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家的美娇娘又软又撩》 第1章 被拐跑了 木瑾缓缓张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伸手看不见五指。 她直起身子蜷起双腿,才刚起一半的身子,“咚”地一声,头和膝盖狠狠撞在木板上,木槿被迫继续躺回去。她伸出双手在周围摸索着,周围都是木板,充斥着木屑的味道。 木瑾渐渐生出一股不好念头,她如今躺在地方怎么那么像是在棺木里。 木瑾回想她昏迷前的事情。 城南街新开了家糕点铺子,以茶叶为原料制作的“青茶糕”据说不加白糖却味道极好,老夫人年纪大了大夫说过不易吃太多甜的,木瑾便想着买来给老夫人尝鲜,自从前不久前公子前往皇城后,老夫人便开始闷闷不乐。 木瑾提着放着糕点的镶金乌木箱往宅邸方向走去,路过一个小巷子时,木瑾听见里面传来一位老妇人的哭泣声,幽幽地从巷子里发出。 木瑾站在巷口往里看,便见一位头发花白老妇人坐在石墩上泣不成声。 木瑾于心不忍,上前询问老妇人可有什么难处,老妇人见她过来安慰好似有了依靠一般,趴在木瑾身上哭诉着,说她的孙子从小聪慧,最是孝顺她,不曾想身死异地都还未成家……木瑾听到几天前老妇人的孙子被人砍死在这巷子里时打了个寒颤,在巷子里环视一圈的确在墙角石块缝里看见疑似血迹的痕迹。 老妇人衣着不凡,发髻间还插着镶绿翡翠的金簪,却独自一人坐在这惨死过人的地方哭泣。 木瑾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正想推开老妇人时,后颈沉沉一痛眼前一黑身子软在老妇人身上,耳边还响起老妇人幽幽地对她说,“真是个好姑娘啊!” 现在想来,肯定是那老妇人下的手。 也不知被抓来多长时间,老夫人在家该多担心? 木瑾最怕的是,公子留在府里的人察觉到她失踪了一定会禀报给公子的,到时候…… 木瑾郁闷不已,懊悔自己为何要多管闲事。 “哐当”一声,木瑾身处的“棺材”剧烈晃动下,再次撞在木板上。 木瑾原本就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躺着,浑身僵疼,这么一撞要散架一样。 “后面运的是什么?”粗犷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木瑾把耳朵贴在木板上费劲地听外面的情况。 “官兵大哥,那是我儿子儿媳客死他乡,回家认祖归宗。”中年男人说道。 “打开,检查。” “不可,官兵大哥这不可啊!”中年男人着急地说。 “少废话。” “这……” 中年男人看拦不下,在官兵没注意到的地方,远远地朝站在木瑾棺木旁的人使眼色。 官兵正打开第一具棺木时,后面那具棺木突地发出响声。 “怎么回事?”官兵厉声道。 在木瑾想要再次弄出点动静时,就发现棺木盖子正在晃动。 “我们帮着打开盖子,一会儿方便官爷检查。” 官兵们对他们的殷勤很是受用,往棺木里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棺木底部铺着厚厚一层整张的白布,白布上面摆着被砍的零零散散的尸块,双手的位置都摆反了。 官兵震惊于尸体的惨不忍睹,向中年男人询问着。 开棺木的动静遮掩了木瑾敲击的声音,随着棺木的打开,木瑾心里渐渐沉下去。 她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发不了声,此刻官兵救不了她,那之后就凶多吉少了。 木瑾做好准备,在棺木打开那一瞬先下手。 一丝光刺进来,木瑾以最快时间适应。当木瑾再次看向打开的位置时,发现大量的粉末撒下来,正好在木瑾的脸容上方。 木瑾还没来得及屏息,意识就失去了。 官兵简单询问过后往后走,毕竟皇城的人被杀了这事不归他们管,就是八卦多问两句,然后探头向木瑾棺木里看。 如果说第一口棺材里还是个人的话,后面这口棺材里就是鬼了,官兵大哥瞅着棺木里脸上被画得厉鬼一般的人儿心里惊悚嫌弃,招呼着赶紧走。 等拉着棺材的人群走远,旁边刚入军队的小守卫转头问身边站着的老守卫,“怎地突然这般严了?连人家棺材都不放过。” “住嘴,来人了。” 说着,小守卫看见从城内来了大批人马,墨色劲装,整齐有序。 小守卫心想城里估计有事发生,等大批人马各司其位,旁边的老守卫低声说道,“叶家侍女不见了。” “侍女不见了?”小守卫疑惑,只是个侍女就如此大动干戈? 老守卫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没好气地来了一句,“扶桑公子身边的。” 听到此话,小守卫不再多问。 沧州叶家,掌握晋国经济命脉,晋国最大的皇商,连带沧州都是比皇城还要繁华的地方,在沧州老百姓有可能不知道皇家,但绝不可能不知道叶家。 若说叶家百年积蓄得以独占皇商地位,那扶桑公子叶扶桑便是把叶家拉到皇家的地位。 扶桑公子身边的侍女失踪如此大动干戈倒也理所当然。 木瑾再次醒来,不知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周围没有车轱辘的声音,也没有人谈话的声音。 木瑾抬起手肘,往棺木上敲了一下,也没有原先被警告的声音。 她摸摸身上的衣服,不是她原先穿的纱衣,继而撩起外衣摸索着,还好亵衣都没换,手指僵硬稍微一动就发麻,木瑾艰难地挽起亵衣袖子往上摸索。 终于摸到一冰凉之物,木瑾用力一拔,心里暗自发笑。 有一次妍娘瞅见她身上的青紫印迹忿忿不平,私下里给她打造了一件暗器,三寸宽绕上臂一圈,内衬绸缎贴着肌肤不感觉难受,外面缝着鳄鱼皮,周圈插着数柄暗器。 妍娘交给她时,狠狠地说,“若下次公子再这般不知轻重,你明面上打不过,暗地里也要给他来几下!” 事后公子看见此物,面上冷笑却还是让她时刻戴着。 木瑾慢慢地蜷起身子,抱膝坐起来,摸索着棺木最薄的地方,用手掌长的小刀慢慢挖。 木瑾透过小孔往外看,入眼就是一个硕大的“奠”字,灯笼里的烛光摇摇晃晃,周遭没有人在。 静了会儿,依旧没有人,木瑾开始撬镇钉。 怪不得没人看守,她一个弱女子被死死钉在棺木里,可比被人看守更加在劫难逃。 撬下最后一颗镇钉,木瑾脸色已经苍白,长时间没有进食处在密闭空间,再加上不少力气活,木瑾气力都要透支尽了。 不过她丝毫不敢松懈,吃力地推开棺木盖子。 木瑾跳出棺材,迎头还是那个硕大的“奠”字,她看着“奠”字下方的盘子,沉默两秒,快速拿走一个水果塞嘴里啃一口。 她怕自己再不吃点东西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刚转过身的下一秒,嘴里的水果差点噎死她。 鸦雀无声的灵堂上有序地放着两口棺材,一口是木瑾刚刚出来的,上面还半压着棺材盖,另一口棺口打开,棺材盖规整地放在一旁。木瑾上前,往棺材里探了一下头,就知道了这是老妇人那被砍死的孙子。木瑾以为仅仅是被砍得浑身是伤,没想到直接给分尸了。 木瑾仅一眼就觉得惊悚,拔腿就走的时候发现了让她觉得惊悚的地方,正要仔细看时…… “鬼!有鬼啊!” 灵堂外一个提灯丫鬟跌在地上,一脸惊恐地指着木瑾嘴里喊道。 木瑾顿觉不妙,扔下果子就跑。 木瑾跑了一圈,发现有门的地方就有人看守,无奈之下找了棵挨着墙的树开始往上爬。 当初木瑾跟着叶府其他侍女学习轻功,人也不胖奈何就是做不到借力跳起,被人嘲笑好久恼怒之下便不学了。如今木瑾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悔不当初,还好学轻功时练得爬树这一技能。 纵身一跃趴在墙头,依旧如当初学轻功一般,落地平地惊雷,抓她的人瞬间往这边追。 树枝勾住发带,青丝泼墨般散落。 木瑾心一横,就从墙头跳了下去崴了左脚。还没喘口气,那批人就从墙这边追过来。照这样下去,木瑾跑不了多远就又被抓回去了。情急之下,从路口走过一群人,统一衣着墨绿翻领袍,腰配雁翎刀。 木瑾欣喜,天不亡我,一碰一跳往那边去,身后追来的人看见大理寺的人,悄声退了回去。 裴勇带人夜间巡查,最近皇城里发生几起案子,烦得他几夜都没有好好休息。 刚路过一个巷子,就听见有人一蹦一蹦的声音,正回头,就听见对着巷口的几位手下一脸惊恐地看着巷子里。 “大,大人。” 裴勇看见他们这副怂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推开他们,“我到要看看……” 漆黑一片的巷子里,从远处蹦来一个人影,头发飞舞。离得近了,手下握着的灯笼照清来人的样子。 扑得惨白的一张脸上,描得漆黑浓重的眉毛眼睛,脸颊上两坨边界分明的暗红胭脂,与长着血盆大口的嘴唇呼应。裴勇几天未歇的心脏骤停了一秒。 皇城叶府书房里, 软塌上斜靠着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支着扶手假寐,如墨长发随意散着,一缕落下,掩着微闭的狭长凤眸。 门外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悄无声息地跪下禀报,“公子。” 叶扶桑缓缓抬起眼睑看向来人。 “木瑾姑娘不见了。” 叶扶桑听闻眉头下意识微蹙,片刻似作无奈,“找。” “是公子。” 少年走后,叶扶桑端正身姿,叹息喃喃道,“一丝都不让他省心……” 第2章 公子来了 “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 裴勇拔出腰间的佩刀,直指木瑾。 木瑾看着眼前对着自己的数把刀剑,慌忙地指指自己的喉咙又摇摇手,示意她没法说话。 裴勇别看人高马大,武功高强,实则最怕鬼怪。 他拿手肘顶顶自己手下六子,哆嗦地说,“你去看看……是人是鬼?” “啊?” 六子震惊看了看裴勇,在裴勇无声的眼神下,磨磨蹭蹭地上前,一副赴死的样儿。 木瑾腾地往前一蹦。 六子哆嗦地把刀放在自己身前,“你别,别过来!” 木瑾无奈指指自己身后的影子。 六子快速探头看了一眼,欣喜地报告,“大人,是人!有影子!” 裴勇呼出了口气,收回佩刀,只要是人,他还没怕过谁呢! 裴勇问:“你这咋回事儿?” 木瑾双手比划。 裴勇问:“戏子?” 木瑾双手比划。 裴勇再问:“大半夜在这儿吓人?” 木瑾双手继续比划。 “……” 裴勇往六子背上来了一巴掌“身上有纸笔没?” 六子浑身摸了个遍,找出一根炭条和装着油饼的纸。忙把剩下的油饼塞嘴里,再抖抖纸上的碎渣散嘴里,把纸递给裴勇。 “唔,唔唔。”给,大人。 裴勇嫌弃地结果纸笔。 “会写字不?” 木瑾连连点头,结果纸笔把自己经历的事写下,还指指她逃出来的那个院子。 “喔,董家啊!”裴勇烦躁,最近董家发生的事怎么那么多。 “你被拐来给他家孙子结冥婚?” 裴勇看看手下,眼神询问董家的事。 “元大人正在查。” 裴勇看看天色,天都快亮了,又看看木瑾“别致”的打扮。 “走,先跟我们去趟大理寺。” 裴勇带头走两步,扭过头,“男女授受不亲,你先蹦着,离这儿不远。” 木瑾:“……好。” 木瑾费劲地蹦着,裴勇一队人慢悠悠走着。 木瑾越蹦越心凉,这儿……不是沧州了。 木瑾从小就在叶府长大,公子出远门从不带她,她也就只待在沧州过,对沧州熟门熟路。 而她先在所在的地方,没有沧州热闹繁华,那便是已经出了沧州了。而且, 沧州没有大理寺的人。 皇城大理寺, “元大人。”六子作辑。 “这位是大理寺主簿元策元大人。” 元策看到六子领着的人,挑了下眉,“这位是?” 六子拿出自己的油饼纸,“她不会说话。” 元策看完木瑾写在纸上,没有理木瑾,头一句询问六子,“裴勇呢?” “裴大人有事在处理。”六子汗颜。 元策哼了一声,问木瑾,“是在董家被下药了才说不出话?” 木瑾忙点头,总算遇到个靠谱的人了。 元策倒杯水递给木瑾,“喝了就没事了。” 木瑾沉默一会儿把水喝了。喝进去第一口木瑾就觉得嗓子被堵着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元策:“你从沧州来……” 元策话刚说起,六子震惊道,“沧州?董家怎么会去沧州?” 反应过来后,六子陪笑道,“元大人,您说您说。” 元策问:“你不是炸死,而是被董老太拐来的?” “是。”木瑾时隔几天,终于说出话了。 六子惊道:“这董家就算死了不少人,那也不能拿活人结冥婚啊!” 木瑾奇怪道:“董家死了不少人?” “六子!”元策警告道,“这不是木姑娘应该知道的事。” “哦!”木瑾不在意道,“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孙子的尸体了。” 六子问:“她孙子?她孙子早死了!” 木瑾惊道:“她孙子早死了?” 六子说:“她就一个孙子,前些日子就死了,尸体还在我们大理寺呢?” 董家老太生了四个儿子,只有大儿子生了一个孩子,不久前才被人杀了。三儿子及儿媳也早早被杀了。只有董家早就被赶出门的二儿子知道自家被杀了这么多人才来报案的。 六子翻了翻刚刚打听记下来的纸:“董家的确刚从外地回来,一回来就办了葬礼,死的是她四儿子董文聪……你大概是记错了。” 六子继续道:“你刚刚说你看见董文聪的尸体了,他怎么死的?” 木瑾:“你不知道?被人分尸了。” 六子道:“果然,我们还没来得及去。” 两人一来一回说得起劲。 “六子!”元策沉沉道,“把木姑娘送走,你,一起出去。” 六子:“哎?元大人还没问……” 元策:“出去!” 六子摸摸脑袋,讪讪地送木瑾走。 木瑾问:“元大人与裴大人关系不好?” 六子随意道:“除了可以为对方死,基本不说话,全靠我传话。”六子才来大理寺没多少日子,干过最多的活就是替两人传话。 六子说:“木姑娘你打算去哪儿?”沧州离这儿一两天的路程。 木瑾道:“我在皇城有亲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六子松口气说。 总不能真让他把一个姑娘家丢在泱泱皇城。 六子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肉疼地递给木瑾,“木姑娘用这些钱打辆马车!皇城其实挺大的。” “多谢六子大人。”木瑾感激地接过铜板。她还真不知道皇城叶府在什么地方。 六子听见木瑾叫他“大人”憨憨一笑,“客气客气。” 六子转身回大理寺,木瑾拦住他悄悄让他给裴勇传句话。 六子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回了大理寺。 木瑾去找马车,她还是好奇董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棺木里会有那样的疑处?而且从一开始,木瑾就觉得各种不对劲。 一身冥婚嫁衣,披头散发,脸涂的跟鬼一样,天亮前最黑的时辰,木瑾腿都走废了,硬是没打来辆车,别提问路了,本来这个时间就没多少人,看见木瑾的全被吓跑了。 木瑾还担心着董家会不会来人把她抓回去。 悠悠转转又回到了大理寺,正碰上一辆马车从大理寺驶出。 “木姑娘。”元策从车帘后露出脸来。 木瑾:“元大人。” 元策看木瑾这一身行头,“可要送木姑娘去客栈?” 木瑾回:“有亲人在皇城。” “那便送姑娘一程。” 木瑾欣喜:“多谢元大人。” 木瑾上了马车坐在车夫身边,元策并没有多说什么。 “姑娘要去哪?” “皇城叶府。” 马夫一愣,“皇商叶府吗?” “对。”木瑾看马夫一脸震惊的样子,解释道,“我是叶府的侍女。” 元策:“怪不得木姑娘从沧州来的。” 木瑾想了想,虽然让六子带话给裴勇,裴勇却未必相信她片面之言,倒不如说给元策。 木瑾:“元大人,其实我在棺木里看……” “姑娘到了。” 木瑾看了看叶府大门,与沧州叶府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倒是没想到叶府离大理寺这么近的。 元策问:“木姑娘看到什么了?” 木瑾跳下马车,想了想:“我看到……” “木瑾!” 木瑾又被打断,逐渐不耐烦。 从叶府出来一名玉面小少年,走姿极其张扬,本来只是好奇谁这么天还没亮就堵在大门,就发现站在马车前的少女背影越来越眼熟。 发尾那一撮暗绿,不正是他恶作剧染上的,那站着的人儿,也不正是找了两天的人儿? “好你个木瑾,你……” 木歌疾步走过去,拉过木瑾,迎面就是一张诡异的脸,虽然被涂得看不出来原貌,木歌还是肯定这就是木瑾,话语一转,憋笑道, “你这脸画得……怪好看的。公子一定喜欢。” 木瑾脸色沉沉地看一眼木歌,转头向元策道歉,顺便把刚才的话补完, “董文聪的棺木里有两只右臂。” 说完,不等元策回应,拉过木歌就走。 木歌一路叽叽喳喳。 “董文聪是谁?” “什么右臂?” “你怎么还穿着嫁衣,说!你是不是背叛公子了?” “怪不得一直找不着你,你肯定是跟情郎跑了,我要跟公子说!” 说完木歌撒丫子就跑了,木歌别的本事不行,就是跑得快,仗着自己轻功好嘲笑木瑾,是木瑾放弃轻功的根本原因。 木瑾懒得理他,她现在又累又困还又饿。皇城叶府的管家知道木瑾是从本家来的侍女,便给木瑾安排了住处。 一叶轩, “公子。”木瑾在门外行礼。 门被推开,叶扶桑从里面走出来,抬手温柔地抚了抚木瑾脑袋,“先去休息,晚些早说。” “是公子。”木瑾低眉安分道。 心里打鼓,公子对她一向是越温柔罚得就越狠。平时可以随便进的一叶轩,如今连门都不让她进了。 次日傍晚时分,木瑾醒来,她一觉睡了两天一夜,身上的疲累消去了,睡前吃了一点东西,到现在肚子又是空荡荡的。 “木瑾姑娘,公子让你过去服侍。”门外小侍女传话道。 木瑾叹口气重新打起精神。 木瑾到时,饭桌上已经放好了饭菜,过去执起筷子为公子布菜。 沧州菜口味清鲜脆嫩,菜品多样精巧秀丽;而皇城菜品颜色鲜艳,味道浓厚,光从味道来说极为诱人。 木瑾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布菜。 想到公子与自己口味一致,便看着哪样吸引自己,就给公子布哪样菜。 木瑾看公子用得差不多了,端来清茶。 叶扶桑起身:“你用饭,我在里面等你。” 木瑾用过饭之后,唤人收拾下去,深吸一口气抬脚往里走。 “公子。”木瑾乖乖走到叶扶桑身边清唤。 叶扶桑揽着木瑾的腰,把她拉进怀。木瑾窘迫地坐在他身上,乖巧听叶扶桑指示。 叶扶桑埋进木瑾青丝间轻嗅:“你可知老太君在沧州都急出病了。” 木瑾垂下眼睑道:“木瑾知错了。” 接下来,木瑾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巨细告诉叶扶桑,抑扬顿挫,有声有色,当然要忽略掉木瑾不时忍不住的轻吟。 叶扶桑微热的掌心抚在木瑾细腻似雪的肌肤上,木瑾的意识渐渐迷离起来。 木瑾意识朦胧时,暗自庆幸公子没有罚她。 第3章 受罚 翌日, 窗外的天蒙蒙亮,床榻上只剩下木瑾一人。 木瑾醒来时浑身酸软,门外守着的小丫环听见动静进来备好水,木瑾泡过澡后舒服了些。 梳洗穿戴一番之后,木瑾随着丫环们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木瑾虽为侍女,却是公子手下唯几木姓的下属,又因其与公子的关系,被人尊称“木瑾姑娘”,在叶府有一定的地位,留有一处居所“折若院”。 公子来皇城有要事,因管辖不同,公子在外的事情不由木瑾处理,并且木瑾对皇城并不熟悉,在这儿也有专门任职的人。 木瑾来这儿,倒是无所事事,公子也没有吩咐要把她送回去。 湖心小亭中,摆着石案上开得正盛的红芍药,红花金蕊甚是喜人。 “木瑾姑娘身体可好些了?”叶管家从亭外进来,和气温声道。 木瑾答谢道:“多谢叶管家的药膏,我如今活蹦乱跳的。” 木瑾来到府上的当晚,叶管家便拿来一瓶药膏,让木瑾敷在脚腕处一日便好。木瑾之前醒来时就觉得没有大碍,感觉蹦跶两下也没事。 叶管家摆手:“是公子吩咐我的,木瑾姑娘还是多谢谢公子才是。” “那还是要谢谢叶管家给我送来。”木瑾与叶管家同为下人却各有不同,木瑾直属公子,在她与木歌眼里,仅需侍奉公子,公子大于叶府。而叶管家等其他叶府下人是随叶府侍奉叶家所有主人。 像木瑾一般为公子下属的,各有各的本事,暗里的不说,就明里侍奉公子的,如木歌,嘴欠张扬,在公子面前小咩羊,在其他人面前态度差到极致。 而木瑾更像是叶府与公子下属之间链接的线,不然侍奉叶家几十年的忠心老仆们可要寒心了。 “叶管家来找我有事?”木瑾可不信日理万机的管家没事会往自己这儿来。 叶管家还是一副待人和善的表情:“大理寺的主簿在大厅里等着,说是找姑娘有事。” 木瑾没想到元策回来找她,无论结案与否都与木瑾没什么关系才对。其次倒是叶管家,明明府里来人了,却还能和她聊几句,她不问也不知道元策还要被凉着多久。 自那日木瑾离开大理寺后,董家二儿子知道了董文聪也遭人杀害,董文聪年纪虽小,却从小聪慧饱读诗书,深受董家人宠爱,却没有被养成董家其他人视财如命目中无人,对于自己二哥娶农家女为妻,是董家唯一支持俩人的人。 董文聪的死让董二更加悲痛,在皇城闹得人尽皆知,天子脚下尽然发生这样的事,大理寺正下令一定要让大理寺彻查此事。 这一查就差出些不一样的事。 叶府大厅,一袭青衣修长身影立着,桌上放着一盏温热清香的茶水,大厅两旁守着身着鸦青色的小厮和浅藕色齐胸襦裙的丫环们,恭敬地守在一边,等着来客的吩咐。 都道是叶家繁华奢侈,随便一个小厮身上穿的衣料品质比大理寺主簿身上的还要好。 木瑾:“元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元策转身,看向缓缓而来的木瑾,身穿浅藕色对襟襦裙,与丫环相差无几的衣着,却能看出其更加精致,衣料上乘。发髻上簪着茶花白玉簪,应该抵得上元策一半月银了。 元策:“董家已经知道木姑娘是叶家的人了,不日应该就回来赔罪了。” 木瑾静静等着:“嗯。”然后呢? 元策:“我们已经查了董文聪的尸体,并没有姑娘说的有两只右手。” 木瑾与元策说的事情,六子也转告给裴勇了,裴勇当即就去了董家,把董文聪的尸体抬到大理寺,虽然没有两只右手,不过董文聪的左手倒是不见了,裴勇以为木瑾慌乱逃命之下看错了,没有纠结太多。 元策却不觉的木瑾看错了,先不说木瑾能从董家逃出,就算之后从沧州被运到皇城都能淡然接受。 木瑾:“所以元大人觉得我看错了?”木瑾当然不信元策会怀疑她,不然也不会亲自来叶府找她。 木瑾不禁唏嘘,堂堂大理寺主簿连个可以指使的人都没有。 元策听到这话肯定要冷笑,他不屑用裴勇手下那群没脑子还吵闹的人。 “木姑娘这样遇事不惊的人,怎会看错呢?只是想知道木姑娘确定自己没看错?或还发现些别的什么?” 木瑾确定自己没看错,至于还发现别的…… 木瑾:“其实我一直好奇,董文聪尸首分离,身体被砍成那样了,你们确定那全是董文聪的尸体?” 元策:“仵作验过,确定是。” 董家死人的尸体还放在大理寺调查,活的人都一个不落在董家待着,多出来的右手就可能多出来一具尸体。 那现在能查起的只剩那只无名右手了,而见过无名右手的,只有董家人和木瑾,董家不肯开口说,那就只剩下木瑾这里了。 木瑾仔细想了想自己在棺木里看到的, 摆放整齐的尸块,染红的白布,两只同样掌心向上拇指朝右的右手…… 掌心…… 木瑾想起:“董文聪是董家少爷,舞文弄墨,养尊处优只有中指会有茧。” “而另一只手,掌心有茧,手不如董文聪干净,应该是长期苦力留下的。” 元策喃喃道:“苦力……我知道了,多谢木姑娘。” 两人交谈一阵后,元策告辞。 走出叶府大门,元策径直向一条不起眼的过道走去。 元策:“六子。” 六子讪讪道:“是元大人啊,元大人也来找木姑娘?” 元策笑道:“是啊,木姑娘可真是位有胆识的女子,看着一堆碎尸不但不害怕,还能从中察觉到其中异样。” 六子好奇道:“木姑娘真发现什么了?” 元策看着六子笑而不语。 元策走远后,六子忙去拜访叶家。 裴勇知道自己不是办案的料,手下也是群脑子不灵光的,小案子还行,遇上大案子都是群睁眼瞎。 便安排六子跟着元策,元策调查什么,六子就跟着调查什么,回头再把结果报给裴勇。 对于元策作为主簿却还要亲自去调查案子,六子把这理解为主簿大人的小爱好。 木瑾送走元策没一会儿,就又有人来报,说是大理寺来人找她。 木瑾无奈,再次往大厅走去。 得知六子也是来问无名右手的事,木瑾琢磨着大理寺这两批人前后脚来问的事。 心下了然,看来裴勇和元策的关系倒与她一开始想的不同,怪不得以元策不闻多事之秋的人怎会关心案子的事。 时隔两天,木歌拎着红木箱子来。 木瑾看着放在眼前的箱子,不解地看向木歌。 木歌打开盖子:“这是公子吩咐我随便从沧州带来的。” 寻常人从皇城到沧州来去一趟需要四五天,快马加鞭也还要两三天。木歌一半路程骑马一半路程轻功,再加上办事,两三天也是不在话下。 箱子般的食盒里摞着几盒包装精致的盒子,正是那日木瑾去给老夫人买的“青茶糕”。 木瑾咂舌:“那这也太多了。”她最不喜欢这种软糯的糕点,嚼着粘牙,咽着粘喉咙。 木歌咧嘴一笑:“让你吃个够啊!免得你再去买被人拐走。” 木瑾知道,这是公子还没饶了她。 木槿:“你不去送些给公子?” 木歌:“我给公子留着呢!模样最好吃的专门留给公子,哪像你,自己吃不完的时候才想起公子。” 木瑾:“……”公子和她一样不喜欢吃糕点啊! 木歌拆开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两个,递给木瑾一个后,咬了一口手里的,嘴里嘟囔着说。 “你说你和公子都不在沧州,老夫人还不得闲得无趣。” 木瑾尝了一口,还是受不了糕点的口感,看木歌边吃边说噎得咳嗽,就去给两人泡了壶茶。 木歌喝了一口顺气,继续道:“话说这董家敢抓我们的人给他们那死儿子做妻子可真够胆的。” 木歌瞥了眼木瑾,嫌弃道:“你也真是没出息。” 木瑾不语,毕竟这事是她太放松警惕。 “我听沧州的兄弟说,沧州最近都没有可疑的人出现,而且那人死的时候,董家人比我们巡逻的还要早发现。当时死的还有一个小书童……这事怎么看都是董家人做的!” 木瑾其实一开始就觉得董家的人不正常,但董家几乎被灭门,谁都不会想到会是董家自己的人,不寻常的地方也被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悲痛。 木瑾拎起不轻的红木食盒,往外走。 木歌猛地起身:“你干嘛?这可是公子给你的,你敢扔了?” 木瑾淡淡道:“怎么会!那多浪费,再说给我就是我的了,你管那么多干嘛?” 木歌一哽,目送木瑾走远。 木瑾抬着食盒来到叶管家处,发现叶管家不在此处。 一名小厮过来:“木瑾姑娘找叶管家?府里来人了,叶管家去招呼着。” 木瑾拎拎手里的食盒:“也没什么事,就是给他送些东西来,府里来谁了?” 小厮:“那我给姑娘抬着,怪沉的。”小厮接过食盒给叶管家放好,“说是来赔礼道歉的。” 小厮还纳闷,虽说叶府里人人安分从不惹事,那也不至于有人敢来得罪府上的人。 木瑾沉吟,许是董家的人。 木瑾离开院子后就去找叶管家了,她也想见见这董家的人。 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木歌,木歌一看见木瑾嬉皮道:“我听说你未来婆家来了?” 木瑾上去就是一脚,踢完也不理他径直往厅里去。 叶管家坐在主位第一眼就看见木瑾。 叶管家:“木瑾姑娘怎么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木瑾瞥了眼旁边站着的眼熟的董老太,弱弱地说:“比先前好些了,连累你们了。” 叶管家:“姑娘说的哪里话,要怪就要怪那些歹人不是东西。” 叶管家刚说完,木瑾就觉得一道阴冷的视线盯着。 看过去,发现是一位穿着富贵体型略微发胖的少年,站在董老太身后,斜眼盯着他们。 以董家的身份,随意找人打发了就是,用不着叶管家百忙之中还过来。不过是叶管家想过来让董家吃点苦头。 木瑾过来也是这个想法,只是那位胖少年的视线让木瑾极度不适,木瑾向叶管家说了糕点的事之后就离开了。 木歌还在原来的位置,倚身靠着树干。 木瑾:“你不是好奇,怎不跟我进去瞧瞧?” 木歌不屑道:“就他们,配见我?”随即嫌恶道,“看见他们那副巴结的嘴脸就恶心。” 木瑾轻笑:“趁公子忙着,带我去转转,我要看看这皇城跟咱们沧州有何区别。” 叶家人从不是因钱财而势力,只是因为有实力才富裕的。 夜晚,董家的下人们也都休息了。 一道黑影从床上坐起,淅淅索索地从床下拿出一团被白布包着的东西。 点燃屋里的火盘,待火烧的旺些,黑影就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去。 静静地等着东西被烧掉。 包裹的白布被烧着后,露出里面的东西,掌心处的老茧,蜷缩的手掌慢慢地被烧的看不出原样。 第4章 董家混事 风清气爽,架子上的两只鹦鹉嘎嘎地吵着架。 院子里,叶管事坐在摇椅上,一手握着紫砂壶,另一手探向旁边的桌上,黄花梨提盒里散发诱人的香气,原本装满的盒子里,现在只零星剩着几个。 木瑾进院子时便看见叶管家闲适地咬一口糕点,喝一口茶。 小厮向木瑾行礼,叶管家坐起身来。 木瑾一看所剩无几的糕点:“叶管家可不能再吃了,这么多的糕点吃下去您也不觉得腻。” 叶管家吩咐小厮把东西撤下去:“木瑾姑娘送来的糕点怎么吃都不觉得腻,越吃越好吃。” 叶管家请木瑾坐下,询问木瑾来找他有何事?搁得住大老远来找他。 叶府里叶管家的住所在叶府最偏僻的地方,人老了喜欢静些,再养个鹦鹉,又怕吵着公子。 木瑾就问起董家来的那几个人,据木瑾所知,董家现在就剩下董二了,董二早早成亲按理说应该比木瑾年龄大才对,而那个胖少年看着可不比木瑾年龄大。 “那是董老太的外甥……” 那日与官兵周旋的中年男子,是董老太的庶弟董立,董老太嫁进董家没几年,董立就来董家做了管家,之后捡来了董文聪,当时董老太将要临盆,丈夫却因病去世,悲痛之下导致生下死胎。见董立抱着婴儿就把董文远当做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不过,董文远长着长着就有人发现不对了,除了吃喝发怒外,就只会斜眼盯着人看。尽管如此,董立还是宠着董文远,连董老太对他都比对自己的孩子们溺爱。 叶管家笑道:“这董家人欺压多少人,对一个傻子倒是出了份情。” 随即叶管家问道:“木瑾姑娘还想着董家的事啊?” 叶府的人护短,睚眦必报,叶管家看木瑾还问起董家的事,就像自己那天是不是做得还是太轻了。 木瑾倒是不在意自己被拐的事,就是对董家无故被灭门的案件,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 夜晚, 木瑾掂着壶“女儿醉”,这壶“女儿醉”是木瑾从叶管家那拎来的。叶管家人生三大爱好:品茶酿酒养鹦鹉。 木瑾当时在院子里走的几步路,脚下估计就埋着几坛子酒。 木瑾闻着浓郁的酒香,心想叶管家住得那么偏僻,估计还是怕别人闻见酒香贪他的酒。 木瑾自从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就不再饮酒了。她想了会儿,脚下一转,往一叶轩的方向去。 自那日过后,公子就没在府里出现过,木瑾去当然不是去找公子。 一叶轩外,木瑾站定,抬手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壶。 木歌瞬时就出现在木瑾面前,笑眯眯地接过木瑾手里的酒闻了闻:“好酒啊,你哪来的?” 木歌办事古灵精怪随心所欲,因此除了跑腿的时候,其他时间处在放养状态。无事就喜欢在公子院外找守着的暗卫玩。导致暗卫们宁愿跟着首领出生入死,都不愿守着公子的院子。 木瑾:“这你不用管,就问你想不想喝?” 木歌大方地说:“无事献殷勤,说什么事,看在这壶酒的面子上哥考虑考虑。” 木瑾:“……”忍! 木歌是叶家木姓最小的一个,却老仗着自己叫“木哥”嘚瑟得不行。 “你带我去一趟董家。” 木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去董家做什么?”木瑾来找自己,那就证明肯定不是光明正大地走正门。 木瑾从叶管家处出来就有了怀疑的人,怀疑杀了董家五口人的凶手,她要去董家确认一番。 木歌把酒壶塞回去木瑾手里,坚定地说:“不行!” 木歌可是知道,公子今晚就要回府上了,回来发现两人偷摸出去,肯定要受罚的。 话语刚落,就见一行人往这边来,为首的可不就是他们举动容止,顾盼生姿的公子。 两人赶紧站好,木瑾放下心思,公子回来了那去董家的事算是不可能了。 木瑾作为侍女,跟着公子进去服侍。 门外,随公子一起回来的云赫奇怪地看着木歌:“你还杵在公子门外干什么?” 木歌不舍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美酒心痛着,见云赫问自己,脑子一抽:“你看她手里那壶美酒,绝对是想把公子灌醉再诱惑公子的。”指不定公子被她迷住,答应带她去董家也不一定。 云赫看傻子一样看着木歌,公子和木瑾姑娘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木歌这傻子总以为姑娘以色侍人。他们俩说的话以他们的功力都听见了,真是委屈木瑾姑娘留在府上跟这傻子相处,也不知道木槿姑娘怎么就想不通找这傻子帮忙。 云赫懒得理他,转身就留木歌一人还杵在原地。 木瑾把酒壶放下,给公子端来盏茶。 “公子。”在旁等待公子吩咐。 “你想去董家?”清冽中透着慵懒的声音响起。 “有些地方比较在意。”木瑾垂首。 扶桑只能看到木瑾脑袋上的发旋,木瑾总是能发现并猜到真相,就像木瑾能通过老夫人留下来一般猜到人心的想法。正因如此,他才常年留木瑾在沧州,手无缚鸡之力,身子娇弱,因着心里一丝好奇,迟早会受到伤害的。 其实木瑾也不是非去调查不可,只是你明明猜到正确答案了,你不去确认下就心痒痒,就好像一道你最喜欢的糕点放在自己和长辈面前眼前,明明经过长辈同意就可以吃了,可偏偏长辈在聊天。 尤其是负责董家案子的大理寺,裴勇及属下就是想不通事情,元策因与裴勇的不对头,连案子都不愿插手,先不说最后能不能查到,就是结了案子,那时候木瑾都已经回沧州了。 “你去换身夜行衣,我带你去。” 木瑾猛地抬起头,秋水般的星眸圆圆的如小鹿似的,忽闪忽闪地看着扶桑。让扶桑想起老夫人院里见到他就喵喵叫的猫儿。 木瑾扒着公子的身子站稳脚,想她那日只是从墙头跳下去就崴了脚,公子带她直接翻过来都没事。怪不得木歌一身三脚猫的功夫还那么嘚瑟。 看着眼前的房子,木瑾愣了,她只知道祠堂在哪。 叶扶桑看着木瑾呆愣的样子,无奈道:“你要找谁?” “董文远……” 屋子里摆满金器玉器,金线绣的被褥下,董文远睡得并不安稳,身子不停颤抖。 木瑾就站在床前,看着董文远时不时颤抖,脑子里在想凶器会被放在哪? 顺便心疼下自家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日理万机还知道董家的地势。 木瑾不知,在她回到叶府那一刻起,叶扶桑就命人去把董家调查得清清楚楚。 如今董家不光面临着灭门,还面临着倾家荡产。 没错,木瑾怀疑的是董文远。 董文聪死在沧州,那么凶手就是跟着一起去的董家人,木瑾据木歌从沧州带回来的消息,董家一行人去沧州,便是董文远听说皇商叶家扶桑公子来了皇城,董文远就吵着要去沧州看看的,即使董家还在服丧中,董老太还是同意带董文远去沧州。 最让木瑾在意的却是,木歌说的,董文远在酒馆里,一气之下一掌把酒馆里的实木桌子拍烂。木瑾问过叶管家,可以确定董文远毫无内力,就算他虎背熊腰也不可能一掌就把实木给拍烂,就连木歌内力虽然比不上其他下属,但出了叶府也算是武功高强的人,他也就能拍烂张小桌子罢了。 而能把人活活一刀砍断骨头,绝非常人能做到的。大理寺不相信凶手是董家的人,也是因为董家没有不在场证据的人都不会武。 如果不是木瑾见过董文远,还知道董文远力气那么大,不然她也不会相信,传说中董家的弱智儿会活活把养自己的家人砍死。 木瑾已经做好好一阵找凶器的准备了,所以当她先掀开褥子看见床底时,给她吓了一跳。 床下空荡荡地大片面积,独独放着把斧头,月光折射过去,泛着冰冷的红色。 她是真的想不到,凶器就放在这里,连包都不包一下。 董文远突然一个颤抖,趴在床边的木瑾离得最近,声音仿佛就在木瑾耳边。叶扶桑在木瑾吓得发出声响前抱着她离开。 虽然木瑾还不知道为何董文远会杀人,而董老太和董立又为何瞒着这件事,不过她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剩下的就交给大理寺了。 木瑾两人路过一个屋子,里面传来男人促喘着嘴里说着不正经的话,木瑾一听就知道是那与官兵交谈的中年男人,是董老太的庶弟董立。她觉得董立应该是知道董文远杀人的事,董文远留下的摊子就是董立善后的,就是想不到如今还有这兴头。 听得木瑾犯恶心,叶扶桑脸色一沉,抱起木瑾就走。 “不行了……”与董立办事的女人发出声音。 木瑾一震,拉着叶扶桑猫到墙角随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扶桑。 叶扶桑颔首,带着木瑾出了董家。 木瑾回到叶府,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呆呆地问:“在皇城姐弟是可以乱伦的吗?” 那女人的声音不就是,在沧州巷子里跟木瑾哭诉的声音?木瑾可还记得那句阴冷的“真是个好姑娘啊!” 坐在书案前正在书写的叶扶桑,随手朝木瑾脑门上敲了一下:“说什么浑话。” 木瑾闭嘴,继续给公子研磨。 磨着磨着,木瑾脑子一闪,下意识幽幽地说了出来:“你说,那董文远会不会是董老太和董立所生的孩子?” 叶扶桑放下手里的笔,看着愣愣的木瑾,无奈命人去调查董家董文远出生前的事。 第5章 真相 烛火印在窗纸上,像在打盹的孩子一样,一点一点的。 调查董家的人回来了,木瑾真觉得自己听了个令人作呕的事情。 原来—— 董老太和董立在年轻时,不顾伦理厮混在一起。后来两人之间的事情被董老太身边的丫环发现,两人合力把丫环害死后,董老太害怕再被人发现,急忙地答应家里的安排嫁进董家。 后来董立来到董家后,念起那与董老太厮混的事,就威胁董老太继续与他厮混。 后来两人事情败露,把董老太的丈夫和婆婆活活气死。顺势把孩子认做董立为父。 “董文远为何要砍杀董家人?”木瑾皱眉问。 木歌嗤笑道:“疯子呗,不砍几个人心里难受。” “你说真的?” “我唬你作甚?” 木瑾不可置信,她还以为董家其他人发现了董老太和董立的事,才把人给杀了,亦或者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理由。 “董老太居然能容忍董文远这样对待她其他的孩子。”她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家子疯子,理他们做什么?”木歌吊了郎当地说。 木歌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糕点酥脆随着木歌咬下,碎渣掉在衣衫上。木歌一手拿着糕点吃着,一手拍走身上的碎渣。 宛若孩童一般,让人无法想象董家荒诞的事情就是从他嘴里说出。 话说木歌十三四岁的年纪,也的确是个孩子。 —— 次日,皇城大理寺内。 木瑾闲来无事,又有公子给的令牌,便来大理寺晃悠。 “你这?来去自如?”一道讥讽的男声响起。 木瑾转身,元策从远处走来,手里拿着几本书。 蓝灰色的衣衫洗得微微发白,整洁地穿在身上;简陋的衣物也没有挡住元策身上清透如玉的气质。 面容清俊明朗,眉眼中有着文人的傲气。 ……只要不开口,一切都是好的。 “我是来找裴大哥的。”木瑾有些得意地说,“关于案件,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元策挑眉,嘴角嗤笑:“你的主人家,倒是个好人,只是也太闲了点。” 木瑾这姑娘就算是直觉再准,在案件上还是需要做到调查好一切的。 她现在就知道了,一看就是木瑾所在的主人家帮忙的。 木瑾一愣,她一开始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本就有些愧疚,此时又被元策提出来。 “不知道替你查这董家的事,浪费了多少时间。”元策感叹。 木瑾咬唇,她是个很会反思自己的人,此时根本反驳不了元策。 元策看着这脸色都变了的姑娘,也不再此事上多说了。 反正木瑾主人家的事,又不管他的事,他干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 再说,又木瑾的帮忙,他们大理寺还清闲呢! “寺正此时应该在调查董家的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元策走着说着,木瑾走在他身旁听着。 “但饭点的时候,他们都会回大理寺内用膳。”元策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时间也不早了,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去饭堂应该能等到他们,他们回来吃个饭就又出去了,你得抓紧时间了。” 第6章 九福 木瑾坐在大理寺饭堂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腕上的镯子。 饭堂里的大娘和大爷们还没在大理寺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你们说,那姑娘有婆家没?] [有没有都不管你的事,人姑娘能相中你家那儿子?] [我就问问还不行嘛!这姑娘在这儿干啥呢?] [是不是等人家相好的?] [有可能,是不是元大人家的?] [不会,俺还想把俺侄女介绍给元大人呢!] …… 饭堂里,木瑾津津有味地听着大爷大娘的唠嗑。 爆炒的大锅菜刚刚起锅。 裴勇等其他大理寺的人都往饭堂里来。 木瑾看着裴勇这个大理寺正,既承办了案子亲力亲为,又整日没事巡逻。 这要是换个人,肯定早就坐在塌上喝着小茶、品着小酒,只会指挥手下人办事。 “木姑娘?” 裴勇刚一走进饭堂,就看见坐在饭堂一抹浅藕色的妙曼身影。 木瑾坐在饭桌旁,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挥舞着,跟裴勇招手。 这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让大理寺里一众大老爷们儿身上的疲累一扫而空。 眼看着美女近在眼前,大理寺一众人选择坐在了距离木瑾……最远的位置。 裴勇当然知道木瑾是来找他的,随意地坐在木瑾对面。 六子作为裴勇的得力手下,又对美女没什么兴趣,便坐在了木瑾的左手边。 裴勇和六子两人,木瑾都见过,她转头看向自己右手边的人。 “这是九福。”裴勇随意介绍,随后让大理寺膳房端来饭菜。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距离上一顿饭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饿着。 九福避开木瑾的视线,扶了扶头上的帽子。 木瑾笑着移开视线:“九福大人长的……一表人才。” 九福的面容男生女相,皮肤黝黑,却挡不住他清秀的五官。 上挑的眼尾,让木瑾觉得他比裴勇还要有威严。 六子接过堆成小山的大米饭,“九福是长的挺白净的。” 木瑾微笑着:“……”夸人白净…… 九福轻哼一声,也接过自己的大米饭埋头吃起来。 三人吃着,六子贴心问道:“木姑娘,你要常常我们膳房的饭菜吗?” 六子夹起一块沾着糖醋卤汁的肉块,“我们膳房的咕噜肉,吃了都说好!” 裴勇附和地点点头,招呼伙计给木瑾上一碗米饭。 九福嚼着嘴里的米饭,撇着嘴道:“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嫌不嫌弃咱们……大人,你还是先问问这位姑娘呗,免得浪费粮食。” 木瑾眨眨眼,笑道,“正好赶上饭点,当然要尝尝大理寺的咕噜肉的。” 她避重就轻,没有回答关于嫌弃一说。 她自己就是个侍女,说起来地位要比在场的大理寺官员还低,哪有资格说嫌弃。 等木瑾的大米饭端上来,一手扶着衣袖,一手拿筷,先夹了一块六子说好的咕噜肉。 正巧,就夹住了九福想要夹的那一筷。 木瑾手里的筷子一顿,就是没有收回手。 九福一看就是有身手的,一用巧力就要将咕噜肉夹走。 第7章 咕噜肉 “叮——”从一旁伸出一双筷子,卡着九福的筷子不能动弹。 “木姑娘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一个大男人还不能让着人家姑娘?”六子不乐意道。 这九福怎么这么不上道,裴大人还要靠着木姑娘破案呢! 木瑾眨眨眼睛,将筷子移到另一块咕噜肉上。 “没事的,九福大人吃就好。” 九福咬着后槽牙看着这个外表貌美乖巧、实则暗戳戳针对他的女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是木瑾偏要把筷子伸到他将要夹的咕噜肉块上。 木瑾的这句话,连裴勇都觉得九福今天有点不识好歹了。 怎么还能跟人家一个女子较上劲了? 直接招呼膳房伙计,单独给木瑾上一道咕噜肉,专门放在木瑾前面,一抬手就能够着的地方。 “这怎么好意思呢。” 木瑾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已经往新上桌的盘子里夹。 木瑾虽然没有洁癖,但和公子在一起待久了,总会注意一些的。 更不用说,让她和三个大男人在一桌上吃一盘子的菜了。 这要是让公子知道了,她就不好过了…… “没事没事。”六子将盘子又往木瑾那边推了推,生怕木瑾够不着。 九福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木瑾一副虚伪的样子。 木瑾夹起一块咕噜肉放进嘴里,外皮酥脆、酸甜可口。 “果然可口。”木瑾对着九福,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咔——”九福手里的筷子一折两段。 木瑾的笑容在他眼里,分明就是挑衅! 九福重新换了双筷子。 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木瑾,难不成就因为一开始他讽刺的话? 那这个女子可太记仇了! 木瑾文静地吃着面前的饭菜,没有再针对九福。 她的确是因为九福一开始讽刺的话才针对他的。 木瑾虽是侍女,待人温和,可这也要人家同样以礼待人。 她一开始对九福,礼节、称呼都带着谦和,只要九福像平常人一样待她就好,不说话不搭理也行。 偏偏一上来就讽刺她,那她一开始的谦和,既然受了就要还回来。 食不言寝不语,也是为了不影响几人的胃口,木瑾在众人用过饭菜后才将董家的事说给裴勇。 木瑾说完之后,六子还在拿着碳条记录,裴勇也还没出声的时候。 九福讥讽的声音响起:“谁不知当今皇上手下的东厂眼线无数,要是他们想查都能查到的……不过这样,要我们做什么?再说,东厂闲着没事不顾几千上万人的安危,来查董家这屁大点的事?” 木瑾说的事,虽与东厂毫无干系,但九福的话的的确确实在嘲笑她。 和元策一样的内容。 裴勇说:“木姑娘说的,让我们对案子有了新的看法。不过,下次还是不要麻烦叶公子了,木姑娘直接告诉我,我们可以直接去调查的。” 六子将写好的案子记录收起来,好奇地问:“木姑娘是怎么知道凶器在董文远的床下的。” 木瑾眨了眨清澈的眼睛,说道,“翻墙进去找的。” 裴勇三人:“……” 第8章 禁忌 翻墙进去…… 在场的可都是大理寺的官员。 木瑾这算是自投罗网吗? 不过,木瑾一没犯事、二来又是沧州叶家的人,裴勇直接当做没有听见木瑾刚刚的话。 董家的事,告一段落。 裴勇虽打算让木瑾做他的外招奇人。 但碍于木瑾是沧州叶家的人,便没有向木瑾提出这件事。 裴勇垂头丧气的样子,六子和九福都看在眼里。 九福不解地问:“裴大人为何会看重一个只是狡诈点的女子?” 六子不满地纠正道:“什么狡诈,是聪慧!” 他虽没读过书,却还知道狡诈可不是什么好词。 “行行行,聪慧,聪慧行了。”九福懒得跟六子说起木瑾的事。 木瑾在六子和裴勇眼里,现在可是聪慧、乖巧的好女子。 他多说,只能得到反驳罢了。 九福是从地方县衙升上来的,这才进了大理寺。 而六子,全凭着他的狗屎运碰上裴勇,才能文不成武不就地进了大理寺。 所以,虽然九福先进的大理寺,但比起了解裴勇,那还得是六子。 九福问出一直好奇地事,“裴大人好像对女子也有爱才之意?” 当今之下,男尊女卑,九福进了皇城、入了大理寺,就觉得皇城的人对女子既有些重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嘘!”六子拉过九福,到一旁的角落。 九福满头疑惑:“怎么了?我看皇城的人都对女子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们还要遮掩此事?” 六子这下直接捂住九福的嘴。 九福一愣,抬手就劈在六子的手腕上。 六子疼得嘶哈一声:“这在皇城是禁忌,不能说的!” 九福使劲擦着被六子捂住的嘴,“什么禁忌?我什么都没说呀?” 六子左右看了看,凑到九福耳旁。 九福一阵不自在,但为了知道皇城的禁忌,还是忍下六子呼在耳朵的葱油饼味道的热气。 这呆子怎么这么喜欢葱油饼?! “在先皇时,从未立过太子……” 九福诧异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皇帝心,海底针。 不立太子,可以少一半顾虑。 “别打岔,听我说!”六子继续道:“但我们一直都有一位皇太女殿下的。” 九福一愣。 皇太女……殿下…… 六子在称呼太子时,都没有带上“殿下”这两个字。 “女人也可以做太子吗?”九福喃喃道。 “那叫皇太女,还可以做……圣上呢!” 六子说起那位皇太女,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不许九福讨论此事的事情。 “先皇在世时,不止一次暗示过要把皇位传给皇太女殿下,据说当时玉玺都交给了皇太女殿下。” 九福虽然对六子这一副略显狗腿的样子有些无语,但还是好奇问道。 “那文武百官都没有反驳吗?” 女子称帝,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如今,女子就算是考科举,都没这个说法。 “怎么会没有!当时,除了先皇,所有人都在质疑,百官都集体罢朝了!” 九福点点头,这才是正常的打开方式。 第9章 皇太女 “可那架不住咱们的皇太女殿下收复民心的本事。” 虽然皇太女在任时,六子还没有出生,但六子父母是受过皇太女恩惠的,从小就在六子耳边念起皇太女的好。 六子幼时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汪——” 其实,六子父母是想教六子念“皇”的,奈何六子话念不准,当时可是遭了六子父母混合双打的。 九福冷哼一声,“女子如何能收复民心?靠着美貌?琴棋书画?” 六子双手掐腰,要不是他打不过九福,此时九福已经挨他一顿打了。 “你才靠美貌,靠琴棋书画呢!”六子继续说,“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幽州九城是如何到晋国手里的?” 九福眼底闪了闪:“是皇太女收复的?” 幽州九城在四大国交界的位置,周围有山,易守难攻:又有大河流经,不易被作困兽之争。 幽州九城不属于四国,九个城池之间各个看不惯对方,本来会成为天下第五大国,并且是最强盛的国家。这幽州九城虽互相看不惯,但对外都是一致的,一致的看不起。 但在二十年前,幽州九城突然对晋国示好,虽然这示好跟施舍差不多,却让晋国在其他三大国面前,地位直接冲到了四国之首。 六子点头,得意道:“那是当然!” 九福闻言,拳头紧紧攥着,艰难地说道:“当年为了让幽州示好,据说是屠了幽州近六成的百姓,这就是你所谓的皇太女殿下?这明明就是杀人魔头!” 九福知道幽州,更加知道当年幽州的悲惨,他从不敢直接面对此事,对幽州的事只知道皮囊,却也知道幽州当时有多惨。 “你怎么能这样说皇太女殿下……”六子愤怒道。 “难道不是吗?若不是幽州九城城主为了仅剩下的百姓,怎会对晋国示好!”九福喘着气说。 “不是的!”六子焦急自己心目中的皇太女殿下被这样误会,却又不知该怎么跟九福说。 六子直接也不跟裴勇巡逻,直接将九福带到自己的厢房,将所有门窗都关好,拉着九福躲进自己的衣柜里。 九福闷着气,就看这六子能如何对皇太女曾经做出的事做出怎样的狡辩! 虽然已经足够隐蔽,但六子还是压低声音。 “我是看你这人虽然刀子嘴,但心底还是很善良,才和你说的。”六子说,“只要你发誓,不将此事说出去,我就告诉你,皇太女殿下是如何地心怀天下!” 九福皱眉,心里思索。 这六子平时里话最多,堪比茶馆的说书先生,但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此时,为了维护皇太女的名声,居然连逼他发誓的事都做的出来。 九福想了想,自己并没有非要说皇太女的事的必要,看在六子这么严肃的份儿上。 九福竖起右手,指天发誓:“若今日关于皇太女的事我泄露一个字,就让我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九福这也是为了安六子的心,毕竟感觉六子说的事也不是小事。 六子咽咽唾沫,缓缓说道:“幽州能留下的百姓,全是用皇太女和她肚子里的血肉换来的。” 九福一愣,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但这是我爹娘死前告诉我的。”六子眼圈微红。 “我爹娘说,全天下都欠皇太女一家三口的命。” 第10章 暗色 晋国皇太女的事在四国中,曾经被下令禁止言谈。 无论是好事,或者是坏事,都会被官兵带走。 到如今,像九福、六子,这般大的少年,都是从未知道晋国曾有过一位将要继承皇位的皇太女。 再过几年,有可能百姓连皇太女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六子说得不清不楚,九福听后愣神。 女子做皇帝,这对他来说,冲击有些大。 不过,两人也没有说太长的时间,因为裴勇来抓人了。 “你们两个!居然敢罢工!” 两人被裴勇气愤地克扣了月俸。 六子泪流满面,颤巍巍地做好连续吃一个月馒头的打算。 —— 皇城叶府。 木瑾刚回到府里,叶管家身后带着五六个小厮走来。 小厮手里都拖着沉木木案,木案上的东西用锦布盖着。 木瑾从形状上看,应该是衣物和饰物。 能被人这样小心翼翼托着的衣物,整个叶府也只有公子穿的。 “公子此刻就要换衣吗?”木瑾问道。 她刚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沾着灰尘,怎么也要让她梳洗一番。 “公子还未回来,不过已经在路上了。” 叶管家命小厮将木案放规整后,折起上面盖着的锦布。 锦布下藏青色玉锦布料,边缘绣着暗色祥云纹的滚边。 晶莹暖玉用一根墨色挂绳穿着,连发冠都是黑曜金制成的。 一清暗色…… 木瑾心下思索。 “公子是要进宫赴宴吗?” 之前,公子从皇宫回来,也没见穿着这么严肃。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公子穿深色的衣服。 “出使南陵的四王爷回城了,公子为皇上做的事也完成了。”叶管家说,“据说要办个庆功宴。” 他们得来的消息,这次的庆功宴明显是为公子举办的。 “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沧州了?”木瑾欣喜问道。 她已经开始想念沧州了…… 虽说皇城的大理寺破案也很有趣,但她从没出过沧州。 这番出来,心里已经开始不舍起来。 木管家没有回答木瑾的话,直道:“木槿姑娘还是先去收拾一番。” 因为快要回沧州的缘故,木瑾心里直开心,没有注意到叶管家的脸色。 看着木瑾有些轻快的步伐,叶管家叹了口气。 木瑾虽是公子身边木字的手下,却从不牵涉到公子暗里的事情。 所以,木瑾此时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去沧州了。 — 木瑾快速地梳洗过后,在公子的一叶轩等着。 眼看公子缓步走进来,木瑾也行动缓缓地为公子换着衣物。 见皇帝这种事,都没在怕的。 木瑾褪去公子身上的衣物,拿起木案上崭新的玄青色锦袍,双手换过公子的腰身,仔细地戴着玉带。 看着令自己有些陌生的公子,木瑾只感叹人靠衣衫。 平时对她来说温润的公子,此时整个人都凌厉了起来,更显尊贵。 在木瑾站在公子的身后,支着下巴想了会儿。 抬手,将公子墨发高高绾起,配上黑曜金的发冠。 木瑾呆呆地看着这不一样的公子,有些愣神。 第11章 困 叶扶桑轻轻在木瑾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愣着作甚?” 小丫头眼里水光涟漪,看得他心神一荡。 木瑾闻言,面颊微红,将玉佩给公子戴上后,连忙退出房内。 “公子,木瑾下去了。”说完,忙跑出去。 叶扶桑看着小丫头像只小白兔似的逃跑后,眼里的笑意和情欲淡下,取之的是一片幽深。 木瑾跑到一叶轩屋檐下,两手捧着自己微红的小脸,心里砰砰直跳。 她从记事起,对公子的印象就是温润如玉、谦谦公子,相处的时间长了便也习惯了,怎么公子换身衣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自己也像是变了一个人? 感受着自己一直剧烈跳动的心跳声,木瑾心里像是有根羽毛在挠啊挠,挠的她心痒痒。 “你在这儿做什么?” 一叶轩外,走进来一个男子,木歌连忙从房梁上下来。 “木大哥!” “木大哥?你怎么来了?” 木歌围在木明身边叽叽喳喳,木明像个大哥一样静静地任由木歌在耳旁说这说那。 木明是公子手下,木字下属排第一的人,和木瑾与木歌相处极多,对木瑾和木歌来说就像是两人的大哥一样。 就像木瑾不明白公子留下自己的理由,她同样不明白公子留下木明的理由。 公子手下无废人,就连除她和木明以外,最差的木歌,都是靠着那身轻功留下的,毕竟论跑腿,就数木歌了。 但木明不同,虽会文会武,却各方面都比不上公子手下其他人。 木明和木瑾的存在,拉低了整个木字下属,偏偏两人都是对公子来说,有些特殊之人,这就导致木歌是大家嘴里资质最差的人。 木瑾无语地看着木歌,上前揪着木歌的耳朵将他拽到一旁。 “木大哥来了,就说明是来找公子的,你别耽误事!” 木明笑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报备一下。” “哦。”木瑾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没问出口。 她总觉得不对劲。 木明和她一样从未来过皇城,她是因为负责公子内宅事物,在沧州连叶府都很少出。 但木明不一样,公子很少安排木明暗里的事物,基本和管家差不多。 怎么就突然来皇城了? 而且……她总觉得木明一直在避开关于皇城的事情。 在木明得到公子的允许进到屋子里后,木瑾拉着木歌到角落里。 “今夜的宴会,你收到什么消息了?” 想来想去,木瑾还是觉得今夜的宴会发生的突兀。 以公子的性格,不像是会对待一个宴会就如此隆重的样子。 “唉——”木歌叹了口气,想爆出的脏话被他压了下去,“那皇帝要封公子为异姓王。” “异姓王……”木瑾喃喃道,“那公子还能回沧州吗?” 异姓王都是被架空的王爷,但凡不是有皇家血脉却被封为王爷的,都是皇帝为了做做面子上的功夫。 既然奖赏有功之人,为何不奖赏个文职或者武职?这不就是在架空公子吗? “回屁!”木歌脱口而出,又连忙捂住嘴巴,“皇帝连王爷府邸都给公子选好了,还怎么回沧州?” 不怕罚,就怕赏。 皇帝这一招,算是将公子困死在皇城了。 第12章 檀雪香 自从木瑾得知公子无法回沧州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唉……”木瑾坐在亭子里,唉声叹气。 木歌看不得她这幅样子,从远处的树上跳下来,坐在木瑾旁边。 “你干嘛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木歌鄙夷道,“咱们公子什么本事,你作为公子的枕边人还不知道吗?” 木瑾噘着嘴:“不知道!” 就因为她是作为公子的枕边人,才没有资格知道暗部的事。 现在她所知道的,都是她自己猜的。 木歌一噎,看来木瑾是真的很郁闷了。 但有些话,又不能说的太明显了。 “你见过谁能困住公子?都是公子自愿的好吗?”木歌无语道。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丫头还不明白吗? 木瑾瞥了眼木歌不理他,依旧托着下巴。 她当然知道自家公子留在皇城,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就是公子引着皇帝才留下的。 可她想的是……她怎么办? 她是留在皇城还是沧州? 沧州老太君还等着她回去,老太君的身体也一直都是她在照料着的。 可她……不想回去。 她想和公子在一起。 木瑾的愁眉苦脸一直持续到宫里来人宣发圣旨。 木瑾跟在叶管家身边跪着,心里不乐意着。 这圣旨宣发得也太快了,生怕公子跑了吗? 宴会都没结束呢! —— 夜晚。 木瑾将公子的床铺收拾好。 她虽和公子有肌肤之亲,但不是公子的暖房丫头,不负责公子的睡前事物。 所以,一般没有公子的命令,她都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的。 可这一次,床都快被她暖热了,木瑾都没有离开一叶轩。 总要知道公子对她接下来的安排。 木瑾左等右等,终于房间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知道木瑾在一叶轩后,身后跟着的叶管家等人自觉退下。 公子刚进入到屋内,木瑾就闻到了一股清香的酒味。 酒味夹杂着公子身上焚香的味道,两种极端的香味袭来,让木瑾有些迷离。 公子在娘胎时,落下了病根,不算严重,只是会心静不下来。 公子的师父就为公子研制出一种焚香,名为“檀雪香”,主要香料为千年雪莲和玄檀木。 公子屋内,檀雪香不断,连沐浴时,木瑾都要将香焚上。 如此以往,公子就算是不焚香了,身上也若有似无有着一股檀雪香味。 别人闻不到,木瑾是闻得很清楚的。 她曾让妍娘闻过自己身上的香味,看妍娘能不能制出相似的香。 毕竟,木瑾对檀雪香很是着迷。 虽然,妍娘说,她这是对公子着迷,还爱屋及乌的。 但木瑾作为女子会涂脂抹粉,再加上和一些身上有着浓烈香气的女子相处,身上檀雪香的气味完全被掩盖下去。 所以,木瑾到现在都从不带香包。 可没有什么香料能比得上檀雪香! 说起来,檀雪香还在沧州,这次来皇城来得急,她已经几天没有见到香炉了。 令她着迷的气息夹杂着酒气袭来,等木瑾回过神的时候,公子已经站在木瑾面前。 第13章 丫鬟 不知公子喝了多少酒,白玉一般的脸上泛着微红,像天上的神仙坠落了凡尘。 木瑾不知不觉中,像是沾染了醉意一般,意识渐渐不受控制起来。 等木瑾意识回笼时,是被身上传来的痛意惊醒。 在气氛渐进时,木瑾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而在这沉迷中,她根本无法集中意识,等一阵阵无法忍受的痛意传来时,木瑾才警觉今晚的公子不像是她以前温柔的公子。 此时的木瑾就像在受刑一样,一遍一遍地求饶。 —— 翌日,巳时。 木瑾从锦被里探出脑袋的时候,太阳已经到树梢了。 若说她往日从公子床上醒来是骨头散架一般,那今日,木瑾觉得自己是去炼狱受刑了一般,皮肉都是疼的。 木瑾作为一名从来挑不出错的侍女,往日都是起得早早的,若是稍微晚点,都要急匆匆地从床上跳起来。 但此时,她只想在被子里再待一天,翻个身都觉得擦伤的痛,尤其是那些位置。 估计是破皮了。 木瑾叹了口气,也不知昨日宴会上公子受了什么刺激了。 一叶轩外守着四个丫鬟,听到屋里的动静后。 “木槿姑娘。奴婢们可否为您上药?” 木瑾应了一声后,四个丫鬟依次进入房内。 “我自己来就行。” 木瑾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披了件外衣,让她们把药拿过来。 拿着药的丫鬟看了看为首的那名丫鬟,不知道该如何做。 为首的丫鬟名叫听琴,是几人中的一等丫鬟。 听琴想了想,说道:“姑娘身上的伤,您来上药多有不方便,不若我们来为姑娘上药?” 公子走前是命她们亲自给姑娘上药的,她们也都知道姑娘身上的伤让姑娘自己来总是不方便的。 这要是木槿姑娘的身份高些,她们可能就直接听从姑娘的话,只放下药。 可这木槿姑娘说到底是和她们差不多的身份,若是直接听木瑾姑娘的,那就是驳了公子的话了。 木瑾低头顿了顿。 应该是公子命她们给自己上药的,自己也没有可以提要求的本事。 “那就有劳几位了。”木瑾艰难地支起身子。 听琴身后一位丫鬟见状,连忙过来扶着木瑾。 木瑾对着这个丫鬟温柔地笑了笑。 听画对着木瑾这一笑脸一红,其他几个丫鬟也被木瑾的笑惊艳到。 木瑾长得本就貌美,又刚承了雨露,整个娇人儿跟朵牡丹花似的。 木瑾不知道自己这一笑,杀伤力极大,她只知道她此时疼地想哭。 不知这次公子让人拿来的是什么药,等几个丫鬟将药涂在身上揉过之后,身上的痛意就少了很多。 怪不得,公子一定要这几个丫鬟给自己上药。 等木瑾身体好些了后,她回到自己的住处,连忙用饭。 期间几个丫鬟还一直跟着自己。 “几位是?” 木瑾自己就是服侍人的,想过这几个丫鬟有可能是过来服侍她。 但也只是想想,她这身份和一等丫鬟差不多。 哪有服侍她的道理? 第14章 拨浪鼓 “是叶管家让奴婢服侍姑娘的。”清琴俯首说道。 木瑾一愣。 还真是来服侍她的。 “我们是不是要去王府住了?”木瑾问。 四个丫鬟齐齐点头:“是的,木瑾姑娘。” 木瑾心下了然。 公子还未交代她的去处,等公子前往王府的时候,大半的人都要跟着公子去王府。 皇城的规矩多,王府的规矩更多,木瑾从未来过皇城。这些丫鬟与其说是来服侍她的,倒不如说是来教她规矩的。 木瑾垂头丧气:“……”还不如不来皇城呢! 但她真的舍不得公子。 用过早膳,木瑾便要去一叶轩当值,公子不在府内,她也不用端茶倒水,乐得清闲还有些无聊。 公子的一叶轩平时其他人是不能进入的,木瑾和藏在暗中的暗卫负责看守一叶轩,四个丫鬟也都各忙各的,没有跟着木瑾。 一叶轩内。 木瑾白玉一样的手上拿着一个葫芦瓢,舀起一瓢水慢慢地浇着已经长出花苞的盆栽。 四月,花都开了。 木瑾正看着水珠缓慢地从叶子上滑落的时候,院子外面一道男声正在唤她。 “木明大哥?” 木瑾走出院子,看着站在树下等她的木明。 “给你带的小玩意。” 一个“咚咚——”直响的拨浪鼓出现在木明手里。 鼓面上画着正在玩耍的两个小人儿。 木瑾欣喜地接过,玉手一晃,拨浪鼓就发出好听的“咚咚”声。 沧州叶府里的规矩不比皇城的少,木瑾作为侍女很少有出去的机会。 再加上木瑾幼时,因为长得水灵差点被人贩子带走,气得公子当时命令木瑾以后不准出门,甚至将木瑾关在屋内不允许她出来。 木瑾那时被吓到,又是榆木脑袋,竟然真的再也不出叶府的大门,直到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才跟着公子出去。 谁知,还没到十六岁就又被人从沧州拐到皇城了。 公子手下的下属和暗卫,从小就要开始惨无人道的训练,年纪越小越严格,当时也就木明能和木瑾说得上话。 因此木瑾在沧州叶府不出门的日子里,是木明一直从外面带回来新奇的玩意,让木瑾这几年里才不无聊。 “我现在人就在皇城里,想要什么买不着?”木瑾调皮地说,“木明大哥不用这么费心的。” 其实她还是想自己出去逛逛,买买小玩意。 “只是个小玩意,有什么可费心的,我来也是说起这件事。” “嗯?”木瑾歪着脑袋看着木明。 “关于你回不回沧州,公子的意思是看你的想法。”木明说道。 木明总觉得公子纵容木瑾,但像这些事,对木瑾一个侍女来说,公子居然让她自己决定,他心中虽有不满,却不能表达出来。 “我的想法?”木瑾皱眉想了想,“那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沧州?” “公子有公子的大事,你回不回沧州和公子回不回沧州没有一点的联系。”木明严肃道。 木瑾一愣,被吓了一跳。 怎么木明来到皇城,脾气还大了呢? 第15章 犹豫 “那,我就留在皇城……”木瑾最终还是选择跟公子在一起。 木瑾手里还转着拨浪鼓,拨浪鼓上的两个小娃娃在转动下活灵活现的,木瑾渐渐被吸引了目光。 木明低头同样看着拨浪鼓,视线却被木瑾露出的一节手腕吸引。 木瑾每月不光有月俸,还有公子为她准备的衣衫和首饰。 此时,木瑾手腕上就是锦琅阁最新制出的白玉浮雕玉兰镯,一整块暖白玉雕刻成玉兰花环的样子。 据说这一个镯子是锦琅阁里雕刻师傅花了几个月的时间雕刻成镯。 这样一个价值不菲的镯子,就这样戴在一个侍女手上。 而木明注意的却是镯子下掩盖的痕迹,他是个男人,当然知道手腕上那痕迹是公子夜里留下的。 连叶管家都为木瑾配了几个丫鬟,但木瑾自己就是丫鬟,她怎么配呢? 木明越来越觉得叶府里的人对木瑾这个侍女太过纵容,已经坏了规矩。 “皇城不比沧州,你没有一身自保的能力,还是回沧州。”木明说。 木瑾转动拨浪鼓的手一顿,犹豫道:“没事的,我毕竟是公子的贴身侍女……” 木瑾话还没说完,木明说道:“之前你让公子调查董家的事,木瑾,你越发不知轻重了。” “我知道,我以后不会再麻烦公子了。” “可你已经麻烦了。”木明皱眉,“公子在皇城还有事要做,你留在这里只会添麻烦。” 木瑾捏紧拨浪鼓,愧疚地低下头。 “木明大哥是希望木瑾回沧州吗?” 木明背对木瑾:“是,但公子说要看你自己决定去路。” “那木瑾还是决定留在……” “木瑾!” 木瑾被木明这一声吓了一跳,手里的拨浪鼓都掉在了地上。 “你还是回沧州。” 说完这句,木明就离开了。 因为公子的手下不是都像木瑾这样无事所做,时间到了就该离开了。 木瑾目送木明的背影越来越远,垂眸看向掉在地上的拨浪鼓许久,缓缓将拨浪鼓捡起,擦去上面的灰尘。 木瑾刚回到一叶轩,将手里的拨浪鼓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就有另一只手将拨浪鼓拿起。 “木明大哥找你?”木歌手劲大,拨浪鼓在他手上“噼里啪啦”地一通响。 “嗯。”木瑾淡淡道。 木歌生性乖张调皮,唯公子至上,倒是一叶轩里除了木瑾也能进出自由的的一个。 自从木歌从暗狱受训回到公子身边,木明每次给木瑾带的东西都由木歌代劳,已经很少见木瑾和木明单独想见。 “木明大哥找你,有什么事是非得瞒着我的?”木歌不高兴道。 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木明避开木歌直接和木瑾想见,肯定是为了瞒着木歌的。 “你知道公子是让我回沧州还是跟着你们留在皇城?” 木瑾知道暂时木歌和云赫都要留在皇城,连妍娘过几日也要来皇城的阁内。 “哦,我刚想跟你说这件事。”木歌放下拨浪鼓,“公子说,看你想留在哪儿。” “我就没什么任务吗?”木瑾怀疑地说。 第16章 木姐弟 总感觉她的存在可有可无呢?木瑾不止怀疑人生。 “有啊,给公子暖床。”木歌挑起自己额前的一缕头发,潇洒地说。 下一秒,木歌头上就有一大缕头发被木瑾揉下来。 “木瑾!” 木瑾双手抬起,将木歌的头发揉成鸡窝状。 “好姐姐,好姐姐,木槿姐姐!”木歌一脸委屈道:“我错了。” 肆意小少年此时一副求饶的样子,连从未喊过的“姐姐”都喊出声了。 木瑾这才停手,让木歌坐在石凳上,拿出随身带着的木梳,将木歌的头发全部盘成高发髻,又将她头上的白玉簪子拔下,固定木歌的发髻。 木歌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还未行弱冠之礼,而他们身为暗卫是从不行弱冠、及笄之礼的。 虽是如此,不过在弱冠之前,很少有暗卫将头发盘成高发髻,都是随意将头发用发绳高高扎起。 木瑾将木歌拉到水池旁:“看看这是谁家的小郎君,这么俊俏。” 木歌呆呆地看着水面上他的模样。 原本肆意的玉面小少年,此时就像是个文雅书生一样。 “别人都是盘了发髻端庄大气,你这……”说着,木瑾就捂起嘴笑道,“怎地显得更小了呢?” “哼!”木歌撇嘴,依旧看着水里自己的模样。 明显是很喜欢她盘的发髻。 不知是不是盘了发髻的原因,木歌站的笔直,倒真的多了一份稳重。 “所以,你到底要留在哪里?” 木瑾歪头看着木歌,弯起嘴角问道:“你想我留在哪里?” 这句话,木瑾最想问的是公子,但她还没有这个胆子。 别人都觉得公子宠着她,实际上,木瑾觉得自己和公子其他手下差不了多少,在公子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 “我希望有什么用?”木歌仰着脸,一脸不屑。 其实他心里是想木瑾留在皇城的。 公子要做的事,他虽知道的不多,但也知道不是一朝就能完成的。而那皇帝还一直费尽心思将公子困在皇城。 他是肯定要一直跟在公子身边的,他也想木瑾跟他一起留在皇城。 公子很看重木歌,木歌也有桀骜的本事,自他从暗狱出来,看谁都不爽,沧州叶府的下人看见木歌就跑。 这个混世魔王无趣孤独的时候,也就木瑾守在他身边,两人从此就跟双生姐弟一般。 虽说两人时不时就打闹逗趣,但在两人心里,对方在心里的位置可能和公子并齐。 木瑾当然能看出木歌张扬神色下,对她的不舍。 毕竟这小子仗着自己轻功好,出任务超过一个月就舍不得要回来跟她斗嘴。 “那我回……沧州?”木瑾开始起了坏心思。 “……”木歌瞬间面无表情,“爱回就回呗,不过听说过几日端阳节,皇城有盛大集会,你要不等端阳节后再回?” “毕竟你从来不出府,那是不知道这种集会有多好玩。”木歌还在循循善诱。 木瑾眯起眼睛看他,真不知道这小子等端阳节后还会给她找什么理由。 “才怪!” “我说真的!你不信问问这儿的叶管家。” “我是说,我回沧州才怪!” 木瑾看着木歌瞬间扬起又努力忍下的嘴角,心里暗笑。 “我本来就是公子的侍女,我要是回沧州,那公子的起居怎么办?” 第17章 人皮拨浪鼓 木歌悄悄笑了下,“算你还有良心,还记得公子。” “只是这里没有老太君,你听不了城里趣事,公子又不常在府内,看你无趣不无趣!”木歌仰着脑袋:“你要是给我酿酒喝,我就天天回来给你讲皇城的趣事!” “哼!不需要!” 在沧州,她接触到的只有叶家的人,剩下就是总不常出现的公子和暗卫;但在这儿不同,她可是认识了裴勇,还怕自己无聊吗? 木瑾低头笑了下,她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身为公子的贴身侍女,就算是老太君的想法,她也是可听可不听的。 更不用说木明大哥了。 就是不知道木明大哥来到皇城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你有没有觉得木明大哥从来到皇城就不对劲。”木瑾问。 “有啊。” 木瑾集中注意力,仔细听。 “他为什么这次给你拔浪鼓不是让我从中给你?”木歌疑惑地问,随手又拿起石桌上的拔浪鼓。 拔浪鼓声音沉闷,上面的孩童也画得惟妙惟肖。 “这拔浪鼓做工不凡呀。”木歌仔细地摸摸鼓面。 “……”木瑾无语。 她还以为木歌有什么发现呢。 “木明大哥一直避而不谈皇城,但据你说,木明大哥是从皇城来到公子身边的。” 他们三人中,木歌虽然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却是最早跟在公子身边的。 木瑾最晚,她被买到叶家的时候,木明已经跟在公子身边了。 “木明大哥就是在皇城出生的。”木歌说,“不过,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再说,我那时才多大?两三岁?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 “那木明大哥是不是找到自己的家人了?”木瑾好奇地问。 但木明大哥找到家人,和她在不在皇城有什么关系?别以为她傻,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木明大哥不想她留在皇城。 别说是因为她擅自用叶家的势力去查董家的事,公子都不介意,木明大哥还想代俎越庖管到她身上吗? “那不清楚。”木歌撇嘴道,“你这要是让我说公子的行程,我还能蹦出两个字,至于木明大哥,我闲着没事跟着他干嘛?” 其实木明身旁一直有公子手下其他暗卫跟着,虽然他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这样做,但暗狱的事没必要告诉木瑾。 木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刚刚又被木明整的心神难受,看木歌拿着拔浪鼓玩得兴起,一把夺过来。 “那你现在就闲的在这儿玩拔浪鼓吗!我可还有事要……” 木瑾话还没说完,因为她夺得过于突然,木歌身为暗卫下意识就想还手。 手劲一大,直接抓破了拔浪鼓的鼓面。 “我的拔浪鼓!”木瑾嘟着小嘴,指尖轻触鼓面的破口,突然一顿,“这是什么?” 破口处不像是纸制的,木瑾摩挲薄如蝉翼的鼓面,“皮制的吗?这是什么动物的皮?” 鼓面光滑有弹性,颜色偏白像肤色一样,木瑾摸着摸着就感觉背脊一凉。 木歌沉下脸,他刚刚就觉得这拨浪鼓的鼓面材质奇怪,当他手指抓破鼓面的时候,那种感觉……分明是经过处理的人皮。 第18章 事多 且还是经过处理的新鲜的人皮。 “这是木明大哥给你买的?”木歌问道。 该不会是木明大哥给木瑾做的?木歌想到这里,浑身一抖。 虽说人皮能做的鼓面很多,但是做成小孩子玩的拨浪鼓…… 木明大哥心理指不定有点啥毛病。 于是,木明刚走到库房,就被身后的木歌追来了。 木歌轻功好,跑得快,木瑾嫌麻烦,直接坐在院子里等他。 木明看着木歌手里眼熟的拨浪鼓,心下不满。 本来他这次没让木歌将东西交给木瑾,就是知道木歌这小子和自己的想法不同。 他是肯定想让木瑾留在皇城。 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一样…… “这拨浪鼓是木瑾不要了?”木明看着上面的破口,皱眉道。 木瑾都不要了,他还在意这东西破不破的。 “啊?不是。”木歌一愣。 木明大哥怎么会这么想?木瑾可是连他送的一个雕刻得巨丑无比的簪子都会好好放着的人,木明大哥怎么会觉得木瑾会不要了这个拨浪鼓? “我刚在一叶轩,顺手拿起来看看,谁知道就破了个口。” 木歌将拨浪鼓破口的原因揽在自己身上,毕竟本来就不是啥大事。 反正木歌是不理解木瑾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看得这么重。 “我听木瑾姐姐说,这拨浪鼓是木明大哥给的,就想问问你在哪买的?我拿去修一修。” 木歌毫不在意道:“你也知道,木槿姐姐对别人送的东西看得很重。” 虽说木歌在木瑾面前没有大小,还总是和木瑾呛嘴,但在别人面前,都是“姐姐”地称呼着。 “破了就让她扔了。”木明本来对木瑾想留在皇城的心思不满,此时哪里理会得了一个小玩意。 木歌一愣,心里有些暴躁。 怪不得刚刚木瑾问他,木明大哥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现在想想,木明和木瑾来到皇城都变了个样似的。 木明大哥是暴躁了点。 而木瑾则是跟个常坐在村口的大娘似的,对啥都好奇,还都想弄明白。 “这怎么行!”木歌一挥手说:“你就说说在哪买的,我去又不是你去,说个地址这么难吗?” 他本就是肆意的性格,偏偏一个地址跟木明在这儿絮叨半天。 木明皱眉:“你是公子看重的暗卫,一身本领难道就是给木瑾修这么个东西吗?” “之前董家的事,那是大理寺的事,她木瑾管的是不是太多了?”木明说起此事,恼怒道。 “甚至还麻烦公子!她木瑾爬上了公子的床,就忘了自己是个奴婢了吗?!” 木歌咬着后槽牙,若不是木明大哥这些年里对他和木瑾来说就是大哥一样的存在,不然他此时就将木明打得找不着北。 “那你呢?”木歌连大哥都不叫了。 “你不也是个奴才?都是为公子办事,公子想如何就如何,他哪怕是娶了木瑾姐姐,那也跟你无关!” 木歌嗤笑道:“木明大哥,你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木明没想到木歌居然会为了木瑾这样呛他。 第19章 鱼吃撑了 索性,木歌也不问了。 他想知道这卖拨浪鼓的地方,还不容易吗? “怎么样?是在哪?”木瑾在一叶轩外的水池旁,喂着里面游得欢快的鱼儿。 “没问出来。”木歌抓起一大把鱼食撒进水池里。 木瑾阻止木歌给鱼儿“硬塞食”的手一顿。 “该不会是木明大哥做的拨浪鼓?” 按理说,一个卖拨浪鼓的小摊,会让木明这么难说吗? “我就没怎么问。”木歌右手一晃,一条鱼儿被他捉在手里。 “这跟你怎么问没关系。”木瑾心情有些烦闷。 “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总守在公子院子做什么?”木瑾拿过拨浪鼓,“遇见这种事,就要交给大理寺,关我们什么事?不用你去查。” 木瑾得到了教训,就算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也要大理寺查才行。 “这多危险,人皮呀!可不是动物皮,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剥皮人最是喜欢了。” 木瑾一听,抓起一把鱼饵撒向木歌,“不许咒我!呸呸呸!” “你说说,你就出过几次门!每次都被人抓走。”木歌反过来点着木瑾的小脑袋,“坏人就喜欢你这样的!” “你还说!你还说!” “哼,解释就是掩饰,还不让人说!”木歌双手环胸,不乐意道。 “人家大理寺正裴大人的功夫也不差的,你就放心!” 说着,木瑾将鱼饵全放进木歌怀里,拿起拨浪鼓扬长而去。 木歌捧着鱼饵,看着跟在木瑾身后的两道黑影。 “还需要暗卫跟着,真没用!哼?” 木歌嘴上嫌弃着,眼里的担忧却少了。 那两个暗卫虽然轻功比不上他,但公子手下暗卫的武功都不比他低。 将鱼饵一碗全撒进水池里,随手将鱼饵碗抛给路过的丫鬟,等丫鬟远去后。 木歌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躲在一叶轩外暗角的暗卫,就感觉身旁多了个人。 暗卫:“……”轻功好了不起哦… “兄弟?大哥?问你个事……”木歌搭着人家暗卫肩膀,开始骚扰人家暗卫。 —— 大理寺内。 木瑾拿着令牌,来去自如。 按理说,她已经来这大理寺几次了,怎么也应该混个眼熟。 怎么这大理寺的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呢? “你们裴大人呢?”木瑾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裴勇。 “额……裴大人外出办案了。” 木瑾看看头顶的太阳,正当空。 “现在不是该用饭的时辰?很忙吗?” 自从上次元策说过裴勇通常饭点在大理寺,她可是在路上晃悠了好长时间,正赶在饭点过来的。 “额……”杂役一脸为难的样子。 木瑾看着杂役的脸色感到奇怪。 难不成,裴勇还躲着她?问题是,躲她作甚? 正巧,不远处走过一个一身朴素衣衫的人,可不就正巧! “元大人!”木瑾放过杂役,向元策的方向而去。 元策默默看着木瑾向自己疾步走来:“木姑娘。” 木瑾一顿,为何她从元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隐隐的笑意? “怎么了?你们大理寺说我什么了?”木瑾换了询问裴勇去处的问题,问道。 第20章 睁眼瞎 看这大理寺内的情况,肯定和她有关。 “午膳时间不多,先让我吃饭。”元策老神在在地说。 木瑾疑惑,但想起之前在大理寺尝过的咕噜肉,便和元策去了膳堂。 “一盘咕噜肉!”木瑾喊道。 她在来之前已经吃过东西了,此时已经吃不下饭食了。 元策挑了下眉,“看来你上次真的和裴勇在一起用饭了。” 木瑾点点头,先尝了一口咕噜肉才开口:“六子大人说你们大理寺的咕噜肉乃是一绝,我便尝了尝,果然好吃。” 木瑾看了看元策面前一盘绿油油的炒青菜:“你不喜欢吃肉吗?” 说着,将自己面前的咕噜肉倒了一小盘在自己的小碟子里,将剩下的一盘子咕噜肉推到元策面前。 “我吃不完,来之前在路上就已经吃了不少的小食。” 木瑾给自己倒了杯茶,“要不是有这壶茶,我可能都咽不下去。” 元策默默看着眼前这盘咕噜肉,后抬头冷冷地看着木瑾。 “元策大人为何这样看我?难不成是觉得我在可怜元策大人只吃几根青菜配米饭吗?” 木瑾娇笑道:“那您真是多想了,要真是可怜您,现在桌子上就不会这么空了。” 她是真的没在可怜元策,也是真的吃不完。 “总不能让我浪费粮食?”木瑾漂亮的脸上泛着可怜。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堂堂大理寺主簿元大人欺负一个小女子呢。 元策埋头吃饭,将桌子上的青菜和咕噜肉,连菜汁都没留下。 木瑾吃完自己小碟子里的咕噜肉后,就端坐着等元策吃完开口。 看了看周围是不是往他们这边瞟的眼神,木瑾还是想不出问题出在哪? 难不成上次和九福打趣后,九福在大理寺坏她名声了? 就在木瑾动着自己的小脑筋时,元策拿出一方帕子,缓慢地擦了擦嘴后,看向木瑾。 木瑾眨了眨眼睛。 不得不说,这元策长得好,仪态也很出众。 “上次你来这膳堂,和裴勇一起吃饭,就传出了你是裴勇外室的谣言。” 木瑾:“……嗯?” 木瑾一脸懵,她有想过是不是大理寺有人误会,但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 “不是和裴大人,还有六子和九福,怎就传出我和裴大人……” 说到这里,木瑾有些汗颜。 不知道公子知不知道…… “大理寺内规矩很严,其他人都没什么好说的,好不容易木瑾姑娘来了,膳房大娘也算是有的叨叨了。” “所以都是睁眼瞎吗?”木瑾没好气说,“六子和九福是不存在吗?” “再说,怎就不传我和九福的?裴大人的年龄……做我长辈都行。” 九福长相端正,和她年龄相符,而且当天她明明和九福接触最多! “她们还打算让九福做她们女婿呢,而且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元策轻嗤:“好心给你说一下,裴勇的妻子可是大理寺卿的女儿。” 闻言,木瑾一噎。 这膳堂大娘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呀! 这整个大理寺里官职最高的就是大理寺卿! 第21章 裴夫人 “那现在呢?裴大人是专门躲着我的吗?”木槿有些丧气地问。 她的快乐将不存在,留在皇城最大的乐趣也没有了。 “裴大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关于你和他的谣言。”元策吃完东西,便往厢房的位置去。 “不过。”元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木瑾险些撞在元策身上,“裴夫人却是知道的。” 木瑾脸色一变。 这裴夫人要是知道她来了大理寺,不得将她宰了? 宰了裴勇也不知道。 元策好笑地看着木瑾脸上多变的脸色,突然木瑾看向他。 “裴夫人又不是大理寺的人,你们男女有别,你是怎么知道裴夫人知道而裴大人不知道的?” 这下变成了木瑾玩味地看着裴勇。 “怪不得你和裴大人一个身为大理寺正,一个是大理寺主薄却没有交谈。” 说到这里,木瑾将身子后退,离得元策远远的。 “你这是做什么?”元策皱眉地看着木瑾,木瑾这一副样子分明是在嫌弃他。 “裴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碰上你这个主薄……” 话虽未说完,但元策知道木瑾的意思,顿时眉头皱得更紧。 “元大人。” 木瑾和元策正相互膈应对方的时候,从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元策看见木瑾身后的人,连忙作揖:“裴夫人。” 木瑾听见“裴夫人”三字,一个激灵,下意识回过头。 只见一个端庄娴静的少妇正面带微笑地走过来,木瑾暂时从裴夫人脸上看不出情绪。 而跟在裴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其中一个丫鬟不善的眼神已经看向了木瑾。 木瑾连忙双膝半弯,附身行礼:“裴夫人。” 裴夫人点头示意,两人直起身子。 “元策,刚用过午膳?”裴夫人语调温柔道。 木瑾偷偷看着眼前的裴夫人,没想到裴勇一个大老粗,夫人却如此温柔。 元策颔首:“裴夫人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给夫君送些午膳。”裴夫人说完,看向木瑾。 “这位是叶府的木瑾姑娘。”元策先向裴夫人介绍道。 “木槿姑娘好。”裴夫人颔首之后,身后的两个丫鬟向木瑾行礼。 “木瑾姑娘怎么会来大理寺?是大理寺官员的家属吗?”其中一个丫鬟开口道,“木瑾姑娘可能不知道,大理寺内闲杂人等是不能进入的。” 丫鬟的语气虽平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暗指木瑾不该在大理寺。 “我来……报案。”木瑾举起手里的拔浪鼓,“这个鼓面应该是人皮。” 木瑾这话一出,裴夫人倒还没有什么动作,身后的两个丫鬟慌张地往后退。 看向拔浪鼓的样子像是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木瑾心下满意,她本来是不想吓唬她们的,谁让这两个小丫鬟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 “既然这样,我们一同走?” 裴夫人不愧是大理寺正的夫人,虽然看见人皮做的拔浪鼓,却依旧能做到稳重。 元策从小丫鬟手里接过食盒,领着几人去找裴勇。 木瑾:“……”为何她找裴勇报案,都没人领她去的? 第22章 手帕 “木姑娘?” 大理寺后院有一片练武场,此时是午膳饭点,练武场的人不多,木槿一眼就看见了九福。 没办法,虽然九福长得黑,但人长得俊,隔老远都能第一眼注意到这个人。 裴夫人经常来给裴勇送东西,六子倒是没有太惊奇,不过木槿就不同了,他没想到木槿居然还会来到大理寺里。 六子刚惊奇地喊了一声木槿,裴夫人身后一个丫鬟狠狠瞪了眼六子。 明明夫人的地位更高,为何先唤的却是那个女子? 九福看见木槿和裴夫人一同来的时候,眼里浮现一丝玩味。 裴勇和六子之前一直在处理董家的事,没有听说大理寺里面的传闻,但他可就不一样了。 “夫君,我给你带了膳食。”裴夫人拿出一张手帕,细细地将裴勇头上的汗擦净。 裴夫人身后的两个丫鬟,也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六子和九福。 九福没有接过,眼神看向木槿。 “你拿帕子了吗?” 递给九福手帕的是比较沉稳的一个丫鬟,见此并没有露出不满,无声地将自己的手帕收回。 “没有。”木槿肯定地说。 九福凑近木槿,“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几人练武后,身上都出了汗,九福浓浓的气息喷洒在木槿脸上,木槿皱眉地退后一步。 “你管我真有还是假有,就是不想给你用,看不出来吗?”木槿毫不客气地说。 真以为她真的看不出来,九福这是故意给她找麻烦的? 本来在大理寺里就和裴勇有说不清的关系,这下再跟九福扯上关系,那木槿的名声算是完了。 到时候,先不说公子,就是木歌都能将大理寺闹个底朝天。 “不给就不给,你这样说,是不是太伤人了!”给六子递手帕的丫鬟不乐意了。 “伤着你了吗?关你什么事?”木槿冷冷道。 “你!” “杜鹃!”裴夫人出声道。 这是木槿和裴夫人相处的这一炷香时间里,这是裴夫人语气最重的一次。 杜鹃不甘心地瞪了眼木槿后,低下头。 “木姑娘怎么来了?”六子问。 木槿缓慢地拿出一个手帕,看了眼九福,“这个帕子倒是可以给你,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要。” 木槿刚拿出手帕,裴夫人和两个丫鬟齐齐后退,令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裴勇、六子和九福也紧张起来。 将手帕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一个破了个口的拔浪鼓。 “什么呀这是?你还当自己是孩童吗?还玩拔浪鼓?”裴勇一看是个拨浪鼓,毫不在意道。 这木姑娘虽已及笄,却还是个孩童心,说着就想拿起拨浪鼓。 好在裴夫人第一时间拦住了裴勇。 九福最先发现不同,拿手捏了捏破口处的鼓面,“这是什么材质?” 裴夫人和两个丫鬟看见九福还用手去摸,脸色瞬间发白。 “九,九福大人还是不要碰了。”海棠轻声说,“木姑娘说这是……人皮。” 海棠就是裴夫人身边性格沉稳的那个丫鬟。 海棠这一说,连裴勇和六子都惊了。 “我们去大堂里说。”裴勇脸色严肃。 —— 大理寺大堂。 “这是家里大哥在长安城给木槿卖的,不过大哥在给了木槿之后就离开了,木槿还不知道卖这拨浪鼓的地方。”木槿如实说。 第23章 黄金 “长安城内,买这种拨浪鼓的都是带着摊子,今天在这儿卖,明天在那儿卖。”六子说,“这可难找了。” “不过还有那种专门卖自己手作的商铺,这种地方应该有卖拨浪鼓的。”九福想了想说。 “应该不会是这种地方。”木槿摇摇头。 看木槿说话,杜鹃忍不了问道:“为什么?人家自己有商铺卖的,不是正好有地方剥皮嘛?” 杜鹃打量木槿看了看,“你又不是大理寺的人,怎么能乱说呢!” “你看这鼓面,能将人皮剥得如此轻薄且不破,这是需要一定功底的。”木槿眼神轻飘飘地移到杜鹃身上。 “再说,谁笨到会在自己家里杀人剥皮,还搞得人尽皆知?” 杜鹃不服气道:“杀人不都在家嘛?这路上还能看见有人当街杀人剥皮不成?” “那也不一定,万一就有人目无王法,当街拿刀砍人呢!” “好了。”裴勇大声制止两个讨论得旁若无人的两人。 木槿也觉得自己干嘛跟一个小丫头计较,浪费口舌。 “木小姐,这……你先问问你家大哥,我们对于这拨浪鼓,只知道是你拿来的。”裴勇说。 “这卖拨浪鼓的地方,还有这卖拨浪鼓的人,我们都需要知道的。” 木槿沉吟。 木歌都问不出来,也不知道木明大哥在哪里弄来的拨浪鼓,可这如果她不问,那大理寺有可能就直接将木明大哥带回大理寺了。 到时候,也不知道木明大哥心里对她如何气呢! 如今,裴勇也算是给林家面子,才没有直接让人去带木明过来。 “老爷。”杜鹃突然出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将木小姐的大哥带来审问呢?” 裴夫人的父亲和长兄都是大理寺任职的官员,裴夫人嫁的裴勇也是大理寺里面的。 因此裴家的丫鬟和小厮们也都知道审讯的大致规矩。 “额……”裴勇顿了一下,“你们怎么在这里!这里可不是你们待的地方!” 裴勇走到裴夫人身边,搀扶着裴夫人。 “夫人,这里都是一些凶神恶煞的场面,你还是早点回去。”裴勇说,“种种花,养养鱼,再跟你的闺中密友聚聚,总比待在这大理寺强。” 杜鹃在一旁撅起嘴,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夫君了。” 裴夫人善解人意地带着丫鬟离开,“记得吃饭,不然夫君的胃受不了。” “好好,知道了。”裴勇招手,“你们两个,照顾好夫人,别整天没事跟别人吵个没完。” 杜鹃:“……”指名道姓地说她得了。 —— 长安城林家。 木槿带着两个身穿大理寺官员衣服的人,向自己的折若院去。 九福和六子走在木槿身后,看着林家叹为观止。 “这就是晋国皇商的宅子吗?也不怎么样,我还以为这地上都会铺上一整块玉石呢。”九福撇撇嘴。 “我也这样想。”六子点点头,小声说。 “这柱子居然是木头做的。” 木槿好奇道:“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做的?” “起码也要是黄金。” 第24章 聚香楼 木槿没有搭理九福的奇特想法,他可能不知道越是有钱的人家,越是低调,柱子只用选用最好的材料就行,用黄金? 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木姑娘,你这样直接领我们进来没事?”六子忐忑问道。 听传言说,皇商叶家最是嚣张跋扈,仗着自己有钱有势是非不分。 曾经因为一枚铜钱,将一个乞丐的手狠狠踩烂。 六子对林家的如今的好感就是在于木槿姑娘——人美心善。 “应该没事。”木槿想了想,“现在公子又不在府里。” “扶桑公子不是被命为异姓王了吗?”九福敲了六子脑袋一下,“王府不就在长福路上吗?” 六子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给忘了这事,扶桑公子移府还未宴请呢!” 长安城内高官宴请宾客,总会让大理寺的人前去看守,免得有可疑之人混入其内。 三人走进折若院,琴棋书画四个丫鬟忙将三人请进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叶家现在来客少,平日里丫鬟小厮无所事事,更不用说木槿的院子里,几乎都没人来。 这好不容易来了几位客人,当然要好好招待。 能让木槿姑娘直接领进院子里的,肯定是木槿姑娘在长安城内结交的好友。 如此,六子头一次办案受到这么好的待遇。 手里的茶杯都是外面是一层碧翠色,上面凹凸的花纹极为质感,杯子的内侧是透着青白的釉色,再加上茶水的茶色,让人心旷神怡。 旁边的沉木桌子上被丫鬟放了一盘糕点,糕点像梅花一样的形状,却是透着桂花的香气。 六子再一次感受到了,富贵人家的快乐。 “你们先在这里坐着,我去找找大哥。” 木槿说完,连忙离开。 她已经看见木歌的身影从叶家的树上跳来跳去,直直往折若院里来。 看见木槿出来,木歌利落地从树上跳下来,踮着脚往木槿身后看去。 “那两个人是谁?”木歌警惕问道。 “大理寺的,我将拨浪鼓交给了大理寺的人,他们现在来找木明大哥问这拨浪鼓的来历。” 木歌又看了两眼收回视线,鄙夷道:“我都问不出来,你指望他们两个能问出来?” “所以我一回到院子里,就将熏香点着了。” 木歌轻功好,来无影去无踪,虽然知道是在府邸内,却无人知道木歌的具体位置,每当木槿有事找他的时候,就会点起熏香,随便什么熏香都可以。 木槿和公子都是除了檀雪香外,不喜点其他熏香的,所以当木槿的院内有熏香的味道,就说明是木槿找他有事。 “你再去问问木明大哥,实在不行就给木明大哥说,大理寺找他。”木槿咬咬牙,“反正到时候更加麻烦的是木明大哥,让他看着办。” 本就只是一个卖拨浪鼓的事,偏偏就要弄这么复杂,木槿自己心情也不好,没时间让木明大哥再隐瞒什么。 “我不用问,但我就是知道木明大哥卖拨浪鼓的地方在哪?”木歌双手抱怀。 “你知道!”木槿想了想,“是其他暗卫告诉你的?” 若是当时木明就告诉木歌了,那木歌不会绕这么长的圈子。 “你答应给我带两壶酒,我就告诉你。”木歌得意地说,“必须是聚香楼的酒才行。” “聚香楼……这不是叶家的酒楼吗?”木槿无语道,“自己家的酒楼你还需要我去给你带?你问问叶管家,府里应该就有。” 第25章 靖王府 “对了,你知道妍娘要来长安城吗?”木歌突然转移话题。 “哦——”木槿意味深长道,“妍娘来了,那木禾也来吗?” 木歌一噎。 “你那么怕她干什么?”木槿问道,“人家又没欺负过你。” 木禾是跟在云妍身边的公子暗卫,具体做什么的,木槿也不知道。 但木歌跟木禾两人在一处就不对头,木禾武功高强,也不像是会欺负木歌的人。 “她当然没欺负过我!”木歌不乐意道,“我欺负她还差不多。” 木槿指指木歌的脑袋:“木禾算是我们两个的姐姐,人好不说,还救过你,你别给人家找事,懂吗?” 木禾是比木歌还要先进暗狱的人,听木歌说,他在暗狱里,一直都是木禾教他的。 木禾不经常到林家,木槿和她不算熟悉,再加上木禾是那种清冷严肃的性格,当时木槿根本不敢和木禾说话。 “什么姐姐……啊疼疼,知道了知道了!” 木歌刚说一半,木槿就揪着木歌的耳朵。 “行,给你带酒,说,木明大哥是怎么回事?”木槿放过木歌。 这木歌从不敢在木禾面前喝酒,也不知道是不是木歌酒喝多了,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那面拨浪鼓来自靖王府。” “靖王府?”木槿皱眉,她对长安城知道的太少了。 “就是那个刚从南陵出使回来的四王爷。” “你仔细说说。”木槿示意。 木歌查到的是,在四王爷回府的当晚,木明也赶到了长安城,次日木明就进到靖王府内,等出来后,就拿着一个拨浪鼓,直接回叶府给了木槿。 “至于在靖王府里发生了,他们死活不肯说。”木歌撅嘴道。 木歌自己就是暗卫,而暗卫是为公子效力的,能告诉他木明是在靖王府拿到的拨浪鼓已经算不错的了。 “剩下的,你可以去靖王府查查。”木歌说,“对了,靖王府就在长福路上,好像就在我们公子王府的旁边。” 木歌从公子搬去王府,就一直留在叶家,现在还没去过王府。 “你到时可以去看看王府里有没有你的折若院。”木歌问道。 “不去。”木槿说,“我先回院子了。” 王府和叶家宅邸不同,哪有专门为侍女准备的院子? —— “靖王府?”九福摸摸下巴,“那看来要让裴大人去了。” 大理寺办案,是不惧权贵的,别说王府了,就是太后知道实情,那也要去调查。 这次不正式来叶家府邸,就是知情的是叶家的侍卫罢了,裴勇看在木槿的面上,就当做是木槿买的。 九福和六子离开前,木槿想送送两位。 九福突然转过身来,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去?” 木槿摇摇头,“木槿怎么能和各位大人一起呢?” “你之前坑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九福说,“你去的话,裴大人肯定心里笑嘻嘻的。” “反正你在这府里也没事,你看看她们四个闲的。”九福指着琴棋书画四个丫鬟。 听琴、听棋、听书、听画:“……” 第26章 皮皮瑾 长福路路口。 木槿和九福、六子两人百无聊赖地等着裴勇的到来。 “你说这靖王府里,怎么会有人皮拨浪鼓呢?”六子问,“这靖王刚回长安城就有事找上门,可真算是倒霉的。” 九福嘴里叼根草:“那不一定是事情找上靖王的,万一就是这靖王剥皮做拨浪鼓呢?” “不可能!”六子反驳道,“靖王可是爱戴百姓的好王爷!” “呵。”九福冷笑一声。 木槿好奇地看着九福,她发现这个九福对谁都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哪怕是尊贵如王爷。 不知道,这九福敢不敢说当今圣上? “看什么看?”九福喊着,“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 木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无辜道:“我只有这一身男装。” 毕竟是作为大理寺官吏去靖王府询问的,穿女装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木槿就换了身男装。 “这叫男装?”九福鄙夷道:“你见哪个男人穿这样的衣服?” 木槿沉默。 的确,这衣服是木禾给她的,木禾平时就穿的不男不女的,让她误以为这就是男装。 “算了,木槿姑娘作为姑娘怎么可能有男装?”六子问道:“你作为男人,家里会备着女装吗?” 九福一噎,不再说话。 六子说:“木槿姑娘要是经常跟着我们,不如就问裴夫人要一身合身的大理寺官服。” 整个大理寺都在裴夫人一家的管辖之下,一套官服还是给的起的,反正皇上也不知道大理寺官吏究竟有谁。 木槿闻言看了看九福六子身上的大理寺官服:“好啊。” 她着重地盯着九福看,九福比她高一些,黑一些…… “你总看着我干什么?”九福皱眉道。 “对呀木槿姑娘,我也发现你总盯着九福看。”六子惊讶道,“难不成……” 六子顾忌木槿一个姑娘的脸皮,赶紧将嘴里的话咽下去。 九福却嘴角一勾,露出调笑:“怎么?看上我了?让你给我擦个汗都不愿意,我可不要你这种不贴心的媳妇儿。” 木槿歪歪头,她本来只是从九福身上想象一下自己穿大理寺官服的样子,看九福这幅调戏的样子,小脑筋转了转。 “对呀,我心悦你。”木槿面上淡然道,“你敢娶我吗?” 六子:“!!!”他听到了什么? 九福整个人也惊了,丝毫没有刚刚吊儿郎当的样子了,呆愣地问:“你,你别说笑了。” “我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在这件事上说笑?”木槿依旧淡定道,“所以,九福大人敢娶我吗?” “我……” 九福本想说什么,突然看着木槿的身后愣着,六子也站在木槿的对面,看到了木槿身后的人。 “扶,扶桑公子?”六子呆呆地说。 木槿一愣,整个人僵在原地,久久不敢转身。 完了…… 身旁一顶黑木轿子,平稳地从木槿身边过去。 轿子外跟着的随从中,云赫回头看了眼木槿,眼里全是让木槿自求多福的意思。 扶桑公子每次来到长安城都能引起轰动,更不用说现在他已经是晋国的王爷。 六子曾经在路上看到过扶桑公子的真容,回去让他自卑了好久,本来还以为他胜在有着一颗善良的心。 这下看着叶家有礼的下人和人美心善的木槿姑娘,六子觉得自己已经一点优点都没了。 第27章 琼华郡主 “怎么?怕了?”九福好笑地看着木瑾的表情,“是不是你们叶家不允许侍女私定终身?” “那木瑾姑娘会被逐出叶家吗?”六子焦急地问。 “不若来我们大理寺?”九福开玩笑,“吃得好,穿的好,就是要你平时以男装示人了。” “裴大人来了,我们走。”木瑾没好气地说。 —— 靖王府,厅堂。 靖王府的小厮将大理寺的人请到厅堂后,上了一壶茶,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请各位大人在此稍作等候。”说完这话,小厮就一溜烟走了。 徒留大理寺七八个人在一旁站着。 能在王爷府厅堂坐下的,连裴勇都还差点资格。 裴勇累了一天了,此时站在厅堂里恶狠狠地说:“这次案子完了,我一定要升到大理寺少卿!” 这样出去办案,也不必连个椅子都没资格坐。 六子尝了尝放在桌子上的茶水,就是普通的茶水,和他们寻常办案时喝到的差不多。 但他刚在叶家喝过上好的茶水,此时就有了比较。 “裴大人,我们刚刚去叶家调查,那茶水喝着真好喝。”六子悄悄说。 “我倒是觉得那个梅花酥好吃。”九福回忆下梅花酥的味道。 “木瑾,你们梅花酥怎么做的?不像是有梅花味。”九福对糕点犹如喜爱。 木瑾摇摇头,“我不经常下厨,不过应该只是做成了梅花的形状,现在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梅花呢?” 几人在厅堂无事,等的着急,就闲聊起来。 裴勇也不是稀罕那一壶茶水、一盘糕点,但听听六子九福在叶家的待遇,他心里也不公平起来。 要不是大理寺少卿秦朗外出办案,哪里需要他一个大理寺正来调查王府的事。 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厅堂外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寺正大人。”一道如莺语般婉转的声音响起。 一位穿着绣花烟罗衫,面容姣好,端庄淡雅的女子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丫鬟。 裴勇一看来人,连忙行礼:“琼华郡主。” 大理寺等人见来人竟是郡主,连忙行礼。 木瑾虽对长安城内的人和事不熟悉,却也听过这位琼华郡主的事迹。 据说,这位琼华郡主是晋国贵女典范,才德兼备,被皇上当做公主一般养大的,在太后、皇后面前,更是红人。 “寺正大人请起,让寺正大人久等了。”琼华郡主温婉一笑。 琼华刚坐上主坐,就看见了小厮待客简陋,示意身后丫鬟,将茶水都换了。 “各位大人请坐。”琼华郡主说,“不知各位来到府上,是府内有人犯事了吗?” 琼华郡主虽为女子,言谈在大理寺一众官吏面前依旧大方得体。 “我们发现一个人皮拨浪鼓,经调查,这个拨浪鼓来自靖王府内。”裴勇说。 裴勇在说话的时候,琼华郡主在其他人脸上扫了一圈,在木瑾的面上停留了一下。 听到裴勇说的内容,脸色一白:“人皮?” 琼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皮肤,“这能做成拨浪鼓?” 第28章 丹青 说到拨浪鼓,琼华想起之前那个人送她却被她婉拒的拨浪鼓。 “能否让琼华看一看那所谓的人皮拨浪鼓。” 九福讽刺地看着琼华:“你就不怕吗?” “放肆!”站在琼华身后的老公公声音刺耳道,“你这小小的大理寺官吏要尊称琼华郡主。” 九福冷眼看着老公公不出声。 “算了,公公。”琼华郡主柔声道,“先调查清楚这个拨浪鼓的来历才是最重要的,王府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拨浪鼓作为证物,裴勇不可能随身带着,便向琼华郡主讲述拨浪鼓大致的样子。 琼华越听越觉得那个拨浪鼓就是之前被她婉拒的那个。 “上面两个玩耍的孩童……”琼华喃喃道。 她丹青绘得极好,而当时那人将拨浪鼓拿来时,那拨浪鼓上的孩童绘得竟不比她的差,这便让她多注意了两眼。 “看琼华郡主的样子,看来是知道这个拨浪鼓了。”木瑾突然出声。 清脆悦耳的声音,一听就知道这是位姑娘。 琼华刚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 “这大理寺怎么还有一个小丫头?”老公公尖锐的公鸭嗓打断道。 九福冲着木瑾冷笑一声。 这身男装还不如不穿!真真是诠释了什么叫做掩耳盗铃。 裴勇最烦大呼小叫的人,尤其是大呼小叫的男人,更不用说这个大呼小叫的不男不女的人! 人家琼华郡主都没这么多事,就这个老公公屁事多,他压不住郡主,还压不住一个不男不女的老不死的吗? “这位木瑾姑娘心比针眼还细,哪怕是凶手留下的一根头发丝儿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裴勇正儿八经地说:“你说,像这种人才,我们大理寺能拒之门外?” 木瑾:“……”怎么话从裴勇嘴里说出来,就那么不像是好话呢? 裴勇瞥了那老公公一眼:“总比那平时咋咋呼呼的人强,留在大理寺,那真是丢了圣上的脸。” 老公公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受人尊敬多了,就没往别人讽刺他的意思上想,还赞同地点点头。 顺便看了九福一眼:“像这种不懂规矩的,留在大理寺也丢圣上的脸,你要不就别留这小白脸了。” 木瑾有些好笑的看着九福。 这已经是两次听到别人说他小白脸了,明明脸比一般人还要黑。 九福冷冷地瞪了木瑾和老公公一眼,将老公公气得白胡子都飘起来了。 虽说被老公公打断了,但琼华郡主面上并没有不悦,只是她身后的丫鬟示意后,老公公也知道自己话多了,忙闭嘴。 “之前有人送过一个拨浪鼓给我,但我没有收。”琼华郡主说,“听你们描述的,应该就是那个拨浪鼓,鼓面上的画不是常人能画那股孩童的神韵的。” “这样。”裴勇点点头,“那送你拨浪鼓的是谁?” 琼华有些难为情,不知该如何说。 九福问:“是男子给你的?你不是没收吗?有什么难为情的?” 木瑾看着九福叹一口气,有男子送东西给女子,总归是不能乱说的,不然女子的名声就不好了。 自琼华郡主进到厅堂后,其他大理寺官吏就已经出了厅堂守在门外,此时在厅堂的只有木瑾和六子九福。 琼华不愿说,老公公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说出来。 “还能是谁?”老公公语气里有些得意,“当然是扶桑公子了。” 第29章 失落 扶桑公子名动天下,就算是现在被封为异姓王,但对世人来说,还是习惯尊称扶桑公子。 此话一出,裴勇等三人齐齐看向木瑾。 裴勇腹议:这怎么又绕回叶家了,难不成还非就要去找这位扶桑公子了? 靖王府厅堂里,留下的没有多少人。 大理寺的几人都齐齐看向木瑾,连带琼华郡主和老公公都看向木瑾。 木瑾小脑袋想了想。 再想了想。 “确定是扶桑公子送的拨浪鼓吗?”木瑾说,“作为晋国最大的皇商,就送个拨浪鼓吗?” 她真的是把脑筋都想断了,都想不通公子会送人姑娘拨浪鼓。 迄今为止,以公子名义送出去的东西,都是管事在做,送女子的都是由她选的。 连叶老夫人的礼都是木瑾花心思找的,公子只用出钱出力就好。 要是让她选,以公子的名义,怎么也要是锦琅阁最新的首饰。 “怎么不是?”老公公尖声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公公误会了,我是在想,是不是有人冒充扶桑公子的名义,来给郡主送东西。”木瑾说。 “公公,确定是扶桑公子亲自来给正主送的东西吗?” “那倒也不是,谁家送个拨浪鼓,还要主人家来的?”老公公看着木瑾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是扶桑公子家的随从。”琼华郡主说,“那日,扶桑公子府从来请柬,那个随从便拿出个拨浪鼓说要给我。” 木瑾皱皱眉。 若真的是跟着来送请柬的人,那就真的是叶家的人了。 叶家还有这号冒充公子送礼的人物? 木瑾想想这拨浪鼓如今是木明送给她的……该不会就是木明冒充公子送礼给琼华郡主的? 木瑾看了看琼华的样貌,娴静典雅,樱桃小嘴不点而赤,黛色眉间,竟显柔色。 这看了看,谁会不爱这琼华郡主?连她都看着琼华郡主移不开眼。 但木瑾没有忽略到一点,“但我们查到的是,那位随从的拨浪鼓是在王府里后才拿到的。” 琼华虽然好奇,大理寺是何如得到这样的消息,但还是摇摇头。 “府内没有孩童,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呢?” 是啊,这种小玩意只有小孩喜欢,但还有一个人喜欢,那就是她自己。 木瑾从小不出叶府,又没有玩伴,别说她现在已经及笄,就算是变成老太太,那也喜欢这些小玩意。 那也就是木明想要送礼给琼华,他以为女子都和木瑾一样喜欢小玩意,就买了个拨浪鼓送给琼华。 但木明不应该是个不懂分寸的人,会为了一个拨浪鼓过来,应该是他在途中碰到了这个卖拨浪鼓的,临时起意才送给琼华的。 木瑾叹息:“……”也就是木明给她的拨浪鼓是别人不要的。 “郡主,奴婢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琼华的丫鬟突然开口,“但奴婢怕这件事又是个小事。” “无碍,说。” “有时候你觉得是小事,其实可能是破案的关键。”木瑾鼓励小丫鬟。 裴勇在心里暗暗给木瑾竖了个大拇指。 以后,他出门办案也要说这句话装装样子。 “那个卖拨浪鼓的人,我大概是见过的。” 第30章 粪夫 “春桃,不用怕。”琼华郡主柔声安慰道。 春桃想到自己曾经看到过那个剥皮的人,就浑身发抖。 “春桃姑娘,这卖拨浪鼓的人,不一定就是凶手。”木槿说。 木槿和琼华郡主的话,让春桃的心里好受了点。 “之前为了王爷回府,府里不少人出去采办,奴婢也是其中一个。”春桃说,“这卖拨浪鼓的老贩,就在长福路上,没有固定的摆摊位置。” “有一次,奴婢一出府,正好那个老贩就在王府前那颗柳树下,奴婢路过时,见上面的图画画得好,本想买一个带回来给郡主。” 听到这,琼华郡主的脸色也不好了,这拨浪鼓竟有这么多次都要到她手里。 木槿:“……”所以,最后怎么就跑她手里了? “一想到这都是些孩童的玩意,奴婢便也只是看看。” 这时,另一个丫鬟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是不是我让你等我那次?” 春桃点头。 若不是要等冬梅,她也不会在府门前停留。 “那个老贩就在我们府里的。”冬梅突然惊恐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着,尤其是琼华郡主和老公公。 琼华郡主毕竟只是个姑娘家,此时知道家里居然有一个怀疑是剥人皮的凶手,连忙慌张地看向老公公。 老公公虽然话多,但这时候却很是靠谱的。 “冬梅,你继续说。”老公公面色严肃道,“你在府里怎么会见到那个老贩的?” “奴婢……”冬梅看了看大理寺的人,有些脸红说,“奴婢之前贪吃了郡主赏的糕点,便不停拉肚子。” 琼华这时也想起,冬梅这丫头之前肚子不舒服,她便让冬梅休息两天。 “那两天,奴婢就一直在茅房旁。”冬梅的脸已经红透,“奴婢害怕丢人,从茅房出来,就跑到了假山后面。” 老公公睨着冬梅:“看你这丫头以后还贪不贪嘴!” 冬梅将头更往下低了低,继续说:“奴婢见那老贩就是粪夫。” 春桃脸色不好,怪不得当时冬梅看见那老贩一脸嫌弃的样子,连忙拉着她走。 木槿抿了抿嘴,九福好笑地看着木槿:“幸亏你没将那手帕给我用。” 九福凑近木槿闻了闻:“还是香的,你不用脸色这么难看。” 木槿一脚踩在九福脚趾上:“哼!” 老公公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咱们府里,是不允许粪夫进来的。” 高官大臣的府里,粪便都是让杂役运出去,再让府外的粪夫运走。 这常年和粪便打交道的粪夫可没资格进入到府内,就不说夫人和贵女们身边的丫鬟,就是府内的小厮都不能和粪夫接触。 “可他也不像是府内的杂役。”冬梅说,“那衣服上好几个补丁呢!” 府内的杂役虽然都是一身灰衣,但要求衣服干净,不然哪有主人愿意用的? 老公公眼神轻飘飘地移到冬梅身上,看的冬梅一个激灵。 “那就不是府内的人!你明知那人身上穿的不是府内杂役的衣服,还不报给管事?”老公公厉声说。 “奴婢知道错了。”冬梅连忙俯下身子,趴在地上认错。 她当时本就身体不舒服,在看到那粪夫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等身体好后,又给忘了这件事。 “算了。”琼华郡主说,“这府内进来生人,也不是她的责任。将门房和侍卫都叫来。” 第31章 门房 一个稍显年轻的门房进来后,直接跪下。 这一幕,看得厅堂里所有人都知道那个老贩应该就是这个人带进来。 冬梅一看到来人,脸色又变得不好。 “你这畜生,还不将来龙去脉都交代了!”老公公怒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门房求饶道。 原来,这门房和冬梅认识,冬梅贪吃,不时就要去府外买些好吃的,偏偏她作为琼华郡主的一等丫鬟,不能随便离开王府。 正好拜托这门房,带点小吃的给她,门房的待遇可不如身为郡主的一等丫鬟的冬梅,门房平日里为了巴结冬梅,就没收冬梅的钱。 这一来一去,冬梅也不好意思,平日里郡主赏的吃食,都会带去给门房一同吃。 正巧,那日琼华郡主赏的糕点,春桃几个丫鬟都不吃,眼看着一整食盒,她也吃不完就将剩下的半盒都给了门房。 冬梅给的,门房也就没有和其他人分着吃,结果吃了糕点的两人当日齐齐拉肚子。 冬梅还有琼华郡主赏的药,门房可没这么好的待遇,拉了几次后整个人都虚脱过去了,人都昏迷不醒。 而正好当时王爷回府,众人都忙的停不下步子,这少了一个人,到时管家查人的时候,门房就糟糕了。 于是。跟门房关系好的一位大爷,就找了老贩来帮门房看门。 说到这里,又有一位年纪稍大的门房,直直跪了下来。 “实在是当时府里不能缺人手,那老贩又在府外卖东西,奴才跟他是老乡,当时以为只是帮二阳看会儿门。” 九福问:“不是看门吗?怎么去做粪夫了?” “府里的杂役一看那老贩是生人,就诓骗他说这是二阳的活儿,就让他去运粪了。” “扶桑公子家的随从怎么会买到那老贩的拨浪鼓?”木槿实在好奇。 “奴才们给老贩讲府里的规矩的时候,渊王府正好来人。”老门房说,“那随从本来是看不上老贩的拨浪鼓的,但他说这拨浪鼓上的丹青绝非凡笔。” “于是,我们几个都买了那个老贩的拨浪鼓。” 门房和侍卫来的时候,只是问起老贩的事,还没有跟他们说人皮拨浪鼓的事情。 若是几人知道自己手里的拨浪鼓是人皮做的,怕是要吓死。 “琼华郡主,那糕点是哪来的?”木槿问。 琼华郡主赏的糕点,总不会是馊的,这一个人吃了还能说是他肠胃不好,可这两人都吃完拉肚子就不会巧合了。 “此事是家事,和案子应该没有关系。”琼华郡主说,“而那卖东西的老贩,也和我们王府没有联系。” 木槿看向裴勇,裴勇微点点头。 她知道,这是裴勇不打算问了,可能那送糕点的人就是和案子没有关系。 —— 长安城城郊外,一个不起眼的村子。 村口,站着几个身穿大理寺官服的人。 “应该就是这里,春水村。”六子指着村口的石头。 石头上,模模糊糊地刻着“春水村”三个字。 靖王府的老门房和老贩就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据老门房说,那个老贩在拨浪鼓卖完后就早早就回村子里了。 第32章 鼓村 木瑾说:“门房说这老贩家里只有一个丫头,那丫头如今才七八岁,这两人都不像是会丹青的人。” 应该说,农家人连字都不学、不认,又怎么会让家里的孩子去学丹青? 丹青需要笔墨纸砚不说,颜料是必不可缺的,同时也是最贵的,就连寻常地主家都不会让家里孩子去学丹青。 浪费财不说,还不一定有名头。 — 村口站着几个大理寺的人,虽然村民不认识大理寺官服,但这么多人衣服上都没有补丁,衣服又好看,一看就是富贵家的人。 眼看一个挑着扁担的瘦如柴的村民路过。 木瑾忙拉着,问道:“你们村子里会做拨浪鼓的人家在哪?” 木瑾生怕打草惊蛇,问的很隐晦,但村民没有多想。 “我们村里都会做。” 木瑾:“……拨浪鼓这东西很简单吗?” 村民看着木瑾腼腆地笑笑,“那倒不是,拨浪鼓的鼓面只有做的薄如蝉翼又有韧性,声音才好听。” 六子佩服道:“一个拨浪鼓能做的这么好。” 拨浪鼓赚不了多少钱,卖拨浪鼓的就没多少人,这个村子还能将拨浪鼓做得这么精细。 “那倒不是,我们村子以前是做鼓的,什么鼓都做,很多世家大族都来我们村子定做鼓的。” “不过后来大家都不做鼓,改种粮食了,有些家里没土地的,就会做些拨浪鼓之类的拿出去卖。” “你们村子为什么不做鼓了?”木槿问,“你们继续做鼓指不定能成为一个‘鼓村’之类的。” 到底什么事,能让一村子的人都抛弃自己吃饭的手艺? 村民不再像刚才一样善谈,局促地看了看大理寺的人,拿起扁担就想离开。 “哎——别走!”九福拉着村民的胳膊。 别看九福一副瘦弱的身子骨,拉着这个村民,就让这个村民连动都动不了。 “你,你别拉我!你干什么!”村民大喊着。 “那你总知道你们村子里赵大的家在什么地方?”木槿问。 听到几人只是找人,并不多询问做鼓的事,村民松了口气。 “哦,赵大,前几天听说回村了,做得那拨浪鼓买了好多钱呢?”村民笑着说,“早知道我也去城里卖拨浪鼓了。” “赵大家在哪儿?!”九福不耐烦道。 - “这就是赵大的家?”九福一手就将门口东倒西歪的院门推开。 整个院门直接“啪——”地一声,倒在地上。 “你土匪进村?”木槿皱眉说。 院门倒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周围有不少的村民都出门来看。 “哼!”九福又一脚将院子里的挡路的木桶踢飞。 “这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裴勇奇怪地说。 木槿点点头,手在院子里的灶台上摸了一下。 灶台上积着厚厚一层灰,木槿一摸就是一个明显的印。 民以食为天,连吃饭的地方都这么多灰尘…… “家里应该没人……” “嘘!” 木槿刚说完,九福就竖起食指,裴勇和六子等其他大理寺的人的脸色都瞬间严肃。 第33章 饿晕 木槿立马噤声。 大理寺的人都是身怀武功的,听力比她更加敏锐。 九福手放在腰间的刀上,脚步放轻的往屋子里走,六子将木槿护在身后。 刚进到屋子里,就有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众人闻到这个味道,脸色一变。 木槿从小在深闺中,没有闻到过这么难闻的味道,更分辨不出这是人死后腐烂的味道。 一下子闻到这股臭味,木槿觉得脑袋都是抽抽疼的。 赵大家的屋子,正房的两边是侧房,一共就三个屋子。 正房内,桌椅上全是灰尘,缺了条腿的桌椅上面还有条状的划痕。 木槿盯着划痕看了许久,就在她想要上前观察的时候,左边的侧房里发出声响。 九福一脚将侧房的房门踢开,里面是一个破旧的木床,木床上面还有很多制作拨浪鼓的材料,旁边的地上也还放着撒了一地的颜料和纸笔。 而屋子里,空无一人。 “是老鼠吗?”六子问。 房子里没人,也没有可以让人藏身的地方,九福几人就想从房屋里出去。 木槿在房屋里环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上锁的木柜上。 木柜是从外面上锁的,粗重的锁头,让人看着就觉得沉重。 木槿盯着木柜看着,她觉得这把锁根本不是用来锁柜子的,但此时为何会锁着柜子? 突然,木柜里又发出一阵声响,此时九福也知道柜子里的确有东西。 将官刀抽出,九福一刀狠狠地将锁头劈开。 锁开了之后,木柜的门猛地打开,一个女孩从木柜里掉下来。 女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却没有其他的伤痕,木槿默默上前,摸了摸女孩的脖颈。 “有脉搏。”木槿不确定地看向九福。 脉搏非常微弱,让人不确定是真的。 九福一听,连忙蹲下身子,就着木槿的手同样探向女孩的脖颈。 静默一阵之后,九福扛起女孩就往门外走。 “我带她去找大夫。”说着,人已经远去。 “那个女孩身上没有伤口,晕倒应该是在柜子里挨饿的时间过长。”木槿往周围看了看,“那这血迹是谁的?” 裴勇带着人往另一边的侧房去,木槿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跟在裴勇身后。 刚走到侧房的门前,几人就确定了屋内的血迹来自这侧房里的东西,一股更加浓郁的腐臭味从侧房的木门上传来。 裴勇像九福一样猛地将门踢开,一大股腐臭味更加迎面扑向他们。 木槿只觉得一瞬,她的喉咙就发起了抗议,“呕!” 那股腐臭味还在不停地往人的鼻子和嘴巴里灌,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被腐臭沾满的恶心。 一个脸色苍白、肌瘦矮小的,围着方巾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大理寺官员,默默递给木槿一块姜片。 “将手帕系在脸上,这姜片放在口中。”官员如风铃般声音一出声,木槿惊奇了下。 这个官员居然是女子! 矮小的身子上背着一个不小的木箱,有些吃力地往侧房里进,六子回头看见这个官员,连忙过来帮她提着木箱。 第34章 风铃 侧房里,和另一边的侧房相差无几,只是屋里少了做拨浪鼓的东西。 一个被剥了皮的人躺在地上,浑身上下化着脓水,苍蝇和蛆虫在上面爬来爬去。 每一个看到这样场面的大理寺官员脸色都不好看,像六子这样在大理寺没多长时间的,扶着墙吐了好几遍。 木槿含着姜片,勉强能在侧房里站着,视线瞥到尸体时,还是忍不住干呕。 “咳咳。”六子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已经没得吐的时候,走到木槿身边。 “这是我们大理寺的仵作,名叫风铃。”六子本想看风铃,结果看到了尸体,“呕——别看她人小,听裴大人说,这是全晋国最好的仵作。” 木槿听到后有些意外。 每次木槿见到元策都是在大理寺的案卷房内,手里还总拿着一本书。 按理说,这样博学的人不会轻易说下如此海口。 那要不是元策是真的没见过几个仵作,要不就是这个风铃的确是全晋国最好的仵作。 木槿更偏向于后一种。 “风铃的验尸手法特殊,一般仵作既不理解,又跟不上风铃的手法,所以我们大理寺就这一个仵作。”六子帮忙给风铃递东西。 “前几天,风铃跟着少卿外出,刚刚从回到长安城。”六子竖起大拇指,“那可是相当敬业。” 任由两人在风铃身后夸她,风铃露出的半张脸上也没有变化。 “这个人应该是被冻死的。”风铃站起来收拾东西,“将尸体带回大理寺,我要仔细验尸。” 风铃在验尸时,会有寺役将结果用纸笔记下。 起身看到木槿一脸迷茫的样子,风铃简单地说下。 “冻死的?”六子挠挠头,“这看着也不想啊,不应该是剥皮死的吗?” 风铃面无表情地说:“人的皮没了,却不一定会死,而死因也不是只用眼看的。” “不会死?”六子惊恐,“一个身上没有皮的人还怎么活?” 风铃将身上的沾染的东西洗掉:“会被活活疼死,或者流血而死,但都不会马上就死。” “那风铃姑娘是如何得出这具尸体是冻死的?”木槿将手帕递给风铃。 风铃看着木槿手上,月白色的丝帕上绣着一只正在玩耍的小兔子,阵阵香气从丝帕上传来。 风铃没有接过木槿的丝帕,伸手在自己的衣裳上擦了几下。 “尸体流出的血水比一般人的血水多,其次尸体全身肿胀。”风铃说,“这些都只是推测,我需要解剖才能确定。” 之后六子又问了许多问题,风铃虽面无表情,却每个问题都仔细回答。 “风铃现场推测的一般都是正确的。”裴勇观察着周围。 木槿点点头,表示明白。 “风铃姑娘。”木槿看着正屋里桌椅上的划痕,“尸体身上有外伤吗?” 虽说风铃验尸的时候,她也在旁边,但风铃说的验尸内容,她听得似懂非懂。 “无外伤。”风铃说。 “没了皮,也能看出来有没有外伤吗?”六子不解。 风铃点头,“皮肉之苦,就是打着皮连着肉。” 第35章 赵大尸格 大理寺殓房。 殓房在大理寺最偏僻的地方,背阴处,房外还有几棵参天大树将殓房遮得不见阳光。 而树间的穿堂风却又使殓房通风散味极好。 殓房有两间房,一间是仵作用来放尸格和处理文书的地方,另一间就是剖尸验尸的地方。 风铃和寺役在验尸房验尸,木瑾独自站在书架前,翻看大理寺以往的案卷尸格。 大理寺的尸格很有风铃的特点,大篇的是字迹潦草、内容有省略代写,只是为了记录。 尸格上的记录旁边,有着书写整齐的蝇头小楷,字与字之间像是拿尺子丈量过一般。 风铃从验尸房出来,就看见一个身着大理寺官服的少女站在书架旁。 绝美的面容上害怕却还壮着胆子看的灵动。 “风铃姑娘。” 木瑾将手里的尸格放下,丝毫没有乱动别人东西的尴尬。 “这是春水村的尸首尸格。”风铃老老实实将尸格递给木瑾。 木瑾在大理寺的身份成密,却有一块连大理寺卿都没有的令牌,还有裴勇对木瑾的过多照顾。 所以,风铃知道木瑾此番站在这里,正是在等春水村尸首的尸格。 “额……”木瑾看了看风铃身后寺役手里的尸格,有些犹豫。 她看不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尸格里面还有风铃画的尸体伤口的图画,再者她懒。 “死者女子,年方二十左右,无外伤,无内疾,无中毒迹象,有可能是冻死也有可能是流血过多致死,这两者之间相差不过一炷香时间,暂且无法判断,还需我再仔细检验。” 风铃口齿清晰,语速平缓,将死者的尸格口述出来。 木瑾感激地看眼风铃:“多谢风铃姑娘。” 风铃点点头,转身在书架上的一个花瓶背面按了个暗扣。 书架便开始像门一样移开。 从木瑾的位置看,正好可以透过书架门看到里面的场景。 那是另一间屋子,屋子里摆放整齐的床榻和书案。 床榻的床尾摆放着一只老虎模样的布偶,而书案上面一个素白酒壶,酒壶里面插着一束金黄的桂花小簇。 虽然简陋,但却充满生活气息。 风铃进去后,书架门便合上了。 “木瑾姑娘也在这里,我来给裴大人拿尸格。” 风铃刚进到暗房里,六子嘴里叼着个油饼进来。 旁边的寺役将他刚放到架子上的尸格递给六子,顺便在一个本子记录六子来的时间和尸格的案卷名字。 原来从大理寺拿走案卷要需要记录在案,幸亏她刚刚没有直接将案卷拿走。 “年方二十?这尸体不是赵大的?”六子随手一翻。 木瑾好奇:“你不应该看见尸体为女子时,就知道不是那个赵大了。” “哦……没看到。”六子挠挠头说。 其实他就能看懂“年方二十”这几个字。 “对了,尸体在生前曾与人交合,她的下体还有男子元阳。” 风铃换了身衣服出来,依旧是一身大理寺官服。 这些尸格上都有,奈何风铃脑子一下子记不住,只能一点一点给木瑾说。 第36章 鲜活人皮 “对了,风铃姑娘,那个拨浪鼓你检查过了吗?” 木瑾想起那个人皮拨浪鼓。 明明只是查一件人皮拨浪鼓的案子,却牵扯到靖王府不说,还多了一具尸体。 “拨浪鼓上面的人皮是这个女子的吗?” 风铃摇摇头,说:“我们在春水村发现的尸体是受过冰冻的,而这样的尸体皮肤上会有鲜红色尸斑。” “你带来的拨浪鼓上的人皮细腻光滑,应该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剥下的。” 木瑾想起刚刚在风铃书架上看到的书上的内容。 “我在你的书上看到,人若是冻死,心脏会是不同的颜色,那这个尸体的心脏呢?” 风铃意外木瑾会看到这些,她没记错的话,上面还绘有心脏血淋淋的图画。 “尸体心脏内部的颜色的确不一样,不过在尸体周围的血水比常人多出一倍,尸体身上的血肉相较于普通尸体苍白。” 木槿眉头紧皱:“木槿还有一事想不明白。” 跟在风铃身边的寺役抬头看了眼木槿:这位姑娘问题真多。 “请问。”风铃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水会凝结成冰,那血呢?”木槿问,“若尸体是被冻死的,又怎会失血?” “这两者并不冲突……”风铃说到一半。 “嘟嘟——”一道肚子叫的声音传出。 风铃摸摸肚子,面上没有丝毫的尴尬,依旧是一副面瘫样儿。 木瑾小脸却是红了起来。 此时正是午膳时间,风铃换衣裳出来,也是该去用饭了,她却留在这里问了不少疑问。 “额……”木槿一脸抱歉,“要不让木槿请风铃姑娘用饭?” 也不知道风铃姑娘会不会跟她一起。 果然,只见风铃摇摇头。 下一秒,从殓房外进来一个衙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咚——”地一下放在书案上。 “给,今天去晚了,没有咕噜肉了,给你带了盘青椒炒肉。” 木槿闻着衙役身上飘着的淡淡的咕噜肉的味道挑了挑眉。 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风铃,此时不满地瞥了眼那个衙役。 风铃在用饭,木槿也不好打扰,告辞后就要和六子离开。 “尸体还没验完,记得将尸格早点还回来。”风铃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 六子应了声后,和木瑾一起离开。 木瑾和六子走后,殓房其他的衙役也都离开用饭去了。 没有喜欢的咕噜肉,对风铃来说和干吃米饭没什么两样。 风铃将青椒炒肉全倒进饭碗里,和米饭拌在一起。 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边吃边走进验尸房。 验尸房里,几个木板床上放着死相不同的尸体,其中的一团腐烂的较为严重的,就是已经被清理干净的赵大家里的尸体。 风铃走过两旁的木板床,来到放着东西的架子上。 木质的几层架子上,放着沾了血的铁钉、一个眼珠子……还有一个破了个洞的拨浪鼓。 风铃盯着拨浪鼓,边往嘴里塞着饭。 她已经能确定这鼓面正是人皮做的,但这种将人皮完整却轻薄的剥下,她自认,就算是爷爷在世,也未必做得到。 而同时,这张人皮至今还有如同依旧在活人身上的鲜嫩。 就算此时,拨浪鼓已经破了个口子,也不影响拨浪鼓的精致。 第37章 馄饨 大理寺内的小路上。 “这位风铃姑娘一直在殓房用餐吗?”木瑾问。 六子点点头:“风铃姑娘除了检查尸体外,从不离开殓房,据说吃住都在这里。” 六子说起这个,身子就抖了抖。 虽说大理寺的殓房和义庄不在一处,可没验完的尸体还是会放在殓房里。 风铃这可是晚上都要和尸体睡在一处的。 木瑾倒是有些惊讶这位风铃姑娘胆子竟如此大。 “对了,木瑾姑娘。”六子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扶桑公子会不会怪罪你?” 木瑾沉默不语。 “应该……不会的。”木瑾斟酌道,“公子是不会管我们下人的私事的。” 只不过,身为公子的暗卫也不允许有自己的私事。 虽然木瑾这样说,但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慌的。 “九福大人回来了吗?”木瑾问道。 九福在春水村的时候,一开始就带着赵大家里的小女孩离开了。 六子摇摇头,又从腰带里拿出一块葱油饼开始吃起来。 “没呢,那小丫头还没醒,大夫不放九福回来,咳咳。”六子噎了一下,捶捶胸口。 “六子大人不去用饭吗?”木瑾问。 六子摇摇头,随意道,“大人都不在大理寺里,我也不想去吃了。” “既然这样,六子大人陪木瑾去吃饭。”木瑾说,“我看大理寺外有个摊子,大娘做的香煎馄饨,木瑾每次路过时都要停下两步看看。” “只是,我一个女子,也不好独自一人坐在小摊前面吃。”木瑾一脸遗憾。 实际上,她只要有出府的机会,就会在路边小摊吃个饱,可从不管是不是一个人。 “额,好。”六子赶紧将葱油饼一口塞进嘴里,“不过,我要先将尸格给元大人送过去。” “这是元大人要的?”木瑾惊讶。 元策不是从来都不和裴勇查同一件案子的吗? “咳咳。”六子清清喉咙,小声地说,“你也不是不知道,裴大人和元大人一直都是相爱相杀的,这次案子元大人还不知道你跟着裴大人的,知道的话,就不管这件案子了。” 木瑾颔首,表示懂了。 “话说你们大理寺也是一桩趣事,大理寺少卿和大理寺正还有主薄,都不查同一件案子的。”木瑾轻笑。 “这倒也不是,少卿大人在大理寺的时候,三人都是办同一件案子的。”六子说到这里,突然停下。 木瑾疑惑地看向六子。 “少卿大人已经回大理寺了。”六子说,“那这件案子就回到少卿大人手里了。” 风铃就是跟大理寺少卿一同回到大理寺的。 六子突然笑着说,“木瑾姑娘是不知道,这裴大人和元大人一同办案的样子,真真就跟吃了苍蝇一样。” 木瑾嘴角微抿,眼里透着笑意。 想到两人说起对方就一脸嫌弃的样子,跟别说共处一事了,想想就觉得可乐。 “咳咳——” 两人身后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 木瑾一惊,她没有听到身后人的脚步声就不说了,连六子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第38章 少卿 “少卿大人。” 六子听到这个声音连忙转身行礼。 木瑾慢悠悠转身,看到大理寺少卿时一愣。 一身华服长袍,面带三分笑,身姿卓然,一张和裴夫人相似的俊秀面容,含笑的眼睛里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意。 此人, 木瑾见过。 曾在沧州的叶府,一身藏青色衣袍,坐在公子面前,依旧是一副含笑的样子。 少卿身旁跟着一名随从,那声咳嗽声就是这个随从发出的。 秦朗冲木瑾点点头,脚步不停越过两人往前走。 看着越走越远的秦朗,随后木瑾好奇地看向抬手擦汗的六子。 “你很怕少卿大人?” 本来六子和她走在一起,轻松随意,当得知秦朗在身后后,六子整个人的绷紧了。 六子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要说这大理寺里,我连见到寺卿大人都不会这么怕。” “也不知是咋地?”六子挠挠头,“少卿大人平时面上带笑,看着人挺和煦的,但我就是每次看见他就怕,就跟看见你家公子似的,扶桑公子我见不了几面,但少卿大人可是在大理寺任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六子唉声叹气:“不明白,怎么就这么怕呢?明明少卿大人也没罚过我。” 木瑾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腹议:像六子这种憨厚的小咩羊当然怕秦朗那种笑面虎了。 种族压制—— “平时还好,只是刚刚我在想,怎么跟少卿大人说木瑾姑娘的身份。”六子说,“不过,少卿大人居然没问。” 木瑾默默地走在路上。 问?能怎么问?秦朗当然知道她是谁。 作为大理寺少卿,哪怕是路上交错的行人也能记上几天不忘的。 - 将尸格交给元策后,得知元策也还没有用饭,于是三人一同去往了大理寺外的馄饨摊。 猪肉芹菜馅的馄饨放在锅里煎炸后,香味更加诱人,再加上摊子老板独家的蘸料,香脆而不腻。 但其实,木瑾并没有吃到几口肉,一口下去全是芹菜,好在蘸料比较馋人。 原本只有木瑾和元策来摊子上吃馄饨,等馄饨上来后,六子就忍不住也来了一碗。 当然,最后是三人各付各的,出了木瑾多买了一份烧麦,一口下去只有米和面皮的烧麦,木瑾就吃了一个,剩下全让六子和元策吃了。 元策和六子这下也不能说是木槿可怜他们,才请他们吃烧麦的。 三人用过饭后,齐齐往药铺里去。 药铺里。 九福坐在床榻旁昏昏欲睡,而床榻上还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在三人刚好到药铺的时候,床榻上的小女孩有了动静,浑身抽搐起来。 九福一个激灵,立马起身去叫大夫。 大夫来了之后,将银针扎在小女孩的身上几处穴位后,小女孩慢慢地冷静下来,又昏睡了过去。 “折腾死人。”九福揉揉太阳穴,“早知道就随便找个人送这小丫头过来了。” 而此时,床榻上的小女孩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正好就听见了九福这句话,怯懦地缩缩身子。 第39章 赵妱 “可算是醒了。”九福也不在意自己说人坏话被听见,正打算问话的时候。 大夫先一步说道:“这病人已经饿了几天了,先让她吃点白粥在说话,不然说到一半人就昏倒了。” 九福:“……” “哦,对了。”大夫临走时又说,“记得让她一次就吃两口,之后停一盏茶时间再喂,不然,病人的胃就撑破了。” 九福:“……”这小丫头是来克她的? 小姑娘听见大夫的话,整个身子都瑟瑟发抖起来。 被吓到的不光是有小姑娘,还有六子。 六子听到大夫的话,赶紧就去给小姑娘准备白粥去了。 等到小姑娘吃了白粥有了力气之后,木瑾和元策已经喝了几盏茶,撑到晚膳都可以不用吃了。 小姑娘还是一副怯怯的样子,只有在木瑾和她说话的时候会放松一些。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小姑娘最怕的居然是九福,连面无表情的元策都不至于让小姑娘那么害怕。 木瑾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趁着人家小姑娘昏迷,做了什么事?” 九福鄙夷的眼神飘过去:“想知道?来,我给你做一遍!” 比不要脸,木瑾的脸皮还是没有九福厚。 不过九福也没有嘚瑟多久,元策犀利的眼神直直射向九福。 几人相互看了几眼,离开床榻,只留木瑾一人在床前。 “你叫什么名字?”木瑾扬起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 小姑娘怯怯地看了眼木瑾,又越过木瑾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九福。 九福不耐烦的眼神看着小姑娘,在看到小姑娘看过来的时候瞪了回去,将小姑娘吓得不轻。 “赵,赵……”小姑娘的声音像蚊声般。 若不是木瑾靠的近,还以为小姑娘只是嘴巴动了动。 “赵什么?”木瑾柔声问。 小姑娘:“赵,赵。” 木瑾顿了下,依旧温声:“是哪个字呢?” 小姑娘抿紧下嘴,眉头微皱。 九福嗤笑一声:“你以为都像你,还有人教写字?” 别说小姑娘,六子也是只会一些简单的字,不是谁都有条件去学认字的。 九福话落,小姑娘就伸出食指,一笔一划地在床榻上写着。 木瑾皱眉看着小姑娘的食指滑动,勉强地问:“女召妱?” 小姑娘微微点点头。 九福:“……”果然,这小姑娘就是来克他的。 “什么女召妱?”六子好奇地问。 木瑾没有再问,起身用医馆的纸笔将小姑娘的名字写下来。 ——赵妱。 “她的身子还没恢复好,现在问话对她来说太过勉强。”木瑾说。 刚刚不是赵妱不愿意说,而是在回答木瑾的问题后,长时间没有开口、以及没有进食的赵妱,此时说话很困难。 元策上前坐在床榻边的凳子上,赵妱缩着身子后退,眼神怯怯地看向木瑾。 木瑾重新坐回床上,将赵妱半抱在怀里。 赵妱一开始很不自在,但木瑾香香软软的身子上传来暖意和好闻的气息,让赵妱渐渐依靠在木瑾身上。 “呵。”九福看见这一幕嗤笑。 这小姑娘真会挑人。 第40章 毒哑 元策坐在凳子上:“我问你问题,你只需要点点头或者摇摇头。” 元策的话不容置疑,没有留给赵妱同意或者不同意的选择。 “你家东侧房里的女人你认识吗?”元策问。 赵妱歪着脑袋,眼里露出疑惑。 木瑾和元策对视一眼。 “赵大是你亲人吗?” 赵妱点点头,勉强说:“爷,爷。” “那你知道你爷爷现在在什么地方吗?”木瑾轻声问。 赵妱摇摇头,沮丧地低下头。 “你知道是谁将你关在衣柜里的吗?”元策问完就顿住。 赵妱点点头:“爷,爷。” 果然,将赵妱所在衣柜里是保护她的做法,除了赵大就没有别人了。 “也就是她只知道自己是被赵大锁进衣柜里的,除此之外,她什么事都不知道?”九福走上前。 木瑾和元策沉默不语。 九福说得对,赵妱虽在案发现场,但凶杀案的发生却在赵妱被锁进衣柜之后。 这下,又没有什么线索了。 “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将你关在衣柜里吗?”木瑾问。 果然不出木瑾所料,赵妱摇摇头。 “几位大人,我来给这小姑娘施针了。” 老大夫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药童。 走到床榻前,小药童将手里抱着的布条展开,布条上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针灸针。 老大夫拿起一根针灸针弹了弹,眼睛看向赵妱。 “躺下,这样抱着不行。” 木瑾颔首,正要起身时,被赵妱紧紧抱着。 看到那一排针的时候,本就害怕的赵妱此时再没有木瑾陪在身边,整个身子都害怕得瑟瑟发抖。 九福逐渐不耐烦,本就因为赵妱让他在这儿医馆待了这么长时间,结果还什么都没问出来。 上前直接拉着木瑾的胳膊将她拉起来,随手一抵将赵妱压在床榻上。 “你敢动一下?”九福恶狠狠地瞪着赵妱。 赵妱原本还想挣扎,这一下被九福吓得僵在床榻上,眼里蓄着泪,身子一抖一抖的,像是下雨天淋了一身水成了落汤鸡的小狗崽,夹着尾巴瑟瑟发抖。 好在老大夫的针灸手法娴熟,就算是赵妱抖着,也还勉强扎对了穴位。 “郎中你这针灸是治什么的?”木瑾问。 一开始,木瑾以为是赵妱在衣柜里待的时间太长,而导致饿昏过去。 但却也明白,单单是饿昏用不着针灸。 “姑娘是南方人士?”老大夫瞥了眼木瑾。 木瑾一愣。 “在这里都是叫大夫的。”九福随意解释道。 “哦……”木瑾点点头,继续等着老大夫的回答。 …… 木瑾确定老大夫是听到了她的问话的,只是没回答到她问的问题上。 那就是赵妱身上受的伤很严重,严重到老大夫不当着赵妱的面说。 老大夫施完针后,赵妱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走到医馆正堂,老大夫摸摸自己花白的胡子:“这姑娘被人毒哑了,现在还能发出声音,是我施针吊着的。” “只是这施针治标不治本,你们还需找其他神医来。” 几人沉默。 他们都和赵妱没什么关系,本来神医就不好找,更别说是为了个不相识之人。 第41章 素问神医 “不过,治好之后,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好。”老大夫捋胡子的手上沾了一根白毛,随手将白毛挥掉。 “也就是治好之后,还是一句话两三个字?”九福皱眉道。 老大夫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 “那不治会怎么样?”九福继续问。 六子皱皱眉,嘴张了张,到底是没将嘴里的话说出来。 “毒会蔓延全身。”老大夫说,“这毒不是为了毒哑小姑娘的,是为了要她的命。” “好在小姑娘长时间没有进食,毒药现在留在喉咙处,若是不及时将毒解了,毒性会继续挥发的。” 木瑾问:“那是什么毒?” 老大夫摇摇头:“我要是知道,也不用你们去找神医了。” “幸亏你们将这小姑娘送到我这里,不然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老大夫得意道,“我这一手针灸不说别的,死了都给你捞回来。” 身后的小药童呆呆地抱着针灸布,胡乱地点点头。 元策三人对老大夫自卖自夸的得意样子没什么反应。 倒是木瑾认同地点点头:“长安城本草堂的大名,在我们南方也是有听说的。” 九福瞥了眼木瑾:“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哄骗这老头的?” 本来听到自己名声都已经传到其他城池暗自得意的老大夫,听见九福的话不乐意了。 “你这小子,信不信我一针让你瘫床榻上一辈子!” 木瑾认真地摇摇头:“没有哄骗郎中,我是真的在沧州听过长安城本草堂。” 公子手下有一位神医素问,在外号称“人见愁”。 医术精湛,活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 但治人时,非要先用针灸,将人折腾的只剩一口气时,才收针开始治疗。 殊不知这位神医,只有针灸一项,从来扎不对穴位,偏偏又喜欢和针灸死磕。自认能用针灸救活人,实际上他的针灸已经是一针毙命的暗器。 在叶府时,木歌曾给木瑾带回来个雪狐崽子,某次雪狐崽子生病正好被素问路过碰上。 本来就只是精神不济的雪狐崽子被素问一针下去,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只差两腿一蹬就过去了。 在木瑾委屈得满脸是泪珠的注视下,和木歌面无表情罕见拿刀的动作下,才慢悠悠地将雪狐崽子救了回来。 当时,素问救回雪狐崽子时,对着木瑾说过,“看到了,针灸不可信,尤其是长安城本草堂里那个老头的针灸。” 素问的针灸给木瑾留下了很重的心里阴影,现在想起都觉得汗颜。 雪狐崽子活蹦乱跳的时候,木歌曾给她说过,素问是长安城本草堂郎中的师叔。 作为师叔,针灸比不上自己师侄,素问对此很介意。 木瑾看看眼前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那个长相俊逸,性格跳脱的素问的师侄。 “沧州?”老大夫的眼睛眯起。 木瑾点点头,平淡地说:“就是从您师叔嘴里。” 一大把白花花的胡子从老大夫的手里揪下,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师叔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第42章 闷头鹅 “老人家”一词,被老大夫着重说着。 老大夫一把年纪,还有个年轻的师叔,任谁都不服气。 “挺好的。”木瑾说。 反正在叶府跟养猪似的养着素问,日子过得比老夫人还舒坦。 老大夫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姑娘貌美的面容。 他的素问师叔可不是别人想见就能见的,让素问救人,花重金都没用。 若他没记错的话,上次回药王谷时,师父说过素问师叔如今是在沧州叶府为扶桑公子治疗…… 那这个姑娘就是沧州叶家的人了。 老大夫摸摸胡子若有所思。 “对了,这小姑娘不能一直在我这医馆里。”老大夫回过神说。 “我这里可就这一张供病人躺的床榻,医治其他病人可还需要这张床榻的。” 虽说医馆名为“本草堂”,这只是老大夫自己名叫本草才取名给这家医馆。 实际上,老大夫并不善用中药,更多是用他的针灸疗法。 不然,哪家医馆会放张床榻的? 老大夫此话一出,元策、九福和六子同时看向木瑾。 他们三人都是直接住在大理寺的,先不说大理寺内后院不需寻常人等进入,再说他们都是男子,如何收留赵妱一个小姑娘。 木瑾:“……”她也只是个侍女,叶府管的比大理寺还严的! “晚膳之前,将病人带走。”老大夫领着小药童就要离开,“我已经将毒暂时封在病人的喉咙,虽不是蔓延,但还需早日找到神医。” 最后补充一句,“我师叔那样的就行。” 木瑾:“……”她只是个侍女!求不动神医的! “先将赵妱送到客栈住几日。”木瑾无奈说,“我需要先向公子请示。” 木瑾叹口气。 只希望赵妱病情好些之后,身上有一技之长,不然她真的没有理由将赵妱留在叶府。 “让她给你们府上做丫鬟呗。”九福随意说道,“我看你们府上的丫鬟平时都挺闲的。” 木瑾幽怨地瞪一眼九福,“她们四人中善武的一个,可以和你打平手。” 九福不屑一笑,“好啊,有空我去比试比试。” “九福,你还是别去自取其辱了。”六子说。 六子大字不识一个,还能进大理寺,就在于六子那一身自学的身手。 九福为人张狂,从进叶府后对丫鬟小厮就不甚在意。 六子却是注意到,连木瑾院子里的几个丫鬟都是步履沉稳轻快的,尤其是在角落里修花的一个。 反正他六子是打不过。 “闷头鹅,你有种再说一遍!”九福恶狠狠地说。 九福和六子日常吵起来,元策不受影响地说起赵妱。 “赵妱这个名字不像是寻常人家起的名字。” 木瑾点头,“的确,也不知道赵大现在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 寻常人家取名,就像是六子这种,女子的名字就更加随意,二丫之类的,朗朗上口好记。 “尸格我临走时,已经命人送回给仵作了。”元策拂拂衣袖,“少卿大人已经回来,且还有木瑾姑娘参与其中,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在下告退。” 第43章 木小富婆 “仵作明日应该就能将尸体验的清清楚楚了。”六子说,“我们当天是不会去找仵作拿尸格的。” 他这次提前拿尸格,只是为了给元策看的。 “元大人不参与到案子里吗?”木瑾想起刚刚元策说的那番话。 六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明面上是不参与案子的。” “为什么?”木瑾问。 她猜到有可能是和裴勇别扭的相处方式,但又觉得没必要。 “元大人不喜与官员接触。”六子说,“除了大理寺内的官员,元大人碰见其他官员总会惹事上身,裴大人之前经常要去保元大人。” 木瑾不可置信地问:“元大人是这种不理智的人吗?” 木瑾又看向九福。 像九福这种的,才像是会得罪人的样子。 “你看我干嘛?”九福瞪眼,“我可懂什么叫做识时务为俊杰。”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九福看着木瑾说,“那些文人不是都自认清高,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不说这些个,先找个客栈,让这小姑娘躺进去。”九福说。 六子皱眉:“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死人入棺。” “那我先去定个客房。”六子说着就跑。 “等等。”九福拦下六子,冲木瑾招招手,“银两。” 木瑾一愣,笑道:“九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好歹是晋国首富家里干活的,还有自己的院子,总不差这点银两?”九福搓搓手,“我们俩就不一样了,住在大理寺厢房里,每月月俸都不够我们吃盘咕噜肉的。” 若这话从六子或者元策口中说出,木瑾还觉得没什么,但从九福嘴里说出就不一样了。 她可是听说九福每次休沐都要去长安城的花柳街潇洒一顿的,有时直接穿着大理寺官服去,总被人上报到御史台。 “九福大人去青楼喝花酒的银两,总能够赵妱住客栈的费用。” “那不行,寻欢作乐这是作为男子必不可少的。”九福一挑眉,“怎么,知道我去吃花酒,你吃醋了?” “木瑾只是替九福大人心疼银两。”木瑾一笑,“毕竟,九福大人花那么多银两去花柳街,也就喝个酒睡个觉。” 九福睨着面前笑得娇媚柔婉的姑娘。 “木瑾姑娘这小脑袋瓜子长得真好。”九福咬着后槽牙。 “多谢九福大人的夸奖。”木瑾颔首,笑容更加明媚。 九福神情不自然道:“之前喝花酒被御史台知道了,这几个月俸被扣了。” 木瑾拉长语尾:“哦——” “没事,我还有积蓄,等我回大理寺拿。”六子安慰地拍拍九福的肩膀。 “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九福咬牙看着这只闷头鹅,随后又恶狠狠地看着木瑾。 木瑾拿出一贯铜钱交给六子,“你先拿着给赵妱用,若赵妱能在叶府做工,这些会在她月俸里扣的。” “切,就铜钱?”九福撇嘴,“没个银票啥的?” “木瑾一个女子,带那么多金钱是专门让人抢劫的吗?”木瑾无语道。 “这……”六子拿着左右为难。 第44章 胡同 六子跑去找客栈后,木瑾和九福站在床榻边,看着床榻上的赵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木瑾耸耸肩:“我可抬不动一个人。” “她就是个小孩儿。”九福面无表情说。 “我平日里又不干重活,别说一个小孩儿,就是稍微大一点的狗都不行。”木瑾说。 九福冷哼一声,他还要背着这小姑娘去客栈,想想心情就不好了。 有九福在,木瑾也不用担心赵妱。 这下她就要回叶府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 长安城街道上。 木瑾乘坐马车在路上,撩起帘子往外看。 街道上比平时热闹些许,有些铺子门前已经挂上了红灯笼。 想起木歌说过的端阳节,木瑾这是第一次端阳节不在沧州。 沧州不比长安城严谨,宵禁更是没有长安城这么早。 若是在沧州,此时怕是正是热闹的时候,各种小吃零嘴摊子排了一条街。 这些都是她从木歌那里听来的,她从来没有见过。 作为公子的侍女,木瑾在节日时是最忙的时候。 木瑾神游,想着以往在沧州的事,余光一闪,猛地顿住。 一家米粮铺子和油水铺子之间,是一条没有灯火的胡同。 米粮铺子外挂着的灯笼,红彤彤的灯火照进一些进到胡同里。 半明半暗的胡同里,扎起一个简陋的摊子,上面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拨浪鼓。 细腻光滑的鼓面上,画着不同样式的人物图画,每个人物惟妙惟肖的表情在昏暗的灯火中,显得格外邪恶诡异。 摊子的后面,坐着位上半身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一个拨浪鼓在他手里转动。 马车擦拭而过,胡同已经不在眼中,唯有拨浪鼓的“咚咚——”隐约传入耳中。 马车前坐着个马夫,依旧平稳地行驶在长安城诡谲多变的路上。 “你刚刚有听见拨浪鼓的声音吗?”木瑾问。 “回木瑾姑娘,没有。”马夫生硬的声音传来,淡淡的“咚咚——”声已经消失。 木瑾揉揉眉头。 大概是她产生幻觉了。 马夫是叶家的马夫,每当木瑾站在路边不动,过了一炷香时间,就会有马车前来。 叶家马夫身手不凡,若是连他都没听见,木瑾就更不会听见了。 —— 长安城叶家。 木瑾刚回到折若院,就看见院子里的水池边坐着位少年。 少年看着水池里的鱼儿,时不时捡起一颗石子扔进去,惊得鱼儿乱窜。 这等恶劣幼稚的行为,除了木歌,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木歌听见响动,转头看见木瑾外出一天,此时空手而归。 他脸上不乐意道:“我酒呢?”手上的石子狠狠砸向水池里。 “回的晚了,没来得及去。” 大理寺和聚香楼正好在叶家的左右反方向。 “木瑾姑娘可要用膳?”听琴走过来。 木瑾点头,问木歌:“你吃饭了吗?” “哼!”木歌哼了一声,“怎么?大理寺都不管你饭的吗?” “哪有女子夜晚独自在外吃食的。” 木瑾走进里屋,将身上的衣服换下。 “你怎有空过来了?” 第45章 小黑脸 “听说……”木歌笑得一脸得意,“你要嫁给大理寺里的一个小黑脸?” 听画端着饭食的手一抖,她可是在公子和木瑾姑娘事后,给木瑾姑娘上过药的。清清楚楚地知道,公子和木瑾姑娘之间的关系的。 怎么就……要嫁给别人了? 听画心里有些难受,她觉得像木瑾姑娘这样的娇人儿,和公子这样玉质的人儿才是绝配的。 “你听谁说的?”木瑾狐疑地眼神看向木歌。 公子身边的人,可都没这么嘴快。 “嘿嘿,其实我也在场。”木歌笑得一脸欠揍。 “……”木瑾小心问,“那之后公子的反应呢?” “没什么反应,公子能有什么反应?”木歌问。 就是比平时脸色更加冷了。 “哦。”木瑾娇媚的小脸上有着淡淡的失落。 “所以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小黑脸吗?”木歌问。 “你管这么多干嘛?”木瑾无语,“难不成想等我成亲后,就觉得可以轮到你了?” “胡说什么。”木歌有些不自在。 “你这个反应……”木瑾惊奇道,“居然真的有人了?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长得如何?” “你怎么跟人家认识的?” 木歌:“……” “说说嘛。”木瑾摇着木歌的袖子,“我毕竟是你姐姐,可以帮你把把关的。” “把什么关?我一个男子还能上当不成?”木歌抽回自己的袖子。 “哦——”木瑾拉长语尾,没有再继续问。 可能木歌都没发现,从她说起这个人时,木歌从头到尾没有反驳过,说这个人不存在。 木瑾若有所思。 所以,她家弟弟真的有喜欢的女人了? 木歌对外面女子都是一副看都不看,趾高气昂的模样,又经常来陪她出门的机会也少。 那就是她也有可能认识的,公子的手下了。 木瑾的目光在折若院四个大丫鬟身上飘过。 这四个丫鬟长相都是上乘,不知道会不会是她们四个呢? 听琴四个丫鬟之首,性格沉稳睿智,在主人家和下人之间相处游刃有余,面上淡雅含笑。 听棋,虽是丫鬟,身上却有着书卷气,比较害羞腼腆,却是四人中武功最高的。 听书比较活泼伶俐,为人古灵精怪,消息灵通,府里看门处的大黄狗何时生了几只小狗崽的事都是她头一个知道。 听画,人如其名,乖巧听话,平时需要做什么,都是听从其他三位丫鬟的命令。 但根据木歌曾给木瑾说过,听画是位擅长医毒的高手。 这四位当中,与木歌接触最多的就是听书,但听书跟谁都合得来,两人之间又不像是有暧昧的样子。 木瑾纠结得眉头紧皱。 到底是谁呢? “怎么了?突然不说话?”木歌说,“你可别想转移话题,赶紧说,你是不是真的想嫁人了?” 木瑾叹气:“你说的那个小黑脸,我怀疑是位女子。” “啊?”木歌面带失落。 “你这是什么表情!”木瑾不乐意道。 “我还以为有好戏看了呢。”木歌失落地说,“想看看你和公子能不能吵起来哈哈哈。” 第46章 打消 “我是疯了吗?和公子吵起来?”木瑾皱眉,“有些话不能乱说!” “切。”木歌鄙夷道。 他觉得自己已经都榆木脑袋了,结果还有位比他还要榆木脑袋的。 “对了,我们府上还招丫鬟吗?”木瑾问起。 木歌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这又不关我的事,你去问管家。” 木瑾抿抿嘴,擅自往府里塞人,她有点不敢跟叶管家提,跟叶管家提了,叶管家肯定要向公子上报的。 公子后院现在还没有可以管事的女主人,什么事都要跟公子上报。 这跟叶老夫人上报都比跟公子上报强! “话说你还没去过王府的?”木歌讽刺道,“你这贴身侍女做得可真好。” “好了我知道了,等我查清那个拨浪鼓的事再说。”木瑾说,“再说现在公子身边也不缺我一个贴身侍女。” “你自己看着办。”木歌夹起一个小番茄,放进嘴里,“唔,不过你可以将人塞到王府里。” “王府里,谁都可以塞人,你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木歌扭头问听琴,“有酒吗?” 听琴摇摇头。 公子明令禁止木瑾姑娘处有酒的。 木歌冷哼一声。 木瑾不动声色地将听琴从木歌相好里划去。 虽说木歌不正经,还一身傲气,但对于他上心的女子应该不会是这副眼中满是冷意的样子。 —— 次日, 木瑾已经换上被绣娘改过的大理寺官服,偏头看向一身灰衣小厮模样的听棋。 “木瑾姑娘独自一人出门在外,叶管家不放心,便令听棋跟着姑娘。”听琴柔声道。 木瑾沉默。 一般情况下,虽说是叶管家的命令,但实际上是公子的命令。 木瑾想起昨晚上回府时,产生的卖拨浪鼓老贩的幻觉,当时的确让她产生恐惧,有武功高强的听棋跟着也好。 “那走。”木瑾先行转身。 听棋颔首转身时,目光瞥向站在人群后的听画。 听画双手合十,一脸拜托的样子。 听棋叹气,姑娘的事她哪有管的权利。 听画自从得知她今日要跟着木瑾姑娘到大理寺时,夜晚就钻进她的被窝里,拜托她查清木歌口中的“小黑脸”是谁。 虽然听画有些话没说出来,但听棋还是明白的。 最好她在木瑾姑娘和那个“小黑脸”相处的时候搞破坏,打消木瑾姑娘想要嫁给那个“小黑脸”的想法。 - 木瑾和听棋走后,听琴一转身看向听画,听画连忙装作专心擦桌子的模样。 “听画,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听琴柔和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公子和木瑾姑娘之间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 听画一向乖巧的脸上出现倔强的表情:“听琴姐姐难道要看着木瑾姑娘将来和公子吵起来吗?” “木瑾姑娘已经是公子的人,姑娘她还小,不知道她已经没有嫁人的机会了。难道要等姑娘和那位小黑脸难舍难分的时候,再拆散她们吗!?” 听琴揉揉眉头,“你没听到姑娘说,她只是怀疑那位公子是女子。” “那,那万一是姑娘的说辞呢?”听画犹豫说,“你也知道木瑾姑娘和那位木歌护卫说话总是跟开玩笑一样。” 第47章 米粮铺子 “所以,你比姑娘还了解姑娘?”听琴无奈地问。 听画默不作声。 “木瑾姑娘是公子的贴身侍女,你觉得自己和她的身份差不多,便觉得自己能为她做主?”听琴语气突然严肃道。 “我没有。”听画连忙解释。 “可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听琴厉声道,“若姑娘是世家小姐,你觉得你还敢有这样擅自的行为吗?” “我……” “你自己好好想想。”听琴话落便去忙自己的,不再管听画。 听画低下头,面上委屈,听书一脸莫名地走过俩安慰听画。 她只是觉得……木瑾姑娘好相处,她们可以成为姐妹一样的主仆。 就像木瑾姑娘和公子那样…… - 另一边,听琴有些后悔。 她虽是四个丫鬟之首,却和她们三个没什么区别,所以也就从不责怪她们。 听画在来到木瑾姑娘的院子前,一直在研制医毒,并不知道太多世家大族后院的规矩。 木瑾姑娘在公子大婚就受到盛宠,等到将来主母嫁进来后,木瑾姑娘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她们这些跟在木瑾姑娘身边的丫鬟也不会有好日子的。 而木瑾姑娘的身份绝对不可能成为叶家的主母的,更不用说如今公子已经是异姓王爷。 与其让姑娘跟着公子,倒还不如早早嫁给那个“小黑脸”。 听琴沉沉地叹口气。 —— 皇城街铺道上。 一家米粮铺子刚将铺子门支开,老板娘扭着腰端着一盆洗脸水出来,“哗啦——”将一盆水倒在街上。 掐着腰看向站在铺子门口旁边的两位少年,其中一位穿着墨绿色翻领袍,正歪着头看着前面的胡同。 “怎地?官爷,是我们这儿有命案了?”老板娘响亮的声音,整条街刚开铺子门的都往这边瞧着。 听棋性格较为腼腆,被这么多人盯着,小脸渐渐泛红。 “我昨晚回家路过,在这儿丢了一块玉佩。”木瑾说着,往米粮铺子里去。 “大娘,你昨日有在这胡同里看见什么人吗?我怀疑我的玉佩可能是被那个人拿走的。” “这胡同不深,里面就几户人家,官爷去问问不就行了?”老板娘将放着米粮的箱子盖子打开。 “那大娘昨晚上是没看到什么人了?”木瑾问。 若是米粮铺子老板娘看到了什么人,不会直接让她去胡同里的人家问的。 老板娘将盖子全都打开,继续掐着腰,“没呀,这大晚上除了官兵来来去去的,没别的人了。来我们这条街的,不是买东西的就是官兵,看不到第三种人的。” “还有路过的!”听棋补充道。 “哦对。”老板娘娇笑着,“官爷长得真好,这小厮也俏。” 老板娘说着,就想往听棋身上靠。 她不喜欢长得漂亮的男子,就喜欢长得普通,白白净净又爱脸红的那种,这小厮真是撞她喜好上了。 听棋虽是武功高强,此时被老板娘的动作吓得呆在原地,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 “那行,既然大娘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木瑾面无表情地隔开听棋和老板娘。 第48章 米粮铺子 “哎呦,官爷着什么急?” 被老板娘一直盯着看而满脸通红的听棋,那真是一箭一箭戳在了老板娘心头上。 趁着米粮铺子老板还没醒,老板娘怎么也要调戏听棋几下才满意。 “让奴家想想,怎么说都还要照看铺子里的生意,哪有注意别人的功夫~”老板娘一张手帕甩在木瑾身上。 木瑾温柔一笑,侧开身子让出听棋。 原本还觉得这官爷长相太过娇媚女气,甚至让老板娘产生嫉妒偏见,此时一见木瑾展出温柔笑意,老板娘的心一下子又跑到了木瑾这处。 真是一副温文尔雅翩翩公子郎,眼里还带着狡黠的痞意,撩得老板娘一时呆愣,都不知道说话了。 眼见木瑾随又要皱起眉头,老板娘连忙讨好说:“昨晚奴家坐在这案子后面嗑瓜子,总觉得还有一道其他的声音。” “一开始,奴家以为是嗑瓜子的声音,后来嘴巴停下,那道声音还在……”老板娘害怕地拍拍胸口,“可吓死奴家了。” 原本齐胸的襦裙被老板娘“不经意”的拍打下,露出一半的波涛汹涌。 老板娘身材肥腴,又是生养过孩子的,该大的地方是木瑾两个小姑娘都惊讶的。 木瑾经过人事,又在深宅内,还未有多害羞。 听棋却是赶紧移开眼睛,在米粮铺子里视线乱移,不知该看向何处。 “奴家还以为会不会有那些狐狸鬼魅之类的,就在铺子内呢!”说着,老板娘就想往木瑾身上靠。 “那声音和嗑瓜子的声音很像?”木瑾皱眉,随老板娘往身上靠。 反正老板娘是女的,靠一下又不会有损清誉。 “也不是……”老板娘心满意足地靠在木瑾身上,“有点像是在打鼓的声音,不过没听到过这么小声的打鼓声。” “是不是拨浪鼓的声音?” “哎?对!”老板娘一拍脑门,“瞧奴家这脑子,怎就忘了拨浪鼓这小玩意儿了。” 木瑾惊喜道:“你真的听见有拨浪鼓的声音!” “确定,奴家确定的,这大晚上哪还有其他声音,只有我嗑瓜子和拨浪鼓的声音。”老板娘都替木瑾高兴。 “不过,这拨浪鼓和官爷的玉佩有什么关系?”老板娘疑惑道。 下一秒,老板娘连忙离开木瑾的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衣领往上拉。 “大朗,你起了?” 米粮铺子后门走进一个消瘦的男子,明明看到了老板娘对着木瑾调笑的样子,却当做没看见一样。 铺子掌柜颔首:“这位官爷是?” “官爷在胡同里丢了玉佩,便来问问。”老板娘连忙过去,缠着铺子掌柜。 “哦,那玉佩找到了吗?”铺子掌柜神色不变。 木瑾一笑:“太麻烦了,便不要了。” “是吗?内人可是知道这位官爷的玉佩在何处?”铺子掌柜神色依旧不变。 说出来的话,却让老板娘面露难堪,木瑾和听棋都听出了其中含义。 男子的玉佩,怎会是一个女子所知道的。 这话,不就在说两人有奸情,行事之后,男子将玉佩忘在了女子之处。 第49章 红斑 两夫妻的事,管的越多越解释不清。 木瑾告辞,带着听棋离开。 这下,她真的确定昨晚上她听到了拨浪鼓的声音。 “听棋,你能看出那个老板娘是否会武?”木瑾问。 “那个老板娘应该不会武功,而且那老板娘底盘比平常人还不稳。”听棋撅嘴。 “嗯……应该是走路一摇三摆习惯了。”木瑾说。 “不是的,走路一摇三摆,但下步都是稳当的。”听棋怀疑道,“我感觉这个老板娘应该双腿有疾。” “而且,老板娘胸前的痕迹和姑娘身上的不相同,应该是掐出来的。”听棋说到后面,声音渐小,脸也红起来。 她虽未经人事,前几天在来到木瑾身边时才知道,男女行房事之后身上会留下小红斑。 老板娘胸前的伤口乍一看,和木瑾行房事后身上的痕迹很相似,但在老板娘靠近她时,才发现和姑娘身上的痕迹还是不一样的。 木瑾眉眼低沉:“不会是被那铺子掌柜打的?” 那米粮铺子掌柜在两人还在时,完全不顾及老板娘的面子,竟是那样猜测老板娘。 听棋摇摇头:“但愿不是。” 虽然老板娘将她吓得不轻,但那样的夫人儿被打,谁都会于心不忍。 “等我们从大理寺回来的时候,我去胡同里看看,你翻墙去米粮铺子看看。”木瑾说,“若真的是被掌柜虐待,那就……到时候再说。” “好。”听棋笑着。 木瑾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怪不得听画总在她们面前念叨木瑾姑娘的美貌。 随即想到了什么,木瑾疑惑:“听棋,会有我能听到但是有内力人听不到的声音吗?” 练武之人听力好,木瑾是怎么都不明白怎么会有听力好的人都听不见而她们却能听见的情况。 “有的。”听棋点头,“有武力高强的高手,可以做到隔空传音。” 木瑾皱眉:“拨浪鼓的声音也可以隔空传音吗?” 她知道隔空传音,是用内功将话传到他人的脑海中,但不知道器物的声音居然也可以。 “那应该做不到……”听棋低头愧疚:“或者是奴婢不知道,奴婢虽练武,但知道的还是内宅的规矩。” “没事,我问问其他人也行。”木瑾想了想。 妍娘应该快到皇城了。 —— 大理寺殓房。 “风铃姑娘——”木瑾喊道。 一看风铃不在殓房内,那就肯定是在暗室了。 果然,下一秒,暗室门口的书架就开了。 “风铃姑娘不舒服吗?”木瑾被走出来的风铃吓了一跳。 只见风铃一脸苍白,在阴冷的殓房里,额头上满是汗珠。 风铃一手捂着肚子摇摇头:“没事,那女子的尸体已经验完,你先看尸格,不懂的问我就好。” 风铃一脸虚弱,贝齿狠狠咬着下唇,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木瑾虽担心,但也知道不该询问别人的私事,只好先去看尸格。 风铃一看就知道是位女子,并且人长得不黑,一看就知道不是听画要找的“小黑脸”。 听棋老实地站在木藜身后,突然鼻子动了动。 第50章 月事 听棋从小练武,曾在叶家的暗狱里待过,但由于资质不够才没有机会作为公子的暗卫。 但她在暗狱那几天却是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了,也知道什么是尸体的味道,和新鲜血液的味道。 这股血腥味是在风铃出来后,才飘出来的。 听棋走到木瑾身旁:“姑娘,那位姑娘身上有血腥味。” 正在看尸格的木瑾一愣,随手放下尸格,来到风铃跟前。 “风铃姑娘受伤了?”木瑾皱眉。 风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眼睛半闭,像是要晕过去一样。 风铃摇摇头:“没有,应该是吃坏肚子了,今早起来……肚子好痛……” 话刚说完,风铃一头栽在案几上,旁边放着的毛笔“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叫大夫,赶紧去叫大夫!”木瑾一惊。 听棋没有木瑾那么慌张,注意到风铃的裙摆。 “姑娘,风铃姑娘应该是月事来了。”听棋指着风铃的裙摆。 只见墨绿色的翻领袍裙摆处,一大片暗色,木瑾离得近后,也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这……”木瑾犹豫。 大夫多为老人、男子,万一叫来风铃姑娘不乐意可怎么办? “我,我没事……”风铃艰难地直起身子,奈何小腹太痛,“劳烦木瑾姑娘帮我拿个馒头,我……有点饿。” 风铃苍白着嘴,一句话说得出气长出气短。 “听棋,去找找有没有吃的,越好看看有没有补气血的热汤。”木瑾后又问,“风铃姑娘这里有月事布吗?” 风铃呆了好一阵才听到:“什么是月事布?” “原来是头次来月事……”木瑾吩咐:“你让人将咱们用的月事布给风铃姑娘带来些。” 听棋走后,木瑾就想搀扶起风铃,扶回暗室里。 ……奈何力气不够。 大理寺内的小厮虽都在门外,木瑾却不能让他们进来。 干着急,忙得木瑾额头都出汗了,风铃的一只手还在木瑾的脖子上挂着。 她虽能将风铃扛着一只手提起来,但怎么都挪不到暗室的书架旁。 “风铃。”一道温润的声音往外而来。 当木瑾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来人已经站在了木瑾身后。 “这……这这这。”另一道声音响起,惊慌失措道:“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你们这对狗男女,居然敢在大理寺里厮混!”三书惊慌的声音变为恼怒。 “你是不是眼瞎!”木瑾转头怒道。 果然之前那道温润的声音来自大理寺少卿秦朗。 三书一看熟悉的面孔,顿时也不敢还嘴。 而秦朗已经看到了昏迷的风铃,“她这是?” 秦朗和三书都往木瑾、风铃两人身边来。 “别过来,你们出去!”木瑾无奈,“这里是殓房,就算是大理寺少卿也要经过仵作的同意!” 木瑾可不管有没有这项规矩,反正今日有她在,男子是别想进到殓房里的! 这是秦朗已经注意到,被木瑾挡着的风铃的裙摆,裙摆处的暗色,再加上木瑾极力让他们出去的神色。 第51章 暧昧 足智多谋的少卿大人此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耳尖处顿时有些泛红。 秦朗咳嗽一下,掩盖住他的心思:“咳,你先出去。” “啊?”三书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出去? “出去!”秦朗厉声道。 “哦。”虽然不乐意但三书还是老老实实出了殓房。 木瑾当然看出来秦朗已经知道风铃发生了什么,脸色淡淡道:“少卿大人不出去吗?” “你不是要将她搬去暗室?”秦朗走来,一手放在风铃膝盖下,一手放在脖颈下。 往上一提,轻松将风铃抱起。 “还请木瑾姑娘将暗室的门打开。” 掌下的裙摆处,已经有了黏腻的触感,秦朗一想到这是什么,连脸颊处都开始泛红。 秦朗都将风铃抱起了,她还能怎么样?只好将暗室的门打开,快速进去在床榻上铺了个垫子。 风铃身上的暗色,已经在木瑾搀扶她的时候染在了木瑾衣裙上。 “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木瑾一噎。 不过秦朗已经大概知道是什么了,将风铃放在床上后,“我在房外,有事直接叫我就行。” 说着,就想赶紧离开暗室。 刚刚在还没将风铃放下的时候,他感觉到怀中的姑娘自己沾床滚下,顺便将脸颊埋在被褥中。 ——她醒了。 这个意识,让秦朗更不知该如何待在暗室里。 秦朗刚走,就有一个寺役提着个食盒走来,刚到殓房,就被三书拦下。 “这是旁边食肆送来的,说是殓房这里需要的。”寺役交代。 三书摸摸下巴,好奇道:“是风铃姑娘贪嘴?验尸哪里需要从食肆送东西来的?” 三书刚想将食盒打开偷看,刚伸出去的手就被秦朗打了一下。 “我来。”秦朗无视三书捏着手疼地只想滚地的样子,从寺役手中拿过食盒,径直走向殓房。 木瑾出来打开食盒,里面除了一碗粥外,还有一碗散着浓浓姜味的参汤。 “风铃又没用饭?”秦朗皱眉。 他一直知道风铃在验尸时,总会忘了用饭。 “嗯。”木瑾皱皱眉,“你还是出去。” 刚刚还皱眉的秦朗反应过来后,和暗室里已经坐起来的风铃对视了一眼。 随后,两人都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当听棋拿着东西回到殓房,给风铃说了一些注意的地方后,太阳已经当空。 已经换了身衣服的风铃,敏锐地注意到木瑾身上被沾到的点点暗色。 风铃面上愧疚:“木瑾姑娘,万分抱歉,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先穿上我的衣服?” 她衣柜里都是大理寺的翻领袍,有几件还是新的。 木瑾看了看裙摆处不明显的两三点暗色,拿手理了理裙摆,暗色已经掩盖下去。 “没事,这样就看不见了。”木瑾笑笑,“就不麻烦风铃姑娘了。” 风铃还在暗室休息,木瑾和秦朗看着女子的尸格。 “花柳病是什么病?”木瑾指着尸格的一处。 听棋听到后,脸色一变。 秦朗面对木瑾时,没有非分之想也就没有感到尴尬,看了听棋的脸色后。 “你的小厮应该知道。” 第52章 花柳病 听棋拉过木瑾,小声说道:“花柳病是花柳街的女子才会得的。” 木瑾眨眨眼,在听到这病的名字,再加上听棋和秦朗的不可明说的神色,她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不过, “为何会得这种病?”木瑾问道。 听棋红着小脸,“这……这,木瑾姑娘还是问公子,这事姑娘只能问公子,连大夫都不能问!” 木瑾:“……”那还是算了。 “也就是这尸体是花柳界的妓女?”木瑾问。 听棋点点头:“我觉得是。” “未必。”秦朗说。 木瑾拉着小脸,她对花柳病没有了解,连这病怎么染上的、发病的样子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直在叶家后宅,而世家大族的后宅都是不会说起花柳街的事情的,连后宅进来个花柳街的女子,连杂役都看不起她们。 “一些寡妇、或者是身为在花柳街却做着花柳事的女子。”秦朗说。 木瑾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却想起听棋刚刚说的,有关花柳病的事只能问公子。 “右脚大拇指内侧有……颗梅花痣?”木瑾念着尸格上的文字。 她虽不明白这梅花痣是什么痣,好在风铃将梅花痣的形状画了出来。 是一个三颗痣挨在一起,中间空了一点皮肤,像是三瓣梅花的样子。 梅花痣颜色较浅,泛着深红色,极大可能是人为点痣,并且是在尸体幼时就点上的。 脚趾之间的人皮不好剥,每个脚趾之间都还留着小块的人皮。 尸体确定为失血过多而死,身体受冻的地方只有挨着皮肤的地方。 “年方双十左右……”木瑾想起自己看到的面无全非的尸体,血肉模糊一片,她连是男是女都有些难以辨别。 而仵作居然能从尸体上得出尸体的大致年龄。 而这个才双十年华的姑娘,却被人用如此凶残的手段杀害。 “死亡时间是十八日亥时与丑时之间……”木瑾一愣,“这个时间……” “怎么了?”秦朗询问。 木瑾想了想说:“我应该就是十八日晚上被带到皇城的,这个时间挺巧的。” 在她躺在棺材里的时候,正有一个年方双十的姑娘被残忍杀害,这样一想,总让她的心里像是塞了团棉花一样,有种上不来气的感觉。 秦朗点头。 扶桑公子应该也是十八日晚才到达皇城的,本来扶桑公子当日上午还和他待在一处。 刚将事情处理完,还未有歇息的时候,就有人来报,说是府里的侍女又不见了。 秦朗看着面容姣好的木瑾,腹议:也不知这姑娘怎么就总是不见。 四月中旬,天气已经渐渐炎热。 木瑾穿在身上的翻领袍已经偏厚,在正午将至,太阳光逐渐强烈时,已经开始出了些虚汗。 门外的三书和寺役已经撸起了袖子,拿裙摆扇风。 “热?先拿尸格扇扇风。”秦朗递给木瑾一本偏薄的尸格,“今日天气突然热了起来。” “大理寺会在什么时候用上冰块?”木瑾问。 这么热的天,她可不想穿着这么厚大理寺官服来来去去,若是用冰块的日子太晚,她这几天就不来了。 第53章 阴嗖嗖 “冰窖不是哪里都有的,大理寺里的冰只有大理寺的殓房和官位高的书房里才有。”秦朗说。 殓房里有冰块是为了不让尸体腐烂过快,更多的保留尸体上的证据。而官位高的人有冰块用很正常。 这时,木瑾意识到,冰块不是哪里都能用得上的,她虽然没有去过花柳街,但想象下,应该和食肆酒楼没有差别。 而这种地方,还没有叶府的冰窖大,那花柳街的冰窖会能放下一个人吗? “先去皇城的花柳街查查看。”秦朗收回尸格,对木瑾微微一笑,“有劳木瑾姑娘了。” “啊?”木瑾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朗说,“反正木瑾姑娘现在也无事,就帮我们大理寺查查案子。” 虽然木瑾是很开心查案子的,但被秦朗这么一说,让她总有种被人坑骗的感觉。 “那你们大理寺其他人呢?”木瑾嘟起小脸,“领着月俸在大理寺里喝茶吗?” “大理寺内案件众多,不光有正在发生的,还有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前的案子要查,大理寺内人手怎么都不算多的。”秦朗依旧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但木瑾总觉得这大理寺少卿此时一肚子的坏水。 “那我有什么好处。”木瑾问。 白白帮大理寺干活是不可能的。 “那木瑾姑娘想要什么?”秦朗笑道,“你们叶家可什么都不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木瑾想了想,的确她现在什么都不缺,“先赊着,等我想想,应该不是什么令少卿大人为难的东西。” “不会,木瑾姑娘想要的,秦朗怎么也要想办法付给你。” 木瑾狐疑地看着秦朗:“我怎么觉得是你非要留我在大理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应该没什么可图的。” “你是想从叶家得到什么吗?”木瑾好奇,“可是以你和公子的关系,知道的不比我多?” 秦朗笑笑:“木瑾姑娘多虑了,我真的只是想留木瑾姑娘在大理寺内,姐夫和元主簿之间的不合,木瑾姑娘也是知道的,实在是令我头疼。” 虽听秦朗说这么多,但木瑾还是觉得疑惑。 这秦朗也不像是话多,会跟人解释的人,怎么此时会跟她说这么多? “少卿大人该不会是觉得好玩?”木瑾开玩笑道。 “怎么会。”秦朗脸上的笑意更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秦朗面上带笑,笑意越来越深,木瑾疑惑傲娇的样子,更显女子的俏皮。 暗室里,坐在床榻上捂着肚子的风铃,垂下眼帘,觉得这下不光肚子难受,连心口都像是被人揪着一样。 她还从未见过秦朗如此眼中含笑的样子。 —— 大理寺内还有其他公事,秦朗确定风铃没事之后,就离开了。 三书是听到了秦朗和木瑾的对话,疑惑地问:“大人为何一定要木瑾姑娘留在大理寺内?这娇滴滴的美人儿,你也不怕木瑾姑娘有危险。” 虽然木瑾姑娘的直觉和聪慧的确很令人敬佩,但聪明的人多了,硬是要找也是找得到的。 实在没必要让一个姑娘家来他们大理寺受罪。 秦朗微微一笑:“有危险才好,我想看某位公子担惊受怕的样子。” 秦朗这话说得如沐春风,就是让三书觉得阴嗖嗖的。 不知那“某位公子”是怎么和大人对上的。 第54章 王府 木瑾原本是要和六子、九福前去皇城的花柳街,调查有没有失踪的女子。 奈何被裴勇叫走,先去审查人皮拨浪鼓之前已经查了一半的案子。 木瑾原先自己先去,反正有听棋跟着,也没人敢欺负她。 “木瑾姑娘。” 木瑾和听棋正在往皇城花柳街的位置去,没离开大理寺多久,他们乘坐的马车微微一晃,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公子有令,请木瑾姑娘立即前往王府。”暗卫说道。 “是。”木瑾答道。 得到木瑾的回应后,暗卫悄无声息地离开。 “怎么突然让我赶紧过去?”木瑾疑惑。 听棋冷汗直冒,她想起一件事。 “明日王府会设宴。”听棋说,“太后亲临。” 她们四个丫鬟被派到木瑾身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教会木瑾宫中礼节。 但这几天,木瑾一直在外,她们也就忘了这件事了。 “太后?哪个太后?”木瑾想了想说,“是那位一直在归元寺带发修行的皇太后?还是宫里的那位?” 晋国皇宫有两位太后,一位是先帝的万皇后,另一位是当今圣上的生母曾经先帝的花贵妃。 先帝驾崩后,被封为皇太后的万皇后就常年在归元寺带发修行。 木瑾不记得,公子和这两位太后有过接触,怎么就突然要来王府了? 听棋闭嘴不谈,她就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哪能说议论主子们? “是归元寺的那位。” 木瑾回到府中后,将大理寺的官服换下,听棋等人已经备好服饰。 她还从未去到过王府,此时只见和平常府邸没什么区别,只稍微华丽些。 不知道有没有准备木瑾的房间,木瑾率先前去拜见公子。 “公子。” 身在书房的叶扶桑淡淡地抚了抚衣袖,面无表情地颔首。 木瑾观察着扶桑公子的脸色,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也不知道之前听到说她要嫁给九福是什么样的反应。 木瑾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给公子捶背,又给公子磨墨,殷勤地不得了。 等木瑾从自己的小心思里回来的时候,猛地发现,公子看的书好像不正常。 有绘声绘色的图,图下面还有文。 一男一女交缠在一起的身影,各种不一样的姿势,看得木瑾小脸通红。 叶扶桑看了眼木瑾,这丫头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嫁给别人时,怎么不知脸红? “怎么,你想念给我听?”叶扶桑身子往后一靠,让木瑾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木瑾……”木瑾磕磕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念。”叶扶桑已经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自己挑一页。” “公子……木瑾不,不念。”木瑾咬唇。 “木瑾,我的话你已经不听了吗?”叶扶桑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木瑾。 这是公子第一次用如此冷淡的眼神,木瑾吓了一跳,忙老老实实地拿起那本“不正经”的书。 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委屈。 好在木瑾知道自己的身份,慢慢将那股委屈压下。 “……探进……大郎……,小娘子的……” 第55章 小憩 木瑾念完一篇后,整个人儿像是擦了胭脂水粉一般,媚得勾魂。 书房内沉默许久,叶扶桑 “继续。”叶扶桑身子随意靠在椅背上,如玉的容颜上,眼下一片阴影。 木瑾心渐渐软下来。 她虽不知道公子每日里在忙些什么,但是知道在皇城这个地方,所有人都要提着一颗心,一不小心指不定就有了把柄。 木瑾将书放在放在能看到的地方,一双玉手放在叶扶桑头上两侧,缓缓揉动起来。 虽然书里的内容,依旧让木瑾脸红,但到底控制着手下的力道,为公子按摩舒缓疲惫。 待叶扶桑呼吸平稳之后,木瑾轻声将书案上的纸笔规整好,看着书封上明晃晃的“春宫十八式”几个大字的书。 木瑾脸红地拿起来,左看右看,不知该藏在什么地方。 免得下次,公子又想起来让她念,万一…… 木瑾摇摇头,将脑袋里令人羞红的内容晃走。 在木瑾四处找地方藏书时,发现在旁边书柜里已经送来的檀雪香。 香粉的盒子还未有用过的痕迹,旁边的熏香炉和香篆也是崭新的。 看来,素问将香具带来后,公子还未用过。 此时,木瑾心里升起淡淡愧疚,以往熏香这些琐事都是她来做的。 木瑾将香具拿出,摆放在书案上,仔细将香灰捣匀,用香盘轻轻将香灰理平整,将香篆小心放在平整的香灰上,拿起白瓷药勺将香粉挖起,填进香篆内。 拿药勺轻轻敲打香篆,小心提起香篆,一个祥云图案的香粉便出来了。 点香,缕缕白烟飘起,木瑾熟悉的檀雪香燃起散开。 木瑾将自己丝质披帛展开搭在公子身上,随后还拿着如烫手山芋的“春宫十八式”纠结藏在何处。 —— 待叶扶桑醒来,将身上搭着的披帛拿在手中,看着远处在软榻酣睡的娇人儿,怀里还抱着一本“春宫十八式”。 木瑾娇媚的脸上,柳眉紧蹙,仿佛在梦中还在想着将书藏在何处。 叶扶桑活动下身子骨,闭眼前为了看到木瑾羞红的表情,便姿势别扭地在椅子上靠着。 再看看在软榻上睡得舒适的木瑾,叶扶桑摇摇头只觉好笑。 真不知谁才是公子。 将披帛放在软榻一边,叶扶桑从书房暗格里拿出一方毯子盖在木瑾身上, 王府里的暗格到处都是,这些本该放贵重物品的暗格对他来说,就像是将东西放在贼窝里,如此一来,倒是被管事放些日常事物。 叶扶桑轻轻将木瑾手里的书拿出,偏木瑾在睡梦中还紧紧抱着。 他觉得好笑,便任由木瑾不嫌被书硌得慌,随后便出了书房。 —— 木瑾没睡多久,便被人轻声叫醒。 琴棋书画四个丫鬟也都来了王府,木瑾作为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女,出现在宴会中,本就可有可无。 偏被叫到王府里,却还不了解王府的规矩,这下,木瑾要在一天里,将王府里所有的规矩记个遍。 同时,还要和管事的打点好明日需要准备的一切。 第56章 雀斑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 王府里,主子下人都已经晨起了。 王府内还未有木瑾的院子,她的住处便在扶桑公子一叶轩的偏房里。 近几日木瑾不在公子身边,便有些懒惰,早起已经有些不适应了。 今日,太后要来,木瑾便换上一身素白淡雅衣裙,虽不起眼,却料子很好。 坐在梳妆案前,木瑾陷入沉思。 府里有客,丫鬟怎么也要描描眉,擦上胭脂水粉,以显得是世家大族里的丫鬟。 木瑾自知她容貌不凡,这要是再上妆,就会显得更加引人注意,可她只想默默跟在公子身后,作为极其普通又懂颜色的侍女。 她可不敢在太后面前太显眼,不然那可是分分钟要受罚的。 她想了想,还是将眉描好,胭脂水粉上了,看着铜镜中,面若桃花的自己,木瑾又拿起描眉的螺子黛。 木瑾收拾好自己后,便在公子卧房外待着。 旁边端着铜盆的侍从,本面无表情地守在卧房外,等木瑾过来时,本一颔首以作问好。 刚一抬眼,就是一愣:“木瑾姑娘……” 扶桑公子身边除了一个贴身侍女,还有两个贴身侍从,此时守在房外的就是其中一个,名为木清,和另外一位侍从木晰是一对双生子。 但这件事只有公子和暗卫知道,在其他人眼里,只有木清一位侍从,实际上两兄弟轮流侍候公子。 木清也是极为聪慧的,想到了木瑾之前就因为容貌引起过麻烦,今日来王府那么多人,她这样做也情有可原。 听到房中传来动静,木瑾先转身为木清打开房门,随后她去到公子的寝室时,公子已经将衣衫穿得差不多,只还有外面的锦袍。 木瑾抱起放在一旁,叠得整齐的玄色暗纹锦袍,走向公子。 叶扶桑转身,由着木瑾为他穿衣,视线落在木瑾脸上。 “不错。”叶扶桑眼里含笑。 木瑾一愣,下意识想要摸脸,一松手一侧腰带落下,木瑾连忙只专注为公子穿衣。 “木瑾还以为公子会嫌弃呢。”木瑾笑道。 今日在脸上上完妆后,木瑾对着铜镜里的她左看右看,之后用螺子黛将脸上点了不少的雀斑。 之后,她还一直担心会挨了公子的眼。 为扶桑公子换上衣裳,打点好一切后,木瑾就默默待在扶桑公子身后,只公子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要做些什么。 旁边还有个更加机灵的木清。 但木瑾知道,此时跟她一起侍候在公子两边的,已经是木晰了。 木清木晰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两人是双生子,一举一动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谁都无法分清两人。 但木瑾可以,她直觉本就敏锐,虽然说不上来,两人到底哪里有区别,但就是能分辨出来。 而作为在大家心里神通广大的公子,他们也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分辨出来,因为公子一个眼神不需要说话,木清木晰也会明白。 —— 王府内还没有女主人,连可以做主的夫人也没有,因此王府里请宴大都是男子。 但今日有太后在,便就有了能做主的夫人,世家妇人和贵女也都跟着来见见这位新晋的外姓王。 第57章 木瑾花 王府里渐渐来人,有小厮来禀报。 叶扶桑在书房里,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木瑾和木清也就守在两边,乐得自在,今日来王府的那些人中,出了太后,还没有能让叶扶桑出去迎客的资格。 “公子,太后来了。”一名暗卫轻声来到书房门外禀报。 叶扶桑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书籍,站起身子往外走去。 木瑾和木清连忙跟上。 木瑾从早起便一直在公子身边,此时向外走去看到王府的样子感到惊奇。 公子和叶家老太太都不喜艳丽的颜色,就算是在沧州叶家宴请宾客,还不如其他府上平时的样子热闹。 “这是谁布置的?”木瑾悄声问。 木清小声答道:“叶管家,皇室的人前来,都是这么布置的。” 公子也没有要求,就任由叶管家随意布置。 此时的王府里,几步距离一小厮,几步距离一丫鬟,庭院灯纸上面还有祥云剪纸,连他们走过的抄手游廊上的灯笼都换了“喜庆”一些的。 还有亭子里的放着的白瓷杯都换成了花纹复杂的青釉茶杯。 走过后花园时,木瑾就被一团花簇吸引了目光。 鲜艳的粉、亮丽的黄、清冷的蓝,淡雅的淡紫,清秀的白花,还有神秘的暗紫色。 “那是什么花?”木瑾感到稀奇,“居然还有暗紫色的,那暗紫色的真好看。” 四月已至,春意中带着夏日的暖意。 花团中彩蝶纷飞,小厮手里拿着葫芦瓢往花团上浇去,一朵朵娇艳的花瓣上带着水珠,更显得娇艳欲滴。 木清看了木瑾说道:“那是朝开暮落花……别名木槿花。” “嗯?”木瑾一愣。 她听说过木槿花,却从未见过这和她名字一样的花。 “那暗紫色的木槿花,是只要我们王府才有的。”木清说。 木瑾问道:“为何?是我们王府的土壤和别处不一样吗?” 木清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跟木瑾说,尤其是在公子面前。 好在木清没有为难多久,就到了王府门口,王府门口浩浩荡荡,木瑾和木清等一众下人都不敢说话。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从远处驶来一众人,中间是十六人抬着的轿子,轿子处处奢靡,连帘子上面都是手艺不凡的百鸟朝凤的刺绣。 眼看轿子越来越近,木瑾连忙将头低下,周围下人齐齐下跪拜见。 木瑾一双手放在地方,额头紧紧贴着手背,轿子放下,“噔——”地一声,落在地上,极为清晰的声音。 太监刺耳的声音发出:“万太后驾到——” 随后,轿子的车帘被掀开,一位身着华服、满头银丝的万太后在嬷嬷和一位妙龄女子的搀扶下缓缓迈下轿子。 站在木瑾木清前方的叶扶桑向前迎去,接过嬷嬷一旁的胳膊搀扶着万太后。 “扶,扶桑。” 万太后颤抖着手看着面前的叶扶桑,嘴唇嗫嚅,最后只唤了一声“扶桑”。 “太后。”叶扶桑依旧一副淡淡的样子。 万太后看着叶扶桑平淡的样子,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叶老夫人可好?”万太后面容含笑,气势上带着一丝尊贵。 “奶奶很好,只是时常惦记着太后。” 第58章 相见 叶扶桑一路搀扶着万太后走过低下跪得一众下人,木瑾木清起身,率先跟在叶扶桑身后。 木瑾低头走着,感觉到旁边走着的不知是万太后身边的宫女,还是旁边妙龄少女的丫鬟,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木瑾秉着不抬头、不乱看的规矩,没有将她的注视当回事。 来到王府花园里,万太后怜惜地看着这一团的木槿花,眼里带着淡淡的哀伤。 “这花竟能活这么久。”万太后带着金镶玉护甲的手,轻轻抚摸着面前娇艳欲滴的花朵。 令木瑾感到疑惑的是,说起这团花丛,竟然没有人回话,连公子和万太后身旁的妙龄少女都不说话。 “皇奶奶还是坐下歇一歇。”跟在万太后身旁的妙龄少女娇笑道:“就算皇奶奶不累,琼华也站不住了。” 木瑾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一抬头正好和正在看着她的冬梅对视上。 看着略显震惊的冬梅,木瑾此时不知是该将头低下,还是就这么看着。 她之前跟着大理寺前往靖王府的时候,正好是她第一次穿男装,面容上也没有多做伪装。 当时只怕是瞎子,都知道她是个姑娘。 刚刚她一直觉得冬梅在不停地看她,估计就是冬梅觉得她眼熟,但低着头,脸上又有雀斑,就不确定。 此时一抬头,可让冬梅逮了个正着。 另一旁较为稳重的春桃看到木瑾此时的样子都有些愣神。 “你呀。”万太后点着琼华的额头,“就你娇气。” 等万太后坐下后,才笑着对叶扶桑说:“谁不知道这是琼华心疼哀家呢,就这丫头贴心,哪像你这么长时间不来看看哀家。” “扶桑公子平日里忙,皇奶奶也不体贴扶桑公子。”琼华嘟起小嘴。 “你瞧瞧,你瞧瞧,我还没说你什么呢,这丫头就开始替你说话了。”万太后故作生气样儿。 那边一片安和。 木瑾还要忍受冬梅的目光,也不知道这小丫鬟是怎么地,非要盯着她看。 而她还在注意着琼华郡主。 她第一次见到琼华郡主时,琼华郡主还是一副端庄秀丽的样子,此时却更有着小姑娘的俏皮。 不知道是这位万太后喜欢,还是自家公子喜欢这样的,更或是说这位琼华郡主在外没有架子? 冬梅的注视,木清都注意到了,他还不知木瑾为何会跟琼华郡主的丫鬟认识。 “冬梅,冬梅?”琼华郡主唤着。 春桃连忙碰碰冬梅的衣袖,这下连琼华郡主都忍不了看向冬梅。 这丫鬟之前就已经犯过一次错了,怎么在太后面前还能跑神? 琼华郡主在冬梅低头前注意到冬梅的视线,疑惑地看过去后也是一愣。 这不是之前跟着大理寺一起来府上调查的女子吗? 那时木瑾还没有在脸上点上雀斑,就算穿着颜色暗淡的大理寺官服,也不能影响木瑾的美貌。 此时,虽然木瑾脸上点着不少的雀斑,却依旧挡不住她娇艳的容貌,甚至看时间长了别有一股风味。 这样的美人儿居然在叶扶桑的府上…… 并且看木瑾站着的位置,竟是和叶扶桑的贴身随从站在一处。 第59章 宴席 琼华,连带着她的丫鬟都看向另一个小丫鬟,引得万太后都看向木瑾。 这一看,的确是令人一惊。 原本,下人们都低着头,谁都不会格外注意到他们的长相。 此时一看,竟有长得这般好看,脸上的雀斑都盖不住的美貌。 最主要的是,这丫鬟所站的位置是叶扶桑随身侍女的位置。 虽听说,叶扶桑不近女色,但到底是个男人,这般魅人的美娇娘,谁能忍得住? 再看琼华顿住的样子看来也是在意这个小丫鬟的。 “扶桑身边竟然有这样的美娇娘?”万太后笑道,“往常你来看哀家,都是只带着木清这一个随从的。” 木瑾冷汗涔涔,没想到她都往脸上画雀斑了,还能被注意到! 叶扶桑无奈地叹了口气,瞥了木瑾一眼。 木瑾心里怒道:又不是她非要让人看的。 不过,面上还是一片平静。 三人话没说多久,便有其他人来了,叶扶桑便离开去了。 留万太后做主,招待着来的其他女眷。 但好巧不巧,木瑾就被万太后留下服侍。 看着木瑾近乎求饶的小眼神,叶扶桑极其潇洒地离开了。 这丫头平时躲在后宅里,吃了睡,睡了吃,也该出来多和其他女子相处了。 “你叫什么名字?”万太后脸上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名叫木瑾。”木瑾乖乖应答。 “木槿……可是木槿花的木槿?”万太后笑得一脸不明,“倒是与这王府内的木槿花相配。” 琼华听到这话,脸色微变。 木槿眼观鼻鼻观心,恭敬说道:“木瑾没有那个福分,‘瑾’是瑾玉的‘瑾’。” “嗯。”万太后点头,“这个‘瑾’也不错。” 毕竟是未婚王爷的府邸,来的女眷不多,却各个都身份不低。 贵女们坐在一起,木瑾等下人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这宴席开得比她坐在公子书房打络子还无趣。 要不是万太后的身份压在这里,她早就回院子里去了,管不得平时公子都不喜去宴会。 后面,戏班子来时,木瑾听的差点睡过去。 等到终于有下人来,说是公子让她过去时。 木瑾才感到解脱了一样,等来到公子书房,才发现公子一早就在书房里乐得自在。 看木瑾一副恹恹的模样,叶扶桑好笑道:“怎么?受委屈了?” 木瑾撇撇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公子好清闲。” 招揽贵客的事情全权交给叶管家,自己躲在书房里清闲。 叶扶桑低笑一声。 木清好奇问:“你不喜欢和她们待在一起吗?聊聊胭脂水粉,皇城趣事。” 木瑾刚张嘴想说“不喜”,看了眼公子,摇摇头,小声说道:“木瑾还是愿意陪在公子身边,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无趣的。” 这话说的极有歧义,木清看了眼面上没有变化的公子,再看看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的木瑾。 他心下暗想:木瑾姑娘果然还小,什么都不懂。 三人,一坐两站。 一会儿,书房外传来声响,木瑾和木清对视一眼,动身去房外询问。 第60章 木晰 木瑾推开门,还没来得及看面前站着的小厮,倒是被书房外慢步走过的人吸引了目光。 “姑娘?姑娘?”小厮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青釉汤盅,正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是公子吩咐的吗?”木瑾看着托盘上的汤盅没有接过。 除了公子吩咐的吃食外,其他是一律不能拿进去的。 “是,王爷吩咐的藕粉圆子。”小厮恭敬地低着头说道。 他是王府里的小厮,还从未见过木瑾,看到如此貌美的姑娘,他更是不敢抬头。 “辛苦了。”木瑾淡笑着接过托盘,转身进了书房。 小厮一作揖,便离去了。 “公子,你的藕粉圆子。”木瑾托盘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心里想着刚刚看到的人影。 “啊?”木瑾注意到木清给她说了什么,但她没有注意听。 木清笑着重复一遍:“这是为木瑾木瑾姑娘叫的。” 木瑾一听,转眼看向公子,只见公子正无奈地看着她。 已过响午,花园里的贵女们可以尝着精心准备的糕点和午膳,而下人们只能在旁边站着,顺便给主子布菜。 木瑾本还不觉得饿,只是这碗藕粉圆子的香味过于诱人。 “那木瑾便不客气了。”木瑾对着公子和木清一颔首,便去一旁吃去了。 木清面不改色地闻着书房里诱人的藕粉圆子的香味,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也还没用午膳,怎就不见公子带他一份呢? 再这样偏倚对待,那他可就要有爬床的心思了。 “木晰。” 没错,此时在书房里的正是木晰,这还是木晰第一次听到公子叫他。 一回神,就见公子正提笔看着他,忙趴下身子求饶:“公子赎罪。” 木晰冷汗直冒,怎就在公子面前愣神了? 平日里公子一身冷肃,他们从不敢懈怠,如今木瑾姑娘在身边,公子的稍许柔和就让他忘了本分。 “自己去领罚。”叶扶桑放下笔,脸上带着冷然。 “是。” 木晰退下去前,和放下勺子一脸担忧看着他的木瑾对视了一眼。 明明刚刚木瑾也愣神了。 木晰叹了口气,明明一盏茶前和哥哥交换时,哥哥才嘱咐他说:伺候好公子还有……木槿姑娘。 出了书房,木晰一脸认栽地往暗狱里去。 怪不得哥哥每次在木瑾姑娘也在的时候,就不让他守在公子身边。 公子和木瑾姑娘可以懈怠,他却不可以,哥哥真是一早就猜到他容易被公子和木槿姑娘之间的氛围感染。 木晰挠挠脑袋,看来以后直接把木瑾姑娘当做主子看待才好。 木晰去领罚前,还要将公子之前的事情说给木清听。 木清默默听完:“行了,你赶紧去领罚,总不能让我一直待在公子,你在养伤偷懒。” 木晰哭丧着脸:“哥哥都不心疼弟弟嘛?” “哼。”木清一脸冷淡,“我没收拾你就不错了,昨晚真是白交代你那么多了,木瑾姑娘可以对别人随和,不代表别人可以对木瑾姑娘随和。” “知道了知道了。”木晰说,“我去挨打了,记得给我上药啊!” 第61章 私会 木清看着弟弟的身影,无奈摇头。 —— 木清来到书房之后,木瑾也将藕粉圆子吃完了。 “我去将盅碗带回厨房。”木瑾端着托盘就要走。 木清连忙上前:“我来,木槿姑娘。” 木瑾俏皮地眨眨眼:“没事的,我正好消消食。” 木清一看便知道,木瑾不光是去将盅碗带去厨房,还有其他事要做。 木瑾前脚离开后,后脚就有暗卫来到书房禀报。 叶扶桑听着暗卫禀报的内容,面上没有变化。 木清作为叶扶桑的贴身随从,是早早就知道一些事的,此时听到暗卫禀报的内容,只觉得那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居然,敢左右公子的事情。 出了书房的门之后,木瑾随手将盅碗递给守在一旁的丫鬟,便在后宅院子里转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木歌突然出现。 他已经看到木瑾找了半天了,不好好在公子书房里伺候着,跑院子里干什么? “你有没有看到木明大哥?”木瑾问道。 木歌摇摇头,疑惑地问:“木明大哥不在王府?我记得他不是也没来过王府?” “我也记得木明大哥没有来王府,但是我刚刚在书房里的时候,看见木明大哥从这片院子走过。”木瑾说着。 “你没看错吗?”木歌怀疑道。 他们暗卫都是有要求的,就算是木瑾,去哪里都需要公子的命令,更别说其他人了。 木瑾蹙着眉头:“你觉得我会看错吗?” “你在这感觉上面,从不会出错。”木歌摇摇头,“那我去跟公子说说去,这木明大哥最近怎么回事?” “不用去了,我离开的时候,正好有暗卫进去禀报,公子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木瑾四处看了看,“我比较好奇,木明大哥来后宅做什么?” “私会?”木歌想了想说。 他们王府后宅除了公子就没有其他人了,但今日在后宅有为闺女准备的厢房。 此时,厢房周围空无一人,都还在花园里陪着万太后,怎么有人放弃讨好万太后的时机,来这么个不见人影的厢房? “我也这样想,所以就来厢房这……” “嘘——” 木瑾话还没说完,木歌突然示意不让木瑾说话,随后揽着木瑾的腰,来到一处树上。 木瑾往下看着这令她害怕的高度有些头晕,但很快就被两道人影吸引了。 其中一道人影正是木明,只是这另一道人影,让木瑾觉得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那女的是谁?”木歌问,“你不是一直在宴会上?” “琼华郡主,就是靖王爷的女儿。” 木歌眉眼闪动了一下,“那就是靖王爷的女儿?” “嗯。”木瑾一直注意着木明和琼华郡主的身影,“你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吗?我看琼华郡主的脸色有些勉强,木明大哥不会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你问公子不就行了?”木歌斜眼笑着,“反正这周围的暗卫都会将事情禀报给公子。” 木瑾瞪了木歌一眼,“不说算了!” 第62章 争执 “之前说好的聚香楼的酒,我都还没见到。”木歌噘着嘴,“某人现在还这么豪横,我可真是惨啊,做人家弟弟,一点好处都没有。” 一说起之前还欠着木歌的酒,木瑾也知道自己理亏。 “好弟弟,这都是姐姐的错,给姐姐一个弥补的机会怎么样?”木瑾一弯秀眉紧蹙,故作愧疚的样子。 “丑死了。”木歌嫌弃地移开眼,“你看看你把脸上画成什么样子了,真丑!” 木瑾面上还是一片娇媚的样子:“……”本姑娘不跟你个小孩儿斗气! “你呼吸放轻,我听听。”木歌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木瑾不跟这小孩儿计较。 但其实不用木歌去听,她看两人说话的口型可能猜出一些来。 倒是她怎么都不知道木明大哥还与琼华郡主之间有过接触?看情形,两人的交情还不浅。 果然,当时就是木明买了赵大的拨浪鼓,之后送给琼华郡主,琼华郡主不接,就又来送给她。 木瑾咬着嘴唇。 怎么?她好糊弄不是? 之后,不知琼华郡主和木明之间发生了什么,两人拉扯起来,琼华郡主一直将自己的衣袖从木明手里拉出来,奈何力气没有木明的大。 木瑾紧蹙着眉头:“木明大哥,怎能这般?”拉了拉木歌的衣袖,“你去支开木明大哥去。” 木歌被木瑾拉得不耐烦,正要跳到树下支开木明的时候,春桃和冬梅跑来,一人拉着琼华郡主的衣袖,一人一脚踹在木明身上。 木明一看是琼华郡主的丫鬟,也不敢还手。 “你!你若是再这般,那琼华和你儿时的情分便不算了罢!”琼华郡主气得正眼都不看木明。 “我这也是为你好,琼华!”木明苦心说道,“现在人人都将那侍女当做主子一般,等你和公子……” “住嘴!”琼华郡主杏眼里噙着泪,“你这是,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我怎么会舍得呢!”木明着急道,“郡主你心思纯粹,那侍女心眼多,我怕你……” “你这是再说我们郡主不如那个侍女吗?”冬梅掐着腰。 木明冷眼瞥了眼冬梅,“我和你们郡主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丫鬟插嘴吗?” 冬梅冷笑一声:“要真这么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容王爷手下的一条狗,你也配跟我们郡主说话!” 冬梅最是护短,尤其是琼华郡主的事情,哪怕是比她等分高的,她也照骂不误。 “冬梅,算了,我们走。”琼华郡主说道。 冬梅不知道木明的身份,此时说多了对冬梅也不好,再说她和木明之间,她一直将木明看做是大哥一般。 只是没想到,他现在会这般口无遮拦。 “琼华,你一定要记得我的话,不要小看那个侍女!”木明皱眉道。 琼华郡主走得匆匆,根本不愿回头再看木明一眼。 不远处的树上,木瑾看的叹为观止。 “看不出来,这小丫鬟如此靠谱。”木瑾歪着小脑袋说着,“听得怎么样?他们人都走了,你总该说了?” 第63章 侍候太后 回到书房之后,木瑾认出来人已经换成木清了。 而木瑾也得到了一个消息。 “啊?”木瑾一愣。 “万太后说要在王府里住一段时间,欣赏一下府里的木槿花。”木清脸上带笑说道,“只不过万太后指着要木瑾姑娘去侍候,也不多时日,只不过是万太后在府里的这段日子。” 木瑾求助的眼神看向公子。 而叶扶桑此时正老神在在地看着公文,丝毫不理会木瑾的视线。 木瑾也不是不愿意侍候其他人,只是这皇家的人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规矩多不说,还动不动就杖刑。 虽然响午之前在后花园里,和万太后相处的不错,可那是有许多贵女在身旁,谁都不想落下一个计较的印象。 可这万太后私底下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那侍候万太后的时候,木瑾可以去青楼吗?”木瑾幽幽道。 叶扶桑手拿着公文的手一顿,连木清都差点被唾沫噎了一下。 “你觉得呢?”叶扶桑清冷的声音幽幽传入木瑾耳朵。 仿佛她在多说一句话,就会被拉出来打一顿。 “请公子赎罪。”木瑾连忙俯身,“木瑾刚刚在外面待得久了些,脑子有些不灵光了。” 叶扶桑轻笑一声:“木瑾,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在身边侍候吗?” 木瑾低头柔笑道:“这当然是公子的明智之举。” 木清悄悄地摸了摸脑门上的冷汗,论拍马屁,还是木瑾姑娘最厉害。 拍马屁的同时,将自己也夸了一遍,高,实在是高! 叶扶桑呵笑一声:“因为你脑子灵光。” 木瑾:“……” “在外面待得久了,脑子就不灵光了,那我还要你有何用?”叶扶桑嫌弃道,“我为何不找一个何时脑子都灵光的侍女?” 最后补了一句:“就像木清这样的。” 身为男子的木清:“……”谢谢公子抬爱。 —— 当晚,木瑾就要收拾一下,前去万太后的院子里侍候。 木瑾再次坐在了梳妆案前,看着铜镜里的她,首先将螺子黛放在随身的荷包里。 这要是脸上的雀斑突然没有了,不知道在万太后面前算不算是“欺君”? 穿过已经点了灯,满是一串灯笼的长廊,木瑾默默地走向万太后的院子。 “木瑾姑娘。”在太后院子里的宫女颔首。 木瑾俯身行李。 宫女笑着将木瑾扶起来,“你我都是丫鬟,无需这般。” 等走进屋里,木瑾才发现。 万太后可能根本就不需要她,屋里满满的都是宫女和太监,就算一个人捶腿,一个人捶背,几个人端茶做饭,人数都绰绰有余。 木瑾本就觉得万太后不会无缘无故将她从公子身边要来,此时一看,果然。 就是不知道这万太后将她要来是做什么的? “这就是叫木瑾的丫头?”万太后慈笑着,“虽上午就见过一次,可这丫头的模样真是令人难忘啊。” 万太后旁边的太监点头:“可不是,就连脸上的雀斑都显得俏皮。” “丫头,过来。”万太后冲着木瑾招招手,“让哀家好好看看你这娇人儿的模样。” 第64章 疑惑 木瑾迈着小碎步低眉顺眼地上前,在万太后三尺之外的位置停下,依旧低着头。 “怎地离那么远?再近些。”万太后戴着金镶玉护甲,在烛火照耀下闪着光亮。 木瑾抿嘴,只好再往前迈了几步,直到万太后半躺的身子换了个姿势,才停下脚步,恭敬地站着。 万太后抬手,保养地极好的指尖划过木瑾的脸颊,无名指上戴着的护甲尖端缓缓擦过娇嫩的肌肤。 指尖划过木瑾脸上斑斑点点的位置,上面明显的斑点颜色淡了几分。 万太后心下了然,接过管事宫女递来的锦帕,仔细将手指擦了一遍,随后躺下身子,一只手支着额头。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忙上前。 “无事,哀家有些累了,让哀家躺一会儿。”万太后轻闭眼睛,“小丫头,来给哀家捶捶腿。” “是。”木瑾颔首,上前走到万太后身边,跪下身子,力道适中地为万太后捶着腿。 这样是让木瑾做别的,木瑾还会稍微为难些,但这按摩,她可是在沧州叶府,手把手跟着素问神医学的。 每一下都摁在穴位上,舒缓疲劳的同时,还能活血化瘀。 她可是有好好的做公子的侍女的! 万太后睡意渐浓,这小丫头的手法,比她宫里的宫女都要舒服,木瑾要不是叶扶桑的人,她可就把木瑾带回宫里了。 只是想到,如此舒适的力道来自这个丫头,万太后就无奈地叹息。 —— 一连过了几日,木瑾一直侍候在万太后身边,连公子那里都没有空过去。 也不知这万太后是怎么想的,别的宫女还能去屋外打扫,或者从膳房端茶递饭。偏偏就她木瑾,一刻钟都离不开万太后身边。 膳房的银耳雪莲羹做好了,木瑾离房外最近,刚福身说要去膳房帮忙端羹汤,万太后旁边的宫女已经先一步出了屋子。 宫里皇上听闻了万太后在王府暂居的事,便派人送来了珍贵物件,木瑾见万太后身边的太监不认路,正想上前带太监过去。 不料万太后一句话,让木瑾没了动作。 “木瑾丫头作甚子粗活,你呀。”万太后拍拍软榻上的刺绣垫子,“就陪在哀家身边就行了。” 木瑾顺从地回到万太后身边。 心里还想着大理寺里,那名妓女的案子。秦朗说将这件案子交由她来查,而她如今已有几日未去过大理寺了。 “木瑾丫头可是在哀家这儿待得无趣了?”万太后垂眼看向木瑾,“今日的力道比以往急了些。” 木瑾手下一顿,连忙后退俯身,“太后赎罪。” 万太后坐起身子,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着。 “木瑾丫头这是怕什么?”万太后笑道,“在木瑾丫头心里,哀家就是这般胡乱罚人的吗?” 木瑾依旧俯着身子,“太后宅心仁厚,是木瑾犯了错。” “好啦,站起身子罢。”万太后突然语气不好道,“你若是想跪,便一直跪着罢,跪够了就回扶桑那里去。。” 木瑾心里想着万太后这几日的脸色,每次在她想要做些粗事,或者小心谨慎的时候,万太后的脸色就不太好。 第65章 拒绝 木瑾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下真是不知让她该如何办了。 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给木瑾使眼色。 木瑾垂眸,缓缓站起身子:“太后,奴婢退下了。” 万太后微微地摆摆手。 木瑾退下后,回到一叶轩时,公子还未回府。 她绞着手里的锦帕,心里七上八下的,公子让她去侍候万太后,她却引起万太后的不满。 这下,木瑾连大理寺的案子都不敢想了,在公子回来前,将一叶轩收拾地极为整洁,连墙边小案几上的盆栽都修得像模像样。 “公子。”院子外面的护卫行礼。 木瑾拿着剪刀的手一顿,连忙放下剪刀前去迎着公子,在木清动手前,将公子身上的外衣褪下。 公子坐下后,又连忙端上茶水,公子喝茶的时候,拿蒲扇为公子扇着风。 这流畅的行事,让木清看得微微抿嘴。 木瑾姑娘这讨好的心思太过明显了。 “嗯。”叶扶桑抿了一口茶,“不错,跟在太后面前这一段时日,都勤快了不少。” “要不然,再送你去待一段时日?”叶扶桑柔笑道。 木瑾却觉得公子笑容,像是一直老奸巨猾的狐狸一样。 “能时候太后是木瑾的福分,只是太后身边得力的宫女太监不少,也不差木瑾一个,但公子这边就只有木清一人,总有侍候公子不周的地方。”木瑾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木清依旧维持着见人三分笑的面容,心里只想咆哮。 作为公子的贴身随从,他一个顶十个好不好? “别贫嘴了。”叶扶桑弹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木瑾见状,连忙为公子弹着看不见的灰尘。 “太后都跟我说了,说你在太后跟前心不在焉,只一心想着回到我身边。”叶扶桑看着木瑾狗腿的样子,好笑道:“太后还说,既然你有这般心思,倒不如让我纳了你,不然就辜负你这份情谊了。” 木瑾双手搓着衣袖的手猛地一抖,将公子的锦衣上都搓出了褶皱。 木清见状上前恭喜道:“那就恭喜木瑾姑娘了,听太后说木瑾姑娘在那处一双眉眼望穿秋水,那可比等夫君归来的小娘子上心得多。” 木瑾冷冷的眼神看向木清,公子她不敢惹,木清她还不敢吗? 木清笑意加深:“这过不了几天,可就要称作‘夫人’了。” 木瑾贝齿紧咬嫣红的嘴唇,思虑片刻后跪在地上。 “木瑾自知身份卑微,从未肖想过不属于自己的。”木瑾额头紧紧靠在地上,“木瑾,木瑾只要像现在这般侍候在公子身子,就很知足了。” 叶扶桑眉眼发沉,连木清都不敢抬头看公子的脸色。 这要是在其他府上,能被主子升为半个主子,怎么也要是欣喜的样子,奈何木瑾姑娘不知是怎么想的。 这算是明晃晃地拒绝公子。 叶扶桑叹气。 木瑾心思聪慧敏捷,正是因为如此,她总是有自作聪明的一面,而心里想得永远和其他人不同。 —— 自那日后,木瑾和公子就聚少离多,木瑾想要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但奈何见不到人。 第66章 喝花酒 “公子?”叶管家刚指示完手下做事,木瑾就前来询问公子的下落。 “好像是和靖王爷去迎接南陵的使臣了。”叶管家一张老脸慈和的笑着。 实际上,公子到底去做什么了,谁也说不准。 “对了,公子临行前说,就让木瑾姑娘一直在叶府里住下。”叶管家说,“公子这也是看木瑾姑娘在王府里待得心事重重,木瑾姑娘你毕竟是公子的身边人,只要在公子回来时侍候着就行了。” 叶管家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 这木瑾姑娘还真是受宠,公子宁愿不要人侍候,都不想木瑾姑娘受累,只是这说法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无处取证了。 也有可能是不受宠的前兆,毕竟公子已经到了弱冠之时,也是时候娶一位主母进府了。 听说木瑾姑娘在王府时,和琼华郡主见过了,不知道是不是琼华郡主不满意木瑾姑娘呢? 叶管家的脑子已经神游到了木瑾姑娘若是生下长子…… 而木瑾的想法,和叶管家第二种想法是一样的,叶管家可能还不知道她已经婉拒了公子纳她的请求。 现在又不见公子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脑子已经想得快要生出白发的木瑾,打算不在想这件事,反正现在公子也不在府内,倒不如等公子回府之后再讨好他。 于是,木瑾完全没有负担的带着听棋去了大理寺内。 得知大理寺最近外出,去别的地方查案子去了,但秦朗临走前,让大理寺的差役传话给木瑾。 “少卿大人说,让木瑾姑娘记得妓女的案子,他们留下了九福和六子跟在木瑾姑娘。” 木瑾:“……所以,九福和六子人呢?” “九福和六子已经在京城的花柳街待了好几天了。”差役都怀疑道,“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去喝花酒了,就忘了这件事了。” 木瑾嘟着脸颊:“我也这样怀疑,可现在花柳街的店铺都开门吗?” 头顶上的太阳照得正是耀眼,这两人青天白日去花柳街喝花酒? “你今早几时当值的?”木瑾问道。 差役想都不想说:“卯时,我们换班都是在卯时。” 木瑾叹了口气说,“还请差役大人帮忙去他们两人的厢房看看,约摸着昨晚上从花柳街回来后,就一直睡到现在。” 除此以外,她想不到这两人会不来当值的原因。 “是,木瑾姑娘。”差役老实地去大理寺厢房找人。 等了些许片刻,九福和六子两人就跟在差役身后被带过来,活像是小学童被夫子查到偷懒的样子。 “你个丫头,怎地这几日忘了还有案子吗?”九福先发制人。 木瑾冷冷地看着九福,她最近本就心情不好,偏这九福还非要撞上来。 “我又不是你们大理寺的人,你们大理寺的都只知道喝花酒,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还来干什么?” 九福知道是差役说得他们两人去的花柳街,闻言就瞪了差役一眼。 差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人家不是大理寺的姑娘都来了,这两人居然还不见踪迹,任谁都要有意见了,尤其是今早起了个大早的差役。 第67章 春意阁 京城杨柳街南巷。 这条巷子是京城最大的花柳街,京城不比其他地方,治安森严,没有强大背景的花店酒楼就只能开在这个地方。 此时整条街的铺子酒楼门前只有零星的来来往往的行人,木瑾和九福六子三人就站在巷子口。 “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些?”木瑾问道。 九福鄙夷地看一眼木瑾道:“我们是来查案的,又不是来喝花酒的。再晚一些,这条街里都是人,我们穿着这一身大理寺官服,是专门来让御史台找把柄的吗?” 六子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翻了几页说道:“这几天,我和九福将这里的花柳店划去了几家,这几家花柳店里既没有丢失女子,也没有人得病。剩下了三家比较有可疑的。” 木瑾侧身看向六子的本子上:“……” 像是鬼画符一般的字迹,有些直接就是画下来的随意涂鸦。 六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字识得不多,写得东西也是只有我自己能看懂的,污了木瑾姑娘的眼。” 木瑾摇摇头,笑道:“你这方法好,虽然只有自己能看得懂,但比起一个一个地写字要好得多。” 九福讥笑一声:“他自己都认了自己不识字,你还硬着夸作甚?” 木瑾狠狠地瞥了眼九福:“那也总你好,你做什么了?光顾着在花柳店里喝花酒了不成?” “就这三家花楼,我还能记不得?”九福抬脚走去,“跟着老子来,老子带你吃香喝辣。” —— 春意阁,晋国京城最大的一家青楼,立于杨柳街南巷最里面的一栋花楼,花楼的面积有其他店面的三四倍的大。 很多达官贵人就算是投千金都要和里面的花魁欢好,最值得说的就是,春意阁里还出了一位宫里的贵妃。 “你确定我们能查这春意阁吗?”木瑾也是听说过这个春意阁的。 就在万太后在王府设宴那一次,她听到有位夫人说起宫里的梨贵妃,就说起那梨贵妃的来历,曾经就是这春意阁的花魁。 在那之后,木瑾就有意地探听关于这位梨贵妃以及春意阁的事,虽然梨贵妃的事被圣上下了命令禁止再说。 但春意阁的消息倒是不少,其中就有这春意阁的背景,很多人都说这春意阁的背后之人就是圣上,不然也不会连御史台的儿子都敢轰出去。 “虽然这春意阁被说得神乎其神,但我们正经查案,他们还是会配合的。”九福不在意道,径直往春意阁里去。 “呦?这位官爷来早了。” 刚进入春意阁,就有一位长相上乘的女子过来,身上的衣衫露出一条肩膀,从女子身上还传来淡淡的香气。 这股香气不似胭脂水粉、以及京城中颇为流行的香料,而是一种好似就是女子体香的香味。 不会令人发腻,却不由自主沉入其中。 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青楼。 木瑾幽幽地想着。 “这位姑娘?怎地也来我们这里潇洒了?”女子对九福和六子都不太感兴趣,倒是撩起木瑾的下巴,“要不要奴家亲自伺候您呢?” 第68章 花吟 “可以,就是不知道姐姐怎么伺候在下呢?”木瑾坦然道。 她知道青楼里的女子将人看的透彻,懂男子的心,更懂女子,看出她是女子很正常,她也想知道女子是如何伺候女子的。 木瑾这话一出,六子惊了不说,九福都想给她竖个大拇指。 女子的笑意加深,“这可要到房里才能知晓。” 女子领着他们来到一处房门面前,拉开这房门:“姑娘请。”随后又看向九福和六子两人:“两位官爷……有些碍事呢。” 九福、六子:“……”这是花楼对?对?对?! 木瑾已经走进房内,房内布景极为雅致,轻纱拂面,暗香扑来。 “下次再和姐姐一起,今天我们有要事在身。”木瑾回头说道。 女子面露遗憾:“唉,是奴家今天没这个福气了,不管官爷要查什么,也要填饱肚子才是。” “我这就去让庖房准备膳食,和姑娘边吃边说。”女子捂嘴笑着离去。 期间,看也没有看九福和六子一眼。 九福、六子:“……”这是青楼对?对?对?! 女子走后,木瑾沉下脸问道:“你们确定这春意阁内有女子丢失?或者是听闻有女子染梅毒?” 就算这春意阁内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又怎么会让两人知道?这春意阁里的人能游走在达官贵人之间,个个脑子比一般人都机灵。 “不确定,春意阁我们就没问,正等你来呢。”九福说。 木瑾闻言一愣,“等我作甚?” 九福笑笑不说话,六子一脸不敢看木瑾的样子。 九福和六子两个男子靠着木瑾这个女子得到了好处,春意馆的膳食不比外面酒楼差。 当然, 九福看了看这些精美的膳食,他可是知道的,这春意阁的饭菜和茶酒可以和其他青楼住一夜的价钱差不多。 “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来了?”九福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春露酿。 从九福手里接过酒壶,还是刚刚那名女子手执酒壶为木瑾满上。 “就为了这顿饭钱?”木瑾无奈道。 九福嘿嘿一笑,“你大概是不知道这春意阁的菜饭和茶酒要多少银两,反正我们这大理寺当值的是吃不起。” 要是不分等级都能吃得起春意阁的饭菜,那官居高位的还怎地会来?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 “两位官爷不用担心,花吟见这位姑娘心情愉悦,这顿饭就是花吟讨好姑娘用的,各位不用付银两的。”花吟为木瑾布菜,“姑娘可要记得春意阁的花吟啊。” “当然。”木瑾颔首,执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花吟姑娘可曾知道有没有其他青楼里丢失过女子的。”木瑾问道,“亦或是之前是否有青楼突然关门,最近又开门的?” 花吟笑笑:“实不相瞒,就怕污了姑娘的耳,像我们这种地方丢失女子已经很常见的事了,毕竟没有哪家的女子是心甘情愿来作践身子。” “但若是之前突然关门的,就两家。”花吟想了想说,“一家是巷口的群芳楼,另一家好像就在我们春意阁旁边,我一时忘了是哪家来着?” 第69章 群芳楼 “这家群芳楼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木瑾若有所思地问,“花吟姑娘连春意阁旁边的春楼都不记得,却还记得这群芳楼。” “姑娘您才是最聪明的,说的没错,这群芳楼之前发生了一件大事。”花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有些来气,“前些日子,群芳楼被人找事了,里面上至老鸨姑娘,下至杂役,都被人打了一顿,群芳楼里也被人该拆的拆,该砸的砸。” “本来这些事情不关我们春意阁的事,奈何那群芳楼的人竟是跑到了我们春意阁藏着,那些找事的人也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敢来我们春意阁要人。”花吟不屑道,“就算是我们春意阁故意藏的,他们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让他们进来闹事,我春意阁的脸面往哪搁?” 九福和六子默默喝酒吃菜,心里暗暗想:这春意阁果然是出过贵妃的青楼,连一个普通的姑娘也敢在大理寺面前如此狂言。 “花吟姑娘消消气。”木瑾为花吟执上一杯酒,“那花吟姑娘可知,那些人为何去群芳楼闹事?” 花吟饮下酒后,摇摇头:“这花吟就不知道,我们青楼之间都是防得严的,比起在我们这里问,倒不如官爷去群芳楼问,肯定知道得比我们清楚。” 等九福和六子吃饱喝足后,木瑾还是拿出荷包想要支付银两。 “都说了这顿是花吟请各位的。”花吟捂嘴笑道,“说起来,各位官人一晚上给花吟的银两可比官爷的月俸还要多呢!” 九福、六子:“……”春意阁收不收男子? 木瑾一作揖:“那花吟姑娘若是有难,可到大理寺寻在下。” 木藜从小跟在公子身边,经商之家最忌讳欠人家债。 花吟颔首:“多谢姑娘了,花吟会去找姑娘玩的。” 木瑾等人离开春意阁之后,花吟收起一直带着的笑意,走向刚刚木瑾等人所在的房内。 花吟坐下,品着春意阁丫鬟新换上的茶酒。 没过一炷香的时间,从房内屏风后走出三个女子,其中为首的女子身着锦绣华服,如画般的面容上,描画着精致的妆容,额上的精美花钿更是点睛之笔。 “花梨,坐下尝尝,是聚香楼新酿的好酒。”花吟为为首女子斟上一杯,“不过,你在宫里美酒喝得不少,还不知能不能看上我这酒。” 名唤花梨的女子落座,身后跟着的两名宫女规矩地站在两旁。 “真不巧,这次你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大理寺来查案。”花吟不动声色地看着花梨身后的两名宫女,眼里满是厌恶。 花梨玉手刚执起酒杯,还未放到嘴边时,身后的一位宫女上前:“娘娘,在外还是少饮些酒罢。” 花梨没有理会宫女的话,一口将酒杯里的酒饮下,冷眼地看着宫女无奈下递来的锦帕。 “你这宫女管得也太多了罢?”花吟不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宫女是主子呢?你这主子做得可真没意思。” 宫女闻言一脸讥笑地看着花吟,“奴婢对娘娘来书虽说是宫女,但对你来说,我可是宫中女官。” 第70章 花梨 花吟没趣地懒得搭理这小宫女,这小宫女最会在皇上面前说三说四,倒是只会让花梨为难。 花吟和花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花梨身后的两位宫女无声躺下,花吟起身走到刚刚多事的宫女的身边。 抬起脚,狠狠地碾在那宫女保养得极好的一双手上,随后弯起身子,从身上拿出一包药粉,倒进那宫女的嘴里。 花梨依旧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未对花吟的动作有所阻拦。 “我早就看这贱人厌恶,一张嘴巴不干净,那我就替她清清嘴巴!”花吟转身拍拍手里多余的药粉,“不用谢我,这药粉只会让这贱人嘴里烂几天而已,也就几天吃不成东西,也饿不死她!” 花吟坐下后,盯着花梨看。 花梨如今真是越发冷淡了,她还记得以前的花梨会大笑大哭,碰到那人时也会露出娇羞的模样。 而那,只是以前了。 “你们两个倒是赶巧,都往我这边来,怎么样?看到那个木瑾没有?”花吟问。 花梨淡漠无语,依旧端坐着。 许久后,才轻声道:“我早就见过她,我也早就知道她。只是,她不知道我们罢了。” 花吟抚着垂在身前的一缕秀发:“公子将她保护的这般好,也不知是对还是错,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木瑾能有多好,竟然让公子连你都看不上……” 花梨淡漠的眼神落在花吟身上,花吟识趣地收住了话。 —— 群芳楼外。 站着木瑾三个人。 听花吟的说法,这群芳楼之前遭遇的事还挺严重,不过此时光看店门,和其他店铺没什么两样。 只是,比起其他店面,里面的女子性质都不高,有些甚至是一脸恹恹的样子。 眼见终于有人来了,门口的老鸨瞬间提起精神,在看到是大理寺的官员后,又颓废地靠着柱子,随意地站着。 “啧,这就看出差别了,怪不得春意阁能成为最大的青楼,看这招待的态度都不一样,我们大理寺的月俸是少,但来一趟青楼还是绰绰有余的。”九福鄙夷地看着那个老鸨。 老鸨不甚在意道:“不是我们不想服侍,实在是现在楼里也没几个姑娘了。” “你们大理寺的一来,过几天御史台的就会来,你们有本事让御史台来之前就将他们拦下,我们肯定拿出最好的姑娘招待你们。”老鸨身边的一个姑娘说道。 老鸨看得出几位大理寺的官员也不是来喝茶潇洒的,便将他们引到了一个雅间里。 “几位官爷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们能说尽量会说的、”老鸨扣着指甲,“不过,我们最近可没犯事。” “你们群芳楼里,最近可有女子丢失?”木瑾问道。 老鸨撇撇嘴,“天天丢,这几天丢的格外多,生意不景气,主家也不管我们了,还有哪个女子想要留在我们这儿?” 木瑾对此心想:看来在青楼里,问丢没丢失人没什么用处。 “对了,你们群芳楼为什么会被人找事?”木藜问。 老鸨也知群芳楼的事,周围知道的人也不少,干脆什么都说了,反正瞒着也没什么用。 第71章 梅花 “这还不是要怨那个梅花!”老鸨说起这个杏花,气得本就半露的波涛快要从气胸襦裙里跳出来。 六子连忙移开视线不知所措,从脖颈处开始泛红,直直红到头顶,九福鄙夷地瞥了眼六子。 气得六子掰着九福的脑袋转向其他地方。 “梅花……”木瑾喃喃道,“你说的叫做梅花的女子,身上可有相似梅花的红斑?” 大理寺殓房里的尸首上,可是有一个梅花形状的斑点。 老鸨摇摇头,“应该没有,我们这里教姑娘们规矩的时候,我记得只有两三个人身上有红斑,但都不是梅花。” “哦,那老鸨继续说。” “那个梅花不知道怎么就……”老鸨瞥了眼木瑾,“染上了病,这病倒不是多大,但来的公子哥们可是能知道。这小蹄子生了病不与我说,居然还接客,她是想看我们群芳阁关门!” “就因为梅花有着这个病接客,那些人知道后就……来闹事了?”木瑾疑惑道,“这病是会传染吗?” 老鸨眼神躲闪,“不会,怎么会呢?要是会传染,那我们群芳楼里的人岂不是都死完了。” “那梅花现在人呢?”木瑾问道,“被那些来闹事的带走了吗?” “没有,这才是我气得地方,梅花那贱蹄子在那些人来的前一天就找不着人了。”老鸨气狠狠道,“就是因为公子哥找不到梅花,才把我们群芳楼翻了个底朝天。” “找不着了……是不是藏到春意阁了?”木瑾问。 之前花吟不是说有人躲到了春意阁里。 “要是躲在春意阁还好,春意阁的人比起那些公子哥的手段可不轻,梅花敢竖着进去,春意阁就能让她们横着出来。” 木瑾抿嘴。 没想到看花吟面带笑意的样子,想不出春意阁也是个狠角色。 “躲到春意阁的就那一个姑娘,是跟春意阁里的一个姑娘熟识的,当天这两人都被春意阁的人抬回我们群芳楼。”老鸨说,“梅花这个贱蹄子,我们群芳楼算是毁在她身上了。” “那到底是什么病?”木瑾问,“来这里的公子们很在意姑娘身上的伤痕吗?还是普通的伤风感冒?” 老鸨咳嗽两声,木瑾一看就知道这老鸨在想措辞,想着怎么忽悠过去这个问题。 “不会是花柳病?”木瑾幽幽道。 只见老鸨眼角抽搐了一下,连忙反驳道,“怎么会呢,我们群芳楼也是很有名的青楼,楼里怎会有那患病的女子,我们这里月初都会请大夫给姑娘们检查的。” “真是的,一看官爷您就是不常来我们这种地方的,我们这里是青楼,可不是什么娼妓待得地方。”老鸨一甩手帕。 “既然我们都来了,那就在你们这儿坐会儿。”木瑾笑道,“相信老鸨会好好找人服侍我们的是吗?这要是服侍的不好了,你们这儿已经不多的客官可都要没有了。” 木瑾半威胁半讨好,将老鸨说的没辙,只好找来了几个姑娘来服侍他们。 第72章 杏花 好酒好菜上来后,唱过春意阁酒菜的几人,都对群芳楼的酒菜不感兴趣,几杯酒满上后,没有一人抿一口的。 几个穿着半露的女子小步走进隔间内,看着面前三位大理寺官员,面上露出胆怯。 而这些姑娘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有些还有着淤青。 木瑾猜测,可能是老鸨说的来闹事的公子哥们的手下打的。 几位姑娘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瞅着都像是不经事的清倌儿。 九福可是常年混居青楼的人,他本就是洒脱性子,不喜欢扭扭捏捏的,现在这几位青楼女子拘谨地模样,看得他很是不喜。 “站着作甚?等着我们哥几个儿伺候你们吗?”九福半躺在坐塌上。 几位青楼女子相互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往三人身边坐。 看来这是被打怕了。 坐在木瑾身边得到两名青楼女子,见她长相出众,周身气质又温和,便放下了一些忌惮,伸手开始在木瑾身上摸来摸去。 “官爷身子骨有些单薄,一看就是为百姓们操劳了。”左手的女子摸着木瑾裹着裹步的前胸后背。 这位官爷的身子骨比她们都要单薄,更是让两名青楼女子害怕的情绪缓和了些。 这样一看,木瑾身边的两名青楼女子的手都要摸遍木瑾全身了,旁边的六子比他身边的青楼女子还要拘谨,奈何脸上是一副不好惹的表情,让两名青楼女子都不敢太过靠近。 而九福这边,虽然面上带笑,但总给人一种勿近的感觉,周身的两人也是不敢下手。 木瑾这边,因都是女子,她也没有其他的癖好,除了不喜别人碰她身体的感觉,其他感觉都没有,直到其中一位的手已经摸向大腿根部时,被她及时拦下。 青楼女子的手腕被木瑾握在手里,“这儿还有其他人,在下脸皮可没那么厚。” 女子知趣,便想收回手,哪知木瑾握得极紧。 九福趣味地看着木瑾握着人家女子的手不动,笑道:“这是摸上瘾了?这位爷儿别看是我们大理寺的,家里可是富贵着的,这位花娘今晚有好头了。” 闻言,被木瑾握着手的女子娇羞地低下头。 她们群芳阁已经不景气了,这时还能伺候一位有钱有势的爷儿,也算是让她今后好过一点。 这要是被赎了身……就更好了。 “你这右手内侧是梅花痣吗?”木瑾抬起女子的右手,盯着上面的三颗深红色的痣。 这痣的形状和赵大家发现的无名女尸右脚趾大拇指内侧的梅花痣很是相似,木瑾刚刚一瞥,还以为是看到了尸格一般。 女子手指动了动,“奴家这个是杏花痣,梅花痣在梅花身上。” 说到梅花,几位青楼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她们都是因为梅花才变成这般的。 女子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垂下眼帘,连刚刚对木瑾的热情都淡了下去。 木瑾转头对另一边的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官爷,奴家叫春儿。” 木瑾看向春儿的时候,余光给了九福一个眼神。 第73章 纹身 “你们这副脸色是给谁看的?”九福明白木瑾的意思,喝道,“除了杏花,都先出去。” 其他几位青楼女子虽不知怎就突然要将她们赶出去,但都还是听话的起身,其中一位临走前看了眼依偎在木瑾怀里的女子,抿了抿嘴还是说道。 “官爷可是要杏花伺候?杏花的身体不适,官爷要不换个花娘?” 杏花听到女子这样说,脸色一白,狠狠地瞪着那个女子。 “我们要哪个花娘还需要你的主意吗?”九福轻嗤道,“等你做了老鸨再说。” 闻言,女子直接跪下,“官爷,杏花的身体真的不适合服侍您。”女子咬牙说道,“奴家不是想要官爷的福气,只是您选哪个花娘,都不能选杏花啊。” 说着,女子朝身后的其他几名女子看去,一时间除了杏花外,青楼女子全都跪在地上。 “那杏花你说呢?”木瑾问向杏花。 杏花面露慌张,“奴家身体没有不适!” “杏花!你是要我们群芳楼彻底毁了吗?”跪在面前的其中一个女子道。 “我没有!没有病!我要是有病,鸨母也不会让我来的!”杏花向着木瑾等人解释着。 “行了,你们先出去,我们能下还会让各位花娘进来的。”六子缓和着隔间里的气氛。 眼见与三位官爷说不通,几个青楼女子无奈,都退出房间。 “我去鸨母,为何要让杏花过来,梅花的事还害得我们不够吗?”一名长相稍好的青楼女子说道。 —— 其他人离开后,木瑾再次拿起杏花的右手,看着上面的杏花痣,问道,“你说梅花痣在梅花身上?也是在大拇指内侧吗?” 杏花原本还担心几位官爷会因为其他女子的话,对她心生厌恶,如今看木瑾依旧一脸柔和的样子,心里便生着一丝暖意。 “梅花的梅花痣是在右脚大拇指的内侧。”杏花说道。 此话一处,木瑾三人都有些激动,算是有九成将无名女尸的身份找到了。 “你们这种痣很特别,是纹上去了的吗?”木瑾问道。 杏花点点头道,“我和梅花幼时是在同一个人贩子手里卖到群芳楼的,那个人贩子有一门偷学的手艺,就是在身上纹出栩栩如生的图案。但他毕竟是偷学的,只偷学到了这用针扎点,却不会描绘花样。” 说到这里,杏花突然凑近木瑾,木瑾忍着后退的感觉,听杏花说的话。 “官爷可知名动四国的绝世舞姬?”杏花道。 九福抬眼道,“你说的可是玉姬?” “没错,就是她。” “玉姬……”木瑾喃喃道,“这个名字总觉得好熟悉。” “当然熟悉了,不说其他几国,就我们晋国就没有不知道的人。”六子道。 九福睨着木瑾,怀疑道,“你不是不知道?” 木瑾点点头,“我很少出门,也很少与其他人说话。” “这位绝世舞姬怎么了?和梅花有关系?” “奴家们怎么会和那等人物有关系,只是那玉姬脸上的花钿,和我们身上的杏花痣是一样的,奴家那人贩子就是从给玉姬描绘的人那里偷学的。” 第74章 失踪 “行行,那你先说说梅花的事。”九福不想听这杏花越说越跑题,“那梅花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了,会让世家公子哥这么对你们群芳楼?” 杏花眉头紧蹙,不知该说不该说。 九福看着杏花那滴溜滴溜转的眼睛,警告道:“你看我们这身衣服,就该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莫要哄骗我们,不然你担待不起。” 杏花闻言一抖,想了想说,“那官爷可不要说出去啊,说出去的话,我们群芳楼就完了。” “你们群芳楼不本就要完了,还怕什么?”木瑾柔笑道。 这一句话,让杏花放下了心里的顾虑。 杏花咬咬牙,说道,“梅花她,生了梅毒。” “梅毒?是什么毒?”木瑾一愣,怎么还不是花柳病? 杏花也是一愣,她没想到这位官爷居然不知道什么是梅毒。 “梅毒也叫做花柳病。”九福说道,“生病之人身上会慢慢溃烂,呈现梅花的形状。” “全身都有吗?”木瑾想起梅花被剥得没有人皮的身体。 “额……”九福皱眉地看着木瑾,不知该如何说,“你回去问你家公子,不过梅毒的溃烂蔓延全身的话,就说明没几天活日了。” “这种病会传播?”木瑾问杏花,“然后那些世家公子哥被传染了?你身上也有吗?” 木瑾有些疑惑,若是会传染,那怎么不见九福和六子面上慌张呢? “我没有,我没有。”杏花连忙摆手,“和梅花相好的那位大人前些日子没有来我们群芳楼里。” “那梅花呢?”木瑾问起一直都没问的问题。 “梅花,梅花不见了。”杏花低头,“都说是那位大人将梅花带走了,但要真的是被那位大人带走了,那位大人也不会那我们群芳楼出气。” “你最后一次见到梅花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杏花想了想,“有些记不清日子了,不过,那日好像是靖王回京的前一日,靖王回京时我还想着跟梅花一起去看看,当时就不见人了。” “你平日里跟梅花这么要好,却没有被传染吗?”木瑾疑惑道,“那为何梅花的相好就被……” 木瑾突然一愣,就见九福、六子还有杏花三人莫名地望向她。 这样一想,木瑾就知道那梅毒是怎样传染的了,瞬间脸上通红一片。 九福一笑,“你说你聪明,可有的时候怎么有点傻气呢?” 木瑾狠狠瞪了九福一眼,“哼。” 杏花坐在木瑾身边,呆呆地看着木瑾。 木瑾脸上的红霞衬得她更加娇艳,瞪向九福的小动作更显俏皮。 杏花垂下眼帘,身子缓缓退出木瑾的怀里。 这是位女子,还是个面容不俗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能救她的官人。 九福注意到杏花的动作和神情,眼里露出不屑。 “对了,你知道春水村吗?”临走前,木瑾又想起问道。 “是城郊的一个村子?”杏花摇摇头说,“我不太清楚。” “梅花去过春水村吗?” “没有,我和梅花在来到群芳楼之前是在南陵,后来被卖到群芳楼,就没有出过皇城了。” 第75章 私会 出了隔间,三人往外走着。 “怎么最近一直听到南陵呢?”木瑾疑惑道,“我记得南陵是四国里面最富有的一个?” “也没有,有你们叶家在晋国,陵国就不能算是最富有的。”九福说道。 木瑾歪头问道,“九福你去过南陵吗?” 九福一愣,“为什么这样问?” “我们都是称陵国为南陵,就像南陵人称我们为东晋。”木瑾说道,“你还是我第一个见到不说南陵的晋国人。” “顺口。”九福随意道,“我叫北燕、西楚也是燕国、楚国的。” “木瑾姑娘在叶府里,规矩多,其实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很多也是叫陵国的。”六子说道。 “是吗?那看来我要经常出来看看了。”木瑾笑道。 笑意却不达眼底,她还是觉得九福说起陵国的神情和别人不一样。 “我们再问问其他几位姑娘就回。”木瑾跟六子笑道。 九福跟在两人身后,看向木瑾的眼神沉沉,眼底划过一丝阴狠。 木瑾在其他几位花娘之间,问起梅花和杏花的事。 “梅花她和杏花是很好的手帕交,两人从一开始来群芳楼的时候,到现在就一直在一起。” “梅花命还挺好的,要不是得了……病,现在已经在大人府上享清福了,我们这种身份,能有人帮我们赎命那真是上辈子积了大福的。” “也兴许是杏花妒忌梅花,所以梅花才生病的?” “最后见梅花的那一天,我想想……好像是靖王回京的前天,啊不不,是靖王回京的当天!” 木瑾惊奇问道,“你记得这么清吗?” “奴家在靖王回京那天的三更,还是四更来着……是四更应该,奴家晚上起来,正好在外面碰到了梅花。” “你晚上出来是夜尿吗?那就是在茅房见到的梅花了?”九福毫不客气地问道。 被问话的花娘有些脸红:“也不是,我们阁楼与茅房之间还有个后门,当时奴家碰到梅花的时候,她正往后门去。” “你们群芳楼里就没有夜壶吗?非得你大晚上去茅房?”木瑾怀疑问道。 花娘老老实实说道,“我们这里很少有晚上自己睡得,一般都是在陪大人们,像奴家那晚没有陪大人就是……身子不舒服,必须要去茅房的。” 木瑾明白地点点头。 身上若是来了月事,小小的夜壶的确是不方便。 “那梅花那么晚去后门是做什么的?”九福问道。 花娘带着歉意地回道,“这奴家就不知道了,再说像我们这种花街柳巷,花娘晚上出去私会情郎都是常事的,再说梅花那时候正好有一个相好,奴家干嘛还无趣地去问呢?” “她的相好,还有情郎都有谁?”木瑾问道。 花娘回头看向其他的姐妹们。 “城东的一家米粮铺子。” 木瑾看着花娘的脸色,问道:“还有呢?” 花娘抿抿嘴道:“没有了。” “那看来你们群芳楼的声音是真的不景气了,也不能只怨到梅花身上。”九福说道,“毕竟你们在梅花出事前,花娘们的想好居然就这么一个?” 第76章 密药 所有的花娘低头,都不敢回九福的话。 “城东的米粮铺子?”木瑾喃喃道。 九福听见木瑾默默念着米粮铺子,开玩笑地说道:“怎么?那是你相好的铺子?” 谁曾想,木瑾还真就点点头,确定地问着花娘:“你说的米粮铺子旁边是不是有一个胡同,胡同的另一边是一间油水铺子?” 花娘听完就是一愣,没想到梅花就这一位能说得出口的相好,居然是官爷认识的。 “那家米粮铺子的掌柜看着身形削弱的样子,不像是有能力在外面找相好的。”木瑾说道。 当时她就觉得米粮铺子的掌柜进气长出气短,一副身患疾病的样子,就这幅样子对付老板娘都够呛,居然还能再外面找花娘? 地下的花娘眼睛滴溜溜地转,心里还在思索着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的。 九福看得清楚,威胁道:“问你们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大理寺已经这么没有威严了吗?要不请各位花娘去大理寺伺候我们?” 几位花娘一听,纷纷瑟瑟发抖。 “没有能力是一回事,可那米粮铺子的掌柜手里有一味药,这味药吃下去,可……可夜御十女。” 九福吹吹口哨:“这么强?” “强不强奴家不知道,但那味药可是差点要了梅花的命呢。”花娘说道,“我们中间也只有梅花受得起那位掌柜的。” 木瑾秀眉紧蹙,她从不知道这花柳街内,竟是这样的。 “你们群芳楼是被哪位大人砸的?我可不觉得单单就一个米粮铺子的掌柜敢来你们这里闹事。”木瑾问道。 她记得听木歌曾说过,像这种酒楼饭馆的地方,都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其中青楼收集的情报还都是些不为人知的。 所以,群芳楼背后肯定也有一位将群芳楼利用至极的背后之人,而她怀疑那背后之人,也就是梅花的另一个相好。 花娘微微叹息,“那已经是不重要的事了,奴家就不比多说……” “砰——”九福一脚将群芳楼里的一盏灯笼狠狠地踹翻在地,里面已经燃起的蜡烛掉出来,燃起一旁的帷幔。 几位花娘跪趴在地上,眼见一旁的帷幔燃起,却都不敢去扑灭。 不久,鸨母就领着小厮们过来了,看着跪了一地的花娘,眼里有一丝气愤。 这要是在以前,谁不看群芳楼背后之人的面子,哪个大理寺的敢这样对她们群芳楼的花娘? 但今时不同往日,鸨母连忙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来到九福身边。 “官爷这有话好好说,这些不中用的的,可不能让她们气坏我们官爷呀。” 九福拿出大理寺的令牌,“我们奉命办事,你们这些花娘若是再满口谎言,明知案情却不说,我们大理寺时刻欢迎你们,到时候监内有你们这些娇滴滴的花娘,相信里面的囚徒都很兴奋的。” 大理寺在晋国威望本就不低,专掌大案要案,此时这群芳楼的花娘是看他们就三个人,尤其是站在中间的木瑾还一脸好欺负的样子,就敢如此糊弄他们? 第77章 夜半鼓声 “是,是北江王爷。”花娘小声道。 鸨母一听,真想上去把这花娘的嘴给撕烂,让她说,没让她说得这么明白! “北江王爷?”木瑾问九福:“是那个位及两朝的异姓王?” 她记得木歌跟她说过,除了公子之外,晋国还有一位北江王爷,这位北江王爷在先帝在时就是一位闲散王爷,如今到了现在,竟还如此老当益壮。 木瑾远在沧州,都听说过这位北江王爷的风流事。 “你们确定是北江王爷,而不是北江世子或者是其他公子?”木瑾怀疑道,“这北江王爷的年岁可不小呀。” 据木瑾所知,可以和叶家老太太差不多的年岁。 花娘看着鸨母的脸色,不敢多说,九福将燃着的帷幕扯下来,摔在花娘身上,“你现在怕鸨母,等会儿你的鸨母和你,都会出现在大理寺的牢狱里。” 鸨母咬咬牙,不争气地看着这一群不让人省心的花娘们,无奈道:“正是北江王爷,王爷年纪虽大,不过可比一些年轻人有本事的多。”说着还瞥了木瑾一眼。 木瑾毕竟身为女子,虽比其他世家小姐的个子高了些,但比起风韵犹存的鸨母,还是显得像是小鸡仔一样。 这点木瑾就不乐意了,公子也是看着身形修长,不是很健壮的样子,但无论是体力上,还是别的地方都不输的! 不过这话,木瑾当然不会说出口,连表现都不会表现出来。 “看这样的情况,北江王爷应该是染上梅毒了。”木瑾淡淡道,“你们群芳楼里为何只有梅花染上了梅毒?” “呵。”九福冷笑,“当然是凭着她能伺候得起吃了药的米粮铺子掌柜,哎?你怎么认识米粮铺子掌柜的?”九福撇着木瑾。 “我不认识那个掌柜的,不过那个米粮铺子的老板娘,我之前和她聊过几句。”木瑾说,“你忘了我带去大理寺的拨浪鼓了吗?我之前回府上的时候,路过米粮铺子旁边好像听见拨浪鼓的声音了。” “啊!”跪在地下之前说见过梅花的花娘突然轻叫一声,“官爷,当时我碰到梅花的时候,好像就听到了拨浪鼓的声音。” 随后,花娘又有些不确定道,“不过,我们这里晚上一直都有乐器演奏的声音,奴家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儿。” “你真的听到了拨浪鼓的声音?”木瑾惊道,“是梅花拿着拨浪鼓的吗?还是当时有另外一个人在?” “确定,当时奴家还心想,会不会是哪位花娘暗结珠胎,私自养了孩子,所以才听得到拨浪鼓的声音。”花娘低头仔细想着那晚的事情。 “拨浪鼓……梅花手里什么都没有拿,咦?那拨浪鼓的声音是从哪儿来的?”花娘仔细想着。 周围其他人也放慢呼吸,生怕耽误花娘想起那晚的事。 “奴家可以去一趟后门处吗?”花娘小声说道,还看了眼鸨母。 鸨母现在已经任由这些花娘随意了,她反正是管不着这里了,很快都要被买了也就随花娘去了。 “去,能帮得上官爷是你的福气。” 第78章 池塘 木瑾几人跟着花娘来到群芳楼的后门处。 花娘从后厢房开始,一边想着那晚的情形。 九福抖着腿盯着这个花娘,“这花娘厉害呀,案件重现嘛这是?” 木瑾点点头,这确实是个想起案情的好办法,学到了。 花娘疾步走到后门前,突然顿住,然后闭着眼开始回想那日的鼓声,顺着鼓声挪动着脚步,直到脚尖碰到一个东西,才睁开了眼, 花娘一愣,随即连忙后退。 “你再走可就掉下去了。”九福往前走,花娘往后退。 刚刚花娘碰到的正是九福的脚尖,木瑾走到九福身边,往他身后看去。 九福的身后是一片小池塘,池塘的中间立着一座假山,假山上面还被花娘们放上了小饰物。 “鼓声从这池塘里传出来的?”六子也走了过来。 池塘本就不大,一个假山占了八成的地方,周围的水从群芳楼里流进池塘,再从池塘流去后门,水流将池塘映得清澈见底。 木瑾的注意力放在假山上,假山上放着碎着的珠子、用旧的口脂盒子、生锈的铁梳子,还有其他一些不用的小物事。 “你们将不用的东西放在这假山上是做什么?”木瑾好奇道,“祈福吗?” 她所知寺庙里的池塘里,扔进去铜钱就有祈福的作用。 “那倒也不是,就是觉得好玩。”花娘如实说,“像奴家这样的人,祈福有什么用,还不如靠自己。” 这时,杏花从群芳楼里来到后院,正巧看见木瑾几人还未走,“几位官爷和妹妹在这里闲情逸致吗?” 杏花可还记得刚刚这些所谓的妹妹们,是如何揭自己短处的,此时心里还有些恼火。 “春儿姐姐说在梅花失踪那一晚,听到了拨浪鼓的声音,杏花姐姐,你与梅花姐姐最为要好,可知道梅花姐姐身边有拨浪鼓吗?”一位年纪稍小、没有心眼的花娘问道。 杏花听到拨浪鼓三个字时,身子一顿。 一时间,群芳楼后门处所有人都看向杏花。 “梅花的那位米粮铺子的掌柜,就曾给过梅花一个拨浪鼓。”杏花不确定道,“那个拨浪鼓……此时,应该还在梅花的首饰盒里。” “喏,就这个首饰盒,梅花上锁了,我也不确定。”杏花将手里的楠木盒子交给木瑾,“奴家此番出来,就是给几位官爷送这个首饰盒。” 首饰盒一到木瑾手上,她就闻见一股刺鼻的味道,带着腐臭味,有点像大理寺殓房的味道。 “奴家和梅花是住在一间房里的,最近她这盒子越来越臭了。”杏花拿起帕子捂住嘴。 木瑾看向九福,九福左右看着盒子,又上前闻了闻,对木瑾点点头。 虽还未知道盒子里的东西,但此刻群芳楼都是些女子,九福唯恐惹起大的骚乱,“那这个盒子我们先带走了,你们还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去大理寺找我们。” 花娘们乖巧地点点头,临走前,杏花问起梅花的下落。 “梅花她,是。”杏花抿抿嘴,“是已经不在了吗?” 正如九福所说,大理寺内只查大案要案,身份低贱的梅花又怎么劳烦大理寺调查呢? 第79章 白玉小瓶 九福严谨说道:“还不确定那人是梅花。” 杏花半垂下眼帘,将木瑾一个人引到隐蔽处,伸出右手,给木瑾看清上面的杏花痣。 “这其实是一种刺青。”杏花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小瓶,瓶口一开,便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香。 “这酒,是奴家从之前的人贩子身上偷的。”杏花将手指伸进白玉小瓶内,蘸取一点点酒,然后抹在手上的杏花痣上,“官爷请看。” 杏花痣沾了酒之后,慢慢的,颜色开始开始变淡,直到最后杏花的手指上像是没有杏花痣的样子。 “这……”木瑾惊奇道。 她还是头次看到这像是变戏法一样的东西。 “杏花就将这一小瓶酒交给官爷了。”杏花将白玉小瓶放入木瑾怀里,“官爷切记,这是杏花交给姑娘你的,可不要上交给大理寺。” 杏花咬咬牙,轻声道,“不然,就会有灭顶之灾。” 木瑾手一颤,瞬间觉得怀里的白玉小瓶就像是怀璧其罪一般,烫的她心惊。 “官爷偷偷将这酒用在你们说的那人身上,若是梅花痣没有了,那便一定是梅花。” 木瑾收好怀里的白玉小瓶,郑重地对杏花说道,“杏花姑娘放心,在下会好好保护这白玉小瓶的。” 杏花微微一笑,问道:“还不知姑娘的闺名,可否告知奴家?” 木瑾作揖道:“在下,木瑾。” 杏花带笑的面容慢慢淡下去,“木瑾?好熟悉的花啊。” 木瑾一怔,感到有些惊奇,杏花的第一反应怎会是花名? “木槿……是否还有别名?” “嗯,朝开暮落花。”木瑾微微笑道,这还是在王府时木清告诉她的。 “走了,别扒着人花娘不放。”九福在不远处喊道,其他花娘一脸笑意。 木瑾再次作揖道:“那在下先走了。” 杏花还在神游其他,突然道:“不是,不是这个名字,还有其他的名字。” “杏花,你在说什么?”春儿不解地看着杏花,“官爷们都已经走了。” “啊?走了?” “是啊,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你在这儿想什么那么入神?”春儿总觉得杏花的神色不对。 “只是想起和梅花以前的事情了。”杏花喃喃道,“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春儿也不再多问,梅花和杏花是群芳楼的两大花魁,与其他花娘是没有相比较的,梅花出了事,她们也不会有多欣喜,但也不会为梅花感到悲伤,毕竟她们赖以生活的群芳楼就是让梅花给毁了的。 —— 六子走在路上,举起梅花的楠木饰盒,饰盒散发着腐臭的味道,“你们说,这里面会是什么?” “你觉得会是什么?”九福笑着敲敲六子的脑瓜子。 “木瑾姑娘觉得会是什么?”六子问向木瑾。 木瑾想了想说:“梅花的饰盒,又是腐臭的味道,再想一想梅花身上少了什么。” “人皮!”六子大惊道,连九福都觉得木瑾这个猜想大胆。 “那这样的话,是谁将梅花的人皮放进饰盒内,再放回群芳楼的?” 第80章 细竹尺 “杏花?”木瑾玩笑一般地说道,“我只是说说,还不确定里面就是梅花的人皮。” —— 大理寺殓房内。 风铃正在研究怎么将楠木饰盒打开,木瑾看周围只有她和风铃两个人,便问道:“风铃姑娘的身体如何了?” 风铃脸颊染上红霞,小声道:“没事了,多谢木瑾姑娘。” 木瑾坐在书案旁边,支着脑袋看着风铃。 少卿大人之前跟她说过,风铃从小身边只有一个爷爷,后来爷爷也去世了,身边又是大理寺一众男子,便拜托她平日里多多照顾风铃。 不用秦朗说,她也会好好照顾风铃的,只不过少卿大人先开口,那就算是欠她木瑾一个人情了。 木瑾看风铃还在一直捯饬这个楠木饰盒,便问,“直接将它砸开不好吗?” “这是呈堂证物,能不破坏就不要破坏。”风铃说道。 看风铃正在专注用各种东西试图打开楠木饰盒,木瑾便轻声起身,来到剖尸房内。 剖尸房内,比其他地方都要凉爽,甚至是有些阴冷,无名女尸的尸体虽被风铃处理干净,但过了这些天已经开始发臭。 木瑾拿出一张锦帕绑在脑后捂住鼻子,随后来到无名女尸的脚腕处。 撩开盖尸布时,尸体上腐烂的浓水黏连在布上,就算是隔着锦帕也挡不住一股难闻的味道。 无名女尸身上没有了人皮,便腐烂得更快,木瑾都无法确定那梅花痣还在不在。 好在,风铃的尸格记录得格外清楚,木瑾直接看向无名女尸的右脚,轻轻拿细竹尺隔开右脚的大拇指。 果然,大拇指内侧还有一小块人皮,虽已看不出是人皮的模样,但那梅花痣还在无名女尸的脚上。 木瑾总觉得,这梅花痣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将白玉小瓶里的酒倒在细竹尺上,再顺着细竹尺流在梅花痣上。不一会儿,梅花痣果然消失不见了。 “木瑾姑娘……” 风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木瑾手里的细竹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风铃疑惑地走过来,看了看尸案上被掀开的一角,随后替木瑾将细竹尺拿起。 “你在检查尸体吗?怎么不含姜片呢?” 秦朗跟她交代过,木瑾是来帮忙查案的,平时多跟在木瑾身边,所以此时看到木瑾在剖尸房内,并不觉得可疑。 木瑾缓缓神,伸手正打算接过细竹尺时,窗外猛地吹来一股凉风,凉风将剖尸房内的难闻气味吹散了些,却把白玉小瓶内的酒味吹得清晰。 风铃拿着细竹尺的手一顿,突然将细竹尺放在鼻子下面。 木瑾没有拿到细竹尺,正打算收回手时,猛地被风铃一把抓住。 “木瑾姑娘,这细竹尺上的酒味是从哪里来的?!”风铃一脸严肃道。 “你知道这酒?”木瑾反问道。 风铃咬咬牙,“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但我爷爷死的时候,现场就有这股酒味。” 木瑾还谨记着杏花对她的嘱咐,歉意道:“这酒是一位相识之人送的,那人说过,不可将酒的事情告知他人。” 第81章 榫卯 风铃着急地抓紧木瑾的手腕,“可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离爷爷去世的真相最近的时候了。” 风铃微红的眼眶里,蓄着泪水,木瑾于心不忍。 “若是风铃姑娘信得过木瑾,那木瑾帮你查爷爷的案子,怎样?”木瑾小心翼翼地问道。 风铃微微一愣,她爷爷的死,始终都没有人相信是谋杀,但她知道爷爷那样刚正的人是不可能自杀的。 若是木瑾姑娘愿意帮她查爷爷的事,那…… “若是查清爷爷去世的真相,那木瑾姑娘就是风铃的恩人。”风铃说着,就要跟木瑾跪下,连忙被木瑾拦下。 “那这件案子之后,你与我细说你爷爷的案子,如何?”木瑾笑道,“能帮到你,是木瑾的荣幸。” 女子脸上笑颜如花,百娇生媚,风铃被这样的木瑾微笑对视着,脸上不由泛起红霞。 这木瑾姑娘若是男子,想必整个晋国的女子都想嫁给她。 —— 木瑾和风铃说好之后,两人又围着楠木饰盒开始研究如何将楠木饰盒打开。 “奇怪?为何没有开关?”风铃对着楠木饰盒有些无措。 木瑾盯着楠木饰盒,脑海里闪过之前看到过的一本书,“你说,会不会是这个饰盒从关上后,就没有打开的方法了?” “嗯?”风铃被绕晕进去。 “我从前在书上看到过建房子的内容,就像是我们头顶上的房梁。”木瑾伸手指了指房梁,说道,“用的榫卯方法,有凸起的地方,也有凹进去的地方,两者相结合,从外面根本看不出。” “怎么样?打开了吗?” 六子和九福从殓房外进来,手上是几个拿油纸包裹着的酥饼。 “还没有,你们认识熟识榫卯的木工吗?”木瑾问道,从九福手里接过一个酥饼。 九福一听,居然还要找木工,于是就凑近楠木饰盒看着,正好木瑾拿着酥饼,生怕再闻见楠木饰盒里传出来的腐臭的味道。 一抬头,就和九福凑近的脸差点撞上,木瑾没有察觉,九福倒是下意识后退,只是余光一瞥,后又凑近木瑾。 六子和风铃站在对面,都注意到了九福的动作,风铃一皱眉,刚想提醒木瑾的时候,九福的脚丫子直接放在她脚上,疼得风铃刚要出口的话变成了痛呼声。 六子脸色一沉,直接过来提着九福的衣领,就将他从木瑾身边提拉走了,木瑾有所察觉往后看的时候,六子已经领着九福站远了。 “皇城内,会榫卯的木工不在少数,我和九福会拿楠木饰盒去问问的。”六子憨笑着,只是手里还提着一脸烦躁的九福。 九福挣扎着从六子的手中出来,脸上立马带着笑意,“木瑾,你们家公子如今在府上吗?” 木瑾好奇道,“你问这做什么?找我们公子的话,请九福大人直接去王府。” 说起这事木瑾心里就不好受,她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公子的人。 “希望上天保佑,你今日回府能见到你家公子。”九福装作一脸虔诚的样子。 木瑾皱着眉头不再理他,回头继续和风铃说话。 第82章 玉姬 木瑾和九福六子一同出了殓房后,临告别时,吹来一阵风,正好将几人发梢吹起。 六子被木瑾发梢吹来的香气,惹得脸红,一睁眼正好看见木瑾微低头时露出的脖颈处。 刹那间,看向九福。 九福一脸偷笑,顺势捂着六子的嘴,转头就走,冲着身后的木瑾摆手道:“我们就先走了。” 木瑾将吹散的发丝整理好时,九福和六子就已经离开了。 木瑾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怎么走的这般急? ———— 皇城叶家。 木瑾刚走进府门内,就听见身后传来大批人马的声音,而叶管事也正在往府门这边来。 “哎呦,木瑾姑娘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公子今日回府了。”叶管事连忙说道。 下一秒,木瑾身后的府门大开,她连忙转身还未来得及抬头看,便先行礼。 木瑾头紧紧低着,知道眼前出现一双墨色靴子走后,随后是和木清相互行李,再然后,木瑾就闻见一股淡淡的莲花香味。 一个身穿绣暗纹白色纱衣裙摆的女子走过,修长的脚上是一双与墨色相对的白色绣花底鞋,鞋面绣着精美的莲花图案。 木瑾在看见这道女子身影时,身子猛地一怔,还未来得及缕清思路的时候,那双绣莲花底鞋便站在了木瑾身前。 “扶桑。”清幽缥缈的女声说道,“这是大理寺官员的服饰吗?” 女子语调淡淡,让木瑾听不出其中意味。 “嗯。”叶扶桑的声音比起女子,更加让人听着虚无,“木瑾,去将衣裳换下。” 木瑾颔首,正要退下时,有听见那道女声,“且慢。” 白衣女子突然靠近木瑾,站了一瞬后,带着笑意道,“我刚刚还以为这是个女子,不曾想竟是位男郎。” 叶扶桑闻言,缓步走来,立在白衣女子身旁,同样看向木瑾。 木瑾抿嘴看着面前的两位佳人,心里带着微微的酸涩。 只是,这酸涩未被木瑾压下去时,就被公子猛地拉近了身子。 木瑾慌张地抬头看向公子,余光也被公子身旁的白衣女子所吸引,不由一时愣住。 女子纤长的眉眼中是极致的温柔,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木瑾,一张天仙般的容颜带着淡淡的冷艳,而右眼下一朵好似正在盛开的鲜红花朵,令她又有了妖孽般的气质。 温热的脖颈处突然一凉,将木瑾的视线从白衣女子身上转回来。 叶扶桑微凉的指尖,此时正抚摸在木瑾脖颈处,大庭广众之下,她却没有一丝羞意,公子此时的手放在她脖颈处,带着怒意,像是下一秒就能掐断她的脖子。 公子冰冷的声音响起,对着木瑾身后的听琴:“将她带回去,洗干净。” 说完,便甩开木瑾,径直离开,白衣女子微微扶着被叶扶桑甩开的木瑾,待木瑾站稳身子后,微微一笑便跟去叶扶桑身后。 木瑾看着远去的两道身影,手下意识摸向刚刚被公子碰过的地方,好似还能感觉到那股凉意。 第83章 口脂 听琴刚一走近,正好木瑾放下手,就看到木瑾脖颈上的红印,有些脸红地连忙带着木瑾回折若院内。 折若院内。 听琴等人去备水,木瑾坐在妆案前,侧头看着自己脖颈上的红印,一抹红印便晕开,这股淡淡的胭脂香,一闻便知是在群芳楼内沾染上的。 杏花和春儿在她身边动手动脚之时,她并没有阻拦,也不知何时就留下了这样的印子。 想起在大理寺内,九福一脸狐狸般奸笑的样子,他肯定是知道的! 再想想离开时,六子和风铃的神色,明明两人也是发现了的,只不过被九福阻止了。 木瑾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发钗,她明天要是不用这把发钗把九福扎成马蜂窝,她都不解气! “水备好了?”木瑾身穿一层薄薄的轻纱,“你们下去,我自己来就行。” 听琴将花瓣均匀地洒在水面上,“姑娘还是让我们来伺候,您在大理寺累了一天,此时好好享受享受。” 木瑾抬抬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想起万太后被她按摩时舒适的模样,便由着听琴的话来。 娇嫩的身子入了花瓣内,听琴拿起香澡豆轻轻揉擦在木瑾背上,听画在一旁偷瞧着木瑾的脸色。 木瑾姑娘一脸困倦地像是要在浴桶里睡着一般,完全看不出有吃味的神色。 听画揣摩道:“姑娘,您可知今日公子带回来的女子是谁吗?” 叶扶桑带着女子回府时,她们琴棋书画四个丫鬟也在场,即使叶府内的下人都训练有素,也不失会沉迷在那女子的美貌中。 听画本觉得像木瑾姑娘这样的美貌,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现在瞧见了那女子的模样,完全是不输木瑾姑娘的。 而两人初次见面,那女子身着白衣轻纱,面上带着淡淡的妆容,完全就是一副天女的模样。 而木瑾姑娘呢?穿着一身男装不说,脸上还点着些斑点,身上既有花街柳巷的胭脂俗粉味,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 她当时连飞快抱着姑娘回来梳妆打扮一番,再送回府门前的心都有了。 木瑾轻轻地睁开眼睛:“应该是那位名动天下的绝世舞姬,玉姬。” 若是之前,木瑾还会疑惑女子的身份,可就刚好今日杏花才说起这位玉姬,回府她可就看着了。 “这就是玉姬?!”听画惊道,“怪不得会这有这样的美貌呢。” 听书撩开帘子进来,给浴桶里添上热水,添完热水却还不离开,木瑾就知道肯定有玉姬的消息被听书知道了。 果不其然,听书放在木盆,站在听画身边便开始说起来。 “这位玉姬姑娘,据说是靖王爷从南陵带回来给我们陛下献舞来着,就是不知道怎么就被我们公子要回府里来了。”听书有些颓败地说,“毕竟我什么都能偷听到,就是公子的事是不敢偷听的。” “公子要回来的?”木瑾神色淡淡道。 听书一愣,也意识过来刚刚说多了,听画已经撅起小嘴不满地看着她了。 但木瑾既然问了,听书只好应着头皮说道,“是的,公子在看见玉姬时,就请玉姬来府上住的。” 第84章 布菜 “直接住在我们府上吗?”木瑾惊道。 她在叶家这么多年,叶家来常住的姑娘根本没几个,而这玉姬却是公子第一个主动要回来的女子。 但其实按照这样算的话,玉姬应该是第二个,第一个就是她,她是公子第一个主动要的身边的女子。 木瑾抿嘴,有些气恼。 早知道就答应做公子的侍妾了! 不过木瑾也就是这样想想,真要让她做公子的侍妾,她还是不敢。 听书点点头,说道,“就今日那位玉姬姑娘发现姑娘脖颈处的东西却直接说出来,引得公子注意,我感觉就不是善茬。” “不会?”听画听后惊道,“那姑娘多受委屈呀。” 在听画心里,木瑾可是单纯小白花,很容易受人欺负的。 “既然这样。”听画撸起袖子,“我去给那玉姬下一味药,保证她在府上的日子里只能躺在榻上!” “胡闹!”听琴皱眉道,“你当公子会不知道吗?到时候,你犯的错都会怪罪在姑娘身上的。” 木瑾点点头,“我也觉得听画有点兴师动众了,你们怎么会觉得今日是那玉姬姑娘故意的?” 木瑾虽然对公子领回来一个国色天香的舞姬有些吃味,但对玉姬本人,不知为何很有好感。 “一般女子看见姑娘脖颈上的红印,会悄悄暗示姑娘,哪里会直接就说出来了,还是那般调侃地说出来。”听琴说道。 “而且还是在公子面前,那不是找姑娘您的事吗?”听书嘟嘴道,“这些都是话本上蛇蝎毒妇的惯用伎俩。” 木瑾摩挲着水面上飘起的花瓣,还是道,“我倒不是很在意,还是再看看,你们记得面对玉姬姑娘礼节要到,可不能随意动手脚,若她真是有别的心思,比起让你们来,还是我自己动手痛快的。” “是,姑娘。”听琴恭敬地颔首,听书和听画也只好不再多说。 其实她们都知道,这也是木瑾为了四个丫鬟好。 别的女子可以让自己的丫鬟去做一些会被处罚的事,但木瑾不行,不说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公子的监视之下。 其次就是木瑾自己的身份都还是个侍女,若是出了事,别的女子有权利护着自己的丫鬟,木瑾可没有。 这也是她宁愿自己报复回去,都不愿让这四个丫鬟来。 本以为今日又惹公子生气后,公子就不会再召见木瑾了,没想到晚饭时来人,说公子召她过去。 一叶轩内。 饭案上摆满了吃食,还都是木瑾见都没见过的吃食,闻着香气就令人食欲大开。 只不过,木瑾是没机会吃到了,因为这一桌子的吃食是为玉姬准备的南陵菜系,而木瑾过来,只是来布菜的。 不管要为公子布菜,还要为玉姬姑娘布菜。 好在木瑾侍候了很是挑剔的扶桑公子十几年,就算是侍候万太后也挑不出错,更不用说这位玉姬姑娘了。 不过之后,木瑾就发现她高估自己了,她第一次碰上这么飘忽不定的人。 木瑾布菜,会察言观色,在公子扫一眼后就知道公子想要哪道菜。 第85章 南陵菜 而这位玉姬姑娘不是,坐下就开始……发着呆。 四下里看看,和公子说说话,执筷打算夹菜时,木瑾先一步将菜布进玉姬碗中。 玉姬看着碗中的菜,又看了看木瑾,就在木瑾以为玉姬是不是不想吃这道菜的时候,玉姬微微一笑将小菜放入口中。 待玉姬将碗中的菜吃完之后,便放下筷子,一脸笑意地看着木瑾。 就一直看着木瑾,看的木瑾浑身不自在,但她又不知道玉姬看她是想表达什么。 木瑾求助地看向公子,结果公子一个人正吃得起劲,丝毫不关注这边的情况。 木瑾想了想,抬起手腕,问道,“不知玉姬姑娘想吃哪道菜呢?” “你想吃哪道菜?”玉姬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笑意。 木瑾;“……”她想吃哪道菜?她想吃又吃不到! 木瑾索性每道菜按次序夹给玉姬,她与玉姬的身份不相上下,能坐在这里吃饭完全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她可不想再跟玉姬问来问去的。 好在,不管木瑾夹得哪道菜,玉姬都慢慢吃完。 木瑾不确定玉姬的饭量,再看到玉姬已经吃过一个寻常女子的饭量后,有些犹豫是否再为玉姬布菜。 木瑾夹,玉姬就吃,木瑾不夹,玉姬就稳稳坐着。 在看到公子放下筷子之后,木瑾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这顿饭,木瑾虽然没吃,却让她布菜布得身心疲惫,这要是再为玉姬布几次菜,木瑾都觉得她要长白发了。 晚膳过后,叶扶桑和玉姬一同前往一叶轩,而木瑾被木清叫回折若院内用膳。 木瑾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离去的两道白衣身影,紧了紧手里的锦帕,转身往折若院去。 玉姬跟着公子去了一叶轩的事,一早就被听书打听到了,回来及时就跟听画讨论起来了。 两个小丫鬟都快被玉姬气死了,偏偏作为正主的木瑾还在慢悠悠地品尝着,膳房专门为玉姬准备的南陵菜。 “我总觉得好像吃过这南陵菜。”木瑾品了品说。 “南陵富饶,吃喝玩乐当属在南陵,这菜系做着复杂,咱们这儿很少有厨子愿意下这个功夫的。”听琴斟上一杯清茶。 “看似简单的一道菜,实则吃进去却是山珍海味。”木瑾愣怔,“幼时却是吃过,应该是在叶府。” “何止是山珍海味,就这一个炖土豆,都是拿雪参老母鸡高汤炖的。”听书插嘴道,“我们今日尝了尝剩下的汤,拌饭吃真是一绝。” 木瑾闻言笑道,连听琴都嘴角扬起,点了下听书的小脑袋,“就你会吃!” 眼看气氛已经缓和,听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听书和听画两人,让她们莫要再讨论公子和玉姬的事。 木瑾用完晚膳,得知玉姬还在一叶轩内,以为公子不会再召见她,便想要早点睡、好忽略心里泛起的淡淡酸涩。 “木瑾姑娘,公子召见。”一个眉清目秀的侍从在折若院内喊道。 木瑾看看这个已经满天星的天色,心里不知怎么泛起了膈应,沉着脸道:“你去和公子说,木瑾今日身体不适,来日再去侍候。” 第86章 花印 虽然能确定的是,只有这一点时间,公子跟玉姬做不了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膈应! 带着微微恼意和酸楚的木瑾,此时只想任性一把,跟小侍从交代之后,直接爬上床,蒙起小脑袋,闭眼睡觉! 初夏微热,窗前的纱帘被微风吹起,吹来内室一阵凉爽。 蒙着被子睡觉的木瑾慢慢地,在睡梦中开始觉得热,两只白玉般的小脚偷偷伸到外面,脚上的热气被吹散,使得木瑾一阵舒爽。 只是猛地,两只小脚被一阵暖意包围,又给推回了锦被中,随后,一具温凉的身体躺进被子里,将木瑾抱在怀里。 只是片刻,温凉的身子也觉得在被窝里有些偏热,而旁边睡着的木瑾身上更是像一个小火炉一般。 叶扶桑淡淡的神色里,看着木瑾带着微微的嫌弃。 这姑娘被叶扶桑从小娇养着,尤其是来月事时,更是补得过头,从不存在其他女子会有的体寒。 冬日时,叶扶桑最喜欢抱着木瑾睡觉,真真实实的做到了暖床的任务,只是这夏日就让人无奈了些。 木瑾除了在欢好时,其他情况下,就算是热得中暑也不会出汗,但身上的香气就像是顺着热气冒出来一样,越发浓郁诱人。 盯着木瑾白嫩的脖颈,叶扶桑想起之前看到的红印,眼里瞬间染上冷意,随后俯身,吻在木瑾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更加鲜红的印记。 感到脖颈一痛的木瑾不满地蹙蹙眉头,一转身留下一个光滑的后背对着叶扶桑,散落的发丝之间,脖颈后和蝴蝶骨上系着两根霜色的肚兜带子,更显得圣洁无暇。 在玉色肌肤与青丝之间,有一朵艳丽盛开的花印在木瑾的腰窝处,带着诱惑吸引着叶扶桑。 叶扶桑微凉的指尖抚上那朵花印,眼底带着浓浓的墨色。 这朵花印,与玉姬右眼下的花印是一样的。 妖娆至极,魅惑人心。 ———— 翌日,木瑾幽幽醒来,眼前就是两张带着笑意的面容,给她吓得起床气都没有了。 “姑娘,您醒了?” 听书和听画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身边已经为木瑾备好了温水和漱口茶。 木瑾一脸迷茫地起身穿衣,疑惑道,“今日是有什么好事吗?”两个丫鬟已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木瑾穿上里衣,一头及腰青丝被裹在里衣内,听书听画上前,轻柔地将青丝从里衣内抽出来。 只是,听书撩起青丝的手突然一顿,随即脸上一红,站在听书对面的听画一眼看到,有些好奇。 听书轻轻招手,示意听画往这边来,她快步走到妆案前,拿起一面小铜镜过来。 “姑娘。” 听书站在木瑾面前,镜子里正好印在木瑾的脖颈上,之间脖颈上一个艳红的印记。 木瑾皱眉道,“昨儿个不是洗掉了吗?怎么还在?”说着,木瑾脸上便有些厌烦。 “昨儿个的是洗掉了,这是新印上的,公子今早刚从院内离开。”听书俏皮道。 “公子来了?”木瑾一愣,有些烦躁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第87章 非分之想 “昨个儿守夜的是听棋,说是姑娘躺下没多久,公子就来了的。”听书眉眼都带着笑,“这下,姑娘心里也不用一直想着事了。” “我哪有心里想着事。”木瑾低头心里暗喜,“公子起了,你们怎么不叫我?” “公子说,既然姑娘身体不适就不要打扰你了。” 木瑾一听汗颜,这昨晚上公子都来了,肯定知道她身体没有不适,睡得还很香。 早膳过后,木瑾依旧是一身大理寺官员的墨绿翻领袍,正准备出发前往大理寺的时候,听书从外面跑进来。 “有什么急事,让你这么毛毛躁躁的?”听琴无奈道。 “姑娘姑娘!那玉姬真的就住在府上了,还就在公子一叶轩的旁边。”听书说道,“而且,今日一早,玉姬就跟着公子一同出府了。” 而姑娘却还在被窝里熟睡,丝毫不知道上进的样子。 她们都以为姑娘此时是公子面前唯一的女子,这下可好,还多出了个倾国倾城的舞姬,天天都跟着公子面前,就算是现在公子还宠着姑娘,但难保有一天受不住玉姬的魅惑。 到时候姑娘的处境就更加困难了。 “嗯……”木瑾沉吟道,“公子让玉姬跟着,肯定是有事儿要做的,我们就不过问那么多越矩的事了。” “听棋,那我们先走了。” 木瑾和听棋离开后,听书和听画一同来到听琴的身边,疑惑道,“我一开始以为姑娘只是掩盖心里的酸涩才装作是没事的样子,现在怎么看姑娘都像是不在意的样子?” 听琴一人瞪了一眼,“姑娘都说越矩了,你们两个平日里是不是太闲了,总想管主子的事?” “还是说……”听琴沉声道,“你们对公子有非分之想,想要挑拨姑娘与玉姬姑娘之间的关系?” 闻言,听书和听画连忙低头认错,背后的冷汗冒出。 她们这才意识到她们的行为要是换了其他的主子,早就被贬去做杂役了。 木瑾作为侍女,却与公子的关系不一般,不是没有其他丫鬟对公子又非分之想,只是都被木清给赶走了。 而木清所做的都是公子默许的,连木瑾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些丫鬟的念头时,就已经被木清解决了,这才是到现在都没有丫鬟敢对公子有非分之想,对木瑾也没有不敬。 ———— 大理寺内,也不知是怎地,木瑾和九福六子讨论案子,从不在会堂里,而是默认了在风铃的殓房内。 因木瑾闻不惯殓房里的味道,几人就在殓房外搭了一个茶棚,茶棚下放着几张桌椅,还有摇椅。 木瑾过去的时候,九福正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 “这玩意,城里很少有木工能打开,而能打开的却说自己没有工具。”九福指了指放在桌案上的楠木饰盒。 “这榫卯的难度不是一般人能打开的,有位老者说要宫里的木工才行。”六子说,“要是用到宫里的人,那就要等裴人大和少卿大人回来了。” 九福撇撇嘴道,“就涉及到宫里,那等我们知道这饰盒里有什么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这几天我们应该就能歇会儿了。” 第88章 叶木匠 六子拿起手上的结巾帽扣在九福脸上,“就知道偷懒!” 跟在木瑾身后的听棋听到了他们在说找木匠的事情,想了想说道,“姑娘,府上的叶管事就是曾经的木匠好手,您要不让叶管事试试?” “叶管事是木匠好手?”木瑾想起那个平日里忙得井井有理的叶管事,闲时却优哉游哉品茶吃糕点的老人。 “我听听书说的,叶管事因为觉得做木匠太费时费力,就来府上做管事了。”听棋说。 听听棋这样一说,木瑾就觉得叶管事可能真的能打开这个楠木饰盒,毕竟她还没在叶家见到过不靠谱的人。 除了她。 “那正好,你拿回去给那什么叶管事的看看,万一真行,我们就不去找宫里的人了。”九福开心道,抵了抵六子的胳膊,“这下不算是我偷懒了?” 但这次六子却是犹豫道,“这样会不会太过麻烦木瑾姑娘了?” 木瑾也是这样想的,自从上次让公子帮忙查了董家的事之后,她就不想再麻烦叶家的人。 “不会的,叶管事很是热情好客,看在姑娘的面子上会更加帮忙的。”听棋不知道木瑾心里的担忧,直接说道。 听棋都这样说了,木瑾也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两人刚从叶家赶来,就要再次回到叶家去,好在这次有九福和六子跟着。 路上,是九福骑着大理寺配的黑马,身后给木瑾和听棋两个女子找来的马车。 路上,九福问道,“你跟你们府上说好了没?赵妱住的客房可需要不少钱呢,多住一天就需要多一天的银两,你早日将她接回叶府,还能早一日给你们干活。” 木瑾此时也想起这件事来,抱歉地说道,“我给忘了,之前府上太过忙了,这几日又在查梅花的事。” 六子安慰道:“我们也是忘了这件事,那赵妱在客栈里住得安生,也是觉得白吃白住心里有愧疚,才托人来找我们说起这件事。” “那小姑娘是想着离开的,不过我们已经跟她说了,让她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九福毫不客气地说道。 听棋安安稳稳地坐在马车里,虽然不知道木瑾三人在说什么,但听这几句话的意思是,有位小姑娘要跟着木瑾姑娘。 这样的话,她们四个大丫鬟就变成了五个丫鬟,也不算多其实,就是不知道那个新来的小丫鬟是否好相与。 到了叶家,叶管事也有些好奇,木瑾会在白日里穿着大理寺的翻领袍来找他,幸好他做事从不留下把柄,不然他都要以为大理寺的人是不是准备来抓他的。 几人说明来意之后,就将楠木饰盒拿出来给叶管事看,叶管事有些嫌弃地在鼻子前挥挥从楠木饰盒上传来的腥臭味。 怪不得木瑾好好一个姑娘家,为何没次回府上都带着一股微弱的难闻的味道。 叶管事将楠木饰盒放在太阳光下,仔细辨别着上面榫卯留下的连接处的痕迹,只是看着看着,眼底就泛起一丝不明。 “这个饰盒我是可以打开的。”叶管事说道。 “太好了……”六子有些兴奋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管事插话道,“不过,这饰盒一旦打开,就合不上了。” 第89章 腐烂人皮 虽然楠木饰盒打开后就无法合上,但好在可以完整地将楠木饰盒留下来。 叶管事打开楠木饰盒的过程中,木瑾说起赵妱的事。 “这个没问题,只要调查过那丫头身世清白就可以。”叶管事捯饬着手里的工具。 “她现在的身份算是清白吗?”九福好奇道,“还不知道在赵大家发现的梅花尸体是不是赵大杀害的。” “这倒是无所谓,只要不涉及到那小丫头身上就行。” 其实那小丫头的身世怎样,府上都会派人去调查的,就算是真的有问题,只要是木瑾姑娘交代的,他们也会让那小丫头留下的,只是来之后是死是活就不确定了。 “那行,这样的话,我们一会儿就将赵妱送过来。”九福厚着脸皮说,“那小丫头还算勤快,让她干杂活,给口饭吃就行。” 木瑾淡淡地看了九福一眼,没想到这九福还挺好心的,生怕叶管事不要赵妱,这样说任谁都不会嫌弃一个给口饭吃还白干活的杂役。 叶管事目光不离楠木饰盒,老脸一笑,“我们叶府不差那点银两。” 楠木饰盒毕竟只是一个普通饰盒,叶管事没用多长时间就将饰盒打开,只是还未将饰盒的盖子掀开,就闻见一股更加腥臭的味道。 叶管事后退,将能打开的楠木饰盒放在九福和六子面前,六子上前轻轻将饰盒盖子打开。 瞬间,叶管事整个住处都弥漫着一股腐臭加腥臭的味道,就像是放了很长时间发酸的泔水,又像是肉糜腐烂后的味道。 楠木饰盒精致的外壳里,是爬满蝇蛆尸体的样子,里面放这张叠放整齐的人皮,人皮已经腐烂,在最上面还能看到像是腐烂的梅花一样的糜烂的疮口。 叶管事对着他充满臭味的房间,感到无奈。 九福连忙将楠木饰盒盖上,免得里面仅存的几只蝇蛆爬出来,拿起饰盒上,留在桌子上的是一滩有些粘稠带着腐臭味的液体。 六子和九福将楠木饰盒包好,木瑾看着桌子上的液体,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叶管事笑得虽有些勉强,但还是慈眉善目道,“木瑾姑娘不必如此,老头我正好换一处住处。” 将叶管事的住处收拾之后,木瑾等人又回到大理寺。 风铃将楠木饰盒里的东西拿进剖尸房内,片刻后走出来,冲着他们几人点点头,“这的确是梅花的人皮,上面梅毒的疮口和尸体上留下的伤口一致。” “那这么说,拨浪鼓不是用梅花的皮做的?”木瑾首先想到这一点。 “不是,梅花身上的梅毒已到晚期,身上布满梅疮,是不会像拨浪鼓上面的人皮那般……无暇。”风铃说着。 却不知该如何形容拨浪鼓上边的人皮,那人皮直到现在都没有腐烂的样子,却又不像是风干后发硬的感觉。 唯有“无暇”,才能称得上那拨浪鼓上的鼓面。 “那人皮还有楠木饰盒上可有发现什么?”木瑾问。 风铃说道,“人皮应该是梅花在活着的时候浑身湿透被放到了冰窖内,随后皮肤外面的水凝结成霜,再冻成冰,随后将皮肤上的冰剥离,连带着人身上的人皮也被剥了下来。” 第90章 药渣 “梅花命大,在身上凝结成冰,甚至是将人皮带着冰剥离后,也还未咽气,直到将梅花搬出冰窖,身上的温度慢慢升上去,血水流出,直到死去。” 风铃语气平淡,木瑾三人却听得心惊。 这又是何等的酷刑。 “不过,从梅花人皮上发现很多麦穗皮,还有高粱皮,是从化掉的冰块上沾的。”风铃说。 麦穗皮和高粱皮—— 木瑾想到了米粮铺子。 “冰里有这些东西,应该不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冰块。”九福摸摸下巴,“大户人家存放的冰块一种是用作膳房,一种是夏季解暑,而就算是夏季解暑用的冰块,也不会有脏东西。” “那就是米粮铺子了,这些粮食皮的冰块,只有卖粮食的会用到。” 木瑾疑惑说,“可粮食存放也不需要冰块。” “也是,粮食不都是晾干存放的?”六子挠挠头。 说到底,还是与米粮铺子有关,于是三人在木瑾的领路下,来到米粮铺子内。 米粮铺子内。 掌柜坐在收账案后对账,木瑾环视一圈不见老板娘的影子。 看到大理寺来人,掌柜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 掌柜削瘦的脸上带着病殃殃的样子,上前来第一个看向木瑾。 “官爷又来找玉佩?” 九福和六子好奇地在木瑾脸上看一圈,随后九福说:“我们是来押你回去的。” “你家娘子呢?”木瑾问。 木瑾在书籍上已经查过花柳病的内容,知道了花柳病的传染方式。 若是米粮掌柜与梅花在一起染上花柳病,那老板娘也躲不了。 “她去给官爷找玉佩了。”米粮掌柜阴沉着脸,“不知官爷为何要押我去大理寺?草民并未犯过事。” “犯没犯事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带走。”九福一挥手,身后的衙役上前将掌柜押下。 九福在米粮铺子内看了一圈,随后往后院去,木瑾跟在九福身后,神色不明地思索着。 从米粮铺子的后门进去,是一个小院子,小院子后只有一个堂屋和两间偏房,剩下的便是茅厕和庖房。 环视了院子一圈都没有看见有冰窖的地方,衙役们进屋搜查,木瑾等人站在庖房里,庖房的一角有浓郁的药味传来,过去一看是一堆药渣。 衙役们将药渣包起来,去询问药渣的药效。 “大人。”从堂屋里传出衙役的声音,“有发现。” 木瑾四人往堂屋里去,进到堂屋后是一面屏风,屏风上画着香肩半露的仕女图,木瑾视线略过这张仕女屏风,来到衙役出声的地方。 在堂屋里,往里走还有一间小祠堂,祠堂内只站的下两三个人,衙役此时正指着供台下。 供台上面铺着一张半旧的麻布,麻布放下能挡住供台下面,而此时的麻布已经被衙役掀开,而掀开的麻布下面有个能供一人进出的洞口。 六子带头,先进到洞口里,之后是九福和木瑾、听棋等人。 刚在洞口处蹲下,木瑾就感受到一股凉意,在初夏,这股凉意却冷得人背脊发凉。 第91章 冷意 洞口很小,木瑾只能半蹲着身子,而九福和六子就只能蹲在地上慢慢挪过去。 等快到洞口尽头的时候,几人的腿都是麻的,木瑾捶捶腿,站起身子。 洞口的尽头是一个小房间,房间的另一头还是一个洞口,小房间里空间不大,只摆放了个木箱。 穿堂风吹过小房间里,散开着从木箱里飘出来的血腥味。 衙役们请示过九福之后,便将木箱打开,瞬间一股扑面而来的凉意和血腥味。 打开的几个木箱中,有两个其中是有冰块,一个木箱里面的冰块上附着着几片血淋淋的人皮,另一个木箱里是一个蜷缩的身体,身体还在不停的抽搐。 听棋一愣,连忙上前去探木箱里人的气息,“公子,还有……咽气了。” 她刚将手伸过去的,还能勉强感受到微弱的呼吸,仅仅只有一瞬,木箱里的身体不再抽搐。 小房间里,随着木瑾等人的进入,温度还是升高,木箱里的冰块开始融化,血水顺着木箱的缝隙往地上流淌。 九福心里憋着一股气,就在他们面前,被害人就这样咽气了。 “将尸体带走,我们往这条通道里看看。”九福沉着脸说道。 木瑾这也是第二次看见这样血腥的场面,心里感到一阵发慌,听见九福的话后,连忙往通道里走。 只是,圆领翻袍的衣摆突然被墙角的一个木箱挂着。 木瑾去拉衣服时,便看见木箱后面随意散落的衣衫,听棋走在木瑾身后也看到了那熟悉的衣衫。 “姑娘……”听棋一时忘了改变对木瑾的称呼,“那是!” 听棋心里一阵抽痛,那衣衫分明就是米粮铺子老板娘的,刚刚她探鼻息的,就是曾经言笑如花的米粮铺子老板娘。 她是四个丫鬟里面,唯一一个去过暗狱的人,但也仅仅在里面待了不到一天,练不到暗狱里其他人的生死淡然。 “走。”木瑾咬咬牙,进入洞口。 两侧的通道相差无几,只是连接米粮铺子堂屋的通道不如这条通道寒冷,木瑾等人走在这条通道里时,只感觉一阵阴嗖嗖的冷意。 从通道里出来后,木瑾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 “这里不是?”六子也惊讶道,“这里不是董家吗?” 木瑾点点头。 这里不光是董家,还是她当时醒来后的灵堂,通道就在灵堂排位的后面。 此时的董家已经不是那个皇城内的经商大户,大量的人从通道里出来,灵堂里的灰尘扬起。 守灵堂的小丫鬟也不见了,此时的董家能看到一个主子都不易,等不用说是丫鬟杂役了。 “董家的人都被董文远害死的差不多,剩下也被你家公子抓到狱中受折磨,现在的董家已经是一栋荒宅了。”九福四下里环视一圈。 木瑾走到灵堂正中间,摸了摸放在灵堂中间的灵柩,灵柩上不温热,却也不寒凉,这灵堂里没有一处是格外寒凉的。 木瑾若有所思地问道:“我们在通道里感受到的冷意是怎么来的?” 第92章 认罪 闻言,九福立马让衙役再回到通道里去看看。 “回大人,并没有发现。” “怎么会没有发现?”九福让衙役往一边去,他自己进去在通道里环视了一圈。 九福身后是跟着的木瑾,两人挤在狭窄的通道里,靠着一个灯笼往墙壁上看去。 九福仔细看着,突然余光处一闪而过,他猛地回头看去,正好与木瑾伸过来的脑袋撞上。 木瑾也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突然被地上的一个凸起绊倒,她踉跄一下,一脚狠狠踩在那个凸起上。 之后,她就感觉那个凸起被她踩下去了。 通道里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下沉,就在木瑾和九福所在的位置,木瑾一个站不稳,九福连忙环起木瑾的细腰。 两人随着地面的下沉,来到一个地窖里。 一到地窖里,两人就像是一下子从初夏来到了寒冬,扑面而来的寒意,像是刀子一样刮在两人的脸上生疼。 地窖里放着的全是冰块,冰块上沾满了杂草粮食皮,两者混合在一起有一股清新的味道,而这味道中间还有一股浓郁的腐臭味夹杂着腥臭味。 在不大的地窖中间有个用几块冰块拼起来的冰床,冰床上还往下滴着鲜红的液体。 冰床上还有几把锋利的小刀,还有几把小刀已经在血水的侵蚀下生锈。 地窖的角落里,还有一件被黏在冰块上的衣物,衣物颜色鲜艳,材料纱衣为主,和群芳楼里的花娘身上的布料款式相似。 “这就是杀人现场了。”九福说着,招呼着衙役们下来将东西带走。 —— 回到大理寺内,公堂上。 许久不见的裴勇此时正坐在公堂之上,旁边坐得是元策,两人总算是像是寺正大人和主簿大人了。 九福看见公堂上的这一幕撇撇嘴,查案时是他们东奔西走,最后结案了才出现的这么及时。 怎么就不等他们定案后,得到赏赐后再出现呢? 公堂之下,跪着的是米粮铺子的掌柜。 木瑾唏嘘暗想:当时她在胡同处发现拨浪鼓的声音时,也没想到当时米粮铺子的掌柜会是凶手。 在米粮铺子掌柜被押上公堂前,已经在狱里审问过了。 裴勇看着认罪书上所记录的,之后将认罪书交给元策,元策拿起认罪书便读起来。 “王勇,城东米粮铺子的掌柜,于十八日酉时与群芳楼花娘梅花在家中相见,两人苟合之后,王勇发现梅花身上已有梅毒之征兆,而王勇也已染上梅毒,一气之下将梅花打晕。” “随后,看着梅花身上明显的梅花毒疮的样子,生出恶意,便将梅花带入自家祠堂下的地窖,将梅花残忍杀害,剥皮致死。” “本月初三,王勇不满娘子生性放荡,便将娘子如同梅花一般杀害。” 元策念完手里的认罪书后,裴勇将手上的惊堂木扔下,大声问道:“王勇,你可知罪?!” 王勇身上穿着囚衣,跪在地上默默不出声。 “王勇!你可知罪!”裴勇再次大声问道。 王勇像是突然意识过来后,猛地低头认罪。 “都是草民做的,都是草民做的。”王勇头不停地撞地。 第93章 牢狱 木瑾沉着脸,看着王勇的样子。 明明是个名字里有“勇”的人,却从头开始就是一副懦弱的样子。 随后王勇被押下去,秋后问斩。 元策来到木瑾面前,看着手里的认罪书:“王勇承认杀害梅花和他的娘子,但却没见过什么人皮拨浪鼓。” “他有说过梅花的那个榫卯饰盒吗?”木瑾问道,“他为何要将人皮放进楠木饰盒里,再送回群芳楼?” “他说人皮和尸体都是放在地窖里的,并不认识赵大,只是在梅花死后,她的人皮和尸体就不见了。” 六子在一旁唏嘘道:“梅花本来是从群芳楼私会情郎,却没想到是死于非命。” 九福疑惑道:“这梅花在群芳楼里可比跟着米粮铺子生活潇洒多了,就算是不在群芳楼,她梅花作为花魁就算是要选下家,怎么也应该选北江王爷?” 九福睨着木瑾,好奇道:“难不成你们女子都喜欢米粮铺子掌柜这样的?就算这掌柜是年轻了些,那也没有在王府里做姨娘有人伺候着强?” 木瑾还在思索着米粮铺子老板娘和梅花的事,听棋倒是先回话道:“的确,嫁给有权有势的做姨娘,也比嫁给每月月俸还没姑娘零花钱多的人。” “你!”九福越听越觉得这小丫鬟嘴里话里有话。 木瑾理会两人的拌嘴,而是问道:“你们这些都没有问王勇吗?” 九福和六子摇摇头,这些对于案子又没有什么用。 “那这样的话,我想去牢里在问一问王勇。”木瑾说道。 她对于这件案子还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 裴勇看木瑾一脸疑惑没有得到解答的样子,真以为案子还有什么回转,就命九福和六子领着木瑾去牢里。 大理寺监牢。 一处还未走进,便觉得阴森的地方。 从远处看,监牢外,只有一处大门外有两人看守,其他地方都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剩下的全是比一般房屋还要高的墙面。 “这牢里……木瑾姑娘第一次进去可要有个准备。”六子好心提醒道。 木瑾颔首,她知道牢狱之灾、牢狱之灾,在牢狱里,便是灾。 进到监牢后,比木瑾想象的要好很多,地上没有泥污,犯人身上没有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腐烂的样子。 九福和六子不让木瑾仔细看,领着她直接前往王勇所在的牢室。 这里其实在木瑾他们来之前,就被裴勇下令将监牢里收拾一番,监牢里平日里连大人都不进出,这还是头次来姑娘。 看守的衙役是拼了命地冲洗地上的血污和腐烂的血肉。 木瑾几人来到王勇的牢室外,隔着栅栏看着里面的王勇。 此时的王勇没有在米粮铺子里的淡定,却也没有将要被处死的绝望,只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虽然王勇只是在牢室里蜷坐成一团,面上呆滞,但就是给人一种他在极度害怕的感觉。 木瑾好奇道:“是你们用刑太过,他才会如此害怕吗?” 九福冷笑一声:“我们可还没来得及给他用刑,他识时务,早在我们用刑前就自己招了。” 第94章 四宝丸 木瑾看着里面的王勇,总觉得王勇的惊恐很奇怪。 “王勇,我想知道你夜御十女的药是什么?从哪里得来的?” 木瑾这一出口,将九福和六子都惊到了,没想到木瑾作为姑娘能这么直白,而问出的问题是与案情最无关的。 本来还在惊恐中的王勇也被木瑾这一问给问傻了,缓缓抬头看着面前光鲜亮丽的木瑾,突然傻笑起来。 “这药可不是好得的,官爷确定要知道吗?”王勇痴痴笑着。 “我既然问了,就说明我想知道。”木瑾淡淡道,“又是谁将这药给你的?” 王勇笑着,勾勾手指让木瑾靠近,听棋下意识挡在木瑾面前,看着听棋如此紧张木瑾的样子,王勇心里若有所思。 还从未知道大理寺有这样一位公子哥儿,连九福和六子听到这话,都往木瑾方向挪动了几分。 不知道的,还以为木瑾是有着什么尊贵身份一样。 王勇也不在绕弯子,因为他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多说一句也算是在这世上多有一点存在感。 “那药叫做‘四宝丸’,药引是宫里太监的宝贝,四根宝贝做成的一粒药丸。”王勇脸色平静地说道。 王勇说完,九福胃里就直泛恶心,六子下意识夹紧裤子档,只觉得一阵凉飕飕的。 木瑾虽有些不明白所谓的太监的宝贝是什么,但总归是知道这是宫里的东西。 “既然是宫里太监的宝贝,又怎么会让你拿来做药引?”木瑾好奇道,“你们米粮铺子里也没有能制药的地方,这药丸是有人给你的?” “我想知道,那个给你药丸的人是谁?”木瑾眉眼沉下,“是可以出入宫中的人?” “不知道,我不知道。”王勇突然抱头大喊。 木瑾和九福六子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问题会让王勇的反应这样大。 木瑾看王勇的神色,倒是不像是在说谎,于是转移话题,不再继续问那颗药丸:“梅花是群芳楼的花魁,她为何不跟地位更高的人走,而是跟你一个米粮铺子的掌柜?” “她得了花柳病,又有谁会要她?”王勇自嘲地笑笑。 “可你也没有要她,而是将她的性命夺去了,你真的觉得她会不知道你如此心狠手辣吗?”木瑾眉头紧蹙。 梅花能在花柳街做花魁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看不清王勇的真实面目,就算是隐姓埋名逃跑都比跟着王勇强。 木瑾觉得有很多奇怪的地方,这件案子总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但她找不到一丝的疑点,每一处都严丝合缝。 离开监牢之前,木瑾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听到过拨浪鼓的声音吗?” 王勇猛地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面前有着淤泥的地面上,缓缓摇头:“没,没有。” “可群芳楼的花娘们说,在你将梅花带走的那一晚,有人听见拨浪鼓的声音。”木瑾步步紧逼道,“而你的娘子也曾听到过,为何只有你听不到?” 实际上,她更加好奇为何连公子的手下也听不到那晚的拨浪鼓的声音。 第95章 陵庐 王勇依旧抱着脑袋,满脸惊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木瑾见王勇的这幅样子,完全不像是能继续问下去的样子。 出了监牢之后,木瑾的心情就不是很好。案子虽然解决了,心里却还是空空的,像是冤枉了人一样。 六子看着木瑾闷闷不乐的表情,宽解道:“其实是木瑾姑娘将案子想得复杂了,所以现在才会有虎头蛇尾的感觉。” “我一开始的时候,也会这样,现在就好了。”六子将手里的文案收好,“案子已经结束了,我们去喝小酒怎么样?” 六子刚一说出来,就像给他自己一巴掌,木瑾姑娘怎么会跟他们一起喝小酒。 “我不会喝酒,不过我可以等你们喝醉了送你们回家。”木瑾笑道,勉强地打起精神。 离开大理寺之前,九福和六子要把尸格还回殓房给风铃,风铃听说他们要去喝小酒,便开口说道。 “我可以一起去吗?” 听到的几人都是一愣,没想到风铃会主动跟他们一起。 “不可以吗?”风铃看着久久不说话的几人,忐忑道。 “怎么会?我们还生怕你不去。”木瑾笑着。 几人换下身上地衣物,便被九福领着去往一处酒楼。 走过皇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再往前便是热闹下的清净,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一个院门上挂着红彤彤的灯笼。 灯笼的旁边是一个垂下来的木牌,木牌上龙飞凤舞地印着“陵庐”二字。 “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上,我小的时候就在这酒楼里做杂役。”九福来到这里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这里的酒可是整个皇城独此一家,你们能被我领着在这儿喝上小酒,可是你们的福气。” 九福脸上满是傲气,让木瑾一个不喝酒的人都有些好奇是什么酒。 只是,看着木牌上的二个大字,木瑾怀疑道:“这‘陵庐’二字,该不会是你写的?” 这字里行间很有九福的风格。 “有眼光!”九福轻抬下巴,“这可是我不足十岁便写下的,是不是很有官爷我的风范?” “原来是‘陵庐’二字。”风铃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恍然大悟,“我刚刚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 风铃的字迹极为工整,就算是拿去拓写练字都是可以的,但她碰上这种潦草的字迹,是真的很难分辨出来。 六子闻言大笑:“我虽然不识字,但起码写出来的字还是能看的,九福你看看你。” 九福咬着牙,一个爆栗子就想敲在六子头上,奈何六子个子高轻轻一闪就躲开了。 木瑾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字迹不相上下的两人。 几人在酒楼门口打闹说话,酒楼里的人早就听到声音过来了。 看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长相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上穿着淡黄色的衣衫,一根布条缠绕在小姑娘的脖颈,将衣袖和青丝规整地落在身后。 “九福哥,你又欺负六子哥。”小姑娘双手掐腰,嘟着小脸。 随后,视线又落在木瑾和风铃身上,脸上微微一红,忙将双手放下来。 “是九福哥的朋友吗?”小姑娘让开酒楼门口,“快请进,坐里面歇歇。” 第96章 酒 小姑娘说着,随手将院门关上,九福和六子被堵在院门外后,才摸着鼻子,讪讪地打开房门,跟在三个姑娘的身后。 进了院门后,是一个很小的庭院,庭院上支着架子,架子上是葡萄的枝蔓,等再过一段时日,这里就会长出个个饱满的葡萄。 庭院的尽头是一个两层的酒楼,进去酒楼的一层,里面桌椅不多,但人却坐满了,空气中飘来甜香的酒味。 “坐满了。”风铃看向九福。 他们用不用换一家酒楼。 “这只是一楼满了,九福哥每次来都是在二楼歇脚的。”小姑娘走到账房身边,低声地说了几句后,便走过来领着木瑾等人往二楼去。 酒楼的二楼全是厢房,小姑娘领着木瑾几人进到一间厢房后,上了茶:“九福哥很少带姑娘来,这次我就让你们尝尝我们酒楼的葡萄酒。” “葡萄酒?”木瑾和风铃惊奇道。 “我不会喝酒……”木瑾刚说出,小姑娘娇笑道,“没事,姑娘等我送上来后,会喜欢的。” 说着,小姑娘就“噔噔”跑下楼。 “毛毛躁躁的。”九福撇撇嘴。 木瑾微微一笑,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姑娘的名讳是?” “她叫雪碧。”九福说,“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是我师父取的,我师父取名都是这种调子。” “楼下账房叫‘可乐’,跑堂的叫‘汽水’。”九福说起这几个名字身子就抖了下。 木瑾看着九福的表情,问道:“你的名字和这几位不相配,你师父给你取的名字叫什么?” “沙比。”雪碧手里端着托盘,“九福哥叫沙比,不过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名字。” 雪碧小嘴撅着,“我觉得很好听,很符合九福哥这一身正气,师父取的名字居然还不喜欢。” “呵。”九福一脸冷笑,“这名字真这么好,为何师父每次叫我都要笑个不停,她老人家也不怕一口气笑过去。” 雪碧放下托盘,食指指在九福头上,“怎么能这么说师父!” “快尝尝,这是我们师父亲手酿的,从这边到那边,口味是慢慢加甜的。”雪碧对木瑾和风铃的态度尤其好。 “先尝尝别贪多,我去给你们端些饭菜填填肚子。”雪碧笑着说完,转头对九福说,“师父她老人家一会儿就过来,九福哥你好自为之。” 木瑾眉眼带着笑意,看着九福:“原来你也有这么怕的时候,我看你对着裴大人都没这么害怕。” 九福摸摸鼻子,讪讪地喝着小酒。 木瑾看着装在白玉杯里,绛紫色的液体里,飘出葡萄的香味,还有淡淡的酒味。 轻轻地抿一口,瞬间葡萄清透的味道溢满嘴里,甜味是她能接受的甜度,木瑾又抿了一口,感觉类似果酒。 木瑾渐渐沉浸在这奇妙的口感里,连风铃都被这从没喝过的葡萄酒吸引了。 九福手里的还是普通的白酒:“你们姑娘家都喜欢这种甜甜的酒吗?雪碧那丫头也是爱得不行。” 木瑾闻言,抬头看了眼九福,这一眼,让九福有些心虚地撇开眼。 第97章 九福师父 “也不是的,我,还是喜欢普通的酒。”听棋尝了尝葡萄酒后,还是倒了一杯茶喝,“是很好喝的,只是听棋不太喜欢这样怪味的酒。” 九福闻言,抓起听棋的手狠狠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酒就要烈一些,甜的那叫做糖水!” 听棋小脸一红,双手被九福捏在手里,一时不知该不该收回来。 “原来你不娶我是因为喜欢听棋这样的?”木瑾装作伤心的样子,“既然这样,我们相识一场,我去问问叶管家,能不能将听棋……” “闭嘴!”九福连忙松开听棋的手,有些慌乱地瞪了木瑾一眼。 木瑾乖乖闭嘴,只是嘴角的笑让九福越看越不自在。 九福不自在的样子还没过去,房门便被打开,木瑾笑着看过去,以为是雪碧,这一眼却是一愣。 从门外进来个穿着简单但布料极好,不长的头发也是随意地盘起来,两鬓角垂下来的头发还带着微卷。 是个见了就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女子。 九福嘴里的一口酒一哽,连忙站起身子,唤道:“师父。” 木瑾一愣,虽然有些猜到这就是九福和雪碧的师父,但还是在九福说出那句师父时感到惊讶。 雪碧称她师父为老人家,又是养大九福和雪碧的人,木瑾以为两人的额师父就算不是白发苍苍,也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呦?沙……九福来了?”女子本想叫九福沙比的,但想着有外人在场,还是给九福一些面子罢。 九福连接过女子手里的托盘,女子将托盘递给九福后,看向木瑾几位面生的姑娘,挑眉想了想说:“九福,这里面哪位姑娘是你的相好?” 木瑾和风铃都是一脸神色不变,唯有听棋经过刚刚的事,脸上又是一红,在木瑾和风铃的衬托下尤为明显。 “师父你还是闭上嘴。”九福说道,“这是我师父,名叫诗雯,你们叫她大娘就行。” 话落,九福就挨了女子一个爆栗子。 女子随几人一同坐在桌案旁,眉眼带笑地看着听棋:“原来就是这位啊?长得不错,性格也挺好,九福你什么时候去提亲呀?” 诗雯嘴上虽开玩笑地说着,心里却惊讶不已,这个叫听棋的小姑娘,年纪轻轻,这一身内力竟是和她不相上下。 听棋接连被木瑾和诗雯两人调侃,此时脸颊已经跟煮熟的螃蟹一样,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听棋毕竟是跟着木瑾出来的,木瑾自己调笑她就算了,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还是帮听棋解了窘迫。 这下,诗雯的视线又落在木瑾脸上,再一次感叹古代人的模样长得就是水灵,无添加剂无刺激性食物机械,长的就是好,连痘痘都没有。 “你们用饭,我就是来看看我的这个徒儿,看他又闯什么祸没有。”诗雯说着,就起身坐到了一边。 听棋虽说和木瑾身份差不多,但到底是木瑾的丫鬟,此时坐着与木瑾一起吃饭,还是有些别扭。 “姑娘,我还是回府上再用饭。”听棋说着,就打算起身跟诗雯坐在一旁。 第98章 陵庐饭食 “就在桌上坐着。” “那怎么行,来我们陵庐的哪还有不吃饭的?” 木瑾和诗雯一同说出,听棋觉得再推脱下去就是她不知好歹了,只好坐下默默用膳。 陵庐的饭食是木瑾和风铃从未尝过的,连见都未见过。 主食是一个像是馒头模样,却不如馒头白净,表面像馕饼一样,拿起来却和馒头一样软绵绵的。 木瑾撕下一片尝了尝,有着馒头的口感和馕饼的味道,越嚼越香,有股奇怪的香味。 “喂,沾着这个汤吃,你不噎吗?”九福指了指木瑾面前的一小碗汤。 说是汤,却像粥一样粘稠,有些像玉米面糊糊,但闻着却是咸香的味道,木瑾沾了一点放入口中。 果然是咸味,但更多的是鲜味,还有点淡淡的甜,以及……奶香? 很奇妙的口感,吃得木瑾几个第一次来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诗雯看着几位美女的表情,扑哧一笑:“第一次吃不习惯正常,以后多来尝尝,就会觉得还行,不过这些吃多了容易腻,你们隔一个月来吃一次就可以的。” “谁会日日来吃你这酒楼里的饭食?卖的不是吃的,卖的是金子?!”九福吐槽,对木瑾说,“你们是不知道,这酒楼的饭食真的是天价。” 雪碧对着九福冷哼一声,转头笑着对木瑾说:“虽是贵,但做这一道菜费得工夫可不少,其实是值那个银两的。” 诗雯笑道:“几位姑娘是九福的朋友,那就不用给银两了,酒楼里的东西随便吃。” 一听这,九福就不乐意了:“怎地我来就要在酒楼吃饭,就要干活抵饭钱?” 诗雯睨着九福:“那为师还算是疼你的,就你吃的那些和你干的活比起来,起码还要在我这儿干活三百年!” 这次九福倒是没有还口,而是嘴角一勾,笑道:“不过以后我就不怕了,师父你瞅那位姑娘长得像不像金子?” 九福下巴抬起指着木瑾,诗雯冷冰冰的眼神看向九福,九福立马老实道:“这可是晋国首富黄商家的人。” 诗雯眼神一顿,看向木瑾:“沧州叶家?” 木瑾无奈地看眼九福,对诗雯婉笑道:“我只是叶家的一个侍女,吃得起这顿饭还要看诗雯师父的面子。”说着,瞥了眼九福,“不然,我们可就要留在这里干杂活了。” 她也不是死付不起一顿饭钱,但就是不想给这幅脸面的九福付饭钱。 “沧州叶家的扶桑公子还好吗?”诗雯喃喃道。 木瑾琢磨了下诗雯的语气,怎么总觉得这诗雯师父像是认识公子一样。 “公子应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不是说扶桑公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从小就体弱多病吗?”诗雯有些失神道。 闻言,木瑾有些疑惑地看向听棋。 公子从娘胎里带病的事,是外面都在传闻的吗? “没有的,没听说过公子有体弱多病的?”听棋疑惑道,“诗雯师父是不是听别人说的谣言?” 第99章 生闷气的小少年 “哦,那我记错了。”诗雯笑笑,“你们继续吃。” 说着,便起身离开了厢房内。 木瑾目送诗雯出了房门,回头看向还在拼命往嘴里塞吃的九福。 “你们师父有在你们面前提起过我们公子吗?” 九福想了想:“没有,毕竟扶桑公子还有谁会不知道的?” 木瑾低下头,心里还是有些疑惑。 在素问神医开出檀雪香的药方后,就再也没传出过公子体弱多病的传闻,就算是之前也只是传出公子性情不定。 “你们酒楼可以将饭食带回府内吗?”木瑾说道。 虽然她一时吃不惯这陵庐的饭食,但不得不说这股奇妙的口味很是让人上瘾,带回去正好可以给公子尝尝。 可以的话,还想带给木歌尝尝。 “饭食不行,酒的话,可以给你装在酒壶里。”雪碧说,“这饭食,尤其是这个汤,凉了的话很难喝的。” 正是这样,陵庐里一般来人都是带酒离开,从不堂食。 “这样啊。” 傍晚叶家。 木瑾到叶府的时间还早,天才刚昏昏亮。 她还没有走到折若院时,就看见面前亭子里,正坐着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儿,在木瑾看见她时,她也在看着木瑾。 玉姬就这样坐在亭子里,谪仙般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木瑾走进。 毕竟两人都已经照面,还是对视过的,木瑾总不能当做没看见玉姬直接走了,不然晚上公子就可能来找她说事了。 虽然她是很喜欢玉姬这个人,但玉姬和公子之间的关系让她有点……妒忌? “玉姬姑娘。”木瑾硬着头皮上前。 玉姬笑着,看向听棋手上的东西:“那是什么?” 木瑾:“……”见者有份…… “这是木瑾从皇城一家酒楼里带回来的,说是一种葡萄酒,颜色鲜艳好看,味道带着甜味,很适合女子饮用。”木瑾看着玉姬的面色,斟酌地说,“玉姬姑娘要不要来一点?” “葡萄酒……”玉姬喃喃道,“是不是一家叫做陵庐的酒楼?” 木瑾一愣,原来玉姬知道这家酒楼?顿时有些尴尬。 “正是。” “那玉姬便尝尝。”玉姬笑道,“这陵庐的陵便是我们陵国的陵字,陵庐从前就在陵国内,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不见了。” “玉姬听说过陵庐的葡萄酒,但就是没有尝过。”玉姬脸上带着笑意,“这次可是要托了木瑾姑娘的福。” 木瑾抿嘴笑着,心里为木歌感到悲哀。 这孩子也太可怜了,就好这一口酒,硬是到现在都没喝上一口,好不容易她想起来带回来,结果还被人截胡了。 木瑾将酒留下,没在亭子里多待一些时间就会折若院了,主要她们两个也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刚进到折若院里,就看见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个嘴都要撅到天上的少年,少年背对着大门。 整个小背影都在散发着生闷气。 木瑾轻叹了声,少年立马转过头来,不乐意道:“你谈什么气!难道不是你的错?怎么把我的酒给了别人喝!” 说着,木歌都要哭出来一样。 第100章 再次翻车 从木瑾一进府,他就闻到木瑾身上带着的淡淡酒味,还看见听棋手里的酒壶。 本来是想主动上前接过酒壶的,但想了想不急于这一时。 谁知道就这么一会儿,他到手的酒就进了别人的肚子,关键他还在不远处闻着酒壶里散发的他没尝过的酒味。 “这次是姐姐错了,下次我偷偷将酒给你带回来,谁都不给!”木瑾哄着木歌,“连公子都不给。” 木歌听到木瑾给他带酒连公子都强不过去,便面色缓和地转过身来,只是刚一侧身,就是一愣。 连忙行礼:“公子。” 木瑾:“……”为什么每次都是她说这种会得罪的话时,就会有公子在身后听着。 木瑾默默转身行礼,同时瞪了木歌一眼。 木歌也觉得委屈,公子和木清的身手比他强太多,他没注意到两人来了很正常。 跟在扶桑公子身后的木清垂下眼帘,心里微微叹息。 上次公子听到木瑾姑娘说要嫁给大理寺那个小黑脸的时候,回到府上就控制不住情绪发病了。 结果这次又被公子听到类似的话。 木清无奈地看了眼木瑾。 这木瑾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把她的机智用在公子身上呢? 叶扶桑没有理会正在行礼的两人,擦身从两人身边走过去,木瑾连忙起身跟上去。 在三人进了屋子后,木歌才起身,转身用轻功尽快离开折若院。 叶扶桑进屋后,在榻上坐下,木瑾和木清默默站在一旁。 她不知道公子此番来的目的,但她身上的圆领翻袍还没有换下,一时只好降低存在感,生怕公子怪罪下来。 木清琢磨着叶扶桑的神情,虽然琢磨不出,却还是以防万一地点起放在一旁的熏香炉。 檀雪香独有的香味缓缓充斥着整个屋子,木瑾在这檀雪香的气味下,心境都平和了不少。 “你近日在大理寺如何?”叶扶桑清冷的声音响起。 木瑾抿抿嘴,说道:“还好。” 叶扶桑点点头,“去将衣裳换了。” 木瑾颔首行礼,转身来到一侧的睡房,正要解下衣带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公子和木清就在一旁的房间。 他们之间只有一扇屏风挡着,虽说外面两人看不见,但解下玉佩发簪的声音还是能传到外面的。 她一时不知该换,还是不该换。 “公子,小的去给公子泡壶茶水。”木清在木瑾进到侧房后,开口道。 叶扶桑颔首。 听到木清离开房门的声音,木瑾便开始换下身上的衣服,她在公子面前都宽衣解带过,此时隔着一道屏风根本不算事。 只是,两人多日没有温存,且两人之间明明都知道出现了矛盾,却都没有去说通这些。 木瑾换衣时心不在焉,等发觉的时候,叶扶桑已经走到木瑾身后,此时木瑾身上只剩下一身淡蓝色的亵衣。 “公子!”木瑾一惊,双手下意识就想护在胸前。 而在木瑾一双玉手抬起时,叶扶桑已经将白玉的小手握在手中,缓缓靠近木瑾脖颈一寸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 “去沐浴。”说着,抱起木瑾便往浴池里去。 第101章 醋坛子要翻了! 浴室内水花荡漾,一室春光。 木清默默站在门口望天,旁边是琴棋书画四个丫鬟静候着,等着吩咐。 几人面对着折若院门口,徒地门口闪过一抹白色,等琴棋书画四个丫鬟看清来人时,木清已经上前行李,四个丫鬟紧跟其后。 “玉姬姑娘。” 玉姬走过来,看着这门口站着的几人,问道:“你们不进去伺候吗?” “公子和木瑾姑娘在房内有事,小的在外伺候着。”木清见人三分笑,“玉姬姑娘是来找木瑾姑娘的?” 玉姬看着房内,明白了些许:“我是来找扶桑公子的。” 在心里将木清的话回想几分,玉姬如雾般的眉头微蹙:“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罢。” “公子和木瑾姑娘出房门应该还要有些时辰,玉姬姑娘若不先回院子里,等公子出来后,小的再去请玉姬姑娘?”木清低眉说道。 玉姬在折若院里左右看了眼,走到亭子下的石凳上:“我便在这里等着。” 玉姬脸上带着坚定,木清也不好再往下说去,命听琴在此伺候好玉姬姑娘。 听琴亲自沏了壶清茶,给玉姬端上,放了些木瑾喜欢的瓜果。 一只纤长的手执起茶杯,玉姬心不在焉地抿着,幽幽问道:“扶桑公子和木瑾姑娘经常做这些事吗?” 听琴闻言,有些脸红,不知该怎样回答。 “公子公事繁忙。”听琴只能说到这些。 “那……”玉姬没有波澜的眼神看向听琴,“你说,扶桑公子会和木瑾姑娘成亲吗?” 听琴一愣,玉姬平淡的面容上她看不出玉姬问出这样问题的目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连木瑾姑娘也知道。 一个侍女的身份是无法嫁入皇商叶家的,更不用说现在的扶桑公子已经是晋国的渊王爷。 玉姬看听琴的神色便不再为难她了:“你先下去。” 折若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玉姬说的话,木清和几位身怀内力的丫鬟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画咬咬牙,凑到听琴面前,小声地问道:“听琴姐姐,那玉姬姑娘问这是作甚?” 怎么听都是不怀好意的问题。 听琴瞪了听画一眼:“不可多言!”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木瑾和叶扶桑穿戴整齐地出现在院子里,叶扶桑看见玉姬,便向玉姬所坐的位置去。 木瑾抿抿嘴也跟了上去。 玉姬起身,冲着两人行礼,与木瑾淡笑着,转向叶扶桑的面容便沉了下来。 “扶桑公子,玉姬有事要与你说。”玉姬随后看向木瑾,“木瑾姑娘,告辞了。” 玉姬这两句话一前一后,分明就是有话要对叶扶桑说,但是有不能让木瑾跟着。 木瑾看向叶扶桑,便见叶扶桑点点头:“你也劳累一天了,早些歇息。” 说罢,便于玉姬往折若院外走去。 木瑾再次看着两人相伴离去的背影,心里的酸意比之前浓了些。 正要回房的木瑾,突然想起赵妱的事,据九福和六子所说,赵妱已经被送到府上了,如今正在后院学规矩。 木瑾想了想,还是去后院看看赵妱这小姑娘。 第102章 学刺绣的赵妱 木瑾刚行至路过一叶轩处,从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院子里,正在交谈的两位佳偶。 她没有内力听不到叶扶桑和玉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两人交谈的神色,木瑾有些惊讶。 叶扶桑面上依旧淡淡,而玉姬却是秀眉紧蹙。 两人见过的这几次面里,木瑾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玉姬有开口说这么多话的时候,那神色,一看就是在与公子争执些什么。 木瑾想起她和公子在浴室中,玉姬却一直坐在折若院内。难不成是因为不愿她与公子欢好吗? 毕竟,她也厌恶公子和别人欢好。 木瑾想不通,到现在公子都没有说明白玉姬在叶家的身份,她就算是心里不满,也不知道该怎么对玉姬。 反正现在公子贴身侍候的只有她,待她慢慢想。 —— 来到叶家下房处。 木瑾一进门,就看见了之前满脸胆怯的小丫头。 此时,小丫头赵妱正在安静地听着婆子的指示,拿手里的针线往绣布上刺绣。 赵妱是木瑾召回来的,叶管家琢磨不透该怎样处置这丫头,便让她去做折若院里的三等丫鬟。 折若院现在不缺人,管事婆想了下折若院里丫鬟们的手艺,众丫鬟里没有刺绣非常出彩的,便教了这赵妱刺绣。 管事婆马马虎虎地教着,赵妱还算是认真地在学,虽然学得不怎么样,婆子也没有严厉说她。 毕竟折若院里其实不少会针线的,木瑾的衣服也都是和主子一样是外面手艺精湛的绣娘所制。 至于平时绣个锦帕荷包,谁的手艺都不如木瑾。 “木瑾姑娘。”管事婆行礼,赵妱有样学样地也跟着行礼。 此时的赵妱和木瑾当时见到的姑娘已经完全不同了,真就像是个大户人家里的孩子。 木瑾上前看了看赵妱所绣的东西,可以看出以前是没有碰过刺绣,但初次接触刺绣也已经算是不错了。 木瑾毫不吝啬地夸奖,随后对着管事婆颔首道:“赵妱就让折若院的丫鬟教罢,总不好劳烦嬷嬷。” 管事婆笑道:“哪里的事,只是这丫头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木瑾姑娘要好好教。” 赵妱的身世已经调查清楚,只是云赫侍卫让他们先多盯着这个小丫头。 “木瑾明白,会让听琴好好教的。”木瑾说道,“木瑾也会多多管教赵妱的。” 赵妱低着小脑袋,默默听着两人的话,她的心里是很想上前感激叶家,报她的忠心,只是她手里的手帕都要搅烂了,还是没敢上前。 “对了木瑾姑娘,这些天叶管事在忙,托了我一件事。”管事婆给木瑾上了壶茶水。 木瑾一看,就知道这件事一句话还说不完。 管事婆命人去沏茶,木瑾轻飘飘地看了眼赵妱,再看向去偏房泡茶的丫鬟,赵妱呆了一瞬,随后连忙跑到偏房去。 “这丫头,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管事婆摇摇头,“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沏壶茶,跑那样快作甚?” 木瑾笑笑,“她还小,慢慢来。” 第103章 饰盒来历 “前些日子,木瑾姑娘不是找叶管家打开了个饰盒?”管事婆说道,“叶管家想问问姑娘,那个饰盒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叶管家问这个做什么?”木瑾疑惑道。 那梅花的楠木饰盒不像是寻常之物,米粮铺子的掌柜应该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而梅花从小就在群芳楼里,不可能这样的饰盒只她梅花有。 难不成梅花的死还与叶管家有关? 木瑾沉着脸,在心里思索着这件事跟叶管家之间的联系。 “哦,叶管家说,那楠木饰盒的手艺不是一般人能制作出来的,他也懂榫卯手艺,便想去拜拜师。”管事婆笑道,“你也知道,我们叶府平日里不算太忙,叶管家就想着没事也给府上做几件榫卯饰物。” 木瑾闻言更加怀疑叶管家了。 这京都叶府内,公子不住在这边,事务是没有那么忙,但叶管家却还是要管着叶家在京都的店铺生意,怎么都闲不到有空花精力去做饰物。 管事婆坐在木瑾旁边,面上冷汗涔涔。 ——怎么问木瑾姑娘一个问题这么难呢? 难不成那饰盒还是木瑾姑娘在外的相好给的? 管事婆被木瑾沉思的模样,慌得脑子里都开始乱想了。 木瑾看管事婆有些左右为难的脸时,说道:“那日来请叶管家帮忙的,其实不是我,是大理寺的人,那个饰盒就是大理寺的证物。” 见木瑾终于说了,管事婆面上重新扬起笑容。 “所以,那饰盒的主人如今已经死了,叶管事要是实在想知道的话。”木瑾淡笑道,“木瑾可以去问问饰盒主人的好友。” “哎好,还请木瑾姑娘闲的时候去问问,我看叶管家的脸色,好像还是很想知道这精通榫卯手艺的匠人。”管事婆笑笑。 木瑾领着赵妱回到折若院里,一路上都在想楠木饰盒的事情。 翌日。 风和日丽,小风吹着很是凉爽。 昨日得知公子在府上后,木瑾一早就前去一叶轩侍候。 得到的又是公子已经离开府上。 木瑾站在一叶轩院门外,小脸上全是不满。 扶桑公子在没做王爷之前,只要是在府上,就只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那会像现在这样,一天都见不到人? “木瑾姑娘。”一叶轩的护院看着木瑾的脸色,说道,“近日端阳节快到了,公子这几日繁忙些,等端阳节就能在府上了。” “木瑾知道了。”木瑾失落地回到折若院内。 “既然是这样,那姑娘我们就去群芳楼问问杏花姑娘,楠木饰盒是怎么来的?”听棋说道。 —— 群芳楼外,站着两个妙龄姑娘,两位都面带轻纱,只是那露出来的眉眼也让人看了动心。 “群芳楼现在怎么破旧成这样子了?”听棋看着面前的群芳楼。 群芳楼本就是花楼,比起其他的房屋更加鲜艳亮眼,只是此时,眼前的群芳楼门匾半拉着将要掉下来。 地上落着些已经撕烂掉的灯笼,连院门都是坏了的。 “群芳楼招不来客人,楼里的那么多花娘,还怎么生活地下去?”木瑾说道。 第104章 破旧的群芳楼 “那这群芳楼的人都应该走了?”听棋看着这破败的群芳楼说,“那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木瑾叹了口气,往后退到群芳楼一侧,指着群芳楼后院说,“那里还有炊烟,群芳楼里还是有人的。” 听棋脸红地低下头,她是有内力的,五官还比木瑾敏锐,空气中传来的饭菜味她应该更早发现才对。 群芳楼的大门没有上锁,木瑾和听棋直接进入到里面,在楼台上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人,便往后院去。 后院燃起炊烟的并不是庖房,而是在后院的一处角落里,角落里正在燃烧着什么东西。 木瑾走进,拿起一根木棍在火堆里搅动。 “这是什么?”听棋好奇地看着木瑾木棍指着的地方,“像是一个小瓶子。” 木瑾看着这个瓶子沉下脸。 这个瓶子与杏花给她的白玉酒瓶很是相似。 从后院厢房里,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上了些年纪,身上穿着的布料很好,只是衣服已经破旧。 鸨母一看到后院多出两个天仙似的美人,面容平静地走到水井旁取水。 这要是在以前,鸨母看到这般模样的女子,总要哄骗到群芳楼的。 “鸨母,杏花姑娘还在吗?”木瑾问道。 鸨母一听这有些耳熟的声音,撩开挡着眼睛的碎发,仔细在木瑾脸上看了一圈。 这不就是当时来群芳楼的大理寺官员之一吗? 她当时只觉得木瑾生得男生女相,却没往木瑾就是女子这方面想。 “是你啊。”鸨母将手里的水桶放下,“没想到大理寺里还有女子。” “杏花应该还在房间,姑娘你找她有何事?”鸨母看着木瑾,眼里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放光。 木瑾颔首致谢,便和听棋往厢房里去。 “那鸨母是什么眼神?!”听棋皱眉,“她还想将我们买了换银两吗?” 木瑾淡淡道:“估计是。”她瞥了这群芳楼一眼,“这楼阁里的花娘,十个里估计就有八个是被迫买来的。” “这杏花姑娘住的是哪一间厢房?”听棋懊恼道,“我当时怎么就没问呢?” “没事,我知道。”木瑾径直往一间房里走。 上次杏花去给她拿楠木饰盒的时候,她有注意到杏花回的屋子。 “这厢房里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听棋说着,突然一顿,“这个厢房里应该有人。” 听棋指着一间厢房,正指着,厢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个花娘,花娘身上还背着个包袱,连头也没抬,擦着木瑾两人的身子就离开。 “看来这群芳楼里的花娘都走得差不多了。”木槿叹气道。 走到一间布置得稍微好一点的厢房门口,木瑾抬手敲门,站在旁边的听棋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件厢房。 他们练武之人的五官敏锐,呼吸平和,更能听出来身边不是练武之人的呼吸声。 而这件厢房里,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听棋甩开脑子里的想法,可能是厢房里的风声太大。 木瑾敲了许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声,她将耳朵靠在门上,细细地听里面的声音。 第105章 杏花自尽 “咚——!”地一声。 门内传出一阵巨响,木瑾趴在木门上的耳朵都震得生疼。 “姑娘,站在奴婢身后!”听棋将木瑾拉到身后,撩起裙摆,一脚踹在房门上。 “砰——”房门被打开,扬起一地的灰尘。 听棋扇开迎面扑来的灰尘,率先走到厢房里去,一走到梳妆案前,就见一个花娘摔倒在地上,脖子上绕着一根白绫,白绫下是青紫的痕迹。 “姑娘。”听棋惊讶地回头看木瑾,此时木瑾已经走到听棋面前,看到了面前已经没有生息的尸体。 木瑾上前,撩起散落在花娘脸上的白绫,杏花俏丽的面容上,此时一片泛白,嘴唇泛着苍白。 好好一位年龄姑娘,此时静躺在地上,从窗外吹来的风拂过木瑾的脸庞,她只觉得风中像是带着刀子一样,毫不留情刮在她脸上。 “杏花姑娘为何好好地就自尽了。”听棋蹲在木瑾身边,伸手将杏花半阖的眼帘遮上。 木瑾来到皇城的时日不多,见到的人也不多,米粮铺子的老板娘,还有如今的杏花,全都死在她面前。 木瑾只觉得心里一阵的无力。 “听棋,去将鸨母唤来,看如何安置杏花的尸体。”木瑾垂下眼帘道。 听棋走后,看着杏花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裳,木瑾没有伸手将衣裳规整好,而是在这不算小的厢房里四处走动。 在杏花的尸体旁边,还有一个倒在一旁的木凳,木瑾拿起厢房内相同的木凳,在房梁下放好,小心地站上去。 房梁不算高,木瑾在木凳上踮起脚,一伸手就能碰到这房梁。 杏花不知道死了多久,脖子上的纱织白绫已经断落,这次让她们站在厢房外听到杏花尸体摔在地上的声音。 房梁上有一处,上面有着擦痕,擦痕在房梁上不明显,木瑾在擦痕处摸了一下,上面还有白绫留下的线丝。 确定杏花真的是自尽后,木瑾缓缓在木凳上蹲下身子,不大的木凳在木瑾最后一只脚落在地上后,还是被木瑾的衣裙蹭倒了。 剧烈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响起,惊得木瑾身子一颤。 木瑾随后走到梳妆案旁,梳妆案上摆放的饰物与饰盒,和无人打扫已经落灰的屋子不同,杏花将这梳妆案打理得很是干净。 面前立着一块铜镜,铜镜上也没有落下一丝灰尘,木瑾无神地盯着这块铜镜。 以杏花上吊自尽的姿势,她在死前是面朝着这面镜子的。 木瑾有些不解,上吊自尽之人死前双眼暴突,舌头外伸,面相极为丑陋,杏花从小作为花娘,最是爱美,怎会死前看着自己丑陋的一面? 木瑾看着这面铜镜,铜镜里的她未施粉黛,满脸带着心事,右耳上带着银镶白玉兰耳坠。 耳坠晃动,坠着木瑾的耳朵,木瑾的目光看向耳坠,猛地睁大双眼。 在耳坠后面,正站着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整个面具包裹着那人的脸,只留下两个空洞,空洞里是一双仿佛淬了毒的眼睛。 第106章 血花面具 而木瑾注意到了,却是面具上一朵黑色的花,浓郁的黑色中间,是血红色张开的花蕊。 在这张洁白无瑕的面具上,显得格外诡异。 木瑾心里一惊,猛地转身。 一阵风刮过,再次卷起房间里的灰尘,屋子里除了木瑾,就是躺在地上的杏花。 “姑娘!” 听棋和鸨母一同出现在厢房内,鸨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进到厢房里看到地上的杏花,差点背过气去。 “姑娘,你在看什么?”听棋见木瑾一直往窗户外面看去。 木瑾走到窗前,伸出窗外看了看。 “我刚刚好像从镜子里看到这里站了个人。”木瑾眉头紧蹙道,“你看下这里用轻功能上来吗?” 杏花的厢房在二楼,窗外是一颗遮阳的大树,树叶茂密,站在窗前朝外看去,便是那曾怀疑放过拨浪鼓的假山。 听棋闻言,双手放在窗户框上,便跳上了窗户框,随后在木瑾面前轻松地跳在大树上。 “你看下有没有别人留下的痕迹。”木瑾赶忙说,怕听棋速度太快没注意到。 听棋听到木瑾的嘱咐,正打算往下跳的时候身子顿了下,在她所站着的位置四下张望。 随后,再跳回到窗户框上,木瑾站开,以为听棋是要进来,结果听棋攀着窗户框往楼顶上去。 木瑾再次把脑袋伸出窗外往上看时,已经没有听棋的身影了。 她不由有些担心,那个带着面具的人给她一种很怪异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有些心惊。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听棋重新出现在窗户框,进到厢房后,听棋小小的脸上带着严肃。 “可是发现了什么?”木瑾连忙问。 “没有发现……”听棋脸色难看道,“但是姑娘说的那个人自己出现了。” 她当时正在楼顶上查看,冷不丁就觉得身后站了个人,一转身就是一双阴狠的眼睛,藏在白色面具后面。 听棋心里一慌,她连这个人出现在身后都没有察觉,更看不出对方的功力。 这要是动手,她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只希望公子派在姑娘身边的暗卫能及时出手,他们打这人一个出其不意。 就在听棋想要动手时,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就没有人了。 听棋一愣,生怕那人是回到了姑娘身边,连忙回到厢房里。 “那就是真的有这个人存在了。”木瑾沉吟。 “那他就是杀害杏花的凶手?”听棋说,“我们去找大理寺?” 木瑾摇摇头:“杏花的确是自尽的。” 但至于那个带着白面具的人,是在杏花死之前就存在,还是死之后才来的,哪就不能肯定了。 有可能是杏花为了逃避这个人才死的,也有可能是这个人逼迫杏花自尽。 看着坐在杏花面前差点背过去气的鸨母,木瑾问道:“鸨母可曾知道这样的人?一个带着白面具的人。” 鸨母从地上站起来,表情有些呆滞,一时没反应过来木瑾的问话。 木瑾又重复一遍,鸨母不语了会儿后,说道:“带杏花和梅花到我们群芳楼的人,就曾带过白色面具。” 第107章 虫子 “但姑娘要是说那个人将杏花杀害的,那……”鸨母一顿,“那是不可能的。” “为何?”听棋不解道。 木瑾淡淡道:“那个人已经死了?” 鸨母能这么肯定地说不是那个人,那就只有死人才能让鸨母如此肯定。 “对。”鸨母没想到这位长相不凡的姑娘能猜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当时将杏花和梅花带到我们群芳楼后,我们可是花了好多的银两,也得亏这两姑娘有出息。” 说着,鸨母又想起如今群芳楼到人去楼空的地步,不还是拜梅花所赐,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那人拿了银两之后没有立即离开,奴家又好奇那人面具下的模样,就让人跟着那人,看长得是个怎样见不得人的模样。” “之后派去跟踪的人就剩一口气跑回群芳楼,让奴家找人医治他,说那个戴面具的人已经死了。”鸨母说起这件事就觉得晦气。 “那你派去跟踪的人没有救活?”木瑾问道,“他所受的是什么伤?” “伤?”鸨母愣了下,“好像不是什么伤,应该是中毒了?说是中毒,奴家还觉得像是中蛊了。” “……”木瑾说,“那你将那人的症状说一下。” “那小子回来的时候,四肢都是软的,浑身使不上劲,完全就是爬回来的。”鸨母比划着,“那胳膊和双腿,扶都扶不起来,跟个鱼似的,滑不溜秋的。” “这是什么症状?”听棋听得挺邪乎的。 “这谁知道,后来那小子的身上就开始出现腐烂,那身上的血肉一大片一大片地往下掉,可吓死个人!”鸨母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后来有个伙夫看那小子还活着,实在是痛苦,就将那小子一把火给烧没了。” “烧没了?”木瑾问道,“还是烧成干尸了?” 怎么会烧没了? “就是连尸骨都没有,烧成渣渣了,就那一抔灰,风一吹就散了。”鸨母惊恐道,“可这正常人怎么会烧得这么干净!姑娘您说吓人不吓人!” “你们那个伙夫倒是聪明,直接一把火将人给烧没了。”木瑾皱眉道,“那你们找人医治他了吗?连找大夫看看那人的症状,直接将人烧死了?” 鸨母摇摇头:“太快了!那小子从爬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开始往下掉着血肉,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浑身都是血骷髅啊,这就算是有神医,也治不好?” “总不能将自己身上的血肉割下来,补到那小子身上?”鸨母鲜红唇一撇。 “你派去跟踪的那个人只说了戴面具的人死了,还有没有说其他的?”木瑾皱眉问道。 “都这么多年了……”鸨母想了想,“好像说什么有虫子?” “虫子?那个人身上有虫子吗?还是戴面具的人身上有虫子?”木瑾皱眉问道。 “这不知道啊。”鸨母托手,“都说那小子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快没了。” 木瑾无奈叹气:“那先将杏花入土为安。” 鸨母一顿,嘴角一撇:“那就交给姑娘了。” 说着,连忙出了厢房,不一会儿,厢房楼下传出响声,鸨母已经带着包袱急匆匆地往外跑。 第108章 暗卫出事 听琴看着这鸨母,不悦道:“连自己的店都不要了吗?” 木槿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杏花,天气渐热,尸体的身上渐渐开始飘出难闻的气味,一些小飞虫也都落在杏花身上。 “听琴,你再跑一趟,讲义庄的人找来,将杏花的尸体找个日子埋了。”木槿淡淡道。 听琴听了木槿的话,再次跑出群芳楼,木槿这次没有再四处乱看,而是坐在木凳上静静地看着杏花。 杏花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只手放在肚腹上,一只手落在地板上,木槿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杏花的手,就伸在她鞋尖前。 已经苍白的右手手掌处还有着白绫留下的勒痕,食指间的杏花痣依旧鲜艳,就像人皮拨浪鼓上的丹青一样。 木槿不知为何突然从杏花身上想起人皮拨浪鼓的事,一时玉指按在鬓角揉动。 待将杏花的尸体讲给义庄之后,木槿便带着听琴回了叶府上,去给叶管家说起这件事。 “那楠木饰盒的主人已经不在了,连她的友人也在今天木槿去的时候自尽了。”木槿脸上带着抱歉。 叶管家闻言面上有些失落,但还是对木槿点点头:“多谢木槿姑娘了。” 木槿摇摇头,她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木槿和听琴走了之后,叶管家整理整理衣裳,抬脚往一叶轩的方向去。 木清听到房门外的动静,便来给叶管家开门。 叶管家走到叶扶桑面前,将木槿所说的内容全都说给叶扶桑。 这时,从窗外又飞进来一个暗卫,暗卫单膝跪地,是平日里怎在木槿身边的暗卫,这是到了换人的时候,才过来禀报的。 “公子,今日在群芳楼……噗——”暗卫正说着话,突然突出一口血,血像是流不尽一样,从嘴里往外涌。 暗卫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地上的血潭,身子直直往地上磕下去。 木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叶扶桑已经到了暗卫的身旁,将暗卫的命门控制住,堪堪留下一口气。 随后,房间里又进来几位暗卫,将倒在地上的暗卫的带走。 叶扶桑眉头紧紧皱着:“务必将他给我救醒!” “公子!”木清连忙到叶扶桑身边,将叶扶桑沾了血的衣摆撕掉。 地上还有叶扶桑衣摆上的血肉眼可见的情况下,变成一团乌黑。 房间里收拾好之后,叶扶桑也不愿多待,到了书房后,第一句便是:“将木瑾和她身边的丫鬟带来。” 跟在木瑾暗里的暗卫一行会有两个,这样一人可以看着木瑾,一人可以传递消息。 而刚刚,和倒地暗卫一行的暗卫也是同样的情况。 叶扶桑留给木瑾的也是暗卫中的佼佼者,如今两人都以奇怪的症状奄奄一息,怎能让叶扶桑不气。 木瑾一进到书房里,就感觉出气氛的不对,先不说叶扶桑眉眼沉沉的样子,连木清万年不变的淡笑表情都没有了,眼里是说不上来的严肃。 她心下琢磨,在群芳楼面具人的印象里停留几分。 “将你今日的行程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第109章 初见 木瑾便把今日的事情一一说出,在说到听棋在楼顶上见到那个戴面具的人时,叶扶桑和木清一同看向听棋。 听棋很少见到叶扶桑,但作为大家的主子,她是怕叶扶桑的,如今连书房里的侍从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让她连忙说出在楼顶上的事。 “你说那戴面具的人消失了?”木清皱眉道,“你也是习武之人,就看不出那人是如何离开的?竟用‘消失’一词?” 听棋摇摇头:“很奇怪,在那人站在奴婢身后时,奴婢都没有感知到他的气息。” 听木瑾和听棋讲完之后,叶扶桑让两人回去,木瑾临走前想了想,还是说道:“那面具上的花,木瑾觉得像是木槿花,就是不知道木槿花还有黑花红蕊的。” 木瑾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将嘴里的话说出来:“那朵花,与玉姬姑娘眼角下的花印很像。” 说完,木瑾偷偷注意着叶扶桑的表情。 ——不知道公子会不会怀疑是她故意陷害玉姬姑娘。 木清闻言垂下眼帘,暗自想着:当初公子执意要将玉姬姑娘带回叶府,就是对玉姬眼角下的花印情有独钟。 叶扶桑除了木槿外,从未接触过其他妙龄女子,那还是木清第一次看见。 ——洗尘宴上,公子端坐高台,台下是翩翩起舞的玉姬,在玉姬露出绝世面容后,洗尘宴上的其他人都沉迷于玉姬的容貌。 唯有公子,在木清还没有从玉姬面容上收回视线之时,公子已经出现在玉姬面前,伸手抚上眼角下那朵绽放的花印。 如今木槿姑娘这样说,木清抿抿嘴,不知公子的心里更偏向哪一边呢? 木清低头思索着,殊不知木瑾的余光落在了他身上。 木瑾不知道木清在想什么,但看这副“灵动”的模样,应该是木晰才对。 叶扶桑在听到面具上有和玉姬脸上一样的花印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木瑾,木瑾身上的花印在腰窝处,她洗澡又向来都是身子进到浴桶里才会让人进去伺候。 如今,知道木瑾身上有花印的,估计只有叶扶桑,还有印上花印的人。 叶扶桑在第一次见到木瑾腰窝上的花印时,就觉得有些奇怪,这花印栩栩如生,上面的花就像是长在美人儿身上的一样。 以美人血肉,滋养花。好似随着美人没有生机,花会凋零一样。 叶扶桑有去找过刺青手艺高超的匠人,能刺出颜色的在四国里也是寥寥几人,而能把图案刺得像是活的一样的,如今都还没有找到。 他最初曾问过木瑾关于她身上的花印,木瑾一脸迷茫,到现在还以为她背上有一个胎记。 木瑾和听棋离开一叶轩书房后,叶管家后脚便来了。 “问过木瑾姑娘了,说是那饰盒的主人已经死了,连主人家的闺友也自尽了。” 叶扶桑颔首,这些在刚才就已经听木瑾说过了。 “怎么就这么巧都死了?”叶管家皱眉。 叶扶桑按压眉头,吩咐道:“去将群芳楼讨来,里面任何物件先不要动。” 第110章 端阳初 端阳佳节将至,皇城里的气氛都与往常不同。 木瑾这几日里,总算是又回到了公子身边侍候,木清主外,她主内。 从一叶轩出来后,木槿迎面碰上玉姬。 玉姬一改往日里的流仙白衣纱裙,换上一身水蓝振袖收腰舞裙,裙摆处是缀上流苏银坠,一举一动之间尽显灵动十足。 今日端阳佳节,叶扶桑前去宫中赴宴,玉姬前去献舞。 将叶扶桑等人送出叶府,看着一众人离开的背影,木瑾微微出神。 那日,与叶扶桑说起了面具上的花印和玉姬脸上的花印是同一种花后,叶扶桑也没有去找玉姬说这件事,而公子也不想是怀疑她诬陷玉姬的样子。 自来到皇城之后,木瑾越来越读不懂叶扶桑的心思,或者说,在这天子脚下,她那点聪慧,不足以读懂这深陷尔虞我诈的所有人。 木瑾转身,打算回府,从门口的石狮子后面木歌疾步走出。 “可算是赶上了。”木歌拉起木瑾,“走,我们去过节去!这皇城的端阳节可好玩了。” ——陵庐酒楼门外。 木瑾带着木歌站在门口,面前的陵庐酒楼在端阳佳节挂上了喜庆的灯笼,灯笼上面还有黄线编织的吊穗,吊穗的低端是一个个小铃铛,随着风吹起,小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这里就是你说的有那个紫色酒的地方?”木歌左右看了看,“这么偏僻,你是怎么找到到这地方的?” “大理寺的人带我过来的。” 陵庐的院门没有关,木瑾两人来的还算早,酒楼里的人还不算多,木瑾和木歌刚站在陵庐门口,就有小二上前来。 “呦,这位姑娘有些眼熟啊。”小二的目光落在木槿脸上,在木歌瞪向他时,连忙移开视线。 木瑾和风铃上一次都是穿着大理寺官服来的,也只有雪碧和诗雯看得出两人是女子。 木瑾和木歌刚一走进酒楼,木歌就深吸了一口气:“葡萄味好重。” “那是当然了,我们这里的葡萄酒可是非常出名的!”雪碧掐着小腰得意地说道,“木姑娘?” 雪碧定睛一看,绕着木瑾转了两圈:“木姑娘今日好漂亮啊!” “木瑾今日来,特地带了弟弟过来尝尝你们这里的酒。”木瑾淡笑道。 “快请,快请!”雪碧将木瑾两人领到楼上去,“九福哥和六子哥再晚一些估计也就到了,到时候大家更加热闹!” 木瑾脸上带着淡笑听着雪碧说话,余光看向木歌。 木歌这小子平日里很少与其他人接触,她在想要不要不和九福他们一起,但从木歌脸上又没有看见不耐烦。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木歌撇了眼木瑾,“怎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见见你好友还不行了?” 木瑾眨眨眼:“没有,那就见罢。” ——别以为她不知道,木歌就是想见见传说中的“小黑脸”。 端阳佳节,陵庐里客人不少,雪碧给木瑾两人上了茶酒之后,就先离开了。 木歌盯着手里白玉杯里的紫红色液体,有些发愣。 “怎么了?”木瑾问道,“难道你喝过?” 第111章 端阳节 “嗯。”木歌点点头。 “你来过这里?那你刚刚……”木瑾一愣神,“你以前在南陵喝过?” 木瑾之前曾听玉姬说过,陵庐在来到晋国之前,是一直在南陵的,连名字里的“陵”字,都是南陵的陵。 木歌既然喝过,却又不知道在晋国有陵庐的存在,那就只能是木歌在南陵尝过的这种酒。 “我不知道,只记得好像是喝过这种酒。”木歌眯着眼睛,“怎么?这酒就只有这里和南陵有吗?” “是只有陵庐才有的,这酒是这里掌柜秘制的。”木瑾说道,“陵庐之前是在南陵的,之后才搬来这里的。” 木歌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酒杯,盯着酒杯里的液体有些出神。 楼下传来人们说话的声音,木歌回过神说道:“等大理寺的人来了,我们吃完饭就走,我可不与他们一起。” “好——”木瑾应道。 她知道木歌很少与叶家人之外的人相处。 “来这么早?”九福和六子一身便服,一头长发也比在大理寺整理许多。 这样一看,两人也都是俊俏的少年郎模样。 九福的视线在木歌身上瞥了眼,一脸玩笑意地看着木瑾,木瑾无奈九福的眼神,“这是我弟弟木歌,这是大理寺的九福和六子。” “三书、六子、九福……”木歌笑道,“这大理寺都是按照名字收人的吗?” “原来是木瑾姑娘的弟弟,怪不得模样长得这般好。”六子憨笑道。 木歌瞥了眼六子没有搭理他,随后就只看着九福,一脸嫌弃的样子:“那这位是怎么回事?长得这般黑,还长的这般丑?” 按理说,九福的模样虽然黝黑,但比起六子要好一些,这木歌直接对着九福说,九福一听就知道这小子针对他,一时不解地看向木瑾。 眼中全是“你是不是在木歌面前说我坏话”的意思。 木瑾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默默低头尝着陵庐的菜肴。 “男儿成家立业,哪里需要那么好看的模样?”九福嗤笑道,“只有那花街里的男子才需要长得这么好看,没想到小兄弟你作为木瑾的弟弟,又不差银两,怎还需要去那种地方营生?” 九福一脸调笑地看着木歌:“不知小兄弟在哪家青楼?相识一场不如兄弟我去坐会儿?” 论起不要脸皮,木歌可比不上九福,也不在意九福说他是男妓,只回头看向木瑾。 “你整天和这种人在一起,就不怕有一天变成他们这副德行吗?”木歌问道,“特别是这个长得黑不溜秋的,人能黑成这样,怎么看都不正常?” 说着,木歌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九福脸上,突然笑道:“不知这一张脸用药水洗洗,会不会变白呢?” 他在看见九福的第一眼就觉得九福脸上的颜色不像是晒黑或者是天生黑的,估计是在脸上涂抹了一些药水才让皮肤变成这样。 九福闻言一噎,瞪向正在埋头吃东西的木瑾。 ——这姐弟俩什么情况?怎么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的不对劲? 第112章 水晶粽 木歌和九福在厢房内,时不时吵上一句,木瑾在一旁埋头吃东西,总是无辜中箭,六子既插不上话,又说不过这两人,于是都任由他们两个说去。 “端阳节怎么能没有粽子呢?”雪碧人未到,声音先出来。 随后,雪碧从门外走进,和之前在楼下见过的小二,一同端着一个大一点的托盘。 托盘还没有端到食案上,便有一股竹香的味道散开,夹杂着糯米香,让正在吵架的两个人都停下来看向了门口。 “腾腾案几。”雪碧说着,九福和六子连忙将食案中间的菜肴挪开。 木瑾和木歌从小生活在沧州,吃的大都是肉粽,比起竹香,肉粽的肉香更加突出。 此时,看到散发着不同香味,包法也不一样的粽子,木瑾和木歌的脸上都带着好奇。 粽香四溢,热气腾腾。 托盘上还放着几个沾碟,糖粉、蜂蜜、芝麻粉,还有一些其他蘸料,另一旁有个四格青瓷盘,盘上放着桂花碎、玫瑰花碎、茉莉花碎,以及薄荷叶碎。 “九福哥和六子哥都喜欢自己剥得粽子吃。”雪碧笑着看向木瑾,“木瑾姑娘想吃哪个?雪碧给你剥。” 木瑾刚要婉拒,木歌已经手速极快地剥好一个粽子放在木瑾面前的盘子里,“不用,我给她剥。” 木瑾抱歉地冲着雪碧笑笑,雪碧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那我先走了,对了九福哥,一会儿师父会过来,你先想想怎么跟师父赔罪。” 说着,便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木歌专注于剥粽子,木瑾好奇地看着面前晶莹剔透的水晶粽,水晶粽的馅料带着粉色,像是一朵娇艳的花被封存在水晶里一样。 木瑾小小的咬了一口,一股清淡的玫瑰花的味道在口中散开,还有着豆沙的香味,有些腻,外面水晶外皮却正好中和了馅料的腻。 吃下一个水晶玫瑰棕之后,木瑾便放下了筷子。 她本就在粽子端上来之前就吃了不少的菜肴,此时就这一个粽子已经是她在硬塞下去的。 “木瑾姑娘吃好了?”六子嚼着嘴里的白糯米粽。 木瑾颔首:“刚刚就吃了不少了,一个粽子下肚便饱了。” “既然这样,那木瑾你就走时带回去些,我可做了不少口味的粽子。”诗雯从门外走进来,又是坐在一旁的榻上,“这一年就这么一回,你可要都尝尝,下一年我可能就不做这几种口味的了。” 六子点点头:“诗雯师父这里的粽子,每年都是不一样的,我上次吃的是咸口的,今年的就是甜口的。” “那是今年木瑾来了,小姑娘都喜欢这种甜口的,你走可一定要带走些,不然我这一番好意可就有些委屈了。”诗雯的视线落在木歌脸上,一时愣住。 “这位小哥儿是?” “这是木瑾的弟弟,木歌。”木瑾笑道,“回府肯定会带些回去的,木瑾只吃了一个,也觉得很可惜呢。” “你弟弟?也是叶家的?”诗雯的视线一直在木歌脸上。 看得木歌有些莫名其妙。 第113章 云妍 “嗯,诗雯师父认识我弟弟?”木瑾好奇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诗雯微微一笑,“你们继续吃,别忘了走的时候带走点粽子,我先走了。” 说着,便离开了厢房。 九福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诗雯的神态,总觉得诗雯师父在看到叶家人时,总会不自觉出现奇怪的样子。 诗雯师父的这种样子,木瑾也是注意到了,她有些好奇,莫不是诗雯师父曾是叶家人? 离开的时候,木歌命人将粽子送到叶府上去,他带着木瑾前去街上游玩。 酒楼的三楼上,诗雯坐在窗前,纤长的手指上拿着一根烟斗,袅袅白烟顺着微风飘出窗外。 她看向楼下正要离开的姑娘和少年,缓缓将烟斗放进嘴里,浅浅地吸一口,又缓缓呼出。 “师父。”九福走进厢房,来到诗雯面前,同样看着离开的两人,“师父认识木瑾他们吗?” 诗雯将手上的烟灰随手磕在窗台上,将烟斗收好:“那位小兄弟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九福一愣。 据他所知,诗雯师父的故人都在那场乱世中离开了。 “只是有些相似而已,这世上相似的人数不胜数。”诗雯笑道。 —— 皇城外,有一道护城河,此时护城河周围全是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这往河水里放。 “这怎么还有放花灯的?”木瑾惊喜道。 木歌在一旁的摊贩上,买了一串五线绳,又给木瑾买了一盏花灯。 稍显精致的花灯是一个粽子的形状,上面是白花花的糯米粽子馅料,底端是三片绿色的叶子。 将花灯点燃后,白色的灯纸上透着光,橙黄色的烛光就像是蛋黄馅的水晶糯米粽。 木瑾平日里知足而常乐,没有想要祈求的东西,便在花灯上写下了“平安喜乐”四个字。 看着花灯缓缓离去,木歌将五线绳给木瑾戴上。 编制的五线绳上还带着一颗小铃铛,举手晃动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皇城内,没有划龙舟,舞狮子,大家都会在傍晚的时候来这里放花灯。”木歌说着,“皇城内管理森严,很多事都是禁止做的。” “阿瑾?” 木瑾正看着慢慢飘远的花灯,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一回头就见是位风情尤物的女子,身上束腰纱裙,将腰肢衬得盈盈一握。 “妍娘!”木瑾满脸惊喜,兴奋地上前挽起云妍的臂弯。 “你这丫头,来了皇城,都不知道来看看我吗?”云妍轻点木瑾的额头,故作生气道。 木瑾在沧州的好友不多,闺中密友更是少,这云妍就是唯一的一个,她初次来月事,以及和公子房事之间的不解都是找云妍的。 木瑾见到云妍太过兴奋,过了一时才发现云妍的旁边还有一位女子。 女子一身劲装黑衣,一头秀发高高束起,只留一条暗金黑发带长长垂着,长相妩媚、眼型狭长上扬,气质却冷若冰霜。 “木禾姐姐。”木瑾看着这位女子,余光下意识瞥向木歌。 第114章 暗器 果然,此时木歌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木瑾,丝毫不看向其他地方,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及到其他视线。 木瑾这才想起她的好弟弟和木禾有些她不知道的矛盾,忙问道:“妍娘和木禾姐姐也是来放花灯的?” “谁信这些?也就你个小丫头信这些天真的玩意儿,我们有些事要做,你们两个先玩。”云妍说着,就带着木禾离开。 直到离开,木歌和木禾两人都没有对视一眼。 只是在木禾走后,木歌才看着木禾的背影目不转睛。 木歌眼神落寞地收回视线,一偏头就见木瑾一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木歌:“……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木瑾眨了眨眼后,又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好奇你和木禾姐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会让你这么害怕看见木禾姐姐。” 木歌抿抿嘴,似是不愿多说,木瑾也不会死硬着问,只是担忧这两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护城河上游,一片漆黑,云妍和木禾站在河岸边,遥望着下游河里的点点烛光。 身后的草地上传来动静,几道黑影从城墙上越下,正要往外逃时,发现站在河岸边的两道身影。 云妍回头看向这出现的几个黑衣人,右手拖着下巴,故作困惑道:“太高估你们了,居然来的这么晚,让奴家吹了好久的风,也要是染了风寒,可要怪在你们头上的!”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后,看云妍和木禾只是两个女子,手里的刀迅速抽出,毫不怜惜地往两人身上砍。 木禾身子微动,便要上前,手里的双刀也已经拿出,云妍一抬手将木禾拦下。 “今日见到阿瑾,老娘心情好。”说着,随手一挥,无数如绣花针一般的暗器从手腕处尽数而出。 “便给你们个痛快!”云妍话音刚落,对面将要冲到两人面前的黑衣人顿觉不好,连忙往后撤,却已经迟了。 密密麻麻的暗器将黑衣人刺成刺猬一般,而暗器与皮肤相触的部位开始慢慢发黑。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地上倒下的黑衣人从针眼处,全身的皮肤变得黝黑,再逐渐化为一滩血水。 一股恶臭传开,云妍脸上带着嫌恶,伸手拿出锦帕捂住口鼻。 “就这种东西也需要老娘出马?”云妍转身离开,“早知道还不如陪着阿瑾。” 木禾默默跟在云妍身后,身后一滩血水中的暗器渐渐溶解在血水中。 除了云妍和木禾,无人知道那些人是怎么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滩血水的。 等云妍和木禾再次来到下游的时候,河岸边的百姓都已经归家,河岸上万家灯火,河道上是飘远的花灯。 云妍在河岸上缓缓走着,仔细地往河道里看去。 “怎地这么多花灯?”云妍喃喃道,“阿瑾的花灯在哪里呢?” 云妍在一众花灯里找着,徒地看见一个像是水晶糯米粽的花灯上,被人写上“平安喜乐”四个字。 这字迹可不就是她曾教过木瑾的? 云妍微微一笑,木瑾还是这么容易满足。 第115章 城墙上的肉香 “你与阿瑾身边那个叫木歌的小子是同一批出来的吗?”云妍问道。 木禾冷着脸说:“属下比木歌早一批,曾教过他腿法。” 云妍是知道木禾和木歌之间发生了一些男女之间的事,但具体的她没有知道的很清楚。 “你和木歌之间的事,你们自己处理,不要让阿瑾为难。”云妍说道。 她之前注意到木瑾看向木歌和木禾的眼神,要不是木瑾拿木歌当做是弟弟,她早就给木歌一锤子了。 ——敢瞪她的阿瑾?! 木禾颔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说起的事情不关她的事一样。 但实际上她心里在想什么,谁都不会知道。 云妍看着木禾叹了口气。 她们身为暗卫,本也不该有感情,云妍也不会去劝木禾。 只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木禾一直这样面无表情,不将心里的事情和委屈表达出来,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子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更别说木歌身边还有木瑾,木瑾和木禾一比,明显衬得木瑾更让人有保护欲,而木禾也衬得更加坚强。 云妍无奈地摇摇头。 —— 与云妍和木禾分别后,木瑾时不时看向木歌。 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事发生过,估计还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就不是不知道是不是木歌轻薄了木禾。 就算是轻薄,那木歌也没必要连看见木禾都不敢,倒是木禾脸上看不出异常。 木歌忍受着木瑾时不时的视线,他是很想将那件事情告诉木瑾的,顺便还能给他出出主意。 但到底还是顾及着木禾的清白,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吞了回去。 眼看木歌还是不想说,木瑾也就不再时不时看向木歌,免得这小子恼羞成怒。 随着人群进到城门里,木歌猛地停下脚步,木瑾也下意识捂上口鼻。 “这什么味道?”木瑾皱眉,心里有些微慌。 这股味道与在赵大家闻见梅花尸体的味道有些相似。 周围的百姓也都在进到城门里闻到了这股味道,一时间,人们都在寻找味道的来源。 木歌随着味道,走到城墙边,木瑾跟在木歌的身后,身旁是走过去的行人。 “哎呦!”正要从木瑾身旁走过的一个小吏,伸手摸了摸头顶,“下雨了不成?这雨滴怎地要滴穿我天灵盖不成。” 小吏伸手在头顶摸到一片黏湿,放下手便见之间一片暗红,暗红的液体上还散发着一股…… ……肉香。 碳烤的肉香,带着滋滋油气,让人馋涎欲滴的同时,泛起一股怪异的恶心。 木瑾意识到什么,和小吏一同往上看去。 “啊——” 小吏跌坐在地上,还有暗红的液体往下低落,落在小吏为了端阳节而换上的新衣上。 木瑾在看见城墙上挂着的东西时,背脊一凉,等缓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木歌拉着远离的原地。 周围的人群在听见小吏的叫喊声后,齐齐顺着小吏的视线往城墙上看去。 “啊!” “死——死人啦!” 人群一哄而散,木瑾还紧紧盯着城墙上的东西,木歌将木瑾护在身边,同样皱眉地看着城墙上的东西。 第116章 人头灯笼 高高耸立的城墙上,因端阳节挂上了不少的红灯笼,显得平日里沉重的城墙在节日里添上了些喜庆。 此时城墙上依旧亮着不少的烛光,印着红灯笼纸,只是其中有一盏特别的“灯笼”在一排灯笼中显得格外惊悚。 一颗已经认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头,一头长发竖起向上吊着,人头鼻尖的位置上燃起一束小火光,小火光向上燃着,将人头的眼皮已经烧掉,露出里面像是眼球的东西。 鼻尖处燃化的尸油顺着下巴,流向脖颈,与脖颈不断往下滴的血水混在一起。 一滴、一滴,往下滴着。 城里的守卫很快就过来了,跟着过来的还有秦朗和裴勇,两人赶来的面色在还没看到人头的时候,就已经一脸阴沉。 今日皇宫里设宴,秦朗和裴勇应该都是刚从宫里赶来,那就说明皇上也知道在端阳节出现在城墙上的“人头灯笼”。 木瑾暗想:指不定皇上正在宫中大发脾气,就是不知道公子和玉姬姑娘怎样了。 秦朗在人群中看见正在发呆的木瑾,便让衙役请她过去。 木歌皱眉地拉着木瑾:“你又不是大理寺的人,这端阳节不管那些命案不也行吗?” “我就去看看,你难道不好奇凶手是谁吗?”木瑾问道,“在这端阳节里,敢在城墙上挂上一个人头灯笼,你真的心里不想知道凶手是为何这样残忍的吗?” 她知道木歌是想在端阳节让她好好过个节日,但已经碰上这样的事了,就算是继续在街上闲逛,心里也还是会有芥蒂的。 木歌:“……”谁会没有好奇心呢?这木瑾就是看中他也好奇。 说实话这看见人头灯笼的人群里,就算有人很害怕,也都会想知道凶手是谁,动机又是什么。 木瑾拿捏了人的好奇心,木歌只好乖乖跟在木瑾身后,来到秦朗身后。 他见过秦朗,在沧州时会出现在叶家,不过秦朗应该没见过他,他身为暗卫,除了会出现在木瑾面前,几乎都是不见人的。 木瑾和木歌过去的时候,秦朗的眼神在木歌身上划过,落在木瑾身上。 “人头的尸体还在寻找,先去城墙上看看。”秦朗说着。 城门已经关闭,在城墙前的人群都已经被巡逻守卫赶了回去,只留下几个疑似有嫌疑的人在一旁审问。 城墙很高,有三层阁楼那样的高度,这是木瑾第一次上到城墙上,站在城墙上往下看,才知道人头挂着的位置距离城墙顶上都还是有些距离的。 城墙上的灯笼,都是从上面拿着一根竹竿挂在城墙半墙的挂钩上。 用竹竿挂,也是用竹竿取。 竹竿的韧性取一盏灯笼是轻松的,只是取一颗人头却有些勉强。 守卫拿着一根竹竿,还没将人头灯笼从挂钩上勾起,一使劲,竹竿就折了。 无奈,守卫只能去找铁质的带钩的杆子。 来到挂人头灯笼的位置,木瑾没有率先探头去看人头灯笼,而是在城墙上看了一圈。 此时地上全是脚印,根本不能看出来人头灯笼是不是从城墙上面挂上的。 第117章 凝容丹 城墙上十步站着一位守卫,此时守卫站得笔直,就算是人来人往在城墙上走动,也都是整齐地行礼,随后依旧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站着。 木瑾看着这些守卫,淡淡地收回视线。 无论这些守卫是与不是凶手,都难逃死罪,在即将面临死亡,他们也都在尽忠职守。 “难道就没有一个守卫看见是谁在城墙上动手脚的吗?”裴勇皱眉道。 在端阳节,还是在皇城城墙上,这是在向圣上发起挑战吗?他们当时正在皇宫里,有太监上前禀报这件事,圣上直接将手里的酒杯摔碎在众臣面前。 当时圣上的宠妃梨贵妃正坐在绳上的下首,酒杯碎落的地上正好在梨贵妃身旁。 白玉碎片落在地上之后溅起,梨贵妃端坐在位置上,即使碎片将梨贵妃脸上划出一道痕迹,梨贵妃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这下,可将圣上心疼得不轻,圣上当时就是看中梨贵妃这张脸的,当即就让大理寺前来城墙,彻查此案。 秦朗同样想到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同时神色不明地看向木瑾,在木歌警惕的眼神看过来时,淡定地将视线移开。 就是不知这小姑娘知道叶扶桑将手里名贵的凝容丹,用来医治只是划破一点皮肉伤的梨贵妃。 会不会吃味呢? 那凝容丹可是能将死肉褪去,重新长出冰肌雪肤的灵丹。 皇城城墙的守卫长张甲站在裴勇身边,不时疑惑地看向木瑾和木歌,回答道:“当时百姓们都在护城河处放花灯,人多嘈杂,但守卫能确定无人出现在城墙上过。” “这句话就是在说,城墙上其实有可能出现过其他的声响,但是护城河放花灯的百姓将这声响盖下去了是吗?”木瑾柔柔的声音响起。 张甲更加疑惑的视线看向裴勇,说来皇城守卫长的官位与裴勇同在正六品。 “这位姑娘是帮大理寺出谋划策的人。”秦朗的说辞极其不靠谱。 但张甲又不能具体问,也不知这一个姑娘家是怎样给大理寺出谋划策的? “既然不是在城墙上放下去的,那就是从城墙下吊起来的。”木瑾说道,“或者……就是你们皇城守卫做的。”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第三种情况了。 张甲一听木瑾怀疑到他们皇城守卫身上,脸上的表情便起了变化。 这皇城守卫都是从他手下出来的,可以说各个都是他熟知的,完全不像是会做这么残忍之事的人。 但张甲还不知道木瑾的具体身份,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忽视掉木瑾的怀疑。 木瑾没有时间在意张甲的态度,此时衙役们已经将人头灯笼提了上来。 随着人头灯笼逐渐往上,一股奇异的烤肉香散开,木瑾拿起锦帕捂在口鼻处。 ——这股肉香令她作呕。 张甲看到木瑾不适的样子更加不屑。 “娘的,这人肉怎地这么香?”张甲身后跟着的守卫动动鼻子。 张甲手里的刀柄狠狠地抵在守卫腹部:“畜生!” 守卫抬手摸摸鼻子,将那股令人起邪性的香味挥散。 第118章 北江王世子 将人头灯笼取上来时,风铃也已经赶到。 已经面目全非的人头被放在竹席上,上面的火焰还在燃烧,尸油上带着火星子,滴在竹席上,瞬间竹席上便多了一个小黑点。 风铃将人头上火焰挥灭,没别火烧着的地上一片灰白,像是墙腻子一般,而被火烧着的地上,血肉模糊中带着黑,真就像是烤肉一样。 人头的火焰熄灭后没一会儿,就有一股腥臭从上面散开,之前觉得烤肉的味道越香,此时就觉得这股腥臭更加让人恶心。 跟在张甲身后的守卫已经趴在城墙边呕吐,端阳节吃的粽子也算是白吃了。 “还没有找到尸体?”裴勇看着这只一个看不出人样的人头,心里直瘆得慌。 去寻找尸体的衙役摇摇头。 木瑾倒是面不改色地盯着人头在看,随着风铃摆弄人头,挂在城墙上的头发散开,露出一个发冠来。 这发冠一看就是男子所有,木瑾盯着发冠上印着烛火反射的猫眼石,说道:“这个人头的身份不简单?这种镶金的猫眼石是官宦人家才有的?” 猫眼石在晋国是没有的,只能靠其他几国进贡。 普通的猫眼石有可能是外来商贩卖的,但镶金的猫眼石一般都是贡品。 木瑾这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看向人头发间的镶金猫眼石发冠,一时脸色瞬间不好起来。 今日宫中设宴,大小官员都可带家眷进宫请宴,在几位没有进宫的官宦中筛选出今晚没有进宫的几人中。 符合条件的,就只有北江王世子。 北江王世子在半个月前,就因做错了事被北江王勒令禁足在王府一个月,连今日端阳节,北江王都没有将世子放出来。 今日宴会上,圣上还特意问起北江王世子,面上带笑还让北江王对子嗣不要这么严厉。 圣上在得知城墙上有人头灯笼后就龙颜大怒,宫中官员家眷也尽数回府,若真是北江王世子,那北江王府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北江王世子不见了。 秦朗有些烦躁地伸手按压在眉头。 别看北江王会将世子禁足,实则这北江王最是溺爱世子,世子也不愧是北江王的儿子,父子两人一贪色一暴虐。 比起北江王,世子的手段就要残忍许多,这次被禁足说是惩罚世子,其实是在保护世子。 秦朗想起北江王世子所做的那些事,嫌恶地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人头。 若真是北江王世子,那这倒还是一件好事。 木瑾在人头取上来之后,探出头往城墙上的钩子上看,天色已晚,钩子并不明显,只能通过那一排其他的灯笼辨别出人头灯笼所在的钩子。 她盯着那个钩子,拉了拉木歌,问道:“若是以你的身手,能从城墙下面将人头灯笼挂起吗?” 秦朗在一旁,闻言也往城墙下看去。 木歌摸摸鼻子,小声说道:“基本上会轻功的都可以做到。” 木瑾的小脑袋瓜子对他们练武之人的本事都太低估了,看着木瑾有些震惊的小脸,木歌继续说道:“没有借力的话,肯定是上不来的,我们又不是会飞。” 第119章 发现尸体 木歌往四下里看看,城墙门口有不少的摊贩,摊子上还有一些高高挂起的招牌,会轻功的人靠着这些招牌借力,是很容易挂上灯笼的。 “挂上是很容易,但要不被城墙守卫察觉却是件难事。”张甲说道。 他手下的城墙守卫也都不是吃素的。 风铃将人头看了个大概,站起身子说道:“死者为男子,大概二十五岁左右,应该是死前就被人把头取了下来。” 人头下面的竹席上已经浸了不少的血水,脖颈的断裂处伤口参差不齐。 “这不是将头砍下来的?”木瑾犹豫问道。 风铃点点头:“对……应该是将人头生生拔下来的。” “五马分尸?”木歌随口问道。 其他人在听到说尸体的人头是被生生拔下来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个想法,光是用人力是很难将人头拔下来的。 “那现在只能先找到尸体了。”秦朗叹气道。 听了风铃的话,他更加确定这就是北江王府的世子了。 尸体还是没有找到,秦朗先命人将人头带回大理寺,刚将人头带走,就有衙役过来禀报。 “少卿大人,有两位女子说在护城河里发现一具尸体。”衙役说道,“属下等正在打捞。” 衙役前来禀报,就是在打捞前要先让大人在趁着尸体还没有被移动时,发现现场的线索。 秦朗领着人来到护城河,木瑾和木歌也跟在后面。 木瑾站在她之前放花灯的地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这里并没有看见大量衙役的人,那就说明发现尸体的地方并不在这里。 木瑾跟在秦朗等大理寺人的身后,一路来到护城河的下游,远远看去,她就看到了两道极为眼熟的身影。 “妍娘?”木瑾惊奇地问道,“是你们两个发现的尸体?” 云妍有听说过木瑾从来到皇城后,就跟着大理寺办案,但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跟在大理寺人的身后过来。 “你怎还没有回府?这外面很危险的。”云妍有些责备道。 “正要回府,发现了一件命案,便跟来看看。”木瑾说道。 两位姑娘说话,其他人将注意力移开。 裴勇问道:“尸体在什么地方?” 说着,他在周围的河水里看着。 虽说闻见了些血腥味,但此时护城河的下游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的花灯,有些花灯已经被挤到河水里泡发。 只有零星的几个,还在亮着。 木瑾一眼就看到了她放的那盏花灯,好好地在河水上飘着,里面的烛火还在燃烧,照亮着一小片河水。 木瑾的花灯不光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其他人也都看到了,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上的“平安喜乐”在这个发生命案的端阳节里,简直是讽刺。 张甲身后的守卫看见这个花灯,就想着拿刀柄将花灯熄灭,只是还没有走到花灯飘动的位置时,面前便拦着三个人。 木歌、云妍,还有木禾,木歌见木禾也过来拦着守卫,两人之间就差了几步,连忙移开身体。 “这花灯挨着你什么事了?”云妍不满道,“好好的‘平安喜乐’你看不得是?那河里的尸体估计就是你杀的?” 第120章 互怼 云妍的这一说,说得守卫哑口无言,当下都是朝廷上的官员,云妍这样说,指不定官员也会往他身上想。 “你,你别血口喷人!”守卫紧张地看着几位大人。 木瑾无语叹气。 她不知道这守卫是不是凶手,但这守卫现在表现的就很像是凶手。 有了云妍的话,这下谁都不敢前去将木瑾的花灯捞起。 所有的花灯都已经沉下去,再变成一团废纸飘在河水上,只有木瑾的一盏还在好好的燃着。 这正是木瑾这一盏花灯引起大家的注意,这才看见在一团已经变成废纸的花灯下,可怖的一幕。 在一团沉了水的花灯之间,从一小片开始,淡淡的血色慢慢晕开,在云妍和守卫说话的同时,这一小片淡红色已经晕开一大片。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花灯上染得颜料,随着血腥味的传开,众人这才意识到那一片血色下面是一个没有头的尸体。 在衙役还没有去打捞的时候,一片染了血色的花灯慢慢向旁边飘去,一个血色模糊,却被河水泡的有些发白发胀的尸体逐渐显露在众人面前。 尸体的身上没有穿着衣服,浑身赤裸,上面沾着花灯用的纸浆。 云妍下意识上前捂住木瑾的双眼,木歌本也下意识想要捂住木瑾的双眼,奈何慢一步。 身子一愣,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木禾,随后木歌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这木禾的胆子可比他还大,哪里还需要他。 “妍娘,没事哒。”木瑾笑着将云妍的手放下来,“我之前已经……” “她之前就已经见过比这还要可怕的尸体,当时也不见木瑾姑娘面上害怕。” 元策和六子、九福匆忙赶来。 其实也不算是匆忙,三人本来就打算趁着护城河周边的百姓少了些后,打算来这里看花灯的。 护城河的河流,从上游流到下游,百姓们放花灯的地方在中游,无数花灯放在水面后,随着水流齐齐往下飘。 从远处看,就像是天上的星海一样。 只是,今年端阳节的星海就只剩下木瑾这一盏花灯了。 云妍挑眉地看了眼元策,将视线落在他身后跟着的九福身上,上下打量下九福之后,随意地瞥了眼六子,最后视线还是落在元策身上。 ——她们家阿瑾天资貌美、淡雅谦和,她就不信这几个臭男人不会对木瑾心动,尤其是为首这个长得像小秀才满脸文人傲气的男子。 像这种男子最会骗单纯的小姑娘了。 这样想着,云妍看向元策的眼光更加意味深长了。 “这么看着我做甚?”元策冷眼道,“指望盯出个花来吗?” “小郎君长得如此俊俏,这脸上本就有朵花罢?”云妍毫不脸红。 两人旁若无人一般地互怼着,秦朗等人已经将视线移到尸体上。 无头的尸体身上沾满了零碎的花灯,衙役在尸体身上绕上绳子,慢慢从水里移过来,在尸体放上岸后,风铃前去做初步检查。 众人盯着这有些惊悚的尸体,很少见到如此变态的尸体,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第121章 无欲无求 在场仅有的四位女子,却都面色如常,尤其是正在尸体身上用手检查的风铃。 心里忍不住犯怵的几个守卫,只好挺起身子壮胆,怎么都不能比这几个姑娘胆小。 “尸体的伤口与刚刚在城墙上人头的伤口相似,应该是同一个人。”风铃说道,“伤口皮肉有撕裂的痕迹,出血较多,应该是生前被人将头生生拔下造成的。” 将尸体初步检查的差不多时,秦朗命人将尸体带回去,风铃一同跟着回去,剩下他们还在现场查看。 此时的皇城城墙内外只有他们身边这些人,剩下的就是守卫,整个皇城因宵禁,即使在端阳节也是如此寂寥。 “这凶手是不是看不得我们热闹罢?居然在端阳节的时候,这么残忍地杀害一个人。”九福无语道。 “你们两个女子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元策左右看了看,问道,“放花灯也不应该是在这里。” 护城河的下游,两岸人迹罕至,只有树木灌丛,就算今日不是端阳节也不会有人会来到这里,更不用说还是两个姑娘。 木瑾也好奇地看着云妍,他们之前分别的时候,她明明看见云妍两人是往护城河的上游去的。 此时又怎么会出现在下游呢? 云妍瞥了眼木瑾,随意说道:“我和那小姑娘很长时间没见了,就想着来找找她的花灯,看她有什么心愿没有。” 木瑾闻言一愣,心里划过一道暖流。 云妍的确喜欢送她一些东西,就算她只是个侍女,身上所有的也不比千金小姐的差。 “这么多花灯,你眼睛挺好使的。”九福调侃道。 云妍不屑地看向九福,“你往这河水里看一眼,肯定也能认出哪一盏花灯是阿瑾的。” 九福随意往河水里一瞥,“……” 先不说百姓们识字的有几个,大都的祝福语都是花灯摊贩帮忙添上的,这河水里的已经泡发的花灯上,不是摊贩随意的字迹,就是看着像是蚂蚁爬过的字迹。 这一看,也只有一盏写着“平安喜乐”的花灯,上面的字迹越看越像是木瑾的字迹。 就像风铃的字迹一样,都是很好让人认出来,都是字如其人的程度。 前面秦朗和裴勇还有城墙守卫长,还在为尸体是否是北江王世子的事发愁。 后面,九福悄悄地碰了下木瑾的衣袖,虽然立马就被木歌和云妍瞪了一眼,但好在引起了木瑾的注意。 “你这么无欲无求的吗?”九福瞥了瞥那盏烛光有些微弱的花灯,“平安喜乐?就没有其他想要的吗?” “无欲无求?”木瑾歪着小脑袋,脸上带着单纯的笑意,“这所有花灯里,难道不是木瑾的花灯想要的最多,也是最难实现的吗?” 木瑾将视线转到染了血的花灯纸浆上,“你看,连短暂的平安都没有。” 木瑾这样一说,众人心里也有些堵。 “哎?这位哪位大人来了?”六子在一旁,头一侧就看见从远处而来的人。 第122章 北江王爷 “王爷!” 看到来人时,众人行礼,木瑾一愣,在木歌的提醒下连忙行礼。 比起叶扶桑,众人的视线大都看向叶扶桑身后的玉姬,此时玉姬身上依旧是一身轻纱舞裙,面上带着一层轻纱面帘,留眼角的刺青尽显妩媚。 秦朗挑眉,看好戏一样的眼神看向木瑾,元策、九福知道木瑾身份的,也都下意识将视线瞥向木瑾。 木瑾她自己的脸上倒是看不出变化来,依旧是一副柔美的样子。 叶扶桑刚在众人面前站稳脚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远远又跑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位上了年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子,男子即使上了年纪,身上依旧穿着有些骚包的衣裳,头上的发冠上也镶着颗猫眼石。 仔细一看,这镶金猫眼石的花纹和之前在城墙上看见的那颗人头上的猫眼石极为相似。 北江王慌张地在四周看着:“听说你们找到一具男子尸体,尸体现在在哪?” “贤侄!”北江王跑到秦朗面前,“你是见过我儿的,你说,那个……是不是我儿?” 年过半百的男人,此时声音里带着颤抖,宛若真的是个害怕自己孩子被害的父亲。 木瑾看向北江王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她总觉得这北江王长得有些眼熟。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没有见过北江王。 尸体的脸已经被烧伤,面目全非,只有发冠上的镶金猫眼石能验明身份,秦朗如实地告诉北江王。 北江王闻言,脸上更是露出悲伤的表情,北江王府二公子见到父亲这样,连忙上前安慰。 北江王一手挥开二公子,嫌恶地说道:“不用在本王面前假惺惺,就算你大哥死了,世子之位也不会落在你头上的!” 此时在河岸上的还有不少人,大都在两位王爷到来时就不敢再发出声响,北江王的这番话在寂静的晚上飘出了很远。 所有人一时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木瑾的眼光却落在了北江王府二公子的身上。 按理说,二公子被北江王这样落面子和不重视,就算没有恼怒的样子,也会有失落的样子。 而此时北江王府二公子的脸上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好像刚刚北江王所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木瑾倒是惊讶于此人的定性。 不知是不是木瑾看的时间过长了,北江王府二公子倒是注意到木瑾的视线,下意识地往这边看来。 木瑾和木歌、云妍四人站在一旁,几人面前的火把都没有几个,要不是注意到木瑾的视线,北江王府二公子也不会注意到木瑾这边来。 火把映着木瑾一半的脸上,却挡不住木瑾的绝美,是和玉姬不同的美貌却也不输于玉姬。 玉姬就是那天上的神女,不食人间烟火,也不让人提起欲望,而木瑾则是妥妥的美人儿坯子。 ——让人想占为己有。 而二公子只轻轻瞥了一眼,面前的视线就被挡着了。 叶扶桑和木歌的身子将木瑾挡得严严实实,更不用说云妍直接将木瑾拉到身后。 第123章 五色绳 “那也是北江王府的公子吗?”木瑾悄声问道。 云妍冷冷道:“那是北江王府庶出二公子宋长明,这北江王府的子弟都遗传了北江王的品德。” “好色!”木禾说道,“别看这宋长明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北江王府的品德谁知道呢?” 正如木禾所说,这北江王府的王爷和公子都属于容貌上乘的人,就算是好色,不从的女子也占得更多。 “你怎地知道?”木歌的身子不动声色地站在木禾面前,“你该不会是被这登徒子占过便宜?” 一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木歌的脸色就不好起来,看向宋长明的目光像是想要扑上去把他啃食了一样。 木禾目光淡淡地看着木歌,眼里的思绪谁都看不懂,说道:“没有,只是跟木瑾姑娘说起,最好不要跟北江王府的人有接触。” 云妍在一旁叹息地摇摇头。 这要是其他女子怎么也要说“关你什么事儿!”然后木歌心里就会发堵地说道“这怎么不关我的事!” 这样两人之间也会有所进展,想木禾这样的,什么时候两人才能开窍? “嗯,谢谢木禾姐姐。”木瑾乖巧应道。 云妍又将视线落在木瑾身上,再次无奈地摇摇头。 这姓木的,脑子里都缺根筋吗? 木瑾这丫头,别看和公子之间关系非比寻常,但实际上对情爱也是懵懵懂懂的。 现场没有再发现其他痕迹后,秦朗等人连夜回大理寺调查,木瑾和木歌跟着叶扶桑回叶家。 云妍和木禾身为平民,早已宵禁,要比其他人更早一步离开。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木歌心里有些着急,但面上又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直盯着木禾的背影。 远处城墙内,传出打更的声音。 木瑾算着时间,对木歌说:“再过几刻钟,端阳节可就要过去了。” 木瑾一脸已经看透木歌的样子,他心下一横,将怀里的东西塞到木瑾手上,随后转身便使轻功离开。 看着手里的东西,是和木瑾手腕上相同的五色绳,只是木瑾手腕上的金色,被换成了湘妃色。 在木瑾往花灯上写字时,就注意到木歌又悄悄买了条五色绳。 木歌这是笃定,她一定会将手里的五色绳交给木禾。 云妍漫步着,木禾步履稳健地跟在后面,两人都会轻功,也就没有用马匹,正好能听见身后木瑾唤人的声音。 云妍和木禾停下脚步,见木瑾提着衣裙一路小跑奔来,活脱脱像是个牵姻缘的小仙女。 木瑾在两人面前站定,伸手拿起木禾的一只手,将五色绳轻轻地放在木禾手心。 “这是木歌给你的。”木瑾笑道,“端阳前后,驱邪迎吉。” 木禾看着手里的五色绳,心上好像有羽毛划过一样,雀跃的感觉戛然而止,她瞥到了木瑾手腕上相同的五色绳。 想起在看见那人时,那人正与眼前的姑娘在河岸上游玩、放花灯。 一时间,心又像是被人紧紧揪着一样,带着酸涩。 “多谢木瑾姑娘。”木禾说道。 第124章 地124章 北江王府往事 木禾在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在木歌心里是和木瑾一样的位置了。 如此,也好。 木瑾见木禾收下了,便欢喜地替木禾戴上。 木禾常年练武拿剑,比起木瑾软乎乎的手,更加骨骼分明,手掌内带着老茧,她第一次碰到娇生惯养的女子的手。 原来是这么软嫩。 “好了。”木瑾调整好五色绳的位置,“木禾姐姐的手腕好看,戴着这五色绳就更好看了。” “木瑾姑娘也是。”木禾淡笑道。 在阴暗处的木歌,看到木禾这一笑,松了口气才离开。 将五色绳交给木禾,木瑾便向两人告别,转身往叶扶桑身边跑去。 云妍的视线从木瑾的背影上,转到一旁正要回大理寺的元策身上。 此时元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木瑾一路小跑到叶扶桑身边,不知笑着在跟叶扶桑说些什么,叶扶桑同样带着淡笑,抬手在木瑾头上揉了揉。 “你这是什么眼神?”元策冷冷的视线落在云妍脸上。 云妍一脸调笑道:“没,就是看某些人望眼欲穿罢了。” “总比一些没有人望看的人强。”元策冷冷说道。 “你说老娘没人看!”云妍大声道,“每天往老娘面前凑得公子数不胜数……哎,你先别走!” “妍娘和元策大人认识吗?”木瑾看着云妍与元策说闹的样子,好奇问道。 叶扶桑淡淡道:“大概。” 回到叶家。 从陵庐送来的水晶粽子已经到了,木瑾已经没有了胃口,送去给公子和玉姬,叶管家之后,剩下的便分给了琴棋书画,还有赵妱。 “这粽子真好吃。”听书说道,“奴婢之前听说过这个陵庐,据说从南陵到咱们这儿了,没想到会让姑娘碰上。” 木瑾知道听书见多识广,上至世家大事,下至村口小事,只要是被人相传的,她就肯定知道。 “听书,你知道北江王府的事吗?”木瑾问道,“没事,你边吃边说。” 说着,木瑾给听书到了一杯茶水,做好了让听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唔——”听书咽下嘴里的粽子,虽然木瑾这样说,但她还是没有再继续吃,想了想说道。 “现在这位北江王是太上皇册封的,当今圣上继位时,朝中换了一大拨人,只有这个北江王还好好的。” 听书说:“这北江王现在看着行事不靠谱,实际上在百姓中都觉得这北江王有顶天的本事,所以才在十几年前的权谋中位及两朝。” 木瑾想起北江王爷的模样,说是深谙权谋的人倒是不像,倒是挺像是常年混迹花楼的老淫贼。 “以上呢——”听书话锋一转,“都是说北江王好的一面,而北江王坏的一面,那就太多了。” “这北江王从年轻时就好色。”听书说着,眼里露着嫌恶,“强抢民女这样的事都是常见的,据说在太上皇还在的时候,北江王还收敛一些。” “而如今,北江王府里的公子也都跟北江王差不多,全都好色!”听书皱眉道,“姑娘应该看到皇城里的世家贵女都很少出门?就是因为这北江王府一家子。” 第125章 宋长安 “圣上都不管管吗?”木瑾皱眉。 堂堂皇城,居然任由北江王一家这样祸害百姓,木瑾此时看待皇城的印象都不同了。 “这没法管的,凡是被北江王看上的,都进王府做姨娘了。”听书无奈道,“那些誓死不从的,也都被北江王府的人打发了,就算圣上要管,也没法管的。” 木瑾恹恹地低下头,心里有些发堵。 “对了,奴婢听说城墙那边发现了个人头灯笼!”听书说道,又看了看木瑾的脸色,生怕木瑾害怕这样的事情。 “哦,我当时就在城墙那里。” “啊?!”听书和听画一同围在木瑾身边,连听琴和听棋都看向木瑾。 将木瑾上下打量了下,发现木瑾身上完好,听琴想了想,还是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粽子。 “姑娘,撒些盐去去邪气。”听琴手里捧着一盅粗盐。 往日里,木瑾每次从大理寺回来,四个丫鬟都要拿着一盅粗盐在木瑾身上撒一圈。 也不知是真的去了邪气还是说粗盐的味道太重,每次撒完盐之后,木瑾身上尸体的味道确实淡了些。 木瑾重新坐回榻上,将在城墙碰上北江王的事给几个丫鬟说了,问道:“这北江王口中的儿子是府上的哪位公子?” 听书听完立马肯定道:“那就应该是世子了!” 木瑾皱眉疑惑道:“今日宫中设宴,北江王府的世子不应该在宫中吗?怎么会出现在城墙上?” “哦,北江王世子已经被禁足半个月了,就算不出现在城墙上,也应该是在北江王府里。”听书唏嘘道,“这凶手也挺厉害的,连北江王府都进得去。” “北江王看样子很是在意他的世子,怎么还让他被禁足了?”木瑾好奇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听书一向带笑的脸上,出现少有的严肃,“奴婢曾听到几个说法。” “其一就是那安世子强虐民女,那民女不从自尽了,而在那民女自尽前,曾向大理寺状告过这安世子。” 这安世子就是北江王府的世子宋长安。 “半个月前……那也就是我刚来皇城的时候,我在大理寺没有听到过这件事。”木瑾问道,“这说法可信吗?” “强虐民女应该是有的,但是状告到大理寺有点不可信。”听琴在一旁听后说道,“北江王府是不会给她靠近大理寺的机会的。” 听琴说得残忍,却也是实话。 “其二就是……”听书继续说道,“这安世子曾调戏过靖王府的琼华郡主,靖王爷大怒,北江王爷为了平息靖王爷的怒火,才将安世子禁足在府内的。” 木瑾听到这件事居然与她见过的人有关,更是惊奇。 “安世子和琼华郡主不认识吗?” 这再怎么调戏,也不应该会调戏到琼华郡主身上来着。 “认识的!何止是认识,两人还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呢!”听书不屑道,“靖王爷是功臣,北江王爷是闲散王爷,这安世子早就想把琼华郡主娶进家里了。” 第126章 宋长明 “这样太过分了!”木瑾脸色不悦道。 就算是那北江王世子长得和公子这般好看,那也不行!根本就不顾女子的名声,算什么好汉? “何止呢!”听书说道,“这北江王世子看我们公子还不顺眼呢!他也不看看他比得上我们公子一根汗毛吗?” “为何会看公子不顺眼?”木瑾疑惑问道。 木瑾这一问,倒是将听书问住了,一时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木瑾想到公子与北江王世子之间的关系,那就只能是跟琼华郡主有关的。 “跟琼华郡主有关系?”木瑾问道,但语气已经是很肯定的。 听书小幅度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木瑾。 “你不愿跟我说,是怕我心里别扭吗?”木瑾神色淡定地问道,“但其实这种情况下,你还是告诉我为好,也好过我在别人嘴里听到更难听的。” ——开玩笑,玉姬都已经住进叶府里了,她还用得着在琼华郡主身上费心吗? “琼华郡主与公子……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大家私底下都说琼华郡主与公子。”听书再次小心翼翼地看着木瑾,说道,“两情相悦。” “这件事安世子也是知道的,而安世子又想要求娶琼华郡主,这便令安世子没事总要诋毁公子。” 听书说完,木瑾沉默不语,四个丫鬟也都看着木瑾的脸色,生怕她一个生气,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而木瑾此时脑子里满脑子疑惑。 ——她与公子从小,也不说有十个月是相处在一起的,那也说得上半年,怎地公子的青梅竹马,她还不知道的? “那宋长明呢?”木瑾问道。 听书没想到木瑾第一句问得居然是跟公子和琼华郡主毫不相关的。 “宋长明是北江王府的庶出二公子,生母不详,但他与安世子的年龄相差得不多,因此北江王妃非常不喜长明公子。” 听书老实说道:“虽是北江王将长明公子接回王府的,但实际上连北江王爷也不喜这位长明公子,长明公子在北江王府算得上是如履薄冰。” “但百姓们谈起这位长明公子还是说一声好的。”听棋说道,“奴婢记得之前外出时,曾听到过关于这位长明公子的佳话。” 木瑾回忆起宋长明的模样,的确称得上是位翩翩公子,就算是被北江王爷那样当众羞辱,都可以做到目无改色。 “他不好色吗?”木瑾问道。 被云妍和听书这样一说,她现在满脑子对北江王府的印象就是好色。 听书摇摇头:“据说长明公子连院中丫鬟都没有,全是小厮,还有传言长明公子喜欢……喜欢男子。” 木瑾想起宋长明看向她的眼神,那可不像是喜欢男子会有的。 不过,也有可能这宋长明比北江王府其他人更加异类,男女通吃也说不定。 “奴婢还听说过这长明公子不是北江王爷的生子。”听书撇撇嘴。 木瑾一愣,怀疑道:“可我看这宋长明和北江王爷长得极为相似,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父子?” 第127章 八十多位女主子 北江王爷年纪一大把,但面容依旧不俗,可想而知少年时的北江王爷有多俊俏,而宋长明也遗传了北江王爷的长相,但却比北江王爷多了一分英气。 将北江王府的事情从听书这里了解得差不多后,木瑾便打算歇下了。 伸了个懒腰,木瑾喃喃道:“明日应该会跟着大理寺前去北江王府调查?” ——看来明日要将面容易容下了…… 木瑾当想到一半,就听见听书所说的,整个人愣在原地。 “那北江王府里据说有八十多位女主子,姑娘要是去北江王府调查,那恐怕一日问不完话的?”听书说道。 “八十多个?!”木瑾惊道:“还只是女主子吗?” 这一位主子手下就算是只有两个丫鬟,那整个北江王府里岂不是有几百号人? 听书扳着手指数道:“北江王爷后院里一共有三十八个女主子,不算上长明公子,八位公子后院里的总共有五十位,这还不算上小姐们。” 木瑾闻言揉揉鬓角,她瞬间明日就不想跟着大理寺前去北江王府了。 夜里。 叶扶桑已经回去王府,木瑾一人睡在折若院内。 丝丝暑气在室内蔓延,木瑾裹在被子里,额头却发着薄汗。 梦中。 木瑾缩着身子站在角落里,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挡不住源源不断往耳朵里进的声音。 上百十号的主子丫鬟,你一句她一句,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些女主子和丫鬟的脸上也都看不清面容,入眼只见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人头,木瑾在这一群人里吵得头疼。 却又着急问不出话来,急得木瑾满头大汗,周围还全是各种各样的脂粉香。 木瑾急得在被窝里,身子扭成一团。 清晨。 听琴看了看天色,往日里,这个时间姑娘都已经穿戴整齐了。 “姑娘会不会是生病了?”听画担忧问道,“要不我进去看看?” 听琴想了想,还是和听画一同进到屋子里。 寝房里,楠木雕花高架床上凌乱地睡着个美人儿,此时美人儿眉头紧皱,嘴里还不时说着呓语。 听画一看,的确是有些发热的症状,姑娘脸上被薄汗浸湿的发丝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 木瑾的双手还牢牢抓着被子,听画就是想给她把脉,手都松不开。 睡梦中的木瑾猛地被碰到了手,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见是听画顿时松了口气。 听画顺势拿过木瑾的手腕,又摸了摸木瑾的额头。 “倒是没有染上风寒,只是近日暑气上涌,有些肝火。”听画说道,“姑娘是否要用些败火药?” 木瑾不喜苦,更不喜苦中带甜。 喝药之后就算苦得浑身发颤,都不愿吃蜜饯。 “不了,只是做了个噩梦。”木瑾揉揉额头,想到一会儿噩梦就要成真,顿时感觉头更加疼了。 听画看着木瑾的状态,担忧说道:“虽现在还未生病,但肝火再加上精神不济……要不还是喝点药败败火,近日姑娘也不可劳作了。” 第128章 木瑾哄“孩子” 木瑾摆摆手,“无事,我会注意一些的。” 但她脑子现在都是嗡嗡的,要是在北江王府遇到和梦中一样的场景,她估计脑袋都能炸了。 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愿意喝苦药。 脑袋昏昏沉沉中,木瑾还在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往脸上添着黑斑,赵妱在一旁看着,视线强烈到让她忽视都忽视不成。 “怎么了?”木瑾问道。 赵妱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令木瑾有些无奈,她只好放柔声音说道:“无妨,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不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我听听也不会生气的。” 木瑾的语调过于柔和,面色也比平时更加温婉,再加上添了些斑点比如往常绝美的面容,赵妱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姑娘,为何要在脸上添上这些?明明姑娘这么好看的脸上,添了这些多可惜。 见木瑾问话赵妱,听琴从折若院的书房里拿来纸笔,赵妱一笔一划地写着。 木瑾接过赵妱书写过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字迹,有些惊讶。 她们当时有想过赵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没想到赵妱这一手好字极为熟练。 就算是普通商户家里会送女子去识字,但未必能请得起一位好的书法老师,写得出这一手好字。 木瑾脸色突然沉下来。 人皮拨浪鼓的事,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线索,而赵妱的爷爷也还没找到,这样一想,怎么都觉得赵妱和她爷爷不是寻常人。 这要是她引狼入室…… 木瑾正在想着是否要请公子仔细调查赵妱的身份时,就听赵妱“噗通——”一声地跪在地上。 “你这是?”木瑾惊道。 ——怎地突然就跪下了?难不成是她刚刚思考的样子吓着这小姑娘了吗? 她现在的样子已经是能吓坏别人了吗? 木瑾有些悲伤地想着。 听琴在跟着木瑾这些时日里,还是比较了解木瑾的性子,此时就知道赵妱是误会了木瑾的表情。 “莫要这样兴师动众地跪下。”听琴将赵妱扶起,“姑娘信任咱们,你怎地还是这般见外的样子?” 木瑾自己就是侍女,见着地位高的人动不动都要下跪行礼,她最烦的就是行大礼,因此琴棋书画四个丫鬟行大礼时,她脸色就会很不好。 四个丫鬟也看得出木瑾不喜他人在她面前行大礼,也就再没下跪过,也很少让折若院里的下人下跪。 “我只是头还有发沉,并不是对你写的内容有所不满。”木瑾揉揉太阳穴,“你不必这样小心,我不喜这样。” “谢,谢姑娘。” 赵妱的嗓子还未治疗恢复,只能发出几个字的音,忍着嗓子痛,都要答谢木瑾。 木瑾叹了口气,尽量不让她吓着赵妱,解释道:“这样会不显眼一些,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掳走。” 说起这些事,木瑾只觉得无奈,仅仅独自出过两次门,还都被人掳走了。 赵妱看着木瑾的面容,想着木瑾所说的话,又回忆起她在村子里爷爷总不让她出门,而她不听话,唯一一次出门就差点被村子里的男子带到田地里侮辱。 第129章 赵妱本事 她的长相并不如木瑾出众,甚至不如琴棋书画四个丫鬟,但在村子里,已经算的是上乘。 连她都遭受过那样恐怖的事,木瑾这样绝美的人儿就更加容易受到伤害了。 赵妱此时心里满满都是对木瑾的心疼。 木瑾见时辰不早了,就没再继续跟赵妱说话,继续拿起螺子黛在脸上涂涂点点。 一旁赵妱还在时不时往木瑾脸上看,随后鼓起勇气,在纸张上写下一句话后,递给木瑾看。 木瑾正在仔细地往脸上点斑点,旁边就递来一张纸,她低头看向纸上的内容。 ——姑娘,可否让奴婢来为姑娘易容?奴婢在家时,有跟夫子学习人体丹青。 木瑾的视线落在“人体丹青”四个字上,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意思,但从字面上还是能理解的。 她将螺子黛放下,点头地看着赵妱:“这梳妆案上的东西,你可以随意来。” 木瑾的信任令赵妱意外,她没想到木瑾会这么轻易地就让她来上妆。 赵妱也没有辜负木瑾的信任,手法娴熟地在木瑾脸上描绘。 本就是易容地不起眼一些,赵妱很快就放下手里的东西,想来沉稳的听琴此时看到木瑾的样子,脸上一片惊讶。 木瑾好奇地看向梳妆镜里的自己,差点没有认出来,但仔细看还是她的模样。 比起木瑾较为拙劣的画斑点手法,赵妱并没有在木瑾脸上再添上一些瑕疵,而是将木瑾五官中出挑的地方,用胭脂水粉修饰得平淡。 木瑾此时的模样能认出她这个人,但却没了那种惊为天人的绝色。 “很好。”木瑾不吝夸奖道。 听到木瑾的夸奖,赵妱的脸上第一次扬起了笑容。 听书和听画为木瑾布早膳,隔着屏风偏门看到木瑾此时的样子,差点将手里的托盘摔了。 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往木瑾这边来。 “姑娘,这?” “是赵妱的本事。”听琴说道,“这下姑娘也不用每次都坐在梳妆镜前回想之前点斑的位置了。” 斑点的位置不同,就会让人看出是故意点上去的,木瑾记性好,只能由她自己来点斑。 听书和听画不如听琴一般脸上带着笑,相反两人脸上都带着不满。 “明明姑娘这样貌美的面容,却连露面都不行。”听书撇嘴道。 木瑾不在意道:“等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沧州,我带你们去沧州,在沧州是没有街上乱抢民女的事的。” 沧州为叶家所管,虽没有宵禁,却在烧杀抢掠上管理森严。 在贼人动手前,城中的官兵都能将贼人带去牢里尝尝茶水。 想起沧州的事,木瑾脸色有些低落。 在沧州时,时常能见到叶扶桑,叶扶桑在书房里看书,她便在一旁绣花。而现在,她见到叶扶桑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用过早膳后,还没等木瑾前去大理寺,九福和六子已经来找她了,说是裴勇已经往北江王府调查了。 他们两人来看看木瑾是在作甚,怎地还未见到人。 九福和六子看见木瑾的时候都愣了下,要不是木瑾身上还有她独有的气质,两人都不敢认。 第130章 对门 “不错不错。”九福绕着木瑾转了几圈。 他们都知道北江王府一家子的性子,九福和六子这次来就是为了在想用不用木瑾跟着他们去北江王府里。 北江王府距离叶家稍远,但离渊王府还是很近的。应该说王府所在的地方全都是长福路上,也方便圣上监督各位王爷动向。 木瑾站在北江王府门口,等着门房前去通知,转身看向身后的府邸。 ——靖王府。 “这靖王府与北江王府居然是对门,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居然都没有发现。”六子说道。 木瑾和九福附和地点点头。 “话说……”九福压低声音,“那琼华郡主那样美貌,还是京中贵女典范,住在这儿,还真是替郡主担忧。” 木瑾:“……” 她想起听书说的,一旁的听棋也想起来,主仆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低下头。 见门房将府门打开,木瑾深吸一口气,攥紧手里的棉花。 ——若是北江王府里的情况真与梦中相同,那她就把棉花塞进耳朵里。 宁愿让听棋事后给她转述,都不愿被吵到头疼。 平时避子汤已经喝得够多了,其他的汤药能省就省。 进到北江王府之后,倒是出乎木瑾所想,府里很是安静,和叶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下人们人来人往却是比叶家人要多些。 从院门走到会客厅堂里,除了下人打扫卫生的声音外,就是脚步声,静得连木瑾等人都下意识放轻脚步。 会客厅堂里,裴勇已经坐在主位上,不光是等着木瑾等人,也是在等着北江王爷。 “已经确定昨日的尸体是北江王世子的吗?”木瑾低声问道。 余光中,便注意到厅堂里待命的丫鬟们听到她的话后,身子顿了一下。 “发冠确定是北江王府的,只是尸首还不确定。”九福说道,“尸首上能辨出是安世子的地方都被严重损坏。” “那这样说是世子,也可以说是和安世子身材相似之人的。” “正是这个理儿。” 眼见北江王府里的主子还未出现一个,木瑾便在厅堂里四处张望,视线在几位丫鬟的身上划过。 虽是丫鬟,却是要跟在主子身旁伺候的,在世家贵族里,能做丫鬟的长相才华也是不俗的。 木瑾院子里的琴棋书画已经算是样貌极好,而这在厅堂里候着的几个丫鬟长相比琴棋书画都要略胜一筹。 这般容貌的,在北江王府里怎么说也能入了主子们的眼,但此时却是肉眼可见的胆怯。 而这种丫鬟,说明她们经常被主子打压。 “世子毕竟是世子,身份摆在那里,怎么也不会被人那样杀害,我觉得应该是和安世子身材相似之人的。” 木瑾突然出口说道,安静的厅堂里不少人都看向木瑾。 自木瑾进厅堂后,不断瞥向她的裴勇终于能仔细看向木瑾这张脸,连木瑾说的话都没在意。 “真的?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木瑾语落,门口就走进一大批人,为首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正好听见木瑾这句话,连忙上前问向木瑾。 第131章 竹林 在老王妃往木瑾这边来时,她身后就已经有几位夫人在拦着,将老王妃往主位上去。 堂堂北江王府的老王妃,是怎么都不会跟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官员接触的。 木瑾松下口气的同时,余光看向几位丫鬟心下了然。 在她说出北江王世子有可能还活着的时候,这几位丫鬟下意识的表情明显不像是想让北江王世子活着的样子。 ——看来想这北江王世子死的人不少。 待老王妃心绪平静下来后,裴勇问起世子的行踪。 只这一开始,就碰上了钉子,老王妃和其他女眷模棱两可的话语,听得木瑾头疼。 这整个北江王府都透着一股怪异的感觉。 与这老王妃周旋片刻后,连好脾气的裴勇都不耐烦了。 “老王妃难道不想知道杀害世子的凶手吗?”裴勇皱眉道,“在下已经基本确定尸体就是世子的,就算有一成可能不是世子,那现在世子下落不明,老王妃就不担心?” “在下虽不如老王妃见识广,可在下任职大理寺这几年里,见过的案子可不少,老王妃还是如实说,我们才能替世子讨回公道。” 这句话已经是明晃晃地在警告老王妃不要再打哑谜了。 木瑾很少与官家人接触,没想到竟是这般难相处。 看着老王妃还是一副犹豫的样子,木瑾上前行礼之后,说道,“死者为大,不管世子生前怎样,都已经与他没有关系了。” 木瑾看得出这北江王世子肯定是坏事做的太多,这老太婆才不敢说的,想要从这群人口中得到线索,还是要下一剂猛药。 “再说,这凶手连北江王的世子都敢杀害,谁能保证不会伤害王府上其他人……” “住嘴!”北江王妃不悦道,“你个下贱人是在诅咒王府?” 北江王妃这句话说得在场的大理寺的官员脸色都不好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些大理寺官员都是有正经官职的。 “在下不敢,只是抓到凶手后才能确定凶手真正的目的。”木瑾说道。 她就是仗着这北江王府的人作恶多端心里有鬼才这样说的,不然一般平民怎么会担心被凶手无辜杀害? 主位上的老王妃叹息一声:“安儿的事,他院里的下人知道的最为清楚,老身不愿再触景伤情,几位还是自行去院中问问。” 毕竟是王府世子,被王府主子宠着的人,在座的几位居然没有一个愿意去世子院子里的。 只是北江王妃隐晦不明的神色让木瑾留意了一下。 —— 由北江王府的下人领着,木瑾等人前往北江王世子的院子。 与木瑾想象中的有些出路,这北江王世子的院子在一片竹林之间。 曲径通幽处,就是那位好色世子的院子。微风吹过,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竹香,木瑾下意识深吸了几口气。 只是这一闻,就觉得本就发胀的额头更加疼起来。 在北江王世子的院子中也有着不少的竹子,许是院中下人细心浇灌,竹子比外面竹林长得要茂盛些。 “各位大人,奴婢是世子院中大丫鬟,名为香怡。” 大理寺等人刚进到院中,迎面就是一个长相不凡的丫鬟前来行礼。 落座后,院中丫鬟给大理寺几人上了茶水,瞬间一股浓郁的竹香散开。 一杯茶水放在木瑾面前,杯中还有着泡开的竹叶,香气扑鼻,但此时木瑾头疼不已,根本没有心思喝茶水。 “这茶不错。”裴勇品了品。 “这是世子亲自制成的茶叶,用的便是院中的那些竹叶。”香怡说道,“大人若是喜欢,不妨带走些,世子如今不在了,那些茶叶也……” 香怡语气低落,让正在揉着额头的木瑾侧目看去。 ——看来北江王世子对院中的丫鬟还是很好的,不然这丫鬟也不会是一副失落的模样。 “先说说你们世子失踪前的事。”裴勇问道,他是来查案的,可不是来喝茶的。 “世子被禁足,在端阳节当天想要出府,结果王爷发现后连院子都不能出。当晚在主子们进宫赴宴后,就早早歇下了。” 香怡语气淡淡,看不出伤心,但是失落居多。 “奴婢一直守在屋外,直到府内人来问时,才发现屋中已经没有世子的身影了。” “只有你一个人守在屋外?” 香怡摇头:“还有另一个大丫鬟,我们只是守在屋外,院子里还有几名护院守着。” 木瑾起身,让香怡带他们去北江王世子的寝房。 寝房内有两面窗子,而这两面窗子与房门在一面墙上,外面是房廊,香怡和另一个丫鬟就是在房廊处守着。 若是北江王世子从窗户跳出来,是避不开院中丫鬟护院的视线。 “该不会是有密道?”六子问道,“就像米粮掌柜府上一样。” “房内的确有密道,只是密道并不通向府外。” 香怡走到一个花瓶前,将花瓶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转动,随后花瓶后的墙上就出现一道暗门。 看着这道暗门,大理寺的人并没有立即进去查看,木瑾的视线落在香怡身上,好奇道:“香怡姑娘连这些都知道?” 香怡闻言笑笑,说道:“院中的下人都是世子的心腹,这些不光香怡知道,院里的下人都是知道的,如今世子不见了,奴婢等都想尽上一份力,早日替世子讨回公道。” 其他几个丫鬟颔首点头,她们的确都知道这个密道的存在。 而木瑾从进到北江王世子院中的怪异感却越发明显。 ——老王妃和北江王府都对北江王世子的事不愿多说,而北江王世子院中的下人却是极为配合。 在暗道里查看一番后,并没有发现线索,暗道里都是些珍贵物件还有些刀剑兵器。 整个院子都是个极为平常的世家公子的院子。 但这平常却不该出现在北江王世子的院子里,这和他们所知的北江王世子出处很大。 “你们世子可不像独自入寝的人。”九福直接问出。 的确,传闻中这北江王世子和北江王都是贪图美色之人。 第132章 凭空消失 香怡上前,面上带着羞涩,说道:“昨晚是奴婢伺候的世子。” “就你一个吗?”九福顺嘴就问出。 “砰——”地一声,六子一个爆栗子就打在了九福头上,示意他嘴巴不要这么没把门。 北江王府的丫鬟们大都经历过九福所问的事情,对于九福这样说,除了面上情态较为不自然以外,倒是没有惊讶。 木瑾倒是一脸震惊,外加疑惑地看着九福。 ——这种事还能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看着木瑾的小表情,九福心下一乐,张嘴就要逗趣的时候,被六子狠狠地捂住了嘴巴。 六子和九福相处的这段时日里,可太懂九福脸上的表情了。 ——一看就知道这娃儿又想说骚话了。 见九福和六子没个正形,裴勇将视线落在木瑾身上,示意木瑾问话。 “你们府上的规矩是很早歇息吗?”木瑾疑惑问道,“据我们所知,那个疑似是世子的尸体死亡时间在申时与酉时之间,那时天还未黑?” “何止天还亮着,晚膳估计都没用。”九福说道,“白日宣淫?这还真是有北江王世子的作风。” 听到这话的木瑾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 ——她和公子也曾白日宣淫过。 香怡低眉顺眼地回答道:“当日是端阳节,世子想要出府会友,不料被王爷发现后,连院门都无法离开,并派了人看守在院门。” “世子待在院子里,心气不顺,于是奴婢便去为世子消气。” 至于如何消气,就是在座的都心照不宣。 “既然有王爷派的人手看守院门,那凶手来掳走世子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正是。”香怡附和道,“奴婢还是觉得世子还活着,也许还在院子里。” 香怡的语气轻飘飘的,却给在座的大理寺众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当日伺候完世子之后,为何又会守在房门?”木瑾眼神轻飘飘地落在香怡身上,“世子临死前与你欢好,你就不觉得害怕?” “世子待奴婢极好,与奴婢欢好是奴婢的福分,又怎地会觉得害怕呢?”香怡说道,“至于为何守在房门,作为世子的大丫鬟在世子入睡后守在房门是规矩。” 同为侍女的木瑾当然知道主子在入睡时需要守在门外,以免主子有需要时身边没人伺候。 只是…… “当时你不应该在世子房中吗?”木瑾不解道。 木瑾这一问,大理寺的众人都看向木瑾,听棋是知道木瑾为何不知这样规矩的。 便说道:“没有名分的丫鬟是不允许夜宿在主子房内的。”而木瑾姑娘作为公子身边唯一的房中人,通常起得比世子还晚。 九福一脸揶揄地看着木瑾,说道:“怎么你府上的丫鬟都是跟你一床睡到早的?那可真是有福气,就是你不给人姑娘名分,就让人姑娘陪你睡是不是太薄情了?” 木瑾闻言狠狠地瞪了眼九福。 从香怡这里已经无法得知更多的案情,裴勇又传来其他丫鬟和护院,所得到的内容和香怡所说的相差无几。 “你们守夜的时候,就真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吗?”六子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平白无故的居然就能消失掉一个人。 被问话的小丫鬟一脸胆怯地摇摇头,神色里带着北江王府下人都有的麻木。 “现在还没弄清楚脑袋是怎么出现在城墙,结果又出现一门邪门的事。”九福无奈道。 “你们府上有没有和世子有矛盾的人?”木瑾问道,“最好是有仇的那种。” 能在北江王府中失踪,府中之人作案的嫌疑最大。而且北江王世子的尸首这样可怖,只能说明凶手和北江王世子之间有着深仇大恨。 小丫鬟神色犹豫,一点都不如香怡淡定,这一看就知道无法是大丫鬟的原因,但香怡的神色又太过淡定,倒是不如这胆怯的小丫鬟问话来得靠谱。 “你要是不愿意说,就是不希望我们尽快找到杀害世子的凶手,那就是和世子有仇了,既然这样,我们可就要把你带去大理寺审问了。”九福悠悠走到小丫鬟身边,摸着小丫鬟的脸颊,“这细皮嫩肉的,不知道能经过我们几道刑罚呢?” 小丫鬟身子颤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子在王府里很受尊敬,无人敢与世子有矛盾。” “你们这世子也不像是好人,怎么可能不和府上人有矛盾?”九福直言道,“那你们世子和府上二公子之间呢?” 北江王府上的二公子宋长明可是与世子风评完全相反,这两人怎么都不像是会合得来的样子。 “世子的确看不惯二公子,但二公子为人和善,从没有和世子有过冲突。” “你说的可属实?”九福忽悠道,“你们王爷可是怀疑你们二公子的。” “奴婢……”小丫鬟结结巴巴,被九福吓得不轻,生怕再说错话,“奴婢只是院中打扫的下人,府上的事不是奴婢能知道的。” 眼看小丫鬟吓得不轻,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裴勇就放小丫鬟离开了。 “这就有意思了,好好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九福摸摸下巴,“该不会是这院子里的人都在撒谎诳我们。” “真真假假,这谁知道呢?”木瑾淡淡道,“我再去那个暗室看看。” 整个院子里,最有嫌疑的地方就是那个暗室。 进到暗室之后,听棋将烛灯点上,室内一片昏黄的光亮。 “会不会是还有其他的暗室?”听棋猜测道。 木瑾摇摇头:“应该不会,裴大人已经将整个院子搜了一遍都没有发现。” 没在暗室里多检查一会儿,木瑾就捂着口鼻出了暗室,被听棋扶着的身子晃动一下。 九福正在房间里查看,一侧目就看到木瑾这副模样:“怎么了?” 若是暗室里有问题的话,听棋不会还好好的。 “头有些疼。”木瑾皱着眉头,“这暗室里的香味是不是太过浓郁了?” 九福伸头到暗室门口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和房里的熏香差不多的香味吗?不过这味道是不是有点怪?” 第133章 风寒 “应该是在暗室里还带着潮湿的味道,再加上熏香,味道就会怪一点。”六子听到几人的对话走过来。 “木瑾姑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六子挠挠头,“总觉得木瑾姑娘今日的脸色苍白一些。” 木瑾的脸上画着一些妆容,使美貌平淡了一些,导致六子有点不确定木瑾脸上的苍白是不是画上去的。 ——毕竟,木瑾本来面容就比较白皙。 “姑娘,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听棋担忧地看着木瑾。 木瑾摇摇头,正张嘴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从窗外吹来一阵风,风吹过暗室,将暗室里的香味吹出,迎面扑向木瑾。 一股说不上来的恶心在木瑾胃里翻涌。 木瑾连忙俯身干呕起来。 好在一早就没胃口,早膳也没吃多少。 六子端来放在桌上的竹叶茶水,想要让木瑾漱漱口,奈何木瑾闻见这清淡的茶水更加恶心。 木瑾摆摆手,胃里的翻滚让她不敢直起身子。 “先将木瑾姑娘送回去。”裴勇沉声道,“这里有我们大理寺其他人调查就行了。” 昨夜里在护城河岸上吹了夜风,不说木瑾,就是大理寺的一部分人今早都有染上风寒的。 木瑾也知身子看来是染了病,也没有勉强,只是走之前都还在叮嘱九福一有发现就告诉她。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看大夫。”九福随意说道,“这恶心泛的,还以为是有了身子呢。” 木瑾和听棋闻言,脚步同时一顿,木瑾先是反应过来,狠狠地看了九福一眼,“莫要瞎说!” —— 回叶家的路上,听棋看着木瑾稍稍好些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会不会真的是……” 想到木瑾姑娘肚子里若真的是有了公子的子嗣,那为了这个长子,公子会不会娶姑娘进门呢? 听棋脑子里这样想着,顿时有些喜悦。 只是一旁的木瑾眉头紧皱,心里有些慌张。 “避子汤一顿不落,应该是染了风寒。”木瑾安慰自己说道。 看着木瑾眉头紧皱的样子,听棋就知道姑娘心里肯定想的是:没有孩子才好。 ——要说这木瑾姑娘聪明,也的确是聪慧,只是这脑子有时候总觉得比她还要榆木脑袋。 明明有了身孕是好事,偏偏姑娘这一脸苦大仇深的。 在九福怀疑起她有身孕的时候,木瑾的确心里慌张了一阵,只是冷静下来后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先不说那事后一顿不落的避子汤,其次她能确定,之所以干呕是暗室和茶水里的那股子邪味。 “听棋不觉得那暗室里有股子很怪的味道吗?”木瑾问道。 正是那股子邪味,让她在暗室待得时间长一点闻得头疼。 “奴婢若有似无的闻见一股血腥味。”听棋不确定道,“不过那股味道很淡,淡到奴婢怀疑是不是闻错了。” 在之前的案子里,木瑾已经闻到过几次血腥的味道。 “我怎么觉得比血腥味更加恶心呢?”木瑾皱着眉头,想起暗室里的那股味道,胃部便忍不住翻滚。 “的确,但奴婢应该是闻到过那股味道……”听棋沉吟,当时只有淡淡的一股味道,等她意识到的时候,空气中已经只剩下熏香的味道。 木瑾现在的心思已经从案子上收回来了,她现在更加担心的是九福的玩笑,若是大夫不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她的心里怕是不能安定。 许是怕什么来什么,木瑾的马车刚在府中停下,一旁就又停下一辆更加奢华的马车。 木瑾一撩开车帘,心都徒地一跳。 “公子。” 看着木瑾不同往常的苍白脸色,叶扶桑只淡淡瞥了一眼,就命木清去请府中大夫。 木瑾本就担心身体不适这件事被叶扶桑知道,结果现在还要在公子面前看诊。 “公子今日怎地回府如此早?”木瑾额头上直冒冷汗。 本就身体不适的她,在听棋的搀扶下更是腿软,再一次在心虚下崴了一脚的木瑾,就感觉到身旁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在叶扶桑将木瑾揽在怀里后,听棋就自觉地将脚步放慢,走在两人的身后。 “怎么了?”叶扶桑瞥一眼就看出这小姑娘一脸心虚的样子,肯定有事瞒着他。 “无事……” 叶扶桑没有戳穿这小姑娘的心思,在大夫来了之后,就在一旁等着,看着木瑾不时看向他的小眼神,他更加好奇这小姑娘心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木瑾纤细的手腕上放了张锦帕,大夫一手号着脉,一手捋着花白的胡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室内一片安静,木瑾原本苍白的嘴唇被她抿得红润。 “木瑾姑娘受了风寒,即将入暑天气渐热,但也不可贪凉。”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越是天气变热,越是要注意,姜汤天热喝才是最好的。” 听老大夫只说是风寒,木瑾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不过……” 老大夫转折了下,木瑾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老大夫将要说出的话。 “木瑾姑娘嗅觉过于灵敏,对于一些刺激的味道还是不要接日里用锦帕遮住口鼻会好一些。” ——原来是这件事。 她从小嗅觉就灵敏,平日里很少出府倒是没有太过在意,只是近段时间常跟着大理寺才觉得嗅觉太过灵敏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 太过刺激的味道容易让人头晕,严重一点的还会头疼。 木瑾想起在北江王府暗室里闻到的那股味道,同样的站在木瑾身后的听棋也想起木瑾干呕的原因。 “闻到刺激的味道会反胃吗?”听棋说道,“那种味道会对姑娘的身体有害吗?” 偏偏今日听画出了府,不然听画就能直接来帮姑娘查看,听画的医术虽不如毒术厉害,但也不是寻常大夫能比的。 “你闻到茅房的味道不恶心?”老大夫眯起的小眼睛瞥了眼听棋,“不过要是普通的腥味,那就还有其他的可能。” 叶扶桑看着木瑾这一副不寻常的样子,不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此时木瑾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 第134章 压抑 “什么可能?”叶扶桑淡淡问道,“是怀有身孕吗?” 叶扶桑这句话惊得木瑾不敢抬头看他,咬着唇解释道:“木瑾……有喝避子汤。” 叶扶桑没有回应木瑾,而是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也没有之前那样说话非要留一半的毛病,而是正经起来:“木瑾姑娘的确没有身孕。” 叶扶桑轻轻叹出一口气。 ——他知道,以木瑾的警惕是绝不会出现怀有身孕这种事,只是在老大夫明确后,心里却带着点失落。 看到身边这小姑娘顿时心安的样子,叶扶桑真想撬开这人人都说聪慧的小脑袋瓜子。 “不过,这次木瑾姑娘生病也的确是有避子汤的原因。”老大夫说道。 “避子汤性凉,对女子的身子不利,服用过多更是会导致将来无法孕育子嗣。”老大夫终于严肃道。 木瑾此时终于知道的慌张地看向叶扶桑了。 叶扶桑命丫鬟先将木瑾带下去歇息,随后疑惑地问向老大夫。 “避子汤是由素问神医配制,应当对木瑾的身子无害。” 这也是他任由木瑾喝避子汤的原因。 “素问神医的药的确药效要好,只是毕竟是药,是药就有三分毒,若是木瑾生养过,那素问神医的药便是补品,只是现在木瑾姑娘……这药还是少喝。” 老大夫说道,“当然,公子还是早日留下子嗣,这样木瑾姑娘也不必受到避子汤的影响。” 扶桑公子也是到了娶妻的年纪,就算在正妻进门前有了子嗣坏了规矩,但这在大户人家也不算是罕见事。 眼看木瑾姑娘受宠,就算是提前生下子嗣,那也更是母凭子贵,还能让木瑾姑娘不受避子汤的影响,怎么想这都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只是,老大夫却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木瑾不愿为妾,却也更加不愿意成为他的正妻,更不用说现如今让木瑾成为叶家主母,那她就是那些人眼中活生生的靶子。 老大夫走了之后,叶扶桑便坐在书房内,按照往常此时公子已经前去看望木瑾姑娘了。 木清看着主子的脸色,默默地将檀雪香点上。 缕缕檀香散开,叶扶桑心底燃起的暴躁渐渐平息下来。 沉吟片刻后,叶扶桑缓缓开口道:“让素问无事便来皇城。” “是,公子。” 室内依旧是一片安静,此时的木清想念木瑾同他一起侍候公子的时日,那样的公子不会像现在这样阴冷。 叶扶桑此时脑海里全是木瑾不愿成为他妻子,不愿为他生子的模样,那让人怜惜的模样让他恨不得将木瑾囚禁在他身边,成为任何人都抢不走的属于他的东西。 包括木瑾自己也抢不走。 而他已经困了木瑾十几年,在这十几年里,他都没有得到木瑾的心…… 他想要得到木瑾的全部,这才趁着这次来到皇城机会放任木瑾自由,只是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逐渐暴躁,连檀雪香的药效对他来说已经很勉强了。 “砰——”地一声,发出一声剧烈的响声。 木清连忙抬头,随后平静地吩咐下人将被打碎的花瓶收拾干净,心里已经默默在想着:要尽快让素问神医赶来了。 折若院内。 木瑾喝了汤药之后,睡一觉发发虚汗,醒来后就觉得身子没有那么重了。 “姑娘要是早点听听画的多好?” 听画从府外回来后,就听说了木瑾身体不适的事情,连忙往折若院中来。看着木瑾苍白的脸色,心里就是一阵心疼。 “也是,我该早一点听听画的。”木瑾一脸歉意地笑道。 这样起码不会在北江王府正在调查的时候支撑不住。 在府上歇养半日后,木瑾耐不住心里的性子,在听琴面前蹦跶两下示意已经没事后,便带上听画前往大理寺去。 这也是听琴为了木瑾的身子安排的,木瑾身边有公子安排的暗卫,比起木瑾身边的危险,听琴更担心木瑾还未痊愈的身子。 大理寺内,木瑾直接前往风铃的殓房。 北江王世子的尸体还在殓房内,被火烧和水泡过的尸体都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味道,木瑾这次学聪明了,在靠近殓房的时候,就已经用锦帕捂住了口鼻。 “姑娘,将这个含在口中会好受很多。”听画拿出一颗碧绿的药丸递给木瑾。 药丸上散发着薄荷的清香,还带着一丝辛辣。 听画在木瑾回府时不在府上,就是出府为木瑾研制出这样的药丸。 药丸放进嘴里的一瞬间,木瑾身子一个激灵,一股浓郁的薄荷还有辛辣的味道在口中散开。 “姑娘!” 听画见木瑾动作这样大,连忙拍着木瑾的后背让她吐出来,木瑾将药丸吐出来后,身子还是止不住哆嗦,就像是将柠檬一整个塞进嘴里的那冲劲。 “是奴婢考虑不周。” “无事。”木瑾摆摆手,“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应。” 虽然那股味道很冲,但很醒脑,对比殓房那股难闻的味道,估计只有这样的药丸才能压住。 “那奴婢回去将一颗药丸减少些剂量。”听画说道。 她知道木瑾姑娘的嗅觉灵敏,没想到连味道都这样敏锐。在拿出给木瑾之前,她已经试过很多次药丸的剂量。 控制在寻常人能接受并且不受尸臭的影响,还有去身上沾染的尸臭的味道。 “多谢。”木瑾笑道。 她觉得这药丸的剂量再少一些就正好了,也不用受到尸臭的影响。 木瑾到来的时候,风铃已经将尸体检查完毕,正俯身在书案上整理尸格。 木瑾一靠近,风铃就问到了她身上清新的味道,让这带着隐隐尸臭的殓房里的味道都好闻了许多。 “这个呀,是听画制成的。” 风铃这次注意到木瑾身后跟着的丫鬟换了一个人,不似之前那个书卷气很重,这个年纪小一些,非常乖巧地站在木瑾身后。 只是……她怎么觉得这个丫鬟她好像在见过? “风铃?”比起风铃还在想她是否见过听画,听画已经问出口。 “你们二人认识?”木瑾疑惑道。 第135章 娇羞的九福 这两人给木瑾的感觉就是两个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并不……”风铃摇头,随即又说道,“不过我见这位姑娘有些眼熟。” “奴婢曾经跟着师父去过风铃姑娘家的义庄。”听画说道,“当时风铃姑娘中了毒,大概是不记得奴婢的。” “我小时候的确中过一次毒,听爷爷说是一位小姑娘为我医治好的,没想到是你。”风铃面上带着感激。 提起这件事,听画有些汗颜。 当时她已经开始学习医毒之术,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正想着找一位中毒不浅却也不会致命的患者来练练手,正巧就碰上了风铃。 当时的她医术还不精,比起毒术,她在医术上实在没有天赋,风铃在她手下没少受折磨,也正因此听画还记得这位皇城义庄的风铃。 九福和六子听到说木瑾来了殓房,便也往殓房来,一碰面两人就注意到木瑾身后换了个丫鬟。 两人知道这是叶家对木瑾的保护,但在九福眼中这就是对木瑾的监视,因此他对木瑾随身跟着的丫鬟印象都不好,也没有理会听画。 不过在知道有一味可以缓解尸臭的药丸后,九福还是对听画多看了眼。 这时听画也注意到她们四个口中的“小黑脸”。比起九福对听画的高看,听画可是相当警惕九福的。 九福和六子也都不是常待在殓房的,此时闻到殓房内的尸臭,脸色都不是很好。 不过他们两人也都闻到了木瑾身上药丸的味道,在一片尸臭的殓房里,木瑾身上的味道让人好受很多。 六子注意到男女之别,依旧站得离木瑾远远的,九福就不一样了,直接凑到木瑾身边,嗅个不停。 这一幕看在听画眼中着急的不行,连忙往两人中间凑,奈何听画头一次距离陌生男子如此近,乖巧的脸上带着慌张。 木瑾看得懂听画的心思,更看得懂九福靠近她的原因,只好让听画将药丸分给九福和六子两人。 听画忙将怀里的药丸拿出递给六子,随后又说了药丸的冲劲比较大,至于九福,听画有些不情愿地将药丸递给他。 九福看着听画的区别对待,嘴上又开始没有把门了,直接问道:“你这姑娘是看上我们六子兄弟了?” 这话一出,让六子和听画两人都是满脸通红,风铃看几人说笑,就又低头去整理尸格。 “又说浑话!”六子一个爆栗子敲在九福头上。 九福这次没有不在意地摸摸被敲的额头,而是将六子的手挥下来,狠狠道:“你慌什么?我只是说说罢了,就你这闷头鹅,哪家姑娘会心悦你?!” “你!” 九福这话属实说得有些过分了,他自己说出口后心中开始后悔,只是想起刚刚这两人一脸羞涩的样子,心中还是有闷气不愿说软话。 “这位大人人长得朴实,一看就是会对人姑娘家好的,长相……”听画一个姑娘家快速地扫了眼六子。 听到听画说话的六子此时也正好看向听画,两人又是对视一眼,同时移开目光,脸上的泛红更加明显。 “这位大人长相更是不凡,肯定有不少姑娘家会相好的。”听画小声说道。 她对六子没有男女心思,只是看不得九福这样诋毁人家,从心里她对九福的印象就格外不好。 九福咬咬牙,看着两人像是暗生情愫的样子,更是怒目看向木瑾。 ——都怪木瑾这次来非要换这么个丫鬟。 木瑾:“……” 她连句话都没说,更是看不懂这三人怎地就吵起来了,还平白受了九福的怒气,实属觉得是冤。 一时间,九福觉得他在所有人眼中都不是好人,心底里发涩的感觉更加明显。 木瑾能明显感受到九福的心情,拍了拍九福的后背。 九福有被木瑾安慰到一丝丝,只是下一刻,木瑾就说道:“你说得也太过分了,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指定要和你绝交,哪还会像六子大人一样,反过来安慰你?” 六子也知道九福心情不好,不然是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虽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六子还是知道九福这个人平日里说话没把门,但也从未说过过分的话。 听画本就只是跟着木瑾而来的丫鬟,就算对九福的印象不好,也没必要针对九福,此时同样好奇九福为何心情不好。 然后九福就又觉得他像是个孩童一样,此时木瑾等人还要哄着他,面上顿时挂不住,脸颊有些泛红地往木瑾身后躲。 这一副突然“娇羞”的模样看得几人一怔,听画这时也回想起木瑾对九福的怀疑,瞬间对九福的印象好了起来。 这样想着,听画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九福的手腕上。 和寻常人不同,她是学过医的,只要给九福号上一脉便能知道九福是否为女儿身。 只有确定九福为女儿身,她才能对往木瑾身边靠近的九福放心。 “死因确定了吗?”眼看殓房内终于消停下来,木瑾问道。 只是想到护城河水里,尸体旁边满是染血的花灯,她猜测道:“是活着被砍断头颅的吗?” 人死后再砍去头颅是不会流这样多血的。 风铃闻言起身,来到放着尸体的台子旁,指着血肉模糊的断口处,说道:“这里有一处明显的勒痕。” “是被人用类似铁线之类的勒至休克后,在短时间内被砍去头颅的。” “尸体内没有发现迷药之类的药物,再加上尸体指甲里的肉屑,尸体在生前与人搏斗过。” “搏斗?”木瑾问道,“那北江王世子是会武的了?” “不。”风铃摇头,“北江王世子应该不会武,与他搏斗的人也不会武。” “有武功的会拿指甲挠人吗?”九福回到往常办案时的严谨模样,“不过也有可能是被凶手勒住脖子后,只能用手碰到凶手。” “那这不好办了?”六子笑道,“看谁身上有抓痕,那谁就是凶手了。” “聪明!”九福点着六子的额头夸奖道。 “姑娘?”听画注意木瑾多些。 在六子说出这样的结论后,明明得到了凶手很重要的特征,而木瑾的脸色却更加发沉。 第136章 水深火热 木瑾叹气道:“木瑾没记错的话,老王妃手上就有几道抓痕,香怡的手腕上也有几道抓痕。” 当时老王妃在听到她说世子有可能没死的时候,激动地想要上前抓着她,不过被其他王府夫人拦下,当时她就感到好奇,堂堂老王妃手上怎么会出现抓痕。 还有香怡的手上,香怡给他们递茶时,木瑾对竹香茶水没有兴趣,更多地注意到香怡手腕上的抓痕。 “还有当时会厅堂里的几位夫人手腕上也有着痕迹,只是衣袖挡着,木瑾不确定是否是抓痕。” 木瑾这一番话,让在殓房内的几人都不由自主看向木瑾。 ——他们都知道木瑾能和大理寺一起查案在于她的聪慧,只是这观察入微的本事还是让几人感到震惊。 北江王府上这么多人身上有奇怪的痕迹,六子和九福在场不可能注意不到,只能说明北江王府里的人都将这些痕迹遮掩得很好,而能被木瑾注意到,只能说是在无意间露出来的,并且很快就被遮掩上了。 “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九福面色不好道,“当时你去了暗室里查看,我和六子在外审问,和香怡一个在当晚候在世子房外的那个丫鬟手臂上也有不寻常的痕迹。” 说起凶手身上有抓痕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丫鬟了,只是没想到在木瑾的提示下,在北江王府里有抓痕的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这北江王府里的人是有什么规矩吗?”六子说道,“这怎地连老王妃手上都有抓痕的?不应该都……” 说着,六子的视线落在木瑾的手上。 白嫩的双手五指细长,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乎乎的,指尖染着蔻丹,不似风铃经常不见天日的苍白,木瑾的肌肤上透着淡淡的粉色。 只一眼,六子就赶紧移开了目光。 九福恶狠狠地揪着六子耳朵,让六子更加不好意思地离木瑾远些。 揉了揉发疼的耳垂,六子撇撇嘴。 ——他在听画面前还挺心里羞涩,对着木瑾可完全没有想法,只是觉得木槿这样的人儿就该配上扶桑公子那样的人儿。 “话说这凶手和北江王世子是有多大仇?”六子又瞥了眼台子上的尸体,随后脸色难看地移开视线。 “头颅被火烧,身体被水泡的,是想让世子感受到什么叫做水深火热吗?” “这种程度的话……”九福声音发沉道,“凶手和北江王世子之间肯定隔着一条人命。” “灭门?”风铃抬眼道。 “北江王府里的人不会有被世子灭门的?”六子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小本子翻了翻后说道:“近几年皇城里还没有发生过被灭门的事。” “在这里站着乱猜测,还不如去北江王府里问问。”九福随意道,“走,我们再去逛逛这玄乎的北江王府。” 九福拉着木瑾就走,听画此时还不确定九福是否真的为女儿身,连忙赶上以防九福再动手动脚。 “九福大人不是不喜往权贵世家府上去的吗?”木瑾问道。 九福的“丰功伟绩”,她可是听大理寺的人不少说,之前去靖王府和北江王府,甚至是叶家,都是一副烦躁的模样。 而现在,九福的脸上……带着笑? “已经确定尸体就是北江王世子了,圣上知道这件事后就给了我们大理寺权限,无论如何都要找出凶手。”六子笑着说道,“现下我们去北极王府也不用小心谨慎了。” “谁敢惹到老子,老子就说他是凶手!”九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木瑾眉头微蹙,好奇道:“圣上竟如此看重北江王府?虽说王府世子命金贵,但也不足以让圣上如此看重?” 她虽没在皇城下长大,但也知道圣上对于北江王世子的案子太过在意了。 “据说北江王爷要将王爷的位置传给世子了,圣上连圣旨都布好了,谁知道这世子就这么死了。”六子说道。 九福接着说:“北江王爷的位置坐得太久了,早就该给世子了,只是世子还没有大婚,这才一直拖着。” “我们打探来的小道消息,北江王是在等世子将琼华郡主娶进门后再传爵位的。” 木瑾闻言眉头紧蹙。 她虽在意琼华郡主与公子之间的关系,却也不想郡主嫁到北江王府上。那北江王府真真就是个龙潭虎穴,连他们仅仅去过一次的人都想一口吞咽了。 “靖王爷是怎地都不可能让琼华郡主嫁到北江王府的。”九福抚了抚木瑾紧蹙的眉头,“不过这样说来,靖王府也有嫌疑。” “还有那北江王府的二公子。”六子说道,“北江王府嫡出的公子可就世子一人,那北江王妃也不像是还能生养的,这世子的位置指不定就落在了二公子宋长明身上。” “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将安世子那样残忍的杀害。”木瑾喃喃道。 九福心情好,几人便也不着急往北江王府赶,便慢悠悠地从街上绕到北江王府去。 “要是裴大人知道我们这样,怕是要扣月俸了。”六子说着,心里还是有些慌张。 “你不说我不说裴大人怎么会知道?”九福撇嘴道,“总不会碰上熟人……?那是不是北江王府上的丫鬟?” 人迹罕见的石青小路尽头,有一间店面不大的医馆,此时一位身着北江王府丫鬟服饰的姑娘正往医馆里去。 “好像是会厅堂里侍候的丫鬟。”木瑾说道。 从这条小路再穿过一条街就是北江王府所在的胡同,在这里看到北江王府的丫鬟也不算是稀罕事。 只是,几人都看着那丫鬟有些麻木的脸庞,总觉得这丫鬟去医馆像是买毒药寻死一样。 “我们去看看。”六子不忍心道,“到时还能跟着这丫鬟一起去王府。”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忍心看这样的妙龄姑娘就这样寻短见。 就算不是为了让六子心安,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丫鬟买毒药寻短见的。 几人走到医馆门口的时候,正巧是医馆大夫在吩咐药童取药,木瑾听到几味药草后停下了脚步。 第137章 彩珠 “怎地了?” 木瑾看向听画,不确定道:“是避子药?” 素问神医开的避子药方与寻常避子药方不同,但有这般药效的中药也没多少,她听到的几味中药正是避子药方里有的。 医馆里的大夫将药方说完,听画听后摇摇头:“是落胎药。” 九福和六子闻言一怔。 “会不会是安世子的孩子?”六子小声猜测道。 “那可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北江王爷的,二公子、三公子这都有可能的。”九福轻蔑说道,“毕竟都是下半身长脑子的男子。” 六子:“……”九福现在已经狠到连自己都骂的吗? 几人就在医馆外面讨论着,那丫鬟一出医馆门就看到大理寺的人,一时愣在原地,下意识紧紧捂着怀里的药包。 “真巧啊!我们之前在王府里见过,还记得吗?”九福嬉皮笑脸的样子,却驱散不了丫鬟面上的麻木。 “几位大人好。”丫鬟行完礼,不等几人说话,抬脚就打算离开。 “哎等等!”九福出声阻拦。 “啪——”地一声,丫鬟怀里的药包掉了出来。 九福没想碰丫鬟怀里的药包,他只是想要拦下丫鬟,出手太过猛直接拉过了丫鬟的手臂,这才让药包掉了出来。 丫鬟愣了一下,慌张地想要将药包捡起来。 刚弯下身子,面前都落下一道身影,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让人心神平和的香味。 “给你。”木瑾递给丫鬟。 丫鬟看着面前身着大理寺官服的男子,让人有着心情平和的魅力,抿抿嘴正想接过药包时,药包又从手里被人抽了去。 “这药……”听画蹙眉地闻着药包,“这药有问题,有几味药取错了。” 看到听画懂药材的样子,丫鬟心里一慌,伸手就想要将药包夺回来。 “这药吃了不光孩子,连你都会没命的!”听画沉声道,“这差的几位药材都是与其他药材相克的。” 丫鬟面上虽麻木,却也不想就这样丢了性命,听到听画的话后,脸上更是惊恐,嘴唇嗫嚅道:“香怡……香怡曾喝过这药方的药。” “药方没问题,是药材取错了,应当是这医馆里的小药童认错了药。”听画问道,“香怡来拿药的时候,也是这个小药童取得药材吗?” 丫鬟点点头,听画拿起丫鬟的手开始号脉。 “认对药很难,认错却很容易,他总不会当时能认对,现在才认错?”木瑾说道,“不过看香怡现在没事,应该是当时认错的药药效不会这般毒。” “不。”丫鬟小声道,“香怡已经不见了。” “嗯?”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看向丫鬟,“香怡不是就在你们世子的院子里吗?” “现在的香怡不是原来的香怡。” 看来能在丫鬟这里得到不少的消息,听画也想找个地方好好给这个丫鬟号上一脉。 王府周围人迹罕至,周遭胡同里,只有一家茶室可以让他们好好坐下问话。 小二端来的茶水苦涩,茶杯里的茶渍飘着,木瑾稳当地将茶杯静止,等里面的茶渍落下。 “敢问姑娘名讳?”六子问道。 “奴婢名叫彩珠,曾是世子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在香怡姐姐不见后,奴婢因多嘴问了香怡姐姐的事而被逐到会厅堂做打扫丫鬟。”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怀有身孕的?” “昨日。”彩珠咬紧嘴唇,难以启齿道。 “你说香怡也曾喝过落胎药?那你们二人的孩子都是谁的?”木瑾问道。 问到这里,彩珠就算是想说,她也没这个脸去说,面前几个都是大理寺的官员,一群男子,让她如何说。 刚刚能说那么多,全是看在木瑾和善的面上,再加上听画算是间接救了她一命。 彩珠咬咬牙,起身跪在几人面前。 听画刚觉得彩珠的脉象有些奇怪,还没来得及探清,手腕就被彩珠抽了出去。 “几位大人。”彩珠额头狠狠磕在地上。 六子和木瑾连忙去扶她,而两人的力气居然不能拉起一个决心下跪的女子。 “彩珠知道大理寺所办的都是大案要案,但彩珠还是想要请各位大人在调查世子的案子时,能帮奴婢找找香怡姐姐。” 彩珠的额头上已经泛红,一些细小的擦伤处渗出血珠,六子无奈,只能将手掌放在地上,以免彩珠磕得头破血流。 而彩珠一直低头磕头没有注意到六子的手掌,等她额头狠狠磕在六子温柔的掌心时才反应过来。 而这时,六子的手背已经被彩珠额头的冲力磕在了地上。 彩珠此时更加确信,将香怡的事托给几位大人不是件坏事。 “北江王府里……”彩珠咬牙说道,“比外人所想的更加可怕,奴婢们在府中可谓是生不如死。” “可奴婢却是幸运的,那正是香怡姐姐赐给奴婢的,香怡姐姐在奴婢进到王府后……进到世子的院子里后,就一直照顾着奴婢,更是……” “更是以命相护!” “奴婢已经做好香怡姐姐遭遇不测的准备,可就算是这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奴婢不想香怡姐姐独自一人孤苦伶仃。” “你先起来。”六子趁着彩珠陷入悲痛,连忙将彩珠提起放在长凳上。 “我们本来就在调查世子的案子,顺道调查香怡的事也不费力,只是你总要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木瑾沉声道:“我们所知的香怡如今不就在王府里吗?还是说现在在王府里的是假的?” 彩珠抽抽涕涕,九福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这才使彩珠安定下来。 “真假不知,只是府中现在的香怡不是原本的香怡,府中的香怡是在一个月前才被世子带到王府的。” “当时奴婢知道香怡姐姐回来后,便去世子的院子外偷看,那一定不是香怡姐姐,只是……” 彩珠突然抬眼:“只是那人与香怡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木瑾和九福六子对视一眼,六子疑惑道:“那不应该就是香怡吗?” 木瑾则问道:“你是怎地觉得那与香怡相似的人不是香怡的?” 第138章 奴籍 “明明都是一样的长相,你这样的说法,就好像我隔天看到这人后,我非要说她不是之前见到的她。”九福指着木瑾,“你觉得我这样说她不会一巴掌打我脸上吗?” 木瑾冷飕飕地看向九福,白皙的玉手已经抬起,只要九福再说一句就能化为九阴白骨爪。 “你们没有那种感觉吗?就算是她面容变了,却依旧能认出来。”彩珠说道,“相反,有些人的容貌虽然相同,却能让人分辨出来。” “面容变了……”九福和六子不自觉地看向木瑾。 的确,木瑾的面容每次都有着不同,但他们就是这个这就是木瑾。 而木瑾在意的却是彩珠后面那句话……木清和木晰两兄弟她能很清楚地分清两人,那为何…… 为何? 木瑾眉头蹙起,面上露出疑惑。 她心中的那两人是谁? 为何会有两个长相相同的人,她却分辨不出? 木瑾绞尽脑汁地想着好像是被她遗忘的事情——突然,记忆里出现一个小女孩,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 “姑……公子?”听画觉得身旁的木瑾过于安静,一抬头就看到木瑾面色不好的样子,“是身子……” “没事,想起一些往事,头有些痛。”木瑾伸手按压着额头,想要将脑子里陌生的记忆驱散。 “就算你们不相信,可王府里的人都知道香怡姐姐已经不是之前的香怡了。”彩珠说道,“奴婢之前在府中打听过,现在这个香怡是世子在一个月前在城南的一个村子里带回来的。” “世子看她长得和香怡姐姐一模一样,就让她用着香怡姐姐的名字,做着香怡姐姐曾做的事。” “那原先的香怡呢?你是什么时候觉得原先的香怡不见的?”木瑾小口抿了下茶渣已经沉底的茶水。 “是现在的香怡进府前的半个月前,那日香怡姐姐派奴婢去城南外的一个香料铺子买香料,等奴婢回府后,就听院子里的人说香怡姐姐赎了身解了奴籍离开了。” “那你为何觉得香怡是消失不见了?”木瑾好奇道。 奴婢的地位毕竟低下,在解了奴籍后,很多人都不愿意再和主子家的人接触,更不会提起作为奴婢的事,大多数解了奴籍的人也确实像是消失不见了。 但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不会真的有人怀疑这些人是莫名消失不见的。 “香怡姐姐是世子院中的大丫鬟,要说赎身早就赎了,又怎地会那样突然,别的不说,奴婢和香怡姐姐之间的感情怎地香怡姐姐也会跟奴婢提一声的。” “而且,香怡姐姐和别人是不同的,她是自愿来到王府做大丫鬟的,香怡姐姐好像很需要银两,别的不说,北江王府的月俸比起其他府邸要多上不少,能被北江王府选上做工总要去其他府上强。” 同样是丫鬟,九福看了眼木瑾和听画,好奇地问道:“北江王府的月俸是多少?” “奴婢在世子院子里做大丫鬟的时候,是这么多。”彩珠伸出两根手指。 “两吊铜钱?那的确是不少。” 彩珠摇摇头:“是二两银子。” “噗——”六子一口茶水喷出来,“二两银子!”他看了眼九福说道:“我们月俸也就一两银子一吊铜钱。” 九福一手指敲着桌子面,看向木瑾和听画问道:“你们月俸多少?肯定比北江王府多?” “我们也是二两银子。”听画说道。 “切。”九福不屑道,“我还以为你们府上要多些的。” “同样是二两银子,怎地觉得你们过得比她们好?”六子好奇道。 “我们在府上缺什么都可以去管事那里领,月俸一般都没有可以花销的地方。” “每个季节还能领两套服饰和胭脂……配饰之类的,春秋丰收的时候还能领米面肉带回给家人,没有家人不领米面肉的可以领些糕点烤肉。” 听画可不想被人看轻叶家,一一细说着:“还可以领些珍贵药材呢,有些保命药材是只有府上才有的。” 九福、六子:“……” “我的话,不太记得……”木瑾刚张口。 “停!”九福拦下,“你不用说。” 之前木瑾掏出的荷包里可有着好几张他见都没见过的银票。 银票! “你们府上还收人不?我和六子整个奴籍去你们府上做护卫怎样?杂役也行!” “别胡说了!”六子又是一个爆栗子敲在九福头上。 在座的都知道九福和六子在说笑,尽管月俸待遇不差,可那一个奴籍压着,她们三人看见九福和六子都要行礼,在大理寺更是没有资格抬头视人。 更多的都是宁愿做乞丐,都不愿意做下人。 木瑾叹气。 裴勇让她参与到案子里,也有着九福和六子的原因。 这两人轮功夫都是个中佼佼者,观察力也不俗,只是……不大正经。明明在讨论一件凶狠的案子,却跑偏到月俸上。 “那以你和原先香怡的关系,你觉得香怡会去哪里?”六子拿出他随身带着的泛黄小本子。 彩珠摇摇头:“香怡姐姐从来没有想过出府,虽说她跟我说过她有两个哥哥,但除此之外香怡姐姐并没有提起过其他,我们都觉得香怡姐姐其实已经没有家人了。” “这好办,既然是解了奴籍,我们去户部问问不就知道了,她没了奴籍,总要改户籍的。” “若香怡姐姐真的是解了奴籍,那彩珠真的为香怡姐姐感到高兴。”彩珠幽幽道。 九福看着她的脸色,挑眉道:“看你的脸色不像是真心为香怡感到高兴的样子。” “其实世子院子里的大丫鬟经常会被放了奴籍,奴婢当时在世子院子中做二等丫鬟就是等着放奴籍的那一天。” “那你因香怡的事被贬成打扫丫鬟挺不值的。” “不,现在想想还是托了香怡姐姐的福。”彩珠说道,“其实奴婢现在宁愿做打扫丫鬟都不愿意做世子院子里的丫鬟。” “为何?”木瑾问道。 只是彩珠却不愿意再说了,勉强笑道:“大概是香怡姐姐不在世子院子里,奴婢也不想待在那个伤心地。” 第139章 美人扇 从香怡这里已经问不出有用的线索,且香怡作为丫鬟不能出府太久,在香怡正想起身的时候,被听画拦下。 “姑娘还是让在下号个脉。” 木瑾有些奇怪地看着听画。 从其他三个丫鬟那里,据她所知,听画的医术虽然不如毒术,但也不是这般号脉都需要这么长时间。 几人虽嫌弃这里的茶水茶渍不少,但品着品着感觉回味不错,等听画号脉的途中,几位又添了茶水。 “果然,姑娘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咳咳!” 听画这句话,让三人震惊不已,连彩珠都没想到她居然会命不久矣。 “姑娘是否有呕吐、昏睡,头晕目眩,有时无法控制手脚的症状?”听画沉声道。 彩珠整个人怔愣地点点头:“我以为是有了身孕。” “没有身孕,而且彩珠姑娘的根基已断,这辈子都无法怀有身孕。”听画说道,“且毒已渗入五脏六腑,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彩珠姑娘。” 彩珠低垂的眼帘颤动,木已成舟的事,木瑾四人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那我还有多少时日?” “不足月余。”听画说道,“好在这种毒药不会让中毒者痛苦,也许这个月某一天彩珠姑娘睡下,就不会再醒来了。” 正是这种毒药毒性很强,已经侵入彩珠的脑子里,这才不会让中毒者感到痛苦,在查出的时候就已经无力回天的。 “是谁下的毒!”六子拍案而起,“竟如此心狠。” 彩珠凄惨地笑笑:“也许是奴婢知道的太多了。”她缓缓站起,“王府里,尤其是世子的院子里,经常会有丫鬟被放了户籍出府,长则几年,短则不足月余。” 说后,就缓步离开。 明明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反而不像之前那样麻木。 茶室里四人静默坐着,知道彩珠命不久矣的他们,反而不如彩珠本人面对这件事情来得更为洒脱。 一壶茶见底了,小二又给他们满上。 “小的刚刚听到各位大人在说北江王府的事?”小二盖上茶壶,小声问道。 六子瞧这小二的模样,拍拍他身边的长凳:“小二哥,你是否知道一些消息?” 六子身着大理寺官服,被他这声“小二哥”叫得小二飘飘然,心情大好地顺着六子坐下。 “不过小的听到的都是传说,各位可别真信,听听就行了。” “传话也行。”六子说道。总比脑子里一直念着彩珠命不久矣的事要强。 “北江王府里不是经常有下人放了奴籍吗?”小二的声音越来越小,“实则非也!” “非也?其实没有将奴籍放给他们?” “这小的就不知道的,但据说这些下人都是长相貌美的,极有可能被捉去做了花肥。” “花肥?” 几人浑身一抖。 ——拿活人做花肥? “你说得可都是真的……” 小二张张嘴,话还没说出来,一旁就来了一伙人,茶室掌柜一掌拍在小二后背上,“还不去应客官去!” “小的先去忙了。”小二一溜烟就跑了。 “拿美人做花肥,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六子一言难尽道。 “是真的。”听画一脸乖巧地说着极为恐怖的事,“在西楚,据说就有这种以活人饲养的花朵,是不是非要用美人那倒是不知道。” “活人养出来的花和普通花有什么区别吗?”九福好奇道。 “会比普通的花长得更加旺盛、漂亮,毕竟是用来做花肥的。”听画说道,“不过,普通的花用土壤就行,而有一种花却是必须用活人血肉来做花肥生长的,且必须要生长在西楚。” “为何?西楚除了雨多,还有什么稀罕的地方吗?” “正是因为雨多,才必须要在西楚,那种花是不能被死水浇灌的,必须是无根之水。” “那到底是什么花?”九福问道,“这么邪门吗?这花有什么用吗?” “不知道,这只是我师父当时吓唬我说,我如果不听话就把我送去西楚做花肥。”听画无辜道,“当时被吓到了,就一直记到现在。” “话说,我们都坐在这儿喝了三盏茶了,还去不去北江王府了?”六子问道。 正是响午。 九福起身看了看天:“正好,我们还能去北江王府蹭顿饭食。” “这里离渊王府也很近的。”听画问道,“姑娘,不若我们回府用饭怎样?” “可以啊,你们府上的饭食肯定比北江王府的好吃。”九福兴起道。 “都可以。”木瑾说完,脚下一顿。 脚边一柄扇子,她再走一步就要踩上去了。抬眼一看,正是刚刚进到茶室的一伙人。 三男两女,头上戴着斗笠,让人看不清长相。在木瑾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几人还在讨论皇城哪家的饭菜好吃。 “你的扇子掉了。”木瑾出声说道。 木瑾声音细软,在面前五个人的说话声中被掩盖了,偏偏他们四人中嗓门最大的六子和九福已经走出茶室了。 “奴婢捡起来。”听画弯腰手刚要碰到扇子时,地上的扇子就被人捡了去。 “多谢。” 在木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明明有说有笑的五个人突然静了下来,离扇子最近的男子转个身子就将扇子捡了起来。 “不必客气。” 木瑾看向男子面上的斗笠,在男子转动中,斗笠下闪过一丝眼眸。含笑狡黠的狭长眼眸看向木瑾,只是眼底深处木瑾却看不到一丝的笑意。 她知这几人不简单,便忙带着听画离开茶室。 木瑾四人走远后,茶室里一片安静,五人一同注视着木瑾离开的方向,面上都是如假人一般的表情。 “那丫鬟没有碰脏了你的扇子?” 男子摇摇头,随手展开手中的扇子。 白瓷般的扇骨上,是细腻滑致的扇面,扇面上描绘着惟妙惟肖的美人图。美人酣睡,雪白的背脊露出,腰窝处一朵娇艳的花印盛开着。 男子一旁的人看见男子展开扇子,便探头想要看上两眼,只是还没等她侧头,男子就已经将扇子合上了。 第140章 西楚 “刚刚那一伙人应该不是晋国人。” 木瑾和听画走到六子和九福身边,木瑾这突然一出声,引得九福走出茶室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应该是西楚人。”九福沉声道。 “那不就是刚刚我们说拿活人做花肥的西楚?”六子打了个颤。 在听到听画说过西楚用活人做花肥后,他如今听见西楚心里直发毛。 “六子大人不用害怕,这只是传说,还有那活人做食养蛊虫的传说,都是不可信的。”听画柔声道,“这些都是听书说的,姑娘要是想听,听书那里还有好多谣言传说。” “那感情好,那下次就让听书来。”九福兴起道。 “这是姑娘做主的。” “也行,你们四个可以轮流来,就刚做是出外游玩,我们大理寺办案可有意思了。”九福说笑道。 木瑾还在回想刚刚那一伙人,那个和她对视的男子。 ——她好像见过。 在渊王府用饭时,扶桑公子并没有在府中。 九福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饭后在王府后花园闲逛消食。 “等我有银两了,怎么也要住进这样的宅子里,那才叫气派!”九福走得大摇大摆。 六子跟在木瑾面前,一脸觉得丢脸的样子,讪讪地对木瑾说道:“对不住了木瑾姑娘,九福就是吃多了撑的。” 说着,上前让九福收敛些德行,说道:“你在这样下次我们可就不来了,刚刚那道猪肘子你也别想再尝到了!” 九福这才老老实实的,几人前往北江王府。 坐落渊王府正中的一座阁楼上,窗框上的轻纱吹起,露出隐隐约约的人影。 木清的脑袋深深地低垂着,浑身僵站着不敢有丝毫的动作,一旁的案几后的软榻上,斜躺着一位男子。 楼内弥漫着极为沉重的气氛,只怕是稍一不注意就能将整座阁楼炸开。 木清心里直冒冷汗。 公子为了不在受木瑾姑娘的影响,好不容易有休沐的一天便想来王府的阁楼上清净片刻。 谁料木瑾姑娘竟带着其他的男子来到王府用饭,偏偏他们游逛的后花园,就在阁楼的后方。 阁楼四面都是窗框,视野开阔,却也将后花园的说笑声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阁楼里。 “这次北江王府的案子之后,将木瑾带回沧州去看看老夫人。”叶扶桑开口。 木清暗暗地松了口气,点头应道:“是,公子。” 北江王府内。 刚刚才被六子训后收敛的九福,此时又是大摇大摆走在北江王府内。 六子原本还试图阻拦,结果九福以一句“刚刚在渊王府我那是看在木瑾的面子上,现在这北江王府里可没有面子让我看!” 如此这般,六子也无话可说。 四人先去祠堂拜见老王妃,老王妃自世子去世后就一直待在祠堂为世子祈福,连带着北江王府其他女眷每日都要来祠堂被世子祈福一阵。 前往祠堂的路上,木瑾悄声问道:“这北江王府居然没有去将世子的尸体带回来。” “何止呢!”听画说道,“还能让风铃姑娘验尸。” 她在大理寺殓房的时候,也有去尸体面前看了两眼,那尸体上可是有着缝线的痕迹。 家世更高,规矩就越多,别说是让验尸了,就算是尸体在外一刻,这族里的大家长都是不会同意的。 “不光如此,北江王府里至今都没有人前去看过世子的尸体。”六子说道,“昨儿个我们来跟他们说世子的死状,我看嫌恶比伤心多。” 木瑾本还觉得六子说得太过夸张,直到来到祠堂之后,她才觉得六子说得好不夸张。 祠堂中的女眷们说是来给世子祈福,却每个人身上服饰都精心装扮过,更是连素白衣裳都没有,顶多衣绸颜色淡雅一些。 木瑾路过一个王府姑娘时,还往她额头间描绘得惊喜的花钿上扫了一眼。 等他们大理寺的四人来到祠堂后,居然是整个祠堂穿着最为朴素的。一时间,木瑾四人都不知道该不该将嘴里的“节哀顺变”说出口。 “几位可自行前去孙儿的院子里。” 老王妃闭眼坐在祠堂正中,面前是一排排的牌位,但看样子是很虔诚地在拜了。 只是,这坐着拜也是让他们几个开了眼界。 老王妃这一副不想搭理他们的模样,一出口也是赶他们走的架势,只是这样也架不住九福的厚脸皮。 九福不但没有顺着老王妃的话离开,还上前几步走到老王妃的身旁,还没站定一双手将高高举起,随后弯腰拍着大腿。 “世子年少正是风光的时候,咋就没了呢!” “我们的好世子啊!” “小的心里念着的,一直念着的啊,都是世子啊!” 那一副架势,妥妥是老婆子哭丧的模样,看的祠堂众人都是一愣一愣,木瑾和听画对视一眼后,憋笑憋得两人小脸嘟起。 六子一头黑线,此时恨不得在祠堂里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王妃见这大理寺没见过世子的官员都苦得这么悲伤,耐着面子出声说道:“这位……世子九泉之下……” “九泉之下他也瞑目不了啊!世子死得那叫一个惨啊!” “那头,我的老天爷啊,头都着火了啊!” “那身子,泡的跟羊肉泡馍一样,世子这辈子都没那么胖过!” 九福一声大嚎,压过老王妃的声音,老王府一开始还觉得九福说得不对劲,听到后面就止不住拿锦帕捂住口。 一副被恶心的样子,祠堂里的其他女眷也都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哎?老王妃,您那手腕上是咋了?要不要紧啊?可别世子刚走您就也跟着……” “住嘴!” 老王妃在听到九福说话的内容,根本来不及估计仪态,手腕一抬,衣袖就滑落下,正好露出手背上的抓痕。 木瑾再次看到这几道抓痕时,心底有片刻的失落。 老王妃手背上的抓痕不仅有上次见到的血痂子,还有新添的几道,看样子应该就是这两天被抓的。 那应该就是与世子的死无关了。 第141章 宋长妍 “老王妃的事,岂是你这等下人能问的?” 老王妃和她身边的嬷嬷还没来得及说话,底下坐着的一个女眷倒是激动地斥道。 木瑾终于将笑意收敛,正眼看向这位女眷。 女眷虽为妇人却风韵犹存,在一众女眷中的确有着让她人嫉妒的本事。 只是这位女眷并没有说再多,老王妃看到这位女眷比九福出言不逊还要不悦,但在大理寺官员面前,老王妃生生将这股不悦压下。 木瑾环视在祠堂的众多女眷,她们看向这位女眷的眼神也并不友好。 确定老王妃手背上的抓痕与世子无关后,木瑾等人退出祠堂,在下人的带领下前去世子的院子。 “刚刚那位夫人是?”木瑾问道。 “回大人,那是徐侧妃。” 木瑾张嘴还想问这位徐侧妃的事,就被九福来到一旁。 “是我知道的那个徐侧妃吗?”九福拉过木瑾,却问着六子。 六子点头:“皇城里就这一位徐侧妃。” 木瑾一头雾水:“这个徐侧妃怎么了?” “徐侧妃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女,嫁到北江王府后生有一女,名为宋长妍。” 木瑾明白地颔首,只是问道:“那你怎地记得那样清楚?” “我记得清楚可不是这位侧妃娘娘的事,她女儿的事可是整个皇城都知道,也就你这外乡人不知道罢了。”九福说道,“这样说起来倒是能解释老王府手上的抓痕是怎地来的了。” “是宋长妍抓的?”木瑾惊奇道,“这孙女抓伤祖母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宋长妍是个傻子,在皇城闹了不少的笑话,偏生北江王府宠着徐侧妃,在府里这宋长妍可是跟嫡女有的一拼,谁都不敢惹。”九福啧啧道。 “不过要说宋长妍敢抓伤老王妃还要从她变傻的时候说起。”六子土生土长在晋国,知道得更多些。 “据说是宋长妍在幼时待在北江王的书房玩闹,当时有人送去一碗汤,本是给北江王的,谁料被宋长妍喝了。” “那下毒之人下手狠辣,毒药更是猛烈,若不是宋长妍及时将毒药吐出,当时怕就没命了。” “虽是将毒药吐了出来,但到底伤了身体,残留的毒药伤及了宋长妍的脑子,这才变得痴傻了。” “北江王爷觉得是宋长妍给他挡下这一死,对宋长妍更是纵容,就算抓伤老王妃这种事,老王府也不敢轻易罚宋长妍。” “原来如此。”木瑾应道,后又问王府下人,“长妍姑娘最初是什么时候抓伤老王妃?” 王府下人在听木瑾这样说后,感叹不愧是大理寺的人,就通过祠堂的事就知道老王妃手背上的抓痕是宋长妍抓伤的。 不过,木瑾和九福要是知道下人这样想,那可就汗颜。当时祠堂那样的情况,是个人都能猜出是宋长妍抓伤老王妃的,不然整个王府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又有谁敢? 只是,这宋长妍要是近两日才抓伤老王妃的话,那这是否太过于巧合了? “是端阳节那日,三姑娘吵着要去宫中,你们也知道三姑娘的情况,眼看进宫时辰要迟了,老王妃就训斥了三姑娘,三姑娘一闹脾气,这才……当时三姑娘抓伤了不少人。” “这么巧吗?”连六子都觉得这时间太过于巧合了。 “巧不巧看了才知道。” 六子正疑惑九福为何这样说,就听九福说道:“正好我们来府上了,就带我们去见见你们三姑娘呗,听说那可是个美人儿。” 九福语气里带着调戏,听得王府下人怎会带他们去看一个王府闺秀? 只是王府下人不带他们去也不行,九福已经拿出查案的说头,王府下人刚对大理寺官员升起的好感荡然无存。 心里暗想:怪不得这大理寺在皇城中名声那样恶劣。 王府下人心里想着,嘴里还嘟囔出来,连没有内力的木瑾都听见了,她眼中带笑地看向九福。 六子当然也听到王府下人所嘟囔的,狠狠剜了九福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闻言,木瑾更加好奇地看着九福。 九福摸摸鼻子,倒是不好意思说出他的壮举。 “去花楼被御史台的盯上,办个杀人案跟人家娘子惹出风流事。”六子恶狠狠地交代着九福的壮举,“更不用说去镇军大将军府上,去调戏人家将军夫人!” 六子一一说着,恨不得将九福塞回他娘肚子里。 九福讪讪道:“谁知道那将军夫人会长得那样……妙龄,我一时没认出来嘛。” 眼看九福还要狡辩,六子已经抬手要在九福额门上敲个爆栗子了。 九福连忙抬手挡住额头就要躲,六子心里一软,这次就算是放过他了。六子是放过他了,九福抿嘴看向木瑾的脸色。 “你能活到这般大也是不容易。”木瑾心疼地说道,“这都没被人打死?” 九福:“……” 宋长妍院子外。 几人停下脚步,毕竟是女子闺阁,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也不好进去。不过,他们不进去不意味着就见不到宋长妍了。 九福还在想怎样让这宋长妍出院子,就见从院子里已经跑出来一个姑娘。 看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正是宋长妍。 “这有模有样的,还真的是个美人儿。”九福说道,随后在木瑾耳边说道,“不过,都没你貌美。” 九福刚说完,就被听画一手推着脸颊离开了木瑾的耳边。 宋长妍的确长相不俗,外貌随了徐侧妃却在徐侧妃之上,非要论起来,竟是和琼华郡主不相上下。 不过,琼华郡主最出众的却不是样貌,而是那一身的才气和德行,这是痴傻的宋长妍无可比的。 宋长妍跑到四人面前,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凑近四人的脸一个一个看过去。 木瑾眼神沉静地与宋长妍对视着,宋长妍像是被木瑾的眼神吓到一样,慌慌张张地缩着脖子后退。 “听画,你帮着看看长妍姑娘的身体,估摸着还能查出是什么原因来。” “是。”听画上前想要拉起宋长妍的手腕,却被宋长妍一把推开,更是想要抓着听画。 第142章 巧合 宋长妍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武功高强的九福,九福伸手一抓就抓住宋长妍的手腕,将宋长妍带到听画面前。 宋长妍在王府里哪里受到过这样粗鲁的待遇,被九福抓着手腕的身子不断挣扎,甚至还想去咬九福的手。 王府下人见到九福这样粗鲁,正打算往前阻止,而他们还要过六子这一关。 “怎样?”木瑾问道。 她主要是想知道宋长妍是否真的痴傻。 “姑娘稍等。”听画捧起宋长妍的头,拔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在听画将宋长妍的手腕内侧,脖子周围以及头发缝隙里都看了一遍后,说道:“这位姑娘中毒不轻,就算是到现在身上仍然存留着毒素。” “这毒会让人痴傻吗?”木瑾问道。 听画拔开宋长妍后脑勺的头发,她就看到宋长妍的后脑勺雪白的头皮上布满的青紫色经络。 “毒素聚在这里,长妍姑娘就算不痴傻,也会是一副失忆的状态。” “那也就说还是有可能是装傻的?”木瑾看向宋长妍,宋长妍抖着脑袋不敢看木瑾的视线。 这幅模样,她倒是看不出是否是正常人。 “端阳节那天长妍姑娘留在府中做了什么?”木瑾问王府下人。 “那是三姑娘第一次情绪那样激烈,王爷担心三姑娘伤了她自己,就带着三姑娘去了宫中。” “那就不是长妍姑娘了。”六子松口气道。 宋长妍眼中满是天真,六子怎样都不相信这样的人会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害世子。 “不。”木瑾沉沉看向六子,“尸体的死亡时间在端阳节申时与酉时之间,而进宫赴宴的时间在申时之后,她也可以杀了世子也随着王府的人前往宫中。” “确实。”六子失落道,看向宋长妍害怕的眼神便上前去安慰她。 木瑾还想问些关于宋长妍的事,却被九福拉到一旁。 “你是不是和宋长妍有过节?”九福问道。 木瑾疑惑道:“你为何这样想?”她死来想起都不觉得她对宋长妍的怀疑有问题。 “听画都说了这宋长妍不可能装傻,再说她一个受宠的贵女装傻干什么?”九福说道,“而且都说了宋长妍在去宫中之前还和老王妃在一处,之后就随着去宫中了,这还怎样杀了世子再将他尸首分离,头还挂在城墙上,身子还在护城河里?” “我们在宋长妍这里明显是在对牛弹琴。”九福耸耸肩。 “可她抓伤府中人的时间太过巧合了,就算凶手不是她,那她抓伤别人也有可能是凶手让她这样做的。”木瑾分析道。 “你也说是可能了,那会不会真的是巧合?” “我从不相信巧合,我只知道什么叫做有意为之。”木瑾沉声道。 “你……”九福无力反驳,并且觉得木瑾说得很有道理,“那随你。” “长妍姑娘。”木瑾来到宋长妍面前,宋长妍还是一副害怕的样子,缩着身子往六子身后躲。 “长妍姑娘,这是木瑾,人很好的。”六子说着,宋长妍还是面对木瑾一副害怕的样子,六子无奈道,“木瑾你有什么想问长妍姑娘的我来问。” “我想知道长妍姑娘在府上和谁的关系最亲近。”木瑾说道,这话不光是说给六子听,也是说给王府下人听的。 “徐侧妃。” “娘亲。” 宋长妍和王府下人异口同声道。 王府下人以为木瑾还要怀疑到徐侧妃身上,便说道:“端阳节那日徐侧妃一直与王爷待在一处。” “就没有其他人吗?你们王府这么多的人。” “没有,三姑娘这样,我们都是能避开就避开的。”王府下人老实说道。 “那……和世子的关系呢?” “世子金贵,比起三姑娘还是世子重要,三姑娘也懂事,从不去招惹世子。” 木瑾沉吟,脑子里突然出现端阳节当日与北江王爷一同出现在护城河的宋长明。 “那与你们府上的二公子呢?” “这个……”王府下人想了想,“二公子性子好,三姑娘有时看到二公子会缠上去,二公子也没有嫌弃过三姑娘。” “宋长明端阳节那天很早就被圣上召进宫里了。”九福说道。 在宋长妍这里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他们用了近一天的时间总算是再次来到世子的院子里。 依旧是一片翠绿的竹林,竹林的尽头院子里的竹子还是那样茂盛,也依旧吹来带着异香的竹香。 木瑾路过院子里的竹子没有往室内走去,转道来到竹子旁。 九福抽出腰间的雁翎刀在竹子下的土壤里插了几下,“这土刚翻新过。” 九福抬头看了看高耸的竹子,又低头将雁翎刀往下插了插,“这土感觉格外的松。” 木瑾蹲下身子,那夹杂在竹香之间的异香越来越浓郁,刺鼻的味道再次引起她的不适。 “你干什么?”九福抽出雁翎刀,好奇地看着木瑾。 在雁翎刀抽出的一瞬间,那股异香更加明显,连九福都半蹲身子凑在地上闻着。 “这什么味道,怪香的。”九福忍不住凑近土壤的刀口上。 “你觉得这是什么味道?”木瑾问道。 “闻不出来。”九福闻了会儿,就看到不远处的香怡,让香怡过来,询问这竹子下怎么会有香味。 “这奴婢还真不知道,这片竹子一直都是世子在照料的。” “你身为安世子的大丫鬟,连他暗室都知道,会不知道这竹子为何这样香?” 木瑾知道九福这是在套香怡的话,看这个香怡是不是在一个月前才来到王府的。 “实不相瞒,奴婢是在月前才来的,对府上的事知道还不多,暗室也是世子命奴婢去取东西才得知的。” “你月前才来就能做到大丫鬟了?” “这……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本是乡下女,偶然碰到世子后,世子就让奴婢来院子里做大丫鬟。” 看香怡的确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木瑾看向香怡的手背,手背上的抓痕已经结痂,兴许过不了几日抓痕就不见了。 第143章 迷路竹林 “你手这样好看,怎么上面还受伤了?”木瑾问道,“我那里有祛疤的药膏,命人给你送来。” 木瑾本来只是客套话,就算香怡曾是乡下女,身为女子双手也不会过于难看。 只是,在她看向香怡的双手时,整个人一愣。 之前没有仔细看,如今细看之下,香怡的双手比一般女子大一些,和九福的手差不多,两人相比下,有可能比九福的手还要大一点。 “无事,这点伤口过不了几天就好了。”香怡搓了搓手背上的伤痕,“哪里配得上用大人的药膏?” “不过,你这伤口是被谁抓伤的吗?看着像是抓痕。”九福笑道,“像你这样的大丫鬟,也有人敢抓伤你吗?” 木瑾和九福接连问香怡手背上抓痕的事,香怡也琢磨出来,估计是和世子的死有关。 “这抓痕是世子抓的。” 木瑾和九福一愣,六子松了口气,小声说道:“看来真的跟长妍姑娘没有关系。” 九福本来也和六子一样,觉得宋长妍和案子无关,后来在木瑾的说头下逐渐怀疑宋长妍,而现在香怡已经说了她手背上的抓痕是世子抓的。 “这抓痕是怎么来的?”木瑾问道。 香怡嘴唇嗫嚅,脸上渐渐泛起一片红霞。 本来还有些严肃的氛围,被香怡这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打破。 木瑾是经历过房事的,九福是常流连花楼懂得更多的,两人不禁明白了香怡手背上的抓痕。 “几位大人成家后,兴许就知道了。” 香怡这句话一出,连六子和听画都有些明白了,这是在男女之事上留下的。 “看不出来你这丫鬟本事不小啊!居然能让你们世子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九福这话说得六子又想往他脑门上来一个爆栗子。 倒是香怡毫不在意,淡淡地说道:“那日世子出府反被禁足,心里有气便……事后奴婢在榻上歇了个把时辰身子才觉得好些。” “之后你守在世子房外,直到大理寺的人去找世子的时候,才知道世子已经不见了?” 香怡颔首:“是,大人。” 顿时,九福怀疑的眼神落在香怡身上。 “那你就是世子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香怡闻言,慌忙摆手:“不是的,奴婢不是最后一个见到世子的人。” “奴婢伺候世子之后,身子撑不住就在偏房榻上睡了会儿,奴婢是瞒着世子的,只有丫鬟小翠知道,是她将奴婢扶到偏房的,当时奴婢只觉得累,连这些都是隐约记得的。” “毕竟是歇在主人屋子里的,奴婢睡得也是战战兢兢,期间记得世子是有出过屋子的,当时奴婢还觉得世子是要来偏房,吓了不轻呢!” 想起当时的情形,香怡心里还是觉得一阵慌张。 “之后奴婢好了些,就赶紧从屋里出去守着了。” “你出去屋子之前,就没有往世子的房里看过?”木瑾问道。 香怡摇摇头:“哪敢呀!偏房与世子卧房只隔了一个屏风,奴婢连走出偏房都是慌张的。” 让香怡叫来了小翠,就是与香怡在端阳节一同守在世子屋外的丫鬟。 确认香怡所说的属实后,木瑾问起:“安世子之后是去做了什么?” 小翠支支吾吾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正站在世子院子门口的两个护院。 木瑾顺着视线看过去,了然说道:“那是当晚一同守在院子里的护院?” 小翠点点头。 九福一下子明白了,小翠这是自己不愿说生怕说出来的事情怪罪在她身上,让他们去问护院。 干脆叫来两个护院,让小翠也别跑,三人一起问不偏不倚。 结果三人都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连两个身高马大的护院这是这幅模样,看的九福和六子一阵难受。 “你们世子的德行皇城内谁不知道?他就算是去调戏世家夫人我们都不会觉得惊讶。”九福说道。 六子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九福身上,九福当做没看见一般,继续说道:“再说人都死了还怕什么?” “你们如今可以知情不说,到了大理寺牢狱内愿你们依旧这般嘴硬。”木瑾沉声说道。 现在凶手没有被抓到,更没有调查清楚凶手的目的,一切还在迷雾之中,哪里看得了这几人知情不报的样子。 木瑾发沉的脸色,和近乎是威胁的话语,让三人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 “世子……世子是去看琼华郡主了。”小翠低声说道。 在木瑾依旧不耐的脸色下,两个护院老实说道。 “世子说他被禁足府内是因还没有将琼华郡主搞……娶到手,便想趁着靖王府前去赴宴的时候……去瞧一瞧琼华郡主。” “那他瞧见了吗?” “没有,当时天色已黑,我们是想从竹林里绕到后墙,结果迷了路,世子翻错了墙。” “……”九福嫌弃问道,“你们就不会打个灯吗?再说你们世子生活在这竹林旁十几年了,还会迷路?” “在竹林外有王爷派来看守世子的,要是打灯会坏了事的……” “你们不打灯这不更坏事?废了把劲儿地跑一趟还跑错了。”九福在护院没说完时插嘴道,在六子的怒视下,示意护院继续说。 “至于这竹林只有世子在里面是不迷路的,曾有下人误进了竹林后就再没出来过了。”护院说道,“但在不打灯火的情况下,世子迷路也是正常的。” “话说,既然没有打灯火,你们怎就知道从墙那边翻回来的是世子呢?”木瑾幽幽道。 话落,一旁的竹林吹起一阵大风,竹叶簌簌的声音响起,惊得众人背脊发凉。 而木瑾的话也让他们觉得毛骨悚然。 “不,不会。”护院讪讪道,“我们怎么会认不得世子。” 护院这副情况让木瑾直皱眉:“你如此慌张,是真的确定那就是世子吗?” “黑灯瞎火的,你们看清楚世子的脸了吗?”九福也琢磨出不对来。 两个护院对视一眼,心底一片冰凉,在木瑾和九福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第144章 进入竹林 “也就是那时候凶手就已经潜入进来了。”九福说道,“而真正的世子没有迷路。” 端阳节晚,宋长安的人头挂在城墙上,底下几乎半个皇城的人都看见了,在民间传得神乎其神。 两个护院也知道世子的惨状,当下想到他们曾和凶手一同并肩而行,两人浑身都僵直了。 “你们是怎么从连脸都看不清的情况下,觉得那是世子的?”木瑾好奇道。 “院中除了我们二人就没有男子,而世子喜好不同,平日里着装声音都会有所不同。”护院说道,“一般出现在院中的男子就只有世子一人。” “那端阳节那日的世子与你平日里接触过的世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两个护院想了想,摇摇头道:“和平日里的世子没什么不同的。”看着木瑾和九福的脸色,两人说道,“会不会那就是世子?” “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九福站起身子就往竹林里走,护院告知从这里到靖王府的路线后,不多时,安世子的院子就剩下两个护院和其他丫鬟。 进到竹林里之后,等木瑾再往后看时,已经看不到世子的院子了,连站在院门口的两个护院的身影都没有。 他们身处在竹林里,四周都是茂密的竹子,明明是初夏,他们走进竹林后却飘起一层雾气。 这下连远处的竹子都看不到。 “跟紧点,总觉得这竹林邪门。” 九福走在最前,六子跟在最后,将木瑾和听画两个姑娘护在中间。 “你们说,那凶手当时是不是就藏在这竹林里?”木瑾随意说道,“更有可能凶手到现在都一直藏在竹林里。” 木瑾说出的话语清脆入耳,但这也不能阻止几人听到她的话后不会觉得瘆得慌。 九福和六子将手放在雁翎刀上,目视左右警惕着周围。 “这件案子前后矛盾,杀了世子的定是熟识世子的人,不然不会骗得过院子里的护院,还有香怡和小翠这两个丫鬟。” “而能悄无声息地将世子人头挂在城墙上的,也只有守城护卫能做到。” 木瑾的声音在一片诡异的竹林里幽幽响起,让其他三人闻言像是听到鬼魅之声一样。 “我们调查了守城护卫,当晚当值的人都未曾离开过,而且与北江王府的人都没有关系。”九福说道。 “你也看到了,这北江王府里的主子下人各个长相不错,而守城护卫都是群长得极为随意的人,家里的姊妹长相也都不咋地,怎么可能会跟北江王府有关系。” 木瑾:“……” 进入竹林后,步行一段时间后,几人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道墙。 “快看!” 四人睁大眼看着面前的墙壁,灰白的墙壁上暗红的血迹布满了一面墙,腥臭的血腥味从墙面上传来,墙角处滴落的血珠子沾着土。 九福这才注意到地上一直都有着一行血迹,而血迹的旁边正站着看向面前墙壁的木瑾。 “凶手是从这里将世子的尸首带去城墙。”木瑾说道。 第145章 腰牌 “从进入竹林后,我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四处看了后发现了地上的血迹。”木瑾说道,“血迹很少,当时世子的尸首应该是用东西包裹着带来了这里。” 木瑾看着面前的血墙,不解道,“这里血迹这样多,是凶手故意弄的,还是无意的?若是无意的,那他应该是在此处将世子的尸首取了出来。” “凶手为什么要把世子的尸首拿出来?”听画问道,“这满墙的血看着多吓人。” 九福绕开满是血迹的墙面,在一面干净的墙面前,往后退几步,猛地往前跑,双手扒着墙,很快就翻上了墙头。 他坐在墙头,往墙外看了看。 墙那边的行人看到墙头上突然坐着一个身穿大理寺服饰的人,都仰头好奇地看着他,北江王府外巡逻的人也注意到九福,他们知道九福是来查世子的案子,将周围顿足的行人赶走。 “嘿,大哥。”九福叫停一个巡逻的护院,“端阳节那天你们巡逻的时候,在这条街有见过世子吗?” “嗯?那时候世子不是已经死了吗?”六子在墙内好奇问道。 “假世子可还活着的。”木瑾一顿,脑子突然闪过一个离奇的念头。 真假世子…… 几个护院将视线看向其中的两人,九福也看向那两人。 ——看来这两人就是当晚在这条街外当值的护院。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具体说说。” 这两人在端阳节当晚和另外几个人是负责这条街的巡逻,正巡逻的时候,突然从墙头冒出一个身影。 天太黑,护院手中的火把也照不到墙头上,只能看到世子头上反射着镶金猫眼石的光。 在王府里,只有王爷和世子有这镶金猫眼石,而王爷当时已经在府外骑着马往宫中去,那这在墙头的就是世子了。 护院们知道世子被禁足,连王爷都派了护院加强监管世子,此时在墙头看到世子他们也不奇怪,之后就任由世子在墙头,他们当做没看见离开原地。 “世子出府,你们不拦着?他不是还被禁足着的吗?”九福问道。 “他们只是护院,世子想出府,他们也不敢拦。”木瑾在墙内说着,“偏生他们还有禁止世子出府的命令,只能当做没看到世子,眼不见为净。” 而这,也给了凶手机会。 两个护院正要回话,就听墙那头传来清脆的声音,一时愣住又点点头同意了木瑾的说法。 “九福,墙那面是不是没有血迹?”木瑾问道。 若是有血迹的话,墙那边也不会有行人走动的声音了。 九福点点头。 “你问他们,那晚世子在墙头的时候,墙外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的人吗?” 仅一墙之隔,木瑾的声音护院已经听到,九福只看着两人等着他们的回话。 “当时正是进宫的时辰,这条街上的几乎全都要去宫中赴宴,来往的人不少。” 木瑾听到了两个护院的回话,想了想又问道,“那有人靠近世子吗?或者是靠近这位大人坐着的左边的这面墙吗?” “世子从墙那面翻过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守卫在巡城,之后还有渊王府的人路过。” “渊王府?”九福比木瑾先开口,“是扶桑公子吗?” “不,渊王爷进宫是不路过这条路的,当时应该是渊王府的下人,腰上有沧州叶家的腰牌。” 九福坐在墙头,挑眉地看向木瑾。 ——沧州叶家。 “有沧州叶家的腰牌,是不是跟着姑娘一同来皇城的人?”听画低声说道。 听画和其他丫鬟都是从小就在皇城叶家长大,和之后渊王府的下人一样,都是没有沧州叶家的腰牌的。 “可有注意到腰牌的背面有字吗?” “背面的字……”护院询问地看向同伴。 本就天黑,能注意到腰牌已经是不易。 “有个‘木’字。”另一个护院说,“你忘了当时我们还想着原来渊王爷手下还有‘木’部的手下。” “呦?还是木姓的?”九福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木瑾。 九福放护院们离开,一脚跳回北江王府里,“那渊王府的木姓人就交给你去查了,我和六子就去先去户部问问之前那个香怡的户籍去。” “让我去查,你就不怕吗?”木瑾正色看向九福。 和木瑾对视着,突然九福笑道:“怕啥?就算真是渊王府的人杀的,那也是渊王府和北江王府之间的恩怨,我们小小的大理寺可谁都惹不起。” 看着木瑾依旧困惑的样子,九福拍着木瑾的肩膀,“再说,我信得过你。” “可我们相识还不足一个月。” “这些时间里足够我看清你了。” “我已经有怀疑的人了。”木瑾突然说道,“只是那个猜测太过离奇,我不能确定,但能肯定的是,这件案子与渊王府没有关系。” “行。”九福笑道,“不能确定不还有我们呢?” 从竹林里回到安世子的院子,这次九福也注意到了脚下土上的隐隐约约的血迹,沿着血迹回到世子的院子。 九福恍然大悟道:“这凶手的确是北江王府的人!” 土上的血迹在离开竹林后就消失不见,那说明有人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了。 “既然能清理院子里的血迹,那怎么没将竹林里的血迹清理干净?” “距离安世子的死,还没过去几天,再说你没听护院说的,这竹林平日里很少有人进出。”木瑾幽幽道,“不过,我更觉得是凶手本来就没有掩盖竹林里血迹的意思。” “的确,看墙面上的血迹,更多是故意涂抹上去的。”九福说道,“还有将安世子的尸首弄得那样凶残,这是在泄愤?” 木瑾等人离开院子之时,小翠正拿着一根木棍,木棍的顶端缠着一个铁钩子,用铁钩子在竹叶根部一扭,竹叶就从竹竿上掉下来,旁边的丫鬟上前捡起来。 “这是不是就是竹叶青?”六子问道,“我听说竹叶青挺好喝的。” “竹叶青是绿茶的一种,这是竹叶。”木瑾说道。 第146章 香泥子 “哦。”六子脸红地挠挠头。 九福嫌弃地看着六子:“喝什么茶?酒不好喝吗?我曾经那壶女儿红可比茶叶珍贵!” “嘿嘿。”六子憨笑着。他知道这是九福在给他台阶下。 “几位大人还没走?”香怡从屋里出来,“既然这样,那带些竹叶回去泡茶喝。” “对呀,这竹叶都是我们摘最嫩的竹叶,泡水喝清热解暑。”小翠捧着竹筐过来,上面新摘的竹叶。 “世子出事后,我们就没有再摘过竹叶,余下的竹叶已经没有了,这新摘的是给这位大人摘的。”香怡看着木瑾说道,“之前这位大人来时,听声音像是肝火太旺,正好将这淡竹叶平日里泡茶喝着。” 木瑾没想到这竹叶竟是为她采摘的,这下不收倒是不妥了,木瑾笑着答谢,让听画接过小丫鬟包好的竹叶。 “这竹叶是新摘的,不能太过用力挤压,待回府上后要尽快晾晒,等晒干后就可以泡茶了。”香怡提醒说道。 听画接过竹叶,只是在入手时顿了一下,后默不作声将竹叶收好。 “对了,你们世子平日里怎么养这院子里的竹子的,怎地比外面的竹林长势喜人?”九福问道,“而且你们不觉得这竹林下的土上有很难闻的味道吗?” 香怡同样看向小翠,问道:“说来,我虽是院中大丫鬟,还不知道这竹子是怎地养的,世子出事了,院子里的竹子能要我们这些下人来照看。” “就是,你们这竹子长得这样好,毁了多可惜。” 九福和六子、香怡说起这竹子几句话后都没有听到小翠说话。 “该不会是小翠不愿意将这种竹方法告诉我们?”木瑾意味深长地看着小翠。 小翠在木瑾的注视下,咽了咽口水,故作淡定地说道:“怎么会!只是这竹子用的肥料不同。” “肥料不同?难不成这竹子是吃肉才长这么粗壮的?”木瑾开着玩笑。 六子被逗笑:“哪有植物吃肉的?” 小翠看着木瑾一脸和善的样子,好似真的只是在开玩笑,虚虚说道:“就是,哪有竹子吃肉的,只是竹子是拿粪便做肥料的,肥料……埋在土地下,竹子能长得更好。” “怪不得那竹子下面那么难闻呢!”六子恍然大悟道,“不过你们这世子院子里用粪便做肥料还是挺……不拘小节的。” 小翠讪讪笑着。 离开北江王府后,走出一些距离后,听画脚步停下,木瑾三人不解地看着她。 听画将手里的竹叶打开闻了闻,随即眉头紧皱。 “姑娘,这竹叶上有腐肉味,还有香泥子。” 九福和六子是喝过这竹叶水的,也是知道听画的医术,现下两人凑近闻着这竹叶,祈求着他们上次喝过的竹叶水可别有腐肉味。 “没有腐肉味?我闻着还挺香的。”六子犹豫说道。 “竹叶是不会有香味的,这股香味是香泥子的味道,六子大人还是不要凑近闻要好。” “香泥子?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九福问着,胃部已经开始反胃,算是感受到了木瑾之前在北江王府的感受。 第147章 欺君 “香泥子一种带着异香的剧毒,毒性会慢慢进入头部,中毒者不会立马毒发,但发现时基本已经无药可救了。”听画沉声道,“彩珠所中的毒就是香泥子。” “我们上次喝了这竹叶茶。”六子呆着脸,“不会……没救了?” 木瑾和九福也紧张地看向听画。 听画表情一松,说道:“竹叶有解毒的功效,如果你们喝的茶香味不重的话,应该是没事的。” “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给你们诊一脉的要好。”听画抬起手等着九福和六子两人将手腕给她。 “既然你都说没事了,那就不用诊了。”九福站着不动。 六子已经伸手到听画面前,听画摸着香膏的手轻轻放在六子的脉搏上。六子这头一次碰到姑娘,只觉得那落在手腕上的手比他新弹的棉花被子还要软。 看着六子呆愣的傻样子,九福看着两人越看越不顺眼。 听画很快从六子手腕上收回手,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在六子手上:“六子大人无事,以防万一还是将这颗药丸吃了,这是解毒的。” 随后将药瓶收起来,看向九福:“九福大人。” 其实以香泥子的毒性,两人就喝了一次茶就算是听画也诊不出来,但这却是个探九福男女的机会。 “我喝的比这闷头鹅少,你把你那药丸也给我一粒就行了。”九福双手抱怀,一点没有伸手的意思。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六子大人一看就是健康的样子。”听画说道。 木瑾站在一旁看三人互动,听到听画这句后忍不住好笑。 六子的身形和她们三人比着,完全没法比,一个人顶她们一个半,六子也不是胖,这体型和裴勇是差不多的,只是比起她们夸张些。 只是,她和听画还好,这比九福也要壮实不少,若九福真是男子,那见过的人都要怀疑九福是不是家里揭不开锅? “就是,让听画姑娘给你看看呗,你看你整天一副瘦弱的样子。”六子说着,伸手将开始扒拉九福的手。 “等!闷头鹅,你做什么!” “别!我不用诊脉!” 六子刚碰到九福的手臂,九福就开始挣扎起来,奈何怎样都没有六子力气大,六子一看九福这幅异常激动的样子,更是担忧九福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顽疾,更是担忧地努力将九福的手腕放在听画面前。 听画眼疾手快地将手搭在九福的手腕上。 她以往的这十几年里从来像这次摸脉摸得如此快。 只一瞬,听画就松开了手,冲木瑾淡笑了一下。 木瑾一看便知,九福的确是女子。 九福在听画的手离开后,连忙收回手,狠狠地瞪了木瑾一眼,看都不看听画转身就离开。 九福平日里一向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算是碰上再严重的事,都没有像这时愤怒。 “九福!”六子见状转身就想追上去,但还是想要知道九福的身体有没有问题,“听画姑娘……” “九福大人也无事,请六子大人将这粒药丸交给九福大人。”听画说着,随即又说道,“不过九福大人的身体较为虚弱,平日里还是少喝点酒,茶水和饭菜也尽量是温热的。” 九福男扮女装多年,身子不如其他女子仔细,又饮酒过多。 六子连忙点头,随后赶紧离开。 留下木瑾和听画两人,两人悠悠往叶府回。 “姑娘,九福大人这要是被发现那可是……欺君。”最后两个字被听画无声说道。 九福和风铃不同,风铃是仵作,仵作经常接触到尸体,很多人觉得不吉利,大都是由贱民来做,像风铃这种普通百姓来做仵作的很少,更不用说还是一位姑娘家。 而九福,是上了官档的官员,都是收着官银的。 “当做不知道就好。”木瑾淡淡道,“各人都有各自的造化。” 回到叶家。 木歌没在府上,公子和他身边的木清木晰就更没在府上,没有木歌,木瑾连木明都联系不上。 想到这里,木瑾便先去陵庐买了一壶酒,在路过云妍和木禾所在的聚香楼,木瑾没有驻足。 听北江王府的护院说,那有沧州叶家腰牌的是位男子,而有木部腰牌的她和木禾就不在其内了。 再次回到折若院时,少年已经站在鱼塘边喂鱼了。 闻到香味,木歌的头“唰”地一下转过来,随后将手里的鱼食一把洒在鱼塘里,拍拍手上的鱼食渣滓,直奔着木瑾手里的酒壶。 “这就是葡萄酒?酒味挺淡的。”木歌打开酒塞深吸一口气。 “女子会更喜欢的。” “这样吗?”木歌若有所思道。 木瑾回屋换了身衣裳后,向木歌说了北江王府外有他们的人出现。 “你知道端阳节那晚木明大哥在何处吗?”木瑾问道。 端阳节那天,木歌是一直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公子身边的木清或是木晰,其中一人也是一直跟在公子身边的。 “咱俩一直在一处,我怎么知道他在哪?”木歌说道。自从之前那个拨浪鼓和琼华郡主的事后,他说起木明,哪哪都是不满的。 “不过,近来木明的踪迹的确有点问题,公子让他回沧州他也没回。”木歌皱眉。 木歌听后同样皱眉,“木明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作为公子的下属,一切以公子的命令为主,不得反抗。 “木明有点问题,公子也没管他,毕竟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和公子还有其他的关系。”木歌说着,突然问道,“你换这身衣裳是要去王府找公子?” 往日里,木瑾换下大理寺服饰后,便是换上常服,今日却是换上了侍女的衣裳。 “嗯,我去问问木清。”木瑾说道,“王府也是在那条街上,也许是木清在来往办事。” 木瑾说着轻松,其实她心里已经将木清和木晰排除了,那两人是不会同时出现在人面前的。 “那我之后是不是要去王府找你?”木歌问道。 “嗯,晚饭之前。”木瑾点头。 她毕竟是公子的侍女,总不能忘本。 第148章 私生子 渊王府内。 木瑾在到了的第一时间就有人通报给了叶扶桑,木清看着公子的脸色,总算是没有那么阴沉了。 她来之后没有直接去问木清、木晰两人,而是之前前往公子身旁侍候。 与木清站在一处,看公子有需要眼疾手快地去办,手脚比木清都利落。 木清叹气。 这木瑾姑娘一来就抢了他的事情,这让他在公子面前显得多无用一样,眼看公子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木清先动身去问晚膳。 眼看木清离开,书房里只剩下叶扶桑和木瑾两人,木瑾这才知道和公子独处一室有多不自在。 看公子打开公文,木瑾连忙上前去研墨。 “在大理寺待得如何?”叶扶桑突然开口。 木瑾想了想,将她在大理寺遇到的案子一一说给公子听。 她一直都待在后宅,还是初次接触到这些,便讲得兴起。 而叶扶桑也是第一次见到木瑾如此活灵活现的样子,与待在他身边时一副乖巧沉稳的样子不同。 他不喜欢木瑾不受控制地远离她,但又喜欢木瑾自由的样子。 “对了,我们今日去北江王府时,听巡逻的护院说,在端阳节那晚,看见了我们的人。”木瑾说道,“说是身上有木部的腰牌。” 她说完,看着叶扶桑的神色,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叶扶桑还在看着手里的公文,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木瑾有些琢磨不出公子的意思,便也不再说话了。 “你觉得是谁会出现在北江王府外?” 木瑾正看着砚台上慢慢出墨的墨条发呆,就突然听到公子问起。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不能被她说出来。 木瑾撇撇嘴:“反正不是木瑾,木瑾那天可不在长福路上。” “是不在,你和木歌在陵庐吃香的喝辣的。”叶扶桑幽幽道,“我在宫里对着冷茶冷酒,一口酒没碰上就听到府上某个丫鬟在护城河经历了命案。” 木瑾听第一句的时候心里就是一咯噔,等叶扶桑整句话说完,她立马讨好地站到叶扶桑身后,小手握成拳一下一下地锤在肩膀上。 叶扶桑将手里的公文放下,身子后靠在椅背上,享受着木瑾的捶背。 以往叶扶桑前去赴宴从不在宴席上进食,木瑾每次都会在公子回来后准备上热食热汤。 之前端阳节时,公子早早就回了王府,她也就忘了这件事了。 “是木瑾疏忽了。”木瑾乖巧道。 看来今后还是要多注意些公子的事情,不能光靠着木清,毕竟木清是个男子,有很多细节会注意不到。 木清此时要是知道木瑾心里想的肯定要叫怨,明明是公子不领他的情。 室内两人气氛极为融洽,木清进来禀报:“公子,木明来了。” 木瑾一愣,手上的力道渐渐轻下来。 “木瑾先退下了。”木瑾行礼告退,叶扶桑也没有拦下。 一出门,就见木明正站在门外,看向木瑾的眼光带着失望。 “木明大哥。” 木明没有搭理木瑾,径直进到书房里。 书房的门刚关上,木歌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木瑾面前。 “端阳节出现在北江王府外的正是木明。”木歌问道,“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是木明了?” “有木部腰牌的就我们几个,除了你、我和木明大哥,谁都不是能随意出现在北江王府外。” “小聪明。”木歌笑道,随即严肃道,“不过很奇怪,木明最近经常会在北江王府周围出现。说是去找琼华郡主,偏偏在北江王府周围出现的次数更多。” “你说这木明和北江王府有什么关系的?”木歌疑惑道。 木瑾:“……怪不得我没见过北江王爷,却会觉得他眼熟。” 木歌倒吸一口凉气:“木明该不会是北江王府的私生子?!” 木瑾抿嘴。 ——这个可能性很大。 “那怎么会出现在叶家?”木歌不解道,“而且公子和木明是知道的。” 在公子手下做事,身世来历都是被公子知道得一干二净。 “你说木明大哥小的时候是不是在皇城待过?不然怎么会和琼华郡主相熟?” “我天!怪不得敢对琼华郡主那样说话?!” “说什么?”木瑾疑惑地看着木歌。 之前在王府后院的树上,她并没有听到木歌和琼华郡主说话的内容。 “……没什么。” 木瑾知道一定是木明说了一些对她不好的话,而木歌不想她伤心。 两人正在公子的院中说着话,小侍从掂着食盒进到院子。 木瑾迎上去,从小侍从的手中接过食盒:“你先下去。” “是,木瑾姑娘。” 木歌想要从木瑾手里接过食盒,木瑾摇摇头:“没事,不重。” 说着,她看了看还紧闭着的书房,将食盒抬到房廊的栏杆上。 脚步不自觉地往书房的方向移了移,里面隐隐约约传出说话的声音。 她知道公子和木清、木明都是有内力的人,能注意到她在门外的脚步声。 木瑾刚觉得她的好奇心在公子这里行不通,正想移开脚步时,就听到木明激动的声音。 这话中……谈的是她。 “木瑾就是个丫鬟,一个奴籍女子!琼华郡主可是皇城贵女典范,连皇上都想要她嫁给太子,可她心悦的是公子你!” “公子你不能被木瑾的外貌迷惑啊!她是个妖女!从十年前……”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木瑾不知道书房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能再听下去了。 走到院中,抬头就看到了木歌皱眉的神色。 “姐,他明明知道你就在门口的。” 木歌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木瑾正是因奴籍才不愿意要名分的。 ——她不愿意为妾,却也不愿公子的妻子是一个侍女。 木明这是将木瑾的尊严狠狠地在公子面前踩烂。 “吱——”书房的门打开。 木明从书房里走出,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院中的木瑾两人。 一手抹掉嘴角的血,捂着肚子艰难地抬头从两人面前离开。 那一副样子,就像是主子一样。 木歌在木明路过两人时,突然轻嗤一声。 第149章 当局者迷 “没主子的命,倒是有着主子的脾气。” 木明脸色“唰”地一下阴沉下来:“这就是你跟大哥该说的话吗?” “那你有把我们看做是兄弟吗?”木歌的脸色比木明更加不好,“都是公子的下属,你配管公子的事吗?” “公子让你回沧州,你也没有回,当时要不是公子,你就在外面饿死了,看谁管你,现在倒是一副主子的样子,谁给你的脸?” 木歌口齿伶俐,向来说话都是气死人的语气,且每句话都怼的他哑口无言,往日里还有木瑾能管着木歌。 如今,看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木瑾,木明皱眉道:“木瑾,你太让我失望了。” “难道不是你自找的?”木歌冷冷道。 木明知道,再在两人面前,只会让木歌继续羞辱他,一甩袖子愤愤离开。 木明离开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起木明的事,木歌是担心木瑾,毕竟木瑾一直都是拿木明当做大哥的。 而木瑾则是没有将木明当回事,木明对她好,她一直有回报回去。而木歌不知道的是,木明与她接近,更多是看在她是公子身边除了木清木晰以外唯一的身边人。 想要得知公子的事情,她明显比木清更好说话,正如她对木歌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木明觉得对她好也能从她这里知道公子的事。 殊不知,木瑾和木歌之间从不谈论关于公子的事,连木瑾不知而木歌待过的暗狱,木歌也从没在木瑾面前提过。 如今木明那样说她,她反正是毫不在意的。 “酒没喝?”正事说完,木瑾就注意到其他。 以木歌的性子,寻常她带回来的酒,那是多一刻都留不住的,生怕被人截胡了。 她以为木歌会一面喝着酒一面去查木明的事,但此时木歌的身上并没有酒的葡萄香味。 倒是有一些…… “你去聚香楼了?”木瑾闻了闻,“甜面酱、烤鸭……说来我也好久没吃过烤鸭了。” “说起来,你每次出去都会给我带些吃食回来的,今日居然吃了独食?”木瑾绕着木歌踱步,“应该是去聚香楼的时候蹭了两口?” 木歌一噎:“你也知道妍娘现在在聚香楼,我要查木明的行踪,当然要去找妍娘了。” 下属的私事是不能用公子的势力的,他们想要调查一些事情,只能在下属之间做交易才能得到情报。 “那酒呢?”木瑾挑眉道,“给妍娘了?” “……”木歌胡乱地点点头。 ——反正他送去,妍娘肯定会蹭几口。 木瑾收回视线,不再逗木歌了。 ——这小子她还是了解的,他可舍不得将酒给妍娘。 两人说了不少,木瑾转身就要回书房做事,推门前,她突然转头道:“木禾姐姐手上带着五色绳是不是很好看?” 话落,连忙推开门进去,一气呵成将门关上,留木歌一人想要狡辩也来不及。 叶扶桑和木清一抬眼,就看到木瑾眼里带笑的样子。 “那么高兴?”叶扶桑问道。 木瑾和木歌在外面的说话声已经传到了屋里。 木瑾点点头,眼中的笑意不减。 一旁的木清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木瑾听到木明所说的话后会伤心,同时又有点明白公子为何困了木瑾姑娘十年。 就木瑾姑娘这样的性子,连认识还没一个月的九福、六子估计在她心里分量也不轻了。 “旁人的事,你倒是看得清。”叶扶桑淡淡道。 木瑾脸上依旧带笑,只是眼中的笑意淡了下去:“旁观者清嘛。” 叶扶桑的视线一直落在木瑾身上,木瑾低着头只能看到她发髻上的白玉簪子。 木瑾知道叶扶桑在等她抬头,只是她还是如侍女一般将头低低垂着。 木清心里直叹气。 ——这木瑾姑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 看木瑾一副还是不愿抬头的样子,叶扶桑只好收回视线。 “公子,木明是否是……”木瑾问道,实则她更想问的是关于木明所说的十年前她的事。 不过公子从没有在她面前谈及过,如今就算她问公子也不会说的。 叶扶桑点头。 以木瑾的直觉,估计她已经将木明的身世猜得差不多了。 “那现在木明是想要回到北江王府继续做世家公子的吗?” 北江王府成堆的私生子,以她的看法,木明回到北江王府就是回到狼窝一样,尤其是在现在世子刚死的时候。 “随他。”叶扶桑说道,“只是回去了就不再是我的下属了。” 叶扶桑的这句话就意味着木明最好没有触碰到公子的势力,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死人,才不能做下属。 “不过我看木明不像是想要回到北江王府,感觉更像是在找北江王府的人。”木瑾疑惑道。 若是木明想要回到北江王府,就不是劝说公子去娶琼华郡主,而是他自己去争取了。 而他不时在北江王府外溜达的行为,像是在和北江王府里的什么人联系。 木瑾等了半天不见公子说话,疑惑地看去。 “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说别人的事。”叶扶桑眼尾挑起看向木瑾,“不若我将木明唤回来,你问个清楚?” 木瑾瞬间闭嘴。 公子不喜欢她在他面前谈起其他人。 次日一早。 叶扶桑刚离开王府,后脚听棋就带着九福和六子来到王府。 九福面色正常,没有提起昨日的事,只是一脸惊奇。 “我们去户部了,你猜我们查到了什么大事!” “香怡没有改户籍?还是她身子还是北江王府的奴籍?”木瑾想了想说道。 “没错!”九福兴奋道,“不光如此,北江王府的丫鬟远没有户部记录的多,那现在就是有很多丫鬟都不见踪迹,当中肯定有跟凶手有关的。” “你怎地不说话?”九福说完就发现木瑾一声不吭。 “那这次换你来猜。”木瑾幽幽说道,“你觉得安世子院子里的竹子下埋了什么?” 九福和六子瞬间懂了木瑾的意思,顿时深吸一口凉气。 “我回大理寺带人去北江王府!” 第150章 竹下尸骨 北江王府,世子院内。 北江王爷脸色不好地看着面前一群大理寺的人将世子的院子挖得脏乱不堪。 木瑾站在裴勇身后,月白的锦帕捂住口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被砍掉竹子的土壤。 “这可是我儿最爱护的竹子,你们最好是有发现,不然……”北江王府阴沉道。 只是,话没说完,已经被人挖了一铲子的土壤里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恶臭,偏偏恶臭之中夹杂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两者混在一起更令人恶心。 裴勇被这味道恶心得脸色扭曲:“这怎么还香的加臭的?” “被埋的尸体应都是中了香泥子的,中毒者死后尸体会更加恶臭,只有脑子是带着异香的,且这香味会长久留在头骨里。”木瑾说道。 这是听画跟她说的,在得知木瑾要来北江王府挖尸体,连忙送来调制好的药丸。 这药丸是听画专门给木瑾调制的,没有具体名字,因主要成分是薄荷,就被九福叫做薄荷丹。 “原来是这样。”裴勇点点头。 只是站了会儿,总觉得别扭,要是往常九福闻到这么难闻的味道早就跳脚了,此刻怎地这么安静? 裴勇疑惑地转头,就见身后站着的这三人都像是闻不见这臭味一样,并且三人身上还都有股薄荷的味道。 “你们是不是带熏香了?”裴勇不悦地看向六子和九福,“就不知道大人我也被熏得难受吗?” 九福张嘴伸出舌头,舌头上是化了一小半的薄荷丸:“大人你不嫌弃的话,我给你吐出来?” 裴勇脸都抖了一下:“就没了?” “没了,木瑾和六子还是一整颗切成两半分的。”九福耸耸肩。 “只是木瑾姑娘的丫鬟为木瑾姑娘制作的,量不多。”六子一脸歉意地说。 裴勇不在意地摆摆手,问道:“不知道木瑾姑娘这丫鬟的药丸配方卖不卖?这用来办案还挺好的。” “用处不大的,裴大人。”九福说,“咱们办案还是要闻气味的,风铃那边更是用不上,这是丫鬟为了不让嗅觉灵敏的木瑾难受做的。” 裴勇是知道案发时的香味也是线索的,不过:“那你们两个嘴里含的是个屁?再说,万一再碰上这样的案子怎么办?” “这院子我们都来好几次了,闻不闻都行,再说了,这香泥子也不常见,哪能每次都碰上?”九福随意说道。 那副轻松的模样看得裴勇牙痒痒,抬脚就要往六子和九福两人的屁股上踢去。 “站在这儿梦游吗?!还不过去挖!” 九福撇撇嘴,刚走到土坑旁边,整个人就是一激灵。 “这是人……人腿吗?”六子看着土坑里的东西。 松散的土里,一条腐烂沾着土混成泥的腿翘起来,地下埋着的土里还有着破烂不堪的素黄衣裙。 这衣裙与香怡、小翠身上的丫鬟服饰极为相似。 一具完整的尸骨被挖出来,身上的皮肉显示此人死亡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 站在一旁的香怡看着地上摆放的尸体,忍不住向前。 第151章 十一具尸骨 “站住!”九福拦下香怡,“前面有尸体,你一个姑娘的过去干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看她身上的衣裳有点眼熟。”香怡停下脚步。 与香怡的反应截然不同的是小翠,小翠站在房廊下不敢往这边看。 木瑾挑挑眉。 ——这两人的神色都不像是正常的。 就是不知道是谁…… “等等,下面好像还有尸体。” 衙役正准备将尸体搬走,就听一旁的九福喊道,回头一看,土坑里随着尸体衣衫的拉出,带出了一个头骨。 这头骨上没有腐肉,一看就是死了很长时间的。 北江王爷听到这声后,不自觉地上前,已经近百的北江王爷此时倒是像老人一般手脚抖动。 木瑾看着这样的北江王爷,不解地低声问道:“世子院子里的事,北江王爷就真的不知道吗?” “世子已经死了,他一个人拦下全部就行,就算是装样子也要装得像一点。” 不多时,在众人看着土坑越来越震惊的时候,已经挖出了有七八具尸体。 这下连北江王爷的震惊都不是装的了。 木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尸体,一具一具完整地摆放着,从白骨到身上还有腐肉的尸体。 安世子的年岁也不大,这样多的尸体…… “一共十一具。”九福拍着手上的土过来禀报,路过北江王爷时挑眉看了这王爷一眼。 而此时的北江王爷一定在想着如何向圣上请罪,哪里会注意到九福不敬的动作。 尸体一具具搬走,北江王爷也已经前往宫中面圣,此时安世子的院子还是那些人。 木瑾最后在竹子周围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正打算跟着众人离开时,想起要将膏药拿去给香怡。 “那些尸体会如何处置呢?”香怡的视线还落在竹坑,眼神中带着木瑾看不懂的神色。 “先送去大理寺的殓房,等尸体检查之后会送去义庄。”木瑾看着香怡的神色,“那里面有香怡姑娘认识的人?” 香怡还是看着远处的竹坑,摇摇头道:“只是看她们身上的衣裳,竟都是王府的丫鬟,若大人们没有发现这些尸体,那奴婢将来是不是也是那竹林下的一具白骨呢?” “那香怡姑娘觉得自己算是幸运吗?”木瑾问道。 香怡终于收回视线,带着忧愁的眼神看向木瑾:“不算,我们都已经受到了伤害。若不是世子死了,这些尸体可能永远都不会见到天日。” “木瑾姑娘轻便。” 木瑾将手放在心口上,从手掌下传来的“咚咚”声,里面的心脏是会跳动的。 ——为何会觉得心痛呢? 木瑾一时怔愣。 原来在院子的外面是这样复杂的,复杂到在这一瞬间她又想回到被公子庇护的院子里。 大理寺殓房外,木瑾从北江王府回来后,就一直在发呆。 九福和六子都有事在忙,听棋看着这样的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听棋无措时,殓房内传来风铃的喊声。 “尸骨全部都为女子,年龄都不超过双十,其中这具身上还有腐肉的尸体是一个月前才埋下的。” 第152章 烧伤 “难道这具尸体就是原来的香怡?”六子问道。 “我已经让人去找彩珠来,看能不能认出尸体。”九福说道,“剩下的,看与户部记录的是否能对上。” “你那边呢?查到府上是何人在端阳节出现在北江王府外的?” “是我一位……同僚,他……”木瑾抿嘴,不知道该不说出木明的身份又能解释清楚。 “算了,只要你确定他不是凶手就行。”九福摆手道,“就算真是,我们大理寺也惹不起你们叶家,整个晋国就靠你们叶家的金山银山呢。” “那守卫那边呢?”木瑾问道,突然又说,“在北江王府外巡逻的守卫有在护城墙上驻守的吗?” “有,就是张甲带领的那批人,他们在长福路确定王爷们安全进宫后,就前去城墙上驻守了。” 木瑾柳眉挑了下:“这般巧吗?” “你怀疑凶手在守卫里?”九福兴奋地擦擦掌。 “不,凶手只能是王府里的人,不然世子的血也不会流在墙内,但是。”木瑾说道,“守卫里一定有帮凶。” “行,我去找找这王府里谁和守卫认识。” 在九福将白骨和户部的记录对照时,彩珠才在大理寺寺役的搀扶下来到了殓房。 此时的彩珠更显得憔悴,身子已经弱到连站都站不稳。艰难地撑着剖尸台,缓缓地拉开尸首上的白布。 虽被风铃清理过尸首,但白布掀起时还是黏上了尸首上的腐肉,一股尸臭夹杂着异香的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可彩珠还是忍着没有动,她无措地看着尸首。 “奴婢……我,我认不出来。” 尸首已经面目全非,哪还认得出来? “在尸体肩膀处残留的皮肉上,有一处被烧伤的痕迹,疤痕应该是从小就留下的,大概有一个铜板那么大。”风铃淡淡叙述着。 彩珠听着听着便开始抱着尸体痛哭着,胡乱地点头道:“是,是香怡姐姐。” “香怡姐姐说她这伤痕是小时候被亲娘拿烧红的铁钳子戳的,后来被她两个哥哥拦下。”彩珠哭道,“这也是香怡姐姐唯一一次提到她有两个哥哥。” 留彩珠在殓房内,木瑾和九福走出殓房:“需要找香怡的哥哥来将她的尸首带走吗?” 九福摇摇头:“香怡的户籍上没有记录她有哥哥这件事,香怡小时候是皇城难民中的一家独女,后来皇城不允许难民进城,香怡的父母就在城外难民聚群时被人踩死了,香怡因长相不错,就被人贩子带走了。” “香怡一家是从哪里来的难民?” “城南的村子,具体是哪个村子我也不记得了。” “城南的村子?现在的香怡就是安世子在城南的村子带回来的。” 九福一惊:“你是说现在的香怡和以前的香怡有可能是双生子?不应该?这双生子可是不祥之兆的,怎么可能两个孩子都留下?” “也不一定就是双生子,万一只是长得像呢?”木瑾说道,“再说,万一是龙凤胎呢?” 第153章 下南村 双生子是不祥之兆,两个完全相同的人看在众人的眼里就像是一个人分成了两份,任谁看到两个完全相同的人站在一起心里都会觉得惊悚。 但龙凤胎不一样,长相相似性别不同,一胎两个成龙成凤,是福泽。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香怡是曾经香怡口中的哥哥?不会?男扮女装能这么逼真?谁都看不出来?”九福不敢相信一直在他们面前的香怡会是一个男子。 木瑾表情淡淡地看着九福,其中意味九福看得出来。 连他都能装作男子在大理寺内生活这么长时间没有被人发现,更不用说一个丫鬟了。 只是—— “可香怡不是说他还能伺候世子?”九福惊道,“难道原本的香怡才是男的?” “原本的香怡待在世子身边可比现在这个的时间长,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吗?”木瑾淡淡道,“极有可能是现在的那个香怡在说谎。” “既然原本的香怡身世查不出来,那我们就先查查看现在的香怡和守卫之间有没有关系。” “其实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如今的香怡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先不说她的身形和我都差不多,再者之前她说起伺候世子时的娇羞,我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九福说着,在木瑾的脸上看了一圈。 “和你,还有你的丫鬟们都不同。”九福回想着,“就跟假的似的,你大概不懂,我从小生活的这些年里,喜好跟寻常男子差不多了,有些女子的娇羞那是一眼就能让人心肝颤的。” 木瑾不语了片刻,说道:“那我是不是还要夸奖夸奖你?” 在彩珠认出了尸首之后,木瑾等人就随着九福前去了户部。 大理寺在朝堂上,被许多官员远之,连晋帝都是能不搭理这大理寺就不搭理。 大理寺是在先帝在时立下的,历代大理寺卿手里都有着一个免死金牌,这道免死金牌让晋帝不得不留下大理寺。 偏生大理寺到现在都没有可以废除的理由,那道免死金牌到现在都还存在着。 可这免死金牌却不能让其他官员高看大理寺,所以每次大理寺前去六部调查资料时,都要他们自己查。 这次要调查的还有守城护卫的资料,九福怎么都要拉着木瑾一道来。 刚进到户部衙门,迎面就走过来一位大人。 木瑾看着这位大人,总觉得面熟。 “徐大人。”六子先行行礼。 这声“徐大人”让木瑾想起来,北江王府徐侧妃的父亲是户部尚书。 徐尚书没有停下脚步,斜眼看了眼大理寺的几人,继续往衙门外走。 看着徐尚书离开的背影,木瑾好奇问道:“既然徐尚书的女儿在北江王府做侧妃,那他怎么不将世子院中死去的丫鬟户籍改了?我记得这徐侧妃好像没有儿子?她和世子的利益也不冲突来着。” “北江王府的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世子做的事。”六子说道。 木瑾和九福对视一眼,他们两人可不像六子这样心思简单,高门宅邸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就算安世子想瞒,也总会有人对世子所做的事心知肚明。 户籍架阁库内,几人对着满满当当的架子有些无从下手。 “这怎么找?话说如今的香怡户籍未必改了。”九福看着这架阁库头昏。 “先找找原本的香怡是哪里的难民。”木瑾站在皇城周围村子户籍所在的架子前。 “那次将难民拦在城外,百姓们都心寒了不少。”六子在一处书架前小声说道。 “嗯?”木瑾问道。 “那次的难民据说在城外没留下一个活口。” 木瑾翻找卷轴的手顿住:“为何没留下活口?” “当时四国攻打幽州九城死伤无数,皇城内的人都不好过,这时正好碰上那个村子被土匪搜刮,无奈只能往皇城跑,圣上当时也不知怎地了,不让难民进城不说,还让守卫将难民活埋。” “活埋?!”木瑾和九福惊道,“这他娘的是人能做出的事?” “这是我听义庄的人说的,说是尸体都是被人活埋的,具体是什么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那难民的行踪到现在都没有知道?”木瑾眉头紧蹙。 “没有。” “那就他娘的是被活埋了。”九福狠狠将手中的卷轴摔在书架上。 架阁库内一片沉默。 那些本就绝望的难民在来到皇城前都抱着希望,却没想到来的却是人间炼狱。 活埋……慢慢感受着死去的痛苦。 “其实在那两年里,各国都是这样,当时攻打幽州九城整个大陆都是两败俱伤。”六子试图安慰两人,“说起来,还是靠着叶家救济,咱们晋国还是四国之首。” 木瑾没有说话,九福看得可比六子明白些。 正是当时救了晋国,现在的整个叶家都被晋帝忌惮,连叶家家主叶扶桑都被各种虚头困在皇城内。 “就这玩意儿,还救它干啥?”九福恶狠狠道。 “可不能这样说,我们现在能在这里碰见,可多亏了叶家的救济呢。” 六子的安慰总算是将几人低落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那个村子叫做下南村。”九福看着手里的卷轴,“你们找找你们手里下南村的人。” 下南村…… 木瑾心里默念着,拿起刚刚被她翻看过的卷轴,想了下刚刚翻到记载那人的位置。 “张甲是下南村的人。”木瑾说道。 六子和九福一愣,问道:“张甲是谁?” “城墙的守卫长。” “他还有个弟弟,叫张乙。”木瑾说道。 “两个哥哥……那他有妹妹吗?”九福激动道。 “这上面说他们的母亲曾生了过第三个孩子,只是家里养不起就将孩子给了同村的一家人,因担心之后他们念着孩子,在孩子生下来后就没有看过孩子的性别。”木瑾翻着卷轴。 “张甲是城墙的守卫长,武功又高强,他去挂人头灯笼易如反掌。”九福说着,“而且他还在端阳节那天在北江王府外接触过安世子。” “走,我们这就去找张甲问问!” 第154章 彩珠认罪 “嗯。”木瑾点头,最后看了眼卷轴上关于张乙的记载。 再次来到城墙下,周围的摊贩已经没有了,连来往的行人都是少之又少。 城墙上,之前挂着人头灯笼的位置上盖着一层红布,说是驱邪用的。 “我怎么觉得盖着一层红布更吓人呢?”九福缩缩脖子,“这红彤彤的,真是比安世子的人头还要显眼。” “好好的端阳节之后,居然这么冷清。”木瑾心里有些低落。 ——不知道是为着冷清的街道,还是即将被捕获的犯人。 张甲再次看到大理寺的人,面上没有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样。 “案子调查的怎么样?”张甲面色平静道。 木瑾看着张甲,突然问道:“张大人在端阳节那日穿得盔甲甚是干净,就是不知道您之前那套盔甲是否还留着?” “端阳节换身新的盔甲不是很常见?”张甲说道,“话说这位小哥儿在端阳节那日见到过在下?” “这么一感觉,我好像就是见到过你。”张甲摸着下巴,“好像是和发现尸首的那位姑娘长得有点像,就是不如那位姑娘长得好看。” “在下身为男子,张大人却说在下像一位姑娘,这是在羞辱在下?”木瑾淡淡道。 这张甲的眼睛倒是尖。 “若是小哥儿见过那位姑娘,估计就不会说我羞辱你了。”张甲正色道,“盔甲是用来保命的,有破损的盔甲穿在身上便没了保命的用途,自然就扔了。小哥儿找我的盔甲做什么?” “安世子尸首分离,流了不少的血,将人头挂在城墙的人身上一定沾着血。” “你们是在怀疑我?”张甲挑眉。 “不,我怀疑的是你弟弟,张乙。”木瑾说道,“我很想知道,你弟弟是怎么扮女子扮得那样没有马脚的。” 张甲的表情没有变化,隐藏的很好,只是木瑾还是能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一丝惊讶。 也许他也想不到有人能猜到他弟弟张乙男扮女装。 在木瑾说起张甲的旧盔甲时,九福已经命寺役前去张甲的住处找寻盔甲。 “安世子身旁的大丫鬟香怡是你们的妹妹?”木瑾问道,“我看了你的生平,你们妹妹在她刚出生时就被别人抱走了,为何还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前程?” “小哥儿你们是大理寺的,应该知道从宋长安院子里挖出的那些尸体有多惨吗?” 从安世子院子里挖出来的尸体上,全都有着不同时期留下的伤痕,在真香怡的尸首上更加明显。 当时风铃将真香怡身上的衣物脱下后,一根手臂粗的竹筒比腐烂的尸首更加让人注意。 竹筒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是浸到竹子里面的血色,已经暗红发臭的血色。 竹筒从尸体的双腿之间,破肚而出。 尖锐的竹筒顶端上刺出一截肠子,密密麻麻的蛆虫从竹筒里爬出,在风铃将衣物脱下。 竹筒上、裙摆上的血不比安世子流在墙面上得少,这也是连见过不少尸体的风铃都不忍的。 真香怡在被竹筒破肚时,人还活着。 而她鼻腔中的土壤,也就意味着香怡是被活埋的。 在她儿时,躲过被活埋的命运,活了这么几年,受了这么几年的罪,不知香怡在临死前有没有想过。 ——当时就死了该有多好。 “那你们将安世子以更加惨的死状杀害,这和安世子有什么区别?”六子说道,“也要北江王府的人将你们残忍的杀害吗?” 张甲带着冷意的目光看向几人:“晋帝已经不追究北江王府的事,因为死的都是奴籍女子,别说十条人命,就是上千条人命都比不上一个世子。” “你们在宋长明院子里发现再多的尸体,查得不还是宋长明的死,你们有想过为那些惨死在宋长明院子里的女子的性命吗?”张甲嘴角带着嘲讽的冷笑。 张甲这话说得几人哑口莫辩。 末了,九福幽幽道:“我也觉得北江王府不是东西。” 木瑾和六子默默点头。 张甲:“……” “但一事归一事,你……”九福正想说话时。 门外传来寺役的声音,寺役进来看到张甲在,便附身在九福耳旁,九福听后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木瑾。 木瑾感到疑惑,脑子里转了一遍,都想不通九福此时的眼神。 “张大人,多有得罪。”九福一挥手,“我们走。” 一离开城墙,九福直接牵过寺役的马匹,提起木瑾的腰肢将她提到马背上。 木瑾刚坐稳身子,就感觉到后背碰到一个身子。 “驾!”九福沉声喊道。 木瑾还没有坐过马匹,这马刚跑起来整个人都是控制不住颠簸起来,幸好九福早早环着她的身子,这才没有东倒西歪。 “凶手认罪了,此时正在大理寺内的公堂里,裴大人已经在审问了。”九福沉声道。 “凶手认罪了?”木瑾皱眉,“不是安世子院子里的人?” 九福的这副表情实在看不出来是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是彩珠。” —— 大理寺公堂内。 木瑾等人赶到的时候,彩珠已经跪在公堂里了。 几人连忙往公堂里站好,裴勇看着这冒冒失失的几人,拍了下惊堂木:“肃静。” 彩珠在看到木瑾几人来了后,双膝挪动,朝着几人的方向磕头拜了下。 这一拜,让木瑾心里狠狠抽动了下。 ——她这是在求他们不再追究真正的凶手吗? “奴婢彩珠,是北江王府的丫鬟,世子对府上的丫鬟一向心狠,奴婢们在府中苦不堪言,可这也就罢了。” 彩珠咬唇怒道:“可世子竟将香怡姐姐杀害了!香怡姐姐是奴婢在府中唯一的亲人,他!他怎么能呢!那个畜生,我早就该将他杀了,这样香怡姐姐也就不会死了。” 彩珠对香怡的感情是真切的,就算没有凶手,她得知香怡被宋长安那样虐杀也会为香怡报仇的。 “具体将你如何将安世子杀害的的过程说说。”裴勇说道。 第155章 伪证 木瑾抿着嘴,等着彩珠如何将这件案子的慌圆过来。 “奴婢虽不在宋长安院子里伺候,但有时会去给各个院子送物件,那日奴婢刚到世子书房,就碰上宋长安与现在的香怡在一起。” “当时宋长安正在虐待香怡,这是府上都知道的事,奴婢也就在门外等着,谁知道他竟然说出香怡姐姐的事。” 说着,彩珠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香怡姐姐那样好的人,他!他怎么可以?!畜生,真是畜生!” “那你是如何将世子杀害的?”裴勇继续问道。 “香怡睡着后,宋长安就决定往竹林里去,奴婢们也都是知道他会从竹林翻墙出府,奴婢就跟着到了墙边将宋长安杀了,血摸了整个墙面,不能让他死得这么轻松。” “然后呢?” “后来碰上城墙守卫,奴婢就藏在他们中间去了城墙,当时城墙上有盏灯熄灭了,奴婢就去将宋长安的……头,头放了上去,又将尸体扔进了护城河里。” 彩珠说起将宋长安的头颅放上城墙时,眼中带着惊恐。 这种惊恐怎么都不会像是会出现在虐杀宋长安的凶手眼中。 彩珠这番话里满是漏洞,任谁都无法相信一个姑娘能将一个男子的头颅砍下,并带着尸体翻过墙。 但任凭裴勇再怎样问,彩珠都是这一副说法。 “那凶器呢?”木瑾问道。 也不知这裴勇是怎么做了这么多年大理寺正,最关键的凶器都不问问吗? 木瑾这一问将彩珠也问愣住了,但她反应迅速地说道:“奴婢连同尸体一同扔进护城河里了。” 木瑾疑惑地看向九福和六子:“你们在护城河里有找到凶器?” 九福将木瑾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护城河护得可不光是皇城,这途径好几个城池,早就不知道飘到哪了。” “所以就不找了?”木瑾眉头紧蹙。 “找不到还怎么找?”九福知道木瑾的无语,更加小声道,“大理寺上面还有很多眼睛盯着,我们办案根本就腾不开手,不然裴大人也不会连你一个女子都召进大理寺协助。” 九福在木瑾面前好说歹说一通,木瑾不再说关于搜查整个护城河的事,只是又问道:“那凶器是什么?” 风铃在验尸时曾说过,凶器不是刀剑之类的,尸体伤口的横截面没有刀锈,而一般的铡刀也不会让尸体伤口一圈都出现缩口。 她猜测更像是异常坚韧的绳子狠狠勒断所致。 “是鱼线。”彩珠松了口气说道,“奴婢力气不够,只能将鱼线的一头缠在竹子上,绕过宋长安的脖颈后使劲拉,才能将他的头颅绞断。” 九福和六子听后抿了抿嘴,木瑾侧头问道:“就算有竹子,可要将人的头颅生生绞断也不是常事?” 九福点点头:“我这力气应该可以,像你这种女子的手劲……很难。” 九福的意思是有内力的女子也能做到用鱼线绞断头颅,那寻常男子应该更能做到,更不用说身怀武功的男子。 “香怡和小翠是不是都会武功?” 木瑾记得之前香怡端茶走路格外平稳,茶杯放下时,杯子里的茶水都不见波动,而小翠则是在摘竹叶时,身法是她做不到的。 “或多或少都有些,小翠的功夫要厉害一些。”说起这个,九福好奇道,“现在的丫鬟都要求这么高吗?还要身怀武功,怎么你还是什么都不会?” “我有学过,只是没有这个天赋。” “那我改天教你两招,肯定是你那师父不行。” 木瑾:“……多谢。”她的师父是公子来着。 木瑾正和九福说着话,一转头就发现裴勇手下的文吏拿着认罪书,来到彩珠面前让她画押。 “这!凶手还没查清楚。”木瑾说着就要上前阻拦,只是被九福先将她自己拦下。 “既然已经她已经认罪,这件案子就这样。” “可她根本不是凶手!怎么能就如此结案?”木瑾怒道。 这案子和之前的人皮案一样,明明还有很多的疑点,居然就这样结案了。 木瑾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九福已经捂着木瑾的嘴离开,听棋连忙跟上。 “放开我!” 听棋拦下九福,木瑾挣扎着从九福手下离开。 “宋长安根本不是在竹林里被杀的,不然就不会有血迹出现在竹林里,彩珠说凶器是鱼线,可寻常鱼线哪有能将人骨头绞断的!” “风铃说过,从脖颈处绞断其实也很容易,骨头一节一节的……” “你觉得守卫训练严格,会发现不了一个多出来的人吗?更不用说他还带着一个头身分离的尸体!”木瑾无奈道,“你们不是专管刑罚的大理寺吗?” 九福无话可说,六子只是靠武力进到大理寺做评事的,虽有审案一职,却也只是辅佐裴勇和九福,如今木瑾所说的事,他也不知如何插嘴。 “你们再吵下去,公堂里的人都被你们唤出来了。”元策怀里拿着一叠卷轴从几人身边路过。 将卷轴送进公堂后,元策站在几人身边:“去我那里整理些物件。” “反正你们几个现在也没有可忙的。” 来到大理寺书房。 这里出了书架,还有两个案几,案几上放着卷轴和文书。 大理寺内本有两名主簿,不过另一位主簿年纪大了,被子孙接回去养老,如今只剩下元策一人,也没见大理寺内继续召主簿的。 这就让裴勇遇上案子没了人查,只能逮着刚来皇城的木瑾协助。 “案几上的卷轴收一收放回书架,都是有规律的,好好放。”元策指着案几上杂乱的卷轴。 元策作为大理寺的主簿,职位上要比身为评事的九福和六子高,指示他们做事也是应该的。 木瑾此时心里憋着气,九福和六子也都不敢吭声,一时室内静悄悄的,只有整理卷轴的声音。 几人刚将案几收拾干净,元策从外进来端着一盏清茶和一盘茶点。 “裴夫人送来的,说是沧州的茶点,看你喜不喜欢。” 第156章 刑部 放下的盘子上,正是木瑾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青茶糕。 木瑾:“……” “是裴府上厨子做的,可能没有你们沧州的那么正宗。”元策将茶点放下。 九福和六子一听是沧州的茶点,立马围了上来。 “吃着还行,不甜,茶香味也淡。” “带点淡淡的咸味,这道咸味恰到好处。” 这茶点很受九福喜欢:“木瑾,你们沧州那边的茶点都这么好吃吗?” “咸味?”木瑾疑惑道,“我之前尝得好像没有咸味。” “裴夫人让加了咸鸭蛋。”元策说道,“我看你之前并不喜欢吃甜食。” 九福将青茶糕塞嘴里,倒了口茶喝,一边瞧着木瑾这边:“呦,贴心呀元主簿,怎么这么关心我们木瑾姑娘呢?” 元策表情淡淡地看了眼九福,木瑾从听棋手里刚接过茶点就听到九福这句,刚消下去的脾气又冒上来,狠狠瞪九福一眼后,就不再搭理他。 九福一口茶差点呛着:“……” 白瞎了元策为他们哄好木瑾,这一张口又给人惹气了。 “吃了茶就别在这儿待着了。”元策在书架上拿出了一摞卷轴,“九福和六子查的这件案子,到时还需他们两个前去刑部交代。” “刑部?”木瑾好奇道。 “刑部没咱权利大,咱们管的是大案要案。”六子嘴里含着茶点。 “那为何大理寺查办的案子还要给刑部交代?” 九福轻嗤:“本来听说是不用的,只不过圣上继位后,只要是听到过的案子,都非要问问刑部的意思,刑部说批这案子才能过去,刑部只要一说不了解,圣上就开始让刑部插手,说是替咱们大理寺分担一下。其实呢?就是捞个好处。” 九福说着说着,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来着,抽空瞥了元策一眼,又跟木瑾挑了挑眉。 木瑾懂得,这是有些话不能在元策面前说。 她着急九福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便与元策告辞。 元策看着急急忙忙离开的几道身影,当然知道他们背后要说他的坏话,只无奈地摇摇头。 “怎地了?元大人与刑部有过节?”木瑾问道。 “这事我只是听说,那时我还没来大理寺呢,说得可不一定准。”九福说道。 “你何时还学会说话这样谨慎了?”木瑾疑惑道。 九福:“……”这还不是怕又说错话惹得木瑾生气。 “元大人和裴大人曾经不是这样相看两生厌的,据说是几年前查得一起案子,案子涉及朝中大臣,这大臣正好与刑部尚书关系较好,本来凶手是板上钉钉的事,偏生这刑部打算包庇这凶手,而圣上又不停咱们大理寺的。” “当时元大人刚正不阿,看不得这凶手逍遥法外,硬是打算告御状闹大,不过被裴大人拦下了。”六子可惜道。 “刑部就算是本事再大,其实还是圣上在打压大理寺,这件事谁都看得出来,包括元大人,只是元大人不愿这样。” “圣上为何非要针对大理寺?”木瑾不解道,“大理寺也没有到功高盖主的程度?木瑾甚至觉得还不如户部。” 户部的衙门可比他们大理寺的衙门好上太多了,连衙役都比大理寺的闲。 哪像大理寺,连九福和六子都能负责一起案子。 第157章 人头灯笼完 “大理寺内有一道空白圣旨,是先皇赏给大理寺的。” “空白圣旨?!”木瑾惊道,“那岂不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了?” “对,这圣旨毕竟是前辈下的血马功劳,这圣旨内容就不能太轻。”六子道。 “可也不能太重,所以那圣旨一直都留着的吗?”木瑾喃喃道,“怀璧其罪,更不用说还是先皇留下的,怪不得圣上将大理寺视为眼中刺。” ——这圣旨一日不废,圣上一日都别想安稳。 “那可不,这要是……篡位。”最后两字九福说得极轻,“你说说这到底是算数还是不算数?”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这烫手山芋还给圣上?”六子疑惑道。 “前脚交出去,后脚大理寺就没了。”九福撇嘴。 “的确。”木瑾沉声道。 若不是这道空白圣旨,大理寺在圣上继位时就不存在了。 “那这道圣旨呢?是在大理寺卿那里?”木瑾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九福摇摇头。 —— 傍晚,九福和六子就从刑部回来了,两人一坐下,就往嘴里猛灌茶水。 “如何?”木瑾一脸疑惑。 “刑部那儿就是领个功劳,不过我们回来时听到一起事儿。”九福面色难看。 “北江王府得知是丫鬟杀得世子,将府中不是家生子的丫鬟小厮全杀了。” “全……全都杀了?”木瑾愣在原地。 听棋站在木瑾身后,脸色是同样的惊恐。 她们都为丫鬟…… “世子院子里的竹子和竹林也全都砍了,北江王府更是一把火连竹根都不留,那些被杀的丫鬟和小厮的尸体也都扔火里了。” “这事圣上就没表示吗?那么多人命。”木瑾皱眉。 “表示啥呀,连百姓都觉得那些丫鬟小厮是贱民,命都不值钱的,这事也只是大家饭后说说。”六子说道。 他们也是从木瑾之后,才对丫鬟小厮看重些。 “所以丫鬟和小厮死了都不算命案?” “算的,只要主人家追究,不过这归刑部管。” “不过那样好的竹林就这么烧了,大户人家的规矩真是多。”六子脸上带着可惜。 “毕竟是在府内,大概是怕有邪气之类的,那样多的丫鬟小厮死在北江王府,不知会不会请大师驱邪。”木瑾说道。 她在后宅长大,最清楚深宅里的规矩。 案子了结,天色渐晚。 木瑾不知明日能否来大理寺,大概率是没有案子了。 她这便往长福路上去,总归是侍女,要服侍在公子身边。 但木瑾不知她心里是不是想要去北江王府外看看。 直到站在北江王府外的街道上,木瑾才缓过来神。 她就是这般好奇。 ——正所谓好奇害死猫。 面前的墙壁里,还飘着浓浓灰烟,呛人的烟灰味中,还有着那股奇异的香味。 木瑾下意识将锦帕捂住鼻子。 不多时,鼻尖上落下一片冰冷,紧接着,雾气一般的细雨落下。 “下雨了,姑娘咱们还是走。”听棋抬起袖子正打算挡在木瑾头上,“这雨水落在身上……” 第158章 张乙 “雨水落在身上,姑娘小心着凉。” 雄雌莫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雨点不再落在木瑾身上,滴滴答答地落在伞面上。 木瑾转身看向来人,一愣脱口而出道:“张乙?” 面前的人,有着和香怡相似的容貌,身着一身男装,却看不出之前的女气。 香怡能做北江王府的丫鬟,面容自是没话说,面前的张乙也是生的俊俏。 木瑾的视线扫过已经被雨水压下去的烟灰,之后视线又转回在张乙身上。 能将北江王世子那样残忍杀害的人,又岂是能在这寻常处罚下丧命之人。 “姑娘认得在下?”张乙笑道。 木瑾沉默片刻。 此时她和听棋刚从大理寺来到长福路,身上的圆领袍,和脸上赵妱画得妆容都还没有去掉。 而这张乙已经能看出她是女子了。 “让一个无辜的姑娘为你顶罪,你会安心吗?”木瑾沉声问道,“香怡在泉下会希望是这样的结局吗?” 她知道,彩珠去认罪更多是她自愿的,可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却是香怡不会想看到的。 香怡在北江王府,就算是受尽安世子虐待,却依旧想着不让彩珠受苦,更不用说其他在北江王府受苦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过香怡的恩惠。 而这恩惠在此时荡然无存,因杀害安世子的凶手是下人,北江王府就将府上的下人尽数杀尽。 虽说更可恶的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北江王府,可那些死去的人却不这样想,他们会怪罪在凶手身上,更甚至会怪罪在香怡身上。 而木瑾不愿看到的,是一个残忍的凶手逍遥法外,无辜的姑娘来顶罪,最可恶的是他们也曾都是受害者。 “在下无法做到她所希望的。”张乙淡淡道,“但她所受到的折磨,在下也要那孽畜受到。” 雨越下越大,张乙的话语飘在雨中传到了远方,像是要传到那同样惨死却心善的姑娘那里。 “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归家。”张乙将手中的雨伞塞到听棋手里,“莫要溅起的泥土沾脏了姑娘的衣摆。” 说罢,张乙的身形离开伞下,点点雨水瞬间落在张乙身上。 身影越来越远,在如雾的雨中消失。 木瑾凝视着张乙身影,心头上像是被一块重石压着一般,令人喘不过来。 站在渊王府前。 木瑾抬头看了那皇宫的方向,庄肃的围墙高高立着,让每个活在墙下的人都被牢牢盯着。 木瑾在门前站立片刻,府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小厮迎着。 唯有进了门之后,木瑾才觉得心头的压抑消散些,换了身衣物,便去了渊王府中最大的一个阁楼——凌霄阁。 她这是头一次来到这个阁楼,之前阁楼一直都是封着的,只是今日她发现公子将阁楼解封,并无事就在歇在阁楼里。 面前的凌霄阁有四五层楼高,楼上的轻纱飘动,宛如仙子一般。 木瑾看着凌霄阁突然停下脚步,侧身小声问道:“咱们王府之前是哪位王爷居住的?” “不是王府,是长公主府。”听棋说道,“长公主在皇城内是不能提的。” “为何?”木瑾好奇道。 这话问得听棋一愣:“姑娘没有听到过关于长公主的事吗?” 木瑾摇摇头:“我都不知道咱们还有位长公主,不是皇长子吗?” 她有些迷糊,她记得晋帝的第一个孩子是皇长子,但却没有被立为太子,被立为太子的皇三子,这事当时她听木明曾提起过。 当时皇三子还是个孩子,这才被木瑾知道。 “不是的姑娘,是先皇的长公主,是万太后的长女。” 万太后…… 木瑾对万太后的印象很好,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但眼中的老谋深算,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那为何不能提长公主的事?难不成长公主犯下了滔天的罪责?”木瑾疑惑道。 从连她都不知道长公主这件事,木瑾就觉得长公主的事不会那么简单。 听棋正打算说时,一抬头就看到木清正看着两人,眼睛直直地盯着听棋,让听棋身子不自觉抖了下。 “木瑾姑娘,公子正在里边歇着,您进去。”木清对着木瑾扬起一抹笑。 待木瑾进到阁楼后,听棋守在门口后背冷汗直冒。 ——木清还站在她身边,没有跟着进去。 “长公主的事是你能议论的?我都不知道,你想跟木瑾姑娘说什么?”木清声音幽幽道。 听棋低着头,只觉得木清的目光像是一条毒蛇一般,盯得她心慌,这让她想起在暗狱的时候。 “奴,奴婢也什么都不知道。” “既是不知道,那就不要乱说。” “是。” 木清离开后,听棋站在原地只觉得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 木瑾的心情一直低落着,就算是在公子面前勉强撑着,也还是被看出来了。 “在大理寺受委屈了?”叶扶桑问道。 他知道木瑾身边的事,但这从木瑾嘴里说出还是不同的。 木瑾连忙摇头:“没有,九福六子他们都待木瑾很好的……” 叶扶桑幽幽的视线扫来,木瑾一噎,嘴里的话就转了个弯:“当然,不及公子您待木瑾的千分好。” 叶扶桑冷哼一声,表示不计较这些俗事。 木瑾微微一笑,随后将北江王府的案子说给叶扶桑听,连张乙的事也没有落下。 等说完,木瑾的脸上已经不见丝毫的笑意,只有沉沉的无力之感。 “木瑾觉得待在皇城好累。”木瑾丧气道,随即又摇摇头,“不,是出了院子就总要碰到这些不如意的事。” “你是想回去?”叶扶桑挑眉。 果然不出所料,木瑾摇摇头。 外面的经历有难受,更有趣意,是待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接触不到的。 鸟儿接触到自由后,是不会再飞回笼子里的。 “木瑾在想,公子是不是也这样累,甚至比木瑾还要累。” 木瑾走到叶扶桑半躺着的榻前,缓缓拿起叶扶桑的一双手,包裹在她小巧的手中。 “木瑾该如何为公子分担这些忧愁呢?” 第159章 伞中剑 叶扶桑低垂着眼眸看向木瑾,纤长的睫毛轻颤。 ——他以为木瑾在看到外面的世界后,就会将他抛之脑后。 “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叶扶桑轻抚着木瑾的面容,“永远不能离开。” 后一句说的很轻,但他相信木瑾是听到了的,因此在木瑾颔首时,叶扶桑猛地伸手捏住木瑾的下巴。 木瑾眼底一片澄明,丝毫不躲避叶扶桑看向她的视线。 —— 之后的月余,木瑾就一直待在王府里伺候着。 那日降雨过后,暑气慢慢袭来。 木瑾正在公子卧房忙着,听棋赶来说:今年的夏装已经制好了,管事的等木瑾回去试试,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本来丫鬟制衣不合身,都是丫鬟自己修修改改,而木瑾作为公子身边的侍女,可没有改衣裳的时间。 实则木瑾每日在公子面前也闲得无事。 她本就没打算回叶府,只是想到已经很久没有动过针线,担心手生,就打算回皇城叶家挑些布料来,给叶扶桑缝制些贴身饰物。 临出门前,木瑾换了身衣衫,不由就看向放在一旁的油纸伞。 胭脂红的伞面上,没有绘制任何的花样,红彤彤地放在一旁,像是浸了血一般。 木瑾看了看外面的天,见天色还早,便也不着急回叶家。 拿起油纸伞撑开,木瑾撑着伞柄缓缓转了几圈,在转动时,她就不停地注意着伞面。 除了一片红外,并没有发现别的。 只是在这一片红中,木瑾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副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她好像见到过这把伞。 如血一般的伞面,还有异常锋利的、淬了毒的细剑。 眼前的一片红刺激着木瑾的视线,木瑾闭上眼睛低下头缓了缓。 这一低头,就让她发现了伞柄上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在她手握着的伞柄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纹样,是比暗红色伞柄更加深的颜色,描绘出一朵小小的花朵。 而这花朵正是她最为熟悉的——木槿花。 木槿花开得正艳,而花蕊则是浓郁的黑色,像是会要了人命的邪恶。 木瑾紧蹙着眉头。 张乙在离开时并没有说这把伞的归处,当时她只觉得这把伞过于鲜红,如今细看这把伞,伞上却是有着处处的诡异。 木瑾不知道将这把伞留在王府是否正确,想着既然要出王府,就把这把伞带着,带去给云妍看看。 云妍最是懂暗器。 怀里捧着伞的木瑾刚一出门,就碰上了云赫来府中向公子禀报。 木瑾与云赫的接触并不多,两人也不属于一部,木瑾只远远地颔首便向府外走去,因此忽略了云赫停下的脚步。 云赫看着木瑾远去的背影,脑子里还回想起她怀里的那把红伞。 胭脂的红色,像是从美人儿身上剥下来的人皮。 武功高强,杀人都不曾眨眼的云赫,此刻只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密汗,转身连忙往凌霄阁内去。 走到门房处,木瑾才觉得这青天白日的,拿着一把如此鲜红的油纸伞太过于显眼,便在门房处找了一匹布将油纸伞包起来。 想了想木歌有可能在叶家,木瑾便先转道前往聚香楼,顺道找云妍,还能给木歌带一壶酒。 木瑾之前从没有出过沧州叶家的门,聚香楼的掌柜伙计也都不认得木瑾,见木瑾进门连忙迎上去,而视线却更多放在木瑾怀中抱着的物件上。 “我找你们掌柜。” 小二正想把木瑾往桌上领,就听木瑾说要见他们掌柜,闻言赔笑道:“姑娘,咱们吃饭就吃饭,喝酒就喝酒,怎地还要见咱们掌柜的?” 木瑾抿抿嘴:“那我找妍娘。”想了想,又道,“云妍。” 小二皱皱眉,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木瑾姑娘。”木禾来到两人面前。 小二连忙躬身。 “你忙去,我带姑娘上去。”木禾说道,“木瑾姑娘,这边请。” 小二对木禾有多恭敬,木禾对木瑾也是如此,小二这下算是记住了木瑾的面容。 这长相绝美的姑娘估计是他们的大主子。 小二想到这里,屁颠屁颠地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 木瑾跟在木禾身后往聚香楼楼上去,两人走在一处相继无言,木瑾看着木禾正经的侧脸,心里突然起了一丝调皮。 “木禾姐姐,葡萄酒好喝吗?” 木禾没想到木瑾回主动找她说话,且说出来的话让她顿了下,随后颔首。 只是没想到木瑾连这些事情都知道,云妍这些时日一直在忙,她就在云妍身旁,那就只能是木歌告诉木瑾的。 “木禾姐姐若是喜欢,那下次木瑾再让木歌带来些。” 木禾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还未来得及回话。 “喜欢什么?怎地不给我妍娘带来些?”云妍从房中出来。 在木瑾上了楼后,云妍就知道木瑾来了。 “酒,之前木歌送来的。”木瑾说道。 “哦,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是那葡萄酒?”云妍轻睨了木禾一眼,“有这好酒,那小子肯定给你留了。” “不是的,是我带回来的,木歌不是一向喜欢喝酒吗?”木瑾笑道,“这葡萄酒甜,女子喜爱得多,木歌这才送来给木禾姐姐的。” “老娘就不是女子?”云妍挑眉。 这小姑娘总算是看得懂情爱了。 虽说是他人的。 木瑾和云妍这一答一合的,饶是总面无表情的木禾都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木禾知木瑾这次来,是有事找云妍,在两人准备进屋时,就远远走到一旁看守。 “说,你个小没良心的,怎地想起老娘我了?”云妍轻点木瑾的额头。 “得了把油纸伞,总觉得这伞有古怪,想着来让妍娘你看看。”木瑾拿下油纸伞上的布匹。 云妍就喜欢木瑾这有事说事的性子,转头看向这把油纸伞。 “这伞暗红得怪渗人的。”云妍淡淡评论道,“不大适合柔柔弱弱的小阿瑾。” 木瑾笑笑,下一秒就见云妍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把伞中剑。”云妍伸手抚着伞柄说道。 第160章 白瓷剑 “伞中剑?”木瑾问道,“是伞柄里有细剑的那种吗?” 云妍点头,细细地看着这把伞中剑。 “这是木槿花?怎地觉得这花和柔柔弱弱的阿瑾不相配呢?”云妍说着,手里的动作不停。 “咦?”云妍奇怪道,“伞中剑的伞柄会比寻常油纸伞的伞柄粗一些,敲响的声音也不同,这明明就是把伞中剑,怎地找不到打开的暗扣呢?” 云妍将油纸伞翻来覆去,越发没了耐心。 这还是头一次碰上让她如此头疼的武器,这在她心爱的小木槿面前,不是在打她的脸面吗? “要不让木瑾来看看。”木瑾问道。 她在王府里已经对着这把油纸伞有了点头绪,只是想着有云妍在,才没有继续查看下去。 “看来老娘是真的老了。”云妍无奈将油纸伞还给木瑾。 “哪里?妍娘明明不到双十,正是芳华女子。”木瑾笑着。 云妍的年纪不大,比起木瑾也就大了两岁,只是从小就受到不一般的训练,心性比寻常女子要老成一些。 云妍被哄得心情愉悦,便坐到一旁让木瑾慢慢查看油纸伞,木瑾心思敏捷,更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油纸伞从肉眼并不能看出什么,木瑾沉思片刻,伸手在伞柄上摸着。 白玉一般的指尖上染着蔻丹,在暗红色的伞柄上,两者反差极大。 如玉的手摸遍伞骨,从伞柄上落在木槿花印上。 木瑾花印上浅浅的纹理,木瑾沿着花瓣纹理描绘了一遍,在指尖最后落在整个花印上时,从花印上方一指的位置出现一道细缝。 木瑾指尖一顿,将伞柄缓缓抽出,云妍这时来到木瑾身旁,一同看着这伞中剑。 剑在抽出的一刻,两人同时一愣。 瓷白的剑身不足两指宽,整只剑抽出来时,剑身泛着冰冷的光。 “这是什么剑?怎地是白色的?看着像是瓷器一般。”木瑾好奇地想要将手放在剑身上,以此来辨认剑身的材质。 只是,手还没碰到剑身就被云妍拦下了。 云妍从一旁的桌子下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往细剑上割去。 “叮——”下一秒,匕首变成两半,尖端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木瑾手里举着细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匕首尖端就从她身旁掉落在地上。 这要是她的手……后果不敢想。 木瑾呆呆地保持着举着细剑的动作不敢动,“这,这么锋利。” 云妍靠近细剑仔细查看着,木瑾担心细剑伤害到她,不由地往后撤。 “这确实是柄白瓷剑。”云妍沉声道,“只是,能有这种硬度,这白瓷中应当加的还有白骨灰。” “白骨灰……”木瑾感觉他拿着细剑的手有些抖。 “很多的瓷器武器里都加的有骨灰,只是这细剑能达到这种程度的锋利,应当是淬炼了十几年之久,看着剑身没有丝毫血气,竟是还未开过锋。”云妍感叹道,“阿瑾你是从何处得来这伞中剑的?” “一位……故人。”木瑾不知道该如何跟云妍说起张乙的事。 “既然到了阿瑾你的手里,那你就拿着这把伞。”云妍说着,在一旁的木柜里翻翻找找,拿出一个布袋。 “这布袋可以背在身上,也好过阿瑾你一直抱着这油纸伞。”云妍说道,“像这种武器最好不要轻易显露在外人面前,指不定会有觊觎之人。” 木瑾将细剑放回伞柄中,一听“咔哒——”一声,伞柄上已经看不到之前的细缝。 木瑾摩挲了两下,都看不出有细缝的痕迹。 这伞中剑的做工竟如此精细。 “本来还在为你寻着适合你的武器,这伞中剑不正好就排上用场了?”云妍笑道,“你之前从未出过叶府,我们倒是不担心,只是现在你出门在外,我们都不放心,之前公子就吩咐着让我为你找些防身武器,我左看右看都没相中的,现在看来这伞中剑才是最适合你的。” “可这伞并非是我的。”木瑾说道。 “如此珍贵的伞中剑,给你伞的人肯定知道这把伞的作用,即使如此,那就是故意给你的,你就收下。”云妍说道,“定是那人欠了你人情,用这把伞还你的。” “他……并不欠我人情。”木瑾喃喃道。 “只是阿瑾你不知道罢了。”云妍柔笑道。 木瑾对别人的好,对别人来说就是人情,只是她自己从来不这么觉得,她只是觉得这种做法是对的。 “如此武器,落在别人手里我也不放心,只有在你手里才是最好的。” 云妍一直劝说,木瑾只好将这油纸伞收好。 ——等她再次见到张乙时,她在细问关于这油纸伞的事。 凭她感觉,她和张乙一定会再见面的。 将油纸伞收好,木瑾正好腾出手拿了一壶酒往叶家去。 叶家折若院内。 丫鬟将刺绣花样一一摆在木瑾面前,木瑾看来看去都觉得不满意。 这些花样都是她绣过的,新的花样她又不喜欢。 偏偏她最不喜的就是书画,也不是她书画不好,而是总沉不下心,作画时总会乱想其他,稍微一点动静就能吸引她的注意,这也是她思维太过敏捷。 “姑娘,要不再等等?”听琴提议道,“锦琅阁的花样也快送来了。” 她们几个丫鬟的画功还没有木瑾好,因此也就没有献丑。 正在木瑾还在为花样苦恼的时候,赵妱从外面进来,看到木瑾苦恼的神色,好奇地望向听琴。 “姑娘正在为花样烦恼呢,这些花样都是旧的,新的还没送来。”听琴叹气道。 实则这花样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木瑾还在纠结到底是等锦琅阁的花样,还是她先画几张。 “不若让赵妱给姑娘画几张看看?”听书提议道,“奴婢之前在伙房看到赵妱拿炭条在地上画画,画得还很好呢。” 木瑾惊喜地看向赵妱:“可是真的?” 赵妱害羞地低下头不说话。 木瑾知道赵妱说话不方便,看天色还早,便说道:“先画一张看看,我也想知道赵妱画得有多好呢。” 第161章 人皮画 听琴在木瑾开口时,就已经回到书房拿来了文房四宝。 木瑾说了几个花样,赵妱也不推脱,走到书案前便开始起笔。 赵妱这一起笔,就让木瑾感觉不同。 作画中的赵妱不似平常的唯唯诺诺,而是周身透着沉静,仿佛她正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这让木瑾想起了赵妱为她易容时,这是这幅认真的神情。 “赵妱作画很专注。”木瑾和丫鬟站在一旁,小声地说着。 木瑾这时出神想了想,她似乎从来没有做事这样专注过,就连刺绣也是三心二意,一面拿着绣针,一面注意着别的事物。 几人在这旁打着络子,不耽误那旁赵妱作画,听书小心翼翼地站在赵妱身后,瞥见书案上的花样,随即一脸愣怔地看着花样。 木瑾等人见到听书这副神色也想要走上前看,只是又担心打扰了赵妱,这边就算打着络子,心思都还在书案上的花样上。 等赵妱停下笔,木瑾几个一个比一个往书案旁去。 只见,书案上的绢纸上,几支柳枝,两只喜鹊,柳枝交错长得茂盛,喜鹊嬉戏活灵活现。 “天,这也画得太好了。”连一向稳重的听琴都称赞道。 赵妱画出来的花样,就像是真的一样,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稍微错一笔都达不到这样的灵气。 几个丫鬟也都称赞着,腼腆的赵妱被夸得脸红,小心翼翼地看向木瑾。 木瑾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妱的画,一直不出声的她让几个丫鬟都好奇地看向她。 “画得很好。”木瑾改变脸色笑道。 只是木瑾这笑,让几人觉得不对劲来,听琴又看了看这花样,也觉得眼熟,而心思敏捷的木瑾肯定从这花样上看出了什么。 这样想着,听琴就示意几个丫鬟一同出去,留下木瑾和赵妱两人。 赵妱不知她做错了什么,虽然她很想跟着几个丫鬟一同出去,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此时书房里只剩下木瑾和赵妱两人,木瑾拿起花样仔细瞧着。 木瑾不说话,赵妱也不敢吭声。 “赵妱,你从小就学作画,你作得画可都在家中?或者有带来的吗?”木瑾问道。 赵大不见了,赵家院子里又满是血迹的腥臭味,没有人去清扫院子,就连此时的赵妱都自顾不暇,更不用说去管院子了。 但木瑾在当初前往搜查赵家院子时,并没有在赵家看到有画作的样子,而赵妱来到叶家做丫鬟时,更是连包袱都没有,吃的穿的都是叶家的。 果不其然,赵妱摇摇头。 [画作都被爷爷带走了。] 赵妱在纸上写着,写到“爷爷”二字时,笔尖颤动了下。 “那你作画用得也是……绢纸吗?”木瑾艰难地问道。 手中的绢纸上画得两只喜鹊,和人皮拨浪鼓上的两个玩耍的孩童,从笔触到作画习惯,都是一模一样。 而人皮拨浪鼓也正是赵大卖的,这让木瑾想得却是那人皮上的图案正是赵妱画的。 风铃曾说过,拨浪鼓上图案的颜料渗入了人皮中,能保留那样的颜色,定是在人皮刚剥下的时候画上去的。 若是人皮还在人的身上,那颜料不但会渗入皮肤,还会渗入肉体中,那样人皮图案的另一面就会毛糙不堪。 而等人皮剥下冷却后在上颜料,那样画上图案不会是这样颜色鲜艳,还会损坏完好的人皮。 只有在人皮剥下后,上面还带着活人的体温,人皮还有弹性的时候,画上的图案才能活灵活现,且保存长久完好。 无论赵妱是否是剥下活人皮的凶手,但她肯定脱离不了这件事。 木瑾看着面前这样唯唯诺诺的赵妱,很难想象她曾在血淋淋的人皮上作画。 甚至能够沉稳地将图案画得那样出色。 赵妱想了想写道:[爷爷曾让奴婢在一种特殊的白布上作过画,那种白布摸着很细腻,奴婢觉得不像是姑娘的这种绢纸。] 赵妱和赵大生活得并不好,别说是绢纸,就算是普通的草纸都要省着点用。 [那种白布作画出来的效果很好,并且布面还是暖暖的。]赵妱想起当时作画时的手感,那是她作过得最完美的画。 想起便觉得心底愉悦,赵妱扫过木瑾白皙的脸庞,有写道:[那感觉和在姑娘脸上易容很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木瑾下意识摸向她的脸,眼神紧紧地盯着赵妱。 赵妱刚说完,就见木瑾的脸色更加难看,顿时低下头双膝跪在地上。 ——她第一次看到木瑾如此警惕的眼神。 在木瑾眼中,赵妱表现得正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她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的眼睛。 只是这些时日相处来,她觉得赵妱不是那样心狠手辣之人。 “将你幼时学画,以及赵大让你在那白布上作画的经历说于我听听。”木瑾叹气道。 赵妱一愣。 她知,木瑾她们担心谈起赵大会让她伤心,因此从不提起她之前的事。 虽是好奇,但她已经意识到爷爷做的事有可能是十恶不赦之事。 木瑾的眼神清澈,直直射向赵妱的心底,在这样的木瑾面前,谁都无法说一丝假话。 赵妱缓缓起身,拿起几张纸书写起来。 ——幼时,赵大领回来过一个女子,那女子极其美艳,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美貌,和木瑾姑娘不相上下。 只是,那是个极其可怕的女子,她身上随身带着一个蛊盅,有次好奇她偷偷看到了蛊盅里的东西,竟是一种透明的蛊虫,蛊虫全是透明,唯有体内有一点红色的像是心脏的东西。 那蛊虫看着极为惊悚,赵妱当时差点将蛊盅摔碎,而最后是女子赶来将蛊盅留下,而她被狠狠摔在地上,当时爷爷在一旁看着,不来哄她不说,看着她的眼神中还有着怪罪。 也正是这个女子发现了赵妱作画的天赋,之后便让赵妱在她眼下作画,只要有一笔画得不对,女子就会将画作扔进火里。 直到她完成第一幅画作后,女人也消失了,而爷爷拿出那种神奇的白布开始让她作画。 第162章 竹林作画 白布上可以画她想画的内容,画完之后,爷爷就会带着白布离开家中几日。 —— 木瑾看着赵妱所写的,首先问道:“那白布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和普通纸张的样子差不多,摸着很是柔软,爷爷拿出来时还是暖的。] “就在你家里作画的吗?你在作画前,你爷爷呢?他在做什么?”木瑾问道。 [不是在家中,是一片竹林中,有一张石桌和石凳,会坐马车去那片竹林,在马车里,爷爷不允许奴婢往外看,奴婢也不知道那是哪里。] [至于爷爷,作画前就是和奴婢在一起,等我们到竹林时,白布就已经在石桌上了。] 竹林…… 木瑾不知她是否太过敏感,她想起北江王府那一片被烧毁的竹林。 只是,这府中有竹林的不在少数,连大理寺和渊王府中也有着竹林,更不用说外面野生的竹林更是数不胜数。 “那你可记得你曾在那片竹林中的白布上画过什么?” 在白布上作画的事是在赵妱年幼的时候,但她依旧记得非常清楚。 [爷爷并没有说要画什么,奴婢看第一次看到那片竹林就将竹林画了下来……] 木瑾听到这里,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并不是人皮拨浪鼓上的图画。 [还有竹林里的石桌石凳,奴婢曾在街上看到的买冰糖葫芦,街上碰到的两个正在玩耍的孩童,奴婢从小就没有伙伴,看到那两个孩童心生羡慕。] 赵妱这样说着,木瑾皱眉问道:“你,画了不值一副?” 赵妱摇摇头,伸出了七只手指。 木瑾抿抿嘴,问道:“你继续说。”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样的人皮拨浪鼓居然有七个。 赵妱掰着手指算了算,她已经说了四个。 [那个女子的蛊虫,还有奴婢曾见过的一种极为美丽的一朵花,还有一个……] 赵妱皱着眉头想着,突然脑海里什么都没有。 [约莫是奴婢记错了,应该是只有六张。] 赵妱这样写着,神色依旧困惑着。 ——她明明记得是有七张,但她始终不记得第七张画了什么。 “无事,不过赵妱你记性真好,居然记得在竹林里画了几张图。”木瑾这样说着。 其实记得画了几张画作并不是稀奇的事,只是她想知道赵妱在那样小的时候能记得这样清楚,会不会是做了记号。 结果还真让她猜对了。 [奴婢每次去了竹林,回来后都会在卧房的墙上留下记号。]赵妱想了想,[改日……奴婢回家里瞧瞧,就能知道到底去了几次竹林。] 赵家院子里毕竟死过人,里面留下的血迹还没有人清除,赵妱没有见过死人,但她从他人口中听到过。 原来在另一边的侧房里,有着一个被剥了人皮血肉模糊的尸体。 赵妱没有见过死人,虽说那是她从小生活的院子,但她提起来心里还是觉得惊恐。 但为了木瑾姑娘…… “我也知你家院子的情况,若是你不介意,不若将钥匙给我,我改日替你去看看,如何?”木瑾知道赵妱害怕,这样说道。 赵妱一听,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忧道:[哪能让姑娘去,院子里乱的很。] “无事,你家院子我之前去过。” 木瑾这样说,赵妱便回房中,将钥匙拿给木瑾。 又让赵妱画了几张花样,木瑾便带着东西回了王府。 刚一进府,就碰上木清。 木清的视线扫过木瑾身后背着的布袋上,这布袋正好能放下那油纸伞。 “你是在等我?”木瑾看着木清的脸色,“公子身边不留人吗?” “公子一人在凌霄阁,不喜他人在身旁,正好公子请木瑾姑娘回王府便去凌霄阁一趟。”木清扫着她身后的布袋,“之前云赫回府时正好碰上木瑾姑娘,说是看到木瑾姑娘手里拿着把油纸伞,公子想要看看木瑾姑娘手中的油纸伞。” 木瑾颔首应道。 会房中将花样放下,把油纸伞从布袋里拿出,木瑾便抱着油纸伞前往凌霄阁。 “公子。”一进到凌霄阁内,木瑾就感觉到叶扶桑的视线一下子落在油纸伞上。 顿时抱着油纸伞的手一顿,随后将油纸伞捧到叶扶桑面前。 叶扶桑没有接过油纸伞,只是伸手抚摸着伞面,只是又突然顿住,将手放在伞面上不动。 木瑾察觉不对劲,抬头一看整个人愣在原地。 叶扶桑身上净白的衣衫,外袍随意地披在身上,再加上他丰神俊朗的面容,明明是一副谪仙之姿,而此时泛着猩红的眼却如厉鬼一般。 木瑾愣愣地看着叶扶桑。 这样的叶扶桑,她曾见到过,就是在她幼时被人拐走后她重新出现在公子面前的时候。 那时的叶扶桑将她关在房内,一步不许她离开,当时也是这般猩红着眼看着她。 那时,她只觉得那个俊朗男童让她心疼,心疼到她心甘情愿地被这个男童关在院子里十年。 而此时,她在见识到外面的天地后,看到如今和她一样成长的少年后,依旧为他感到心疼。 木瑾缓缓将手放在叶扶桑的手上,牢牢地抓住。 小小的手依旧如幼时一样,温暖着他冰冷的手掌。 叶扶桑反手将木瑾的小手握在手中,随即手一用力将木瑾提到怀里。 将木瑾抱在怀中,叶扶桑逐渐狂虐的心平静下来。 “阿瑾的这把油纸伞是怎地得来的?”叶扶桑平静问道。 而陪在叶扶桑身边十年的木瑾却知道,叶扶桑平静的话语中带着不安定的情绪。 “公子还记得阿瑾之前所说的那个张乙吗?”木瑾柔声道,“那日回王府时正巧碰上落雨,也正巧碰上张乙,当时张乙就将这把油纸伞给了阿瑾。” 但其实,木瑾知道,她和张乙碰见并非是巧合,而是张乙有意在那条街上等她。 也许,正是想要将这把油纸伞交给她。 更也许,是想要她身后的叶扶桑看到这把油纸伞。 “公子,这把伞……”木瑾斟酌问道。 “阿瑾。”叶扶桑在木瑾耳边轻轻道,“我一直在找这把伞。” 第163章 人皮油纸伞 “公子?”木瑾喃喃道,“这把伞莫非是公子的?却被别人夺走了?” 叶扶桑从不会在意属于他的东西,若这油纸伞不是他的,那他根本不会在意,更不会去找。 “这伞面是用人皮制成的。”叶扶桑说着。 木瑾却能听出公子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是……对公子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的吗?”木瑾轻轻问道。 叶扶桑颔首。 这时木瑾握着伞柄的手紧了下。 伞柄中的细剑是用白瓷和骨灰制成的,既然这伞面是用人皮制成的,那细剑中的骨灰……莫非是人骨? 对公子来说重要的人,人皮被制成伞面,人骨被制成细剑。 木瑾这样想着,便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扼制了一般,痛到极致。 “无事,都已经过去了。”叶扶桑不愿看到木瑾难过的神色,抚了抚她的头顶安慰道。 “公子,阿瑾会永远陪在公子身边的。”木瑾将头埋在叶扶桑怀中,“就算公子不再需要阿瑾,阿瑾也不会离开的。” 她想要为这样好的公子分忧,她不想公子在经历这些悲痛的事。 “这可是阿瑾说的。”叶扶桑柔笑道。 只是,看着油纸伞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 回到王府后院,木瑾将油纸伞放好。 当时她有将油纸伞还给叶扶桑,而当时叶扶桑说:“既是到了你的手中,那你就留着防身。” “公子,如此珍贵的……”木瑾犹豫道。 “无事。”叶扶桑说道。 他知道,这把油纸伞在木瑾手里会比在他手里有用的多,而木瑾心细,更是会好好待这把油纸伞的。 正如叶扶桑所想的,木瑾回到院子后,就将这把油纸伞好好的放着。 凌霄阁内。 木清静站在叶扶桑身后,沉吟了片刻,还是问道:“公子没有将那油纸伞的来历告诉木瑾姑娘吗?” 看木瑾离开凌霄阁的神色,他就知公子肯定没有将油纸伞的来历告诉木瑾。 “她若是知道,并定会去调查。”叶扶桑抬起眼帘。 叶扶桑如此说,木清瞬间明白了。 那人皮油纸伞的背后,更是连公子都没有调查清楚的势力,更不用说是那样心狠手辣的势力,到时木瑾一调查,就要陷入这其中泥潭。 在叶扶桑有确切把握前,他都不会让木瑾去涉足的。 第164章 秦家 几日没有见到木瑾,九福和六子甚是想念,于是两人从叶家找到渊王府这里。 此时,木瑾正在从赵妱所画的花样中挑选花样。 毕竟乞巧节快到了,她要准备乞巧节当日给公子的荷包,还有乞巧果。 木瑾一见到这二人,视线首先看到六子手里拿着的东西,觉得很是眼熟。 “这不是小翠用来摘竹叶的钩子?”木瑾仰头看着,“你拿着这钩子做什么?” “最近没有案子,我们去裴大人家里蹭顿饭去。”九福兴奋道,“裴大人家里有棵洋槐树,现在正是洋槐花开的时候,我们去摘些去,听六子说,裴大人家里的洋槐花蒸蒸吃可香了。” 此时六月份,正是洋槐花开的时候,只是木瑾犹豫道:“这洋槐树遍地都是,我们何必去裴大人家里?” 据木瑾所知,裴大人是入赘秦家的,他们说是要去裴家,实际上是去秦家才对。 她对秦家的印象,还是在于秦朗的“阴险狡诈”,虽说对裴夫人的印象很好,但是让她去蹭饭,感觉还是生疏了些。 “这有甚的?我也刚来大理寺没多久,主要是去凑个热闹。”九福说道,“其实是元大人和裴大让我们去的。” “你可知道咱们大理寺卿大人,他老人家再过几日就要生辰了,我们只是提前去热闹一番。”六子说,“寺卿大人生辰那日,肯定要宴请,我们又帮不上什么忙,职位还低,只能提前去热闹一番。” 六子这样一说,木瑾好似想起来在叶扶桑书房看到的有裴家送来的帖子。 当时觉得是大理寺的,她才多注意一眼。 木瑾也觉得几日没有和大理寺的人同处了,再说公子身边最近也不需要她。 于是,跟叶扶桑禀报后,她还顺便去大理寺将风铃带上。 “我,我没有去过裴家。”风铃紧张道,“要不我还是在大理寺验尸。” “无事,我也没去过,六子说咱们只是取凑热闹的。”木瑾劝慰道,“你也知道裴大人和元大人两人不和,偏偏还有待在一处,我们去凑凑热闹,也省得两位大人不自在。” 在九福说是裴勇和元策让他们去时,木瑾就知道,肯定是这两人要见面了,来让他们几人去缓和气氛的。 不然,总不能是秦家那一家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去缓和气氛,反正秦朗肯定是看笑话都不会管这二人的事。 眼看风铃还在犹豫,木瑾直接面露委屈道:“他们都是一群男子,我一个女子在那里孤苦伶仃的……” “还有裴夫人……” “我与裴夫人还不相熟。” “……好。” 木瑾微微一笑,几人便往裴家去,六子手里长长的钩子最是引人注目。 “我那日看见小翠摘竹叶时,就想着找这钩子了,一看就是钩洋槐花的好东西。”六子笑道,“果然,就让我在大理寺扒拉出来了。” “这钩子平时就是用来钩竹叶的吗?”木瑾盯着这略显锋利的钩子。 “钩水果的,平时也钩洋槐花竹叶,不过大理寺的都会武,与其拿这钩子钩,还不如直接上树摘。”六子说道,“不过那日我看小翠用这钩子很好使的。” 刚走到秦家门口,几人便看到元策的身影。 从看到元策的身影后,九福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侧头悄悄说道:“肯定是在等我们。” 木瑾点头赞同,风铃好奇地问道:“元大人为何不直接进去,怎地会等我们?” 毕竟,元策在大理寺内,都是凭着一己之力远离整个大理寺的寺役。 “叫我们来,大抵就是因为这。”木瑾低声说道。 而此时几人已经来到元策面前,风铃也不好继续问。 不过,在见到秦家碰上裴勇后,风铃明白了木瑾所说的。 只见裴勇和元策两人像是都没有看到彼此一样,只有他们几人和裴勇行礼,才导致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是那么尴尬。 而木瑾和风铃的视线都在裴勇身旁两个孩童身上。 两个孩童,一男童一女童,男童是哥哥,个子已经到了裴勇腰部,而女童还是个小娃娃,两人长相都随了裴夫人,和舅父秦朗更是相似些,但两人身上的精神气比更像父亲裴勇一些。 “这是我的两个孩子,乐安,安宁。”裴勇见木瑾两人和两个孩子对视着,介绍道,“这是你们的两位姐姐。” 裴乐安和裴安宁两人称呼九福和六子都是哥哥,裴勇也理所应当地让两个孩子称两人为姐姐。 风铃无所谓,她在大理寺内很少见到孩子,此时看到这两个孩子,一时心里很是喜欢。 木瑾琢磨了下辈分,心里想到了什么,说道:“叫姨母,之前裴夫人让我们唤她姐姐,两个孩子再叫我们姐姐,那辈分就乱了不是?” 裴勇不在意孩子叫什么,大手一挥:“就按你说的。” “那要是这样,这几个孩子应该叫我们叔父。”九福不乐意道,“怎地就我俩辈分还低了。” “称呼而已,爱叫什叫什么。”裴勇无所谓道,“正好你们来了,那就陪乐安和安宁玩会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裴勇就扔下两个孩子离开了。 走得那叫一个潇洒,虽然两个孩童也没有在乎裴勇的离开。 “我去拜见寺卿大人。”元策淡淡道,说着人也走远了。 等两人离开后,乐安和安宁瞬间脸上乖巧的表情不见了,愉悦地围在九福和六子身边。 “两位姨姨长得真好看。”两个孩童小嘴甜甜道。 每次来秦家的都是九福和六子,裴安宁第一次见到木瑾和风铃两个女子,还都是长得这样好看的姨姨,顿时心里高兴地悄悄拉着两人的衣摆。 “小安宁也很好看的,你瞧着小小的脸蛋,长大肯定是个小美人儿。”木瑾摸摸裴安宁的小脑袋。 风铃点点头,也蹲下身子柔柔地摸了摸小安宁软乎乎的小脑袋。 裴安宁在两个美人的摸头下,心里冒着小泡泡。 第165章 秦寺卿 木瑾低头想了片刻,毕竟她和风铃是第一次见到两个孩子,于是从怀里拿出个荷包。 在荷包里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了除俗物银两外的好东西。 “这是两颗海珍珠,你们两个一人一颗,这是两个姨姨给你们的见面礼。”木瑾把海珍珠放在两人手上。 风铃见木瑾将海珍珠带了她一起,心里带着一丝暖意。 “海珍珠?和普通的珍珠有什么区别吗?”六子好奇道。 两个孩子也都是好奇地看着手中的海珍珠,裴乐宁用两根手指捏着海珍珠放在太阳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出区别来。 裴安宁伸手拔下头上的珍珠发簪,两者一对比就看出不同来了。 海珍珠明显从质地到光泽都要比普通珍珠上乘不少。 “哇,海珍珠是蓝的,好好看呀!”裴安宁开心道。 在珍珠发簪的对比下,更能看出海珍珠上带着淡淡的蓝色光泽,这种发现更是让两个孩子开心不已,两人高高兴兴地谢过木瑾和风铃。 来到秦家的后院,远远就能看到几颗长势喜人的洋槐树,只是木瑾如今看到长势喜人的树木,总会想到北江王府的竹林。 一想到这里是大理寺卿家中,木瑾连忙甩掉脑海中的乱想。 六子一人拿着钩子摘,九福和裴乐安在下面捡着,木瑾风铃在一旁给裴安宁编着发辫。 裴安宁手中转着海珍珠,心里很是喜欢这两个姨姨,而木瑾和风铃也看出裴安宁喜欢两人,便是更加喜爱这小姑娘。 眼看快到了准备饭食的时辰,秦家的厨娘来到后院,将他们摘得正是新鲜的洋槐花带去庖房。 等几人收拾一番后,小厮来通知饭食也已准备妥善。 等木瑾几人到饭厅后,她也看到了秦寺卿。 秦寺卿的年岁已大,平日里很少去大理寺,秦朗一人管着寺卿和少卿两人的事务。 而裴夫人和秦朗的母亲,在十年前的意外中已去世,秦寺卿在这么多年中也没有续弦,如今身边仅有一个照顾的妾室。 秦寺卿年纪虽大,却身上有着文人的气息,看向木瑾的眼神更是温和。 裴夫人身上的温和大抵就是来自秦寺卿,就连让木瑾觉得有些狡猾的秦朗身上都带着这股子温和。 等众人入座,木瑾明白了六子所说的来秦家热闹的说法。 秦家人都是一片温和的样子,连两个孩童也都循规守矩,在他们几人来饭厅时,室内真的是一片“祥和”。 看着秦家人被九福和六子逗笑的模样,木瑾知秦家人应当很是喜欢热闹的,只是家中没有一个像九福六子这样性格活泼的。 只是,木瑾好奇为何坐在秦寺卿身边的会是六子。 秦寺卿年纪最长,官职最高,他坐在主座,一旁是秦朗,这木瑾倒是明白,而另一旁却是六子。 从秦寺卿和六子侧头说话的样子,木瑾知道约莫是六子能讨秦寺卿的欢心,只是比起六子,她觉得九福更加机灵,话也比较多。 “六子知道不少以前百姓间的传闻,秦老爷子就喜欢听这些。”九福侧头小声说道。 “哦——”木瑾意味深长地看着九福,“所以你失宠了?” 九福一噎,手上的筷子放下,扬起手就作势要打木瑾。 木瑾乖巧低头:“木瑾错了。” “算你识相!”九福可没有真的生气。 饭桌上安静,秦寺卿也注意到木瑾和九福这边的动静,其他人更是看过来,一时饭桌上的人都看向两人。 饶是脸皮厚的九福意识到后也不由地脸红,木瑾倒是跟没事人一样。 九福余光注意到这样“没脸没皮”的木瑾,心里也是一阵佩服。 “这位姑娘是渊王府的人?”秦寺卿突然问道。 他为大理寺卿,当然知道大理寺里唯一的女仵作就是风铃,以往风铃又经常跟在秦朗身边,他虽见过风铃次数极少,却很是知道这个姑娘。 倒是木瑾,秦寺卿知道是渊王府的人。 “身为女子,却不输于男子。”秦寺卿温和地笑道,“不愧是扶桑公子的人。” 木瑾谦虚地回道。 随后秦寺卿就没有再说过话,只是在听六子在讲,秦家的人话少,连带和秦家相处最多的元策,话也不多。 对着木瑾还夸了一句,对其他人更是连句话都没有,但木瑾知道这秦寺卿其实为人很好。 待人温和,却通透,一双眼好似能看穿人心。 秦朗也是这样的人,要不是木瑾知道秦家人都很好,她定不会与这样的人接触。 用过饭后,秦寺卿停下筷子,其他人也都停下筷子。 “你们继续用饭,我人老了,吃不下那么多。”秦寺卿摆手道。 随即缓缓起身,坐在裴夫人身边的徐姨娘也跟着起身,搀扶着秦寺卿离开。 等秦寺卿和徐姨娘离开后,九福的性子明显张扬了不少,在饭桌上跟在自己家一样,甚至还给够不着的木瑾夹菜。 木瑾也是吃得自然。 在饭厅里的其他人都知道木瑾和九福两人相爱相“杀”,看到两人这样倒也习以为常。 裴安宁还是头次看到男子与女子这样,小脸上带着好奇:“九福叔父和木瑾姨姨是兄妹吗?” 九福嘴里塞着吃食摇摇头。 “那你们是夫妻吗?” 九福嘴里一口菜差点吐出来。 一旁的秦朗挑眉,心里暗笑:很想知道若是此时叶扶桑在此,会是怎样的一副神情。 想想都觉得好笑。 “不是哦。”木瑾柔笑道,“九福叔父在我心里,和风铃姨姨是一样的。” “我懂了,是好姐妹!”裴安宁举手道。 “男子和女子也能是姐妹吗?”裴乐安疑惑道。 “当然可以。”木瑾继续笑着,眉眼带着戏谑地看向九福。 九福嘴里塞着东西,更是连咽下去都给忘了。 饭食过后,裴勇见今日人都到齐了,便拉着九福和六子喝酒,更是示意两人将元策留下。 九福知道裴勇更想留下的是元策,也只好作陪,毕竟堂堂大理寺卿家里的好酒可不少。 而木瑾和风铃两人就要赶紧回去了,毕竟天色渐晚,木瑾身边平日里的那两个丫鬟也没有跟来。 第166章 恃宠而骄 木瑾和风铃是走了,只是九福和六子饮了不少酒,便是想走都很难,且秦家都不知道这两人的住处,看着醉酒不清醒的两人,裴勇就让两人住下了。 顺便裴夫人将元策也留下了。 元策曾受到过秦寺卿一段时日的照顾,在从前更是和裴勇形影不离,秦家留着元策的一间房。 只是,在裴勇和元策有了矛盾之后,元策就很少来秦家了。 回到王府。 木瑾那日从秦家带回了不少的洋槐花,本就打算在乞巧那日下厨做乞巧果的她,便先用洋槐花练练手,做了一些糕点。 本就是九福和六子摘得洋槐花,她拿回了不少,做了糕点便想去大理寺给两人带去尝尝。 只是到了大理寺才知道,从前天他们在秦家吃饭后,九福和六子就一直留在秦家。 她只好转道又去了秦家,幸好带的糕点不少也不算失了面子。 到了秦家,木瑾才知道两人怎地一直在秦家没回大理寺。 秦寺卿生辰,秦家要忙得不少,九福和六子就留在秦家照看两个孩子,顺便将开得正好的洋槐花趁机都摘了,免得熟过头了。 刚走到秦家的院子外,木瑾抬头就能看到墙那边的洋槐树,还有一根长长的钩子,钩子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异常锋利。 木瑾看着有些心惊,见到九福和六子两人时就提起这钩子来。 “乐安和安宁会不会碰到?这样锋利的钩子……”木瑾担忧道。 “不会,我们用完就放到秦家的杂房了,那杂房里锄头不少,不会在意一个钩子的,这两个小豆丁进不去的。”九福随意道。 秦家裴夫人在忙秦寺卿的寿辰宴请,木瑾一来就由徐姨娘过来招待木瑾。 徐姨娘三十余岁,长相较为普通,人却和秦寺卿一样温和,在得知木瑾是侍女后,也依旧不是礼节没有将木瑾看轻。 此时更是上了名贵的茶水。 木瑾这便坐下,等天色稍晚厨房却还未忙活的时候离开。 徐姨娘也留不下她用饭。 木瑾一回王府,迎面就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玉姬姑娘。” 玉姬站在原地,神色好奇地盯着木瑾怀中捧着的洋槐花。 “我见你几日都没有回府上,便来王府看看你。”玉姬语调柔和道。 木瑾闻言一愣。 不知这玉姬姑娘是不是说错了,她本是来看公子的? 木瑾脑子里一片好奇,但却无法忽视玉姬看向她手中洋槐花的好奇。 “这是洋槐花,可以吃的。”木瑾说道。 王府里她做的洋槐花糕点多余的都拿去秦家了,如今倒是没有现成可以吃的。 玉姬走到木瑾身旁,从她怀里捻起一片洋槐花,在木瑾还没来得及阻止时就放进了嘴里。 “啊,这还是生的……” “甜的。”玉姬柔笑道。 “额。”木瑾愣道,“是甜的,等做成糕点也不错。” “那我今晚也留在王府。”玉姬还是那副柔柔的笑容。 木瑾有些搞不明白玉姬的这句话。 到底是想留在王府,还是等着吃洋槐花? 待木瑾将洋槐花糕点做好,玉姬一人就吃了一半还要多后,木瑾确定玉姬就是想要吃这洋槐花糕点才留在府上的。 等叶扶桑回府后,桌上的盘子里就只剩下两块。 他虽不喜糕点,但这毕竟是木瑾亲手做的,如今只剩下两块…… 叶扶桑看看盘子里的糕点,抬头看向玉姬:“你怎地来了?” 玉姬没有回话,而是慢悠悠地将手中的糕点小口吃完,才回话道:“来看看你和阿瑾,你们很久都没有回过府上了。” 木瑾坐在一旁,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奇思妙想。 ——这话怎地像是公子和她这个外室厮混在一起,而玉姬整个正室前来诉说委屈一般? 木瑾这边小脑袋瓜子转个不停。 那边叶扶桑轻瞥了玉姬一眼。 他可不信玉姬会想来看他。 三人聚在一起后,顺便在木瑾这里用了饭。 饭后,叶扶桑询问地看向同样留在木瑾这儿还不走的玉姬。 他有时天色过晚就直接歇在木瑾这儿,只是这玉姬一直杵在这儿,真真是碍眼。 “我睡在哪儿?”玉姬问道。 “管事已经给你准备院子了。” “你今夜要歇在阿瑾这里?”玉姬又问。 叶扶桑有些不耐烦地看向玉姬。 “那我也歇在这里。”玉姬面不改色地说道。 木瑾:“……我这儿只有一张床榻。”这两人怎地回事儿? “睡三个人是有些挤了。”玉姬困惑道。 木瑾整个人怔愣着。 话说是这个问题吗? 而叶扶桑在玉姬说她也要睡在木瑾这儿后,就一直默不作声,指尖敲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叶扶桑开口:“你跟我去一叶轩。” 木瑾放在身前的指尖颤了下。 ——叶扶桑这话是跟玉姬说的。 “你今夜歇好,我们先回了。”叶扶桑起身对木瑾说道。 玉姬同样冲木瑾点点头,两人一同离开。 木瑾留在原地,片刻都没有动静。 她知叶扶桑与玉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关系,但今晚过后却不会是了。 她的公子……要和别的女子同床共枕。 想到这里,木瑾就觉得心里像是被刀割了一样。 木瑾独坐在桌前,房中没有丫鬟,只她一人静悄悄。 她想。 公子是世家公子,如今更是王爷,今后妻妾都不会少,圣上赐的,老夫人塞的,亦或是公子相中的。 公子并不是她的,公子会有很多的女子相伴,每晚都是如此歇在别处。 她知道的,她明明知道的。 公子的女人不会只有她。 她不愿做妾,更不想公子的正妻是个侍女。两难之地,此时还要忍受公子和别的女子…… 木瑾越想下去,越觉得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凭什么? 凭什么公子可以将她困在院子里只能看到公子一人,而她却要忍受别的女子和她一同拥有公子? 木瑾猛地站起身子,抬脚就往一叶轩去。 今夜,就算她被说恃宠而骄,也不能受这口气! 决不会让叶扶桑有机会和其他女子同床共枕! 第167章 修罗场 木瑾带着一股子怒气来到一叶轩。 还没走近院子,她脚步微顿,步履缓缓降下来。 此时的一叶轩内一片安静,院子里仅有几个正在你洒扫的小厮。 在木瑾进到院子里后,小厮们行礼问好,没有木瑾想得会有小厮来阻止她往叶扶桑的院子里去。 来到叶扶桑寝房外,木瑾立即敲门进去,而是有些不解地在寝房周围看了一圈。 往日里,她与公子的寝房外总有木清守着,而此时寝房外没有一个人。 木清是叶扶桑的贴身侍从,以往与木瑾都是不离叶扶桑身边的。 “王爷和玉姬姑娘可在屋内?”木瑾问向一旁的小厮。 小厮点点头:“在的,姑娘。” “那木清呢?” “木清大哥身体不适,王爷宽宏命木清大哥歇着了。”小厮低眉顺眼道。 木瑾看着面前眼生的侍从,没有再多问。 “既然玉姬姑娘歇在王爷这儿,那我便回院子了。”木瑾面上不甘道,“反正有了新欢,总要忘了旧爱。” “何况王爷哪会对奴婢有那心呢?”木瑾语气委屈道。 “王爷对姑娘的宠爱,奴才都是看在眼里的。”小厮低着头,木瑾却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轻视。 “呵。”木瑾轻哼道,“王爷在沧州时身边就有不少姑娘,各个貌美如花,眼中哪还有奴婢?若不是奴婢伺候得好,哪会来到这皇城?” “还以为在皇城奴婢就能受到独宠,结果又冒出来个玉姬!”木瑾斜眼看着小厮,“你说,那玉姬美,还是我美?” 不知是否被木瑾的话语蛊惑,这小厮竟真的抬起头看向木瑾。 看着木瑾清澈的眼眸,小厮抬起的头,又连忙低下。 “两位姑娘各有各的美貌。”小厮说道。 他说的倒是实话。 这木瑾和玉姬两人的样貌都是绝美,只是一人美得娇艳、一人美得空灵。这两人竟都到了叶扶桑手中,不得不说这叶扶桑艳福不浅。 小厮心里暗忖。 “连夸人都不会,你这奴才是怎地进王爷的院子?”木瑾一甩手中的锦帕,转身就出了一叶轩。 小厮伺候过比木瑾还难伺候的主子,如今木瑾怼他的话根本不算什么,但这木瑾自己就是个侍女,怼得他心里很是不服气。 看着木瑾离开的背影,小厮眼中透着一股邪念。 一身浅云色银丝暗纹齐腰襦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莹白软烟罗披帛绕着肩背,步履间飘动着勾人心魂。 这样的美人儿,谁得到不会捧在手心? 小厮暗自想着,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眼中便是一黑,一阵彻骨的剧痛传来。 “啊——”小厮尖叫地捂住双眼,手心却落上两颗带着温度的圆球,一手正好握着一个。 他疼到下意识握紧双手,手中的眼球瞬间爆裂,待他反应过来时,一只手狠狠捏着他的脸颊,空洞的眼眶因挤压不断往外涌着血水。 而他嘴里的尖叫声更是在张嘴时戛然而止,毒哑嗓子的药丸顺着喉咙下去,下巴上的手猛地他下巴卸掉。 “眼球是个好东西,只是你这狗奴才不需要。” 原本因身体不适而歇着的木清此时声音如鬼魅一般,在小厮耳边响起,像是地府的阴差索命一般。 一切发生在片刻之间,等木瑾察觉到身后有动静时,一转头院子里的小厮就已经不见,下一刻,细腰被人环起。 等她回过来神时,已经身处在一叶轩的寝房中。 见到叶扶桑的第一眼,木瑾首先看向他身上的衣衫,确定还是晚膳时完整的衣衫后,心里松了口气。 只是木瑾以为她在心里松了口气,实际上叶扶桑和玉姬都能看出木瑾这一副突然放心的神态。 木瑾的吃味让叶扶桑心情有些愉悦,本因那小厮看木瑾的眼神而阴沉的叶扶桑,此时觉得心情好些。 相比之下,玉姬的心情很是微妙,但这是木瑾与叶扶桑两人之间的事,她随性偏过头眼不见心不烦。木瑾便以为这是玉姬对她的到来而气氛的表现,原本她还觉得对不住玉姬,此时倒是心安理得了。 反正她是不会让这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共处一室的。 “那人已死,也不需要你在这里了。”叶扶桑淡淡道,“木清,送玉姬姑娘回院子。” 刚刚将小厮带下去的木清,在叶扶桑话落时已经出现在寝房外:“是,公子。” 玉姬转头这才看向叶扶桑和木瑾两人。 叶扶桑将木瑾抱进房内放在床榻上,木瑾一时没坐稳栽了下,本就在叶扶桑怀里而凌乱的衣衫,此时已经滑落肩头,如白玉一般的肌肤落在玉姬眼中,看得她一时不想离开。 玉姬起身,来到木瑾身旁,将她滑落的衣领拉紧。木瑾因玉姬与叶扶桑的关系,此时对玉姬的触碰有些躲闪,在玉姬碰到前,就衣领拉好。 看着木瑾吃味的样子,玉姬柔笑道:“阿瑾你不喜我和扶桑公子同房?” 木瑾没想到玉姬会问得这样直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着叶扶桑和玉姬两人如同一对璧人的相配。 木瑾抿抿嘴:“阿瑾不喜。” 哪怕公子会因她这句话觉得她是妒妇也好,亦或是今后厌弃她也好,她都不愿公子和别的女子在一起。 “那我和阿瑾同房,如何?” 木瑾心里正惆怅时,猛地听到玉姬这话,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叶扶桑平淡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什么?”木瑾一脸愣怔。 “我今晚和阿瑾睡。”玉姬脸上的笑容更深,“已经沐浴过了,阿瑾不会嫌弃我?” “额。”木瑾摇摇头,“不会,能和玉姬姑娘同房是阿瑾的荣幸……” 话说到一半,叶扶桑将木瑾的身子拥过去,挡在两人之间。木瑾瞬间不再说话,她总觉得被玉姬将话题带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木清。”叶扶桑沉眼看向玉姬。 玉姬毫不示弱地看回去:“阿瑾说了,她想和我同房。” 木瑾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看到玉姬略显委屈的眼神,心一软于是就不说话了。 第168章 秦家赴宴 “玉姬姑娘,您还是跟奴才去。”木清为难地看着玉姬,就像玉姬委屈地看着木瑾一般。 只是玉姬可不会顾及木清的心情,忽视木清的视线,依旧跟叶扶桑对视着。 木瑾和木清对视一眼后纷纷低下头。心里不由地佩服玉姬,能在公子面前这样理直气壮。 木瑾躲在叶扶桑身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玉姬能在公子面前这样,是不是在公子心里玉姬时不同的?连叶家老夫人都不敢忤逆叶扶桑,而玉姬却可以。 守在一叶轩的暗卫也都没有将玉姬强行带走。 “那玉姬姑娘跟阿瑾回院子。”木瑾站起身子。 在木瑾说出这句话时,叶扶桑的眼神瞬间阴沉,面上不悦地看向木瑾。 玉姬闻言很是高兴,正打算跟在木瑾身后往外走时,脖子上突然出现一股力。 那股力道仿佛能瞬间将玉姬的脖颈拧断。 玉姬面上依旧平静,完全看不出脖颈被人掐着的样子,淡漠的双眼转向叶扶桑。 “你在担心什么?”玉姬就算被掐着脖颈也依旧能说出话来。 “公子!”木瑾连忙抱着叶扶桑掐着玉姬的手臂,“奴,奴婢留下。” 虽然玉姬神色没有变化,但她的脸色却比刚刚更加惨白。 叶扶桑任由木瑾将他的手臂撤回来,松开玉姬脖颈后,只见玉姬宛如白雪般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青紫中带着血丝的痕迹。 “玉姬姑娘请。”木清站在玉姬身旁。 既然叶扶桑都对玉姬产生了杀意,那他木清也不用拘着了。 玉姬也知,再跟叶扶桑对峙下去没有好果子吃,看木瑾为难的神色,她对木瑾颔首后,便跟着木清离开。 木瑾看得出来叶扶桑心情不悦,但此时她更想知道公子与玉姬姑娘之间的关系,总觉得并非如外人所说的男女之情。 “院子里做洒扫的小厮是别人派来的?”木瑾沉思问道,“是宫中的人吗?” 木瑾只是含蓄地说是宫中的人,实际上她知道公子明白她说的是圣上。 叶扶桑颔首。 “那为何要让宫里的人知道您和玉姬姑娘同房?”木瑾疑惑道。 其实她比较好奇那小厮能留在王府的原因,像这样的眼线,还是头一次出现在公子身边。 “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去大理寺卿府上赴宴。”叶扶桑没有回答木瑾的问题,拍了拍木瑾的脑袋。 “是,公子。”木瑾没有继续问,起身为公子更衣。 她问过一次的问题,若是没有得到回答,也不会再去问第二次,因她得不到回答的问题都会由她自己去相处其中所在。 夜晚。 木瑾和叶扶桑躺在床榻上,她不知公子是否已经睡着,她却在想着叶扶桑与玉姬之间的事情。 她与玉姬一直都是住在皇城叶府,之前公子并没有让玉姬来王府的意思,而今晚看两人的神色,应该是早就打算让那小厮看到两人同房的情形。 这其中的变数就是她在王府伺候公子了一段时日,这些时日中不是她歇在公子房中,就是公子在她院子中。 这在沧州,在两人圆房后都是习以为常的,只是来到皇城,来到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她一个侍女似乎太过受到重视了。 木瑾转动的脑筋突然顿住。 ——莫非叶扶桑与玉姬同房是为了不让圣上注意到她一个侍女? 如今叶扶桑被困在皇城,而与他关系亲近之人都会成为他的桎梏。 木瑾一想到这个想法,心里便觉得暖洋洋的。 悄悄伸出双手环着叶扶桑的腰身,将身体止于叶扶桑的怀中。暑气将至,夜晚也不觉得冷,以木瑾的身体还觉得会热,而叶扶桑的身上却凉凉的,贴着很是舒服。 不由地,木瑾将身子又往叶扶桑身边蹭了蹭。 “再动,你明早就该起晚了。”叶扶桑清润的声音在寝房内突然响起,吓了木瑾一跳。 听到叶扶桑说的,木瑾立马老老实实地不再动弹。 她身为侍女,起晚的情况是不会出现的,而一般能让她起晚,就说明是两人在夜里共赴巫山云雨,且她还是最吃亏的那个。 次日,便是秦寺卿生辰之日,木瑾知叶扶桑就算是看在秦朗的面子上,也会去赴宴。 于是,早早就起收拾,等时辰到了,便和叶扶桑一同去。 往日里,叶扶桑去赴宴都是由木清一人跟着,这次不但是秦家有九福和六子不是那么无聊,更是她相识的秦寺卿的生辰。 寺卿宅邸门口,停放了不少的马车。 木瑾只知朝廷连带着圣上都对大理寺不看重,只是没想到秦寺卿寿辰还能来这么多的人。 “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木清低声说道。 木瑾将车帘撩开环视了一圈后,正打算收回视线时,察觉一道注视。 她没有继续往外看,将车帘放下后坐好。 “看着谁了?”叶扶桑问道。 木瑾在脑海里回想一遍刚刚看到过的马车:“琼华郡主也来了?” 叶扶桑默不作声,没有搭理木瑾。 木瑾并不在意,只是突然想起,自那日询问北江王府外街上的事后,她就再未见过木明,木歌也没有说过关于木明的事。 在马车内静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车便又走动起来,绸缎的车帘飘起一道缝隙,木瑾轻扫一眼。 马车的旁边依旧是一辆马车,车帘前的车檐处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刻着一个“方”字,马车就在渊王府马车旁边,非常之有气派。 待到了地方后,木瑾跟着叶扶桑下马车,一下马车就见刚刚见到的方府马车里的人也正从马车里出来。 不知是朝堂上的哪位大人,木瑾跟的是王爷身边,那人不来给叶扶桑见礼,木瑾也不用搭理这位大人。 只是让木瑾失望了,这方大人一下马车就往木瑾这边来。 “见过渊王。”方大人笑道,“渊王不嫌弃的话,在下与渊王一同去正堂?” “不劳烦方尚书。”叶扶桑神情淡淡。 淡到方尚书不敢再继续在叶扶桑面前出声,叶扶桑劲直离开,木瑾和木清连忙跟上。 第169章 偶遇宋长明 “那位方大人是哪部尚书?”木瑾低声问道。 “刑部尚书。”木清说道,“说来和大理寺关系不浅来着。” 只是这关系不浅并非指的是相处融洽,大理寺和刑部之间的是非正好之前木瑾听九福六子提起过。 想到九福六子,不知这两人此时正在秦家做什么。 看叶扶桑的样子,就不像是会在朝堂之间与其他官员相处很好的,虽不知叶扶桑与秦寺卿关系如何,但木瑾知道叶扶桑与秦朗之间的关系不浅。 不然,秦朗也不会出现在沧州叶家。 前去拜访秦寺卿的途中,路过秦家后院时,正好碰上九福和裴乐安兄妹俩。 裴安宁一看到木瑾就飞扑过来,木瑾一张手接了个满怀。 “总算是将你盼来了。”九福无奈道,“这两个小不点就我一人可应付不来。” 随即看向一旁的叶扶桑。 九福:“……”老老实实行礼,“渊王爷。” ——这渊王爷看了让人背脊发凉。 毕竟有公子在场,木瑾不好与九福多寒暄。 “我和两个小不点一直在洋槐树下,你若是无事就来找我们。”九福说道,“今日宴会人多,也就洋槐树下清净,渊王爷要是也无事,不若跟着木瑾一道来?她是知道洋槐树在什么地方的。” 九福和木瑾一向说话就是这样,和其他人说话也是这般熟稔,只是在叶扶桑和木清眼中,九福待木瑾这样的姿态却是不合规矩的。 望着木瑾几人离开的背影,九福脸上带着的笑意收敛,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眼睛里此时一片沉思。 在裴乐安两个小不点的喊声下,九福将脑海里飘走的思绪收了回来。 另一旁,待看不到九福和两个孩童的身影后,木清悄声问道:“那九福真的是女子?” 木清这问话也是为叶扶桑问的,作为叶扶桑身边几乎是小棉袄一般的存在,木清可太知道现在公子心中所想。 “是,之前听画为九福诊过脉。” 琴棋书画四个丫鬟是叶扶桑派到木瑾身边的,一般木瑾身边遇到的事都会由这几个丫鬟禀告给叶扶桑。 因此叶扶桑在木瑾怀疑九福身世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九福是女子了。 而木清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叶扶桑心里好受一些。 毕竟,木瑾姑娘在大理寺居然能在这样短的时日里有这样亲近的好友。 拜访秦寺卿之后,木瑾本想拉着叶扶桑前去洋槐树下清净,半路上却碰上了秦朗。 秦朗是听叶扶桑来了后才赶来的,趁着他们走到人不多的地方时,将叶扶桑拉走说事去了。 有木清跟着,木瑾便想要去洋槐树下,没等叶扶桑开口,秦朗已经允许她去,并拉着叶扶桑离开了。 待看到叶扶桑颔首后,木瑾才真的动身往洋槐树下去。 到了洋槐树下,木瑾依旧没有看到六子的身影。 “他去陪秦寺卿了。”九福说道。 “秦寺卿是主人家,不用迎客吗?”木瑾问道。 “有裴夫人,裴大人不也在嘛。”九福坐在洋槐树下,从盘子里拿了块切好的香瓜。 “这是徐姨娘送来的,你尝尝,这香瓜真不错。” 徐姨娘是秦家姨娘,像这样当家人的寿宴是不够身份迎客的,听徐姨娘还能给他们准备香瓜,木瑾便觉得秦寺卿闲着也是闲着。 木瑾和九福还有裴乐安兄妹俩在洋槐树下百无聊赖地玩着,正看着裴安宁头上的小辫子时,木瑾又感觉到她在秦家门口的那股视线。 当时木瑾所说的琼华郡主只是幌子,她并不知那道视线从何而来,只是不想叶扶桑担心,不然她就没有来见九福六子的机会了。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看我们?”木瑾悄声道。 九福摇摇头,随即皱眉道:“你觉得有人看你?” 木瑾颔首,同时疑惑地问:“我没有内力,怎地会感受到别人的视线?” 九福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一圈:“若是真的,那人的功力比我高出不少,而你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说明那人是有意为之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你五感太过敏锐,其实你感受到视线很常见?”九福随意道,“你长得跟天仙似的,谁不得多看看?” 木瑾无奈地看了眼九福,心里却不认同这样的说法。而且她觉得的那道视线越来越强烈。 “这倒是一个清净的好地方。” 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惊得九福一瞬间将木瑾手里的香瓜向身后之人扔过去。 宋长明一侧身,躲过了香瓜的袭来。 “两人身为大理寺官员,胆子竟是这样小。”宋长明话语中带着笑意。 木瑾和九福一转头,就见宋长明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后,香瓜被宋长明拿在手里,宋长明平稳地将香瓜放在木瑾面前。 木瑾今日跟着叶扶桑前来寺卿府上,身上是一身修身的齐腰襦裙,袖口也是窄袖,头上更是连簪子都没有,是用发叉束发。 这一身装扮是只有要随时伺候主子的侍女丫鬟才会有的着装。 而木瑾和宋长明仅有的一次见面就是在护城河那晚,木瑾甚至不能确定当时云妍和木歌将她挡在身后,宋长明能不能看清她的模样。 而此时却说两人为大理寺官员,此时在宋长明面前的只有木瑾和九福。 “你很像我们大理寺的人?”九福疑惑地看着木瑾,“真是给你脸了,我们大理寺可不受你这样的弱女子。” 木瑾:“……”她知道九福这是在为她说话。毕竟她平时出现在大理寺的模样不光是身着男装,面上还易容了。 只是,九福这样说真的很想让她把香瓜呼他脸上。 宋长明挑眉,知这两人在说笑。 “长明公子可要尝尝这香瓜,是寺卿大人身边的徐姨娘送来的,味道很是不错。”木瑾起身,为宋长明让位子。 这洋槐树下本就来的人不多,一张不大的石桌旁,只有两个石凳,九福向来随意,但木瑾却不能像他一样。 她的身份还是侍女,虽不是奴籍,但见到王府公子还是要遵规守矩。 第170章 不见 九福见木瑾给宋长明让座,便起身和木瑾一道站着,瞥了瞥石凳跟木瑾示意:“你坐不?” “你坐。”木瑾说道。毕竟石凳是她让出来的。 “那我们一起站着。”九福说道,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个香瓜给木瑾。 一方面,九福不想只木瑾一人站着,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和宋长明坐在一起。 他自认武功不低,而刚刚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宋长明出现在两人身后,这等实力,就算是他师父都未必做到。 宋长明看两人相互谦让,低声笑道:“倒是我耽误了两位。” “长明公子多想了。”木瑾笑道。 “你知道就好。”九福嘴上不饶人。 宋长明没有在意九福的失礼,眼帘半垂。 九福还在疑惑这宋长明的反应,就听到一道脚步声往这边来,一个小厮站在宋长明身后低语,九福动了动耳朵,竟是什么都听不到。 “既如此,便不耽误两位了。” 小厮说完,宋长明便站起身子告辞。 待宋长明走远后,九福的脸色瞬间低沉下来,“这个北江王府二公子倒是个不简单的人。” “我觉得宋长明和公子有些相似。”木瑾歪头说道。 她在宋长明面前总会有在叶扶桑面前的错觉。 “哈?”九福满脸不相信,“我是不喜欢这宋长明,可也不得不说这宋长明的性子可比你家公子好太多了。” “温文尔雅,说的就是这宋长明。”九福感叹道,“生在北江王府真是可惜了。” “我家扶桑公子也是很温柔的人。”木瑾不乐意道,“不过,第一次见到你夸人,莫非?” 木瑾狡黠的眼神看得九福难受:“怎么可能,你可别瞎传。”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会瞎传谣言的人。”木瑾装作委屈道。 九福:“……别装了。” 待宴席时辰到了,有小厮前来通知。 木瑾和九福站在洋槐树下,木瑾淡淡问道:“为何就剩我们两个了?” 她从来到秦家就没有见到六子,现在连裴乐安和裴安宁都找不着了。 宴席就要开始了,木瑾作为侍女是不能上桌的,而九福不注意细节,到现在不知道他们大理寺的人坐在哪个位置,现在六子不在,九福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宴席上。 “你家乐安公子和安宁小姐呢?”木瑾问向一旁的小厮。 裴乐安和裴安宁身边跟的都有婆子小厮,两个孩童还小,行踪会被报给秦家主子。 “小公子被姑爷叫去了,小小姐去找老爷了。”小厮低眉顺眼地说道。 “那我也去找秦寺卿去,六子还在他那儿呢。”九福说道,“至于宴席,去不去都行,再说跟着秦寺卿去饭桌上岂不是更有面子。” 木瑾无奈笑着。 她知道九福就是不想跟人行礼,也不想看人脸色。 “那我跟你一道去。” 两人来到秦寺卿院门外,才听院子里的小厮说,秦寺卿早就去了宴席上,六子则是去了茅房。 “那安宁小姐呢?” “小小姐在半路上正好碰到老爷,就跟着老爷一同去了。” “那我去茅房看看。”九福挠挠头,“你,要不先去找你家公子?” “我在外面等你们,再说,你能去我为何不能去?”木瑾脸上带着一抹笑。 九福一噎,“你就不怕你家公子吃味?” “我只是在茅房远处等你们,倒是你。”木瑾若有所思道,“你和六子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已经六子看光了?你确定不要对人家负责吗?” 九福听木瑾这样说,就想跟六子一样一个爆栗子敲在木瑾脑门上,奈何木瑾额头圆润白净,九福倒是下不去手了。 “怪不得你这么有恃无恐,就你这张脸,谁看了不迷糊?”九福也是嘴上不饶人的。 两人一路拌着嘴来到茅房外,木瑾停下脚步站在远处,看着九福就真的进到茅房里面,连叫人都不叫。 她虽本就无事,但作为女子能来到茅房,完全是好奇这九福是否真的会进到茅房里。 没想到九福就真的这样勇。 九福刚进到茅房里就出来了,随即往木瑾站着的方向来,身后并不见六子的身影。 “六子不在茅房里?” 九福摇摇头,奇怪道:“他不在茅房里,总不会抛下我就去宴席?他可是说好跟我一起。如今怎地找不着人呢?” 木瑾抿抿嘴。 的确,他们从洋槐树下到秦寺卿院子,再到这茅房,整个秦家都快转过来遍了,居然连六子和乐安安宁的身影一个都没见着。 “算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去宴席上,到时你大不了跟我去王府的位置。”木瑾说道。 “算了,你家公子太吓人了,还是你跟我去大理寺的座位上好。” 但到宴席上后,两人还是各坐各的。 木瑾站在叶扶桑身后,低头环视周围一圈,秦寺卿寿辰来了不少世家,此时都已经坐齐,而秦寺卿作为寿星还没有到。 此时众人就算不看秦朗的脸色,都知道秦寺卿可能发生了些意外。不过秦寺卿的年纪大了,平日也是经常旧病复发,在座的世家也都没有当回事,还是该不耐烦就不耐烦的。 秦寺卿不在,徐姨娘又只是个姨娘,裴勇又去找乐安安宁,秦朗担心裴夫人一人无法兼顾到整个宴席,便留下来,但已经派人去找秦寺卿。 木瑾弯腰为叶扶桑斟茶,起身时就见木清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暗卫,暗卫低声在木清耳边说着。 木瑾注意到木清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待暗卫离开后,木清连忙在叶扶桑身边低声说着。 “秦寺卿出事了。” 木瑾就在木清和叶扶桑身边,木清说的话清晰地落在她耳中,端着茶壶的手猛地一抖。 能让木清变了脸色,秦寺卿怕是…… 秦朗在看到叶扶桑身边暗卫进来禀报后,心里一阵发沉。 秦寺卿一直不见踪迹,府上的人也都不知道,眼看宴席的时辰就要到了,他便请叶扶桑帮着找。 果不其然,在叶扶桑身边的暗卫离开后,旁边的三书就侧耳在秦朗耳边密语。 第171章 血痕 “老爷在祠堂,人怕是……没了。”三书语气哽咽道。 他是秦家家生子,当初就是秦寺卿选他在秦朗身边做侍从。如今,那个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居然就这样没了。 秦朗呆坐着,看着面前一众前来参加秦寺卿寿辰的世家官员。 对,今日是他父亲的寿辰。 裴夫人坐在一旁与身旁的夫人说话,而眼里却是对秦寺卿还没有出现的焦急。 秦朗坐在座位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动弹,他该怎样与长姐说。 两人从小就没了母亲,是长姐如母亲一般照顾他长大,如今父亲却又走了。 裴夫人似是感受到秦朗的情绪,转头看向秦朗,见秦朗不同往日的神色后一愣,随即来到秦朗身边。 “阿郎。”裴夫人担忧地看着秦朗。 两人一同长大,相依为命,秦朗的一个神色她就能知道秦朗在想些什么。 “各位多有得罪,家父,家父今日身体抱恙,无法招待各位,择日在下携礼赔罪。” “秦朗,这寺卿大人……” 方大人正要问秦寺卿的事,话还没说完,就见秦朗已经宴席厅,连带裴夫人都跟着离开,留方大人一人话还没说完在原地尴尬。 九福在秦朗说话时就看向木瑾这边,在秦朗离开时并直接跟上去,木瑾担忧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你跟去看看。”叶扶桑依旧平淡地品着茶。 木瑾意外地看着叶扶桑,随即心下明白了。 以秦朗能去沧州叶家见叶扶桑的关系,相比两人关系不浅,秦朗的父亲去世,叶扶桑该也是念在心里的。 奈何在圣上的眼底下,叶扶桑不能和秦朗有过多接触,让她跟着去,也算是给秦家尽一份力。 “是,公子。”木瑾低头应道。 “木瑾姑娘,夜里凉,将这衣袍披上。”木清将手里叶扶桑的披风递给木瑾。 木瑾接过披风,在出了宴席厅后将披风披上。 这披风是叶扶桑身上披的,有这件披风就算在世家面前失礼也会看在叶扶桑的面子上饶过她。 出了宴席厅后,木瑾疾步跟上九福的步伐,秦朗身怀武功,若不是念及还有裴夫人,此时怕是已经见到秦寺卿了。 木瑾在秦家待了几日,知道这是前往祠堂的方向,刚进到祠堂的院子,迎面就传来一阵血腥味。 裴夫人刚进院子的身子一顿,紧紧抓着秦朗的袖子,继续往祠堂走去。 木瑾已经对血腥味非常熟悉,在进到院子的一瞬间环视了一圈,祠堂的院子里并没有血迹,而祠堂的屋门却是紧闭着的,上面还有一把沉重的大锁。 屋门紧闭,木瑾下意识往祠堂窗牖上看去。 这一看,她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木瑾连忙拉着九福,九福正着急往祠堂里去,此时被木瑾拉着,就见木瑾直直地看着窗牖,他不解地顺着视线看过去。 “裴夫人!”木瑾大声喊道。 眼见祠堂的屋门就要被打开,木瑾虽不知祠堂是何场景,但见窗牖上挂着的东西,她不敢让处在深闺的裴夫人看到那样的场景。 更不用说那是裴夫人的父亲。 “乐安和安宁现在都不见人,您要不去找找?”木瑾说着,和秦朗对视了一眼。 “夫君已经去找了。”裴夫人着急见到父亲,虽木瑾拦着,但还是柔声说道。 裴夫人这样温柔的样子,木瑾更不可能让她看到里面的场景,她紧紧地抓着裴夫人的衣袖,在小厮将祠堂门锁打开时,死命将裴夫人向后拉着。 秦朗见木瑾的样子,就知里面的场景会吓到裴夫人,他正想劝,而小厮却已经将祠堂屋门打开,他心里更是想知道父亲的状况。 一眼,只一眼。 开门的小厮捂着嘴,连忙跑到墙角呕吐。 秦朗直直地站在祠堂门口。 裴夫人的丈夫是大理寺正,弟弟是大理寺少卿,父亲更是大理寺卿,她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里,怎么可能不明白现在弟弟和小厮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她移着步子想要往祠堂里去,手腕被木瑾拉着,转头对木瑾柔声道:“那是我的父亲,无论是怎样的情况,他都是我父亲。” 温柔的脸带着淡笑,眼眶里却蓄着泪水,只看到一片悲伤。 “正是因为那是夫人的父亲,请在心里留下秦寺卿最好模样的印象。”木瑾说着,依旧不放开握着裴夫人手腕的手,“杜鹃海棠,带着裴夫人去找乐安安宁。” 杜鹃海棠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众人的样子都知道发生了件大事,她们看着裴夫人的神色,不知该不该听木瑾的。 裴夫人还是挣扎着想要往祠堂里去。 “杜鹃海棠,将姐姐带下来。”秦朗咬着牙说道,“你二人若是不听,那便离府。” 杜鹃海棠连忙将裴夫人搀扶着带走。 “木瑾,拜托你了。” 垂在身侧的手不断颤抖。 九福不知该如何安慰秦朗,转身跟着木瑾进到祠堂里。 唯有找到杀害秦寺卿的凶手,才对得起他们在大理寺受到的恩惠。 木瑾知道,将无论怎样都会难以忍受,但还是在看到秦寺卿死状时,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祠堂里供奉的牌位前,秦寺卿趴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眼睛睁得圆大,看着祠堂的门口。 木瑾一进祠堂,就看到秦寺卿这样的眼神,只叫人心里惊恐。 九福喉咙上下滑动了下,不愿再去看秦寺卿的眼睛。 木瑾眼睛微动,看向秦寺卿的身体和凌乱的地面。 秦寺卿的衣物全被钩破,身上是一道道见血的划痕。 而祠堂的地上,满是凌乱的血痕。 第172章 供桌下 血迹沾满秦寺卿的手,地上的一片血迹更满是抓痕。 秦寺卿头上的银色发丝明显,脸上的皱纹沟壑,这样的一位老人,在死前受尽了折磨。 祠堂地面上的血迹上的抓痕,都让他们知道秦寺卿在肠子被钩出来之前人还是活着的。 祠堂的动静不小,世家官员都是有眼线的,就算不知道祠堂里秦寺卿的惨状,也有人能猜到秦寺卿怕是人不在。 方尚书尤为在意秦寺卿的事,在看到秦朗面色不对离开厅堂时,就已经派人去跟着了。 等裴勇领着人来到祠堂后,就见他从来嘴角带着一抹笑的小舅子,此时站在祠堂外,整个身子隐在暗处,让他看不清神色。 只是,在秦朗面前的窗牖上却看到一节挂着的肠子,再看秦朗的神色,裴勇慌张地来到秦朗面前。 “婉儿呢?”裴夫人闺名一个婉字。 “姐姐没有看到里面的场景。”秦朗喑哑着声音。 裴勇知道秦朗不好受,可谁心里又好受呢?秦寺卿带他也是极好,他在大理寺寺正的位置也是秦寺卿安排的。 “这件事一定会给你和婉儿一个交代。”裴勇沉沉地拍着秦朗的肩膀,随后进到祠堂内。 裴勇不忍看到秦寺卿的惨状,来到木瑾身边。 “发现什么没有?” “这里除了秦寺卿的脚印,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木瑾说道,“我们来到祠堂的时候,祠堂的门正锁着。” “密室?”裴勇四下看了眼,命人去将风铃从大理寺带来。 虽说大家心情都沉闷,但九福还是无语道:“密室哪有从外面将锁锁上的?” “那就是凶手锁的,凶手为何还要锁门?”裴勇疑惑道,“掩耳盗铃吗?” 木瑾还在认真查看着祠堂的线索,九福耸耸肩,瞥到一旁窗牖上的肠子,抿抿嘴:“而且这凶手为何要将寺卿大人的肠子挂在窗牖上?这是有深仇大恨吗?” “爹他为人一向和善,就算是朝里看不惯咱们大理寺的人,对爹的印象也是不错的。”裴勇皱眉道,“今日是爹的寿辰,凶手是故意选在这一天?” 两人站在一旁猜测,久久得不到答案,木瑾更是连声都不吭一下。 “你在找什么?”九福来到木瑾身边。 木瑾蹲在地上已经好一会儿了。 “咦?这不是你给两个小家伙的?” 木瑾手中的帕子上放着一个沾着血迹的海珍珠。一看就是在祠堂地上发现的。 “乐安和安宁呢?”木瑾沉声问道。 “糟了,安宁还没找到!”裴勇慌道。 他本就在找两个孩子,后听说祠堂出事了便连忙赶来祠堂,看着木瑾手中沾血的海珍珠,他握着雁翎刀的手有些颤抖。 “不会的!”九福咬牙道。 他和两个小家伙这些时日相处在一起,不可能现下人就出事的,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你们别急,我在祠堂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安宁未必出事。” 木瑾敲敲她一直蹲在面前的供桌。 供桌底下是实的,长长一排,上面是秦家历代排位。这海珍珠却是她从供桌下抠出来的。 “这供桌底下是不是能进人?”木瑾迟疑道。 她敲供桌的手劲不轻,若是裴安宁真的在里面,怎样都会有回应才对。 “这我也不清楚。”裴勇将供桌上铺上的布撩起来,“看不到能进去的地方。” 裴勇是入赘在秦家的,平时心也粗,来祠堂除了祭拜就没有多注意到这祠堂。 “能。”秦朗突然进到祠堂说着,随手将身后的祠堂门关上。 裴勇知这供桌下面定是有秦家秘事,他起身站在祠堂门口,注意着周围动静,让秦朗将供桌打开。 秦朗来到供桌前,就在木瑾找到海珍珠的位置,将手放在上面,往右一滑,供桌上就出现了一个入口。 “这其实就是个放香纸的地方。”秦朗说道。 木瑾有些好奇,将香纸放在供桌下面就不怕受潮?但想到是秦家的事,而此时也不适合问这些。 九福拿着一盏烛灯往里面照去,的确入眼是一堆香烛和香纸。 “没人好像……”九福说着,往供桌下伸进身子,头刚伸进去,整个身子顿了下,“安宁!” 一片静谧暗黑的供桌下,小小的一角处正蹲着一个女童,女童双手环膝,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睛,惨白的皮肤在暗黄的烛火下像是一个纸人。 九福抿着嘴,裴安宁这幅瞪圆眼睛的样子,与秦寺卿极为相似。 “安宁?”裴勇一听裴安宁在里面,连忙拉开九福伸进身子将裴安宁抱出来。 “安宁,你怎样了?你说话呀,别吓爹啊!”裴勇将裴安宁抱出来就察觉到不对。 裴安宁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眼睛依旧蹬得圆大,若不是感到裴安宁身上还有温度,他怕是要觉得裴安宁已经不是活人了。 “她应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先将裴安宁带出去。”木瑾碰了碰裴安宁的小脸。 虽脸色惨白,但体温还在。 裴勇慌忙地将裴安宁抱出去,九福不忍地问道:“安宁是不是看到了凶手杀害寺卿大人?” 木瑾抿抿嘴,瞥了眼秦朗,还是说道:“我没有看到安宁身上有外伤。” 而裴安宁被抱出来时,身上却沾了不少的血迹。就算裴安宁没有看到秦寺卿咽气,却一定会看到秦寺卿受折磨。 连他们在看到秦寺卿尸体时都受不了,更不用说那样小的孩童。 “应该是秦寺卿在死之前将安宁藏在供桌下面的。”木瑾说道,“那当时凶手应该已经离开,可就算凶手离开了,又是如何将肠子挂在上面的。” 木瑾看着窗牖上的肠子,实在想不通为何要将肠子挂在上面。 “六子呢?”九福突然问道。 六子在木瑾来到秦家之前就已经说是去找秦寺卿了,如今却只见秦寺卿的尸体…… 九福想到六子有可能也已经遇害,心里猛地跳动,一阵阵心痛传来。 “这祠堂里不像是有其他人的样子,你先别慌。”木瑾安慰道,“六子也许就没来过这祠堂。” 第173章 刑部侍郎 如今秦寺卿发生这样的事,谁都无法保证六子真的没事,秦朗派人去寻六子。 随后风铃也到了,她之前跟着木瑾来到过秦家,见过这位老人,当时的和善老人如今死得这样惨,风铃翻看尸体时也是于心不忍。 “我给父亲合目。”秦朗蹲在风铃身边,伸手覆在秦寺卿脸上。 手从秦寺卿脸上滑动,秦寺卿的眼睛只闭上了一秒,随后猛地睁开。 站在秦寺卿身后的三书吓了一跳,呜咽说道:“老爷这是死不瞑目啊!” 看着脸色不好的秦朗,风铃皱眉地看向三书:“寺卿大人这是死后肌肉僵直,合不上很常见,莫要硬要合上。” “父亲已经死了一个时辰?”秦朗问道。 风铃怕秦朗看到秦寺卿一直睁着眼的模样心里难受,便拿出她仅有的帕子盖在秦寺卿脸上。 “是,而且……”风铃犹豫道,“寺卿大人是被人活活穿肠而死,凶手将寺卿大人的肠子钩出来时,寺卿大人还没死,因是之后血流致死。” 虽是能看出秦寺卿的死因,但被身为仵作的风铃说出来,却是让人更加心惊。 “等等,方尚书,这是祠堂,外人不能进!”院中护院拦着。 方尚书直接挥开护院,劲直往祠堂里走。 秦朗瞬间抬头看向木瑾,木瑾一愣,随后秦朗的视线落在供桌上。 木瑾还在供桌底下查看,此时明白了秦朗的意思,连忙将供桌下的小门合上。 在合上的下一秒,方尚书就出现在祠堂里,看到祠堂入眼就是一片红,还有那悬在空中的肠子,又转身跑到屋外呕吐。 听着那呕吐不止的声音,祠堂内的几人心里都一阵厌恶。 待方尚书再次进到祠堂后,风铃已经将肠子从窗牖上拿下来放在秦寺卿身边,木瑾也将供桌上的布扯下来盖在秦寺卿身上。 跟在方尚书身后,没方尚书来的急的刑部衙役进来时,只看到了祠堂里的大片血迹。 “果然,果然!这秦寺卿真的没了。”方尚书说道。 三书不悦地看着这方尚书:“尚书大人既是看到了,就先行离开,在下可没时间招待你。” “方尚书为何会来到我们祠堂?”秦朗冷冷道,“连我们来之前都不知道父亲出事了。” “贤侄,你这是怀疑我?”方尚书听秦朗后不乐意道,随即视线落在木瑾身上。 面前都死了人,这方尚书还能注意到美人,九福挡在木瑾面前阴恻恻地盯着方尚书,“不然呢?大人你怎么就过来了?还果然?别告诉我们你未卜先知。” “别说我,就是整个皇城都知道秦寺卿人没了。”方尚书似笑非笑道,“圣上听说了这件事,已经下令让我们刑部来查。” “这样快?”木瑾察觉不对,“你们是从何听到的?连圣上都下令了。” 木瑾看向秦朗:“会不会是在秦寺卿还没死时就有人传给圣上了?” 她虽不了解皇宫规矩,却也知道在这么短的时辰内不可能传到圣上耳中。 “这凶手是在挑衅我们?”九福怒道。 秦朗已经命人前去调查,方尚书也命人去将刑部仵作找来,“贤侄别怪老夫不信任你们大理寺的人,只是如今杀害秦寺卿的凶手也许就在府上,而你们大理寺的人也都在府上,牵扯其中老夫不得不谨慎一些。” 话落,祠堂的院子外走进来一行人。 为首是一位身姿挺拔、面容冷冽的男子,男子在祠堂内站着的人中扫视一圈,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那是刑部侍郎,齐国公府上嫡出的三公子齐如垣。”九福低声道,“虽只是个侍郎,但出身齐国公府,这方尚书都要看他脸色。” 木瑾心下了然,同时又觉得无奈。 这大理寺与刑部一向是不对头,而刑部内还有国公公子,而大理寺只有这秦家一家。 若是办案途中受到限制,那真真是无处说去。 齐如垣身后跟着的几个衙役中,有两个衙役手里拖着一个人,这个人将木瑾和九福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六子?” 九福和木瑾一前一后往六子身边去。 此时六子被两个衙役架在中间,神情恍惚的样子,看得九福和木瑾一阵着急。 “六子。”九福想从衙役手里接过六子,却发现两名衙役并不松手,这时木瑾也觉得不对劲来。 六子怎么会在刑部人手里,这样架着人的方式明明是押着犯人的样子。 “这是杀害秦寺卿的犯人,由我们刑部关押。”齐如垣冷声道。 此话一出,木瑾和九福都是一愣。 “大人找到了,这就是凶器。”从院子外又跑来一个衙役,手里拿着他们带来秦家的钩子。 那个用来摘洋槐花的钩子。 木瑾看到那个钩子时,面色瞬间难看。 其实她在看到尸体后,就命跟在她身边的暗卫去找这个钩子,没想到这刑部的动作这样快。 风铃正好从祠堂内出来,身后是衙役抬着的秦寺卿的尸首,她在看到那个钩子时脸色同样不好。 当时九福和六子拿着钩子来秦家的时候,她也是跟着的。在看到秦寺卿身上的伤口后,她跟木瑾的想法是一样的,同样是怀疑到这根钩子上。 “不可能,六子怎么可能会杀害寺卿大人?”九福拉着六子的身子不放手。 而尽管祠堂院内因六子吵到什么样子,六子都还是一副意识不清的样子。 九福不相信六子会杀害秦寺卿,其他人亦是,在这里唯有秦朗能压住刑部一行人。 九福求助地看向秦朗,木瑾亦是心里烦躁。 虽不知这刑部到底如何,可六子被带去刑部总少不了一顿刑罚,如北江王府的案子一样,随便找个犯人认罪就当做是了结了。 “家父内朝廷正三品官员,这等案子还轮不到刑部来管。”秦朗厉声道,“你们擅自进到祠堂,可是要闹事?” 刑部管的大都是百姓之间的刑罚案狱,大理寺管的却都是世家官宦的大案要案,不然大理寺也不会这么被人避之不及。 第174章 圣旨不见 “这可是圣上下令,要我刑部……” “是将案子全权交给你们刑部,还是只是协助我们大理寺?”秦朗步步紧逼。 只要有那无字圣旨在,圣上就算是想要将案子全权交给刑部,那也要衡量一番。 逼急了,谁都别想好过。 方尚书脸上已经有所动容,而更难啃的骨头却是刑部侍郎齐如垣,只要他不开口,身后的衙役就不敢将六子放了。 两方人就这样对峙着,直到木瑾第一时间注意到从外面走来一行人中那个为首的人。 “公子。”木瑾低声道。 “渊王爷。” 木瑾有些疑惑。 叶扶桑从来都是不喜管这些事的,就算是为了秦朗,她都已经来了,还需要再跑一趟? “王爷来做什么?这种血腥命案,莫要冲撞了王爷。”方尚书说道。 这叶扶桑在来到皇城之后,每一步做事都在别人意想不到的程度,方尚书生怕叶扶桑一来,这案子就跟他们刑部没关系了。 “圣上听说了秦大人的事,就命本王暂代大理寺卿一职,早日捉拿杀害秦大人的凶手。” 叶扶桑此话一出,祠堂院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怎么都想不到这大理寺卿一职会落在叶扶桑身上,虽说是暂代,可这要是破了案子,指不定大理寺卿一职就正式落在叶扶桑身上了。 叶扶桑身后还跟着许多大理寺寺役,一来就与刑部衙役对峙着,要将六子从刑部衙役手中夺回来。 方尚书不敢惹叶扶桑,齐如垣阴沉着眼迟迟不下令,六子身边还有九福,那一群刑部衙役可都不是九福的对手,现在有了叶扶桑撑腰,直接就将六子夺了回来。 “此人有重大嫌疑,希望渊王爷不要包庇才是。”齐如垣开口。 说罢,齐如垣带着刑部的人离开。 如今他们就算想要查秦寺卿的案子,也会被叶扶桑和秦朗阻拦,倒不如等大理寺彻查之后将案格交给他们,由他们去领功。 齐如垣面无表情地离开。 心里疑惑道:那位大人居然没有得到大理寺卿这块肉骨头。 “公子。”木瑾来到叶扶桑身边,“您怎么成了大理寺卿了?” “暂代。”叶扶桑淡淡道。 “我们之前在厅堂里突然得到消息,说是秦寺卿……”木清看了眼秦朗,没有说之后的话,“之后圣上就下令让王爷暂代大理寺卿的位置。” 其实是他们在宫中的眼线公公,忽悠圣上先将大理寺卿的位置交给公子,圣上只想给叶扶桑添麻烦,只要这大理寺卿的位置是个麻烦,圣上就不会拒绝的。 木清挑眉,心中暗想:只是没想到想要这大理寺卿位置的人还挺多。 “有何线索?”叶扶桑问道。 “凶器应该就是那个钩子,从窗牖伸进去将秦寺卿……钩死的。”木瑾看向风铃,风铃点点头同意木瑾的说法。 “秦寺卿虽年事已高,但武功却不弱。”叶扶桑看向秦朗,“此案子交由你去查。” “将此人押回大理寺弄醒,明日审问。”叶扶桑将视线移到六子身上。 大理寺寺役此时全权听从叶扶桑的,话落就打算从九福手中接过六子。 “不行!”九福不放手,“六子是不会杀害秦寺卿的。” 叶扶桑没有搭理九福,径直离开,木瑾连忙跟上,临走前,小声对九福说:“这也是对六子好,你再拦着,公子恐怕不会让你查这件案子,到时候你岂不是更心急?” 木瑾看向风铃,想着让风铃劝慰九福,毕竟以九福的暴脾气,在大理寺里也就六子和风铃的关系好一点。 风铃点头让木瑾不用担心。 渊王府内。 自他们回府后,木瑾就跟着叶扶桑来到了凌霄阁内。 眼看宴席上叶扶桑没有用饭,木瑾并命人给公子熬了粥。 看着斜躺在罗汉床上闭目凝神,木瑾思索一番,还是将秦家的事告诉给了叶扶桑。 话落,叶扶桑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木瑾抿了抿嘴看向木清,木清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阁楼下传来打更的声音,天色已经不早,该是入睡的时辰了,可叶扶桑完全没有回院子的打算。 木瑾索性和木清站在一旁,等粥熬好看公子喝下后,她再回院子。 脚步刚停下,木瑾就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动静,待她回身,就见叶扶桑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身劲装黑衣,没有了往日木瑾见到的面上带笑、清隽之姿,此时的秦朗宛如像是从炼狱中出来一般。 秦朗面无表情地扫了眼木瑾,视线又回到叶扶桑身上。 木瑾知道秦朗这是让她出去的意思,便打算福身告退。 “她要查这件案子。”叶扶桑说道。 秦朗刀削一般的嘴绷直,随后说道:“东西不见了。” 叶扶桑闭目的狭长眼睛幽幽张开。 木瑾一听秦朗说道,话不过脑直接问道:“是那供桌下的东西吗?” 秦朗和木清的视线一下子落在木瑾身上。 “是无字圣旨吗?”木瑾问道。 见秦朗依旧沉沉地盯着她看,木瑾张了张嘴说道:“我听说大理寺有一道无字圣旨,只是在大理寺内并没有放置珍贵物件的地方,于是就想,那无字圣旨会不会在你们府上……” 她就有这点毛病,一听大理寺内有无字圣旨,就不由想要知道那无字圣旨藏在何处。 大理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寻常衙门,里面是真的找不到藏东西的地方。 “凶手杀害秦寺卿就是为了偷那东西?”叶扶桑问道,实际上连他都不觉得这两者之间会有关系。 木瑾沉吟片刻,回道:“我觉得不是,杀害秦寺卿的凶手应当没有进过祠堂里面,不然也不会用钩子……” 杀害秦寺卿的手法太过残忍,木瑾实在无法在秦朗面前说出。 “你不用管那东西,只用查出杀害秦寺卿的凶手就行。”叶扶桑说道。 木瑾颔首。 知道两人还有其他事要说,木瑾便福身告退。 待木瑾出了凌霄阁,秦朗问道:“会是晋帝吗?” 第175章 桌下有人 “不。”叶扶桑冷冷道,“若是晋帝,这件案子就会全权交给刑部。” 秦朗拳头紧紧攥着。 “不过,一定是今日去赴宴中的一人。”叶扶桑语气依旧平淡。 秦朗沉声道:“我知道了。” 次日一早,木瑾就带着听画前往大理寺去。 虽是由叶扶桑暂代大理寺卿的位置,不过木瑾却没有指望公子会去调查案子。 对叶扶桑来说,人死就是死了,就算找到凶手也无济于事,死去的人也不会复生。 能在大理寺内做个撒手掌柜,也比其他官宦世家的人来做大理寺卿要好。 到大理寺后,九福已经等待多时,看他一脸憔悴的样子就知道一夜没睡。 “狱卒不让我进去看六子。”九福咬牙道,“只有你进去看他我才放心。” 现在的九福就像是个炮仗,一点就炸,其他想要劝说的寺役也都不敢上前。 “我将听画带来,昨夜总觉得六子的状态不对。”木瑾沉声道。 说罢,木瑾和听画前往狱中去,九福站在狱外焦急等着。 布满杂草的牢中,六子意识不清地躺在上面,胸膛的起伏能让人确定六子此时还活着。 “去看看。” 听画进到牢中诊断。 “中了大量迷药。”听画拿出一个鼻烟壶让六子闻了闻。 不多时,六子就幽幽转醒。 “听画姑娘,木瑾姑娘?!”六子惊道。 一觉醒来,怎地会见到两位姑娘?随后更让他惊讶的是,他此时就在大理寺的牢中。 他不敢相信地想要揉眼睛,手腕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 低头一看,脚腕上也有着铁链。 “这是怎么一回事?”六子怔愣着。 “秦寺卿被人杀害了,凶器是我们带去秦家的铁钩子,六子你……”木瑾说道,“是杀害秦寺卿的疑犯。” “秦,秦寺卿去世了?”六子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会,我们之前还一起说起十年前的事,怎么……如今……” 要说他们几人中与秦寺卿关系亲近的,要属六子。如今不光秦寺卿死了,疑犯还是六子,六子怎样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如今凶犯还未捉到,你是秦寺卿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人,你可说说那日你昏迷前的事。”木瑾说道。 秦寺卿人不在了,这谁心里都不好受,眼下捉到凶犯才是最重要的,而更加重要的是最慈眉善目的秦寺卿怎会被人如此残忍地杀害。 “昏迷前……”六子揉着额头。迷药的药效过去,头却还能感受到一阵阵的钝痛。 “我从茅房出来后,碰上了前往祠堂的寺卿大人和安宁,想着跟他们一道,到了祠堂后我发现祠堂外面好像有人鬼鬼祟祟的,担心是有贼人,就让寺卿大人和安宁先进祠堂。”六子边想边说。 “然后呢?”木瑾焦急问道。 “然后……没有然后了,我一睁眼就看到你们两位,还身处在牢里。”六子努力想着昏迷前的事,却怎样都想不起来,一努力想就头疼。 “寺卿大人和安宁进到祠堂后,你总不会就站在祠堂的院子中间?”木瑾皱眉,“那犯人也不会将在祠堂中间那么显眼的位置将你迷晕。” “不是。”六子抱着脑袋,手指在凌乱的头发上抓着。 木瑾有些不忍,听画拦着她,小声道:“这迷药不是普通的迷药,在药效过去后会让人记忆混乱,现在不等六子大人想起来,之后就更难了。” 木瑾无奈,看着六子像是抓狂一样。 “我出了祠堂的院子,往院子后面去,没走两步眼前一黑。”六子回忆着。 “那在你靠近祠堂院子到昏迷前,有没有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六子挠着头皮继续回忆着:“安宁好像说过一句‘供桌下有人’……还有,我昏迷前好像看到了什么。” 六子突然趴在地上,脸颊紧紧贴着地面,侧头往前看着,黑眼珠竭力往上。 远看像是个没有黑眼珠的人。 六子的视线透过木瑾落在牢房门上,横竖木棍支起牢房门。 “我看到墙那面出现一个铁钩子。”六子看向牢房门的眼珠转到木瑾身上。 木瑾不由后退一步。 六子这个样子太像秦寺卿死去的样子。 之后,六子头一栽,就又昏迷过去。听画给六子诊脉,眉头越皱越紧。 “六子大人中毒了。”听画皱眉道,“毒性现在才发作,至于是什么毒,以奴婢的医术不足以救六子大人。” 说着,听画拿出解毒丸塞进六子口中,强迫他咽下去,随后封住六子身上经脉。 “还是尽快找医术高明的神医来才能救六子大人,奴婢只能先让六子大人体内的毒药药效发挥得慢一些。”听画有些焦急道。 木瑾已经让寺役前去通知秦朗,他们现在还无法将六子带出牢房。 “木瑾,怎么样?六子他不是犯人?”九福见木瑾出来,连忙上前。 “六子中毒了,听画只能让毒药的药效减慢,不能解毒。”木瑾皱眉道,“秦寺卿的案子还有很多疑点,当下还是先给六子找大夫。” 在得知六子中毒后,叶扶桑看在秦朗和木瑾的面子上,下令将人带回厢房。 几波大夫被带到大理寺查看六子,无一都是诊断不出六子体内的毒药,更甚的连听画的医术都不如。 “去将本草大夫请来。”木瑾沉声说道。 本草是素问的师侄,就算请不来素问,那本草的医术也不简单。 “本草大夫不出诊,只能将六子大人带去药堂。”寺役说着。 他们一开始也是前往本草堂,等了好久才等本草大夫闲着,连忙上前结果这本草大夫死活不愿意出诊。 “那将六子带去本草堂。”九福说着,上前就想扛起六子,却被听画拦着。 “毒性加强了,应该是将六子大人从牢房带来这里,体内移动才会让他体内的毒性加强。”听画说道,“现在将六子大人带去本草堂,估摸还没到人就先没了。” 九福咬咬牙,边离开边说道:“我去将那老顽固扛回来。” 第175章 桌下有人 “不。”叶扶桑冷冷道,“若是晋帝,这件案子就会全权交给刑部。” 秦朗拳头紧紧攥着。 “不过,一定是今日去赴宴中的一人。”叶扶桑语气依旧平淡。 秦朗沉声道:“我知道了。” 次日一早,木瑾就带着听画前往大理寺去。 虽是由叶扶桑暂代大理寺卿的位置,不过木瑾却没有指望公子会去调查案子。 对叶扶桑来说,人死就是死了,就算找到凶手也无济于事,死去的人也不会复生。 能在大理寺内做个撒手掌柜,也比其他官宦世家的人来做大理寺卿要好。 到大理寺后,九福已经等待多时,看他一脸憔悴的样子就知道一夜没睡。 “狱卒不让我进去看六子。”九福咬牙道,“只有你进去看他我才放心。” 现在的九福就像是个炮仗,一点就炸,其他想要劝说的寺役也都不敢上前。 “我将听画带来,昨夜总觉得六子的状态不对。”木瑾沉声道。 说罢,木瑾和听画前往狱中去,九福站在狱外焦急等着。 布满杂草的牢中,六子意识不清地躺在上面,胸膛的起伏能让人确定六子此时还活着。 “去看看。” 听画进到牢中诊断。 “中了大量迷药。”听画拿出一个鼻烟壶让六子闻了闻。 不多时,六子就幽幽转醒。 “听画姑娘,木瑾姑娘?!”六子惊道。 一觉醒来,怎地会见到两位姑娘?随后更让他惊讶的是,他此时就在大理寺的牢中。 他不敢相信地想要揉眼睛,手腕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 低头一看,脚腕上也有着铁链。 “这是怎么一回事?”六子怔愣着。 “秦寺卿被人杀害了,凶器是我们带去秦家的铁钩子,六子你……”木瑾说道,“是杀害秦寺卿的疑犯。” “秦,秦寺卿去世了?”六子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会,我们之前还一起说起十年前的事,怎么……如今……” 要说他们几人中与秦寺卿关系亲近的,要属六子。如今不光秦寺卿死了,疑犯还是六子,六子怎样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如今凶犯还未捉到,你是秦寺卿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人,你可说说那日你昏迷前的事。”木瑾说道。 秦寺卿人不在了,这谁心里都不好受,眼下捉到凶犯才是最重要的,而更加重要的是最慈眉善目的秦寺卿怎会被人如此残忍地杀害。 “昏迷前……”六子揉着额头。迷药的药效过去,头却还能感受到一阵阵的钝痛。 “我从茅房出来后,碰上了前往祠堂的寺卿大人和安宁,想着跟他们一道,到了祠堂后我发现祠堂外面好像有人鬼鬼祟祟的,担心是有贼人,就让寺卿大人和安宁先进祠堂。”六子边想边说。 “然后呢?”木瑾焦急问道。 “然后……没有然后了,我一睁眼就看到你们两位,还身处在牢里。”六子努力想着昏迷前的事,却怎样都想不起来,一努力想就头疼。 “寺卿大人和安宁进到祠堂后,你总不会就站在祠堂的院子中间?”木瑾皱眉,“那犯人也不会将在祠堂中间那么显眼的位置将你迷晕。” “不是。”六子抱着脑袋,手指在凌乱的头发上抓着。 木瑾有些不忍,听画拦着她,小声道:“这迷药不是普通的迷药,在药效过去后会让人记忆混乱,现在不等六子大人想起来,之后就更难了。” 木瑾无奈,看着六子像是抓狂一样。 “我出了祠堂的院子,往院子后面去,没走两步眼前一黑。”六子回忆着。 “那在你靠近祠堂院子到昏迷前,有没有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六子挠着头皮继续回忆着:“安宁好像说过一句‘供桌下有人’……还有,我昏迷前好像看到了什么。” 六子突然趴在地上,脸颊紧紧贴着地面,侧头往前看着,黑眼珠竭力往上。 远看像是个没有黑眼珠的人。 六子的视线透过木瑾落在牢房门上,横竖木棍支起牢房门。 “我看到墙那面出现一个铁钩子。”六子看向牢房门的眼珠转到木瑾身上。 木瑾不由后退一步。 六子这个样子太像秦寺卿死去的样子。 之后,六子头一栽,就又昏迷过去。听画给六子诊脉,眉头越皱越紧。 “六子大人中毒了。”听画皱眉道,“毒性现在才发作,至于是什么毒,以奴婢的医术不足以救六子大人。” 说着,听画拿出解毒丸塞进六子口中,强迫他咽下去,随后封住六子身上经脉。 “还是尽快找医术高明的神医来才能救六子大人,奴婢只能先让六子大人体内的毒药药效发挥得慢一些。”听画有些焦急道。 木瑾已经让寺役前去通知秦朗,他们现在还无法将六子带出牢房。 “木瑾,怎么样?六子他不是犯人?”九福见木瑾出来,连忙上前。 “六子中毒了,听画只能让毒药的药效减慢,不能解毒。”木瑾皱眉道,“秦寺卿的案子还有很多疑点,当下还是先给六子找大夫。” 在得知六子中毒后,叶扶桑看在秦朗和木瑾的面子上,下令将人带回厢房。 几波大夫被带到大理寺查看六子,无一都是诊断不出六子体内的毒药,更甚的连听画的医术都不如。 “去将本草大夫请来。”木瑾沉声说道。 本草是素问的师侄,就算请不来素问,那本草的医术也不简单。 “本草大夫不出诊,只能将六子大人带去药堂。”寺役说着。 他们一开始也是前往本草堂,等了好久才等本草大夫闲着,连忙上前结果这本草大夫死活不愿意出诊。 “那将六子带去本草堂。”九福说着,上前就想扛起六子,却被听画拦着。 “毒性加强了,应该是将六子大人从牢房带来这里,体内移动才会让他体内的毒性加强。”听画说道,“现在将六子大人带去本草堂,估摸还没到人就先没了。” 九福咬咬牙,边离开边说道:“我去将那老顽固扛回来。” 第176章 中蛊 本草大夫结果还真是九福扛回来的,扛回来时还在不断的挣扎,陈皮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任由本草大夫向他伸手,陈皮还是一副呆萌的样子。 气得本草大夫被九福放下后,不是生九福的气,是在生陈皮的气,偏偏陈皮还意识不到,让本草大夫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 “本草大夫,你先看看六子,之后你就是让我去你们本草堂做杂役都行。”九福焦急地将本草拉到六子面前。 等九福将本草大夫带回来之后,六子的情况已经比他走之前糟得多。 之前原本还算是长相颇为硬朗的六子,此时脸上鼓起大大小小的包,这包不是脓包一样是泛红的,而是像是皮肤长出的疙瘩一样。 偏偏这包随着六子的呼吸而撑起和陷下,和那煮开的沸水一样让人看的毛骨悚然。 本草大夫本来还在生气,这下看到六子的情况脸色瞬间严肃起来,连忙上前扒开六子的眼皮查看。 见六子的眼珠没事,顿时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提起一口气。 这般变化,看得木瑾和九福心里起起落落。 “你这到底是看出什么名堂来没?”九福问道。 “看出一半。”本草大夫捋了捋胡子。 “看出一半就先治一半。”九福说道,“六子再这幅模样下去,人皮怕是都要剥下来了。” “治病救人老夫在行,只是这蛊毒,老夫实在无能为力。”本草大夫嘴上说着无能为力,手上已经打开针包。 不一会儿,就将六子头皮上插满了银针。 木瑾不懂医术,看着六子此时的模样,不由地伸手摸了摸头皮,暗想:这银针不会刺进头骨里吗? “现在老夫能做的就是压制蛊虫的活性,取蛊的话就需要去找师叔了。”本草大夫说着,“自百年前巫疆一族消失后,整片大陆已经没有人能养出蛊虫了,谁曾想现在居然还能见到。” “别感慨了,你都说这蛊虫百年都没出现过了,你那师叔靠不靠谱?”九福确定有人能救六子,心下没有之前那样焦急,“人在哪?我去扛回来。” 本草大夫冷笑一声,视线落在木瑾身上。 这时,九福想起来,本草大夫曾让木瑾替他问候师叔。 “他师叔在你家?”九福问道。 木瑾点点头:“确切来说是在沧州叶家。” “那我去沧州把那师叔扛回来,只是你确定能将六子保到我从沧州回来?”九福问道。 “不确定。”本草大夫说道,“老夫不确定你能将师叔请来。” 九福转头看向木瑾,问道:“不好请?” 木瑾斟酌道:“我不知道。”后又问向本草大夫,“神医他能取出蛊虫?” 她只知素问神医医术高明,针灸杀人于无形,倒是不知道神医他连蛊术都精通。 “那是老夫还没入师父门下时,当时还有位师叔是巫疆一族最后的族人,素问师叔曾跟着一道学习过蛊术……结果素问师叔对蛊术的天赋比那位师叔强,那位师叔就此离开了药王谷。”本草唏嘘道。 那位师叔沉默寡言,却待人极好,谁知再见只剩下一具尸骨。 “这么厉害?”九福感叹道,“素问……是那个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素问神医?他居然一直待在叶家?” 九福惊奇地看着木瑾,心中对叶扶桑的本事更是肃然起敬。 “也不是待在叶家,只是有时会在叶家歇脚。”木瑾说道。 她其实是不知素问神医为何会待在叶家,只是这是公子与素问神医之间的事,她也从来没有问过。 “我去求扶桑公子去。”九福说道,“你先保着六子,我这就去寻人。” 说着,九福就先行离开,木瑾知道他是去王府寻扶桑公子去了,捏了捏手中的锦帕,木瑾还是跟了上去。 她因董家的事后,决定不再麻烦叶扶桑,只是这次,她还是想为九福和六子去求一求扶桑公子。 木瑾觉得扶桑公子成为大理寺卿会是甩手掌柜,只是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辰,叶扶桑还在凌霄阁内看书。 只是到了凌霄阁楼下,九福被拦在了阁楼外。 能让九福不经通报进到王府是看在木槿的面子上,而这凌霄阁却是不能让外人进入的。 九福不是叶扶桑手下的对手,而他此时有求于叶扶桑,更是不能动手。 九福捏了捏拳头,双腿朝着木瑾跪下。 木瑾一慌,连忙想要将九福拉起来。 “我知男儿膝下有黄金,身为女子我也知道我跪下没用。”九福低声在木瑾耳边说道,“但我不知该如何求你,木瑾,求你让扶桑公子救救六子。” 木瑾见拉不起九福,索性也一起跪下。 “你将六子看做是好友,木瑾亦是,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求公子的。”木瑾婉声道,“你我之间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哪还需说这些。” 说罢,木瑾起身前往凌霄阁内去。 九福依旧没有起身,看着木瑾的背影,她狠狠地朝着凌霄阁磕了个头。 她有愧于木瑾,有愧于六子…… 凌霄阁内,就算木瑾不说,叶扶桑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可不就巧了,素问神医昨儿个刚到皇城。”木清笑着说道,“此时正在聚香楼呢,姑娘去聚香楼找找?” 木清这样说,木瑾就知道这是得了扶桑公子应许的,福身答谢。 “姑娘和公子之间还需谢的?”木清说道,“只是那素问神医的秉性你也知道,也不知大理寺那少年郎能不能撑下素问神医的折腾。” 木瑾知木清是在说笑,想要让她们心里不是那么烦闷。 素问神医只有在确切能将人治好的情况下,才会针灸折磨,若是人都要进棺材了,素问也就省去这一步了直接医治了。 木瑾谢过叶扶桑之后,便带着九福一道前去聚香楼。 “公子管不着素问神医医治何人,能不能请素问神医去医治六子,就看我们俩个的了。”木瑾说道。 叶扶桑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素问却不会,素问除了看在叶扶桑的面子上,连药王谷的面子他都不看。 第176章 中蛊 本草大夫结果还真是九福扛回来的,扛回来时还在不断的挣扎,陈皮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任由本草大夫向他伸手,陈皮还是一副呆萌的样子。 气得本草大夫被九福放下后,不是生九福的气,是在生陈皮的气,偏偏陈皮还意识不到,让本草大夫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 “本草大夫,你先看看六子,之后你就是让我去你们本草堂做杂役都行。”九福焦急地将本草拉到六子面前。 等九福将本草大夫带回来之后,六子的情况已经比他走之前糟得多。 之前原本还算是长相颇为硬朗的六子,此时脸上鼓起大大小小的包,这包不是脓包一样是泛红的,而是像是皮肤长出的疙瘩一样。 偏偏这包随着六子的呼吸而撑起和陷下,和那煮开的沸水一样让人看的毛骨悚然。 本草大夫本来还在生气,这下看到六子的情况脸色瞬间严肃起来,连忙上前扒开六子的眼皮查看。 见六子的眼珠没事,顿时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提起一口气。 这般变化,看得木瑾和九福心里起起落落。 “你这到底是看出什么名堂来没?”九福问道。 “看出一半。”本草大夫捋了捋胡子。 “看出一半就先治一半。”九福说道,“六子再这幅模样下去,人皮怕是都要剥下来了。” “治病救人老夫在行,只是这蛊毒,老夫实在无能为力。”本草大夫嘴上说着无能为力,手上已经打开针包。 不一会儿,就将六子头皮上插满了银针。 木瑾不懂医术,看着六子此时的模样,不由地伸手摸了摸头皮,暗想:这银针不会刺进头骨里吗? “现在老夫能做的就是压制蛊虫的活性,取蛊的话就需要去找师叔了。”本草大夫说着,“自百年前巫疆一族消失后,整片大陆已经没有人能养出蛊虫了,谁曾想现在居然还能见到。” “别感慨了,你都说这蛊虫百年都没出现过了,你那师叔靠不靠谱?”九福确定有人能救六子,心下没有之前那样焦急,“人在哪?我去扛回来。” 本草大夫冷笑一声,视线落在木瑾身上。 这时,九福想起来,本草大夫曾让木瑾替他问候师叔。 “他师叔在你家?”九福问道。 木瑾点点头:“确切来说是在沧州叶家。” “那我去沧州把那师叔扛回来,只是你确定能将六子保到我从沧州回来?”九福问道。 “不确定。”本草大夫说道,“老夫不确定你能将师叔请来。” 九福转头看向木瑾,问道:“不好请?” 木瑾斟酌道:“我不知道。”后又问向本草大夫,“神医他能取出蛊虫?” 她只知素问神医医术高明,针灸杀人于无形,倒是不知道神医他连蛊术都精通。 “那是老夫还没入师父门下时,当时还有位师叔是巫疆一族最后的族人,素问师叔曾跟着一道学习过蛊术……结果素问师叔对蛊术的天赋比那位师叔强,那位师叔就此离开了药王谷。”本草唏嘘道。 那位师叔沉默寡言,却待人极好,谁知再见只剩下一具尸骨。 “这么厉害?”九福感叹道,“素问……是那个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素问神医?他居然一直待在叶家?” 九福惊奇地看着木瑾,心中对叶扶桑的本事更是肃然起敬。 “也不是待在叶家,只是有时会在叶家歇脚。”木瑾说道。 她其实是不知素问神医为何会待在叶家,只是这是公子与素问神医之间的事,她也从来没有问过。 “我去求扶桑公子去。”九福说道,“你先保着六子,我这就去寻人。” 说着,九福就先行离开,木瑾知道他是去王府寻扶桑公子去了,捏了捏手中的锦帕,木瑾还是跟了上去。 她因董家的事后,决定不再麻烦叶扶桑,只是这次,她还是想为九福和六子去求一求扶桑公子。 木瑾觉得扶桑公子成为大理寺卿会是甩手掌柜,只是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辰,叶扶桑还在凌霄阁内看书。 只是到了凌霄阁楼下,九福被拦在了阁楼外。 能让九福不经通报进到王府是看在木槿的面子上,而这凌霄阁却是不能让外人进入的。 九福不是叶扶桑手下的对手,而他此时有求于叶扶桑,更是不能动手。 九福捏了捏拳头,双腿朝着木瑾跪下。 木瑾一慌,连忙想要将九福拉起来。 “我知男儿膝下有黄金,身为女子我也知道我跪下没用。”九福低声在木瑾耳边说道,“但我不知该如何求你,木瑾,求你让扶桑公子救救六子。” 木瑾见拉不起九福,索性也一起跪下。 “你将六子看做是好友,木瑾亦是,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求公子的。”木瑾婉声道,“你我之间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哪还需说这些。” 说罢,木瑾起身前往凌霄阁内去。 九福依旧没有起身,看着木瑾的背影,她狠狠地朝着凌霄阁磕了个头。 她有愧于木瑾,有愧于六子…… 凌霄阁内,就算木瑾不说,叶扶桑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可不就巧了,素问神医昨儿个刚到皇城。”木清笑着说道,“此时正在聚香楼呢,姑娘去聚香楼找找?” 木清这样说,木瑾就知道这是得了扶桑公子应许的,福身答谢。 “姑娘和公子之间还需谢的?”木清说道,“只是那素问神医的秉性你也知道,也不知大理寺那少年郎能不能撑下素问神医的折腾。” 木瑾知木清是在说笑,想要让她们心里不是那么烦闷。 素问神医只有在确切能将人治好的情况下,才会针灸折磨,若是人都要进棺材了,素问也就省去这一步了直接医治了。 木瑾谢过叶扶桑之后,便带着九福一道前去聚香楼。 “公子管不着素问神医医治何人,能不能请素问神医去医治六子,就看我们俩个的了。”木瑾说道。 叶扶桑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素问却不会,素问除了看在叶扶桑的面子上,连药王谷的面子他都不看。 第177章 以命抵命 叶扶桑与六子之间毫无交际,木瑾忧心素问神医会不会去医治六子。 以素问神医的医术,谁会不想请他来医治?只是若每个人都要素问去医治,那素问早就劳累而死,医术更是不会这样精湛。 聚香楼内。 小二将木瑾领到阁楼上,正巧云妍此时就在阁楼内,听他们要见素问神医,便领着他们往聚香楼最顶上的一层。 “嗯?小木槿?” 房门一打开,就见素问神医正站在窗牖前,窗牖下的一张梨木雕花案几上摆放了几人从未见过的草药。 “这,这是素问神医?”九福惊道,“这会是本草的师叔?” 窗牖前的男子,面相不过双十,长相俊逸,别说能有裴勇那般大,约莫和他们几人都是差不多一般大的。 “俺的确是本草那小子的师叔,也没比他小多少,就是入门早而已。”素问走到一旁坐下。 九福神色怪异地转头看着木瑾。 “素问神医口音带着点家乡话。”木瑾以为九福纠结的是这个。 她还挺喜欢素问神医的口音,听着心情都是愉悦的。 九福:“……”不是,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难道最奇怪的不是在于素问神医就算没比本草大夫大多少,那也是年长本草大夫的。 而本草的胡子都能编辫子了,素问脸上连个皱纹都没有。 “小木槿你自己来就好,怎地还带着个……”素问上下扫了九福一眼,“长相丑陋的姑娘?” 九福长相大气,眉眼中带着英气,不说是女子根本没人会知道,虽不丑,只是肤色较为黝黑。 这不算是较为黝黑了……起码比起煤炭好些。 九福没有在意素问的话,而是像在凌霄阁前一样,直接双膝跪下,将六子现在的情况如实说道。 他不能断定那本草大夫是真的能在他们回去之前保住六子,几番周折后,他不敢想象六子此时的样子。 在听到六子中蛊后,素问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正好被木瑾注意到,素问抬头跟木瑾对视一眼,不由地笑着,趁九福不注意悄悄伸出食指竖在嘴前。 木瑾便懂,这是有戏了。 只是素问就算是愿意去看诊六子,也要从中得到诊金。 看诊没有诊金,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素问伸伸懒腰:“不看诊轻松自在,还能养些花花草草,真是惬意。” 言下之意就是,他看诊不能惬意,不能养花花草草,想要看诊,总要弥补他的。 “素问神医想要什么?”九福以头伏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就没有吗?”素问慵懒道,“俺看诊得诊金,莫要跪了,跪了又如何,付不起诊金依旧求不动俺。” 他神医的名声传扬了这么多年,慕名而来却给不起诊金的,就算是跪上几个月几年都没用。 木瑾将九福拉起来。九福犹豫着,素问睨着他说道:“实则这下跪是最没不值钱的。” 九福捏捏拳头,任由木瑾将她拉起来。 依旧是那句话,“素问神医想要什么?” 素问摸摸下巴:“你能给出什么?以一条命为代价。当今整个大陆,除了俺谁都救不了他。” “以命抵命。”九福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 素问面上没有表情,木瑾脸上却是不解和震惊。 九福活得那样肆意妄为,居然能为六子以命抵命。明明这两人之间,她从未注意到过有这样的交情。 “你的命?” 九福点头。 素问不由冷笑:“你一个大理寺评事的命有什么用?俺挥一挥手,多的是有人将命交给俺,俺都不要的。” 九福紧紧咬着嘴唇,嘴唇上已经被她要出血,她都没有感觉。 “除非,你还有什么未知的身份?你一个女子却在大理寺任职。”素问意味深长地看着九福,“命的值钱要在俺看来,不然就是这晋帝,在俺这儿都换不来一条命。” “只要能救六子,我这条命任你处置。” 片刻后,九福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连木瑾都不由看向九福。 他能说出这句话,明显是她背后的隐藏的身份是哪怕命都没了都不愿说出的。 那是比他能以命抵命的六子更重要的。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出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看重之人的命也可以不要的情况? 那便是数不清的人命。 木瑾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回想九福身边的异样,在将要触及到她感觉明了时。 木瑾努力将脑海里不断出现的画面摸去,直到脑海里此时只有六子的事。 木瑾出神时严肃的模样落在素问眼中,他能确定木瑾将九福所想要隐藏的猜出了一部分。 只是木瑾这一副不敢细想的样子,他不能因为确定是九福所隐藏的事,还是单纯骗他想要为六子看诊。 他虽不相信九福,却是相信以木瑾那直脑筋是不会想到骗他这一招。 “说过的话你可要牢牢记得。”素问突然开口,“若是出尔反尔,俺也是有千百种方法让你们还回来。” 九福一时惊喜到愣在原地。 “怎么?现在就想出尔反尔了?”素问轻睨着九福。 九福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 “回去将患者的手筋脚筋挑断,所有关节处全部折断,连手骨脚骨也要,让本草给人蓄着最后一口气带到叶家去。” 说完,素问看向木瑾,“俺要去你们叶家住着。” “至于你,有空在这儿想是不是真的,还不如早点回去照俺说的做。”素问说道,“半个时辰内,将中蛊之人带去叶家,过期不候。” 九福一听,也就不再多想,连忙离开聚香楼。 木瑾没有跟着去,九福会轻功,她不会,这一来一去,指不定素问神医都将六子治好了。 “小木瑾猜这评事还会有什么稀罕身份?”素问让门外的木禾去将他所需的药材准备好。 两人乘坐马车,从聚香楼回到叶家。 玉姬自上次去了渊王府后,就没有再回到叶家,此时的叶家算起来就素问神医在住。 木瑾和素问前脚刚到叶家,后脚九福就背着六子过来。 第177章 以命抵命 叶扶桑与六子之间毫无交际,木瑾忧心素问神医会不会去医治六子。 以素问神医的医术,谁会不想请他来医治?只是若每个人都要素问去医治,那素问早就劳累而死,医术更是不会这样精湛。 聚香楼内。 小二将木瑾领到阁楼上,正巧云妍此时就在阁楼内,听他们要见素问神医,便领着他们往聚香楼最顶上的一层。 “嗯?小木槿?” 房门一打开,就见素问神医正站在窗牖前,窗牖下的一张梨木雕花案几上摆放了几人从未见过的草药。 “这,这是素问神医?”九福惊道,“这会是本草的师叔?” 窗牖前的男子,面相不过双十,长相俊逸,别说能有裴勇那般大,约莫和他们几人都是差不多一般大的。 “俺的确是本草那小子的师叔,也没比他小多少,就是入门早而已。”素问走到一旁坐下。 九福神色怪异地转头看着木瑾。 “素问神医口音带着点家乡话。”木瑾以为九福纠结的是这个。 她还挺喜欢素问神医的口音,听着心情都是愉悦的。 九福:“……”不是,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难道最奇怪的不是在于素问神医就算没比本草大夫大多少,那也是年长本草大夫的。 而本草的胡子都能编辫子了,素问脸上连个皱纹都没有。 “小木槿你自己来就好,怎地还带着个……”素问上下扫了九福一眼,“长相丑陋的姑娘?” 九福长相大气,眉眼中带着英气,不说是女子根本没人会知道,虽不丑,只是肤色较为黝黑。 这不算是较为黝黑了……起码比起煤炭好些。 九福没有在意素问的话,而是像在凌霄阁前一样,直接双膝跪下,将六子现在的情况如实说道。 他不能断定那本草大夫是真的能在他们回去之前保住六子,几番周折后,他不敢想象六子此时的样子。 在听到六子中蛊后,素问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正好被木瑾注意到,素问抬头跟木瑾对视一眼,不由地笑着,趁九福不注意悄悄伸出食指竖在嘴前。 木瑾便懂,这是有戏了。 只是素问就算是愿意去看诊六子,也要从中得到诊金。 看诊没有诊金,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素问伸伸懒腰:“不看诊轻松自在,还能养些花花草草,真是惬意。” 言下之意就是,他看诊不能惬意,不能养花花草草,想要看诊,总要弥补他的。 “素问神医想要什么?”九福以头伏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就没有吗?”素问慵懒道,“俺看诊得诊金,莫要跪了,跪了又如何,付不起诊金依旧求不动俺。” 他神医的名声传扬了这么多年,慕名而来却给不起诊金的,就算是跪上几个月几年都没用。 木瑾将九福拉起来。九福犹豫着,素问睨着他说道:“实则这下跪是最没不值钱的。” 九福捏捏拳头,任由木瑾将她拉起来。 依旧是那句话,“素问神医想要什么?” 素问摸摸下巴:“你能给出什么?以一条命为代价。当今整个大陆,除了俺谁都救不了他。” “以命抵命。”九福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 素问面上没有表情,木瑾脸上却是不解和震惊。 九福活得那样肆意妄为,居然能为六子以命抵命。明明这两人之间,她从未注意到过有这样的交情。 “你的命?” 九福点头。 素问不由冷笑:“你一个大理寺评事的命有什么用?俺挥一挥手,多的是有人将命交给俺,俺都不要的。” 九福紧紧咬着嘴唇,嘴唇上已经被她要出血,她都没有感觉。 “除非,你还有什么未知的身份?你一个女子却在大理寺任职。”素问意味深长地看着九福,“命的值钱要在俺看来,不然就是这晋帝,在俺这儿都换不来一条命。” “只要能救六子,我这条命任你处置。” 片刻后,九福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连木瑾都不由看向九福。 他能说出这句话,明显是她背后的隐藏的身份是哪怕命都没了都不愿说出的。 那是比他能以命抵命的六子更重要的。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出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看重之人的命也可以不要的情况? 那便是数不清的人命。 木瑾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回想九福身边的异样,在将要触及到她感觉明了时。 木瑾努力将脑海里不断出现的画面摸去,直到脑海里此时只有六子的事。 木瑾出神时严肃的模样落在素问眼中,他能确定木瑾将九福所想要隐藏的猜出了一部分。 只是木瑾这一副不敢细想的样子,他不能因为确定是九福所隐藏的事,还是单纯骗他想要为六子看诊。 他虽不相信九福,却是相信以木瑾那直脑筋是不会想到骗他这一招。 “说过的话你可要牢牢记得。”素问突然开口,“若是出尔反尔,俺也是有千百种方法让你们还回来。” 九福一时惊喜到愣在原地。 “怎么?现在就想出尔反尔了?”素问轻睨着九福。 九福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 “回去将患者的手筋脚筋挑断,所有关节处全部折断,连手骨脚骨也要,让本草给人蓄着最后一口气带到叶家去。” 说完,素问看向木瑾,“俺要去你们叶家住着。” “至于你,有空在这儿想是不是真的,还不如早点回去照俺说的做。”素问说道,“半个时辰内,将中蛊之人带去叶家,过期不候。” 九福一听,也就不再多想,连忙离开聚香楼。 木瑾没有跟着去,九福会轻功,她不会,这一来一去,指不定素问神医都将六子治好了。 “小木瑾猜这评事还会有什么稀罕身份?”素问让门外的木禾去将他所需的药材准备好。 两人乘坐马车,从聚香楼回到叶家。 玉姬自上次去了渊王府后,就没有再回到叶家,此时的叶家算起来就素问神医在住。 木瑾和素问前脚刚到叶家,后脚九福就背着六子过来。 第178章 画皮虫 六子被背过来的样子,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整个人四肢躯干垂在九福身上,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浑身露出的皮肤上鼓包更多,随着奄奄一息的六子呼吸起伏,鼓包处像是在冒泡。 更为惊奇的是,原本五大三粗的六子,皮肤渐渐如闺门女子一般细腻。 素问让九福继续背着六子,他面前一个铁桶,下面是小厮正在烧柴,铁桶里撒发着一股难闻味道的褐色汤药被煮得沸腾。 素问还在不停地将一些没见过的药材往铁桶里撒,直到汤药变得漆黑一片。 这巨大的铁桶正好能装下一个人,木瑾怎地想这一铁桶汤药不会是让六子喝下去的。 只是这样沸腾的汤药在众人煮沸,让人不由担心素问会不会将六子就这么扔进滚烫的汤药里。 烧柴的一个小厮一不小心被溅出的滚烫汤药落在手背上,瞬间手背上就起了个红枣大小的手泡。 看得木瑾和九福都觉得疼,九福抓紧背上的六子,他不确定素问让她把六子扔下去,他会照着做。 在汤药煮沸至粘稠后,素问让小厮不再加火,待汤药温热后,总算是让九福将六子放进铁桶里。 “俺说着,你照着做。”素问揣着手,站在一旁,“头也摁下去,就留着这脑壳上的一堆银针露在外面就行。” 素问说得每一步都不像是在救人,六子要是有意识,这比逼供都要折磨人,九福咬咬牙还是照着做了,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 “素问神医。”木瑾见素问歇下后,问道,“这是什么蛊虫?” “画皮虫。”素问似笑非笑地看着木瑾,“一种能啃食人骨人肉留下人皮的蛊虫。啃食人骨人肉后的画皮虫会成为养料滋润人皮,留下最娇嫩的肌肤。” “女子的人皮最能达到效果,用在男子身上留下的人皮就次一等。” 素问说完,不见木瑾回话,转头一看,就见木瑾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素问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就喜欢这个样子的木瑾。 “可是想到了什么?” 木瑾将人皮拨浪鼓的鼓面说给素问听。 “风铃是皇城最好的仵作,从小跟着爷爷验尸,但却一直没有找到人皮拨浪鼓上的人皮是如何取下的,听素问神医说到这画皮虫,木瑾就觉得这拨浪鼓的鼓面是否也是画皮虫留下的。” 素问点点头:“确实。” “说起来那鼓面的刺青,约莫是我身边的那个新来的小丫鬟。”木瑾说着。 “刺青?”素问坐直身子。 木瑾颔首:“赵妱只是画在人皮上,刺青应该不是她做的。” “画皮虫啃食留下的人皮可百年不朽,刺在上面的刺青更是会随着人皮百年不腐。”素问突然凑近木瑾,“小木槿知道这画皮虫留下的人皮最有价值的地方吗?” 木瑾还没开始想,素问就已经说出口:“这可是画宝藏地图的好图纸,百年不腐只是没有人能活过百年,指不定这人皮能留上千年,千年后那宝藏的所在依旧能被后人知道。” 木瑾:“哦。” “哦?”素问不解,“你就不心动?” “心动什么?宝藏?”木瑾有点好笑,“我所在的沧州叶家是皇商,就算出了晋国,也未必有家族会如我们这般富有,可以说叶家就是个宝藏,怎会稀罕那还不知是否存在的宝藏?” 正因为叶家就像是宝藏一样,才会被人忌惮觊觎,木瑾心里对宝藏是有些厌恶的。 “……”素问无奈道,“好,小木槿你说得很有道理。” “您想要宝藏?”木瑾疑惑地看向素问,“您活了这么多年,就凭您的医术,现在也算是个富商?” 财还是次要的,素问最厉害的应该是别人欠给他的人命。 “财乃身外之物,俺就是好奇。”素问随意道,“毕竟那宝藏俺都听说几百年了,也没见有人找出来。” “什么宝藏?”木瑾好奇道。 素问将手指竖在嘴唇前,小声道:“一命换命的宝藏,小木槿还是不要知道要好,好奇害死猫的。” 木瑾从来都是不多问的人,只是感慨道:“看来我见识还是太多短浅,一个传了百年的宝藏,我居然一点都没听说过。” 素问阴恻恻地在木瑾耳边说着:“知道的都死了。” 说罢,就继续去看六子的情况。 九福一直在注意着六子的情况,其他人都是下人,木瑾和素问的谈话也就两人知道。 木瑾看着素问的背影。 她本对宝藏无感,只是素问这样说,倒是激起她的好奇了。 “这治疗只是暂时的,每隔半年,这小子都要再泡上一次这黑汤药。”素问又继续往黑乎乎的汤药里加着药材,“他这次能意识不清地泡汤药,是将他经脉骨节全断的情况下,之后泡汤药要么人清醒着,要么就将经脉骨节再次斩断。” “每隔半年?”九福颤着声音,“那这辈子都要……” “清醒着除了浑身巨疼都也没啥了,多次斩断经脉骨节的话……算算能抗七八年,之后斩断就算是俺也接不上了。” “而且这药材一个比一个珍贵,寻常富商都要倾家荡产的那种,不过你们和小木槿熟识,可以让扶桑公子给你们付药材钱。” 素问说完拍拍手上的药材渣。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九福问道。 金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算没有木瑾她也能付得起,只是这每隔半年都要六子受一次折磨…… 当下的六子就是意识不清的状态,可就算是这样,每次将六子的头拽出粘稠的汤药时,六子脸上都是一副痛苦的表情。 而将六子捞出来的九福,手上沾着汤药,汤药渗进皮肤里,像是无数的针狠狠扎进去一样。 “哦,对了。”素问指着九福沾着汤药的手,“这汤药其实是几百种剧毒混合在一起,以毒攻毒,你抗毒算好,到现在都没事,不过再来几次就不行了。” “这小子初次还要泡个几次,直到他身上的人皮又长回肉上。” 第178章 画皮虫 六子被背过来的样子,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整个人四肢躯干垂在九福身上,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浑身露出的皮肤上鼓包更多,随着奄奄一息的六子呼吸起伏,鼓包处像是在冒泡。 更为惊奇的是,原本五大三粗的六子,皮肤渐渐如闺门女子一般细腻。 素问让九福继续背着六子,他面前一个铁桶,下面是小厮正在烧柴,铁桶里撒发着一股难闻味道的褐色汤药被煮得沸腾。 素问还在不停地将一些没见过的药材往铁桶里撒,直到汤药变得漆黑一片。 这巨大的铁桶正好能装下一个人,木瑾怎地想这一铁桶汤药不会是让六子喝下去的。 只是这样沸腾的汤药在众人煮沸,让人不由担心素问会不会将六子就这么扔进滚烫的汤药里。 烧柴的一个小厮一不小心被溅出的滚烫汤药落在手背上,瞬间手背上就起了个红枣大小的手泡。 看得木瑾和九福都觉得疼,九福抓紧背上的六子,他不确定素问让她把六子扔下去,他会照着做。 在汤药煮沸至粘稠后,素问让小厮不再加火,待汤药温热后,总算是让九福将六子放进铁桶里。 “俺说着,你照着做。”素问揣着手,站在一旁,“头也摁下去,就留着这脑壳上的一堆银针露在外面就行。” 素问说得每一步都不像是在救人,六子要是有意识,这比逼供都要折磨人,九福咬咬牙还是照着做了,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 “素问神医。”木瑾见素问歇下后,问道,“这是什么蛊虫?” “画皮虫。”素问似笑非笑地看着木瑾,“一种能啃食人骨人肉留下人皮的蛊虫。啃食人骨人肉后的画皮虫会成为养料滋润人皮,留下最娇嫩的肌肤。” “女子的人皮最能达到效果,用在男子身上留下的人皮就次一等。” 素问说完,不见木瑾回话,转头一看,就见木瑾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素问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就喜欢这个样子的木瑾。 “可是想到了什么?” 木瑾将人皮拨浪鼓的鼓面说给素问听。 “风铃是皇城最好的仵作,从小跟着爷爷验尸,但却一直没有找到人皮拨浪鼓上的人皮是如何取下的,听素问神医说到这画皮虫,木瑾就觉得这拨浪鼓的鼓面是否也是画皮虫留下的。” 素问点点头:“确实。” “说起来那鼓面的刺青,约莫是我身边的那个新来的小丫鬟。”木瑾说着。 “刺青?”素问坐直身子。 木瑾颔首:“赵妱只是画在人皮上,刺青应该不是她做的。” “画皮虫啃食留下的人皮可百年不朽,刺在上面的刺青更是会随着人皮百年不腐。”素问突然凑近木瑾,“小木槿知道这画皮虫留下的人皮最有价值的地方吗?” 木瑾还没开始想,素问就已经说出口:“这可是画宝藏地图的好图纸,百年不腐只是没有人能活过百年,指不定这人皮能留上千年,千年后那宝藏的所在依旧能被后人知道。” 木瑾:“哦。” “哦?”素问不解,“你就不心动?” “心动什么?宝藏?”木瑾有点好笑,“我所在的沧州叶家是皇商,就算出了晋国,也未必有家族会如我们这般富有,可以说叶家就是个宝藏,怎会稀罕那还不知是否存在的宝藏?” 正因为叶家就像是宝藏一样,才会被人忌惮觊觎,木瑾心里对宝藏是有些厌恶的。 “……”素问无奈道,“好,小木槿你说得很有道理。” “您想要宝藏?”木瑾疑惑地看向素问,“您活了这么多年,就凭您的医术,现在也算是个富商?” 财还是次要的,素问最厉害的应该是别人欠给他的人命。 “财乃身外之物,俺就是好奇。”素问随意道,“毕竟那宝藏俺都听说几百年了,也没见有人找出来。” “什么宝藏?”木瑾好奇道。 素问将手指竖在嘴唇前,小声道:“一命换命的宝藏,小木槿还是不要知道要好,好奇害死猫的。” 木瑾从来都是不多问的人,只是感慨道:“看来我见识还是太多短浅,一个传了百年的宝藏,我居然一点都没听说过。” 素问阴恻恻地在木瑾耳边说着:“知道的都死了。” 说罢,就继续去看六子的情况。 九福一直在注意着六子的情况,其他人都是下人,木瑾和素问的谈话也就两人知道。 木瑾看着素问的背影。 她本对宝藏无感,只是素问这样说,倒是激起她的好奇了。 “这治疗只是暂时的,每隔半年,这小子都要再泡上一次这黑汤药。”素问又继续往黑乎乎的汤药里加着药材,“他这次能意识不清地泡汤药,是将他经脉骨节全断的情况下,之后泡汤药要么人清醒着,要么就将经脉骨节再次斩断。” “每隔半年?”九福颤着声音,“那这辈子都要……” “清醒着除了浑身巨疼都也没啥了,多次斩断经脉骨节的话……算算能抗七八年,之后斩断就算是俺也接不上了。” “而且这药材一个比一个珍贵,寻常富商都要倾家荡产的那种,不过你们和小木槿熟识,可以让扶桑公子给你们付药材钱。” 素问说完拍拍手上的药材渣。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九福问道。 金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算没有木瑾她也能付得起,只是这每隔半年都要六子受一次折磨…… 当下的六子就是意识不清的状态,可就算是这样,每次将六子的头拽出粘稠的汤药时,六子脸上都是一副痛苦的表情。 而将六子捞出来的九福,手上沾着汤药,汤药渗进皮肤里,像是无数的针狠狠扎进去一样。 “哦,对了。”素问指着九福沾着汤药的手,“这汤药其实是几百种剧毒混合在一起,以毒攻毒,你抗毒算好,到现在都没事,不过再来几次就不行了。” “这小子初次还要泡个几次,直到他身上的人皮又长回肉上。” 第179章 幽冥花 “这次意识不清可以,明日泡药浴若还是意识不清就麻烦了。”素问神医说道,“这泡着泡着死了都不知道。” 九福:“……” “那这救活还不如不救活。”九福丧气道,“后半辈子要受这等折磨。” 木瑾赞同地点点头:“就算六子一开始心态平常,往后每半年都要泡药浴,心里迟早会崩溃的。” 木瑾和九福两人一个比一个泄气,素问噎了下,说道:“那要不现在就不治了?也省得浪费药材。” “那不行!”九福第一个出声道。 “那要带病不痛苦的,要都是你们二人的想法,干脆都别治了,也别活了,反正百年后都是要死的。”素问神医摊手。 木瑾和九福沉默不语。 “再说,俺话还没说完。”素问将双手揣着。 “传说这画皮虫的天地是一种叫做幽冥花的花瓣。只要有这幽冥花,那小子就有救了。不然,就只能每半年来泡药浴清身上的画皮虫。” 木瑾皱眉:“传说?” 九福疑惑:“我怎地没听过这幽冥花?” “对,是传说,口头相传,却无人见过。”素问收起脸上的笑,“就如这画皮虫一般,而画皮虫已出世,这幽冥花也不会不存在,也许是知情人都死了。” 九福抿了抿嘴:“那这幽冥花有或者没有都相差无几,无人知道,这还怎么找?” “素问神医不是知道吗?”木瑾看向素问神医,“我们要是找来这幽冥花,治疗六子剩下的就全是素问神医您的了。” 九福意识过来,附和木瑾的话。 如今面前就有个知道幽冥花的人,当然不能放过他。 素问嘴角弯起:“还是小木槿懂行。”他比九福六子还要需要这幽冥花,只是找了近十年都没有找到。 “这幽冥花据说生长在西楚,以尸体为养料,不能浇灌地水,只能以无根之水来浇灌。” 九福默默靠近木瑾,问道:“无根之水是什么?地水又是什么?” “地水就是河水湖水海水,无根之水就是雨水。”木瑾说道。 素问瞪了两人一眼,示意两人别打岔,九福连忙站直身子等着素问继续说。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小厮在烧柴煮药水的声音。 九福:“……?” “没了吗?”木瑾淡定问道。 “没了,能知道在西楚已经是只有俺才知道的情报。” “……”九福无语道,“幸好这西楚河水多土地少,不然我找到下辈子都不一定找到。” “是这个理。”素问看了看差不多的煮熟的六子,“你们在这儿待着也没用,还不如去找那给这小子下蛊的人,他能下手一下,就能下手两次三次,也许不光是冲着六子来的,你们身边的人也会陷入这样的蛊毒之中。” 木瑾和九福之前光顾着六子的伤势,此时才回过神来。 那给六子下蛊的人还没查出。 —— 刚走出叶家没多远,九福突然停下脚步:“你觉不觉得素问神医说那幽冥花的饲养方式很耳熟吗?” 木瑾点头:“之前在北江王府外的胡同里,我们在茶室时,听画曾与我们说起过一种用美人来做花肥滋养的花,那花当时听听画说,这种花就在西楚,而且也要无根之水浇灌才行。” “怪不得我刚刚越听越觉得熟悉,素问神医不是说知道这幽冥花的人都死了吗?”九福疑惑,“这听画一个丫鬟怎地知道的还不少?” “像这种事情都是百姓知道得多,但凡有点身份的,都会被人杀害……”木瑾说着,猛地一顿,“你说,六子被人下了蛊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 “不。”九福冷飕飕道,“就六子那脑子有些事就算该他知道,他也不会记在脑子里的,我觉得是下蛊的人觉得六子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但实际上六子根本不知道。” 九福这样一说,木瑾也觉得是这个理。 可怜这六子平白被人陷害。 回到大理寺,就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大理寺的人。 “那疑犯呢?”齐如垣看向刚回到大理寺的两人,“你们二人身为大理寺的评事,不查案子却私自出去,这就是你们大理寺的规矩吗?” 俗话说,打狗都要看主人。虽说这话有点自己骂自己,九福却是觉得这齐如垣作为刑部的人实在管不着他们大理寺的事。 “待在大理寺那凶犯是能自己蹦跶到俺……我们面前吗?”九福差点被素问神医的口音带进去。 齐如垣面色发沉地看着九福,随即将视线移到木瑾身上。 虽说木瑾此时身上穿着的是大理寺的官服,可保不准这齐如垣就认得木瑾不是这大理寺的人。 九福正打算挪步挡在木瑾面前,齐如垣的视线已经离开木瑾身上,继续问道:“那个疑犯呢?” “疑犯快死了,我们正在吊着他最后一口气。”九福问道,“侍郎大人找这疑犯做什么?这件案子又不关你们刑部的事。” “这件案子关不关刑部的事,与你们两个评事没有关系,我们刑部有权审问疑犯,现在去将疑犯带回来。”齐如垣就坐在大理寺公堂之上。 大有不将六子交出去就不离开大理寺的意思。 “您刑部人手可比我们大理寺得多,那您就自己去找。”九福转身就打算离开,“我们就不奉陪了。” 只是九福和木瑾还没有离开公堂,两边就有刑部的人伸出刀架在两人脖颈上。 九福皱眉。 刑部可没有身手这样迅速的人手,这是齐如垣的手下,他一人对上这些人都打不过,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木瑾。 “以下犯上,包庇疑犯。”齐如垣轻啄一口茶,“九福,你觉得你有几条命,敢跟本大人打马虎?” 话落,九福脖颈上的刀被拿开。 “限你一个时辰内将那疑犯带来。” 齐如垣这样说着,木瑾脖颈上的刀往细嫩的肌肤上更近一寸,只要木瑾稍微一动,那修长的脖颈上就能留下一抹红。 第179章 幽冥花 “这次意识不清可以,明日泡药浴若还是意识不清就麻烦了。”素问神医说道,“这泡着泡着死了都不知道。” 九福:“……” “那这救活还不如不救活。”九福丧气道,“后半辈子要受这等折磨。” 木瑾赞同地点点头:“就算六子一开始心态平常,往后每半年都要泡药浴,心里迟早会崩溃的。” 木瑾和九福两人一个比一个泄气,素问噎了下,说道:“那要不现在就不治了?也省得浪费药材。” “那不行!”九福第一个出声道。 “那要带病不痛苦的,要都是你们二人的想法,干脆都别治了,也别活了,反正百年后都是要死的。”素问神医摊手。 木瑾和九福沉默不语。 “再说,俺话还没说完。”素问将双手揣着。 “传说这画皮虫的天地是一种叫做幽冥花的花瓣。只要有这幽冥花,那小子就有救了。不然,就只能每半年来泡药浴清身上的画皮虫。” 木瑾皱眉:“传说?” 九福疑惑:“我怎地没听过这幽冥花?” “对,是传说,口头相传,却无人见过。”素问收起脸上的笑,“就如这画皮虫一般,而画皮虫已出世,这幽冥花也不会不存在,也许是知情人都死了。” 九福抿了抿嘴:“那这幽冥花有或者没有都相差无几,无人知道,这还怎么找?” “素问神医不是知道吗?”木瑾看向素问神医,“我们要是找来这幽冥花,治疗六子剩下的就全是素问神医您的了。” 九福意识过来,附和木瑾的话。 如今面前就有个知道幽冥花的人,当然不能放过他。 素问嘴角弯起:“还是小木槿懂行。”他比九福六子还要需要这幽冥花,只是找了近十年都没有找到。 “这幽冥花据说生长在西楚,以尸体为养料,不能浇灌地水,只能以无根之水来浇灌。” 九福默默靠近木瑾,问道:“无根之水是什么?地水又是什么?” “地水就是河水湖水海水,无根之水就是雨水。”木瑾说道。 素问瞪了两人一眼,示意两人别打岔,九福连忙站直身子等着素问继续说。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小厮在烧柴煮药水的声音。 九福:“……?” “没了吗?”木瑾淡定问道。 “没了,能知道在西楚已经是只有俺才知道的情报。” “……”九福无语道,“幸好这西楚河水多土地少,不然我找到下辈子都不一定找到。” “是这个理。”素问看了看差不多的煮熟的六子,“你们在这儿待着也没用,还不如去找那给这小子下蛊的人,他能下手一下,就能下手两次三次,也许不光是冲着六子来的,你们身边的人也会陷入这样的蛊毒之中。” 木瑾和九福之前光顾着六子的伤势,此时才回过神来。 那给六子下蛊的人还没查出。 —— 刚走出叶家没多远,九福突然停下脚步:“你觉不觉得素问神医说那幽冥花的饲养方式很耳熟吗?” 木瑾点头:“之前在北江王府外的胡同里,我们在茶室时,听画曾与我们说起过一种用美人来做花肥滋养的花,那花当时听听画说,这种花就在西楚,而且也要无根之水浇灌才行。” “怪不得我刚刚越听越觉得熟悉,素问神医不是说知道这幽冥花的人都死了吗?”九福疑惑,“这听画一个丫鬟怎地知道的还不少?” “像这种事情都是百姓知道得多,但凡有点身份的,都会被人杀害……”木瑾说着,猛地一顿,“你说,六子被人下了蛊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 “不。”九福冷飕飕道,“就六子那脑子有些事就算该他知道,他也不会记在脑子里的,我觉得是下蛊的人觉得六子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但实际上六子根本不知道。” 九福这样一说,木瑾也觉得是这个理。 可怜这六子平白被人陷害。 回到大理寺,就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大理寺的人。 “那疑犯呢?”齐如垣看向刚回到大理寺的两人,“你们二人身为大理寺的评事,不查案子却私自出去,这就是你们大理寺的规矩吗?” 俗话说,打狗都要看主人。虽说这话有点自己骂自己,九福却是觉得这齐如垣作为刑部的人实在管不着他们大理寺的事。 “待在大理寺那凶犯是能自己蹦跶到俺……我们面前吗?”九福差点被素问神医的口音带进去。 齐如垣面色发沉地看着九福,随即将视线移到木瑾身上。 虽说木瑾此时身上穿着的是大理寺的官服,可保不准这齐如垣就认得木瑾不是这大理寺的人。 九福正打算挪步挡在木瑾面前,齐如垣的视线已经离开木瑾身上,继续问道:“那个疑犯呢?” “疑犯快死了,我们正在吊着他最后一口气。”九福问道,“侍郎大人找这疑犯做什么?这件案子又不关你们刑部的事。” “这件案子关不关刑部的事,与你们两个评事没有关系,我们刑部有权审问疑犯,现在去将疑犯带回来。”齐如垣就坐在大理寺公堂之上。 大有不将六子交出去就不离开大理寺的意思。 “您刑部人手可比我们大理寺得多,那您就自己去找。”九福转身就打算离开,“我们就不奉陪了。” 只是九福和木瑾还没有离开公堂,两边就有刑部的人伸出刀架在两人脖颈上。 九福皱眉。 刑部可没有身手这样迅速的人手,这是齐如垣的手下,他一人对上这些人都打不过,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木瑾。 “以下犯上,包庇疑犯。”齐如垣轻啄一口茶,“九福,你觉得你有几条命,敢跟本大人打马虎?” 话落,九福脖颈上的刀被拿开。 “限你一个时辰内将那疑犯带来。” 齐如垣这样说着,木瑾脖颈上的刀往细嫩的肌肤上更近一寸,只要木瑾稍微一动,那修长的脖颈上就能留下一抹红。 第180章 尚书府 九福眉头紧皱。 素问神医在木瑾和他离开就提醒他们,六子中蛊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蛊毒出世,定会引起其他几国恐慌。 而素问给六子取蛊这件事更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不然就会被人知道素问的行踪,还会给叶扶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将六子带来,以齐如垣的本事肯定能查到这一切。 可让他看着木瑾被人挟持在大理寺将刀架在脖颈上,这怎么都做不到。 倒是木瑾,就算那刀锋距离她脖颈不如一指,她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惊慌,还淡定地看着九福。 希望九福能明白她心中想的。 ……只是希望,很明显九福还陷入两难之中。 木瑾:“……”这齐如垣就是个刑部侍郎,官职上比不上大理寺卿的叶扶桑,家世更不可能比的过叶扶桑这一个王爷。 再说,九福一直对她身边暗中跟着的暗卫不满,他这脑筋怎地就非得在她和六子之间选呢? 不过,九福没有纠结太久,六子不用带来,木瑾也不用被刀架在脖颈上。 在就九福还没有做出决定时,刑部的人来到齐如垣面前禀报。 ——刑部尚书出事了。 齐如垣沉着脸,瞪了九福和木瑾一眼,随后离开公堂。 “活该,让他来我们大理寺耀武扬威!”九福狠狠说道。 木瑾拉着九福连忙就往外去:“走,我们去看看,这刑部能来大理寺,我们应该也能去刑部,去看看这刑部尚书出了什么事。” 九福反应过来,反手拉着木瑾就往刑部去。 到了刑部门口,九福就打算拉着木瑾直接进去,却被木瑾反手拉停。 “我们也不慢,怎地这刑部门口没有一点动静?”木瑾问道,“是不是刑部尚书不是在衙门里出事的?” 面前的衙门大门紧闭,门口守着的衙役面上没有别的神色,直不时看向他们两人。 “大意了,怪不得走一半人就没啥气息了。” 随即,九福拉着木瑾掉头就走。 九福没有领着木瑾到刑部尚书的院门前,而是到了一面墙前。 “这儿是尚书府的后院。”九福说着,手环着木瑾的细腰,“前院不小,我们从正门到后院,就算出事那黄花菜都凉了。” 也不知是九福运气好还是霉运强,两人一翻过墙壁,就和正赶来尚书府后院的齐如垣撞了个面。 齐如垣看到两人翻墙,眉头皱起却没有搭理两人。 木瑾和九福的神色也从撞见齐如垣时的窘迫变得发沉。 ——这院子里充满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泛酸的腥臭。 齐如垣命人在院子里搜查。 “不是说方尚书出事了?怎地还不知道人咋了?”九福半讽刺半问道。 齐如垣依旧没有搭理九福,他得到的消息是方尚书在家中院子消失不见。 而此时,这一院子的血腥味表示人何止是不见了,约莫着命都没了。 木瑾很是佩服九福,来之前还被齐如垣手下拿刀架在脖子上,此时还能在齐如垣面前讽刺。 一行人来到方尚书院中的动静不小,尚书夫人和府上少爷小姐也都来这院子中。 “齐大人,这……”尚书夫人脸色不好地来到齐如垣面前。 这一院子的血腥味任谁脸色都不会正常。 齐如垣冷眼看了眼尚书夫人,如同九福一般,谁都没有搭理。 “夫人还是带着少爷小姐们离开这院子好。”木瑾开口。 这种程度的血腥味,若是方尚书受害,怕是人都没了。 就像齐如垣没有搭理尚书夫人一样,尚书夫人也没有搭理木瑾这一个小小的评事。 木瑾倒是无所谓,反正之后这一杆子人要是受到惊吓也与她无关。 “这人受伤可跟那畜生不一样,血淋淋的跟恶鬼似的,别说那娇滴滴的小姐们,就是这娇养的公子哥看了晚上都是要入梦魇的。” 九福可看不得木瑾受一丁点儿委屈,虽说木槿她自个儿不在意。 “当然,尚书夫人毕竟是刑部尚书的夫人,少爷小姐也都是刑部尚书的孩子,这啥都不怕也是正常的。” 尚书夫人虽看不起这些差役,但耐不住九福那一张嘴说个不停。 “你们都先回去。”尚书夫人看向站在院门口的一众公子小姐,她自个儿还站在原地没动。 九福将话给她堵完了,她如今再离开院子就是她不配刑部尚书的夫人。 不过这下,她可算是将木瑾和九福记在心里了。 这两人身上的墨绿翻领袍,还有腰上配的雁翎刀,一看就知道是大理寺的人。 刑部和大理寺之间的恩恩怨怨,作为刑部尚书的夫人,她知道得一清二楚,看向两人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木瑾和九福干脆装作没看见,顺便还帮着在院子里查找方尚书的人影。 “这方尚书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这婆娘还顾得上嫌弃咱们。”九福撇撇嘴。 “那她一会儿要是被吓晕过去,你可不准去扶她。”木瑾说道。 她同样最厌恶那样嫌弃的眼神。 “我还是傻的不成?还去扶她?”九福打了个哆嗦。 两人的交谈一字不落地落在齐如垣耳中,他看着这二人,觉得还不如他们刑部的人靠谱。 刑部的人手将整个院子找了个遍,而那股血腥味夹杂着酸臭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依旧站在院子里的尚书夫人脸色都不好了。 木瑾环视整个院子。 这个院子应该是方尚书所在的院子,院中有鱼塘,鱼塘内有假山,假山上更是放置着雕刻复杂的置物。 “你就算是将眼睛挖出来放在那假山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方夫人不屑道。 木瑾从假山上收回视线,转身看向方夫人。 这有山有水,有木有花。 这院子的树木和花儿就在方夫人所站的身后。大抵是方夫人觉得站在花丛中,能掩去一些院中的血腥味。 “你这贱民这样看着本夫人作甚?”方夫人不满木瑾的目光。 这小小的大理寺评事却长了张不俗的面容,就算那脸上麻子不少,也挡不住他身上的那股气质。 第180章 尚书府 九福眉头紧皱。 素问神医在木瑾和他离开就提醒他们,六子中蛊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蛊毒出世,定会引起其他几国恐慌。 而素问给六子取蛊这件事更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不然就会被人知道素问的行踪,还会给叶扶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将六子带来,以齐如垣的本事肯定能查到这一切。 可让他看着木瑾被人挟持在大理寺将刀架在脖颈上,这怎么都做不到。 倒是木瑾,就算那刀锋距离她脖颈不如一指,她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惊慌,还淡定地看着九福。 希望九福能明白她心中想的。 ……只是希望,很明显九福还陷入两难之中。 木瑾:“……”这齐如垣就是个刑部侍郎,官职上比不上大理寺卿的叶扶桑,家世更不可能比的过叶扶桑这一个王爷。 再说,九福一直对她身边暗中跟着的暗卫不满,他这脑筋怎地就非得在她和六子之间选呢? 不过,九福没有纠结太久,六子不用带来,木瑾也不用被刀架在脖颈上。 在就九福还没有做出决定时,刑部的人来到齐如垣面前禀报。 ——刑部尚书出事了。 齐如垣沉着脸,瞪了九福和木瑾一眼,随后离开公堂。 “活该,让他来我们大理寺耀武扬威!”九福狠狠说道。 木瑾拉着九福连忙就往外去:“走,我们去看看,这刑部能来大理寺,我们应该也能去刑部,去看看这刑部尚书出了什么事。” 九福反应过来,反手拉着木瑾就往刑部去。 到了刑部门口,九福就打算拉着木瑾直接进去,却被木瑾反手拉停。 “我们也不慢,怎地这刑部门口没有一点动静?”木瑾问道,“是不是刑部尚书不是在衙门里出事的?” 面前的衙门大门紧闭,门口守着的衙役面上没有别的神色,直不时看向他们两人。 “大意了,怪不得走一半人就没啥气息了。” 随即,九福拉着木瑾掉头就走。 九福没有领着木瑾到刑部尚书的院门前,而是到了一面墙前。 “这儿是尚书府的后院。”九福说着,手环着木瑾的细腰,“前院不小,我们从正门到后院,就算出事那黄花菜都凉了。” 也不知是九福运气好还是霉运强,两人一翻过墙壁,就和正赶来尚书府后院的齐如垣撞了个面。 齐如垣看到两人翻墙,眉头皱起却没有搭理两人。 木瑾和九福的神色也从撞见齐如垣时的窘迫变得发沉。 ——这院子里充满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泛酸的腥臭。 齐如垣命人在院子里搜查。 “不是说方尚书出事了?怎地还不知道人咋了?”九福半讽刺半问道。 齐如垣依旧没有搭理九福,他得到的消息是方尚书在家中院子消失不见。 而此时,这一院子的血腥味表示人何止是不见了,约莫着命都没了。 木瑾很是佩服九福,来之前还被齐如垣手下拿刀架在脖子上,此时还能在齐如垣面前讽刺。 一行人来到方尚书院中的动静不小,尚书夫人和府上少爷小姐也都来这院子中。 “齐大人,这……”尚书夫人脸色不好地来到齐如垣面前。 这一院子的血腥味任谁脸色都不会正常。 齐如垣冷眼看了眼尚书夫人,如同九福一般,谁都没有搭理。 “夫人还是带着少爷小姐们离开这院子好。”木瑾开口。 这种程度的血腥味,若是方尚书受害,怕是人都没了。 就像齐如垣没有搭理尚书夫人一样,尚书夫人也没有搭理木瑾这一个小小的评事。 木瑾倒是无所谓,反正之后这一杆子人要是受到惊吓也与她无关。 “这人受伤可跟那畜生不一样,血淋淋的跟恶鬼似的,别说那娇滴滴的小姐们,就是这娇养的公子哥看了晚上都是要入梦魇的。” 九福可看不得木瑾受一丁点儿委屈,虽说木槿她自个儿不在意。 “当然,尚书夫人毕竟是刑部尚书的夫人,少爷小姐也都是刑部尚书的孩子,这啥都不怕也是正常的。” 尚书夫人虽看不起这些差役,但耐不住九福那一张嘴说个不停。 “你们都先回去。”尚书夫人看向站在院门口的一众公子小姐,她自个儿还站在原地没动。 九福将话给她堵完了,她如今再离开院子就是她不配刑部尚书的夫人。 不过这下,她可算是将木瑾和九福记在心里了。 这两人身上的墨绿翻领袍,还有腰上配的雁翎刀,一看就知道是大理寺的人。 刑部和大理寺之间的恩恩怨怨,作为刑部尚书的夫人,她知道得一清二楚,看向两人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木瑾和九福干脆装作没看见,顺便还帮着在院子里查找方尚书的人影。 “这方尚书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这婆娘还顾得上嫌弃咱们。”九福撇撇嘴。 “那她一会儿要是被吓晕过去,你可不准去扶她。”木瑾说道。 她同样最厌恶那样嫌弃的眼神。 “我还是傻的不成?还去扶她?”九福打了个哆嗦。 两人的交谈一字不落地落在齐如垣耳中,他看着这二人,觉得还不如他们刑部的人靠谱。 刑部的人手将整个院子找了个遍,而那股血腥味夹杂着酸臭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依旧站在院子里的尚书夫人脸色都不好了。 木瑾环视整个院子。 这个院子应该是方尚书所在的院子,院中有鱼塘,鱼塘内有假山,假山上更是放置着雕刻复杂的置物。 “你就算是将眼睛挖出来放在那假山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方夫人不屑道。 木瑾从假山上收回视线,转身看向方夫人。 这有山有水,有木有花。 这院子的树木和花儿就在方夫人所站的身后。大抵是方夫人觉得站在花丛中,能掩去一些院中的血腥味。 “你这贱民这样看着本夫人作甚?”方夫人不满木瑾的目光。 这小小的大理寺评事却长了张不俗的面容,就算那脸上麻子不少,也挡不住他身上的那股气质。 第181章 破肚 那股淡雅的气质,正是阴阳怪气的方夫人最看不惯的。 说了一句还不够,方夫人咬牙还想继续训斥木瑾时,被齐如垣一声阻止。 “都闭嘴。”齐如垣皱眉。 他从进到这个院子时就隐约听见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结果院子里的人不停说话,一个接着一个,还在他面前拌嘴,导致他进到这院子都一盏茶的功夫了,还没听清那声音是什么。 齐如垣这一声闭嘴,让院子里的人连口气都不敢喘。 一瞬间,九福也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是咀嚼的声音。”九福颤着声音,在木瑾耳旁小声说道。 木瑾脸色一紧,犹豫地问着:“人吃人?” 最近碰上的案子一件比一件血腥,木瑾总觉得她的想法不往血腥一点想都觉得轻视了这些案子。 “不是,应该是猫猫狗狗吃东西的声音。”九福说道,“不过,咱们不是在这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见有猫狗。” 齐如垣问向方夫人:“这院子里养的有猫?” “没有,那猫是本夫人养的,只不过大人闲闷时会让人带到这院子里逗玩。”方夫人说着。 “夫人,说来那猫今早的确被下人带到大人这儿了。”方夫人身后的嬷嬷说道。 “那这猫既然还在院子里,大人一定也在。”方夫人神情放松道,“你去将汤圆喜欢那狗尾巴草带来,看能不能将汤圆引出来。” 丫鬟得令,忙回到方夫人的院子里将狗尾巴草带来。 刚将狗尾巴草放在方夫人手里,一个红白相间的物件从方夫人头上跳下来,落在方夫人怀里,直直往方夫人手里的狗尾草上抓去。 方夫人完全愣神,直到看清怀中汤圆的模样时,尖叫一声,身子往后躺去,好在身边的嬷嬷眼疾手快扶着方夫人。 “还不快将夫人怀里的畜生带出去打死!”嬷嬷厉声训斥身后面色惊恐的丫鬟和小厮们。 小厮颤着身子掂起汤圆的后勃颈。刚一触碰就猛地缩回手,汤圆也因疼痛再次扑到方夫人怀里。 齐如垣挥手,一名刑部差役上前,伸出手里的佩刀放在汤圆的肚子下面,甩手一挑,汤圆狠狠摔在地上。 已经是咽气了。 木瑾叹气。 能给这猫个痛快,也不至于让它再受罪。 猫应该是白猫,所以才得名“汤圆”,只是从树上掉下来却不是像汤圆一样的猫。 身上的皮毛不知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露出渗着血丝的皮肉,仅留的皮毛上沾着肉沫。 汤圆摔在地上张开的猫嘴里,牙缝里也塞着肉沫。 木瑾拿出一个帕子盖在猫身上,随即抬头看向头顶茂密的树木。 翠绿的树叶枝繁叶茂,抬头看去,片片绿叶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穿过枝干树叶,能看到树上挂着的一具尸体。 尸体身上的绸罗锦缎上满是猫的抓痕,血顺着破碎的布料滴在树叶上。 几人抬头看着,尸体突然晃了晃,心中暗道不好,九福拉着木瑾就往后退。 齐如垣也及时后退几步,唯有昏迷在嬷嬷怀里正转醒的方夫人还在树下。 小厮丫鬟见其他人后退也跟着后退,嬷嬷想要拉着方夫人往后,奈何却慢了一步。 一具看不出人样的尸体就这么砸在方夫人腿上,血滴碎肉溅了她一脸。 刚睁开眼的方夫人连眼睛都没闭上,就这样意识不清了,还不知道人被吓死没。 木瑾和九福对视一眼,连忙来到尸体旁边查看尸体。 这就是方尚书的尸体,面上虽有猫爪痕迹,但还认得清是谁,就是这身体已经看不出五脏六腑了。 从胸膛口到腰带处,被人划开一条口子,口子往两边扒开,露出里面的胃,胃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里面的酸水和未消化完的吃食一同散发着恶心的味道。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尸体上猫啃食后的痕迹。 原本还算是平滑的口子上,断续地出现被啃食的痕迹,原本看着不像是被人划开的肝脾被叼出来。 尤其是肝,已经被啃食得只剩下一角。 九福瞥了那辈木瑾用帕子盖着的猫:“就算不被摔死,怕是也要被撑死。” “食人肉的畜生不能留。”将猫摔在地上的齐如垣手下化雨冷冰冰说道。 九福撇撇嘴:“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狗。” 这化雨与齐如垣一般,都是一副冷面人的模样。 化雨手上还沾着猫毛的刀柄瞬间出现在九福脖颈上,九福这次可不怕,用雁翎刀抵着,一副毫不示弱的模样。 木瑾拉拉九福。 这方尚书的尸体肯定会由刑部去查,现在再不看尸体异样,之后以刑部的性子,约莫连让他们进到刑部都是难的。 九福和化雨同时收手,一同凑到方尚书尸体旁,见齐如垣没有示意拦着,化雨也没管这两个“闲人”。 “看出什么来没?”齐如垣突然问道。也不知问得是谁。 “刀很锋利。”九福说。 “轻功上乘。”化雨往上看了这棵挂着尸体的树。 “你呢?”齐如垣视线落在木瑾脸上,“凑这么近,被告诉本大人说你什么都没看出来。” 木瑾沉吟片刻说道:“刀未必很锋利,轻功未必上乘。” 她这一句话将九福和化雨的推断全打翻,九福倒还好,他自觉观察力不如木瑾,化雨却是面色不好。 “轻功不好,能将尸体平稳地放在这棵树的高处?” 第181章 破肚 那股淡雅的气质,正是阴阳怪气的方夫人最看不惯的。 说了一句还不够,方夫人咬牙还想继续训斥木瑾时,被齐如垣一声阻止。 “都闭嘴。”齐如垣皱眉。 他从进到这个院子时就隐约听见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结果院子里的人不停说话,一个接着一个,还在他面前拌嘴,导致他进到这院子都一盏茶的功夫了,还没听清那声音是什么。 齐如垣这一声闭嘴,让院子里的人连口气都不敢喘。 一瞬间,九福也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是咀嚼的声音。”九福颤着声音,在木瑾耳旁小声说道。 木瑾脸色一紧,犹豫地问着:“人吃人?” 最近碰上的案子一件比一件血腥,木瑾总觉得她的想法不往血腥一点想都觉得轻视了这些案子。 “不是,应该是猫猫狗狗吃东西的声音。”九福说道,“不过,咱们不是在这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见有猫狗。” 齐如垣问向方夫人:“这院子里养的有猫?” “没有,那猫是本夫人养的,只不过大人闲闷时会让人带到这院子里逗玩。”方夫人说着。 “夫人,说来那猫今早的确被下人带到大人这儿了。”方夫人身后的嬷嬷说道。 “那这猫既然还在院子里,大人一定也在。”方夫人神情放松道,“你去将汤圆喜欢那狗尾巴草带来,看能不能将汤圆引出来。” 丫鬟得令,忙回到方夫人的院子里将狗尾巴草带来。 刚将狗尾巴草放在方夫人手里,一个红白相间的物件从方夫人头上跳下来,落在方夫人怀里,直直往方夫人手里的狗尾草上抓去。 方夫人完全愣神,直到看清怀中汤圆的模样时,尖叫一声,身子往后躺去,好在身边的嬷嬷眼疾手快扶着方夫人。 “还不快将夫人怀里的畜生带出去打死!”嬷嬷厉声训斥身后面色惊恐的丫鬟和小厮们。 小厮颤着身子掂起汤圆的后勃颈。刚一触碰就猛地缩回手,汤圆也因疼痛再次扑到方夫人怀里。 齐如垣挥手,一名刑部差役上前,伸出手里的佩刀放在汤圆的肚子下面,甩手一挑,汤圆狠狠摔在地上。 已经是咽气了。 木瑾叹气。 能给这猫个痛快,也不至于让它再受罪。 猫应该是白猫,所以才得名“汤圆”,只是从树上掉下来却不是像汤圆一样的猫。 身上的皮毛不知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露出渗着血丝的皮肉,仅留的皮毛上沾着肉沫。 汤圆摔在地上张开的猫嘴里,牙缝里也塞着肉沫。 木瑾拿出一个帕子盖在猫身上,随即抬头看向头顶茂密的树木。 翠绿的树叶枝繁叶茂,抬头看去,片片绿叶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穿过枝干树叶,能看到树上挂着的一具尸体。 尸体身上的绸罗锦缎上满是猫的抓痕,血顺着破碎的布料滴在树叶上。 几人抬头看着,尸体突然晃了晃,心中暗道不好,九福拉着木瑾就往后退。 齐如垣也及时后退几步,唯有昏迷在嬷嬷怀里正转醒的方夫人还在树下。 小厮丫鬟见其他人后退也跟着后退,嬷嬷想要拉着方夫人往后,奈何却慢了一步。 一具看不出人样的尸体就这么砸在方夫人腿上,血滴碎肉溅了她一脸。 刚睁开眼的方夫人连眼睛都没闭上,就这样意识不清了,还不知道人被吓死没。 木瑾和九福对视一眼,连忙来到尸体旁边查看尸体。 这就是方尚书的尸体,面上虽有猫爪痕迹,但还认得清是谁,就是这身体已经看不出五脏六腑了。 从胸膛口到腰带处,被人划开一条口子,口子往两边扒开,露出里面的胃,胃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里面的酸水和未消化完的吃食一同散发着恶心的味道。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尸体上猫啃食后的痕迹。 原本还算是平滑的口子上,断续地出现被啃食的痕迹,原本看着不像是被人划开的肝脾被叼出来。 尤其是肝,已经被啃食得只剩下一角。 九福瞥了那辈木瑾用帕子盖着的猫:“就算不被摔死,怕是也要被撑死。” “食人肉的畜生不能留。”将猫摔在地上的齐如垣手下化雨冷冰冰说道。 九福撇撇嘴:“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狗。” 这化雨与齐如垣一般,都是一副冷面人的模样。 化雨手上还沾着猫毛的刀柄瞬间出现在九福脖颈上,九福这次可不怕,用雁翎刀抵着,一副毫不示弱的模样。 木瑾拉拉九福。 这方尚书的尸体肯定会由刑部去查,现在再不看尸体异样,之后以刑部的性子,约莫连让他们进到刑部都是难的。 九福和化雨同时收手,一同凑到方尚书尸体旁,见齐如垣没有示意拦着,化雨也没管这两个“闲人”。 “看出什么来没?”齐如垣突然问道。也不知问得是谁。 “刀很锋利。”九福说。 “轻功上乘。”化雨往上看了这棵挂着尸体的树。 “你呢?”齐如垣视线落在木瑾脸上,“凑这么近,被告诉本大人说你什么都没看出来。” 木瑾沉吟片刻说道:“刀未必很锋利,轻功未必上乘。” 她这一句话将九福和化雨的推断全打翻,九福倒还好,他自觉观察力不如木瑾,化雨却是面色不好。 “轻功不好,能将尸体平稳地放在这棵树的高处?” 第182章 眼中针 木瑾眨眨眼:“不知道。” 化雨:“……” “这杀害方尚书的凶手是不是跟杀害我们寺卿大人的凶手是一个?”九福说道,“你瞅着穿肠破肚的,正好凑一对了。” 不怪九福会将这两起案子联系在一处,近来这般凶残的案子也就这两宗。 “太过盲目。”齐如垣说道。 这两宗案子还没查,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只会让他们先入为主,查错方向。 九福本来就是随口一猜,就被齐如垣这样直接地说回来,面子上总觉得挂不住。 “这两宗案子肯定有联系,不信就走着瞧!”九福哼了声。 齐如垣冷冷的视线落在九福身上:“案子还没查就断定这两宗案子有关,莫非……你就是凶手?” “之前我们在秦寺卿府上抓到的疑犯名叫六子,和这九福是一道的。”化雨及时补充道。 九福这下没将面子赢回来还差点将六子牵扯进去,现下只能求助地看向木瑾。 回头一看,就见木瑾还蹲在方尚书的尸体旁边,手中拿着雁翎刀将方尚书埋在地上的脸抵正。 “我也觉得这两宗案子之间有所关联。”木瑾看着血肉模糊沾着土的脸。 九福正高兴木瑾替他说话,旁边齐如垣走到木瑾身边,手中的刀架在木瑾脖子上。 “说出让本大人信服的理由,不然。”齐如垣瞥着九福,“和他一并押住大牢。” 九福如今是真的想要给他自己两巴掌。 这下可好,他就口头上争强好胜了些,不光将六子牵扯进来,还连累了木瑾。 “齐大人觉不觉得方大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方尚书被木瑾侧过来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圆大,上面还有着猫爪的痕迹,却也不见他的眼睛有闭合的样子。 这一副模样,和秦寺卿死时的面容竟一模一样。 木瑾心中暗想着:还有可怜的裴安宁,听少卿说,只要裴安宁睁着眼就是这副圆瞪的样子。 “人在死前若是看见惊恐的东西,死后就是这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这又何与秦寺卿的案子联系在一起?”齐如垣面色冷淡道。 “秦寺卿死前就是这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木瑾说道。 齐如垣冷笑一声,连身后的化雨都冷哼。 “死去的尸体里,十具有九具都是这副模样,难道说普天下都是这一个凶手杀害的?”齐如垣冷嗤。 “难道那些尸体的瞳仁里也有这样的细小的伤口吗?”木瑾指着方尚书的右眼。 化雨当即翻看方尚书右眼瞳仁,连九福都凑到跟前。 他都不知道连秦寺卿的瞳仁里居然有这种伤口。 伤口正如木瑾所说的很是细小,犹如针孔大小,就在瞳仁里。 齐如垣看到这细小的伤口时顿了一下,拿刀柄将方尚书的脸挪动几下,就见那细小的伤口里闪出一片反光。 “那是什么?”九福问道。 几人都没有将方尚书眼睛里的东西拿出来。 “应该也是针头。”木瑾说道,“大理寺的仵作在秦寺卿的眼睛里,拿出了半截绣花针的针头。” “那既然是这样,干脆将尸体移去大理寺,我们到时候一并查了,也不劳烦你们刑部了。”九福说道。 化雨瞥道:“怎不是将秦寺卿和尚书大人的尸体移去刑部?那样同样不劳烦你们大理寺。” 九福嘚瑟一笑:“就凭俺们大理寺现在的寺卿是王爷。” 如今晋国的王爷都是有官职在身,哪个都比刑部尚书的官职高,就算有人暂代刑部尚书也不会比叶扶桑的地位高。 化雨极为嫌弃九福这幅嘚瑟的模样,干脆不与他争辩。 九福本来就是说说,恶心一下这刑部的人,倒是没想到齐如垣就真的要把方尚书的尸体移去大理寺。 见九福愣着的样子,齐如垣已经吩咐将方尚书送去大理寺:“莫吃惊,这还是听你所言,甚是有道理。” 九福胳膊肘顶顶木瑾腰肢:“他怎地这般好了?” 木瑾有些痒,躲开说道:“这样刑部的人就能随意进出大理寺了。” 闻言,九福懊恼地锤了下手。 方尚书的尸体抬去大理寺后,木瑾和九福还留在尚书府院子里查看。 九福此时正在树上,一手扶着树干,看着面前横七竖八的树干上的血迹。 “有发现什么没有?”木瑾在树下仰头看着。 树上不光有九福,还有化雨,两人之间莫名就有了一股子竞争的感觉,势要比对方先破案。 “那猫是不是发疯了?”九福左右看看,“这树干上的抓痕可不少。” 木瑾看不到树干上的情形,心里有些耐不住,便说道:“你能将我带上去看看吗?” 她记得来方尚书家里就是九福抱着她翻墙过来的。 九福倒是没意见,直接从树上跳下来,还像之前一样揽着木瑾的腰肢,再起身上树。 看着近在咫尺的木瑾,化雨眉头紧皱。 木瑾本就感知敏锐,化雨的视线又没有克制,她只好抬头好奇道:“怎地了?” 化雨还是皱着眉头,摇摇头说道:“无事。” 可脸上那副神情却并不像是无事的意思,木瑾只好尽力忽略化雨的视线。 可九福却忍不了:“看什么看?没见过人?” 化雨冷眼将视线转到九福身上,终于不再看着木瑾。 “大理寺评事上个树都不会?” 木瑾正在树上左右看着,冷不丁就听化雨问道。 “大理寺评事就非得会上树吗?”九福不乐意道。 木瑾莞尔一笑:“我聪慧,破格进入大理寺。” 化雨:“……”真够谦虚的。 “不止一只猫在这树上。”木瑾拿起至少三种色的猫毛。 而方夫人的汤圆是全身通白的猫。 齐如垣闭气静听,确定院中没有动静后,命差役前去找其他猫。 猫身上沾着血迹,猫毛被胃液腐蚀,当是很容易就找到。 差役也很快找到了一群野猫,浑身沾着血围在一处,正在咬食着一个东西。 差役扒开这群野猫,就见野猫围在中间的是一颗心脏,心脏上密密麻麻被咬食的痕迹。 “呦?居然将心给猫叼走了。”九福挑眉,“莫非这人心是最好吃的地方,不然怎地这些猫放着方尚书那庞大的尸体不吃,争抢吃这心?” “血多,有吃的有喝的。”化雨面色平静地说道。 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正说着吃人心的事,院门口一位正要进来的姑娘停下脚步,手上拿着帕子,捂着嘴。 看似是听到他们几人的谈话引起不适。 “方三小姐。”木瑾和九福正好奇这人是谁,就听化雨喊道,眼睛却是看向齐如垣。 木瑾也发现,这方三小姐还未从院外进来,眼睛就一直落在齐如垣身上。 “她父亲都死了,还有心思发春?”九福撇嘴说道。 语调不大不小,正好让方三小姐能听到的程度。 方三小姐脸色瞬间发白,不可置信地看向九福:“你说家父,家父死了?” 方玉柔踉跄了两下,脸上划过两行泪水,想要跑进院子再问一次,却看到地上的血迹,还有已经被风吹开帕子下的白猫。 往日里活生生的白猫此时死相可怖,方玉柔低声尖叫一声,忙后退。 “方三小姐往日里并不在尚书府。”化雨解释道。 木瑾虽好奇这方三小姐为何不住在尚书府内,却肯定这方三小姐此时回府定是得知齐如垣来到了府上。 “送方三小姐回院子。”齐如垣沉声道。 木瑾抬眼悄悄看着齐如垣的神色,心里为这方三小姐可惜。 方三小姐人长相不错,行为举止也不急不躁,可这齐如垣脸上却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只有被人闯进凶案现场的不悦。 等将失了魂的方玉柔送出院子后,齐如垣命人将院门关上。 “这门在我们来时是从外面上了锁的。”齐如垣说道。 “那凶手就是从这院门离开的?”九福疑惑道。 “你觉得不是?”木瑾问向九福。 九福指着他们翻进来的墙头:“那墙头上有脚印,赤脚印,这毕竟是尚书府,总不能平日里咱们都是翻墙进来的?” “这就稀奇了。”齐如垣笑道。 不多时,尚书府又来了不少人,圣上也知道方尚书出了事。 木瑾和九福见来人越来越多,便先行回到大理寺等风铃验完尸。 大理寺殓房内。 “方尚书瞳仁中的不是针头,而是针尖。”风铃拿着寺役记录的尸格重新记录着,“绣花针是在二人死之前刺入瞳仁中的,随后和秦寺卿一样,是被活生生用利器划破肚子流血过多致死,方尚书在死前刚吃过熏鱼干,还吃了不少,破肚后,胃里的熏鱼干更有腥气,这才引来野猫咬食的。” “方尚书在被野猫咬食前还没咽气。”风铃最后说道。 九福闻言身子不自觉抖了下:“看来这凶犯和寺卿大人还有方尚书有仇,又是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 “这死得一个比一个惨,可比我之前待得衙门查的案子里死的人惨多了。”九福一言难尽道。 “秦寺卿和方尚书之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渊源吗?”木瑾问道,“这两人能有共同的仇人?” 第182章 眼中针 木瑾眨眨眼:“不知道。” 化雨:“……” “这杀害方尚书的凶手是不是跟杀害我们寺卿大人的凶手是一个?”九福说道,“你瞅着穿肠破肚的,正好凑一对了。” 不怪九福会将这两起案子联系在一处,近来这般凶残的案子也就这两宗。 “太过盲目。”齐如垣说道。 这两宗案子还没查,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只会让他们先入为主,查错方向。 九福本来就是随口一猜,就被齐如垣这样直接地说回来,面子上总觉得挂不住。 “这两宗案子肯定有联系,不信就走着瞧!”九福哼了声。 齐如垣冷冷的视线落在九福身上:“案子还没查就断定这两宗案子有关,莫非……你就是凶手?” “之前我们在秦寺卿府上抓到的疑犯名叫六子,和这九福是一道的。”化雨及时补充道。 九福这下没将面子赢回来还差点将六子牵扯进去,现下只能求助地看向木瑾。 回头一看,就见木瑾还蹲在方尚书的尸体旁边,手中拿着雁翎刀将方尚书埋在地上的脸抵正。 “我也觉得这两宗案子之间有所关联。”木瑾看着血肉模糊沾着土的脸。 九福正高兴木瑾替他说话,旁边齐如垣走到木瑾身边,手中的刀架在木瑾脖子上。 “说出让本大人信服的理由,不然。”齐如垣瞥着九福,“和他一并押住大牢。” 九福如今是真的想要给他自己两巴掌。 这下可好,他就口头上争强好胜了些,不光将六子牵扯进来,还连累了木瑾。 “齐大人觉不觉得方大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方尚书被木瑾侧过来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圆大,上面还有着猫爪的痕迹,却也不见他的眼睛有闭合的样子。 这一副模样,和秦寺卿死时的面容竟一模一样。 木瑾心中暗想着:还有可怜的裴安宁,听少卿说,只要裴安宁睁着眼就是这副圆瞪的样子。 “人在死前若是看见惊恐的东西,死后就是这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这又何与秦寺卿的案子联系在一起?”齐如垣面色冷淡道。 “秦寺卿死前就是这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木瑾说道。 齐如垣冷笑一声,连身后的化雨都冷哼。 “死去的尸体里,十具有九具都是这副模样,难道说普天下都是这一个凶手杀害的?”齐如垣冷嗤。 “难道那些尸体的瞳仁里也有这样的细小的伤口吗?”木瑾指着方尚书的右眼。 化雨当即翻看方尚书右眼瞳仁,连九福都凑到跟前。 他都不知道连秦寺卿的瞳仁里居然有这种伤口。 伤口正如木瑾所说的很是细小,犹如针孔大小,就在瞳仁里。 齐如垣看到这细小的伤口时顿了一下,拿刀柄将方尚书的脸挪动几下,就见那细小的伤口里闪出一片反光。 “那是什么?”九福问道。 几人都没有将方尚书眼睛里的东西拿出来。 “应该也是针头。”木瑾说道,“大理寺的仵作在秦寺卿的眼睛里,拿出了半截绣花针的针头。” “那既然是这样,干脆将尸体移去大理寺,我们到时候一并查了,也不劳烦你们刑部了。”九福说道。 化雨瞥道:“怎不是将秦寺卿和尚书大人的尸体移去刑部?那样同样不劳烦你们大理寺。” 九福嘚瑟一笑:“就凭俺们大理寺现在的寺卿是王爷。” 如今晋国的王爷都是有官职在身,哪个都比刑部尚书的官职高,就算有人暂代刑部尚书也不会比叶扶桑的地位高。 化雨极为嫌弃九福这幅嘚瑟的模样,干脆不与他争辩。 九福本来就是说说,恶心一下这刑部的人,倒是没想到齐如垣就真的要把方尚书的尸体移去大理寺。 见九福愣着的样子,齐如垣已经吩咐将方尚书送去大理寺:“莫吃惊,这还是听你所言,甚是有道理。” 九福胳膊肘顶顶木瑾腰肢:“他怎地这般好了?” 木瑾有些痒,躲开说道:“这样刑部的人就能随意进出大理寺了。” 闻言,九福懊恼地锤了下手。 方尚书的尸体抬去大理寺后,木瑾和九福还留在尚书府院子里查看。 九福此时正在树上,一手扶着树干,看着面前横七竖八的树干上的血迹。 “有发现什么没有?”木瑾在树下仰头看着。 树上不光有九福,还有化雨,两人之间莫名就有了一股子竞争的感觉,势要比对方先破案。 “那猫是不是发疯了?”九福左右看看,“这树干上的抓痕可不少。” 木瑾看不到树干上的情形,心里有些耐不住,便说道:“你能将我带上去看看吗?” 她记得来方尚书家里就是九福抱着她翻墙过来的。 九福倒是没意见,直接从树上跳下来,还像之前一样揽着木瑾的腰肢,再起身上树。 看着近在咫尺的木瑾,化雨眉头紧皱。 木瑾本就感知敏锐,化雨的视线又没有克制,她只好抬头好奇道:“怎地了?” 化雨还是皱着眉头,摇摇头说道:“无事。” 可脸上那副神情却并不像是无事的意思,木瑾只好尽力忽略化雨的视线。 可九福却忍不了:“看什么看?没见过人?” 化雨冷眼将视线转到九福身上,终于不再看着木瑾。 “大理寺评事上个树都不会?” 木瑾正在树上左右看着,冷不丁就听化雨问道。 “大理寺评事就非得会上树吗?”九福不乐意道。 木瑾莞尔一笑:“我聪慧,破格进入大理寺。” 化雨:“……”真够谦虚的。 “不止一只猫在这树上。”木瑾拿起至少三种色的猫毛。 而方夫人的汤圆是全身通白的猫。 齐如垣闭气静听,确定院中没有动静后,命差役前去找其他猫。 猫身上沾着血迹,猫毛被胃液腐蚀,当是很容易就找到。 差役也很快找到了一群野猫,浑身沾着血围在一处,正在咬食着一个东西。 差役扒开这群野猫,就见野猫围在中间的是一颗心脏,心脏上密密麻麻被咬食的痕迹。 “呦?居然将心给猫叼走了。”九福挑眉,“莫非这人心是最好吃的地方,不然怎地这些猫放着方尚书那庞大的尸体不吃,争抢吃这心?” “血多,有吃的有喝的。”化雨面色平静地说道。 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正说着吃人心的事,院门口一位正要进来的姑娘停下脚步,手上拿着帕子,捂着嘴。 看似是听到他们几人的谈话引起不适。 “方三小姐。”木瑾和九福正好奇这人是谁,就听化雨喊道,眼睛却是看向齐如垣。 木瑾也发现,这方三小姐还未从院外进来,眼睛就一直落在齐如垣身上。 “她父亲都死了,还有心思发春?”九福撇嘴说道。 语调不大不小,正好让方三小姐能听到的程度。 方三小姐脸色瞬间发白,不可置信地看向九福:“你说家父,家父死了?” 方玉柔踉跄了两下,脸上划过两行泪水,想要跑进院子再问一次,却看到地上的血迹,还有已经被风吹开帕子下的白猫。 往日里活生生的白猫此时死相可怖,方玉柔低声尖叫一声,忙后退。 “方三小姐往日里并不在尚书府。”化雨解释道。 木瑾虽好奇这方三小姐为何不住在尚书府内,却肯定这方三小姐此时回府定是得知齐如垣来到了府上。 “送方三小姐回院子。”齐如垣沉声道。 木瑾抬眼悄悄看着齐如垣的神色,心里为这方三小姐可惜。 方三小姐人长相不错,行为举止也不急不躁,可这齐如垣脸上却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只有被人闯进凶案现场的不悦。 等将失了魂的方玉柔送出院子后,齐如垣命人将院门关上。 “这门在我们来时是从外面上了锁的。”齐如垣说道。 “那凶手就是从这院门离开的?”九福疑惑道。 “你觉得不是?”木瑾问向九福。 九福指着他们翻进来的墙头:“那墙头上有脚印,赤脚印,这毕竟是尚书府,总不能平日里咱们都是翻墙进来的?” “这就稀奇了。”齐如垣笑道。 不多时,尚书府又来了不少人,圣上也知道方尚书出了事。 木瑾和九福见来人越来越多,便先行回到大理寺等风铃验完尸。 大理寺殓房内。 “方尚书瞳仁中的不是针头,而是针尖。”风铃拿着寺役记录的尸格重新记录着,“绣花针是在二人死之前刺入瞳仁中的,随后和秦寺卿一样,是被活生生用利器划破肚子流血过多致死,方尚书在死前刚吃过熏鱼干,还吃了不少,破肚后,胃里的熏鱼干更有腥气,这才引来野猫咬食的。” “方尚书在被野猫咬食前还没咽气。”风铃最后说道。 九福闻言身子不自觉抖了下:“看来这凶犯和寺卿大人还有方尚书有仇,又是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 “这死得一个比一个惨,可比我之前待得衙门查的案子里死的人惨多了。”九福一言难尽道。 “秦寺卿和方尚书之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渊源吗?”木瑾问道,“这两人能有共同的仇人?” 第183章 走火入魔 正如木瑾所想,因大理寺和刑部之间的冲突,秦寺卿和方尚书之间不互为仇人就不错了,怎地都想不到这两人之间还能有共同的敌人。 “查查不就知道了,这两位可都是朝廷命官。”九福说道,“这下就算圣上不急,朝廷其他官员也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确实,同为朝廷命官,指不定下个就是谁了。”木瑾幽幽道。 “说来你家公子和你家少卿都是朝廷命官来着。”九福看了木瑾之后,又看了看风铃。 风铃正伏案书写,闻言头更往下低了低。 “这大理寺卿如今是你家公子任职,就是不知这刑部尚书接位的会是谁。”九福歪头想着。 天色已晚。 木瑾不能继续待在大理寺内,她本想前往叶府看望六子,见九福已经去了,就转道回王府。 这两日,秦寺卿身亡,六子中蛊,木瑾从大理寺办案回来还要去服侍叶扶桑。 刚换下身上的衣裳,木瑾就觉得浑身的力气已经用完。 自木瑾长日待在渊王府,琴棋书画四个丫鬟就一同来了渊王府伺候木瑾。 听画见木瑾身子晃了晃,忙上前将木瑾搀扶到软榻上,执起手为木瑾诊脉。 “姑娘应是劳累过度。”听画犹豫道,“不若今日姑娘先歇下?” 木瑾摆摆手,半躺在软榻上换了缓神。 “玉姬姑娘。” 木瑾正打算起身,被玉姬按着肩膀拦下:“将这檀雪香点上。” “檀雪香?”木瑾蹙眉疑惑道。 这檀雪香一向都是公子房中用的。 “近来阿瑾你两头忙,这檀雪香是扶桑公子怜惜你,命我带来的。”玉姬说道,“扶桑公子今日不在府上,阿瑾也无需前去凌霄阁。” 幽幽檀雪香气在室内散开,木瑾只觉得困意袭来,眼皮缓缓垂下,昏睡过去。 玉姬俯身趴在木瑾枕边,抬手命身后的丫鬟离开。 丫鬟面面相觑后,依旧站着不动。 “我不会害她的。”玉姬清冷的声音响起。 听琴沉吟后,和一众丫鬟离开。 待室内一片安静,玉姬上床躺在木瑾身侧,将木瑾抱在怀里,嘴角带着笑意。 “玉璇……” 次日一早,木瑾感觉腰上环着一个手臂,她本以为是叶扶桑的。 只是下一瞬,她就感到不对。 腰上的手臂要纤细些,体温相较于叶扶桑要温暖些,两人抱在一起,木瑾觉得身子都出了一层细汗。 “你往日都起这般早吗?”玉姬撩了撩木瑾刚睡起有些凌乱的青丝。 木瑾:“……玉姬姑娘?” 她后背冷汗直冒。 昨个儿不知何时就昏睡过去了,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意识这样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心里一慌。 “我看阿瑾你睡得香,就跟着睡过去了。” 木瑾和玉姬身上的衣物完好,只是褪去了外衫,两人一同躺在软榻上,寝房的架子床榻上一夜凉。 幸好天气温热,不然两人醒来都要受凉。 木瑾淡定地换衣梳洗,待玉姬先行离开后,将琴棋书画四人唤来询问昨夜儿里的事。 待问完后,木瑾只留下听画一人。 室内还残留着檀雪香的淡淡余香,木瑾将檀雪香的残余拿到听画面前。 琴棋书画四个丫鬟一直在皇城内,并不知道檀雪香,木瑾知这檀雪香有定神清气的功效,只是经过昨夜,总觉得这檀雪香的药效并不光如此。 听画将这檀雪香检查后,说出的药效和素问所说的是相同的。 木瑾心里松了口气。 素问总也不会害她和公子的。 “只是……”听画语调一转,“咱们寻常人是用不到这香的,闻多了人就清心寡欲了。” 说着,听画想到了什么,拿起木瑾的手腕号起脉来。 “姑娘的确血热。”听画号着号着,脸色都变了,“怪不得需要这檀雪香,若是没这香,姑娘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木瑾疑惑道,“没有内力也会走火入魔吗?” “会的,只是姑娘的这种情况是姑娘自己造成的。”听画问道,“姑娘是有何心病吗?还是心里太过忧愁?” “……”木瑾摇摇头,“我每天过得都很顺遂。” 不愁吃不愁穿,想要的公子都会帮她实现,实在没有忧愁的事。 听画沉吟片刻,不确定道:“会不会是姑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您也许心里正在忧愁一些事?” “忧愁?”木瑾面色迷茫。 她还真就意识不到,根本想不到有何可忧愁的。 “那不若,姑娘去找本草大夫?”听画提议道,“本草大夫那一手针灸本事,奴婢听说可是能刺激人的脑子。” 木瑾思考着。 “那内火久存体内对姑娘也不好,还是早些查清楚要好。”听画说道。 她毒术比医术强,更知道体内邪气对人的损伤有多严重,邪气在体内的时间越长,只会慢慢消耗体内精神气。 木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皇城大理寺殓房内。 木瑾和九福依旧等着风铃的验尸尸格。 九福今日起了个大早前去皇城叶家看望六子,六子已经有了意识,身上鼓起的人皮也落了下去。 “素问神医说,这几天六子就能醒来了。只是,那药引还是要去西楚寻。”九福说道,“这件事我会去办,你就莫要去求扶桑公子了,我可不想再欠下一个人情。” 木瑾颔首。 她懂九福的感受。 “这针头和针尖应是同一根绣花针的。”风铃将重合在一起的绣花针递给两人看,“至于杀害两位大人的是否为同一个凶手,那就无法得知了,从伤口上看不出来,只是这凶手却是心肠极狠的,两位大人都不是一击致命,若是寻常人,应是会给两人一个了结,也不必受这虐杀。” 出了大理寺,九福本想去查查这与秦寺卿有仇的人,毕竟与秦寺卿有仇的可不多。 “先去寺卿府。”木瑾果断说道。 九福颔首同意,只是两人在来到寺卿府后直奔后院。他一看木瑾走的方向,就知是去找裴安宁的。 他心下了然,却是应该先去看看这受惊的小家伙。 第183章 走火入魔 正如木瑾所想,因大理寺和刑部之间的冲突,秦寺卿和方尚书之间不互为仇人就不错了,怎地都想不到这两人之间还能有共同的敌人。 “查查不就知道了,这两位可都是朝廷命官。”九福说道,“这下就算圣上不急,朝廷其他官员也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确实,同为朝廷命官,指不定下个就是谁了。”木瑾幽幽道。 “说来你家公子和你家少卿都是朝廷命官来着。”九福看了木瑾之后,又看了看风铃。 风铃正伏案书写,闻言头更往下低了低。 “这大理寺卿如今是你家公子任职,就是不知这刑部尚书接位的会是谁。”九福歪头想着。 天色已晚。 木瑾不能继续待在大理寺内,她本想前往叶府看望六子,见九福已经去了,就转道回王府。 这两日,秦寺卿身亡,六子中蛊,木瑾从大理寺办案回来还要去服侍叶扶桑。 刚换下身上的衣裳,木瑾就觉得浑身的力气已经用完。 自木瑾长日待在渊王府,琴棋书画四个丫鬟就一同来了渊王府伺候木瑾。 听画见木瑾身子晃了晃,忙上前将木瑾搀扶到软榻上,执起手为木瑾诊脉。 “姑娘应是劳累过度。”听画犹豫道,“不若今日姑娘先歇下?” 木瑾摆摆手,半躺在软榻上换了缓神。 “玉姬姑娘。” 木瑾正打算起身,被玉姬按着肩膀拦下:“将这檀雪香点上。” “檀雪香?”木瑾蹙眉疑惑道。 这檀雪香一向都是公子房中用的。 “近来阿瑾你两头忙,这檀雪香是扶桑公子怜惜你,命我带来的。”玉姬说道,“扶桑公子今日不在府上,阿瑾也无需前去凌霄阁。” 幽幽檀雪香气在室内散开,木瑾只觉得困意袭来,眼皮缓缓垂下,昏睡过去。 玉姬俯身趴在木瑾枕边,抬手命身后的丫鬟离开。 丫鬟面面相觑后,依旧站着不动。 “我不会害她的。”玉姬清冷的声音响起。 听琴沉吟后,和一众丫鬟离开。 待室内一片安静,玉姬上床躺在木瑾身侧,将木瑾抱在怀里,嘴角带着笑意。 “玉璇……” 次日一早,木瑾感觉腰上环着一个手臂,她本以为是叶扶桑的。 只是下一瞬,她就感到不对。 腰上的手臂要纤细些,体温相较于叶扶桑要温暖些,两人抱在一起,木瑾觉得身子都出了一层细汗。 “你往日都起这般早吗?”玉姬撩了撩木瑾刚睡起有些凌乱的青丝。 木瑾:“……玉姬姑娘?” 她后背冷汗直冒。 昨个儿不知何时就昏睡过去了,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意识这样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心里一慌。 “我看阿瑾你睡得香,就跟着睡过去了。” 木瑾和玉姬身上的衣物完好,只是褪去了外衫,两人一同躺在软榻上,寝房的架子床榻上一夜凉。 幸好天气温热,不然两人醒来都要受凉。 木瑾淡定地换衣梳洗,待玉姬先行离开后,将琴棋书画四人唤来询问昨夜儿里的事。 待问完后,木瑾只留下听画一人。 室内还残留着檀雪香的淡淡余香,木瑾将檀雪香的残余拿到听画面前。 琴棋书画四个丫鬟一直在皇城内,并不知道檀雪香,木瑾知这檀雪香有定神清气的功效,只是经过昨夜,总觉得这檀雪香的药效并不光如此。 听画将这檀雪香检查后,说出的药效和素问所说的是相同的。 木瑾心里松了口气。 素问总也不会害她和公子的。 “只是……”听画语调一转,“咱们寻常人是用不到这香的,闻多了人就清心寡欲了。” 说着,听画想到了什么,拿起木瑾的手腕号起脉来。 “姑娘的确血热。”听画号着号着,脸色都变了,“怪不得需要这檀雪香,若是没这香,姑娘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木瑾疑惑道,“没有内力也会走火入魔吗?” “会的,只是姑娘的这种情况是姑娘自己造成的。”听画问道,“姑娘是有何心病吗?还是心里太过忧愁?” “……”木瑾摇摇头,“我每天过得都很顺遂。” 不愁吃不愁穿,想要的公子都会帮她实现,实在没有忧愁的事。 听画沉吟片刻,不确定道:“会不会是姑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您也许心里正在忧愁一些事?” “忧愁?”木瑾面色迷茫。 她还真就意识不到,根本想不到有何可忧愁的。 “那不若,姑娘去找本草大夫?”听画提议道,“本草大夫那一手针灸本事,奴婢听说可是能刺激人的脑子。” 木瑾思考着。 “那内火久存体内对姑娘也不好,还是早些查清楚要好。”听画说道。 她毒术比医术强,更知道体内邪气对人的损伤有多严重,邪气在体内的时间越长,只会慢慢消耗体内精神气。 木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皇城大理寺殓房内。 木瑾和九福依旧等着风铃的验尸尸格。 九福今日起了个大早前去皇城叶家看望六子,六子已经有了意识,身上鼓起的人皮也落了下去。 “素问神医说,这几天六子就能醒来了。只是,那药引还是要去西楚寻。”九福说道,“这件事我会去办,你就莫要去求扶桑公子了,我可不想再欠下一个人情。” 木瑾颔首。 她懂九福的感受。 “这针头和针尖应是同一根绣花针的。”风铃将重合在一起的绣花针递给两人看,“至于杀害两位大人的是否为同一个凶手,那就无法得知了,从伤口上看不出来,只是这凶手却是心肠极狠的,两位大人都不是一击致命,若是寻常人,应是会给两人一个了结,也不必受这虐杀。” 出了大理寺,九福本想去查查这与秦寺卿有仇的人,毕竟与秦寺卿有仇的可不多。 “先去寺卿府。”木瑾果断说道。 九福颔首同意,只是两人在来到寺卿府后直奔后院。他一看木瑾走的方向,就知是去找裴安宁的。 他心下了然,却是应该先去看看这受惊的小家伙。 第184章 御史台 院子里的木马放在一处无人玩耍,插在花盆里的风车也不再转动,屋檐上挂着的风铃随风飘出细碎的声音。 木瑾和九福看到这一幕,面色沉重。 裴安宁出事,裴乐安也不再玩耍,原本家和世宁的秦家不再出现欢笑。 两人走进室内,裴安宁蜷缩着身子,目光呆滞。裴乐安就静静地陪在裴安宁身边,小小年纪面上带着忧愁。 裴夫人坐在床边,将裴安宁抱在怀里,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裴安宁的后背。 木瑾和九福走进室内,裴夫人依旧如之前一般,唯有裴乐安站起身子。 九福上前拍了拍裴乐安的肩膀以示安慰,木瑾来到裴夫人和裴安宁身边。 裴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勉强扯着嘴角笑道:“木瑾姑娘。” 木瑾不知该如何宽慰裴夫人,只是她这次来还有其他的事要弄清楚。 她凑近裴乐安,仔细地盯着裴乐安的眼睛,且伸手在裴乐安面前晃了晃。 裴乐安的眼珠纹丝不动。 木瑾让丫鬟拿来一盏灯台,细细照在裴安宁面上。 果然,双眼瞳仁的中间有细小的没有反光的点。 裴夫人最是紧张裴安宁的,在灯台照在眼上时就发现了不同,她不知秦寺卿和方尚书眼中的绣花针这事,但却清楚木瑾是知道这是怎样回事的。 木瑾不忍将实情告知裴夫人。 ——任谁都无法接受自己视若珍宝的千金被人用绣花针刺入双眼。 让裴夫人将裴安宁带去本草堂交由本草大夫诊看后,木瑾和九福早早告辞。 在没有抓到凶犯前,他们无脸逗留在秦家。 “这样的话,那安宁岂不是看到了凶犯?”九福震惊道。 木瑾叹气:“若不是看到了凶犯,安宁又怎会受到惊吓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那……”九福疑惑道,“凶犯这般好心,会留下安宁的性命?” 秦寺卿和方尚书的惨状,两人可是都亲眼所见,手段残忍,又怎会留下一个孩童的性命。 “不为财不为色,那只能是仇杀了,安宁只是一个孩童,又怎会与凶犯有仇?”木瑾说道,“也许凶犯这才放过了安宁。” 九福心中还是存着疑惑,看木瑾一副叹气的样子,好奇问道:“你是不是还有没说的?” “凶犯大概是秦寺卿府上的人,也许还是与乐安安宁相处过的人。”木瑾说道,“的确如你所想,手段如此残忍的凶犯又怎会放过一个孩童。” “那岂不是调查在秦家和尚书府出现过的人就能查出凶犯了?”九福激动说道。 木瑾正打算回话,不远处跑来个同样身穿大理寺官服的寺役。 “九福大人。”寺役作揖。 九福最烦这些虚礼,摆摆手让这寺役有事说事。 “新任刑部尚书您猜是谁?”寺役一改之前正经的模样,凑到两人面前问道。 木瑾下意识往后退,九福拿刀柄抵着这寺役让他往后退些。 寺役老实往后退,以为是六子大人受伤出事,九福大人心里不好受,他还在这里卖关子的原因。 “是北江王府的宋二公子。” “宋长明?”木瑾和九福异口同声道。 意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的事。宋长明作为北江王府的二公子至今都还未入仕。 只是未曾想,这一入仕竟是刑部尚书。 “该说不说,这圣上对北江王府是真的偏爱。”九福语中隐隐带着讽刺。 寺役心下一颤。 这九福大人是真真大胆,竟敢肆意评论圣上。 寺役觉得九福说话重,实际在寺役离开后,九福才说道:“你说这圣上和北江王爷该不会是有龙阳之好?” 木瑾闻言一本正经道:“你说得确实有道理。” 木瑾这一副正经的模样看得九福一眼就知道,这姑娘又在糊弄他。 寺役临走时,九福让他查一查秦寺卿与方尚书之间的关系,顺便查了两府之间来往的人。 等他们回到大理寺不多时,寺役已经前来禀报。 大理寺与刑部之间除了寺役外,两位大人之间没有丝毫的来往,秦寺卿在几年前就不常出现在大理寺,年纪花甲的秦寺卿连秦家都很少出。 秦寺卿没有大的过错,圣上本就不喜大理寺,任由大理寺卿不作为,也不会将寺卿换成能作为之人。 “这么说,两位大人之间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木瑾问道。 同朝为官,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任木瑾怎样都不相信。 “只是这几年而已。”元策从外走进,命寺役下去。 “大理寺与刑部之间,曾经也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地步,同掌刑狱,三司会审,交情还是很深的。”元策将手中的案宗放下,“我查了两位大人之间的事,只有这些,你们仔细看着。” 秦寺卿出事,元策心里同样不好受。 他曾与裴勇相交甚好,裴夫人和秦家也都待他如家人一般,如今秦寺卿突然出事,他早早就在调查中。 知元策心里不好受,木瑾谢过后,元策便先行离开,和九福开始一一查看面前的案宗。 “原来还有三司会审这件事。”九福说道,“只是我怎地都没有听说过?” 木瑾看着手里的案宗,说道:“最后一次三司会审是在六年前,之后因是圣上厌恶大理寺的原因,大理寺在朝堂上不如刑部和御史台权威。” “六年前?”九福问道,“六年前发生了什么案子,需要三司会审?” 木瑾说道:“三司会审一般都是皇家之事,先皇时都是皇子王爷还有公主的案子,至于六年前的……” 木瑾左右翻看:“没说是什么案子,只说六年前至今最后的一次三司会审是在御史台,当时会审的就是秦寺卿和方尚书,还有御史台的余鸿才,是当时的御使大夫。” “若凶手报复的是当时三司会审时的案子,那这凶手该是会找上这位余大人。”木瑾担忧道,“我们先去找这位余大人问问。” 木瑾都站起了身子,九福还是坐着不动:“如今御史台并没有什么余大人。” 九福手里的案宗讲得正是御史台的事。 第184章 御史台 院子里的木马放在一处无人玩耍,插在花盆里的风车也不再转动,屋檐上挂着的风铃随风飘出细碎的声音。 木瑾和九福看到这一幕,面色沉重。 裴安宁出事,裴乐安也不再玩耍,原本家和世宁的秦家不再出现欢笑。 两人走进室内,裴安宁蜷缩着身子,目光呆滞。裴乐安就静静地陪在裴安宁身边,小小年纪面上带着忧愁。 裴夫人坐在床边,将裴安宁抱在怀里,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裴安宁的后背。 木瑾和九福走进室内,裴夫人依旧如之前一般,唯有裴乐安站起身子。 九福上前拍了拍裴乐安的肩膀以示安慰,木瑾来到裴夫人和裴安宁身边。 裴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勉强扯着嘴角笑道:“木瑾姑娘。” 木瑾不知该如何宽慰裴夫人,只是她这次来还有其他的事要弄清楚。 她凑近裴乐安,仔细地盯着裴乐安的眼睛,且伸手在裴乐安面前晃了晃。 裴乐安的眼珠纹丝不动。 木瑾让丫鬟拿来一盏灯台,细细照在裴安宁面上。 果然,双眼瞳仁的中间有细小的没有反光的点。 裴夫人最是紧张裴安宁的,在灯台照在眼上时就发现了不同,她不知秦寺卿和方尚书眼中的绣花针这事,但却清楚木瑾是知道这是怎样回事的。 木瑾不忍将实情告知裴夫人。 ——任谁都无法接受自己视若珍宝的千金被人用绣花针刺入双眼。 让裴夫人将裴安宁带去本草堂交由本草大夫诊看后,木瑾和九福早早告辞。 在没有抓到凶犯前,他们无脸逗留在秦家。 “这样的话,那安宁岂不是看到了凶犯?”九福震惊道。 木瑾叹气:“若不是看到了凶犯,安宁又怎会受到惊吓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那……”九福疑惑道,“凶犯这般好心,会留下安宁的性命?” 秦寺卿和方尚书的惨状,两人可是都亲眼所见,手段残忍,又怎会留下一个孩童的性命。 “不为财不为色,那只能是仇杀了,安宁只是一个孩童,又怎会与凶犯有仇?”木瑾说道,“也许凶犯这才放过了安宁。” 九福心中还是存着疑惑,看木瑾一副叹气的样子,好奇问道:“你是不是还有没说的?” “凶犯大概是秦寺卿府上的人,也许还是与乐安安宁相处过的人。”木瑾说道,“的确如你所想,手段如此残忍的凶犯又怎会放过一个孩童。” “那岂不是调查在秦家和尚书府出现过的人就能查出凶犯了?”九福激动说道。 木瑾正打算回话,不远处跑来个同样身穿大理寺官服的寺役。 “九福大人。”寺役作揖。 九福最烦这些虚礼,摆摆手让这寺役有事说事。 “新任刑部尚书您猜是谁?”寺役一改之前正经的模样,凑到两人面前问道。 木瑾下意识往后退,九福拿刀柄抵着这寺役让他往后退些。 寺役老实往后退,以为是六子大人受伤出事,九福大人心里不好受,他还在这里卖关子的原因。 “是北江王府的宋二公子。” “宋长明?”木瑾和九福异口同声道。 意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的事。宋长明作为北江王府的二公子至今都还未入仕。 只是未曾想,这一入仕竟是刑部尚书。 “该说不说,这圣上对北江王府是真的偏爱。”九福语中隐隐带着讽刺。 寺役心下一颤。 这九福大人是真真大胆,竟敢肆意评论圣上。 寺役觉得九福说话重,实际在寺役离开后,九福才说道:“你说这圣上和北江王爷该不会是有龙阳之好?” 木瑾闻言一本正经道:“你说得确实有道理。” 木瑾这一副正经的模样看得九福一眼就知道,这姑娘又在糊弄他。 寺役临走时,九福让他查一查秦寺卿与方尚书之间的关系,顺便查了两府之间来往的人。 等他们回到大理寺不多时,寺役已经前来禀报。 大理寺与刑部之间除了寺役外,两位大人之间没有丝毫的来往,秦寺卿在几年前就不常出现在大理寺,年纪花甲的秦寺卿连秦家都很少出。 秦寺卿没有大的过错,圣上本就不喜大理寺,任由大理寺卿不作为,也不会将寺卿换成能作为之人。 “这么说,两位大人之间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木瑾问道。 同朝为官,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任木瑾怎样都不相信。 “只是这几年而已。”元策从外走进,命寺役下去。 “大理寺与刑部之间,曾经也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地步,同掌刑狱,三司会审,交情还是很深的。”元策将手中的案宗放下,“我查了两位大人之间的事,只有这些,你们仔细看着。” 秦寺卿出事,元策心里同样不好受。 他曾与裴勇相交甚好,裴夫人和秦家也都待他如家人一般,如今秦寺卿突然出事,他早早就在调查中。 知元策心里不好受,木瑾谢过后,元策便先行离开,和九福开始一一查看面前的案宗。 “原来还有三司会审这件事。”九福说道,“只是我怎地都没有听说过?” 木瑾看着手里的案宗,说道:“最后一次三司会审是在六年前,之后因是圣上厌恶大理寺的原因,大理寺在朝堂上不如刑部和御史台权威。” “六年前?”九福问道,“六年前发生了什么案子,需要三司会审?” 木瑾说道:“三司会审一般都是皇家之事,先皇时都是皇子王爷还有公主的案子,至于六年前的……” 木瑾左右翻看:“没说是什么案子,只说六年前至今最后的一次三司会审是在御史台,当时会审的就是秦寺卿和方尚书,还有御史台的余鸿才,是当时的御使大夫。” “若凶手报复的是当时三司会审时的案子,那这凶手该是会找上这位余大人。”木瑾担忧道,“我们先去找这位余大人问问。” 木瑾都站起了身子,九福还是坐着不动:“如今御史台并没有什么余大人。” 九福手里的案宗讲得正是御史台的事。 第185章 不同寻常之处 “现任御使大夫段大人在五年前任职,是那届的状元郎,差点成为驸马,与六年前的三司会审没有关系,六年前段大人还没来到皇城。” “那六年前三司会审的御史大夫呢?”木瑾问道。 当今圣上是十四年前继位的,继位时朝中大臣都随之换了一批,按理说无大错的话,会像方尚书一般任职到如今。 木瑾和九福翻遍了元策拿来的案宗,上面都没有记载六年前那时的御使大夫的线索。 木瑾皱眉:“这要是方尚书或是秦寺卿也就罢了,怎地这御使大夫换得这般勤?” “确实。”九福懊恼,“此时要是六子在就好了,皇城的事就属他知道的多。” 说起六子,木瑾问道:“六子还没醒吗?” “我今早去时……” “已经醒了。”门外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而声音中那股粗实却让木瑾和九福尤为熟悉。 “六子!”木瑾和九福异口同声道。 门外,听棋推着一个木质四轮车,四轮车上正是两人正在说起的六子。 “你身子还没好,怎地就来了?”木瑾激动道。 “毕竟我身上还有嫌疑,早日帮忙破案,我也能早日洗清嫌疑。”六子笑着。 扬起的嘴角带着勉强,身子上的皮肉每动一下都是撕扯的疼。 木瑾和九福看在眼中,也知道六子的心思,如今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案子破了。 无论是对六子,还是秦寺卿。 “六年前其实不是三司会审。”六子说道,“只有大理寺和刑部,审的便是御使大夫余鸿才。” ——先帝在时,朝中的三司会审便是审皇家之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皇家之人,在三司会审下也是死罪一条。 直到当今圣上继位后,圣上将大理寺和御使大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六年前,大理寺与刑部一同审罚御史台,不光是御使大夫余鸿才,而是整个御史台。 “据说,若不是大理寺内有一道无字圣旨,那便和六年前的御使大夫是一样的下场。”六子说道,“就算是到了今日,御史台也不再记载皇家丑闻。” “那可不,天天就知道盯着我这个大理寺评事呗。”九福撇嘴。 “那当时御使台是犯了何罪?”木瑾皱眉。 整个御史台…… “这就不知了。”六子说道,“百姓间根本没有传过这件事,而朝堂上也无人敢说,我能知道这件事还是秦寺卿说的。” 说起秦寺卿,六子脸上露出悲伤。 “去御史台问问,那里也许还有余鸿才在时的记载。” 三人在公堂内讨论着,秦朗从外走来,身上飘来阵阵的檀香。 木瑾小巧的鼻子动了动,闻出秦朗身上的正是檀雪香。看来在不见秦朗的时候,他正在扶桑公子那里。 “少卿大人可知道些什么?”九福问道。 按理以往办案的顺序,他们应该早早就调查秦寺卿府上的人,只是秦寺卿与他们之间熟谙的关系,再加上六子出事,这才还没来得及去审问。 “六年前我并不在皇城内,只是听家姐说,父亲正是在六年前会审御史台后便很少出府,大理寺的案子也不再插手。”秦朗说道,“家父年事已高,我当时还有其他要事在身,便没有细究当时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六年前的事,还说个不清不楚。”九福说道,“那方尚书呢?他怎地比衙役去刑部还勤快?该不会六年前是住在刑部的?” 秦朗揉了揉眉头。 三书不乐意说道:“都说了大人那会儿不在皇城。” “那咱们还是去刑部和御史台问问去。”九福才不管三书的脸色。 待几人离开后,秦朗的手还放在太阳穴不停揉按。 三书看在眼中心疼不已。 秦寺卿去世一事,关于的不光是案子与凶手,秦朗一直在调查这背后的事,就算是有扶桑公子相助,这调查也是一件难事。 “大人,我们真的不插手这件案子吗?”三书问道。 他知道秦寺卿的死对秦朗打击很大,秦朗肯定很想亲手查出凶手。 “有木瑾姑娘和九福六子,这件案子不用我们担心。”秦朗说道。 他们如今要更加担心的是那无字圣旨到底是被谁偷走的。 另一边,几人走在路上。 “我还以为少卿大人会跟着咱们一道办案呢。”九福说道,“怎么说那也是他父亲。” “也许是有别的事要查。”木瑾回道。 秦朗身上能沾上檀雪香气,那必定在扶桑公子那里待了不短的时辰。 几人来到尚书府,九福正想着说辞时,就见不远处齐如垣领着人往这边来。 一看就知道也是来尚书府调查的。 九福一看,两手一搓就上前寒暄,指着能蹭齐如垣的脸进到尚书府内。 齐如垣无视九福,瞥眼看了六子一眼,没有搭理几人。 九福面上一喜。 就这齐如垣的脾气,没有搭理就是最好的搭理,毕竟还没有命人将他们赶走。 跟着齐如垣进到尚书府,听他命尚书府在方尚书死的当日所有与案子有关的人都去到大厅。 就这效率可是让九福心生羡慕。 刑部有齐如垣在,也不知为何非要他们大理寺瞎胡破案。 只是齐如垣话音落下,面前都没有站出一个人影。 方夫人身边的嬷嬷见气氛凝固起来,想了想说道:“那日老爷早早就回了院子,将院子里守着的下人全都赶了出来。” “方尚书为何将下人全都赶出院子?”化雨问道。 木瑾和九福也算是看明白了,这齐如垣和方夫人两个主子都坐得稳如泰山,就手下之间开始询问。 “看来我是没那跟贵人相处的本事。”九福凑近木瑾,悄悄说道,“这脸色,我实在是看不出有何差别。” “都是提前支过声的。”木瑾说道,“就算没支过声,要回什么话都是心里门清的,谁家主子身边也不会留没眼色的下人。” “那你这样脑子灵光的,岂不是香饽饽?”九福笑道。 两人又在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实则在大厅里的都或多或少能听见,齐如垣不悦的目光扫来,六子连忙知会两人。 两人这才老实。 “这就不清楚了。”嬷嬷说道,“说来,老爷还是从寺卿府回来后才这样的,两日内一直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也不许其他人在院子里。” 木瑾和九福对视一眼。 看来秦寺卿死的当日,方尚书已经想到了什么。这件案子果然与两人都有联系。 九福看向方夫人:“毕竟是你枕边人,方尚书行为如此不同寻常,你就没体贴一番?” 九福话语中完全没有恭敬两字,看在他是跟在齐如垣的面子上,方夫人才没有发怒。 “老爷不愿意说的事,我怎么问得出来?”方夫人斜眼道。 九福暗忖:作为方尚书的枕边人,连这点事方尚书都不愿意透露给她,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不知道的话,就叫方尚书的小妾来。”九福扬起嘴角说道,“毕竟作为正房夫人,平日里只顾着后宅事,忽略了方尚书的心思也是常见的。” 九福这一句话可将方夫人得罪得不轻,连齐如垣都忍不住看了九福一眼。 虽说这九福只是大理寺小小评事一个,却时常被御史台上奏的事可不少,连齐如垣都对这九福有所耳闻。 方夫人正要发火时,齐如垣也开口了,说让人将方尚书的小妾们都带来问话,这下方夫人气消了,只好屏退左右闲人,缓缓说道。 “老爷这几年过得顺遂,从不像前两日那般不同,不过在六年前,那次会审御史台后,也像前两日那般待在院子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转到了六年前会审御史台的事。 “六年前会审御史台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木瑾问道,“怎地我们大理寺从没有详细记载?” 说着,木瑾看向齐如垣。 他们已经在大理寺调查了关于六年前会审御史台的事,就是不知道刑部是否与他们大理寺一般,都没有详细记载有关会审御史台的事。 一向冷面的化雨脸上终于多了一丝傲气地说道:“我家少爷从小过目不忘,刑部案宗只要被我家少爷看过的,全都被少爷记在脑里。” “真的?”九福挑眉笑道,“那这可是件好事,就是不知道齐大人脑子里有没有想起关于六年前会审御史台的事?” 化雨正等齐如垣给众人露一手时,就见齐如垣摇摇头。 他比木瑾九福等人还要惊讶地看着齐如垣。 “刑部的案宗本官都记得,而本官记不得的,只能是刑部没有的。” 齐如垣这话说得相当霸气,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木瑾和九福是信了。 “那这可好,大理寺没有记载,刑部也没有,那不成御史台还留着?”九福试探地问道。 “我想去方尚书的院子查查。”木瑾说道。 这一众人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去院子里瞧瞧。 “上次都查过了,这次还去吗?”九福小声问道,“我们还不如直接去御史台找找,指不定就有六年前会审御史台的案宗。” “整个尚书府都找不到一个行踪可疑的人,难不成就不查这府上了吗?”木瑾说道。 再次来到方尚书的院子,院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齐如垣命刑部的人看守这院子,就算是方夫人也不敢随意清扫这院子。 院子里的白猫尸体还躺在地上,地上的血迹干涸变成暗红色,从血迹和白猫尸体上还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方尚书爱吃鱼?”齐如垣问道,“往常聚宴时倒是没发现。” “老爷爱吃鱼,只是每回吃了鱼身体就不舒服。”方夫人不忍看着这院子,垂下眼帘,一旁的嬷嬷扶着方夫人,回着话。 第185章 不同寻常之处 “现任御使大夫段大人在五年前任职,是那届的状元郎,差点成为驸马,与六年前的三司会审没有关系,六年前段大人还没来到皇城。” “那六年前三司会审的御史大夫呢?”木瑾问道。 当今圣上是十四年前继位的,继位时朝中大臣都随之换了一批,按理说无大错的话,会像方尚书一般任职到如今。 木瑾和九福翻遍了元策拿来的案宗,上面都没有记载六年前那时的御使大夫的线索。 木瑾皱眉:“这要是方尚书或是秦寺卿也就罢了,怎地这御使大夫换得这般勤?” “确实。”九福懊恼,“此时要是六子在就好了,皇城的事就属他知道的多。” 说起六子,木瑾问道:“六子还没醒吗?” “我今早去时……” “已经醒了。”门外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而声音中那股粗实却让木瑾和九福尤为熟悉。 “六子!”木瑾和九福异口同声道。 门外,听棋推着一个木质四轮车,四轮车上正是两人正在说起的六子。 “你身子还没好,怎地就来了?”木瑾激动道。 “毕竟我身上还有嫌疑,早日帮忙破案,我也能早日洗清嫌疑。”六子笑着。 扬起的嘴角带着勉强,身子上的皮肉每动一下都是撕扯的疼。 木瑾和九福看在眼中,也知道六子的心思,如今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案子破了。 无论是对六子,还是秦寺卿。 “六年前其实不是三司会审。”六子说道,“只有大理寺和刑部,审的便是御使大夫余鸿才。” ——先帝在时,朝中的三司会审便是审皇家之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皇家之人,在三司会审下也是死罪一条。 直到当今圣上继位后,圣上将大理寺和御使大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六年前,大理寺与刑部一同审罚御史台,不光是御使大夫余鸿才,而是整个御史台。 “据说,若不是大理寺内有一道无字圣旨,那便和六年前的御使大夫是一样的下场。”六子说道,“就算是到了今日,御史台也不再记载皇家丑闻。” “那可不,天天就知道盯着我这个大理寺评事呗。”九福撇嘴。 “那当时御使台是犯了何罪?”木瑾皱眉。 整个御史台…… “这就不知了。”六子说道,“百姓间根本没有传过这件事,而朝堂上也无人敢说,我能知道这件事还是秦寺卿说的。” 说起秦寺卿,六子脸上露出悲伤。 “去御史台问问,那里也许还有余鸿才在时的记载。” 三人在公堂内讨论着,秦朗从外走来,身上飘来阵阵的檀香。 木瑾小巧的鼻子动了动,闻出秦朗身上的正是檀雪香。看来在不见秦朗的时候,他正在扶桑公子那里。 “少卿大人可知道些什么?”九福问道。 按理以往办案的顺序,他们应该早早就调查秦寺卿府上的人,只是秦寺卿与他们之间熟谙的关系,再加上六子出事,这才还没来得及去审问。 “六年前我并不在皇城内,只是听家姐说,父亲正是在六年前会审御史台后便很少出府,大理寺的案子也不再插手。”秦朗说道,“家父年事已高,我当时还有其他要事在身,便没有细究当时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六年前的事,还说个不清不楚。”九福说道,“那方尚书呢?他怎地比衙役去刑部还勤快?该不会六年前是住在刑部的?” 秦朗揉了揉眉头。 三书不乐意说道:“都说了大人那会儿不在皇城。” “那咱们还是去刑部和御史台问问去。”九福才不管三书的脸色。 待几人离开后,秦朗的手还放在太阳穴不停揉按。 三书看在眼中心疼不已。 秦寺卿去世一事,关于的不光是案子与凶手,秦朗一直在调查这背后的事,就算是有扶桑公子相助,这调查也是一件难事。 “大人,我们真的不插手这件案子吗?”三书问道。 他知道秦寺卿的死对秦朗打击很大,秦朗肯定很想亲手查出凶手。 “有木瑾姑娘和九福六子,这件案子不用我们担心。”秦朗说道。 他们如今要更加担心的是那无字圣旨到底是被谁偷走的。 另一边,几人走在路上。 “我还以为少卿大人会跟着咱们一道办案呢。”九福说道,“怎么说那也是他父亲。” “也许是有别的事要查。”木瑾回道。 秦朗身上能沾上檀雪香气,那必定在扶桑公子那里待了不短的时辰。 几人来到尚书府,九福正想着说辞时,就见不远处齐如垣领着人往这边来。 一看就知道也是来尚书府调查的。 九福一看,两手一搓就上前寒暄,指着能蹭齐如垣的脸进到尚书府内。 齐如垣无视九福,瞥眼看了六子一眼,没有搭理几人。 九福面上一喜。 就这齐如垣的脾气,没有搭理就是最好的搭理,毕竟还没有命人将他们赶走。 跟着齐如垣进到尚书府,听他命尚书府在方尚书死的当日所有与案子有关的人都去到大厅。 就这效率可是让九福心生羡慕。 刑部有齐如垣在,也不知为何非要他们大理寺瞎胡破案。 只是齐如垣话音落下,面前都没有站出一个人影。 方夫人身边的嬷嬷见气氛凝固起来,想了想说道:“那日老爷早早就回了院子,将院子里守着的下人全都赶了出来。” “方尚书为何将下人全都赶出院子?”化雨问道。 木瑾和九福也算是看明白了,这齐如垣和方夫人两个主子都坐得稳如泰山,就手下之间开始询问。 “看来我是没那跟贵人相处的本事。”九福凑近木瑾,悄悄说道,“这脸色,我实在是看不出有何差别。” “都是提前支过声的。”木瑾说道,“就算没支过声,要回什么话都是心里门清的,谁家主子身边也不会留没眼色的下人。” “那你这样脑子灵光的,岂不是香饽饽?”九福笑道。 两人又在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实则在大厅里的都或多或少能听见,齐如垣不悦的目光扫来,六子连忙知会两人。 两人这才老实。 “这就不清楚了。”嬷嬷说道,“说来,老爷还是从寺卿府回来后才这样的,两日内一直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也不许其他人在院子里。” 木瑾和九福对视一眼。 看来秦寺卿死的当日,方尚书已经想到了什么。这件案子果然与两人都有联系。 九福看向方夫人:“毕竟是你枕边人,方尚书行为如此不同寻常,你就没体贴一番?” 九福话语中完全没有恭敬两字,看在他是跟在齐如垣的面子上,方夫人才没有发怒。 “老爷不愿意说的事,我怎么问得出来?”方夫人斜眼道。 九福暗忖:作为方尚书的枕边人,连这点事方尚书都不愿意透露给她,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不知道的话,就叫方尚书的小妾来。”九福扬起嘴角说道,“毕竟作为正房夫人,平日里只顾着后宅事,忽略了方尚书的心思也是常见的。” 九福这一句话可将方夫人得罪得不轻,连齐如垣都忍不住看了九福一眼。 虽说这九福只是大理寺小小评事一个,却时常被御史台上奏的事可不少,连齐如垣都对这九福有所耳闻。 方夫人正要发火时,齐如垣也开口了,说让人将方尚书的小妾们都带来问话,这下方夫人气消了,只好屏退左右闲人,缓缓说道。 “老爷这几年过得顺遂,从不像前两日那般不同,不过在六年前,那次会审御史台后,也像前两日那般待在院子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转到了六年前会审御史台的事。 “六年前会审御史台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木瑾问道,“怎地我们大理寺从没有详细记载?” 说着,木瑾看向齐如垣。 他们已经在大理寺调查了关于六年前会审御史台的事,就是不知道刑部是否与他们大理寺一般,都没有详细记载有关会审御史台的事。 一向冷面的化雨脸上终于多了一丝傲气地说道:“我家少爷从小过目不忘,刑部案宗只要被我家少爷看过的,全都被少爷记在脑里。” “真的?”九福挑眉笑道,“那这可是件好事,就是不知道齐大人脑子里有没有想起关于六年前会审御史台的事?” 化雨正等齐如垣给众人露一手时,就见齐如垣摇摇头。 他比木瑾九福等人还要惊讶地看着齐如垣。 “刑部的案宗本官都记得,而本官记不得的,只能是刑部没有的。” 齐如垣这话说得相当霸气,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木瑾和九福是信了。 “那这可好,大理寺没有记载,刑部也没有,那不成御史台还留着?”九福试探地问道。 “我想去方尚书的院子查查。”木瑾说道。 这一众人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去院子里瞧瞧。 “上次都查过了,这次还去吗?”九福小声问道,“我们还不如直接去御史台找找,指不定就有六年前会审御史台的案宗。” “整个尚书府都找不到一个行踪可疑的人,难不成就不查这府上了吗?”木瑾说道。 再次来到方尚书的院子,院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齐如垣命刑部的人看守这院子,就算是方夫人也不敢随意清扫这院子。 院子里的白猫尸体还躺在地上,地上的血迹干涸变成暗红色,从血迹和白猫尸体上还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方尚书爱吃鱼?”齐如垣问道,“往常聚宴时倒是没发现。” “老爷爱吃鱼,只是每回吃了鱼身体就不舒服。”方夫人不忍看着这院子,垂下眼帘,一旁的嬷嬷扶着方夫人,回着话。 第186章 断头饭 “吃鱼还能不舒服?不会吐鱼刺?”九福挑眉问道。 众人:“……” 嬷嬷说道:“老爷吃了鱼后会头晕。” “这是什么怪病?”连化雨都惊奇道。 木瑾则疑惑地问:“既然吃了会头晕,那为何方尚书受害的当日会吃下那般多的熏鱼干?” “莫非这熏鱼干方尚书吃了不会头晕?”九福接着木瑾的话。 “并非如此……”嬷嬷沟壑的脸部抽搐了下,“就是好吃。” 所以就是因为贪吃,这方尚书死后才被猫啃食的?方尚书要是知道如此的话,定是死都不会贪这一口了。 “头晕是哪种头晕?”木瑾问道,“是否严重?” 嬷嬷嘟囔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方夫人命人将方尚书的贴身丫鬟找来。与方尚书不同,方夫人极其讨厌鱼腥味,从不给白猫吃鱼,也因此白猫在院子里闻见鱼腥味会啃食方尚书的尸体。 也因此方夫人不知方尚书吃过鱼肉后是何不适,跟在方夫人身边的嬷嬷更是不知道。 “老爷每回吃过鱼肉后,都会头晕至浑身无力,甚至还会将吃进去的鱼肉吐出来,每每过了半日才会好受些。” “方尚书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院子里时也会吃熏鱼干吗?”木瑾问道。 丫鬟面露疑惑地摇摇头:“并不会,老爷用过鱼肉后身体不适,身边根本不能离人,每每食用鱼肉时,都要奴婢们守着。” 木瑾好奇丫鬟的脸色,问道:“为何你脸上会带着困惑?” “奴婢并不能确定老爷会不会独自一人时,偷偷食用鱼肉。”丫鬟面露难堪说道,“老爷对鱼肉的痴迷……是看见就忍不住贪两口的。” 主人家身边不乏就有以美色侍人的,只是这方尚书不同,不贪恋美色,只贪一口那鱼肉。 听这丫鬟所说的,九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们府上是不是格外美味?” 丫鬟摇摇头:“怕老爷贪吃,奴婢这些侍候老爷的下人都不吃鱼肉的,也就不知道府上这熏鱼干是否好吃,只是听其他下人说过这熏鱼干确实好吃,腥味虽大,却极其入味。” 九福听得嘴里口水直冒,倒是像尝尝这尚书府的熏鱼干了。 “方尚书将你们赶出院子,你们就真没看到有人进出这院子吗?”九福一副想贪吃那熏鱼干的模样,木瑾要是不问些有用的问题,指不定就被齐如垣命人赶出去了。 “院子外有护院看守,奴婢们也都在院子外候着,没人进出过院子。”丫鬟如实说道。 “这官宦人家的护院像是个摆件一样,不说这尚书府,就说那北江王府,就算有护院,安世子不还是被害了?”九福撇嘴,“这次该不会还有人装作是死者进出院子自由?” “方尚书被害是在白日。”化雨不耐说道,“除非是瞎子,不然凶犯是无法装作是死者的。” 九福冷哼一声。 他就随口一说,这小冰块还当真了。 “方尚书在院中死了,你们这些护院就没察觉到异常?”齐如垣沉声道,“要你们有何用?” 丫鬟被齐如垣吓得一哆嗦,嘟嘟囔囔地想起了什么:“当时夫人的猫进去院子了,之后就听到了猫叫。” “然后呢?”六子问道。 丫鬟摇摇头:“没有然后了。” “你们就没有听到一些打斗声或者是尖叫声之类的吗?”木瑾疑惑道,“就只听见了猫叫声?” 她在方尚书的尸格里看到了方尚书身上是有打斗过的痕迹,肩膀上和手肘上都还有着淤青。 “奴婢是只听到了猫叫声,大人要不问问其他下人?”丫鬟被木瑾的神色吓得都要怀疑是不是有被她忽略的声响。 将方尚书院子里其他下人问了遍,都是只听到了猫叫声。在饭点时还未见到方尚书从院子里出来,众人这才前去禀报给方夫人,一直在院子里找不着方尚书的人,却能闻见浓郁的血腥味,这才命人前去找齐如垣来。 “该不会是方尚书自己翻墙出去的?”化雨说道,“这方尚书在自己院子里好需要翻墙出去?” 九福闻言又翻墙而上,在墙头上仔细看了上面的痕迹。墙头上只有两道擦痕,说是方尚书留下的,也能说是凶犯留下的。 “我们在院子里没哟找到熏鱼干,那就是方尚书出院子后在外面吃的。更甚至是凶犯给方尚书吃的。”木瑾猜测道。 “这熏鱼干莫非是断头饭?”六子挠挠头,“说这凶犯和方尚书有仇,偏偏死前还能给方尚书最喜爱吃的熏鱼干,可对方尚书这般好,怎地还要那样残忍地杀害方尚书?” “方尚书是刑部尚书,虽看着不着边,身手却是不俗,一般人想要杀害方尚书可不如秦寺卿那般容易,若是不用熏鱼干使方尚书浑身无力,凶手定然无法得手。”木瑾说道,“而与方尚书一同任职刑部的齐大人都不知道方尚书这一毛病,那凶手肯定是方尚书身边极为亲密之人。” 此时,方尚书院中只留刑部和大理寺等人在调查,而被他们审问过的尚书府众人都有杀害方尚书的嫌疑。 “为何非就是尚书府的人?就不能是以前在尚书府待过的?”九福疑惑道。 “方尚书疑心大,从尚书府离开的没几个是活着的。”化雨说道。 木瑾和齐如垣将案子猜测成这样,九福在脑子里顺了遍,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所以凶手是用熏鱼干将方尚书诱到墙外杀害,然后再将方尚书放到树上?” 九福说着自己都顿了下,无奈问道:“你们觉得这说得通?就为那一口熏鱼干命都不要了?都说用熏鱼干是因凶手打不过方尚书,那凶手就能把方尚书抬到树顶上去?” 九福指着发现方尚书所在的树顶:“就那个高度,还要带着个尸体,有这轻功还需要用熏鱼干使方尚书浑身无力?” 九福的手还指着,齐如垣飞身上树,从树上跳到墙头,又从墙头翻到墙外。片刻后,又回到众人面前。 木瑾不禁感叹:有轻功就是方便,偏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武。· 第186章 断头饭 “吃鱼还能不舒服?不会吐鱼刺?”九福挑眉问道。 众人:“……” 嬷嬷说道:“老爷吃了鱼后会头晕。” “这是什么怪病?”连化雨都惊奇道。 木瑾则疑惑地问:“既然吃了会头晕,那为何方尚书受害的当日会吃下那般多的熏鱼干?” “莫非这熏鱼干方尚书吃了不会头晕?”九福接着木瑾的话。 “并非如此……”嬷嬷沟壑的脸部抽搐了下,“就是好吃。” 所以就是因为贪吃,这方尚书死后才被猫啃食的?方尚书要是知道如此的话,定是死都不会贪这一口了。 “头晕是哪种头晕?”木瑾问道,“是否严重?” 嬷嬷嘟囔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方夫人命人将方尚书的贴身丫鬟找来。与方尚书不同,方夫人极其讨厌鱼腥味,从不给白猫吃鱼,也因此白猫在院子里闻见鱼腥味会啃食方尚书的尸体。 也因此方夫人不知方尚书吃过鱼肉后是何不适,跟在方夫人身边的嬷嬷更是不知道。 “老爷每回吃过鱼肉后,都会头晕至浑身无力,甚至还会将吃进去的鱼肉吐出来,每每过了半日才会好受些。” “方尚书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院子里时也会吃熏鱼干吗?”木瑾问道。 丫鬟面露疑惑地摇摇头:“并不会,老爷用过鱼肉后身体不适,身边根本不能离人,每每食用鱼肉时,都要奴婢们守着。” 木瑾好奇丫鬟的脸色,问道:“为何你脸上会带着困惑?” “奴婢并不能确定老爷会不会独自一人时,偷偷食用鱼肉。”丫鬟面露难堪说道,“老爷对鱼肉的痴迷……是看见就忍不住贪两口的。” 主人家身边不乏就有以美色侍人的,只是这方尚书不同,不贪恋美色,只贪一口那鱼肉。 听这丫鬟所说的,九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们府上是不是格外美味?” 丫鬟摇摇头:“怕老爷贪吃,奴婢这些侍候老爷的下人都不吃鱼肉的,也就不知道府上这熏鱼干是否好吃,只是听其他下人说过这熏鱼干确实好吃,腥味虽大,却极其入味。” 九福听得嘴里口水直冒,倒是像尝尝这尚书府的熏鱼干了。 “方尚书将你们赶出院子,你们就真没看到有人进出这院子吗?”九福一副想贪吃那熏鱼干的模样,木瑾要是不问些有用的问题,指不定就被齐如垣命人赶出去了。 “院子外有护院看守,奴婢们也都在院子外候着,没人进出过院子。”丫鬟如实说道。 “这官宦人家的护院像是个摆件一样,不说这尚书府,就说那北江王府,就算有护院,安世子不还是被害了?”九福撇嘴,“这次该不会还有人装作是死者进出院子自由?” “方尚书被害是在白日。”化雨不耐说道,“除非是瞎子,不然凶犯是无法装作是死者的。” 九福冷哼一声。 他就随口一说,这小冰块还当真了。 “方尚书在院中死了,你们这些护院就没察觉到异常?”齐如垣沉声道,“要你们有何用?” 丫鬟被齐如垣吓得一哆嗦,嘟嘟囔囔地想起了什么:“当时夫人的猫进去院子了,之后就听到了猫叫。” “然后呢?”六子问道。 丫鬟摇摇头:“没有然后了。” “你们就没有听到一些打斗声或者是尖叫声之类的吗?”木瑾疑惑道,“就只听见了猫叫声?” 她在方尚书的尸格里看到了方尚书身上是有打斗过的痕迹,肩膀上和手肘上都还有着淤青。 “奴婢是只听到了猫叫声,大人要不问问其他下人?”丫鬟被木瑾的神色吓得都要怀疑是不是有被她忽略的声响。 将方尚书院子里其他下人问了遍,都是只听到了猫叫声。在饭点时还未见到方尚书从院子里出来,众人这才前去禀报给方夫人,一直在院子里找不着方尚书的人,却能闻见浓郁的血腥味,这才命人前去找齐如垣来。 “该不会是方尚书自己翻墙出去的?”化雨说道,“这方尚书在自己院子里好需要翻墙出去?” 九福闻言又翻墙而上,在墙头上仔细看了上面的痕迹。墙头上只有两道擦痕,说是方尚书留下的,也能说是凶犯留下的。 “我们在院子里没哟找到熏鱼干,那就是方尚书出院子后在外面吃的。更甚至是凶犯给方尚书吃的。”木瑾猜测道。 “这熏鱼干莫非是断头饭?”六子挠挠头,“说这凶犯和方尚书有仇,偏偏死前还能给方尚书最喜爱吃的熏鱼干,可对方尚书这般好,怎地还要那样残忍地杀害方尚书?” “方尚书是刑部尚书,虽看着不着边,身手却是不俗,一般人想要杀害方尚书可不如秦寺卿那般容易,若是不用熏鱼干使方尚书浑身无力,凶手定然无法得手。”木瑾说道,“而与方尚书一同任职刑部的齐大人都不知道方尚书这一毛病,那凶手肯定是方尚书身边极为亲密之人。” 此时,方尚书院中只留刑部和大理寺等人在调查,而被他们审问过的尚书府众人都有杀害方尚书的嫌疑。 “为何非就是尚书府的人?就不能是以前在尚书府待过的?”九福疑惑道。 “方尚书疑心大,从尚书府离开的没几个是活着的。”化雨说道。 木瑾和齐如垣将案子猜测成这样,九福在脑子里顺了遍,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所以凶手是用熏鱼干将方尚书诱到墙外杀害,然后再将方尚书放到树上?” 九福说着自己都顿了下,无奈问道:“你们觉得这说得通?就为那一口熏鱼干命都不要了?都说用熏鱼干是因凶手打不过方尚书,那凶手就能把方尚书抬到树顶上去?” 九福指着发现方尚书所在的树顶:“就那个高度,还要带着个尸体,有这轻功还需要用熏鱼干使方尚书浑身无力?” 九福的手还指着,齐如垣飞身上树,从树上跳到墙头,又从墙头翻到墙外。片刻后,又回到众人面前。 木瑾不禁感叹:有轻功就是方便,偏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