柔一到,就把御厨给支走了。 新鲜的牛奶,泡好的米、糯米,都有现成的。 元杳在膳房转了一圈,把粥熬上后,又另外做了几个菜。 半个时辰后,她亲手端着熬好的牛乳粥,并着几个小菜,进了揽月宫。 进入寝殿后,她愣了愣。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凤南启已经换上了明黄色的龙袍。满头霜发,被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了起来。 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元杳的脑子里,莫名地冒出一个令人酸楚的词—— 回光返照。 是的,回光返照。 第681章 他们有天底下最好看的外公 元杳话音落下,凤南启的手指又动了动。 他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指,忽然反手一扣,紧握了元杳一下。 也就是那么一下后,突然就松开了。 他嘴角上扬,眼神渐闭,倒向躺椅…… “哗啦……” 凤南启怀里的酒坛,滚落在石砖上。 酒水并着碎瓷片,溅了一地。 亭子里,顿时酒香四溢。 顿时,整个玉阳宫,一片寂静。 谢宁见状,掀了袍摆走至软榻边,一手捋着衣袖,一手搭上凤南启的脉搏。 片刻后,他转身看向众人,叹息道:“凤皇……驾崩了。” 顿时,亭子里哭声和惊呼声一片—— “父皇!” “皇上!” “皇上……” 凤寻跪在躺椅边,眼眶通红,用力磕了三个头。 怀柔扶了腰,吃力地跪在凤寻身旁,哭得满脸是泪,难以自持。 凤寻红着眸子侧头,扶了她一把。 洪公公老泪纵横,几乎要当场哭死过去。 宫人们,全都跪在亭子边。 很快,整个西丘皇宫哭声震天。 躺椅上,温暖的阳光,再照不暖凤南启逐渐凉透的身躯。 他闭着凹陷的双眼,容貌还算安详…… 揽月宫,望月阁。 墙上挂着的一副双人画像,无端松动,飘然落下。 画像上,女子浅笑嫣然,男子丰神俊朗。 一阵风轻轻拂来,画像打了个旋儿,落在一盏正燃烧的蜡烛上…… 凤南启驾崩了。 疾病缠身的他,在阴暗中挣扎了几十年,最后,却死在了一场明媚的春光里。 他走时,带走了挂满琉月画像的望月阁。 带走了……当年大婚时,为琉月修建的揽月宫…… 宫中,大火足足烧了三日。 皇帝驾崩,是国之重事。 凤南启病了几十年,传位遗诏,是早就拟好的了。 而且,因他生前犯下许多过错,因此,他留了遗诏,让凤寻在他驾崩后,丧事简办—— 国丧,只需七日。 停灵满七日后,便送灵柩入皇陵。 七日后,新帝继位。 二十一日后,办立后大典。 …… 生前,凤南启撑着一口气,将所有事全部都给安排好了。 因早有准备,每一桩每一件,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更何况,早在凤寻被册立为太子之时,就已经着手处理朝政,如今,更是得心应手…… 西丘皇宫,飘满白绫。 元杳站在静月阁,望着白绫翻飞的西丘皇宫,轻叹了一口气。 忽然,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九千岁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还在难过呢?” 元杳转过身:“爹爹,杳儿不是难过,只是感叹。” 感叹? 九千岁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问:“感叹何事?” 元杳轻呼了一口气,缓声道:“他撑了十几年,亲眼看着凤寻长大、羽翼渐丰、为人夫、为人父…… 都撑这么久了,却只瞧了我一眼,就这么死了……” 真过分啊! 明明,都不曾养育过她,却还骗得她一句“父皇”,骗得她一场难过。 果然,他不配当她的父亲。 爹爹,就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难过…… 幸好,她对他感情不深。 幸好,她的爹爹是九千岁…… 她这一生,能遇见爹爹,何其幸运啊? 望着元杳勉强带笑的小脸,九千岁张开一条手臂,冲她挑眉:“需要爹爹宽慰宽慰你么?” 元杳闻言,灿然一笑:“要!” 她发带飞舞,扑入九千岁怀里,就犹如幼时一般,软乎乎地撒娇:“还是爹爹好,爹爹最疼杳儿。” 九千岁低头瞧她,唇边挂着一抹笑:“小杳儿也很好。” 元杳仰头道:“爹爹是最好的爹爹!” “嗯,小杳儿是最好的女儿……” “噗……” 一道笑声,自不远处响起。 谢宁和鹤音并肩站着,笑盈盈地看着这边:“兄长,小杳儿,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是……父女互夸环节?” 元杳:“……” 她满脸红,看向谢宁和鹤音:“小叔叔,你今日已经看过怀柔姐姐了吗?” 凤南启驾崩,怀柔身为太子妃,每日都要去守丧,特别辛苦。 她虽有孕在身,但,礼制不可废。 每日,得率宫中女眷和朝中命妇守丧…… 因此,凤寻把谢宁请了去,每日为怀柔把脉、调理…… 谢宁抬手折了一枝即将绽放的桃花,随手递给鹤音后,缓步朝元杳和九千岁走:“怀柔自小养得好,身子不错。 再者,凤寻心疼她,每日就让她露个面而已。 她啊,身子好着呢! 胎儿,也特别健康。” 元杳闻言,有些遗憾地道:“可惜,我不能陪至怀柔姐姐生产了。” 九千岁宽慰道:“以后,还有机会来的。” 元杳弯眸浅笑:“爹爹,下次,我们一起来看怀柔姐姐和凤寻的小宝宝。 怀柔姐姐和凤寻都长得很好看,人又特别温柔,他们的孩子,定是全天下最好看最可爱的孩子!” 九千岁闻言,斜眼看她:“爹爹觉得,小杳儿以后的孩子,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孩子。” “啊……”元杳一愣:“为什么呀?” 九千岁勾唇道:“因为,他们有天底下最好看的外公。” “哈哈哈……” 谢宁直接笑出声来:“兄长,你是要笑死阿宁么?” 九千岁抬眸,凉凉地横了谢宁一眼。 谢宁根本不带怕的,笑得格外灿烂:“兄长,小杳儿又不是你亲生的。 你长得再好看,她生的孩子,也是继承不到你的容貌啊!” 九千岁冷下脸来,冷哼道:“继承不到我的容貌,总能继承到云潺的?” “那是自然!”谢宁点头。 九千岁冷笑:“那不就成了?” 谢宁闻言,脸上笑意扩大:“兄长,先前,你不是还嫌云潺长得不够好看,配不上咱们小杳儿么? 怎么,听今日这话,是要为云潺正名了?” 九千岁:“……” 九千岁冷冷道:“滚!” 谢宁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影拿着一叠书信,踏入庭院:“大齐和楚国,来信了。” 信? 元杳立刻好奇地问:“是催我回大齐的信吗?” “差不多。”影回道。 差不多? 九千岁缓缓转身,扫了影一眼,问:“信上,都写什么了?” 影沉吟了片刻,回道:“谢执,要带兵去楚国了。” 什么?? 第684章 下一任继承人 望着门口突然冒出来的小公子,正在缝制绣鞋的阿若和静儿齐齐抬头,一脸震惊。 小可爱。 你是打哪儿来的? 同惊讶的,还有元杳。 一口冰淇淋,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小公子……叫她什么? 杳杳嫂嫂? 元杳咽下冰淇淋,惊疑地看着小公子,问:“你是在叫我吗?” 小公子认真回道:“是呀,杳杳嫂嫂。” 语罢,他小短腿一抬,迈入书房,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元杳:“杳杳嫂嫂,这是云潺哥哥让昙儿交给你的情书!” 情书?? 元杳:“……” 她轻咳了一声,从云昙手中接了信,问道:“昙儿?你……是楚国皇室的人?” 云昙点了点头,用小奶音说道:“杳杳嫂嫂,云潺哥哥说,来大齐后,来四时春,一定能找到你! 所以,昙儿一到大齐,水都没喝,就来找杳杳嫂嫂啦! 杳杳嫂嫂,昙儿好渴呀,可以和你讨杯茶水喝吗?” 漂亮可爱、礼貌又乖巧的小公子,谁能拒绝得了? 喝! 必须给他喝! 元杳拍拍身侧的凳子,笑眯眯道:“坐。” 云昙乖乖坐下。 阿若和静儿起身,给云昙行了个礼后,给云昙倒了杯温凉的茶水。 云昙端起茶杯,乖巧地喝了起来。 喝茶时,没发出一丝声音。 十分乖巧,又十二分的有教养。 而且,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认真,像是在做什么虔诚的事。 太可爱了! 元杳拼命忍着想揉云昙脑袋的冲动…… 她清了清嗓子,对静儿和阿若道:“快去后厨看看,给昙儿小殿下拿些吃的和喝的过来!” 阿若和静儿相视一笑,行了一礼,一起出门了。 云昙漂亮的小脸,洋溢出一丝开心:“杳杳嫂嫂,你果然如云潺哥哥说的一样,又好看又热情!” “嗯?”元杳挑眉:“你的云潺哥哥,是如何说我的呀?” 云昙白嫩嫩的小脸,爬上一丝红晕:“云潺哥哥说,杳杳嫂嫂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子,也是全天下最善良、最可爱的人! 云潺哥哥还说,昙儿见了杳杳嫂嫂,一定会喜欢杳杳嫂嫂的……” 说到最后,他的小奶音有一丝羞赧。 瞧着他这般模样,元杳心都快化了。 她故意逗他,笑眯眯地打趣:“那,昙儿有没有喜欢上我呀?” “有呀……”云昙的脸更红了。 元杳:“!!!” 云昙,也太可爱了! 她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又乖巧可爱的小朋友啦! 元杳一开心,就让阿若和静儿拿了许许多多吃的、玩的,送给云昙。 末了,云昙吃饱喝足,软乎乎地道:“杳杳姐姐,昙儿忘记告诉你啦! 昙儿,是替云潺哥哥来接亲的! 昙儿年纪虽小,但,一定不会让云潺哥哥丢人的!” 用了一个时辰,元杳成功把云昙哄得对她改了称呼。 而且,云昙对她简直不要太喜欢! 黄昏,楚国使臣从驿站来接云昙。 来的人中,竟然有白砚! 几月未见,白砚已经当上将军,年轻俊朗的脸上,透着一股领军之人独有的英气和肃杀之气。 见着元杳,白砚拱手行了一礼:“白砚拜见郡主,郡主安好。” 元杳浅笑道:“白将军好。” 行了礼,白砚淡笑:“郡主,皇上让白砚带几句话。” 云潺? 元杳点头:“将军请讲。” 白砚行了一礼,开口道:“皇上说,他对郡主失约在先,大婚之前,郡主都可以好好想一想,想想如何罚他。 无论郡主如何罚他,他都甘之如饴。” 元杳意外地挑眉。 罚云潺? 这还用想的吗? 她都不需要想,就知道,怎么惩罚他,是最好的法子。 啧…… 届时,定能把云潺罚哭。 元杳皮笑肉不笑,看向白砚:“云潺还说了别的话吗?” 别的? 白砚想了一下:“有。” 白砚看着元杳:“皇上说……郡主可千万要把持住自己,切莫半路逃婚,抛夫弃子……” 逃婚? 抛夫弃子? 元杳十分无语。 她看起来,很像个渣女吗? 再者,她和云潺的婚事,五国人民都看着呢! 她若逃婚,不知得惹出多大风波呢! 她哪里敢呀? 她要逃了婚,全天下的人,肯定都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届时,五国飘满她的画像,连带着诈死的爹爹,也要被牵扯出来…… 而且,她怎么舍得辜负那么喜欢她的云潺? 元杳清了嗓子,认真对白砚道:“告诉云潺,让他准备好荆条,在楚国等我。” 白砚笑了:“属下领命。” 这时,一直安安静静倾听的云昙出声道:“杳杳姐姐,这些年,白家一直在国都到处种玫瑰花。 如今,玫瑰花枝,大多都有一人多高了。 玫瑰花枝,比荆条好用。” 噗…… 云昙这是要对云潺叛变了吗? 不过,元杳更好奇玫瑰花一事。 云潺……竟让白家在楚国种玫瑰? 元杳好奇地问云昙:“所以,楚国国都,有很多花吗?” “有的!”云昙奶声道:“种那些花,白家每年要花好多银子、时间和精力呢。” 说着,云昙看向白砚:“是,舅舅?” 白砚淡笑道:“希望郡主去了楚国,会像回家一样亲切和欢喜。” 云昙奶声道:“杳杳姐姐,除了玫瑰花,云潺哥哥还让舅舅买了地,建了个牡丹园。 牡丹园里,种了好多牡丹花呢! 姹紫嫣红,应有尽有…… 而且,房子修建得也极为漂亮! 云潺哥哥说,那园子,是建给杳杳姐姐最重要的人住的。” 最重要的人? 元杳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云潺,竟特地为爹爹建了个牡丹园! 他……真是有心了。 想来,爹爹若是瞧了,定会十分喜欢! 元杳笑道:“我很期待。” 爹爹若是知道了,定然也会很期待。 云昙看着元杳,用带着遗憾的小奶音道:“可惜,今年的牡丹花期,已经过啦!今年,姐姐看不到满园牡丹了……” “没关系,明年再看。”元杳浅笑着安慰他:“明年的牡丹花,定会比今年开得好。” “嗯!”云昙乖巧点头。 白砚看了眼天色,出声提醒道:“云昙殿下,我们该回驿站了。” 就要回了么? 云昙的小脸,立刻露出一抹不舍:“杳杳姐姐,明日,昙儿可以来找姐姐玩么?” 元杳笑眯眯道:“当然可以呀!” 云昙双眼一亮:“那,姐姐等昙儿噢!” “去。”元杳笑眯眯地挥手。 离开的时候,云昙小可爱一步三回头,满心满眼都是不舍…… 回宫的路上,静儿叽叽喳喳道:“云潺殿下……啪!是云皇陛下!云皇陛下怎么会派一个小皇子来接亲啊? 虽然,云昙小皇子,真的很谦和知礼、聪明懂事、乖巧可爱…… 但是,他毕竟还小啊!” 元杳闻言,轻笑了一声:“因为,云潺要锻炼云昙。” “啊?”静儿一脸懵:“云潺殿下……不是,云皇陛下……为什么要锻炼云昙小皇子啊?” 元杳清澈明亮的双眸,微微弯起:“因为,云昙,是云潺选中的下一任继承人……” 第686章 他还是个孩子啊 千华宫。 因皇帝大婚,元杳就有了借口,把千华宫的大部分人打发去别的宫帮忙了。 宫中,只剩了几个值守的宫人。 一回千华宫,元杳手一挥,体贴道:“皇上大婚,热闹极了,而且,现场还有礼官撒糖、撒银子。 你们都去凑凑热闹,兴许,还能捡着几个糖果和银子。” 有喜糖吃? 有银子捡? 小宫女和小太监们,高兴坏了。 手上活儿一扔,全都溜出了千华宫…… 人一走,千华宫就空了。 元杳对阿若道:“你带静儿,去煮壶茶,再拿些茶点,送去月华殿。” 阿若聪明,闻言,屈膝行了一礼:“奴婢这就去。” “快点噢!”元杳催道。 阿若含笑道:“奴婢知道。” 语罢,就叫上静儿去了膳房。 元杳大步入了月华殿:“爹爹!” 殿内,传来影用内力传来的声音:“杳儿,进来。” 声音,是从密室发出的。 元杳拍拍小尾巴云昙:“昙儿,你随便坐坐,姐姐一会儿就出来。” 云昙乖巧地应道:“听杳杳姐姐的。” 元杳欢喜地入了密室。 一月有余不见,九千岁气色已经恢复如往昔。 整个人,容光逼人。 他穿着黛色的芍药刺绣长袍,头发仅用一根玉簪簪着,自内而外,透着一股清冷华贵。 元杳眼睛都看直了。 九千岁轻摇着扇柄,含笑问:“傻站着看什么?” 元杳灿然一笑,声音甜软:“爹爹,你身子是不是已经全好啦? 杳儿瞧着,爹爹比以前更好看啦! 爹爹一回来,千华宫的满园玫瑰,全都黯然失色了!” “噗……” 煞风景的笑声响起。 谢宁笑盈盈道:“小杳儿,你每次换着法夸你爹爹,不累么?” “不累!”元杳笑眯眯道:“杳儿只嫌自己词穷,不能把爹爹夸出花来!” 谢宁哭笑不得:“那,小叔叔和你爹爹一母同胞,怎的不见你夸小叔叔我?” “杳儿也夸过小叔叔呀!”元杳挑眉:“初见小叔叔时,杳儿就觉得,这个可怜叔叔,长得可真漂亮呢!” 可怜叔叔…… 谢宁嘴角抽了抽:“那时的我,很可怜么?” “嗯嗯!”元杳用力点头。 她回忆道:“那时,爹爹很不想见小叔叔,小叔叔又固执地不肯走。 杳儿记得,小叔叔当时想送杳儿一串手串呢! 可是……杳儿不敢收。 而且,小叔叔的脸,还被爹爹划了一道伤……” 那日的谢宁,白衣白发,身形单薄,表情凄凄而又急切,鲜红的血,从伤口渗出,让他有种破碎的美感…… 谢宁笑了一声:“仔细想想,那时的我,是挺惨…… 每日疯狂研制各种药,还害得师父也跟我遭罪,落了个满头白发的下场…… 幸好,都过去啦! 幸好,兄长如今已经恢复如初……” “谢宁!”九千岁轻斥了一声。 谢宁伸手捂住嘴巴。 元杳却是惊讶又惊喜地望着九千岁:“爹爹,你……” 爹爹恢复了? 恢复了?! 以后,爹爹就是正常男子了??? 元杳欣喜得难以附加。 憋红了脸,她开心道:“恭喜爹爹!” 九千岁:“……” 九千岁的手指,不自然地摩挲着扇柄边缘。 他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问:“外面的那个孩子,便是云潺挑中的人?” 爹爹也知道啦? 元杳点点头:“爹爹,这些日子,云昙一直跟在我身边。 他很聪明,也特别乖巧。 白家,将他护得很好。 云昙像一张白纸,想来,云潺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九千岁点点头。 他道:“我相信云潺的眼光。人既来了,便叫进来。” 元杳开心道:“好!” 她出了密室。 云昙,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一听见脚步声,就从椅子上起身:“杳杳姐姐,要走了吗?” “不走!”元杳笑眯眯道:“昙儿,姐姐的爹爹和叔叔们,想见一见你,你想见他们吗?” 云昙乖巧道:“姐姐的亲人,昙儿得去拜见拜见!” 元杳叫上云昙,入了密室。 而今的密室,已算不得密室。 九千岁诈死离京后,密室中的东西,都已经陆续被全部转移走。 现如今,密室空荡荡的,只剩几张桌椅、几个烛台。 阿若煮好茶,带着静儿把茶和茶点送入密室,又悄然退了出去。 元杳倒了几杯茶,分别递给九千岁、谢宁、鹤音和影,又递了一杯给云昙,自己留了一杯。 云昙乖巧端方地站直身子,行了个礼:“云昙拜见千岁,拜见几位叔叔。” 九千岁端着茶,静静打量了云昙片刻,淡声道:“不必多礼,不必拘束,坐罢。” 云昙不卑不亢,乖巧坐在元杳身边。 他睁大黑亮的眸子,看着九千岁:“杳杳姐姐的爹爹,您长得好好看啊!” 九千岁喝茶的动作一滞,眸色淡淡,瞧着云昙:“依你瞧着,是我好看,还是云潺好看?” 啊…… 云昙小表情一滞。 他抬起小手,挠了挠头:“昙儿觉得,杳杳姐姐的爹爹,和云潺哥哥各有各的好看。” “哦?”九千岁饶有兴致地瞧着他。 云昙小脸一红:“杳杳姐姐的爹爹,比千华宫满墙的玫瑰还艳丽,迷人又危险。 云潺哥哥,则像松尖清雪,冷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哈哈哈哈……” 谢宁笑死了。 谢宁喝了口茶,笑道:“云小皇子,幸好,云潺不是你这样的。 否则,小杳儿,可不敢嫁给他!” 云昙呆了呆:“为什么?” 谢宁笑盈盈道:“小公子,嘴长这般甜,长大了,定会招惹许多桃花。” 招桃花? 云昙虽小,却也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他红着脸,奶声道:“阿宁叔叔,昙儿只喜欢一朵桃花就够了……” “那怎么够?”谢宁义正言辞地道:“昙儿,你是云潺的弟弟,身为弟弟,你得帮云潺! 云潺自小身子不好,所以,你作为他的弟弟,要努力娶妻、开枝散叶,为他分忧解难!” 云昙又呆了呆:“阿宁叔叔,您说的有道理……” 谢宁再接再厉道:“大齐女子,温柔娇软;西丘女子,艳丽热情;东夜女子,活泼可爱;北狄女子,热辣如火…… 届时,每国公主,你都各娶一个! 稳固五国和平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云昙,你愿意么?” “我……我愿意!”云昙认真回答道。 谢宁忍笑,对元杳道:“小杳儿,还愣着做什么?快,写婚书啊! 写了婚书,传给你西丘、东夜的皇兄去。 娃娃亲,要从小订起。 给怀遥也写一封传过去,不然,她又该被气哭了。” 元杳:“……” 她嘴角抽了抽:“小叔叔……” 你是禽~~兽吗? 昙儿还是个孩子啊! 云昙却轻扯了元杳裙子,明亮的双眼,隐隐期待:“杳杳姐姐,你快写婚!” 第687章 你的新娘子到了 婚书…… 小小年纪的,就想定什么亲呀? 简直是孩子话! 元杳也是无奈至极。 况且,不是只有结为姻亲,才可以巩固关系。 爹爹当大齐监国的这些年里,五国之间,不就十分安宁和谐么? 唯独西丘,是牺牲了一个琉月公主。 不过,琉月的惨剧,是发生在先帝继位之初。 那时,大齐宫乱刚结束不久,先帝刚继位,大齐局势不稳,西丘又虎视眈眈…… 元杳收回思绪,笑了笑,对云昙道:“昙儿,你呀,别听小叔叔的。 定亲这种事,要等你长大了之后再说。 如果,你真的想帮云潺哥哥,那就好好念书,长成个正直、善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到那时,你就可以帮云潺哥哥啦!” 长大? 云昙看着元杳,皱起了小眉头:“可是……杳杳姐姐,离昙儿长大,还得有好多年呢! 先定亲,不好么?” 好什么呀好?! 元杳没好气道:“你还小,不着急谈亲事! 你的云潺哥哥,现在也不需要你的帮忙。 你若非要定亲,那你就自己写婚书,自己和三国皇帝谈,自己定亲去! 你杳杳姐姐我,不陪不听话的小朋友玩儿!” 杳杳姐姐……生气了? 云昙连忙道:“杳杳姐姐,昙儿错了。 昙儿不定亲了,等长大了再说! 杳杳姐姐,你不要不理昙儿,否则,云潺哥哥也会生昙儿的气的。” 说着,他伸出被晒黑的小手,手指扯了元杳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若是再白一些,云昙和幼时的云潺,就很像了。 瞧见他认错和撒娇,元杳哪里忍心生气呀? 她轻抚着云昙的小脑袋,软声道:“嗯,只要昙儿乖乖的,姐姐就不生气。” 云昙闻言,终于开心起来。 一旁,谢宁咋舌:“小杳儿,你就会拆你小叔叔我的台!” 元杳眨眼:“谁叫小叔叔你教坏小孩儿?” 谢宁十分无奈,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 他,明明是在帮她和云潺啊! 谁知,她竟不领情! 想着,谢宁看向九千岁,感叹道:“咱们小杳儿长大啦,就快出嫁了,胳膊肘,也开始往外拐啦!” 九千岁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你自找的。” 谢宁一哽,挽尊道:“我这不是瞧着,气氛太过安静,开两句玩笑,活络活络气氛么?” 九千岁端起手边的茶水,浅浅尝了一口,才问元杳:“皇上大婚,不去瞧瞧么?” “去呀!”元杳乖巧笑道:“杳儿这不是听说爹爹回来了嘛! 等下,杳儿就过去陪皇上。” 想着,她问:“爹爹,你想去瞧一瞧么? 今日,帝后大婚,可热闹了,杳儿带你去看上一眼?” 换个身份,跟在她身边一同去,届时,她不上前,远远地选个不起眼的地方,陪爹爹瞧上一眼就好。 九千岁喝茶的动作一滞。 观礼么? 如今,他已经是个“死人”。 死人,又如何出现在阳光下? 易容么? 容貌,可以改变,但,他的气质,即便藏得再好,熟悉他的人,只怕多看两眼,就能看出不对…… “罢了。”九千岁宠溺地对元杳说道:“不过是帝后大婚而已,爹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过些日子,便轮到小杳儿你的成亲礼了。 今日,你先去瞧上几眼,学上一二。 等你和云潺大婚时,你习得了经验,就不必那么累了。” “爹爹……”元杳红了脸:“杳儿还早呢……” 早? 九千岁凝眸看她:“不早了,再过十日,送亲的队伍就得从大齐出发了。” 十日…… 元杳张了张嘴。 一时间,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是的。 再过十日,她就要嫁去楚国了…… 她和云潺大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七月初七。 那日,刚好是七夕,也是乞巧节。 算起来,她留在大齐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元杳忽然生出紧迫感来。 想……逃婚! 难怪,云潺会让云昙和白砚带话,让她千万把持住自己,切莫逃婚。 云潺可真是太了解她了! 元杳把阿若留下,伺候爹爹和小叔叔他们,只带了静儿和云昙回宫门。 宫门处,礼官、命妇和宫人们全都严阵以待。 长街上,锣鼓喧天、鞭炮阵阵,号角长鸣。 听着,离宫门已经不远了。 元杳到时,姜承琰已经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自打被册封为太子起,这些年里,他在先帝和九千岁的双重教育之下,早已练出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成熟稳重性子。 没想到,今日迎娶皇后,却是紧张得厉害。 邓知蘅,他自小就认识。 这些年里,每逢宫中宴会,邓知蘅作为工部尚书的嫡女,都会随母入宫…… 当初的皇后、而今的太后,对这位邓家小姐十分喜欢。 有时,姜承琰去凤芜宫请安时,遇着邓知蘅了,也会听从母后吩咐,顺路送这位邓小姐一段路。 记忆中,邓知蘅像极了怀柔皇姐的性子,温柔端庄、大方得体。 同他说话时,就略微侧着头,笑意浅淡。 姜承琰一直知道,邓知蘅是喜欢他的。 可,这些年里,她对他的距离,一直拿捏得很好。 至少,从没让他不舒服。 即便是今日大婚,他也没有对她生出抵触感。 相反,他隐隐有一丝期待…… 姜承琰握紧手指,又张开,瞧着正向他走近的元杳。 他抬起手,轻捂了一下心口,而后,朝元杳淡淡一笑。 元杳步伐轻快,大步走近:“皇上在笑什么?” 姜承琰扬起唇角:“高兴。” 高兴? 元杳灿然一笑:“承琰,我也为你高兴。” 昔日别扭又傲娇的小屁孩,今日就要娶妻了! 再过不久,他就会有他的小皇子、小公主…… 紧随着姜承琰,京中世家公子和贵女们所生的小公子、小贵女们,又会重复父母辈们的人生,入国学院、一起长大…… 元杳眼睛酸涩,努力扬起一抹笑:“承琰,大齐的未来,可真美好呀!” 姜承琰闻言,愣了一下。 他看见,元杳的眼里,有浅浅水光,还有璀璨星光。 姜承琰冲她笑:“嗯,未来的大齐,只会越来越好。” 元杳眯眼笑:“我们,也会越来越好!” “嗯!”姜承琰重重点头。 这时,宫门口,有声音欢呼:“来啦来啦!喜轿快到啦!” 元杳闻言,眼睛一亮,欢喜道:“承琰,你的新娘子要到了! 快走快走!接新娘子去啦!” 第688章 他们都很喜欢你 瞧着元杳满脸欢喜的模样,姜承琰也被她弄得紧张起来。 偏偏,他是皇帝,得收敛着。 他站直身子,为元杳:“元小杳,朕今日……好看么?” “好看!”元杳想也没想,利落回答道:“今日,我们承琰就是天底下最俊逸的新郎!” 姜承琰冲她笑:“那,我们走。” “等一下。”元杳叫住姜承琰,伸手:“我为你正一下衣冠。” 姜承琰就乖乖站着。 元杳给他抚平冠服上的褶皱,又帮他正了正发冠,满意道:“好啦!” 两人,皆是大大方方。 一旁,礼官催促道:“皇上,您该出发了。” “嗯。”姜承琰点头。 一群人,簇拥着姜承琰,前往举行大婚的泰和殿…… 皇帝大婚,礼仪十分繁琐。 泰和殿外,早已铺满红毯、挂满红绸。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朝廷命妇……所有人,皆由礼官引领着,行礼跪拜…… 元杳,是不需跪拜的。 她带着云昙,远远站着观礼—— 姜承琰和邓知蘅,在礼官念了一通祝词之后,拜了天地、行了大礼。 接着,礼官又是祭告天地宗庙,行皇后册立大礼…… 元杳作为旁观者,都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成亲,也太麻烦了?! 嫁给皇帝,就更麻烦了! 她和云潺大婚,也得穿着几十斤的冠服、戴着几十斤的首饰,又是跪又是拜的? 大夏天的,会不会中暑呀? 中暑了,可是会死人的! 这也太可怕啦! 想想就要命! 逃婚的心,蠢蠢欲动…… “杳杳姐姐。”一旁,云昙开口喊她。 元杳侧头:“嗯?昙儿怎么了?” 云昙抬头看着她,小奶音十分认真:“杳杳姐姐,即便成亲很麻烦,但是,你不可以逃婚噢!” 元杳:“……” 她惊诧地看着云昙:“你怎么知道……” 后面的话,被卡在了嗓子眼。 “被昙儿猜中了?”云昙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小得意。 元杳干笑:“我就是想想……” 顶着大太阳,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成亲礼和皇后册封礼,才终于结束了。 随着一句“送入洞房”,广场上,齐刷刷地响起甩袖子的声音。 这一甩袖,带起不少雨点子……啊不,是汗水点子…… 幸好,元杳站得远。 脚边,跪足一个时辰的静儿起身,擦了把汗,苦着一张脸:“郡主,奴婢差点没撑住,晕过去……” 瞧着满身汗的静儿,元杳心疼又无奈:“静儿,你先回千华宫换身衣服。” 静儿抹汗:“可是……” “别可是啦!”元杳打断静儿的话,吩咐道:“你快去快回,回来时,给我带点吃的冰来!多带点儿!” 冰? 静儿飞快地抹了把汗:“郡主,奴婢很快就回来!” “快去!”元杳笑眯眯地挥手。 静儿拎了裙子,抬脚就跑。 幸好,泰和殿到千华宫不算远…… 元杳收回目光,叫上云昙:“好热呀,想不想去瞧瞧大齐新皇后?” “想!”云昙眼睛都亮了。 晒了一个时辰,他都快蔫儿了! 再晒下去,指不定就晕了! 元杳笑眯眯道:“走,姐姐带你去看新娘子!” 泰和殿内,寝殿燃满红烛,从纱帘到凳子,一应俱全的全是红的。 守在门外的宫人见着元杳和云昙,恭谨地行了一礼。 元杳领着云昙,踏入泰和殿。 泰和殿内,站满了福寿双全的命妇。 元杳和云昙到时,洞房内,正传来一阵嬉笑声:“生不生?” 一道柔柔的声音,羞赧道:“生……” 元杳歪头,站在帘子内往里边看。 云昙有模有样,也跟着歪头。 这时,穿着一身华丽冠服的姜承琰走了出来。 见着元杳,他愣了一瞬,随后,微红的俊逸面庞,露出一丝笑:“你既来了,就……替朕陪一陪皇后。” 元杳眨眼。 姜承琰……脸好红呀! 他是害羞啦? 元杳心情极好,由衷地替他开心。 她笑眯眯道:“文武百官还在等皇上,皇上快去!” 外间,都开宴了。 姜承琰红着脖颈,匆匆出了洞房。 很快,命妇们,也陆续离开洞房。 见着元杳领着楚国的小皇子殿下,全都意外又恭谨地行了个礼。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元杳才领了云昙,进了姜承琰和邓知蘅的洞房。 喜帐里,邓知蘅穿着华丽的皇后冠服,戴着金灿灿的发冠,端庄地坐在床上。 床侧,一边立了两个陪嫁进宫的侍女。 床边的圆桌上,红烛静静燃烧,桌子上,摆满象征多子多福、寓意美好的果子。 元杳行了个礼:“杳儿拜见皇后娘娘。” 云昙乖乖拱手行礼:“云昙见过皇后娘娘,祝娘娘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见着元杳,邓知蘅温柔秀丽的脸上,愣了愣。 不过,只是一瞬,她就出声道:“郡主,云小皇子,快快请起。” 说着,还要亲自起身扶人。 元杳连忙站直身子:“皇后嫂嫂,你坐着就好。” 嫂嫂? 邓知蘅浅浅一笑,声音温柔而又娴静:“杳儿妹妹,云小皇子,过来坐。” 自小,她就喜欢姜承琰。 这些年,她一直知道,姜承琰的心里,住着另外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的名字,叫元杳。 可,邓知蘅对元杳讨厌不起来,也嫉妒不起来。 打小,她就知道,元杳,值得大家喜欢。 连她,都很喜欢元杳…… 元杳走到喜床边,看了一眼。 床上,果然按照她吩咐的一般,撒了许多新鲜艳丽的玫瑰花瓣。 喜庆! 元杳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笑眯眯问:“嫂嫂,洞房,你可还满意呀?” 邓知蘅脸微红:“嗯,我很喜欢。”语罢,她看向元杳:“谢谢杳儿妹妹,让你费心了。” 早前,她就听说了。 姜承琰,特地寻了元杳,让她帮忙布置洞房…… 瞧着邓知蘅端庄温婉的模样,元杳灿然一笑:“皇后嫂嫂,杳儿自小就很喜欢你! 不止是我,皇帝舅舅和我爹爹,还有怀柔姐姐、怀遥她们,都很喜欢你! 承琰,在大婚之前,也是紧张又欢喜不已呢! 今日,杳儿就托个大,代先帝舅舅、我爹爹,还有远在异国的怀柔姐姐和怀遥传句话—— 承琰,可就要拜托给皇后嫂嫂你啦!” 邓知蘅眸光闪了闪。 她压下眼底水光,秀丽温柔的脸上,浮起温柔笑意:“杳儿,谢谢你。” 元杳郡主,是真讨喜啊! 怕她难过,怕她多想,就变着法子安慰她…… 这小郡主啊,明明是自己想托付皇上,却还拉上先帝和九千岁他们…… 邓知蘅浅笑着摇了摇头。 她抓起元杳的手,打心底生出一抹不舍:“杳儿,你快要离开大齐了,可有准备好?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第693章 你……想怎么罚我 大齐通向楚国的官道,修缮得平整而又宽阔。 送亲的队伍,绵延数十里,长得不见头尾。 一路南行,红得灼人眼…… 六月中旬。 越往南,天就越热。 好在,今年雨季来得晚,一路行来,除了偶尔下过两场雨,并未遇到暴雨、洪水。 大热的天儿,元杳脱了鞋子,和阿若、静儿、云昙和破月一起,坐在马车内围着冰鉴吃西瓜。 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 马车外,突然吵吵嚷嚷的,还有不少惊呼声。 元杳拿着西瓜,抬头往外边看去:“这是怎么了?” 静儿捂嘴:“不会是遇到劫匪了?” 劫匪? 车内众人:“……” “不可能!” 云昙把西瓜皮扔掉,拍拍手,小奶音格外认真:“云潺哥哥早就派人把沿途的土匪都清理过了! 路上,绝不可能遇到危险! 杳杳姐姐,你要相信云潺哥哥!” 元杳笑眯眯道:“我当然相信云潺!” 大齐,已经好些年不曾出过劫匪了! 更何况,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劫她呀? 这个送亲队伍,加上几国送嫁妆的队伍,浩浩荡荡有上万人呢! 除非,是不想活了,来找死。 正疑惑呢,马车,又是一晃。 马车帘子,被从外边掀开。 “嗷……”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元杳惊喜地抬头:“汤圆!” 竟然是汤圆! 七百斤的大雪球一般的汤圆宝宝,欢天喜地地朝元杳扑过来:“嗷嗷……” “汤圆崽崽!” 元杳开心得差点哭了,扔掉西瓜,扑到汤圆身上去,抱住汤圆毛茸茸的大脑袋。 汤圆肉乎乎的前爪温柔一拍,就把她拍了陷入它蓬松柔软的毛里。 元杳深深吸了一口。 哇! 她的大猫猫,香香的! 闻着,好像是洗过澡了的! 那味道,简直太熟悉了! 很多年前,她离京去淮水找爹爹、赈灾,走时把汤圆托付给云潺照看,那时,汤圆的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元杳隐隐有些兴奋起来。 汤圆都来了,云潺还会远吗? 显然,云潺,也不远啦! 在过了大齐地界,踏上楚国国土,又行了几日后,一条辽阔的大河,横亘在原野之上。 河面,停满了大船。 一条足有两层楼高的大楼船,被众船只簇拥着,停在正中间。 楼船上,挂满了红绸、红灯笼。 黄昏里,红绸翻飞,一串串儿的灯笼,随风轻晃。 船上,传来喜庆的丝竹声。 元杳凑近车窗边,正要惊叹呢,就听边上的云昙欢呼道:“杳杳姐姐,是云潺哥哥!” 云潺? 元杳顺着云昙的手看去。 夕阳的余晖,铺洒在大船上,船板上,一人红衣飞扬,肤色若雪,乌发如墨。 明明是艳丽的红色,却被他穿出了冷清绝尘的感觉。 似乎是感应到了元杳的凝视,云潺抬眸,眸光准确无误地锁定在马车的车窗上。 那一瞬间,世界都好像静了下来。 元杳清晰地听见她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楼船上,响起喜庆的鼓乐声。 有礼官拱手同云潺说了什么,他就掀了一下衣袍,迈着修长双腿,缓步下了楼船。 云昙开心地对元杳道:“杳杳姐姐,昙儿先下去拜见云潺哥哥啦!” 元杳点头:“去。” 云昙掀开马车帘子,跳下马车,眨眼就跑远了…… 很快,马车外就响起行礼声、说话声。 好似是嬷嬷的声音,在紧张地说着什么。 元杳只依稀听见一句“于礼不合”。 接着,说话声小了一些。 云潺冷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朕说的,就是礼法……”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元杳紧张得越厉害。 “嗷……” 趴在车上睡觉的汤圆,懒懒地睁开冰蓝色的眼睛,安抚似的叫了一声。 “没事,睡你的。”元杳温柔地挠了挠汤圆下巴。 汤圆又懒懒地闭上眼。 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马车外响起。 阿若叫上静儿:“郡主,奴婢先下马车透透气?” 透气? 元杳斜眼。 阿若表情冷静稳重,静儿眼底闪烁着兴奋。 这两人…… 分明,是想给她和云潺腾出马车! 元杳满脸发烫,随意地挥手:“去去!河边水深,注意安全!” 阿若含笑道:“奴婢会看好静儿,不让她掉下去的。” 静儿立刻反驳:“我又不是傻子,干嘛会掉进水里?” 两人说着话,一起出了马车。 两人刚走没一会儿,马车,轻晃了一下。 紧接着,车帘被人掀起。 元杳抬头,就对上一张冷清出尘的脸。 那人眸光闪烁,比星辰还要璀璨:“元杳,我来接你了。” 车帘一落,马车车门,就被外边的人给合上了。 云潺大步走过来,长臂一张,就把元杳揽入怀里。 他的怀抱,滚烫坚挺。 元杳被勒到喘气困难,不由地仰头:“云潺……” 声音,被尽数淹没在炽热的吻里…… 马车,在夕阳的余韵里,轻轻晃动。 汤圆懒懒地睁眼瞧了一眼,打了个滚儿,用肉乎乎、毛茸茸的雄壮后背,背对着两人。 没眼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外,有人前来扣门:“皇上,要赶马车上船了。” 云潺这才松开近乎要窒息的元杳,不悦地应道:“嗯!” 紧接着,马车车轮就滚动起来。 元杳瘫软在云潺怀里,脸色,跟染了胭脂似的,红得格外娇俏。 她的眼里,还浮着一层薄薄水雾。 云潺越瞧越欢喜,低头又要来吻她。 “不许!”元杳伸手挡住他。 云潺声音暗哑:“元杳……” 元杳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指尖在云潺唇上轻抹了一下。 她把红红的指尖伸到云潺眼前,没好气道:“你瞧,我的漂亮唇脂,全都被你吃掉了!” 云潺喉结动了动:“你明明知道,我想吃的,不是你的唇脂。” 元杳:“……” 要命! 腿……好软。 腰……也好软。 不行! 她都快化开了…… 元杳迷糊地想,她真没出息! 都怪云潺! 若没有南溪镇温泉池的那一夜,她至于会这样吗? 生气! 元杳推了推云潺:“当初,你在信上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信上? 云潺眸光闪了闪。 他曾说,要负荆请罪,任她惩罚。 云潺薄唇一抿,看向元杳:“你……想怎么罚我?” 元杳眉眼一挑,勾起云潺下巴,眨眼道:“你觉得,惩罚一头饿狼,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第698章 九千岁-番外 大齐丰和十八年,中秋。 夜幕将至,彩霞漫天。 官道上,马蹄阵阵。 一个轻袍缓带的雪衣少年,骑着高大的青鬃马,自官道驰骋而过,衣袂飘飘、墨发飞扬。 那张还未长开却已风华尽显的脸,美得不辨雌雄…… 身后,马背上的少年们嬉笑着,其中一个扬声道:“阿渊,慢点儿,等等我们啊!” 雪衣少年回眸,狭长的眸子,灿若星辰:“抓紧些,晚了,可就赶不上中秋烟火了。” “好阿渊,烟火,不看就不看了呗!”一蓝衣少年笑道:“左右也是你看烟火,别人看你! 我们的阿渊啊,比烟火还美!” “哈哈哈……” 马背上的少年们,发出爽朗的笑声。 少年元渊再次回头,挑起细长浓黑的眉毛:“再贫嘴,信不信我拔了你舌头?” 少年们又是哈哈大笑。 一行人,踏着星辉,驶入京城。 京中,到处张灯结彩,飘满合欢花的清浅香味,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入了城后,少年们便闹哄哄地分散而行,各自归家。 元府,门外挂着长串儿的灯笼。 牌匾,被照得格外的亮。 马匹停在元府门外,元渊还未跳下马,小厮就匆匆跑过来:“三公子,您回来了?” “嗯。”元渊利落地翻身下马,笑着叮嘱:“给乌有多添一些好点的草料! 今儿过节,再给它喂几根胡萝卜,它喜欢吃!” 乌有,正是他的青鬃马。 小厮接过缰绳:“公子放心,小的定会照顾好乌有!” 元渊抖了抖衣上不存在的灰尘,抚平袖子上的一处褶皱,迈入大门…… 元家,是名医世家。 祖上,曾出过好几个赫赫有名的太医。 这一代的元家家主,名叫元商陆。 元商陆早年考入太医院,师从上一任太医院院判,年过三十不久后,也升为太医院院判…… 往年中秋,宫中都要举办盛大宫宴,这种场合,必须有太医在。 作为院判的元商陆,必须坐镇太医院。 算下来,他已经快十年没陪过家人过中秋了。 今年,皇帝特地准许元商陆休沐一日,好陪家人一同过个中秋节。 儿子终于能陪家人过节,元老夫人欢喜极了! 于是,在外的所有元家子孙,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今年都必须回京过中秋! 元府的月桂树上,挂了许多贴了字谜的橘子灯、桃花灯、兔子灯…… 府中,飘满了桂花和月饼的香甜味。 还在外院,就能听到内院传来说笑声。 虽是热闹,却也无趣。 外院,元渊抬手取下一盏橘子灯,举至眼前,去看上边写的字谜。 这时,一道声音自不远处的假山后响起:“……大公子,这折扇,是三公子亲手画的! 求求您,把扇子还给小的……” “滚开!别碰我!”一道公鸭嗓嚣张道:“不就是把扇子么?我看中了,就是我的! 元渊想要,让他自己再画一把去! 本公子,还就要这把了!” 小厮被气出哭腔:“大公子,求求您,把扇子还给小的……” “闭嘴!”另一个略带着矫揉尖酸的女声叱道:“我家公子看上你家公子的东西,是你家公子的福分! 我家公子,可是满腹学识,三岁就会背诗,五岁就会写诗、作画…… 而你家公子,成日里不学无术,骑着马带一群公子到处跑,又是招猫又是逗狗…… 就凭他娘亲的那些破事儿,若非他生得好看,得了元妃娘娘喜欢,谁稀罕他画的花儿啊! 谁人不知,连他亲爹,太医院院判大人,都不理他……” “你胡说!我家公子才没有不学无术!大人他是疼爱我家公子的!” “大人疼他有用么?他娘讨厌他啊!” “你胡说……” 那边,争执声还在继续。 元渊拎起手边的兔子灯,绕过假山。 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约摸着十四五岁的白胖少年,手里正拿着一把画着绽放得正艳的冠世墨玉的折扇…… 边上,一腰细脸圆的粉衣少女,手臂贴着那白胖少年,不自觉地勾了脚尖儿,对少年的腿又是缠又是蹭。 白胖少年气息微变,开始喘了起来。 这一幕,瞧着着实不堪入目。 元渊三步并作两步,走至蹲在一旁哭的小厮身边,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七喜,你哭什么?” 小厮抬头,顿时一喜:“公子,呜呜……” “没出息。”元渊把橘子灯往前挪了挪,照亮小厮脸上的泪痕。 还未变色的嗓音,有些稚嫩清润:“起来,把泪擦一擦。” 小厮哽咽了一下,抬起袖子,刚要往脸上抹,一方雪白丝帕就递了过去。 小厮红了脸,颇为不好意思,小声道:“谢谢公子……” 元渊扬唇一笑。 一旁,元嵩看不过眼,一把掐住婢女纤腰,恼怒地看着元渊,扯着公鸭嗓骂道:“元渊!你是瞎了么? 我就站在这里,你都不知道叫兄长么?” 兄长? 元渊这才抬头,一张美得不辨雌雄的稚嫩小脸上,露出一丝丝惊讶:“原来,大哥也在呢?” 元嵩气急:“你……你……” 元渊目光一转,落在元嵩手里的折扇上,稚嫩清润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不问自取,便是偷。 大哥未经我允许,为何拿走我的折扇?” 偷? 这个字,戳痛了元嵩的肺管子。 元嵩气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怒道:“元渊!我拿你东西……” “是瞧得起我?”元渊打断了元嵩的话:“大哥的婢女方才不是说,瞧不起我么? 扇子,还给我。” 元嵩气得火冒三丈。 鼓鼓的肚子,都快把锦衣撑破了。 望着元渊那张又美又冷清的脸,元嵩一把把折扇扔在地上。 他挑衅地用脚跺了两下折扇,躺在地上,就开始大哭起来:“祖母!祖母……” 很快,内院的人纷纷涌了出来。 男子女眷,挤了半个院子。 为首的老夫人,穿着一身雅致端庄的紫色,满头花白头发梳成油亮的发髻,戴着华丽的珠钗。 脸上皱纹横陈,高高的颧骨,透着几分凌厉气息。 一见元老夫人,元嵩就扯着公鸭嗓,恶人先告状:“祖母,嵩儿就拿了元渊一把折扇,他就推嵩儿! 祖母,嵩儿摔得好疼啊!” 元老夫人闻言,不问缘由,眼神凌厉而又刻薄地落在元渊脸上:“阿渊,跟你兄长道歉!” 少年元渊轻抿了薄唇:“祖母,我没做过的事,不想道歉……” 话还未说完,膝盖就是一疼。 “嘭”地一声,他的膝盖就跪到了地面。 白衣白裙的元夫人,怀抱着一个眼睛圆溜溜、乖巧又柔软的三岁小公子,收回脚尖,冷冷道:“跟嵩儿道歉!” 元渊手抚上膝盖,倔强地抬头:“母亲,我没有……” 元夫人声音依旧冷若冰霜:“道歉!” 第699章 番外-九千岁 道歉? 绝无可能! 元渊抬手,指着地上已经脏破得看不清的折扇,眼尾微红:“是他,先不问自取拿走我的折扇,又把我的扇子毁了。 凭什么道歉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少年的嗓音,轻颤中透着一丝愤怒。 元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元渊!” 这时,元老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元夫人,看向元渊:“这件事,就此作罢! 商陆难得在家过中秋,就不要再扫兴了! 这里太吵了,把阿宁抱下去!” 元夫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元渊,对元老夫人福了福,冷着一张脸,抱着怀里的孩子走了。 元老夫人目光扫了一眼院子里剩下的人:“都站着做什么?都散了!” 于是,等着看热闹的,全部一哄而散,各自回了后院。 院子里,人一走,元老夫人就瞪了一眼粉衣婢女:“还不扶嵩儿起来?” 婢女这才扶了元嵩,娇滴滴地喊了声:“公子,别哭了,奴婢瞧着心疼。” 语罢,她手指轻一下重一下地捏弄着元嵩手臂上的软肉。 元嵩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都酥了。 站起身后,元嵩对元老夫人道:“祖母,孙儿身上都是泥,先带娇娇回房更衣了。 您在这里,可要好好罚一罚三弟! 元家,怎能出这种不尊长幼的顽劣之人? 若叫外人知晓了,指不定得如何看元家呢!” 元老夫人点点头,看向粉衣婢女娇娇:“别整日勾着嵩儿窝在榻上,他正长身子呢! 若缠坏了他身子,回头我要你好看!” 婢女忙做出乖巧懂事的模样:“老夫人请放心,奴婢都知晓分寸呢。 少爷他,也是知晓分寸的。” “下去!”老夫人挥手。 元嵩一喜,抓了婢女,小声道:“快走!公子我都快忍上火了。” “公子,您怎么猴急猴急的……” 不堪入耳的调笑声,逐渐远去。 元渊垂着眼,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元家,真是表面光鲜,内里,早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恶臭熏天…… 元老夫人收回目光,冷冷地看向元渊:“怎么,跪上瘾了,需要我这把老骨头亲自扶你?” 元渊这才起身。 雪白衣袍,沾了不少泥泞。 元老夫人冷眼瞧着他的脸,多瞧了会儿,脸上冷意消了许多:“膝盖疼么?” 元渊如实点头:“疼。” 元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亏你还是她亲生的,她倒是下得了重手!” 元渊轻拍了拍衣袍上的泥泞,出声道:“祖母,我没有推大哥。” 元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他要什么,你给了他便是,犯不着与他争。 因为你爹娘,嵩儿打小就没了爹。 凡事,你都让着他些!” 元渊喉头动了动,终是点头:“好……” 元老夫人又端详着他:“脸都瘦了,出游的这几日,可有好好用膳、休息?” 元渊回道:“回祖母,孙儿是长高了。” 元老夫人点点头,随后道:“今日中秋,你父亲难得休沐,他在书房练字,去书房找他罢。 你们父子已是许久未见了,去请个安。” 元渊端正地行了个礼:“孙儿告退。” 语罢,他抬脚往元商陆的书房走。 元老夫人视线落在他腰间,忽然出声:“阿渊。” 灯影深处,元渊停下脚步:“祖母?” 元老夫人站在月桂下,枯瘦的脸上,表情凌厉,声音却慈祥了许多:“祖母并非想对你有多严厉…… 只是,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嵩儿面前,总要对你严厉一些,他心里才会舒坦点。 如此,他也会少找你麻烦。 嵩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元渊薄唇抿了抿,眸色微闪:“祖母,孙儿懂的。” 元老夫人点头:“去找你父亲罢。” 元渊这才抬脚离开。 书房,亮了两盏蜡烛。 光线,有些昏暗。 书案旁,端坐着一个穿着靛青色锦袍、年近四十的清瘦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元商陆。 元商陆一手捋了胡须,一手拿着一支毛笔,正伏在书案边写写画画…… 元渊缓步走进去,没出声打扰。 元商陆抬起头,凤眼盛着一丝浅笑:“有些日子没见,我的渊儿长高了。” 元渊步伐轻快了一些,走到书案对面,细长的双眼,又黑又亮,露出一丝欢喜:“父亲。” 元商陆目光落在他膝盖处:“你娘又罚你了?” 元渊轻拍了一下衣袍,说道:“是儿子不慎摔了一跤。” 摔了? 元商陆不置可否,而是弯腰在书案底下一拎,拎起一个精致的食盒,含笑道:“瞧瞧,这是什么?” 见那食盒上用金漆描着一朵喇叭状的小花,元渊眸子微亮:“姑姑给我送月饼了么?” 元商陆点点头,笑道:“今年中秋,元家不进宫。 元妃娘娘念着你,让我为你带点她亲手做的小点心回来。 你尝一尝,明日,我好去给她回话。” “嗯!” 少年元渊,整理好袍摆,端方地坐在书案边,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两碟糕点。 一碟,是形状极为复杂的牡丹形状的月饼,呈胭脂色,特别漂亮。 一碟,是白净透明、圆润可爱的小兔子月饼。 元商陆慈爱地问:“喜欢么?” 元渊笑得凤眼弯弯,眸光又闪又亮:“喜欢!” 元商陆坐在一边,抬了手,摸摸他的头:“喜欢,就尝尝看,别辜负了元妃娘娘的心意。” 月饼,一样有三个。 元渊把小兔子月饼留了两个,又拨了一个牡丹月饼,放在碟子里,推到元商陆面前:“这是给娘亲和阿宁的,劳爹爹一会儿带给他们。” 元商陆眸光微闪:“好……” 元渊拿起一个牡丹月饼,递给元商陆:“这是给爹爹的。” 元商陆本想推辞,但,看见儿子黑亮期冀的眸子,就接了下来。 父子俩,坐在书案边分食着月饼…… 一个月饼吃完,元商陆递了个沉甸甸的钱袋过来:“今夜,各房的人都来了。 府中乱糟糟的,想来,你也待得不痛快。 京中有许多表演,热闹又有趣,爹爹不能陪你,你自己去逛一逛、玩一玩儿? 这些银子,你拿着。喜欢什么,便买什么。 街上人多,注意安全。” 元渊接了钱袋,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谢谢爹爹!” 元商陆也跟着笑:“你这孩子,留你在府中,就像拘着你了似的! 今夜出去,不许骑马了啊!” 元渊把钱袋收好,乖巧回答道:“儿子明白!儿子偷偷溜出去。” 说着,就要走。 “等一等!” 元商陆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两张银票,递过来:“衣服都脏了,重新买身喜欢的去。” 元渊笑得格外明媚灿烂:“谢谢爹爹!” 元商陆微扬了下巴,摸摸胡须:“还不快走?” 元渊得了钱袋和银票,回房换了身黛蓝色锦袍,趁人不备,偷偷翻了围墙,跳入宅子外的一条巷子。 中秋夜,巷子里,又黑又静。 没走几步远,不远处,就传来一道肉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嘭!” 接着,响起一道极轻的闷哼声。 第700章 番外-九千岁 巷子,格外安静。 闷哼声,有些瘆人…… 元渊隐入墙边的阴影里,放轻了脚步,屏息凝神。 然而,那人再没发出声音…… 不会是死了? 元渊踌躇了一息,果断抬脚,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银白月光如水,静静从天际挥洒而下。 转过拐角,狭长的巷道里,一半明,一半暗。 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软绵绵地躺在月光下,宛如一团破布。 也不知,是死是活,更不知,他还有没有同伙,或者杀他的人…… 正常人,在这个时候,就该装作无事发生,偷偷溜走。 又或者,去报官。 元渊在暗影里站了片刻,果断走了过去,抬了脚尖,拨正地上人的脑袋。 月光下,一张青涩的脸庞,映入眼帘。 剑眉浓黑,鼻梁高挺,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脸颊被划了一条一指来长的口子,薄唇、下巴上,也全是血。 此时,少年正紧闭着双眼。 细看之下,他的手臂、腹部、腿上,被划了不少口子,正往外渗血…… 看在他还算干净,脸长得也还算不错的份上,元渊弯腰,抬起手,在少年没伤的那边脸上轻拍了拍:“喂,死了么?” 少年没动静。 不会真死了? 元渊抬头看了一眼,四周,也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想了想,他一手捋了衣袖,一只手卯足劲,对着那张稚嫩的脸,就是一个耳光抽过去。 “啪!” 耳光声,在狭长的巷子里格外响亮,隐隐还有一阵回音。 然而,少年还是没醒。 “啧……” 元渊抬手,对着少年的脸,又是两个耳光。 “啪!啪!” “咳,咳咳……” 两个耳光过后,地上,少年终于有了反应。 “没死呢?”元渊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少年闷声咳嗽了两声,闭着眼,哑着嗓子开口道:“水……” 水? 元渊抬头,往前后各自看了一眼。 这条巷子,又窄又深。 大晚上的,去哪里给他弄水去? 沉吟了片刻,元渊看向少年,问:“你是刺客么?” 地上,少年缓缓睁开眼。 那双眸子,因受伤而缺了些神采。 眸子里,映着一个白得晃眼的雪白人影…… 少年喉头动了动,忽然就是一偏头。 “噗……” 一口污血,从他口中喷出。 元渊想要退,却发现已经来不及。 先前在家里染上泥泞的雪白衣袍,此时,又被染上一大片血污。 元渊当场被气笑了:“你可知道,我这衣服值多少钱?” 少年抬起染满污血的下巴,哑着声音对他道:“救我。” 元渊:“……” 他嫌弃地退了两步,看着地上的少年,想要拒绝。 但,看着那双眼睛,却又下意识地心软。 一阵沉默后,元渊看向少年:“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刺客?” 他可不想为自己、为元家惹麻烦。 少年染满血污的下巴动了动,最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是……” 是刺客。 元渊站直身子,用少年独有的清朗嗓音拒绝道:“我不救刺客。” 受伤的少年眸光闪了闪,祈求般地看着他:“救我…… 只要你救我,我……我愿做任何事,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我还不能死……” 元渊抿了唇。 救,还是不救? “救我……”少年又一次开口。 罢了! 元渊蹲下身,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我可以救你,但,你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救你的命,但,你不能给我惹麻烦!” 少年嘴唇动了动:“好……” 元渊问:“能自己走么?” 少年试着动了动腿,而后,摇了摇头:“腿断了,走不了……” 腿断了? 元渊有一丝的讶异。 这人,腿都断了,还不哭不闹地坐在这儿,也算是个男子汉了。 他蹲下身,背对着少年,然后伸出一只手:“我背你。” 月色下,他的脊背,又瘦又单薄。 看起来,就没什么力量。 然而,地上的少年没多迟疑,把手往元渊手里一搭,反手扣住元渊手腕,腰上就是一个用力,试图上他背去。 “嘭!” 银白的月光下,一黑一白两个少年,齐刷刷摔倒在冰凉的地上。 元渊,是被压在下边的一个。 背上的少年,身板又硬又重,压得他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晕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元渊动了动身子,一把推开压住他的人。 背上的人,瞬间滚落在一边。 元渊扭了扭差点被摔断的脖颈,恼怒地去推少年:“你这人,我好心救你,你怎么……” 这一推,就见,少年已经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苍白的脸,正对着他。 元渊:“……” 轻叹了口气,元渊拍拍衣袍站起身来。 他把又是泥泞又是血污的外袍脱了下来,蒙住少年的脸和上半身,又咬紧牙关,把人背在背后,缓步出了巷子。 几百米长的巷子,在夜里格外的长。 出了巷子,又穿过另一条小巷,足足穿了三条街后,元渊来到一个紧闭着的小门旁,抬起手,敲了敲。 很快,门就被人打开。 一个做伙计打扮的人,捧着一盏昏暗的蜡烛,往外探头看了一眼,惊疑不定地道:“元公子?这是怎么了?” 元渊压低声音道:“我偷喝了点酒,爬人家柿子树,跳下来时,不慎砸到路人了。 你别声张,给我拿点些伤药,我先给他治一治……” 砸着人了? 这不会出人命了? 伙计打了个寒颤,不敢多看,更不敢多问,连忙让开门:“元公子,里边请。 您的房间,一直都留着……” 元渊一路上楼,进了二楼的房间。 他给了伙计一锭银子:“去买两身新衣,剩下的银子,你自己拿着。” 伙计得了赏银,腿脚十分麻利。 回来时,不仅带了新衣,还带了伤药。 元渊想了想,不放心,又给了伙计一锭银子:“今夜的事,同谁都不许说,明白么?” “明白!”伙计笑开了花。 元渊点点头:“下去,等会儿,送桶沐浴的水进来。” 伙计欢天喜地地出了门,很快,就把热水送来了。 走时,还体贴地关了门。 房间里,烛光昏暗。 软榻上的少年,双眸紧闭,脸颊和薄唇没有一丝血色。 元渊也没多想,捋了袖子,走过去,对着少年衣领,就是一扯。 突然,本来昏迷的少年,猛地睁眼,抬手,对着他脖颈就是一敲。 后颈,传来剧烈疼痛。 元渊瞪大眼睛:“你……” 后续的话还未说完,人就倒了下去。 而敲他的罪魁祸首,惨白的脸上,也是一片震惊之色:“抱……抱歉,失手了……” 失手? 失手是什么意思? 打错了? 元渊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昏迷之前,他咬着牙,拼着最后一口气:“你……给我等着!” 第701章 番外-九千岁 月上中天。 元渊醒来时,后颈处,正疼得厉害。 他揉了揉后颈,睁眼。 入眼处,烛光昏暗。 房间里,静悄悄的。 元渊这才想起,他先前,被人给打晕了。 打他的,还是他救下的人。 “这混账……” 元渊强撑着,爬了起来。 这一看,他才发现,他依旧躺在冰凉的地上。 烛光下,少年软趴趴地仰在软榻边。 苍白青涩的脸,正对着元渊的方向。 脸上,伤口已经止了血,一缕头发,轻飘飘地贴着眉骨,搭在脸上。 此时,他正睁着一双黑亮的眼,虚弱地盯着元渊:“你……醒了?” 元渊当即瞪了他一眼。 少年愣了一瞬,随后,哑着嗓子开口:“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晕你……” 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嗓子,已经哑得近乎发不出声音。 元渊坐在地上,狭长眼睛一眯,看向少年:“所以,你是有意打晕我的?” “我……我不是……”少年的眼神多了一丝慌乱。 元渊冷哼了一声。 少年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可不可以……给我倒杯水?” 元渊被气笑了:“有力气打晕我,没力气找水喝?” 少年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瞧着他这样闷不吭声的模样,元渊气不打一处来。 他气得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子边,拎起水壶,直接递给少年:“快喝!” “谢谢……”少年艰难地伸手来接水壶。 这一接,差点把整壶水打翻。 幸好,元渊眼疾手快,及时拎住了水壶:“你到底喝不喝?” “我……”少年嘴唇动了动:“我手断了。” 元渊想骂人。 他彻底气到笑出声:“本公子就问你,你浑身上下,都有哪里断了?” 少年沉默了片刻,回道:“腿,肋骨,手……” 而且,他流了好多血。 腹部,也被利刃贯穿了。 房间里,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元渊先妥协。 他找了水杯,倒了一杯温水,凑在少年唇边,十分嫌弃:“快喝!” 少年感激一笑,扬起下巴,凑在杯子口,大口喝了起来。 一杯不够,元渊又给他倒了两杯。 足足喝了三大杯水,少年才停下来。 他喉头动了动,嗓音也没那么哑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打住!”元渊微挑了眉梢,轻飘飘道:“救你,是因为本公子今夜心情好,顺手而已,不必客气!” “不!”少年正色道:“你若不救我,我今夜必死无疑。 你救了我,我就一定要报答你!” 报答? 元渊放下水壶,居高临下地瞧着软榻上的少年:“你浑身上下,连衣服都没一片好的。 就你这样的,拿什么报答我?” “我……”少年迟疑了一下,再抬头,眸光又黑又亮:“我可以把命给你!” 命? 元渊眸光闪了闪。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把命给他。 望着少年黑亮的眸子,元渊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嗯!”少年郑重点头。 元渊的心里,有些飘飘然。 元家,祖上出了不少名医。 他的父亲,又是太医院院判。 可,他却并未习得元家医术,只因,他并不喜欢去背那些复杂的药名、药性等。 今日,算是他第一次救人。 挺了挺身板,元渊端着世家公子的架子,对少年道:“不想伤得更重,就好好躺着!” “好……” 少年吃劲地挪了一下身子,换了个略微舒适一些的姿势,躺了回去。 元渊把衣袖挽好,走至木桶边,先单独舀了盆水,端至软榻边,对少年道:“把你上衣脱了。” “我……”少年脸色微红。 瞧见他这副做派,元渊眉峰上扬,表情也冷了几分:“扭扭捏捏,你莫不是个女的?” 少年连忙道:“不是!”他有些结巴:“方才……你拉我衣领,是……是要为我清理伤么?” 元渊横了他一眼:“废话!” 少年越发忐忑:“对……对不起,我只是条件反射……我不是故意要打晕你……” “闭嘴你!” 元渊手一扬,一块扭成团的手帕,就塞进少年口中:“咬紧,不许松口!” “等一下!”少年急急叫住他。 “你又怎么了?”元渊十分无奈。 少年仰头望着他:“我……叫池影。” 池影? 怪好听的…… 元渊把手帕塞进少年口中,挑眉道:“谁想知道你名字了? 闭上嘴,咬紧!” 语罢,他动作极为粗暴,扯了池影的外衫、中衣、里衣。 一边扯,还没好气道:“穿这么多,不照样被划了这么多口子?真是没用!” 池影嘴巴动了动,想要解释。 元渊挑眉。 池影立刻就温顺了。 元渊拿起湿透的温热帕子,按上池影腹部,边给他擦拭,边嫌弃道:“从来都是别人伺候本公子…… 有本公子救你狗命,还伺候你、给你清理伤口,是你三生有幸……” 他一边念叨,一边帮池影清理了伤口,而后,又给池影上了药,处理断了的肋骨、腿和胳膊…… 忙完,已经累得全身是汗。 他洗了手上的药和血,转头看向池影:“你感觉如何了?” 池影吐了帕子,感激道:“好了很多,谢谢你。” “我瞧着,你也是好了很多。”元渊摸着光洁漂亮的下巴,思索了片刻,看向少年:“今夜夜深了,既然你好了许多,那我就不给你熬药喝了?” 池影点头:“好。” “不行!”元渊纠起眉头:“我给你挑两味药,你就这么嚼了吃了罢。 不吃药,万一半夜死了怎么办? 你死了,我还得埋你,多辛苦啊!” 池影愣了一下,点头:“好……” 见池影听话,元渊展颜一笑,格外兴奋:“你等着!” 他高兴地挑了些药,塞给池影:“这些药,你全都嚼了吃了! 你吃药,本公子沐浴去了!” “好……”池影点头。 元渊取了衣服,转去屏风后沐浴。 等他回来时,软榻边的药,果然被池影全嚼了吃了,只剩了点药渣…… 而且,池影大概是太疲惫,已经睡着了。 元渊困得紧,和着衣服,躺到松软的床上。 直到,半夜…… 一阵闷哼声,格外大声。 第702章 番外-九千岁 元渊猛地从梦中惊醒。 睁眼一看,周围黑沉沉的。 房间里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灭了。 过了中秋,夜里有些凉。 元渊适应了一下黑暗,才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池影?” 元渊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连忙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他先是摸索着找了个火折子,又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只蜡烛,点燃。 这一瞧,只见,不远处的软榻上,被子早被池影踢掉在地上了。 而池影本人,满头是汗。 汗水,在烛光里,亮晶晶的。 元渊举着蜡烛,走到软榻边,半蹲着,伸手探上池影的额头。 刚一触上,他立刻缩回手。 烫! 池影的额头,烫得吓人。 不止额头,他整个人都在发热! 元渊把蜡烛放在离软榻不远的烛台上,伸手推了推池影:“喂,醒醒!” “热……” 池影双眼紧闭,脸上,正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却是惨白干裂。 元渊又气又急。 他捋了袖子,着急地去找手帕,找水,又是给池影降温,又是给他喂水…… 忙活完后,看着还未散热的池影,元渊无奈之下,只得拎起药包,出了门去。 天还未亮。 大而亮的圆月,冷冷地悬挂在天际。 银白的清辉,撒了一院子。 昨夜中秋,满城狂欢。 三更时分,才消寂了下来。 此时,客栈静悄悄的。 幸好,这家客栈,元渊十分熟。 元商陆甚少回家,元夫人不管他,但他又不缺钱,就经常约着一群世家公子哥们到处玩。 玩累了,就在客栈专门包的房间睡下。 元渊摸索着进了厨房,点亮蜡烛,拿出一个积了灰的药罐子,洗刷干净,又费了好大力气,生了火…… 天亮时分,元渊端着一盆黑漆漆的药,出了厨房。 出门时,差点撞着人。 睡眼惺忪的伙计大步跳开,看见满脸黑灰的元渊,惊呼出声:“鬼……” “别叫!”元渊连忙制止他:“是我!” “元……元公子?”伙计满脸惊吓地望着他。 元渊点点头:“睡你的觉去,等会儿睡醒了,再去给我抓点药。 我给你方子,你多跑几家药铺……” 打发了伙计,元渊才回了房间。 池影,依旧在发热。 等药凉了一些,元渊才用筷子撬开池影的嘴,把药给他灌了下去。 一碗不够,他干脆把一盆药全给灌了下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影才安静了。 元渊松了口气。 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就回家去。 这时,敲门声响起:“元公子,是我。” 元渊整理了一下衣衫:“进。” 伙计拎了一大串包裹好的药包,挤进门来,把药全部放在桌子上后,抹了把汗:“元公子,出事儿了!” 出事了? 元渊怔了一下,问:“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伙计露出一副八卦的模样:“就是……我去买药,遇到定军将军府的人了!” 定军将军府? 元渊怔了一下。 这时,伙计又小心提醒道:“元公子,您忘啦?您和那位定军将军府的林小姐,不是定过亲么?” 元渊当然没忘。 他,有门自小就定下的亲事。 定亲对象,是定军将军府的嫡小姐。 那位小姐,名叫林夕雾。 定亲的缘由,是因为很多年前,林夕雾生了一场病,怎么治都治不好,就从京外大营送回京中。 就在当时,元商陆出手为她治了一下,结果,就给治好了。 林家感念元商陆救女恩情,又见,元商陆的长子元渊,长得十分聪明漂亮,于是,半开玩笑,就把这门亲事定下了…… 亲事,元渊倒是不太在意。 他皱着眉,看向伙计:“林家怎么了?” 伙计这才压低声音:“不知出了什么事,林家那位将军,穿着便服回京了。” 将军……回京? 元渊眉头皱得更紧了。 好好的,驻守军营的将军,怎么可以回京? 除非……是被皇帝诏回来的! 莫非,京中出事了? 元渊猛地转身,看向软榻上闭目沉睡的池影。 伙计被吓了一大跳:“元公子,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唬小的……” “噤声!”元渊对伙计道:“榻上之人,是翼城来京中过节的富商家的小公子,姓……张。 张公子在赌坊赌输了许多钱,被人打了一顿,又被我从柿子树上跳下去砸了…… 他特别值钱,你务必看好他,不许任何人把他带走,明白吗? 我回去写封信,托人带去翼城。 他家的人,很快会回来接他的。 到时候,赏钱,少不了你的!” 赏钱? 伙计眼睛都亮了,点头如捣蒜:“元公子尽管放心!小的都懂!” 元渊随意收拾了一下,踏着晨光,急匆匆回了元府。 清晨的元府,还沉寂在一片寂静之中。 院子里的小厮和婢女,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扫撒…… 元渊爬上围墙,见院子静悄悄的,纵身一跃,就跃到了院子里。 他抚平衣服上的皱着,又理顺乌黑柔润的长发,施施然推开房门。 “嘎吱”一声后,他愣在门口:“父亲?” 房间里,穿着竹青色锦袍的元商陆,正拿着一副画卷在看。 听到声音,元商陆转过头来:“回来了?” 彻夜未归,被抓了个正着,元渊干笑了一声:“爹爹,我不是故意在外留宿的。 昨夜,我到处转了转,见夜色太深,就在外边客栈住下了……”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元商陆就打断了他的声音:“阿渊,你的身上,有血腥味,还有药味。” 元渊:“……” 他笑不出来了。 元商陆自下往上打量了他一眼,才缓声道:“昨夜,宫中进了刺客。 东宫,锦翠宫,都潜入了不少刺客。” 锦翠宫? 元渊忙问:“姑姑她没事?” 元商陆回道:“没受伤,但,该是受了不少惊吓。” 没受伤,简直是万幸! 元渊看了眼天色,当即道:“爹爹,我今日进宫一趟,去看看姑姑!” “阿渊。”元商陆放下话,眸光带着几丝严肃:“爹爹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担心元妃娘娘。 阿渊,你想一想。 为何,刺客要在中秋夜进宫行刺? 为何,刺客只进了东宫、锦翠宫? 又为何,东宫那位受伤了,锦翠宫却没事?” 为何…… 为何恰好是元商陆这太医院院判不在宫中之时? 元渊倒吸了一口气,猛地看向元商陆:“有人……要害姑姑和小皇子,要害元家?” 第703章 番外-九千岁 元商陆沉默了许久。 好半晌,他才开口道:“阿渊,可以告诉爹爹,你昨夜都见谁了么?” 元渊眸光闪了闪,如实回答:“昨夜,我救了个浑身是伤的人。” 浑身是伤? 元商陆当场就变了脸色,压低声音问:“那个伤者,现在在哪里?” 元渊回道:“客栈。” 元商陆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元渊张了张嘴:“父亲?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做错。”元商陆摇了摇头:“咱们祖辈,靠着救死扶伤,积攒了几辈人的名声,才有了元家如今的地位。 你是元家是子孙,救人性命,并没有做错。” “可……”元渊迟疑地问道:“若那人是被人刻意派来接近我的呢?” 元商陆眉心皱起:“那……只能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 元渊抬头,看了眼亮起的天色。 今日,天阴。 起了风,院子里的地砖上,落了不少桂花…… 元渊收回视线:“爹爹,儿子陪您进宫一趟,去瞧一眼姑姑?” 不知想到了什么,元商陆点点头:“好。” 进宫之前,元渊重新沐浴更衣,换了身月白色锦袍,又在腰间挂了枚玉坠,才随元商陆进宫。 天色,阴沉沉的。 宫门外,无数禁军,表情严肃地巡逻,每进出一辆马车,就要掀开检查。 入了宫,宫中更严,每个宫殿,都有无数禁军在门外穿梭。 宫人们,全都小心翼翼,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 好不容易,才到了锦翠宫。 锦翠宫外,更是十步一队巡逻禁军。 一入锦翠宫,门就被禁军关上了。 听说元渊入了宫,元妃欣喜地迎了出来:“阿渊!” 元渊礼数周全地行了个礼:“拜见元妃娘娘。” 元妃四下看两眼,拉了元渊的手:“走,进去说话。” 寝殿内,燃着好闻的熏香。 元渊看了一圈,都没看见小皇子,就问:“八皇子殿下呢?” 元妃回道:“昨夜受了惊,太医来瞧了之后,开了安神的方子,已经服药,睡在偏殿了。” 元妃年过三十,但因受宠,加上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长得花容月貌、气质姣好。 不过,大约是昨夜受了惊吓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即便是擦了粉,也依旧缺了些许气色。 元妃招手,贴身宫女送来了茶和茶点,随后,拉了元渊坐下,笑得十分温柔:“几日不见,阿渊又长高了许多。” “是姑姑?”元渊挑了眉梢,开心道:“我也觉得自己长高了! 等过完年,我就可以长得比父亲还高了!” 听到这话,元妃也笑了起来:“那,咱们阿渊可要努力加餐饭,努力长高呀! 将来,定要长得比你爹爹还高,好庇护咱们元家。” “嗯!”元渊郑重点头:“等开了春,我便好好用功,去参加春闱。 将来,不仅庇护元家,也要努力护好姑姑和八皇子殿下!” 元妃闻言,眼眶微红,笑得十分欣慰,哽咽道:“嗯!姑姑……等着那一天!” 彼时,元渊并未看中元妃眼中的泪意。 他以为,姑姑是感动…… 在锦翠宫留了许久,元渊才独自出了宫。 出宫之前,元妃交给他一个精致的玉蝉玉佩:“再过几年,我们阿渊就及冠了。 这个,是姑姑提前交给你的及冠礼。” 及冠? 元渊愣了一瞬,开口道:“姑姑,您是不是记错了? 阿渊都还未到十三岁生辰呢! 即便是到了十三岁生辰,到及冠,也还有整整七年……” “姑姑没有记错。”元妃把玉佩塞入他掌心,柔和道:“贺礼,可以提前送嘛! 姑姑年纪大了,记性总不好。 所以,这及冠礼,就提前交给阿渊,由阿渊自己保管啦!” 元渊有些迟疑,但还是接下了玉佩:“谢谢姑姑。” “乖。”元妃抬手,轻抚了一下他的头,眼尾微红,声音无比温柔:“咱们阿渊啊,是京城最贵气的世家公子,也是满京城最好看的小公子! 我们的元公子,要永远一直快乐下去。 姑姑希望,你永远灿烂肆意……” 元渊轻抚着手中温凉的玉佩,对元妃点点头:“姑姑放心,阿渊会的!” 元妃拍拍他肩膀:“出宫。” 看着眼眶一片红的元妃,元渊努力扯出一抹明媚灿烂的笑意:“姑姑,阿渊过几日再进宫陪您! 您和小殿下,要多多保重身体。” 元妃也挤出一丝笑:“好。” 元渊这才拿着玉佩,出了锦翠宫。 长长的宫道里,时而有禁军巡逻。 走了一阵,一队禁军走过之后,一个深紫色的人影,在一群人簇拥之下,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来。 瞧见那人,元渊眉心一蹙,把怀里的玉佩往里推了推。 眨眼,那人就走近了:“啧,我当是谁呢,大老远的就扎人眼。 原来,是你啊,元渊。” 元渊面无表情,略微弯了腰,拱手行礼:“见过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姜炽,是海贵妃之子。 海家,手握重兵,根基极稳,连皇帝都要忍让三分,因此,背靠强大后盾的姜炽,自小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年过十五之后,姜炽常日夜流连烟花场所,又常年带许多狗腿子,在京中招摇过市。 遇到长得漂亮的年轻女子,不论别人是否有婚约,看上了就直接扛走。 偏偏,他是皇子,每次犯事,皇帝罚他顿板子,再关几天禁闭。 接着,海家再出手为他善后…… 满京城人,都极为害怕和厌恶这位四皇子。 与姜炽相反,太医院院判元家的大公子元渊,因长着一张惊世绝艳的脸,家世好、教养也好,又整日笑盈盈的,脾性极好,在京城没人不喜欢他。 他虽年纪不大,但,因脸好看,长得也高,气质卓绝,打马从京中走一圈,便能惹乱芳心一片。 元渊有多讨喜,姜炽就有多令人厌恶。 一来二去,姜炽对元渊的恨意,也就越发地浓烈…… 元渊,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姜炽瞧了他一眼,招了招手,旁边的随侍就递上一个纯金打造的鸟笼。 鸟笼里,正关着一只纯白如雪的鹦鹉。 姜炽夹了一条红虫子,晃来晃去,逗那鹦鹉:“元渊,身为名门世家的公子,你见了本皇子,就这般行礼的么?” 一听到元渊名字,又吃不到虫子,鹦鹉就急得扯着嗓子大骂:“元渊,杀了你!元渊,杀了你……” 杀? 电光火石般,元渊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他猛地抬头,震惊又冷厉看向姜炽。 姜炽侧过头,恰好跟他对视个正着。 愣了愣,姜炽吓得后退了两步,随后,眼底露出凶狠戾气:“来人!护驾!快按住元渊!” 第704章 番外-你是要给我殉葬不成 姜炽身边跟着的,都是一群狗腿子。 他一声令下,狗腿子们立刻围了上来。 长长的宫道上,元渊孤零零一人被包围在中间。 路过的禁军,全都目不斜视。 元渊冷淡地瞧着姜炽:“四皇子殿下,这是想做什么?” 姜炽阴戾一笑:“你觉得,本皇子想做什么?” 元渊抿了薄唇。 姜炽脸上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对左右狗腿子使眼色:“难得元渊公子落单,你们还不好好伺候伺候他?” 伺候? “是!” 一群小太监阴笑着,挽了衣袖,就要上手。 “住手!” 一道清越的女声,自不远处响起。 姜炽脸色一变,转过头去:“惠妃?” 发出声音的,是惠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 轿辇,缓缓朝这边靠近。 轿辇上的女子,眉眼如水,看似温柔,气质却有几分冷清。 惠妃,元渊是见过的。 不过,也只是远远地见过一眼。 眼瞧着,轿辇就走近了来。 惠妃懒懒地坐在轿辇上,唇角微弯了一下,出声道:“四皇子殿下。” 姜炽隐忍着,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惠妃娘娘。” 惠妃瞧了姜炽一眼,又看向元渊。 元渊眸光动了动,拱手行礼:“拜见惠妃娘娘。” “太医院院判家的大公子?”惠妃问。 “是。”元渊点头。 惠妃问他:“本宫听闻,你近几日刚去了翼城一趟?” 元渊点头:“回娘娘,是的。” 惠妃唇角微扬,神色透着一丝怀念:“我的外祖父母,便是住在翼城。 幼时,我曾在那儿住了许多年。 进宫后,我便再未去过。 如今想想,甚是怀念…… 元公子既是刚从翼城回来,可否给我讲讲,而今的翼城,都是什么样子了?” 惠妃,这是要给他解围? 元渊没多迟疑,当即行了一礼:“愿为娘娘效劳。” 姜炽见状,立刻阴沉着脸:“惠妃娘娘……” 惠妃侧过头,看了姜炽一眼:“四皇子殿下,本宫刚从皇上寝宫出来。 皇上受了点惊吓,四殿下若是这个时候去陪陪他,想来,皇上定会十分开心。” 姜炽眼神变了又变。 惠妃又补了一句:“皇上今日未用膳食,四殿下可送些粥去探望。” 姜炽阴戾地瞧了元渊一眼,对惠妃道:“我不会感激你的!” 说完,姜炽把鸟笼扔给狗腿子:“我们走!” 狗腿子们朝惠妃行了一礼,连忙跟上姜炽的步伐。 很快,一行人就消失在了宫道上。 元渊收回目光,深深行了个礼:“今日,多谢惠妃娘娘解围。” 惠妃坐在轿辇上,淡声道:“这些日子,元公子还是别再进宫的好。” 元渊应道:“是。” 惠妃抬手:“起。同本宫说说,翼城的甜柿子,味道如何?柿子酒,可曾尝了……” 宫道上,轿辇缓缓前行。 在宫门口,元渊又行了一礼,同惠妃道了谢,这才出了宫门。 元府的马车,早等在了宫门外。 见着元渊,七喜立刻欣喜地迎上来:“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元妃娘娘和小殿下,可还好?” 元渊淡笑道:“姑姑还好,小殿下受了些惊吓,我没见着。想来,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七喜一边扶了元渊上马车,一边问:“公子,都过了午膳时间了。 您是回府吃,还是在外头吃?” 元渊想了想,吩咐道:“昨夜,我落了点东西在客栈,想去取一趟。” “好嘞!”七喜坐在马车外:“公子,坐好了!” 说完,马车轮子缓缓滚动,驶离宫门。 午后的京城,温度正高。 这个时辰,街上行人不多。 马车,依旧是停在客栈的后门外。 七喜上前去,敲响客栈后门。 伙计来开门:“元公子?” 七喜笑道:“我家公子落了点东西在这里,特地来取。” 伙计连忙让开:“公子请。” 元渊整理了一下衣衫,开口道:“七喜,你在外面等我。” “那,七喜去给公子买些吃的?公子可有想吃的东西?”七喜问。 元渊思索了一下,回道:“荷叶鸡。” 七喜开心道:“那七喜快去快回!” “嗯。” 元渊点点头,进了客栈。 一边上楼,他一边问客栈伙计:“那人好些了么?” “您走后,张公子又发了一次热。”伙计纠结道:“小的没法子,就又熬了一碗浓药,给他灌了下去……” 又发热了? 元渊略微挑了一下眉头,加快了步伐。 上了楼,他抬手推开房间。 池影,正裸~了上半身,坐在床边。 整个人,白得晃眼。 门猝然被推开,池影怔了一瞬后,苍白的肤色就有了血色,连忙去抓衣衫。 这一动,他疼得“嘶”了一声。 元渊把门合上,隔绝了伙计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瞧着池影:“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池影:“……” 元渊又肆无忌惮地打量了池影一圈:“身材,练得不错。” 宽肩窄腰,肌理分明。 同是男子,元渊瞧着十分羡慕。 池影的脸越发地红了:“我……我一直在练功……” “你脸红什么?” 元渊大方走至床边,坐在圆凳上。 池影磕巴道:“谢……谢谢你。” 元渊收起笑,眸光直直地盯着池影:“既然谢我,就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我……”池影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我是瞒着我师父,想去见一人的。 可是,他不见我,还想杀我……” “你不是说,你是刺客么?”元渊问。 “我不是宫中的刺客!”池影看着元渊,解释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 元渊:“……” 他只觉分外无语。 他瞧了一眼影,语气冷淡了许多:“不想说,就别说!我又不是非知道不可! 好得差不多了,赶紧走! 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池影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元渊似笑非笑。 池影眉头一皱:“我是来京城杀我生父的。” “什么?”元渊愣了一瞬,露出意外之色:“你来京城,是为了杀你爹? 你……你是皇子?” “不是!我不是皇子……”池影看着元渊,问:“你担心我会牵连你么? 你若担心,我立刻走。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连累你。” 语罢,人就撑了床沿,要站起来。 这一动,就牵动浑身的伤。 池影咬了牙,疼的冷汗淋漓。 元渊见状,蹙了眉头,轻声呵斥:“你给我坐回去!” 池影悻悻地瞧着他。 元渊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宫中刺客,就好……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池影:“你既不是皇宫的刺客,回头,我给你换个地方休养。 等好些了,你便早点离开京城。” 离开? 池影怔了怔:“我还未报恩……” 元渊浅啜了一口茶,抬起稚嫩却甚是好看的眉眼,淡定道:“等我需要你报恩时,你再报恩,不就好了?” 需要报恩时? 池影问:“你何时需要我报恩?” 元渊思索了许久,扬唇一笑:“等我有性命之忧时罢。” 池影眸光格外黑亮,点头应道:“好!” 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元渊故意逗他:“若我快死了,你却来不了呢?” 池影思索了片刻,郑重地起誓:“那,我就把这条命赔给你!” 元渊被他逗笑了:“你是要给我殉葬不成?” 第705章 番外-元府满门被抓 殉葬? 池影怔了怔:“如果……” “没有如果!”元渊打断他:“本公子,是要长命百岁的!方才说的话,都是逗你的! 你好好养病,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池影点点头:“好……” 元渊站起身,整理了衣衫:“我走了。” “好。”池影颔首。 元渊抬了脚,往门外走。 还未走到门边,他突然想起一事。 他在袖子里掏了掏,随手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客栈的房间钱,我早就付过了。 这钱,你拿着。” 见救命恩人竟拿钱给他,池影彻底愣住。 元渊见状,笑问:“傻了?给你钱,你还不赶紧接着?怎么,难不成,要本公子求着你收?” “我不能要恩人的钱!”池影回了神,稚嫩还未褪去的脸上,神色格外认真:“恩人已经为我做了许多了……” “啰嗦!”元渊一把把银票塞入池影手里:“给了你,你就拿着! 你若觉得不好意思收,就当是我借你的。 日后,待你有钱了,再还给我。” 池影感激地瞧着他。 元渊挥手:“本公子走了。” “嗯!”池影点头。 元渊灿然一笑,衣袍一掀,步伐轻快地出了门,只留下一个逆着光的清瘦高挑背影。 望着那道背影,池影嘴唇动了动:“明天见……” 然而,一连三个明天,元渊都没来。 这日傍晚,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客栈房间。 来人穿着一身棉麻青衣,蓄着乱糟糟的胡须,胡须上沾了两粒米,头发,用一根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筷子随意簪在头顶。 从相貌看,明明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五官长得颇为精致,偏偏,邋里邋遢的。 他踉跄了一下,眯起醉醺的眼。 见着来人,池影惊喜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暮川打了个酒嗝,瞪大眼,舌头都没捋直,问:“啧,没死呢?” 池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师父,徒儿给您丢人了……” 他年纪轻,恢复力惊人。 这两日,用手杖撑着,都能下地走动了。 暮川打量了他片刻,又打了个酒嗝:“你没死,就不算丢师父的人。 收拾一下,跟我回去。” 回去? 池影迟疑了片刻,出声道:“师父,是一个小公子救了徒儿,徒儿还未报答他的恩情,还不能跟师父回去。” 暮川闻言,问:“就你这断胳膊短腿的,你怎么报恩?” “我不知道……”池影被问得面红耳赤。 暮川摆手:“收拾一下,随我回山上去!” “师父……” “跟我回山上去,养好你的伤再说!”暮川掀起一直耷拉着的眼皮,眼神有些冷。 池影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 暮川看了眼天色:“天黑就出发!” 池影艰难地应道:“好……” 元渊再一次来客栈时,已经是人去房空。 他抓住路过的伙计:“住在这里的张公子呢?” 伙计一脸懵:“元公子,那位张公子,不是被他家人接走了么?” 元渊:“……” 不告而别? 好得很! 伙计在一旁疑惑地问道:“元公子,张公子离开前,没同您说么?” “他走他的,为何要同本公子说?”元渊声音很冷,脸色很臭:“本公子瞧着,很闲么?” 伙计干笑了一声:“公子您是大忙人…… 秋猎,该开始准备了? 往年,元公子的猎物比皇子都多,今年,您也要加油啊!” 秋猎…… 元渊想起父亲回家拿换洗衣物时,同他说的话—— 今年,因太子遇刺,秋猎,取消了。 宫中形势,有些严峻…… 元渊吐了口浊气,掏出一锭银子:“这几日,辛苦你了。 那位张公子既然被他家人接走了,这件事,你便不要同任何人再说起。” 伙计得了赏赐,开心得难以自持:“多谢元公子!” 元渊淡声道:“你去忙。” 伙计点头哈腰,笑得十分开心:“元公子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元渊挥了挥手。 伙计藏好银子,喜笑颜开地出门去。 房间,安静了下来。 元渊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并未找到只言片语。 他冷笑了一声:“连个字条,都不知留下,还能指望着你报恩么? 骗子!” 刺客,怎么可能有心? 用力甩了衣袖,元渊心情极差地出了客栈。 天,阴沉沉的。 中秋之后,本该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可,这几日,阴雨绵绵。 今日,雨倒是停了,天,却依旧阴郁着。 元渊的心情,跟天气一样糟糕。 七喜掀开马车帘子,问:“公子,回府么?” 元渊没什么精气神:“不想回。” 他心情不好。 若是回府看到元嵩,那心情就更不好了! 见自家公子心情不好的样子,七喜眼睛一亮:“公子,左右,大人在宫中,夫人又带小公子去佛台山了,比如……公子也出去散散心?” 散心? 元渊抬手,压了压胸口。 七喜见状,笑嘻嘻地问:“公子,您带够钱了么?七喜装了三十两银子! 咱们主仆省着些花,七喜来驾车,能在翼城玩上七八天。 听说,翼城的柿子、石榴,可甜了! 三两银子,可以爬到树上随便摘! 末了,付了银子,就可带回家去!” 元渊听着,有些心动。 瞧见自家公子表情松动了,七喜再接再厉:“公子,要不,咱们骑马去? 骑马很快,三日就能到翼城了!” 元渊:“……” 元渊成功被说动了:“回家一趟,取点银票再走。” “好!”七喜开心地点头。 两人驱着马车回了元府。 午间的元府,格外安静。 收了两身换洗衣服,拿了些干粮,又取了银票后,元渊轻装上阵,叫上七喜出门。 出门前,七喜问:“公子,要给大人留封书信么?” 元渊翻身上马,声音清朗:“父亲甚少回家,不留了。” “一个字都不留么?”七喜问。 元渊笑了:“又不是再见不着了,留书信做什么?” “好……” 七喜挠挠头,也爬上马背。 两匹马,从西城门驶出,往西南而去…… 没走两日,就是狂风暴雨天气。 这夜,在酒楼里,元渊被一道雷声惊醒—— “父亲!” 七喜迷瞪地从软榻上翻身而起,吹亮火折子:“公子,您做噩梦了?” 元渊满头冷汗,睁大双眼,还未变声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七喜,现在是何时节?” 七喜点亮烛火,打湿帕子,递给元渊:“公子,快要九月了。” 九月…… 元渊接了帕子,擦拭了额角的汗:“九月,怎么会有惊雷……” 七喜闻言,莫名打了个寒颤:“可能……是气候异常?” 元渊把帕子递回去,按住有些闷,还隐隐扯着疼的胸口,对七喜道:“燃着蜡烛,继续睡。” 七喜本来就困呢,闻言,并未多想:“许是连日赶路,公子有些累了。 睡,明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元渊点头。 七喜打了个哈欠,回到软榻上,很快就睡得打呼噜了。 元渊却睁眼到天明。 天亮后,七喜起来,见着收拾得十分清爽的元渊,吓了一跳:“公子?” 元渊笑道:“洗把脸,继续赶路。” 七喜关切地问:“公子,您胸口还难受么?” 元渊按了按胸口,摇头:“没什么感觉了。” 七喜松了口气,连忙去洗漱。 洗漱完毕,两人一起下楼。 早膳,七喜闹着要吃羊肉包子。 元渊点了菜,刚端起水杯,就听到酒楼外传来乱糟糟的惊呼—— “听说了么?太子殿下昨夜薨逝了!” “听说是被毒死的!” “天哪!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听说,给太子下毒的,姓元还是严来着……” “姓元!” “听说,元府满门,已经尽数被收押进天牢了! 宫中有个极为受宠的元妃,听说也带着她生的小皇子一起,畏罪自杀了!” “毒杀未来储君,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死一个妃子可不够……” 第707章 番外-他没有家了 入了秋,暮色来得极早。 元渊在杂乱的树林中穿梭了许久,努力辨认着来时的路。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他才回到和七喜分别的地方。 小道上,静悄悄的。 雨滴,从枯枝黄叶上滴落,发出清晰的“嗒”声。 小道,遍地泥泞。 落叶,早被马蹄踏碎。 干净的小道,满是泥泞。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一块破布,软绵绵地被扔在泥泞里。 不,那不是破布! 那是七喜! 元渊浑身都凉透了。 树枝,将他重重绊倒,摔在混着血水的泥泞里,冰凉的血水与泥水,溅湿他的脸,打湿他的衣衫。 往日的翩翩公子,此时比乞儿还要狼狈…… 然而,他根本未察觉! 元渊手脚并用,往泥泞里的人爬过去,把人抱起来:“七喜!七喜,你醒醒!醒醒……” 满身泥泞的少年,身体比秋夜的寒雨还要凉。 元渊跟疯了似的,拼命地搓揉着七喜冰凉的手:“你醒醒,醒醒啊……” 带着一丝胆怯,笑起来有白白小虎牙的小少年,再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元渊什么都明白了。 七喜,是为了帮他引开人。 元渊把七喜犹如破布一般的躯体抱住,视线模糊:“你这傻子,怎么这般傻? 没了你,日后,谁来伺候我更衣,谁来为我牵马?” 再没有人,会在夜深人静时,为他在房中留一盏烛火,温一盏茶,笑盈盈地唤他:“公子,您总算回家啦!” 不! 他没有家了! 七喜没了,家没了…… 但,爹爹他们还在! 他还不能倒下! 元渊从痛苦中缓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把逐渐僵硬的七喜拉到背后。 山间,一片漆黑。 阴冷的秋夜里,山间鸟雀野兽全都藏了起来。 元渊背了七喜,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走了许久,他来到一条溪边。 “扑通”一声,元渊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 七喜冰凉的尸体,从他背后滚落,沾满泥泞的脑袋,浸入冰凉的河水中。 元渊下意识想去扶七喜,可,指尖一碰到七喜冰凉的皮肤,他瑟缩了一下。 七喜死了。 不会再怕水,怕黑,怕疼…… 元渊麻木地掬了水,给七喜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伺候人。 也是……第一次埋一个人…… 当次日的朝阳升起,元渊从坟边爬起来。 七喜的尸骨,埋在一处长满青松的小山巅,头,朝着京城的方向…… 给七喜敛好尸骨,元渊捡起被血浸透的银票,又拿起干粮和水袋。 迎着凉凉的秋风,他拖着沉重的身子,穿梭在山林间,徒步往京城的方向行去。 足足行了十日,京城城门,终于立在眼前。 他绕了一圈,去了南城门。 京城四城门,全都有禁军驻守着。 每一个进城的人,都必须接受严格盘查! 进一个,就得搜查一个…… 元渊下意识想抚一下衣衫上的褶皱,却发现,他的衣衫早被山间树枝挂成了褴褛的碎片……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一块碎布片挡住脸,试着混入即将进城的百姓之中,一起入城。 然而,他人还未靠近,就响起一阵马蹄声。 地面,震动得厉害。 有声音远远地传来:“让一让!让一让……” 一队足足有两三百人的禁军,从官道上驶来。 驻守城门的禁军立刻拦开百姓,呵斥道:“都靠边站!把路让出来!” 元渊下意识捂好脸,往人群中挤进去。 他人才混进去,旁边,一个穿着浅蓝色锦衣的富态男子立刻凶神恶煞地吼他:“臭叫花子!离我远点!” 元渊:“……” 他的喉头,滚动着一股血腥味。 臭叫花子? 半月前,他是高贵的世家公子。 眨眼,就被人骂是臭叫花子…… 偏偏,他不能回怼回去! 若是闹大了,只怕会引起禁军的关注…… 元渊握紧拳头,压低声音道:“抱歉……” 他往人群后退了几步。 这时,一队人马,迅速朝这边靠近。 打头的人,竟然是一身紫袍的姜炽! 姜炽…… 而队伍里的囚车,更是让元渊震惊。 囚车里,关押着两人。 那是…… 元渊牙关咬得咯吱作响:“母亲!阿宁!” 本该探望完亲人,去佛台山小住的元夫人和年幼的元宁,被换上单薄的囚服,关押在四面透风的囚车里。 灰白色囚服,布满血痕…… 元宁年纪小,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和寒冷,已然晕在了元夫人怀里。 元夫人瘦了一大圈,雪白的皮肤,如今已经是惨淡憔悴的蜡黄色。 她向来注重仪容,此时,却没有半点仪容可讲。 元渊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母亲……” 突然。 囚车里的元夫人,猛地抬头。 她单薄狭长的凤眼,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元渊,准确无误地对上她的视线。 “母亲。”元渊无声地叫了她一声。 向来注重仪容的元夫人,立刻就跟疯了一般。 她放开昏迷的元宁,瘦骨嶙峋的双手,强劲有力起抓着囚车的木栏杆,用嘶哑的声音吼道:“滚!都给我滚!快滚啊……” “啪”地一声,一道鞭子抽了过来。 姜炽打马上前来,阴戾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元夫人,本皇子劝你老实一些! 元府上下的人头,全都吊在东城门呢! 你若还想去给他们收尸,就乖乖配合本皇子,把元大公子引出来! 否则,本皇子就把细皮嫩肉的元小公子阉了,再扔到烟花巷去!” 元夫人咬碎了一口牙。 瞧着元渊的家人沦为这般境地,姜炽莫名觉得心中爽快至极。 他握紧缰绳,冷笑了一声,朗声道:“元夫人,本皇子只想要元渊一人! 若元渊能来,本皇子就向父皇求情,放了元小公子! 苍天日月为鉴,百姓为证,本皇子,定说到做到!” 元夫人痛苦地咬紧嘴唇。 她瞧了一眼处于昏迷中的年幼孩子,又抬起头,往人群中看去。 元渊早因元府满门“人头”的消息,十指紧紧掐进掌心。 鲜红的血,浸透每一道掌纹。 母亲…… 不要…… 突然,姜炽抬起阴戾双眸,朝这边看来。 第710章 番外-折断你的傲骨 姜炽走了。 房间外,禁军也撤走了。 几个小太监,奉命守在门外。 很快,一个小太监就拎了个食盒,不怀好意地踏入房间:“元大公子,这是我家殿下赏你的吃的。” 元渊的目光,看都未看那食盒。 小太监见状,嗤了一声,细声细气道:“元大公子,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饭菜,你若不主动吃,那,我只好喂给你吃了。” 说着,就朝门外的小太监们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们交换了眼色,立刻挽了袖子,挤进房间。 元渊站在房间中央,眼眸充血,声音冰冷嘶哑:“滚开!别惹我!” 一个小太监笑道:“哟,元大公子,元府满门都死光了,你还看不清形势呢? 性子这么烈,烈给谁看?” 元渊眸光泛红:“滚!” 就那么一个字,竟让那小太监感受到了无边的压迫。 小太监吓得往后踉跄了一下。 身后,一个小太监不信邪,尖声呵斥:“我就不信了!摁住,给他灌下去!” 元渊眸子通红一片:“谁敢?” 然而,这些小太监狗仗人势,根本不怕他。 毕竟,又有谁会怕阶下囚呢? 一群小太监,个个带着狠辣的笑,张牙舞爪地朝元渊靠过来,抓手的抓手,摁脚的摁脚…… 这一刻,元渊更加确信:饭菜,有问题! 他就知道! 姜炽,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元渊咬紧牙关,拼命挣扎。 不知怎么用了巧劲,就挣脱了桎梏。 他挣红了眼,抢过小太监要灌给他的药,反手,抓过一个白净的小太监,掰开嘴,就把汤灌了下去。 他扣住小太监喉管,厉声道:“都住手!再动手,我就杀了他!” “咳,咳咳……” 元渊手里的小太监,因窒息而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顿时,其他人也纷纷停手。 其中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太监大着胆子道:“你放了他! 元渊手指紧紧扣着小太监脖颈,哑声问:“说,那汤里,都掺了什么?” 一个小太监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回道:“药……是药!” 元渊厉声道:“我问,是什么药!” 忽然,手里的人动了动,回道:“云雨欢。” 元渊眸色微动:“春~药?” 小太监头上开始冒汗,肤色开始泛红,哆嗦着回道:“是……” 元渊嫌恶地眯了眼,一把把小太监扔出去:“带着他,滚!” 姜炽,远比他想象中的恶心! 药? 接下来,还有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房间的灯,亮了一夜。 元渊等了足足三天三夜,都没等来姜炽。 倒是每日三餐,姜炽都让人按时送了过来…… 因为前车之鉴,元渊起先并不敢吃那些饭菜,他本想一死了之,可,满腔仇恨,疯狂地驱策着他。 他要活下来,要报仇! 怕饭菜有毒,元渊直接抓了送饭小太监,小太监一口,他一口。 足足撑到第四日。 这日,黄昏,姜炽穿着一身深紫色衣袍,戴着金冠,耀武扬威地出现在房间外:“元渊。” 元渊抬头,冷冷地瞧了姜炽一眼。 姜炽阴戾的眉眼间,挂着嘲讽的笑意:“本皇子听说,他们没伺候好你?” 元渊:“……” 姜炽别有深意一笑:“不打紧,今儿,本皇子换一拨人伺候你!” 说完,就是一挥手。 顿时,一群四五十岁的女人,白白胖胖的,涂脂抹粉,扭着水桶腰,排着队进了房间。 其中,鼻梁边长着拇指那么大一颗的痦子的女人笑得露出满口黄牙:“元公子,奴家来伺候你了!” 说完,晃了晃胸脯。 元渊一阵反胃。 见他这副模样,姜炽畅快极了:“名门世家养出的金贵公子,不就喜欢被人伺候么? 元渊,本皇子知晓,你打小就缺乏母爱。 你瞧,本皇子多体贴啊,给你搜罗了整个京城的青楼,找了这么多女人! 她们,不仅能给你当娘,还可以给你当娘子,哈哈哈哈哈……” 酸水,在胃中汹涌翻腾。 元渊眼眶一片红,嘴唇抿出血丝:“姜炽,有本事,你杀了我!” “杀你?”姜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元渊,本皇子费尽心思,是为了杀你的么? 我要留着你,一根根折断你的傲骨!” 呵…… 元渊嘲讽地笑了一声:“姜炽,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了你!” “哈哈哈哈……”姜炽猖狂大笑,笑过之后,阴郁地瞧着元渊:“本皇子,很期待你的报仇! 元渊,有本事,你就从我手里活下来。” 活? 元渊眼底血光微闪。 他当然要活! 终有一日,他定要讲姜炽挫骨扬灰!!! 姜炽并不介意元渊眼底的恨意。 他手一扬,吩咐房间里的女人:“今夜,元大公子就交给你们了。 好好伺候他,务必,把他伺候舒坦了!” “是!” 七八个女人,齐刷刷地屈膝行礼,表情,已经是亢奋难忍。 姜炽阴测测地笑了一声:“元渊,好好享受,可别浪费了本皇子的好意。” “呕……” 元渊反胃,对着门口的方向,就吐出一堆污秽物。 姜炽脸色变了变,嫌弃道:“留个人把这里清理一下!其余人等,跟我走!” 狗腿子们,急忙清理了污秽物,急匆匆离开。 一安静下来,长着痦子的女人立刻扭着腰走到元渊身边,掐着嗓子,故作甜腻地问:“听闻,元大公子还未开过荤?” “滚!”元渊冷冷道。 那女人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奴家就喜欢公子这样的,又冷又霸道,奴家光是瞧着、听着,身子都酥了。” 元渊忍着反胃,眸光冷冽地瞧着那女人:“我叫你滚,你听不懂么?” “哟呵……”女人愣了一瞬,瞬间笑起来,脸也沉了下来:“元家公子,脾性还挺烈。 姐妹们,既然元公子不喜欢吃软的,那,姐妹们就拿出本事来,让他吃硬的! 平日,奴家喜欢看画本子。 霸王硬上弓,奴家最是喜欢了!” 语罢,她抹了一把嘴,把唇脂抹在了肥腻的脸上,冷声呵斥:“都愣着做什么?一起上!” 一群女人,齐齐扑了过来。 “滚!滚开!” “别碰我!” 元渊活了十二年有余,从未经历过如此恶心的时刻。 入眼处,全是晃动的白,带着又俗又廉价的脂粉香,混合着体臭味…… 衣衫,被撕扯成布条…… 他蜷缩着,手胡乱地抓。 忽然,手上一凉。 那是一根簪子。 “噗……” 肉体被捅破的声音,格外大声。 一滴腥臭的血,带着肥腻的油脂,溅在脸上,有些烫。 这么一烫,元渊死寂的眼里,突然就有了光。 “噗……” 是簪子划破脖颈血管的声音。 第712章 番外-送去冷宫 烛火,亮了又灭。 屋内,血水蜿蜒成河。 空气,全是浓郁刺鼻的血腥味。 姜炽送来的人,全死光了。 十几具尸体,东歪西倒,满是血迹。 一只沾满血、掌心伤口深可见白骨的手,从一堆尸体之中费力地伸出来…… 那只手筋骨分明,瘦得近乎只剩皮包骨,却格外有力。 元渊奋力推开挡在他眼前的一具尸体,露出湿漉漉的脑袋。 身上所剩不多的衣衫,早被撕扯成片缕,且被鲜血浸了个透彻…… 只是从尸堆中爬出来,元渊就近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满身浸血,虚弱地喘着气,寻了个还算干净的椅子,爬上去。 就这么一个动作,几乎让他脱离晕厥过去。 以寡敌众,能活下来,已然是个奇迹。 他的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 伤口在血水中浸泡了几个时辰,已然变得红肿、泛白,十分可怖。 元渊口干舌燥,想找水,却发现,屋里根本没水可喝。 元渊又渴又累,疲惫地蜷缩在椅子上。 他掀起眼皮,透过划破的窗户纸,往外看去。 天色,渐渐亮起。 元渊转头,看向躺了一地的尸体。 视线落在某些不能为外人看的地方,他忍不住一阵反胃,试图干呕。 可,胃中,已经是空空如也。 元渊吐出最后一口酸水,呼出一口浊气,握紧满是伤口的手,缓缓闭上双眼。 他太累了。 这般绝望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哗……” 一盆凉水,将元渊浇了个透彻。 他眼皮颤了颤,悠悠醒转。 光线,太过刺目。 元渊抬手,挡在额头前方。 他抬眸,瞧着挡住阳光的人。 姜炽穿着深紫色锦衣,腰间挂着一个硕大的玉佩,长穗随风飘动,而他身上,一尘不染。 见元渊睁眼,姜炽阴戾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元渊,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元渊:“……” 他没有血色、干得近乎开裂的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姜炽,杀了我。” 姜炽闻言,嗤了一声:“我说过,我不会杀你!” 元渊掀起眼皮,冷冷瞧着他。 姜炽弯腰,想要来捏元渊的下巴:“来,让本皇子瞧瞧,你的傲骨断了几根?” “滚!”元渊扭开头。 姜炽眯眼:“来人,先给元大公子好好清洗一下! 这身臭血,熏得本皇子头疼。” 旁边的狗腿子立刻应声:“是!” 很快,两桶冷水就被拎了上来:“殿下,水来了。” 姜炽转头。 他往水桶里看了一眼,阴戾道:“本皇子说了,要给元大公子清洗一下! 擅自揣测本皇子心意,怎么,你是想死?” 狗腿子惊吓过度,失手推翻了水桶,重重跪倒在地上:“殿下,奴才错了,求殿下饶命!” 姜炽呵斥道:“滚下去,自己领罚去!” 狗腿子发着抖,连跪带爬地出了院门。 等人走了,姜炽才冷冷道:“来人,把元渊带上,跟本皇子走!” 元渊挣扎不了,被几个侍卫架上,跟着姜炽走了…… 四皇子的府邸,占地面积颇大。 府中最不缺的,就是房间。 元渊被带到了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 还在院子里,姜炽就出声道:“把他这身都扒了!” 扒了? 元渊推搡了两下,推开架着他的人:“谁敢碰我?!” “呵……”姜炽冷笑了一声:“元渊,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出尘不染、高高在上的元大公子么? 昨夜,不是还有那么多人碰过你么?” 元渊:“……” 姜炽扬手:“小新子,拿水来,把元公子身上的脏污冲洗了,带他进去沐浴! 务必,把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给本皇子清洗干净!” 不知是听到哪个词,元渊生理性反胃:“呕……” 姜炽就站在他身旁,吓了一跳。 他转过头:“元渊!” 元渊干呕了好几声,才浑身颤着,哑着嗓子,看向姜炽:“放开我!别碰我!” 那一瞬间,姜炽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神,变得兴奋又狂热:“元渊,你……” 元渊抿紧薄唇。 “哈哈哈哈……”姜炽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抬起一只手:“把元渊送进去,给本皇子洗干净!” 元渊想挣扎,却被一群人死死摁住。 他吐出一口血:“姜炽!我要杀了你!” 姜炽笑得格外狂热:“拭目以待。” 他大手一挥,元渊就被带入了房间。 房门,被重重关上。 元渊的力气,早已消耗殆尽。 他被人死死摁住,所剩无多、被血水浸透的衣衫,被尽数扒掉…… 一炷香后,房门被打开。 高高瘦瘦的小太监,迈出门槛:“殿下。” 姜炽兴奋地问:“如何?” 小太监阴笑了一声,细声道:“殿下,您不是说,要用特别一些的法子,为元公子净身么? 经过昨夜一宿,他不但会畏惧男人,而且,连他自己,也永远做不了真正的男人了。” “确定了?”姜炽问。 小太监行了个礼:“回殿下,奴才都检查过了。” “哈哈哈哈……”姜炽畅快地大笑。 直到笑出了泪,他才望着房间:“元渊,满京城的女子,不是都喜欢你么? 如今,你已经废了,看谁还喜欢你?!” 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殿下,您看,该如何处置元公子?” “叫什么元公子?”姜炽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痕,笑得咬牙切齿:“以后,该改口,叫元公公了!” 元渊被迫沐浴完,被迫换上干净的……太监服。 伺候的小太监笑得不怀好意:“元公公,你可算是醒了?瞧瞧,这身衣服,元公公可还喜欢?” 元公公…… 元渊红了眼眶,满脸恨意:“滚!” 小太监并不畏惧,嘻嘻哈哈地笑着走了。 人一走,房间就安静了。 元渊死死揪住衣服,鲜血从掌心拼命往外流,将干净的衣衫浸透…… 这时,房门再次被踢开。 一群禁军,凶神恶煞地涌入:“小太监,赶紧起来! 我们奉了四皇子殿下的命令,来送你去冷宫伺候!” 冷宫? 元渊嘴唇动了动。 为首的禁军恶狠狠道:“赶紧起来!” 第713章 番外-没别的法子了 四皇子府,是姜炽十二岁生辰时,皇帝亲自赏赐给他的。 府邸,坐落于京城最繁华地带。 元渊是被关在囚车里,在街上游行。 一路上,皆是围观百姓。 元渊蜷缩在狭窄的囚车内,带着沉重的镣铐,透过木栏,往外看去。 乌云蔽日,秋风寒凉。 围观的百姓,站在秋风中,眼睁睁地瞧着他,目光悲伤而又凄凉,充满同情。 但凡换了旁人,作为叛党余孽,只怕早被烂菜叶、臭鸡蛋给掩埋了…… 元渊收回目光,望着鞋尖。 这世上,总是有善良的人的…… 在游行了足足三条长街之后,囚车,被运进皇宫。 进了宫,元渊就被从囚车里拉扯下来。 姜炽披着深紫色大氅,戴着黑色毛领,伸手牵过桎梏着元渊双手的铁链,用力一拉。 元渊踉跄了好几下,才堪堪站稳。 宫道两旁,宫人们低眉顺目、恭谨地站着。 自太子薨逝后,皇帝难过了几日,转而就开始宠起姜炽来。 要什么,就给什么。 姜炽在宫中,要多猖狂,有多猖狂…… 天还未亮,四皇子府的小太监就进宫,叫了许多宫人来宫门口候着。 姜炽牵着元渊,缓步走在宫道上,边走,边猖狂肆意地笑道:“都愣着做什么?叫元公公啊!” 宫人们整齐地唤道:“元公公好……” 元渊面无表情。 忽然,姜炽就扯了一下铁链。 元渊又是一个踉跄,咬紧牙齿。 见他这般,姜炽嗤了一声,声音阴戾中透着得意:“以后,元公公就去如意宫当值了!” 如意宫,寓意“吉祥如意”,曾住着宠冠六宫的皇后韩氏。 韩氏因生育了一子一女,曾当过一段时间皇后,后来,因家族出事被牵连,被降为静妃。 后来,韩家涉嫌谋反,全族被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静妃被打入冷宫,连带年幼的一儿一女,也被扔进冷宫。 两载后,静妃郁郁而终。 如今的冷宫,只住着静妃的一对儿女。 落满灰、年久失修的冷宫大门,被缓缓推开。 “嘎吱”一声后,萧条败落的冷宫院子,映入眼帘。 冷宫虽萧条,却十分干净整洁。 地上,除了掉着几片落叶外,没有一丝灰尘。 一看,就是每日打扫过…… 姜炽抬脚,踢了元渊一脚:“进去!” 元渊重重摔在地上。 他浑身是伤,这么一撞,伤口顿时被撕裂。 鲜血,渗透单薄衣衫。 手掌的伤,再次裂开,露出森然白骨,鲜血肆虐地往外流淌,止都止不住…… 刺目的鲜血,让姜炽格外兴奋。 他站在冷宫门口,笑得十分得意:“元渊,冷宫清寂,最适合养伤了! 瞧,本皇子对你多好? 这份恩宠,你可要慢慢享用!” 元渊:“……” 冷宫,根本无人问津,只怕是死得更快? 呵…… 姜炽扫了一眼只剩乌鸦光顾的荒芜冷宫,再看了眼浑身是伤、只剩半条命的元渊,忽然觉得心空落落的。 他阴沉下脸,对狗腿子们道:“关门!” 狗腿子们争相表现,涌上来关门…… “嘎吱”一声,沉重的大门,再次被从外边合上。 冷宫,静得只剩风声、鸟声。 “这里……许是安全了……” 元渊翻了个身,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缓缓闭上双眼…… 自元府上下被斩首之日起,元渊就一直在逃往。 许久以来,他从未睡过一次整觉。 入了冷宫后,他第一次彻底放松身心,带着沉重的镣铐,躺在冰凉的地上,放心大胆地睡去。 过了许久许久…… “姐姐,他睁眼了!” 一道稚嫩的男童音,在他耳边欣喜响起。 有人? 元渊缓缓睁眼。 “你终于醒了?”一个穿着朴素灰白粗布衣裙的少女,欢喜地坐在床边。 少女穿着灰扑扑的衣裙,又干又瘦,肤色因缺乏营养而显得有些蜡黄,干枯泛黄的头发,随意扎着一对小髻。 幸而,灵动清澈的双眼,为她增色不少。 若是长开些,肤色再白一些,定然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元渊撑着要起身,哑声道:“拜见琉月公主,拜见六皇子殿下……” “你快起来!”琉月着急要来扶他。 元渊条件反射,身体轻颤了一下,就往后缩。 他不愿被人触碰。 琉月愣了愣,缩回手,顺手捋了一下衣角,问:“你知道我和阿贤?” 边上,一个肤色同样蜡黄小男孩凑了上来,睁大眼睛问:“你见过我和姐姐?你是谁?” “我……”元渊眸光黯淡下去。 姜贤睁着大大的眼睛,歪头打量他:“你穿着小太监的衣服,你是父皇派来照顾我们的小公公么? 可是,你怎么带着铁链子呢?” “阿贤!”琉月看到元渊变得很难看,连忙制止姜贤:“这位小公子,受了很重的伤,他只是暂时来如意宫借宿。 阿贤,公子睡了许久,定然渴了,你去端碗水来给他喝,好不好?” 姜贤思索了一下,乖乖点头:“好!” 琉月冲他温柔一笑:“阿贤最乖啦!路上慢些,可别伤着自己!” 姜贤高高兴兴、一蹦一跳地离开。 待姜贤走后,琉月才看向元渊:“冒昧问一句,公子贵姓?” 元渊哑声回道:“免贵姓元,元渊。” 琉月点点头,随后,指着元渊的手:“那铁链,我试了许久,都扯不开。” 扯? 元渊蹙眉咳嗽了两声,才哑然道:“这个有锁,得有钥匙,才能打开。” 钥匙? 琉月问:“用斧头能劈开么?” 元渊摇头。 姜炽用来锁他的铁链,想必材质特殊。 一般的铁斧,根本没可能劈得开…… 琉月有些焦急:“那,该怎么办?” 元渊还是摇头。 这时,姜贤端着一个有缺口的瓷碗,从门外进来,边走边道:“姐姐,水来了。” 琉月缓和了神色,从姜贤手里接了水,放在榻边的破旧小桌上:“你先喝点水,铁链的事,不急,再想想法子。” “好……”元渊点头。 琉月又道:“这冷宫,只住有我和阿贤。每隔半月,外面会有人来送一次吃食。 你若不介意,就先在这里养病。” “谢谢……”元渊哑声道。 琉月冲他温柔一笑:“不客气!” 元渊就暂时休养在了如意宫。 琉月连夜给他缝制了一件粗糙的衣衫,换下他身上的太监服,还把吃食分了一半给他。 期间,元渊伤口发炎、溃烂、流脓,发了几次高热。 琉月没办法,只能偷偷拿出攒了许久的银子,日日守在冷宫门口,让路过的小太监帮她弄了些药来…… 一来二去,足足折腾了半月。 这日,元渊喝了药,满身发汗,边无意识地流着泪,边满口说着听不清的胡话。 琉月心急如焚,犹豫了许久,对姜贤道:“不行!阿贤,我们必须摘掉阿渊手上的铁链! 只要戴着铁链,他的伤就永远好不了!” 姜贤睁大眼睛,懵懂地道:“可是,姐姐,这铁链摘不了啊……” 琉月思忖良久,下定决心:“断不了铁链,想保阿渊的命,只能断他的手!” 姜贤吓得一颤:“姐姐……” 琉月眼眶渐红:“没别的法子了……阿贤,你守着阿渊,我去柴房拿斧头……” “慢着!” 一道略带低沉的少年声,急匆匆从房间外传来。 第714章 番外-是他来晚了 听到陌生的声音,姜贤立刻做出防备状。 他下意识往琉月身边靠:“姐姐……” 琉月把姜贤揽入怀里:“乖,别怕。” 姐弟俩,一起朝门口看去。 只见,殿门“嘎吱”一声,就被人从外边推开。 一个身量修长、高高瘦瘦的少年,逆着光,站在门口。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剑。 琉月护住姜贤,挡在床前,问:“你是谁?” 少年瘸着腿,吃力地走入殿中,冲琉月和姜贤行了一礼,才道:“抱歉,叨扰了,我来带一个人走。” 听到这话,琉月才放下心来。 她好奇地问:“你……是阿渊的朋友么?” “嗯。” 池影绕过琉月和姜贤,一瘸一拐地走至床边。 这一瞧,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揪了一下。 分别不过一月有余,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如今已是形容憔悴、瘦削不堪,几乎没有人样—— 本来瓷白如玉的肤色,如今没有一丝光泽,此时,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且,从鬓发到脖颈,皆是冷汗流个不停,表情痛苦。 若非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他原本的模样…… 池影弯腰:“恩公?” 然而,只剩一口气的元渊,根本没法回应他。 池影鼻尖泛酸,心中的愧疚在疯狂翻涌。 这时,身后的琉月红着眼问:“敢问公子,可有法子救救阿渊? 他已经病了许久了,可是,我找不到人来救他。 他戴着铁链,身上的伤根本好不了,这几日更是开始流脓、发热了…… 公子,您可以救救阿渊么?” 阿渊…… 池影默默在心里叫了一遍名字。 元渊手上沾了血的铁链,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曾经那般风光的世家小公子,如今,竟被戴上这么羞辱人的铁链…… 该多疼,多难受? 是他来晚了! 来晚了! 池影敛了情绪,青涩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劳驾,帮我一把,把他扶起来。” 琉月误会了他的意思。 琉月以为,眼前的少年,是想带走元渊…… 她鼓起勇气,把姜贤推出去后,伸出双臂挡住池影:“阿渊他病得很重,你不能带走他!” 池影眯眼。 琉月甚少接触陌生人,害怕地退了一步。 然而,她依旧是张着双臂,固执地挡着池影。 池影凝视了眼前的少女片刻,才沉声道:“我没说现在就带他走。 他的情况,很不好,需得马上医治!” 琉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垂下双臂。 她转头看了眼床上的人,眼眶渐红:“阿渊的伤口流脓了,可是铁链拿不掉。 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想着帮他断臂求生……” 原来是这样? 池影以剑鞘撑着身子,坐到简陋的床边。 他的腿、肋骨和手臂都断了,虽养了一个多月,且他恢复力惊人,走得多了、站得多了,却也觉得吃力。 池影抬手,从洗得发白的被子里,将元渊的手拉出来。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搭上元渊的枯瘦的脉搏。 片刻后,他腮边的肌肉动了动。 琉月捕捉到了这一点,连忙问:“阿渊如何?” 池影把元渊的手放入被窝里,又探了他的体温,翻看了他的眼皮…… 一通查看完毕,池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豌豆大小的黑褐色药丸,喂给元渊服下。 待元渊服下药之后,他才转身,蹙着浓眉:“我要砍断他的手链,需要你们帮忙。” 砍手链? 那就不用砍手了? 琉月一喜,连忙点头:“阿贤,来帮忙!” 池影吩咐道:“你们按住他,切勿让他乱动,免得我挥剑时伤着他。” “我来按他腿!”姜贤乖乖走过来。 琉月递给他一个欣慰眼神。 姐弟俩,配合着池影,把元渊先从床榻上扶起来。 琉月又去搬了个木墩子,放在床边。 姜贤过去帮忙,把木墩放在床边,又把元渊的手拉起来,用厚厚的布包好他的手,再把手垫在木墩上。 而后,姐弟俩分工合作,扶人的扶人,按手脚的按手脚…… 池影从剑鞘中拔出玄铁剑。 他握着剑的手,骨节有些苍白。 见他这样,琉月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公子,有把握么?” 池影摇头。 琉月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又听,池影道:“若是这铁链砍不断,我便去四皇子府偷钥匙!”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 琉月瞧着池影的腿,摇头道:“不好!钥匙,肯定藏得很好!你还有伤,肯定偷不着!” 池影:“……” 他还未动身呢。 叹了口气,池影冷淡低沉地道:“扶好。” 他抬起剑,用力,朝铁链砍下去。 “哐当!” 火星子四处乱溅。 元渊紧闭的双眸,眼皮动了动。 姜贤欣喜凑过去看了一眼,黑亮的眼睛,顿时露出一抹失望:“没断……” 琉月也凑过去,朝影摇了摇头。 影有些受挫:“我再试试。” 语罢,他又让两人按住元渊。 他拼尽全力,举起剑,在剑上灌入真气,用力劈下。 “哐……” 剑刃与铁链的撞击,震得他虎口发麻,胸腔闷痛。 断了的肋骨,发出沉闷的痛感。 池影眉头蹙了蹙,猛地转头:“噗……” 一口鲜红刺目的血,喷洒在陈旧的木地板上。 姜贤吓得退了一步。 琉月忙问:“公子,你还好么?” 池影摆手:“旧伤……”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正在这时,姜贤欣喜地呼道:“裂了!裂了……” 什么裂了? 池影和琉月齐齐回头。 这一看,只见,先前池影灌了真气砍的铁链,那地方竟裂出了一条口子! 琉月欣喜地伸手,抬起铁链:“真裂了!好大一条口子呢!真是太好了!” 池影用拇指抹去唇边血迹,再次提起剑。 “要不,我来?”琉月问他。 她? 池影望着面前瘦弱的少女,摇头道:“按好他。” 撑着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血沫,举起剑,灌足真气,再次朝铁链劈下。 “哗啦……” 铁链应声而断。 琉月和姜贤还来不及欢喜,池影就吐了一口血:“换另一边!” 等元渊手脚的铁链都被劈开,池影一个踉跄,终于单膝跪倒在床边,含着一口血道:“恩公……” 但愿,我来得还不算晚。 池影身子虚晃了两下,重重朝床上栽了下去…… 第715章 番外-我等你三天 元渊还未醒,池影又倒下了。 冷宫物品匮乏,药,更是珍贵,每年,琉月只能领一次药,都是一些残次的人参须、党参、柴胡之类的…… 琉月让姜贤帮忙,把池影扶到铺了薄薄旧被的软榻上。 恰好,又到了一年一次领药的时候。 琉月给池影喂了些热水,让姜贤照看池影和元渊,自己则收拾干净,去守在了冷宫门口。 天气,越来越冷。 十月的天儿,已经隐隐有了要下雪的征兆。 琉月拢紧短了一截的旧裙,缩在墙角。 一阵开锁声后,沉重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嘭”地一声,一个胀鼓鼓的麻布袋子就被扔了进来。 琉月一喜,连忙爬起来,去捡那袋子。 袋子里,装着五斤左右的糙米,还有一块又小又肥的腊肉,还有几把蔫蔫儿的菜叶子。 而一个写着“药”字的袋子里,又小又瘪。 琉月取出药袋子,看了一眼,立刻看向门口的小太监:“公公,今年的药呢? 怎么……全是干姜片?” 小太监斜着眼睛,瞧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干姜片,不就是药么?” 琉月没听懂小太监的语气,只是拎了袋子,走到门边,把袋子牵开,递到那小太监眼前,认真说道:“公公,这干姜片,当不了药,治不了病。” 小太监想冷笑:“公主,奴才也只是个跑腿的,上面的人发什么,奴才就送什么来,别的一概不知道。 公主想要什么,不如自己去找皇后娘娘要好了。” 琉月蹙起眉头。 她一个冷宫公主,快十年没见过父皇了,又怎么敢去找继后要东西? 琉月看向小太监,带着一丝期冀:“公公,要不,你再去帮我问一问?” 小太监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公主,奴才劝您省省。 您一个冷宫公主,再怎么折腾,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还是别没事找事,给自己找麻烦了。 您虽不识字,但,瞧着也不笨。 为何今年没别的药,您动动脑子,仔细好好想想。” 琉月:“……” 她茫然地看了一眼小太监,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药袋。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小声道:“我明白了,是四哥……” 姜炽特地把阿渊扔进这荒芜的冷宫中,想来,就是抱着要阿渊死的心。 如此,又怎么会容许有人给冷宫送药? 琉月苦笑了一声,对小太监道:“多谢公公走这一趟,辛苦了。” 说着,递上一块攒了许久的碎银子。 小太监掂了掂碎银子,状作不经意地道:“奴才有个老乡,明日清晨似是要出宫办事,下午再回宫。 唉,我命苦,我得去修隔壁宫的狗洞……” 出宫? 狗洞? 琉月立刻就明白了小太监的暗示。 她扛起麻袋,对小太监道:“劳烦公公,在此等我片刻,我速去速回!” 小太监冲她“嗯”了一声。 琉月急匆匆跑到院子的一棵柿子树下。 满树的柿子,在秋风中摇晃,犹如一串串的红灯笼。 地上,铺了厚厚的落叶,还有一些被鸟雀啄过的烂柿子,掉了一地。 琉月脱了鞋子,奋力攀爬到柿子树上,在枝丫处停下,抬手,往树洞里掏去。 她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又掏出一块碎银。 下了树后,琉月穿好鞋子,急匆匆往冷宫门口跑去。 一见她,小太监就脸色不太好:“公主,您去了太久了,已经耽搁了奴才好多事了……” “这个给你!”琉月递上一块碎银,眼睛又黑又亮:“你帮我办件事好不好?” 小太监接了银子,脸色就喜了起来:“公主,奴才先说好了,难办的事,奴才可不敢接。” “不难!”琉月凑近了小太监些许:“明日,你帮我带些肉回来,再买点伤药回来! 咱们偷偷的,不让四哥知道!” “这……”小太监脸色有些为难。 琉月摊手:“公公若是不愿,就把银子还我。” 小太监握着银子的手,顿时往后藏。 琉月顿时笑起来:“再帮我买点米和面好不好?多买点,若是有红薯之类的,也替我买点儿。 余下的银子,你们就分了。” 小太监呼了口气:“公主,奴才赚的,可是要命的钱,您可要记得奴才的好。” “你叫什么名字?”琉月问。 小太监回道:“小金子。” 小金子? 难怪这么贪财。 琉月点点头:“小金子,若是将来我和阿贤从冷宫出来,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从冷宫出来么? 小金子握紧手中银子,瞧了一眼掉漆的大门,心中并不相信,甚至有些嗤笑。 冷宫这两位,早被遗忘了。 想出来? 难! 小金子张开手,掌心朝上:“公主,奴才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 琉月点点头,将一锭银子放在小金子掌心。 小金子得了银子,冲琉月道:“明日黄昏,我会把东西送来,公主切记,不可让四皇子殿下知晓!” “嗯!”琉月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宫门关上,小金子藏好银子,跑了。 琉月呼了一口气,匆匆赶回后殿。 一见她,姜贤就问:“姐姐,领到东西了么?” 怕姜贤失望,琉月就哄他:“今日,只送了一些来,明日,还有人会给我们送好东西。 阿贤,你就在这里守着阿渊和这位公子,姐姐去给你做饭好不好?” “好!”姜贤天真地看着琉月,问:“姐姐领到肉了么?今天可以吃肉么?” 想到那块又肥又小的肉,琉月眸光闪烁,但,她还是笑着道:“有肉,姐姐这就去给阿贤做饭! 阿贤乖乖的,有事就叫姐姐好么?” “嗯嗯,好!”姜贤乖巧道。 琉月笑了笑,往床榻上看了一眼,转身往外走。 姜贤坐在床边,看一眼元渊,又看一眼池影,看来看去,他觉得没意思,干脆就起身出了殿门。 殿门一关上,榻上,池影就睁开了眼睛。 他轻咳了几声,翻身起来,撑着一口气,踉跄着走到床边,半趴半跪。 干燥温凉的手掌,覆上元渊的额头。 探了片刻,他压低声音道:“我等你三天,三天后你若不醒,我就要强行带你走了。” 第719章 番外-我知道你在 听到声音,琉月和姜贤先是一迷惑。 琉月最先反应过来。 她放下小刀,起身行礼:“琉月见过四皇子哥哥……” 姜炽眯起眼,打量着她:“琉月?” 语气和目光,皆让人不太舒服。 琉月硬着头皮:“回四哥,是的。” 姜炽点头:“你母妃,靠着一张漂亮容貌,艳压群芳、宠冠六宫,你,倒是有几分她的模样。” 琉月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温柔道:“谢四哥夸奖。” 姜炽收回目光,看向姜贤时,眼神带着几分鄙夷:“你,就是六皇子?” 姜贤有些畏惧,本想本能地朝琉月靠近,但,他离琉月又着实有些远。 于是,姜贤往元渊靠,磕巴地回道:“是……是我……” 不懂礼仪,胆小如鼠! 真是不成气候! 姜炽在心里嗤了一声。 他没把姜贤放在眼里,目光径自看向元渊:“元渊,你倒是命大! 一月有余未见,本皇子本想来给你收尸来着。” 元渊手里拿着刀,冷冷抬眸:“让你失望了。” 姜炽闻言,阴戾的眼里,闪烁起兴奋的寒光:“元渊啊元渊,你真是让本皇子意外! 怎么,折断的傲骨,又愈合了是么?” 元渊:“……”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见元渊这副神情,姜炽格外兴奋:“本皇子今日恰好无事,又带了太医。 来人,给元大公子检查一下身子! 务必,要把每一处身体都检查好了!” “是!”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细眼睛的太医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姜炽玩味地盯着元渊,吩咐道:“顺便,替元公子瞧瞧,这净好的身子,可是真的净彻底了?” 元渊忍无可忍:“姜炽!你不要太过分!” 姜炽歪头,阴戾一笑:“本皇子带太医来给你检查,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还责怪我?” 元渊冷笑。 姜炽挥手:“上,按住他!” 元渊咬牙,握紧短刀,斥道:“谁敢!” “元渊。”姜炽被逗笑了:“你以为,本皇子是被吓大的么? 你一把小短刀,伤得了谁?” 元渊短刀换了个方向,刀刃直接贴上白皙细腻的脖颈,冷冷道:“姜炽,你怕是忘了,刀,不仅能伤人,还能自我了结。 我死了,你还能奈我何?” 语罢,他刀刃往下压。 纤细白皙的脖颈上,瞬间被划出一条血痕。 刺目的鲜血,沿着刀刃渗出。 姜炽眉眼一沉。 他咬紧牙关,阴戾道:“元渊,你若敢死,本皇子就将你的尸体大卸八块,扔去护城河喂鱼!” “呵……”元渊冷嗤了一声:“人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 你以为,我会在乎?” 姜炽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一旁,太医谄媚地问:“四殿下,您看……” 姜炽怒气冲冲地挥了一下衣袖:“元渊,算你狠!” 语罢,他呵斥随行的狗腿子们:“走!” 一行十几个人,全都哗啦啦地出了如意宫。 直到人全走了,琉月的一口气,才终于呼顺畅了。 她担心地上前:“阿渊,你的伤……” 元渊冷冷地把刀从脖颈上拿下,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伸手:“有布巾么?” 琉月愣了一瞬,以为他要包扎伤口,连忙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阿渊,给。” 元渊接过手帕,在琉月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包裹住短刀。 刀刃过处,只留下鲜红刺目的血液。 而短刀,却干净如新。 元渊低垂着眼睫,把手帕放在一边,拿起一个柿子,继续削皮。 瞧着这一幕,姜贤吓得站起身,往琉月身边靠。 琉月也惊得轻呼了一声:“阿渊!” 元渊抬眸,冷漠地瞧着她:“有事?” 边问,边把削好的柿子放入筐子里…… 姜贤又愤懑又害怕,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拿大大的眼睛瞪着他。 元渊眸子微转,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脸上。 姜贤浑身一僵。 琉月脸色微白,轻轻拍了拍姜贤的肩,一边强行挤出一抹笑:“阿渊,我没事,我就想问问,你的伤口……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必。”元渊冷淡道:“死不了。” 琉月目露担忧。 元渊又道:“手帕,洗了再还你。” 琉月轻叹了口气:“好……” 语罢,她安抚地摸摸姜贤的脑袋:“阿贤,削柿子皮。” “好……” 三人,重新坐回檐下台阶上。 姜炽走后,下了几场秋雨,就正式入冬了。 入了冬的冷宫,格外的冷。 往年这个时节,元府,早早就燃上暖炉了。 烧的,都是极好的果木炭。 而今的冷宫,别说炭了,连生火的柴,都没人送来…… 粮、肉和菜,更是一点踪影都没有。 琉月穿着旧袄,日日守在如意宫的门口,足足守了半月,都没守来她和姜贤该得的份例。 如意宫,仿佛被遗忘了…… 等到了十二月,如意宫,还是没等来份例。 米缸里,仅剩不到半斤的米。 琉月咬牙,去同元渊和姜贤商量:“阿渊,阿贤,我要想办法,出如意宫一趟!” 元渊正拿着一根烧黑的树枝,在石阶上教姜贤写字。 听到声音,他抬头,用逐渐变细的嗓音,冷淡地道:“走出这如意宫,你还回得来么?” 琉月愣了愣:“阿渊,你的意思是……” 元渊在地上写下一个“姜”字,冷冷地开口道:“姜炽就是想困死我们。 你若出去,你觉得,外面的人还会放你进来?” 琉月闻言,彻底愣住。 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日姜炽阴戾的面容。 “四哥……”琉月苦笑了一声:“阿渊,四哥如此针对我们,难道,我们真的要被困死在这个冬天么?” 元渊冷冷地抿唇:“他越想让我们死,我们就越得活着。” 琉月迟疑:“可……” 元渊冷漠道:“明日,我出宫一趟。” 总有法子的。 琉月思来想去,对他道:“阿渊,明日早膳后,我同你一起出宫!” 元渊抿着唇,没说话。 第二日。 元渊早早起身,人还未到膳房,就听到琉月开心的欢呼声:“阿渊,阿贤,快来呀!” 元渊蹙眉,大步往膳房走。 一道灰白影子,风似的朝膳房跑:“姐姐,怎么啦?” 元渊:“……” 他站在膳房门口,看向满脸欣喜的琉月:“发生了何事?” 琉月还未回答,姜贤就高兴地扯着嗓子喊道:“米!肉!还有菜!” 元渊怔了一下,几步走过去。 只见,昨日近乎空了的米缸,此时已经盛满粒粒晶莹饱满的精米…… 琉月开心得快哭了:“阿渊,你学识渊博,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呀? 神仙瞧着我们三人过得太苦了,所以,特地来帮我们了!” 元渊:“……” 他冷淡地打断琉月的幻想:“是池影。” “啊?”琉月愣住:“池公子?” 元渊出了膳房,走到光秃秃的柿子树下,冷冷道:“我知道你在,出来!” 第724章 番外-少年将军 暮川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没想到,元渊竟是选了这种复仇方式…… 如今的大齐,内忧外患。 这个时候,兵权,才是实权。 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看着面前风华绝代、眼里却只剩下冷寂杀意的徒弟,暮川在心中浅叹了一口气。 举着葫芦,猛地喝了一口酒后,暮川冲元渊招手:“渊小子,跟师父去个地方。” 元渊抿唇:“师父,我已经不小了。” 暮川瞪着醉醺的眼:“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我说你小,你就小!” 元渊嘴角动了动,迈着长腿,走到暮川身边。 暮川掀开虎皮毯子,从躺椅上起身,对着温暖的冬阳,打了个酒嗝,伸手拽上元渊:“跟我走!” 他边轻一脚重一脚地拉着元渊走,一边道:“你的师兄,已经被我支去楚国办事了。 没个半年,约摸着是回不来……” 元渊淡声应道:“难怪,此行回来没见着他。” 暮川迷瞪地道:“他倒是传了消息回来,说是见着你曾经的亲人了。” 曾经的亲人? 元夫人和元宁? 这几年,他不曾主动打听过元夫人和元宁的消息,每次出任务,都是刻意回避。 没想到,四年了,他又一次听到了他们的消息…… 元渊冷冷道:“我的家人,早在我十二岁那年全部死光了,那些抛我弃我之人,不是我的亲人。” “渊小子……”暮川开口道:“元夫人早在元府被灭门的第二年,就死了。 元宁还活着,改了名,如今叫谢宁,还拜了个师父,叫鹤音。 那鹤音,是我故友之子,比你大不了几岁,医术很有天赋……” “师父何时这么爱管闲事了?”元渊冷冷地打断暮川:“师父今日喝高了,这几日,都不宜再喝酒了。 大夫说过,您该戒酒了。 再这么喝下去,迟早得把自己彻底喝过去。” 暮川闻言,脚步一顿:“若为师说,叫你别去报仇,你就会听为师的话,不去报仇么?” “这不是一码事。”元渊冷冷道。 暮川笑了一声:“为师想浑浑噩噩地活着的愿望,就跟你想为你家人、为你自己报仇的愿望一样强烈。” 元渊:“……” 这些年,暮川不是在喝醉,就是在喝醉的路上…… 秉着可能是师徒俩最后一次谈心的想法,元渊开口问:“师父可是有放不下的人,或是放不下的事?” 暮川猛地顿下脚步,扭过头。 元渊静静和他对视。 师徒俩,就这样静静对视了许久。 许久之后,暮川才缓缓开口道:“曾经,我有一个十分爱慕的女子。 我曾想,我定要向她求亲,娶了她。 可,在我下定决心娶她时,她却突然说,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她满心欢喜,以为能嫁给那人,可,最后,那人却抛弃了她和孩子。 师姐难产而死,临死前,都在念着那个该死的男人……” 元渊闻言,抬头打量暮川:“所以,影,就是你曾爱慕的女子所生的孩子?” 暮川:“……” 暮川瞪大了迷瞪的眼睛:“你怎么知道?!” 难道,是他哪次醉酒之后,瞎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对啊! 他虽爱喝酒,可酒品却是极好的! “这很难猜出么?”元渊淡淡瞧着暮川,反问道。 暮川咂了咂舌,拽着元渊,强行转移话题:“今日,还有别的事要做! 废话少说,先跟我走!” 语罢,直接用上内力外加轻功,将元渊一路带到后门处,跃出院墙,上了后山。 后山,有条一高大的天然瀑布。 暮川带着元渊,穿过瀑布,直接就入了瀑布中的洞穴中。 进了洞穴,暮川踉跄了两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随后,在指尖注入内力,轻巧弹了一下。 顿时,火星子往四个不同方向飞去。 火把,被点燃。 顿时,洞穴里被照得亮如白昼。 元渊用内力烘干了被打湿的衣服,看向洞穴深处。 那儿,摆放着一张石床。 石床周围,浮动着白雾。 暮川把火折子塞入湿哒哒的怀里,指着石床:“上去。” 元渊蹙眉:“师父……” 暮川一不到四十的邋遢美男,吹胡子瞪眼睛:“别浪费时间,上去!” 元渊只好配合。 他脱掉皂靴,掀开黑色衣袍,长腿一迈,就上了石床。 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渗,直冲头顶。 元渊打了个哆嗦,气息一沉,就要运内力。 “别动!”暮川及时伸手制止了他。 元渊冷得再次打了个哆嗦。 这时,暮川忽然一跃,就站在了他身旁。 暮川难得的严肃正经:“盘腿,坐下!” 元渊照做。 他人刚一坐稳,一双大手,就带着雄厚的内力,覆上了他的后背。 紧接着,源源不断的内力,带着灼热的气息,霸道地钻入他体内…… 元渊大惊:“师父!” “闭嘴!”暮川一边传送内力,一边道:“屏息,凝神!” 元渊想挣扎,却又听暮川斥了一句:“你若敢反抗,不是你死,就是为师亡!” 元渊被动地选择了沉默,屏息凝神…… 这一闭眼,就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 暮川收了内力,睁眼道:“运转内力,游走一遍周身看看。” 元渊的唇色有些苍白,脸却泛着红色,额头青筋,也高高地鼓着。 若非他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再加上这几年不要命地苦练,恐怕早就受不住暮川的内力了…… 张了张嘴,一丝血,顺着他嘴角往外渗。 元渊哑声开口:“师父……抱歉……” 暮川酒意彻底清醒了。 他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开口道:“不过是二十年功力而已,若能保你一条性命,值了。” 二十年功力? 元渊有些震撼:“师父……” 暮川打断了他的话,神神叨叨地道:“咱偷偷的,别告诉影小子。” 元渊:“……” 元渊收拾了一下,易了太过惹眼、容易招惹是非的容貌,次日,数百里骑行,去了西翎军大营。 登记入军时,他直接登记了“元渊”二字。 花了一百两银子,领军直接将他拨进了铁骑突击队。 第一个任务,就是突袭西丘驻扎在大齐边境的军营…… 入军后的第十日,元渊作为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摘得西丘先行军的将军首级,立下漂亮战功! 彼时,恰逢铁骑突击队的副将惨死在西丘军营,而战事又焦灼,有勇有谋的元渊,直接被提了上去。 每一次拎着长剑、淤血归来,元渊的级别,都在缓缓往上晋升。 他由一名小卒,晋升成统率二十万大军的将军,仅仅用了两年。 身上,遍布着数不清的伤。 虎口的伤,从未真正愈合过。 这年冬日。 一场刺杀,大齐皇宫彻底乱了。 风雪夜,城门大开,十万大军围困京城,三千铁骑,直直奔向宫门。 领头的少年将军,红衣飒飒、乌发如墨、面若冠玉…… 他的名字,叫元渊。 第728章 番外-传位于姜贤 听到皇帝开口,礼部尚书赵恒立刻出声道:“皇上!臣等得知四殿下造反,力排万难,马上赶进宫来……” 皇帝睁开浑浊的眼神,打断了那人的声音:“救朕的人,是谁?!” 元渊瞥了一眼那人,拎剑的手背在身后,未曾掩饰过的嗓音,偏细且柔:“元渊,参见皇上。” “元渊……”老皇帝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阿渊?” 元渊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是我。” 皇帝晃神:“你……姜炽呢?” 元渊冷冷道:“姜炽和海氏挟持了皇上,想谋朝篡位。元渊斗胆,已经将他拿下了。” 皇帝闻言,眼神一黯。 寝榻不远处,赵恒直起腰,用悲怆的声音,大声道:“皇上啊!皇上有所不知…… 四皇子殿下他……他竟血洗京城和皇宫! 皇上的血脉,只怕没几个幸免于难……” 突然,大臣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双手死命地掐着脖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赵恒瞪大眼,目眦欲裂。 皇帝大骇,气血翻涌。 他的血脉,已经不剩几个? “噗……” 一口鲜血,自老皇帝口中喷出。 寝殿内,再次响起惊呼声—— “皇上!” “皇上保重身子!” “太医!快,快给皇上看看!” “……” 太医手忙脚乱,抖着手去抓皇帝的手腕。 这一把脉,太医面色大变。 他压下惊惶,惨白着脸,下意识看向元渊。 元渊见状,心里就有数了。 他冷冷扫了一眼跪地的赵恒。 呵…… 元渊抬脚,绕过太医,一只手掌贴上皇帝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后背,输入内力。 雄厚内力,在进入皇帝体内,却仿佛泥牛入海。 元渊蹙眉。 这时,皇帝动了动,虚弱又嘶哑地出声:“阿渊……” 元渊冷冷道:“我在。” 皇帝开口道:“阿渊,朕……对不起你姑姑。” 元渊浑身一僵。 皇帝又继续道:“朕知晓,蝉衣最是善良,怎么会做出残害人命的事? 是朕……是朕没本事,护不住她……” 元渊垂在一侧、握着剑柄的手,用力收紧。 这时,皇帝抬手:“别废力气了……朕要去见蝉衣了……” 元渊:“……” 他干脆地收起内力,收回手。 随后,他冷冷道:“皇上觉得,还有脸去见她么?” 皇帝闻言,怔了怔。 随后,他苦涩一笑,声音越来越低:“蝉衣……许是不想见朕?她死了,朕连她的家人也保不住……” 元渊:“……” 天知道,他多想一掌毙了老皇帝的命! 忍了忍,元渊看向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皇帝:“皇上可还记得静妃?” “静妃?”皇帝浑浊的眼珠,轻轻转了转。 好半晌,他才开口:“她为朕生了一女一子……” 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幸而,元渊是习武之人,听力极好。 元渊又问:“那么,皇上可还记得那两个孩子的名字?” 名字? 皇帝嘴唇动了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哑声道:“小公主,名唤琉月,皇子……皇子,叫贤儿……” 元渊眯眼:“哪位皇子?” 皇帝浑浊的眼珠,停止了转动,干裂的嘴唇张合着,几乎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六皇子……姜贤!” “咚!” 极轻的碰撞声,自龙榻边传来。 皇帝枯瘦的手,软软搭在床边。 太医见状,大着胆子,伸手去探皇帝鼻息。 这一探,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皇上……驾崩了!” 寝殿内,十几个文臣跪倒在地。 各种真心假意的恸哭声混在一起,响彻浩然殿…… 元渊冷冷扫了一眼哭得满脸悲伤的众人,开口问:“方才,皇上的口谕,诸位可都听清楚了?” “口……口谕?”曹钦抬起白白胖胖的手,擦了一下眼角,才问:“什么口谕?” 元渊嗤了一声:“自然是传位口谕。” 传位口谕? 寝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赵恒眼角挂着两滴浊泪,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杀意:“皇上想把皇位传给姜贤?” “放肆!”元渊冷冷道:“储君之名,也是你一个臣子能直呼的?” 赵恒额头青筋鼓起,咬牙切齿道:“元渊……” 元渊拎着软剑,站在龙榻正前方,冷冽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众文臣:“诸位大人,还是尽快准备国丧!” 皇帝驾崩,可是大事。 新君还未定下,一切,都还可能有变数! 几个文臣抬袖擦拭眼角,趁机交换眼色。 这点小动作,当然逃不过元渊的视线。 他冷冷扯了唇角,对那太医道:“今夜,宫中死伤惨重,本将军还要去救别的皇子公主。 辛苦太医,随我走一趟。” 太医心知,自己若留下,今夜必被灭口无疑。 他连忙收拾好医药箱子,对元渊道:“救人要紧,我们马上走!” 说完,扛起箱子就跑。 元渊嘴角微扯了一下,冷冷地看向跪地的众位大臣:“哪位大人,去宣大行皇帝的传位口谕?” 声音落下,无人敢应。 元渊在心里嗤了一声,勾唇道:“怎么,诸位大人留着,是想给大行皇帝殉葬?” 说完,他指尖微动,在剑上灌注内力。 锋利的软剑,在灌入内力后,发出清越的剑鸣声。 带着血气的森寒冷光,晃得人心尖发颤。 这一下,一群人终于怕了。 曹钦带头爬起来,开口道:“我!我去宣口谕,顺便,再去探望皇后……” 今夜宫乱,宫中死伤惨重。 皇后,也不知被姜炽和海家弄到哪里去了…… 曹钦,是皇后的表弟。 见曹钦动了,其他人也跟着起身—— “我也去找找小皇子和小公主……” “我也救人去!” “我留在浩然殿,守着皇上。” “……” 元渊见状,不多停留,抬脚出了浩然殿。 枣红大马,正等在门口。 出了浩然殿,元渊翻身上马,准备去如意宫。 刚要走,太医叫住他:“阿渊……” 元渊转头。 太医红着眼眶,哽咽道:“阿渊,当年,我没能帮到商陆,也没能帮到你,很是抱歉…… 从今夜开始,你想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头。” 元渊骑在马背上,沉默了许久手一抬,把人拉上马背,冷冷道:“想站在我这头,就好好活着! 今夜,大行皇帝留了遗言,传位于六皇子姜贤,记住了么?” 太医浑身打着颤,骑在马背上,用力点头:“记住了!” 元渊扬唇:“驾!” 马儿撅起蹄子,朝如意宫的方向狂奔。 第729章 番外-我何曾骗过你们 夜,又冷又沉。 从浩然殿通往如意宫的宫道上,随处可见惨死的宫人。 禁军,正在清理尸体。 血,流了一地。 见着元渊,进军们纷纷行礼。 元渊并未驻足,而是一路来到了如意宫外。 他轻巧一跃,飘然落在如意宫门外。 太医害怕地伏在马背上:“阿渊,我……” 元渊侧眸:“不会骑马?”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欣喜的女声:“阿渊!” 元渊转身。 一个穿着青灰色衣裙的少女,欢喜地冲他招手:“阿渊阿渊!你回来啦!” 元渊嘴角扯了一下。 琉月开心至极,也顾不得地上全是雪,欢喜地往门这边跑。 待她跑近,急急停下脚步,脚一滑,差点滑倒。 元渊蹙眉,抬手,及时扶住她:“慢些。” 琉月抬眸,一张白皙的小脸,顿时浮上红晕:“谢谢阿渊……” “阿贤呢?”元渊收回手,问。 琉月将触碰到元渊手的那只手背在身后,心跳声“扑通扑通”的。 因内力未收,听着那心跳声,元渊怔了一瞬。 而后,他恢复了冷淡的表情:“这两年,姜炽可有为难你们?” 琉月摇头,回答道:“四皇兄这两年过得风生水起,怕是早把我和阿贤给忘了。 而且……他先前有一次从马上坠下来,摔断了好几根肋骨,养了半年呢!” 元渊颔首。 琉月抬头,打量着比她高出了许多的元渊,笑得温柔:“阿渊,两年未见,你长得好快呀!比我高了好多!” 元渊闻言,低头去看琉月:“是你长得太慢了。” 琉月闻言,脸色越发地红了:“其实,我已经很努力在长了……” 元渊的声音缓和了些许:“你是女孩子,长得矮点也没什么的。” 琉月闻言,双眸亮晶晶的:“嗯!阿渊说得有道理!我是女孩子,不需要长太高!” 元渊唇角微弯:“嗯。” 琉月笑得眉眼弯弯。 元渊往如意宫瞥了一眼,问:“阿贤呢?” 琉月这才轻拍了一下头:“瞧我!”她问:“阿渊,池公子说,京中乱了,宫中也乱了,是真的么?” 元渊点头。 琉月闻言,眼神一黯:“那,阿渊,宫中,今夜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元渊点头。 琉月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发现无从开口。 宫乱,就代表着死人。 今夜,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睥见琉月眼里的泪光,元渊淡声道:“那些事,都与你无关,别怕。” “嗯……”琉月点点头。 元渊看了眼夜色:“皇上驾崩了,我要带你和阿贤出去。外面很危险,所以,一直待在我身边,明白么?” 琉月点点头:“嗯,阿渊,我明白。” 话音刚落,池影就带了姜贤走来。 元渊抬头,朝那边看去。 恰好,姜贤也抬了头,朝这边看来。 看清元渊的脸的瞬间,姜贤微张着嘴,愣了愣,满眼都是惊艳之色。 元渊冷淡地瞧着他。 姜贤嘴巴动了动,有些害怕,但开口时,语气却忍不住地亲近:“阿渊,你回来啦?” “留给你的书,可都看完了?”元渊问。 姜贤嘴角一耷拉:“看完了……” “都记下了?理解了?”元渊又问。 姜贤:“……” 姜贤硬着头皮,点点头:“会了……” 他的回答,没什么底气。 元渊一听,心里就有数了。 唉…… 元渊胸腔微震,呼出一口含着血腥味的浊气。 片刻后,他舒缓了一下气息,才道:“皇上已经留了传位口谕,传位于六皇子姜贤。” “什么?!”姜贤猛地瞪大双眼。 传位? 姜贤瞬间满脸爆红,惊诧地睁大双眼:“阿渊,你是说……我要当皇帝了?” 他竟然要当皇帝了?! 姜贤觉得,他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子,整个人都懵了。 琉月也是满脸的震惊:“阿渊,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何曾骗过你们?”元渊反问。 琉月彻底给惊住了。 当皇上? 阿贤和她,在冷宫住了十几年,人还未出冷宫大门,就要准备登基了? 姐弟俩,惊诧得面面相觑。 姜贤满脸茫然震惊,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他有些慌乱地去拉琉月的衣角:“姐姐……” 琉月轻握着他手背:“别怕。” 看着不成气候的姜贤,元渊冷冷问:“想活命么?” 姜贤抬头看他:“想……” 元渊看了一眼沉沉夜色,冷声道:“若想活命,就收拾一下,准备登基仪式。” 登基? 姜贤一咬牙,小心问:“阿渊,如果我不当皇上,他们也会杀我么?” “你觉得呢?”元渊反问。 姜贤:“……” 姜贤求助般看向琉月。 琉月叹了口气,问:“阿贤,你相信姐姐和阿渊么?” 姜贤点头:“嗯!” 自小,就是姐姐护着他。 后来,阿渊来了,又是阿渊护着他和姐姐…… 他信他们的! 元渊见状,呼了口气:“宫中不太平,我让池影带你们出宫,待宫中安全了,再接你们回宫。” “阿渊,那你呢?”琉月问。 元渊抿唇:“我还有别的事。” 琉月欲言又止后,担忧地看着元渊:“阿渊,你注意安全,凡事先护好自己!” “嗯。”元渊点头。 池影看了他一眼,带上琉月和姜贤,趁着夜色,出了皇宫。 当夜,宫中进了几支来路不明的禁军。 厮杀,直到天亮才停歇。 大雪之后,又是一场雨。 宫中,被彻底血洗了一番。 雪停天晴后,整个皇城,一片乱…… 清理了足足三日,京中的血腥味,才终于淡了些许。 尘埃,却还未落定。 这日,刚清理过的浩然殿,站满穿着丧服的大臣。 争议声,响彻浩然殿—— “怎么的,你们还想扶个试图弑君杀父的皇子登基?” “先皇血脉所剩无几,剩下的都太小,这可如何是好?” “看来,只能从宗族过继……” “慢着!” 一道阴柔的声音,带着穿透力,凌厉地从殿外传来。 站了一地的大臣,齐刷刷抬头,往大殿门口看去。 只见,一袭黑衣的年轻将军,腰间系着一抹白,领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年进门来。 “这是……” 一众大臣,全都惊讶又疑惑。 元渊冷冷道:“先帝驾崩前,曾留了传位口谕。太子殿下,自然是先帝亲自册立的大齐储君。” “真要扶个冷宫皇子当皇上么?!” 齐刷刷的质疑和震惊声,响彻大殿。 元渊扯了唇角,单膝跪地,挺拔如松地行了一礼:“西翎军将军元渊,参见太子殿下!” 他抬眸,扫了一圈。 冷冽的眼神,宛如利刃。 “扑通!” 不知谁重重地先跪了下来。 “扑通……” 眨眼,地上就跪了一片。 就在这时,一道严厉的女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慢着!” 接着,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到……” 第730章 番外-登基贺礼 皇后? 宫乱当日,皇后就被姜炽的人绑了关在一处废弃宫殿。 直到宫中被清理完毕,宫人们才从废弃宫殿,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皇后…… 养了几日,皇后终于缓了过来。 皇后穿着孝衣,头上簪着几支银钗。 脸上扑着厚厚的粉,却遮不住她眉眼间的憔悴。 踏入殿中,皇后挥开扶着她的宫女,呵斥道:“本宫身为大齐皇后,怎么不知,皇上在世时册立了太子?” 听到皇后的声音,姜贤下意识要躲。 元渊伸手,紧紧握上他的手腕。 “阿渊……”姜贤抬头,眼里忐忑不安。 元渊垂眸,冷淡道:“昨夜和你说的话,全忘了?想活命,就信我。” 否则,新帝上位,姜贤逃不过一死,届时,只怕琉月也会跟着遭殃。 而他元渊,作为回京救驾的西翎军大将军,只怕,在新帝根基稳定之后,也逃不过“飞鸟尽,弹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命运…… 他从地狱爬回来,不是为了再死一次! 他不要死! 他要活! 不仅他要活,二十万西翎军也必须好好活着! 姜贤,必须登基为帝! 见着皇帝,所有大臣纷纷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抬手:“众卿平身。” 语罢,她的视线,落在了元渊身上。 元渊拱手行礼:“末将元渊,参见皇后。” 皇后皱起精心描过的柳叶眉:“元渊?罪臣元商陆之子,罪妃元蝉衣的侄儿? 当年,元家牵扯入毒害前太子一事,先帝下令抄斩元家满门…… 你逃了也就罢了,竟还敢混入军营,掌控军权,率领二十万大军围困京城,还试图左右大齐储君?! 你可知,这是死罪?! 你可知,二十万大军,都可能要给你陪葬?!” 元渊:“……” 皇后不愧是皇后! 每一句话,都富含深意。 话一出,本是救驾有功的元渊,瞬间就被打成了乱臣贼子。 二十万大军,也被她判了死刑…… 殿中,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忽然,元渊轻笑了一声。 声音,极冷。 莫名的,让人想打寒颤。 皇后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眸光一沉,看向元渊:“你笑什么?” 元渊弯了唇角,眼神寒凉:“末将只是心寒罢了! 得知京中有难,二十万大军日夜兼程、千里跋涉,赶回京城,平叛宫乱、救京城百姓于水火…… 然而,皇后娘娘一句话,就想要了他们的性命!” 皇后闻言,瞬间蹙眉:“本宫……” “皇后娘娘!”一个年纪稍大的大臣站出来,手上行着礼,声音却强硬且不客气:“自古,后宫不得干政! 莫非,皇后娘娘,想要违背先皇旨意、对抗朝臣,另外再立储君不成?” 皇后闻言,眼皮狠狠跳动,松弛的脸上,青筋毕现:“你……” 那大臣抬头,毫不畏惧地和皇后对视。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扫了一眼站满大殿的朝臣,语气带着怒意:“先皇驾崩时,你们之中也有人在! 本宫不信,他真立了一个自小就被送入冷宫的皇子为太子!” 曹钦抬头,目光在元渊和皇后的身上来回。 过了许久之后,曹钦终于下定了决心,率先开口:“回禀皇后娘娘,先皇驾崩之前,确是喊了六皇子姜贤的名字。” 曹钦一开口,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起来—— “微臣当时在场,先皇他……确是是立的六皇子殿下为储君。” “微臣也听见了……” “先皇虽已驾崩,可,册立储君的旨意已经下了,难道,皇后娘娘要带头抗旨不成?” “……” 原本该对准姜贤和元渊的剑尖,瞬间全部朝皇后指了过来。 皇后又惊又怒。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扭头,看向元渊……或者说,看向的是元渊身旁站着的姜贤。 姜贤,本该是嫡皇子。 然而,他母亲的母族出了事,堂堂皇后,被家族牵连,沦为静妃,之后,再被牵连,打入冷宫,郁郁而终…… 年幼的琉月和姜贤,也被一起扔进冷宫。 而后,静妃在冷宫郁郁而终,只留下还不懂事的儿女,相依相靠…… 静妃当年死,她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些年,她也未曾正经照看过那一对孩子。 自幼就被锁在冷宫里的孩子,大字不识、礼数不懂,恐怕连牛与马都分不清…… 这样的皇子,要当皇帝? 可笑! 可笑至极! 皇后鄙夷地打量了姜贤一圈,在看到姜贤看她时畏惧的眼神,冷笑了一声,提高音量:“皇上的旨意,本宫自当遵从!” 说着,皇后就红了眼眶,拿起一方丝帕,开始擦拭眼角:“皇上,臣妾与您是少年夫妻,说好要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是臣妾无用,未能为您生下嫡子。 只是,贤儿是罪妃之子,想要登基,必须跟静妃脱离关系,另认生母…… 您放心去,即日起,臣妾会认贤儿为亲子,并履行太后的职责,手把手地悉心教导他。 待新帝能独当一面了,再将政权与大齐交与他手,届时,臣妾再来陪您……” 语罢,皇后哭出声来。 浩然殿,一众大臣却听直了眼。 什么叫“太后手把手教导新帝”? 什么叫“待新帝能独当一面了,再将政权与大齐交与他手”? 皇后……这是想要垂帘听政?? 这时,扶着皇后的宫女立刻出声道:“六皇子殿下,以后,您就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了。 快过来,拜见您的母后。” 姜贤闻言,却往后退了一步。 他轻扯了一下元渊的衣角:“阿渊……” 元渊垂头看他。 姜贤眼角微红,求助般冲他摇头。 他不要! 不要认害死他生母的皇后当母亲! 元渊沉默了片刻,率先开口打破大殿的平静:“恕元渊无知,大齐自太祖以来,可出过垂帘听政的太后?” 他声音一出,大殿顿时沸腾起来—— “太祖有立规矩:后宫,不得干政!” “就是!后宫女子,顾好后宫便可,怎可染指朝堂?” “此举不妥!” “……” “你们这群……”皇后气得面红耳赤,气息不顺。 元渊唇角微扬了一下,拱手行了一礼,冷冷道:“恭送皇后娘娘。” “恭送皇后娘娘!” 大殿里,响起大臣们整齐的声音。 皇后气红了眼,用力甩了袖子:“哼!” 她转了身,气愤地出了浩然殿。 当夜,皇后的人头,就出现在了浩然殿。 拎着人头的女子,穿着粉白色宫装,头上簪了朵白花,惨白着一张脸。 惠妃咬牙,对姜贤道:“皇后的人头,是我送你的登基贺礼。 作为交换,拜我为母,奉我为太后!” 看着皇后死不瞑目、鲜血淋漓的人头,姜贤吓得满脸惨白:“阿……阿渊……” 元渊望着曾救过他一次的惠妃,抿了抿薄唇:“如果我说,大齐不需要太后,惠妃娘娘要如何?” “我……”惠妃深吸了一口气,凌厉地开口道:“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便从宫墙的城楼跳下去。 我会昭告天下,六皇子姜贤、公主琉月,豢养杀手,培养二十万大军,谋机而动,弑君杀父,谋朝篡位!” “你疯了?”姜贤吓得声音尖锐。 惠妃看向元渊:“元渊,我曾救过你一次,你承过我的情。今日,我只想要个太后之位、要家族平安。 我保证,我和我的家族,绝不干涉朝堂半分。 你……应是不应?” 元渊:“……” 他看了一眼姜贤,再看向惠妃时,没什么表情:“应。” 惠妃微微一笑:“当年皇后谋害静妃一族的证据,明日,本宫会亲手送至你们手里。 海氏一族谋害元家的证据,也会一并送到元将军手中。 此外,本宫还有个神秘礼物,要送与你们……” 第731章 番外-时隔多年的回礼 惠妃说的神秘礼物,是一百万两现银。 这些年,大齐国库亏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就拿不出银子。 这一百万两银子,来得很是时候。 新帝的登基大典,定在十二月初十。 历经了一场内乱的大齐京城和皇宫,在雪晴之后,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修缮。 将先帝灵柩送入皇陵之后,元渊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这日,他将留守京城的三万大军安顿在京郊大营后,骑着马,晒着暖洋洋的冬日,慢悠悠地回京。 人还在城门外,池影就打马上前来,问:“第十日了,要去见见姜炽么?” 望着百米之外的高大东城门,元渊有些晃神:“十日了?” “嗯。”影点头。 元渊沉默,停下马,抬头望向百米外的城墙。 历经几朝的城墙,高大古朴,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 远远看去,城墙的古旧墙砖上,还染着斑驳的暗红血迹。 元家的一百多个人头,仿佛还在墙上挂着,随风轻晃,传来悲怆的呓语…… 海家,海贵妃,姜炽……一个都别想逃! 元渊眯眼,对随行的将领吩咐道:“去四皇子府。” “是!” 一队人马,朝四皇子府疾驰而去。 这些日子,京中到处都是禁军在帮忙户部和百姓,修缮屋舍,很是热闹。 元渊所过之处,皆有禁军停下活儿,好奇又崇拜地行礼、膜拜。 少年将军,穿着一袭华丽锦袍,骑在马背上。 明明长着一张惊为天人的容貌,却浑身散发着死寂的肃杀气息。 唉…… 风中,传来轻叹声。 马,停在四皇子府邸外。 元渊下了马背,仰头望着门上的牌匾,冷冷道:“看着碍眼,摘了罢。” “是!” 几个禁军立刻出列,去搬梯子和工具。 元渊抬脚,进了大门。 四皇子的府邸,修缮得极好,占地面积也是极大。 先太子薨逝后,这些年,姜炽十分受宠,逢年过节,皇帝就会赏赐他极多珍宝。 这些珍宝,将四皇子府装饰得比宫中宠妃的宫殿还奢华…… 姜炽的审美,要么大红大紫大绿,要么金灿灿的。 元渊一入府邸,就差点被前院金灿灿的金柱子晃了眼……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那柱子,问:“那是镀金的么?” 旁边,池影回道:“真金。” 传言,这两年,四皇子姜炽深受皇帝宠爱,奢侈无度,府中餐具皆是金碗银筷。 不仅如此,他还到处搜刮金子,用金子打造了两张金皮,用来包裹府中柱子…… 几个常年在军营杀敌的禁军,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金子,竟拿来包裹柱子? 一个个的,盯着那两人合抱粗、五米高的大圆柱子,看直了眼…… 元渊眯眼,看了那柱子片刻,对池影道:“带几个人,把金子拆下来,称了重,充入国库。” 影闻言,低笑了一声:“好。” 元渊听见笑声,侧眸看他:“笑什么?” 影恢复了面无表情,压着唇角道:“除了四皇子府,我还知晓别处也有金子。 不如,我都替你拆来?” 别处还有? 元渊蹙眉:“都拆了!” 池影眼底盛着一丝笑:“好。” 元渊轻挥了一下衣袖,抬脚往里走。 姜炽,就被关在他的院子里。 院外,足足守了上百个身手了得的禁军。 元渊进去时,恰逢两个相貌粗犷的禁军,边往外走,边栓腰带…… 两人,还在聊着天—— “咱俩可真吃亏,今日才轮到……” “可不是?吃别人吃剩的,真晦气!” “算了,有的尝鲜儿就不错了……” 正说着,猛地抬头,被吓了一大跳:“将军!” 瞧着两人,元渊藏在长长袍摆之下的脚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蹙了眉头,冷漠地瞧着两人:“姜炽,可还活着?” “回……回将军,他还活着!”两个禁军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元渊名声在外、杀伐果断,所有禁军都挺怕他。 两年前,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禁军,杀入敌营,取下敌军将领首级。 后来,又一路立功。 仅仅两年,元渊就升为西翎军将军…… 曾有将领斥责他太过冒进,说要传信回京,让朝廷撤了他的军职,将他关押起来…… 谁知,他软剑一挥,当场砍了那人脑袋。 至此,再无人敢质疑他…… 两个禁军小心地看着元渊,赔笑道:“将军,屋中,正有人伺候着四皇子殿下洗漱。 您……可要等一等再进去?” 元渊闻言,胃里一阵翻涌。 他冷冷道:“退下。” 两个禁军本就畏惧他,一听让走,马上松了口气,行礼道:“属下这就走!” 语罢,脚底抹油似的溜走了。 元渊站在院子里,拢了拢衣袖。 瞧着他这副模样,池影目露担忧:“不如,改日再来? 或者,我让人把他挪到别的院子去?” 元渊摇头。 他冷淡道:“我只是觉得恶心罢了。” 池影轻皱了眉头,压低了声音:“阿渊,我替你去,你在这里等我……” “不必!”元渊冷冷打断他的话:“我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 池影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递过来:“拿着。” 元渊本想拒绝,但,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还是接过了帕子…… 姜炽的院子,种满红梅。 花期已至,花朵三三两两地绽放,比血还要红。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人才踏入院子,元渊胃中已经疯狂翻涌。 他唇色苍白,紧皱着眉头。 忽然,手边多了一枝将绽未绽的绿萼梅。 元渊侧眸:“这是?” 池影回他:“墙角看到的,拿着,挺香的。” 元渊:“……” 他抬手又折了一枝红梅,继续往前走。 “嘎吱……” 木门,被门口的禁军推开。 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元渊下意识拿起手帕,捂住口鼻。 垂眸,就见房里到处是血迹、水迹…… 姜炽穿着单薄的紫色里衣,软绵绵趴在地上。 听到开门声,姜炽动了动。 他手掌撑在地上,缓缓抬头,从凌乱头发间,露出一双通红的眸子,和张得很大、流着口水的嘴巴:“啊啊!啊啊啊……” 元渊勾了唇角,冷冷道:“姜炽,时隔多年的回礼,你可还喜欢?” 第733章 番外-阿渊向来嫌弃我 见着元渊,姜贤顿时心虚不已。 把手藏在身后,姜贤轻咳了一声:“怕你嫌弃我昨夜用膳时多吃了几口……” 才怪。 元渊斜眼,瞧了姜贤一眼:“不怕被毒死,你想吃几口吃几口,我也懒得管你。” 姜贤悻悻一笑。 在他登基之前,阿渊耳提面命,说,以后,他每日的膳食,每样最多只许吃三口。 就算是再喜欢的食物,七日内,也不许膳房重复上…… 这时,李德山躬身道:“奴才拜见千岁,给千岁贺喜了。” 千岁? 元渊愣了一瞬,看向姜贤。 姜贤顿时开心起来:“阿渊,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封你什么比较好。 我思来想去,决定封你为广信王、九千岁! 怎么样,听起来就很霸气是不是?” 元渊:“……” 他眸色深邃,冷淡地瞧着姜贤:“外姓王?你确定?” 听元渊这么问,姜贤顿时头皮发麻,只得硬着头皮道:“确定!” 元渊:“……” 姜贤头皮更麻了。 就在他准备开口询问之时,元渊冷淡道:“罢了,就这样。” 就这样? 那……就是同意了? 姜贤转忐忑为欢喜:“阿渊,我马上让人去宣旨!” 说完,也顾不得脸上沾染的墨痕,招手道:“李德山,快,准备一下,上朝!” 姜贤登基后,第一份圣旨,是平复元家冤屈,第二份圣旨,便是处置了海家满门。 这第三份,便是加封元渊。 旨意,传遍大齐。 传过圣旨之后,元渊所过之处,都有人对他行礼:“拜见千岁……” 起先,元渊听得直蹙眉。 叫的人多了,听得多了,他就麻木了…… 除了加封之外,还有对应身份的府邸。 府邸一事,也是难坏了姜贤。 他一个头两个大,想来想去,把这件事又推给了朝臣。 朝臣争了一天,得出三个提议—— 第一,将原来的元府重新修缮、扩建,重新赐给元渊。 第二,将四皇子府里外休整一遍,改为广信王府。 第三,让元渊在宫中择一宫殿入住…… 姜贤拿到折子时,看得眼皮直跳。 他没敢直接定下,也没敢去问元渊,而是拿了折子,去了琉月的宫殿。 这些日子,太后特地为琉月安排了教习嬷嬷,每日要习各种宫廷礼仪,也是忙得不行。 好不容易,今日刚得了片刻喘息。 屋内烧着暖烘烘的炭火,燃着好闻的熏香。 琉月穿着一身白裙,正坐在寝殿,研究烹茶…… 姜贤一进来,琉月就让伺候的宫人退下了。 这些年,姐弟俩已经习惯了相依为命的日子,没了人伺候,反而更自在。 琉月给姜贤倒了一杯茶:“阿贤,你尝尝,我烹茶的手艺,可有进步?” 看见堆了一桌案的茶叶罐子,姜贤嘴角一抽,一边盘腿坐下,一边问:“皇姐,你怎么天天煮茶? 这茶水,有什么好喝的? 比起茶水,我还是更喜欢喝糖水!” 糖水? 琉月轻笑出声:“阿贤,你如今是皇上了,可不能日日念着喝糖水。 你自己悄悄喝也就罢了,若是招待朝臣喝糖水,他们会笑话你的。” 姜贤瞪大眼睛,拿出皇帝的气势来:“朕是皇帝,谁敢笑话朕?” 琉月闻言,掩唇笑道:“阿渊呐。” “阿渊……”姜贤登时就如泄了气的蛤蟆一般,软趴趴地伏在桌案上:“阿渊向来嫌弃我……” 琉月闻言,好笑道:“你也知道阿渊嫌弃你呀?你既知道,那就用功些,也好叫他少操些心。” “嗯……”姜贤扒拉过茶杯,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口。 “如何?”琉月问。 姜贤砸了咂舌,认真道:“皇姐,我想喝糖水。” 琉月:“……” “噗……” 琉月笑出声来。 她放下茶杯,对着殿外道:“来人,去替皇上煮一碗山药百合糖水来。” 宫人应了一声。 琉月收回视线,一边看顾炉上的茶水,一边问:“阿贤,你来找我,是有要事么?” “有!” 姜贤一股脑地把带来的折子推到琉月面前:“皇姐,你帮我瞧瞧,安排阿渊住哪里好?” 琉月拿起折子,认真翻阅了一遍。 看完之后,她皱了皱眉。 “怎么了?”姜贤小心问。 琉月抬眸,蹙着眉头:“阿贤,我问你,如果你是阿渊,你愿意住进曾经的元府或四皇子府么?” 姜贤愣了愣,回道:“不愿……的?” “为何不愿呢?”琉月继续问。 姜贤挠头,思索了片刻,回道:“元府,曾住着阿渊的家人,可他们都死了。 而四皇子府,阿渊曾在那里受了许多折磨……” “所以,让阿渊住在宫里。”琉月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姜贤。 姐弟俩,一拍即合。 元渊,暂住在朝云宫。 化雪天,气温极低。 池影烧了暖暖的炭火,又寻了个小泥炉,搬了些酒,两人坐在檐下温酒。 “老头子近日如何了?”元渊懒洋洋地靠在软椅上,捏着酒杯问。 老头子,指的是暮川。 “师父前些日子来了信。”池影回道:“信上说,让你得了空,给他搜罗点宫廷秘酿,找个靠谱的人给他运去。” 宫廷秘酿? 元渊眯眼瞧着杯中的浅红色酒液,嗤了一声:“不给!告诉他,想喝好酒,自己来京中寻我。 一把年纪了,整日喝喝喝,也不怕把自己给喝死!” 池影:“……” 他有些无奈:“阿渊,师父年岁已大,身子大不如前了,得了空,回去陪他几日。” “他身子怎么垮的,你没点数么?”元渊斜眼,睥了池影一眼:“整日纵容他喝,他若死了,你要负一半的责任。 才四十多的人,身子骨全被酒泡垮了!” 池影:“……” 他着实是冤枉! 师父要喝酒,他一个徒弟,如何阻止得了? 拎起小酒壶,倒了杯酒喝下,池影问:“阿渊,过年无事,不如,我们回去陪师父过年?” “不去。”元渊抢过酒壶:“天寒,骑不动马。开了春,我择个日子再回。” 池影:“……” 轻叹了口气,池影沉声道:“那我自己回去,我今夜走,你保重。” 元渊:“……” 他冷下脸:“真回?” “嗯。” 池影回了他一个字,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沉默着往外走。 “喂。”元渊在背后叫他:“师父,他是不是……” “不是!” 池影跟负气似的,继续往外走。 姜贤进来,整个人撞在池影肩膀。 “嘶……” 姜贤疼得抽了一口气。 池影冷冷瞧了他一眼。 姜贤:“!” 姜贤吓得摸了摸鼻子,一脸怂样往里跑:“阿……阿渊!” 你师兄要吃人啦! 第734章 番外-我没有家了 元渊斜眼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姜贤摸摸肩膀:“阿渊,我已经为你定下住的地方了,所以,特地来带你去看看。” 住所? 本来打算离开的池影,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元渊随口问:“哪里?” 皇帝摸摸鼻子,谨慎道:“宫中有一处无名宫殿,传言闹过鬼,所以,一直空着,无人敢住进去。 我去瞧过了,那个宫殿很大,只是有些冷清…… 阿渊,你想去看看吗?” 闹过鬼? 没人敢住? 元渊反倒来了兴趣:“去。” 姜贤高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你若看上了,再给取个名字! 回头,你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修缮装饰一下,再取个你喜欢的名字! 开年之后,你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嗯。”元渊点头。 姜贤眉眼飞扬,带头走在前边。 门边,池影默默跟了上去。 走了一阵,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元渊忽然站住,转过身:“你不是走了么?” 池影:“……” 他差点撞着人。 池影抿了抿唇:“顺路。” 顺路? 顺哪门子的路? 出宫的路,根本不在这个方向好么? 元渊也懒得揭穿了。 他披着一袭白色狐裘,缓步走在长长宫道上。 姜贤与他并肩而行,池影,则行在靠他的一侧,比他稍靠后两步。 宫人们,更是远远跟着。 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才来到一处寂静高大的宫殿外。 元渊驻足,抬头看了一眼。 高大的宫墙,墙面斑驳,古朴的宫门上,油漆脱落,到处充斥着岁月风霜的痕迹。 元渊抬脚,迈过宫门。 入了门后,一眼看去,便是铺了一层薄雪和一层枯草的地砖,格外凄凉。 元渊淡声问:“若是翻新一遍,需要多久?” “啊?”姜贤愣了愣。 元渊抬手,指了一圈:“里外,重新翻修一遍,得多长时间?” “三个月?”姜贤试探着开口道。 “这么久?”元渊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久么? 姜贤掰着手指:“好像是有点久……”说着,他问:“一个月?” “那便一个月罢。”元渊回道。 翻新,得花去一个月,空置散味,又是一个月,再添置各种器物,等入住,就到春天了…… 元渊正盘算着,开春后需要做什么,就听姜贤欣喜地问:“所以,阿渊你是看中这个宫殿了么?” 元渊:“……” 新帝,恐是有点傻。 这反应,够迟钝。 姜贤兀自高兴着,高兴过了,才认真道:“阿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你好好想一想,要给这宫殿取个什么名字? 待你取好名字,我就替你送块大牌匾来……” 姜贤叽叽呱呱地说了一大堆,元渊的耳朵里,却只有呼啸的寒风声。 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家? 元渊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一下,冷淡地开口道:“宫殿,就叫千华宫。” “千华宫?”姜贤眼睛一亮:“这名字,一听就特别霸气,特别衬阿渊!” 又听,元渊继续道:“寝殿,叫月华殿罢。” “这个名字也好!”姜贤青涩的少年眉眼间,透着喜悦:“阿渊取的名字,都特别好!” 元渊:“……” 他淡声道:“别的宫殿名,待日后再取。” “好。”姜贤点头。 日后,阿渊就是千华宫的主人了! 想来,短时间内,千华宫也不会有别的主人了? 嗯! 应该是的! 至少……阿渊可能暂时不会往千华宫安排女主人? 姜贤的脑子里,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择好宫殿,元渊就回了朝云宫。 池影要离京,回去陪暮川过年。 元渊嘴上说着不回,但,还是着人收拾了一些行李,又去搬了几坛酒,让池影带上。 “你真不回?” 池影蹙眉,迎风坐在马背上,侧眸来看他。 “嗯……”元渊点头。 池影吐了口浊气:“走了。” “嗯。”元渊再点头。 池影用力踢在马腹:“驾!” 马儿嘶鸣了一声,撅起蹄子,朝着南边疯跑。 眨眼,一人一马就消失在官道上…… 元渊站在寒风里。 寒风,带来断断续续的鞭炮声,还有一阵阵的鞭炮烟花燃放后的味道。 年味,越来越重了…… 因为宫乱,今年无论是京中,还是宫中,都不算热闹。 除夕宴,只摆了三十桌。 怎么瞧,怎么凄凉。 过了年,日子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千华宫,正式开始进入翻新。 工部的人,全部被调到千华宫来,每日领着上百禁军,在千华宫里外忙碌。 上到瓦片、下到地砖,全部被换新一遍。 等整个千华宫焕然一新,池影才回来。 一见着他,元渊就觉得不对劲:“很累?” 池影紧抿着薄唇,摇头,没有出声。 元渊也蹙起了眉头:“出事了?” 池影摇头。 元渊:“……” 他冷笑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 爱说不说! 不说拉倒! 整整一个半月,池影都未曾回过他一封信! 好不容易,终于见着人了,竟然还跟他甩脸子? 可笑! 元渊揣着满肚子的火气,抬脚就往外走。 突然,身后传来极轻的声音:“师父没了……” 元渊猛地睁大眼。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转身,颤声问:“你……方才说什么?” 池影眼眶一片红:“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跟我回去看他最后一眼? 你知不知道,他最后一眼,都在望着门口的方向! 他在等你,等了好久! 我都明明那么同你说了……” 元渊:“……” 他艰难地闭上眼睛。 他早该明白池影话里的暗示的。 他早该明白的…… 可他总以为,老头子还未到天命之年,还能在他喜欢的酒水里泡很多年。 元渊嘴唇颤了颤:“抱歉……” 声音还未落下,眼尾已是一片红。 池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师父没了,我就没有家了。” 元渊动了动唇。 池影继续道:“阿渊,以后,我没有去处了。” 元渊眸光动了动。 池影眸光一转,直直朝他看来:“你还需要我么?你若不再需要我了,我想,我可以走了。” “你要去哪里?”元渊下意识问。 第735章 番外-听过暗卫么 去哪里? 天地之大,哪里都可以去。 池影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无处可去,所以,想替师父去看看名川大山。” 元渊:“……” 好半晌,他才缓过来:“哦。” 哦? 气氛,突然就凝滞了。 过了好半晌,池影才问:“喝酒么?” “喝。”元渊回道。 于是,池影去宫中酒窖搬了一堆酒回来。 回朝云宫后,元渊已经寻了个亭子坐下。 今日,天气极好。 春风拂来,暖洋洋的。 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三个酒杯,一碟瓜子,几个橘子,几个苹果…… 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池影嘴角抽了抽,问:“这些……” “下酒。”元渊冷淡道。 下酒? 池影扫了眼冷清的宫殿,随口道:“你若不放心宫人,回头,我去帮你挑几个顺手的带回来?” 至少,有个人帮忙做两个下酒菜…… “就在宫里挑罢。”元渊拿了杯子过来,挑挑拣拣,挑了一坛子,倒了三杯。 他端起一杯,对着南边的方向,倒在地上。 池影见状,直接拿起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也对着南边,“吨吨吨”地倒了半壶。 浓郁的酒香味,随风飘散开。 元渊将杯中的酒一口闷掉,扔了杯子,修长手指抓过一坛粉蓝色的酒瓶,揭开酒瓶,就着瓶口喝了一口。 池影见状,把一坛酒全部倒掉后,也抓起一坛酒,揭开,仰头喝下。 元渊抬手拭去唇边酒渍:“过一阵,我回去给他坟头添捧土,再上柱香。” 池影应道:“好。” 元渊继续道:“待大齐安定下来,你若要去看名川大山,我陪你去。” 池影闻言,喝酒的动作一滞。 “怎么?不愿意?”元渊侧眸看他。 “愿意的!”池影也侧头看他。 元渊唇角勾了一下:“清明节回去?” 池影淡淡一笑:“好。” 元渊揭开一坛酒,摆在一边,用自己的酒坛轻碰了一下,随后,朝池影举着酒坛。 池影拎着酒坛,和他碰了一下。 两人并排坐在亭子里,懒洋洋地晒着温暖的春阳,喝着酒…… 过了许久,元渊才道:“太冷清了。” “嗯。”池影从鼻腔应了一声。 元渊继续道:“太无聊了。” “嗯。”池影应了他一声。 元渊喝了口酒,又道:“要不,招点人玩玩儿。” 招人? 玩儿? 池影以为自己醉了。 他抬起修长手指轻捏了捏眉心,问:“想要什么样的人?” “孤儿。”元渊略带着醉意道。 池影:“?” “不懂?”元渊抬眸看他。 池影:“……” 元渊莞尔,带着醺意道:“听过暗卫么?” 暗卫? 池影点点头:“师父在世时,听他随口提起过。 暗卫,是专门训练出来,在暗处保护、监视、暗杀的角色,是见不得光的影子。” 说着,池影道:“不过,大齐建国百年,从未培养过影卫。” “以前没有,以后有了。”元渊看着他。 池影薄唇动了动:“阿渊,你……你想让我帮你培养暗卫?” “可以么?师兄?”元渊挑着眉梢问。 师兄…… 这些年,元渊很少会叫他“师兄”。 池影沉默了好半晌,回道:“好。” 就冲那声“师兄”,他什么都会答应。 说干就干。 下定决心之后,池影就整日整日地不见人影…… 而元渊,也有的忙。 新帝初登基,百废俱兴。 朝中官员,死伤惨重,如今,每日上朝,大殿上显得空空荡荡的。 很多位置,都空悬着。 一堆新加封的皇亲国戚连同朝中老臣争吵了三日后,试图收了元渊手中的兵符。 最后,其中一老臣因为太过亢奋,给气晕死过去,足足救了三天才救醒,这件事才消停了。 然而,元渊手中的禁军,依旧是被分了二十万出去。 十万,分到了平南将军谢昀手中,十万,被分到了定军将军林千山手里。 元渊手中,仅剩三万禁军…… 元渊每日没什么表情地去上朝,反倒是姜贤,特别替他不平,又气又无可奈何。 这日,下朝后,姜贤留了元渊:“阿渊!” 元渊冷淡地瞧着一脸生气的皇帝:“怎么了?” 姜贤用力甩开衣袍,愤愤道:“那群老臣,就仗着年纪大来欺负人! 二十万大军,是阿渊你拼命才收服的,又不是随便送上门来的! 这下倒好,全分到别人手里去了!” 气死了气死了! 听着皇帝口中说出这般幼稚的话,元渊唇角上扬着:“皇上很生气?” “我……”姜贤转头看他,愤愤问:“你不生气?” 元渊弯着唇,眸光看着前方:“拿命换来的军权被分走,自然是生气的。” “那该怎么办?”姜贤问。 “会自己回来的。”元渊肯定道。 “啊?”姜贤听得一头雾水。 军权,会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元渊开口道:“饿了,皇上去用膳么?” 听到说吃的,姜贤立刻就振奋起来:“阿渊,去永安宫用膳!叫上姐姐!” “嗯。” 元渊和姜贤,先到的永安宫,琉月来得比较迟一些。 来时,她带了罐茶叶。 见着元渊,她双眼亮晶晶的,递上茶罐:“阿渊,我知晓你喜欢喝茶,我得了壶好茶,特地给你带过来。 你带回去尝尝,看看好不好喝。” 元渊闻言,看了眼那茶叶罐子。 茶叶罐上,印着极淡的“林”字。 见元渊迟迟不肯接,琉月轻咳了一声:“那个,阿渊,这茶叶,是定军将军夫人进宫时,送来给我的。” 定军将军的夫人? 元渊冷淡道:“我近日不喜喝茶,喜欢喝别的,这茶,公主自己留着慢慢喝。” 琉月闻言,张了张嘴:“阿渊……” 元渊打断了琉月的话,问:“定军将军的夫人,不是一个人进宫的?” “啊……”琉月迟疑了。 元渊淡淡地看着她:“无妨,直说罢。” 琉月抿了抿唇,这才道:“除了将军夫人,林家小姐也来了。唔……那位小姐,名叫林夕雾。” 林夕雾? 姜贤心直口快地道:“那不是阿渊曾经的未婚妻么?” 元渊:“……” 琉月:“……” 见两人不说话,姜贤再开口:“阿渊,那林家小姐,不会是要来逼婚的?” 完了,阿渊可能要娶妻了! 姜贤突然心酸。 第737章 番外-见着不该见的 望着甜软的白白嫩嫩小萝卜头,元渊勾唇:“师叔不饿。” “饿饿!”小萝卜头提高音量。 “不饿。” “饿饿!” 凶巴巴的。 元渊被逗笑了。 莹白如玉的面庞,爬上丝丝醉醺的红晕。 他侧眸,含笑问池影:“这孩子是有点傻?” 池影眼皮跳了跳,回道:“他是一百多孩子中,最适合习武的,只是……” 只是比较喜欢吃。 他才拿个鸡腿,就把人给哄来了…… “只是”什么,元渊没问。 他眉梢轻挑,轻抬了一下手中粉粉的酒坛,问:“告诉师叔,你叫什么名字?” “破月。”小奶音回道。 元渊又看了眼旁边的萝卜头:“你呢?” 萝卜头回他:“回师叔,我叫残风。” 残风破月? 元渊侧眸看向池影:“就不能取个吉利些的名字么?” 吉利? 池影唇角动了动,沉声问:“那,你给改一下? 不如,我把训练营的名单给你,你都给改一改?” 元渊:“……” 他斜眼问:“除了残风破月,别人,大概都叫什么名儿?” 池影想了一下,回道:“夜,星,长河,如昼,势,如,破,竹……” “停!” 元渊打断池影,修长白皙的手指,按上太阳穴,用指腹轻轻揉了揉。 一旁,白白嫩嫩小萝卜头破月擦了嘴角:“师叔叔,好好看!” 池影唇角一扬:“看把孩子馋的。” 该开饭了。 元渊举了举手中的酒坛,问破月:“喝糖水么?” “喝!”破月奶声道。 “阿渊?”池影满脸的无奈。 元渊抬起手指:“嘘……” 池影:“……” 元渊轻晃了晃酒坛,对破月道:“师叔叔给你喝糖水,好不好?” “好呀好呀!”破月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跟黑葡萄似的。 元渊面色含笑,把酒坛递过去:“喏,喝罢。” 破月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接过酒坛,双手抱着,真就乖乖巧巧地喝了起来。 池影:“……” 待破月喝了好几口后,元渊拿回酒坛,问破月:“糖水甜不甜?” “甜!” 破月脸红得像个苹果。 小小的小人儿,舌头都捋不直了,晕乎乎的轻晃着。 元渊又问残风:“你喝糖水么?” 残风摇头:“师叔,残风不喝酒。” 噗…… 还知道是酒呢? 元渊眯眼,含笑对池影道:“这个不傻。” 池影满脸的无奈。 一旁,喝醉酒的破月已经开始大着舌头,奶乎乎地撒娇:“师父父,晕晕……” 池影:“……” 池影一个头两个大。 他扶了元渊坐下,单手抱起醉醺醺的破月,转头道:“我先把他们送去休息。 等我片刻,很快回来。” “嗯。” 元渊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颚。 泛着水光的狭长双眸,带着醉意,静静看着跳跃的烛光,开始发呆。 池影抬手,从桌子上端起一碟差点,又对残风道:“把那只烧鸡拿上,跟我走。” 残风看了元渊一眼,有些不敢拿。 “拿。”元渊懒洋洋道:“那碟子甜瓜也端走。” 残风这才乖乖端起烧鸡和切成精致薄片的甜瓜,跟着池影离开了。 把破月放在偏殿的软榻上,池影弯腰,跟个老父亲似的,帮他脱掉鞋子,又催动内力,帮他把酒排出来…… 忙活完,池影掖好被子,转身看向残风:“看好你小师弟,有事叫我。 桌上有吃的,饿了就吃。” “师父,残风记下了。”残风沉稳地点头。 “真乖。”池影抬手,摸摸残风的小脑袋。 残风顿时就脸红了:“师父去找师叔,我会看好小师弟的。” 池影点头,抬脚出了偏殿。 回到月华殿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月华殿中,烛光昏暗。 圆桌边,元渊坐在凳子上,单手撑着下颌,露出半截如玉的手腕。 他闭着双眸,眉眼舒展。 池影看了眼桌子上的酒坛,扬起唇角,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次日,元渊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寝榻上的。 他扶了额头,缓缓坐起身。 发了许久的呆之后,才清醒过来。 他自嘲一笑。 池影那么远赶回来,他明明想着,要陪池影喝上几杯,结果,一觉睡醒,竟已经是次日了。 恰好,池影从外边进来:“醒了?” “嗯……” 元渊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抬手去揉眉心。 池影把水放下,隔着屏风道:“我又要走了。” 元渊动作一滞。 过了片刻,他才用刚睡醒时独有的微哑嗓音道:“师兄。” “嗯?”池影摆好盆边的帕子。 元渊开口道:“够用了,不用再寻人了。” 池影愣住。 元渊从床上起身,穿着雪白柔软的中衣,披散着满头乌发,缓步绕过屏风,把手指浸入凉水中。 凉意上头,元渊才抬头看向池影,眉目清明,缓声道:“暗卫,在精不在多。” 池影顿时就悟了:“好。” 暗卫营中的孩子,年纪有大有小,大的,也不过才十几岁。 接下来的日子,池影开始进行忙碌的训练、筛人…… 而元渊,也有的忙。 今年,大齐好几个地方大旱,已经到了春种的时节,却没有一颗雨水。 田间山上,连树皮都被剥光了。 朝中,忙得焦头烂额。 争辩多日,才得出一个结论:朝廷拨一部分赈灾粮,不够的,六部再分摊了凑…… 下了朝,已是天近黄昏。 元渊缓步走着。 走了一阵,就听见一阵责骂声和呼救声。 元渊抬头。 偏僻冷清的宫道上,天色暗下之后,黑沉沉的。 这里,靠近锦翠宫。 当年,元妃就住在锦翠宫。 元妃刚自杀完的那一两年,传言,有人在夜里听见锦翠宫有哭声。 闹鬼的传言,传了好些年。 至今,都没什么人敢往这边来…… 望着陌生又熟悉的一砖一瓦,元渊放慢了脚步。 抬眸,恰好,两个二十来岁的太监提着麻袋,从拐角处虚头探脑地往外看。 这一看,两个太监差点当场吓得晕死过去。 元渊难得地穿着一身白,长长的乌发随风纠缠着白衫,逆着光,衣发翻飞。 太监:“!!!” 其中一个太监惊吓过度,失声道:“啊!鬼!鬼啊!” 另一个太监,当场吓得腿软,跪在地上疯狂磕头:“元妃娘娘饶命,饶命啊……” 元渊眯眼。 姑姑离世多年,不曾想,还有人记得她? 姑姑生前多善良啊? 这些人,却是怕成这样! 元渊嗤了一声,垂眸看去。 地上,正摆着一个麻袋。 仔细看,那麻袋竟然会动。 杀人? 抛尸? 元渊勾唇,抬手。 “咻咻”两声,两个小太监晕死过去。 元渊走至麻袋边,自腰间抽出软剑,划开麻袋。 一张长得清丽的鹅蛋脸,挣扎着露出来,脸色没有一丝血色,布满泪痕。 见着元渊,她欣喜出声:“呜……呜呜……” 元渊剑尖微挑,挑掉小宫女口中的布巾:“惠宁宫的?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死罪?” 宫女含泪,哑声回道:“千……千岁,奴婢叫丹青。奴婢见着了不该见的……” 不该见的? 这可就有意思了。 元渊逆着光,站在暮色里,勾起漂亮唇角,轻言细语地问:“丹青?我救了你,你得报答我。 同我好好说说,太后那儿,藏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嗯?” 第738章 番外-宫中闹鬼 丹青,本是惠宁宫的一个小宫女。 因能识文断字,懂得些花草养护的知识,就被分配去花园伺候花草。 望着眼前犹如天神一般的元渊,丹青停下抽噎,表情露出一丝迟疑。 “怎么,不敢说?”元渊凝眸看她。 丹青把心一横,开口道:“回千岁,近日,惠宁宫的迎春花开了。 奴婢想着,趁着傍晚剪点花枝,用来扦插。 孰料,奴婢正蹲在花丛里剪枝,就,就……” “就什么?”元渊耐着性子,好脾气问道。 丹青深吸了一口气,把眼一闭,一口气道:“就撞见太后与一男子私会!” 太后跟男子私会?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元渊勾唇,笑意未达眼底:“继续说。” 丹青继续道:“奴婢知晓,撞见这种事,若被太后知晓了,奴婢也就没命了。 于是,奴婢就一直蹲在花丛,足足蹲了一炷香时间…… 待那男子帮太后整理好衣衫,两人快要离去时,奴婢被发现了。 所以……所以奴婢就被小太监抬出来,要抬去锦翠宫沉塘……” 说完,丹青跪在地上,冲九千岁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千岁的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 千岁若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奴婢定上刀山下火海,也为千岁完成!” 上刀山下火海? 元渊轻笑了一声。 他垂眸,看着地上的青衣宫女:“我若让你死,你也愿意?” 丹青愣了一瞬,咬了咬牙,抬手,拔下发髻间的簪子,手指微颤,捅向脖颈。 “哐当!” 一道银光飞过,打掉了丹青手中的簪子。 玉质的簪子,在青砖上磕成了好几截。 断口处,还染了丝丝缕缕的血痕。 元渊眯眼,瞧着地上的青衣宫女:“你不是怕死么?” “怕!”青衣单手撑在地上,抬头看向九千岁:“但,从千岁救下奴婢开始,奴婢的命,就是千岁的! 千岁要奴婢生,奴婢就生! 千岁要奴婢死,奴婢就死!” 元渊:“……” 他没有回答丹青的话,而是抬眸,看着不远处锦翠宫的宫墙。 丹青也抬头,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片刻后,元渊收回目光,看向地上的丹青:“那里,曾经住着一个待我极好的人。 你若想报恩,就替我去把锦翠宫扫撒一遍。” 打扫废弃多年的宫殿? 而且,还是传说中闹过鬼的宫殿? 暮色里,丹青看了一眼黑沉沉的锦翠宫,转头看向九千岁:“千岁,待奴婢将锦翠宫都清理一遍,可以来您身边伺候么?” 元渊勾唇:“好啊。” 池影来寻元渊时,就见,元渊一身白,正站在锦翠宫的宫墙之上。 大晚上的,穿着一身白。 远看着,怪瘆人的。 地上,还躺着两个小太监。 “死了?”池影指着地上的人问。 元渊不答反问:“你来接我?” “嗯。”池影点头:“下来。” 元渊轻巧地落在宫道上,施施然道:“回千华宫罢。” “嗯。”池影点头。 次日,消停了许久的闹鬼传言,再一次在宫中流传开…… 晚间,用膳时,琉月叫上姜贤,姐弟俩兴致勃勃地来了千华宫蹭饭。 饭桌上,琉月双眼亮晶晶地瞧着元渊:“阿渊,你听说了么,宫中昨夜闹鬼了呢!” 元渊喝汤的动作一滞:“哦?” “阿渊,你还不知道呀?”一旁,姜贤抓着筷子,声色并茂地说:“昨夜,有几个宫人从锦翠宫附近路过。 抬头,就见,锦翠宫的宫墙上,正站着一个白裙摇曳、长发飘飘的女鬼!” 元渊:“……” 他凉凉地扫了眼姜贤。 就这么一眼,姜贤顿时头皮发麻:“阿……阿渊,你怎么了?” 难道,他又说错话了? 姜贤喝了口汤,仔细回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他没说错什么啊! 姜贤又喝了口汤,干笑道:“今天的汤,味道很鲜美!改天,让御厨再这么做。” 琉月见状,怜爱一笑:“阿贤,你若喜欢这汤,明日,姐姐亲手给你做,你想喝多少都可以!” “真的么?”姜贤顿时就开心起来。 “嗯!”琉月点头:“姐姐何时骗过你?” 姜贤嘿嘿笑了起来。 看着姐弟俩如此,元渊也懒得煞风景,淡淡道:“琉月,以后你去太后处请安,早点儿去。 请完安,早点回你的碎星宫。” “嗯?”琉月抬头,好奇地问:“阿渊,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元渊淡淡道:“宫中闹鬼,天晚了,你是女孩子,就不要出门了。” 琉月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来:“阿渊……宫中,真的会闹鬼么?” 姜贤也吓得放下碗筷:“阿渊,真的假的?!” “或许。”元渊放下碗筷,端起清茶漱了口,提醒道:“天黑了。” 琉月和姜贤,齐齐抬头朝殿外看去。 果然,天都黑透了。 见元渊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琉月真被唬住了,打了个寒颤,催促道:“阿贤,你快些吃……” 姜贤哪里还吃得下? 他害怕地往殿外看了一眼,问:“阿渊,要不今夜……” 元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姜贤立刻闭嘴。 琉月脸色微红,轻咳了一声:“阿贤,趁着还早,咱们快些回宫。 阿渊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姜贤心中害怕,但出于对元渊的畏惧,还是硬着头皮道:“皇姐,别怕! 朕是天子,有龙气庇护,鬼见了朕,也只能磕头绕道!” “那……”琉月看了眼元渊:“阿贤,我们走?” “走!”姜贤站起身来。 姐弟俩,相携出了千华宫。 一坛酒,从旁边递来:“锦翠宫那一块,没人敢去了。” “是么?”元渊嗤了一声。 他接了酒坛,坐回凳子上,问:“两个孩子,没带回来?” “嗯。”池影回道:“怕吵着你。” 元渊喝了一口香醇的酒液,看向池影:“宫里太冷清了,得了空,偶尔带回来玩玩儿。 我找个宫女,照顾他们。” 池影眸光闪了闪:“好……” 过了好一会儿,元渊继续道:“西丘那边,近日似乎开始皮痒了?” 说到正事,池影坐正了身子:“你准备怎么做?” 元渊眸色极淡:“朝中那群老顽固,想方设法分散了西翎军,夺了我军权。 手中只剩三万禁军,我能如何? 如今,只有等。” “等?”池影蹙眉。 元渊勾唇,冷冷道:“等西丘打来,等兵权主动还归我手。” 第739章 番外-定了亲也可退掉 元渊没有等太久。 今年开春之后,大齐就遇到大旱。 趁着内忧之际,西丘按捺不住,开始频频骚扰大齐边境…… 百姓,苦不堪言。 地方官员,一封封的加急信,快马加鞭送入京城。 可,放眼朝中,竟无适合的将领! 有顽固老臣提议:“让定军将军去!” “你怎么不说,让平南将军带兵去呢?”一个意见相左的老臣冷笑。 另一个大臣也借机嘲讽:“定军将军驻守京城,他走了,好把豺狼虎豹放入京城是么?” “你……”那顽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老夫可不曾说过这话!” 旁人一阵冷笑。 大殿内,一片窃窃私语声。 姜贤坐在龙椅上,坐立难安。 他特别想大声宣布,把抽走的兵权都交还给元渊。 但,一触到阿渊冰凉的眼神,他就怵了…… 争了两天,都没争出个结果。 姜贤听得忍无可忍,大着胆子道:“都别争了!都别去了!朕去!朕去好? 你们怕这怕那,生怕兵权落入别人手! 既然如此,朕这皇帝去好了! 反正,兵权都是朕的!” 元渊:“?” 诸位大臣:“???” 大殿内,所有人全部停下声来,惊诧地望着龙椅上坐着的年轻帝王。 除了元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那话,是青涩胆小的年轻皇帝说出来的? 厉害了! 秉着臣子的职责,几个大臣连忙出列劝道:“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乃九五之尊,怎可带兵出征?” “是啊是啊!” 别的大臣,不管真心假意,也纷纷站出来劝谏—— “皇上身份尊贵,万万不可胡来!” “战场上,刀剑无眼……” “那些西丘人,听说浑身长毛,吃人肉、喝人血,野蛮得很!皇上可千万不能去冒这份险!” “……” 越说,越离谱了。 元渊看了眼时间,冷淡地开口:“该下朝了,我先回了,诸位大人慢慢聊。” 姜贤见他要走,也想下朝。 这时,几个年轻些的大臣问:“千岁忙着做什么?” 元渊冷漠道:“出游,赏花。” 出游? 赏花?? 这都什么时候了? 西丘都打到大齐土地上了! 身为大齐的官员,广信王、九千岁还有心思赏花出游? 这也太过分了! 先前那个年老的大臣冷着脸道:“九千岁,你虽是个闲散官职,可这般悠闲,未免太过分了!” 过分? 元渊勾唇,冷淡瞧想那个大臣:“大人觉得,我该做点什么比较好呢? 哦,新帝登基,后宫空缺…… 身为九千岁,我确实该为大齐出点力气。 这样罢,世家大族中,有适婚年龄的贵女的,都把画像送上来,我替皇上好好挑选一下。” “你……”那老臣敢怒不敢言。 元渊挑了眉梢:“张大人,我若记得没错,您有一孙女,快要及笄了? 不如送入宫来,或者,送千华宫也行,千华宫中正……”缺宫女。 千华宫? 缺什么? 缺王妃? 元渊可是宦官! “不可能!”那老臣当即怒了,打断元渊的话:“我孙女已经定了亲了!” “定亲了?”元渊勾唇道:“无妨,定亲了也有可能退亲,我不介意。” “你!你……” 那老臣“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当场要气得晕死过去。 边上的大臣见状,连忙劝道:“张大人,您别气,当心身子。” 又转头对元渊道:“千岁,西丘都打来了!这个时候,实在不宜游山玩水! 您……要不……” 说着,那大臣为难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元渊轻飘飘问。 那大臣犹豫了好半晌,才看向皇帝的方向,拱手道:“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贤:“……” 姜贤忍着吐槽,摆着皇帝的范儿,一本正经道:“爱卿但说无妨。” 那大臣用余光小心看了一眼九千岁,才道:“皇上,大齐正值用人之际! 先前,微臣本不赞同收九千岁的兵符…… 如今,西丘来犯,熟悉西丘的,唯剩九千岁、西翎军啊! 所以,微臣私以为,千岁乃是将才,不能埋没,应当把军权归还于他!” 元渊有些意外,抬眸看去。 这时,有个年轻的朝臣开口了:“微臣赞同陈大人的话!千岁带领西翎军时,西丘节节败退。 如今,他们卷土重来,定是已经知晓千岁没带兵了,才敢肆无忌惮!” “这话说得有道理!” “西丘先前退兵,不正是畏惧千岁威名么?” “……” 大殿里,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有不少反对声,最后都被湮没。 元渊懒懒地站着,面上没什么表情。 倒是姜贤,担心地朝他看来。 元渊掀起眼皮子。 姜贤:“……” 姜贤缩了缩脖颈,干笑了一声。 放任朝臣争了半个时辰,姜贤清了清嗓子:“安静,都听朕说。” 浩然殿,顿时安静下来。 争辩得眼红脖子粗的朝臣们,全都口干舌燥地站回自己的队列。 姜贤坐姿端正,开口道:“阿渊,确实是大齐不可多得的将才! 有他在,才能守一方安宁! 所以,朕决定,采纳诸位爱卿的意见,将分出去的军权归集起来,交到阿渊手上,让他带兵前往西丘边境!” 一席话,愣是被姜贤说得慷慨激昂。 话音落下,几道声音大声附和—— “好!” “皇上真乃明君!” “有九千岁在,定吓跑那群西丘野人!” “……” 看着朝臣都如此赞同自己的话,姜贤脸上堆笑,满身心都透着舒爽的成就感。 元渊冷淡道:“明日,我就率西翎军出发。” 姜贤高兴道:“好!” 然而…… 次日,风和日丽。 元渊穿着铠甲,坐在枣红马上,满脸寒意。 他安抚着躁动不安的马,冷冷问马前站着的兵部侍郎:“兵部给的兵符,只能调七万回西翎军?” 兵部侍郎瑟瑟道:“是……是啊……” 二十万大军,全被分了出去,再还回来时,少了整整十三万! 一半都没还回来! “呵……” 元渊嘲讽一笑。 兵部侍郎擦了把冷汗:“吉时已到,大军开拔!祝千岁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呵……” 元渊又是讥讽一笑。 十万大齐禁军,对抗二十五万西丘士兵? 这分明是让他带着十万将士去送死! 第740章 番外-军中出了细作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往西行去。 大军踏着春光,一路跋涉。 行军了半月,大军来到距离大齐与西丘边境百里外。 元渊下令,趁着夜色,大军原地驻扎。 西丘,足足派了二十万大军压境。 翻过几处山脉,就是西丘军营。 一连半月,双方都不动。 接连十来日,待西丘放松警惕后,这夜,元渊出其不意,派了一队铁骑,趁着绵绵雨夜,打得西丘出其不意。 西丘的粮仓,被搬空了一个。 上万斤的牛肉干,被搬回了西翎军大营。 十万禁军,每人都分了一点。 穿着盔甲、戴着禁军帽的小禁军,弯着腰送了牛肉干来,放下后,就要退出去。 元渊卸下盔甲,穿着轻便的衣袍,正端着杯茶,站在帐子里看地形图。 耳朵动了动,元渊叫住那小禁军:“站住。” 听到他的声音,那小禁军身体僵了僵。 元渊没回头,而是问:“你来做什么?” 小禁军浑身一震,压着嗓子,粗声粗气道:“回将军,小的来给将军送吃的!” 元渊闻言,唇边勾起一抹笑。 他缓缓转身,看着那低垂着脑袋、脑袋还没帽子大的小禁军:“琉月,军营好玩儿么?” 小禁军:“!!!” 她满脸通红地抬起头:“阿……阿渊,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明明隐藏得这么好! 帽子歪了,琉月手忙脚乱地去扶。 元渊抬手,为她摘了帽子,放在她怀里:“别戴了。” 琉月红了脸,结巴地抬眸:“阿渊,抱……抱歉,我只是想来军营历练历练……” 也顺便远远地看着他。 然而,有些话,她又不能说。 她是公主,不能太任性。 离开皇宫,扮成小兵混入军营,已经是琉月这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事。 今日,纯粹是阿渊好几日没出军帐了,她担心,才偷偷来看看他…… 没想到,竟被抓了个当场! 琉月心虚至极:“阿渊……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猜?”元渊看向她。 琉月吐舌:“阿渊你那么厉害,一定是听出了我的动静和别的禁军不一样?” 元渊放下手中茶杯,倒了一杯茶,递给琉月:“今夜,我派人送你回京。” 回京? 琉月愣了愣,随后摇头:“阿渊,我不回去!” “听话。”元渊蹙起了眉头。 琉月咬住唇角。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道:“阿渊,你怎么保证,我能安全回京?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我留在你身边。 你知晓我的,我虽在冷宫长大,却会很好地照顾自己,也有自己的主见。 我已经偷偷习了许久的武,我留在这里更好。” 元渊:“……” 他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琉月,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会死人的。” “我不怕!”琉月迎上他的眸光,眼睛又黑又亮:“阿渊,我是大齐的公主! 兵部只给了你十万军力,我留下,万一能帮上你忙呢? 再者,这里回京,山高路远,比留下更危险!” 元渊:“……” 他望着面前瘦弱却不娇弱的少女,有些无可奈何。 琉月,性子倔。 而且,她很有自己的主见…… “罢了。”元渊递上茶杯:“今日起,你待在我身边,尽量别远离我。” 琉月求之不得! 她欢喜道:“那,我就是阿渊的帐前小兵啦!阿渊,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而且,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同你一起凯旋的!” “嗯。”元渊点头。 自从身份暴露后,琉月就光明正大地出入元渊的军帐,每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虽为公主,但,做起这种事来,她却不亦乐乎。 入夏之后,天一日比一日热。 京城传来消息,大齐国连连暴雨,南边数城池遭遇洪涝,百姓苦不堪言。 西丘,约摸着也得了消息,开始坐不住了,频频派人骚扰边界。 以少敌多,不是元渊的风格。 手中兵力有限,不能硬碰硬。 而西丘,大约是为了壮大士气,竟派了皇子带兵! 思来想去许久,元渊决定亲自带一小队人手,深入敌后,直取西丘皇子首级! 定下之后,元渊开始动手准备。 他只带领了二十人,就趁着夜色动身了…… 入了夜之后,山间温度极低。 下了雨之后,冷得几乎滴水成冰。 二十一人,冒雨前行。 山间,静悄悄的。 一路,异常安静。 安静得……有些诡异。 爬过两座山之后,元渊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打了个手势:“趴下!” 一个禁军抬头:“将军……” “嘘……”元渊出声。 他终于觉得哪儿不对劲了。 静! 太静了! 静到几乎诡异! 夏夜的山间,怎么会如此安静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元渊压低声音:“撤!快撤!”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山下,隐隐有火光在晃动。 人声,越来越近! 元渊看了眼沉沉夜色,压低声音:“撤!迅速!” 陡峭的山间,荆棘遍布。 每走一步,都极为困难。 唯一的好处是,方便藏匿! 元渊大致扫了一眼四处,果断道:“散开!快!” 他今夜带的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 命令一下,二十人立即朝四处散开…… 而元渊,咬了牙,也往另一个方向走。 很快,他就在一荆棘丛后听到了声音。 西丘士兵抓住一名大齐禁军,嘲笑道:“兔崽子,蹲了你们十几天了,总算是蹲到人了! 没想到,我们蹲赢了……” 西丘,蹲了他们十几天? 元渊沉了眸色。 看来,他还是小看了那位西丘皇子。 带兵那么久,他第一次栽了跟头。 看着继续搜山的西丘士兵,元渊握紧剑柄,抬脚消失在夜色里…… 足足三日,西翎军将军帐篷都未曾掀开一次。 琉月眼皮跳了三日,终于再坐不住! 她找到副将:“我要去找阿渊!” 副将早就知晓了琉月的身份,听到她说这话,十分为难:“公主殿下金枝玉叶……” “我要去!”琉月固执道:“送我去!” 副将十分无奈。 恰逢,这时,有人来报:“报……西丘来传消息,说……说……” “说什么?”琉月抓着剑,出了军帐。 那禁军喉头一哽,压低声音:“西丘传话,说抓住千岁了……” 阿渊被抓了? 琉月大惊:“怎么会这样?” 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西翎军,出细作了?! 那禁军哽咽了一声,垂头道:“西丘那边说,想要千岁平安无事,就让说得上话的将领去赎人!” “我去!” 琉月想都没想,直接开口。 第742章 番外-你娶我好不好 琉月没想过,她竟会这样暴露! 而且,还那么彻底! 她第一时间站起来,想要跑掉 这时,身后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西丘人,追来了! 另一边,楚棠也在朝她跑来:“殿下,快跑!” 琉月没多想,拎了衣袍就跑。 西丘人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了。 “殿下!” 楚棠痛心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琉月腰间一紧,人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一股雪莲花的味道,夹杂着青草的味道,扑鼻而来。 琉月惊呼了一声,抬头。 “琉月公主?”凤南启温润中透着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见你一面,可真难。” 琉月大惊:“你怎么知道……” “本皇子怎么知道,你是琉月公主对不对?”凤南启眉骨生得低,眼窝又深。 这么一看人,就显得格外深情。 琉月喉咙发紧。 她微咬牙:“你无耻!” “我哪里无耻了?”凤南启凑近了她些许,薄唇扬起:“我不过是在西翎军中安插了个奸细而已。” 琉月瞪他。 大齐那边,所有人都在怒斥。 凤南启轻笑:“我早就听说,琉月公主长得国色天姿,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不枉我耗尽心力,足足蹲守了十几日,才蹲得元渊想去偷袭西丘军营……” “原来,你早就开始部署了!”琉月愤怒地看着他。 凤南启眸光深沉地看着她:“有耐心的猎人,才能猎到自己满意的猎物。” “你……” “唔……” 凤南启突然闷哼了一声。 他抱紧琉月的手,收得越发的紧了。 鼻腔里,涌入一股浓郁血腥味。 他受伤了! 琉月第一时间转头:“阿渊……” 元渊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脸色十分难看,连还未收回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凤南启顺着琉月的目光看去:“他是你的心上人?” “你……”琉月瞬间脸色红到滴血。 “还真是啊?” 凤南启含笑追问。 脸上,带着一股恶作剧的促狭。 琉月没办法否认。 她心悦阿渊。 但,这份心悦,她一直藏在心底,从未透露过。 她心知,她若去跟阿渊表明心意,以阿渊现在的身份,她只会给他带去困扰…… 喜欢一个人,又怎能让他困扰? 见琉月迟迟不回答,凤南启忍痛,轻笑道:“看来,不是么?如此,你嫁我好不好?” “无耻!登徒子!” 琉月终于忍无可忍,使出全力,用力扇了凤南启一耳光。 凤南启吃痛,手一松,就把她松开。 琉月在落地之前,落入了一个滚烫的臂弯。 “殿下,您还好么?”楚棠接住她。 琉月正要摇头,西丘那边的士兵就涌了过来。 凤南启抬手,止住西丘士兵。 他看了一眼流血的手,毫不在乎地摆手:“退后!” 西丘士兵闻言,只得纷纷后退。 凤南启抬头,向几近摇摇欲坠的元渊道:“元渊,实不相瞒,这几座山头,已经被我的人占据了。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可好?” “不好。”元渊冷冷道。 不好? 凤南启笑了:“元渊,本皇子都还未说做什么交易呢,你怎么就拒绝了……” 元渊冷声打断他:“西翎军,绝不同敌军做交易!” “有道理。” 凤南启摸着下巴,竟然附和了元渊的话。 元渊紧抿了薄唇:“凤南启,你到底想做什么?” “本皇子想放了你们。”凤南启含笑道。 放人? 元渊顿时冷笑:“你会有这等好心?” “本皇子一直都很心善的。”凤南启耸肩。 “呵……”元渊冷笑:“你若心善,就带着你的西丘大军,滚回藏雪城去!” “你怎么知道,我想带兵回去?”凤南启故作惊讶地问道。 元渊:“……” 他冷冷道:“拭目以待。” 凤南启捂着手上的伤,爽快道:“好。” 他大手一挥:“放行!” 这时,山林间,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果然有人! 琉月和楚棠对视了一眼,脸都白了。 他们……竟不知自己被埋伏了? “还不过来?”不远处,元渊冷冷道。 楚棠连忙扶了琉月,往大齐那边去。 元渊压低声音,用嘶哑的声音轻斥:“愚蠢!” 楚棠羞愧得当场就要跪下:“都怪属下……” “回去再罚你!”元渊打断他。 琉月披散着头发,形容有些狼狈,却还是忍不住关切地开口:“阿渊,你还好么?” 元渊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回去再说。” 琉月心里一凉,张了张嘴。 那边,凤南启已经提高音量:“怎么,殿下还不走,是舍不得我么?” 琉月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凤南启见状,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琉月:“……” 她提起衣袍,大步往大齐的方向走。 元渊冷冷地睥了凤南启一眼,转身。 他的体力,已经快撑到极限。 步伐,格外沉重。 琉月走了一段路,转身,想来扶他。 这时,楚棠先她一步,扶住了元渊:“千岁,慢些走。” 一行人,当真就这样顺利地回了西翎军的大营…… 一回军营,元渊就冷冷道:“跪下!” “扑通!” 元渊强撑着身子,冷声问:“你可知,你犯了大错?” 楚棠双膝跪地,咬牙道:“请千岁惩罚!” “罚,定是要罚的!”元渊挥手:“一百军棍,今日,先去领二十个!” “是!”楚棠朗声应道。 楚棠一出去,琉月就端着粥和菜,掀了帘子进来:“阿渊……” “你回京城。”元渊冷冷道。 琉月一愣:“什……什么?” 元渊喝了口茶,苍白的嘴唇微动:“回京,立刻请皇上赐你一门婚事,尽快完婚。” 完婚? 霎时间,琉月的脸色变得惨白。 手里的托盘,差点滑落出去。 她抓紧托盘,手指关节寸寸泛白,艰难道:“阿渊,抱歉……我今日是关心则乱,才乱了方寸,中了凤南启的计谋…… 阿渊,我不想回京,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你罚我好不好?你罚我军棍! 五十?不,你罚我一百军棍……” “琉月!”元渊厉声打断她的声音:“若凤南启要做什么,十万西翎军,根本护不住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瞬间,琉月就泪流满面。 她泪眼模糊,咬着嘴唇道:“阿渊,对不起……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听你的,我回京城……” 元渊见状,缓和了语气,从她手里接了托盘,声音依旧冷淡:“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琉月泪眼汪汪地瞧着他:“阿渊……我可以回京,但我不想嫁给旁人…… 阿渊,你……你娶我好不好?” 第743章 番外-让我去和亲吧 娶……娶琉月? 元渊眸光一点点转寒,蹙起眉头,冷冷道:“琉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 琉月张了张嘴,话到嗓子眼,却说不出来。 她胡乱擦了一把眼角,努力挤出一抹笑:“阿渊,我去请旨赐婚前,若遇到喜欢的人,可以像刚才同你练习的那样,同他说么?” 元渊:“……” 他冷冷道:“不可以。” “阿渊……”琉月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元渊在心里叹了口气:“琉月,在我心里,你同妹妹无异,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我知道啊。”琉月挤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 “所以,你去找一个喜欢你的成亲。”元渊继续道。 琉月半开玩笑:“那,阿渊你可以试着喜欢我一下么?” “琉月。”元渊蹙了眉头。 琉月忍着钻心的疼,吐舌道:“吓唬你的啦! 阿渊你是天上冷月,月亮,就适合孤零零地挂在那儿,普照人间! 我才不要你喜欢我呢,你还是喜欢别人去!” 元渊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琉月揪了揪衣角:“阿渊,你先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一下! 我要回京了,先回营帐收拾一下。” “嗯。”元渊点头。 琉月挤出一抹笑,转身,用力拉开军帐帘子,快步走了出去。 出了军帐,她就咬着手臂,一路往外跑。 这个时节的两国交界,山清水秀、水草丰美、野花遍地,风景极好。 琉月踏着花草,一路奔跑,直到远离西翎军大营很远,她才停了下来。 她顾不得形象,蹲在地上,死死咬着手臂,无声痛哭…… 哭了好久,直到嗓子沙哑,直到天际放黑。 她肿着双眼,站起身来。 不远处,一人站在夕阳里,衣角翻飞。 琉月愣住,腿一麻,差点摔下去,好在,她及时稳住。 元渊薄唇微抿:“明日,我送你回去。” “阿……阿渊……” 琉月愣愣地瞧着不远处站着的高大人影。 元渊缓缓道:“刚才得了消息,西丘退兵了。” 退兵? 琉月忽然有些慌:“他真退兵了?” “嗯。”元渊点头。 琉月的神色,有些茫然,又有些害怕:“阿渊,凤南启他到底想做什么?” 元渊抿唇道:“无论他想做什么,我先送你回京成亲。” 成亲。 又是成亲…… 琉月看向元渊:“阿渊,非要成亲不可么?” “琉月,你已经十八了。”元渊凝眸看她。 十八了,在这里,早该成亲了。 若她未曾住在冷宫,早就该成亲生子了…… 这一刻,琉月的心无比地凉。 她心灰意冷地应道:“好……” 顶着红肿的双眸,琉月踩着脚底柔软的野草,缓步往军帐走去。 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凤南启,果然如约退军了。 西丘大军,一退就退到了百里外。 次日,元渊交代了楚棠守好边界,便快马加鞭护送琉月回京。 万不曾想,西丘使臣,竟比他们快一步! 在大齐宫门见着西丘使臣,琉月浑身僵住,差点从马上坠下来。 易容过的元渊,打马上前来,扶住她。 肩上的滚烫,驱散了琉月身体的寒意。 她打起精神,问刚出宫的西丘使臣:“使臣大人出使大齐,寓意何为?” 使臣随意拱了手,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道:“和亲。” 和亲? 琉月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她第一时间看向元渊。 元渊暗示她先别慌,随后压着嗓子,冷冷问:“谁想和亲?” 大约是他气势太凌人,西丘使臣竟感觉被压迫了。 高高瘦瘦的西丘使臣抬头看了元渊,语气不屑:“自然是你们大齐公主,嫁到我们西丘去。” 大齐公主…… 寒意,顺着琉月脚底往上流窜。 她翻身下马,头也不回地往宫中去。 元渊脸色微沉,快步跟了上去。 使臣不认识两人,见状,咂舌道:“真是不识好歹!嫁个公主去西丘,可保大齐边境数十年安稳呢。 如若不然,西丘百万大军压境,直接踏平你大齐皇城,届时,看你们还敢狗眼看人低……” 他没刻意压声音。 每一个字,都被琉月清楚地听了去。 琉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一只大手,稳稳扶住她手腕。 “阿渊,谢谢你。” 琉月红着眼眶,站直身体,离开元渊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永安宫。 姜贤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见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两人,仿若做梦,惊呼道:“皇姐,阿渊!” “阿贤……”琉月努力挤出一抹苍白的笑。 “阿渊,皇姐,你们现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姜贤高兴得差点哭了。 他红着眼眶道:“那群西丘野人,上来就说要和亲,要求娶皇姐! 我说皇姐病了,暂时把他们打发了…… 阿渊,皇姐,这可怎么办? 他们说,如果皇姐不嫁去西丘,就派一百万大军,一路攻打过来……” 说着,姜贤声音都在发抖。 少年皇帝,自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遭受这么大的威胁。 那可是百万大军! 踏平大齐,绰绰有余! 而且,听说西丘人会吃人…… 姜贤怕极了! 见弟弟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琉月又心疼又难过。 他们姐弟恋,在冷宫长大。 虽过得凄苦,但,从未经历过大的波折。 阿贤自幼就胆小,如今又当了皇帝,肩上,担着的是整个大齐,更是畏头畏尾…… 琉月酸楚地看着姜贤。 如果…… 如果阿贤没当皇帝…… 不! 没有如果! 如果阿贤不当皇帝,他们姐弟俩如今只怕已经魂归黄土…… 正当琉月胡思乱想之际,元渊开口道:“把六部召集起来。” 召集六部? 姜贤无措地看向元渊:“阿渊,你想做什么?” 元渊冷冷道:“归拢兵力,攻打西丘。” “阿渊,你的意思是?”姜贤喃喃地看着他。 元渊压低眉宇,低声道:“先发制人。” 无论成败,先打一场再说。 若是赢了,还有机会保下琉月。 只是,可怜那些无辜的百姓,要因此而遭受横祸…… 突然,琉月开口道:“阿渊,阿贤,让我去和亲。” 第744章 番外-我是在试探你 “和亲?”姜贤大惊:“皇姐,你真要嫁去西丘?” 元渊转过头来,蹙着眉峰看琉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可知,和亲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琉月逐渐冷静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殿内人。 一个,是她自幼护到大的至亲弟弟,一个,是她放在心尖多年的心上人…… 这些年,阿渊护他们够多了。 不就是和亲么? 她可以的! 她也要护阿渊,护阿贤! 琉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冷宫的琉月,或许不知和亲是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的琉月,是大齐皇帝的胞姐,是大公主啊! 阿渊,你可别小看我! 自你教会我和阿贤识文断字,这几年又给我们买了许多书,我学了好多好多! 现在的我,懂得可多了! 去和亲,也挺好的…… 去西翎军大营的这段时间,我见识了好多从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是阿渊你让我知道,高大冰冷的宫墙外,生活竟是这般多姿多彩。 阿渊,我不喜欢平坦得一眼望不见边际的城。 我已经待腻了大齐京城,想去看看山和水…… 听说,西丘的皇宫,就建在藏雪城的半山腰上。 听说,在西丘皇宫里面,抬头就可看见江对岸连绵巍峨的雪山,寻个好位置,就可看见一江清澈的雪山之水……” 琉月的声音,由开始的激动,最后化为平静。 元渊:“……” 所有的无奈,都在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元渊深深看了琉月一眼,哑着嗓子开口道:“西丘使臣那边,我会想法子再拖几日,你……先好好休息。” 琉月苍白一笑。 元渊又看向姜贤:“赶了数日路,琉月累了,让人照顾好她。” 语罢,他抬脚就要往外走。 “阿渊。”姜贤从身后叫住他。 元渊转身:“嗯?” 姜贤眼眶微红:“阿渊,你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元渊没说话。 办法,不是没有。 只是…… 代价,太大了! 西丘兵强马壮,百万大军,足够把整个大齐踏为平地。 届时,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大齐禁军,死在西丘马蹄之下,死在这场战乱里…… 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元渊不敢想。 元渊冷淡道:“我先回千华宫了。” 语罢,他头也不回地出了永安宫。 暮色的微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又长又细,晚风拂来,带起他的衣袖,越发显得他单薄。 可即便如此,他的身板,依旧挺得笔直。 看到他的背影,琉月心中凄楚,无声落泪。 姜贤转身,就见琉月满脸泪痕。 这是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看见皇姐在他眼前这般落泪。 姜贤手忙脚乱地抬手,笨拙地去给琉月擦拭眼泪:“皇姐,你别哭…… 阿渊他会有办法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孰料,他越擦,琉月的泪越多。 姜贤没办法,只能抬起昂贵的龙袍的袖子,努力给琉月擦泪。 这么一擦,琉月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殿外,李德山探头往里边看了一眼,遣散了殿外的宫人们,将殿门轻巧地关上。 千华宫,丹青正指挥着小宫女扫撒。 她正要转身,余光一转,就见有人影自千华宫门外进来。 天色已经暗了,丹青仔细瞧了一眼面上一喜:“千岁?您回来了?” 宫人们闻言,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往门口看去。 “还真是千岁!”有小宫女激动道。 丹青挥了一下手,让宫人们各自做事,自己则匆匆走上前来,行了个礼:“千岁。” “池影呢?”元渊问。 丹青站直身子,回道:“在暗卫营。” 元渊点头,一边往月华殿走,一边道:“准备热水、膳食,备好后,送到月华殿来。” “是。”丹青又行了个礼。 元渊侧眸,睥了一眼丹青,忽然抬手,朝丹青直直劈过去。 丹青瞳孔一缩,条件反射般伸手,堪堪挡住元渊。 元渊勾唇,抬起脚尖,扫向丹青小腿。 丹青大惊,一边回击,一边避让。 眼瞧着丹青额头冒汗,脸色憋得一片红,元渊才停下手:“师兄教你的?” 丹青气息有些不稳,却还是恭敬地回道:“回千岁,影公子说,学两招,方便自保。 关键时刻,兴许会有作用。” 元渊不置可否:“去备膳食和热水。” “奴婢遵命。”丹青屈膝行礼。 元渊径自回了月华殿。 很快,热水和饭菜就被送了过来。 元渊沐浴完毕,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袍,又不疾不徐地用了晚膳。 晚膳用罢,池影就赶回来了。 两人面对面,一阵无言。 沉默了许久,元渊递上一杯茶,冷淡道:“师兄辛苦了。” “你要娶琉月?”池影没接茶。 元渊:“……” 他举着茶杯,掀起眼皮,剜了一眼对面的人:“再多说一句,我就送你去见老头子。” 池影眉梢挑了一下,脸上有了笑意。 见池影迟迟不接茶,元渊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才淡淡道:“回来得正好。 今夜,陪我去杀个人。” 池影本想去端茶杯,闻言,怔了一下,问:“杀谁?” “兵部尚书。”元渊回道。 杀兵部尚书? 池影只思考了一瞬,就明白了元渊的意思:“你想要他手里的兵符?” “不止。”元渊冷冷道:“他扣了我十万西翎军,想要我死,所以,他该死。” 池影闻言,端过茶杯:“是该死。” 两人不谋而合。 或者说,无论元渊要做什么,池影都顺着…… 喝了两杯茶,看着外面暗沉沉的黑色,池影开口道:“我帮你燃点安神香,你好好睡一觉。 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师兄这是要为我杀人了?”元渊似笑非笑地问。 “我杀的人,还少么?”池影淡定地看着他。 元渊唇角上扬着,垂眸看向杯中轻晃的茶水,缓缓道:“别怕,过完这一世,我陪师兄一起下地狱。” 池影眸光闪了闪,轻笑道:“好……” 夜色,越来越深。 元渊穿着一袭华丽的黛青色衣袍,步伐慵懒地走到池影身边:“走罢。” 他去杀人,穿得比去赴宴还要好看。 池影蹙眉:“你休息,我去便可。” “要去的。”元渊勾唇道:“听说兵部尚书府修缮得极好,左右睡不着,去他家花园溜达溜达,消消食。” “好……” 两人并肩,一起往外走去。 还未走至月华殿门口,就听一阵脚步声匆匆跑进来。 身后,有宫女在低呼:“公主,您慢点儿……” 公主? 两人齐齐挺下脚步。 殿门口,琉月放下拎起的裙子,往里边看来。 见着元渊和池影,她愣了愣。 随后,琉月开口道:“阿渊,可以同我说说话么?” 元渊眸色沉沉地看了她片刻:“嗯。” 两人一起来到了千华宫的某个园子。 站在亭子里,听着墙角的虫鸣声,琉月抬眸看向元渊,沉着冷静地问:“阿渊,你可以娶我么? 如果你愿意娶我,我们今夜就拜堂成亲。 成了亲,我和你一起上战场。 我会好好习武,好好读兵法…… 西丘若敢派大军踏上大齐国土,我哪怕拼命,也会努力把西丘人打出去!” 说完,她静静等着答案。 元渊:“……” 空气,一阵静默。 过了许久,元渊才冷淡道:“我不能娶你,也不会娶你。” “为什么?”琉月哑然。 元渊蹙眉:“我是宦官。” “宦官又如何?”琉月抬手要去拉元渊的衣袖:“阿渊,我不介意……” “公主殿下!”元渊冷冷打断她的声音:“明知不可能,又何必非要强求呢? 我教了你和皇上许多,却未教过你们,世间一切,都有因果定数。 我以为,你会懂。 我想护着你,甚至想破釜沉舟、尽我所能,去换取你的亲事自由…… 可,你在做什么? 你知晓我的身世,知晓我的遭遇…… 你明明都知道,却要嫁给我? 公主殿下,你是在羞辱我么?” 琉月:“……” 琉月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她望着元渊,唇角一点点上扬,声音凄凉:“我自小知晓你心性凉薄,可……总还对你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方才的一席话,全都是我对你的试探。 没想到,你竟连哄都不肯哄我一句! 你说得没错,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定数…… 擅自跟去西翎军大营,暴露身份,不听你话,留在军营,招惹上凤南启,是我自己种下的因。 和亲,是我该承担的果…… 更何况,我是大齐公主啊! 公主,哪能随便下嫁呢? 我要嫁,就要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子! 凤南启……挺好的。 他长得高大强壮,相貌好,又有勇有谋,连你在他手里都讨不到好处。 凤南启还是西丘皇子,不出意外,还会成为西丘未来的皇帝,到时候,我就是皇后了……” 琉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越说,声音越低。 元渊却看得直皱眉头,忍不住打断她:“琉月……” “夜深了。”琉月如琉璃一般的眸子转了转,视线落在元渊脸上:“阿渊,我出嫁时,你送我去西丘。” 元渊:“……” 琉月继续道:“我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所以,我想嫁得风光一点。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一样都不能少。” 元渊眉峰紧皱,好半晌,才艰难道:“好……” 琉月无声地自嘲一笑。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看在自幼的情分上,请尽力护好阿贤,护好大齐百姓。” “好。”元渊应道。 好? 呵…… 什么都好,就是娶她不好…… 琉月又是自嘲一笑。 她收起笑,看向元渊:“我是为了大齐和大齐百姓,才嫁去西丘和亲的。 若我过得不好,就是大齐这个后盾不够强大。 九千岁,你可要努力,让大齐变得强大。 若我在西丘过得不好,死了,一定化为冤魂,日日缠着你父亲、姑姑,告你的状!” 元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公主殿下……安心待嫁。” 第745章 番外-我是不是很讨厌 接下来的日子,琉月都十分安静。 定下和亲之后,姜贤十分伤心。 元渊入了永安宫一趟,姜贤才重新打起了精神。 姜贤亲自去了一趟佛台山,一是烧香拜佛,二是去请供奉在佛台山数十年之久的玉香囊。 西丘那边,动作极快。 和亲一事谈妥后,接亲的队伍当即就上路了。 从谈妥亲事到琉月出嫁,不过一个半月…… 整整一个半月,她都把自己锁在宫殿里。 再见她,已是一个月后。 大殿上,一身白裙的琉月,站在大殿中央。 朝臣见着她,全都毕恭毕敬地行礼。 琉月瘦了好大一圈,衣裙穿在身上有些空空荡荡的感觉,风一吹,裙摆就随风飘荡。 “扑通”一声,琉月就跪在了大殿中央。 顿时,龙椅上的姜贤站起身来,惊得近乎失声:“皇姐!” 这是在干什么?! 若非接触到琉月冷静的目光,姜贤差点亲自跑过去,把姐姐从地上扶起来…… 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琉月开口道:“皇上,琉月今日来,想请一份旨。” 请旨? 姜贤难受至极,连忙道:“皇姐想要什么,只管同朕提!” “多谢皇上。”琉月认真磕了个头,才直起腰,看向大殿之中的暗红身影:“求皇上下旨,封元渊为监国九千岁!” 声音一出,整个大殿一片哗然—— “什么?监国?” “皇上已经可以亲政,怎么还要监国?” “就是!宦官怎可代理国政?” “……” 大殿内,议论声激烈极了。 元渊眸色深沉,蹙眉看着琉月。 他在用眼神问她:为何? 为何? 琉月惨然一笑。 还能为何? 望着一众无能又死板的朝臣,琉月一字一句道:“元渊救先帝有功,又平叛了宫乱,救大齐于水火…… 如今的大齐,正风雨飘摇。 我嫁去西丘和亲后,自会维系两国安稳。 给元渊十年,相信,十年后的大齐,一定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大齐!” 她话音刚落,就招来一阵小声反驳—— “真需要监国,换个人不也行么?” “就是!哪怕是大理寺卿,也比九千岁适合!” “说得对!他不过十八九岁,哪里能胜任监国一职?” “……”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计。 琉月听着,只觉难受得紧。 她去西丘,是羊入虎口…… 可,阿贤留在大齐,又何尝不是待在狼窝? 大齐朝堂,养着一群野心勃勃的豺狼虎豹。 唯独阿渊…… 琉月抬眸,黯淡的眸光,落在元渊身上。 他的身上,仿佛有光。 在一片浑浊之中,唯独他,满身清明…… 琉月收回目光,声音清亮:“诸位大人!有人说,元渊才十八九岁,无法胜任监国一职? 由此可见,你们是不是也觉得,皇上不过十七八岁,也无法当皇上? 怎么,你们是觉得,皇上坐在这龙椅上不合适?” 她声音落下,大殿一片死寂。 “扑通!” 有人重重跪了下来。 “扑通……” 接二连三的大臣,跪倒在地上—— “老臣并非这个意思!” “皇上,微臣也是担心大齐……” “皇上饶命!” “……” 望着跪了一地的人,姜贤坐正了身子,开口道:“朕赞同皇姐的话! 大齐如今,正需要人才。 阿渊能力出众,协助朕处理国事,甚好!” 甚好? 跪了一地的大臣们,大多内心都在翻白眼。 这皇上,怕不是个傻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监国”是什么意思? 唉…… 罢了。 有几个大臣交换了眼色—— 元渊,毕竟是宦官,宦官,总不至于谋朝篡位? 与其让别人上,倒还不如让元渊上呢! 其中一个人站了出来:“皇上,臣有话要说!” 姜贤看了一眼那人:“荣国公想说什么?” 长得高壮、年近五十却依旧显得年轻的荣国公往大殿中央一站,开口道:“臣以为,九千岁文韬武略,由他当监国最为合适!” 年纪轻轻就挺着大肚子,白净的昌都侯也站了出来:“臣附议!” “臣也赞同!” “……” 姜贤见状,心中颇有成就感,于是挥手道:“来人,朕要亲自拟旨,册封阿渊为我大齐监国九千岁!” 李德山匆匆去取笔墨纸砚和玉玺。 元渊被册封为监国九千岁的旨意,很快就下达大齐全国各地。 一起下达的,还有琉月公主嫁往西丘和亲的旨意…… 这是宫乱之后,大齐皇宫的第一场喜事。 太后亲自操持,将宫中布置得十分喜庆热闹。 拿姜贤的话说:皇姐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决不能让西丘看轻了她! 于是,哪怕连冷宫门外,都挂满了红绸。 京城,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琉月去和亲那日,当真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元渊穿着靛蓝色锦衣,乌黑柔顺的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修长脖颈,哪怕是炎炎夏日,也显得十分清爽。 他站在马边,看着琉月被宫女和嬷嬷扶着,缓步出了宫门,朝着马车这边走来。 路过他时,琉月脚步顿了顿。 她低声开口道:“此行路途遥远,辛苦监国大人了。” 元渊:“……” 他还未开口,琉月就已经被人扶上了装饰喜庆的马车。 接着,随着一声“起驾”,马车缓缓启动,往西行去。 直到马车行了许久,元渊都还站在原地。 大齐的送亲队伍,全都眼巴巴地瞧着他。 这时,一个高大身影走过来,嗓音低沉:“还在难过么?该出发了。” 元渊抬眸,望着马车背影,问:“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后悔了?”池影冷冷道:“你若后悔,入了藏雪城,你去杀了凤南启,我去宰了老皇帝。 届时,江山有了,美人也有了。” 元渊:“……” 他斜眼看着池影:“我怎么觉着,你说话阴阳怪气的?” “跟你学的。”池影回道。 元渊:“……” 他被气笑了。 衣袍一掀,元渊翻身上了马背。 池影也跃上马背。 马匹,迅速朝着马车追去。 元渊骑在马上,沉默了许久,才低哑着嗓音道:“琉月说得没错,我天性凉薄。 在她下定决心要去和亲时,我竟觉得松了口气…… 牺牲琉月一人,就能换两国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安宁,让千百万的百姓免于战火…… 师兄,我……是不是很讨厌?” 第746章 番外-你最好说话算数 听到元渊的话,池影蹙起了眉头。 他抬眸,看着骑在马背上的人影。 明媚的阳光倾泻下来,笼罩着他全身,锦衣绚丽、玉冠璀璨,将他衬得光华流转。 这样的他,仿若神祗一般。 池影嗓音低沉磁性:“我从未觉得你讨厌过。在我心里,你一直都特别好。 哪怕你杀再多的人,依旧如那年踏着中秋夜月华来救我的你一般,干净明朗,像是在发光。” 元渊:“……” 好半晌,他才阴阳怪气道:“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师兄竟这么会哄人。” 池影面上发烫:“咳……” 元渊勾唇轻笑:“那些人啊,讨厌就讨厌罢,左右,我以后会更讨厌的。” 他要做的,都还未开始呢…… 踩着六月的尾巴,和亲队伍抵达了藏雪城外。 尽管是炎炎夏日,但,坐落于庞大雪山山腰的藏雪城,气候依旧十分凉爽宜人。 到藏雪城外三里,队伍就停了下来。 元渊没有进城。 他随送亲队伍,一起留在了藏雪城外。 凤南启亲自出城迎亲。 穿着一身喜庆红袍的凤南启,长发梳得一丝不苟,腰间依旧挂着他那骚气的珠串,不过,是由银色换成了金色。 利落地翻身下马,往那儿一站,颇有几分人模狗样。 接亲的队伍,和亲的队伍,站得十分整齐划一。 礼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双方隔着五米宽的道,互相跟对方行礼。 凤南启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再抬头,脸上挂着晃眼的灿烂笑意。 他昂首挺胸,大步走了过来。 一见元渊,他就挑了浓眉问:“元渊,听闻,你已经被封为大齐的监国了?” 元渊冷漠道:“见过西丘皇子殿下。” 他连礼都懒得行。 凤南启丝毫不介意,而是笑问:“听闻,大齐皇帝和琉月公主,视你为兄长?” 元渊:“……” 废话真多! 有完没完? 他冷冷道:“殿下说笑了,我是臣子,又怎可与皇上和公主称为兄妹?” “不是兄妹?”凤南启朝他探身,压低声音问:“那你告诉我,为何琉月公主那般依赖你?” 元渊:“……” 他浑身气势冷了下来,斜眼看着凤南启:“有话不妨直说,倒也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凤南启脸上依旧挂着笑:“听说,你是净过身的?” 元渊:“……” 他眸色含着冰霜,冷冷凝视着凤南启:“怎么,殿下想来跟我作伴是么? 要不,我帮帮殿下?” 语罢,他视线往下看去。 凤南启某处一凉,连忙后退了两步。 随后,他朗声道:“来者是客,今日,是本皇子迎娶正妃之日,值得普天同乐。 开城门,迎亲!” 随着凤南启声音响起,很快,藏雪城门打开,城中,响起牛角长号的声音。 紧接着,城中热闹起来。 西丘百姓载歌载舞,等候着和亲公主进入藏雪城……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凤南启掀了衣袍,神采奕奕地大步走向马车。 嬷嬷和宫女掀开马车车帘。 身着凤冠霞帔的琉月,姿态端庄地正坐在马车内。 嬷嬷屈膝:“新娘请下轿。” 琉月没动。 嬷嬷见状,擦了把额头的汗:“新娘……” “本皇子来。” 凤南启挥手,让嬷嬷站远一些了,才半弯着腰,看向马车内端坐着的琉月。 这一看,他心跳慢了半拍。 尽管,他已经有了侧妃,但,成亲,这还是第一次。 凤南启调节了紧张的心情,对琉月伸出一只手:“把手给我。” 琉月依旧端坐着。 凤南启见状,越发觉得有趣。 他看着琉月,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从今日起,我就是你夫君了。 琉月,好歹,给我个面子?” 琉月:“……”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纤长细白的手,放入凤南启手中。 西丘男子,骨骼大。 连手掌,都格外的宽。 肌肤触碰的一瞬间,琉月被凤南启的滚烫灼得差点收回手。 然而,还未等她有动作,手就被牢牢握住。 凤南启轻笑了一声,手上一用力,就把她抱在怀里。 “凤南启……” 琉月吓得低呼了一声,下意识抱紧他的脖颈。 听到她的声音,凤南启笑得越发灿烂:“琉月,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语罢,他竟抱着她,大步往回头,直接上了西丘来迎亲的八台的花轿。 霎时间,藏雪城中沸腾了。 礼官扯着嗓子喊道:“起驾……” 火红的队伍,浩浩荡荡进城。 西丘民风,比大齐更开放。 成亲礼,热闹极了。 宴席,从皇宫一直摆到宫外。 流水席,足足摆了三日…… 新人开不开心,没有人在意。 但,西丘和大齐百姓,简直开心至极! 和亲之后,至少三十年内,大齐和西丘,将不会再起战事,百姓,不必再担心被战火波及…… 琉月和凤南启成亲后的第六日,凤南启专门在皇子府设宴席,款待大齐送亲使臣。 宴席结束,凤南启喝得醉醺醺的,大着舌头,对元渊道:“琉月……让我替她传句话。” 元渊冷漠又嫌弃地退了一步,问:“什么话?” 凤南启举着杯子,笑了两声,才道:“她说,让你……嗯,回你的大齐去罢!” 元渊:“……” 他看了一眼杯中烈酒,冷冷道:“我知道了。” 凤南启抬起宽大的手掌,轻拍了拍他:“你就没什么话要说?” 他要说的话? 他要说的话,太多了。 可到了嘴边,却又无从说起…… 元渊举起酒杯,扬起下巴,一口喝尽杯中烈酒,被酒液辣得眼尾微红。 他冷冷地看着凤南启:“好好待琉月,否则,我定亲自将她接走!” 凤南启似是愣了一下,随后带着胜利者的笑意,大着舌头道:“你死心罢,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呵……” 元渊拎起一个酒坛,递给凤南启:“你最好说话算数!否则,我就亲手将你骨灰扬了……” 凤南启的骨灰,一时半会儿扬不成。 不过,宴席后,元渊就带着送亲队伍,匆匆回了大齐。 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几十个朝臣的面,手刃了兵部尚书。 接着,就是给姜贤充盈后宫。 姜贤的第一个妃子,叫林夕雾。 说起林夕雾,朝臣无一不知—— 这位林家小姐,当初可是元渊的未婚妻。 圣旨刚下,新妃还未进宫,满朝文武已经备好瓜子花生,准备看一场盛大的笑话…… 第747章 番外-太后有孕 在林夕雾之前,姜贤未曾有过任何女人。 突然纳妃,他慌极了。 而且,纳的,还是曾经和元渊定过亲事的林夕雾…… 册封典礼,很是隆重。 典礼举行下来,姜贤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怕的,浑身几乎都湿透了。 接近八月的京城,热得犹如蒸笼一般。 眼巴巴等着看好戏的文武官员,一个个地被晒得蔫蔫儿的,几乎晕死过去。 全程,元渊都冷漠地立在朝臣前方。 而新封的林贵妃,更是安安静静的行礼、祭拜,完成册封典礼。 典礼结束后,林夕雾就被宫人们簇拥着,用轿辇送往北辰宫了。 好戏,没看成。 被晒蔫儿了的朝臣们,觉得没趣极了—— “散了散了!御花园吃席去!” “还以为,能看场好戏呢……” “昌都侯,你家女儿,快及笄了?兴许,还能进宫做个皇后娘娘?” “嘘,低调,低调……” “……” 一群人,在宫人引导下,朝御花园走去。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一连数日,宫中都十分和谐…… 和谐到令人意外。 九千岁和林贵妃,并未因众人的期待而发生任何一点矛盾,甚至,两人在宫中数日,都未曾见过面。 两人再一次出现在同一场合,还是在中秋宴。 元渊太忙了! 回京后,他手刃了兵部尚书,至此,兵部的大部分事情,就交到了他手里。 而大齐,竟无可用之人! 同时,大理寺,尤其是大理寺卿,也频频跟他争锋相对,甚至想至他于死地。 元渊在等一个机会。 这一等,就等到成武二年…… 元渊一直都知晓,太后跟一个小禁军侍卫在厮混。 但他从未想过,太后竟有身孕了! 太后年过四十,虽保养得宜,但,寻常妇人,到了她这个年岁,已经做祖母了。 普通妇人,即便是想生,也生不出了。 偏偏,太后怀了! 而且,自她有身孕起,就一直瞒得极紧。 哪怕贴身伺候的宫人,都不知道此事…… 此事暴露,权是因为天气太热,太后为了遮挡孕肚,穿得太多,导致得了暑热。 惠宁宫的宫人惊慌地找了皇帝,又找了元渊,还去请了太医。 元渊和姜贤从浩然殿赶过来时,太医已是匆匆赶到。 惠宁宫,寝殿内,气氛紧张。 太医用丝帕覆盖在太后手腕,手指刚搭上太后脉搏,脸色就变了变。 姜贤心都提起了:“太医,太后如何了?” “嗒!” 一滴汗水,顺着太医鬓角往下淌,落在他手背上。 太医的脸色,比中了暑热、还在昏迷中的太后还要难看。 他手指颤抖着:“皇上,千岁,容臣再把把脉,再给太后瞧一瞧。” 元渊:“……” 他没什么耐心,目光一转,落在太后腹部。 霎时间,他皱起了眉头。 恰好,姜贤朝他看来:“阿渊……你怎么了?” 元渊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来。 他扫了一眼候在寝殿内的宫人们,冷冷道:“都退到惠宁宫门口去候着!” 这一年多,他早“恶名”在外。 宫人们一瞧见他就怕得不得了,如今听他驱人,反倒松了口气。 一时间,宫人们跟脚底抹了油似的,迅速退出寝殿。 太医已经把完脉了。 元渊冷冷道:“现在可以说了。” “扑通!” 太医猛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皇上饶命,千岁饶命!” 皇帝张着嘴,看了看太医,又看了看元渊。 元渊冷声呵斥:“说!” 太医不停磕头,声音颤抖:“皇上,千岁,太后……这是有喜了啊!” “什么?”皇帝满脸震惊。 有喜? 太后? 太后有喜了?! 皇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问太医:“你是不是诊错脉了?” 太医人都快吓死了。 他发着抖,磕着头:“皇上,不可能诊错脉的!喜脉,但凡太医院的太医,都能诊出来!” 说着,他抹了把脸:“皇上,千岁,微臣一再确认,胎儿已经七个月了…… 太后又是束腰,又是穿厚衣服捂着,她自己的身体也很虚弱。 只怕……只怕有性命危险啊!” 说完,太医眼巴巴地瞧着皇帝。 皇帝六神无主,下意识看向元渊:“阿渊……你瞧着,该怎么办?” 一国太后,居然有身孕了,这可怎么办啊? 这要传出去,皇家的脸面都会丢失殆尽! 他这皇帝,只怕要沦为笑柄! 消息若传到其他四国,只怕,整个大齐都会沦为笑柄! 还有皇姐! 皇姐远嫁西丘和亲,若大齐闹出这等笑话,她在西丘该怎么办? 到时候,西丘人肯定会笑话她,欺负她! 届时,皇姐孤苦伶仃的,该怎么办…… 姜贤越想越怕。 他红着眼眶,眼神发狠:“阿渊,太后的这个孩子,不能留!” 元渊还未开口呢。 听见姜贤说出这话,他有些意外:“为何?” 为何? 姜贤急死了。 他急道:“阿渊,太后若是生了孩子,朕和皇室都会被天下人耻笑! 朕不怕被笑话,可,皇姐不能! 皇姐嫁去西丘,大齐护不住她,可是,大齐不能给她拖后腿,让她被西丘看不起啊! 还有,楚国、东夜、北狄,都对大齐虎视眈眈呢! 所以,阿渊,太后的孩子,不可以留!” 难得听到姜贤说出逻辑如此清晰的话,元渊实在深感意外。 他瞧了一眼处于昏迷中的太后,对太医道:“先把太后弄醒。” 太医迟疑了片刻,掏出银针。 扎了针,太后悠悠醒转。 看清床边站着的人,她脸色剧变,第一时间抬起手,放上小腹。 感受到小腹依旧高高隆起,她松了口气。 气吐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太后又疲惫又焦急:“哀家……” “恭喜太后,贺喜太后。”元渊的唇角弯起一个冰凉的弧度,似笑非笑:“这几个月,瞒得很辛苦罢? 不知,这孩子出世之后,是姓殷呢,还是姓姜? 不如,就姓姜罢? 旨意,我都替太后想好了—— 先帝太过思念太后,夜夜入梦,两人于梦中相会,琴瑟调和,太后怀上龙胎…… 如何,太后还满意么?” 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第748章 番外-真是太愚蠢 见事情败露,太后伸手轻抚着腹部,惨白着脸色问元渊:“你想做什么?” “太后觉得,我会想做什么?”元渊反问。 太后有些慌乱,却还是强自镇定道:“元渊,别忘了,当年在宫中,我曾出手救过你……” “当年的情,我早就还清了。”元渊冷淡道。 感情牌,不管用了? 太后咬牙,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红了眼眶:“我知道,无论从皇家的脸面、还是大齐的脸面来说,这个孩子都不该留。 可……我舍不得! 我入宫数十年,终日对着高大冰冷的宫墙,对着一个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的人…… 我是女人,可我一生都未有过孩子,没当过母亲! 好不容易,我才有了自己的骨肉…… 哀家腹中的孩子,你们不能碰!” 元渊听到这话,蹙起了眉头。 他冷冷地瞧着太后:“太后年岁大了,怕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哀家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太后反驳道。 “既然知晓,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姜贤再忍不住,出声道:“你要生,为什么不早点生?” 真是气死他了! 早点生,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这是先帝的遗腹子。 可现在呢? 先帝都驾崩了快两年了! 太后突然怀孕,这是淫~乱宫廷! 皇帝眼睛都气红了。 太后自知理亏,无法辩驳。 她喃喃道:“无论如何,哀家都要生下这个孩子……” “疯了!”姜贤怒斥道。 不知是他疯了,还是太后疯了。 堂堂一国太后,竟然怀了一个小侍卫的孩子! 而且,还是在她虚岁四十六岁的高龄! 疯了! 大热的天儿,姜贤满身火气。 他眉眼间露出一丝焦躁和戾气:“阿渊,这个孩子,不能留!” 元渊抬眸看向他:“还有么?” 还有什么? 姜贤拍了一下大腿:“那个侍卫!” “嗯。”元渊冷淡点头。 姜贤继续道:“把那个禁军侍卫处理了,处理干净一些,别让丑闻扩大。” 两句话,说得像模像样。 元渊听完,挑了一下眉梢:“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 “真的么?”姜贤微喜。 元渊唇角弯了弯。 被晾在一边的太后:“?” 床边,太医整个人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太后红着眼眶,愤怒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身体正虚着,手脚并用,有些狼狈。 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太后惨白着一张脸,怒道:“不许碰哀家的人!” “呵……” 元渊冷笑了一声。 他冷眼瞧着太后:“你当上太后那日,我曾告诫过你的。别动不该动的心思,做不该做的事。 如今,是你违约了。 但凡你早一年怀上这孩子,我都可留他一命。 可如今,却是留不得了。” 否则,姜贤这皇位,怕是坐不稳了…… 他的仇,也还未一一报完呢! “元渊……”太后慌了。 元渊不再看太后,而是开口:“影。” 池影从暗处出来。 他的脸上,覆着一层流动的黑气。 自元渊手刃兵部尚书后,为了方便行事,池影主动提出,使用一种药物,再催动内力,将容貌遮去。 一同遮去的,不止容貌,还有他的姓氏…… 尽管是夏日,可太后瞧着影脸上那黑气,依旧是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太后指着影:“你,你……” 元渊勾唇,冷冰冰道:“他是我的暗卫。” 暗卫? 暗卫,不是只存在话本和传言里么? 没想到,元渊……竟然能培养出暗卫来? 太后心都凉了。 元渊继续道:“所以,以后,太后还是听话一点,否则,大齐国,换一个太后也是一样的。” 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元渊侧眸看向影:“把那个侍卫带来。” 影点头,眨眼就消失了。 速度之快,太后和姜贤都还未反应过来。 寝殿,一片死寂。 偶尔,会响起太医身上冷汗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很快,影就拎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禁军进了太后的寝殿。 说是禁军,却长得偏白净一些,脸上收拾得十分整洁,一丝胡茬都看不见。 长得不算高,但身板结实。 眉眼浓烈,还长着一双桃花眼。 此时,他发丝乱了一缕,贴着额头和脸颊,平添了几分风流可怜。 他趴在地上,一见太后,就开口道:“太后,你还好么?” 太后一见他,眼眶越发红了。 顾不得元渊和姜贤在场,太后扑过去,捧起殷远的脸:“你怎么这般傻? 我不是叫你逃么?你怎么傻乎乎地等人去抓呢?” “我不逃。”殷远摇头,声音微颤:“太后,我怎么可以放任你和孩子不管呢?”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亮地传遍寝殿。 太后哭道:“我给足了你盘缠,你逃便是了!我是太后,难道还护不住孩子么? 你回来做什么?你回来做什么? 愚蠢!真是太愚蠢了!” 殷远被打懵了。 他捂着脸,看向一旁的元渊和姜贤。 元渊冷冷睥着他。 姜贤则一脸嫌弃。 殷远顾不得尊卑,膝盖跪在地上,爬了几步,用力地磕头道:“求求皇上,求求千岁,成全我和太后!” “成全?”元渊冷冷道:“想要我成全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殷远感激地看着他。 元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你们一家三口想在一起,那便择个法子,干干净净地脱离皇宫。 属于皇室的任何东西,都不可带走。 你们的子孙后代,只能当庶人,不可参加科考,不许参军,不许入京城。” 殷远闻言,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太后。 太后想都没想,就干脆地回答道:“哀家愿意!” 殷远咬牙:“我……也愿意。” 元渊讥讽道:“殷侍卫好似不太愿意?” “不是的!”殷远摇头。 他只是担心太后和孩子跟着他吃苦…… 元渊看了一眼两人,表情复杂。 他冷冷道:“一国太后,若是直接失踪了,消息传出去,恐会出乱子。 想走,就以死人的身份走罢。” 死人? 太后愣了愣:“诈死?” 元渊睥了一眼太后腹部:“怎么?莫非,太后还想光明正大挺着孕肚从皇宫正门出走?。” 太后:“……” 她咬牙道:“不行!诈死,哀家腹中的孩子可怎么办?” 元渊冷淡道:“我给太后一日的时间思考,思考好了,再告知我你的选择。” 语罢,他看向满脸愤愤又嫌弃的姜贤:“还不走?” “走走走!”姜贤连忙跟上。 少年皇帝心道:晦气! 走前,元渊顺带带走了太医。 他随口吩咐影:“把这太医关起来,这阵子,都别放回家了。” “嗯。”影点头。 惠宁宫的寝殿,一片安静。 殷远后背全被冷汗打湿了。 他红着眼眶抱着太后:“这可怎么办才好?” 瞧着殷远哭红了眼,太后心疼极了。 思来想去,她手覆上腹部,对殷远道:“哀家不想出宫!不想带着孩儿受累…… 如今之际,只有杀了元渊!” “杀九千岁?”殷远蓦然瞪大双眼。 太后眼神发狠:“他必须死!” 第750章 番外-你少挑拨离间 殷远瞪大眼睛,呆滞地瞧着皇帝,一动不动。 腹部,一片凉意。 “滴答,滴答……” 殷远呆呆低头。 滚烫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积成一滩刺目的血水。 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腹部。 剑柄上,是繁杂漂亮的花纹,鲜红的血顺着纹路填满,让花纹变得鲜活、妖冶。 而握住剑柄的那只手,修长白皙、筋骨分明、盈透如玉,每一根骨节,都像是由神之手精心雕琢过的…… 殷远想:这人,可真是上天的宠儿。 果然…… 天上的星星,哪能随便去摘呢? 不,元渊不是星星。 这般冷清又危险的人,他形容不来是什么…… 太后的呼喊声,似乎远在天边,缥缈地传入耳朵,让殷远听着不真实…… “哐当!” 殷远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 锋利的剑刃,划伤了姜贤的脖颈。 然而,惊吓大过疼痛,姜贤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皮肤被划破了,更没注意到流血了。 他愤怒地嘶吼道:“逆贼!逆贼!朕要杀了你!” 说完,姜贤弯腰捡起殷远地上的剑,颤抖又愤怒地捅向殷远。 “不要!”太后撕心裂肺地叫道。 殷远抬头,朝太后看去。 他努力扬起一抹笑,想告诉太后他没事,也不疼。 结果,一张嘴,血便止不住地汹涌着往外涌出,淹没了他所有声音。 “嘭!” 殷远重重倒在地上。 “殷远!” 太后尖声呼着殷远的名字,顾不得鼓鼓的腹部和虚弱的身体,从床上起来,连滚带爬地爬到殷远身边。 殷远侧着头躺在冰凉的地上,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流出。 他艰难地出声:“太……后……” “不许死!你不许死!”太后慌乱地从地上捞起殷远,哭道:“哀家命令你,不许死!听到了么?” “我……”殷远笑了一下,血就汹涌地从口中涌出:“好……好好活着……” 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在血沫里。 沾满鲜血的手,重重摔在地上。 殷远死了。 元渊瞧着滴血的剑尖,神色冷漠。 太后拔掉姜贤捅入殷远腹部的剑,抱着殷远的尸体,哭得声嘶力竭。 整个寝殿里,都是太后凄厉的恸哭声。 一旁,看着满身血的殷远,姜贤仍旧觉得不解气。 他浑身哆嗦得厉害,声音虽也颤抖着,却十分愤怒:“逆贼!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你了!” 竟敢给他下毒,想杀他? 真是活腻歪了! 吐了一口浊气,姜贤看向元渊,又开始担心起来:“阿渊,我们中毒了,这可怎么办? 阿渊,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瞧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太后,元渊抬手,用指腹抹去唇边血迹,才冷冷道:“死不了。” 看着元渊的脸,姜贤还是有些不放心:“阿渊,我们还是快些去找太医!” 说着,就要拉元渊走。 见两人衣角晃动,太后抬头,怨恨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 元渊讥讽一笑,反问道:“太后为何想杀我,想杀皇上?” 太后:“……” 太后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面目看起来十分狰狞。 她怀抱着殷远逐渐冰凉的尸身,怒极反笑:“想知道原因么?来不及了! 你们已经服了毒药,很快就要死了!” 说着,她的手轻抚上殷远的脸:“你放心去罢。一个皇帝,一个九千岁,两人给你陪葬,不亏……” 听到这话,姜贤红了眼:“你放屁!” 他哆嗦着要去捡剑。 忽然,耳边响起元渊冷漠的声音:“茶里,没有毒。” 没毒? 姜贤惊讶地看向元渊。 太后也是气笑了:“怎么可能没毒?那毒药,是哀家亲眼看着殷远倒进去的!” “你怎么肯定,那是毒?”元渊问。 太后一脸泪,神色癫狂:“昨儿,哀家找人试过药的!哀家亲眼瞧着那宫女服毒死了的!” “呵呵……”元渊冷笑了一声:“愚蠢!” 愚蠢? 太后猛地反应过来。 她又惊又怒,用带血的手指着元渊:“是你!你换掉了药?不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元渊勾起唇角,声音冰凉:“你想杀我,我就不能防你么?” “怎么会这样……”太后的双眼红得近乎滴血:“你怎么可能换得了哀家的药?” 元渊讥讽一笑:“不知该说太后蠢,还是该说太后急? 昨日,不是才瞧见了我的暗卫么?” 暗卫…… 太后终于瘫软在地。 是了,元渊有暗卫啊! 她终究是太看轻他了! 太后的表情,因为过度的绝望痛心,而变得极度扭曲狰狞:“是你指使暗卫,潜入哀家寝宫换了毒药。 也是你,装作毫不知情,喝了加了东西的茶。 哀家自以为完美的计谋,在你眼里,一切都是笑话? 你的演技真好! 一场苦肉计,引得哀家上了你的当! 最爱的人,也死在了你的剑下! 元渊,终究是哀家看轻了你!” 元渊勾着漂亮的薄唇,云淡风轻道:“彼此彼此。” 太后怒不可言。 她最瞧不得元渊这副样子—— 每一件事,他都仿佛胸有成竹。 所有的事,似乎都已经被他掌控…… 太后转头看向姜贤,咬牙切齿地怒吼道:“你是皇帝,难道,你就要放任这样一个人在你身边么?” 姜贤太久没被人这样吼过了。 若是换了往常,他恐怕早就被吓得退到元渊身后了。 可是,他第一次眉眼阴戾,眼里闪着嗜血的光:“朕信阿渊!你少挑拨离间!” 太后:“……” 太后像是喉头一哽:“你……” 见太后被他怼得失语,姜贤顿时觉得自己浑身是胆,大声道:“废话少说! 朕要将这个逆贼挫骨扬灰,撒进护城河喂鱼!” “你敢!”太后怒斥道。 “别让他脏了护城河的水。”元渊冷冷道:“丢去乱葬岗喂野狗罢。” “有道理!”姜贤立即赞同道:“淫~乱宫闱,弑杀皇上……这种脏东西,就该千刀万剐!” “你……你们……”太后捂着腹部,脸色惨白,浑身只余眼眶一片红。 突然,元渊冷冷朝她看来:“这次,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身为太后,理当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否则,下次,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元渊……”太后捂着腹部,呼吸开始变得局促:“哀家……哀家早晚要杀了你! 哀家要杀了你,去陪殷远……” “阿渊!”一旁的姜贤惊呼了一声,伸手指着太后:“她……她流了好多血!” 元渊:“……” 他冷冷抬眸,朝太后看去。 第753章 番外-千华宫遇刺 姜贤看了一眼张谦,又看了一眼元渊,干巴巴道:“哦……” 哦? 这皇帝! 真是…… 气死个人! 张谦心思一转,老泪纵横道:“皇上,难道,您当真要看着佞臣当道,害得大齐民不聊生,才肯罢休么?” 姜贤:“……”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元渊,才问张谦:“那张大人觉得,要如何处理阿渊呢?” 张谦失语。 他皱纹横陈的脸上,满是浊泪,狼狈不堪。 这个皇帝,是蠢的么? 真是气死他了! 算了,回到主题。 张谦抹了把脸,颤声道:“先帝驾崩一年有余,因思念太后过甚,夜夜入梦……” 元渊:“……” 姜贤:“……” 姜贤惊讶地看了一眼元渊,又看了一眼太后。 这话,不是阿渊同太后说的么? 没想到,太后为了报仇和扳倒阿渊,竟拿来搪塞张谦了? 更没想到的是,张谦这老糊涂,竟然信了? 原来,真相不真相的,并不要紧。 重要的是,有人愿意信…… 而且,这个,还可以拿来当做伤阿渊的利刃。 晦气! 姜贤在心里啐了一口。 他用力一甩衣袖,蹙眉看着张谦:“太后生了场病,糊涂了,张大人年纪大了,也跟着糊涂! 先帝驾崩快两载了,而女子从有孕到生产,是十个月! 太后一胎,莫非能怀十八个月? 张爱卿,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朕不同你计较。 朕劝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 若叫人知道我朝太后怀胎十八个月才生产,届时,太后岂不是要被当成妖怪? 妖怪,是要拉去祭祀台烧死的! 到时候,你来负责?” 姜贤一口气说了许多。 元渊从未察觉,原来,姜贤的口才,竟然也有如此好的一天…… 他欣慰地想:书没白读。 这个皇帝,还有救。 张谦被皇帝怼得哑口无言,老脸通红。 好半晌,都没缓过气来。 床上的太后,脸色由白转为铁青,一度要晕死过去。 而张谦,越想越气,几乎要心梗。 寝殿安静了许久,太后才虚弱地出声:“元渊,哀家再问你一句,哀家的孩儿呢?” 元渊隔着袅绕的熏香青烟,淡漠地瞧着太后:“人心不足蛇吞象。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太后心如死灰。 随后,元渊又说了一句让她更心死的话:“先帝驾崩后,子女、妃嫔尽数在宫乱中薨了。 太后既还在人世,理当承担太后职责,为先帝、为大齐多多祈福。 佛台山,钟灵毓秀,佛光常照,适合清修静养。 择日,太后便去佛台山礼佛。” “你说什么?”太后几乎失声。 元渊淡漠地偏头瞧她:“为你、你的孩儿,还有殷远也好好祈祈福。” 太后喉头一腥,一口污血吐了出来。 她满脸青筋鼓起,唇角的血色格外的亮,眼球更是突兀地鼓起:“元渊!哀家迟早杀了你!” “随时恭候。”元渊讥讽地勾唇。 有的人啊,总喜欢把自己犯的错误造成的恶果,强加在别人身上,然后念着要报仇…… 着实可笑。 宫女急匆匆地跑出跑进,端水倒水,为太后收拾。 最后,张谦灰溜溜地出了宫。 人一走,元渊就出声道:“影,跟上去。” 暗处,影应了一声。 姜贤捂住口鼻:“阿渊,我们也走!” 满屋子的血腥味、药味、掺杂着熏香味,实在是太难闻了! 闻多了,都要吐了! 元渊瞥了眼寝榻上的太后,端方地行了一礼:“太后好生休养,一月之后,再安排人送太后去佛台山。” 太后:“……” 宫女惊呼—— “太后又吐血了!” “不好!太后昏迷过去了!” “快传太医!” …… 整个惠宁宫,人仰马翻。 太后昏迷了足足三日。 人醒来,惠宁宫,却是冷清了不少。 昔日热闹的宫殿,冷冷清清的,像是人都跑光了。 虚弱地靠在床头,太后睁眼,望着床前的浮光掠影,问:“宫人……都上哪儿去了?” 宫女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好半晌,才回道:“死……死了……” 死了? 太后惊道:“谁杀的?” 宫女越发害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太后,是九千岁,是九千岁啊! 这些日子,惠宁宫内,宫人们好多都在传,说太后您……怀了禁军侍卫的孩子…… 昨夜,趁着夜色,那些个宫人,全部被绞杀了……” 太后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这一晕,足足养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由禁军铁骑护送着,太后被送往佛台山,送行队伍,声势十分浩大。 至此,大齐百姓皆知,太后自愿前往佛台山长住,为先皇及其在宫乱中薨逝的皇子皇女们祈福。 太后还未到佛台山,就听闻,京中出事了…… 中秋夜,宫宴结束之后,千华宫遇刺了! 好死不死的,那夜,宿在千华宫的,是姜贤! 姜贤喝得醉醺醺的,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跑去了千华宫,还躺到了阿渊的床上。 这要放平时,借他一百个胆,他都不敢啊! 于是,遇刺当夜,睡姿不好的姜贤,大腿被扎了一左一右两个大窟窿。 一国皇帝,差点被两剑戳废。 疼醒的姜贤,哭闹着要找姐姐、找阿渊,惊醒了在偏殿的丹青。 丹青匆匆赶到,跟刺客打斗了一番,受了点小伤,砍断了其中一人的腿。 元渊拎着酒壶赏月回来,就见自己寝殿一片血腥凌乱,狼狈不堪。 他喝了许多酒,但醉得不算厉害。 见状,立刻通知禁军封锁了宫门,彻查刺客。 查来查去,竟查到了大理寺卿头上…… 刺杀皇帝,这可是重罪! 整个大理寺,无人幸免! 上下一干人等,斩首的斩首,入狱的入狱…… 大理寺,彻底空下来。 孤身在佛台山的太后,收到消息时,倍感凄凉。 她年少时入宫,因面貌姣好,家世又好,也曾得过一阵子宠,可,皇帝新妃不断,后来,华美的宫殿内,只剩她形单影只、顾影自怜…… 熬到先帝驾崩,遇见殷远,她以为,她的人生终于可以从头再来一次。 却不料,殷远死了,孩子夭折了。 而今,她又被迫来到佛台山,常伴青灯古佛…… 太后想,她要报仇! 报仇! 元渊,也在报仇…… 成武二年,大理寺卿豢养刺客刺杀元渊,莫名成了刺杀皇帝后,从上到下全废了。 牵扯出的,还有一些皇室蛀虫。 元渊费了点力,从这些蛀虫口中抠出了不少财物,用来充盈国库。 成武三年,北辰宫林贵妃产下一子,赐名姜承烨,出生即被封为太子。 定军将军林千山为谢皇恩,上交五十万大军,皇帝感念林家一族的忠勇,册封了林千山为定军侯。 这一年,姜贤终于迎娶了他的皇后。 成武五年,北辰宫的林贵妃,又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却于传闻中,不慎早夭…… 同一年,平南将军谢昀,因骁勇善战,守护南边百姓不受楚国侵扰,被册封为平南王。 而谢昀刚出生的儿子谢执,也跟着沾光,被封了个谢小世子,皇帝还亲自为他写了加封的圣旨。 白白嫩嫩的谢小世子,肉乎乎的小手抓着圣旨,哭了三天三夜,可把平南王给心疼坏了! 彼时,元渊刚率军同北狄人大战了一场。 逼着北狄退兵百里后,他将兵符交给影,孤身一人,骑马赶往西丘,去见琉月…… 第755章 番外-他们都好脏 时隔几年,再见到凤南启,他的下巴布满青色胡茬,人十分憔悴。 本就深邃的眼窝,因过度憔悴,看上去有些凹陷,多了几分戾气。 连唇色,都透着几分青紫色。 凤南启掩唇咳嗽了几分,才冷冷道:“元渊,朕等了你很久了。” 元渊蹙眉:“琉月呢?” “呵……”凤南启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们的兄妹情,可真感人至深。 她难产时,浑浑噩噩,口中也在念你和姜贤的名字。 你千里从大齐赶来西丘,第一句话,便询问她的情况。” 元渊嗤了一声:“本座同琉月一起长大,是打小的兄妹情分,千里迢迢而来,也是为了见她。 不问她,问凤皇你么?” 凤南启:“……” 他竟无法反驳。 算了,眼不见为净! 凤南启单手握成拳头,在唇边咳了好半晌,抚着心口,声音有些沙哑:“琉月在玉阳宫,你去瞧瞧她罢了。” “嗯。”元渊点头。 宫人引了路,凤南启也一言不发地走在一旁。 玉阳宫。 殿门开了一半,宫人都小心翼翼地伺候在门外。 见到凤南启,都要行礼。 贴身太监洪平连忙抬手:“嘘……别惊扰了娘娘和小皇子休息。” 宫人连忙闭嘴。 凤南启看向元渊:“朕就不进去了,你进去同她说说话罢。” 元渊闻言,侧眸睥了凤南启一眼,抬脚要进琉月的寝殿。 忽然,凤南启叫住他:“元渊。” 元渊脚步一顿,回头,冷冷问:“又怎么了?” 凤南启看了一眼闭了一半的殿门,咳嗽了两声,神色复杂道:“你……劝劝琉月罢。” 劝琉月? 劝什么? 凤南启继续道:“五年了,西丘皇后位置空悬了整整五年…… 劝劝她,接下皇后册宝。” 元渊:“……” 他冷眼瞧了一眼凤南启:“再说。” 语罢,他就进了寝殿。 寝殿的窗户,全都关着,但是幸而不闷。 空气中燃着味道极淡的熏香,还有一股浓郁的药味。 光线,也十分暗。 一个绣着山水画的双面刺绣屏风,就摆放在寝殿里,挡了床榻视线。 元渊认出,这扇屏风,是当年琉月出嫁时,姜贤特地为她挑的。 元渊眸色有些晦涩。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两步,绕过屏风。 这一抬头,他几乎愣住:“琉月……” 寝榻上的人,枯瘦如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发丝都没了常人该有的色泽。 她闭着眼,呼吸极为微弱。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琉月缓缓睁开眼。 看见床前的人,她没有什么神采的双眸继而一愣。 好半晌,才虚弱地开口:“阿渊……我……这是在做梦么?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元渊:“……” 他用力闭上双眼,睫毛轻颤。 片刻后,才缓缓睁眼,回应道:“为何要把自己弄成如今这般模样?” 听到这话,琉月反应了片刻,眼里就有了神采,略带嘲讽地道:“原来……我没死,也没做梦,你是真的来了? 恭喜你,如愿看到了我的笑话……” 看笑话? 元渊眼皮狠狠一跳。 他眼尾微红,居高临下地看着琉月,冷冷道:“姜琉月,你把自己作践成这般模样,就是为了膈应我一句么? 如你所愿,确实膈应到我了!” 琉月眼眶泛酸。 她扭过头去,哑声道:“那你就回你的大齐,做你的九千岁去!” 元渊:“……” 他眉峰动了动,恢复了往常的淡漠:“阿贤为你精挑细选了两位大齐厨子。 你喜欢的菜,他们都会做。 阿贤很想你,若是身子养好了,给他写封信罢。 阿贤已是六个孩子的父亲,等孩子们再长大些,我便带他们来西丘看看姑姑。 我走了,你多保重。” 语罢,他看了一眼琉月。 琉月并未应声。 元渊抿唇,转身。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他欺骗我!强迫我!” 元渊浑身一震。 他缓缓转身,看向琉月:“你说什么?” 床上,琉月已经转过头来。 她苍白的脸上一片水痕,眼眶也是红肿的:“我爱上凤南启了,可笑么? 我爱上他了,可我却又不甘心屈从自己的内心…… 他是我唯一的夫君,可我却不是他唯一的女人! 我一边厌弃他,又控制不住地爱上了他! 阿渊,我真可笑啊。 我明明是个和亲公主,却还是想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我要的,他给不了。 他要的,我不愿给。 所以,他强迫了我……” 说完,琉月强撑着起身,伸手指着一处:“那个孩子,就是他强迫我生下的孽种! 这辈子,我都不要原谅他们!” 循着琉月的手指去,墙边,立着一扇不起眼的屏风。 元渊握成拳头的双手缓缓松开,大步走至屏风边。 只见,屏风后,放着一个小小的木床。 床上,躺着一个小婴儿。 小婴儿小小的,白白嫩嫩的,一双眼睛似葡萄,静静地瞧着他。 明明是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却异常乖巧,不哭不闹。 “阿渊,我好想杀了他。”琉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元渊手指一根根收紧。 这时,琉月又道:“怀上他的前一夜,凤南启刚睡过别的女人…… 凤南启把他弄脏了,他们都好恶心……” 说着,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连人都有些恍惚。 元渊鼻尖微酸:“琉月……” 琉月不该是这样的。 曾经的琉月,阳光明媚,温柔善良。 而躺在床上的人,形销骨立、状若癫狂,或许,她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她想杀了自己的孩子…… 而罪魁祸首,是凤南启! 元渊眼尾泛红,转过身去:“琉月,再坚持一下,兄长带你回家。” 语罢,他大步往寝殿门走。 寝殿外,凤南启徘徊了多时。 一听到脚步声,他连忙转过身来,问:“元渊,琉月她……” “嘭!” 凤南启话还未说完,鼻头就是一阵剧痛。 一个拳头,将他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嗡鸣。 人还未站稳,腹部又被重重踢了一脚:“噗……” 一口血,喷了身侧的太监一脸。 凤南启重重摔在地上。 宫人们慌乱地扑过来,惊呼道:“皇上!皇上流血了,快来人……” 元渊冷静下来时,人已经蹲进了西丘大牢。 第761章 番外-时光正好 元渊不喜欢小孩子。 至少,自元宁出生后、元杳出生前,他是这么觉得的。 小孩子,又软又小,娇嫩得不得了。 打不得,骂不得…… 元渊没有什么求生欲。 报完元家的仇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太想活了。 这人世间,能让他眷念的事,已经所剩无几。 在京城,白日上朝,夜间便爬到千华宫大殿的房顶喝酒,喝醉了,倒头就睡在房顶。 每一次,都是影趁他睡熟后,将他带回寝殿…… 在军营,上阵杀敌时,拎着剑、打了马就往敌军将领冲,根本不拿身体当身体。 若非有影护着,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他穿着世间最妖冶华丽的衣衫,周身的气质,却比寒冬的霜雪还要冷上几分。 在朝中,除了刑部尚书郑阔,基本没几个人敢招惹他。 谁惹了他,他直接把剑往那人手里扔,阴阳怪气道:“说不过本座,打也打不过本座。 瞧着你这么废物,本座都心疼。 来,给你个机会,你刺本座一剑,本座刺你一剑。 本座先倒下,下一个大齐监国就是你。 你先倒下,本座就送你全家去护城河喂鱼。” 众朝臣:“……” 丧心病狂! 元渊疯也就罢了,皇帝还跟着他疯。 疯批当道,大齐没救了! 没救了! 发疯的监国不能要了,弄死了,换一个。 于是,千华宫,隔三差五就有各种刺杀、毒杀。 然而,废物终究是废物…… 杀元渊? 自取其辱、自寻死路罢了。 成武二年,春暖花开的一天,疯批他穿着华丽衣袍,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粉嘟嘟的小婴儿回来了! …… 带元杳回大齐京城那天,春光正好。 他穿着一袭华丽的刺绣长袍,头发利落地束起来,怀里抱着元杳,打马从京城大街经过。 身后,跟着凯旋的将士。 怀里的小婴儿,咿咿呀呀地闹腾。 元渊垂头,轻言细语地问:“小杳儿,喜欢京城么?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元杳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看他,看了会儿,就开心地笑了起来:“呀呀……” “看来,是喜欢了?”元渊轻笑了一声。 听说元渊回来了,姜贤高兴坏了。 去年秋,琉月死后,他大病了一场,神志不清了好几日,养了足足三个月才好。 如今,整个人精气神依旧不太好,人还胖了一圈。 因总是睡不好,年纪轻轻就熬出了黑眼圈…… 元渊抱着元杳,还未到宫门,姜贤就克制而又欣喜地叫他:“阿渊,你回来了?” 突然,目光落在他怀里。 一个白白嫩嫩、软乎乎的小婴儿,正挥着肉嘟嘟的小手手:“咿呀咿呀……” 姜贤笑意僵在脸上,问道:“阿渊,她是谁?” 元渊朝姜贤行了个礼,冷淡地回道:“她是本座的女儿。” 女儿? 阿渊的女儿? 阿渊有女儿了? 他不是…… 姜贤惊得瞪大双眼,像看小怪物一样看着元杳。 元杳睁着黑亮的眼睛看他,冲他笑。 连笑,都奶乎乎的。 而且,她还朝他伸手…… 元渊怕她小手受凉,修长手指一抬,就将她小手拨回去:“乖一点。” 瞧着这一幕,姜贤怀疑,御膳房做糖醋排骨的醋坏掉了,不然,他怎么这会儿才觉得泛酸呢? 姜贤忍无可忍,问:“阿渊,这个孩子……真是你的?” “难不成是你的?”元渊反问。 姜贤:“……” 姜贤干笑道:“阿渊,你已经一年多不曾回京了,有什么事先回宫再说。 北狄的求和书已经送到了,今后,想来暂时不会再有战事了……” “嗯。”元渊淡声道:“先回宫。” “好……” 姜贤板着脸,轻咳了一声:“走罢。” 李德山扯着嗓子,扬声喊道:“皇上起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宫。 元渊抱着元杳,先回了千华宫。 姜贤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千华宫,早就被丹青带人清扫了一遍。 早早的,她就带了人候在门口。 人一到,宫人就乌泱泱地跪了一片:“参见皇上,参见千岁……” “都起。”姜贤好心情地抬手。 人一起身,丹青就走了过来,屈膝行礼:“千岁,您回来了?” 语罢,她的目光落在元渊怀里的元杳身上。 元渊对她道:“抬手。” 丹青没多想,抬起了双手,掌心向上。 忽然,手就一沉。 “咿呀……” 元杳冲她咧嘴笑。 丹青心就软了,小心把元杳抱在怀里。 元渊淡声道:“连续赶了许久的路,把小杳儿带去沐个浴,再给她换身衣物。” “是。”丹青应道。 影早就传信回千华宫,让丹青提前做准备了。 所以,丹青在看到元杳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意外。 唯一意外的,大概是,千岁带回的这个小女儿,实在是太乖太可爱了! 丹青在宫中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小团子! 于是,日常照顾元杳的任务,便落到了丹青头上…… 千华宫多了个小团子后,姜贤醋了好一阵。 醋完,转头就给元杳封了个“郡主”。 从此,千华宫就多了位有封号的小主人…… 元杳一岁之前,元渊都再未出过京城。 时不时,千华宫还会有特殊的人来访——刺客。 起先,元杳是由丹青带着,独自住一个宫殿。 后来,刺客多了,元渊便把她搬入月华殿,亲自照看着,生怕她遇到意外。 夜间醒来,身侧的小团子乖乖巧巧地睡着,软乎乎的,元渊就觉得,他对今后的人生,终于有了那么一丝期待。 一抹光,正一点点照亮他的人生—— 元杳长第一颗牙齿…… 元杳第一次走路…… 元杳第一次叫爹爹…… …… 元杳做了一个梦。 梦里高楼林立,直耸天际。 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川流不息。 天阴沉沉的,她不知要去往哪里,只知道自己很急很急…… 于是,她抬脚开始疯狂地跑。 跑呀跑,路过了许多条街,穿过了许多人群。 跑了许久之后,路边越来越荒凉。 高楼没了,柏油马路不见了,周围,全都是树林。 天,越来越沉。 一阵风刮来,迷了她的眼。 待风停下,她发现自己竟站在大齐京城的宽阔长街上。 街上,到处挂满各色灯笼,喜庆又热闹。 夜幕将至,彩霞漫天。 元杳好奇地睁大双眼,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大街上,东看看,西看看…… 这时,长街上,响起一阵马蹄声。 和马蹄声一起响起的,还有一道少年的声音:“阿渊,街上人多,你骑慢点儿。” 阿渊? 元杳拿着风车,转身看去。 一个轻袍缓带的雪衣少年,骑着高大的青鬃马,自长街驰骋而过,衣袂飘飘、墨发飞扬。 那张还未长开却已风华尽显的脸,美得不辨雌雄。 少年唇角含笑,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看一眼,便让人再忘不了…… 少年走过,带来了一阵风。 风过之后,空气中浮动着熟悉的花香,还有京中茶果点心的香甜味。 元杳眯眼看去。 只见,国学院门外,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合欢花,开得满树浅黄,暗香浮动。 树下,立着一个玄色锦衣的高大人影。 那人正牵着两匹高头大马,耐心地等候着。 这时,国学院大门处,白影晃动。 一个雪衣公子,眉目冷清,气质清冽,正同身侧的学子边说边往外走。 突然,他斜眸,狭长眸子一转,往合欢树下看去,勾唇,露出一抹明媚温柔的笑意。 学子冲他端方地行了一礼:“夫子,学生先不打扰您和影夫子出游了。 改日,再向您请教。” “嗯。”雪衣公子点头。 那学子又迟疑道:“我母亲近日又头疼了,服用元大人的方子才凑效。不知……” 雪衣公子急着走,便道:“家父前些日子告老之后,便不再为人诊治。 你若急着拿药,就拿着我的信物,去永宁堂找元宁,他师父鹤音先生的药,效果极好,可千金难求。 若是我,他许是会卖上点面子。” 语罢,他把手里一摞书全部递到学子手里。 信物? 书? 学子一脸茫然:“夫子……” 先生已然走远。 元杳同情了那学子三秒。 她吐舌,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合欢树下,高大的黑衣青年抿唇道:“你迟了一盏茶的时间。” 雪衣公子歪头看他:“国学院的武教习,竟比我这夫子还喜欢计时么? 你这般喜欢计较,我可不敢跟你结伴出游了。” 黑衣青年有几分无奈:“阿渊,别闹。” “逗你的。”雪衣公子牵过缰绳,翻身上马:“榆木疙瘩,走了。” 语罢,他用力踢了马腹:“驾!” 雪衣扬起,乌发翻飞。 黑衣青年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有力:“阿渊,慢一点。” 语罢,跃上马背,打马跟了上去。 合欢树下。 风拂过,花枝随风摇摆。 一朵浅黄色的合欢花,轻轻落在元杳肩头。 元杳眨了眨眼,拿起合欢花,轻嗅了一下。 绒毛状的花朵,味道清浅,花毛茸茸的、嫩嫩的,触感也十分轻柔。 元杳抬头,看着长街上远去的两个人影—— “爹爹,慢一点呀。” 秋阳明媚,时光正好。 在这里,一切,都还来得及…… 爹爹,要一直活得这般明媚灿烂、肆意如初呀! 第762章 番外-甜甜的婚后生活(元杳&云潺) 汤圆崽崽最近愁死啦! 楚国伙食太好,它都又长胖了! 每日,除了吃,就是睡! 偏偏呢,爹爹出门玩儿,还不带它! 至于元小杳? 呵…… 不提也罢! 大婚之后,元杳提心吊胆了足足一个月。 她生怕自己怀上小宝宝。 为此,她每天都在让谢宁给她把脉。 好在,半点事儿都没有! 一个月后,她终于放下心来,每天活蹦乱跳。 楚国宫乱,死了很多人。 没死的,也被云潺设法弄走了,太妃,都随分封了的王爷住在王府、公主府,没有儿女的,住的住行宫去,住的住庙里去…… 后宫,仅剩元杳。 作为皇后,她除了需要逢年过节操持一下宴席,日常的事,皆由女官们完成,最后汇总给她即可。 宫中实在太无趣了,她每天想方设法往外溜。 每天,云潺下朝回来,寝殿都不见人影。 云潺:“……” 他无奈换了身衣裳,出门寻人。 江面,楼船上。 好不容易,元杳带了汤圆,来江上纳凉。 爹爹和叔叔们都在。 谢宁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之后,目光往江岸边一扫,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哎呀!小杳儿,云潺来啦!” “蹭!” 元杳连忙站起身,紧张地四处张望:“在哪里?” 九千岁抬眼,淡淡道:“船上。” 元杳的目光落在一艘小船上。 船头那抹人影,白得晃眼。 元杳:“……” 元杳的腿有些软。 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开口道:“爹爹,小叔叔,杳儿先溜一步,你们替我打个掩护! 明日在哪儿聚,记得通知我一声呀!” 语罢,她催促道:“破月,快带我走!” 孰料,破月懒懒地倚在桅杆边,冷冰冰道:“热,晒,不想动。” 元杳:“?” 好家伙! 她养的是暗卫么? 她分明是养了个大爷? 元杳深吸了一口气,对破月道:“我知道一个酒楼,荷叶鱼做得一绝! 放眼楚国,只此一家! 破月,你想吃么? 想吃的话,我现在马上带你去吃荷叶鱼!” 荷叶鱼? 破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认真道:“你说的,是御水府的荷叶鱼么? 我已经连续吃了七天了,今天想吃点别的。” 元杳:“……” 就很气! 她都没吃呢!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一旁,残风主动开口:“郡主想去吃鱼么?属下带你去可好?” 虽然,他的轻功比不上云潺,极有可能会被云潺抓到。 想想,怪丢人的…… 九千岁适时开口:“小杳儿,过来。” 元杳乖巧地走过去:“爹爹?” 九千岁抬眸看了她一眼:“坐下。” 元杳乖乖坐下。 九千岁伸出一只手,搭上她脉搏。 元杳好奇地眨眼。 一旁,谢宁笑盈盈道:“兄长,我昨日刚给小杳儿把过脉的,你今日就算把出花来,你也当不成外公。” 九千岁斜眼,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舌头不想要了,割下来,正好喂江鱼。” 谢宁干笑:“兄长,我的舌头太小,不够塞鱼牙缝的! 而且,我常年试毒,血肉都是毒,一条舌头扔下去,是要毒死千千万万条无辜的小鱼儿的……” “聒噪,闭嘴。” 很快,一艘小船就停在楼船边。 船刚停稳,云潺便慢条斯理地上了楼船。 他扫了一眼围着圆桌而坐的人,挨个儿行礼:“岳父,影叔,小叔叔,鹤音叔叔,师父,师叔……” 船上,当真是热闹。 打了一圈招呼,他的目光才落在元杳身上,问:“杳儿,你……哪里不舒服么?” 元杳:“……” 若非要说哪里不舒服,大约是腿。 她腿软。 但是,长辈们都在,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元杳轻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这皇上怎么当的?好好的朝政不处理,成天往外跑!” 见她神色如常,云潺松了口气。 他温柔浅笑:“朝政不会跑,但你会跑,所以,我只能先来找你。 再者,全天下皆知,我这楚国皇帝是个病秧子,身子柔弱不堪,朝臣们都很体谅我的。” 柔弱? 云潺? 元杳气笑了。 在床榻之上,但凡他柔弱一点,她都不至于吓得天天往宫外跑好? 她没好气道:“云潺,小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茶里茶气的呀!” 茶? 云潺漂亮的双眸静静看着她,认真回答道:“若非如此,我哪里能活到做你的夫君?” 元杳:“……” 可恶! 她心软了! 这时,一旁的九千岁开口道:“云潺,你过来。” “岳父?”云潺听话地走过去。 九千岁把元杳的手腕递给他:“你和谢宁学了些,来,你来探探小杳儿的脉搏。” 云潺怔了一下:“嗯?” 话还未问出口,他手指就搭上了元杳的脉搏,还顺带着蹙起了眉头。 元杳突然有点慌。 她看了看九千岁,又看了看云潺:“爹爹,云潺……” 莫非,她生病了? 然而,九千岁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元杳忽然就不慌了。 一旁,谢宁抓了把瓜子,边嗑边问云潺:“把出什么来了没?” 云潺抬眸。 恰好,对上九千岁的眸子。 九千岁冷淡地瞧着他:“如何?” 云潺:“……” 他耳尖微红:“嗯。” “说说。”九千岁道。 云潺轻抿了一下薄唇,才抬头看向元杳:“你的身子……有些虚。 近日,我会……多注意一些,好好为她调理身子。” 语罢,他轻咳了一声。 九千岁冷冷道:“我的小杳儿,从小到大,身体都极好,连寒凉都未染上过几场。 嫁了你,你就是这么待她的?” “岳父,云潺错了。”云潺红着脸道:“日后,我会节制的……” 节制? 元杳:“???” 她瞬间从连红到了脖颈。 因为某些事做得太多,她身子都虚了? 太可怕了! 都怪云潺! 可恶! 臭流~氓! 她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放手!” 云潺不放。 一旁,谢宁看热闹不嫌事大:“要打架么,回宫去寝殿打去,体谅一下我们这群……嗯大龄男子。” 谢宁话刚说完,脑袋就挨了一下—— “咚!” 谢宁摸着脑袋轻呼:“师父,痛!” 鹤音轻责了一句:“不着调。” 谢宁仰头,笑得格外温柔灿烂。 九千岁往这边瞥了一眼,嫌弃地收回目光,淡声开口道:“云潺,中秋之后,我和影要离开一阵。 小杳儿,便暂且交给你了。 好好照顾她,年底我们回来,若瞧见她吃苦或受委屈了,你就完了。” 云潺还未开口,元杳就惊呼着问:“爹爹,你要去哪里?” 第763章 番外-再给我点时间 九千岁抿了一口清茶,才看向元杳,温和道:“游山玩水。” 游山玩水? 不带她? 元杳顿时可怜巴巴道:“爹爹,杳儿也想跟你们一起去玩儿。” 天地那么大,她都没去过几个地方呢! 都怪云潺引~诱她! 害她英年早婚! 九千岁勾唇看她:“你同爹爹走了,数月不能回来,舍得云潺?” 元杳:“……” 她转头看向云潺。 云潺温柔宠溺地看着她。 元杳昧着良心道:“舍得!” “噗……” 谢宁捧腹笑起来。 边上,鹤音也扬了唇角,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影,眸子里都有了笑意。 云潺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地瞧着元杳。 元杳:“……” 头皮发麻。 一旁,影的声音低沉道:“杳儿,这次,我和你爹爹出行,就不带你了。 你与云潺新婚燕尔,又当了皇后,乖乖在楚国待着。 除夕夜之前,我和你爹爹就回来陪你们过年。” “真的吗?”元杳问。 “嗯。”影点头。 影,等于“可靠”。 他的话,元杳深信不疑。 她看向九千岁:“爹爹,你和影叔叔出去,把暗卫也带上?” 暗卫? 九千岁斜眼看了影一眼,淡声道:“不必……” “不行!”元杳打断他的话:“爹爹若不带上暗卫,杳儿就不让你们走了!” 九千岁笑了:“小杳儿,都成亲的人了,怎的还这么霸道?” 元杳理直气壮道:“我打小就霸道,爹爹又不是不知道! 再者,我这么霸道,也是爹爹宠出来的!” 九千岁竟无话可说。 罢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宠。 他含笑应道:“小杳儿让带暗卫,那便带着罢。让他们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这还差不多!”元杳顺着杆子往上爬。 九千岁继续道:“届时,爹爹给你写信,可好?” 写信? 好呀! 元杳重重点头。 她认真道:“爹爹若瞧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定要告诉杳儿! 以后杳儿有时间了,也想去玩儿!” 九千岁勾唇道:“这话,还用得着你提醒爹爹么?” 元杳开心道:“爹爹最好啦!” 爹爹,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楚国的中秋,十分热闹。 比起大齐,楚国人更有节日仪式感。 早早的,楚江两岸便挂满灯笼,江面,大大小小楼船无数,也是飘满各色灯笼。 一到夜里,从楚都往下看,美得不似人间景。 今夜,宫中是有宫宴的。 早早的,云潺喝了几口酒,就让阿七去找元杳,说自己身子不适…… 把朝臣及其家眷丢给云昙后,两人换了便装,带上汤圆,出宫去同九千岁等人过中秋。 八月十六,待元杳从楼船上醒来,人已经走了。 谢宁在甲板上煮茶,见着元杳,笑盈盈地问道:“小杳儿今日怎的起这般早? 云潺呢?还没起么?” 元杳小脸一红,回道:“云潺等下就出来……” 昨夜,他们是宿在船上的。 云潺血气方刚的,两人又新婚燕尔,躺在一块儿,风光又旖旎,难免会想做些这样那样的事。 但,他在九千岁面前发过誓,要节制。 所以,节制了一夜的云潺,晨起时要了一大桶凉水。 这会儿,正在泡凉水澡呢! 这话,元杳自然是不可能说啦! 她打了个哈欠,问:“小叔叔,爹爹和影叔叔还未起么?” 谢宁闻言,站起身来,笑道:“兄长和影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啦!” 走了? 元杳愣住。 爹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她了? 见元杳红了眼眶,谢宁连忙扔下扇子,手忙家乱地来安慰她:“小杳儿,别哭呀! 兄长给你留了话呢!” 元杳抿唇:“什么话呀?” 谢宁弯腰倒了一杯茶给她,才说道:“兄长说,让你别担心他,乖乖的。 还有,他说,他会记得多多给你写信。” “还有吗?”元杳捧着茶杯,可怜巴巴地问。 谢宁想了想,挠了挠雪白柔软的长发,才笑盈盈道:“有件事,我一直未同你说。 兄长的身子,已经全好啦! 这天下,基本上无人能打得过他。 再者,不是有影陪着他么? 这么多年,有影在的时候,兄长何曾吃过亏?” “那,万一,影叔哪天就被人拐走了呢?”元杳喝了口茶,乱七八糟地想着。 听到这话,谢宁笑得双眸如弯月:“这天下,除了你爹爹,谁拐得走影? 而且,你爹爹这一拐,就拐了人一辈子,上刀山下火海时,影也没抛下过他…… 好啦,你乖一点,别胡思乱想!” 元杳撇嘴。 谢宁继续开导道:“小杳儿,兄长这一生,一开始是为元家而活,后来,是为大齐而活,你出生之后,又是为你而活…… 他这一生,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 如今,好不容易,大齐有了明君,而你也有了可以托付的良人。 兄长,总算有时间去过他自己的人生了……” 元杳闻言,渐渐又红了眼眶。 小叔叔说的,她何曾不知道? 只是,她舍不得爹爹罢了。 这时,云潺一身雪白,手臂上搭着一件斗篷,缓步从船里出来。 见着谢宁,他出声道:“小叔叔,晨安。” 语罢,他看向元杳。 元杳也转头看他,语气委屈:“云潺……” 看到她双眸微红,云潺顿时心疼不已。 他雪衣摇曳,大步走至她身旁:“怎的不等等我,一个人先出来了? 天气渐凉了,清晨的江面寒气重。” 语罢,他把斗篷披在她身上,耐心为她系好带子。 斗篷才系好,元杳就把头埋在他怀里:“云潺,爹爹和影叔叔走了……” 自小,云潺就知道她喜欢黏着爹爹。 他轻拍着她后背,温柔道:“嗯,我知道。” 想到未来几个月都见不到爹爹,元杳就忍不住控诉:“他们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悄悄走了!” 云潺又好笑又心疼。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岳父和影叔偷偷走,也是舍不得你。 若是当面跟你告别,你一哭鼻子,他们心疼了,岂不是就走不了了?” 元杳闷声道:“我心里都明白,可是,就是舍不得爹爹……” “那,给我点时间?”云潺温柔道:“最多十年,十年后,岳父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真的么?” 元杳从他怀里出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云潺宠溺一笑:“嗯!” 元杳瞬间就觉得未来美好极了! 她想也没想,脚尖一踮,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云潺薄唇:“云潺,你怎么这么好呀?” 云潺琉璃般的漂亮眸子溢出笑意。 他回吻了一下她。 元杳红了脸。 谢宁在一边捂眼:“师父呀,救命!阿宁眼睛好像长针眼啦!” 语罢,他竟跟真瞎了似的,一脚踏空,往楼下坠去。 这坠下去,该掉进几十米深的江里了! “小叔叔!”元杳大惊。 她连忙扑到船边。 二楼。 谢宁稳稳躺在鹤音臂弯。 鱼食,撒了一地。 谢宁笑得温柔又灿烂:“小杳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元杳:“……” 虚惊一场。 她拍着胸口,咬牙切齿道:“小叔叔,你待着别动!” 看我不薅秃你! 第764章 番外-被卖了都不知道 九千岁和影离开楚都之后,元杳就心心念念期待着他们的来信。 然而,爹爹的信还未到,凤寻的信却先到了! 信上说,怀柔生了个小皇子,取名叫凤宸。 凤宸刚出生时,足足有七斤重。 宝宝太大了,生产时,怀柔吃了些苦头,凤寻心疼坏了,整日忙着照顾她。 后来,又是忙着册封太子。 故而,信就寄得迟了些…… 凤寻的字里行间,都透着初为人父的喜悦。 元杳也开心坏了! 一时间,她开始忙碌起来。 凤寻和怀柔姐姐有宝宝了,她这个做小姑姑的,可得好好准备点贺礼,让人送去西丘才好! 一忙,就没空想别的了。 谢宁特别欣慰:“小杳儿还是得忙起来才好。忙起来,就没空薅小叔叔的头发了。” 元杳:“……” 她认真地看着谢宁:“小叔叔,要不是看在鹤音叔叔的份上,我早薅秃你八百次了。” 谢宁笑得特别灿烂:“谁叫你小叔叔我有个好师父?” 元杳:“……” 她没好气道:“有师父了不起呀?” 谢宁笑盈盈道:“是的呀,有师父就是了不起呀。” 那样子,可嘚瑟了! 元杳忍无可忍:“我有夫君,我夫君也很了不起!小叔叔你有么?你没有!” 谢宁笑意僵住。 他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元杳,嘀咕道:“夫君也用得着比较么?” 这是什么幼稚鬼? 元杳却觉得,她终于扳回一局了。 她心情大好:“小叔叔,我在楚国人生地不熟,爹爹和影叔不在的日子,你和鹤音叔叔都留下陪着我?” 留在楚国? 谢宁当即拒绝:“那可不行!” 不行? 元杳当即轻声叹息道:“爹爹丢下杳儿了,小叔叔也不要杳儿了!唉……” 谢宁眼皮跳了跳。 他歪头看向元杳:“要哭鼻子啦?” 元杳斜眼看他:“小叔叔又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才不会趁爹爹离开,丢下杳儿不管呢,对? 所以,我不会哭鼻子的。” 谢宁被逗笑了。 他笑盈盈地看着元杳:“小杳儿都说得对!你小叔叔我,是天下最好的小叔叔,绝不会趁你爹爹离开,丢下你不管!” 语气有那么一丢丢咬牙切齿。 元杳笑得特别开心。 她把女官送来的贺礼单子交给阿若和静儿,让两人先核对一遍。 而她,则开始思考晚膳:“小叔叔,晚膳想吃什么呀?” 谢宁单手撑着下巴,笑弯了双眸:“想吃蟹黄拌饭,配点清淡小菜。 告诉御厨,拌饭里,要记得放一勺太油。 那味道,绝了!” 破月抓着一个桃儿,从柱子背后探出个脑袋:“我也要蟹黄拌饭。” 元杳:“……” 她失笑道:“知道啦!哪次少得了你和残风的份?” 天色渐凉,楚国虽有大湖,不缺蟹,不过,再过一阵,蟹就不肥美了。 趁着现在,确实该好好尝尝! 元杳掰着手指,问谢宁:“小叔叔,还有别的想吃的么?” “那就再来个清淡一些的汤?”谢宁问。 元杳笑眯眯道:“好!” 云潺当上皇帝之前,楚国皇室过得十分奢靡。 光是皇后的一顿餐,就得吃上百道菜品,吃不完的,全部倒掉,造成严重浪费…… 云潺登基后,一改奢靡之风。 日常膳食,帝后同食,每顿不超过三十道菜。 这还是朝臣争辩了好几日的结果…… 毕竟,新帝身子“太弱”了,不多吃点、好好补一补,哪有命领着楚国发展壮大呀? 云潺领着云昙进来时,就见元杳把晚膳要吃的菜报给静儿,让静儿去膳房。 谢宁,则坐在一旁看书、喝茶。 鹤音竟然不在。 云潺还未开口呢,云昙就欢喜地喊道:“杳杳嫂嫂!阿宁叔叔!” 他拎了衣袍,大步进了寝殿。 听到声音,元杳抬头,笑眯眯地问道:“云昙?你怎么来啦?” 云昙穿着一袭竹青色锦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 明明还是个小屁孩,却做出一副大人的成熟稳重样,一本正经道:“杳杳嫂嫂,皇兄说了,以后,云昙就住在宫里了。” 住宫里? 元杳喜出望外:“那真是太好啦!” 住宫里,更方便监督他学习进步了! 云昙学得越快、越好,她和云潺离开楚都的时间就能越早! 云潺真机智! 不愧是她的夫君! 元杳看向云潺,眨了眨眼。 云潺宠溺一笑。 “咳咳……”谢宁目光在元杳和云潺脸上一来一回,出声问:“云昙,住进宫里,开心么?” “开心!”云昙回道。 谢宁笑盈盈地招手:“乖,过来。” 云昙喜欢长得漂亮的人。 谢宁,他就很喜欢。 他乖乖走到谢宁身边:“阿宁叔叔。” 洞悉了一切的谢宁,怜爱地抬起手来,摸摸云昙的小脑袋:“希望你每天都能过得像此时此刻这般开心。” 倒霉孩子。 被卖了都不知道。 傻乎乎的。 云昙不明所以。 他摸了摸脑袋,脸色微红,转头问元杳:“杳杳嫂嫂,有没有准备我的饭呀?” “当然有呀!”元杳笑眯眯道:“昙儿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嫂嫂,嫂嫂吩咐人给你做。” “那昙儿想吃牛乳茶,可以么?”云昙眼睛亮晶晶的,顺着杆子往上爬。 元杳笑弯了眉眼:“当然可以呀!” 她得把云昙养得壮壮的,聪明又健康! 如此,跑路的时候,也心安理得一些! 元杳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云昙,又递了一杯给云潺,随后,她对破月道:“你去御膳房一趟,让他们做些云昙喜欢的菜。 另外,你有什么想吃的,也让他们做。” “嗯。”破月应了一声。 元杳这才看向云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云潺一直负在背后的手,终于抽了回来。 他的手里,正握着两个信封。 看见那信封,元杳眼神一亮:“是爹爹给我写的信吗?” “不是。”云潺轻掀衣袍,坐在她身旁。 信封,被放在元杳面前。 元杳有些疑惑:“咦,这不是承琰的字么?” “是他。”云潺扬唇回道。 “承琰还会给我写信呀?”元杳好奇又欣喜。 她拿起放在上方的信封后,又看到了压在下边的信封:“这封是林玄给我寄的,他们已经回到大齐了呢!” 云潺温柔地看着她:“承琰的信上有惊喜,先拆开看看?” 惊喜? 第765章 番外-烫手的山芋 元杳将信将疑,拆了信封。 她倒要看看,姜承琰能给她什么惊喜。 信,竟是用上好的花笺写的。 花笺上,竟然还散发着馥郁的香味。 里边,竟还夹着一朵压得扁扁的玫瑰干花! 深红色的玫瑰,妖冶艳丽,煞是夺目。 信还没看,元杳就红了眼,欣喜地说道:“是千华宫的玫瑰做的干花! 承琰真好,知道我想千华宫了。” 语罢,她拿起玫瑰干花,深深嗅了一口。 是熟悉的味道呀! 有点想大齐和小伙伴们了…… 她把干花递给云潺:“这花,你替我收好!” 云潺扬唇:“好。” 元杳拿起花笺,轻轻展开。 大约是体谅她从小只喜欢看楷体的字,姜承琰的字,写得十分工整漂亮。 看到信的内容,元杳眼睛一亮。 她飞快看了一遍,开心地公布喜讯:“承琰在信上说,皇后嫂嫂有身孕啦!” 语罢,她看向云潺:“你提前就知晓啦?” 云潺浅笑:“猜到了。” 信使满脸喜色,若非说姜承琰有什么喜事,那便是他可能要当爹了。 打小,姜承琰就什么事都瞒不住。 喜事,更是忍不住拿出来嘚瑟。 偏偏,还暗搓搓地嘚瑟,好摆出一副自己是成熟大人的模样。 臭屁极了! 一旁,谢宁感慨不已:“当初,我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一个个的都还是小萝卜头。 眨眼,当爹的当爹,当娘的当娘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元杳闻言,笑眯眯道:“可是,小叔叔和杳儿第一次见你时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一直年轻,一直好看。” 谢宁听到这话,眉眼都笑弯了:“就数你嘴甜,从小就会哄人开心! 咱们元家,世代出美人。 你小叔叔我,也是沾了祖宗的光。” 元杳闻言,故意叹气:“每当这时候,我就希望自己是爹爹亲生的女儿。 不能遗传爹爹的美貌,真是我一生的遗憾。” “噗……”谢宁笑出声:“咱们的小杳儿已经长得这么好看了,还嫌不够么?” “小叔叔,没有人会嫌自己太漂亮的。”元杳认真道。 “唔……”谢宁摸了摸下巴,笑眯眯道:“小杳儿说得特别有道理! 所以,待你二十岁之后,就随你鹤音叔叔一起养生。” 养生? 养生的人,老得慢是吗? 元杳哭笑不得:“好呀!” 笑过之后,她看向云潺:“西丘和大齐都传来了好消息,想来,东夜的好消息,怕是也快了。 看来,我们得多准备几份礼物啦!” 她大婚时,夜长幽没能亲自来,后来,干脆写了长长一封信来。 夜长幽在信上说,朝臣嫌他年纪大了,一直念叨他没皇嗣,催他早日添子嗣。 偏偏,梁紫嫣的身体不是太好,一直在调理。 夜长幽周旋了许久,只能新纳了几个重臣之女,充盈东夜后宫…… 元杳还挺感慨的。 自她认识夜长幽起,就知晓他要强。 没想到,这么要强的夜长幽,也有对朝臣妥协的一天。 身居高位又如何?连娶妻、子嗣这种事,都要被人左右…… 也不知,梁紫嫣如何了呀? 梁紫嫣那么喜欢夜长幽,却不得不跟别的女子分享他,定然很难过? 她和夜长幽结拜成兄妹,梁紫嫣就是她的嫂嫂了,所以,她要不要帮帮他们呢?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想着,元杳看向谢宁:“小叔叔,你医术了得,怀柔姐姐和承琰成亲时,你都有赠药。 我记得你说过,那药服了,保准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宝宝…… 小叔叔,你可以再帮杳儿写个药方吗?” “没问题!”谢宁笑盈盈道:“兄长不在,小叔叔定然有求必应!” 元杳开心道:“谢谢小叔叔!小叔叔最好啦!” “咳咳……”谢宁瞥了一眼云潺:“小杳儿,你再夸我,你小叔叔我今夜就要被人暗杀了!” 云潺闻言,失笑道:“小叔叔,不碍事的。” 长辈的醋,他不会胡乱吃的。 更何况,自小到大,小叔叔帮了他太多,也教了他太多东西了…… 云潺看向元杳,温柔道:“承琰的信还未看完,不继续看看?” “看!”元杳认真道。 她抽出另一张花笺。 只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她愣了愣。 见她露出这副神情,云潺薄唇轻抿:“怎么了?” 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 元杳看向云潺,轻扬了一下花笺,笑得有些勉强:“承琰说,他准备给谢执和林玄赐婚了……” 赐婚? 云潺有一丝讶异。 谢执喜欢元杳,姜承琰一直都知道。 明明知道,为何还要同元杳说此事呢? 想着,云潺侧眸,视线落在花笺上。 姜承琰在信上说,谢执和林玄已经老大不小了,定军侯和平南王不止一次提起,想请他赐婚。 姜承琰也很为难。 他试着提过。 林玄倒是没什么想法,让姜承琰替他挑一个温婉善良的世家女子即可。 喜欢的人娶不到,那便娶谁都是娶。 左右,能过日子便好。 谢执却不一样。 谢执干净利落地回绝了姜承琰的好意。 他说,他志在沙场,不在儿女私情。 赐婚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姜承琰一个头两个大。 男子,哪里有不成家的? 更何况,谢执的年龄真的不小了。 皇亲国戚们,都快被他耳朵念出老茧了! 所以,姜承琰干脆写信问问元杳。 元杳抓着花笺,轻轻叹息:“承琰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呀!” 说完,她求助般看向云潺:“云潺,你说,我该怎么给承琰回信?” 云潺凝眸看她:“山芋既烫手,抛回去便是。” 抛回去? 元杳想了想,赞同道:“有道理!” 这件事,她绝不能插手。 姜承琰无非担心谢执一直放不下她,所以,想让她想个法子,略微劝解一下谢执…… 拿姜承琰的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兴许,娶一个样貌人品俱佳的女子,一来二去,谢执的心结就解开了。 譬如他,娶了邓知蘅后,就渐渐喜欢上了邓知蘅,觉得她哪哪儿都好。 可元杳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 一旁,谢宁试探着开口:“小杳儿,云潺,兄长和影没同你们说么? 他们此番要回一趟大齐,想去先帝皇陵前看看。 兄长他……似乎还要去看谢执来着。” “啊……” 元杳愣住。 第766章 番外-小叔叔要完 半月后,元杳终于收到了九千岁的信。 信上说,他和影先回了一趟南溪镇。 信上还说,两人将去大齐京城一趟。 而且,他已经见过谢执了…… 两人聊过什么,九千岁没在信上写。 不过,姜承琰却是又寄了一封书信来,说他日后定会管住朝臣的嘴,不让再提谢执的婚事。 元杳终于放下心来。 成亲后的日子,倒也不无聊。 云潺每日下朝了会陪着她,还经常在夜间用轻功带她溜出皇宫,在楚都溜达。 平日,小叔叔和鹤音叔叔在,她就跟着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譬如药理、制毒之类的。 除此之外,她还要督促云昙念书…… 关于云昙,元杳和云潺仔细商量过了。 两人一致觉得,要把云昙培养成一个文武全才! 不仅要念好书,还要习好武! 毕竟,这年头,皇帝是个高危职业呀! 一不小心,可能就被人暗杀了。 自保能力,就变得很重要了。 于是,云昙上午念书,下午习武,习武时,谢宁还会在一旁督促他背医书。 入了冬,哪怕下雪,都要去园子里扎一个时辰马步,再练一个时辰的功。 可怜的小云昙,几个月下来,不仅黑了、瘦了,细嫩的小手也练出了茧子…… 白白嫩嫩、娇生惯养宠大的小王爷,愣是折腾得像是个被拐走多年、刚从田边捡回来的放牛娃。 瞧着自家儿子这么辛苦,白太妃心疼极了。 好几次入宫,白太妃都忍不住在元杳面前红了眼眶。 好在,白家的人都非常识大体。 心疼归心疼,抱怨归抱怨,云昙要是敢因为偷懒而回王府,白太妃能拿着鸡毛掸子满王府追着他打…… 挨了几次鸡毛掸子,云昙想开了。 习武就习武罢。 毕竟,云潺哥哥和杳杳嫂嫂,可比母妃温柔太多啦! 比起他母妃,云昙更依赖元杳和云潺。 而且,习武多好呀? 把轻功练好,日后,母妃要再拿鸡毛掸子追着他打,他就当着她的面飞走! 不错不错…… 入冬之后,日子就过得特别快。 每日,元杳都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这一数,就到了除夕夜。 除夕夜,九千岁和影才回到楚国国都。 趁着夜色,元杳和云潺出城去接人。 远远的,就瞧见一辆宽敞大马车。 元杳拎了裙子,由云潺搀着,欢喜地跳下马车:“爹爹!影叔叔,你们总算回来了!杳儿好想你们呀!” 马车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一张那张风华无双的脸。 见着元杳,九千岁狭长的双眸噙着笑:“这个时辰,宫中不是正在举行除夕宴么? 不陪着朝臣和女眷,怎的出城来了?” 元杳开心道:“宫宴这种事,有云昙和白太妃呀!爹爹回来,杳儿定要亲自来接的!” 云潺帮元杳整理好斗篷,端方地抬起手,拱手行了一礼:“岳父,影叔。” 九千岁看了他一眼,对元杳招手:“小杳儿,过来。” 元杳欢喜地朝九千岁扑过去。 “呜……” 一束白,顿时朝她的脸扫来。 元杳大惊。 人还未反应过来,腰间一紧,脚下一轻,人就被带到了一丈之外。 元杳:“???” 她惊魂未定,抬头看着马车:“这……这是……” 只见,九千岁的红色衣袖下,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那尾巴,越看越眼熟! 还有那声音…… 元杳又惊又喜:“这不是年糕吗?爹爹,你怎么把年糕给带来了?它不是不喜欢接近人么?” 她成亲时,汤圆和年糕下山来接她、送她。 汤圆跟着上了船。 可是,年糕终究不习惯跟人相处,于是,年糕就独自留在了云潺特地为它和汤圆划出来的那一片山上。 先前,元杳让暗卫送汤圆去找了年糕,两只虎在一块儿黏糊了半月,结果,暗卫回楚都时,汤圆又屁颠屁颠儿地跟着暗卫回来了…… 九千岁看了眼虎尾巴,勾唇道:“用了点药,放倒了带回来的。” 什么? 用药放倒的? 元杳惊了。 见她一脸惊疑的模样,一旁的影终于不忍,忍着笑意,低沉地道:“又逗杳儿。” 嗯? 元杳看向九千岁:“爹爹,你骗杳儿的呀?” “没有。”九千岁对她招手:“过来让爹爹瞧瞧,这几个月,有没有受委屈?” 语罢,目光直直落在云潺身上。 云潺轻咳了一声:“岳父放心,云潺宁愿委屈自己,也绝不让杳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是么?”九千岁皮笑肉不笑地问。 云潺眼皮跳了跳。 他从善如流地点头:“岳父若不信,可唤残风破月来,一问便知。” 一旁,元杳牵着九千岁衣袖,轻晃了晃,红着脸道:“爹爹,云潺没有欺负我……” 从来,只有她欺负云潺的份! 谁能想到,云潺身为一国皇帝,能被她在床榻之上欺负得红了眼,可怜巴巴地去泡冷水澡呢? 元杳觉得,她有时候怪缺德的。 但是,她也没办法嘛! 女孩子,总有那么几天不爽利的时候。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逗云潺…… “咳咳……” 想远了! 元杳拉回思绪,认真地打量了一圈九千岁,才开口道:“爹爹,你瘦了。” 瘦了? 九千岁莞尔:“小杳儿是不是还要说,爹爹晒黑了?” 一旁,影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云潺也轻笑出声。 元杳吐舌头。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年糕的大尾巴,才问:“爹爹,你们到底是如何把年糕带来的呀?” 九千岁闻言,看了一眼影。 影踌躇了一下,开口道:“我们回来时,想去看一眼年糕,却不料,照看它的人说,它这两天不怎么进食。 我和你爹爹去瞧了它,见它精气神不怎么好,就把它带来楚都。 等下回宫了,让谢宁给它看看,兴许是生病了。” 生病? 元杳顿时担忧起来:“可是,小叔叔好像只会医人?没听说他学过兽医呀!他能治好年糕吗?” 九千岁淡淡一笑:“谢宁不是说,汤圆是他的好大侄儿么? 年糕是他的侄儿媳妇,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会,也得想法子治。” 元杳咋舌。 她觉得,小叔叔要完! 第767章 番外-耍小性子 趁着夜色,马车缓缓驶入楚都。 除夕夜的楚都,十分的热闹。 长街上车水马龙、行人不断,鞭炮声、烟火声,从城中各处响起。 连江上都被布置得红红火火的,喜庆极了。 外表朴素、内里宽敞的马车缓缓从长街穿行。 楚国百姓根本想不到,这辆马车之上,正乘坐着他们的帝后,并着曾经名动的九千岁元渊…… 入宫后,马车径直驶向永和宫。 兰台殿。 宫人,早就被遣去别的宫中了。 然而,殿内却是十分热闹。 庭院里,早就支起了好几个火炉。 炉子上,分别架起了铜锅。 铜锅里,用牛骨、鸡等食材熬了好几个时辰的火锅汤底,正飘香四溢…… 静儿指挥着暗卫们来回穿梭,端菜的端菜,拿酒的拿酒,余下的则眼巴巴地等着火锅里的汤沸起来。 阿若则在亭子里布置,顺带指挥阿七—— “玫瑰酒摆在千岁坐的桌前,他喜欢。影公子喜欢烈酒,把他俩的酒换一下” “皇后前两日有些受凉,她的酒得温一温……” “皇上喜欢青菜,把肉往宁公子的位置挪一下,另外,鹤音先生喜欢茼蒿……” “……” 阿七一边摆菜和酒,一边笑:“阿若,我以前怎的没发现,你这么喜欢使唤人? 先前,你不是事事都亲力亲为么?” 阿若闻言,白嫩的圆脸微微一红:“我……我只是今日身子不太舒服……” 不舒服啊? 阿七若有所思:“你等等我!” 说完,竟放下手里的活儿,朝着膳房的地方跑去了。 不多时,阿七就端着一个海碗,小心翼翼地迅速走来:“阿若,你过来。” 阿若转头一看,见无人瞧他们,就缓步走过去:“这是什么?” 阿七托着碗底,笑得十分开心:“我去膳房弄来的,阿若,你快喝了!” “这是什么?”阿若望着黑褐色的热汤,皱了皱眉。 “蔗糖姜茶啊!”阿七认真道:“喝了,你就会好起来的。” 阿若闻言,先是愣了一瞬。 紧接着,她突然面红耳赤起来:“我……我不用喝这个!你自己喝掉!” “啊?”阿七愣住。 他捧着海碗,问:“阿若,你不是那几天到了么?莫非,我记错了?” 什么??? 那几天? 阿若瞬间满脸潮红。 向来稳重如她,竟结巴起来:“我我我……阿七!你怎么可以这样?” 身为男子,竟然记得她的月事时间! 流~氓! 臭不要脸! 见阿若要生气,阿七轻咳了一声,双手往前一递,红着脸道:“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 他也不想,但,他就是记住了。 这一记,就忘不掉了…… 阿七羞得面红耳赤。 这时,谢宁和鹤音缓步走来。 谢宁歪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笑盈盈道:“阿若,阿七,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开心? 谁开心了? 阿若屈膝行了一礼:“宁公子,鹤音先生。” 阿七也跟着行礼:“见过宁公子,鹤音先生。” 九千岁不在,谢宁就十分放纵。 每日,大喇喇地到处溜达,但凡人见了,都得称呼他一声“宁公子”,若是叫宁先生,他就不高兴…… 他会用毒,大家都挺害怕他。 先前,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爷,借着酒劲,非拉着谢宁叫“美人儿”。 谢宁回头就给人下了笑笑散。 后来,那小王爷在府中笑了三天三夜,嗓子都笑坏了,连跪带爬去求元杳,让她帮着说好话、求解药…… 谢宁让探头,瞧了一眼阿七手中的海碗,笑着问:“蔗糖姜茶?” “回宁公子,是的。”阿七红着脸点头。 谢宁闻言,脸上笑意扩大,对阿若道:“喝了,对你身子好。” 阿若红着脸,又行了一礼:“谢谢宁公子。” 谢宁挥手,笑眯眯道:“又不是我熬的,谢我做什么?谢你该谢的人去。” 语罢,他就迈着步子,开始到处溜达,这边看看菜,那边看看酒…… 绕了一圈,就听有人喊道:“他们回来啦!” 暗卫向来听力灵敏。 听见脚步声,所有人全部开始变得乖巧温顺起来。 很快,几个人影就从兰台殿大门进来。 看见走在最前边的人,谢宁双眼一亮,欢喜地喊道:“兄长!” 九千岁抬眸,凉凉地瞧着他。 谢宁顿时开口:“师父,救命!” 说完,拎着衣袍就跑。 雪白长发随风摇曳,格外柔软顺滑。 一蹦一跳的,跟只兔子似的。 九千岁瞧着,顿时露出一抹嫌弃的表情,冷冷道:“越活越回去了。” 爹爹是在说小叔叔稚气吗? 元杳笑得甜软:“爹爹,你不觉得小叔叔这样很好吗?” 好? 九千岁侧眸:“好在哪里?” 元杳笑眯眯地回道:“过得顺遂的人,才会有属于孩童的稚气呀! 小叔叔这般幼稚,也是因为爹爹、鹤音叔叔将他护得极好! 所以,小叔叔其实是个很幸福的人呢!” 谢宁……被护得很好么? 九千岁抬头,认真看了一眼虽年纪不小、却依旧笑意清澈灿烂的谢宁。 而后,他转身看向云潺,认真地盯着云潺的眸子。 云潺:“?” 他轻咳了一声:“岳父可是有事要吩咐?” 琉璃般璀璨的眸子,漂亮归漂亮,却太过深邃,看久了会让人发寒。 “哼!”九千岁轻哼了一声,对元杳道:“小杳儿,爹爹头晕。” 头晕? 元杳连忙扶了九千岁手腕,着急地问:“爹爹,你是不是赶路太累了? 还是说,在路上染风寒了? 爹爹,很难受么?” 九千岁压着唇角,十分受用地道:“兴许是舟车劳顿,有些乏了。” 元杳松了口气:“那杳儿先扶爹爹去坐下。” “嗯。” 云潺在后边瞧着,突然轻笑了一声。 这时,影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此次出游,他很想杳儿,故而耍小性子,你理解一下他。” 云潺含笑看向影:“杳儿也很想岳父,所以,劳影叔帮忙,此番回来,让岳父在楚都留久一点,多陪陪杳儿。” 影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边的父女,淡淡一笑:“好。” 前方,元杳挽着九千岁,双眼亮晶晶的:“爹爹,杳儿一直等着爹爹回来,想和爹爹商量一件事。 静儿和阿若陪伴了我许多年,年纪皆已不小了,所以,杳儿想给她们赐婚了。 爹爹,你有什么建议吗?” 赐婚? 九千岁勾唇问:“都赐给谁?有人选了么?” “有呀!”元杳开心道。 第769章 番外-他们都会陪她、护她 过去的很多年,元杳曾一直以为,阿七是个小太监。 直到她和云潺大婚…… 阿七非但不是小太监,而且,各方面都很优秀! 他的性子也是极好,整日笑眯眯的,一看见他,就莫名让人开心。 云潺说,他母后离世后,白家舅舅见他一个在宫中孤单,才让阿七扮成小太监的模样,一直在他身边陪他、照顾他。 这一照顾,就是十几年…… 云潺大婚之后,部分冥顽守旧的朝臣,无论是对他清空后宫、还是对他留一个未净身的贴身随侍在身边,都颇有微词。 结果,他还没开口,拥护他的朝臣,就拿他幼时的凄惨遭遇、和他曾为楚国和楚国百姓去大齐为人质一事怼了回去。 所以,阿七也就一直留在了宫中。 在楚国的日子,元杳每日都能看见阿七。 由此,阿若也每天接触到阿七。 一来二去的,两人似乎就擦出了小火苗…… 元杳还挺开心的。 她跟谢宁说道:“阿若成熟稳重,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很喜欢她。 若是把她嫁得很远,我既舍不得,也不放心。 幸好,她和阿七两情相悦! 嫁给阿七,她就可以留在宫中陪着我。” 谢宁闻言,赞同头:“阿若这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只比你长一岁,却比静儿稳重许多。 出嫁后也能照顾你,挺好的。” 元杳点点头,随后轻皱了眉头:“阿若的婚事,算是定下了,可是,静儿的亲事,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她快要三十了,性子却依旧没有稳下来。 把她嫁出去,我也不放心,怕她被欺负。 可留在身边,又怕她将来怪我……” “噗……”谢宁笑出声。 他看向元杳:“小杳儿,静儿和阿若有你这样的主子,简直是三生有幸。 你呀,就别操心了。 静儿的婚事,就遵从她自己。 若是没有合适的成亲人选,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也好。 左右,你也会养着她的不是? 与其婚事不幸福,还不如一辈子陪着你,无忧无虑、开心幸福。” 元杳闻言,笑道:“小叔叔说得对!” 女孩子,不是非要成亲才可以! 被她养着,不幸福吗? 爹爹、影叔、小叔叔、鹤音叔叔,还有残风破月他们,以及暗卫营的许多暗卫……不也不成亲嘛! 未来,她要养这么一大家子,多静儿一个不多! 这么想着,元杳就十分兴奋开心:“小叔叔,以后等你和爹爹都年岁大了,杳儿就建一个超级大的庄园,围他几片山,给你们所有人养老! 庄园里有山有水,有田有地…… 地里种上喜欢吃的菜,田里种水稻,还可以养鱼、养鸭、养螃蟹…… 外面的人,都打扰不到我们!” 谢宁听着,眼睛都亮了:“这个好!回头,咱们都留意一下,看看什么地方最适合养老!” 元杳兴奋道:“好呀好呀!杳儿钱多,回头挑好地,早点去修庄园……” 叔侄俩,开心地回了亭子。 人还未到亭子呢,就闻见一股浓郁酒香。 云潺坐姿端方,连喝了三杯。 谢宁侧头笑道:“岳父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可怜云潺,今夜不知得喝多少酒。” 元杳抬眸往亭子看去,望着她最爱的两个人坐在一块儿,笑眯眯道:“爹爹才不会让我为难呢,他顶多就是小罚云潺几杯。” 谢宁笑盈盈道:“走罢,小叔叔饿啦!” 说完,拎了衣袍小跑起来:“兄长,给我留一口酒……” 元杳看着,有些好笑。 她步伐轻快地进了亭子,笑得甜软:“爹爹,影叔、鹤音叔叔,还有暗卫哥哥、叔叔们,除夕夜快乐! 今夜,吃的喝的都准备了许多,大家畅快地吃喝,不必拘束!” 话音落下,暗卫们就眼巴巴地看着九千岁和影。 九千岁勾了唇角,淡声道:“除夕快乐,不必拘束。” 他话音落下,暗卫们立刻坐不住了,纷纷拿碗的拿碗,拿筷子的拿筷子。 亭子里,只准备了一个铜锅,亭子外,却是为暗卫们支了好几口锅,菜也摆了许多。 元杳笑眯眯道:“小厨房备了许多菜,若是不够,自己去拿。” 园子里,响起七嘴八舌的声音:“谢谢郡主!” 破月冷冰冰地道:“谢谢皇后。” 元杳:“?”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破月:“破月,还没开始吃,你就撑了是?” 这是在说他吃饱了撑的? 破月夹起一片鲜红嫩滑的牛肉,在沸腾的汤锅中涮了七上八下,夹起来放入口中,含糊不清道:“今夜的牛肉特别嫩,郡主等下多吃点。” “噗……” 元杳听了想打人。 破月这家伙! 真让她又爱又恨呀! 元杳走到九千岁和云潺中间,倒了一杯桃花酒,认真道:“这一杯酒,杳儿敬爹爹和诸位叔叔。 谢谢影叔这么多年对爹爹的陪伴和守护,谢谢鹤音叔叔这些年一直照看小叔叔,也谢谢暗卫叔叔、哥哥、阿若和静儿这么多年来,对我和爹爹的照顾与保护…… 今夜,是杳儿这么多年来,过得最踏实安稳的一个除夕。 从懂事起,杳儿就盼着有一天,爹爹能够脱离漩涡中心,安稳地过自己的人生,陪在杳儿身边…… 今夜,杳儿的心愿终于圆满了。 谢谢大家……” 说着,她不禁红了眼眶。 除了她,阿若和静儿也红了眼眶,暗卫们,全都停下夹菜倒酒,神色动容地朝她看来。 忽然,元杳手一暖。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将她略微冰凉的小手严实地包裹住。 她低头。 云潺眸光璀璨地看着她,神情温柔。 元杳灿然一笑。 她爱的人,今夜都在! 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圆满幸福的瞬间了! 一旁,九千岁指尖捏着精致小巧的玉杯,杯中盛着淡红色酒液。 他仰起脖颈,将杯中酒液尽数吞入喉中,才看向元杳:“小杳儿。” “爹爹?”元杳乖巧地看向他。 九千岁凝眸看她,温柔道:“从今以后,不要患得患失,要无忧无虑、活得开心肆意一点。 云潺、爹爹和叔叔们,都会陪你、护你一生。” 元杳闻言,欢喜得红了眼眶:“嗯!” 正感动着呢,园子门口突然探进两颗脑袋:“哇!好多人呀!” 第770章 番外-喜欢的人都在 元杳端着酒杯,抬头看去,就见云昙和白砚正站在门口。 云昙笑得特别开心,声音也很甜:“杳杳嫂嫂,云潺哥哥,还有各位叔叔们,除夕安康呀!” 谢宁笑盈盈道:“咦,这不是小云昙么?你不是在宫宴那边么?” 云昙高兴地迈进门槛,往里走:“宁叔叔,嘿嘿……” 笑完,他朝九千岁的方向拱手行了一礼:“昙儿知道渊叔叔回来,就先从宫宴上离席,过来这边瞧瞧。 渊叔叔、影叔叔除夕安康,一路上辛苦了。” 白砚的腰间还挂着剑,成熟稳重地走过来,一一行礼、打招呼。 打完招呼,他才同云潺解释道:“宫宴那边一切都好,我就带王爷过来打个招呼。” 说完,目光就不自觉地朝某处飘去。 元杳顺着白砚的目光看去,落在了同残风、破月等暗卫坐在一个火锅前的……静儿身上。 静儿正拿着筷子,同破月在争一块鱼肉。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动作也控制得很小。 静儿压着筷子:“还给我!” “不给。”破月没什么表情地回道。 静儿就急了:“这肉是我的!我刚放下去的!” 破月不为所动:“我刚也放了一片,这是我的。” “怎么可能?”静儿急得咬牙切齿。 破月夹着鱼肉:“这样,你叫它一声,它答应你了,就算是你的。” 元杳:“?” 哈哈哈…… 破月真是一天到晚皮断腿! 静儿气得瞪了破月一眼:“我好想打你!” 破月回道:“哦。” “噗……” 元杳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完,她却发现白砚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的样子。 白砚像是受了打击一般,受挫地收回目光。 他刚转身,元杳就见破月把鱼肉放入夜碗中:“大师兄,吃鱼。” 望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肉,夜受宠若惊,惶恐不安。 吃的时候,鱼肉差点掉了…… 白砚没再往那边多看,他看云昙乖乖打完了招呼,就提醒道:“王爷,我们该回宴席上了。” 毕竟,云潺不在,云昙得回去宴席上坐镇,否则那群大臣喝醉了,指不定就打起来了。 云昙看了眼云潺,乖巧懂事地说道:“云潺哥哥,酒喝多了伤身,你不要喝太多噢。” 云潺点头:“嗯。” 云昙拢了狐裘,乖乖地跟着白砚出了兰台殿。 亭子里,众人吃吃喝喝,热闹极了。 因为开心,元杳都喝了一杯酒。 不仅元杳喝了,谢宁也喝了。 谢宁一如既往的不能喝酒—— 喝了两杯后,走路就开始飘,抱了柱子,又是撒娇,又是拳打脚踢,最后还动嘴开始啃…… 一言难尽。 九千岁看不下去,随手指了几个暗卫:“把谢宁送回他房间去。” 暗卫放下筷子,就要起身来扶人。 鹤音放下酒杯,站起身道:“我送他罢。” “嗯。”九千岁点头。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鹤音走过去轻拍了谢宁的脸颊:“阿宁,跟师父回家了。” 谢宁正抱着柱子呢,醉醺醺的眸子格外地亮:“师父?骗子!” 他仰头望着柱子,白发和着发带随着夜风飘扬:“师父,快抓拐子啊! 这拐子想把阿宁骗走,他好坏啊他……” 说着,打了个酒嗝。 鹤音:“……” 鹤音叹了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双手放在谢宁腰间,一用力,就把人扛了起来。 谢宁晕头转向,在鹤音肩头惊呼:“师父,救命呀!师父,有拐子要拐阿宁……” 鹤音用看似弱不禁风的单薄身体,扛着谢宁往外走:“阿宁,再不闭嘴,明天师父不给你糖吃了。” 一句话,就让谢宁乖乖闭了嘴。 直到两人的衣角消失在门边,元杳都是一脸震惊。 她放下手中茶杯,用力揉了揉眼睛,大着舌头,嘀咕道:“我这是醉了吗…… 鹤音叔叔……力气这么大吗……” 惊了。 她不是没见过鹤音接住跳下船的谢宁。 但是,把人扛着就走,这力气着实有些大。 说完,她又晕乎乎地往门边看了一眼。 人已经不见了。 九千岁侧眸看她:“小杳儿,吃饱了么?” 元杳收回略带醉醺呆滞的目光,乖乖坐好,回答道:“爹爹……杳儿已经吃饱啦!” 九千岁颔首,声音柔和:“你今夜喝了些许酒,早些回去就寝。 爹爹连日赶路,有些乏了,也想早点回去休息。” 元杳揉了揉发烫泛红的脸,认真地看着九千岁:“明天杳儿醒了,能看见爹爹吗?” 九千岁勾唇道:“能。” 元杳立刻就开心了起来。 她头有些晕,却还是撑着桌边站起身:“爹爹,杳儿回去睡觉啦! 明天一早……杳儿给爹爹做早膳! 爹爹外出那么久……一定没好好吃东西…… 杳儿得给爹爹补一补……” 话还未说完,身体就撞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云潺眸色微醺,对九千岁道:“岳父,云潺不胜酒力,先送杳儿回去了。” “嗯。”九千岁笑意淡了许多。 他看了眼酒意上头的元杳,对云潺道:“你……罢了,明晨让她多睡会儿。” 云潺耳根微红:“好。” 他腰一弯,将元杳打横抱起,大步出了兰台殿,一路回了倾心殿。 踏进寝殿门,他脚一抬,殿门就严实地关上了。 偏室中,宫人早备好了热水。 把人放在床榻边坐下,云潺才勾起她的下巴,弯腰问:“杳儿,要沐浴么?” 此时,元杳已经醉得眼神迷离。 她微张着粉润的嘴唇,抬头望着云潺,反应迟钝地点点头:“要的……?” 要的? 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云潺弯眸轻笑:“杳儿,还知道我是谁么?” 元杳看着他,醉醺醺地道:“云潺呀!你是不是……傻?” 这么简单的问题,用得着问? 云潺脸上笑意扩大,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岳父回来了,我们喜欢的人都在,一家团圆了。 今夜,我心甚悦。 所以,杳儿,我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开心。” “啊?”元杳呆呆愣愣地看着他:“怎……怎么个让法?” 云潺低笑:“身体力行。” 水池里,光影浮动。 元杳穿着湿透了的衣衫,清醒了不少。 她晕乎地求饶:“云潺,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讲!很重要!” 烛光微晃,云潺莹白如玉、筋骨分明的手指拨开她的衣领,温柔道:“杳儿,专心点。别的事,明晨再说……” 第771章 番外-拿回点利息 水池之中,涟漪阵阵。 明明春日刚至,却是春意无边…… 吃饱餍足之后,云潺为元杳清理了身子,又为她穿上干净衣服。 寝殿里,燃着炭火。 烛火,早就灭了。 元杳枕在云潺臂弯,疲惫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云潺薄唇贴在她耳边,含笑问:“方才不是有话要同我说么?还有力气没?” 元杳眼皮颤了颤。 她声音懒懒道:“困……” 困并累着。 真不知道,云潺的体力怎么这么好呀! 明明,出力的人是他呀! 他好像跟不会累似的! 咳咳…… 云潺轻吻了一下她脸颊,温柔道:“那便乖乖睡觉,明日再同我说。” “嗯……”元杳含糊地应了一声。 应完,就没声了。 夜色里,云潺眸光温柔,低声道:“杳儿,做个好梦。” 说完,拥着怀里香软的人儿,闭上了双眼。 却不料,他刚闭眼,元杳就又开口了。 她贴着他撒娇:“云潺,我有点渴了……” 云潺睁眼,用额头轻蹭了一下她额头:“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嗯!”元杳冲他笑。 这么一笑,云潺心都快化了。 他穿着单衣,起身下床去桌上给元杳倒了杯温水,回来时,一双眸子比星辰还璀璨生辉。 他单手扶了元杳起身:“慢点儿喝。” 元杳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 润了嗓子后,她感觉自己终于清醒了许多。 喝了酒,又加上被云潺折腾了半宿,这个点,累却无比清醒着。 云潺放好水杯,钻入被窝。 长手一捞,元杳娇小的身体滚了两圈,就滚入他怀抱,枕在他手臂上。 柔软的长发,就这么披散在软枕上。 元杳抬起下巴,声音软绵绵的:“云潺,你有没有觉得,阿七喜欢阿若呀?” “你才看出来么?”云潺轻笑。 “嗯?”元杳睁大眼:“你也早就知道了呀?” 云潺食指缠上她的一缕发丝,低声笑道:“阿七若知道你愿意把阿若嫁给他,定高兴得不得了。” 元杳眨眼。 云潺缓缓道:“我去楚国做质子时,阿七就已经对阿若上心了。 后来,他陪我的替身回楚国后,也曾有让我为他带封信给阿若的打算。 只是,后来,他把信拿回去了。” 原来,阿七早就喜欢阿若了? 元杳看着云潺,认真道:“他是怕自己前途未卜,不想让阿若担心的?” “嗯。”云潺抱紧了她几分,轻叹了口气:“那时的楚国,太乱了。” 乱到……连他都伤神。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见云潺眉头轻蹙,元杳从被窝里抬起手,指尖轻抚上云潺眉心,声音甜软:“未来的日子,我都会陪着你。 云潺,开心一点。” “嗯。”云潺拉起她的手,把她手塞入被窝,而后才垂眸看她:“杳儿,谢谢你,一直都坚定不移地选择我。” 说完,某处又动情了。 元杳脸一烫,干咳了一声:“云潺,明儿一早,我还要去给爹爹和小叔叔拜早年呢……” 云潺低笑了一声:“我保证,只要你别乱动,我就不会乱动。” 元杳满脸通红,结巴道:“我……我事情还没说完呢!” 云潺又是轻笑。 元杳默默吞了口口水,才继续道:“回头,我去探探阿若的口风。 若她也喜欢阿七,那我便做主,把她嫁给阿七。 阿七陪伴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成家了。 他人好,把阿若交给他,我也放心。” “阿七是舅舅在我幼时便指给我的随侍,他的人品,我最是清楚,放心。”云潺安抚道。 元杳点点头。 她轻哼了一声:“幼时,若不是有阿七,我兴许都不会多搭理你! 阿七每次笑眯眯的,特别甜特别热情,看见他,我就很开心…… 所以,虽然你那时对我冷淡,偷偷扔掉我给你的吃的,我还是原谅你了。” 云潺闻言,笑得眉眼生辉:“还记着我扔掉甜品和樱桃的仇么? 你那时关心我,真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元杳:“……” 心虚。 她承认,见到云潺的第一眼,她真的被他的盛世美颜迷呆了。 这世上,不缺好看的人。 可,身份尊贵、漂亮又耀眼,自带柔焦美颜的病弱小少年,真的不多。 香香软软的漂亮崽崽,谁不喜欢呀? 再加上病弱,就越发惹人怜惜了…… 看着一脸心虚的元杳,云潺低声一笑,肩头微颤:“我可记着,有人占了我好多年便宜。 漂亮……儿砸? 杳儿,你说,被你占了这么多年便宜的我,是不是该拿回点利息了?” 元杳满脸滚烫。 她磕巴道:“我也没怎么……占便宜啊……” 她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是么?” 云潺身体动了动。 元杳浑身一僵,满身发烫。 她开始慌了。 她求饶道:“我承认嘛!我是在口头上占了你许多年便宜……” 见他就叫他漂亮大儿砸。 云潺扬唇,鼓励道:“继续。” 元杳硬着头皮,理直气壮道:“谁让你小时候长得比谁都漂亮呀! 又漂亮,又冷清,像个小雪人…… 你若不是楚国皇子,肯定有许多人想把你拐回家当儿子、当童养婿!” 云潺被夸得心花怒放。 他心里愉悦,眉头却皱了起来,轻叹了一口气:“自我两岁起,就被投毒…… 母后离世后,我吃的每一道菜、喝的每一杯水,皆被放了毒药。 日积月累,骨血里都流着毒。 若非去大齐,如今的我,只怕是一具黑色枯骨…… 那时,我不信任何人。 后来好多年,每当想起扔掉你送的甜品和樱桃,我都万分后悔……” 元杳听红了眼眶:“云潺……”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他幼时吃过的苦带过了。 那时,那么小的他,在楚国过得该有多无助、多绝望、多委屈呀? 光是想想,元杳就心疼得不行。 她手脚并用,在被窝里紧紧抱住云潺,甜软地轻哄道:“余生,我都会好好宠你。 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依你,好不好?” 云潺闻言,眸光星辉闪烁:“当真?” “比真金还真!”元杳郑重道。 云潺喉结动了动:“杳儿,饿。” “啊?”元杳愣了一下,问:“你想吃什么呀?” 云潺薄唇微动:“你。” 元杳:“???” 救命呀! 大半夜的,谁来救救她? 元杳欲哭无泪:“你的腰不要了吗?” 腰? 夜色里,云潺凝眸看着她,拉起她的手放在他腰间,气息渐促:“乖,抱紧我……” 第773章 番外-你不是祸水 云潺从那群长舌妇身上收回目光,握紧元杳的手:“耳边有几只苍蝇,太吵了。” 苍蝇? 元杳愣了愣。 天寒地冻的,哪里来的苍蝇? 她循着云潺的眸光,往那边看去。 这一看,她就懂了。 云潺内力深厚,若是不收敛内力,听力就会特别好。 想来,他是听到了什么难听的话? 不过,根本不重要。 元杳往云潺怀里一靠:“云潺,手有点儿凉。” 云潺温柔一笑,将她一揽,就揽入他暖洋洋的大麾之下。 元杳小手一抬,就贴在他滚烫的腰腹间,满足地感叹道:“真暖和!” 说完,还趁机摸了一把。 有夫君的感觉,真不错! 云潺喉结动了动,低头道:“杳儿,你若再这般肆意妄为,我就抱你回倾心殿了。” 回倾心殿? 回去这样那样? 这大白天的呀! 元杳立刻就怂了。 她红着脸道:“云潺,你要再敢像昨夜那样放纵,这个月、下个月,都不许碰我了!” 云潺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昨夜,也不知是谁,借着酒意,缠着我多要了一次。 怎么,吃干抹净就要赖账了?” 元杳:“???” 她有吗? 可能是有的! 但是,这种事,她怎么可能承认呢? 元杳硬着头皮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可不要胡说!” 云潺扬唇笑:“嗯,杳儿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大约是我记错了罢。 可能不是昨夜,是前夜……” 话还未说完,嘴巴就被捂住。 元杳满脸滚烫,温暖小巧的手紧紧捂着云潺,惊疑地看了一眼前后左右,威胁道:“云潺,你若再青天白日地耍~流~氓,我今夜就收拾行李跑路,你信不信?” 云潺拉开她的手,有些无辜道:“杳儿,岳父自小就教导我们,要敢作敢当。 你做了不承认就罢了,将我的清白要了去,吃干抹净,就要弃我于不顾了么?” 元杳:“……” 头皮发麻。 她打了个寒颤,强自镇定:“皇上,请稍微注意一下你的形象,维持好人设。 若你的话被人传出去,我会被当成魅惑君主的祸水的。 届时,朝臣正好借机废后,再给你塞一大堆女人。” 明明是个玩笑话,可,云潺却听得直蹙眉。 他握紧她柔软的小手,声音压得有些沉:“元杳,你不是祸水,你是我的妻子。 这世上的女子,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面对突然严肃的云潺,元杳眸光闪了闪。 方才,云潺是听见那群夫人说什么了? 那群人,能说什么呢? 无非,是想往宫里塞女子了…… 元杳手指一扣,回握住云潺,轻哄道:“好啦,不要生气,你是我一个人的! 跟你讲,我心眼可小了! 谁要是敢觊觎我的人和物,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云潺呀,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将来,我一定会被传成楚国最善妒的女子,天底下最善妒的皇后! 到时候,你可不许嫌我!” 云潺闻言,神色缓和了许多。 他扬唇道:“不会的,我会让你成为全天下女子都艳羡的对象。” 元杳挑眉:“记住你的话噢!” “遵命!” 云潺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元杳红了脸。 她轻咳了一声:“好啦,时间不早了,还要去给爹爹和小叔叔他们拜年呢!” 云潺宠溺一笑:“好。”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去了兰台殿。 才踏入兰台殿的门,就见残风抱着一大束绿梅和腊梅,破月手里还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精致瓷罐。 见到两人,残风行了个礼:“皇上,郡主。” 破月好似还没怎么睡醒,也冷冰冰地行了个礼。 元杳笑问:“这是干嘛去了?怎么困成这样?” 残风回道:“主上想喝松尖雪水烹的茶,我和破月昨夜守了岁,连夜出城去山上取雪水了。 回城时,在半山腰看见野生梅花,就摘了些回来。” 说着,残风就把绿梅递给元杳:“郡主,新年安康。” “送我的?”元杳笑眯眯问。 “嗯。”残风点头:“山间的梅花,比宫里的香,放在寝殿里,看了心情愉悦。” 元杳接了绿梅,开心道:“谢谢残风!” 残风犹如老父亲一般,露出一抹羞赧却略带祥和的笑:“郡主喜欢就好。” “喜欢!”元杳笑眯眯道。 “嘿嘿……”残风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破月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冷冰冰道:“傻样。” 云潺弯了唇角,适时开口:“先进去罢。” 元杳点点头:“走,都饿了!” 说完,她把花递给了身后的阿若:“替我收好,等下给爹爹和小叔叔都分点,余下的,带回倾心殿。” “是。”阿若伸手来接花。 这时,阿七笑着走上前来:“娘娘,花给阿七抱着,阿七力气大。” 元杳朝他挑了挑眉。 阿七神色坦荡,笑意灿烂。 元杳干脆地把花塞给阿七,笑眯眯道:“阿若,你瞧阿七多勤快呀!回头,你可要好好谢谢他。” 忽然被点名的阿若,顿时脸色微红,回答道:“奴婢记下了……” 元杳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了一圈,抬眸看向云潺,用口型道:“有戏。” 云潺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调皮。” 元杳吐了吐舌。 她挣开云潺的手,拎了裙角,步伐轻快地进了兰台殿。 人还未踏入殿门,声音先传了进去:“爹爹……” 暖亭里,九千岁正同鹤音下棋呢,听到声音,捻着黑棋,抬头往门边看来。 见元杳穿着曳地的繁琐宫装,不由得出声提醒:“慢些走,别摔着了。” 元杳把斗篷摘了扔给云潺,笑眯眯道:“爹爹,鹤音叔叔,影叔叔,新年快乐呀!” 九千岁将棋子落在棋盘上,含笑应道:“小杳儿新年快乐。”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影就递上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杳儿,新年礼物。” 元杳欣喜地接过盒子:“哇!杳儿都成亲了,还有礼物收吗?” 九千岁又捻起一枚棋子,勾唇看她:“爹爹还在,小杳儿就会一直有礼物收。” 元杳鼻尖泛酸,用力点头:“嗯!” 爹爹在,她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儿! 鹤音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棋,才递过一个漆金的红色木盒:“杳儿,新年快乐。” 元杳吸了一下鼻子,灿然一笑:“谢谢鹤音叔叔!” 话音刚落,就听见谢宁道:“只谢你鹤音叔叔,不谢谢小叔叔么? 好你个小杳儿,真叫小叔叔伤心。” 元杳转身,就见谢宁松松垮垮地披着外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边走。 元杳笑了。 她打趣道:“小叔叔,你还记得自己昨夜做了什么糗事吗?” 谢宁:“……” 他干笑道:“不记得。” 元杳抬手,指着手边的柱子:“这上边,都是你的口水和牙印。” 谢宁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暖亭边的水池里。 他站稳脚,脸色惨白地抬头:“口……口水?” 第776章 番外-充盈后宫 静儿昏倒在阿若和阿七的洞房里,可把房间里的吓坏了。 太医匆匆赶来,把完脉后,摸着胡须笑道:“恭喜白将军,将军夫人这是有喜了!” “有喜了?”白砚愣住。 好半晌,他都没反应过来。 他呆呆愣愣地瞧着还处于昏迷中的静儿,张了张嘴,猛地一把把静儿抱入怀里:“我的好静儿……” 堂堂七尺男儿,愣是红了眼。 看着这一幕,元杳十分欣慰。 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基本上都过得特别幸福开心。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 天下,没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事了。 惊吓,变成了惊喜。 太医给开了安神养胎的药,让静儿服下。 不多时,她就醒了过来。 她躺在洞房的软榻上,茫然地问:“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在这里了?” 洞房里的人,全都笑看着她。 这时,白砚开口道:“静儿,你有身孕了。” “什么?”静儿吓得差点从白砚怀里跳起来。 白砚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按回去:“静儿,太医方才说了,你需得静养一阵子。” 语罢,他等着瞧她的反应。 孰料,静儿眼眶一红,就朝元杳扑了过去:“郡主,呜呜……” 元杳略微惊讶地问:“静儿,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说,一边轻拍着静儿的后背。 静儿呜咽道:“郡主,我不想那么早生孩子,我想再多陪陪你……” 噗…… 元杳哭笑不得。 她轻拍着静儿,含笑道:“你都成亲了,白将军又那么疼你,你应该开心一点呀。 生了宝宝,就可以带着宝宝进宫陪我啊。” 静儿咬着双唇,将哭未哭地看着她。 元杳:“?” 她不解又好笑:“还有疑虑?” 静儿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听说生孩子很疼,我害怕。 而且,听说,生孩子还容易出人命……” 说完,她抬头瞪了白砚一眼:“都怪你!” 才成亲,就害她有身孕了! 噗…… 元杳笑弯了双眸。 她安抚道:“不要害怕,待你生产的时候,白将军会在你身边,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到时候,小叔叔和鹤音叔叔也在。 这么多人陪着你,你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 要不是大喜的日子,静儿就要哭了。 她瘪着嘴巴,感动道:“静儿永远最喜欢郡主!” 元杳挑了一下眉梢:“有人要醋了。” 静儿还未开口呢,一旁的白砚先开了口,神色严肃:“娘娘,属下不醋。” 元杳差点笑出声。 她拍了拍静儿肩膀:“好啦,今日,是阿若、阿七、你和白将军的大好日子,开心点。” 经她这么提醒,静儿才回过神来。 她拍了拍脸,对阿若道:“阿若,都怪我,居然在你的洞房里面晕倒了。 婚宴结束后,我回家再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包。 你不要嫌弃我,也不要觉得我晦气……” 盖头下,阿若无奈道:“这么些年,我可曾说过你一句不好?又可曾嫌弃过你什么? 你有身孕了,是喜事,我怎会嫌你晦气?” 说完,阿若端坐在喜床上,招手道:“静儿,过来坐。” 静儿愣了愣:“这可是你的喜床,我怎么可以坐?” 阿若轻掀起盖头一角,露出妆容精致的脸:“你来坐一坐,让我沾沾喜气。” 沾喜气? 静儿瞪大双眼,问道:“阿若,你这么快就想给阿七生孩子啦?” 阿若脸色发烫,轻抿了一下嘴唇,本就抹了胭脂的脸颊,越发地红了。 她看向元杳,轻声道:“郡主也来坐坐。” 望着满脸幸福的静儿和阿若,元杳心弦微动。 静儿和阿若,与其说是她的婢女,可这些年来的相处,更像是姐妹。 她们希望她幸福的心,热忱又真诚。 元杳鼻子微酸,笑弯了眉眼:“好呀。” 虽然,并没什么用。 毕竟,云潺是服了药的…… 元杳和静儿,坐在了阿若两侧。 阿若抓住两人的手,抓得紧紧的。 静儿靠在阿若肩上,嘟囔道:“年纪小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会远嫁到楚国来。” “楚国很好啊。”阿若温和道:“在这里,有疼爱郡主的皇上,有郡主喜欢的安稳生活,有千岁喜欢的自由…… 这里有你也有我,还有我们爱的人。” 静儿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白砚。 白砚温柔地看着她。 她又抬头去看元杳。 元杳笑眯眯地看着她。 一时间,静儿说不出的满足。 她思索了片刻,对阿若道:“阿若,等我生下孩子,孩子大一点,你再生好不好? 等我的孩子大一点了,我来陪郡主,你再安心生宝宝。” “静儿……”元杳嘴角抽了抽。 她无奈又好笑:“宫中这么多宫人,哪里非要你和阿若照看我才行呀? 成了亲,你们就有自己的家了。 以后,要先想着你们的小家,先过好你们的生活,记住了吗? 否则,我会不开心的。” 静儿和阿若对视了一眼,郑重地回答:“我们会好好听郡主的话的。” “这样才对嘛!”元杳拍拍两人的手。 等阿七带着云潺和谢宁等人匆匆赶来,静儿已经恢复了活蹦乱跳。 洞房外,夜色降临,正是热闹时…… 阿若和静儿成亲后,元杳就没事可做了。 整日里,悠闲极了。 怕她太累,云潺特地下旨,选拔女官,像朝臣一般有品阶,晨起入宫上朝,傍晚出宫回家…… 而大齐,姜承琰的信,姗姗来迟—— 姜承琰当爹了! 邓知蘅吃了不少苦,生下了位小公主,刚生下来,就得了很严重的黄疸,人差点就没了。 四月孩子就出生了,一直病着。 太医精心照看了两个月,孩子活蹦乱跳之后,姜承琰才终于寄了信来。 元杳拿着信,欢喜地去找云潺,想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人刚站在泰祥殿外石阶上,就听见里边传来很大的争辩声—— “……皇上,皇后与您大婚马上就一年了,既不为您纳妃、充盈后宫,又一无所出,太不像话了!” “皇上,是时候充盈后宫了!” “皇上,臣等也是为了楚国皇室考虑!” “……” 元杳拢着裙子,伸长脖颈,好奇地探头往大殿里看了一眼。 纳妃? 充盈后宫? 这群朝臣,终于坐不住了吗? 有意思! 她还真有点好奇,云潺会怎么打发这群人呢! 第778章 番外-本宫来接皇上 什么? 听到云潺的话,大殿里的人终于躁动起来。 一生只有一个女子? 这话,是皇帝能说的么? 皇帝不纳妃,皇后无所出,皇室怎么办? 皇室凋零,楚国危矣! 几个大臣交换了一番视线,推出一个年迈得皱纹横陈、发须皆白的大臣。 那人硬着头皮,行了一礼,严肃地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很好,臣等也很敬重她。 皇上与皇后帝后和谐、琴瑟和鸣,臣等也乐见其成。 可,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子嗣众多? 子嗣,于皇室至关重要! 皇后在大齐皇室长大,又在国学院念了十几载的书,知书达理、通晓礼仪。 如今嫁来楚国,身为一国之母,更是该主动为皇上纳妃,扩充后宫、开枝散叶……” 他跟念书似的,絮絮叨叨的,一口气说了许多。 殿外。 元杳听得直蹙眉。 这群老纨绔! 先前,云潺甚少跟她提及朝堂的事。 这群大臣,也太一言难尽了。 云潺都那么说了,还不肯死心…… 所以说,朝堂就该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 想当初,九千岁建立国学院,为大齐培育出多少年轻有为的文武能臣? 越对比,元杳就越佩服九千岁。 再看楚国老皇帝,真不行! 这朝堂上,用的都是什么大臣呀? 迂腐! 死板! 难怪,做得出去挑衅大齐的事…… “啧……” 元杳喝了口茶,对阿若道:“这群老家伙,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打着幌子,想往宫中塞人呢。” 阿若听得直蹙眉:“前两日,奴婢听到有宫人讲闲话。 他们在传,说楚都的名门世家,准备了十几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贵女,就等着借机进宫了。 奴婢相信皇上,所以,未曾同娘娘说起这件糟心事。” “十几个贵女?”元杳顿时来了兴致:“长得漂亮吗?” 问完,未等阿若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道:“世家贵女,经过数辈人的筛选,想来会很漂亮……” 阿若静静看着兴致极好的元杳,淡淡一笑:“奴婢听说,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元杳挑眉。 她拿起一块鲜甜的桃片,轻咬了一口,笑眯眯道:“那群大臣,非要把女儿塞入宫,也不是不可以。” “娘娘?”向来稳重的阿若,露出一丝惊讶。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元杳眸光一转,似笑非笑:“我记得,楚国有许多行宫。 行宫,也是宫。 楚国的行宫,听说有的能圈好几片山。 闲着空着,实在是浪费! 过些日子,我便让人把行宫整顿出来。 山上养鹿养鸡养兔,田间地里种水稻、蔬菜、水果,池塘里再养些鱼虾、鸭子、大白鹅…… 等那些贵女来了,就全打包送行宫去! 她们不是精通琴艺么?届时,让她们抱了琴,每日去山上、田间弹。 天天听着美人琴声长大的鸡鸭鹅,肉质定然十分鲜嫩,水稻蔬菜,大概会特别可口! 若是拿去卖,大约要被抢爆! 想想,都特别挣钱……” 越说,元杳眼睛越亮。 阿若听着,在心中笑开了。 娘娘还是当初的小郡主呀! 自小,除非她愿意,否则,别人根本别想在她手上讨到好处去…… 在她身上打算盘,就等着失算! 阿若含笑抬头,看向大殿。 大殿里。 那个絮絮叨叨的老顽固,终于说完了。 他咳了两声,抬头看向云潺。 云潺坐在龙椅上,单手支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薄唇前,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张爱卿,说完了么?” 张姓大臣:“???” 他胡须狠狠颤了几下,身体也跟着晃了两晃。 他抖着手,想要去指着云潺:“你……你……” “你”了半天,差点气得晕死过去。 云潺薄唇微扬,扯出一个冰凉的弧度:“听闻,张爱卿去年刚办完五十岁生辰? 才年过五十,就已发须皆白、无法久站,可见为朝廷操碎了心…… 朕做皇子时,在楚都城外有几个庄子。 这样,爱卿携上家眷,去庄子上住一住,种种田、养养鱼,待一阵再回京。 来人,上纸笔。” 那大臣身体晃得更厉害了,胡须乱颤,眼白直翻,一度要晕过去。 云潺淡淡扫了他一眼,出声道:“来人,宣太医。”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大臣站出来:“皇上,三思而后行啊!” 云潺从阿七手里接了笔,闻言,不禁抬头:“怎么?王大人年纪轻轻的,也想去朕的庄子上住住?” 王姓大臣当即哽住。 他哪儿是想去住庄子啊? 去了,兴许就回不来了! 罢了罢了。 王姓大臣往地上一跪,磕了个头,严肃道:“皇上您身子弱,庄子的事,不宜自己操劳! 不如,再招点种地的能人,派过去替皇上管着!” 云潺闻言,意外地看了那人一眼。 挺识相的。 云潺单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接连咳嗽了几声,才缓缓道:“朕的皇后,温婉善良、大度体贴。 在大齐时,多少男子想求娶她? 可是,她却只身嫁来了楚国。 这些日子,她即便知晓诸位爱卿急着塞女子入宫,却仍旧不曾说过你们一句不好。 可是,诸卿可别忘了皇后的身份。 西丘皇帝凤寻,是皇后一母同胞的兄长。 大齐皇帝姜承琰,是她血亲的表哥。 北狄皇后姜怀遥,是她血亲表姐。 东夜皇帝夜长幽,是她的结拜兄长…… 且不说,朕这一生不会再收任何女人。 若谁非要逼朕纳妃,不妨写信寄往四国,问问四国皇帝皇后可否允许!” 说完,他眸光冷冽地扫了一眼整个大殿。 大殿内,一片寂静。 除了呼吸声、衣服摩擦声,再无人敢开口。 是啊! 元杳是谁? 她随便哪一个身份,会比“楚国皇后”这个身份差? 得罪她一人,就是得罪了大齐、西丘、东夜、北狄四国…… 四国联合,能把楚国踏为平地! 算了算了。 皇嗣,哪里有活命重要? 立刻有年轻一些的大臣站出来,拱手道:“皇上,臣以为,皇后娘娘年纪还小,皇上也年轻,皇嗣的事不急!” “臣附议!”又有人站出来:“皇上身体不好,还是再养几年再要皇嗣为宜!” “臣也附议!” 陆续有人站出来:“皇上本就身子差,再纳妃,岂不是更伤身?” “就是!真不知那些想送女子入宫的,安的什么心?” “……” “啪啪啪!” 一道清脆的鼓掌声,从大殿外传来。 殿内,云潺抬眸看过去,扬唇一笑。 一众大臣也全部扭头往外看。 只见,穿着素色华服的年轻皇后,笑意灿烂地站在大殿门口,声音甜软地道:“方才的议论,真是好精彩呀! 距离下朝时间,已经超了一个时辰。 诸位大人,本宫来接皇上回去喝药了。” 第779章 番外-简直太放肆 看见元杳,满朝大臣心中都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所以,她听到他们讲话了? 全部大臣都正了神色,恭敬地行礼——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元杳含笑道:“免礼。” 她就站在大殿门外,笑意灿然地看着龙椅上的云潺,轻眨了一下眼。 云潺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调皮。 云潺看了眼阿七。 阿七会意,扬声道:“退朝……” 云潺站起身,朝元杳走去。 他毫不避讳,当着一众朝臣的面,轻握了元杳的手,宠溺道:“走。” 元杳含笑点头:“嗯。” 两人相携着,缓步离开泰祥殿。 看着两人的背影,有大臣抹了把冷汗,开口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可真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呵呵……”有人阴阳怪气地嘲讽道:“我可记得,宋大人家有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女儿。 听宋夫人说,令千金将来是要入宫做娘娘的。” 宋大人闻言,立刻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秦大人,你可莫要胡说八道,坏了小女清誉! 小女早就有了婚约,只等过些日子就要定亲了!” 一旁,有人阴阳怪气地凑过来问:“宋大人,不知是哪家公子,竟如此幸运呢?” 宋大人冷笑了一声,阔袖一甩:“告辞!” 说完,大步出了泰祥殿。 殿内,议论声并未就此停下。 走了很远,元杳才松开云潺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云潺眸色含笑,坦荡地任由她看。 “你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吗?”元杳问。 云潺闻言,反问道:“杳儿想听什么?” 元杳一字一句问:“先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老臣这么顽固? 这么久一来,为什么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压力?” 云潺闻言,没有立即回答她。 他眸色温柔,静静凝视了她片刻,才答道:“这些事情,我可以解决,没必要让你费心。 你只需安心待在我身边,每日想想如何赖床,穿什么裙子,戴什么首饰、吃什么、去哪里散心……” 元杳听着,内心一片柔软。 仔细想想,她和云潺成亲后,还真没什么操心的事情。 若非要说有,大约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需要花点心思操办宫宴…… 平日里,她只知道吃喝玩乐。 这么一想,好有罪恶感呀! 元杳腿一迈,扑入云潺怀里,轻叹了一口气。 软玉温香在怀,云潺眸色渐深。 他喉结上下滑动,唇边噙着一抹笑,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元杳双手环住他腰,抬头道:“曾经,我总觉得你又小又脆弱,需要被我护着。” 云潺闻言,不由地轻笑出声。 他低头,用莹白高挺的鼻尖轻蹭了一下元杳小巧如玉的鼻尖:“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比你小? 元杳,我比你大四岁。” 鼻尖传来凉凉的触感,元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笑到微微颤抖:“云潺,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比我大呢? 也许,我的灵魂比你要大上几十岁呢?” 灵魂? 云潺睫毛颤了颤,扫过元杳精致挺拔的鼻梁。 他含着笑,轻声问:“莫非,我的杳儿是夺舍之人?是几十年前来的?” 夺舍? 元杳惊了:“云潺,你怎么知道‘夺舍’这个词?” 云潺挑了一下眉:“你以为,我在国学院念书时,日日都在背《论语》、《三十六计》么?” 元杳睁大双眼:“原来,你天天埋头搁那儿看话本呢?” 云潺笑而不语。 元杳抿了抿唇,小声嘟囔:“真看不出来,你还看话本。看来,你的知识储存面,还挺广嘛…… 话本里夺舍的人,都是从几十年前来的,就没有从几千年后来的吗?” “嗯?”云潺深深看着她。 元杳:“……” 糟糕! 她好像说了不该说的。 见她一副心虚的模样,云潺细细看着她:“杳儿。” “嗯?”元杳眼睛开始乱瞟。 眼睛又黑又亮,脸也因腮帮子微鼓而显得软乎乎的。 明明是成了亲、做了皇后的人了,却还跟幼时的奶团子一般,可爱得紧。 云潺忍住想捏她脸蛋的冲动,唇边噙着笑,低声道:“谢谢你。” 谢谢? 元杳有点惊讶地看他。 云潺继续道:“谢谢你能从几千年后来遇见我,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嫁给我。” 元杳:“!!!” 她惊得差点炸毛,手忙脚乱从云潺怀里离开。 “怎么了?”云潺含笑问。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 元杳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轻咳了一声,带着一丝心虚:“没怎么,就……午膳时间都过了,好饿呀,我们快些回去!” “好。”云潺轻笑。 元杳拎了裙角,大步往前走。 走了几步,她就开始小跑起来。 她裙子有些繁琐,裙边锁了浅金色丝线,一跑起来,整个人就流光溢彩。 而乌发间的珠翠,更是叮当作响。 光是背影,都格外娇俏明媚…… 瞧着元杳的背影,云潺整颗心都柔软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云潺长腿一迈,追着元杳去了。 泰祥殿门口,几个脑袋探了出来,一个叠一个,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有人忍不住感叹:“皇上和皇后娘娘感情可真好。我年轻那会儿,跟我夫人感情就这么好。” 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道:“说起来,要恭喜钱大人了,听说,钱大人前阵子刚纳了第七房妾室? 听说,第六房妾室刚为钱大人生了第十一个女儿。 恭喜钱大人,双喜临门啊!” “噗……”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一时间,钱大人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年近五十了,女儿有十几个,却没能生出一个儿子。 年纪越大,他就越想要个儿子。 偏偏,天不遂人愿…… 这时,一个拿着苹果的黑衣青年从泰祥殿出来,脸色冷冰冰的啃了一口苹果:“咔嚓!” 猝不及防,一群人被吓了一大跳。 钱大人刚被伤了面子,火气正大,想也不想,就出声训斥:“哪里来的竖子?竟敢大喇喇出入朝廷议事重地?” 破月:“……” 他啃了一口苹果:“我受皇命巡视宫中安全,有问题么?” 钱大人闻言,腿一软。 “啧……”破月居高临下地看着钱大人,冰冷的脸上,嘴角一扬:“听说,你生不出儿子?” 钱大人:“……” “啧……”破月继续道:“生不出儿子,这不是大人你的问题么? 纳妾,没有用的。 等会儿回家,让令夫人张罗一番,新纳几个夫君。” 说完,他啃着苹果,大摇大摆地出了泰祥殿。 看着破月的背影,钱大人气得发抖:“他……他谁啊?简直太放肆了!” “破月?”有人道。 “皇后的那位随侍?”有人惊了:“他怎么每次出现,脸都不一样?”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冷沉的声音:“易容。” 众大臣转身,望着穿着朝服、长着一张大众脸,身形格外高大的人:“你又是谁?” 他们何时有这样一个同僚了? 就听,那人回道:“残风。” 残风? 残风他也不长这样啊! 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残风抬手,在脸上拂过,露出一张清俊冷沉的脸:“呼,上朝真累。诸位大人,明日见。” 说完,就走了。 众大臣:“???” 第780章 番外-你完了 朝臣中,竟然混入了暗卫? 这可不得了! 关键是,你根本不知暗卫明天会换上一张什么脸、什么身份,出现在你面前! 一众朝臣都慌了—— “大齐九千岁在世时,不就养了暗卫么?” “可不是么?听说,当初九千岁养的暗卫众多,遍布整个大齐!” “九千岁死了,他的暗卫,定是传给了他的女儿!兴许,全都带到楚国来了!” “嘘……” “……” 听着泰祥殿传来的议论声,残风边走边脱掉繁琐的朝服,嘀咕道:“这衣服,穿着真累。” 话音落下,宫墙上传来一道声音:“明日,你换身轻便穿的。” 轻便的? 残风抬头,看着悠哉坐在墙头的破月:“比如?” 破月认真剥着手里的栗子壳,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宫女的裙子。” 穿裙子? 残风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破月。” “叫我干嘛?” 残风发出邀请:“闲适日子过得太久了,手脚不活络了。下来,同我找个地切磋一下。” 切磋? 破月冷冰冰地拒绝:“不去,没兴趣。” 残风抬头看着他:“你若赢了,我给你一千两银子。” 才一千两银子? 根本没有吸引力。 破月继续拒绝:“不去。” 残风心一横,牙一咬,开口道:“你若赢了我,我就包了你一年的吃喝……” 话音还未落下,身前就多了一道黑影:“走。” 残风:“……” 破月把栗子壳塞进他手心,冷冰冰道:“站着做什么?不是要切磋么?” “你都不问我,你若是输了要做什么?”残风问他。 破月吃掉手中最后一颗栗子,奇怪道:“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觉得你能赢我?” 残风:“……” 今日,他拼了老命,都要赢上一把! 这时,破月又道:“为了激励你,我再补充一条。若你输了,不仅包我一年的吃喝,还要这样……” 两人在宫道上嘀咕了好一阵。 永和宫。 宫人早就备好了午膳。 一入殿中,云潺就问:“岳父和小叔叔他们出去避暑,何时回来?” “大概要下月?”元杳回道。 下月? 云潺不由得看向元杳:“近来暑气太重,我处理一下政务,择日带你出去行宫避暑。” 避暑? 元杳问:“可是,我们不是不能随意离开皇宫吗?” “我有法子。”云潺扬眉。 “嗯?”元杳不解地看着他。 云潺冲她眨了一下眼:“我身子虚弱,受不住这楚都的暑热。” “噢……”元杳恍然。 装病嘛! “真有你的!”元杳对云潺竖起大拇指。 用膳期间,元杳猛地想起来一事:“云潺,承琰当爹了!方才忙着听那些人要给你纳妃,害我都忘了……” 承琰当爹了? 云潺含笑道:“回头,我差人给他送些贺礼过去。” “嗯!” 元杳喝了一口汤,才道:“小公主身子不太好,出生后吃了不少苦头。 想来,皇后嫂嫂也受了许多苦。 小叔叔不是说想回一趟大齐嘛,我写封信给他,回头,让他去给小公主和皇后嫂嫂看看。” 语罢,她咋舌道:“可惜,我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承琰的孩子啦! 还有凤寻和怀柔姐姐的孩子也是……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呀。” 云潺闻言,心底有一丝愧疚:“杳儿,你想去看他们?” “想!”元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云潺眸光闪了闪:“那……” 他话还未说出口,元杳立刻抬手去捂他的嘴巴:“不行!” 馨香柔软的小手,就在唇边。 云潺喉结动了动,落开她的手,才压下白日里不该有的心思,笑得有几分无奈:“杳儿,我还未说完呢。” 元杳挑眉看他:“你是不是想找个替身,然后陪我去大齐和西丘? 如果是这样,你想都不许想! 云潺,你现在可是当了皇帝的人,而我,是你的皇后,我是要督促你当一个明君的! 在其位,就必须谋其职……” 瞧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违心话,云潺眼底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元杳碗里,缓缓道:“可是杳儿,我方才是想说,你若想看看承琰和凤寻的孩子,就写信给他们,让画师画了画,送来楚国。” 元杳:“???” 她扔了筷子,双手捂脸,轻轻哀嚎了一声:“啊……” 她刚才都在说什么呀? 云潺含笑看着她,眸色渐深:“杳儿。” “干嘛?”元杳闷声问。 云潺抬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让她抬头看着他:“你是在害羞么?” 元杳:“……” 她红着脸道:“看透不说透。” 云潺轻笑:“都成亲快一年了,怎的还这般容易害羞?房事上也是……” 房事?? 元杳手忙脚乱地去捂云潺,红着脸,没好气道:“云潺,现在还是白日,你怎么就开始说起这个了?” 云潺笑弯了眼。 他薄唇微动:“杳儿,我错了,我不说了。” 掌心,传来又凉又软的触感。 元杳心尖一颤,连忙松手。 她一边挠着掌心,一边凶巴巴道:“云潺,罚你今日都不许跟我讲话!” 云潺闻言,抬头看了眼殿外的日头。 距离夜幕降临,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云潺忽然起身,弯腰,就把元杳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失重,元杳吓得连忙抱住云潺脖颈,没好气道:“你又要干嘛呀?” 云潺薄唇微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而是轻挑了眉梢。 元杳:“?” 云潺眨了眨眼,眸光一转,抱着她就大步走到寝榻边。 刚一躺下,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 元杳准备了一箩筐的粗话,愣是一句都没说出来。 等她再无反抗之力,云潺才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一连串的字:杳儿,我可以申请说句话么? 元杳软绵绵道:“说。” 云潺拿鼻尖轻蹭了她,问:“要继续么?嗯?” 元杳:“?” 到这一步了,居然停下来,还来问她? 元杳忍无可忍:“你走!” 云潺终于忍不住,坐在元杳身侧,单膝撑着,手抵在额头,笑得肩膀微颤。 笑够了,他才弯腰道歉:“杳儿,我错了。” “再见!”元杳抓了被子裹住自己。 “别生气了好不好?”云潺伸手去拉她手,柔声哄道:“你若实在生气,就拿我解解气。 我躺平,任你为所欲为,好不好?” 为所欲为? 有这么好的事? 元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边挽袖口边道:“云潺,你完了……” 傍晚。 兰台殿,残风撞见云潺。 两人面对面站着,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悚之色。 第782章 番外-你们快生个孩子吧 一盏茶后,云昙被允许进入殿内。 进门,就看见云潺沉着一张脸。 浑身,都透着冷气。 云昙有点怕怕的,挠挠小脑袋,换了亲昵一些的称呼,问:“云潺哥哥,你心情不好么?” “没有。”云潺回道。 没有? 这不爽的语气,像是没有? 云昙人小鬼大,立刻凑到元杳身边,同元杳撒娇:“杳杳嫂嫂,昙儿都想你啦!” 虽然云小昙黑了,还壮了,可并不妨碍他会撒娇,嘴甜,脸长得乖。 元杳笑眯眯道:“昙儿,今日的功课练得如何?” “今日的课业,夫子夸昙儿完成得很好呢!”云昙认真道:“这阵子练习射箭,昙儿也练得很好。” 元杳闻言,不吝夸赞道:“昙儿就是聪明!你这般聪明又好学,将来一定堪当大任!” 云昙没深究“堪当大任”,也在意是什么“大任”。 他探头往餐桌上一看,摸摸小肚子问:“云潺哥哥,杳杳嫂嫂,昙儿今日可以留下来蹭饭么?” “可以呀!”元杳笑道。 云潺没什么表情地问:“你自己宫中没饭么?” “啊?”云昙挠挠头:“有饭的呀,可是,昙儿好久没有陪你和杳杳嫂嫂了嘛。” 元杳有些无奈。 她看向已经换了一身柔软轻袍的云潺,开口道:“云潺,昙儿正在长身体呢,饿不得。 他从倾心殿回去,得饿上半炷香时间呢!” 见元杳为他说话,云昙用力点头:“嗯嗯!” 云潺:“……” 他无奈地对元杳道:“你就宠着他。” 元杳灿然一笑。 云昙也懂事地走到云潺身边,抓了云潺的手,把他往餐桌边拉。 边走,边撒娇道:“云潺哥哥,明明是一样的厨子和菜,可是我在自己宫中吃,就是没有在你这里吃香……” 云潺冷着脸:“嗯。”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答,云昙有些小小的失望。 他看着云潺道:“云潺哥哥,这个时候,你不是该说:如此,以后,昙儿你多来倾心殿用膳?” “噗……” 云潺还未有回应,元杳就笑了。 她笑看着云昙:“昙儿,你近日不仅长个头了,口齿,也越发伶俐啦。” “真的么?”云昙问。 “真的!”元杳点头。 云昙开心地笑了。 他主动为元杳和云潺拉开了凳子,待两人坐下后,才乖巧地坐下:“云潺哥哥,杳杳嫂嫂,昙儿不仅在念书和习武,还有偷偷练习口才噢! 朝中那群大臣,整日太能说了! 昙儿只有练好口才,才能舌战群儒,让那群人乖乖闭嘴,别给云潺哥哥添麻烦!” “哇!”元杳夸赞道:“昙儿也太棒了!”说完,她看向云潺:“是,云潺?” 云昙也满脸期待地看向云潺。 云潺喝了口茶,面色缓和了许多。 他抬头看着云昙:“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 云昙难得被夸,双眼亮晶晶的,开心道:“昙儿会加倍努力,不会辜负云潺哥哥和杳杳嫂嫂的期望的!” 可怜的云小昙,并不知道自己把自己卖了。 而且,还卖得很彻底…… 长身体的孩子,吃饭格外地香。 用罢晚膳,元杳扫了一眼几乎被扫荡光的餐盘碟子,笑眯眯地问云昙:“昙儿,吃饱了吗?” 云昙接了宫人递来的手帕,擦了唇角,又用清茶漱了口,才乖乖道:“吃饱啦。” “敲门时,你说有急事,现在不急了?”云潺在一旁问。 “啪!” 云昙抬手,在额头上用力拍了一把:“哎呀!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双手摆在桌子上,云昙正色道:“云潺哥哥,你和杳杳嫂嫂,要去行宫避暑么?” “嗯。”云潺回道:“届时,你留守皇宫。” “昙儿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云昙解释道。 “有什么问题么?”云潺面色淡淡地啜了一口茶。 “有!”云昙坐在板正,认真地问:“云潺哥哥,昙儿近几日念了好些书,有个疑问。” 云潺点头:“问罢。” 云昙搅着手指,认真道:“云潺哥哥,你和杳杳嫂嫂,快点生个孩子! 书上说,皇上去行宫避暑,都是太子留守皇宫。 看在云潺哥哥的小太子还没出生的份上,昙儿委屈一下自己,先帮他守一年。 其实,昙儿也想去避暑的……” 说完,委屈巴巴地看着云潺。 云潺:“……” 他捏着茶杯,问:“念书、骑射和玩,你更喜欢什么?” 云昙小声地应道:“玩儿……” “喜欢玩是么?”云潺放下茶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你若喜欢玩,朕就择一座城池,册封给你做封地。 择日,你就去封地。 届时,天高皇帝远,你想如何玩都可以。 这一生,你都待在封地好好地玩儿,也不必回楚都了。 你怎么逍遥快活,朕都不会干涉你分毫。” 云昙嘴巴张得能塞入一个拳头。 好半晌,他才回神,知道云潺是生气了。 他求助地看向元杳。 元杳递给他一个怜爱的眼神。 云昙鼓了鼓腮帮子,开口道:“云潺哥哥,其实,昙儿也没那么喜欢玩儿的…… 吃喝玩乐,当一辈子废物,那就帮不了云潺哥哥了。 昙儿还是乖乖留守皇宫,等着云潺哥哥和杳杳嫂嫂避暑归来。” 见云昙这么乖,元杳忍不住开口道:“昙儿,这次,你留在皇宫。 等我从行宫回来了,就单独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好啊好啊!”云昙瞬间开心起来:“昙儿一定会守好皇宫的!” 云潺声音缓和了些许:“我会留人保护你的。” “谢谢云潺哥哥!” 云昙开心得又喝了一碗汤。 踩着六月的尾巴,浩浩荡荡的避暑队伍,全部往北行,到了离大齐楚国边境仅八百里的凉城。 凉城,名字好,也是避暑的圣地。 这里,修建着楚国皇室最大最豪华的行宫。 同行的,不仅有上百的文武官员,还有官员家眷,十几岁的公子贵女,来了许多。 尤其是世家贵女,大多都是及笄到十七八岁之间,容貌学识,样样都不差。 只扫了一眼送上来的名册,元杳就大抵明白什么意思了。 往宫中塞人这种事嘛,明着塞不了,只能换个法子,暗着来了。 皇帝在行宫避暑,偶遇佳人…… 啧啧! 元杳把册子递给云潺,酸溜溜道:“皇上,瞧瞧你有看中哪家的贵女,告诉我。 我下个懿旨,把她们都送去大湖养蟹。 中秋时,正好把这用琴声歌声熏陶过的蟹捞起来,寄往四国,给我的哥哥姐姐们尝尝。” 云潺正在脱外衫,闻言,不由地笑问:“杳儿,你这是醋了?” “我才没醋呢!”元杳酸不拉几地道。 “真的?”云潺问。 “假的!”元杳没好气道。 这些大臣,还真是贼心不死! 好生气好生气! 她该想点什么法子,治一治他们呢? 这个法子,既不能失了作为皇后的气度,又能让自己身心舒坦…… “有了!” 元杳双眼一亮。 第783章 番外-这样那样 来行宫避暑的所有人,全都安置在各个院子。 院子有大有小,修得十分华美,鳞次栉比地坐落在葱葱郁郁的山林间。 行宫里,有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瀑布,后山还有冷泉和热泉,午时可去泡冷泉,晨起和晚上可去泡热泉。 山上可狩猎、捡蘑菇,山下可钓鱼、戏水。 戏台、棋室、琴室……应有尽有。 圈了三座山的行宫,庞大而又奢华。 当年,楚国皇室修这个行宫,可是足足耗时十年,动用了数千人,修了三年才修好…… 还未收拾好行李,阿七就挨个儿地宣旨—— “皇后娘娘懿旨,三日后,戌时,将在行宫举办一场花灯会,所有人都可参加。 此次灯会的花灯,由每个院子各出十个,多多益善。 花灯做好之后,请命好名字,做好标识,每个院子按抽签所得的编号,按时送到风荷院。” 做花灯? 等阿七和宣纸的小太监们离开后,所有朝臣家眷皆捏着写了编号的竹签,一头雾水。 有的院子,已经讨论起来—— “还未到中秋,怎的就提前举行花灯会了?” “而且,为何还强调让公子和贵女亲自动手做花灯……”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明言是让公子和贵女做花灯,实则,是皇上和皇后要考察各家贵女的才艺,好择优选入宫中?” “有道理!这次的花灯,可定要好好做,让咱们女儿在灯会上胜出!” “别的世家公子,怕是也会做灯,咱家不妨多做几个交上去!” “……” 当夜,行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每个院子里的人,都在各施所长,准备在灯会上大放异彩、拔得头筹。 一时间,行宫热火朝天。 行宫地理位置最高、也是最好的院子,是云潺和元杳的院子,名唤凤乾阁。 用过晚膳,元杳站在凤乾阁门匾下,皱了许久眉头。 正看着呢,肩头微重。 云潺从后面环住她的纤腰,下巴抵在她肩头,问:“宫人说,你在这里看许久了。 所以,杳儿,你是在看什么?” 元杳指着那门匾上的两个字:“云潺,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个字很眼熟?” 凤乾阁? 凤乾? 云潺漂亮的眸子里露出一丝了然。 他忍笑:“西丘曾有位大皇子,不就是叫凤乾么?说起来,他还是你的兄长。” 元杳:“!!!” 她就说呢! 时隔太多年了,她早就把那位脑子不好使的便宜大哥给忘记了! 想当年,那凤乾可给他们使了不少绊子! 因为脑子不好使,加上又蠢又坏,凤乾当年也落了个挺惨的下场。 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活着没…… 元杳想了想,对云潺道:“我依稀记得,凤乾喜欢穿得金灿灿的,戴着鹰羽帽。 年纪轻轻的,就蓄了胡须,胡须上还缀着金珠子…… 我见他第一眼时,他才十八九岁,硬生生像是个四十岁大汉。 凤乾,多么美好的名字啊? 用在他身上,可惜了……” 云潺失笑。 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人物画像。 这时,元杳转头:“云潺,把这院子名改了。” 改名? 云潺薄唇贴在元杳唇角,抬眸看向牌匾上的烫金大字。 他薄唇动了动,问:“杳儿觉得叫什么好?” “唔……”蹭到他微凉的唇,元杳有些心猿意马:“我也没有想好啊……” 取名这种事,她也不会呀。 她就是个取名废! 云潺闻言,唇角微扬了一下,又那鼻尖去顶她鼻梁,声音渐沉:“那,改一个字?” “嗯?”元杳回应他。 云潺轻笑:“把‘凤’字,改成‘玉’字,如何?” 凤乾阁。 玉乾阁。 元杳心猿意马地应道:“嗯,我觉得可以……” 左右,不过是一个行宫别院的名字而已。 只要别叫凤乾阁,叫什么都可以…… 元杳转了个身,手往云潺脖子上一挂,撒娇道:“腿软啦,你抱我回房间。” 云潺闻言,喉结上下滑动,问:“杳儿,你这般主动,是何种意思?” 是在暗示么? 元杳手指在云潺后颈处摩挲,指尖没入他柔顺的乌发里:“就……你想的那个意思……” 云潺呼吸忽然就急促起来。 他双手放在她纤腰上,低声道:“杳儿,你最近这般主动,让我……受宠若惊。” 元杳促狭一笑:“那你等下可要表现好点呀!” 云潺用力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好。” 他弯腰,把元杳打横抱在怀里,大步往就寝的房间走去。 院门,不知被谁悄然关上…… 次日。 元杳一觉睡到午时。 她翻了个身,张开双手,闭着眼伸懒腰。 手臂还未彻底打开,就触摸到一片温暖。 元杳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睁眼。 入眼处,云潺笑得温如暖玉:“醒了?” 元杳:“……” 她眨巴了两下略微干涩的眼睛。 真是云潺! 她又伸长脖颈,往帐外看去。 天,早已大亮。 看样子,已经不早了。 这个点,云潺居然还在床上? 惊了! 元杳揪着锦被问:“云潺,你不去处理政事吗?” 云潺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侧身躺着,轻笑:“朕一路舟车劳顿,身体虚弱不堪。 政事,挪至下午再处理。” 元杳:“……” 虚弱不堪? 云潺? 她双手合十,闭眼念道:“罪恶呀!” “现在知晓罪恶了?”云潺手一捞,就将元杳捞入怀里,枕在他臂弯里。 吻了一下元杳的额头,云潺才轻笑道:“昨夜的杳儿,我很喜欢。 今夜,再接再厉。” 元杳:“???” 元杳差点当场跳起来。 回想起昨夜种种,她瞬间浑身发烫。 昨夜,她是略微有些主动了。 啊不! 是主动得过头了点! 成亲这么久,她第一次将云潺压在身下,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 救命呀! 这种事,不能事后回味! 她自小就娇娇软软、可可爱爱的,长大后,怎么可以那么放肆呢? “啪!” 元杳抬手,在额头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云潺吓了一跳:“杳儿?” 他连忙去看她额头。 元杳却根本不给他看的机会。 双手抓住被角,小脑袋一钻,瞬间钻入香香软软的被窝里。 云潺嘴角动了动。 突然,元杳的小脑袋又冒了出来。 她头发钻得毛茸茸的,一片凌乱,水汪汪的黑亮眸子有些凶:“可恶!” 云潺:“?” 元杳咬着嘴角,锦被一拉,就把云潺罩住:“再来一遍!这样我就不胡思乱想了……” 第784章 番外-勉强原谅你 元杳觉得,她需要写封信给小叔叔,让小叔叔给她开点补药寄回来。 这几天,她都觉得她虚了! 再不补补,她就要废掉了! 找太医,她不太好意思。 找谢宁……嗯,小叔叔估计能笑她一年…… “算了,就这样虚着罢!” 元杳不再纠结。 玉乾阁中,是有私汤的。 一个种了紫竹的院落,以一块月牙形的大理石为分界,一边是冷泉,一边的温泉。 大理石面上,摆了水果、茶饮、甜酒。 阿若带了小宫女来,还在石台上摆了从楚都运来的各种鲜花,馥郁香甜。 一排大大的米白色熏香蜡烛,静静燃烧着。 泉水里,皆飘着鲜红妖冶的玫瑰花瓣,随着涟漪轻晃。 入夜时分,看起来十分有氛围。 摆好需要的物品后,宫人们就全都退出了院子,并顺带关上了院门。 二人,皆穿着单薄的白色内衬。 云潺抱了元杳,长腿一迈,就迈入温泉那一边。 元杳勾着云潺脖颈,懒懒地撒娇:“想泡冷泉……” “不许。”云潺弯腰,把她放入温泉水中:“你是女子,不宜泡冷泉。 寒气入体,你会难受的。” 元杳抿唇:“那……好。” “乖。”云潺弯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而后,他优雅又迅速一个翻身,就翻入冷泉中。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元杳只看见一片白在眼前一晃,云潺就已经泡在冷泉里了。 她泡在温泉中,往大理石台边挪了挪,浸在水里,舒适地叹了口气,问云潺:“水凉吗?” 云潺闻言,清浅一笑:“不凉。” 不凉啊? 元杳立刻拎了湿哒哒的裙角:“云潺,我也想泡冷泉,夏日泡温泉,好热呀!” “你确定,你要来我这里?”云潺抬眸看她。 “确定!”元杳回道。 云潺唇角微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杳儿若是想要回忆一下南溪镇汤泉小院的一夜,为夫不介意帮你。” 南溪镇? 汤泉小院? 那是她和云潺第一次…… 元杳看了一眼云潺,又看了一眼横亘在二人中间的大理石台。 她瞬间怂了。 端起一杯用琉璃杯盛着的玫红色茶饮,元杳喝了好大一口压惊。 喝完,她品了一下:“咦,这个好喝。” 说完,端起另一杯,递给云潺:“尝尝?” 见她这么生硬地转换话题,云潺早已习以为常。 他轻笑着,接过琉璃杯。 尝了一口后,他挑眉问:“米酒、洛神花和玫瑰汁酿的?” “是呀!”元杳点点头:“我之前闲着没事做,就试着酿了一些,很好喝。 阿若大约是瞧着我喜欢,就带着宫人们又为我酿了一些!” 阿若真是太贴心啦! 回头,得好好奖赏奖赏她! 云潺尝了一口,觉得度数低,又见元杳喜欢,就把酒留给她:“太甜了些,不适合我喝。” “好……”元杳欢欢喜喜地接了过去。 嗯,真好喝! 回头,她得再试试做别的米酒! 正当元杳喝得尽兴之际,云潺忽然轻声喊她:“杳儿。” “嗯?”元杳抬眸。 云潺握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青瓷釉酒杯,问:“你想不想去大齐走一趟?” 大齐? 元杳以为耳朵进水了。 又或者,她是喝醉了? 元杳晃了晃脑袋,不太确定地问云潺:“你说……想去哪里?” 见她这样,云潺有些心疼。 他身形一跃,带着冷泉的寒气,跃入温泉中,坐在元杳身旁的石阶上:“你想回大齐么?” “回大齐?” 元杳着实被惊了一把。 凉城虽距离大齐和楚国的边界不远,却也结结实实地是楚国的地界。 这里去大齐京城,有一千多公里呢! 要是走路,得走个个月。 马车,得一个来月。 骑马的话…… 好马,载两人,日行两百里,不带歇息的,算下来还是很快的。 而且,她虽身娇体软,可,她自己单独骑马也是没问题的! 顶多,腿疼。 元杳望着云潺:“我承认,我有一点心动了。” 她想回去看看千华宫,想看看承琰,想看看丹青和玉儿,还想去国学院看一眼。 说不定,还能在路上遇到出游的爹爹…… 云潺扬了唇角。 元杳伸手捂住他嘴巴,继续道:“可是,你是皇帝,我是皇后,我们就这样偷偷跑掉,万一楚国出事了怎么办? 到时候,我们就是千古罪人了。” 云潺薄唇动了动。 他漂亮的眸子凝视着元杳,瓮声问:“杳儿,你信我么?” 元杳迟疑。 她小声问:“你有法子?” 云潺眨眼。 元杳咬牙。 弄个替身,自己溜走的事,云潺做过,她也做过。 那时,爹爹诈死脱身,她住进行宫后,弄个替身放在那儿,自己就能消失几个月…… 而云潺,更小的时候就玩过这一招了。 弄个替身,替他去大齐当质子,他本人却跑去了西丘。 打着办事的名义,实则是去找她……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元杳看向云潺:“当年楚都内乱,那个替身活下来了吗?” 成亲后,她从未听云潺再提起过替身的事呢。 云潺抬手,将她脸侧被温泉水汽打湿的头发捋至耳后,才柔声道:“能做我的替身的人,各方面能力都不差的。” 这么厉害吗? 元杳脑袋里突然冒出个奇怪想法。 她勾住云潺脖颈:“云潺,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云潺揽住她。 元杳眨眼:“万一,替身彻底替代了你,霸占了你的皇位,霸占了你的……我。” 云潺的眸色顿时就深了。 他大手放在元杳后脑勺上,下巴一扬,就略微用力地咬了一下元杳的唇角:“他不会,我也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杳儿,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无论是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嘶……”元杳轻吸了一口气。 她指尖轻碰了碰唇,看见指尖没血迹,没好气道:“云潺,你属狗的吗?” “不,我属狼。” 云潺抬手挥灭了大理石台上的蜡烛,欺身压下。 元杳惊呼:“云潺,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叫夫君。”云潺一手托着她,一手护好她:“叫声夫君,今夜就放过你。” 元杳:“……” 她含恨闭眼,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夫!君!” 云潺轻笑了一声:“叫得不够真诚,该罚。” “云潺,你……唔……” 水花四溅,涟漪阵阵。 事后,云潺将元杳抱回就寝的房间,温柔地吻了吻她:“今日之后,未来半月,我都不会再折腾你。 杳儿,待花灯会之后,我就陪你回一趟大齐。 这几日,好好养身体。” 元杳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她意识下沉,嘟囔了一声:“那……勉强原谅你……” 第785章 番外-这么突然 眨眼,就到了灯会前夕。 在元杳的预设里,大约只有一千来盏花灯。 届时,办一个小型灯会,再弄点烘托气氛、适合才子佳人互相看对眼的活动即可。 谁知,收到各院送来的花灯时,她着实惊了一把。 最后统计时,大大小小的花灯加起来,总数超了两千! 花灯的形状,从十二生肖,到梅兰竹菊…… 有的花灯上画了画,有的则题了字。 总之,各家院子集全家上下所长,尽可能地展现才艺…… 元杳思索了一下,去找云潺:“不如,下午办个曲水流觞的活动,傍晚开始灯会。” “上午呢?”云潺问。 上午? 元杳纠结了一下:“男子就去钓鱼抓虾,女子,就上山采花采茶捡蘑菇?” 云潺闻言,不禁失笑。 他抬手摸摸元杳脑袋:“把男女分开,不就有违你举行花灯会的初衷了?” 元杳:“……” 她轻拍了一下额头:“这样罢,让夫人们去赏花喝茶,让大臣们去钓鱼钓虾,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就全轰到山上去。 反正,行宫圈了三片山呢,要是认真游玩,十天都游不完! 山上,有茶园,有果园,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园子,最适合谈情说爱、发展感情了!” 说完,她朝云潺轻眨了一下眼。 姑且理解为“暗送秋波”! 云潺接收到她的眼波,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微红,抬袖掩唇,轻咳了一声。 元杳立刻露出得逞的轻笑。 她就知道,云潺经不住撩。 云潺又轻咳了两声,喝了口茶平息了心绪,才缓缓道:“就按杳儿说的办。 届时,我再宣一次旨,提醒注意安全,可切莫闹出了人命。” 闹出人命? 元杳瞬间就明白了所谓的“人命”,是什么意思。 她满脸发烫:“云潺,你变了……” “嗯?我哪里变了?”云潺挑起漂亮的眉毛:“杳儿,你想到哪里去了?莫非……” “云潺!”元杳抓起一块切好的苹果,直接堵住云潺嘴巴。 云潺咬着苹果,眸子里溢出笑意。 元杳抓起一块苹果,咔嚓咔嚓地咬了几口,才拍案道:“我去找女官商议一下,让她们务必办好这件事。” 云潺宠溺道:“路上慢些。” 元杳挥挥手,拎了裙角,让阿若去传消息,约女官一起去泡温泉…… 天色黑下来,元杳才神清气爽地回了玉乾阁。 听她哼着小曲儿,云潺放下手中折子,问:“去了这么久,累着没有?” “没有呀!”元杳开心道:“事情都搞定了,活动流程也下达到各个院子啦!” 云潺心疼地抱了抱她:“这两日辛苦了,今夜早些歇息。” “嗯!”元杳环住云潺的腰,仰头笑道:“我要抓紧养好精力,拐你回大齐!” 云潺低头吻了吻她:“躺着等我,我去沐浴。” “好!”元杳笑眯眯应道。 孰料,云潺回来时,某人已经睡得香甜…… 云潺的身上带着微凉水汽,拂袖,灭了房中烛火。 玉乾阁暗了,花园的灯,却亮至天明。 上百的禁军,在院中进进出出,忙碌个不停,把花灯一一挂好…… 次日。 元杳睡醒后,就带上阿若去了御水园。 御水园建在水上,山间泉水自水渠流入行宫,而后游走遍整个御水园。 院中布满大大小小水渠,山泉水清澈见底、甘甜凉爽,简直是避暑胜地! 摆了茶果糕点,再放个贵妃榻,元杳可以在园子里躺上一整天! 偌大的园子,足以容纳好几百人。 元杳到园子时,女官早带着宫人、禁军布置好了一切。 来得早的夫人们,已经开始热络寒暄起来。 见到元杳,全都转过来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元杳含笑道:“免礼。” 一紫裳夫人疑惑地问:“娘娘,妾身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元杳依旧保持着得体笑意:“夫人有何疑问?” 那夫人扫了一眼整个水园,才问:“娘娘今日的宴席,莫非真要男女同席?” 元杳闻言,淡笑道:“行宫仅此一个水园,自然是要男女同席的。” “可是……”那夫人蹙眉道:“女眷怎能跟男子坐在一块儿用膳呢?” 元杳:“?” 元杳笑了。 她缓缓道:“女眷,为何不可以同男子坐在一个园子里用膳?” 紫裳夫人回道:“回娘娘,一直以来,不就是这么个规矩么?” “规矩,是人定的。”元杳回道:“今日来的女眷,都是男子的母亲、妻女。 若非女眷们辛苦操持家业,男子们又如何有精力投身朝廷、加官进爵? 所以,身为女子,不需自降身份,去逢迎和取悦男子。 今日,夫人们只需吃好喝好玩好。” 她话音才落下,就有夫人笑道:“还是皇后娘娘说得有道理!” 边上的翠衣夫人附和道:“是啊!咱们是女子又如何?女子就不如男子高贵? 女子,就不配跟男子同席用膳? 男子,不也是从女子的腹中生出来的么?” “就是!” “……” 听见七嘴八舌的赞同声音,紫裳夫人也终于想通了:“皇后娘娘说得对极了!妾身要努力向娘娘看齐!” 元杳弯了眉眼:“午膳要开始了,都入座。” 所有人等,陆续落了座。 午膳后,夫人们约着喝茶、绣花,年纪大一些的大臣们,则约着去泡冷泉、钓鱼。 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则三三两两各自约着,上山采茶的采茶、摘果的摘果、爬山的爬山。 从山上下来时,胆子稍大一些的公子小姐,已经有一对对结伴聊天的了…… 到了下午的“曲水流觞”环节,已经有人暗送秋波了。 晚上,更是有人邀约着一起赏花灯了。 花灯会临近尾声,元杳看得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呀,可真放得开!感情进展得也太迅猛了!” 身侧,云潺不由得挑眉:“杳儿,你今年也才十六岁。” 元杳喉头一哽。 她轻咳了一声:“我灵魂的年龄比较大……” “哦?”云潺侧眸,眸色深邃地看着她:“若是按你那儿的时间线算,我岂不是大你几千岁?” 元杳:“……” 她略带惊讶地看着云潺:“我那日胡说八道的话,你还记着呢?” 云潺似笑非笑。 元杳被看得头皮发麻。 她硬着头皮,转移话题:“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大齐?” 云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今夜,午夜之后出发。” “这么突然?”元杳惊了。 孰料,还有更突然的。 当着她的面,云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吐了一口鲜血,颤声道:“疼……” 元杳还未反应过来,肩头一重。 旁边,不知是谁扯着嗓子,惊呼道:“皇上吐血了!皇上吐血了!救命啊……” 第786章 番外-人间小可爱 花灯会的尾声,太医被匆匆召去了玉乾阁。 园子里,不明所以的人开始惊慌:“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旁边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夜半,整个行宫依旧灯火辉煌。 破晓时分,玉乾阁终于安静下来。 阿七去传旨—— 因水土不服,皇上身体抱恙,每日所有公文皆由近侍送至玉乾阁。 皇后娘娘彻夜衣不解带照顾皇上,又受了惊吓,后宫事宜暂由女官处理,每日将汇总送至玉乾阁…… 杂七杂八的事,安排了好一通。 距行宫一里外。 清晨的风,带着山间独有的花草清新。 吹在脸上,凉凉的,舒服极了。 五匹高头大马,正沐着朝阳,低头在路边吃草。 马腿又粗又壮,晨光里,马儿毛发又顺又亮,薄薄的皮肤之下,血管和筋脉清晰可见。 一看,就特能跑。 “不错不错。”元杳笑眯眯道:“这马,一看就是西丘和北狄的混血马儿。” 云潺闻言,问:“你确定要独自骑?” “确定!”元杳眼神又黑又亮。 云潺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那便依你。” 成亲后,元杳时不时暗搓搓练骑马,方便溜出去玩儿,他倒是不担心。 而且,在他耐心的教授之下,她的轻功尚可。 即便是马不受控了,她也能施展轻功自救。 更何况,不是有他在么? 残风破月他们也都在…… 元杳穿着银白色锦衣,腰间挂着云潺送的玉坠,连头发也束成了男子发型,整个人清爽明媚,像从小娇养的世家小公子。 她拿着舅舅驾崩时破月送她的玄铁折扇,漂亮地转了一圈,挑眉道:“云潺,残风破月,势如破竹,出发啦!” 一手抓了缰绳,轻巧一跃,就跃上了马背。 云潺眼皮跳了跳:“杳儿,慢些。” 元杳骑在马上,衣袍和长发随风飘起。 她笑得眉眼生辉:“去见他们,怎么能慢呀?上马,该出发啦!” 云潺逆光瞧着她,心里一片柔软:“好。” 元杳将折扇收好,朝着大齐的方向,紧握缰绳,声音清脆有劲:“驾!” 马儿嘶鸣了一声,迈着长腿飞奔。 眨眼,就跑出去很远。 云潺轻笑了一声,翻身上马:“出发!” 八匹马,朝着大齐的方向狂奔而去。 路上,残风汇报道:“属下已经安排妥当,每到一城,便可更换一批马。” 云潺点头:“师叔辛苦了。” “我也辛苦。”破月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云潺骑在马背上,转头轻笑:“嗯,小师叔也辛苦了。” “嗯。”破月冷冰冰道:“毕竟,十万两的银票,也挺重的。” 云潺失笑。 此行,他们带了不少银子。 除了银子外,还带了些换洗的衣物,以及给姜承琰的女儿带的礼物…… 前方,元杳转头:“破月呀,这些年,你每年花掉的银子,都快赶上我了?” 破月:“……” 他抿唇道:“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了?”元杳放慢了些马速。 她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比划道:“其实,我大致有算过一下,这些年,千华宫中,除了爹爹和我,你的花销最大了。 做衣服的布料,全都要用最好的,不慎擦了一点毛边起来,就整件扔掉。 在暗卫营时,每件外袍都暗搓搓用磨砂银丝绣暗纹,每个小细节都特别精致…… 啧啧,我的裙子都没你的漂亮。” 破月:“……” 他情不自禁地拉了拉袍摆,稍微挡了一下。 挡了之后,他才看向元杳:“怎么可能?你是郡主,我是暗卫,我花的银子,怎么可能有你花的多?” “噢,是吗?”元杳惬意悠闲地问。 “难道不是么?”破月反问回去。 “啧啧……”元杳拿出折扇,一边扇风,一边道:“听说,在大齐那些年,你的师兄们经常给你零花钱呢。 又是买吃的,又是买衣服…… 听说你小时候,我爹爹还抱过你呀?哭闹的时候,还哄过你?” 元杳自己都没察觉,她语气有点儿醋。 一说起这个,破月就来劲儿了。 他单手握着缰绳,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把瓜子,边嗑边道:“嗯,主上是抱过我。 不仅抱过,还哄我睡觉。 我小时候,他觉得我很可爱。 每次回京城,但凡有时间,都会让师父把我从暗卫营带回千华宫,然后奖励我许多吃的。” 虽然他声音冷冰冰的,但并不妨碍他很嘚瑟。 元杳:“……” 她好酸。 她酸不拉几地道:“一定是你小时候太黏我爹爹了。” “毕竟主上长得好看,对我又温柔。”破月回她。 元杳:“……” 她更酸了。 一旁,残风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主上对破月,也没有多温柔……” 元杳闻言,眼睛一亮。 破月不满踢了残风一脚:“你好烦。” 残风也不躲,小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他淡淡笑道:“郡主有所不知,破月幼时,小小的一只,像个白面团子。 他一开口,就说叠音字……嘶……” 小腿上,又被踢了一脚。 破月瞪他:“不许说!” 残风冲他一笑。 元杳好奇极了。 她拉了拉缰绳,让马停下,兴奋地问:“残风残风,破月小时候,这么黏人的吗?” 云潺失笑:“杳儿,给小师叔留些许面子罢。” 破月脸都黑了。 有元杳撑腰,残风含笑道:“破月幼时,都是这般叫人的,譬如,师父父,师叔叔,师兄兄……” 元杳:“???” 她惊了。 天哪! 这是什么人间小可爱呀? 她小时候,怎么没学到这招? 白白嫩嫩、软乎乎的小团子,用小奶音说叠音词,得萌翻多少人呀? 如此,她还用得着费心思抱大腿? 往那儿一站,大腿都会乖乖送上门。 元杳看向脸色彻底黑透的破月,故意逗他:“破月月,你叫声‘郡主主’给我听听好不好呀?” 破月:“……” 破月近乎咬牙切齿道:“你会后悔的。” “嗯?”元杳不明所以。 突然,他用力踢了马腹。 马儿吃痛,长长地嘶鸣了一声,迈着蹄子,犹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出去。 风中,传来破月的声音:“我去找师父师叔,自己去大齐你们……” 一人一马,背影消失在官道上。 “不好!”元杳拍了一下额头。 “怎么了?”云潺问。 元杳惊道:“银票和干粮,都在破月那里,快追!” 第788章 番外-她好酸呀 门口的九千岁,穿着一袭苍青色锦衣,腰细腿长,头发用同色发带束了起来,利落清爽,又有几分出尘的飒然。 风华绝代的脸上,不见一丝疲惫。 他的手上,还拎着一顶苍青色的飘逸薄纱帷帽。 一旁的谢宁,手上正拿着一顶白色帷帽。 残风和破月立刻行礼:“主上,宁公子。” “嗯。”九千岁淡淡地应了一声。 谢宁探头往里看:“兄长,我们来得可真早,又有好吃的了。” 望着两人,元杳欢喜极了。 她想都没想,直接朝门口的人扑过去:“爹爹!小叔叔!好久不见呀!杳儿可想你们啦!” 九千岁还未开口,谢宁就笑道:“小叔叔也想小杳儿啦!” 元杳眨了眨眼,问:“小叔叔是想杳儿,还是想念杳儿每天给你准备的好吃的好喝的?” 她拿“给你机会,组织好语言再说”的眼神瞧着谢宁。 谢宁轻咳了一声:“当然是想小杳儿你了!没有小杳儿,哪里会有好吃的好喝的?” 元杳笑弯了眉眼:“这还差不多!” 她挽着九千岁手臂:“爹爹,前阵杳儿给你写信时,你不是说在东夜和大齐边境吗? 怎么一眨眼,就赶到这里来了?” 谢宁心直口快地抢先说道:“分别两月有余,你爹爹想你了呀!” 元杳瞬间心满意足,甜软地笑道:“杳儿也想爹爹。” 九千岁阔袖摇曳,伸手抱了抱她,摸着她的脑袋道:“连日赶路,小杳儿都瘦了。” “真的吗?”元杳松开手转了一圈,问:“爹爹你瞧瞧,杳儿黑了没?” 说完,还伸手摸摸脸。 这几天,一直骑马赶路,防晒措施她都没怎么做,更是没有好好护肤。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原本光洁白嫩如剥了壳的水煮蛋一般的脸,好像都略微有点儿粗糙了…… 瞧元杳一脸紧张,九千岁唇边笑意扩大:“没晒黑,有阵子没见,小杳儿长开了。” 长开了? 元杳眨了眨眼:“所以,爹爹呀,杳儿是不是长得越发漂亮了?” “小杳儿什么时候不漂亮过么?”九千岁递了个细长的漆金木盒:“瞧瞧可喜欢。” 礼物唉! 元杳伸手接过:“谢谢爹爹!只要是爹爹送的礼物,杳儿都喜欢!” 她刚想揭开看看,转头就看见一手抓着瓜子,一手抓着瓜子皮,嗑得正带劲的破月。 破月身后,就是灶台。 在厨房拆礼物,感觉没有仪式感。 元杳开心收下木盒,挽了九千岁,欢喜道:“爹爹,小叔叔,先回房! 你们赶路过来,一定很累,杳儿给你们煮茶喝!” “煮茶这种事,哪里需要你来动手?”谢宁笑盈盈道:“你煮的茶,可没我师父煮的茶好喝。” “鹤音叔叔也来啦?”元杳欣喜地问。 “嗯哼。”谢宁单手背在身后,眉眼间带着小嘚瑟:“师父不放心我一人远行。 从小到大,都是我去哪儿,他就陪我去哪儿。” “嗯嗯!鹤音叔叔最疼你啦!”元杳附和道。 “一点诚意都没有。”谢宁伸出食指,轻弹了一下她额头。 “嘶……”元杳抽了一口气,伸手揉揉额头,转头就告状:“爹爹你瞧,小叔叔欺负杳儿!” 九千岁掀起眼皮:“谢宁。” 谢宁略怂地缩回手,随后看向元杳:“好你个小杳儿,竟然都学会告状了!” 元杳吐舌。 她一手挽着九千岁,一手挽着谢宁。 九千岁很高,谢宁也不矮。 元杳挽着两人,就跟被两人拎着走路似的…… 偏偏,她还不自知,转头看向灶台边的破月:“破月,你把焦糖瓜子烘干。 一定要烘干,不能粘手噢! 至于焦糖松子,今天做是来不及了。 等到京城了,再给你做!” 说完,她有些不太放心破月。 万一,瓜子还没烘干,就被他吃光了怎么办? 想了想,元杳看向残风:“残风,你盯着点儿。” 残风忍笑:“属下遵命!” “破月有的,小叔叔也要!”谢宁起完哄,转头叮嘱破月:“瓜子儿,给我留一些。” 破月:“……” 破月抓着一把瓜子,用力一嗑:“咔嚓咔嚓……” 谢宁挑了眉梢:“嘿,你还嗑……” 九千岁蹙眉,声音冰凉:“聒噪。” 谢宁立刻闭嘴。 三人一起往楼上走。 歇脚的这个镇子,算不上繁华,来往的人也不算多。 炎炎夏日,帷帽一戴,既可遮阳,又可遮脸,简直是一举两得! 元杳心动极了。 她撒娇道:“爹爹,杳儿也想要一个爹爹这样的帷帽。戴起来,有种绝世高手、生人勿惹的神秘感。”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赶路,就换身不太惹眼的男装,直接就出门了。 在楚国还好,没多少人见过她和云潺。 但,到了大齐就不一样了。 大齐,可是她的娘家呀! 娘家,可多人都认得出她来呢! 不行! 必须得遮一下了! 九千岁停下脚步,看了看元杳,又看了看手中的帷帽。 忽然,他手一抬,筋骨分明的手指轻抓着帷帽边缘,拨开薄纱,就把帷帽戴在元杳头上。 戴上后,他还将元杳束起的长发从顶端的孔洞中拉出来整理好。 刚要松手,元杳就“呀”了一声。 “怎么了?”九千岁立即垂头:“可是压着头发了?” 元杳摇摇头,无辜地望着他:“爹爹,帷帽大了,你一松手,就箍到杳儿耳朵了。” 九千岁:“……” 他薄唇一抿,忍笑道:“是小杳儿的头太小了些。今夜,爹爹重新给你做一个新的。” 说完,他比划了一下元杳的头围。 元杳立刻欢欢喜喜道:“谢谢爹爹!爹爹最好啦!” 她马上就要有新帽子了呢! 爹爹亲手给她做呢! 不行,回头一定要跟破月炫耀一下! 气死他! 想起破月,元杳就想起破月的话了…… 一边上楼,她一边问:“爹爹,破月说,他小时候,你对他可好、可温柔了! 破月小时候讲话说叠词,是真的吗?” “嗯,真的。”九千岁回道。 他侧眸来看元杳,勾唇道:“他见面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叔叔,饿饿’。” 元杳:“!!!” 救命! 还有这么细节的吗? 虽然破月是真可爱,但,她真的好酸呀! 毕竟,爹爹连破月和他说的第一句话都记了那么多年! 好酸好酸…… 今夜,她就是柠檬精。 元杳双手摘下帷帽,抬头看着九千岁:“爹爹,杳儿考考你,杳儿同爹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呀?” 第789章 番外-你皮紧了 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九千岁略带薄茧的修长手指动了动,轻扣着帷帽竹网的边缘,凝眸看着元杳。 片刻后,他指尖松开,缓声道:“那时,你小小的,软软的,就像刚捏出来的白团子。 你又娇气,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喝。 我便想着,为你安排了很多个奶娘,就盼着你能长得健康一点…… 然后,你同我说……爹爹,我不饿,不喝奶……” 他看着元杳,仿佛透过现在的她,看到了过去。 元杳却在听完话后,大为震惊。 爹爹说的那句话,不是她穿来第一天说的吗? 莫非…… 爹爹早就看出,这个壳子里的灵魂早在三岁时就换掉了? 他知道,却一直没点明? 天哪…… 元杳震惊地张了张嘴巴:“爹爹……” “嗯?傻了?”九千岁面色不变,含笑看她。 元杳:“……” 她的心里,乱极了! 又乱又惊慌。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她从未如此惊慌过。 一直以来,她都自认为掩盖得挺好。 她的一举一动,都尽量向三岁团子靠近。 唯一没做好的,大概就是急急忙忙就开了四时春这个甜品店…… 那时,她自认为聪明,让心灵手巧的玉儿姐姐来做甜品,让白掌柜帮她经营。 甜品的灵感,她一概拿梦敷衍过去。 毕竟,作为住在宫中,作为受宠的小郡主,虽年幼,见识却不少。 在外人眼里,四时春是千岁纵容小郡主,开着让小郡主玩儿的。 在爹爹这里,她启动资金拿的是舅舅赏赐给她的银子……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呢? 元杳额头开始冒冷汗。 这时,一方苍青色丝帕递至她手里。 元杳手一抖。 九千岁唇边笑意扩大。 他抬手,轻拍了拍元杳的小脑袋:“果然是傻了,莫不是热的? 瞧你,爹爹不过是记住了你这些年来长大的点滴,就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元杳情绪复杂。 她眼眶发酸,眸子逐渐染上红色:“爹爹这些年一直把杳儿照顾得很好。 小时候,杳儿就盼望着长大,长大了好护着爹爹。 可如今长大了,却又发现,这些年来,杳儿真正为爹爹做的事不多……” 就连告知爹爹真正身世的勇气都没有…… 她真怂呀! 如果告知爹爹真相,爹爹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她废了? 他会不会怪她? 怪她占了三岁之前那个元小杳的身子,占了她这些年来的荣华富贵、朋友伙伴…… 这时,九千岁的声音响起:“小杳儿,你觉得,爹爹如今过得如何?” “啊?”元杳回神。 九千岁又像她小时候那般,抬头摸摸她高高束起的头发:“爹爹如今过得很好。 春秋有人伴着看山看水、观风问俗,冬夏则去楚都陪你。 你瞧,爹爹是不是过得很好?” 元杳听着这话,莫名心疼。 她替爹爹委屈:“原本,爹爹可以过得比现在好千倍万倍……” 都怪那该死的姜炽! 想着,元杳愤愤道:“爹爹,此番回京城,杳儿一定要去姜炽坟头跺几脚!” 坟? 九千岁依稀想起,是的,姜炽是有坟的。 他的尸骨,被曾经的亲信从护城河打捞起来,安葬在了京郊的某处山上。 不过,九千岁从未去过。 他对元杳道:“去那等晦气之地做什么?这个时节,坐在千华宫花架下煮煮茶不好么? 亦或,去四时春吃吃冰不好么?” “不!”元杳认真道:“爹爹,吃东西,不能泄愤!杳儿只会越想越暴躁!” 泄愤? 噗…… 一直默不作声,静静笑看父女温情时刻的谢宁,终于忍不住出声赞同:“兄长,阿宁也想去姜炽坟头蹦几脚。” 说完,他看向元杳:“小杳儿,你去的时候,记得叫上小叔叔啊。” 叔侄两一拍即合。 九千岁无奈摇头。 他拎了元杳一把:“小心楼梯,等下摔着,云某人又该心疼了。” 云某人? “噗……” 哈哈哈…… 元杳忍不住笑出声来。 爹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待见云潺了? 莫非,是因为她方才怀旧,惹得爹爹醋啦? 她拎了裙角,边走边道:“回头,让云某人好好陪爹爹喝点酒!” 说着,就上了二楼。 房间里,云潺正在埋头处理公文。 听见脚步声,他抬眸往门边看。 这一看,便放下了纸笔,站起身来行了个拱手礼:“岳父,一路上辛苦了。” 九千岁冷淡地看着他,并不应声。 云潺就保持行礼的姿势。 九千岁目光落在了书案上。 只见,书案上堆着两摞高高的折子。 折子上,有烫金的云纹图案。 一瞧,就是从楚国送来的…… 尽管如此,九千岁神色还是很冷:“胡闹。一国皇帝,竟抛下家国,跑出来游山玩水。” 云潺立即应声:“岳父教训得是。” “呵……”九千岁冷笑了一声。 一旁,谢宁打了个手势。 云潺这才站直了身子,主动解释道:“岳父不必担忧,我在楚都留了人。 来回一趟,左右不过十几日,不会出乱子的。” 九千岁轻嗤了一声:“若真出了乱子,我定立刻让小杳儿跟你和离。” 和离? 云潺看向元杳。 元杳眨巴眨巴眼。 这话,可不是她说的呀! 云潺清浅一笑,回道:“请岳父放心。若因为我的缘故,导致楚国乱了,即使岳父不说,云潺也会提前同杳儿和离。” 即便他死,也要让她干干净净地脱身…… 一旁,元杳却抿唇道:“爹爹,云潺,你们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吗? 和离和离的,多不吉利呀? 杳儿才成亲一年呢,离了,可就是二婚啦!” 谢宁在旁边笑盈盈地道:“小杳儿别怕,即便是二婚,想娶你的人依旧能从大齐京城排到城门口。 想开点,啊!” 元杳:“……” 她没好气道:“小叔叔,你再在一旁煽风点火,小心杳儿大义灭亲!” “哦?”谢宁丝毫不怕她,反而笑眯眯问:“怎么个大义灭亲法?” 元杳想了想:“把你灌醉,给你娶一堆环肥燕瘦的小婶婶,明年,让你收获一堆白白胖胖的儿女。” 谢宁再笑不出来。 当即,他衣袖一挥,掏出一堆瓶瓶罐罐。 他翻了三两下,拿出一个粉色小瓷瓶,递给云潺:“来,拿好了!” 云潺问:“小叔叔,这是什么?” “解药。”谢宁回道:“服完这一瓶,明年,你就能收获白白嫩嫩的儿女。 来,干了它。” 云潺:“……” 元杳:“???” 九千岁冷冷地掀了眼皮子:“谢宁,你皮紧了?” 第790章 番外-姑且当他是害羞 谢宁总喜欢在兄长生气的边缘反复试探。 越大,性子越活泼了。 元杳瞧着,还挺羡慕的。 若是她到了小叔叔这个年纪,能够像他这样活力四射,该有多好呀? 元杳笑眯眯地从谢宁手里拿过药瓶:“这个东西,还是给我!” 明年,她才不要生崽崽! 这药,根本用不到。 云潺服的那什么药,还是等它药效自然过了再说。 反正,还有两年…… 收好药瓶,元杳抬头问:“爹爹,你赶了许久的路,累不累,饿不饿? 杳儿去找掌柜,给爹爹安排间舒适的房间,送桶热水去,再准备点饭菜。” “不必了。”九千岁勾唇道:“影已经安排好了。” “也是。”元杳笑眯眯道,影叔叔陪了爹爹这么多年,肯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说曹操呢,曹操就到。 门口,黑衫轻晃。 影刚沐浴完毕,身上还带着凉凉的水汽。 他对九千岁道:“房间、热水和饭菜已经安排好了,你去。” 九千岁点头,从椅子上起身:“杳儿,爹爹先去沐浴,晚点再来找你。” “嗯嗯!”元杳点头,笑眯眯道:“爹爹快去!” 九千岁颔首,出了门。 “影叔。” “影叔叔,好久不见呀!” 云潺和元杳和影打招呼。 “嗯。”影应了一声,看向两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回大齐了?” 一想到云潺刚挨了批评,元杳就抢先开口道:“楚国近日无事,我和云潺去行宫避暑,想着反正无事,就回大齐一趟啦!” 说着,她撒娇道:“杳儿成亲后,都一年多没回过大齐了,想小伙伴们了。 而且,也想爹爹和影叔叔了。” 影:“……” 他轻咳了一声,沉声道:“你爹爹挺想念你的,日日都念着你。” “噢……”元杳故意问他:“那影叔叔想杳儿了没?” 影微微一笑:“嗯。” 嗯? 就这样呀? 说句想她了怎么啦? 好歹,影叔叔也是看着她、护着她长大的,算她半个爹爹呀! 姑且,就当他是害羞了。 嘿嘿…… 影问:“簪子,你爹爹给你了么?” 簪子? 元杳这才举起手里的长木盒。 她打开木盒,看了一眼,就喜欢得不行。 银子制成的簪杆,上边雕刻着藤蔓,寒玉雕刻的簪头,刻着圆圆的虎头,虎口还衔着精致两条银链子,链子上,坠着两朵精致小巧的玛瑙石雕刻的红玫瑰。 元杳欢喜道:“这簪子好漂亮!杳儿特别特别喜欢!” 影淡笑道:“你喜欢就好,虎头和玫瑰,都是你爹爹精心雕刻的。” “簪杆是影叔叔你雕刻的吗?”元杳问。 影点头。 元杳笑得眉眼灿烂:“谢谢影叔叔!杳儿日后一定要把簪子随身佩戴着!” 想他们的时候,就可以拿下来看看。 影瞧她开心,心情也是极好。 很快,门边又晃过一片白色衣角。 谢宁眼尖地出声道:“师父。” 那片划过的衣角,折了回来。 鹤音刚沐浴更衣完毕,一头柔顺的白发半干,发尾还在滴着水滴,贴在脸庞,越发衬得脸色莹白如玉。 元杳差点看呆。 她突然发现,好看的男子,白发真是加分! 清冷出尘,飘然若仙。 “咳咳……” 云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元杳连忙开口道:“鹤音叔叔……” 鹤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元杳:“……” 脸红。 谢宁笑看了元杳一眼,问:“师父,你头发都还未擦干,怎的就出来了?” 鹤音回他:“天热,无妨。” 更何况,他是男子。 这点发丝上的水,不至于得风寒。 谢宁无奈,只得随了他去。 云潺和影分别和鹤音打了招呼,他缓步走至元杳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对谢宁道:“风尘仆仆的,沐浴更衣去。” “好嘞!” 谢宁挽了衣袖,笑盈盈地出了门去。 元杳倒了杯茶水,分别递给鹤音和影:“鹤音叔叔,影叔叔,喝茶。” 云潺则道:“鹤音叔,影叔,既然你们都还未用晚膳,我去同掌柜说一声,把晚膳直接送来这里。” 影和鹤音对视了一眼,点头。 云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影本是点了菜的,他又加了几个。 等菜上全,九千岁和谢宁已经沐浴更衣完毕,两人皆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迎着夜风进了屋子。 一人黑发,一人白发,加上都长得好看,看着养眼极了! 云潺继续处理他的政务去了,处理完后,还要让跟在暗处的护卫送回楚国去。 于是,元杳就跟只快乐的小蜜蜂似的,在饭桌前转来转去,又是夹菜,又是盛汤…… 映着昏黄的烛火,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 天下安定、衣食无忧、爱的人都在身边,这大概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用罢晚膳,九千岁安排道:“今夜,大家都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卯时一刻,出发回京城。” 卯时整? 这么早吗? 元杳立刻道:“爹爹,影叔,小叔叔,鹤音叔叔,晚安!杳儿先回房睡觉去啦,祝你们好梦!” 她还得泡个热水澡解乏呢! “去。”九千岁眸光温柔:“做个好梦。” 元杳灿然一笑,步伐轻快地回了休息的房间。 谢宁递了包药给云潺:“煮了水,给小杳儿泡澡,泡半个时辰,明儿一早,保证腰不酸腿不疼。” “谢过小叔叔。”云潺拿了药,下楼去找掌柜。 晚上,元杳美美地泡了个药浴。 起先,是她一个人在大浴桶中泡着,后来,她干脆把云潺也哄了进浴桶中,两人一起泡。 期间,云潺还给她好好地按了一遍。 第二天,果然神清气爽,无酸无痛。 夏日的卯时,天已经微微亮。 晨风里,一行人用过早膳,神清气爽地出了客栈。 残风挎着一个包裹,拎着剑走过来。 他行了个礼,开口道:“郡主,马匹已经安排好,但介于我们人数众多,属下就擅作主张,让他们把马安排在镇子外。” “你安排得很好!”元杳不吝夸赞。 残风脸微烫。 破月拎着一个大大的包裹,问:“瓜子,要么?” 昨夜,他用上内力加外力,烘至深夜,才把焦糖瓜子烘干。 打架都没这么累。 “我要!”谢宁挤出来,抖了抖衣袖,拿出一个精致的锦带:“来,给我装满。” 破月:“……” 他看谢宁那个袋子,起码能装半斤…… 幸好,元杳有先见之明,煮了好几斤! 破月大方地给谢宁装满,又拿出一串装得鼓鼓的、缝制得十分精致的锦带,递给元杳:“里面都是给你准备的,有肉干、果干、松子仁儿和瓜子仁儿。” 松子仁和瓜子仁儿? 没壳的呀? 元杳受宠若惊,双手接过:“破月,你变了。” 变得大方了! 不仅分她吃的,还给她剥了壳儿! 破月回她:“松子是残风剥的,我只剥了瓜子。” “哇!”元杳转头去看残风:“谢谢残风噢!” 残风耳尖微红:“郡主喜欢就好。” 喜欢! 她当然喜欢啦! 云潺走至她身边,体贴地为她把袋子系在腰带上,又给她把袍摆整理好。 九千岁递了顶白色的飘逸帷帽:“杳儿,把这个戴上。” 元杳都乖乖照做。 头上戴着爹爹和影叔做的帷帽,腰间挂着云潺送的玉坠,怀里揣着小叔叔和鹤音叔叔给她准备的解暑丸,还带着残风破月为她准备的吃的…… 虽然有点小重,元杳却觉得无比的幸福。 幸福,原来是有重量的! 元杳伸出白嫩细长的手指,兴奋地指着大齐的方向:“回家啦!出发!” 第791章 番外-竟是个登徒浪子 天公作美,赶路的几日都是阴天。 一行人分成四小队,乔装打扮一番后,入了大齐京城,约定好在四时春见。 进京后,元杳就让势如破竹替她传信去了。 弃了马,乘了马车,两人率先去了四时春。 夏日的四时春,生意一如当初她经手时那般火热。 上午,店中就坐了许多食客。 元杳和云潺皆戴着帷帽,并肩进了四时春。 刚一进门,伙计就热情地上前招呼:“客官,您里边请,请问是坐大堂还是要雅间。” 云潺冷清道:“要个雅间,谢谢。” 他甚少单独来四时春,即便来,也不怎么开口,所以伙计并没有认出他来。 伙计弯腰,笑道:“客官楼上请。” 说完,就走在前边带路了。 元杳和云潺隔着帷帽上的长长薄纱,相视一笑,随后跟着伙计上了楼。 寻了个大雅间后,元杳就粗声粗气地道:“听说,四时春是大齐最好吃的甜品店? 把你们店的招牌甜品,全都都上一遍!” 伙计愣了一下,随后立刻调整表情,热情地问:“听公子的口音,莫非不是大齐人?” “唔……”元杳回道:“我是在大齐生活了十几年后,去楚国入赘的西丘人。” 在大齐生活过,和楚国人成亲的西丘人? 伙计一听,顿时越发热情:“这不是巧了吗?我们的元杳郡主,也是在大齐长大,及笄后嫁去楚国当皇后的西丘人! 也不知道,我们的郡主在楚国过得怎么样啊? 公子您从楚国来,有没有见过我们郡主? 我们的小郡主,长得可好看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长得像她那般漂亮的女子……” 一边倒水,伙计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话。 元杳听着,笑得眉眼弯弯。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云潺,继续粗声笑道:“别担心你们的小郡主,她在楚国过得很好。 她成亲后,每天都在吃喝玩乐,日子过得很开心。” 伙计闻言,擦桌子的动作一滞,开口道:“公子,您说这话,小的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每天吃喝玩乐’啊?我们郡主聪明伶俐、大方善良,为大齐做了好多事! 我们郡主,是干大事的人! 她才不是个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耽于享乐的庸俗女子! 您打马往西城外走一趟,十里稻田,都是她出嫁前自掏腰包买荒山开垦的…… 南边的铜城、淮水城,郡主捐款给百姓修了不少河道、开了不少良田呢! 还有,因为她,大齐得以从东夜运来石脂,京中百姓终于不用烧柴火做饭了。 我们郡主才不会只知道吃喝玩乐……” 越说,伙计越气愤。 他大概宁愿不赚眼前这两人的银子,顶着被四时春炒鱿鱼的风险,都要为他口中的郡主正名。 元杳:“……” 惊! 原来,她在大齐人民眼里,这么勤劳能干吗? 帷帽之下,她眨了眨眼,问伙计:“你觉得,是元杳郡主厉害,还是九千岁更厉害呀?” 伙计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但,他毕竟是在四时春做活儿的,很会变脸。 把桌子擦得一尘不染后,伙计才直起腰道:“公子您可真会说笑!在大齐,当然是九千岁最厉害了! 九千岁,就是我们大齐的神! 没有他,大齐就没有如今的安宁与繁华! 我们大齐的百姓,可喜欢九千岁了! 即便他薨逝了,我们也不会忘了他!” 说完,他骄傲地停了挺胸膛。 那表情,仿佛在说:我们大齐有九千岁,你们没有?羡慕吗?哼! 元杳好笑之余,眼眶又有些酸涩。 爹爹一生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大齐的百姓们,都记住了他的好。 长长久久地记着…… 自桌下握住元杳的手,云潺冷清地出声,对伙计道:“你话太多了,下去,把你们掌柜请来。” “啊?”伙计慌了:“公子,小的错了,求您别跟我家掌柜告状啊!” 云潺:“……” 他冷清道:“我与你家掌柜是旧识。” 伙计瞬间松了口气,喜笑颜开道:“小的马上就去!公子请稍等!” 说完,麻溜地跑出雅间。 雅间瞬间安静下来。 元杳掏了掏耳朵:“白叔怎么招了个话痨伙计?” 云潺端着茶杯,没什么情绪地道:“杳儿不喜欢话痨么?我瞧着,你跟他聊得挺开心的。” 这是什么醋言醋语呀? 元杳偏头,笑问:“连伙计的醋你都吃?” “没有。”云潺回道。 “真的吗?” 元杳掀开他帷帽的薄纱,把脸凑进去,眨了眨眼。 “真的。”云潺下巴一抬,吻了吻她:“等下承琰他们到了,你要说上许多话,会嗓子疼。” “这你就小看我啦!”元杳挑眉道:“我娴熟地掌握着说一天话嗓子都不会疼的技能。” 云潺薄唇微抿,又吻了她一下:“今夜,我试试。” “嗯?”元杳睁大双眼。 试什么? 她正要问,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咳……” 元杳从云潺的帷帽里钻出来,一本正经地坐正了身体。 云潺含着一抹笑,为她整理好薄纱。 这时,门外脚步声停下,敲门声响起。 白掌柜的声音,礼貌地在门口响起:“两位客官,鄙人是四时春的掌柜。 两位客官叫鄙人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云潺看向门口,冷清道:“进来说话。” 白掌柜闻言,缓步进了雅间,拱手行了一礼:“客官若是有事,只管吩咐。” 元杳忍笑,粗声道:“掌柜的,我想见见你夫人,你能把她请来一趟么?” 见玉儿? 白掌柜顿时变了脸色,态度也变冷了:“我瞧公子气度非凡,却不料,竟是个登徒浪子?” 元杳闻言,不但不生气,反而开心地问:“哇!白叔,你真的觉得我气度非凡吗?” 白叔? 白掌柜被这个称呼震得惊了一把。 他转怒为喜:“郡主??” 元杳摘掉帷帽:“白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郡主,真的是你?!”白掌柜瞬间就红了眼。 他又惊又喜:“郡主,你不是在楚国么?怎的突然就出现在大齐了?” 说着,他看向始终安静坐着品茶的云潺:“莫非,他是……” 云潺放下茶杯,掀开帷帽一角,清浅一笑:“白叔安好?” “还真是您!”白掌柜彻底惊住了,弯腰就要行礼:“见过楚皇陛下!” 云潺抬手制止了他:“白叔不必多礼,我此行是陪杳儿回来探望故人,不便声张……” “已经晚了。” 门口,传来一道压抑着欣喜、故作冷淡的声音。 那人站在门边,抬眸看进来:“元小杳,云潺,你们两个可真行,到京城了才给我传信。” 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元杳眼睛一亮,欣喜地喊道:“承琰!” 第791章 番外-竟是个登徒浪子 天公作美,赶路的几日都是阴天。 一行人分成四小队,乔装打扮一番后,入了大齐京城,约定好在四时春见。 进京后,元杳就让势如破竹替她传信去了。 弃了马,乘了马车,两人率先去了四时春。 夏日的四时春,生意一如当初她经手时那般火热。 上午,店中就坐了许多食客。 元杳和云潺皆戴着帷帽,并肩进了四时春。 刚一进门,伙计就热情地上前招呼:“客官,您里边请,请问是坐大堂还是要雅间。” 云潺冷清道:“要个雅间,谢谢。” 他甚少单独来四时春,即便来,也不怎么开口,所以伙计并没有认出他来。 伙计弯腰,笑道:“客官楼上请。” 说完,就走在前边带路了。 元杳和云潺隔着帷帽上的长长薄纱,相视一笑,随后跟着伙计上了楼。 寻了个大雅间后,元杳就粗声粗气地道:“听说,四时春是大齐最好吃的甜品店? 把你们店的招牌甜品,全都都上一遍!” 伙计愣了一下,随后立刻调整表情,热情地问:“听公子的口音,莫非不是大齐人?” “唔……”元杳回道:“我是在大齐生活了十几年后,去楚国入赘的西丘人。” 在大齐生活过,和楚国人成亲的西丘人? 伙计一听,顿时越发热情:“这不是巧了吗?我们的元杳郡主,也是在大齐长大,及笄后嫁去楚国当皇后的西丘人! 也不知道,我们的郡主在楚国过得怎么样啊? 公子您从楚国来,有没有见过我们郡主? 我们的小郡主,长得可好看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长得像她那般漂亮的女子……” 一边倒水,伙计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话。 元杳听着,笑得眉眼弯弯。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云潺,继续粗声笑道:“别担心你们的小郡主,她在楚国过得很好。 她成亲后,每天都在吃喝玩乐,日子过得很开心。” 伙计闻言,擦桌子的动作一滞,开口道:“公子,您说这话,小的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每天吃喝玩乐’啊?我们郡主聪明伶俐、大方善良,为大齐做了好多事! 我们郡主,是干大事的人! 她才不是个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耽于享乐的庸俗女子! 您打马往西城外走一趟,十里稻田,都是她出嫁前自掏腰包买荒山开垦的…… 南边的铜城、淮水城,郡主捐款给百姓修了不少河道、开了不少良田呢! 还有,因为她,大齐得以从东夜运来石脂,京中百姓终于不用烧柴火做饭了。 我们郡主才不会只知道吃喝玩乐……” 越说,伙计越气愤。 他大概宁愿不赚眼前这两人的银子,顶着被四时春炒鱿鱼的风险,都要为他口中的郡主正名。 元杳:“……” 惊! 原来,她在大齐人民眼里,这么勤劳能干吗? 帷帽之下,她眨了眨眼,问伙计:“你觉得,是元杳郡主厉害,还是九千岁更厉害呀?” 伙计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但,他毕竟是在四时春做活儿的,很会变脸。 把桌子擦得一尘不染后,伙计才直起腰道:“公子您可真会说笑!在大齐,当然是九千岁最厉害了! 九千岁,就是我们大齐的神! 没有他,大齐就没有如今的安宁与繁华! 我们大齐的百姓,可喜欢九千岁了! 即便他薨逝了,我们也不会忘了他!” 说完,他骄傲地停了挺胸膛。 那表情,仿佛在说:我们大齐有九千岁,你们没有?羡慕吗?哼! 元杳好笑之余,眼眶又有些酸涩。 爹爹一生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大齐的百姓们,都记住了他的好。 长长久久地记着…… 自桌下握住元杳的手,云潺冷清地出声,对伙计道:“你话太多了,下去,把你们掌柜请来。” “啊?”伙计慌了:“公子,小的错了,求您别跟我家掌柜告状啊!” 云潺:“……” 他冷清道:“我与你家掌柜是旧识。” 伙计瞬间松了口气,喜笑颜开道:“小的马上就去!公子请稍等!” 说完,麻溜地跑出雅间。 雅间瞬间安静下来。 元杳掏了掏耳朵:“白叔怎么招了个话痨伙计?” 云潺端着茶杯,没什么情绪地道:“杳儿不喜欢话痨么?我瞧着,你跟他聊得挺开心的。” 这是什么醋言醋语呀? 元杳偏头,笑问:“连伙计的醋你都吃?” “没有。”云潺回道。 “真的吗?” 元杳掀开他帷帽的薄纱,把脸凑进去,眨了眨眼。 “真的。”云潺下巴一抬,吻了吻她:“等下承琰他们到了,你要说上许多话,会嗓子疼。” “这你就小看我啦!”元杳挑眉道:“我娴熟地掌握着说一天话嗓子都不会疼的技能。” 云潺薄唇微抿,又吻了她一下:“今夜,我试试。” “嗯?”元杳睁大双眼。 试什么? 她正要问,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咳……” 元杳从云潺的帷帽里钻出来,一本正经地坐正了身体。 云潺含着一抹笑,为她整理好薄纱。 这时,门外脚步声停下,敲门声响起。 白掌柜的声音,礼貌地在门口响起:“两位客官,鄙人是四时春的掌柜。 两位客官叫鄙人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云潺看向门口,冷清道:“进来说话。” 白掌柜闻言,缓步进了雅间,拱手行了一礼:“客官若是有事,只管吩咐。” 元杳忍笑,粗声道:“掌柜的,我想见见你夫人,你能把她请来一趟么?” 见玉儿? 白掌柜顿时变了脸色,态度也变冷了:“我瞧公子气度非凡,却不料,竟是个登徒浪子?” 元杳闻言,不但不生气,反而开心地问:“哇!白叔,你真的觉得我气度非凡吗?” 白叔? 白掌柜被这个称呼震得惊了一把。 他转怒为喜:“郡主??” 元杳摘掉帷帽:“白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郡主,真的是你?!”白掌柜瞬间就红了眼。 他又惊又喜:“郡主,你不是在楚国么?怎的突然就出现在大齐了?” 说着,他看向始终安静坐着品茶的云潺:“莫非,他是……” 云潺放下茶杯,掀开帷帽一角,清浅一笑:“白叔安好?” “还真是您!”白掌柜彻底惊住了,弯腰就要行礼:“见过楚皇陛下!” 云潺抬手制止了他:“白叔不必多礼,我此行是陪杳儿回来探望故人,不便声张……” “已经晚了。” 门口,传来一道压抑着欣喜、故作冷淡的声音。 那人站在门边,抬眸看进来:“元小杳,云潺,你们两个可真行,到京城了才给我传信。” 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元杳眼睛一亮,欣喜地喊道:“承琰!” 第792章 番外-别让我失望 白掌柜行了个礼,对元杳道:“郡主,我先去后厨一趟,给你们准备些吃的。” 元杳笑眯眯道:“去,谢谢白叔。” 出门时,白掌柜又跟姜承琰行了个礼。 姜承琰颔首:“我今日是微服出宫,不便声张,东西,等下你亲自送上来。” “是。” 白掌柜应声离开。 一年多未见,姜承琰越发高大健硕了。 气质,也越发稳重了。 眉宇间,隐隐释放着帝王才有的凌傲气息。 若非从小一起长大,换了旁人,怕是都不敢直视他。 元杳瞧着,欣慰极了。 她开心地小跑过去,轻轻抱了一下姜承琰,又伸手比划了一下:“承琰,你又长高了。” “真的么?”姜承琰板着脸,压抑着喜气。 “当然是真的!”元杳踮起脚尖:“比起去年,大约长高了一个指头!” “嗯哼。”姜承琰出声道:“坐下说。” 进了雅间,云潺同他点了一下头:“来得挺快。” 姜承琰坐在云潺对面:“早知道你们要来,不过不知确切消息,今日,恰好出宫有事。” 云潺扬唇道:“杳儿说,想给你们个惊喜。” 语罢,他倒了一杯茶,推至姜承琰手边。 姜承琰端了茶杯,浅啜了一口:“你就纵着她胡闹。身为一国皇帝,竟然偷偷陪皇后到处玩儿。 回头,让你楚国那群老纨绔知晓了,元小杳就变成红颜祸水了。 到时候,非得逼着你废后不可。” 废后? 云潺捏着茶杯,无声笑了笑:“若要废后,就先废了我这皇帝。” 不过,他们还没资格。 元杳喝了口茶润嗓子:“承琰,你啊,是不知道楚国那群老纨绔多难缠…… 来大齐之前,我同云潺去了行宫避暑。 出行时,带了许多官员和家眷。 你猜,那群老纨绔怎么着? 他们把适婚女眷带去行宫,谋划着把人送到云潺床上呢!” “竟有这等事?”姜承琰皱了眉头,看向云潺:“你身为皇帝,都不管管? 元小杳嫁给你,可不是去受这等委屈的。” 云潺还未开口,元杳立刻道:“承琰,你误会啦! 云潺他直接在朝堂明说了,他这一生只有我一人,不会再有别的女子了。 是有人贼心不死,见明着不行,就试图走旁门左道。 若是成功了,阖族上下就能顺利成为皇亲国戚。 若是运气好,生下皇长子,未来,指不定就被册立成为太子了…… 可惜啦,云潺不是那种人!” 但凡换一个男人,兴许,就中招了。 啧…… 元杳说这话时,没什么情绪,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但,姜承琰却听得十分不悦。 他看向云潺:“你就不想想办法?自小,我就知道你鬼点子多,莫非,你要放纵他们就这样下去? 防得了一时,可防不了一世。” 云潺慢条斯理地蓄了杯茶,扬唇道:“别急,我这不是已经在准备了么? 等我从大齐回去,就该收场了。” 姜承琰张了张嘴,终究松了口气。 他认真道:“从小,我就高看你几眼,觉得你做事稳。把元小杳嫁给你,我也甚为放心。 云潺,别让我失望。” 云潺回他:“放心。” 两人说话时,都端着皇帝的架子。 元杳听得头大。 她没好气道:“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俩非要这样端着吗?” 姜承琰终于笑了起来:“国学院的合欢花开得正好,再过一阵,就要谢了。” 合欢花吗? 元杳眼睛都亮了:“云潺,晚点我们去国学院转转好不好?去看看我们以前的学堂呀!” 国学院,承载着她和云潺十几年的回忆呢! 从三岁,到十六岁…… 云潺温柔地看着她:“好。” “我就不去了。”姜承琰道:“我每月要去国学院一次,看得都烦了。” 说起国学院,云潺道:“待我和杳儿回去后,我把云昙送到国学院,你帮我照看几个月。” 云昙? 元杳出嫁,是云昙替云潺来接的亲。 云昙嘴甜,性格又讨喜,姜承琰对他印象还不错。 他点点头:“送来便是,待多久都行,入赘在我大齐也行。” 入赘? “那可不行!”元杳第一个不答应。 她坐直了身体,双手捧着茶杯:“把云昙交给你了,我和云潺怎么办呀?” 姜承琰随口道:“他又不继承皇位,入赘来大齐为何不行?” 元杳:“……” 云潺:“……”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元杳嘴角抽了抽:“承琰,你的乌鸦嘴,还有的救吗?如果没救的话,咱们还是聊聊吃的喝的!” 她害怕。 姜承琰眼皮跳了跳:“算了,还是聊别的。 今年,千华宫的玫瑰开得不怎么好。 自你和千岁离开后,知蘅拨了些宫人,专门去打理千华宫的花草果树,可是,果子结得稀稀落落的,还未熟就掉没了。 我去看了几次,一颗樱桃都没摘着。 半月前,我听知蘅说,玫瑰花今年只疯长,都没怎么开花,也不知最近如何了…… 若是你回去瞧见了,千万别怪知蘅,她已经尽力了。” 元杳听得一愣一愣的。 千华宫的花草树木,莫非也会闹脾气的吗? 她点头道:“嫂嫂帮忙打理千华宫,我已经十分感激她了,更何况她刚生下孩子不久。 花草树木,皆有它们自己的生存法则。 留得住的便留,留不住的,就随它们去。 左右,我和爹爹也瞧不了几眼。” 姜承琰轻呼了一口气:“我只是有些感叹罢了。若你和千岁都在,千华宫应该依旧一片繁华。” 元杳笑弯了眉眼,开解道:“千华宫已经空了,不繁华也不要紧,大齐的长久繁华,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我和爹爹希望看见的……” 三人东拉西扯,说了好一会儿话。 白掌柜亲自端了些甜品进来:“郡主,尝尝,看还是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他笑得十分温和,俨然像个老父亲。 元杳端过一碟芒果冰淇淋,尝了一口后,满足道:“是记忆中的味道。” 白掌柜笑道:“我早就安排好了人,甜品做得极好,等郡主回楚国时,把人一起带走。” “啊?”元杳愣住:“你们还给我准备了厨子?” 白掌柜点头道:“玉儿亲自教导了半年才出师的,玉儿说,郡主一定会喜欢的。” 元杳感动得红了眼眶。 这时,雅间外传来两道脚步声。 其中一人似笑非笑道:“好你个白叔,跟你要个人去军营,非藏着掖着的。 原来,人是要送去楚国的? 四时春这么多会做甜品的,分几个去平南军大营怎么了?” 听到这声音,元杳愣了愣。 旁边,云潺捏着茶杯的手指蓦然一紧。 第792章 番外-别让我失望 白掌柜行了个礼,对元杳道:“郡主,我先去后厨一趟,给你们准备些吃的。” 元杳笑眯眯道:“去,谢谢白叔。” 出门时,白掌柜又跟姜承琰行了个礼。 姜承琰颔首:“我今日是微服出宫,不便声张,东西,等下你亲自送上来。” “是。” 白掌柜应声离开。 一年多未见,姜承琰越发高大健硕了。 气质,也越发稳重了。 眉宇间,隐隐释放着帝王才有的凌傲气息。 若非从小一起长大,换了旁人,怕是都不敢直视他。 元杳瞧着,欣慰极了。 她开心地小跑过去,轻轻抱了一下姜承琰,又伸手比划了一下:“承琰,你又长高了。” “真的么?”姜承琰板着脸,压抑着喜气。 “当然是真的!”元杳踮起脚尖:“比起去年,大约长高了一个指头!” “嗯哼。”姜承琰出声道:“坐下说。” 进了雅间,云潺同他点了一下头:“来得挺快。” 姜承琰坐在云潺对面:“早知道你们要来,不过不知确切消息,今日,恰好出宫有事。” 云潺扬唇道:“杳儿说,想给你们个惊喜。” 语罢,他倒了一杯茶,推至姜承琰手边。 姜承琰端了茶杯,浅啜了一口:“你就纵着她胡闹。身为一国皇帝,竟然偷偷陪皇后到处玩儿。 回头,让你楚国那群老纨绔知晓了,元小杳就变成红颜祸水了。 到时候,非得逼着你废后不可。” 废后? 云潺捏着茶杯,无声笑了笑:“若要废后,就先废了我这皇帝。” 不过,他们还没资格。 元杳喝了口茶润嗓子:“承琰,你啊,是不知道楚国那群老纨绔多难缠…… 来大齐之前,我同云潺去了行宫避暑。 出行时,带了许多官员和家眷。 你猜,那群老纨绔怎么着? 他们把适婚女眷带去行宫,谋划着把人送到云潺床上呢!” “竟有这等事?”姜承琰皱了眉头,看向云潺:“你身为皇帝,都不管管? 元小杳嫁给你,可不是去受这等委屈的。” 云潺还未开口,元杳立刻道:“承琰,你误会啦! 云潺他直接在朝堂明说了,他这一生只有我一人,不会再有别的女子了。 是有人贼心不死,见明着不行,就试图走旁门左道。 若是成功了,阖族上下就能顺利成为皇亲国戚。 若是运气好,生下皇长子,未来,指不定就被册立成为太子了…… 可惜啦,云潺不是那种人!” 但凡换一个男人,兴许,就中招了。 啧…… 元杳说这话时,没什么情绪,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但,姜承琰却听得十分不悦。 他看向云潺:“你就不想想办法?自小,我就知道你鬼点子多,莫非,你要放纵他们就这样下去? 防得了一时,可防不了一世。” 云潺慢条斯理地蓄了杯茶,扬唇道:“别急,我这不是已经在准备了么? 等我从大齐回去,就该收场了。” 姜承琰张了张嘴,终究松了口气。 他认真道:“从小,我就高看你几眼,觉得你做事稳。把元小杳嫁给你,我也甚为放心。 云潺,别让我失望。” 云潺回他:“放心。” 两人说话时,都端着皇帝的架子。 元杳听得头大。 她没好气道:“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俩非要这样端着吗?” 姜承琰终于笑了起来:“国学院的合欢花开得正好,再过一阵,就要谢了。” 合欢花吗? 元杳眼睛都亮了:“云潺,晚点我们去国学院转转好不好?去看看我们以前的学堂呀!” 国学院,承载着她和云潺十几年的回忆呢! 从三岁,到十六岁…… 云潺温柔地看着她:“好。” “我就不去了。”姜承琰道:“我每月要去国学院一次,看得都烦了。” 说起国学院,云潺道:“待我和杳儿回去后,我把云昙送到国学院,你帮我照看几个月。” 云昙? 元杳出嫁,是云昙替云潺来接的亲。 云昙嘴甜,性格又讨喜,姜承琰对他印象还不错。 他点点头:“送来便是,待多久都行,入赘在我大齐也行。” 入赘? “那可不行!”元杳第一个不答应。 她坐直了身体,双手捧着茶杯:“把云昙交给你了,我和云潺怎么办呀?” 姜承琰随口道:“他又不继承皇位,入赘来大齐为何不行?” 元杳:“……” 云潺:“……”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元杳嘴角抽了抽:“承琰,你的乌鸦嘴,还有的救吗?如果没救的话,咱们还是聊聊吃的喝的!” 她害怕。 姜承琰眼皮跳了跳:“算了,还是聊别的。 今年,千华宫的玫瑰开得不怎么好。 自你和千岁离开后,知蘅拨了些宫人,专门去打理千华宫的花草果树,可是,果子结得稀稀落落的,还未熟就掉没了。 我去看了几次,一颗樱桃都没摘着。 半月前,我听知蘅说,玫瑰花今年只疯长,都没怎么开花,也不知最近如何了…… 若是你回去瞧见了,千万别怪知蘅,她已经尽力了。” 元杳听得一愣一愣的。 千华宫的花草树木,莫非也会闹脾气的吗? 她点头道:“嫂嫂帮忙打理千华宫,我已经十分感激她了,更何况她刚生下孩子不久。 花草树木,皆有它们自己的生存法则。 留得住的便留,留不住的,就随它们去。 左右,我和爹爹也瞧不了几眼。” 姜承琰轻呼了一口气:“我只是有些感叹罢了。若你和千岁都在,千华宫应该依旧一片繁华。” 元杳笑弯了眉眼,开解道:“千华宫已经空了,不繁华也不要紧,大齐的长久繁华,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我和爹爹希望看见的……” 三人东拉西扯,说了好一会儿话。 白掌柜亲自端了些甜品进来:“郡主,尝尝,看还是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他笑得十分温和,俨然像个老父亲。 元杳端过一碟芒果冰淇淋,尝了一口后,满足道:“是记忆中的味道。” 白掌柜笑道:“我早就安排好了人,甜品做得极好,等郡主回楚国时,把人一起带走。” “啊?”元杳愣住:“你们还给我准备了厨子?” 白掌柜点头道:“玉儿亲自教导了半年才出师的,玉儿说,郡主一定会喜欢的。” 元杳感动得红了眼眶。 这时,雅间外传来两道脚步声。 其中一人似笑非笑道:“好你个白叔,跟你要个人去军营,非藏着掖着的。 原来,人是要送去楚国的? 四时春这么多会做甜品的,分几个去平南军大营怎么了?” 听到这声音,元杳愣了愣。 旁边,云潺捏着茶杯的手指蓦然一紧。 第793章 番外-一物降一物 听见门口的声音,雅间内的人齐齐往门边看去。 门口,站着一黑一蓝两道人影。 两人皆是穿着束袖衣袍,手腕间戴着护腕,头发利落地束了起来,显得人利落又干练。 黑衣那人,眸光明亮深邃,高大俊朗,即便不是刻意端着,身上也隐隐有了冷寂肃杀之气。 谢执,林玄…… 元杳喃喃地低声念了一遍两人名字。 隔着一扇门,几人对视着。 最后,是姜承琰先开口:“怎么,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是打算在门口站到地老天荒?” 听得出来,他和谢执林玄的关系一如既往的好。 有了姜承琰开口,谢执和林玄才先后进了门。 两人皆是先行了个礼:“见过皇上。” 姜承琰板着脸:“都说了,私底下就不要叫皇上了,你们是刻意要同我生分么?” 谢执这才笑道:“承琰。” 姜承脸色缓和了些许。 坐下后,林玄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元杳和云潺身上。 他没有压制喜色,笑问:“怎么突然来大齐了?” 元杳笑眯眯道:“想你们了,特地偷偷回来看你们啊!” 想你们了…… 林玄被晒得有些发黑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红,淡笑道:“其实,我过一阵是要去楚国看你的。” “啊?”元杳惊讶道:“为什么呀?” “给你送东西啊。”一旁的姜承琰开口道:“这不是快到中秋了么?林玄他们常年行军,脚程快。 这次回京,就是为了要去楚国给你送中秋礼的。 知蘅生产之后,伤了元气,送去各国的中秋礼备得有些晚。 否则,即便你们不来大齐,过不了几日,也能收到东西了……” 原来是这样! 元杳看向姜承琰,鼓着腮帮子道:“我不管,你既然是准备好了要让林玄给我送东西去,那,即便我来了,你也要让他给我送过去!” 姜承琰闻言,好笑道:“不让林玄给你送去,难不成,你自己拉回去?” 林玄没忍住,笑出声:“如此,元小杳大约得来回在大齐和楚国间跑上一百趟。” 元杳挑眉问:“我要是自己来大齐拉礼物回去,我能把大齐掏空,你信不信?” “哈哈哈……” 姜承琰和林玄大笑出声。 青年沉稳开朗,少女明媚灿然。 三人说笑之间,林玄身旁的谢执就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而元杳旁边,云潺捏着杯子,静静看着谢执。 忽然,谢执眸光一转,和云潺对上。 云潺面色没什么波动,端起酒杯,冲他轻颔首:“谢执,好久不见。” 谢执眸色深邃地望着他,半晌后,才道:“是挺久没见着了,楚皇陛下。” 一声“楚皇陛下”,瞬间就将关系距离拉开了。 听到谢执开口,元杳心尖没来由地颤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把目光落在了谢执脸上。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时,谢执主动道:“我先前去了北狄一趟,怀遥说很想念你,给了我件东西,让我回头带给你。” 元杳愣住。 怀遥要给她东西,却让谢执带去给她? 怀遥嫁去北狄后,每年都会安排人给她送各种各样的东西。 她成亲前,就直接送来大齐,和云潺成亲后,则是让人运送到楚国去…… 是什么东西,非得托谢执带给她呢? 元杳点点头,对谢执道:“回头,你拿给我就好,辛苦啦。” 谢执点头,没再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元杳望了云潺一眼,有些无措。 云潺抬手拿起一块看起来还不错的蛋糕,递到她手边,轻轻摸了一下她脑袋。 他用动作安抚她:没事。 元杳抿了抿唇。 她的心里,有一丝委屈。 这委屈,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瞬间就牵动起了她的情绪。 她努力说服自己,没关系的,谢执能主动同她说话,就已经很好了。 而且,看谢执的状态,他现在很好。 曾经的少年,越来越有大将军的风范了。 大齐有他,很幸运。 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慢慢修复…… 元杳拿起银勺子,轻挖了一块蛋糕,送入口中。 云潺温柔地问:“好吃么?” 元杳看着他,委屈道:“不够甜。” 云潺宠溺道:“尝尝我这份?” 语罢,他把自己面前的蛋糕递给元杳,又旁若无人端过元杳吃过的蛋糕,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 被喂了一嘴的狗粮后,姜承琰嫌弃道:“你俩真腻歪!在楚国也这么腻歪么?” 元杳挑眉:“难不成,我为了向你证明我过得很幸福、云潺待我很好,特地拉着云潺千里奔波,来你面前演这么一遭呀?” 姜承琰嘴角抽了抽:“那倒不至于。” 从前,他就该看出来,只要元小杳和云潺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就……有那么一丝丝不对。 或者说,是云潺单方面看元杳时眼神不对。 啧啧…… 姜承琰看向云潺:“我没看错你,你果然是很稳。” 说好听了,是稳,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深藏不露、心机深沉。 怪不得,楚国百姓至今仍旧相信,他们的皇帝是个随时都可能挂掉的病秧子。 这样的男人,也就元小杳能驾驭。 世间的人和物,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啧啧啧…… 正在吃元杳吃剩的蛋糕的云潺,缓缓抬眸:“嗯?” “无事,你继续吃。”姜承琰微笑道。 林玄三两下吃光一碟芒果味冰淇淋后,又拿起一块西瓜,问:“你们这次来,千岁来了么?” 元杳点点头:“爹爹也来了,不过,我们一行人太多了,也太显眼了,是分开行动的。 爹爹和影叔带了夜,小叔叔、鹤音叔叔是和势如破竹一起走,我跟云潺,只带了残风破月。” “残风破月呢?”姜承琰四处看一下。 “不用找啦!”元杳忍笑道:“不用猜,肯定是直接去单独要了个雅间,比我们先吃上。” 姜承琰失笑:“回楚国后,在楚国也开个甜品店,白叔不是特地给你准备了人么?” “我考虑一下!”元杳笑眯眯道:“也不知,白叔给我准备了多少甜品师傅。” 回头,分两个给谢执。 反正,她也要不了这么多…… 忽然,云潺耳朵动了动。 他放下银勺,用茶水漱了口,转头对元杳道:“岳父和小叔叔他们到了。” 第793章 番外-一物降一物 听见门口的声音,雅间内的人齐齐往门边看去。 门口,站着一黑一蓝两道人影。 两人皆是穿着束袖衣袍,手腕间戴着护腕,头发利落地束了起来,显得人利落又干练。 黑衣那人,眸光明亮深邃,高大俊朗,即便不是刻意端着,身上也隐隐有了冷寂肃杀之气。 谢执,林玄…… 元杳喃喃地低声念了一遍两人名字。 隔着一扇门,几人对视着。 最后,是姜承琰先开口:“怎么,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是打算在门口站到地老天荒?” 听得出来,他和谢执林玄的关系一如既往的好。 有了姜承琰开口,谢执和林玄才先后进了门。 两人皆是先行了个礼:“见过皇上。” 姜承琰板着脸:“都说了,私底下就不要叫皇上了,你们是刻意要同我生分么?” 谢执这才笑道:“承琰。” 姜承脸色缓和了些许。 坐下后,林玄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元杳和云潺身上。 他没有压制喜色,笑问:“怎么突然来大齐了?” 元杳笑眯眯道:“想你们了,特地偷偷回来看你们啊!” 想你们了…… 林玄被晒得有些发黑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红,淡笑道:“其实,我过一阵是要去楚国看你的。” “啊?”元杳惊讶道:“为什么呀?” “给你送东西啊。”一旁的姜承琰开口道:“这不是快到中秋了么?林玄他们常年行军,脚程快。 这次回京,就是为了要去楚国给你送中秋礼的。 知蘅生产之后,伤了元气,送去各国的中秋礼备得有些晚。 否则,即便你们不来大齐,过不了几日,也能收到东西了……” 原来是这样! 元杳看向姜承琰,鼓着腮帮子道:“我不管,你既然是准备好了要让林玄给我送东西去,那,即便我来了,你也要让他给我送过去!” 姜承琰闻言,好笑道:“不让林玄给你送去,难不成,你自己拉回去?” 林玄没忍住,笑出声:“如此,元小杳大约得来回在大齐和楚国间跑上一百趟。” 元杳挑眉问:“我要是自己来大齐拉礼物回去,我能把大齐掏空,你信不信?” “哈哈哈……” 姜承琰和林玄大笑出声。 青年沉稳开朗,少女明媚灿然。 三人说笑之间,林玄身旁的谢执就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而元杳旁边,云潺捏着杯子,静静看着谢执。 忽然,谢执眸光一转,和云潺对上。 云潺面色没什么波动,端起酒杯,冲他轻颔首:“谢执,好久不见。” 谢执眸色深邃地望着他,半晌后,才道:“是挺久没见着了,楚皇陛下。” 一声“楚皇陛下”,瞬间就将关系距离拉开了。 听到谢执开口,元杳心尖没来由地颤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把目光落在了谢执脸上。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时,谢执主动道:“我先前去了北狄一趟,怀遥说很想念你,给了我件东西,让我回头带给你。” 元杳愣住。 怀遥要给她东西,却让谢执带去给她? 怀遥嫁去北狄后,每年都会安排人给她送各种各样的东西。 她成亲前,就直接送来大齐,和云潺成亲后,则是让人运送到楚国去…… 是什么东西,非得托谢执带给她呢? 元杳点点头,对谢执道:“回头,你拿给我就好,辛苦啦。” 谢执点头,没再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元杳望了云潺一眼,有些无措。 云潺抬手拿起一块看起来还不错的蛋糕,递到她手边,轻轻摸了一下她脑袋。 他用动作安抚她:没事。 元杳抿了抿唇。 她的心里,有一丝委屈。 这委屈,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瞬间就牵动起了她的情绪。 她努力说服自己,没关系的,谢执能主动同她说话,就已经很好了。 而且,看谢执的状态,他现在很好。 曾经的少年,越来越有大将军的风范了。 大齐有他,很幸运。 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慢慢修复…… 元杳拿起银勺子,轻挖了一块蛋糕,送入口中。 云潺温柔地问:“好吃么?” 元杳看着他,委屈道:“不够甜。” 云潺宠溺道:“尝尝我这份?” 语罢,他把自己面前的蛋糕递给元杳,又旁若无人端过元杳吃过的蛋糕,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 被喂了一嘴的狗粮后,姜承琰嫌弃道:“你俩真腻歪!在楚国也这么腻歪么?” 元杳挑眉:“难不成,我为了向你证明我过得很幸福、云潺待我很好,特地拉着云潺千里奔波,来你面前演这么一遭呀?” 姜承琰嘴角抽了抽:“那倒不至于。” 从前,他就该看出来,只要元小杳和云潺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就……有那么一丝丝不对。 或者说,是云潺单方面看元杳时眼神不对。 啧啧…… 姜承琰看向云潺:“我没看错你,你果然是很稳。” 说好听了,是稳,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深藏不露、心机深沉。 怪不得,楚国百姓至今仍旧相信,他们的皇帝是个随时都可能挂掉的病秧子。 这样的男人,也就元小杳能驾驭。 世间的人和物,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啧啧啧…… 正在吃元杳吃剩的蛋糕的云潺,缓缓抬眸:“嗯?” “无事,你继续吃。”姜承琰微笑道。 林玄三两下吃光一碟芒果味冰淇淋后,又拿起一块西瓜,问:“你们这次来,千岁来了么?” 元杳点点头:“爹爹也来了,不过,我们一行人太多了,也太显眼了,是分开行动的。 爹爹和影叔带了夜,小叔叔、鹤音叔叔是和势如破竹一起走,我跟云潺,只带了残风破月。” “残风破月呢?”姜承琰四处看一下。 “不用找啦!”元杳忍笑道:“不用猜,肯定是直接去单独要了个雅间,比我们先吃上。” 姜承琰失笑:“回楚国后,在楚国也开个甜品店,白叔不是特地给你准备了人么?” “我考虑一下!”元杳笑眯眯道:“也不知,白叔给我准备了多少甜品师傅。” 回头,分两个给谢执。 反正,她也要不了这么多…… 忽然,云潺耳朵动了动。 他放下银勺,用茶水漱了口,转头对元杳道:“岳父和小叔叔他们到了。” 第794章 番外-眼光不好 云潺话音才落下,一缕柔顺白发落入众人眼底。 谢宁笑盈盈地探了个头。 雅间里的人全都起身:“阿宁叔。” 谢宁笑道:“都到了呢?” 说完,他转头看向门外:“兄长,我同你打赌,说小杳儿跟云潺一定会比我们早到,你还不信。 你输了,给钱。” 他话音落下,九千岁身着一身墨蓝色锦衣,墨发柔顺,眉眼冷清,他手拎帷帽,翩然出现在雅间门口。 他往门里看了一眼,抬手从食指上摘下一枚素雅的羽毛状银圈戒指,递给谢宁:“给你,你敢收么?” 谢宁:“……” 那枚银戒,外表是饰品,可里面藏了暗针。 可自保,也可杀人于无形。 谢宁干笑道:“不敢收。” 毕竟,他最近爱上了喝各种酒,一喝醉,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指不定,触了机关,把自己给暗杀了呢? 屋内,姜承琰和谢执林玄皆站直了身体:“渊叔。” 九千岁扫了一眼几人,淡声道:“都坐。” 然而,他还未坐,几人又怎么敢坐呢? 于是,他抬脚进了雅间。 身后,跟着鹤音和影。 元杳疑惑道:“爹爹,小叔叔,你们怎么晚了这么久?” 九千岁抬手拿了个茶杯,优雅地喝光一杯茶水后,缓缓道:“问你小叔叔。” 啊? 元杳看向谢宁,眨了眨眼。 谢宁笑盈盈道:“进京后,城里有户人家娶新娘子,热闹极了,我就去瞧了眼新娘子。” 瞧新娘子? 元杳一边给影和鹤音递茶,一边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 “怕什么?”谢宁接了茶,猛地喝了一口,笑问道:“怕那新娘子瞧见我如花美貌,跟着我跑了?” “噗……”元杳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这时,鹤音踩了谢宁一脚:“不着调。” 那么多小辈在呢。 沉默了许久的谢执,淡淡笑道:“宁叔长得好看,人又善良坦率,很好相处。 那新娘子若是瞧上宁叔,跟宁叔跑了,是她眼光好。” 这话,有些奇怪。 听着,像是有两层意思。 一层,仿佛在说谁不够善良,不够坦率,不好相处。 另一层,则是在说谁没眼光似的。 姜承琰和林玄下意识看向云潺和元杳。 元杳:“?” 看着她做什么? 她轻瞥了一眼谢执。 却见,谢执面色淡淡,瞧不出来什么情绪。 一旁,云潺始终淡笑着,慢条斯理地给九千岁蓄上一杯茶:“岳父,请。” 九千岁狭长的眸子微垂,接了茶后,淡淡道:“云潺,今夜让杳儿好好休息,明晨一早,你俩陪我去皇陵一趟。” 云潺温和应道:“是。” 元杳闻言,开口道:“爹爹,明日会不会有些赶?杳儿还得去备点祭品?” “不赶。”九千岁抬眸看她:“东西,夜已经去准备了,你就好好休息,把精力养好。” “嗯!”元杳乖巧地点头。 旁边,姜承琰说道:“渊叔,明日,我出宫一趟,陪你们一起去?我也许久未去看望父皇了。” “不必。”九千岁对他道:“人太多了,惹眼。” 言外之意是,祭拜的事,他带元杳和云潺去即可。 毕竟,他们是一家三口。 忽然,椅子响了一声。 谢执神色如常地起身,拱手行了一礼:“平南王府还有要事,我先回去了,各位慢聊。” 说完,人就要走。 姜承琰忙叫住他:“谢执,王爷怎么了样?” 谢执回道:“父王早年出征受了许多伤,如今年纪大了,旧伤容易复发。 他又不愿意服药,我回去瞧上一眼。” 一听说有病人,谢宁就自告奋勇道:“不如,我同你去瞧一眼王爷?我开的药,他铁定喝。” “多谢阿宁叔,不过,不必了。”谢执礼貌道。 “你这孩子……”谢宁被气笑了:“你年少时,跟在我身旁,左一句阿宁哥,右一句阿宁哥的。 如今,怎么同我这么生分了?” 谢执行了一礼,淡定沉稳地道:“那时,是我不懂事,让阿宁叔见笑了。” “谢执,你……” 谢宁还要说话,手腕就被结实地握住。 鹤音侧眸,冷冷瞧了他一眼。 谢宁只得作罢。 谢执冲九千岁和姜承琰分别行了一礼,大步离开。 高大的背影,挺得笔直。 连影子,都透着孤傲倔强之气。 很快,脚步声就远去。 林玄皱着眉头,瞧着雅间门口,欲言又止。 气氛,有些凝滞。 林玄转头道:“抱歉,他平日不这样的。平南王已经半月未能下床了,谢执心情不好,才会如此……” “他回京,是因为平南王病重吗?”元杳问。 林玄点头。 姜承琰也皱了眉头:“他虽同平南王没有血缘关系,但,平南王毕竟养了他十几年。 他心情不好,也是正常。 希望王爷能熬过这一劫,唉……” 林玄也跟着叹气:“五十多的人了,又旧伤缠身,唉……” 雅间顿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九千岁望着茶杯中的水:“今夜,我去看看谢昀。” 姜贤登基后,兵权散落。 其中一部分兵权,就在谢昀手中。 那时,大齐朝堂不稳,局势动荡…… 他和姜贤、林贵妃商议之后,就将谢执送去养在谢昀府中,而后,将谢昀封为平南王。 他是大齐近百年来册封的第一位异姓王,谢昀,便是第二个。 被册封为平南王后,谢昀再未生养过属于自己的儿女。 他的前半生,在为大齐四处征战,保卫大齐一方安宁,后半生,则在为大齐培养新的大将军。 唉…… 谢宁把手覆在九千岁手背,轻轻拍了拍:“兄长,我同你一起去瞧瞧。” 万一,谢昀还有救呢? 九千岁点头:“嗯。” 姜承琰握紧茶杯:“若是可以,请渊叔尽力一劝,也请阿宁叔好好给平南王治一治。 若是不能治,哪怕再拖些时日也好。 我会同谢执聊聊,尽快给他安排一门婚事,把亲先成了。 若是平南王撑不过去,以谢执的性子,只怕婚事又得拖三年。 今年,他已经二十四了……” 别的男子,在谢执这般年纪,已经儿女成群了。 姜承琰要愁死了。 这时,林玄开口道:“承琰,婚事,让他自己做主。你有你的难处,可,他有他的坚持。 你若怕不好对朝臣交代,随便走个过场即可。 譬如,办场赏花宴。 他若没有看上的,你也别逼他。” 赏花宴么? 姜承琰看了一眼九千岁,又看了元杳和云潺一眼:“不如,明天夜里,在国学院办一个游园? 今年的合欢花开得有些晚,这阵子开得最艳。 再过几日,花就要谢了。 明夜,你们也一起来。” 第794章 番外-眼光不好 云潺话音才落下,一缕柔顺白发落入众人眼底。 谢宁笑盈盈地探了个头。 雅间里的人全都起身:“阿宁叔。” 谢宁笑道:“都到了呢?” 说完,他转头看向门外:“兄长,我同你打赌,说小杳儿跟云潺一定会比我们早到,你还不信。 你输了,给钱。” 他话音落下,九千岁身着一身墨蓝色锦衣,墨发柔顺,眉眼冷清,他手拎帷帽,翩然出现在雅间门口。 他往门里看了一眼,抬手从食指上摘下一枚素雅的羽毛状银圈戒指,递给谢宁:“给你,你敢收么?” 谢宁:“……” 那枚银戒,外表是饰品,可里面藏了暗针。 可自保,也可杀人于无形。 谢宁干笑道:“不敢收。” 毕竟,他最近爱上了喝各种酒,一喝醉,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指不定,触了机关,把自己给暗杀了呢? 屋内,姜承琰和谢执林玄皆站直了身体:“渊叔。” 九千岁扫了一眼几人,淡声道:“都坐。” 然而,他还未坐,几人又怎么敢坐呢? 于是,他抬脚进了雅间。 身后,跟着鹤音和影。 元杳疑惑道:“爹爹,小叔叔,你们怎么晚了这么久?” 九千岁抬手拿了个茶杯,优雅地喝光一杯茶水后,缓缓道:“问你小叔叔。” 啊? 元杳看向谢宁,眨了眨眼。 谢宁笑盈盈道:“进京后,城里有户人家娶新娘子,热闹极了,我就去瞧了眼新娘子。” 瞧新娘子? 元杳一边给影和鹤音递茶,一边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 “怕什么?”谢宁接了茶,猛地喝了一口,笑问道:“怕那新娘子瞧见我如花美貌,跟着我跑了?” “噗……”元杳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这时,鹤音踩了谢宁一脚:“不着调。” 那么多小辈在呢。 沉默了许久的谢执,淡淡笑道:“宁叔长得好看,人又善良坦率,很好相处。 那新娘子若是瞧上宁叔,跟宁叔跑了,是她眼光好。” 这话,有些奇怪。 听着,像是有两层意思。 一层,仿佛在说谁不够善良,不够坦率,不好相处。 另一层,则是在说谁没眼光似的。 姜承琰和林玄下意识看向云潺和元杳。 元杳:“?” 看着她做什么? 她轻瞥了一眼谢执。 却见,谢执面色淡淡,瞧不出来什么情绪。 一旁,云潺始终淡笑着,慢条斯理地给九千岁蓄上一杯茶:“岳父,请。” 九千岁狭长的眸子微垂,接了茶后,淡淡道:“云潺,今夜让杳儿好好休息,明晨一早,你俩陪我去皇陵一趟。” 云潺温和应道:“是。” 元杳闻言,开口道:“爹爹,明日会不会有些赶?杳儿还得去备点祭品?” “不赶。”九千岁抬眸看她:“东西,夜已经去准备了,你就好好休息,把精力养好。” “嗯!”元杳乖巧地点头。 旁边,姜承琰说道:“渊叔,明日,我出宫一趟,陪你们一起去?我也许久未去看望父皇了。” “不必。”九千岁对他道:“人太多了,惹眼。” 言外之意是,祭拜的事,他带元杳和云潺去即可。 毕竟,他们是一家三口。 忽然,椅子响了一声。 谢执神色如常地起身,拱手行了一礼:“平南王府还有要事,我先回去了,各位慢聊。” 说完,人就要走。 姜承琰忙叫住他:“谢执,王爷怎么了样?” 谢执回道:“父王早年出征受了许多伤,如今年纪大了,旧伤容易复发。 他又不愿意服药,我回去瞧上一眼。” 一听说有病人,谢宁就自告奋勇道:“不如,我同你去瞧一眼王爷?我开的药,他铁定喝。” “多谢阿宁叔,不过,不必了。”谢执礼貌道。 “你这孩子……”谢宁被气笑了:“你年少时,跟在我身旁,左一句阿宁哥,右一句阿宁哥的。 如今,怎么同我这么生分了?” 谢执行了一礼,淡定沉稳地道:“那时,是我不懂事,让阿宁叔见笑了。” “谢执,你……” 谢宁还要说话,手腕就被结实地握住。 鹤音侧眸,冷冷瞧了他一眼。 谢宁只得作罢。 谢执冲九千岁和姜承琰分别行了一礼,大步离开。 高大的背影,挺得笔直。 连影子,都透着孤傲倔强之气。 很快,脚步声就远去。 林玄皱着眉头,瞧着雅间门口,欲言又止。 气氛,有些凝滞。 林玄转头道:“抱歉,他平日不这样的。平南王已经半月未能下床了,谢执心情不好,才会如此……” “他回京,是因为平南王病重吗?”元杳问。 林玄点头。 姜承琰也皱了眉头:“他虽同平南王没有血缘关系,但,平南王毕竟养了他十几年。 他心情不好,也是正常。 希望王爷能熬过这一劫,唉……” 林玄也跟着叹气:“五十多的人了,又旧伤缠身,唉……” 雅间顿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九千岁望着茶杯中的水:“今夜,我去看看谢昀。” 姜贤登基后,兵权散落。 其中一部分兵权,就在谢昀手中。 那时,大齐朝堂不稳,局势动荡…… 他和姜贤、林贵妃商议之后,就将谢执送去养在谢昀府中,而后,将谢昀封为平南王。 他是大齐近百年来册封的第一位异姓王,谢昀,便是第二个。 被册封为平南王后,谢昀再未生养过属于自己的儿女。 他的前半生,在为大齐四处征战,保卫大齐一方安宁,后半生,则在为大齐培养新的大将军。 唉…… 谢宁把手覆在九千岁手背,轻轻拍了拍:“兄长,我同你一起去瞧瞧。” 万一,谢昀还有救呢? 九千岁点头:“嗯。” 姜承琰握紧茶杯:“若是可以,请渊叔尽力一劝,也请阿宁叔好好给平南王治一治。 若是不能治,哪怕再拖些时日也好。 我会同谢执聊聊,尽快给他安排一门婚事,把亲先成了。 若是平南王撑不过去,以谢执的性子,只怕婚事又得拖三年。 今年,他已经二十四了……” 别的男子,在谢执这般年纪,已经儿女成群了。 姜承琰要愁死了。 这时,林玄开口道:“承琰,婚事,让他自己做主。你有你的难处,可,他有他的坚持。 你若怕不好对朝臣交代,随便走个过场即可。 譬如,办场赏花宴。 他若没有看上的,你也别逼他。” 赏花宴么? 姜承琰看了一眼九千岁,又看了元杳和云潺一眼:“不如,明天夜里,在国学院办一个游园? 今年的合欢花开得有些晚,这阵子开得最艳。 再过几日,花就要谢了。 明夜,你们也一起来。” 第799章 番外-我们和好吧 听到熟悉的称呼,元杳愣了愣。 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于是,驴头不对马嘴地问:“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都打扮成这样了! 谢执抿了抿唇,问:“可以么?” 两人的对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一旁,云潺一眼谢执,随后摸摸元杳的脑袋:“去,我在这里等你。” 元杳点点头。 她对谢执道:“走。” 说完,率先迈着步子走了。 谢执看了云潺一眼,抱着兰草跟上元杳。 路过之处,不少人好奇又惊讶地打量着两人。 谢执坦荡,根本不畏惧被人盯着看。 而元杳易了容,也不担心暴露。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走了一阵,游人渐少。 抬头,就见一间熟悉的学堂近在眼前。 学堂上,挂着“学海无涯”的几个工整大字。 院落里,种着几株高大茂密的合欢花。 晚风,送来阵阵花香。 谢执抱着兰草,望着学堂:“你刚被千岁抱回京时,我曾跟在我父王身边,在宫宴上远远看过你一眼。 那时的你,皮肤白白的,身体小小的,脸却圆嘟嘟的,眼睛也大大的、又黑又亮…… 我就想,若得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捏一捏你的脸。 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我比你大了近七岁,原本,是不可能在一个学堂的。 可我父王总一拖再拖,直到十岁才让我入了国学院,还被分了同你一个学堂。 父王总告诉我,让我同你、同承琰他们好好相处。 而且,自你被带回京后,我便可自由出入皇宫。 在你及笄之前,我曾一直以为,父王授意我同你亲近、千岁和授意我可随意出入皇宫,是因……长大后你会被赐婚给我……” “谢执……”元杳喃喃出声。 谢执低头,眼尾微红,含笑看她。 这一眼,让元杳越发难过。 她张了张嘴。 谢执抬手:“小杳儿,你先别说话。” 元杳只得闭嘴。 谢执又抬头去看学堂:“世间的许多事,大概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可,我总想挣扎一下。 结果,到最后伤了自己,也伤了旁人……” 元杳垂着的手,轻轻扯上衣角。 忽然,就见谢执轻巧一跃,就跃上堆砌在合欢树下、用来保护树根的石台上。 抬手,就摘下一支绽放得正热烈的合欢花。 他将那支合欢花递至元杳面前:“来。” 示意她接。 合欢花开得粉嫩娇艳,好似一把把羽扇,又像一个个粉粉的小绒球,毛茸茸的。 花瓣如细丝,每一根纤细的花瓣上,花粉粒粒分明。 元杳迟迟没去接。 这时,谢执又开了口:“听说,合欢花寓意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小杳儿,我们和好。” 说完,那支合欢花又朝元杳递近了几分。 元杳忽然就红了眼眶。 她接了谢执手里的合欢花,声音轻颤:“我以为,我此生都等不到你说和好的话了……” 天知道,这一年多来,想起谢执时,她多难过呀! 谢执怀抱着兰草,握住花盆边缘的手指,骨节突起,指尖泛白,极力克制。 他弯眸一笑:“抱歉,是我钻了太久牛角尖。” 那笑,却怎么也不及曾经耀眼。 元杳抬手,抹了眼角,露出一抹灿然笑意:“谢执,我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谢执眸光深深地看着她,浅笑道:“我也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同你说。” 元杳一顿:“那你先说。” 谢执望着她:“听说,你总和承琰、怀遥他们写信?所以,你想对我说的话,以后每月写一封信告诉我。” “啊?”元杳愣住。 “怎么?不愿意?”谢执问。 “当然是愿意的!”元杳回道:“以后,给承琰、怀柔和怀遥他们写信时,我也给你寄一封。” “好。”谢执点头。 元杳笑得眉眼生辉。 谢执握着花盆边缘的手,指尖越发苍白。 他看着元杳:“你随我出来挺久了,若回去晚了,云潺该担心了。” 元杳抬头,看了一眼天际。 无奈,根本看不出时间。 算了一下,她大概出来一盏茶的时间了。 今夜,谢执正事都没做呢! 她抬手,指了指谢执怀里的兰草:“你……” 选妃怎么办? 谢执低头,看了一眼怀里苍翠丰茂的兰草。 忽然,他笑了笑。 他把花递给元杳:“小杳儿,来替我抱会儿。” 替他抱花? 元杳没多想。 于是,她从谢执怀里接过兰草。 谢执弯腰,自腿边隐藏的刀鞘中拔出一把短刀。 他在合欢树下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开始弯腰刨坑。 高大的背影,显得格外虔诚庄重。 明明是挖坑,却像是在做什么神圣的事。 不知是短刀太小了,还是树下的黏土有些紧,谢执似乎刨得有些吃力…… 刨了好一会儿,他才刨出一个坑。 谢执转身,招手道:“小杳儿,把兰草给我。” 元杳依言走过去。 谢执比划了一下,又在坑里刨了几下,而后,他当着元杳的面,直接把花盆敲碎,从里面拿出兰草,埋入挖好的坑里。 栽好兰草后,他把花盆碎片铺在兰草周围。 做好这一切,他才站起身来。 元杳站在他身旁,问:“谢执,兰草娇贵,就这么栽种在这里,能活吗?” “能。”谢执回道。 元杳觉得有些悬。 谢执这株兰草,光看品相就价值不菲。 一看,就是精心照看着养出来的。 晒不得,冻不得。 种在合欢树下,跟茂密的大树抢阳光、水和养分,真的能活吗? 罢了。 谢执愿意就好。 从学堂屋檐下养睡莲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浇了兰草,谢执洗了手,对元杳道:“我们回去。” “嗯。”元杳点点头。 回程时,她怀抱一支合欢花,心情终于轻松了。 而身旁的谢执,似乎也心情好了不少。 快回到原地时,谢执突然止步:“小杳儿。” “嗯?”元杳抬头。 谢执低头来看她:“我已决定,此生都将镇守疆场,维护天下安宁。 故而,终生不会娶妻生子。 若你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不要意外和多想。 我的决定,与你无关。” 第799章 番外-我们和好吧 听到熟悉的称呼,元杳愣了愣。 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于是,驴头不对马嘴地问:“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都打扮成这样了! 谢执抿了抿唇,问:“可以么?” 两人的对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一旁,云潺一眼谢执,随后摸摸元杳的脑袋:“去,我在这里等你。” 元杳点点头。 她对谢执道:“走。” 说完,率先迈着步子走了。 谢执看了云潺一眼,抱着兰草跟上元杳。 路过之处,不少人好奇又惊讶地打量着两人。 谢执坦荡,根本不畏惧被人盯着看。 而元杳易了容,也不担心暴露。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走了一阵,游人渐少。 抬头,就见一间熟悉的学堂近在眼前。 学堂上,挂着“学海无涯”的几个工整大字。 院落里,种着几株高大茂密的合欢花。 晚风,送来阵阵花香。 谢执抱着兰草,望着学堂:“你刚被千岁抱回京时,我曾跟在我父王身边,在宫宴上远远看过你一眼。 那时的你,皮肤白白的,身体小小的,脸却圆嘟嘟的,眼睛也大大的、又黑又亮…… 我就想,若得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捏一捏你的脸。 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我比你大了近七岁,原本,是不可能在一个学堂的。 可我父王总一拖再拖,直到十岁才让我入了国学院,还被分了同你一个学堂。 父王总告诉我,让我同你、同承琰他们好好相处。 而且,自你被带回京后,我便可自由出入皇宫。 在你及笄之前,我曾一直以为,父王授意我同你亲近、千岁和授意我可随意出入皇宫,是因……长大后你会被赐婚给我……” “谢执……”元杳喃喃出声。 谢执低头,眼尾微红,含笑看她。 这一眼,让元杳越发难过。 她张了张嘴。 谢执抬手:“小杳儿,你先别说话。” 元杳只得闭嘴。 谢执又抬头去看学堂:“世间的许多事,大概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可,我总想挣扎一下。 结果,到最后伤了自己,也伤了旁人……” 元杳垂着的手,轻轻扯上衣角。 忽然,就见谢执轻巧一跃,就跃上堆砌在合欢树下、用来保护树根的石台上。 抬手,就摘下一支绽放得正热烈的合欢花。 他将那支合欢花递至元杳面前:“来。” 示意她接。 合欢花开得粉嫩娇艳,好似一把把羽扇,又像一个个粉粉的小绒球,毛茸茸的。 花瓣如细丝,每一根纤细的花瓣上,花粉粒粒分明。 元杳迟迟没去接。 这时,谢执又开了口:“听说,合欢花寓意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小杳儿,我们和好。” 说完,那支合欢花又朝元杳递近了几分。 元杳忽然就红了眼眶。 她接了谢执手里的合欢花,声音轻颤:“我以为,我此生都等不到你说和好的话了……” 天知道,这一年多来,想起谢执时,她多难过呀! 谢执怀抱着兰草,握住花盆边缘的手指,骨节突起,指尖泛白,极力克制。 他弯眸一笑:“抱歉,是我钻了太久牛角尖。” 那笑,却怎么也不及曾经耀眼。 元杳抬手,抹了眼角,露出一抹灿然笑意:“谢执,我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谢执眸光深深地看着她,浅笑道:“我也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同你说。” 元杳一顿:“那你先说。” 谢执望着她:“听说,你总和承琰、怀遥他们写信?所以,你想对我说的话,以后每月写一封信告诉我。” “啊?”元杳愣住。 “怎么?不愿意?”谢执问。 “当然是愿意的!”元杳回道:“以后,给承琰、怀柔和怀遥他们写信时,我也给你寄一封。” “好。”谢执点头。 元杳笑得眉眼生辉。 谢执握着花盆边缘的手,指尖越发苍白。 他看着元杳:“你随我出来挺久了,若回去晚了,云潺该担心了。” 元杳抬头,看了一眼天际。 无奈,根本看不出时间。 算了一下,她大概出来一盏茶的时间了。 今夜,谢执正事都没做呢! 她抬手,指了指谢执怀里的兰草:“你……” 选妃怎么办? 谢执低头,看了一眼怀里苍翠丰茂的兰草。 忽然,他笑了笑。 他把花递给元杳:“小杳儿,来替我抱会儿。” 替他抱花? 元杳没多想。 于是,她从谢执怀里接过兰草。 谢执弯腰,自腿边隐藏的刀鞘中拔出一把短刀。 他在合欢树下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开始弯腰刨坑。 高大的背影,显得格外虔诚庄重。 明明是挖坑,却像是在做什么神圣的事。 不知是短刀太小了,还是树下的黏土有些紧,谢执似乎刨得有些吃力…… 刨了好一会儿,他才刨出一个坑。 谢执转身,招手道:“小杳儿,把兰草给我。” 元杳依言走过去。 谢执比划了一下,又在坑里刨了几下,而后,他当着元杳的面,直接把花盆敲碎,从里面拿出兰草,埋入挖好的坑里。 栽好兰草后,他把花盆碎片铺在兰草周围。 做好这一切,他才站起身来。 元杳站在他身旁,问:“谢执,兰草娇贵,就这么栽种在这里,能活吗?” “能。”谢执回道。 元杳觉得有些悬。 谢执这株兰草,光看品相就价值不菲。 一看,就是精心照看着养出来的。 晒不得,冻不得。 种在合欢树下,跟茂密的大树抢阳光、水和养分,真的能活吗? 罢了。 谢执愿意就好。 从学堂屋檐下养睡莲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浇了兰草,谢执洗了手,对元杳道:“我们回去。” “嗯。”元杳点点头。 回程时,她怀抱一支合欢花,心情终于轻松了。 而身旁的谢执,似乎也心情好了不少。 快回到原地时,谢执突然止步:“小杳儿。” “嗯?”元杳抬头。 谢执低头来看她:“我已决定,此生都将镇守疆场,维护天下安宁。 故而,终生不会娶妻生子。 若你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不要意外和多想。 我的决定,与你无关。” 第800章 番外-痛苦又甜蜜 夜风中,合欢树下的丰茂兰草随风摇曳,叶片泛着温柔的油亮色泽,充满生命的活力。 它的身姿,仿佛昭示着,未来的日子里,它会在这里长得很好。 兰草,寓意着“忠贞不渝”。 宫人在亲手将兰草交给谢执时,千咛叮万嘱咐,说:“这盆兰草,是皇上精挑细选的,誉王殿下可千万别弄丢了。 今夜,殿下若有看得入眼的女子,便把这盆兰草交给她抱着。 届时,人挑好了,皇上便为誉王殿下赐婚……” 宫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谢执看着那盆兰草,神色复杂地笑了一声:“呵……” 看得入眼的女子? 赐婚? 谢执望着高大茂密的合欢花树,低语道:“曾经沧海难为水……” “谢执。”元杳唤他的名字。 “我在呢。”谢执抬头,脸上带笑。 元杳冲他轻扬了一下护在怀中的合欢花:“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嗯。”谢执笑着点头。 元杳冲他灿然一笑,低头去看了一眼怀里的合欢花。 这个时节的合欢花,真漂亮呀! 摘下来这么久,她得带回去好生用花瓶养着。 否则,肯定蔫得很快。 她笑颜明媚,迈着轻快的步伐,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哒哒地走着,衣袍摇曳,心情极佳。 身后,谢执压抑着苦涩的眸子里,映着一团黯淡的火光。 火光里,映着合欢花,映着明媚的白衣少女…… 他涩然一笑。 今夜,只有风和夜知晓他的心事—— 他的兰草,已被放在心尖的少女抱过…… 合欢花,不止有重归于好的寓意,它还有另外的寓意,那便是,忠贞不渝的爱情…… 他怀着私心,做了挣扎了一整日的事。 他想,原来,自私一次,竟是这般痛苦又甜蜜。 谢执刻意放缓了脚步。 走过灯火阑珊之后,游人渐多。 声名显赫、身份尊贵无双的誉王殿下,竟跟一个男子同进同出,着实惹眼。 不少人控制不住眼神,纷纷看向两人。 而更多的,是看向他追随的那个“男子”。 八卦,是人之天性。 望着两人的背影,有人终于忍不住,小声而又激烈地和同伴议论起来—— “方才,我不是去如厕么?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你瞧见什么了?” “我瞧见誉王殿下把选妃的兰草交给那个白衣男子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还不止这些呢!” “快!快展开说说!” “我瞧见誉王殿下给那个白衣男子折了一支合欢花,还含情脉脉地瞧着那个男子!” “天哪!难怪誉王殿下迟迟未婚!一直有传言,说誉王殿下不肯婚娶,是因心悦元杳郡主。 可,郡主已经成亲一年有余,誉王殿下也不肯成亲…… 原来,誉王殿下喜欢男子啊!” “顶天立地的誉王殿下,竟是个断袖,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 夜越深,讨论声越发激烈。 走了大约一盏茶,两人才终于回到了云潺等人视线里。 见到元杳,云潺步伐轻挪,朝她靠近,温柔地问:“去了这么久,渴了没?” 元杳眨眼:“是有一点点。”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云潺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做工精致的玉壶,拔掉塞子,递给元杳:“喝。” 元杳开心地接过水壶,喝了好大一口,才把玉壶还给云潺。 她的唇边,还沾着水渍。 云潺弯眸,抬手,用指腹温柔地帮她拭去水渍。 “啧……” 姜承琰看不过眼,嫌弃道:“你们俩,真是走哪儿都不忘记腻歪!看着扎眼。 元小杳,你自己没长手么? 喝了水,自己不会擦啊?” 他那三个月的女儿,喝了奶都知道挥舞着小手,自己擦嘴巴…… 元杳眨眼:“承琰,你和知蘅嫂嫂,难道就没有亲密的时候吗?” 夫妻之间,牵牵小手、擦擦嘴巴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和自然的事吗? 姜承琰闻言,顿时脸色泛红:“朕乃一国皇帝,怎能整日把心思放在和女子亲亲我我上?” 意思是没有? 元杳咋舌,谆谆道:“承琰,这可不行呀! 在朝上,你是皇帝没错,可去了知蘅嫂嫂那儿,你就是她的夫君。 身为夫君,你应该对她温柔、亲近、体贴一些!” 姜承琰被她说得越发脸红,胡乱地应道:“再说!” 咦…… 元杳拿怀疑的眼神盯他。 姜承琰挥袖:“别这样看我!” 语气竟有些恼羞成怒。 “咳……”林玄在一旁提醒:“皇上,注意仪态。” 周围,可是有人看着呢。 姜承琰这才调整了站姿,板着一张脸,又恢复了往日高冷、沉稳的皇帝仪态。 元杳看得啧啧称奇。 姜承琰板着脸,看了看元杳,又看了看谢执,问:“你们……” “我和元小杳和好了。”谢执笑着回道。 和好? 姜承琰心中讶然,面上不动声色。 一旁,云潺抬眸,深深地看了谢执一眼。 而林玄,则是面色复杂地看着谢执,逐渐皱起了眉头。 “都瞧着我做什么?”谢执忽然莞尔:“难不成,我脸上长了朵花不成?” “没有。”姜承琰微抿了唇,回道:“今夜的二哥,瞧着格外丰神俊朗,引人注目。 很久没瞧见你这样了,就忍不住多看几眼。” 谢执灿然:“在军中时,时常忙得不修边幅,难得参加京中活动,故而,今夜稍加收拾了一下。” 说话间,目不斜视。 姜承琰心中叹息。 说好的和好呢? 罢了。 强求不得。 姜承琰道:“我们难得一聚,在宫中又多有不便,就着人在塔楼备了酒菜。 距离游园结束,还有一个半时辰。 不如,去塔楼小坐片刻?” 塔楼? 元杳问:“是当年的那个塔楼吗?” 姜承琰点头。 塔楼,是国学院最高的楼阁。 在那里,她曾同谢执、姜承琰和林玄一起经历生死。 那年,叛军攻入国学院,烧杀肆虐,试图屠尽国学院,想杀光大齐最优秀学子、毁掉大齐未来。 那时,她同姜承琰、林玄还处于小屁孩闹别扭、互相嫌弃对方的幼稚阶段。 可,那日,面对万分的凶险,谢执和林玄拎上练武的木剑,毅然决然站出来,用小小的身体引开叛军。 连看她不顺眼的姜承琰,也拿小小的身体护了她。 他们的纯粹友情,从那日开始…… 第800章 番外-痛苦又甜蜜 夜风中,合欢树下的丰茂兰草随风摇曳,叶片泛着温柔的油亮色泽,充满生命的活力。 它的身姿,仿佛昭示着,未来的日子里,它会在这里长得很好。 兰草,寓意着“忠贞不渝”。 宫人在亲手将兰草交给谢执时,千咛叮万嘱咐,说:“这盆兰草,是皇上精挑细选的,誉王殿下可千万别弄丢了。 今夜,殿下若有看得入眼的女子,便把这盆兰草交给她抱着。 届时,人挑好了,皇上便为誉王殿下赐婚……” 宫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谢执看着那盆兰草,神色复杂地笑了一声:“呵……” 看得入眼的女子? 赐婚? 谢执望着高大茂密的合欢花树,低语道:“曾经沧海难为水……” “谢执。”元杳唤他的名字。 “我在呢。”谢执抬头,脸上带笑。 元杳冲他轻扬了一下护在怀中的合欢花:“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嗯。”谢执笑着点头。 元杳冲他灿然一笑,低头去看了一眼怀里的合欢花。 这个时节的合欢花,真漂亮呀! 摘下来这么久,她得带回去好生用花瓶养着。 否则,肯定蔫得很快。 她笑颜明媚,迈着轻快的步伐,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哒哒地走着,衣袍摇曳,心情极佳。 身后,谢执压抑着苦涩的眸子里,映着一团黯淡的火光。 火光里,映着合欢花,映着明媚的白衣少女…… 他涩然一笑。 今夜,只有风和夜知晓他的心事—— 他的兰草,已被放在心尖的少女抱过…… 合欢花,不止有重归于好的寓意,它还有另外的寓意,那便是,忠贞不渝的爱情…… 他怀着私心,做了挣扎了一整日的事。 他想,原来,自私一次,竟是这般痛苦又甜蜜。 谢执刻意放缓了脚步。 走过灯火阑珊之后,游人渐多。 声名显赫、身份尊贵无双的誉王殿下,竟跟一个男子同进同出,着实惹眼。 不少人控制不住眼神,纷纷看向两人。 而更多的,是看向他追随的那个“男子”。 八卦,是人之天性。 望着两人的背影,有人终于忍不住,小声而又激烈地和同伴议论起来—— “方才,我不是去如厕么?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你瞧见什么了?” “我瞧见誉王殿下把选妃的兰草交给那个白衣男子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还不止这些呢!” “快!快展开说说!” “我瞧见誉王殿下给那个白衣男子折了一支合欢花,还含情脉脉地瞧着那个男子!” “天哪!难怪誉王殿下迟迟未婚!一直有传言,说誉王殿下不肯婚娶,是因心悦元杳郡主。 可,郡主已经成亲一年有余,誉王殿下也不肯成亲…… 原来,誉王殿下喜欢男子啊!” “顶天立地的誉王殿下,竟是个断袖,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 夜越深,讨论声越发激烈。 走了大约一盏茶,两人才终于回到了云潺等人视线里。 见到元杳,云潺步伐轻挪,朝她靠近,温柔地问:“去了这么久,渴了没?” 元杳眨眼:“是有一点点。”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云潺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做工精致的玉壶,拔掉塞子,递给元杳:“喝。” 元杳开心地接过水壶,喝了好大一口,才把玉壶还给云潺。 她的唇边,还沾着水渍。 云潺弯眸,抬手,用指腹温柔地帮她拭去水渍。 “啧……” 姜承琰看不过眼,嫌弃道:“你们俩,真是走哪儿都不忘记腻歪!看着扎眼。 元小杳,你自己没长手么? 喝了水,自己不会擦啊?” 他那三个月的女儿,喝了奶都知道挥舞着小手,自己擦嘴巴…… 元杳眨眼:“承琰,你和知蘅嫂嫂,难道就没有亲密的时候吗?” 夫妻之间,牵牵小手、擦擦嘴巴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和自然的事吗? 姜承琰闻言,顿时脸色泛红:“朕乃一国皇帝,怎能整日把心思放在和女子亲亲我我上?” 意思是没有? 元杳咋舌,谆谆道:“承琰,这可不行呀! 在朝上,你是皇帝没错,可去了知蘅嫂嫂那儿,你就是她的夫君。 身为夫君,你应该对她温柔、亲近、体贴一些!” 姜承琰被她说得越发脸红,胡乱地应道:“再说!” 咦…… 元杳拿怀疑的眼神盯他。 姜承琰挥袖:“别这样看我!” 语气竟有些恼羞成怒。 “咳……”林玄在一旁提醒:“皇上,注意仪态。” 周围,可是有人看着呢。 姜承琰这才调整了站姿,板着一张脸,又恢复了往日高冷、沉稳的皇帝仪态。 元杳看得啧啧称奇。 姜承琰板着脸,看了看元杳,又看了看谢执,问:“你们……” “我和元小杳和好了。”谢执笑着回道。 和好? 姜承琰心中讶然,面上不动声色。 一旁,云潺抬眸,深深地看了谢执一眼。 而林玄,则是面色复杂地看着谢执,逐渐皱起了眉头。 “都瞧着我做什么?”谢执忽然莞尔:“难不成,我脸上长了朵花不成?” “没有。”姜承琰微抿了唇,回道:“今夜的二哥,瞧着格外丰神俊朗,引人注目。 很久没瞧见你这样了,就忍不住多看几眼。” 谢执灿然:“在军中时,时常忙得不修边幅,难得参加京中活动,故而,今夜稍加收拾了一下。” 说话间,目不斜视。 姜承琰心中叹息。 说好的和好呢? 罢了。 强求不得。 姜承琰道:“我们难得一聚,在宫中又多有不便,就着人在塔楼备了酒菜。 距离游园结束,还有一个半时辰。 不如,去塔楼小坐片刻?” 塔楼? 元杳问:“是当年的那个塔楼吗?” 姜承琰点头。 塔楼,是国学院最高的楼阁。 在那里,她曾同谢执、姜承琰和林玄一起经历生死。 那年,叛军攻入国学院,烧杀肆虐,试图屠尽国学院,想杀光大齐最优秀学子、毁掉大齐未来。 那时,她同姜承琰、林玄还处于小屁孩闹别扭、互相嫌弃对方的幼稚阶段。 可,那日,面对万分的凶险,谢执和林玄拎上练武的木剑,毅然决然站出来,用小小的身体引开叛军。 连看她不顺眼的姜承琰,也拿小小的身体护了她。 他们的纯粹友情,从那日开始…… 第801章 番外-爱而不自知 塔楼上,早已有人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伺候的人,早尽数被遣散。 屋檐六角挂着明亮宫灯,光线正好。 姜承琰开口道:“先坐。” 余下四人分别落座。 元杳的左侧坐着云潺,右侧坐着姜承琰。 谢执,正坐她对面。 林玄来回瞧了一眼两人,对谢执道:“最近眼睛疼,这边灯照着晃我眼,你和我换个座。” 灯光下,他的眼睛果然布满红血丝。 谢执瞧了他一眼,神色如常,笑道:“也好。” 说完,就真站起来和林玄换了座。 见林玄坐下,元杳顺口问:“林玄,你眼睛怎么啦?我小叔叔也在京城,你若不舒服,早点让他给你瞧瞧。 过两日,他就要跟我们回楚国了。” “唔……”林玄揉了揉眼睛,回道:“骑马赶路时,被树枝划了一下,不打紧。 养了好几日了,已经好了许多了。” “眼睛伤了,可是大事!”元杳正色道:“明日,就让我小叔叔给你瞧瞧! 若拖着,拖出毛病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林玄张了张嘴:“那……好……” 说实话,他自己并没有怎么放心上。 男子汉大丈夫的,哪能不受点伤? 再者,他哪里有这么脆弱? 不过,元杳的好意,他又怎么能拒绝? 一旁,云潺开口道:“既是伤了眼睛,小侯爷近日就不要喝酒了,先好生养着罢。” “怕什么?”谢执仔细看了林玄的眼睛几眼:“还未问诊抓药,喝点也没事。” 云潺:“……” 他深深看了谢执一眼,淡淡道:“誉王年岁渐长之后,性子越发豪爽豁达了。” 谢执看了他一眼,含笑道:“毕竟,本王常年行军练兵,是个粗人,不似楚皇矜贵……” 云潺清浅一笑,慢条斯理地盛了一碗汤,递给元杳:“先喝点汤,暖暖胃。” “嗯。”元杳温软地应了一声。 她接了汤,垂眸望着轻透莹亮的汤汁。 她不傻。 谢执和云潺的对话,她听得有几分不舒服。 谢执说他放下了,可,他的言语之间,对云潺还是有芥蒂的…… 而云潺对谢执,也仍旧有防备。 他们两个,终究回不到小时候了。 不过,谢执能同她和好,已经是十分大的进步了。 有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人活一世,不过区区几十年。 她精力着实有限,愿意珍视的人不算多,谢执,是她绝不愿失去的友人、亲人…… 元杳端起汤,缓缓喝光。 姜承琰捋了衣袖,亲自倒了五杯酒。 把酒递给几人,他举着酒杯道:“风华正茂之年,虽已各奔东西,但我们几人仍旧能像幼时般聚在一起,实在是幸事。 这杯酒,敬你们。” 元杳跟着举杯,笑容明媚:“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常回来看看你们的。” “拉倒你。”姜承琰一口喝光杯中酒,略带嫌弃地道:“一国皇后,一生出逃一次就够了。 若是多跑两次,就要威胁五国和谐了。” “噗……”元杳浅抿了一口清甜的酒液,笑得眉眼弯弯:“五国和谐,要靠你们五国皇帝来维护。 至于我嘛,我只想当个快乐的咸鱼!” 快乐的咸鱼? 姜承琰无奈道:“元小杳,你能不能有点追求?你还记得你现在的身份么? 你是楚国皇后,四国皇帝皇后的妹妹……” “皇后怎么啦?”元杳双手捧着下巴,笑眯眯道:“皇后就不能过得轻松惬意一些? 我有云潺护着,有女官帮衬着。 再者,只要我一直开心快乐,五国就能一直维持和谐往来、友好相处呀! 除了这,还有别的需要我做的吗?” 姜承琰:“……” 好,还真没有。 元杳在,五国间的友好和平衡,就永远不会被打破。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她做她自己就好。 姜承琰又亲自为几人添了酒,随后道:“元小杳,今夜这顿酒,当是你补给我和谢执的喜酒。” 喜酒? 元杳笑问:“承琰呀,等下我是不是得把酒菜钱补给你呀?” 姜承琰板了脸:“不要!我又不缺你这点钱!” 元杳眨眼:“我就是嘴上说说,我是不会给你钱的。” 姜承琰:“……” 真好。 他真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元杳接过云潺递来的清茶,喝了一口后,转移了话题,问:“承琰,小公主的名字取好了吗?” 提起小公主,姜承琰板着的脸,终于有了松动。 他眉梢压着浅浅的喜意:“有姝,姜有姝。” 有姝? 《诗经》里摘的名儿? 元杳念了一遍,笑道:“这名字,一听就是知蘅嫂嫂取的?” 姜承琰笑容一滞,脸上浮出一抹薄红:“你怎么知道?” “一听就能听出来呀!”元杳理所当然道。 邓知蘅出生书香世家,温婉如兰,大气包容,名字间都透着雅致的书卷气。 她自小爱慕姜承琰。 女儿的名字里,都透着对姜承琰的浓浓情意。 瞧姜承琰这副模样,心里定是门清的。 元杳喝了口酒,叹道:“真好呀!” 爱而不自知、暧昧阶段的双向感情,最是令人心动了! “什么?”姜承琰怀疑她不怀好意。 元杳脸上已然染上酒意,笑眯眯道:“明日,我进宫去瞧瞧太后和林贵太妃,也去瞧瞧知蘅嫂嫂和小公主。” 姜承琰闻言,体贴道:“明日,我派人接你们入宫。” “好呀!”元杳笑着应下。 转头,就见云潺和谢执无声对视着,已经喝光了两坛酒。 这两人…… 元杳懒得管他们,同姜承琰说话的空隙,问林玄:“先前,承琰不是在信上说,你快要成亲了么? 怎么过了这么久,反而没动静了?” 林玄喝酒的动作一滞。 他一口喝光杯中酒,郁闷道:“快定亲了,那贵女却同家中侍卫好上了,并且有了身孕。 亲事,也黄了。” “竟有这等事?”元杳惊讶不已。 这可真是好大一顶绿帽子呀! 她欲言又止一番后,安慰道:“没关系的林玄,她不嫁你,是她的损失……”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林玄又郁闷了几分。 他抓着小酒壶,喝了好大一口酒,才道:“我暂时不想成亲了……” 真是怕了。 “嗯嗯!”元杳一边小口喝酒,一边宽慰道:“感情一事,强求不得……” 本着安慰林玄,元杳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酒意上头。 夜深,半弯残月悬挂在天际。 仓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塔楼的宁静。 平南王府的护卫急匆匆上了塔楼,人还未站稳,就喘息道:“参见皇上!” 侍卫看向喝得微醺的谢执,沉声道:“誉王殿下,老王爷不行了……” 第801章 番外-爱而不自知 塔楼上,早已有人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伺候的人,早尽数被遣散。 屋檐六角挂着明亮宫灯,光线正好。 姜承琰开口道:“先坐。” 余下四人分别落座。 元杳的左侧坐着云潺,右侧坐着姜承琰。 谢执,正坐她对面。 林玄来回瞧了一眼两人,对谢执道:“最近眼睛疼,这边灯照着晃我眼,你和我换个座。” 灯光下,他的眼睛果然布满红血丝。 谢执瞧了他一眼,神色如常,笑道:“也好。” 说完,就真站起来和林玄换了座。 见林玄坐下,元杳顺口问:“林玄,你眼睛怎么啦?我小叔叔也在京城,你若不舒服,早点让他给你瞧瞧。 过两日,他就要跟我们回楚国了。” “唔……”林玄揉了揉眼睛,回道:“骑马赶路时,被树枝划了一下,不打紧。 养了好几日了,已经好了许多了。” “眼睛伤了,可是大事!”元杳正色道:“明日,就让我小叔叔给你瞧瞧! 若拖着,拖出毛病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林玄张了张嘴:“那……好……” 说实话,他自己并没有怎么放心上。 男子汉大丈夫的,哪能不受点伤? 再者,他哪里有这么脆弱? 不过,元杳的好意,他又怎么能拒绝? 一旁,云潺开口道:“既是伤了眼睛,小侯爷近日就不要喝酒了,先好生养着罢。” “怕什么?”谢执仔细看了林玄的眼睛几眼:“还未问诊抓药,喝点也没事。” 云潺:“……” 他深深看了谢执一眼,淡淡道:“誉王年岁渐长之后,性子越发豪爽豁达了。” 谢执看了他一眼,含笑道:“毕竟,本王常年行军练兵,是个粗人,不似楚皇矜贵……” 云潺清浅一笑,慢条斯理地盛了一碗汤,递给元杳:“先喝点汤,暖暖胃。” “嗯。”元杳温软地应了一声。 她接了汤,垂眸望着轻透莹亮的汤汁。 她不傻。 谢执和云潺的对话,她听得有几分不舒服。 谢执说他放下了,可,他的言语之间,对云潺还是有芥蒂的…… 而云潺对谢执,也仍旧有防备。 他们两个,终究回不到小时候了。 不过,谢执能同她和好,已经是十分大的进步了。 有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人活一世,不过区区几十年。 她精力着实有限,愿意珍视的人不算多,谢执,是她绝不愿失去的友人、亲人…… 元杳端起汤,缓缓喝光。 姜承琰捋了衣袖,亲自倒了五杯酒。 把酒递给几人,他举着酒杯道:“风华正茂之年,虽已各奔东西,但我们几人仍旧能像幼时般聚在一起,实在是幸事。 这杯酒,敬你们。” 元杳跟着举杯,笑容明媚:“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常回来看看你们的。” “拉倒你。”姜承琰一口喝光杯中酒,略带嫌弃地道:“一国皇后,一生出逃一次就够了。 若是多跑两次,就要威胁五国和谐了。” “噗……”元杳浅抿了一口清甜的酒液,笑得眉眼弯弯:“五国和谐,要靠你们五国皇帝来维护。 至于我嘛,我只想当个快乐的咸鱼!” 快乐的咸鱼? 姜承琰无奈道:“元小杳,你能不能有点追求?你还记得你现在的身份么? 你是楚国皇后,四国皇帝皇后的妹妹……” “皇后怎么啦?”元杳双手捧着下巴,笑眯眯道:“皇后就不能过得轻松惬意一些? 我有云潺护着,有女官帮衬着。 再者,只要我一直开心快乐,五国就能一直维持和谐往来、友好相处呀! 除了这,还有别的需要我做的吗?” 姜承琰:“……” 好,还真没有。 元杳在,五国间的友好和平衡,就永远不会被打破。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她做她自己就好。 姜承琰又亲自为几人添了酒,随后道:“元小杳,今夜这顿酒,当是你补给我和谢执的喜酒。” 喜酒? 元杳笑问:“承琰呀,等下我是不是得把酒菜钱补给你呀?” 姜承琰板了脸:“不要!我又不缺你这点钱!” 元杳眨眼:“我就是嘴上说说,我是不会给你钱的。” 姜承琰:“……” 真好。 他真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元杳接过云潺递来的清茶,喝了一口后,转移了话题,问:“承琰,小公主的名字取好了吗?” 提起小公主,姜承琰板着的脸,终于有了松动。 他眉梢压着浅浅的喜意:“有姝,姜有姝。” 有姝? 《诗经》里摘的名儿? 元杳念了一遍,笑道:“这名字,一听就是知蘅嫂嫂取的?” 姜承琰笑容一滞,脸上浮出一抹薄红:“你怎么知道?” “一听就能听出来呀!”元杳理所当然道。 邓知蘅出生书香世家,温婉如兰,大气包容,名字间都透着雅致的书卷气。 她自小爱慕姜承琰。 女儿的名字里,都透着对姜承琰的浓浓情意。 瞧姜承琰这副模样,心里定是门清的。 元杳喝了口酒,叹道:“真好呀!” 爱而不自知、暧昧阶段的双向感情,最是令人心动了! “什么?”姜承琰怀疑她不怀好意。 元杳脸上已然染上酒意,笑眯眯道:“明日,我进宫去瞧瞧太后和林贵太妃,也去瞧瞧知蘅嫂嫂和小公主。” 姜承琰闻言,体贴道:“明日,我派人接你们入宫。” “好呀!”元杳笑着应下。 转头,就见云潺和谢执无声对视着,已经喝光了两坛酒。 这两人…… 元杳懒得管他们,同姜承琰说话的空隙,问林玄:“先前,承琰不是在信上说,你快要成亲了么? 怎么过了这么久,反而没动静了?” 林玄喝酒的动作一滞。 他一口喝光杯中酒,郁闷道:“快定亲了,那贵女却同家中侍卫好上了,并且有了身孕。 亲事,也黄了。” “竟有这等事?”元杳惊讶不已。 这可真是好大一顶绿帽子呀! 她欲言又止一番后,安慰道:“没关系的林玄,她不嫁你,是她的损失……”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林玄又郁闷了几分。 他抓着小酒壶,喝了好大一口酒,才道:“我暂时不想成亲了……” 真是怕了。 “嗯嗯!”元杳一边小口喝酒,一边宽慰道:“感情一事,强求不得……” 本着安慰林玄,元杳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酒意上头。 夜深,半弯残月悬挂在天际。 仓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塔楼的宁静。 平南王府的护卫急匆匆上了塔楼,人还未站稳,就喘息道:“参见皇上!” 侍卫看向喝得微醺的谢执,沉声道:“誉王殿下,老王爷不行了……” 第802章 番外-迎来送往 谢执一生最幸福的,大约是有平南王这么个好父亲。 旁的皇子王孙、世家公子,刚一开始说话,就要开始识文断字,学习四书五经。 一出生,便要担起全家、甚至全族的希望。 小小年纪,就被男性长辈带着各种念书、作诗、下棋…… 谢执却是不同。 谢执乍一会走路,就被平南王带着骑马,一会说话,便被带着各种笑闹。 进国学院念书之前,谢执基本住在军营。 军营没有训练的时候,平南王会把他丢给属下,由人上山抓鸟、下河摸鱼…… 十几岁的时光,他都过得相当轻松快乐。 而今,给了他世间最纯粹亲情和幸福的人,却要离他而去了。 幸好,他赶上了送平南王的最后一程。 平南王是异姓王,可他的丧仪,却是按照亲王的规格来办的,谢执披麻戴孝,为他守灵…… 元杳没去参加平南王的丧仪。 她去瞧了平南王最后一眼,上了香,又进宫看了太后、林贵太妃、邓知蘅和李德山之后,就踏上了回程。 舅舅驾崩后,太后和林贵太妃的感情越发好了,两人经常一起赏花烹茶,帮着邓知蘅带小公主。 小公主长得特别像她母后,十分漂亮可爱,见谁都喜欢笑,又乖又不吵,当得起“姝”字。 李德山老了。 自先帝驾崩,李德山悲伤过度,伤了眼睛。 元杳去看他时,他头发花白,眯着一双眼睛,弯腰在永安宫伺弄着花草。 元杳站了许久,最终悄然离开,没去打扰老人家。 回到楚国时,天已入秋。 远程办公的云潺,早已做好安排。 一回行宫,避暑大军就全都返回了楚都。 楚都,秋高气爽。 云潺和元杳回宫后,皇宫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瘦了好几斤的云昙,整日各种撒娇,要哥哥嫂嫂陪他用膳,把他操劳掉的肉补回来。 元杳哭笑不得。 她一边忙着给云昙进补,一边还要准备着中秋宫宴。 按照惯例,宫宴到一半,云潺这里疼那里疼,病秧秧地离席。 离席之后,两人快乐地奔出宫,去江面大楼船上和爹爹小叔叔他们一起吃团圆饭。 江上,楼船布置得朴素雅致,却又甚是热闹,颇有过节的气氛。 几只炉子上,炭火正旺。 铜锅里,汤底熬得鲜香浓郁。 一张张桌子,摆满了各类肉和青菜。 暗卫们来回走动,添肉加菜的、端茶递水的、在案板上分割牛肉、鹿肉、鱼肉的…… 九千岁穿着华丽的红色衣衫,乌发如墨,眉眼如画,袖口轻捋,坐在雅致的茶具前烹水煮茶。 影和鹤音并排坐在他旁边的软椅上,持竿垂钓。 谢宁白衣白发,眉眼灿烂,明明相貌气质都很仙,却愣是挽了袖口,露出玉一般莹白的手腕,在拌鱼饵。 船边,两只白虎腻歪乖巧地依偎着,看着夜景等着吃鱼…… 元杳怀抱着一大束出宫前新鲜剪下的玫瑰,笑眯眯地踏上楼船,打招呼道:“爹爹、影叔、小叔叔、鹤音叔叔,还有各位叔叔们,中秋快乐呀!” 谢宁笑着抬头:“小杳儿,中秋快乐!” 别的一干人等也分别问了好。 九千岁拿着鱼竿,对元杳道:“小杳儿,陪年糕和汤圆玩会儿,过一盏茶再开饭。” 元杳没多想,笑得乖巧:“好!” 九千岁则递了鱼竿给云潺:“来。” 云潺含笑接过。 钓鱼队伍,又庞大了。 元杳把花递给残风和破月,让他俩找了花瓶来,把花插~好。 洗了手,她捋了裙子,坐在软垫上,伸手摸摸汤圆,又摸摸年糕:“离开姐姐三日了,有没有想姐姐呀?” 从大齐回来后,她就发现年糕精力不太好,加上她忙着宫宴的事,就把年糕和汤圆送到九千岁身边。 有谢宁和鹤音在,正好照看它们…… 汤圆抬起圆圆的大脑袋,用冰凉的鼻尖蹭了蹭元杳,蹭完,就低头去舔~舐年糕的脑袋。 年糕似是没力气,只是用耳朵蹭了元杳一下,算是回应她。 元杳弯腰唤它:“年糕?” 年糕眼皮动了动。 “你还是难受吗?”元杳把手放在年糕下巴处,替它挠着下巴。 年糕脑袋动了动,直接把下巴放在她手上,然后一动不动,仿佛这样会舒服一些。 元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低头瞧了年糕会儿,才惊觉,年糕的体温很低。 本该暖暖的下巴,不知是被夜风吹的,还是在甲板上沾染了寒意,凉凉的。 元杳转头,对拿着个苹果朝这边走来的破月招手。 破月啃着苹果走过来,问:“吃吗?” 元杳摇头。 她轻声道:“去替我找条绒毯,再找个软一些的枕头来。” 破月看了一眼汤圆和年糕,冷冰冰道:“找毯子做什么?它俩毛那么厚,冷不着的。” 听到这话,元杳心梗。 她认真看着破月:“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年糕很冷,你去给它拿条毯子。” 见她眸子出奇的黑,破月便知她生气了。 于是,他叼着苹果,折身进了船舱。 很快,破月腕间搭着一条西丘羊绒毯,手上拿着一个锦缎刺绣的柔软枕头,走到元杳身边。 他道:“抬一下它下巴。” 元杳照做。 她手轻轻一抬,破月就将枕头垫在年糕脑袋下。 年糕呼吸重了一下,鼻息长长的,而后归于平静。 元杳眼眶蓦然一酸:“年糕……” 年糕耳朵动了动。 元杳的声音,落入众人耳里。 楼船上,静了一瞬。 肩膀一暖,元杳缓缓抬头。 云潺手滑至她手腕,扶了她起身:“起风了,来,先用膳。” 元杳看向年糕:“可它……” “小杳儿。”九千岁的声音响起。 “爹爹……”元杳鼻子皱了皱。 九千岁已经放下鱼竿,净了手:“来陪爹爹用膳,年糕喜静,让汤圆陪它躺会儿。” 谢宁也笑盈盈道:“兄长,小杳儿,开饭啦!” 元杳被云潺扶着,一步三回头地入了座。 过节,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火锅,已经养成了习惯。 中途,谢宁两次倒酒给元杳:“小杳儿,多喝点,玫瑰米酒,你小叔叔我亲手酿的呢! 活血化瘀、美容养颜!” 元杳没办法拒绝。 菜没吃多少,酒就已经上头了。 往日,云潺早就替她挡酒了。 可,今夜,他却放纵谢宁灌她酒。 而她自己,也默认了这一行为,一杯又一杯地喝。 又是一杯酒递来,残风忽然走过来,薄唇抿了抿,沉声道:“年糕没气息了。” 与此同时,楼船里响起磅礴又悲伤的虎啸声:“吼……” “哗啦……” 鲜红酒液,浸透元杳的白裙。 她顾不得一身的酒,手脚并用地起身:“年糕!” “杳儿,慢些!” 云潺扔下茶盏,起身去扶元杳。 元杳跑到甲板边,汤圆正悲伤地耷拉着大脑袋,去舔舐着年糕。 年糕静静地躺在垫了薄毯的甲板上,睁了一半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透着死灰。 元杳泣不成声。 她把脸埋在年糕逐渐失去温度的肚皮上,失声恸哭。 一旁,汤圆也跟着呜咽。 听见声音,元杳起身,抱着汤圆哭。 一人一虎,在夜风中格外凄凉悲伤。 船上,所有人都静寂无声。 九千岁眼皮颤了颤,开口道:“世间万物,皆有轮回,人活着,总要迎来送往的。 小杳儿,看开些。” 第802章 番外-迎来送往 谢执一生最幸福的,大约是有平南王这么个好父亲。 旁的皇子王孙、世家公子,刚一开始说话,就要开始识文断字,学习四书五经。 一出生,便要担起全家、甚至全族的希望。 小小年纪,就被男性长辈带着各种念书、作诗、下棋…… 谢执却是不同。 谢执乍一会走路,就被平南王带着骑马,一会说话,便被带着各种笑闹。 进国学院念书之前,谢执基本住在军营。 军营没有训练的时候,平南王会把他丢给属下,由人上山抓鸟、下河摸鱼…… 十几岁的时光,他都过得相当轻松快乐。 而今,给了他世间最纯粹亲情和幸福的人,却要离他而去了。 幸好,他赶上了送平南王的最后一程。 平南王是异姓王,可他的丧仪,却是按照亲王的规格来办的,谢执披麻戴孝,为他守灵…… 元杳没去参加平南王的丧仪。 她去瞧了平南王最后一眼,上了香,又进宫看了太后、林贵太妃、邓知蘅和李德山之后,就踏上了回程。 舅舅驾崩后,太后和林贵太妃的感情越发好了,两人经常一起赏花烹茶,帮着邓知蘅带小公主。 小公主长得特别像她母后,十分漂亮可爱,见谁都喜欢笑,又乖又不吵,当得起“姝”字。 李德山老了。 自先帝驾崩,李德山悲伤过度,伤了眼睛。 元杳去看他时,他头发花白,眯着一双眼睛,弯腰在永安宫伺弄着花草。 元杳站了许久,最终悄然离开,没去打扰老人家。 回到楚国时,天已入秋。 远程办公的云潺,早已做好安排。 一回行宫,避暑大军就全都返回了楚都。 楚都,秋高气爽。 云潺和元杳回宫后,皇宫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瘦了好几斤的云昙,整日各种撒娇,要哥哥嫂嫂陪他用膳,把他操劳掉的肉补回来。 元杳哭笑不得。 她一边忙着给云昙进补,一边还要准备着中秋宫宴。 按照惯例,宫宴到一半,云潺这里疼那里疼,病秧秧地离席。 离席之后,两人快乐地奔出宫,去江面大楼船上和爹爹小叔叔他们一起吃团圆饭。 江上,楼船布置得朴素雅致,却又甚是热闹,颇有过节的气氛。 几只炉子上,炭火正旺。 铜锅里,汤底熬得鲜香浓郁。 一张张桌子,摆满了各类肉和青菜。 暗卫们来回走动,添肉加菜的、端茶递水的、在案板上分割牛肉、鹿肉、鱼肉的…… 九千岁穿着华丽的红色衣衫,乌发如墨,眉眼如画,袖口轻捋,坐在雅致的茶具前烹水煮茶。 影和鹤音并排坐在他旁边的软椅上,持竿垂钓。 谢宁白衣白发,眉眼灿烂,明明相貌气质都很仙,却愣是挽了袖口,露出玉一般莹白的手腕,在拌鱼饵。 船边,两只白虎腻歪乖巧地依偎着,看着夜景等着吃鱼…… 元杳怀抱着一大束出宫前新鲜剪下的玫瑰,笑眯眯地踏上楼船,打招呼道:“爹爹、影叔、小叔叔、鹤音叔叔,还有各位叔叔们,中秋快乐呀!” 谢宁笑着抬头:“小杳儿,中秋快乐!” 别的一干人等也分别问了好。 九千岁拿着鱼竿,对元杳道:“小杳儿,陪年糕和汤圆玩会儿,过一盏茶再开饭。” 元杳没多想,笑得乖巧:“好!” 九千岁则递了鱼竿给云潺:“来。” 云潺含笑接过。 钓鱼队伍,又庞大了。 元杳把花递给残风和破月,让他俩找了花瓶来,把花插~好。 洗了手,她捋了裙子,坐在软垫上,伸手摸摸汤圆,又摸摸年糕:“离开姐姐三日了,有没有想姐姐呀?” 从大齐回来后,她就发现年糕精力不太好,加上她忙着宫宴的事,就把年糕和汤圆送到九千岁身边。 有谢宁和鹤音在,正好照看它们…… 汤圆抬起圆圆的大脑袋,用冰凉的鼻尖蹭了蹭元杳,蹭完,就低头去舔~舐年糕的脑袋。 年糕似是没力气,只是用耳朵蹭了元杳一下,算是回应她。 元杳弯腰唤它:“年糕?” 年糕眼皮动了动。 “你还是难受吗?”元杳把手放在年糕下巴处,替它挠着下巴。 年糕脑袋动了动,直接把下巴放在她手上,然后一动不动,仿佛这样会舒服一些。 元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低头瞧了年糕会儿,才惊觉,年糕的体温很低。 本该暖暖的下巴,不知是被夜风吹的,还是在甲板上沾染了寒意,凉凉的。 元杳转头,对拿着个苹果朝这边走来的破月招手。 破月啃着苹果走过来,问:“吃吗?” 元杳摇头。 她轻声道:“去替我找条绒毯,再找个软一些的枕头来。” 破月看了一眼汤圆和年糕,冷冰冰道:“找毯子做什么?它俩毛那么厚,冷不着的。” 听到这话,元杳心梗。 她认真看着破月:“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年糕很冷,你去给它拿条毯子。” 见她眸子出奇的黑,破月便知她生气了。 于是,他叼着苹果,折身进了船舱。 很快,破月腕间搭着一条西丘羊绒毯,手上拿着一个锦缎刺绣的柔软枕头,走到元杳身边。 他道:“抬一下它下巴。” 元杳照做。 她手轻轻一抬,破月就将枕头垫在年糕脑袋下。 年糕呼吸重了一下,鼻息长长的,而后归于平静。 元杳眼眶蓦然一酸:“年糕……” 年糕耳朵动了动。 元杳的声音,落入众人耳里。 楼船上,静了一瞬。 肩膀一暖,元杳缓缓抬头。 云潺手滑至她手腕,扶了她起身:“起风了,来,先用膳。” 元杳看向年糕:“可它……” “小杳儿。”九千岁的声音响起。 “爹爹……”元杳鼻子皱了皱。 九千岁已经放下鱼竿,净了手:“来陪爹爹用膳,年糕喜静,让汤圆陪它躺会儿。” 谢宁也笑盈盈道:“兄长,小杳儿,开饭啦!” 元杳被云潺扶着,一步三回头地入了座。 过节,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火锅,已经养成了习惯。 中途,谢宁两次倒酒给元杳:“小杳儿,多喝点,玫瑰米酒,你小叔叔我亲手酿的呢! 活血化瘀、美容养颜!” 元杳没办法拒绝。 菜没吃多少,酒就已经上头了。 往日,云潺早就替她挡酒了。 可,今夜,他却放纵谢宁灌她酒。 而她自己,也默认了这一行为,一杯又一杯地喝。 又是一杯酒递来,残风忽然走过来,薄唇抿了抿,沉声道:“年糕没气息了。” 与此同时,楼船里响起磅礴又悲伤的虎啸声:“吼……” “哗啦……” 鲜红酒液,浸透元杳的白裙。 她顾不得一身的酒,手脚并用地起身:“年糕!” “杳儿,慢些!” 云潺扔下茶盏,起身去扶元杳。 元杳跑到甲板边,汤圆正悲伤地耷拉着大脑袋,去舔舐着年糕。 年糕静静地躺在垫了薄毯的甲板上,睁了一半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透着死灰。 元杳泣不成声。 她把脸埋在年糕逐渐失去温度的肚皮上,失声恸哭。 一旁,汤圆也跟着呜咽。 听见声音,元杳起身,抱着汤圆哭。 一人一虎,在夜风中格外凄凉悲伤。 船上,所有人都静寂无声。 九千岁眼皮颤了颤,开口道:“世间万物,皆有轮回,人活着,总要迎来送往的。 小杳儿,看开些。” 第803章 番外-越挫越勇 作为一只狮虎兽,年糕本不该存在在世上。 它是带着缺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活到如今,寿命已经算长。 但是,元杳还是难过了许久。 同样难过的,还有汤圆。 年糕死后,元杳带着汤圆,将它被送去它和汤圆生活了许久的地方,埋在厚厚软软的松枝里,让它在青山绿水间长眠。 汤圆不吃不喝不眠,在年糕的埋骨地趴了足足三天,才和元杳返回楚都。 回宫后,汤圆一蹶不振。 一个多月下来,瘦了足足百斤。 汤圆老了。 尽管,在它的认知里,它一直跟个大宝宝似的,成日撒娇打滚卖萌,可,它是岁数就摆在这里…… 它已经十三岁有余,在虎里,它的年龄已经很大了。 拿人的年龄来算,已经是个老人了。 毕竟,野生的虎,活个十五年,就已经是高龄…… 这些年,汤圆一直被养得很好,十分注意饮食,日常还要进行训练,从未生病,体质很好。 入了寒冬之后,汤圆依旧是不怎么吃喝,恹恹的。 瘦了一大圈,元杳心疼极了。 怕汤圆出现意外,谢宁和鹤音干脆住进宫里,云潺又专门寻了楚国最好的兽医。 谢宁住在宫中,每天跟兽医交流。 加上元杳,三人想遍了法子。 九千岁担心元杳,索性冬日也不远游了,直接住进云潺为他们准备的宅子,时不时进宫陪元杳。 元杳思虑了许久,对云潺道:“你帮我找一只狗狗来,要乖一点那种。” 云潺看着汤圆,轻叹了一口气,应道:“好。” 元杳看向郁郁寡欢的汤圆:“我希望它快点好起来。” 云潺弯腰,轻轻揽了揽她的后颈:“汤圆会好起来的。” “嗯。”元杳点点头。 自从大齐回来之后,云潺一直都很忙碌。 中秋过后,云昙如约被送往大齐,入国学院学习,待明年再回楚国。 幸好,谢宁在宫中。 元杳环着云潺的腰,把脸贴在他腰腹处,问:“对了云潺,赐婚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云潺轻抚着元杳柔软的头发,扬唇道:“我都安排好了,你不必忧心。” “我是担心,怕那些老纨绔不愿意。”元杳抬眸道。 云潺轻笑了一声,低头看她:“别担心,他们求着我还来不及呢。” “嗯?”元杳惊讶。 求着云潺赐婚? 那些老纨绔,不是都想把女儿、孙女送入宫做宠妃的吗? 如今,计划要落空了,不得急死呀? 看着元杳好奇的模样,云潺用鼻尖轻蹭了一下她鼻尖:“行宫,闹出了许多条人命,瞒不了多久。” 闹出……人命? 元杳:“……” 她听懂了。 原来,在行宫避暑的日子,那些个世家公子、贵女们日日在一块儿游山玩水,从诗词歌赋,最后发展到了一同行周公之礼。 好几个贵女有了身孕,已经快瞒不住了。 家中父母,急得正上火呢! 云潺揽着元杳,含笑道:“连续几日,有好几个大臣已经上下朝的路上掐了几架了。” 还打起来了? 啧…… 元杳靠在云潺怀里,不禁笑道:“晋升皇亲国戚的美梦破灭了,一时想不开、火气大想发泄是正常的。 云潺,既然公子贵女们两情相悦,就早点成全他们。 届时,我亲自去喝杯喜酒,送份礼物,鼓励一下当代少年少女们自由恋爱。” 云潺低头吻了吻她:“不要累着自己。” “嗯。”元杳点头,软声道:“我知道啦!” 云潺办事十分利落。 这天中午,元杳正亲自指挥着宫人布置午膳。 汤圆依旧是恹恹的,逼着眼睛,趴在铺了绒毯的地上烘炭火。 一盆牛奶,静静摆在门边不远处。 元杳正想唤汤圆起来喝牛奶,才转头,就见汤圆耳朵动了动,睁开冰蓝色的眼睛。 元杳正疑惑呢,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 宫人的声音就在殿外响起:“皇上。” 云潺“嗯”了一声,抬脚往里走。 元杳抬头往外看去。 云潺穿着浅金色刺绣龙袍,玉冠束发,逆光站在殿外。 他脚边的门槛上,一双小小的、毛茸茸的爪子往里探着,正吃劲地往里扒。 元杳惊奇又惊喜:“狗狗?” 软软的嘤嘤声,从门槛边响起。 这嘤嘤声一响起,躺了一上午的汤圆,终于动了。 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抬起圆圆的脑袋,往门这边看过来。 可惜,门槛太高,狗狗太矮。 云潺弯腰,从地上捞起一只肉嘟嘟、毛茸茸的白色小奶狗,迈入殿门,把小奶狗放在地上,轻拍了一下它:“去。”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 没了阻碍,小奶狗迈着小短腿,在大殿内跑得十分欢快。 一边跑,小家伙一边发出小奶音:“汪……” 初生奶狗不畏虎,直接就朝汤圆跑过去:“汪汪……” 奶声奶气的。 汤圆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就起了身,抖了抖耳朵,低头在小奶狗身上嗅了嗅。 小奶狗坐在它脚边,还没它的腿高…… 小奶狗一边奶乎乎地叫,一边不停摇尾巴。 忽然,就见汤圆张嘴:“吼……” 小奶狗当场被汤圆呼出的气吹到炸毛。 还未断奶的小家伙,进宫第一天,被吓得做了一夜噩梦,睡觉都在呜咽和发抖。 然而,第二天,小奶狗又迈着小短腿,嘤嘤地去蹭汤圆,还去拱汤圆,试图找奶喝。 如此,又换来汤圆凶巴巴的虎啸声。 小家伙越搓越勇。 不知是不是被小奶狗烦得紧了,汤圆终于受不了,每日在皇宫溜达来溜达去,食量终于渐长。 身后,永远追着一只小奶狗。 小奶狗长成大白狗的时候,汤圆的体重终于长了许多回来。 虎也开朗了。 元杳彻底松了一口气。 开春时,她终于收到了东夜传来的好消息。 在喝了她让谢宁开的方子数月之后,梁紫嫣终于有了身孕,怀了夜长幽的第一个孩子。 入秋之后,去大齐念书的云昙也回了楚国。 元杳的后宫日常,就是陪云潺、陪爹爹、陪小叔叔,养汤圆、养狗狗、养云昙,玩玩玩…… 悠闲的日子,持续到她二十岁那年…… 第803章 番外-越挫越勇 作为一只狮虎兽,年糕本不该存在在世上。 它是带着缺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活到如今,寿命已经算长。 但是,元杳还是难过了许久。 同样难过的,还有汤圆。 年糕死后,元杳带着汤圆,将它被送去它和汤圆生活了许久的地方,埋在厚厚软软的松枝里,让它在青山绿水间长眠。 汤圆不吃不喝不眠,在年糕的埋骨地趴了足足三天,才和元杳返回楚都。 回宫后,汤圆一蹶不振。 一个多月下来,瘦了足足百斤。 汤圆老了。 尽管,在它的认知里,它一直跟个大宝宝似的,成日撒娇打滚卖萌,可,它是岁数就摆在这里…… 它已经十三岁有余,在虎里,它的年龄已经很大了。 拿人的年龄来算,已经是个老人了。 毕竟,野生的虎,活个十五年,就已经是高龄…… 这些年,汤圆一直被养得很好,十分注意饮食,日常还要进行训练,从未生病,体质很好。 入了寒冬之后,汤圆依旧是不怎么吃喝,恹恹的。 瘦了一大圈,元杳心疼极了。 怕汤圆出现意外,谢宁和鹤音干脆住进宫里,云潺又专门寻了楚国最好的兽医。 谢宁住在宫中,每天跟兽医交流。 加上元杳,三人想遍了法子。 九千岁担心元杳,索性冬日也不远游了,直接住进云潺为他们准备的宅子,时不时进宫陪元杳。 元杳思虑了许久,对云潺道:“你帮我找一只狗狗来,要乖一点那种。” 云潺看着汤圆,轻叹了一口气,应道:“好。” 元杳看向郁郁寡欢的汤圆:“我希望它快点好起来。” 云潺弯腰,轻轻揽了揽她的后颈:“汤圆会好起来的。” “嗯。”元杳点点头。 自从大齐回来之后,云潺一直都很忙碌。 中秋过后,云昙如约被送往大齐,入国学院学习,待明年再回楚国。 幸好,谢宁在宫中。 元杳环着云潺的腰,把脸贴在他腰腹处,问:“对了云潺,赐婚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云潺轻抚着元杳柔软的头发,扬唇道:“我都安排好了,你不必忧心。” “我是担心,怕那些老纨绔不愿意。”元杳抬眸道。 云潺轻笑了一声,低头看她:“别担心,他们求着我还来不及呢。” “嗯?”元杳惊讶。 求着云潺赐婚? 那些老纨绔,不是都想把女儿、孙女送入宫做宠妃的吗? 如今,计划要落空了,不得急死呀? 看着元杳好奇的模样,云潺用鼻尖轻蹭了一下她鼻尖:“行宫,闹出了许多条人命,瞒不了多久。” 闹出……人命? 元杳:“……” 她听懂了。 原来,在行宫避暑的日子,那些个世家公子、贵女们日日在一块儿游山玩水,从诗词歌赋,最后发展到了一同行周公之礼。 好几个贵女有了身孕,已经快瞒不住了。 家中父母,急得正上火呢! 云潺揽着元杳,含笑道:“连续几日,有好几个大臣已经上下朝的路上掐了几架了。” 还打起来了? 啧…… 元杳靠在云潺怀里,不禁笑道:“晋升皇亲国戚的美梦破灭了,一时想不开、火气大想发泄是正常的。 云潺,既然公子贵女们两情相悦,就早点成全他们。 届时,我亲自去喝杯喜酒,送份礼物,鼓励一下当代少年少女们自由恋爱。” 云潺低头吻了吻她:“不要累着自己。” “嗯。”元杳点头,软声道:“我知道啦!” 云潺办事十分利落。 这天中午,元杳正亲自指挥着宫人布置午膳。 汤圆依旧是恹恹的,逼着眼睛,趴在铺了绒毯的地上烘炭火。 一盆牛奶,静静摆在门边不远处。 元杳正想唤汤圆起来喝牛奶,才转头,就见汤圆耳朵动了动,睁开冰蓝色的眼睛。 元杳正疑惑呢,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 宫人的声音就在殿外响起:“皇上。” 云潺“嗯”了一声,抬脚往里走。 元杳抬头往外看去。 云潺穿着浅金色刺绣龙袍,玉冠束发,逆光站在殿外。 他脚边的门槛上,一双小小的、毛茸茸的爪子往里探着,正吃劲地往里扒。 元杳惊奇又惊喜:“狗狗?” 软软的嘤嘤声,从门槛边响起。 这嘤嘤声一响起,躺了一上午的汤圆,终于动了。 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抬起圆圆的脑袋,往门这边看过来。 可惜,门槛太高,狗狗太矮。 云潺弯腰,从地上捞起一只肉嘟嘟、毛茸茸的白色小奶狗,迈入殿门,把小奶狗放在地上,轻拍了一下它:“去。”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 没了阻碍,小奶狗迈着小短腿,在大殿内跑得十分欢快。 一边跑,小家伙一边发出小奶音:“汪……” 初生奶狗不畏虎,直接就朝汤圆跑过去:“汪汪……” 奶声奶气的。 汤圆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就起了身,抖了抖耳朵,低头在小奶狗身上嗅了嗅。 小奶狗坐在它脚边,还没它的腿高…… 小奶狗一边奶乎乎地叫,一边不停摇尾巴。 忽然,就见汤圆张嘴:“吼……” 小奶狗当场被汤圆呼出的气吹到炸毛。 还未断奶的小家伙,进宫第一天,被吓得做了一夜噩梦,睡觉都在呜咽和发抖。 然而,第二天,小奶狗又迈着小短腿,嘤嘤地去蹭汤圆,还去拱汤圆,试图找奶喝。 如此,又换来汤圆凶巴巴的虎啸声。 小家伙越搓越勇。 不知是不是被小奶狗烦得紧了,汤圆终于受不了,每日在皇宫溜达来溜达去,食量终于渐长。 身后,永远追着一只小奶狗。 小奶狗长成大白狗的时候,汤圆的体重终于长了许多回来。 虎也开朗了。 元杳彻底松了一口气。 开春时,她终于收到了东夜传来的好消息。 在喝了她让谢宁开的方子数月之后,梁紫嫣终于有了身孕,怀了夜长幽的第一个孩子。 入秋之后,去大齐念书的云昙也回了楚国。 元杳的后宫日常,就是陪云潺、陪爹爹、陪小叔叔,养汤圆、养狗狗、养云昙,玩玩玩…… 悠闲的日子,持续到她二十岁那年…… 第804章 番外-小杳儿有喜了 又是一年春日。 杏雨梨云,春光烂漫。 楚国国都,百花绽放,天气格外地好。 云潺推说身体不适,让云昙学着处理政务,随后,易了个容,带着元杳出门踏青。 一起的,自然缺不了九千岁、影、谢宁和鹤音,残风破月,以及一众暗卫。 外加,圆滚滚的汤圆、身形矫健的雪球。 雪球,是云潺当初从宫外抱回来陪汤圆的小奶狗。 一家十几口,热热闹闹的。 这几年,元杳和云潺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好。 在云潺的宠溺之下,元杳除了年岁渐长、容貌越发明艳动人之外,性格却如少女时一般。 又甜又软,撒起娇来,无人招架得住。 这日。 楚都对岸,风荷城。 昨夜,又睡得晚了些。 春寒刚散,清晨的风还有些凉。 元杳裹着锦被,乌发散开,闭着双眼,软软地躺在床上,如玉一般的手臂轻搭在床沿。 躺了会儿,又换了个姿势。 大约躺了一盏茶,她又换了一个姿势,轻轻嘤咛了一声。 云潺端了盆温水推门进来,就听见她娇软的嘤咛声。 把木盆放下,又将撑开一半的窗户合上,云潺才走到床边坐下,温柔地问:“杳儿,起床么?” “哼……” 被窝里传来极轻的轻哼声。 云潺低低一笑,弯腰问:“腰还酸么?” 元杳这才掀开眼皮,甜软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时独有的嘶哑:“都怪你! 都成亲这么久了,你还不腻吗? 在床上,每次都跟饿狼似的……” 云潺漂亮的眸子变得深邃,压低声音道:“和你做喜欢的事,所以一辈子都不会腻。” 元杳:“……” 她从脸烫到耳根。 轻轻翻了个身,她轻呼了一声:“云潺,我……好像要来月事了,小腹有些难受……” “嗯?”云潺闻言,蹙眉道:“你的月事,不是刚走了十几日么?” 是吗? 元杳缩了缩身子:“会不会是乱了?我小腹有点儿疼,腰也有些酸痛。” 小腹疼? 云潺立刻担忧起来。 他伸手入被窝,温暖干燥的手掌,隔着薄薄衣衫,轻贴在元杳腹部,催动了内力,轻轻揉着。 元杳感受着他掌心的热意,闭上眼睛,嘟囔道:“都怪你!多半是你昨夜太折腾了!” 云潺心疼又愧疚,一边揉,一边道:“抱歉杳儿,昨夜是我放纵了,下次,我定温柔些。” 见他态度诚恳,元杳一时间又不好怪罪了。 毕竟,云潺已经足够克制了。 都怪他……嗯……发育得太好…… 揉了会儿,元杳觉得舒服多了。 她跟个挂件似的,懒懒地挂在云潺身上,任由他帮她穿衣、洗脸、漱口、挽发…… 收拾好后,两人一起上楼。 六层的小楼,雕梁画栋,精致奢华,是云潺在宫外准备的住所。 一楼是平日暗卫们住的,附带宽敞的大院子,适合日常练武健身,顺便来点烧烤之类的。 二楼,住着谢宁和鹤音。 三楼,住着九千岁和影。 元杳和云潺住五楼,四楼空着,做成了一个特别大的书房。 当初修建小楼时,用了特殊材质,无论是隔音还是美观,都十分注重,修了三年才好。 今年开春,房子才住上。 六楼,仿做了落地大推窗,平日用来用膳、赏景、喝茶。 上了六楼,饭菜飘香。 元杳只嗅了一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云潺扶着她,问:“杳儿,怎么了?” 元杳摇了摇头。 窗边,桌子上摆满了精致小菜,还有用砂锅熬煮的粥。 还未走近,元杳就嗅着一股子腥味。 还未开口呢,谢宁就笑盈盈地转头道:“小杳儿,云潺,来得正好,该用早膳啦! 今晨的早膳,有生滚鱼片粥、银鱼鸡蛋羹、干炸香酥小黄鱼……” “呕……” 突兀的干呕声,打断谢宁的报菜名声。 谢宁:“……” 灿烂的笑意,僵在脸上。 云潺第一时间扶住元杳:“杳儿……” 正巧,九千岁握着一卷书从楼下上来。 他眸色微冷:“这是怎么了?” “呕……” 回应他的,是一声干呕。 九千岁:“……” 他当即冷下脸:“谢宁!” “来了来了!”谢宁捋了头发,挽了衣袖,招手道:“云潺,快把小杳儿扶过来!” 语罢,拉过一把椅子。 云潺弯腰,打横把元杳抱起来,走到椅子旁才放下她。 他手忙脚乱,倒了杯温水。 元杳一手捂嘴巴,一手轻轻摆了摆。 她不想喝水。 因为干呕,她眼里水光浅浅,眼眸有些红。 她抬眸看向九千岁:“爹爹,杳儿没事……呕……” 九千岁:“……” 元杳这些年甚少生病。 偶感风寒,也是很快就好了。 像今日这样的状况,还是第一次。 他弯腰,轻拍了一下元杳,柔声道:“乖,先别说话。” 说完,冷冷对谢宁道:“你快给小杳儿瞧瞧!” 态度,截然不同。 谢宁倒是习惯了。 “小叔叔,请坐。”云潺搬了把椅子。 谢宁袍摆一掀,坐在元杳对面,膝盖一撑:“小杳儿,来,把手给小叔叔。” 元杳眼睛水汪汪的,乖乖照做。 谢宁眯眼,温凉的指尖轻轻搭上元杳的脉搏。 这时,一阵风吹来。 鱼香随风飘来,味道浓郁。 “吓!” “呕……” 谢宁和元杳差点齐齐弹起来。 “小叔叔,如何?” 云潺脸色刷地一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九千岁抿紧薄唇,跟要杀人似的,冷冷瞪着谢宁。 谢宁抖着手,把手从元杳脉搏上拿开。 他嘴角抖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九千岁怒了:“谢宁,你是不是有病?” “我我我……”谢宁脸色泛红,结巴道:“有,有……” 九千岁:“?” 云潺心都凉了。 楼下院子里训练的暗卫,全都停了下来,伸长脖子往楼上看,恨不得把楼层全部看穿。 正巧,鹤音和影一同上楼来。 见气氛诡异,影问:“发生了何事?” 谢宁扭头:“师父!” 鹤音:“……” 他声音清润地道:“阿宁,为师听力甚好,你不必叫得这么大声。” 话音才落下,就听九千岁开口道:“鹤音,你这徒弟废了,有辱师门,扔了。 过来,为小杳儿把把脉。” 嗯? 鹤音抬头看向元杳。 元杳茫然地张了张嘴:“鹤音叔叔,我好像……” 生病了。 “小杳儿有喜了!!!” 第804章 番外-小杳儿有喜了 又是一年春日。 杏雨梨云,春光烂漫。 楚国国都,百花绽放,天气格外地好。 云潺推说身体不适,让云昙学着处理政务,随后,易了个容,带着元杳出门踏青。 一起的,自然缺不了九千岁、影、谢宁和鹤音,残风破月,以及一众暗卫。 外加,圆滚滚的汤圆、身形矫健的雪球。 雪球,是云潺当初从宫外抱回来陪汤圆的小奶狗。 一家十几口,热热闹闹的。 这几年,元杳和云潺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好。 在云潺的宠溺之下,元杳除了年岁渐长、容貌越发明艳动人之外,性格却如少女时一般。 又甜又软,撒起娇来,无人招架得住。 这日。 楚都对岸,风荷城。 昨夜,又睡得晚了些。 春寒刚散,清晨的风还有些凉。 元杳裹着锦被,乌发散开,闭着双眼,软软地躺在床上,如玉一般的手臂轻搭在床沿。 躺了会儿,又换了个姿势。 大约躺了一盏茶,她又换了一个姿势,轻轻嘤咛了一声。 云潺端了盆温水推门进来,就听见她娇软的嘤咛声。 把木盆放下,又将撑开一半的窗户合上,云潺才走到床边坐下,温柔地问:“杳儿,起床么?” “哼……” 被窝里传来极轻的轻哼声。 云潺低低一笑,弯腰问:“腰还酸么?” 元杳这才掀开眼皮,甜软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时独有的嘶哑:“都怪你! 都成亲这么久了,你还不腻吗? 在床上,每次都跟饿狼似的……” 云潺漂亮的眸子变得深邃,压低声音道:“和你做喜欢的事,所以一辈子都不会腻。” 元杳:“……” 她从脸烫到耳根。 轻轻翻了个身,她轻呼了一声:“云潺,我……好像要来月事了,小腹有些难受……” “嗯?”云潺闻言,蹙眉道:“你的月事,不是刚走了十几日么?” 是吗? 元杳缩了缩身子:“会不会是乱了?我小腹有点儿疼,腰也有些酸痛。” 小腹疼? 云潺立刻担忧起来。 他伸手入被窝,温暖干燥的手掌,隔着薄薄衣衫,轻贴在元杳腹部,催动了内力,轻轻揉着。 元杳感受着他掌心的热意,闭上眼睛,嘟囔道:“都怪你!多半是你昨夜太折腾了!” 云潺心疼又愧疚,一边揉,一边道:“抱歉杳儿,昨夜是我放纵了,下次,我定温柔些。” 见他态度诚恳,元杳一时间又不好怪罪了。 毕竟,云潺已经足够克制了。 都怪他……嗯……发育得太好…… 揉了会儿,元杳觉得舒服多了。 她跟个挂件似的,懒懒地挂在云潺身上,任由他帮她穿衣、洗脸、漱口、挽发…… 收拾好后,两人一起上楼。 六层的小楼,雕梁画栋,精致奢华,是云潺在宫外准备的住所。 一楼是平日暗卫们住的,附带宽敞的大院子,适合日常练武健身,顺便来点烧烤之类的。 二楼,住着谢宁和鹤音。 三楼,住着九千岁和影。 元杳和云潺住五楼,四楼空着,做成了一个特别大的书房。 当初修建小楼时,用了特殊材质,无论是隔音还是美观,都十分注重,修了三年才好。 今年开春,房子才住上。 六楼,仿做了落地大推窗,平日用来用膳、赏景、喝茶。 上了六楼,饭菜飘香。 元杳只嗅了一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云潺扶着她,问:“杳儿,怎么了?” 元杳摇了摇头。 窗边,桌子上摆满了精致小菜,还有用砂锅熬煮的粥。 还未走近,元杳就嗅着一股子腥味。 还未开口呢,谢宁就笑盈盈地转头道:“小杳儿,云潺,来得正好,该用早膳啦! 今晨的早膳,有生滚鱼片粥、银鱼鸡蛋羹、干炸香酥小黄鱼……” “呕……” 突兀的干呕声,打断谢宁的报菜名声。 谢宁:“……” 灿烂的笑意,僵在脸上。 云潺第一时间扶住元杳:“杳儿……” 正巧,九千岁握着一卷书从楼下上来。 他眸色微冷:“这是怎么了?” “呕……” 回应他的,是一声干呕。 九千岁:“……” 他当即冷下脸:“谢宁!” “来了来了!”谢宁捋了头发,挽了衣袖,招手道:“云潺,快把小杳儿扶过来!” 语罢,拉过一把椅子。 云潺弯腰,打横把元杳抱起来,走到椅子旁才放下她。 他手忙脚乱,倒了杯温水。 元杳一手捂嘴巴,一手轻轻摆了摆。 她不想喝水。 因为干呕,她眼里水光浅浅,眼眸有些红。 她抬眸看向九千岁:“爹爹,杳儿没事……呕……” 九千岁:“……” 元杳这些年甚少生病。 偶感风寒,也是很快就好了。 像今日这样的状况,还是第一次。 他弯腰,轻拍了一下元杳,柔声道:“乖,先别说话。” 说完,冷冷对谢宁道:“你快给小杳儿瞧瞧!” 态度,截然不同。 谢宁倒是习惯了。 “小叔叔,请坐。”云潺搬了把椅子。 谢宁袍摆一掀,坐在元杳对面,膝盖一撑:“小杳儿,来,把手给小叔叔。” 元杳眼睛水汪汪的,乖乖照做。 谢宁眯眼,温凉的指尖轻轻搭上元杳的脉搏。 这时,一阵风吹来。 鱼香随风飘来,味道浓郁。 “吓!” “呕……” 谢宁和元杳差点齐齐弹起来。 “小叔叔,如何?” 云潺脸色刷地一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九千岁抿紧薄唇,跟要杀人似的,冷冷瞪着谢宁。 谢宁抖着手,把手从元杳脉搏上拿开。 他嘴角抖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九千岁怒了:“谢宁,你是不是有病?” “我我我……”谢宁脸色泛红,结巴道:“有,有……” 九千岁:“?” 云潺心都凉了。 楼下院子里训练的暗卫,全都停了下来,伸长脖子往楼上看,恨不得把楼层全部看穿。 正巧,鹤音和影一同上楼来。 见气氛诡异,影问:“发生了何事?” 谢宁扭头:“师父!” 鹤音:“……” 他声音清润地道:“阿宁,为师听力甚好,你不必叫得这么大声。” 话音才落下,就听九千岁开口道:“鹤音,你这徒弟废了,有辱师门,扔了。 过来,为小杳儿把把脉。” 嗯? 鹤音抬头看向元杳。 元杳茫然地张了张嘴:“鹤音叔叔,我好像……” 生病了。 “小杳儿有喜了!!!” 第805章 番外-节制行事 谢宁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他这么一喊,整栋楼的人都听见了。 七道目光,呆呆愣愣的,齐刷刷、直勾勾地落在元杳腹部。 时间,仿佛凝滞了。 好半晌,云潺才回过神来。 他想也没想,大步走过去,用力把元杳的脑袋揽入怀里,连声音都在颤抖:“杳儿……” 元杳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反手放在云潺后背,安抚地轻轻拍了拍。 看着两人,九千岁眼尾微红。 他的小团子,终于是长大了,马上也要有属于她自己的小团子了…… 喜悦外加欣慰之余,又伴有感慨—— 时光,催人老。 压了唇角,九千岁看向云潺,冷冷道:“云潺,你是要勒晕小杳儿是么? 没瞧见她喘不上气了?还不松开她? 都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轻没重?” “岳父说得是。”云潺连忙松手。 素来沉稳内敛的年轻皇帝,再克制不住情绪,又是狂喜,又是担忧。 他顾不得长辈们在场,伸手放在元杳小腹:“小腹还疼么?” 元杳点头:“有一点点……” 小腹疼? “好好的,怎么会小腹疼?”九千岁闻言,眸光跟要杀人似的,冷冷看着云潺。 云潺一哽。 他思来想去,大约是昨夜不够节制。 越想,云潺越怕:“岳父,我……” 影瞥了九千岁一眼,暗自失笑,站出来为云潺解围。 他问鹤音:“输入点内力试试?” 残风往前迈了一步:“我内力深厚,让我来。” “我的也可以。”破月开口道。 望着一群乱了阵脚的人,鹤音无奈道:“杳儿如今有了身孕,不宜再随意对她用内力。” 啊…… 一群人干着急。 云潺的额头,浸出冷汗。 九千岁眼神更冷了。 孩子不孩子的,他不管,他只管他的小杳儿。 鹤音将顺着肩落下的白发拉至身后,捋了袖子,走到谢宁身旁:“阿宁,你起来。” 谢宁赶紧让座。 鹤音坐在元杳旁边,轻飘飘地搭在元杳的手腕上,清润一笑:“来,把手给我。” 元杳乖乖把手递过去。 她惊喜之余,又有些害怕。 一紧张,呼吸和心跳都乱了…… 察觉到元杳紧张,鹤音温声道:“别怕。” 元杳坐正了身体。 旁边的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谢宁弯腰:“师父,如何?” 鹤音又把了会儿元杳的脉搏,才缓缓道:“杳儿确是有喜了。” “我就说嘛!”谢宁高兴之余,又为自己不平:“我好歹也是行医多年了,喜脉怎么会诊错呢?” “没人说你诊错脉。”九千岁道。 谢宁:“……” 好。 是他太过欣喜,导致自己太紧张了,都产生自我怀疑了。 鹤音又把了会儿脉,才松开元杳的手。 他抬眸看向云潺:“年轻人血气方刚、精力旺盛,是好事,可,偶尔也需要节制。 今日起,暂时不要行房了。 若要行房,需得等到胎儿稳定之后。” 四道目光,犹如利箭,齐齐落在云潺脸上,宛如淬了冰的利刃。 云潺:“……” 他薄唇动了动:“我……” 九千岁冷冷地瞧着他:“我什么我?你今年才四岁么?一把年纪了,不知节制,整日缠着小杳儿!” 云潺:“……” 他今年才二十四岁…… 九千岁又道:“一国皇帝,连基本的自制力都没有!” 云潺:“……” 元杳:“……” 她看着九千岁,欲言又止。 脸,烫得不像话。 一旁,别的人不太敢说云潺,谢宁和破月却是敢的。 破月冷不丁地道:“若是精力太旺盛,吃点药。” 吃了药,萎靡一点就好。 “嗯嗯!我可以开药。”谢宁附和道。 破月又道:“或者,暂时分开几年,等年纪大点,郡主再回楚都。” “嗯嗯!我和兄长可以带小杳儿走。”谢宁继续附和:“反正我和兄长的家产都是小杳儿的。 孩子,我们养得起。 而且,保准比在这楚宫养得好!” 破月赞同地点头:“我们还可以单独打个天下,让他当皇帝。” “这个好!”谢宁拍掌:“若是儿子,就当皇帝,若是女儿,就当女皇!” “可是,当皇帝会很累。”破月迟疑。 谢宁立刻看向云潺。 当皇帝,确实累。 不当皇帝,但凡有个官职,都很累。 譬如兄长。 当了个监国,半辈子就搭进去了…… “不行!”谢宁立即反对:“小杳儿的孩子,继承咱们元家的家产就够了! 皇帝女帝什么的,还是算了!” 破月点点头。 元杳:“……” 云潺:“……” 她才有身孕呢,宝宝的一生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云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了。 他知道,若九千岁真要带走元杳,他根本阻止不了。 暗卫营一出动,他就别想再找到她! 云潺抿了抿唇,真诚地开口道歉:“岳父,今日之事,是云潺之过错,但请不要带杳儿走。 今日起,云潺定当节制行事。” 九千岁冷冷瞧着他。 元杳满脸发烫,开口求情道:“爹爹,你不要怪云潺……” 剩下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虽说云潺确实不够节制,可,也是她没阻止他。 毕竟,和喜欢的人做亲密的事,不会嫌多。 而且,云潺素来体贴,很是照顾她的感受。 她也十分喜欢。 脸红。 这么一紧张,元杳反而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除了那难闻的鱼腥味。 望着脸色红润、双眸亮晶晶的元杳,九千岁心疼之余,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的乖女儿,就这么被一个在他眼里除了皮囊、一无是处的臭小子拐走了好几年。 如今,还给折腾有身孕了。 但,一想到他要做外公了,他的心里,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欣喜…… 冷哼了一声,九千岁看向谢宁:“那年在南溪镇开的药,再给他开一副。 一年内,都让小杳儿安心待产。” 药? 服了就那什么不起来的药么? 谢宁挠挠白发:“药倒是有,可是兄长,阿宁不建议这样?” “为何?”九千岁的脸更冷了。 谢宁笑眯眯地看向元杳:“女子怀孕后,性格容易敏感多疑,各方面的需求也会增多。 时不时的,需要当夫君的好好抚慰抚慰。 如此,更有利身心健康,也有利胎儿发育。” 抚慰? 九千岁:“……” 众人:“……” 鹤音开口道:“嗯,阿宁说的是真的。” 社死现场,大抵如此。 元杳羞红了满脸,只差找个洞钻进去。 小叔叔和鹤音叔叔,还真把她当患者认真对待了,说什么都没避讳着家属…… 好半晌,九千岁才面色不自然地道:“饿了,用膳! 荤食全撤了,换素的来!” 云潺眼观鼻鼻观心,主动挽了袖子:“杳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你做的食物,是给人吃的么?”九千岁冷冷横了他一眼。 “让岳父见笑了,岳父说得对,云潺做的东西,确实难吃。”云潺温顺回道。 九千岁火气没地儿泄,就瞪了谢宁一眼:“都是你,大清早就嚷着要吃鱼。” 害小杳儿闻了腥味,干呕不止。 谢宁:“???”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好惨呀! 谢宁伸手在怀里掏,边掏边咬牙切齿道:“云潺,你还是吃药你……” 第805章 番外-节制行事 谢宁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他这么一喊,整栋楼的人都听见了。 七道目光,呆呆愣愣的,齐刷刷、直勾勾地落在元杳腹部。 时间,仿佛凝滞了。 好半晌,云潺才回过神来。 他想也没想,大步走过去,用力把元杳的脑袋揽入怀里,连声音都在颤抖:“杳儿……” 元杳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反手放在云潺后背,安抚地轻轻拍了拍。 看着两人,九千岁眼尾微红。 他的小团子,终于是长大了,马上也要有属于她自己的小团子了…… 喜悦外加欣慰之余,又伴有感慨—— 时光,催人老。 压了唇角,九千岁看向云潺,冷冷道:“云潺,你是要勒晕小杳儿是么? 没瞧见她喘不上气了?还不松开她? 都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轻没重?” “岳父说得是。”云潺连忙松手。 素来沉稳内敛的年轻皇帝,再克制不住情绪,又是狂喜,又是担忧。 他顾不得长辈们在场,伸手放在元杳小腹:“小腹还疼么?” 元杳点头:“有一点点……” 小腹疼? “好好的,怎么会小腹疼?”九千岁闻言,眸光跟要杀人似的,冷冷看着云潺。 云潺一哽。 他思来想去,大约是昨夜不够节制。 越想,云潺越怕:“岳父,我……” 影瞥了九千岁一眼,暗自失笑,站出来为云潺解围。 他问鹤音:“输入点内力试试?” 残风往前迈了一步:“我内力深厚,让我来。” “我的也可以。”破月开口道。 望着一群乱了阵脚的人,鹤音无奈道:“杳儿如今有了身孕,不宜再随意对她用内力。” 啊…… 一群人干着急。 云潺的额头,浸出冷汗。 九千岁眼神更冷了。 孩子不孩子的,他不管,他只管他的小杳儿。 鹤音将顺着肩落下的白发拉至身后,捋了袖子,走到谢宁身旁:“阿宁,你起来。” 谢宁赶紧让座。 鹤音坐在元杳旁边,轻飘飘地搭在元杳的手腕上,清润一笑:“来,把手给我。” 元杳乖乖把手递过去。 她惊喜之余,又有些害怕。 一紧张,呼吸和心跳都乱了…… 察觉到元杳紧张,鹤音温声道:“别怕。” 元杳坐正了身体。 旁边的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谢宁弯腰:“师父,如何?” 鹤音又把了会儿元杳的脉搏,才缓缓道:“杳儿确是有喜了。” “我就说嘛!”谢宁高兴之余,又为自己不平:“我好歹也是行医多年了,喜脉怎么会诊错呢?” “没人说你诊错脉。”九千岁道。 谢宁:“……” 好。 是他太过欣喜,导致自己太紧张了,都产生自我怀疑了。 鹤音又把了会儿脉,才松开元杳的手。 他抬眸看向云潺:“年轻人血气方刚、精力旺盛,是好事,可,偶尔也需要节制。 今日起,暂时不要行房了。 若要行房,需得等到胎儿稳定之后。” 四道目光,犹如利箭,齐齐落在云潺脸上,宛如淬了冰的利刃。 云潺:“……” 他薄唇动了动:“我……” 九千岁冷冷地瞧着他:“我什么我?你今年才四岁么?一把年纪了,不知节制,整日缠着小杳儿!” 云潺:“……” 他今年才二十四岁…… 九千岁又道:“一国皇帝,连基本的自制力都没有!” 云潺:“……” 元杳:“……” 她看着九千岁,欲言又止。 脸,烫得不像话。 一旁,别的人不太敢说云潺,谢宁和破月却是敢的。 破月冷不丁地道:“若是精力太旺盛,吃点药。” 吃了药,萎靡一点就好。 “嗯嗯!我可以开药。”谢宁附和道。 破月又道:“或者,暂时分开几年,等年纪大点,郡主再回楚都。” “嗯嗯!我和兄长可以带小杳儿走。”谢宁继续附和:“反正我和兄长的家产都是小杳儿的。 孩子,我们养得起。 而且,保准比在这楚宫养得好!” 破月赞同地点头:“我们还可以单独打个天下,让他当皇帝。” “这个好!”谢宁拍掌:“若是儿子,就当皇帝,若是女儿,就当女皇!” “可是,当皇帝会很累。”破月迟疑。 谢宁立刻看向云潺。 当皇帝,确实累。 不当皇帝,但凡有个官职,都很累。 譬如兄长。 当了个监国,半辈子就搭进去了…… “不行!”谢宁立即反对:“小杳儿的孩子,继承咱们元家的家产就够了! 皇帝女帝什么的,还是算了!” 破月点点头。 元杳:“……” 云潺:“……” 她才有身孕呢,宝宝的一生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云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了。 他知道,若九千岁真要带走元杳,他根本阻止不了。 暗卫营一出动,他就别想再找到她! 云潺抿了抿唇,真诚地开口道歉:“岳父,今日之事,是云潺之过错,但请不要带杳儿走。 今日起,云潺定当节制行事。” 九千岁冷冷瞧着他。 元杳满脸发烫,开口求情道:“爹爹,你不要怪云潺……” 剩下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虽说云潺确实不够节制,可,也是她没阻止他。 毕竟,和喜欢的人做亲密的事,不会嫌多。 而且,云潺素来体贴,很是照顾她的感受。 她也十分喜欢。 脸红。 这么一紧张,元杳反而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除了那难闻的鱼腥味。 望着脸色红润、双眸亮晶晶的元杳,九千岁心疼之余,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的乖女儿,就这么被一个在他眼里除了皮囊、一无是处的臭小子拐走了好几年。 如今,还给折腾有身孕了。 但,一想到他要做外公了,他的心里,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欣喜…… 冷哼了一声,九千岁看向谢宁:“那年在南溪镇开的药,再给他开一副。 一年内,都让小杳儿安心待产。” 药? 服了就那什么不起来的药么? 谢宁挠挠白发:“药倒是有,可是兄长,阿宁不建议这样?” “为何?”九千岁的脸更冷了。 谢宁笑眯眯地看向元杳:“女子怀孕后,性格容易敏感多疑,各方面的需求也会增多。 时不时的,需要当夫君的好好抚慰抚慰。 如此,更有利身心健康,也有利胎儿发育。” 抚慰? 九千岁:“……” 众人:“……” 鹤音开口道:“嗯,阿宁说的是真的。” 社死现场,大抵如此。 元杳羞红了满脸,只差找个洞钻进去。 小叔叔和鹤音叔叔,还真把她当患者认真对待了,说什么都没避讳着家属…… 好半晌,九千岁才面色不自然地道:“饿了,用膳! 荤食全撤了,换素的来!” 云潺眼观鼻鼻观心,主动挽了袖子:“杳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你做的食物,是给人吃的么?”九千岁冷冷横了他一眼。 “让岳父见笑了,岳父说得对,云潺做的东西,确实难吃。”云潺温顺回道。 九千岁火气没地儿泄,就瞪了谢宁一眼:“都是你,大清早就嚷着要吃鱼。” 害小杳儿闻了腥味,干呕不止。 谢宁:“???”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好惨呀! 谢宁伸手在怀里掏,边掏边咬牙切齿道:“云潺,你还是吃药你……” 第806章 番外-感恩陪伴,全文完 云潺最后还是没吃药。 元杳寻思着,云潺毕竟是她的夫君。 一方面,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影响到云潺的身体,到时候有损失的,不还是她嘛? 另一方面,她觉得小叔叔说的话十分有道理…… 于是,两人决定分三个月的房睡。 大婚几年后,皇后终于有喜,楚国上下朝臣欢天喜地,只差在宫中敲锣打鼓、大肆庆祝一番—— 病秧子皇上他终于有后了呀! 喜讯传至四国,那一阵,各国帝后纷纷高兴得每日多吃了三碗饭…… 元杳自小身体好,有了身孕,日子仍旧过得十分轻松。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怕热。 倾心殿的墙角边,日常摆了不少冰鉴,好为元杳降温消暑。 云潺又去为她搜罗了一些寒玉,摆在倾心殿的角角落落,降温的同时,又得避免寒气伤了元杳和腹中的小宝宝…… 没了后顾之忧后,元杳就安心养胎了! 平日里,不仅云潺守着她,还有九千岁、影、谢宁、鹤音、汤圆、残风破月,以及隐在暗处的暗卫营的人…… 每日,她只需要操心吃什么、去哪儿散心。 时不时的,还会有各种礼物收。 腹中的宝宝也特别懂事,从不折腾她,自己健康而又茁长地成长…… 一来二去,就到了十一月初。 今年的楚都,寒意来得晚。 江水两岸,柳叶飘黄,迟迟未肯凋零,满树金灿灿的。 气温适宜,不冷不热。 当年亲眼见证了琉月难产,故而,元杳还未到生产的日子,九千岁就食欲大减,坐立难安。 焦虑,是会传染的。 见九千岁如此,云潺也跟着紧张不安起来。 两月前,楚国经验最丰富的产婆就被请入宫中。 身为产婆,她们不仅被谢宁逮去跟着学药理,还要被迫传授谢宁接生的学问…… 七八个产婆,由一开始的叫苦不迭,到最后变得麻木。 相比紧张的众人,元杳就轻松了许多。 吃好喝好睡好、精神抖擞,每日都要由人扶着走个几千步。 十一月初三。 冬阳明媚,天暖气清。 倾心殿的凉亭里,一众人正在用早膳。 元杳喝了两碗粥,又胃口极好地吃了一些精致小菜,末了,还吃了几块苹果。 这些日子,云潺每日忙着朝中政务,九千岁练起了玉雕、木雕,谢宁则每日研究着磨他的藕粉…… 楚国今年五谷丰登,连藕都长得比往年好。 见元杳放下碗筷,谢宁笑盈盈地问:“小杳儿,吃饱了么?没吃饱的话,要不要尝尝小叔叔亲手做的藕粉?” “要!”元杳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双眼亮晶晶的。 她发现,她这两日真是太能吃啦! 好在,她无论怎么吃,都不长肉! 而且,怀孕之后,她比从前更漂亮了! 皮肤变得更白、更细腻了! 双眼犹如三月春水,又黑又亮,温柔明媚。 马上做母亲的人了,撒起娇来,却比豆蔻少女更加娇软动人。 任谁,都招架不住。 谢宁拎了衣袍,蹭蹭地跑人内殿,很快,就跟抱宝贝似的,抱着一个托盘出来。 盘子里,摆着一个个圆滚滚的青瓷、粉瓷的、白瓷的可爱罐子。 谢宁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指着罐子道:“这是原味的,这是桂花味的,这是玫瑰花味的,这是蜜桃味的……” “小叔叔,杳儿要蜜桃味的。”元杳撒娇道。 “蜜桃味儿的好!”谢宁笑得越发灿烂。 谢宁捡起一个粉嘟嘟、圆滚滚的胖瓷罐儿,递给云潺:“拿去,给小杳儿冲一碗。 记住啊,先用少量凉水将藕粉拌均匀,再用滚烫的沸水冲泡、搅拌……” 云潺含笑道:“好。” 他接了罐子,起身问:“岳父可要来一碗?” “不要。”九千岁拒绝得干脆。 云潺浅笑,转身要走。 突然,元杳惊呼了一声:“哎呀!” “杳儿,怎么了?”云潺连忙转身。 元杳皱着眉,一手撑了桌沿,一手抚着腹部,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要生了……” 云潺呼吸都凝滞了。 “哗啦!” 瓷罐儿碎裂,藕粉撒了一地…… 凉亭,彻底乱了。 倾心殿被封锁了,只留了可靠的宫人,以及在宫中住了数月的产婆。 殿内殿外,明里暗里,皆守满暗卫、杀手堂的人…… 噢,不对。 杀手堂,已经易名叫云天阁了。 云天阁,取自“义薄云天”。 元杳期望他们能一如既往的正直善良、有情有义,强不犯弱、众不暴寡…… 明处暗处,约有上百人围着倾心殿。 偏殿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 元杳穿着单衣,浑身早已被汗水打湿。 她脸色苍白,发丝贴在脸颊,脆弱又疲惫,一阵一阵地忍受着疼痛。 耳边,是产婆和宫人们交谈的声音。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陪产的阿若紧握着元杳的手:“娘娘,别急,静儿生产时,进了产房四个时辰。 您才进来半个时辰,就已经开了好几指了。 想来,小殿下很快就会出来的。” 元杳:“……” 她疼得直咬牙:“才半个时辰?” 阿若点点头。 元杳闭上眼睛,放弃挣扎。 生个孩子,怎么这么难呀? 她真的好疼!!! 产婆不停地鼓励她:“娘娘,用力啊!” 用力…… 元杳迷迷糊糊地想,她连喝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突然,眼前一道虚影晃过。 产婆吓了一大跳:“皇上!” 云潺本就白的肤色,此时因着急和慌乱而失去血色,近乎透明,漂亮的眉眼,染上焦急和心疼之色。 他大步走至床榻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心疼得在滴血:“杳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元杳睁眼,虚弱一笑:“云……云潺……” “嗒!”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眼睫上。 元杳眨了眨眼。 一瞬间,她都忘了疼。 神识,一下子就清明了许多。 在她眼前的那张脸,细长眉、瑞凤眼,鼻梁高挺,薄唇苍白如纸,眸光好似璀璨星河,熠熠生辉。 忽然,又一滴晶莹透彻、璀璨生辉的泪滴滑落下来,顺着脸颊、下颌线滑落,滴在元杳脸颊上。 这是十几年来,元杳第二次见云潺落泪。 第一次,是为了哄她心疼。 这一次,却是心疼她。 元杳努力挤出一抹笑:“云潺……你哭什么呀?我这不……好好的吗?我又没怪你……” 云潺坐在床沿,握住她手,颤抖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问:“你会回去么?” 元杳一愣。 回去? 她恍然间记起,几年前,她半真半假地同云潺开过一个玩笑。 她说,她是几千年之后来的。 后来,云潺总瞒着她看各种话本。 想来,他是话本看多了? 而且,看的,大概还是虐恋话本? 不然,也问不出这种问题。 元杳虽然又痛又累,却还是故意逗他道:“云潺……你把我给问住了……” 瞬间,云潺的眼眶红得像是染了血。 他紧握着元杳的手:“我不许你走!” 说完,手上青筋鼓起,手指关节也因紧绷而变得苍白。 元杳想笑,却发现没有力气。 她抬头望着帐顶,声音又软又虚弱:“云潺,以后……少看话本,多看我,好不好? 我哪里都不会去……这里,才是我的家…… 这里有我爱的爹爹,有你,还有我们的宝宝,我的亲人和朋友们……” 云潺闻言,紧紧握着她的手。 元杳冲他虚弱一笑:“云潺,你出去……去外面等我…… 爹爹他现在一定也很着急,你……安慰安慰他……” 说完,她又是一阵阵痛。 云潺却摇头:“我哪里都不去,我要留在这里陪着你。” 元杳张了张嘴:“可……” 一旁,产婆眼观鼻鼻观心,开口劝道:“皇上,产房太过血腥,不吉利,您还是去外面等,以免沾染了污秽之气。” 不吉利? 污秽? 云潺抬眸看向那产婆,冷淡道:“皇后是朕的发妻,她怀有身孕时的辛苦,朕不能承担,生产时的痛苦,朕不能替代。 她拿命来为朕生孩子,朕却要嫌她的生产之地不吉利、晦气? 在你们心里,把朕当什么人了?” 产婆们嗫喏着不敢吱声。 云潺冷冷道:“不必管朕,只当朕是空气便好,你们继续忙你们的。 皇后若是生出一丝危险,朕要你们的命!” 产婆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方才还在训斥人的云潺,低头看向元杳,又红了眼。 他把手腕塞进元杳口中:“你若疼,就咬我……” 殿外。 茶桌软椅,烧得正旺的暖炉,一应俱全地摆放在偏殿外的屋檐下。 九千岁如坐针毡。 一样焦灼的,还有谢宁。 兄弟俩的视线,始终在紧闭的殿门上游离。 听着殿内传来的元杳的声音,九千岁几乎捏碎手中的茶杯。 谢宁挽了袖子,急得站起身:“要不,我进去看看?” “阿宁,坐好。”鹤音轻斥了他一声。 天底下,哪有侄女生产,小叔叔进去帮忙的? 谢宁急得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灌了一杯凉透的茶水。 鹤音稳住谢宁,看向眉头紧锁、额头渗汗的九千岁:“早膳前,我亲手给杳儿把了脉。 她身体康健,体力也好,不需多担心。” 九千岁闻言,冷冷道:“她已经进去半个多时辰了。” 从小到大,他的小杳儿哪里受过这种罪? 都怪那糟心的云潺! 真是太糟心了! “咔!” 一声脆响后,九千岁手中的茶杯被捏成了碎片。 叹气声,自身旁响起。 影低沉着声音:“你手流血了,若叫杳儿看见,回头该自责了。” 九千岁抬手。 果然,好几根手指都被碎瓷片划破了。 他浑然不在意,计算着时间:“小杳儿多受罪一个时辰,我就把云潺倒挂在倾心殿十个时辰。 小杳儿这辈子唯一吃的苦,都应在他身上了。 等他出来,我要他好看!” 影:“……” 谢宁也在一旁拱火:“往他身上撒痒痒粉,再把他绑了倒挂起来才好呢!” 话音落下,九千岁转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正焦急着呢,嘈杂的产房内,突然静了。 紧接着,一道响亮的啼哭声,自产房里响起—— “哇……” 殿外,一众人齐齐愣住。 这时,产婆的欢呼声齐齐响起:“生了!生了生了!” 生了! 谢宁抹了把脸,欣喜道:“兄长,听到了么?小杳儿生了!” 他转头那一瞬,对上九千岁红红的眸子。 九千岁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微哑:“生了就好……” 语罢,他疲惫地跌回软椅上。 很快,殿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半。 阿若眼睛和鼻尖红红的,表情却十分开心:“千岁,郡主生了位漂亮的小公主…… 皇上在里边陪着郡主,让奴婢先把小公主抱出来给你们瞧瞧……” 大抵是因为太过开心,阿若直接用起了从前的称呼。 九千岁抬手:“把她……抱给我瞧瞧。” 阿若屈膝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走至九千岁身旁,把小婴儿递给他。 九千岁低头,小心地接过孩子。 只看一眼,他就怔住。 怀里的小婴儿,皮肤还泛着红,虽才生出来,五官却已经初显精致,胎发茂密漆黑,又软又润。 她身上裹着柔软温暖的浅金色绒毯,闭着双眼,又乖又软。 这个新出生的小公主,完美地继承了元杳和云潺的所有优点,漂亮得不像话。 九千岁抬眸看向影:“和小杳儿刚出生时一模一样。” 影凝眸看他,欣慰一笑。 九千岁又道:“她比杳儿幼时更白嫩圆润一些……” 说完,眼尾又红了。 怀元杳时,琉月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十分差。 元杳刚出生时,又小又瘦。 幸而,后来他将她养得极好,很快就养得肉乎乎、白嫩嫩的…… 九千岁抱了会儿小公主,把小公主放回阿若怀里:“外面凉,把孩子抱进去。” “兄长,不进去看小杳儿么?”谢宁问。 九千岁摇头。 他重新倒了杯茶,对谢宁道:“你替我去看看她。” “兄长为什么不自己去?”谢宁问。 九千岁浅啜了一口茶,回道:“因为,我怕看完小杳儿现在的样子,忍不住宰了云潺。” 谢宁:“……” 谢宁拎了衣袍:“我进去了啊!” 殿内。 产婆和宫人已经为元杳清理了身体,又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物。 云潺坐在床沿,正在用内力为她烘干头发。 谢宁放慢了步伐,小声问:“小杳儿睡着了么?” 云潺回道:“没睡。” 床上,元杳掀开眼皮,声音疲惫中透着沙哑:“小叔叔……” “嘘……”谢宁竖起食指,笑得温柔:“省点力气,好好休息。来,让小叔叔给你把把脉。” 元杳乖巧地点点头。 云潺起身:“小叔叔,请坐。” 语罢,他换了个位置给元杳烘头发。 谢宁手指搭在元杳脉搏上,一边把脉,一边笑道:“你小叔叔我行医多年,甚少见到像你这样生产顺畅的女子。 今日,可把大家紧张坏了! 好在,你没受太多苦,不到一个时辰,孩子就生出来了……” 元杳身体正弱着。 她眨了眨眼:“谢谢小叔叔……” 谢宁笑盈盈道:“你爹爹说,孩子和你小时候长得特别像!想来,也是个乖巧的。” “嗯!”元杳用力点了一下头。 谢宁把完脉,松开手,笑得十分灿烂:“身体有些虚,不过,小叔叔和鹤音叔叔都会为你很快调理好的。 不出三个月,保准你又恢复成以往的活蹦乱跳! 小杳儿,恭喜你当娘亲!” “谢谢小叔叔……”元杳乖乖道。 云潺也郑重地道:“谢谢小叔叔。” 谢宁摆手:“我去开方子,给小杳儿炖汤去!” “嗯。”云潺点头。 谢宁又偏头。 目光,落在云潺血肉模糊的左手手腕上。 他笑眯眯道:“等会儿,我给你送点创伤药来。” 云潺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伤,笑道:“辛苦小叔叔。” 元杳却有些心疼。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云潺:“你的伤……” 她当时疼得都快没意识了。 逮着什么咬什么。 却没想到,把云潺的手咬成这样,肉都咬下了一块…… 云潺低头,吻了吻元杳:“和你承受的疼痛相比,我的伤不值一提。别担心我,好好休息。” “那……好……”元杳回道。 临出门前,云潺忽然又折回床边。 他弯腰道:“杳儿,我想好了。” “嗯?”元杳眨眼。 想好什么了? 云潺弯唇道:“我们的女儿,就叫元沐,摘了我的水,取了你的木,日后,希望她平安快乐、一生顺遂。 我们有沐儿一个就够了,生产之痛,让你承受一次就够了。” 元杳闻言,彻底清醒了。 元沐? 沐,有润泽之意。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但是…… 元杳眨眼:“你确定,只生一个吗?” 云潺认真道:“确定。” 元杳精神恢复得极好,闭上眼:“云潺,我睡一觉,别吵我噢!等下我醒了,想看见你,也想看见沐沐。” “好。”云潺温柔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里都不去。” …… 元沐才依稀懂事,就充满了困惑。 譬如,父皇总叫她元沐,母后却叫她云团儿。 外公、小外公,还有一群经常在她面前表演失踪的奇奇怪怪的舅舅们,也跟着母后叫她云团儿。 宫人们,则叫她辰阳长公主…… 太乱啦! 长辈们的称呼也乱! 譬如,母后喜欢被她叫娘亲,父皇喜欢被她叫爹爹,在人前,她不能提起外公…… 明明,除了爹爹和娘亲,她最喜欢外公了! 好在,她逐渐长大后,知道的秘密就越来越多了! 小外公说,她跟着娘亲姓元,是因为娘亲有许许多多哥哥姐姐,还有许许多多叔叔哥哥…… 跟着娘亲混,才有大大的出路! 元沐想,小外公说得有道理! 家里,娘亲才是最大的。 所有人,全都听娘亲的。 娘亲真是又美又凶! 比如,昨儿夜里,她抱着小被子,准备去倾心殿和娘亲一起睡,还没进去呢,就听到娘亲凶爹爹了。 娘亲说什么来着? 噢! 娘亲说:云潺,你若再一夜三次,不知节制,下个月、下下个月,都吃素你! 元沐抱着她的小被子,打了个寒颤,摸摸跟在身侧的汤圆:“汤圆舅舅,我们回去,娘亲好可怕,沐儿要吃肉肉……” 汤圆甩了甩圆圆的耳朵,张嘴。 嗷…… “嘘……”元沐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手,捂住汤圆嘴巴。 一人一虎,悄悄离开倾心殿。 …… 眨眼,元沐就到了五岁。 这年,云潺“病重”。 隔三差五,元沐就看着爹爹当着娘亲、外公们、舅舅们的面吐血。 元沐时常看得一愣一愣的。 娘亲淡定地剥着石榴籽,剥完,递一碟给爹爹,笑眯眯道:“来,补一补血。” 小外公则幸灾乐祸地递一把枸杞:“来,补一补。” 外公冷冷瞪小外公:“谢宁,想死?” 爹爹的血,从春天吐到秋天。 终于,这年秋,爹爹成功吐血把自己吐成了太上皇。 ……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几辆低调朴素的马车驶出楚都。 随行的上百侍卫,全都装扮成富商随侍的模样…… 官道上,行人稀少。 路边,稻谷金灿灿的,玉米绿油油的。 一路上,风中飘满瓜果成熟的香甜味。 马车一路向北,慢悠悠地行驶着。 出了楚国边境,缓慢驶往大齐。 越往北,遍地金灿灿的。 一辆四马并驱的马车内,众人围坐。 地上,白虎正枕着软垫,眯眼休憩。 一双莹白如玉的纤细手腕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爹爹,中午之前,我们就能到南溪镇啦!” “是回家啦!”谢宁笑着纠正。 元杳笑得眉眼生辉:“嗯!回家啦!” 有爹爹,有小叔叔,有云潺,有沐沐,还有影叔、鹤音叔叔、残风破月、势如破竹,阿若阿七……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一旁,云潺温柔地道:“说起来,谢执写信来,他说,他和林玄要来接我们。” “距离过年还早,他来这么早做什么?”九千岁淡声问。 话音落下,一道奶乎乎的声音道:“外公你又忘啦?执舅舅说,他要来看沐儿呀!” 九千岁勾唇,温和道:“外公没忘,外公不是想在南溪镇再住上一阵么?” 元沐睁大黑葡萄似的眼睛,甜声道:“沐儿陪着外公!娘亲和爹爹也会陪着外公!” “乖。” 九千岁摸摸她的头。 元杳笑得明媚而又灿烂。 她又一次掀起车帘,看向窗外。 马车外,天高云淡。 南飞的大雁,排成一字,从广袤稻田间滑翔而过。 田间,金灿灿的稻穗,压弯了枝头。 河岸边的柿子树上,硕果累累…… 南溪镇,到了。 当年的宅子,一直有人打理。 马车停下后,扮成随侍模样的暗卫们就开始在云潺的指挥下搬东西。 元杳扶了九千岁,径自进了院子。 谢宁和鹤音则去吩咐婢女准备膳食。 破月,被分去照看元沐。 午后的青石板街道上,行人悠闲。 晒场上,晒了不少金灿灿的稻谷和玉米。 元沐穿着鹅黄色小裙裙,扎着一对可爱的小揪揪,撒娇道:“破月舅舅,葫芦糖糖。” 破月:“……” 他冷冰冰道:“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 “嗯呐!”元沐乖乖道。 破月一走,元沐迈着小短腿就跑。 她问了路,往西北边的街道走。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迷了路。 这时,青石板上,马蹄阵阵。 马背上,坐着一个高大的黑衣青年,马尾高束,剑眉星目,气质沉稳清冽。 逆着光,他低头看向青石板上的云团儿。 元沐歪着脑袋看了看他,问:“你是谢执吗?” 青年愣了愣,随后,露出一抹温和而又灿然的笑:“沐儿,我是舅舅。” “所以,我来接你啦!” 第806章 番外-感恩陪伴,全文完 云潺最后还是没吃药。 元杳寻思着,云潺毕竟是她的夫君。 一方面,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影响到云潺的身体,到时候有损失的,不还是她嘛? 另一方面,她觉得小叔叔说的话十分有道理…… 于是,两人决定分三个月的房睡。 大婚几年后,皇后终于有喜,楚国上下朝臣欢天喜地,只差在宫中敲锣打鼓、大肆庆祝一番—— 病秧子皇上他终于有后了呀! 喜讯传至四国,那一阵,各国帝后纷纷高兴得每日多吃了三碗饭…… 元杳自小身体好,有了身孕,日子仍旧过得十分轻松。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怕热。 倾心殿的墙角边,日常摆了不少冰鉴,好为元杳降温消暑。 云潺又去为她搜罗了一些寒玉,摆在倾心殿的角角落落,降温的同时,又得避免寒气伤了元杳和腹中的小宝宝…… 没了后顾之忧后,元杳就安心养胎了! 平日里,不仅云潺守着她,还有九千岁、影、谢宁、鹤音、汤圆、残风破月,以及隐在暗处的暗卫营的人…… 每日,她只需要操心吃什么、去哪儿散心。 时不时的,还会有各种礼物收。 腹中的宝宝也特别懂事,从不折腾她,自己健康而又茁长地成长…… 一来二去,就到了十一月初。 今年的楚都,寒意来得晚。 江水两岸,柳叶飘黄,迟迟未肯凋零,满树金灿灿的。 气温适宜,不冷不热。 当年亲眼见证了琉月难产,故而,元杳还未到生产的日子,九千岁就食欲大减,坐立难安。 焦虑,是会传染的。 见九千岁如此,云潺也跟着紧张不安起来。 两月前,楚国经验最丰富的产婆就被请入宫中。 身为产婆,她们不仅被谢宁逮去跟着学药理,还要被迫传授谢宁接生的学问…… 七八个产婆,由一开始的叫苦不迭,到最后变得麻木。 相比紧张的众人,元杳就轻松了许多。 吃好喝好睡好、精神抖擞,每日都要由人扶着走个几千步。 十一月初三。 冬阳明媚,天暖气清。 倾心殿的凉亭里,一众人正在用早膳。 元杳喝了两碗粥,又胃口极好地吃了一些精致小菜,末了,还吃了几块苹果。 这些日子,云潺每日忙着朝中政务,九千岁练起了玉雕、木雕,谢宁则每日研究着磨他的藕粉…… 楚国今年五谷丰登,连藕都长得比往年好。 见元杳放下碗筷,谢宁笑盈盈地问:“小杳儿,吃饱了么?没吃饱的话,要不要尝尝小叔叔亲手做的藕粉?” “要!”元杳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双眼亮晶晶的。 她发现,她这两日真是太能吃啦! 好在,她无论怎么吃,都不长肉! 而且,怀孕之后,她比从前更漂亮了! 皮肤变得更白、更细腻了! 双眼犹如三月春水,又黑又亮,温柔明媚。 马上做母亲的人了,撒起娇来,却比豆蔻少女更加娇软动人。 任谁,都招架不住。 谢宁拎了衣袍,蹭蹭地跑人内殿,很快,就跟抱宝贝似的,抱着一个托盘出来。 盘子里,摆着一个个圆滚滚的青瓷、粉瓷的、白瓷的可爱罐子。 谢宁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指着罐子道:“这是原味的,这是桂花味的,这是玫瑰花味的,这是蜜桃味的……” “小叔叔,杳儿要蜜桃味的。”元杳撒娇道。 “蜜桃味儿的好!”谢宁笑得越发灿烂。 谢宁捡起一个粉嘟嘟、圆滚滚的胖瓷罐儿,递给云潺:“拿去,给小杳儿冲一碗。 记住啊,先用少量凉水将藕粉拌均匀,再用滚烫的沸水冲泡、搅拌……” 云潺含笑道:“好。” 他接了罐子,起身问:“岳父可要来一碗?” “不要。”九千岁拒绝得干脆。 云潺浅笑,转身要走。 突然,元杳惊呼了一声:“哎呀!” “杳儿,怎么了?”云潺连忙转身。 元杳皱着眉,一手撑了桌沿,一手抚着腹部,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要生了……” 云潺呼吸都凝滞了。 “哗啦!” 瓷罐儿碎裂,藕粉撒了一地…… 凉亭,彻底乱了。 倾心殿被封锁了,只留了可靠的宫人,以及在宫中住了数月的产婆。 殿内殿外,明里暗里,皆守满暗卫、杀手堂的人…… 噢,不对。 杀手堂,已经易名叫云天阁了。 云天阁,取自“义薄云天”。 元杳期望他们能一如既往的正直善良、有情有义,强不犯弱、众不暴寡…… 明处暗处,约有上百人围着倾心殿。 偏殿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 元杳穿着单衣,浑身早已被汗水打湿。 她脸色苍白,发丝贴在脸颊,脆弱又疲惫,一阵一阵地忍受着疼痛。 耳边,是产婆和宫人们交谈的声音。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陪产的阿若紧握着元杳的手:“娘娘,别急,静儿生产时,进了产房四个时辰。 您才进来半个时辰,就已经开了好几指了。 想来,小殿下很快就会出来的。” 元杳:“……” 她疼得直咬牙:“才半个时辰?” 阿若点点头。 元杳闭上眼睛,放弃挣扎。 生个孩子,怎么这么难呀? 她真的好疼!!! 产婆不停地鼓励她:“娘娘,用力啊!” 用力…… 元杳迷迷糊糊地想,她连喝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突然,眼前一道虚影晃过。 产婆吓了一大跳:“皇上!” 云潺本就白的肤色,此时因着急和慌乱而失去血色,近乎透明,漂亮的眉眼,染上焦急和心疼之色。 他大步走至床榻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心疼得在滴血:“杳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元杳睁眼,虚弱一笑:“云……云潺……” “嗒!”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眼睫上。 元杳眨了眨眼。 一瞬间,她都忘了疼。 神识,一下子就清明了许多。 在她眼前的那张脸,细长眉、瑞凤眼,鼻梁高挺,薄唇苍白如纸,眸光好似璀璨星河,熠熠生辉。 忽然,又一滴晶莹透彻、璀璨生辉的泪滴滑落下来,顺着脸颊、下颌线滑落,滴在元杳脸颊上。 这是十几年来,元杳第二次见云潺落泪。 第一次,是为了哄她心疼。 这一次,却是心疼她。 元杳努力挤出一抹笑:“云潺……你哭什么呀?我这不……好好的吗?我又没怪你……” 云潺坐在床沿,握住她手,颤抖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问:“你会回去么?” 元杳一愣。 回去? 她恍然间记起,几年前,她半真半假地同云潺开过一个玩笑。 她说,她是几千年之后来的。 后来,云潺总瞒着她看各种话本。 想来,他是话本看多了? 而且,看的,大概还是虐恋话本? 不然,也问不出这种问题。 元杳虽然又痛又累,却还是故意逗他道:“云潺……你把我给问住了……” 瞬间,云潺的眼眶红得像是染了血。 他紧握着元杳的手:“我不许你走!” 说完,手上青筋鼓起,手指关节也因紧绷而变得苍白。 元杳想笑,却发现没有力气。 她抬头望着帐顶,声音又软又虚弱:“云潺,以后……少看话本,多看我,好不好? 我哪里都不会去……这里,才是我的家…… 这里有我爱的爹爹,有你,还有我们的宝宝,我的亲人和朋友们……” 云潺闻言,紧紧握着她的手。 元杳冲他虚弱一笑:“云潺,你出去……去外面等我…… 爹爹他现在一定也很着急,你……安慰安慰他……” 说完,她又是一阵阵痛。 云潺却摇头:“我哪里都不去,我要留在这里陪着你。” 元杳张了张嘴:“可……” 一旁,产婆眼观鼻鼻观心,开口劝道:“皇上,产房太过血腥,不吉利,您还是去外面等,以免沾染了污秽之气。” 不吉利? 污秽? 云潺抬眸看向那产婆,冷淡道:“皇后是朕的发妻,她怀有身孕时的辛苦,朕不能承担,生产时的痛苦,朕不能替代。 她拿命来为朕生孩子,朕却要嫌她的生产之地不吉利、晦气? 在你们心里,把朕当什么人了?” 产婆们嗫喏着不敢吱声。 云潺冷冷道:“不必管朕,只当朕是空气便好,你们继续忙你们的。 皇后若是生出一丝危险,朕要你们的命!” 产婆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方才还在训斥人的云潺,低头看向元杳,又红了眼。 他把手腕塞进元杳口中:“你若疼,就咬我……” 殿外。 茶桌软椅,烧得正旺的暖炉,一应俱全地摆放在偏殿外的屋檐下。 九千岁如坐针毡。 一样焦灼的,还有谢宁。 兄弟俩的视线,始终在紧闭的殿门上游离。 听着殿内传来的元杳的声音,九千岁几乎捏碎手中的茶杯。 谢宁挽了袖子,急得站起身:“要不,我进去看看?” “阿宁,坐好。”鹤音轻斥了他一声。 天底下,哪有侄女生产,小叔叔进去帮忙的? 谢宁急得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灌了一杯凉透的茶水。 鹤音稳住谢宁,看向眉头紧锁、额头渗汗的九千岁:“早膳前,我亲手给杳儿把了脉。 她身体康健,体力也好,不需多担心。” 九千岁闻言,冷冷道:“她已经进去半个多时辰了。” 从小到大,他的小杳儿哪里受过这种罪? 都怪那糟心的云潺! 真是太糟心了! “咔!” 一声脆响后,九千岁手中的茶杯被捏成了碎片。 叹气声,自身旁响起。 影低沉着声音:“你手流血了,若叫杳儿看见,回头该自责了。” 九千岁抬手。 果然,好几根手指都被碎瓷片划破了。 他浑然不在意,计算着时间:“小杳儿多受罪一个时辰,我就把云潺倒挂在倾心殿十个时辰。 小杳儿这辈子唯一吃的苦,都应在他身上了。 等他出来,我要他好看!” 影:“……” 谢宁也在一旁拱火:“往他身上撒痒痒粉,再把他绑了倒挂起来才好呢!” 话音落下,九千岁转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正焦急着呢,嘈杂的产房内,突然静了。 紧接着,一道响亮的啼哭声,自产房里响起—— “哇……” 殿外,一众人齐齐愣住。 这时,产婆的欢呼声齐齐响起:“生了!生了生了!” 生了! 谢宁抹了把脸,欣喜道:“兄长,听到了么?小杳儿生了!” 他转头那一瞬,对上九千岁红红的眸子。 九千岁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微哑:“生了就好……” 语罢,他疲惫地跌回软椅上。 很快,殿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半。 阿若眼睛和鼻尖红红的,表情却十分开心:“千岁,郡主生了位漂亮的小公主…… 皇上在里边陪着郡主,让奴婢先把小公主抱出来给你们瞧瞧……” 大抵是因为太过开心,阿若直接用起了从前的称呼。 九千岁抬手:“把她……抱给我瞧瞧。” 阿若屈膝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走至九千岁身旁,把小婴儿递给他。 九千岁低头,小心地接过孩子。 只看一眼,他就怔住。 怀里的小婴儿,皮肤还泛着红,虽才生出来,五官却已经初显精致,胎发茂密漆黑,又软又润。 她身上裹着柔软温暖的浅金色绒毯,闭着双眼,又乖又软。 这个新出生的小公主,完美地继承了元杳和云潺的所有优点,漂亮得不像话。 九千岁抬眸看向影:“和小杳儿刚出生时一模一样。” 影凝眸看他,欣慰一笑。 九千岁又道:“她比杳儿幼时更白嫩圆润一些……” 说完,眼尾又红了。 怀元杳时,琉月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十分差。 元杳刚出生时,又小又瘦。 幸而,后来他将她养得极好,很快就养得肉乎乎、白嫩嫩的…… 九千岁抱了会儿小公主,把小公主放回阿若怀里:“外面凉,把孩子抱进去。” “兄长,不进去看小杳儿么?”谢宁问。 九千岁摇头。 他重新倒了杯茶,对谢宁道:“你替我去看看她。” “兄长为什么不自己去?”谢宁问。 九千岁浅啜了一口茶,回道:“因为,我怕看完小杳儿现在的样子,忍不住宰了云潺。” 谢宁:“……” 谢宁拎了衣袍:“我进去了啊!” 殿内。 产婆和宫人已经为元杳清理了身体,又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物。 云潺坐在床沿,正在用内力为她烘干头发。 谢宁放慢了步伐,小声问:“小杳儿睡着了么?” 云潺回道:“没睡。” 床上,元杳掀开眼皮,声音疲惫中透着沙哑:“小叔叔……” “嘘……”谢宁竖起食指,笑得温柔:“省点力气,好好休息。来,让小叔叔给你把把脉。” 元杳乖巧地点点头。 云潺起身:“小叔叔,请坐。” 语罢,他换了个位置给元杳烘头发。 谢宁手指搭在元杳脉搏上,一边把脉,一边笑道:“你小叔叔我行医多年,甚少见到像你这样生产顺畅的女子。 今日,可把大家紧张坏了! 好在,你没受太多苦,不到一个时辰,孩子就生出来了……” 元杳身体正弱着。 她眨了眨眼:“谢谢小叔叔……” 谢宁笑盈盈道:“你爹爹说,孩子和你小时候长得特别像!想来,也是个乖巧的。” “嗯!”元杳用力点了一下头。 谢宁把完脉,松开手,笑得十分灿烂:“身体有些虚,不过,小叔叔和鹤音叔叔都会为你很快调理好的。 不出三个月,保准你又恢复成以往的活蹦乱跳! 小杳儿,恭喜你当娘亲!” “谢谢小叔叔……”元杳乖乖道。 云潺也郑重地道:“谢谢小叔叔。” 谢宁摆手:“我去开方子,给小杳儿炖汤去!” “嗯。”云潺点头。 谢宁又偏头。 目光,落在云潺血肉模糊的左手手腕上。 他笑眯眯道:“等会儿,我给你送点创伤药来。” 云潺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伤,笑道:“辛苦小叔叔。” 元杳却有些心疼。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云潺:“你的伤……” 她当时疼得都快没意识了。 逮着什么咬什么。 却没想到,把云潺的手咬成这样,肉都咬下了一块…… 云潺低头,吻了吻元杳:“和你承受的疼痛相比,我的伤不值一提。别担心我,好好休息。” “那……好……”元杳回道。 临出门前,云潺忽然又折回床边。 他弯腰道:“杳儿,我想好了。” “嗯?”元杳眨眼。 想好什么了? 云潺弯唇道:“我们的女儿,就叫元沐,摘了我的水,取了你的木,日后,希望她平安快乐、一生顺遂。 我们有沐儿一个就够了,生产之痛,让你承受一次就够了。” 元杳闻言,彻底清醒了。 元沐? 沐,有润泽之意。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但是…… 元杳眨眼:“你确定,只生一个吗?” 云潺认真道:“确定。” 元杳精神恢复得极好,闭上眼:“云潺,我睡一觉,别吵我噢!等下我醒了,想看见你,也想看见沐沐。” “好。”云潺温柔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里都不去。” …… 元沐才依稀懂事,就充满了困惑。 譬如,父皇总叫她元沐,母后却叫她云团儿。 外公、小外公,还有一群经常在她面前表演失踪的奇奇怪怪的舅舅们,也跟着母后叫她云团儿。 宫人们,则叫她辰阳长公主…… 太乱啦! 长辈们的称呼也乱! 譬如,母后喜欢被她叫娘亲,父皇喜欢被她叫爹爹,在人前,她不能提起外公…… 明明,除了爹爹和娘亲,她最喜欢外公了! 好在,她逐渐长大后,知道的秘密就越来越多了! 小外公说,她跟着娘亲姓元,是因为娘亲有许许多多哥哥姐姐,还有许许多多叔叔哥哥…… 跟着娘亲混,才有大大的出路! 元沐想,小外公说得有道理! 家里,娘亲才是最大的。 所有人,全都听娘亲的。 娘亲真是又美又凶! 比如,昨儿夜里,她抱着小被子,准备去倾心殿和娘亲一起睡,还没进去呢,就听到娘亲凶爹爹了。 娘亲说什么来着? 噢! 娘亲说:云潺,你若再一夜三次,不知节制,下个月、下下个月,都吃素你! 元沐抱着她的小被子,打了个寒颤,摸摸跟在身侧的汤圆:“汤圆舅舅,我们回去,娘亲好可怕,沐儿要吃肉肉……” 汤圆甩了甩圆圆的耳朵,张嘴。 嗷…… “嘘……”元沐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手,捂住汤圆嘴巴。 一人一虎,悄悄离开倾心殿。 …… 眨眼,元沐就到了五岁。 这年,云潺“病重”。 隔三差五,元沐就看着爹爹当着娘亲、外公们、舅舅们的面吐血。 元沐时常看得一愣一愣的。 娘亲淡定地剥着石榴籽,剥完,递一碟给爹爹,笑眯眯道:“来,补一补血。” 小外公则幸灾乐祸地递一把枸杞:“来,补一补。” 外公冷冷瞪小外公:“谢宁,想死?” 爹爹的血,从春天吐到秋天。 终于,这年秋,爹爹成功吐血把自己吐成了太上皇。 ……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几辆低调朴素的马车驶出楚都。 随行的上百侍卫,全都装扮成富商随侍的模样…… 官道上,行人稀少。 路边,稻谷金灿灿的,玉米绿油油的。 一路上,风中飘满瓜果成熟的香甜味。 马车一路向北,慢悠悠地行驶着。 出了楚国边境,缓慢驶往大齐。 越往北,遍地金灿灿的。 一辆四马并驱的马车内,众人围坐。 地上,白虎正枕着软垫,眯眼休憩。 一双莹白如玉的纤细手腕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爹爹,中午之前,我们就能到南溪镇啦!” “是回家啦!”谢宁笑着纠正。 元杳笑得眉眼生辉:“嗯!回家啦!” 有爹爹,有小叔叔,有云潺,有沐沐,还有影叔、鹤音叔叔、残风破月、势如破竹,阿若阿七……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一旁,云潺温柔地道:“说起来,谢执写信来,他说,他和林玄要来接我们。” “距离过年还早,他来这么早做什么?”九千岁淡声问。 话音落下,一道奶乎乎的声音道:“外公你又忘啦?执舅舅说,他要来看沐儿呀!” 九千岁勾唇,温和道:“外公没忘,外公不是想在南溪镇再住上一阵么?” 元沐睁大黑葡萄似的眼睛,甜声道:“沐儿陪着外公!娘亲和爹爹也会陪着外公!” “乖。” 九千岁摸摸她的头。 元杳笑得明媚而又灿烂。 她又一次掀起车帘,看向窗外。 马车外,天高云淡。 南飞的大雁,排成一字,从广袤稻田间滑翔而过。 田间,金灿灿的稻穗,压弯了枝头。 河岸边的柿子树上,硕果累累…… 南溪镇,到了。 当年的宅子,一直有人打理。 马车停下后,扮成随侍模样的暗卫们就开始在云潺的指挥下搬东西。 元杳扶了九千岁,径自进了院子。 谢宁和鹤音则去吩咐婢女准备膳食。 破月,被分去照看元沐。 午后的青石板街道上,行人悠闲。 晒场上,晒了不少金灿灿的稻谷和玉米。 元沐穿着鹅黄色小裙裙,扎着一对可爱的小揪揪,撒娇道:“破月舅舅,葫芦糖糖。” 破月:“……” 他冷冰冰道:“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 “嗯呐!”元沐乖乖道。 破月一走,元沐迈着小短腿就跑。 她问了路,往西北边的街道走。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迷了路。 这时,青石板上,马蹄阵阵。 马背上,坐着一个高大的黑衣青年,马尾高束,剑眉星目,气质沉稳清冽。 逆着光,他低头看向青石板上的云团儿。 元沐歪着脑袋看了看他,问:“你是谢执吗?” 青年愣了愣,随后,露出一抹温和而又灿然的笑:“沐儿,我是舅舅。” “所以,我来接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