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清穿]林四爷嫁女》 第1章 重生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管家，管家……” 一个小厮穿过廊道，气喘吁吁的站在房门前：“管家，林三他们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在内院，便上前询问，谁知那人的包囊里竟掉出两件金器，小的们不敢做主，过来请管家拿主意。” 林耿没有作声，只是看了一眼神色不动的林海：“老爷，这件事……”林海吐了口气，缓缓地坐起来：“我还没死呢。” 虽然只五个字，说得也很慢，但是却让站在林海床前的林耿有种说不出的阴寒。 林耿没敢做声，也终于明白了古人常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自从老爷那次醒过来后，不但身子渐好，就连性子也好像不太一样了…… “林耿，躺了这么些天了，也该出去透透气了。”林海依然是平静的语调。“是，老爷。”松了口气的林耿转身吩咐道：“先将人带到西偏房去。” 走出门，微凉的风徐徐吹过来，林海不由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院子，一道游廊曲折绕过，两旁翠竹拥路，芭蕉摇曳，端的是书香之风。 胤禛本以为大限已至，这一辈子血雨腥风走过来，夺皇位、治天下，也算是青史留名，只是没想到老天竟然会让自己重活一次。 睁开眼，堂堂的雍正皇帝成了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 多少大风大浪都应付过来，对胤禛来说，卧病在床十来天，关于这个身子的一切都摸的清清楚楚，顺带着还笼络了一个管家，一个师爷，两人一外一内，不管是衙内还是府内，胤禛虽然不出门，一切却尽在掌握。 这个林海探花出身，做巡盐御史已经七年有余，有一个女儿寄养在岳家，府里人口简单，身侧只有两个姨娘。细细滤过所有的官员，胤禛终于放弃，林海如今身处的这个王朝，是陌生的。 应人之事，忠人所托，林海梦中托孤的事依然历历在目，何况自己又借了人家身子，那林家的事…… 胤禛眯起眼，望着这一方庭院，静默无声。 林耿在前面带路，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就见一个妇人装扮的女子迎上前来：“翠翘给老爷请安，老爷身子大好，真是让人高兴。” 林海锐利的看了翠翘一眼，随后才淡淡的道：“你有什么事。” 低下头，翠翘觉得自从老爷大病后，好像不像以前那样随和了，每次去请安，虽然倚在那里的依然是瘦削熟悉的模样，但是却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让人心怯。 “老爷。”翠翘斟酌着道：“都是妾身疏忽，才出了这样的事，翠翘求老爷不要把青姐姐撵出府。” “毛氏？”林海眉目不动，语气平静：“事情刚出，你就知道罪首是谁，这倒让我意外，想不到本府里还有你这样的火眼金睛。” 意识到林海的挪揄，翠翘忙解释：“那人好像是青姐姐的亲戚，妾身也只是揣测，听嬷嬷说最近这些日子，那人经常来府里……” 没有说下去，翠翘知火候的看了林海一眼：“妾身是怕老爷误会，所以才急着来帮青姐姐解释一下。” 林海神色平静的嗯了一声，却让翠翘心里虚虚的，过了一会儿林海才道：“你来府里好些年了吧。” 翠翘忙道：“是，妾身自小服侍夫人，以后又随着夫人一起服侍老爷，已经快二十年了。”望着林海，翠翘细长的眼角带着邀功的意味。 林海轻轻咳了咳，看来这个身子即使换了人也要调理，更何况每日喝的都是些刚猛的药，人不死才是意外：“这件事我知道了，如果没事，就先回去。” 偷看了一眼林海不动声色的模样，翠翘忍下已到嘴边的话：“是，老爷身子刚好，千万不要动气，吩咐一声就是了。” 直到走出很远，翠翘才情不自禁的舒了口气，扶着胸口，自言自语的道：“不知怎么了，这心总是慌慌的。” 身后的丫鬟小红小声嘀咕：“就是，自从老爷病了这一场后，看起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哪像以前什么也不管，姨娘，你说会不会……” “别瞎说。”翠翘自信的抬起头：“老爷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胡大夫不是说，以老爷的病情恐怕挨不过……要不也不会派人去接姑娘回来。” “姨娘说的是，只是奴婢有些担心，这件事若是老爷亲自过问，会不会露馅。”小红低声道。哼了一声，翠翘风韵犹存的嘴角轻轻一抿：“不管露不露馅，反正已经这个样子了，他即使有心知道，恐怕也无力去管了……” 小红依然心有余悸：“姨娘，奴婢这心怎么一直跳个不停。”“笨蛋。”翠翘轻蔑的道：“不成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就吓成这样，若是……”醒悟自己失言，翠翘连忙掩饰道：“好了，别说了，你这个丫头，越来越胆小了。” 恨恨的戳了小红一指头，翠翘道：“还有，以后你给我嘴紧点，特别是等姑娘回来了，你更要小心，虽然老爷一个大男人不会在意府里的事，可姑娘却是个七窍玲珑心，听说在那边府里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小红连连点头：“奴婢明白，姨娘放心。”翠翘摇摇团扇，边走边道：“走吧，账房那边不是还有几家的东西没结算吗？” 小红脆脆的应了声：“是，若是姨娘不过去，他们恐怕谁也不敢做主。”轻轻哼了一声，翠翘得意洋洋的道：“这句话还说的像回事。” 林海随着林耿走了不多会，便见前面一溜外房，门边一个小厮慌慌的迎上来。 林耿先看了林海一眼，又对小厮道：“人在里面？”小厮点点头：“是，关着呢。”“混账，还没弄清楚，你们怎么能这样。”林耿生气的道：“还不快去将人放了。” 林耿退到一边，对林海道：“老爷是要进去还是……” “今儿个太阳挺好。”林海只说了一句，林耿忙道：“来人，给老爷搬张椅子来。”林海不动声色的看了林耿一眼，对这个管家的表现暗自满意。 从一个不起眼的皇子到手握大统，胤禛知道，无论做什么事，有人辅才能成功，所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胤禛就是利用自己过人的智慧，先收服了府里这个举足轻重的管家。 “见过老爷。”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林海修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身旁的林耿见林海没有作声，也不敢开口。 阳光缓缓的照下来，林海面无表情的眯眼坐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压抑，使得本来神色自若的那人，呼吸竟然抑制不住的紧促起来。 又过了一时，那人渐渐有些慌了：“小人杜仲，见过林老爷、管家。”声音再也不是刚才的镇定，隐隐还有一丝颤音。 感觉到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林海向林耿使了个眼色，林耿道：“你是怎么进的府。” 那人已经控制不住慌乱：“回……回老爷，小人是毛姨娘的远房亲戚，往来于苏扬之间做点小生意，前些天姨娘捎信，说让小人帮忙捎几件衣物给父母，小人今日办完事，便过来了。” “既是姨娘让你捎衣物，那包袱的东西又作何解释。”林耿脸色一沉，不依不饶的道：“这都是府里的东西，看你的样子似乎还读过书，若是送到官府那里……”哼了两声，林耿这么多年的管家也不是白当的。 “回管家老爷，小人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叫英子的递给小人这个包袱，说姨娘身子不好，让小人给捎回去，小人信以为真，还托她给姨娘捎了两样家乡的东西，这……” 抬起头，杜仲紧张的看着林海：“老爷，小人确实是冤枉的啊，若是……若是姨娘和小人真的有私，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林海没有作声，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杜仲惶恐的道：“老爷，小人可以对天发誓……” “先不论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关，你私进外宅大院，私会府里女眷就是重罪。”遇事以静制动，开口先声夺人，让对方先怕后虚，对于胤禛来说，自然是雕虫小技。 杜仲喊道：“老爷，小人的确不知……”哼了一声，林海不容杜仲说下去，转头对林耿道：“以府上的规矩，此事该如何处置。” 林耿想了一下：“回老爷，杖责二十，送衙门。”“杖责四十，再送官府，还有，以后谁若是不守规矩，今日之事就是榜样。”林海掷地有声。 “是。”林耿刚说完，就听一个女子尖细的声音：“老爷，手下留情。” 第2章 家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林海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妇人，白皙的面容，细长的眉眼，尖尖的下巴，使她显得有几分苍老，比起翠翘的风韵犹存，这个毛姨娘就逊色多了。 “老爷，表哥他确实是冤枉的。”毛姨娘望着林海：“请老爷……” 林海哼了哼，冷冷的道：“我病了不过几天，有些人就已经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看来这个府真的好好整顿整顿。”站起来，林海广袖一挥，扬身离开，连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毛姨娘。 “老爷……”毛姨娘犹自不死心的喊道：“老爷，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陷害，妾身和表哥真是清白的。” 没有回头，林海阴冷的声音传过来：“是黑是白还用不着姨娘来辩解，林耿，不守规矩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老爷，妾身……” “林耿，难道我还要再说第二遍。”林海声音淡漠，那一份自然而然的凛然，即使在这艳阳高照的午后，也让人觉出一丝寒意。 “是，老爷。”林耿转过身对身后的人道：“老爷的话你们难道没有听到，将姨娘关进柴房，等……” “姨娘，姨娘……”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见院子了这么多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小丫鬟慌忙跪下：“奴婢给老爷请安。”林耿恨恨的道：“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 小丫头哆哆嗦嗦的道：“姨娘房里的英子，落水死了。”毛姨娘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瘫在地上，脸色灰白：“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林耿上前低低和林海说了几句，便退到一旁。原来死的英子就是杜仲刚才提到的送包袱的丫鬟，今日这件事，她是最直接的人证，谁知…… 站在那里，胤禛面色冷峻，凤目微眯：先是栽赃嫁祸，接着红杏出墙，最后杀人灭口，这件事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看来这个后院不简单…… 垂下眼睑，胤禛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漏痕迹的利光：“林耿，你吩咐下去，今日之事府里知情上报的，重重有赏，知情不报的，同罪。” “同罪。”两个字，林海咬得很重，低低的尾音也带着几分狠鸷，让本来以为这个老爷活不长的下人们生生打了一个寒战。 夜色淡淡的晕上来，灯光照着翠翘依然风韵的脸：“小红，你说老爷既然将那人杖责送官，为什么却将毛姨娘关在柴房而不撵出去，红杏出墙对一个男人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小红递上水：“或许是看在老夫人的份上，毕竟毛姨娘算是老夫人的人，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 冷笑了一声，翠翘道：“你还是不了解老爷，虽然他平日看着随和，但是在骨子里，还是很固执的，这件事一定是有原因的。” “姨娘，那会不会是老爷怀疑到什么，所以才……”小红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奴婢总觉得老爷自从醒过来后，整个人远远地就让人害怕。” “我听老人说，有人在临死前，经常会有些不同于平时的举动，老爷恐怕……” 抬头看了看翠翘，小红犹豫了一下：“奴婢见老爷的身子，好像已经没事了，姨娘怎么会这么想……” 翠翘扯起帕子遮住嘴，干咳了一声：“我那次偷听到胡大夫的话，而且老爷偏偏又让他们去接姑娘回来，所以才这么猜测，你想，姑娘在那边住得好好的，老爷若是没事，又怎会……再说如果老爷能真的无事，岂不更好。” 小红虽然挑着灯花，但也好像听出翠翘话里的言不由衷，想了想小红道：“姨娘说的是，如果老爷真的……那这府可就败了。” 察言观色的看了看翠翘，小红犹豫的道：“姨娘，英子姐姐怎么会……”“我哪知道，我也纳闷呢，若是早知道这样，我那几件首饰还能省了。” 小红明显的松了口气，喏喏的道：“说不定真是不小心失足落水……” “你这个丫头，省省心吧，先把东西收拾了。”翠翘站起身，摇摇摆摆的道：“我出去透透气，这房里太闷，说不定夜里又要下雨。” 林府的后院不是太大，在夜色中有点冷清，翠翘沿着石径走了几步，忽然前面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人向这边走来，犹豫了一下，翠翘抬脚隐入树丛。 “死蹄子，不要乱说，这黑灯瞎火的，还真渗人。”一个脆脆的声音娇嗔的道：“你忘了，那次你还在背后骂过英子，当心她来找你算账。” “为人不做亏心事，夜晚不怕鬼敲门，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吧，那次是谁晚上偷着会男人……当心让管家知道，把你撵出府。” “不许胡说，我才没有呢。”两个小丫头边走边说：“小桃，你说毛姨娘真的会……我怎么觉得她不像那样的人。” “谁知道呢，不是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吗，再说都知道老爷的病已经很重，而且还派人去接姑娘了，这不是明摆着吗，府里哪一个人不在暗自盘算，前天夜里我给老爷送药的时候，还听到老爷在房里和师爷说，别看他现在病得厉害，但心里清楚着呢，若是病好了，一定会秋后算账的。” “真的，那我们还是小心伺候点好。”“就是，你以后收敛点吧，别让人抓了把柄。”小桃低低的道：“还有这些话千万不要让别人知到，英子的事难道不就是个教训。” “我们还是别说了，快些到厨房找东西吧。”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翠翘才探出身子，竟觉得脚下发软。 扶着廊柱站了好一会儿，翠翘的心才平复下来，刚才的谈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着“别看他现在病得厉害，但心里清楚着呢，若是病好了，一定会秋后算账的。” 想了想，翠翘顾不得夜色已深，急匆匆的向前院走去，扬起的裙角带着几分慌乱。 一早，林海刚刚洗漱完毕，就听林耿在外面道：“老爷，林耿有事禀告。”林海眉色一皱，对侍候的人道：“退下。” 林海抿着茶，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林耿说完，也没有做声，瘦削的面上依然是那副神色不动的模样。 “老爷，那个下人只说看到的人好像是账房的李管事，隔着远，她看不太清。”林耿手脚利索的给林海续上茶：“老爷看……” 林海缓缓的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那个李……”“回老爷，李鸣是我们来扬州后才进的府，当初老爷是看在老乡的份上，不过这些年在府里，他还可以，做事也没有差错……” 林海冷哼了一声：“就凭姨娘那个脑子，恐怕还没有本事设出这么一个周密的局，这个李鸣，我倒想见见，林耿，过两天找个因有，你将李鸣唤来。” “是，老爷。”林耿顿了顿：“那这事……”“静观其变。”林海缓缓的道：“遇事不光要斩草，还必须不留根。” “是。”林耿偷偷看了林海一眼，心里对这个老爷越来越敬畏，当人死过一次后，原来可以变这么多。 “我病的这些天，你受累了，桌上的那两件东西是我赏的。”林海指着桌上的匣子对林耿道。 “老爷，使不得，这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应该的。”“我说赏就拿着。”抬眼看着林耿，林海眸色冷沉。“是，林耿谢老爷。”面对着林海的目光，林耿总觉得有种言不由己的敬畏。 恩威并施，软硬兼顾，这是胤禛的用人之道。 拿起杯子抿了口茶，林海又道：“姑娘这几日就回来了。”“如果不出意外，算日子就这两日，老爷不用担心，如今天气适宜，行船很稳妥。”林耿笑着又道：“如果姑娘看到老爷身子大好，一定很高兴的。” 点点头，胤禛没有作声，心里倒对林海梦中千嘱咐万叮咛的异世女儿多了一份憧憬。 上一世，胤禛虽然贵为皇帝，但是子嗣并不多，四个女儿只有一个活下来，却也是华年早逝，所以在胤禛的心中，女儿是个模糊的印象。 “姑娘一去就是五年，这次回来恐怕长成大姑娘了。”林耿在府里多年，自然清楚：“记得当初姑娘刚离开的时候，老爷经常去江边走走看看，若不是夫人……姑娘也不用那么小就背井离乡。” 已经从林耿口中知道了林家一切的胤禛，思忖的却是这次林黛玉回来，该如何安置，是继续送回贾府，还是留在身边。 “老爷，盐政史王益来访。”门外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王益。”林海站起身来，脑海中闪过师爷朱凌的话：“大人，这个王益说来还和大人沾亲带故，他是金陵王家的一支，而大人的岳家贾府和王家可算是同气连枝，所以……不过隔着挺远，大人以前还好像提过，这个王大人表面看着老实憨厚，但背后就不得而知了。” 王益果如朱凌所说，人矮矮胖胖，笑起来眉眼细长：“下官见过林大人，看大人的气色，真让人高兴。”林海淡淡的应了一句，道：“我久渎公务，王大人辛苦。” 王毅忙道：“哪里，这是下官应该的。”顿了顿，王益接着道：“下官贸然前来打扰大人，是有一事向大人禀报，下官听说，皇上派都察院侍御史巡视两淮，这几日就到扬州。” 抬眼看了看王益，林海清瘦的脸上依然淡淡的：“这件事好像与盐政无关……”“是啊，是啊。”王益忙不迭的接道：“的确与我们无关，下官也只是随口说说，大人……” 王毅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有人道：“林大人，王大人，钦差大人在江边捉住贩私盐的船，请两位大人过去。” “当真。”王益惊慌的看着林海：“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林海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王益，微微眯起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既是这样，王大人，我们看看去。” 还没走出门，就见林耿急慌慌的跑来：“老爷，老爷，姑娘……姑娘的船出事了。” 第3章 遇贼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却说黛玉随着贾琏沿水路返乡，秋高气爽，一路上顺水顺风，很快便到江淮之地。 长稜渡的夜晚是热闹的，岸边商铺灯火辉煌，人来人往，悠悠穿过的画舫不时传来歌女*的曲子。 紫鹃端着一碗稀粥，几样小菜走进舱：“姑娘，我让她们熬了点粥，趁热喝了吧。”黛玉放下手中的书，向外看了一眼：“紫鹃，琏二哥又不在船上。” 点点头，紫鹃便摆放饭菜便道：“又不知去哪儿寻欢作乐了，在府里有二奶奶管着，如今这一出来，还不……”醒悟过来，紫鹃住了口：“姑娘，先吃吧。” 黛玉道：“紫鹃，不是我担心，我总觉得琏二哥自从认识了那个什么甄爷，就……好在明天就到扬州了，唉，也不知爹爹的病怎么样了。” “姑娘不用担心，姑老爷若是看到姑娘回去，人一高兴，病说不定就好了。” “你这小蹄子，就会说好听的。” 紫鹃笑着道：“紫鹃说的实话，姑老爷看到姑娘长大了，能不高兴吗。”紫鹃递上茶，又道：“姑娘，今晚没有风，去甲板上透透气吧。” “也好，整天闷在舱里，老觉得浑身无力。”站起来，黛玉又道：“对了，雪雁呢。”紫鹃随手拿起一件长衣：“好像刚才和林义一起上岸了。” “这个雪雁，一近江南地，人就张狂起来，如今更是敢偷着下船。” 紫鹃笑着道：“等会回来，姑娘好好教训教训就是。” “我不在，谁背后说我坏话。”帘子一掀，雪雁笑着走进来：“紫鹃姐姐，我都听到了，你可不许抵赖。” 紫鹃看着雪雁，笑道：“你先说你有没有下船。”雪雁点点头：“有啊。”“这就是了，我没有诬陷你吧。”紫鹃转头对黛玉笑道：“姑娘评评理，是不是这么回事。” 黛玉被两个丫头的斗嘴惹得笑了：“好了，别说笑了，不是要出去透风吗。” 东天一轮圆月如盘，黛玉忽然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雪雁，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放灯的情形。” “当然记得，这些年再没放过。”雪雁的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平。紫鹃善解人意的道：“可能是老太太担心姑娘们年纪小，怕出去照顾不周。” “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姑娘不是还小，也不好好的。” 紫鹃拽着黛玉的衣袖，笑道：“姑娘听听，这还没有到扬州呢，雪雁就不饶人了。” 雪雁双手轻呵：“紫娟姐姐，你今天已经告了我两回了，我若不呵你痒，岂不……”笑嘻嘻的走上来，雪雁伸手便挠。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着，倒冷落了黛玉，笑着摇摇头，黛玉缓缓的踱到船头，只见停泊在渡口的船挨挨挤挤，灯光闪闪。 一阵喧哗声随风飘过来，黛玉见右侧船上灯火辉煌，笙曲悠扬，不时夹着贾琏字正腔圆的京腔和歌女娇媚的笑声。 想起刚才紫鹃的话，黛玉暗自叹了口气，刚要转身，无意中瞥到对面货仓，一个人影在那里探来探去，似乎在寻找什么，朦朦胧胧的灯火下，敏感的黛玉有种直觉，那人一定是…… 心内一惊，黛玉手中的木雕不经意的掉下江去，一道目光从对面遥遥看过来，四目相对，即使隔着夜色，那人清亮敏锐的目光顿让黛玉想起一个词：“洞明。” 如静湖的波，通透，清亮，如深井的水，深邃，静谧。 不知为什么，两人都没有作声，只一时，那人收回目光，直起身旁若无人的掩上库门，弹弹手上的灰尘，不慌不忙的离去。 自始至终，从容不乱，优雅自如。 反应过来的黛玉在震惊的同时，竟然有一丝的佩服，做贼能做到旁若无人，理直气壮这个份上，恐怕并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姑娘，看什么呢。”紫鹃和雪雁走近来，异口同声的问。“没什么。”黛玉掩饰的回过身，竟然觉的心虚虚的：“琏二哥在那艘船上。” 雪雁探身向那边看了看，嘴角一撇：“平日里有二奶奶盯着，二爷还能收敛点，如今二奶奶鞭长莫及，自然……” “小声点。”紫鹃指指那边：“当心让别人听到。”“既然敢做就不要怕人说，府里谁不知道谁。”紫鹃无奈的看着黛玉：“姑娘，你听听，雪雁这个小蹄子，是越来越……” “张狂。”黛玉恨恨的道：“虽然不在府里，但我以前是怎么和你们说的，说话小心些。” “紫鹃，你们在那儿做什么呢，小心让姑娘受凉。”单大娘摇摇摆摆的走上来：“姑娘，还是回舱吧，虽说这天不冷，但夜里风凉，临来时老太太、二奶奶可是千嘱咐万叮咛的，一定要我们照顾好姑娘。” 紫鹃笑着道：“妈妈说的是，我们正要回去呢。”单大娘似乎还不甘心，又道：“你们这些小丫头，就知道撺掇着姑娘们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个单大娘在府里是个有眼色的主，跟着周瑞家的，跑跑腿，打打杂，倒也得了不少便宜，这次黛玉返乡，本来打算让王嬷嬷跟着回来看看，谁知偏巧病了，便让她跟了来。 背地里，紫鹃和雪雁曾经嘀咕过，不知这是老太太的主意还是太太的，反正惹不起还躲不起，所以这一路也算是平平静静。 “妈妈教训的是，都是我们不好。”紫鹃口齿伶俐的道：“妈妈这些日子受累了。”“可不是，坐船这滋味，晃晃荡荡的，整夜的睡不稳，若不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单大娘忙岔开话题：“你们不知道，昨日半夜，我睡不着，便出来透气，谁知看到对面船……” 故作神秘的指了指，单大娘低声道：“一袋袋的粮食，整整抬了半个时辰，最后连我们船也装满了，果然是财大气粗的商贾，得要多少银子，难怪看人家的样子，一抬手赏的就是半锭银子。” “妈妈，我们船也……”想起刚才那人的举动，黛玉忽然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琏二哥怎么能这样。” 单大娘圆鼓鼓的眼珠一转：“我们的船空着也是空着，再说，姑娘是个聪明人，二爷那里能白运吗。” 见单大娘越说越不成话，紫鹃机灵的道：“妈妈，出来好一会儿，姑娘也累了，妈妈若是没事，到我们舱里喝杯茶。” “不用，不用。”单大娘笑着道：“姑娘好好歇息，明天就到林府了，应该精精神神的，让姑老爷也高兴高兴不是。” 单大娘走出几步，又意犹未尽的道：“府里的刘姨娘和我还认识呢，想不到近二十年又能再见。” 回到舱里，紫鹃朝外瞅了瞅：“阿弥陀佛，若不是我们走，还不知唠叨到什么时候呢，还好意思指责我们。” “好了，还说别人，你这不是也唠叨。”黛玉白了紫鹃一眼：“快歇着吧。” 黛玉本是个心窍玲珑的人，单大娘的话让她敏感的心总感觉有些不妥，但又无法说出来，再加上见父心切，这一夜的黛玉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远远传来不甚清晰的更鼓声，黛玉悄悄的穿衣起来，紫鹃嘀咕了一声：“姑娘，天亮还早呢。”“你这懒丫头，已经敲四更……”黛玉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隐隐还有人喊：“在那边。” 主仆两人相视一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 “咯”的一声，舱门不推而开，随后一个人影悄悄退进来，顺手掩上门。 那人的举止旁若无人，仿佛他刚刚只是出去了一下。转过身，来人似乎没有料到外舱里竟然有人，而且还穿戴整齐的站在那里。 神色一怔，也只是一瞬，那人便又恢复了平静。 “闺房女子最重名声，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那就喊吧。”那人不慌不忙，一双洞明的眸子扫了黛玉和紫鹃一眼，然后神色优雅的倚在门后，垂目不语，似乎一切已经与他无关。 昨夜触到那人洞察一切的目光时，黛玉以为他即使不是人情练达的贵人，也会是世事洞明的智者，只是万万没想到，此时站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很年轻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厮。 如果说宝玉的好看是春暖花开，那这人就是清风朗月：优雅平静的神色，从容自如的举止，即使身着小厮服侍，那种镇静自若的气度也浑然天成。 人声，脚步声不停的传来，紫鹃有些无措的看着黛玉，还没说话，就见雪雁迷迷瞪瞪的从内房出来：“姑娘，出什么事了，怎么吵吵闹闹的。” “啊……”没等雪雁嚷出来，黛玉眼疾手快的上前掩住嘴：“傻瓜，你不想活了。” 或许没想到黛玉竟然如此识趣，那人狭长的凤目微微一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黛玉一眼，波澜不惊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姑娘姓林。”那人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不等黛玉回话，又道：“令尊是扬州巡盐御史林海。”见黛玉主仆都是惊讶的神色，那人冷冷一笑，嘲弄的神色显而易见：“果然是块肥肉。 第4章 交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姑娘没事吧，船上好像进了贼人，二爷正带着小厮们查。”门外单大娘尖尖的声音分外刺耳。 那人望了一眼黛玉，淡然若水的弹了弹袖上的灰尘，动作优雅，丝毫没有身在险境的意味。 “妈妈放心，姑娘没事。”紫鹃伶俐的回道，按着黛玉的示意，又道：“也不知到底怎么样，竟然闹得这么大。” “是啊，连对面船上的甄爷也带人过来了，看来贼人偷的不止一家。”单大娘本就是个喜欢嚼舌的人，自然不会冷场。 只见那人嘴角微挑，露出一丝自嘲的冷笑，随后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倚在那里。 见房里没人应声，单大娘絮絮叨叨的道：“外面吵吵嚷嚷的，姑娘如果睡不着，就起来洗漱吧，反正天也快亮了。” “妈妈说的是。”黛玉轻声道：“我们没事的，外面风凉，妈妈也回房暖和一下。” 单大娘应了一声，刚要走却见贾琏带着人走了过来：“林妹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 黛玉看了那人一眼，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咳了咳，门外贾琏的声音响起来：“林妹妹，让紫鹃开门。” 房里一时静无人声。 那人神色微变，凤目一眯，接着步履从容的向黛玉走去，紫鹃惊得碰响了桌几上的杯子，清脆的声音让众人都变了神色。 “林妹妹……”贾琏虽然为人风流，但人却不笨，听到里面没有应声，拍门的声音重了起来。 “紫鹃，你这丫头，毛手毛脚的急什么。”说不害怕是假，黛玉眼看着那人越来越近，只得边后退边出声掩饰。 意识到自己闯祸的紫鹃忙道：“是紫鹃不好，姑娘小心点，别划了手，雪雁，还不快收拾。” “哦。”雪雁应了一声，听声音房里一片正常。 那人浅浅的笑了：“既然姑娘是个聪明人，那我也不多说了，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名声有时候比命还重要，何况如今可是在扬州，林大人的地界，姑娘就更谨慎了，是不是。” 虽然话里话外都是威逼利诱，但是在那人做起来，却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再加上他绝美优雅的面容，平静自如的语调，一切就如老友叙旧。 也不等黛玉回应，那人从容的走到窗子前，回头意味深长的一瞥，身子猛的跃出，转眼不见。 “姑娘。”紫鹃看着黛玉：“我们……”三人都知道，这个窗子外面与船板相连，直上直下，那人如果不跳水，就是身子攀在外面，只要一出声，就可以…… 到目前为止，外面静无一声，还没有落水的声音。 “雪雁，去开门。”黛玉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 贾琏和单大娘走进来时，见房里整整齐齐，黛玉、紫鹃神色如常，便道：“林妹妹，没事吧。” “让琏二哥担心了，刚才紫鹃这个小蹄子不小心，碰翻了杯子。”转过头，黛玉对紫鹃道：“还快去将水倒了，留在那里做什么。” “是，紫鹃这就去。”紫鹃掩饰的端起盆里的水，刚要向外走，却听黛玉道：“从窗户倒就行了，外面乱乱的。” 黛玉的性子也是个高傲不服输的，在贾府的时候，曾经为了一枝宫花的先送后到就能计较，而今日被人算计，并且还以名声相威胁，对黛玉来说，心里自然堵着一口气，恰巧贾琏进来，便借着倒水的因由，狠狠的报复那人一下。 黛玉笃定，那人虽然从容，但一定心虚，不管怎样，他只能忍着。 紫鹃一愣，随后明白了黛玉的用意，想起那人的嚣张，心里也觉得不忿，手脚麻利的将一盆水狠狠得浇了下去。 贾琏见没事，便吩咐了两句，刚要离开，却听黛玉轻声道：“琏二哥，丢的东西重要吗。”“没有，没有。”贾琏神色尴尬的道：“值夜的小厮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担心出事，所以才四处查看一下。” “那就好。”黛玉松了口气：“这一路总算顺顺当当的回来了。” “是啊，妹妹很快就见到姑父了，老太太那里我也好交差了。”贾琏强撑着笑意道：“等一到渡口，我就打发他们去告诉姑父。” “琏二哥辛苦了。”“都是一家人，林妹妹客气，紫鹃，服侍姑娘歇一下，还有几个时辰的水程……” 贾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话打断：“人跳水跑了，在那边。” “胡说，在这边。” 贾琏神色一变，对黛玉示意了一下，转身急匆匆的离开。 房里又恢复了平静，紫鹃和雪雁看了黛玉一眼，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面窗子。紫鹃捅捅雪雁，雪雁拽拽紫鹃，两人互相推诿，谁也不敢过去，最后被黛玉杏目一瞪，只好一起过去，竟发现外面空空如也。 松了口气的雪雁有些兴奋的道：“姑娘，外面没人。”“嘘，小祖宗，小声点。”紫鹃低声提醒道：“当心让别人听见。” 天色渐亮，船上的人们各自忙碌着，一切如常，黛玉走出舱门的时候，见单大娘正在挑着几色苏帕。 “姑娘出来了。”单大娘殷勤的招呼着：“早就听说这边的绣帕好看，昨天上岸去买了几件，姑娘们看看怎么样。” “妈妈买的自然是好的。”雪雁随口应承着：“不过最好的是我们老家那里，每一方都是精雕细琢的。” “苏绣甲天下，那是自然了。”单大娘在府里也算是个人物，见识阅历不少：“听说扬州这里的绣品也是上乘。” 黛玉在一边道：“等到了扬州，如果妈妈有空，就让雪雁带妈妈四处逛逛。”“那自然好，姑娘有心，老婆子我先谢谢姑娘了。”单大娘喜笑颜开的道。 “这是应该的，妈妈这么远跟过来，功劳苦劳可都占了，黛玉尽尽地主之谊，也是自然。”黛玉本就口齿伶俐，这一番话说出来，单大娘的嘴都合不拢。 “对了，妈妈，早上的事……”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黛玉轻轻的道。“唉，谁知道呢，忙活了一早上，连个人影也没见着，有人说看到人往南边游去了，还有人说往北边游去了，反正什么人也没捉到，二爷气的连早饭也没吃。” 黛玉点点头，也说不上什么，竟然感觉一丝轻松，是为自己的名声无损还是因为……连黛玉自己也分不清了。 “姑娘快看，那不是明华寺吗。”雪雁兴奋的喊道。 抬眼望去，黛玉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景色一一掠过，惊起了心中难以言明的涟漪，垂下眼睑，竟然发现两滴清泪潸然而下。 晨风徐徐的吹来，带着江南特有的温润，紫鹃递上帕子：“姑娘应该高兴才是。”“是啊，终于回来了，紫鹃，别处即使再好，也比不上家。”黛玉低低的道。 “姑娘说的是，紫鹃见姑娘这些日子的神色就知道。”紫鹃无意中向后看了一眼，又道：“姑娘你看，那个什么甄爷的船……” 相比起黛玉坐的船，后面的船似乎更大，更阔，但这一路上却对贾琏殷勤有加，“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敏感的黛玉总觉得不像运粮那么简单。 船已经靠在岸边，黛玉和紫鹃正在舱里收拾东西，却见雪雁急慌慌的跑进来：“姑娘，姑娘，出事了。” 抬起头，黛玉还没问，雪雁急切的道：“外面有人自称钦差，说我们的船私运官盐，要……” “珰”的一声，黛玉手中的砚台掉在地上：“雪雁，你再说一遍。”“姑娘，他们说我们的船私运官盐，要上船搜查，还说已经报了盐政史。” 猛然联系到那人的举动，黛玉顿然觉得寒意沁背：“那琏二哥怎么说，有没有他最清楚。”雪雁气冲冲的掀开帘子：“姑娘，你自己听吧。” “不长眼的狗奴才，你们睁开眼看看，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是我姑父，船上坐的是林大人的独生爱女，说我们私运官盐，也不照照镜子。” “什么，想搜船，没门，你们有本事把我姑父请来，只要他能答应，那任你们搜，王法怎么了，在这扬州地界，我姑父的话就是王法。” 见黛玉气得浑身发抖，紫鹃忙上前劝道：“姑娘，别着急，这二爷也真是的，就不能好好说话……” 黛玉看着贾琏站在船头，指手画脚，一身鲜艳的锦袍夺目耀眼，整个渡口恐怕没有人比得上他招摇。 自称钦差的那边倒没有着急，十多人静静的站在树下，而人群中有一人却让黛玉大吃一惊，眼尖的雪雁也喊道：“姑娘，那好像是……” 第5章 初见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林海坐在轿子里，微眯的眼睑遮住了眸中的犀利，看来这个身子的主人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巡盐御史乃是肥差，他一任就是七年有余，而且是在富庶的江淮一带。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使再有能耐，也有疏忽的时候，看这些天的情形，胤禛又岂会觉察不出，不但府里的人不安生，恐怕官场上的也蠢蠢欲动，欲取之而后快，今天的事…… 轻敲着轿沿，胤禛精明的头脑不停地翻过一个个对策，轿子轻轻一缓，外面有人道：“大人，到了。 走下轿子，林海首先看到的是就是站在船头指手画脚的贾琏，今天他穿了一件湖蓝色的锦袍，在暗沉的船板上，格外显眼。 林海暗自哼了一声，没有作声，旁边早有人引着林海来到树下。 钦差御史金一正笑着道：“林大人，好久不见，当年你我二人可是同殿之臣。”林海不动声色的应付了一句，道：“大人远道而来，如海未能远迎，惭愧。” 寒暄了几句，身为林海的胤禛本就是隐忍的性子，见金一正不提搜船的事，自然也顺水推舟，只应付着场面上的话。 以不变应万变，这是胤禛从默默无闻到脱颖而出，从皇子到天子，一步步走出来的经验，可惜偏偏有人急不住…… “侄儿贾琏见过姑父。”字正腔圆的京腔在这低言软语的扬州分外刺耳，何况贾琏本就想故意引起别人的主意：“姑父，小侄幸不辱命，将妹妹送回来了。” 看了贾琏一眼，林海目光平静，瘦削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这一路上辛苦了。” “这是小侄应该的，看到姑父身子大好，妹妹也就放心了。”贾琏一边讨好的对林海说，一边还挑衅的看了一眼刚才拦船的人。 “我这里还有事，让管家带你们先回府休息，等回去再为你们接风洗尘。”林海见对方不点明，自也装糊涂。 金一正咳了一声：“林大人，既然令侄在更好，有人亲眼看到令侄船上运有私盐……”没有继续说下去，身在官场的人都知道，有些话点到即可。 “哦”了一声，林海没有作声，只是把目光投向一边的贾琏：“此事可当真。” “没有。”贾琏言辞铮铮的道：“他们根本就是诬陷，运私盐可不是儿戏，小侄又岂能不知道，再说姑父乃是巡盐御史，我就是再糊涂，也不会给姑父脸上抹黑。” 贾琏本就伶牙俐齿，如今这一番话说出来，更是慷慨激昂，连本来面无表情的林海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金一正呵呵一笑：“贾二爷说没有，而本官这里却有人亲眼看到，双方各执一词，林大人，如今可是在大人的地界，何况大人又是巡盐官，一切由大人看着处理就是。” 林海暗骂了声“老狐狸”，不动声色的道：“金大人言重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人此来乃是代表圣听，何况状子也投到大人手里，理当由大人做主。” 金一正故作为难的道：“既是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盐事关乎百姓命脉，江山社稷，本官若有不当的地方，还请林大人多指教。” “金大人客气。”林海淡淡的道：“大人吩咐就是，如海一定无不遵从。” “姑父。”贾琏有些着急：“姑父才是御封的巡盐御史，再说……”林海目光一凛，贾琏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咽了回去。 “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林海将袖一甩，望着贾琏：“我再问一遍，船上到底有没有私盐，如果有，你趁早明说，别忘了，你如今的每一句话关乎的可是整个国公府，而不是你自己。” 林海最后一句的语气显而易见的高了起来，似乎是在提醒贾琏，其实真正的用意不过是明白无误的告诉众人，这是贾府的事，与林家无关。 贾琏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便释然了：“姑父，小侄也不是糊涂人，这样的事又怎会做呢，如果非要说船上有什么，除了林妹妹和几个丫鬟婆子，也就是老太太，老爷们捎给姑父的几箱礼品。” “二爷是否忘了。”一个清润的声音不缓不急的道：“舱底货仓，恐怕不止几箱礼品那么简单吧。” 在这漩涡暗涌的时候，有人竟然不避嫌疑，公开火上浇油，自然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那是一个很清雅的少年，即使站在金一正身侧的随从群里，即使是一身很普通的衣衫，但浑然天成的气度，洞明如潭的眸子，都有种不言而明的清贵。 只一眼，便是惊艳。 “你是谁。”林海静静的看着那少年，脸上竟是难得的动容。 “关你什么事，各位大人们还没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贾琏恼羞成怒，本来英俊的脸因为生气，添了几分扭曲。 那少年依然优雅自如，丝毫没有因为林海的责问，贾琏的刁难而有所慌乱：“如金大人所说，‘盐事关乎百姓命脉，江山社稷，’有人运私盐这件事碰巧被我亲眼所见，‘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又怎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呢。” “胡说。”贾琏道：“你一个随从，张口江山社稷，闭口国家兴亡，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哪只眼看到我们船运私盐，告诉你，堂堂国公府也不是好诬陷的，何况你诬陷的还有扬州巡盐御史。” 林海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打量着那少年，两世为人，胤禛阅人无数，几眼看下来，胤禛心中便有了计较，只是让胤禛疑惑的是，为什么那少年眸光流转中，给自己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呢。 那少年浅浅的笑了：“琏二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甄爷的船上，我还给二爷送过菜，记得当时二爷还曾经夸过，莫非二爷真不记得了。” “你……”贾琏指着那少年：“你就是昨夜……” “是，二爷想起来了。”那少年眸光敏锐：“我没有诬陷二爷吧，那晚二爷的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二爷若是忘了，要不要我提醒一下。”那少年嘴角微微一勾，淡淡的笑意下却让人有种莫名的寒意。 “不用。”贾琏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应声而回，随后有些心虚的看了林海一眼，本来嚣张的气焰也暗淡了不少：“既然你已经听到我们的谈话，那也应该明白，甄爷只是让我帮忙运粮，又何来的私盐。” “呵呵”少年笑了：“二爷也是个聪明人，难道会不明白，再说，如果真的是粮食，二爷会这么紧张。” “谁看到我紧张了，我不让搜是因为怕惊了船上的女眷。”贾琏振振有词：“林妹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岂是说搜就搜的。” 转过头，贾琏殷勤的道：“姑父说是不是。”林海轻轻哼了一声：“你若是早有这个心，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是非曲直，你自己明白。” 和金一正一拱手，林海淡淡的道：“此事由大人做主，如海与小女离别多年……” “这件事与令爱无关，林大人父女情深，金某佩服。”金一正一听林海好像不打算插手，忙不迭的道：“林大人请便。” “姑父……”贾琏不甘心的喊了一声，林海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清白，在扬州，谁也不敢动你。” 声音冷冽，语气坚定，那一份自然而然的王者之气，使得那少年也不由自主的看过来，清亮洞明的眸子似乎多了一分迷惑。 贾琏一下觉得底气足了起来：“是，小侄明白。”淡淡冷笑了一下，林海转身往船上走去。 刚踏上后舱，胤禛就见一个清凌凌的女孩似乎早就迎在那里，江风吹起她浅色的衣袂飘飘，纤瘦的身子似乎要随风而去。 也许这个身子还残留着林海的痕迹，不知为什么，在胤禛触到那双盈盈如水的眸子时，心竟然不可抑制的颤了一下。 “爹爹。”黛玉轻轻的喊了一声，娇美的脸上清泪早已倾然而下。 看着黛玉不加掩饰的真情流露，见惯了尔虞我诈，习惯了骨肉相残的胤禛不知不觉中竟多了一份莫名的感动。 “爹爹。”黛玉又喊了一声，如一只归家的乳燕般迎了上来。 扑进林海的怀里，黛玉连声的喊着“爹爹，爹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真的回家了。 轻拥着黛玉，那不盈一握的纤弱，真情流露的呼唤，让胤禛心中油然生出一份柔情，似乎怀中的人儿真的成了自己离别多年，刚刚回家的女儿。 “孩子，爹爹在。”话脱口而出，自然而然。 第6章 阴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伏在林海怀里哭了一会儿，黛玉才抬起头，似水的眸子盈盈的看着林海：“爹爹瘦了。” 林海坦然的迎着黛玉的目光，轻轻拍了拍：“玉儿也长大了。” 胤禛早就从林耿那里知道，这个女儿离开已经五年，而且离开时年纪不大，所以面对黛玉时很坦然。 或许连胤禛自己也不知道，在心底，从见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了这个异世女儿，所以心才会坦然，情才会平静。 林耿在一边道：“老爷，江上风大，姑娘又旅途劳累，老爷和姑娘还是先回府再叙。” 林海淡淡的一笑：“是啊，我倒忘了，林耿，吩咐他们将轿子抬过来，先送姑娘回府，等我处理好了这边的事，自会回去。” 见林耿没有反应，林海眉色一皱：“怎么，还要我再说一遍。” “是，是。”林耿连忙去吩咐，心里还在想着刚才林海的笑容，原来这些天老爷不是不笑，而是没见到姑娘。 黛玉想起人群中的那人，不由道：“爹爹，琏二哥是不是……”不等黛玉说完，林海道：“没事，有我在，你先回去。” 黛玉想了想，将路上遇到那个甄爷，还有单大娘说装粮的事都告诉了林海，只是却将今早的事瞒了下来。 林海点点头，没有作声，目送着轿子离开，神色瞬时凝重下来：看来有些事好像不是凑巧那么简单。 走下船，林海正听到贾琏振振有词：“我说过，我们船上装的是粮食，甄爷船装不了那么多，反正也顺路，于是我就热心帮了个忙而已，运盐是犯法的，我们堂堂国公府，岂能做这样的事。” 贾琏虽然有些张扬跋扈，但也不是个笨人，依仗着国公府的名头，还有林海在扬州的威势，绝不松口船上有私盐，即使甄三已经认罪。 “琏二爷真喜欢说笑，刚才甄三已经承认二爷船上的粮食其实就是私盐，再说凭二爷的精明，难道会不知道？” 少年依然优雅从容，丝毫没有因为贾琏睁眼说瞎话而急躁，一双眸子静静看过来，洞明而又幽深。 贾琏嚣张的道：“我能知道吗？如果我知道绝不会答应，国公府还不缺这几个小钱。” “是吗。”少年浅浅的笑了：“二爷一定还记得城淮渡吧，三更时分马车共送来三十二袋私盐，甄三船上装了二十袋，剩下的都在二爷船上，琏二爷，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得对，不过那都是粮食，当初我还查过呢。”贾琏指了指一旁的随从道：“他们也都看到了，再说如果真是私盐，当时那么多人，难道能看不出来。” “这就是贾二爷的聪明之处了，一叶蔽目。”一直不做声的金一正缓缓的道：“孰是孰非，我们查一下即可，何苦在这里纠缠不休呢，贾二爷说是不是。” “如海老弟，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误会。”扬州知府李仁迎上来：“衙门有事，我刚刚赶来，就碰到这事，听金大人说起……” 林海淡淡的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和你一样，赶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至于是非分明……”林海目光一瞥：“相信金大人和这位公子一定明白。” 虽然对贾琏的言行不耻，但在听了黛玉的话后，精明多疑的胤禛已经在心里暗暗有了计较，这件事看似是凑巧，但焉知不是借着贾琏针对自己呢，还有，在府里王益提起钦差的事，或许不是随口也说不定，即使退一步说，就是真的凑巧，贾家出事，自己又怎能脱得干系，所以林海改了主意，不想置身事外。 李仁呵呵一笑，圆滑的打着圆场：“我看或许是个误会，这位是国公府的二爷，相信不会做这等事的。” “是啊，误会，误会。”王益也在一边帮腔，圆胖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少年清眸流转：“我看两位大人恐怕才是误会，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多少东西我们都说得清清楚楚，并且一路跟过来，如今人赃俱在，难道会是误会。” 李仁被堵的哑口无言，无奈的望着林海：“如海老弟，这怎么说……”林海没有慌乱，上前一步：“事情原来是这样，也难为金大人了，这一路跟过来，实是辛苦，金大人这一手真是算无遗策，高明。” 顿了顿，林海接着道：“只是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看公子的气度，恐怕金大人还用不起公子这样的人。” 金一正一怔，刚要解释，却听那少年道：“不愧是御史大人，这一手识人的本事，出神入化，大人说的不错，我不是金大人的人，只是我想问林大人一句，为民除害，为国出力，难道非要是朝廷的人。” 不容林海说话，那少年又道：“林大人堂堂前朝探花，又身为巡盐御史，难道会因为这个而袒护祸国殃民的私盐贩子。” 那少年不慌不忙，侃侃而谈，两个“难道……”铮铮有力，就连金一正也不禁看过去，细长的眼里满是赞赏。 “好一个为民除害，为国出力。”林海望着那少年：“公子说得好，身为巡盐史，我自然不会偏袒任何人，只是人心叵测，有些事看似凑巧，又焉知不是有人故意……” 林海掩面咳了几声：“虽然本官这些日子身子不好，但还没死呢。”不容少年反问，林海转眼看着金一正，淡淡的道：“金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既然这位公子早就知道私盐的来处，更知道所运之船，那为何非等到了这一步才说，莫不成是……” 林海眸子一眯，连声音也冷了起来：“金大人，如海自问为官这么多年，还没有得罪大人。” 金一正呵呵一笑：“林大人误会了，其实这件事确实是凑巧，这位……” “我叫楚宁，清楚的楚，宁静的宁。”见金一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楚宁不卑不亢的道。 “是啊，楚公子与贾二爷素昧平生，又岂会故意诬陷贾二爷，为难林大人呢。”金一正舒了口气：“这件事楚公子是无意遇到，但当时在小渡口，而我们带人不多，所以就……说起来，大家也都是为朝廷出力，为百姓谋福。” 林海静静的看了楚宁一眼：“楚公子真是侠骨忠肠，不惜以身试险，若是人人都如公子这般尽心尽力，朝廷的盐官也可无忧了。” 楚宁浓睫一垂，道：“林大人过奖，若为官都如林大人这般公正廉明，那才是百姓之幸。”见林海没有作声，楚宁微一思忖，好看的嘴角勾起：“楚宁虽然与林大人素未谋面，但早就耳闻林大人的清名，这事虽出在扬州，又牵涉到国公府，但就事论事，与林大人没有干系。” 李仁忙搭腔道：“是啊，楚公子说的很对，就事论事，贾家二爷的船虽是因林姑娘之故，但这件事也与林大人无关。” 林海静静地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没有做声，犀利的目光意味深长的扫过，却转头对金一正道：“不知金大人是什么意思。” 金一正想也没想，圆滑的道：“林大人，有人贩运私盐，我只拿人交差，呵呵。” 眼见这个楚宁年纪轻轻，无论举止还是言谈都不卑不亢，从容自如，刚才的几句话说的更是滴水不漏，而在对甄三贩运私盐的事上楚宁随口做主，金一正官居三品，却对他言听计从，没有一丝的犹豫。 自小在皇家长大，心思慎密的胤禛已经可以断定，这个楚宁的身份恐怕绝不简单…… 第7章 插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如海身为扬州巡盐御史，这件事又出在扬州，自然责无旁贷，不过有金大人和这位楚公子一力指证，如海若是再说什么，岂不成了徇私枉法之人。”想了想，林海还是选择以守为攻。 “林大人客气。”金一正笑呵呵的道：“应该是我们冒昧才是，若非事情紧急，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不过都是为朝廷办事，还请大人谅解。” 林海依然是那副平静的神情：“金大人言重，不过此事嘛…..” “姑父。”贾琏见林海言下松动，心内大急：“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明明姑父是扬州巡盐御史，他们就特意等到扬州才拦下我们，不但让姑父颜面全失，而且还再诬陷姑父徇私。” 贾琏不是笨人，自然听出了林海的怀疑和顾虑，所以赶紧火上浇油。林海却冷冷一笑，低沉的道：“心正何怕鬼多，只要你清白，谁也不能欺你半分，不过若是你乱来，我也绝不偏袒你半分，在这扬州地上，只要是盐上的事，你姑父我还做得了主。” 目光看过金一正和楚宁，林海神色沉静：“金大人，这里的事既然金大人要不辞劳苦，那如海就在盐政史静候大人。”说完，招呼了一声，扬身便欲离开。 李仁在一边道：“身为扬州知府，出了这样的事，我也责无旁贷，如海老弟放心，这件事相信金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 “姑父……”贾琏喊着，步子也不由跟上去。 回过头，林海幽邃的眸子利光暗隐：“就如李知府所说，我身为扬州的巡盐御史，不管谁是谁非，这件事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贾琏心内一喜：“是，姑父，小侄明白。”冷哼了一声，林海淡淡的道：“你好自为之。” 眼看着林海瘦削的背影上了轿子，金一正不由看向身旁的楚宁，却见他俊面平静，浓睫微垂，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扇坠，嘴角处勾起一道不经意的弧度。 “王……公子，这件事……”楚宁浅浅的一笑：“金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只要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从来……” 眼望着已经没有影子的街道，楚宁一字一句：“从来没有失手过……” 却说黛玉一下轿子，就见翠翘笑盈盈的迎上来：“姑娘终于回来了，老爷念叨了几天，这下可放心了。”黛玉道：“姨娘这些年辛苦了。” 翠翘脸色转眼就换了：“唉，若是夫人泉下有知，看到姑娘长大，该多高兴。”抬起帕子，翠翘煞有介事的拭了拭眼角。 黛玉本就是个多感的人，翠翘的话顿时勾起几丝凄楚，紫鹃眼疾嘴快的上前道：“姑娘，走了这么远的路，先回房歇歇吧。” 翠翘忙道：“看，都怪我，偏偏提起这事，惹得姑娘伤心。”边说着边向后张望了一眼，翠翘的目光与单大娘的不期而遇，接着笑着道：“不是听说琏二爷送姑娘回来的吗。” 雪雁没好气的道：“二爷船上还有事，要晚一些回来，姨娘，姑娘还住以前的院子吗。”反应过来，翠翘忙道：“是啊，我已经让人打扫干净并熏了香，姑娘放心住进去就是了。” 黛玉踏进门槛，忽然不经意的回头望了一眼：“怎么不见毛姨娘，是病了吗。” 周围有一时的安静，随后翠翘笑着道：“姑娘问青姐姐啊，她出了点事，不太方便出来。”不等黛玉回话，翠翘又接着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吩咐，只管找我就行。” 黛玉本不喜多事，况且又离家多年，对府里的事也只是从林海往日的信中略知一二，见翠翘这么说，便轻轻的道：“我知道了，紫鹃、雪雁……” 黛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连黛玉也没有理会，直接跑到翠翘跟前跪了下来。 “姨娘，毛姨娘病得很重，奴婢求姨娘救救她吧，若是晚了，恐怕就……”小丫头带着哭腔，连连磕头。 翠翘脸色微变，看了黛玉一眼，才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等老爷一回来我就去和老爷说。” “毛姨娘即使以前有得罪姨娘的地方，但是看在她伺候老爷这么多年的份上，请姨娘吩咐人去请大夫来看看吧。”小丫鬟虽然不大，但是口齿伶俐，一声声说的声泪俱下，就连黛玉的目光也不由望向翠翘。 翠翘有些尴尬，语气也急了起来：“滚一边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她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姨娘，奴婢真的没撒谎，毛姨娘从早上就发高烧，如今连人也有些迷糊了。”小丫鬟不死心，拽着翠翘的裙裾不放手。 “姨娘，还是先看病要紧，毛姨娘在府里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了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黛玉站在那里，一双清澈似水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翠翘。 “姑娘不知道内情，不是我不让人请，而是老爷没有吩咐，我也不敢做主。”翠翘挣脱开小丫头的纠缠：“姑娘路途劳顿，这些小事不要去费心，先回房歇着，有什么事我会安排得，雪雁，还不扶着姑娘回房。” 雪雁是个直性子：“姨娘，人命关天，怎么能是小事呢，何况姑娘也说了，看病要紧。”紫鹃却拽了拽雪雁：“我们刚回来，什么也不知道，你先别多话，等回去问明白再说。” 走上两步，紫鹃又对黛玉道：“姑娘，我们回房吧，姨娘在府里呆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事情的分寸，既然姨娘这么说，我们就先回去。”黛玉看了看紫鹃，虽然没有作声，但澄净的目光却让紫鹃心虚的垂下眼睑。 “姨娘，爹爹是个明理的人，如果他在府里，一定会吩咐人去请大夫的，紫鹃、雪雁，我们走。”黛玉没有再看翠翘，转身离开。 翠翘恨恨的剜了小丫头一眼：“你这个贱婢，滚回去告诉她，是死是活，我才懒得管呢。”说完，摇摇摆摆的离开，只剩下那个小丫头，依然跪在地上。 眼光照在小丫头挺得直直的的背上，影子薄薄的映在那里，透着几分凄凉。 一阵风拂过，吹开小丫头鬓角的秀发，露出嘴角一丝转瞬即逝的冷笑。 第8章 心思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回到房里，黛玉刚坐下，便对雪雁道：“雪雁，你去找个稳妥的人问问，毛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雁想了想：“姑娘，我去刘婆子那里看看，刚才在门口的时候，我见到她了。”“就是那个儿子……” “嗯，她一定会说的。”雪雁点点头，走出门又回头道：“姑娘你先歇着，我问清楚了就回来。” 或许是因为回了家，虽然有毛姨娘的事，但黛玉的这一觉依然睡了几个时辰，醒来的时候，窗子透进的阳光已经撒到床幔。 紫鹃笑着走进来：“姑娘醒了，我还以为姑娘这一觉会睡到天黑呢。”坐起来，黛玉娇嗔的道：“你怎么也不要叫醒我，雪雁回来了吗。” 摇摇头，紫鹃道：“还没有，或许是没找到人，也或许是一见面话多，还没有说完，姑娘先洗漱一下吧。” 换上家常的软衫，黛玉望着外面：“也不知爹爹那里怎么样了，爹爹人病着，还要这么劳累，让人怎么放心呢，琏二哥真是的……” “姑娘别担心，看姑老爷的气色挺好的。”紫鹃便给黛玉绾发便道：“说不定等姑娘收拾好了，姑老爷和二爷也就回来了。” “你这个丫头，就会宽人心。”黛玉笑了笑，忽然想起刚才紫鹃不同与往日的举动，刚要问，却见雪雁神色异样的走进来。 黛玉是个敏感的人，见雪雁神色古怪，不由道：“雪雁，怎么了。”看了黛玉一眼，雪雁张了张嘴，却低下头去。 站起身，黛玉望着雪雁：“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哑巴了。”想了想，雪雁低低的道：“姑娘，我说出来你别多心，其实是这样的，府里前天出事了，毛姨娘竟然……还有她身边的丫鬟也死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黛玉着急起来：“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我刚才去找刘婆子，谁知她不在，不过正巧碰到以前洗衣房里的金嬷嬷，才知道……”雪雁将听到的事一一说了出来，末了才道：“怪不得见到刘姨娘的时候，她那么说呢。” 转过身，黛玉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才道：“毛姨娘在府里这么多年了，自从弟弟去了后，她整个人心灰意冷，每天病恹恹的，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有听你说来，当时的事爹爹竟然……爹爹这是怎么了。” “姑娘。”紫鹃走上来：“姑娘你刚回来，有些事或许不像她们说的那样，不过既然姑老爷这么做了，一定是对的，姑娘就不要再操心这些了。” “紫鹃姐姐，毛姨娘是府里的老人，而且小时候也照顾过姑娘，她即使糊涂，也不会等到人老珠黄，其实我倒看一定是那个刘姨娘……” 紫鹃看了看黛玉，轻声道：“姑娘，不是紫鹃多话，姑娘想必在那边府里也听说过些事，其实这府里的事，是很难说是非的，所以姑娘还是不要去管。” “紫鹃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以前那是别人家，现在却不同，这是自己家的事，姑娘又怎能不管不问。” 黛玉脸色一沉：“你们两个丫头都不要说了，等爹爹回来，我问问他，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雪雁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紫鹃使了个眼色：“既然姑娘已经说了，雪雁，我们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黛玉没有再作声，只是抬头对犹自不平的雪雁道：“雪雁，你去前院看看，爹爹回没回来。”雪雁应了一声，一溜走了出去。 紫鹃转身递上热茶：“姑娘刚回来，就别多想了，先喝口水润润，毕竟姑娘这一离开，就是六七年，很多人都会变。” 叹了口气，黛玉缓缓地走到窗前：“紫鹃，你不知道，毛姨娘在府里已经三十来年了，她平时是个不多言的人，小时候，那时弟弟还在，她经常带着我们两个玩，谁知后来弟弟……她几乎疯了似的，人也一下子垮了下来，记得我走的那年，她还依然整天闷在房里吃斋念佛，不想一回来，竟然听到……” “姑娘不是常喜欢说‘物是人非’，何况过了这么些年，人都会变的。”紫鹃便说便收拾案上的首饰：“临来时老太太还嘱咐我，让我多劝着姑娘，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担心，有老太太呢。” 看着满屋熟悉的东西，黛玉轻轻的道：“我知道老太太疼我，但那里毕竟不是家，你也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 转回头，黛玉静静的看着紫鹃：“紫鹃，你告诉我，临走时老太太还和你说过什么。” “没什么。”紫鹃没有思索：“姑娘别多想，老太太还不是担心姑娘的身子，生怕姑娘有什么闪失的。” 一声轻叹，黛玉低低的道：“紫鹃，我一到贾府你就伺候我，这么多年了，在我心中，你和雪雁一样，都是我信任的人，如果有什么事，我希望你不要瞒着我。” 紫鹃摇摇头：“姑娘，真的没有，紫鹃是个实心人，既然伺候姑娘，不管什么，都一心一意为姑娘好。” “我知道。”黛玉目光如水：“紫鹃，我相信你，以后……”黛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雪雁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姑娘，老爷回来了。” “真的，紫鹃，快给我换衣服，我们去看爹爹。”黛玉抑制不住心中的急切，竟然一不小心碰倒了杯子。 紫鹃走上前捡起来：“姑娘素日也是个谨慎的人，没想到一听到姑老爷，就……” “你这小蹄子，还不快去拿衣服，尽在这里瞎说了。”恨恨的白了紫鹃一眼，黛玉故作生气的拍着桌子：“雪雁，既然紫鹃不听话，你陪我去。” 主仆三人走出院子的时候，夕阳斜铺，斑驳的树影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的影子。 雪雁走在前面带路：“我看到老爷的时候，他刚刚下轿子，此时应该在书房。”“那二爷有没有一起。”紫鹃关切的道：“不要出事吧。” 雪雁摇摇头：“我刚才没看见，不过等姑娘见了老爷一问，就知道了。”黛玉看了紫鹃一眼：“先别急，如果真的出事，相信爹爹也不会不管的。” “就是出事，其实那也是二爷自找的，好好的，谁会那么殷勤，又是喝酒，又是赏钱……姑娘，快看，那不是……” 雪雁指着不远处走进来的几个人，有些激动的道：“中间的那人。” 长长的廊道上，那人天青色锦袍，面如美玉，清眸若潭，似乎在和人说着什么，薄薄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副成竹在胸的悠闲。 “姑娘，那不是船上威胁我们的那人……”紫鹃掩住自己的嘴，惊诧的望着那人。 紫鹃和雪雁难得异口同声，齐齐的看向黛玉：“姑娘，我们怎么办。” 第9章 唱戏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黛玉白了紫鹃和雪雁一眼：“你们两个小蹄子，嚷什么，这又不是在船上，我们有什么怕的。”虽然说着轻松，但黛玉的目光还是盯在那人身上，耳旁似乎还是他意味深长的话： “姑娘姓林。” “令尊是扬州巡盐御史林海。” “果然是块肥肉。” “姑娘，我们要不要告诉老爷。”雪雁看着楚宁走进去，转过身，看着黛玉道：“我总觉得他……” “即使要告诉爹爹，也不能此时进去，紫鹃，我们去那边等一会儿，雪雁你在这看着，等他走了就告诉我们。”虽然有些担心，但黛玉依然没有慌乱，平静的吩咐道。 书房里，林海看着走进来的楚宁：“楚公子，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楚宁浅浅笑道：“楚宁冒昧来访，没有惊扰林大人吧。” 林海神色平淡：“楚公子客气，话我们在盐司里已经说清……”淡淡的打量了一眼丰神如玉的楚宁，林海道：“本官只是感到意外。” 楚宁从容优雅的行了个礼：“楚宁年轻无知，若有得罪之处，林大人‘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楚宁却深感不安，所以登门赔罪，几句话不足以表明楚宁的诚意，楚宁有个随从，独角戏扮的很有趣，大人可能会有兴趣一观。” 一番话下来，楚宁说的滴水不漏，虽委婉却难以让人拒绝，洞明的凤目微微眯起，溢着自来的笃定。 林海没有作声，只是拾起杯子抿了口茶，过了一会儿才道：“既然楚公子如此诚意，那本官就观上一观。” 楚宁笑了：“相信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挥挥手，只见楚宁身后的小厮走出来，先行了个礼，随后神色一变，扮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甄爷，不是我吹牛，这一趟扬州之行，不弄个几百万两银子，我就算白来。” 小厮接着又变了个脸色：“二爷真会说笑，即使真如二爷所说，江淮富庶，这林大人巡盐御史一坐七八年，但也不至于一个见面礼就是几百万两。” 小厮翘起手指，故作醉态的戳了戳：“想不到甄爷也有糊涂的时候，什么见面礼，是嫁妆，甄爷不知道吧，我这姑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后面船上的林妹妹，若他归西，是不是万贯家财就都留给我这妹妹做嫁妆了，‘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又是巡盐御史这样的肥差，若没有个几百万两家财，那我姑父就是傻瓜。” 觉察到林海紧紧攥起的手，皱起的眉峰，楚宁长睫微垂，修长的手指优雅的弹了弹杯底。 “二爷喝醉了，即便你这妹妹有几百万的嫁妆，但也轮不到你身上，你家不是有奶奶吗。”小厮长得聪明伶俐，学起话来更是惟妙惟肖，虽然胤禛没见过甄三，但看小厮学贾琏的那份神似，想这甄三学的必也不差毫分。 “甄爷这就不明白吧，实话说，还是我家老太太深谋远虑，姑姑一去世，老太太就将我这表妹接到府里，吃穿用度和其他的妹妹并无二别，更高明的是，府里还有个和表妹年纪相仿的宝玉，人物模样长得都是出类拔萃，两人又朝夕相处，同息同住，日久生情，你说林妹妹不嫁他嫁谁，所以我说这嫁妆，必定不会旁落。” “哈哈”小厮学着贾琏的样子：“甄爷，你这回明白了吧，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什么叫‘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其实我们家的老太太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想必在姑姑一死，她就想到这一步了。” 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小厮又缓缓的道：“果然称得上老谋深算，只是听你的话，你这表妹不过十四五岁，嫁妆也应该是以后的事，二爷又怎能说这一趟不白来。” 小厮笑着道：“甄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表妹回扬州吗。”向前凑了凑，小厮学着贾琏的样子，做了个端杯喝酒的样子：“我姑父恐怕撑不过几天了，所以嘛……” “原来是这样，呵呵，来，二爷干一杯，这一笔横财，可真让人羡慕啊。”小厮表演的兢兢业业，一言一语莫不逼真。 “好，好，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出精彩的戏。”林海神色平淡的站起来，走到小厮跟前：“有这一副好嗓子，不当戏子真是可惜。” “子墨，还不谢谢林大人的夸奖。”楚宁也跟着站起来，修长凤目微微一扬：“不知林大人看过戏后有何指教。” 轻轻哼了一声，林海道：“指教倒谈不上，只是楚公子的用心良苦倒让本官意外。”楚宁没有因为林海的讥讽而有丝毫慌乱，依然是那副从容的模样：“大人能体会到楚宁的用心，楚宁深感荣幸，戏已演完，林大人，楚宁告辞。” 直到走出书房，楚宁除了客套话外，一字也没提此来的目的，温润的俊面上依然的云淡风轻。 而书房内，林海阴沉望着远去的背影，手中的杯子一下摔在地上，惊慌了刚要敲门的黛玉。“爹爹，你怎么了。”黛玉顾不得敲门，一下子走进去，见林海沉着脸，面前碎了一地残迹。 转眼恢复冷静的林海缓缓的道：“没事，是刚才失手，玉儿，你怎么过来了。”黛玉关切的上前扶着林海：“爹爹的身子没好，又忙着公务，一定是累了，快坐下歇歇，紫鹃，进来收拾一下。” 看着黛玉紧张的神情，那一份由衷的关切竟让胤禛觉得心里一暖，前世生在皇家，亲情早已被隔得支离破碎，舔犊情深，手足亲情被尔虞我诈，血雨腥风所代替，金銮殿上，孤家寡人，高处凄寒。 虽然还谈不上对这个异世女儿有多喜欢，但胤禛冷静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动容：“不用怕，爹爹没事。” 亲手另斟了一杯热茶，黛玉捧到林海眼前：“爹爹，虽然公事为重，但也要量力而行，是不是。”最后一句，黛玉语气娇憨，笑颜如花，犹自一朵初绽的清荷。 垂下眼睑，自来算无遗策，冷酷无情的胤禛竟然觉得有一丝心虚：“嗯，我知道了，玉儿，你刚回来，回房里歇着，我这里还有事。” 黛玉一愣，盈盈似水的妙目不由看向林海：“爹爹，是不是琏二哥的事让你为难了，这都是因为我，若不是……”反应过来，胤禛暗暗吁了口气，这个女儿太敏感了，看来这个爹也不容易当。 “玉儿，贾琏的事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与你无关，这件事虽然有些棘手，但还不至于让爹爹难为，你不要多心。” “那是刚才的人？”黛玉看了一眼林海，低声道：“其实那个人我看到过，一次是昨天夜里，我看到他在那个甄爷船上找什么东西，一次就是今天天未亮的时候，他竟然在我们船上，琏二哥曾经带人找过，却没有找到。” 黛玉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林海问起什么来，又忙着道：“爹爹，琏二哥的事是不是因为他才弄成这样。” 林海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才道：“玉儿，这些年你在那边府里怎么样。”黛玉想了想道：“老太太待我很好，姐妹们也相处的很好。” 轻轻哼了一声，林海忽然抬眼望着黛玉道：“爹爹问你，这次回来，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陪着爹爹养病了。”黛玉脱口而出：“等爹爹病好了，我就陪着爹爹去大明寺还愿，在船上的时候，我曾经暗暗许过愿，只要爹爹的病能好，我就……” “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林海看着黛玉，想起刚才小厮学贾琏的话：“府里还有个和表妹年纪相仿的宝玉，人物模样长得都是出类拔萃，两人又朝夕相处，同息同住，日久生情，你说林妹妹不嫁他嫁谁，所以我说这嫁妆，必定不会旁落……” “玉儿，如果我的病好了，你是想留在扬州还是再去那边住几年。”黛玉怔了一下，才低低的道：“那边即使再好，却不是自己的家。” “好。”林海掷地有声：“你就留下陪着爹爹。” 第10章 病情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走出林府，穿街的风一吹，楚宁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子墨凑上前：“爷，快上轿子吧。”掀起轿帘，子墨犹自恨恨的道：“那个丫头真可恶，我在水里眼睁睁的看着那盆水……” 自嘲的笑了笑，楚宁没有做声，目光却向后望了一眼。子墨还不甘心：“有仇不报非君子，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浇回来。” “无聊的东西，若你有心，好好回去给我研磨。”楚宁指着子墨，薄薄的嘴角漾着一丝笑意。见主子心情不错，子墨越发兴趣高涨：“爷，那个贾二爷是不是这下就脱不了了，看他还能嚣张，睁眼说瞎话。” 吐了口气，楚宁望着林府虚掩的大门，缓缓地道：“成与不成，就看林御史怎么想了。”子墨是个伶俐人，反应也很快：“都被人算计成那样，难道他还会再护着贾家。” “傻瓜，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鼠目寸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御史不是个糊涂人，贾府若真的出事，对他没有一点好处，要不这件事他何苦冒着徇私的危险也要阻挠呢。” 楚宁伸手敲了敲轿柱，修长的手指在暗沉的轿帘衬托下，莹白如玉：“不过他看了刚才的这出戏，或许会……” 合上轿帘，里面传来楚宁清朗的声音：“回去。” “姨娘，胡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毛姨娘没有什么大碍，喝两服药就好了。”小红走进来，对正在修理着指甲的翠翘道。 翠翘端详着殷红的指甲：“她就喜欢虚张声势，看刚才荷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挨不过今天呢。” 小红凑上来低低的道：“姨娘，看来老爷是真的舍不得，要不也不会……”哼了一声，翠翘讥讽翘起手指：“有了前天的事，作为一个男人，即使再舍不得，也会芥蒂的。” “姨娘说的是。”小红讨好的道：“胡大夫还让奴婢告诉姨娘，说姨娘的药很快制好了，等过两天就让药童送来。” 翠翘抬起细长的眼角：“胡大夫还说什么了。”小红想了一下：“没有了，不过胡大夫听到老爷请他过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翠翘一下站起来：“老爷无缘无故的找他做什么，这月的药方不是才用吗，难道老爷的身子已经……” 小红见翠翘的样子，不由劝道：“或许是老爷觉得一时不适，请胡大夫过去看看，姨娘若是不放心，等一会儿问问不就是了。” 翠翘不耐烦摇摇头：“问什么，反正已经那个样子了，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姨娘，什么早几天晚几天？” 醒悟过来，翠翘忙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乱说的，对了，你去厨房看看她们准备的怎么样了，让她们手脚利索点，若是出了漏子，别说我不讲情面。” 小红一走出去，翠翘就长长的吐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好一会歹的，让人摸不透。” 扬州的夜晚柔柔的，就如那一道道潺潺的水流，不缓不急，不浑不浊。 黛玉穿着家常的衫子坐在灯下，人比花娇：“紫鹃，晚上爹爹不但喝了粥，还吃了好几样菜呢。” “是啊，姑娘，我看到了，你已经说了三遍。”紫鹃笑道：“而且姑娘还看着姑老爷吃过药才回来，姑娘，你就放心吧，姑老爷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黛玉恨恨的白了紫鹃一眼：“你这丫头，竟敢笑话我。”紫鹃忙摆手：“紫鹃也是替姑娘和姑老爷高兴，等姑老爷的病好了，姑娘也可以放心的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雪雁拿着东西走进来：“这里才是姑娘的家，以前是老爷担心姑娘小，府里也没有正经的女主子教导姑娘，才送姑娘去的，如今姑娘大了，为什么还要去呢。” 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黛玉，雪雁道：“姑娘，我说的对不对。”黛玉没有作声，看着眼前的灯花，浓密的蝶翼掩下了眸中的心思。 紫鹃有些意外：“姑娘，那老太太、二爷他们呢，临走时他们可是千嘱咐万叮咛的，让紫鹃一定照顾好姑娘，还说……” “姑娘，姑娘。”一个小丫头急匆匆的跑进来：“姑娘快去看看，老爷，老爷……”“爹爹怎么了？”黛玉一下子站起来，由于站的急，纤弱的身子不由晃了晃。 “姑娘。”紫鹃和雪雁不约而同的上前扶着黛玉：“姑娘先别急。”“快说，爹爹，爹爹到底怎么了。” 小丫头慌乱的道：“老爷，老爷刚才吐血晕过去了。” 当黛玉走进房的时候，只见林海躺在那里，本来瘦削的脸在灯下映的有些苍白，嘴角处隐隐还留着一道血丝。 站在那里，黛玉忽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脚下也软了起来，紫鹃忙道：“姑娘别担心，大夫在呢。” 一个瘦瘦高高的人走过来：“姑娘不要着急，大人没事的。”黛玉抬头看去，眼前的人虽已近而立之年，但修眉阔目，清朗斯文，只是右脸颊到眉梢的一道疤痕，让他平添了几分无法言明的狰狞，犹如美玉带瑕。 黛玉还没问，翠翘忙道：“姑娘，这是老爷身边的师爷，前几天出去办事，刚回来，所以姑娘不认得。” 相互见了礼，黛玉不由道：“怎么会这样，吃饭时还好好的，爹爹……”话没说完，泪却滑了下来。 “姑娘不要太过忧心担心，其实大人本来病就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吃饭时因为姑娘回来，很高兴，所以吃了一点，谁知要歇息时……”朱凌看着黛玉凄楚慌乱的神色，缓缓别过脸去。 “胡大夫，老爷到底怎么样。”翠翘在一边问道。胡大夫身子微胖，细长的眼角垂着：“林老爷本来体虚，如今又急火攻心，我先下针看看。” 翠翘风韵犹存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后转过身去，对林海身边侍候的人道：“都瞎眼了，你们是怎么照顾老爷的，惹老爷生气，若是这次老爷有什么不测，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听到翠翘的话，黛玉心一急，身子顿软，人忽的晕了过去。 第11章 病因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缓不急，带着江南特有的温吞，听的人心里烦烦的。 胤禛吐了口气，缓缓地睁开眼，自从成为林海后，胤禛最烦的就是这江南的雨，想当初在紫禁城，虽然雨少，但下起来却一泻而至，痛痛快快，哪像这里的雨，软软的，柔柔的，连声音听起来也有气无力。 不等胤禛起身，却听一个惊喜的声音：“爹爹，你醒了。”接着黛玉探过身，用帕子拭了拭林海的前额：“爹爹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盈红的双眼，憔悴的神色，颤抖的纤手无一不显露着黛玉的紧张，胤禛合上眼，没有作声，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涌上一丝难以言明的感觉。 “爹爹，答应玉儿，不要抛下我，好不好。”黛玉紧紧拽着胤禛的袖子，两行清泪潸然而落。 林海久久没有作声，就在黛玉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抚上黛玉的云髻：“好，爹爹答应你。” 朱凌看着黛玉扶着紫鹃走出去，不由低声道：“子敬先要恭喜大人，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凭子敬这么多年的眼光来看，姑娘以后一定是女中楚翘。” 林海没有作声，目光沿着窗子看了出去，黛玉的背影已经不见，只剩下摇曳的花枝，疏疏落落。 “大人，姑娘昨晚看到大人的样子，担心的一下晕过去，醒过来后，也不肯回去歇息，非要等大人醒来，从京城到扬州，这一路本就身子劳顿，再加上……” 犹豫了一下，朱凌道：“这件事当初是子敬疏忽，竟然忘了姑娘这一层，父女连心，大人，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毕竟姑娘……” 林海静静的看了朱凌一眼，狭长的眸子里那一份不怒自威的神色，使得朱凌将没有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却暗暗嘀咕：大人这次失忆，难道连自己的女儿也忘了，要不…… “子敬。”林海依然倚在那里，炯炯的目光冷静而又犀利，哪有一毫刚才的病态：“这件事还是依照计划行事，你只做好你的事就行。” 朱凌道：“是，大人。”舒了口气，林海不缓不急的道：“林耿那里说什么，这一夜府里可有动静。” “大人……”朱凌俯下身，低低的说了几句，林海只是嗯了一声，便再无言语，面无表情的神色反而使得朱凌心里空空的，想起以前的林海，暗叹：失忆后的大人，连性子也变了。 “老爷，胡大夫来了。”门外丫鬟轻轻的道。 朱凌看了看林海：“大人，子敬先去将那几件事办好。”点点头，林海道：“去吧，记着，万事适可而止。” 林耿陪着胡大夫走进来，看到床上形容虚弱，眸光黯淡的林海时，不禁一愣，昨天还是目光炯炯，现在却……在心里不禁对这个老爷多了一份由衷的敬佩。 胡大夫上前望闻问切的折腾了一会儿，才道：“大人的病静养为上，这几天不要劳心劳力，我再开几服药服下去，看看如何。” 林耿还没有应声，却听床上的林海低低的道：“胡大夫，不知我这病可有痊愈的希望，药是喝了不少，可我怎么觉得越来越无力。”说着，还咳了几下，惊得胡大夫忙上前帮忙捶背。 喘着粗气，林海又道：“非是我不信任大夫，只是……”胡大夫尴尬的笑了笑：“林老爷，你的病乃是日积月累而成，非一日之功，所以用药也要循序而进，就拿白果这味药而言，没有几个月的时日，很难说疗效……” “那我想问胡大夫，泻泽这味药又有什么功效。”林海虽然形容憔悴，但望过来的一眼，却让胡大夫手一颤：“医书上说泻泽性味，性寒，味甘，主治……” 没有再说下去，胡大夫惊慌的道：“是我疏忽，这味药对老爷如今的身子来说，有些刚猛，我再换一味。” “咳咳”林海煞有介事的又咳了几声：“大夫行医这么多年，难道也会有疏忽，人命关天，相信胡大夫不会这么大意吧。” 林海虽然声音低沉虚弱，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咄咄逼人：“胡大夫我说的是不是。” “林老爷误会了，这真的是我判断有误，当初用这味药的时候，大人的身子虚肿，所以我才加上，而如今以大人的病，的确是不需再用泻泽，我这就划去，再加两味性温的，缓和一下。” 林海喘了口气：“也好，胡大夫费心了。”胡大夫偷着抹了抹额头的汗：“是，林老爷先歇着，我这就去外房换方子。” 走出几步，胡大夫回过头：“林管家，药方交给……”林耿道：“我这里走不开，劳烦胡大夫还是交给李管事，让他派人抓药。” “好，我这就去，林老爷多休息。”胡大夫刚要走，却听林耿好似漫不经心的道：“听说胡大夫和府里的李管事是亲戚。”胡大夫含糊的应了一声：“是啊，林管家真有心。” “不是我有心，是我无意中听府里的人说的。”林耿缓缓的道：“不过府里的刘氏对胡大夫的医术可是极为推崇。” 胡大夫强笑着道：“管家言重，那都是姨娘看重，说起李管事，其实我们两家虽说是亲戚，但因为相距甚远，基本不来往，也就是那次给老爷诊病说起来，才知道彼此……” 林耿老练的道：“世上有些事真是难以预料，本以为没有来往的亲戚，会因为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就又走动起来。”胡大夫陪笑着叹道：“是啊，是啊，林老爷若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去开方子了。” 觉察到林海看过来的目光，林耿忙又道：“对了，我差点忘了，胡大夫，毛姨娘昨天吃了药以后，丝毫没有好转，烦请胡大夫再过去看看吧。”“好，我这就去。”胡大夫不假思索的应下。 没有作声，相视一望，林耿从林海微眯的眼里感觉出一丝不漏痕迹的利光。 送走胡大夫，林海的脸色瞬时阴沉下来，林耿不敢作声，只是小心翼翼的递上水：“老爷，先喝口水吧。” 见林海不做声，林耿又道：“想不到老爷对药理也很明白。”林海向外瞥了一眼：“久病成医，吃的药多了，自然会慢慢了解。” 胤禛没有说出的是，前世身为皇子，在宫中人人自危，不通晓点药理，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房里静静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听林海缓缓的道：“府里的人好像都不简单，看来这个府好清理一下了。” 林耿识时务的点点头：“老爷说的是，只是林耿不明白，这件事毛姨娘明明就是……”犹豫了一下，林耿道：“老爷和师爷为什么要林耿这么说。” “人心叵测，所有的人和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古人说的好‘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林海的话说的很慢，但却有种说不出的阴寒和多疑，让林耿不禁多看了一眼。 床上的林海敲了敲案头：“林耿，子敬那里还有事，你派人到衙门里说一声，就说我病了。”“老爷，就说这么一句。”林耿有点不解的问，以往林海若是不去，总会将事吩咐一下。 点点头，林海没有作声，嘴角微微一扯：“照我吩咐的说。” “病了。”楚宁站在一株海棠树下，洞明的眸子转过来，看着禀告的子墨：“林御史的这病病的可真是时候啊。” “爷，反正人赃俱在，我们又何苦看那病秧子的脸色呢，快刀斩乱麻，等报到了皇上跟前，他即使想包庇也晚了。” “这是扬州地界的盐事，若没有他的大印，即使这件事最后能治了贾家，那我们干涉地方盐事，也会跟着倒霉，损人不利已的事，只有傻瓜才会做。”楚宁修长的眸子挑了挑：“不过……” 捻起一枚落瓣，淡淡的残红在他白皙的手指间晶莹剔透：“好像会有人比我们还急。” 第12章 忧患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黛玉由于一夜未眠，等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挪到西边。 因为担心林海的病，黛玉匆匆的洗漱了一下，就吩咐紫鹃带着熬好的粥，往林海院子走去。 没走出多远，迎面翠翘摇摇摆摆的走过来：“姑娘去看老爷啊，我这刚回来，姑娘别担心，老爷的气色看着比昨夜强了些。” 黛玉轻轻道：“爹爹这一病，恐怕府里的事又得姨娘多费心了。”翠翘笑着道：“这都是翠翘分内的事，自从夫人去世后，老爷也没再娶，我多帮衬也是应该的。” “对了姨娘，我昨天问过爹爹了，毛姨娘若是有什么不适，请大夫的事姨娘做主就行。”想起昨天翠翘的冷漠，黛玉话里不觉带着一丝讥讽。 翠翘也算是人精：“姑娘误会了，不是翠翘不给青姐姐请大夫，实在是这件事我不敢做主。” 黛玉淡淡的看了看翠翘：“人命关天的事，爹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难道会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姨娘伺候爹爹这么多年，竟连这一点也能不知道。” 虽然从那边府里听说这个姑娘牙尖嘴利，但翠翘还是第一次领教到黛玉的口才，讪讪的笑了一下，翠翘道：“老爷自然明理，只是府里这么多人，有些规矩不立不行，姑娘刚回来，或许有些误会，我和青姐姐情同姐妹，当时的事我也着急。” “我知道姨娘也是个明白人，黛玉只是不希望有些规矩立的让人以为爹爹是个糊涂人而已。”黛玉语气委婉，声音轻柔，但话中隐隐的锋利，既露又不明显。 暗暗吸了口气，翠翘终于知道，这个姑娘果然不是个软主：“姑娘说的是，哦对了，厨房那边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拐过弯月门，雪雁从后面追上来：“姑娘，老爷让姑娘过去呢，说李知府带着女儿过来探病，让姑娘过去看看。” “雪雁，你从哪里过来的，我们怎么没碰到传话的人呢。”紫鹃不解的问，雪雁笑着道：“紫鹃姐姐，你这就不知道了，其实去老爷院子，走……”“好了，你这丫头回去再说，我们快去爹爹那里看看吧。” 走了几步，雪雁忍不住道：“姑娘，我刚刚看到刘姨娘正在和人说话，远远看去，那个人好像是单大娘。” “单大娘不是说过和刘姨娘以前认识，她们在一起说说话也不足为奇。”黛玉边走边淡淡的道：“你真少见多怪。” “不是这样。”雪雁不甘心的道：“我总觉得她们两个好像有点鬼鬼祟祟的，而且还背着人。”“雪雁，我们刚回来，府里的事有很多不明白，还是少搀和。”紫鹃低低的道：“再说如今姨娘打理府里的事，或许问单大娘几句话也是有的，老爷的病已经让姑娘担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了一声，雪雁道：“我也只是看到说说……” “只要爹爹病能好，什么都不重要。”黛玉望着林海的院子，低低的道。 稀疏的花荫下，单大娘拽了拽帕子：“姨娘不用生气，林姑娘就是这样，在那边府里也是不饶人的主，说句话明讽暗讥，府里除了老太太、宝二爷拿着当宝，其他人都不喜欢，太太更是……” 掰了掰手指，单大娘道：“若不是有老太太护着，哼，她哪能在府里住下来。”翠翘恨恨的道：“枉我小时候还照顾过她，谁知这一回来，竟然处处都要针对我。” 单大娘阴阴的笑了一下：“不过是如今仗着还有人撑腰，抖抖威风，等以后……姨娘不就脱出了。”翠翘嘴角一翘：“还是妈妈看得远，等……我会风风光光的回去，给爹娘买一处院子，好好享享清福，再也不用伺候人。” “姨娘真是个孝顺的，如果我的儿子能有姨娘这份心，我什么也不用愁了。”单大娘感慨的叹了口气：“可惜生了个不争气的。”“妈妈不要灰心，再过几年，说不定他就懂事了。” “但愿如此。”单大娘叹着气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二爷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如今还在牢里呆着，而这边姑老爷又病了，若是这时……可怎么办呀。” 翠翘摇了摇团扇：“没事，我偷偷问过胡大夫了，老爷十日八日还挨得住，再说毕竟是一家人，老爷又是这里的御史，只要是盐务上的事，二爷一定会没事。” “嗯，还是姨娘想得清，那我先走了，临来时他们嘱咐了，为免人嫌疑，以后还是少和姨娘一起。”单大娘站起来：“姨娘也要也要注意些。”“去吧去吧。”翠翘摆摆手：“姑娘那里你多看着点。” 李莞心是个活泼的女孩，一笑起来颇有湘云的样子，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娇俏，让黛玉感到很亲切。 而李莞心一见到黛玉，便惊叹的喊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我这几天正在看《乐府》，原来真的如书上所写，林姐姐，我羡慕死你了。” 面对着这么直白的赞美，黛玉没有慌乱，只是淡淡的道：“李妹妹的话说的简直比《乐府》还精彩。” “哈哈，如海老弟，多年不见，你这个女儿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知府李仁圆圆的脸上溢着笑容，让人有种亲切的感觉，也让黛玉瞬时明白李莞心活泼的缘由。 “玉儿，还不谢谢李伯父的夸奖。”林海倚在那里，有气无力的道：“可惜我病了，不能带你到李府回访……”没有说完，林海便咳了起来。 黛玉关切的上前扶着：“爹爹，你没事吧。”咳了几声，林海上气不接下气的摇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随后，林海又歉意的看了李仁一眼：“让李兄见笑了。”李仁俯身道：“如海老弟，我们之间还说什么客气的话，前天看你的样子，还替你高兴，不想昨日……” 林海叹了一声：“病来如山倒，盐政那里还有很多事排着呢，可我这身子却不争气。”说完这几句，林海似乎喘的又急了，急的黛玉眼圈红红的。 李仁神色一动，随后笑着道：“养病要紧，其他的你就不要多想。”林海不甘心的道：“我是担心误了金大人的行程，贩运私盐一事没处理，我却病了，也不知几时病好，愧对皇上和扬州百姓。” 一激动，林海忍不住又咳了起来，一边的林耿忙递上水：“老爷，喝口水压一下。”喝了口水，林海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对李仁道：“非是如海不急，可却身不由己啊。” 李仁悻悻的道：“金大人那里，我会替你说说，看能不能再等几日，只是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恐怕有些事我也难以插话，如海老弟，你心里也要早作打算。” 林海缓缓的点头：“我明白，这事真是一言难尽……”“你好自为之，我先走了，能说上话的地方，我一定会帮的。”李仁握了握林海的手：“先养病吧，别的事不要担心，有我照应着。” 李莞心不舍的对黛玉道：“林姐姐，可惜伯伯病了，要不请你到我们府上玩两天，这几天有客借住在府上，他有个书童很好玩，学什么像什么，简直惟妙惟肖。” 因记挂着林海的病情，黛玉的神色淡淡的：“多谢李妹妹有心，等父亲病好了，我一定去拜访伯母和妹妹。” 李莞心随着李仁走出门，犹自有些遗憾：“爹爹，你怎么不多呆会儿，我和林姐姐还没说完话呢。” “丫头，你们能有什么话说，不过是叽叽喳喳无聊罢了。”“无聊也好，平日里也没有陪我，姐姐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整日不是看着院子发呆，就是借故去前院，理也不理我，好容易碰到个和我年纪相仿的，谁知你才说了几句就要走，不过等林伯伯病好了，我再来玩。” “再来玩？”李仁嘴角一翘，回望了一眼林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爹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李莞心抬起头，清脆的道：“难道爹爹不同意。”“没有，莞心。”李仁仰起头：“爹爹说这件事以后再说。” 第13章 惹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入夜，雾又似乎浓了起来，幽幽的灯下，胤禛正在翻看着林海以前留下的札记，而一边还放着林耿拿来的府里这几年来的记事和花名册。 胤禛是个很勤奋的人，不管是身为皇子还是帝王，所以面对着眼前的这一堆档籍，丝毫也不为意。 闭上眼，揉了揉头，胤禛暗暗庆幸，多亏林海喜欢将一些事随手记下，胤禛才能不动声色的应付过来，特别是盐政上的事，只是…… 胤禛轻轻敲着李仁和王益的名字，细长的眸子暗潮涌动：两人的官场之路似乎都很顺畅，从小小的典吏、主薄，不过七八年功夫，竟然都成了一方大吏，一个是知府，一个是盐政史，而且还是江南富庶之地，看来都不是等闲之辈。 还有金一正，这个人的官场之路似乎更顺畅，当年同殿之时，林海位居三甲，而金一正却只是八人中最末的一个，却不想这二十年来，他从翰林院一个不知名的人物，渐渐崭露头角，直至今日的钦差大臣，这一路走来，更是让人仰视。 前世身为皇上，胤禛对官场上的事自然心知肚明，宦海沉浮，官场升迁，若没有几分过人狠辣的手段，恐怕走不过来。 更让胤禛在意的是，林海的札记中，对金一正和李仁的记录有几分隐晦，看不出是友是敌，就是朱凌，提起这两人也是四个字：捉摸不透。 抿了口茶，胤禛站起身来，望着外面迷蒙的雾气，心里想的却是两人这几天来的一举一动…… 一声更鼓响了起来，在沉沉的夜里，静谧悠然。 “紫鹃雪雁，你们快点。”黛玉转过身，看着赶上来的两个丫头：“你们两个磨磨蹭蹭的看什么呢。” 紫鹃忙道：“我第一次来，感到很好奇，所以问了雪雁几句。”黛玉轻轻的道：“我们先去上香，等上过香后，就让雪雁带你四处看看。”“好。”紫鹃笑着道：“我们先去求菩萨保佑姑老爷的病快些好。” 扬州的明华寺香火鼎盛，求神拜佛的人络绎不绝，林海的病这几天一直没有好转，急的黛玉一大早就赶来上香。 佛堂里烟雾缭绕，刚走出来的黛玉抑制不住咳了几声，余婆子也是林府多年的人：“姑娘，我们去后边看看吧，那里有个池子，水很清，听说洗洗可以祛晦气。” 雪雁不甘寂寞的道：“妈妈，我怎么不记得了。”余婆子笑着道：“你们那时还小，哪能什么都记得，这里人来人往，烟雾乱乱的，别熏了姑娘，我们去池子边坐坐。” 果如余婆子所说，后院一泓碧水寂然无波，如明镜映面，人也不多，淅淅零零的。 舒了口气，黛玉轻轻地道：“这里果然清爽多了。”雪雁却在一旁掬着水道：“姑娘，快洗，把所有的晦气都洗净，老爷的病也很快就好了。”紫鹃也道：“雪雁说的是，姑娘快洗洗吧。” 池水微凉，侵入肌肤有种清爽的感觉，使得刚才在前殿憋闷一扫而光，黛玉捧起一掬水，细细的水流沿着指缝滑然而落：“掬水月在手，弄香花满衣……” “砰”黛玉的诗还没吟完，眼前忽的溅起一大片水花，也不知是从哪儿飞来的石块，巧巧的落在黛玉等人眼前，飞散的水珠溅的几人满身皆湿。 “谁这么不长眼。”余婆子不由怒声骂道。 “谁这么没有教养。”一个稚气清脆的声音从树丛处传出来，随后跳出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气势张扬，衣饰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 男孩掐着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黛玉几人的样子，得意的笑了：“哈哈，‘新妆荡新波，光景两奇绝’。” “你是故意的。”雪雁愤愤的站前来：“你是谁家的孩子，难道大人没有教规矩吗。” 男孩轻蔑的哼了一声：“我懂不懂规矩还轮不到你说话，我喜欢扔就扔。”说着，男孩扬了扬手中的物事，惊得黛玉等人忙退开。 “哈哈。”男孩得意的笑着就要走，雪雁气不过，拦在男孩前面：“喂，你溅湿了我们的衣服，难道连句过意不去的话都没有。” 男孩毫不为意，胖胖的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谁让你们在那里呢，我还没有怪你们搅了我的兴致呢。” “你……”面对着蛮不讲理的男孩，平日利齿的雪雁竟也无从反驳，只能恨恨的瞪着对方。 男孩好似故意找茬，毫不畏惧的笑着道：“这里是寺院，你洗的难道我就扔不得。”接着挑衅的看着黛玉和紫鹃：“彼之道，还彼身，看在你们是女子，我还留情了呢。” “雪雁，回来。”黛玉明眸似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何苦贬低了自己，若是让狗咬了一口，你难道还能去咬回来不成。” 雪雁口齿清脆的道：“姑娘说的是，我好好的，何苦和……”抿嘴而笑，雪雁走回来，扶着黛玉道：“姑娘，我们大人大量，不计较的。” “哼。”男孩不服气，刚要理论，树丛后窜出一个小厮，上前拦住男孩：“我的小祖宗，咱们快回去吧，都怪我多嘴。” 男孩犹自不忿：“子墨，你让开，她们竟敢骂我是……” “小祖宗，我求求你，主子快回来了，若是看到你又惹祸的话，说不定……”那个子墨也是个聪明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反而让男孩犹豫了。 跺跺脚，男孩不情愿的转过身，临走时还恨恨不平的回头看了一眼。 紫鹃和雪雁一起望着黛玉，雪雁急不住：“姑娘，他不是船上那人的随从吗，前几天到府里时，他就跟在身边，我看的清清楚楚。” 点点头，紫鹃也认同的道：“我也记得，那刚才他们是……”“彼之道，还彼身，难道你们还不明白。”黛玉轻轻的道：“我让你浇了人家，人家自然要还回来。” “真小气，堂堂男人竟然计较到这个地步，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好了，别说了，我们回去吧。”黛玉当先向前殿走去。 雪雁不甘心的道：“若是下次看到他进府，我……”“姑奶奶，你省省吧，就像姑娘说的，若是让狗咬了一口，你难道还能去咬回来不成，快走吧。” 书房里，朱凌看着林海：“大人，今天是第四天。”林海抬眼向外看了一眼，天阴阴的，一枝翠竹伸在窗外，留下淡淡的竹影。 “四天，差不多了，子敬，你让人拿着我的帖子，将这封信送到楚公子那里。”林海缓缓的坐起来：“我这病也该好点了，否则这样下去，没病也病了。” 朱凌笑着道：“是啊，躺了这几天，大人也该起来活动一下。”顿了顿，朱凌又道：“大人，既然贾二爷的事还没有万全之策，那我们何妨再等两天……” “子敬啊，万事都要适可而止，若是再拖几天，他们就会另想办法，所以四天刚刚好。”林海指着信：“欲擒故纵也要掌握火候。” 朱凌佩服的道：“还是大人想的远，我这就派人去。”走出几步，朱凌又回过头：“大人，你让我找的人已经找好了，他是个孤儿，跟着一个远房舅舅过活，人看着很沉稳，我问过几句，反应挺快，而且还读过书，这两天就过来，我已经告诉管家，等管家领来，大人看看合不合心。” “好。”林海悠悠的道：“我真要好好看看，说不定以后……” 第14章 生非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明华寺的后山有一处红亭，突出在碧树山石中，远远望去，分外显眼。 楚宁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眸子却望向郁郁葱葱的远方：“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一枫，谋事在人，成事却在天，有些事不要过于在意。”石桌旁，一个中年美妇站了起来，舒朗的眉眼，淡然的表情，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大气。 楚宁转过身，浅浅一笑：“四姑说的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只能顺其自然了。”中年美妇拍拍楚宁：“你能这么想就好，一枫，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遇事不钻牛角尖。” “这都是四姑教导的好。”楚宁将佛珠递上来：“一枫知道四姑喜欢佛家的物事，这串佛珠是我特意寻来孝敬四姑的。” “你这小子，真会讨四姑欢心。”美妇爽朗的一笑，“是不是又有事要四姑帮忙。” “四姑此言差矣，难道我没事就不能孝敬四姑。”楚宁眉目舒展，嘴角微翘：“何况四姑还是我最敬重的人。” 中年美妇笑着道：“好了，不用甜言蜜语了，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的心思难道我会不明白，说吧。” 楚宁亲手斟上茶：“也不是什么事，四姑先尝尝这茶怎么样。”“混小子，有话就说，你知道四姑的性子。”中年美妇宠溺的望着楚宁。 楚宁收拾起嬉笑的神色：“四姑，一枫有一事不知如何决断，所以请四姑指教。”停了停，楚宁接着道：“封妃的事不是打算年底才办，怎么现在就……” “我也不知道，或许皇上另有深意，我离宫的时候，皇上已经命他们……一枫，我知道贵人的事让你对贾嫔耿耿于怀，但不管怎样，这件事已经无法更改。” 楚宁望着眼前的绿树掩映：“前几天我无意中看到贾府的船竟暗暗贩运私盐，真是天助我也，明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设套陷害，但却与我的心思不谋而合，于是我将计就计，人赃俱获，盐业乃是国之根本，这个罪名对贾嫔封妃来说，恐怕不是好事，谁知还是功亏一篑，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还有这等事。”中年美妇抬起头：“贩运私盐可不是小事，不过一枫，扬州的巡盐御史好像是贾府的姑爷，若是他……” 楚宁点点头：“我知道，四姑果然是四姑，虽然身在皇宫，但地方上的事还是了如指掌。” “你这小子，拍什么马屁，这不过是巧合，当初我和亲的那年，他是探花，洋洋洒洒一篇《玉帛赋》，可谓是字字珠玑，所以才记得。”中年美妇笑着道：“只不过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二十多年。” 楚宁嘴角一勾：“四姑恐怕不知道，这个林御史不但文章写得好，官场的手段更是高明，一场病病的又准又巧，让人明知有诈却无可奈何，眼看已经四天，事就悬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枫，这件事你想如何。”中年美妇抚着手中的佛串，英眉低垂：“贾嫔这一封妃，贾家可谓是风头正健，而林御史又在扬州多年，根深蒂固，这件事你如果不小心，恐怕会出力不讨好。” 抬眼看着楚宁清贵优雅的俊颜，中年美妇缓缓的道：“非是四姑多心，一枫，这件事你要好好想想。” 楚宁却笑了，洞明的眸子静若幽潭：“我已经想好了，既然不能釜底抽薪，那就只好成人之美。” 四目相对，中年美妇点点楚宁：“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手段可不少，若不是看着你长大，我还真以为你是哪一个借尸还魂的老谋子。” 楚宁脸色一僵，凤眸微微眯起：“若我是老谋子，那四姑就是老谋子的姑奶奶。”“哈哈。”中年美妇笑得很爽朗：“一枫，我这个姑奶奶可被你算计了，你是不是想借着我搭个台阶啊。” 楚宁轻轻的道：“姜还是老的辣，一枫再能，也敌不过四姑的慧眼。”“不用再给我戴高帽子了，你是我的亲侄，四姑不帮你帮谁。”中年美妇抿了口茶，又道：“何况还有这么好的茶伺候着。” “我就知道四姑一定会帮。”楚宁从容的道，中年美妇端详着腕上的佛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楚宁坐下来，抚摸着跟前的杯沿，笑了笑：“其实很简单，只要借借四姑的名头就行。” “你这小子，扬州景美，本来我还想在这里住段日子，如今看来不行了，罢了，谁让我是四姑呢，过几天我带着冬小子回京吧。” 楚宁殷勤的斟上茶：“这次是我的不是，等下次我一定陪着四姑好好的玩遍江南。”“你有这份心就好。”中年美妇笑着道：“还有，记住以后遇事不要太急躁，留点转圜的余地。” “是。”楚宁朗朗的道：“一枫记住了。” 中年美妇站起来，望了望身后：“冬小子又跑哪去了，怎么这么久也没过来，若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回去交代。” 楚宁笑着道：“四姑不用担心，以小冬的性子，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还没有别人能欺负他，何况又有子墨跟着，说不定又碰到好玩的事，乐不思蜀了。” “主子，御史府派人送了一封信。”一个侍从迅捷的跑上来。 “御史府。”楚宁和中年美妇相视一望，伸手接过信，匆匆看了一遍，对中年美妇道：“四姑，你或许可以在扬州住段日子了。” 见美妇不解，楚宁接着道：“贾嫔封妃的事还没到扬州官场，这件事他们又理亏在先，而现在林御史邀我一叙，估计是想谈和，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四姑……” 中年美妇笑道：“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恐怕已经想好对策。”楚宁淡淡的笑了：“还是四姑懂我。” “谁懂你了，也不知你这混小子怎么想的，整天不是忙着办差，就是和那些官员们应酬喝酒，至今府上连个正儿八经的女人都没有，不是四姑说你，一枫，你好好掂量掂量，即使你自己不选，太后和皇上那里也会给你指婚，还不如先下手，自己选个合心的，去求太后，免得以后后悔。” 楚宁凤目微眯，眼波流转：“我知道四姑最疼我，而且我也相信四姑的眼光，这件事就拜托四姑了。”说着，楚宁还煞有介事的行了个礼，惹得中年美妇眉开眼笑：“混小子，你又想算计四姑，嘴像抹了蜜似的。” “一枫不敢，这是真心话，只要是能让四姑看上眼的，绝对不是素常女子。”楚宁亲手递上茶：“四姑说是不是。” “尽说好听的，不过说实话，一枫，我还真的给你留意了几家的姑娘，等回到京城挑个日子，你看看。”中年美妇性子爽朗，说起话也不拐弯：“还有，不准到时候找借口溜了。” “是，是，四姑的美意，我怎么能辜负，到时候我一定过去，而且当场挑一个，四姑以为如何。”不等中年美妇说，楚宁接着又道：“四姑，我要去一趟御史府。” “一起走吧，我也正觉得有点累。”中年美妇转身又吩咐道：“你们去找找老七，就说要回去了。” 黛玉上车的时候，天依然沉沉的，溅湿的衣衫带着微微的凉意，使得黛玉不禁咳了一声。紫鹃恨恨的道：“姑娘不要紧吧，没不到会碰遇这事，偏巧又没带外衣，要是……” “都是什么人啊，明明是他不对，那天没有告诉二爷已经是手下留情，没想到他竟然恩将仇报，还来找我们的茬，真是气死人。”雪雁一边上车，一边小声骂着。 “你们两个消停消停吧，他们又听不见，你们骂也没用，还是上车坐好是正经。”黛玉倚在那里：“小心摔下去。” 黛玉也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一语成戢，当车子突然猛烈的晃了晃，接着不受控制的歪向一侧时，坐在右边的紫鹃没有抓稳，眼睁睁的摔了出去。 “紫鹃，紫鹃，你没事吧。”黛玉和雪雁也顾不得弄清是怎么回事，车一停下，就忙着去看紫鹃。 紫鹃躺在沟壑边，额头处隐隐渗出血迹，衣衫蹭满了尘土，看到黛玉和雪雁过来，紫鹃强笑着：“姑娘，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看看你，脸都划破了。”黛玉递上帕子：“先擦擦，坐起来试试，看哪里伤了。”转过身，黛玉望向车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车子怎么会……” 车夫也是惊魂未定，结结巴巴的道：“刚才……刚才岔口处，忽然拐出一辆车子，向着……我们的车子驶过来，我……收势不住，就……那辆车子还没走呢。” 转头望去，黛玉触到一道熟悉的目光，洞明、敏锐，如碧潭幽波，望下去，看似清亮，却深不可测。 “又是你。”黛玉恨恨的道。 第15章 护送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你们没事吧。”楚宁的声音依然从容平静，俊脸上也是一片云淡风轻：“要不要帮忙。” “不敢劳驾。”黛玉本是个好胜的性子，寺院里的事虽然表面看着淡淡的，但心里却窝了气，不成想现在车子歪斜，紫鹃受伤，而所有的事皆是出自眼前人的“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扶着紫鹃起来，黛玉微微一昂头，声音冷淡而又清晰：“没想到竟会碰到公子这般的人物，‘彼之道，还彼身’，做的可真是名副其实，淋漓尽致。我承认当初船上是我故意让这丫头倒水，淋了公子贵体，公子要还回来也无可厚非，只是料不到的是，公子竟然变本加厉，和一个丫头计较起来，撞伤了人还明知故问。”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舒了口气，黛玉早就憋着的怨气一吐而就：“我想问一句，当初是谁私闯内舱，又是谁以名威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恐怕也比不上公子的‘彼之道，还彼身’做的理直气壮。” 一口气说出来，黛玉的伶牙俐齿让楚宁微微一怔，不过只一瞬，楚宁又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姑娘说完了吧，那就容我说两句。” 挑挑眉，楚宁不缓不急的道：“我想姑娘是误会了吧，当日船上之事，情势所逼，实属无奈，所以才冒犯诸位姑娘，我承认理亏在先，至于那盆水，就算是礼尚往来，今日之事，的确是意外，绝不会如姑娘所说的‘彼之道，还彼身’。” “说得好听。”雪雁小声嘀咕道：“背地里还不知都做了什么。”看了雪雁一眼，黛玉意味深长的道：“雪雁，别说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心如称，是非曲直，自有分辩，承不承认又有何妨。” “这个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嘴倒伶俐，挺合我心的。”循声望去，黛玉眼中是一个端庄英气的女人，舒朗的眉眼，大气的气度，让人有种仰望的感觉。 “看姑娘的样子，年纪轻轻，却出口成章，典故警句信手拈来，想必是家学渊源，在这扬州地上，恐怕也不会是无名之辈。”中年美妇望着楚宁：“一枫，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家。” 楚宁倾身低低说了几句，中年美妇望过来的神色多了几分意外，随后淡淡一笑，低声对楚宁道：“你这小子运气不错，刚说曹操，就碰到人家的女儿，四姑送你个人情，至于林御史那里，就看你的手段了。” 走近来，中年美妇笑着对黛玉道：“你是林御史的女儿，果然是书香门第的人物，你的丫头不要紧吧。” “谢谢夫人挂心，这个丫头虽然倒霉了点，但还不至于送命。”黛玉语气淡淡，转头对紫鹃道：“紫鹃，你还能走的话，我们上车吧。”虽然黛玉的性子是个不服输的主，但眼前的情形却让她不得不息事宁人。 中年美妇没有介意黛玉的冷淡，反而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回头给了楚宁一个会意的目光：“林姑娘，今日之事的确是我们有错在先，虽然你的丫鬟没事，但总是受了惊，一枫，你送他们回去，也算是我们的歉意。” 楚宁会心的道：“好，既然四姑吩咐，一枫一定将林姑娘送回去。”黛玉没有犹豫的道：“多谢夫人的好意，不敢劳驾。” “夫人。”中年美妇爽朗的笑了笑：“姑娘不用客气，这声夫人还是免了吧，你回去告诉你父亲，当年《玉帛赋》的主人让你代问好。” 黛玉的惊异不言而明，而楚宁那里也是望着中年美妇，深邃的眸子露出不解的目光，却见中年美妇婉转一笑：“混小子，还不是为了你。”楚宁微微一愣，随后正色的道：“一枫谢过四姑。” 眼看着黛玉等人上了车，中年美妇转头对楚宁道：“一枫，四姑能帮的已经帮了，林御史那里就看你如何笼络，四姑是看着你长得大的，你的性子也清楚，四姑有句话还是要说，万事不要太过执着，退一步，或许路更宽。” 楚宁默默的点点头，过了一下才道：“四姑放心，一枫明白。” 上了车，中年美妇看着凑上来的胖脸，恨恨的戳了戳对方的头：“冬小子，下次给我老实点，闯了祸就成缩头乌龟，还的你四哥给你收拾局面。” 宁冬嘿嘿笑着：“有四姑出马，没有摆不平的事，再说我也没料到那马不听话，我刚要拉缰绳，谁知它竟然蹿出去，不过四哥吗，嘿嘿我已经替他出了气，他帮我也是应该的。” “替一枫出气。”中年美妇盯着宁冬：“刚才你又做什么了。”宁冬挠挠头，笑着道：“没做什么，四哥不是被人淋病了，于是我就……‘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了。” 了然的点点头，中年美妇道：“难怪，刚才我还奇怪，那个林姑娘和丫头的身上怎么湿一块干一块的，还一口一个‘彼之道还彼身’，原来是你这小子做的。” 宁冬嘿嘿的笑了，中年美妇恨恨的戳着宁冬的额头：“你这混小子，没事尽添乱，你不知道这个林姑娘的爹爹你四哥如今得罪不起，而你竟然……等一枫知道了，不打你一顿才怪呢。” “四姑，你是最疼我的，千万不要告诉四哥这件事，若是四哥真的打我，心疼的还不是四姑。”“你少臭美。”中年美妇宠溺的点着宁冬：“以后给我好好听话，否则我让人把你送回京城。” “是。”宁冬正儿八经的样子惹得中年美妇忍不住笑了：“臭小子，说实话四姑也舍不得送你回去，那以后谁给四姑解闷。”宁冬上前一个熊抱：“我就知道四姑舍不得我。” 车子里，紫鹃偷偷的掀起帘子向外看了看：“姑娘，那个人真的随着我们来了。”黛玉抬起头，只见楚宁依然是那副从容的神色，骑在马上，伴着飒飒的风，平添了几分英气，即使再嘴硬，但心里黛玉却不得不承认，比起宝玉的柔美，贾琏的风流，此时的楚宁，银袍如雪，斯人如玉，端的是风华绝代。 “姑娘，你说他为什么要送我们。”紫鹃忐忑的看着黛玉，触了一下额角的伤：“难道真的是心里过意不去。” 黛玉提起帕子小心的给紫鹃拭了拭伤口，才道：“别去想了，他们爱送不送，不过若说是因为过意不去，我才不信，就冲船上和寺院的事，他会有这么好心？” 紫鹃点点头，见黛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紫鹃，刚才那个夫人说让我给父亲带话，分明是示好的意味，那就是他们有什么把柄在父亲手里，所以才……” 黛玉心思玲珑又敏感，想起刚刚的事，心里顿然豁亮起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难怪……” 车子忽然一顿，停了下来，还没等黛玉和紫鹃反应过来，就见一只枯瘦的手扒在车窗上：“救救我，救救我。” “啊。”黛玉和紫鹃同时吃了一惊，没说话，就听见外面车夫的呵斥声：“快走开，再不走开我就拽人了。” “救救我，”声音嘶哑而又虚弱，不过听起来好像是个女人，她的手依然固执的抓着车窗，试图攀进来。 “紫鹃。”黛玉示意了一下，紫鹃颤抖的掀开帘子，映进黛玉眼里的是一张枯黄瘦削的脸，圆圆的眼睛在她脸上显得有些大，不过是个挺秀气的人，而更让黛玉和紫鹃惊讶的是，那女人嘴唇高肿，而脸上也有好几道醒目的血痕。 第16章 纷争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看到黛玉和紫鹃，女人本来绝望的脸上一下涌满希望，就连无神的双眼也亮了起来：“姑娘，救救我，他们会把我打死的。” “走开。”车夫皱着眉头，厌恶的拽开那个女人：“别挡着道。”“姑娘，救救我。”女人死命攀着车窗，圆圆的眼睛紧紧盯着黛玉：“如果被他们抓回去，一定会打死我的。” “林能，先放手。”黛玉樱唇一抿，望着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林能生气的道：“姑娘，别理她，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刚才直竖竖的冲过来，若不是躲得快，我们的车子就翻了。” “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姑娘，救救我。”那女人生怕黛玉拒绝，声音恳切的喊着，圆圆的眼里泪水情不自禁的留下来：“姑娘，行行好，救救我吧。” “不行。”一个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黛玉抬眼看过去，只见楚宁已经下马走过来，风吹起他长长的披风，飒飒生姿，而平日优雅从容的俊面上，带着难得的淡漠。 那女人也是个有眼色的，只望着黛玉：“姑娘，他们要抓我回去嫁给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姑娘，我不想嫁，你救救我。” 不等黛玉回答，楚宁淡淡的道：“嫁不嫁那是你的事，与这位姑娘无关，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父母吧。” 看了车夫一眼，楚宁讥讽的道：“难道林府的车子就这么好拦，区区一个女人就拦下了。”车夫被楚宁的这句话呛得脸色微红，拽起那个女人摔在一边：“刚才的事就算了，别挡着道。” “慢着。”黛玉直了直身子，轻轻的道：“这是林家的车子，人也是林家的，不劳别人管教，还有，我帮或不帮，与公子无关，请不要多管闲事。” 楚宁没有做声，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黛玉一眼，接着恢复了平日的云淡风轻，转头看着远处，自言自语的道：“看来做个好人也难，既是这样，那姑娘请便。” 紫鹃为难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姑娘，怎么办。”黛玉是个好胜的人，刚才的事也只是因为楚宁自作主张，讥讽车夫才赌一时之气，开口留下这个女人，而当真的走到这一步，黛玉也有些为难起来。 想了想，黛玉才低声道：“你家在哪里，我让他们送你回去。”那女人连连摇头：“姑娘，我不能回去，如果回去，父母就会把我送回婆家的，婆家的人会打死我。” 见黛玉犹豫不决，那女人忽然跪了下来：“姑娘，求求你好人做到底，就收下我吧，我什么活都能做，我……” “姑娘。”紫鹃扯了扯黛玉，示意黛玉看外面，只见不知何时，车子周围远远围了一群人，男女老少，高矮不齐，但是似乎人人都用一双仇恨的目光看过来。 那女人看到黛玉的神色，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接着没有犹豫的拉住黛玉：“姑娘，救救我，若是被他们捉回去，一定会打死我。” 长这么大，黛玉从没见过这么个阵仗，外面的人好像是盐民，黝黑的肌肤，精壮的身材，有的人手中还带着晒盐用的东西，他们没有人做声，但是却直直地堵在路上，目光毫不避嫌的直视着黛玉等人。 雪雁和余嬷嬷也从后面的车子跑下来：“姑娘，这可怎么办。”车夫林能没有犹豫的道：“姑娘，林能说句实话，这是城外盐民区，这里的人若是惹怒了，是不讲王法的，姑娘还是……”看了看那女人，林能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那女人匍匐在地上，死命的拽着黛玉的裙裾：“姑娘，救救我，我不想死。” 前面是气势汹汹的盐民，耳旁是女人声嘶力竭的求救，只一时，黛玉就觉得额上冒出了细汗，握着帕子的手也紧了又紧。 不远处，楚宁悠闲的倚在路旁的树干上，静静地看着这边的动静，清雅的俊面上不似黛玉的窘迫，而是一片云淡风轻，就连薄薄的嘴角，也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浅笑。 黛玉一转头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碧树如伞，斯人如玉，就连楚宁身后的白马，也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想起自己的处境，黛玉嘴角一抿，恨恨的看了楚宁一眼，便对林能道：“林能，你替我转告几句话给那个公子。” 低下头，黛玉低低的吩咐了几句，直到林能都记下才罢休。 楚宁看着走过来的林能，浅浅一笑：“你家姑娘要你过来请我帮忙？”林能按着黛玉的吩咐道：“姑娘有几句话要我转告公子，至于管还是不管，随公子的意。” “哦”楚宁饶有兴趣的直起身，笑着道：“你家姑娘真是个清高的主，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服输，话里话外没有一丝诚意。” “姑娘说，既然公子是送我们回府的，如果路上出了什么事，公子也颜面上无光不是，如今大家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林能生怕自己忘了刚才黛玉教的话，连忙背了出来。 楚宁微笑不语，只是静静的听着，林能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不由抬眼看了看，却见楚宁优雅的笑着道：“你家姑娘难道只说了这几句吗，那我何苦去费心费事呢。” 林能呼了呼气：“姑娘还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既然公子肯屈就送我们，那这件事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否则……” 虽然楚宁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说不上为什么，和他站在一处，林能却感觉有种不言而明的压抑：“我家姑娘说否则公子岂不是白来一趟。” 楚宁微微一怔，深邃的目光不由望向车子那边，帘子晃动间，依稀可见黛玉纤细的身影，清澈的目光。 吐了口气，楚宁依然是原先的优雅和从容：“回去告诉你家姑娘，这件事我管了。” 听到林能的回话，黛玉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对楚宁的为人颇有微词，但是对他的处事能力，也不知为什么，黛玉从没怀疑过。 第17章 楚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不过是一时的功夫，黛玉只见到楚宁走过去对其中的几个人说了几句话，那些人就一个个静静地离开，连向这边望都没望一眼，紫鹃和雪雁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女人看到人都走了，高兴地泪流满面，对着黛玉不停地道谢。 黛玉望了一眼正要上马的楚宁，低声道：“帮你的不是我，你如果要道谢，就去谢谢那个人吧。” “姑娘，你说他和那些人说了什么，那些人都乖乖的离开了。”紫鹃边递上帕子边轻声说着，俏丽的脸上满是钦佩。 黛玉心里本来就有些不服，此时听紫鹃说起来，不由道：“有本事你去问问他，不就清楚了。”紫鹃自嘲的笑道：“姑娘就会拿我取笑，即使紫鹃真的去问，人家也不会说，不过若是姑娘问恐怕就另当别论。” “我才不去问呢。”黛玉酸酸的道：“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和我什么关系，好了，我们快回去吧，免得爹爹担心。” “姑娘，那她怎么办。”紫鹃指着又走回来的女人，为难的看着黛玉。 没等黛玉说话，女人却上前道：“奴婢谢过姑娘大恩，奴婢先回去了，谢谢姑娘。”“哎。”紫鹃忍不住问道：“你若回去，他们还不是会打你吗。” 女人却宛然一笑，本来平淡无奇的脸也多了几分神采：“那位公子告诉我，已经没事了，婆家的人不会再为难我。” “你真的相信？”紫鹃瞪眼看着女人，小声道：“若是他骗你怎么办。”女人摇摇头，语气竟然是难得的坚定：“那位公子不会骗我的，他长得那么好看，看样子又怎会骗人，再说，他骗我又有什么好处。” 看着那个女人义无反顾的走了，黛玉不由看了看已经骑在马上的楚宁，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涌上一个词：“美色误人。” 惨淡的天终于有了点起色，细细的阳光从云中透出来，给午后的院子平添了几分柔和。 换过衫子的紫鹃端着水递上来：“姑娘，喝口水吧。”黛玉嗔了一眼：“回房里好好歇歇，这些事吩咐她们做就行了。” 紫鹃笑了笑：“没事，不过是擦破点皮，已经上过药了。”停了停，紫鹃忍不住又道：“姑娘，那个人和老爷很熟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门口看朱叔叔意外的样子，恐怕他的身份不会简单。”黛玉站起来，边走边道：“你想刚才一通报进去，朱叔叔就急匆匆的迎了出来，而且还客气的说爹爹抱病在身，那人竟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紫鹃点点头：“姑娘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师爷不但称呼他叫‘楚公子’，而且还很客气。”“不管他是谁，关我们何事，再说，就冲他暇眦必报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黛玉想起撞车的事，依然犹自不平：“害得你……” 用帕子触了触紫鹃的额头，黛玉恨恨的道：“你和雪雁两个人，我平日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声，没想到今日竟然碰上这么倒霉的事，还是老话说的对，‘宁得罪君子十人，勿得罪小人一个’。” 紫鹃笑了：“姑娘别多想了，或许这件事真的是意外，再说在城外，若不是他，我们哪能轻易脱身呢。” “就算这件事是意外，那寺庙里的事难道也是无意，他这样的人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就是城外的事，说不定也另有缘由。” 紫鹃笑了笑：“姑娘平素也不是个太记仇的人，怎么单单对这个楚公子……” “你这蹄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忘了当初他在船上威胁我们的事，而且又害得你受伤。”黛玉愤愤不平的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紫鹃刚要说话，就听外面有人道：“老爷请姑娘过去。” 而林海房里，细细的阳光影影绰绰的铺在书案上，窗前林海坐在太师椅上，长长的眼睫微垂着，身边，朱凌正低声道：“二十年前，大人的确写过一篇长赋，字字珠玑，众口称颂，而长赋所著之人，是先皇第四女昭阳公主。” “二十年前，昭阳长公主正值芳华，才名远播，茜香国虽然国土不大，但国力相较强盛，时常在边境挑起事端，每次虽铩羽而归，但也让朝廷头疼。不成想茜香新国主闻听昭阳的美名，不自量力派使臣求亲，就在百官都以为朝廷会拒绝时，昭阳却盛嫁和亲，一时轰动京城，大人当时奉旨写的《玉帛赋》，更是锦上添花。” 林海抬起眼，静静的看着朱凌，细长的眸子里隐隐掠过一道精光：“后来呢。”朱凌吐了口气，接着道：“后来的事更是出人意料，天朝二十四年，也就是昭阳嫁到茜香国的第二年，茜香国发生宫变，新国主登基刚刚两年，驾崩，太后改朝换代，成了新帝，第一件事就是与天朝修好，自此茜香国主是女帝便沿袭下来，而昭阳长公主也在天朝二十六年回京，被皇上封为华宁长公主，永居昭阳宫。” “当初茜香国的政变恐怕不是意外。”林海抿了口茶：“这个昭阳长公主孤身一人，搅起异国风云还能全身而退，的确不简单。” 朱凌道：“虽然坊间有很多传说，但对朝廷来说，却是一劳永逸，茜香国近二十年来，换了三朝女帝，却年年来朝进贡。” 林海点点头，没有再作声，朱凌又道：“大人，这个楚公子自称楚宁，又与昭阳长公主姑侄相称，宫里共有十位皇子，而四皇子的名讳是宁楚……” 两人相识一望，不言自明：“四皇子楚王。” 第18章 心计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朱凌见林海神色飘移，便又道：“楚王生母身份低微，生下楚王不久就死了，所以楚王一开始是跟在兰贵人身边，九年前兰贵人和八岁的楚王在宫里竟然一起被人下毒，楚王命大，活了过来，而兰贵人却……宫里一时传言，说楚王命硬，人人敬而远之，独昭阳长公主不信邪，将楚王养在身边，或许是大难不死的后福，也或许是长公主□□有方，慢慢长大的楚王让人刮目相看，不但文采武艺出众，而且言谈举止，待人接物都是从容有度，渐渐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 耳听着朱凌的话，胤禛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嘴角不由牵起一丝若隐若现的冷笑。“大人。”朱凌见林海正在出神，不由道：“姑娘来了。” 醒悟过来，林海缓缓的转过头，见黛玉站在门口，一双盈盈的眸子正欣喜的看着自己：“爹爹的起色好多了。” 林海对朱凌摆摆手：“子敬，我刚才吩咐的事你夸去办，记住，不留后患。”朱凌应了一声，又对黛玉道：“大人的药他们正熬着，一会儿姑娘记着提醒大人吃药。” 朱凌出去后，林海直起身，对黛玉道：“玉儿，过来我有话问你。”黛玉轻轻地蹲在林海身边：“爹爹的病刚好些，不要太操劳，有事让朱叔叔和林伯去办就行了。” 伸手抚了抚黛玉的肩头，胤禛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慢接受这个女儿的存在：“玉儿，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记住爹爹的话，靠人不如靠己。”见黛玉点头，林海又道：“无论别人对你怎么好，你都不要忘了，人是自私的。” 黛玉仰起头，看着林海，清澈的眸子里瞬时湿润，声音也不觉急起来：“我不听，我有爹爹，遇到什么事，爹爹可以帮我，护着我。”握着林海的手，黛玉殷切的道：“爹爹，你答应我，一定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别哭，我答应你，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胤禛只得缓下声，低低的道。“爹爹是答应了，我就知道，爹爹是不舍得的。”黛玉破涕为笑，眼角犹有一滴清泪。 无奈的摇摇头，胤禛暗自苦笑，上一世没有功夫享受天伦之乐，舔犊之情，本以为这一世怎么也要试一试，却原来应付小女儿心态，丝毫不逊于勾心斗角，随意的一句话，竟然还得再低声细语解释一番。 其实胤禛不会想到的是，黛玉是个敏感的人，林海的病本就是她不敢触及的心病，今日听胤禛这几句疑似遗言的话，怎能不急。 等黛玉慢慢平息下来，林海才道：“玉儿，今天你们在城外出了点事。”林海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且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似乎对这件事很清楚。 黛玉一愣，随后便释然，一定是那个人将这件事告诉林海的，林海似乎看出黛玉的心思，不等黛玉说便道：“刚才有人到府里来找过我，说你说的，我会颁告示，盐水村的租赋今年免两成。” “我没说。”黛玉不假思索的道：“我没说过这话。”林海拍了拍黛玉的手：“别急，我也相信你不会说，但是这件事却……” “爹爹，是那个楚公子说的，怪不得当时他只说了几句话，那些人就乖乖的离开，原来他是借着爹爹的名头，真是卑鄙。” 接着黛玉便将城外的事详细的告诉林海，末了还道：“当时我还疑惑，他真有本事，竟然几句话让人都乖乖的离开，而且也不追究那个女子逃跑的事，原来竟然是这样，重利之下，对那些人来说，别的当然无所谓了。” “楚王。”林海淡淡的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个聪明人，只一句便胜过千言万语，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 “楚王？”黛玉目光似水，不解的看着林海。“就是今日送你回府的人，他是当今皇上的第四子楚王爷。”林海眯着眼，缓缓的道：“玉儿，你们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黛玉的手不觉一颤，看了林海一眼，才道：“上香回来的路上，他们的车子差点撞翻我们的马车，紫鹃受了伤，所以……对了，爹爹，与那个……楚王一起的夫人还让我代她向你问好，她自称是《玉帛赋》的主人。” 林海怔了怔，随后淡淡的道：“果然是有备而来。”“爹爹说什么呢。”黛玉见林海一副英眉紧皱的样子，不由娇嗔的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刚才不是说了，爹爹的病刚有点起色，保重身子才是正经。” 殷勤的转身倒了杯水，黛玉端到林海跟前：“说了一会子话了，爹爹喝口水润润。”胤禛接过杯子，脸上虽然平静如常，但心里却沁上一股淡淡的温情，一瞬间竟然有点庆幸，在这陌生异世，虽然步履维艰，不过有一个可人的女儿，也未尝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玉儿。”林海缓缓的道：“告诉爹爹实话，这些年你在国公府住的可开心。” 黛玉低下头，绞着帕子的手有点迟疑，浓浓的蝶翼遮住了清澈的眸子：“老太太对我很好，吃穿用度和其他的姐妹一般无二，姐妹们也很融洽，平日里说说笑笑的，舅母们也很和气。” 林海没有作声，只是紧了紧双手。历经两世，又阅人无数的胤禛怎么会看不出黛玉的言不由衷，况且黛玉本就是个喜形于色的人。 “玉儿，你也长大了，再说爹爹的病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你能在家陪着爹爹，爹爹很欣慰，至于你外祖母那边，爹爹写封信，让贾琏捎回去。” “我听爹爹的。”黛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但眼中那一抹难以言明的神色还是没躲过林海的眸子。 眯起眼，林海不动声色的又道：“爹爹年纪大了，不会再续弦，府里没个正经主子照看我也不放心，玉儿，你长大了，所以以爹爹的意思，你就将府里的事管起来。” “爹爹……”按下黛玉的手，林海接着道：“不用担心，爹爹相信你，有什么不懂的事，你就问林耿，再说，不是还有爹爹。” 拍拍黛玉，林海语重心长：“这一步你总要走，老话不是说，先下手为强。”最后一句逗得黛玉不由嫣然一笑：“原来典故的用意是这样。” 看着黛玉无邪的笑颜，胤禛没有再说，只是抬头望了一眼窗外，阴晴参半的天空中似乎有双眼睛正望着自己。 吐了口气，胤禛暗自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授人以鱼只救一时之急，授人以渔则可解一生之需，既然你将女儿交给我，那我就会以我的方法照顾她，靠人不如靠己。 第19章 怀疑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老爷，药熬好了。”丫鬟端着药走进来，黛玉忙站起接过来：“你下去吧，让我来服侍。” 喝药的间隙，林海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贾琏的事很快就处理好了，估计明天可以过来。”黛玉惊喜的道：“真的，这太好了。”想了想，黛玉小心的道：“爹爹，是那个楚王松口了吗。” 看了黛玉一眼，胤禛忽然发觉这个女儿不但可人，而且伶俐：“玉儿，你怎么会这么想。”黛玉低低的道：“当初琏二哥的事，他冒险上船探底，把柄肯定在他手里，而今天他走后爹爹就说琏二哥可以回来了，那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他松口了……” 抬起清眸，黛玉看着林海：“爹爹，我猜的对不对。”林海点点头：“你想的不错，只是事情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而已，楚王年纪轻轻，长袖善舞，心机深沉，他肯放下已经成竹在握的把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使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而什么长赋，不过是借口而已。” 眯着眼，林海眼前闪过刚才的事…… 宁楚走进来的时候，林海正翻着一方卷宗，“今日得看林大人身子大好，真是可喜可贺。”宁楚依然是那副从容优雅的神色：“大人果然兢兢业业，身子才见好，就不辞辛劳的处理公务。” 林海圆滑的道：“楚公子和金大人远道而来，为的又是扬州的盐事，我岂能耽搁。”扬扬手中的卷宗，林海并没有提信上的事：“不知楚公子可否听说年前扬州出过一件上报圣听的事。” “上报圣听。”宁楚清眸一转：“不知林大人说的是哪一件。”“扬州粮仓虚报存粮，以次充好。”林海不动声色，缓缓的道。 宁楚恍然的道：“这件事，我听说过，工部员外郎奉旨巡视，无意中发现，此事好像已经结案。” “公子对地方上的事真留意，想不到一件不算太大的事，公子说起来就了如指掌。”林海低垂着双眸，心中对这个楚王不觉又多了几分戒备。 没有在意林海的挪揄，宁楚不慌不忙的道：“我也是无意中听他们说起来，不知林大人提起这件事……”宁楚望着林海：“有何指教。” 林海抚着手上的卷宗，缓缓的道：“这件事峰回路转，最近才彻底查清，上奏的折子恐怕还没到刑部，最后的真相出乎所有人意料。” “有这等事。”宁楚颇有兴致的倾过身：“还请大人解惑。”林海自嘲的笑了笑：“很简单，这件事是有人勾结员外郎，在巡视之时，故意安排那日存粮换仓，并且出入有瑕疵的新粮，让你有口难辩。” 宁楚没有作声，修长的凤目似睁非睁的看向林海，过了一会儿才道：“林大人不是也怀疑我吧。”林海不动声色：“公子多虑了，本官相信以公子的身份和睿智，不会做这等糊涂之事。” 呵呵一笑，宁楚站起身来：“果然是老姜弥辣，林大人久居扬州盐史，多年来无人撼动，只这一份不动声色，就让人佩服，其实我今日此来，与大人所说不谋而合，想不到应了那句‘英雄所见略同’。” 林海“哦”了一声，深眸轻眯，静静地看着宁楚，嘴角抿起的唇痕，若隐若现。 宁楚微微一怔，避开林海的目光，掩饰的笑道：“大人忽然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林海抚着卷宗，也幽幽的道：“公子也让我想起一个人。” “是吗。”宁楚首先平静下来：“那我真荣幸，不知那个人是大人的什么人。”“你想知道。”林海反问回来。宁楚轻轻一笑：“如果大人不想说，那也无所谓。” 林海拾起杯子，抿了口茶，没有作声，只剩下外面传来的几声鸟叫，不一时，才听林海缓缓的道：“我这一病又是几天，不知贩运私盐之事，公子查的如何。” 宁楚凤目一眯：“大人坐镇扬州盐史这么多年，而我们初来乍到，没有大人指点，的确无从下手，况且刚才大人也说，这件事恐怕不简单，所以特来请大人指教。” 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来，但在心里，胤禛也不禁有些佩服，眼前的人年纪轻轻，却心计慎密，声色不动，即使当年的自己，恐怕也没有这份心计：“楚公子刚才说过一句‘英雄所见略同’，不知此话怎讲。”胤禛更是老奸巨猾，将话题轻轻一转，便抛了回去。 宁楚斟酌了一会儿，才道：“来扬州之前，就听说过大人的清名，况且大人做了七八年的巡盐御史，擒获私盐贩运之事，恐怕比我听过的还多，所以那日码头，大人一定是另有妙计，而我年轻浅薄，一时急躁，还请大人见谅。” 宁楚不等林海回应，接着道：“这件事既然牵涉到大人的岳家，而且又凑巧在扬州，就如大人刚才所说，恐怕另有隐情也不一定，这几天我细细梳理了一下前因后果，四姑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大人在扬州多年，扬州的盐事一直是皇上最放心的，其中的维艰不得而知，而大人又是刚正不阿之人，让别人无从下手，所以有可能把主意打到……” 宁楚没有说下去，从容的目光看着林海，嘴角处勾起一丝意味深长。 胤禛脸上闪过一丝不漏痕迹的意外，接着垂下清眸，瘦长的指尖敲过书案：“难得楚公子如此深明大义。” “大人过奖，不过这件事至关重要一环在甄三之处，至于其中会不会有内情，相信大人一定比我更清楚。” 林海抬眼看着宁楚：“公子也是个聪明人，我只想知道，公子此意又是为何。” 宁楚双翦低扫，浓睫遮住了眸中的光辉，不过一瞬，便又抬起头：“和林大人这样聪明的人打交道，就是痛快，实不相瞒，此事的确是因为有人为大人说情，而且她又是我最敬重的人，所以……不过内情或许真的与大人无关，但不管如何，这件事一切由大人处置。” 神色不动的站起来，林海走了几步才道：“公子的人情我记下了，至于别的人情，还请公子告知，也好容我日后道谢。” 宁楚笑道：“大人客气，那人是我最敬重的四姑，她既然不想多说，我也只能无可奉告，不过四姑说过，她和大人是二十多年前的故人。” “二十年前。”林海眯起眼，不动声色的道：“当时我尚未离京，那就是京城的故人了。”宁楚道：“是啊，四姑很欣赏大人的才华，当年为她写的那篇长赋，至今让四姑……”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了，宁楚忙掩饰道：“贩运私盐之事大人如何处置我和金大人不会插手，不过金大人那里需要交差……”林海道：“这事不会让你们为难。” 宁楚优雅的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林大人养病。”“来人，替我送楚公子。”林海缓缓地道。 掩上门，门外的宁楚看着前面的廊道，好看的嘴角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冷笑。 而门内，林海透过窗子望出去，嘴角处的冷笑也若隐若现。 第20章 姨娘（一）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爹爹，你想什么呢。”黛玉娇憨的摇着林海的手臂：“我都唤了你好几声了。”“哦，我刚才忽然想起一件事，竟然走神，玉儿，我有些累了。”林海抬抬手：“或许是刚吃过药，感觉有点困。” “那爹爹快歇着，熙儿，过来服侍老爷歇息。”直到看着林海躺下，黛玉才退了出来。 云渐渐的散了，阳光铺下来，暖暖的感觉，初秋的风还不太硬，触到脸上，一片清爽。 看到父亲的病有些好转，黛玉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眼前掠过一丛丛花树翠竹，情不自禁的吸了口气：“真香。” “姑娘，这是去年才移栽上的金桂，虽然还不到盛花期，但香气却很浓郁。”林耿从花丛中探出身来：“姑娘过来看看，这几株琼花结实了。” “是吗。”黛玉走上前，只见密密的碧叶中，间或缀着几丛小小的红果，分外可爱。林耿扶着身边的琼花：“当初这棵树还是姑娘刚出生时老爷和夫人一起栽下的，转眼姑娘已经十四岁了。” 仰望着枝叶茂密的树冠，想起早逝的母亲，黛玉的眼不觉又湿润了起来。“姑娘看什么呢。”脆脆的声音打断了黛玉的沉思，循声望去，只见翠翘摇摇摆摆的走过来，身后的小红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件什么东西。 “是姨娘呀。”黛玉轻轻一笑：“我们正在看树，林伯说这棵树和我同年。” 翠翘走上来：“是啊，翠翘也记得，当时夫人还说，等姑娘出嫁的时候，这棵树可以做轿梁了，可惜夫人却看不到姑娘出嫁，唉，夫人临走前曾和翠翘说，她最放心不下的是老爷姑娘，还有就是老太太，手心手背，她都舍不得……” 抬起帕子拭了拭眼角，翠翘叹了口气：“如今姑娘长大了，又和老爷团聚，夫人在天有灵，也放心了，可老太太那里就……” 犹豫了一下，翠翘低低的道：“姑娘，琏二爷终归是夫人的亲侄子，不管对错，他千里迢迢送姑娘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连家门还没进，倒进了牢狱好些天了，让夫人怎能安心……” “这件事老爷已经在帮忙，至于成与不成，就看贾家二爷的造化。”林耿打断翠翘的话：“与姑娘没有干系，再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这件事也是他自作自受。” “管家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怎样，大家都是一家人，出了事对谁都不好。”翠翘不甘心的说完，随后望着黛玉道：“再说姑娘在那边府里住了多年，想必也不会不担心吧。” 黛玉看了林耿和翠翘一眼：“林伯和姨娘说的都有道理，不过姨娘可以放心了，刚才爹爹和我说，琏二哥的事已经没事，估计明天就过来了。” “真的。”翠翘惊喜的笑了：“我就知道老爷和姑娘不会不管不问的。”自从知道贾琏可以没事，毕竟在那边住了多年，黛玉也替他高兴：“我本来也打算去告诉姨娘，让厨房准备准备，好好给琏二哥洗洗晦气。” “姑娘想的真周到，我这就去吩咐。”翠翘笑着离开，走出几步又回过头：“瞧我这记性，刚才竟然忘了，这是李府派人送来的上好山参，我本来打算拿去给老爷看看，既然姑娘……” “正好老爷唤我有事，我送过去。”林耿看了看翠翘，低低的道：“还有，庄子上的几笔账前些日子已经送来了，姨娘好好整理整理，老爷要看。” 翠翘应了声，丰皙的脸上闪过几丝不自然的神色：“我这就吩咐他们，免得到时耽误了管家会账。” 虽然从没管过家，但是黛玉也见识过凤姐管家的凌厉和精细，想起刚才林海的话，黛玉不由望向林耿：“林伯，府里一月的用度有多少。” 或许是林海曾经在林耿面前提过黛玉管府的事，林耿平静的道：“姑娘不用着急，这些事账房都有记载，再说府里人不多，老爷的为人姑娘也知道，所以每月二百两银子足够。” 黛玉点点头，林耿又道：“这些事等姑娘慢慢管起府来就明白了，老爷那里还等着，我先过去了。” 风细细的吹过来，拂起黛玉耳角的几缕秀发，紫鹃终于忍不住：“姑娘真的要留下。”“是啊。”黛玉望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紫鹃，这里是我的家，当初去那边，也是迫不得已，而如今府里只剩下父亲，我做女儿的又怎能不陪着呢。” 紫鹃低声道：“那老太太和二爷哪里呢，他们可巴望着姑娘回去。”黛玉久久没有作声，只有两边风吹叶子的沙沙声。 “紫鹃，你不用劝我，父亲已过不惑之年，身子又不好，我不会离开的，至于老太太那里，有宝玉，三妹妹、四妹妹等人陪着，也不会寂寞的，而父亲却只有我一个。” 转头看了紫鹃一眼，黛玉又道：“我知道你的家人都在那边，紫鹃，你如果要回去，我和琏二哥说一声，你就跟着一起回去。” “姑娘。”紫鹃有些激动：“紫鹃……紫鹃就陪着姑娘，伺候姑娘这么多年了，姑娘待紫鹃情深意重，再说父母有哥嫂照顾着，紫鹃也没有什么好挂念的。” “紫鹃，其实我也舍不得你。”黛玉轻轻的道：“等以后父亲的病好了，我们也可以进京去看看老太太。”紫鹃点点头：“是啊，说不定姑娘以后嫁人还嫁到京城呢，那样紫鹃不是也可以跟着回去了。” “你这蹄子，又不说正经话了。”黛玉嗔道：“现在就想着嫁人了，罢了，我去回了爹爹，给你找个小厮嫁了。” “姑娘说什么呢。”紫鹃红着脸：“我只是随口说笑一句，姑娘就拿紫鹃取笑。”黛玉嫣然一笑：“你也知道害臊，那刚才还说，好了，紫鹃，你陪我去毛姨娘那里看看。” “毛姨娘。”紫鹃望着黛玉，不解的道：“姑娘，她不是……” “我知道。”黛玉转身走在前头：“不过我不相信她真会那么做，再说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小时候毛姨娘很喜欢我，回来这么些天，父亲那里的气想必也消了，所以让你陪我去看看。” 第21章 姨娘（二）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偏僻的院子外放着几堆已经劈好的柴禾，显得这里格外杂乱，破旧的门栏似乎不堪重负，歪斜在一边，没有修剪的杂草几乎要遮住了院子。 沿着窄窄的石道走进去，可以看出路边的草是有人刚刚清理过，而尽头，一个纤瘦的背影让黛玉静静的站下。 那人穿着一件青色的夹衣蹲在路边，身旁是刚刚清出的杂草，几乎遮住了半边的背影，斜斜的阳光照在她头上，赫然夹杂着道道白发。 “姨娘。”黛玉轻轻唤了声，毛姨娘回过头，随后惊喜的一下站起来，摇晃的身子使得黛玉连忙上前扶住。 “姑娘长大了。”毛姨娘打量着黛玉，细长的眸子里湿湿的：“夫人在天有灵，也放心了。”看着毛姨娘因为除草弄得鲜血淋淋的双手，黛玉低低的道：“让姨娘受委屈了。”毛姨娘忙将手背到身后，笑着道：“没事，反正闲的慌，外面风凉，姑娘到房里坐坐吧。” 随着毛姨娘走进去，房里有点暗，一张简陋的木桌上放着几个杯子，毛姨娘用袖子擦了擦木凳：“姑娘坐这里。”黛玉没有坐，只是望着毛姨娘：“姨娘，你的事我知道了，我来只是想问姨娘一句，到底是不是真的。” 毛姨娘缓缓的低头叹了一声：“我记得姑娘小时候很是聪明伶俐，一张小嘴说起话来毫不顾忌，没想到长大了也没变，还是那样直爽。” 抬眼看了看黛玉，毛姨娘苦笑着道：“姑娘既然这么想，那就是不相信这事是真的，又何苦再问呢。” “既然没有这事，姨娘为什么不解释呢，父亲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姨娘……”转头看着灰徒四壁的屋子，黛玉道：“姨娘这是何苦。” 毛姨娘没有做声，自顾自的坐在门边的一个矮凳上：“自从青儿没了后，我也就再没有什么想头，在哪里还不是一样，何况这里又清静，也没有人来闹，多好。” “可这哪是住人的地儿，什么也没有，再说黛玉记得姨娘也是个心气高的人，又怎甘心背着污名，任人诬陷。”黛玉看着心如死灰的毛姨娘，忍不住劝道。 毛姨娘摇摇头：“姑娘离开这么久，有些事不会明白，人都会变的，说实话，我觉得在这里反而更好，至少没有人……” 黛玉是个敏感的人，听毛姨娘话里有话，不由道：“难道是府里有人容不下姨娘，还是……”没有说下去，黛玉想起雪雁听来的话：“是爹爹……” “不是，姑娘别多想，老爷对我一直很好，就是发生这样的事，老爷也没有为难，还让朵儿过来照看着。”毛姨娘低低的道：“老爷是姑娘的父亲，而且如今老爷身边也只有姑娘一个亲人了，老爷身子又不太好，姑娘一定要好好陪着老爷。” 黛玉点点头：“我知道，但姨娘……”“我很好，姑娘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每天念念佛，闷了就出去清清草，挺自在的。”顿了顿，毛姨娘又道：“姑娘早些回去吧，免得老爷担心。” 走出几步，黛玉回过头：“我和刘姨娘说一声，让她吩咐几个人将这里清扫清扫，再送些日常的……” “姑娘不要。”毛姨娘急切的打断黛玉的话：“能这样我已经很知足，姑娘千万不要再多事。”默默的看着毛姨娘惶恐的神色，黛玉想起刚回来时门口碰到的那一幕，心里不禁一沉。 转过身，黛玉边走边道：“既然姨娘不想惊动别人，那让我安排一下，你知我知，姨娘这下放心了吧。” “多谢姑娘，姑娘慢走。”身后传来毛姨娘颤颤的声音，黛玉没有再回头，只觉得步子重重的，虽然早就听过在贾府也曾见过赵姨娘的处境，只是没想到自己这次回来，家里竟也成了这副模样。 紫鹃在后面道：“姑娘别想了，那个府里的后宅内院没有这样的事，想想在那边三姑娘的抱怨姑娘也就明白了，其实这样的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叹了口气，黛玉自言自语的道：“如果母亲在就好了。” 林耿将老山参递上去：“老爷，姨娘说这是长史府派人送来给老爷补身子的。”瞥了一眼，林海道：“让他们做好了给我端过来，既然是人家的好意，怎能辜负。” “老爷不是说不能吃大补……”“林耿，有些话心里明白就行。”林海打断林耿：“何况我又没说要喝。” 林耿钦佩的点点头：“老爷说的是，我记住了。”抬起头，林海又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林耿上前走了一步：“老爷，那几笔账的来龙去脉都摸清了，其余的事也有了眉目。” 林海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再派人细细的查一遍，不能有一点疏漏，我说过，斩草必须不留根，还有按我的吩咐，这件事……我要做一出杀鸡骇猴的戏，让他们明白，林家的东西，别人想都别想。”林海说的斩钉截铁，细长的眸子里那份凌厉使得一边的林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是，老爷。”林耿敬畏的应道：“我回去再嘱咐一下，老爷放心。”林海哼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林耿，外面的阳光挺好，我们去院子透透气。” 走出门，温温的阳光照过来，让人有种慵懒的感觉。 胤禛坐在躺椅上，眯眼望着这一方整齐简洁的院子，心里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这个身子真是让人无语，来到这陌生的朝代将近一个月，躺在床上的时日就占去了绝大半，想起前世紫禁城的血雨腥风，胤禛竟觉得有点怀念起来。 “老爷，老爷”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进来，看到坐在那里的林海，忙道：“老爷，师爷出事了。” “子敬？”林海直起身子，目光威严：“说，怎么回事。”小厮在林海犀利的目光中吓得竟然忘了回话。 在这陌世，可以说朱凌和林耿就是胤禛的左臂右膀，一个在官场，一个在林府，一内一外，胤禛能很快适应这个身份的所有事，两人功不可没，而如今朱凌出事，宛如斩断胤禛在官场的臂膀。 第22章 抽丝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老爷问你话呢，还不快说。”林耿见平时不动声色的林海竟然变了脸，也不由恨恨的催促小厮。 小厮反应过来：“回老爷，小的刚才随着师爷去盐政史办完事，向回走到静安街的时候，忽然从胡同里钻出一个疯汉，举着菜刀径直冲到师爷的轿子前……” “人有没有事。”林海和林耿异口同声的问道，小厮忙道：“好在师爷命大，只伤在肩膀。”暗暗松了口气，林海厉声道：“师爷如今在哪。”小厮道：“在房里。”站起身，林海对林耿道：“去看看。” 朱凌的院子不大，在书房北侧不远，胤禛听朱凌自己说过，多年前家乡发生一场瘟疫，他所有的亲人在瘟疫中丧生，恰巧当时林海路过，救了已经奄奄一息的他，于是他就随在林海身边，由于以前教过私塾，识字断文，再加上林海的刻意□□，才成就了今天的朱凌。 看到林海亲自过来，朱凌连忙坐起来，林海摆摆手：“躺下，到底怎么回事。”朱凌并没有躺下，只是将事情的经过细细的讲了一遍，末了才道：“这件事……” 与林海相视一望，两人没有说话，目光中是心领神会的意味。站了一会儿，林海拍拍朱凌的肩：“好好养伤。” 走出来，夕阳正好落下去，只剩下几道余晖照在门边，胤禛缓缓的吐了口气，眸子静静的望着前面，再世为人已经近一个月，所有的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看来要大刀阔斧的整治整治了。 西侧院，翠翘无缘无故的打了个寒战，手中的杯子不由响了一下，惊得小红忙道：“姨娘，怎么了，是茶太热吗。” “你还知道说，这么热的茶就端来，想烫死我。”翠翘莫名的火气冲着小红喊道：“还不快去换杯温的来。”小红小心的换茶，边走边嘀咕：这茶也不热，姨娘今日这是怎么了。 坐下来，翠翘感觉胸口好像堵着什么似的，即使大口的喘气，也不觉得舒服，而耳旁，林耿的话不停的响着：“庄子上的几笔账前些日子已经送来了，姨娘好好整理整理，老爷要看。” 都怪自己听信了胡大夫的话，以为老爷挨不了多长日子，府里乱哄哄的，没人会在意这些，所以将庄子的分子直接放了出去，利钱都收来了，谁知这个胡大夫口中挨不过月的人，如今看竟是越来越精神了，而自己放出去的银子，却没到期，怎能收回来。 翠翘狠狠的喘了口气粗气，心里纳闷老爷身子刚有点起色，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小事，以前可是从来不管不问的，难道是…… “不可能的。”翠翘摇着头：如今她已经自身难保，即使和老爷说，老爷也不会相信，更何况她根本没出过柴房，但不是她又会是谁，这件事除了那次被她无意中知道外，也只有自己、李鸣和小红知道，李鸣是当事人，好处不少，自然不会说，而小红也没离开过自己…… 恨恨的跺了跺脚，翠翘懊悔的想，当时都怪自己心太软，以为弄个红杏出墙，毛姨娘就会被撵出府，谁知道老爷重情，竟然没有这样做，只是将她冷落在柴房，害的如今弄成这个局面，这一笔亏空，让自己到哪儿想法子补上。 “姨娘，喝茶吧。”小红小心翼翼的端上茶，生怕翠翘责骂：“我已经试过了，刚刚好。”接过茶，翠翘忽然问小红：“小红，这两天有没有人去见过毛姨娘。” 小红摇摇头，忽然又想起来：“对了，我刚才倒茶的时候，听到院子的李婆子在嘀嘀咕咕的说，好像姑娘吩咐人给毛姨娘送了几样东西，李婆子还嘲笑，说什么姑娘不识好歹，这样的人也去可怜。” “姑娘。”翠翘摇着杯子：“我倒忘了如今府里多了姑娘，听单大娘说在那边府里，我们家的姑娘就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不但经常使性子多事，还喜欢和宝二爷一起玩，惹得太太不喜，不成想这一回府，就不闲着。” 小红没敢做声，静静的立在一边，翠翘还不甘心的道：“怪不得毛姨娘有恃无恐，上次我去连理也不理，原来是有姑娘在背后撑腰，我倒要看看，一个小毛丫头，能能耐到哪儿去。” 转过身，翠翘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小红，你去前院看看，李管事在不在，就说我有事一会儿找他。” 看着小红离开，翠翘嘴角一撇：“这次我看你还能呆得住。” 扬州以精致而名，小巧的亭阁飞鸿翘檐，潺潺的流水穿过假山，逶迤的沿着院墙流去，而边上郁郁葱葱的滕蔓则是暗香漫布，使得整个院子宛若画中。 “混小子，临走前口口声声说不算计我，一转眼就把四姑卖了，而且还卖的这么彻底。”昭阳长公主指着宁楚，笑道：“你这小子，和我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宁楚殷勤的给昭阳递上茶：“四姑，说实话，我本来真的没打算搬出四姑的名头，只是这个林御史是个人精，以退为进，一番话说下来，让我无法把话题转上去，若是太刻意，凭他的精明，焉能看不出来，所以迫不得已，我就只好抬出四姑，不过虽是这样，但他林御史可欠了四姑一个大大的人情。” 笑着往前凑了凑，宁楚道：“四姑，反正你已经和他女儿说了，相信即使我不说，那个林姑娘也会说，所以还不如我说出来，让他既欠四姑一个人情，又明白我的身份，如今不管僧面佛面，他都没得选择。” “你这小子，以为我不明白，欠我的人情还不就是欠你的人情，唉，也只能算林御史运气有点背，碰到你这少奸巨滑的小子，不管是抓还是放，都能算计上人家一把。” 宁楚摇摇头：“四姑，你没见过林御史，若说到算计，他才称得上老奸巨猾，其实这件事他比谁都明白，却躺在府里不动声色，我若不激激他，好戏恐怕就会错过，四姑，不信你等着看，这篇文章，他做的会比我还绝。” “哟”昭阳长公主笑道：“一枫，原来你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你这么一说，我倒想看看了，不过冲着他女儿神仙似的模样，我还真想不出她老奸巨猾的父亲是个什么样子。” 第23章 剥茧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宁楚疑惑的看着昭阳：“以前四姑难道没有见过林御史。”昭阳婉转一笑：“你以为以前的我也像现在这样自由吗，那时整日呆在后宫，想出个宫门都不行，不过说起这个林探花，我记得当时还真有一次可以见识见识，父皇在御花园宴请三甲时，好像就有他，可惜也是凑巧，那天我好容易求太后带我出宫上香，所以就这么错过他老奸巨猾的模样。” 宁楚也被昭阳长公主逗笑了：“四姑，反正你要在扬州住段日子，等哪一天我一定偷偷的带你去见识见识那个老奸巨猾的林御史。” “你以为四姑还是当年好奇的小姑娘。”昭阳长公主温婉的笑笑：“这么多年过来，四姑心如止水，别人什么样才懒得管呢，不过等你选妃的时候，我可一定要看看，一枫，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管以后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过得舒心。” “一枫明白。”宁楚俊美如玉的脸上露出难得的动容：“四姑对我的恩情，一枫永远铭记在心。” “好了，别说了，酸不拉几的，你以后娶了媳妇只要别忘了四姑就行。”昭阳笑着说：“你是个省心的孩子，其实这些年，四姑还多亏你在身边陪着，对了，一枫，说真的，刚才余姑在我跟前说，扬州李知府有个女儿……” “四姑，那都是余嬷嬷乱想，前几天你们没过来的时候，我和金大人暂时借住在知府府，李姑娘过来看过我们两次，余嬷嬷就以为……” “杨州知府。”昭阳玩味的道：“门第还行，就是不知模样人品如何。”宁楚苦笑着道：“四姑，你不会也当真了吧。”昭阳点点头：“等临走的时候我去知府府走一趟，看看那个李姑娘能不能配得上你小子。” “四姑还是不要白跑一趟了。”宁楚一本正经的道：“如果见了，四姑一定会失望的。” “一枫，你怎么这么肯定。” “很简单，四姑是个聪明人，看上眼的一定是聪明伶俐的，所以一枫劝四姑还是别去了。”昭阳笑着道：“你倒挺会说话的，拐着摸着夸四姑。” 宁楚优雅的笑了：“本来就是，我也只是说句实话，其实女人我喜欢聪明一点，就像四姑这样。” “混小子，你是抹了蜜似的讨好四姑，说吧，又有什么事要四姑帮忙。”虽然这么说，但昭阳还是忍不住笑了：“你又遇到什么为难事了。” 宁楚拱了拱手，一本正经的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枫今年十七了，请四姑帮我掂量个聪明的媳妇，不知这件事四姑帮还是不帮。” “你这小子，就会说话，四姑不帮你还帮谁。”昭阳笑逐颜开：“你放心，明年这个时候，四姑怎么也要让你娶上新媳妇。” 一下想起来，昭阳不由道：“对了，你这小子夸得我都忘了，小冬子呢，这小子跑哪惹祸去了，才刚刚抓了水池里的几尾鲤鱼，说要去烤鱼……” “四姑放心，子墨跟着呢，七弟虽然淘了点，但还是懂分寸的。” “懂分寸？”昭阳长公主自嘲的笑道：“若是你知道他不久前闯了什么祸，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来人，你们去找找，冬主子去哪儿了。” 昭阳长公主刚说完，就听一个欢快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四姑，四哥，你们快来尝尝，我烤的鱼可香了。” “刚说曹操，曹操就到。”宁楚笑着道：“四姑这下不用担心了。”昭阳看着跑过来的宁冬：“若不是他哭着赖着，我才不会带着个捣蛋鬼出来，得多费多少心思。” 宁冬胖胖的脸上抹着几道炭灰，举着几支烤鱼：“四姑，四哥，你们快尝尝，这是我亲手烤的，凉了就不香了。”昭阳摆摆手：“冬小子，不是四姑不买你的帐，这黑乎乎的，我可吃不下。” “小冬，给我尝尝。”宁楚毫不嫌弃的接过，白皙欣长的手指与焦黑的烤鱼格外分明：“四姑没有口福，刚捞上来的鱼烤熟，吃着最新鲜。” “四哥说的对，闻起来就香。”宁冬狼吞虎咽，生怕宁楚抢去似的：“好吃，真好吃，啊，四哥，你怎么抢我的。”宁冬看着手中仅剩的一支，不甘心的嚷道：“什么大哥……” “主子。”一个侍从迅疾的跑过来对宁楚道：“事情都按主子吩咐办好，朱凌如今已经回到林府。”“好。”宁楚应了一声，洞明的眸子流彩逼人：“林御史现在恐怕坐不住了。” “一枫，你又闹什么了，林御史的事你不是刚刚才解决。”抬起帕子拭了拭嘴角的残迹，宁楚优雅的道：“四姑不用担心，我只是暗中添了把柴，让林御史的火烧得更旺些罢了，那些自作聪明的东西，暗中想借着我的手挤掉林海，本来两相得宜，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现在……此事成与不成对我已经没有好处，所以当初他们算计我的事，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你就暗中添柴加火，这把火旺不旺与你有什么好处呢，损人不利己的事，何苦做，再说你不是让金大人为难吗。” “四姑，我可不这样认为。”抬眼看着西天的云霞，宁楚凤目轻眯，幽幽的道：“大浪淘沙，扬州官场的这一场博弈，最后留下的才是最厉害的人，虽说当前对我没有什么好处，但扬州地处富庶，入朝为官的人从来不少，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用得上的时候呢，还有，林御史那里，这个人情怎么也记上了，这一趟扬州，我总不能白来，惩几个贪心不足的家伙，搅一搅一片死水的官场，也算是为民除害，为君分忧……” 眯起深邃的凤目，宁楚静静地看着绕墙而过的流水，薄薄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别有深意的弧度。 昭阳摇了摇头：“你呀……” 第24章 试探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黝黑的牢狱，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芒，映着长长的走道，平添了几分诡异。 哐啷一声，甄三猛地醒过来，睡眼朦胧的看着走进来的人：“你们想做什么。”其中的一人冷冷笑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甄爷难道不明白我们此来的目的。” 缓缓的退到墙边，甄三站了起来：“这是盐政司的大狱，谅你们也不敢胡来。”“甄爷真是高看自己。”那人讥讽地道：“既然我们能进来，相信不用说你也会明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个人就不在话下，大不了说个畏罪自杀，谁又能怎么样，更何况……” 摇了摇手中的铁锁，那人玩味的道：“甄爷如今明白了吧，明道暗道我们都有路，就是不知甄爷想走哪一条。” 甄三望着面前的两人，由于灯光微弱，看不清模样，不过对方魁梧的身躯足以让人不敢心存侥幸：“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依然是刚才的那人：“两条路由甄爷选，一是说实话，二是继续说假话，是生是死，甄爷自己选。” 明白对方的来意后，甄三想起身后撑腰的人，胆气不觉壮了：“我招供的都是实话，不信你们去查。” “哟，看来甄爷是不打算合作了。”那人向前走了两步，手中沉重的锁链在空寂的牢里发出刺耳的响声：“甄爷你说，如果明天狱卒发现你惨不忍睹的尸首会有什么表情，你背后主子的手即使伸的再长，但也长不到现在。” 缓缓地走上来，那人的目光在幽暗的光下寒如孤星：“忘了告诉甄爷，其实你死了对我们来说也不错，死无对证，怎么说都行，不过甄爷就可惜了，本打算发笔横财的，却成了冤鬼游魂……”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那人摇摇头，握在手中的锁链忽的收紧，逼人的杀意扑面而来。 “不要，我答应。”甄三一下瘫倒在地，喃喃的道：“我说，我说……” 狱门再次锁上，长长的狱道里回响着空寂的脚步声，一个声音低低的道：“大人果然高明，睡的稀里糊涂的时候被人唤醒，本来就迷迷糊糊，再恐吓上几句，什么都慌了，说不定现在那个甄三还在糊涂着呢。” 一早看着林海离开，黛玉虽然担心，但也无能为力，贾琏的事已经好几天了，而且昨天那个楚王又松口，所以这件事林海必须过去处理。 昨天派人给毛姨娘送了几件东西，今早过来的时候，黛玉低低的和林海提了一下，林海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再没有做声，反而弄得黛玉心里忐忑起来。 林耿是个很会做事的人，看到黛玉的样子，便劝道：“姑娘不要在意，老爷没应声就是认同姑娘的做法，再说这件事，其实老爷心里清明着。” 黛玉抬起眼，疑惑不解：“那爹爹为什么不问个明白。”摇摇头，林耿低声道：“老爷这么做有老爷的打算，我们做下人的不好问，至于姑娘，你刚回来，有些事还不清楚，等慢慢的就明白了，还有，以后姑娘管府会遇到很多事，听我一句劝，心不要太软。” 黛玉点点头：“以后很多事还要林伯教我。”林耿笑着道：“姑娘放心，前边还有点事，我先过去看看。” 回到房里，黛玉和紫鹃、雪雁说笑了一会儿，就听外面的丫鬟喊道：“姑娘，单大娘来了。” 看了看紫鹃和雪雁，黛玉道：“快请妈妈进来。” 单大娘笑着走进来，对黛玉道：“这扬州就是和京城不一样，你看这箱柜桌案，做的真是精巧。” 紫鹃端上茶：“妈妈喝杯茶尝尝，是不是也不一样。”单大娘抿了一口：“挺爽口的，不过和以前老太太赏下来的终归不一样，老太太的茶大多是娘娘赏的，等到我们嘴里时，虽是茶梗，但再怎么说也是进贡的东西，喝着就醇厚。” 雪雁哼了一声，却听黛玉道：“妈妈说的是，不过这里的茶虽然不是贡品，但却是庄子上的人亲手刚制的，不是说‘茶饮三分新’，如果要我选，那宁愿喝无名的新茶，也不去喝别人剩下的，即使茶再好。” 单大娘陪笑着道：“姑娘是主子，自然不能喝剩下的，就像以前在府里，有了好东西，哪一样老太太不马上派人送给宝二爷和姑娘。” 提起贾母和宝玉，黛玉不觉垂下头，拿在手中的杯子也觉得沉甸甸的，单大娘也是个有眼色的主，要不这些年也混不到这一步：“临来时，老太太还特意把我们唤到跟前，说一来一去的，一定要照顾好姑娘，姑奶奶去世的早，府里也没有个女主子，姑娘回来若是碰到什么事，让我们帮着拿个主意，或者找刘姨娘商议一下，毕竟是跟着姑奶奶多年的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紫鹃没有作声，给单大娘续上茶后，又倒了一杯给黛玉：“姑娘，老太太和二爷对姑娘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三姑娘她们反而撇到了后面。” 黛玉抬眼看了看紫鹃，转头对单大娘道：“妈妈说的我都明白，府里的事如今姨娘管着，父亲也很满意，就是遇到事，有父亲、管家和姨娘做主做主就是了，妈妈也知道，我在那边府里，可什么都不会。” “姑娘说笑呢。”单大娘笑着道：“府里谁不说姑娘是个聪明通透人儿，虽然不说，但心里明着呢。” 黛玉自嘲的笑道：“妈妈说的恐怕不是我，府里通透的人，谁不知是宝姐姐，我这个人看不得就说出来，妈妈们在背后恐怕都没有少骂我吧。” “瞧姑娘说的，哪能呢，姑娘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有话说出来也是应该。”单大娘斟酌的说着：“我们下人也从没拿姑娘当外人。” “姑娘本来也不是外人，就像妈妈说的，姑娘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若真论起来，宝姑娘和姑娘比就远了。”紫鹃深知黛玉的心思，每每和宝钗比起来，总是自怜自伤：“人家有母亲、哥哥，而且吃穿用度都是自己的，而我呢，我吃的用的，就是写字的纸也都是府里的，虽然别人当面不说，但在背后，还不知她们说什么呢。” “你这蹄子，说什么呢，我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宝姐姐是二舅母的外甥女，大家都是外人，分什么远不远的。”黛玉放下杯子，悠悠的道：“何况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一起玩。” 单大娘故作不解的望着黛玉：“林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我也是随口说说。”黛玉一垂清眸，接着道：“对了，我听父亲说，琏二哥今天回来，妈妈也可以放心。” “我听姨娘说了，唉，这件事二爷也算倒霉，什么不好，偏偏遇上甄爷，家门没进先进牢门，这要是在京城，怎么也不会弄到这个地步。” “妈妈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说到底这事是琏二哥有错在先，贩运私盐乃是大罪，他明知道这些，却不管不顾，不但害的父亲为难，还让人有了把柄。”黛玉站起来，声音冷冷：“若不是因为他的事，父亲又何苦病刚有点起色，就得去衙里。” 想起林海的身子，黛玉又急又气：“你们知道什么，一个个尽在背后埋怨，若不是爹爹，不但琏二哥放不出来，说不定连那边府里也受到牵连。” “姑娘别生气，是我说错了，我这也不是心急二爷的事，既然二爷能回来，就没事，姑娘先坐着，我出去看看。”单大娘灰溜溜的行了礼，急急的走了。 紫鹃走上来扶着黛玉：“姑娘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婆子闲着没点事，就喜欢无事生非，连二奶奶那么厉害的人有时都气的不行，姑娘何苦和她们怄气呢。” 转过头，黛玉看着紫娟：“紫鹃，我问你，你这次跟着回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第25章 心思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紫鹃避开黛玉的目光，低声道：“姑娘怎么了。” “紫鹃。”黛玉语重心长的道：“你服侍我这么多年，你的性子难道我能不知道，我们刚回来碰到姨娘们的事时，我就觉得你说话处事不像你平时的性子，雪雁口直心快，遇事喜欢多嘴，你不是，但那天你却多说了好几句，我曾问过你，你没承认，我知道，你服侍我是真心实意的，所以也没在意，这几天你有意无意在我跟前提起老太太和宝玉，我知道你的家在那边，不想留下也是情有可原，但你不该瞒着我将这件事告诉别人，更不该和别人合伙来劝我。” “姑娘。”紫鹃缓缓地跪了下来：“紫鹃知道是自己不对，即使姑娘要打要骂，紫鹃也不会怪姑娘。” “紫鹃，你起来，我相信这不是你本意，这件事是不是老太太嘱咐你的。”黛玉弯下身，扶着紫鹃：“这么多年，我难道还不明白你的心思。” 紫鹃没有起来，捂着脸，低低的道：“姑娘，都是紫鹃不好。”想了想，黛玉没有再作声，只是轻轻拍了拍紫鹃的背，便起身坐在一边。 外面传来几声笑声，也不知是哪个小丫头的，天真无邪的声音打破了房里的沉寂。 “姑娘。”紫鹃抬头看了看黛玉：“当初姑娘一进贾府，老太太就让紫鹃伺候姑娘，紫鹃是个实心的性子，无论伺候老太太还是姑娘都是一心一意。这些年过来，紫鹃也看出来，老太太待姑娘是真心的疼，所以临走的时候老太太把紫鹃唤过去，要紫鹃好好照顾姑娘，紫鹃自然答应了，老太太还说，这府里姑奶奶走的早，也没有正经女主子，姑老爷是男人，又有公事在身，怕姑娘回来受委屈，府里的刘姨娘怎么说也是姑奶奶□□出来的，如果姑娘回来遇到什么事，就让紫鹃找姨娘商议，所以紫鹃见姑娘对刘姨娘有微词时，便忍不住说了两句。” 低下头，紫鹃接着道：“当初老太太还说，不管姑老爷的病是好是歹，都让紫鹃劝着姑娘回去，老太太说，即使姑老爷没事，但也是个大男人，照顾姑娘不方便，那边府里姑娘有她护着，又有三姑娘她们作伴，还有二爷陪着玩，岂不比姑娘孤零零一个人留下好，所以当姑娘说要留下的时候，紫鹃想起老太太的话，就忍不住劝姑娘……” 见黛玉没做声，一双似水的清眸静静地看着自己，紫鹃不由避开：“紫鹃知道自己不该告诉单大娘这件事，当时紫鹃只是想……” 摇了摇头，黛玉恨恨的道：“紫鹃，不管这府里怎么样，都是我的家，不管我是去是留，这都是我的事，你……我知道老太太疼我，但寄人篱下的日子，你服侍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懂我的心，紫鹃，我姓林不姓贾。” “姑娘，紫鹃知道是自己多事，其实紫鹃也是为姑娘……” “紫鹃，好不好只有我自己明白，‘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这次是真的错了。”黛玉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你在这好好想想。” 走出去，阳光一下子照在脸上，晃迷了眼，黛玉扶着额头稳了稳，才觉得好受些。 漫无目的的随意走着，黛玉想起自己初去贾府，惹得宝玉摔玉，刚刚从贾母身边过来服侍的紫鹃劝道：“姑娘别伤心，二爷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不会怪姑娘的，姑娘不知道，二爷做的事这次还算轻的，日子长了姑娘就知道了。” 轻轻叹了口气，黛玉仰望着头顶的海棠树，淡淡的花瓣有几片落下来，拂在身上，有种萧索的意味。 紫鹃的事对于黛玉来说，心中是既恨又痛，恨的是紫娟自以为是，以为这样做是对自己好，痛的是紫鹃不明白自己的心，贾母即使对自己再好，但终归那是别人家…… “你这个兔崽子，竟敢威胁我。”一句粗蛮的骂声打断了黛玉的沉思，醒悟过来，黛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转到了角门边。 循声望去，黛玉见一个獐头鼠脑的中年男人从角门进来，边走边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跟来的少年。 “管家，人我带来了，你看看合不合心意。”那男人看到林耿，殷勤的跑上去，指着那少年道：“就是他。” 那是一个和黛玉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身粗糙的灰布衣裳裹着他已经长开的身子，显得有些可笑，但浓眉下那双黑黑的眸子，却有种与年纪衣裳不相符的沉稳。 林耿笑着点点头：“合不合意要老爷看了才行，这样吧，你先回去，他……”“他叫云峯。”中年男子讨好的道。 “云峯，这名字不错，有点书香味。”林耿道：“留还是不留，等老爷回来见过再说。” 中年男子还没做声，那少年却抬头道：“管家，留下我，我什么活都可以干。” 林耿眼一抬：“什么活都能干？你看看你的手，像干过活的样吗。”其实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云峯虽然个子不矮，但却没有经常干活的那一份粗壮，而且模样长得也有些斯文，若说是小户人家娇生惯养的，说不定还有人相信。 “管家，只要有银子救福伯，我什么活都会干，我说到做到，就是不会，我也能学，先生说我学什么都快，我还读过不少书。”云峯很沉稳，声音虽然带着变声期的沙哑，但却字字坚定。 “你胡说什么。”中年男人恼羞成怒：“管家面前，谁让你乱说的。”转过头，男人又笑着对林耿道：“管家放心，小门小户的孩子，都能吃苦的。” 林耿又看了那云峯一眼：“好吧，你先去账房支十两银子，至于其他的，等老爷回来再做定夺。”“是，是。”男人眉开眼笑：“谢谢管家……” “舅舅，你答应过我，有了银子一定要给福伯看病。”云峯的语气中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要忘了。”男人不耐烦的道：“好了，我记着了，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死了更省心。” 云峯没有说话，但黑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男人，嘴角抿出一道深深的唇痕，“行了，我一定回去请大夫的。”在云峯的注视下，那男人似乎有些心虚，跟林耿到了个谢，一溜烟去账房了。 第26章 计杀（一）修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林耿瞧见一边的黛玉，便上来解释道：“老爷说身边没有个伶俐的人，所以……”黛玉低声道：“爹爹信得过林伯，黛玉自然更信得过，府里的事林伯看着处置就是。” 林耿笑道：“几年不见，姑娘长大了，看来这府里的事，我以后真的可以少操心了。”黛玉笑着道：“林伯是府里的元老，没有你怎么能行。” 林耿也笑了：“姑娘这张嘴是越来越巧了，怪不得能见到老爷笑了。”“林伯，爹爹以前……”林耿点点头：“老爷自从大病一场后，难得见他展开眉头，那天姑娘回来，在船上我才看到老爷笑了。”停了停，林耿接着道：“不过这两天老爷的眉头展开不少，看来都是姑娘的功劳。” 黛玉低低的道：“其实我应该早些回来。”“姑娘如今回来也不晚。”林耿道：“以后有姑娘在老爷身旁开解，相信老爷的病很快就好了，还有……” 林耿朝那边的云峯看了看：“这个孩子看起来不错，老爷以后能省心不少。”招招手，林耿对云峯道：“云峯，过来见见姑娘。” 虽然年纪相仿，但站在黛玉跟前的云峯明显高了不少：“云峯见过姑娘。”“悔别故山远，愁行归路迟。云峯杂满眼，不当隐沦时。”黛玉轻轻的道：“你的名字是出自这首诗吧。” 云峯没做声，只是抬眼看了看黛玉，反倒是一边的林耿笑着道：“小户人家起这么个文雅的名字，的确是挺特别。” “名字是我娘起的，我不知道。”云峯的话简单而干脆，垂着目，一副淡漠的模样。 “你刚才不是说读过不少书，难道会不知道。”黛玉刚才那句话本是无心之语，不想云峯的回答却让黛玉感到有些尴尬，再加上好胜的脾气，语气也不觉冷了下来。 “书读得多不一定诗知道得多，再说我不喜欢诗书。”云峯淡淡的说完，眼连抬也没抬。 “姑娘，姑娘。”雪雁从那边跑过来：“姑娘原来在这里，害我找了好一会儿。”黛玉平了平心中莫名的怒气，白了云峯一眼，对林耿道：“林伯，我先回去了。”林耿周全的道：“好，姑娘先去，我也要吩咐人教教云峯府里的规矩。” 看着黛玉和雪雁离开，林耿转过头对云峯道：“既然进了这个府，就要守规矩，以后给老爷和姑娘回话的时候，语气要平和诚恳。” 见云峯没应声，林耿道：“回话要说‘是’。”“是。”云峯低低的道，抬起眼，眸中是一片难以言明的神色。 拐上石道，雪雁口直心快的道：“姑娘，刚才那个小厮是刚来的？怎么一副木呆呆的样子。”“我正生气呢，好好地问句话，竟然爱理不理的样子。”黛玉恨恨的道：“也不知林伯是怎么看上眼的。” 雪雁哼了一声：“就他这个样子，老爷一定看不上。”黛玉被雪雁的话都笑了：“又来一个自以为是的，一个紫鹃就够了，想不到你也学会了。” “姑娘，我刚才回房的时候，见紫鹃姐姐跪在房里哭，我问她也不说。”雪雁抬头看着黛玉：“她怎么了，姑娘出来她怎么也不跟着。” 黛玉神色如常，行走的步子也丝毫不乱：“没什么，她刚才不小心说错了几句话，我让她在房里好好想想。”转头看了雪雁一眼，黛玉接着道：“雪雁，你口直心快，以后说话也注意些，该说的话才说。” “我记下了。”雪雁连忙道：“姑娘就不要生紫鹃姐姐的气了，我刚才看到她哭的很伤心。”轻轻一叹，黛玉道：“我哪里生她的气了，我只是要她记住。” 雪雁松了口气：“我就知道姑娘不会生气。”“不过以后你们两个若是再记不住我的话，我可真要生气。”黛玉望着雪雁：“知道了吗。” 黛玉和雪雁回来的时候，紫鹃依然跪在那里，叹了口气，黛玉走上去唤了一声：“紫鹃。” 抬起头，紫鹃双眸红红：“姑娘，紫鹃想明白了。”点点头，黛玉道：“既然想明白了，那还跪着做什么。” “姑娘……”紫鹃有些不相信的望着黛玉：“姑娘不怪我了。”“傻瓜，我若是怪你就不会说你了，还不起来，难道你想等着拜堂。” 雪雁笑着上前扶起紫鹃：“是啊，紫娟姐姐，你即使想拜堂也得先找个姐夫才是。”轻轻推了雪雁一下，紫鹃道：“看我不糊上你的嘴。” 由于跪的时间太长，紫鹃起来的时候，腿下一软，忍不住晃了晃，黛玉嗔道：“真是个傻丫头，就是以后出嫁跪公婆，也不用这么实心眼，还不回房去歇一会儿。” 扶着紫鹃回房，雪雁出来时见黛玉捧着茶，默默地望着外面出神，不由道：“姑娘想什么呢。”黛玉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琏二哥的事爹爹处理的怎么样了。” 盐政司，林海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修长的眼睛眯着，手指却在有意无意的敲着书案，朱凌僵着手臂走进来：“大人，已经派人去请王大人了，相信很快就过来。” 抬起眼，林海道：“都准备好了。”朱凌点点头：“大人放心。”嗯了一声，林海看了看朱凌：“子敬，你的伤好些了。”“大人放心，不碍事。”朱凌向外看了一眼：“我再去看看，以防万一。” 今早，刚起床的王益还没来得及洗漱，就有心腹汇报，说天不亮的时候，林大人曾派人见过甄三，王益的轿子快到盐政史，又有人来说，主薄和狱曹正在狱里核对甄三的供状，林大人阴沉着脸，请他过去。王益愣了又愣，圆鼓鼓的眼珠不停的转了几下，便唤过人吩咐了几句，这才下了轿子。 甄三贾琏贩运私盐之事，王益心知肚明，这本就是一个局，对付的就是如今身染重病的林海。在扬州巡盐御史的位子上一坐多年，林海为人虽然谈不上两袖清风，但还是固守本职，让想近水楼台多捞一把的王益一直耿耿于怀，而且这几年林海借着李仁的手，又狠狠惩治了几个大盐贩，更断了王益的财路，为权为利，王益暗下里与林海已是势同水火。 就在王益筹谋莫展的时候，想不到竟然有人找上了他，而且还说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布局，让王益有种天降甘霖的感觉，梦寐以求的权势富贵似乎正向着自己招手。 一切也似乎不负重望，都沿着这个局一步步走下来，眼看着林海重病之下又添心病，即使能脱身，恐怕在这个位子也待不下去，更何况看如今的情形，以他的病，说不定连这一关都熬不过去……王益有时连睡觉都会情不自禁的笑醒。 今早听到心腹密报时，王益没有太紧张，甄三那里，自己已经下了死口，一定会保他无忧的，倘若他翻供，根本就是自寻死路，所以…… 眼前熟悉的甬路让王益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明知此时林海一定在等他，但王益想了想，还是先回自己书房喝了杯茶，借机拖延时辰，理理应对之策，见一切准备的差不多，这才往二堂走去。 “王大人”林海不动声色的咳了一声，瘦削的手指挑起一份卷宗：“你来看看甄三的这张供状，非是本官徇私，他自己已经招供，这件事是他故意陷害贾琏，想借着贾家的威势，蒙混过关。” 王益心里一怔，没想到甄三挺识时务，没有把自己供出去，本来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既然甄三已经招供，该如何处置，由大人做主就是，不过大人，非是下官多嘴，下官也是担心，这件事是钦差金大人碰到又过问的，如今甄三翻供，金大人那里……下官是担心大人不好交代。” 冷冷一笑，林海不慌不忙的道：“原来大人担心的是这个，那倒不用担心，昨日楚公子亲自过府告诉本官，这件事由我们盐政司做主，他们不再过问。” 王益一怔，意外的神色明露露的，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既是这样，那下官就放心了，其实下官当初也怀疑，这件事真是蹊跷，甄三为什么单单要借贾府的船，而且还明目张胆的走官路，这不是摆明让……”林海目光一凛，王益不觉心虚，后面的话一口咽了回去：“大人做主就是。” 胤禛暗暗冷笑了一声，前世从夺嫡到治国，一路走下来，什么样的暗箭算计没有见识过，一个小小的盐政史还敢在自己面前玩花招，真是班门弄斧。 “看来王大人和本官想到一处了，这件事肯定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林海幽幽的道：“我病了些日子，衙门的事也懈怠了不少，王大人，这件事你以为会是什么人让甄三这么做呢。” 王益愣了愣，随后陪笑着道：“下官愚钝，怎么会知道，再说事虽出在扬州，但大人巡管三州的盐事，是其他地方的人做的也说不定，再说，甄三乃是商人，商人重利，大人这些年治理三州之间的盐事雷厉风行，让他们损失了不少，所以他们故意陷害大人也有可能。” 平静的点点头，林海站起身：“王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大人，林管家说有要急事要见大人，好像是府里出事了……” “府里出了什么事。”林海放下卷宗，看了王益一眼：“王大人稍等，本官过去看看。”说完，急匆匆的离开，连刚才打开的卷宗也没有来得及合上。 王益看着林海离开，情不自禁的舒了口气，刚要坐到一边，目光却扫过林海没有合上的卷宗，里面似乎还有一张供状。 毕竟是做贼心虚，王益犹豫了一下，便向外望去，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偏房门口有几个侍从正在闲适的说话。 快步走过去，王益粗粗的将那一份供状看完，头上忽的冒出一层冷汗，本来放在一侧的手竟然抖了起来。 只犹豫了一瞬，王益便不漏痕迹的将供状放回原处，三两步跨出房门，却不想门口的侍从上前道：“王大人，林大人刚才已经吩咐，让大人先等一下，他很快回来。” 眼珠一转，王益笑呵呵的道：“本官内急。”侍从慌忙让开：“大人请便。”为了不引人怀疑，王益只得向内厕走去，谁知还没走几步，王益就听到墙那边有人在低低的说话：“甄三说是王大人授意的，这怎么可能，王大人平时看着人乐呵呵的，不会做这种事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甄三供状上写得清清楚楚，当时连我也懵了，不过白纸黑字，由不得不信，真是……唉” “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大家同僚一场，最后竟然反目成仇，嘘，我刚才看到侍卫们刚走过去，你说林大人是不是打算……” “谁知道呢，不过我刚才好像听师爷在低声吩咐，说已经布置好了，看来王大人这次是凶多吉少”“别说了，等着看吧，到底怎么样，很快就知道了。” 王益站在那里，手心的汗汩汩的冒出来，容不得他犹豫，迎面朱凌已经走过来，依然是平日的斯文儒雅，但王益却觉得朱凌脸上的那道疤痕似乎添了几分狰狞：“大人已经回来了，让我过来请王大人，想必王大人已经……” 尴尬的苦笑了一下，连王益自己都觉得，这笑一定比哭还难看：“已经好了，就回。” 再次回到房里，紧握着汗意津津的手，王益不由四下看了一眼，厚厚的屏风后，隐隐好像有人影暗动。 第27章 计杀（二）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看了王益一眼，林海的脸色似乎没有变化：“王大人，本官这里还有一张供状，也是甄三招供的，或许你看了会感兴趣。” 刚才在随着朱凌往回走的时候，王益就已经盘算，好在自己谨慎，留了后手，即使甄三翻供，自己只要能拖下去就行：“大人说笑，既然是供状，而大人又是一力主审的官员，由大人过目就行了，我只做好大人吩咐的事即可。” “王大人此话差矣，虽然此事由本官承办，但大人身为盐政史长官，自然有权知道内情，要不传扬出去，岂不要说本官独断专行或者弄权徇私。”林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就连波澜不惊的眸子也抬了抬。 “还有，”林海接着道：“本官要说明的是，供状是在甄三清醒的时候招认的，而且在送来本官之前，衙里的主薄和狱曹还一起去核对过，所以这份供状王大人完全可以相信。” 一扬手，供状从林海手里甩出去：“王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联合甄三，糊弄贾琏，陷害本官，如今甄三已经招供，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王益弯了弯身：“就如大人所说，下官身为盐政史长官，与甄三乃是敌对双方，就像他能陷害大人一样，说不定这份供词也是故意陷害下官的，一面之词，大人不可轻信。” 林海似乎早就料到王益会这么说，一声不吭，书案上的另一张供状飞向王益：“这里是一份证人的供状，你仔细看看，可有差错，还有，如果你还不信，证人就在门房，可以唤他过来当面对质。” “大人”“啪”王益的话还没说出来，一只杯子碎在王益跟前，碎片连同着茶水，溅了一地。 “王益，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是不是想罪加一等，本官念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才和你说实话，这件事只要你说出来，本官可以为你求情。”林海双管齐下，威逼加利诱：“不过若你还是执迷不悟，那本官也无能为力，反正甄三他们的口供已经摆在这里，你即使不说，也一样治得了你的罪，识时务者为俊杰，看在这些年你兢兢业业的份上，我不想将事做的太绝，所以才没有在大堂上问，不过若是……那也别怪本官绝情。” “大人。”王益知道只有不松口，林海就拿自己没法：“下官冤枉，大人也知道，下官这些年掌管盐事，一定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他们……” “王益，你以为你不承认本官就拿你没办法。”林海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而且带着一种让人心寒的阴沉：“你别忘了，我是江南巡盐御史，有先斩后奏的权力，私通盐贩，谋害朝廷命官，这样的罪名……” 惊恐的望着目露杀意的林海，王益忽然害怕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后退，而林海却一步步逼过来：“养虎为患，本官此时不除你，更待何时。” 身子一顿，王益才发觉已无路可退，而此时林海却浓眉一皱：“来人。”“在。”外面的侍从异口同声。 没有回头，王益反手摸了摸，偏巧背后有件硬硬的东西，王益来不及思忖，无意识的抓住就举起来：“我是堂堂四品命官，谁敢不经审讯就定罪。” “我敢。”林海看了一眼王益，厉声道：“当众行刺朝廷命官，杀无赦。” “噗”一声，王益只觉得胸口一凉，眼睁睁的看着林海冷冷一笑：“王大人真是沉不住气，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本官，本官若再姑息，岂不连命也丢了。” “你……” 黛玉自然不知道盐政史里的事，捧着杯子才喝了几口茶，就有婆子来说：“姑娘，布丰绣庄打发人来说，上次姑娘做的衣服已经做好了，还有绣庄又刚进了几匹好料子，请姑娘过去看看。” 黛玉想了想道：“你替我去回，就说我身子不舒服，等哪天再过去看。”婆子为难的看了看黛玉：“姑娘，来人说掌柜的说了，请姑娘过去看看，今天绣娘都在，衣服若有不合适的也好改一下。” 虽然只去过绣庄两次，但黛玉对绣庄的女掌柜却很有印象，那是一个看似很精明的女人，黛玉见到第一眼就想起凤姐，爽朗的性子，精明的手腕，未语三分笑，话来笑三分，能在富庶的扬州开这么一家绣庄，相信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而且听李莞心说起来，她背后的靠山大有来头。 想起过几天要去明华寺还愿，正好可以去看一下林海的长衫做得如何，黛玉点点头道：“好吧，你去告诉来人，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雪雁端过茶：“这个掌柜的性子挺像云姑娘的，想一出就来一出，也不管人家有没有空。” 黛玉抿了口茶：“我倒觉得挺像二嫂子的，云妹妹虽然性子爽朗，却口直心快，沉不住气，二嫂子就不同，察言观色，八面玲珑，府里那么多人，哪一个不怕她。” 雪雁不服气的道：“那是因为二奶奶心狠手辣，我听说当初……”“雪雁，我曾经怎么嘱咐你们，没有亲眼见到的事，别乱说。” 站起来，黛玉舒了口气：“走吧，你跟我去看看，紫鹃就让她在府里歇着吧。” 布丰绣庄隔着林府不过几条街的距离，黛玉和雪雁走进去的时候，见里面冷冷清清的，不由有些纳闷，听说这里的生意做得很开，扬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府邸，有一大半在这里定做。 “林姑娘，你来了。”自称秀姑的女掌柜笑着迎上来：“我以为还要三顾林府，才能请到姑娘。”“莫非有什么事，掌柜非得请到我不可。”黛玉轻轻一笑，看着秀姑，如水的目光似乎要荡尽一切阴霾。 秀姑坦然的笑道：“林姑娘这话说得让人佩服，若是我真有什么心思，岂不一下就被姑娘唬出来了。” 黛玉摇摇头：“若是我真有这本事，那你也就不是秀姑了。”爽朗一笑，秀姑道：“想不到林姑娘对我如此赏识，真让我高兴，走，我们进去看看姑娘的衣衫吧。” 已经来过两次，黛玉对这里也不算陌生，看着屋里琳琅满目的新衣，秀姑道：“都说江南富庶天下，果然名不虚传，这只是半个月的衣服。” 黛玉笑着道：“掌柜的应该高兴才是，生意这么好，咦，这是什么香，怎么怪怪的。”秀姑意味深长的看了黛玉一眼：“房里这么多衣服，怕潮怕虫，所以这香是……” 秀姑的话还没说完，黛玉抚着额，低声道：“雪雁，扶住我，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黛玉便再无知觉。 第28章 求助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醒来的时候，黛玉似乎听到外面有说话声，睁开眼，只见还是原来的那间屋子，玲琅满目的衣服遮住了外面的视线，而一边，雪雁还没醒。 动了动身子，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回想起前面的情形，黛玉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刚才是自己不小心晕倒的。 “雪雁，雪雁。”推了几下，雪雁呼吸匀称，似乎睡得很熟，黛玉透过木棱窗子的隔隙向外看了看，虽然不是刻意，但前门后门都有人，自己要想走出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而这里唯一可以依靠的雪雁，却沉睡不醒。 黛玉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从小就吃药，天长地久，身体对药渐渐有了适应，所以刚才的迷香，让雪雁沉睡不醒，而黛玉却很快醒了过来。 强迫自己静下心，黛玉虽然不知道秀姑迷晕自己是什么用意，但不管怎样，一定是对自己不利的事，而如今身在这陌生的布庄，孤立无援，怎样才能…… 轻轻拽了拽门，已经锁上，黛玉又向外打量了一眼自己走进来的院子，高高的围墙遮住了目光，不过黛玉知道，如果没有意外，府里的车子应该还在门外，此时如果大声呼喊的话……想想外面那些有意无意的站在门外、门后的人，黛玉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柜台那边的说话声又响了起来，想了想，黛玉循着说话的声音悄悄看去。 “这料子是上好的苏稠，花色艳而不俗，正适合这个季节，而且目前扬州还没有哪家的夫人姑娘们来做过，我可以说，扬州城里我们是独一家，所以说这位公子的眼光的确不俗，无论送人还是自己穿，都是独一无二的。” 秀姑拿出生意人的熟络，笑着道：“看公子的样子，一定是给夫人选了，不是我自卖自夸，夫人看到一定会喜欢。” 那人背对着黛玉，修长的背影有种莫名的眼熟，身边跟着的一个书童脆生生的道：“再有没有别的了。” “楚公子，真巧，想不到在这里碰到公子。”柔柔的声音让人不觉想起春暖花开的季节。 “是李姑娘，的确很巧。”那人转过身，淡然从容，优雅温润，一双清眸微眯着，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魅惑，看着从里院走进来的女子，浅浅笑道：“扬州城真小啊。” “应该说是两位有缘才是。”秀姑笑着道：“不是有句话说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那个李姑娘很大方的道：“应该说是你这布庄的买卖好，苏绣甲天下，凡是到扬州的，一定会到你这布庄来看看。” 秀姑笑着道：“借你的吉言，这次的衣服，我怎么也要让两分利给姑娘。”那个李姑娘柔柔一笑：“那就多谢秀姑了，还有，”指着宁楚，李姑娘道：“这位楚公子是爹爹的朋友，李府的客人……” “失敬，失敬。”秀姑笑着道：“大人和姑娘的客人，我就更不敢怠慢，初次见面，这匹料子就当送公子的。” 宁楚看着李姑娘和秀姑熟络的样子，不缓不急的道：“掌柜的真会做事，难怪这里的生意比别处好。” 静静的扫视了一眼四下，宁楚忽然望了李姑娘一眼：“外面是姑娘的车子。”李姑娘不假思索的道：“我的车子在后院，掌柜给留了位子。” 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宁楚没有做声，深邃的眸子静静的看了看秀姑，随后给身旁的书童使了个眼色。 书童接着道：“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别的新料子了，我家公子想多买些回去送人。”秀姑一听，忙道：“有，有，我这就让他们拿来。” 虽然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更不知道宁楚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对黛玉来说，却感到暗暗庆幸，相比起布庄里其他的人，至少宁楚还算个熟人。 “熟人。”在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黛玉不由苦笑，两次相遇，两人都是不欢而散，而且听爹爹说起来，他贵为王爷，心机深沉，做每一件事都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也不知今日的事他…… 已经容不得黛玉顾虑，清脆的脚步声停在门前，接着是开锁的声音，秀姑怎么也没有想到黛玉竟会醒来，所以翠儿毫无顾忌的走进来，看到站在门前的黛玉时，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黛玉很聪明，刚才看到翠儿向这边走的时候就想到，要想引起外边的注意，一声惊叫的效果恐怕是没有什么能比的。 瞪着黛玉，翠儿反应过来，低低的道：“你，你……”黛玉没有理会翠儿的惊讶，只是提高声音，大声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既然你们肯屈请我们来这里，那这件事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否则……” 停了停，黛玉又道：“岂不是白来一趟。” 做事为自己留一步余地，这是林海教黛玉的，还有黛玉本是个好面子的人，与宁楚的几次交集两人都是不欢而散，而今日之事，若非迫不得已，黛玉是怎么也不会开口求助的。 所以在不敢确定宁楚会不会出手相帮的情形下，黛玉并没有不管不顾的呼救，将自己的退路全部封死，而是高声说起那次激宁楚出手相帮的话，就凭宁楚的精明和心计，如果听到这些话，一定会明白黛玉当前的处境，即使宁楚不出手相帮，黛玉也有转圜的余地，而不是把自己送上绝路。 反应过来的翠儿砰的一下关上门：“林姑娘，你怎么……”将自己的处境告诉宁楚后，不知为什么，黛玉此时反而平静下来：“你看到了，我醒了，掌柜的是不是应该过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翠儿没有料到黛玉平静的反应，仿佛不相信的道：“好，我去叫姑姑，你不要喊。”微微一笑，黛玉肤若凝脂的脸如春花初绽：“如果我想喊，也不用等到此时。”不慌不乱，不惊不恐，连黛玉自己都纳闷自己的反应。 或许连黛玉自己都不会察觉，在潜意识里，对宁楚，自己总有着一种莫名的信赖，当初在城外是这样，如今在布庄也是这样。 第29章 袖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再说外面，宁楚不动声色的负手立在那里，刚才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秀姑是个精俐的人，笑着掩饰道：“让两位见笑了，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哪位绣娘绣错了花色，让客人生气。”转回身，秀姑吩咐道：“还不快给两位贵客倒茶。” 李姑娘看了秀姑一眼，笑着道：“我就不劳烦了，秀姑，我记得你说过三天后要来一批新料子。” 秀姑会意的道：“是啊，这次来的都是今年新丝做的，要不公子……”不等宁楚应声，李姑娘善解人意的道：“楚公子既然是要带回京送人，自然新的最好，何不……当然公子若是无意，就当是菀眉多嘴。” 宁楚凤目一眯，接着优雅的一笑：“李姑娘说的不错，既然要送就送最有扬州地域特色的，多谢李姑娘提醒。” 李菀眉温婉的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说起来是公子有心才是。”将头一侧，李菀眉对秀姑道：“秀姑，记着给这位公子留几匹上好的料子。”“一定一定。”秀姑连声道：“姑娘放心。” 李菀眉又笑着对宁楚道：“楚公子，爹爹今早还说起，府里有几株桂子开得很盛，要请公子过去赏花，又怕公子有事在身。” 宁楚温润的道：“请姑娘转告李大人，哪天有闲，我一定过去拜会大人。” “那菀眉和父亲静候公子大驾。”李菀眉周全的敛身行了个礼，眸光流转的看了宁楚一眼：“菀眉先行一步。” “既然这样，我三天后再来。”宁楚瞥了瞥有些尴尬的秀姑，淡淡的道：“人家掌柜的一定还有事，那我们就不叨扰了，李姑娘请。” “楚公子请。” 走出门，宁楚缓缓地转过身，静静的看了一眼“布丰绣庄”鎏金的匾额，绝美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漏痕迹的神色。 站在房里，黛玉透过窗棱间的缝隙，眼睁睁的看着宁楚和女子的背影消失在目光里，才终于体会到林海的那句“靠人不如靠己”，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换来的可能是失望，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身后的雪雁依然没有要醒的迹象，而秀姑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黛玉环视了四周一眼，除了琳琅满目的衣服，这里什么都没有。 蓦的想起发髻上的银钗，黛玉拔下来握在手中，静静的看着秀姑走进来。 或许也是没有料到黛玉竟会这样平静，秀姑不禁一愣，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时的笑容：“想不到林姑娘竟是女中楚翘，只这一份临危不乱的胆色，就让人佩服。” 黛玉自嘲的道：“掌柜的真看得起我，若有一份胆色，我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任人宰割，是不是。” 回头看了依然不醒的雪雁一眼，黛玉接着道：“不知是我哪里得罪了人，害的我的丫鬟还要跟着受惊。”虽然不明白秀姑的目的，但是从迷香以及对秀姑等人的态度来看，黛玉隐约可以看出，这件事似乎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危急…… “林姑娘。”秀姑还是那副生意人的神色：“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身不由己，在这两个时辰里，我尽所能不为难姑娘，不过若是姑娘不合作的话，那我也只好冒犯了。” “好个身不由己，好个忠人之事，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激掌柜的关照。”黛玉秋水般的眸子望着秀姑，好看的嘴角一挑：“不知什么人能值得掌柜的这样做。” 秀姑爽利的笑了：“林姑娘真聪明，不过这个嘛……”看了看黛玉，秀姑道：“或许姑娘以后能知道，不过当前我只留姑娘两个时辰，至于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无妨告诉姑娘，我也不知道。” 黛玉回头看了雪雁一眼：“既然你们在意的是我，那放了这个丫头。”秀姑摇摇头：“林姑娘，我说过我只是替人办事。” “那两个时辰后你们要把我怎么样。”黛玉没有回避，目光坚定的望着秀姑。 秀姑坦然的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盐政史房里，王益盯着林海，胸口的鲜血汩汩的冒出来：“林海，你……”忽听“哐啷”一声，一把短刀掉到了地上，寒光如水。 王益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陷阱，从甄三的供词，到林家出事，从偷看供状，到旁听谈话，从利诱到逼供，从激怒到反抗，一步步天衣无缝，就连这把刀，也是早就准备好放在那里，只等自己上钩。 “原来是你诈我……”不等王益说，林海阴沉的道：“只凭行刺这一条罪名，王益，你必死无疑。” 猛地沉下脸，林海声色俱厉：“王益勾结盐贩，谋害本官，如今事情败露，又行刺本官，侍卫救主心切……” “呵呵”王益忽然诡异的冷笑了一声：“林海，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害人必害己，如果我出事，你也断子绝孙，我让你……” “咳咳”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王益狰狞的脸上犹带着冷笑：“两个时辰后，若没有我的吩咐，你的女儿也别想活，林海，我……” “大人，钦差金大人和知府李大人来了。”王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随从喊声打断。 本来萎顿的王益忽然满脸通红，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他藏青色的官袍，逶迤到地上，流了满地，而他的脸却漾起一丝希冀，挣扎的望向外面：“救我。” 一脚踩在王益瘫倒的身上，林海声色严厉，犀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王益：“她若少一根汗毛，朕灭你九族。” 情急之下，胤禛多年的王者威仪自然流露，一句：“朕灭你九族”说的阴狠而又霸气。 王益圆圆的眼珠已经有些发直，瞪着林海喃喃的道：“呵呵，九族……” “说，人在哪。”林海拎着王益，只见王益嘴角咧了咧，竟然咧出一丝冷笑：“呵呵，林海你怕了吧，我……”手僵直的擎在那里，身子却缓缓软下来，嘴角一缕血红犹自狰狞。 盯着王益已经涣散的目光，林海暗暗松了口气，临死时王益那一刹那间的惊慌，没有逃过林海的眸子。 院子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抬起头，林海看着已经走进院子的金一正和李仁，细长的眸子里的利光一闪，唤过侍从吩咐道：“你们速回府看看姑娘在不在。”说完浓眉一皱，怒冲冲向着金一正和李仁走上去。 第30章 交易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屋里，格外的让人心颤。 黛玉静静的看了秀姑一眼，平静的道：“掌柜的，你有客人来了。”由于秀姑背对着门，所以并不清楚来的是什么人：“翠儿，告诉他们，我这里有事。” 一声冷笑，带着不言而明的寒意，接着有人淡淡的道：“既然掌柜的没空，那我就来见见掌柜的。” “你是谁。”秀姑一下转回身，只见门外立着一人，俊颜如玉，清眸似潭，虽是九月的天，但他手中一柄折扇，却摇的云淡风轻：“掌柜的，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去而复返的宁楚，秀姑不相信的道：“你怎么回来了。”宁楚浅浅一笑，好看的眼角挑起一道魅弧：“刚才林姑娘不是说了，既然我肯屈就到这里，总不能白来一趟。” 旁若无人的打量了一眼四下，宁楚的目光在依旧沉睡的雪雁身上一扫，缓缓地道：“不愧是扬州有名的布庄，不但料子上乘，就连这待客之道，也让人惊艳。” 轻轻一侧头，宁楚看着黛玉：“这样的待客之道，不知你会如何回敬。”黛玉没有犹豫的道：“彼之道还彼身，公子不是曾经做的理所当然。” “好，彼之道还彼身……”见秀姑的目光瞟向外面，宁楚不慌不忙的道：“掌柜的放心，我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绝不殃及无辜，你铺子的人都好好的，不过……” 修长的眸子瞥了一眼倒在门口的翠儿等人，宁楚淡淡的道：“我的手下没有掌柜的那样的好药，所以就只好动手了。” 缓缓向后退着，秀姑低声道：“你想怎么样。”宁楚静静的看了黛玉一眼，随后转头望着秀姑：“掌柜的是个生意人，做了这么大一笔买卖，难道会不明白见面分一半的道理。” “你……”秀姑惊诧的神色显而易见：“你到底想怎么样。”“其实我想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掌柜的想怎么样。”宁楚指了指黛玉：“你想拿她怎么样。” 不容秀姑说话，宁楚接着道：“掌柜的，我这个人做事有个风格，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既然掌柜的是个生意人，那我们就做一桩买卖如何。” 刚才趁着宁楚说话的时候秀姑已经退到门后，此时猛地转身便要向外走，却见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静静的立在那里，其中一个低低的道：“主子说了，没有他的吩咐，若谁踏出此门一步，杀。” 一步退了后来，秀姑脸色惨白，一边的宁楚却云淡风轻的道：“忘了告诉掌柜的，刚才知道掌柜的这里有好料子，我担心一个随从不够，所以就多唤了几个，如今这铺子，没有我的吩咐，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连只蚊子也飞不进来，我劝掌柜的还是稍安勿躁。” 秀姑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这件事我也是替人办事，什么都不知道。”宁楚没有着急，轻摇着折扇：“做买卖讲究公平，我还没出价，掌柜的就回绝，是不是太武断。” 一指黛玉，宁楚不慌不忙的道：“以她的命换你的命，我想这桩买卖掌柜的不会拒绝。” 秀姑不禁一愣，就连黛玉也有些疑惑，这桩买卖根本就没有必要，秀姑本来的生死就在宁楚一句话上，如今却倒成了讨价还价的价码，宁楚这明摆着就是亏本。 但宁楚却没有理会黛玉和秀姑的惊异，只是沉沉的道：“掌柜的应还是不应。”“我答应。”秀姑生怕宁楚反悔，不假思索的道：“公子不要反悔。” “我不反悔。”宁楚手一伸，白皙的手指间一枚玉扳指格外显眼：“解药。” “什么解药。”秀姑不解的看着宁楚：“我没有解药。”醒悟过来，秀姑忙又道：“林姑娘中的只是迷香，几个时辰后自然没事。” 宁楚看了看秀姑，洞明的眸光又望向黛玉：“你觉得怎么样。”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黛玉却不得不感激宁楚的细心，轻轻吸了口气，摇摇头：“没有什么不适。” “好，我暂且相信你。”宁楚对秀姑道：“不过我这人从来不想受制于人，只有别人受制于我，所以……子剑。” 子剑走进来，还不等秀姑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颈上一阵刺疼，子剑面无表情的道：“这是隐穴，若是十二个时辰我不给你解的话，你就永远抬不起头。” “你……”毕竟是女人，秀姑的脸色顿时恐惧起来：“我没有说慌，她真的只是中了迷香。”宁楚平静的道：“如果没事，我会让人给你解开，好了，我们来谈第二桩买卖，我用这个布丰绣庄换你一句话，如何。” 如果说宁楚的第一个买卖是明着亏本，那第二个买卖用秀姑的铺子换秀姑的话，根本就是无本万利，但在宁楚说来，却又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秀姑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走出来，人也不像以前那样爽利：“我说过我只是受人之托，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留两个时辰，至于以后……”望了黛玉一眼，秀姑欲言又止。 宁楚不动声色的道：“子剑，你先送这位姑娘回去。”不容黛玉反驳，宁楚又恢复了以前的淡漠：“这里已经没有姑娘的事，姑娘还是先离开为好。” “谁说没有我的事。”黛玉道：“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因我而起，又怎能说与我无关。”转身对着秀姑，黛玉不依不饶的道：“到底是谁让你迷晕我的，他为什么这么做。” 秀姑还没有说话，宁楚就在一边淡淡的道：“林姑娘，以你当前的处境，恐怕还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我奉劝姑娘一句，还是先回去。” “你……”黛玉看着阴晴不定的宁楚，挪揄的道：“原来楚公子是在提醒，要我记住今日援手的人情，只是不知这人情公子是要我现在还，还是以后还？” 宁楚不动声色，浓浓的长睫垂了下来，轻敲着折扇：“林姑娘，我问一句，你现在除了自己，还有还人情的本钱吗。” 黛玉是个聪明人，宁楚这一句半是挪揄半是调戏的话顿时让她粉面绯红：“公子放心，这份人情我们林家一定还。”说完连看也没看宁楚，转身对子剑道：“劳烦你帮我将这丫头扶上车。” 黛玉刚迈出房门，身后传来宁楚从容地声音：“姑娘若是真想知道，林御史那里一定比谁都清楚。”步子只是微微一顿，黛玉毫不犹豫的离开。 第31章 谋算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房里，宁楚脸色一凝，厉声对门口的侍卫道：“吩咐下去，所有的人都隐在暗处，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擅自行动。” 转了转手指间的玉扳指，宁楚漫不经心的道：“掌柜的，我听说这家铺子的主人买卖遍布京城，而且是个难得的聪明人，难道他没有告诉你，有些人是不好招惹的。” 秀姑抬眼看了看宁楚，没有作声，目光却落在那枚扳指上，那是一枚雪玉，莹白透亮，一看就是玉中上品，秀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知道能戴这种玉质的，非富即贵。 宁楚没有理会秀姑的神色，云淡风轻的道：“给你家主子带个话，有人想见见他。”秀姑已经被宁楚恍若无人的气度镇住，不由道：“请问公子大名。” 宁楚冷冷哼了一声，将扳指摘下来：“他见了自会知道，还有……”停了停，宁楚又接着道：“过几天他就来扬州，你交给他即可。” “公子……”不等秀姑说，宁楚不缓不急的道：“你不用担心，我说过，冤有仇债有主，今天的事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为难你，不过是两个时辰而已，那我就在这里守株待兔，我倒要看看，那个胆大的人竟然将手伸的这么远。” 金一正和李仁看着卧在血泊的王益，不由都怔住了：“林大人，这……”林海没有作声，脸色阴沉的一把拽起李仁：“李大人，我自问没有得罪大人，可大人却为何指使王益如此陷害于我，现在竟然连我女儿也不放过。” 李仁忙道：“林大人，此话何意，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共事多年，我怎么会陷害你。” 林海没有放手，依然拽着李仁：“误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益临死的时候，可是死死指着你，李大人，王益勾结甄三，陷害贾琏和我，事情败露，又想行刺，被侍卫打伤后，又以我独女的生死威胁，一看大人来了，他死死的望着你喊‘救命’，试想若不是大人指使或者同谋，他又怎能这样做，说，我女儿在哪儿。” 先下手为强，林海一番话说下来，堵得李仁有口难辩，何况本来就心虚，此时更是满脸冒汗：“林大人，你真的误会了，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李仁，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我的女儿有一点闪失，我和你势不两立。” “林大人，先不要急，我想可能是误会。”金一正拉开林海的手，安抚道：“林大人，会不会是王益临死的时候故意诬陷李大人，他既然能陷害你，就不否认他会……” 李仁忙道：“金大人说的极是，这个王益死有余辜。” “对，死有余辜。”金一正不假思索的附和道：“林大人杀得好，这样的败类，留着也是祸国殃民，林大人也不要着急，他既然能诬陷李大人，那令爱的事有可能就是胡说。” 林海眼见着两人情不自禁的被自己牵着鼻子走，杀死王益的事已经成了理所应当，心内暗暗松了口气。 修目轻轻一眯，林海依然很恨的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我只有一女，就是把扬州城翻过来，我也不要她有一点闪失。” 李仁忙道：“林大人说的是，眼下救人要紧，来人，传本官的话，将王益府邸围起来，不准放走一人。” 吩咐完了，李仁又讨好的过来安抚林海：“林大人放心，令爱一定没事。” 胤禛是个精明慎密、阴沉多疑的人，王益的话虽然说的咬牙切齿，但是目光中却露出心虚，特别是最后的那一顾，眼中的惊慌不言而明。 退一万步，即使王益真的挟了黛玉，那也只是他为了自保，想和自己讨价还价的筹码，又不是血海深仇，不会傻到两个时辰后杀人的地步，所以不管从哪一方面，胤禛都断定，黛玉的安危是没事的，所以他才有心思演一场假戏真做的好戏，让金一正和李仁措手不及，感同身受，杀死王益是为民除害。 但为防万一，胤禛还是派人回去看看黛玉在不在，只是让胤禛没有想到的是，黛玉真的被挟持，只是偏巧碰到了宁楚。 坐在车子里，黛玉心里依然觉得恨恨不平，虽说今天宁楚去而复返，出手帮了自己，但临走时的那几句话，让本来自傲好面子的黛玉一直耿耿于怀。 外面好像有人拦住了车子，还没等黛玉开口问，就听林海身边的侍卫道：“是姑娘吗。”黛玉掀起帘子：“是我，爹爹让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侍卫明显松了口气：“大人吩咐，让我们护送姑娘先回府。”想起临走时宁楚的话“姑娘若是真想知道，林御史那里一定比谁都清楚。”黛玉顿时明白了。 对着一直跟在车后的子剑点点头，黛玉道：“烦请告诉你家公子，今天的援手之情我们一定会还。” 子剑是个不多话的人：“姑娘保重。”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听黛玉低低的道：“你们刚才为什么去而复返。” 停了停，子剑道：“这是主子的意思，属下不知道。”黛玉哼了一声，放下帘子，恨恨的道：“爱怎样就怎样，与我何干，我才懒得理会。” 回到府里后，雪雁一直过了两个时辰才醒，说起绣庄的事，紫鹃吓得连杯子都掉在地上：“多亏没事，想不到那个掌柜的竟然……” 黛玉揉着额头：“‘防人之心不可无’，爹爹一再叮嘱我，可我还是……” “不管姑娘的事，谁能想到一个绣庄的女掌柜竟然会害人。”紫鹃连忙宽慰道：“没事就好，我知道姑娘嘴上不愿意承认，但是紫鹃还是要说的确是多亏那位楚公子，上次……” “紫鹃，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忘了。”黛玉抬起眼，恨恨瞪了紫鹃一眼：“膝上的伤还没好，你就忘了疼。” 紫鹃便忙着伺候雪雁喝药便道：“是，紫鹃知道了。”和雪雁相视一望，紫鹃抿嘴一笑：“我知道姑娘心里也明白，只是嘴上不说罢了，雪雁，是不是。” 雪雁懊恼的拍着头：“唉，为什么我没醒，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看的戏，不过下次见到那个掌柜的，我一定给她泼上一大盆凉水。” “下次。”黛玉讥讽地道：“你还想有下次，省省吧，你想那个秀姑还能在扬州呆下去，说不定连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活该。”雪雁脱口而出，紫鹃摇摇头，给雪雁地上湿帕子：“再擦一下，小心头疼。” 布丰绣庄里，静得犹如无人之境，秀姑忐忑的向外张望了一下，却听一边的宁楚悠闲的道：“掌柜的，这两个时辰过的真长。” 秀姑又向外望了望，依然没有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冷笑了一声，宁楚了然的道：“你等的人恐怕来不了了。” 惊讶的看着宁楚，秀姑还没做声，就听宁楚道：“和林御史这样的人精斗，他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站起身，宁楚云淡风轻的四下望了望：“掌柜的，告诉你家主人，我姓宁。”说完，扬身离开，侍从们悄无声息的随在后面，那一份不言自明的威严，让秀姑刚要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32章 教女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听到黛玉的消息，林海心里虽然早就知道会没事，但还是明显的松了口气，而这时，盐政史里已是一片平静。 就在刚才，王益勾结盐贩，陷害林海，事情败露后竟然持刀行凶，被侍卫误伤而死，这个早就给王益量身定做的罪名让林海演绎的名正言顺，连金一正都气愤的道：“林大人除的好，这样的人多留一天，就是给朝廷脸上抹黑。” 李仁还是那副胖呵呵的表情：“如海老弟慧眼识妖，还扬州官场一片正气。”林海意味深长的握着李仁的手：“李兄，刚才如海爱女心切，误会了大人，还请大人谅解。” “我们兄弟一场，客气什么。”李仁似乎毫不介意，笑呵呵的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双手相握，两人的脸上都是冰释前嫌的笑容，但眼里却是一片幽深，如变幻莫测的大海，表面平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朱凌走进来：“大人，都已经收拾好了。”抬起头，林海看着朱凌：“子敬，衙门里有没有人乱说话。” 朱凌平静的道：“几个不识趣的已经关起来了。”“嗯。”林海应了一声：“吩咐人将贾琏放出来，还有甄三此人留不得。” “是。” “姑娘，老爷和琏二爷回来了。”雪雁兴冲冲地跑进房，对正在忙着的黛玉和紫鹃道。抬起头，黛玉不慌不忙的嗔道：“我知道了，别大声喊，看来那柱香还是迷得轻了。” “咦，姑娘你没出房，是怎么知道的。”雪雁不服气，看着紫娟问：“紫娟姐姐，是你说的。”紫鹃摇摇头：“是姑娘告诉我的。” 黛玉轻轻的笑了：“两个傻丫头，既然爹爹说今天琏二哥可以回来，那就一定能回来，你们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原来姑娘是听了老爷的话猜的。”“不是猜。”黛玉道：“只要是爹爹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你们两个丫头懂什么，走吧，我们去看看。” 毕竟是在牢里呆了几天，虽然有林海的暗中照拂，但眼前的贾琏已经没有往日的张狂和志满，略显憔悴的神色，不修边幅的邋遢，就连那身耀眼的长袍也黯淡了不少。 相互说了几句，黛玉对紫鹃道：“紫鹃，你在府里多年，也熟悉琏二哥的习性，你吩咐几个丫头先服侍琏二哥洗漱一下。” 翠翘在一边笑着道：“姑娘不用，姑娘身边又怎能缺了紫鹃呢，我已经安排好几个手脚勤快的丫头，让她们服侍就行，再说若是有什么，二爷身边不是还跟着小厮。” “既是这样，那有劳姨娘了。”黛玉笑着道：“我去看看爹爹。” 黛玉轻轻推开门，见林海正倚在那里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林海没有睁眼，缓缓的道：“玉儿，贾琏的事安排好了吗。” 黛玉走上前，弯身轻声道：“这些小事爹爹不用担心。”睁开眼，林海慢慢的直起身：“玉儿，和我说说今天的事。” 黛玉细细的将今天绣庄的事说了一遍，临了还不甘心的道：“爹爹，那个叫秀姑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还有是谁……” “你说是楚王帮你的。”林海看着黛玉，一双修长的眸子阴沉而又深邃，让黛玉不觉低下头：“是，他本来好像是去布庄买料子，我出口相求，他就去而复返，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在绣庄。” “买料子，宫里什么样的贡品没有，竟让他巴巴的在扬州绣庄买丝绸，以楚王的为人，恐怕不会这么做。”林海捻着手上的杯子，漫不经心的道：“他还说过什么。” 想起宁楚临走时的那一句挪揄的话，黛玉脸色不禁微微一红：“他说如果我想知道是谁要抓我，爹爹一定清楚。” 哼了一声，林海低声道：“我自然清楚。”抬头看着黛玉，林海平静的道：“是爹爹连累你，这件事我确实大意了，本来……” “爹爹不用自责，再说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娇嗔的拽着林海的手臂，黛玉故意岔开话题：“爹爹，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琏二哥的事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想了想，林海便将今早盐政史里的事说了出来，黛玉没想到林海会和自己说起衙门的事，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忍不住还是关心起林海的处境：“那这件事爹爹会不会……” “傻丫头，爹爹说没事就没事了，这件事是就是王益借着你们的船，故意想陷害爹爹，如今真相大白，王益死了，爹爹没事，贾琏也放出来。” 脑海中忽的一亮：“是不是那个楚王，当初他明知道船上是私盐，却故作不知，一直到了扬州才……还有这件事自始至终，他怎么那么巧都在。”黛玉不假思索的说出来，醒悟过来，不由娇嗔的道：“我知道不该问的，不过让爹爹这么一说，就好奇起来。” “丫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事你无需知道。”林海缓缓抿了口茶：“楚王是个不简单的人，但今天的事，他终归是办了个忙。” “或许这是他故意的，刚才爹爹也不是说宫里什么东西没有，还用得着他买东西。”见林海不做声，黛玉又娇憨的道：“我也是担心爹爹，虽然我知道爹爹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但……”黛玉顿了顿：“我如今只有爹爹一个亲人，所以我不想爹爹有一丝的危险。” “傻孩子。”林海脱口而出，醒悟过来，历来波澜不惊的胤禛竟然有丝道不明的感觉，不知不觉中，自己对这个身份越来越适应，而且在心底似乎真真切切的成了林海：“你身边的那个叫紫鹃的丫鬟是那边府里的。” “是，当时我刚过去的时候，老太太说雪雁年纪小，所以让紫鹃服侍我。”转头看着黛玉，林海道：“你既然不打算回去，那这个丫鬟呢，你想留下还是……” “我已经问过紫鹃，她说要跟着我，所以我……”黛玉摇着林海的手臂：“爹爹，紫鹃服侍我多年，我们情同姐妹，我也不舍得让她走。” 点点头，林海道：“既然你喜欢，那就随你的意，不过爹爹提醒你一句，孩子，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明白。”黛玉点着头：“爹爹放心，经过这次的事，我一定会小心的。” “玉儿，官场不同于家宅，要长远去看，有时候权势制衡，利益互同，并不需要分得明明白白。” 林海嘴角轻抿，眸光悠然：“我知道这些事你一时不会明白，但是慢慢地我会告诉你，理家事，要胜于一个‘细’，而谋朝事，却要精于一个‘远’，玉儿，我希望我的女儿，不止要精于一家一宅的小事，而且还能有不逊于须眉的谋略与眼光。”林海说的语气铮铮，就连放在椅背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 第33章 火势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黛玉迎着林海殷切的目光，没有犹豫：“爹爹的话，我会记住的。”见黛玉点头，林海缓缓的道：“玉儿，今天就说这些吧，我有些累了。” 黛玉忙站起来：“那爹爹快歇着。”转身亲自倒了杯茶：“不过要喝过这杯热茶才行。”眼瞅着黛玉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份关切、细致，胤禛虽然没有做声，但却有一丝柔情在漫延，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黛玉出去的时候，正碰见朱凌扶着僵直的手臂走过来：“朱叔叔，你的伤好些了吧。”朱凌轻轻一笑，本来狰狞的疤痕柔和了不少：“没事，姑娘不用担心，大人在里面吧。” “爹爹有点累了，想歇息一下……”见黛玉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朱凌笑着道：“我知道，姑娘放心，我只进去和大人说几句话，而且大人也吩咐过，事情办好后要告诉他的。” 黛玉不好意思的低声道：“那朱叔叔快进去吧。”朱凌看了黛玉一眼：“大人和姑娘的父女情深真让人羡慕。” 黛玉脸色微红，却见朱凌朗朗一笑，走了进去，修挺的背影带着一种自来的潇洒。 暗暗叹息了一声，黛玉不禁想：以前的朱凌一定是个玉树临风的佳公子，只是不知脸上的那道疤痕为何而来，生生让一块美玉带上残瑕。 而房里，林海眯着眼，缓缓的问道：“事情都办好了。”“都按大人的安排办好了。”朱凌将卷宗递上来：“大人请过目。” 林海随手将卷宗放在一边：“子敬，我相信你。”不等朱凌说，林海接着道：“王益一死，盐政史里的王派实力一个不留，找个理由，或杀或押，你看着办。” “至于其他的，暂时不要动，只有互相忌惮、牵制才能平静无事。”朱凌点点头，应了一声“是”，又道：“大人，钦差那里……” 林海冷笑了一声：“这个你不必担心，有楚王兜着。”“还是大人高明，只是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犹豫了一下，朱凌低声道：“大人既然已经知道背后有人指使，为什么不……” “子敬，官场历来都是山险水深的地儿，如果是你，你是想要一个不知底细的同僚，还是想留一个知根知底的对手，更何况，做事要干净利落，斩草除根，不能贪一时之利，而留后患于己。”林海舒了口气，缓缓地道。 “我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朱凌还没说完，就见林海点点头：“不是不动，是时候不到。” “走水了，走水了……”刺耳的喊声打断了林府的平静。 而西跨院，黛玉正在房里整理着日常的东西，紫鹃和雪雁在一边不知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时不时的两人还争辩几句，灯光悠悠的照着，四下一片静谧。 “姑娘，外面怎么吵吵嚷嚷的。”耳尖的雪雁抬起头，还没说第二句话就听有丫头喊道：“姑娘，府里走水了。” “雪雁你出去看看，到底是哪里走水，紫鹃，我的外衣呢。”黛玉边吩咐边放下手头的东西，紫鹃刚给黛玉披上外衣，雪雁已经跑进来：“姑娘，好像是柴房那边。” “姨娘。”黛玉反应过来：“还不快去看看。” 当黛玉她们跨进北院的时候，火光虽然已经暗淡，但隔着长长的甬道，依然能感受到扑面的热气。 “林伯，怎么会这样，姨娘有没有事。”黛玉看到吩咐人救火的林耿，忍不住问道，“姑娘别担心，火势已经控制住，好在这里僻静，损失不大。”林耿闪开话题，接着道：“我会吩咐人清理的。” “毛姨娘有没有事，她……”想起那日毛姨娘的话，再看着几近灰烬的柴房，黛玉不由掩上嘴，泪水沿着脸颊倾泻而下。 “姑娘。”紫鹃道：“先别担心，说不定姨娘不在房里。”“天这么黑，她不在房里能去哪儿。”雪雁低下头：“没想到……” 就在黛玉和雪雁暗自神伤时，一个身影悄没生息的绕过围栏，冒着烟火，往柴房摸去。 “这是怎么回事，柴房怎么会起火。”翠翘扶着小红的手，一边小跑过来一边道：“好好的，怎么成了这样，白天我还来过，东西都放的整整齐齐。” 眯眼看着依然火星弥漫的柴房，翠翘心疼的道：“唉，今冬的柴禾都放在这儿，这……”“姨娘只知道东西，那人呢，毛姨娘不是住在柴房的……”面对薄凉的翠翘，黛玉忍不住道：“如今柴房走水，她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翠翘讪讪的：“青姐姐是个大活人，看到火光能不走开，姑娘多想了，说不定我们在这着急，青姐姐却一点事也没有。” “是谁，快出来，那边危险。”林耿的喊声引得众人看向火光处，只见一个人掩着面，弯腰拨弄着残垣，不绝的浓烟使得他不时咳嗽几声，而身边，没有燃尽的余火随时会将他卷进去。 “快出来。”林耿的声音带着怒气：“你不要命了。”那人闻若无睹，依然固执的将柴房的残烬搜了遍才躬身跑出来。 黑黑的眸子，略显单薄的身躯，跑过来的云峯在众人的注视下似乎有点害羞，低下头，小声道：“里面没有人。” “云峯，管事不是教过你规矩了，谁让你乱来的，若是……”林耿指着云峯，生气的道：“你……来人，将他关在西院的空房，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云峯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地看了众人一眼，又说了声：“里面没有人。”便转身离开，长长的背影在甬路上透着一份难以言明的落寞。 黛玉静静地站在那里，想起刚才云峯一触即闪的目光和那句重复的“里面没有人”，不知为什么，竟然读出一份淡淡的苍凉。 第34章 “灭口”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管家，管家，毛姨娘找到了。”一个小厮在不远处喊道：“毛姨娘没事，在这边。”众人都松了口气，翠翘低低的道：“我就说了，她一个大活人，难道不会跑。” 被婆子扶过来的毛姨娘蓬头散发，衣衫凌乱，单薄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着，昏暗的光下，依稀还可以看出毛姨娘脸上的一道道灰迹。 见到黛玉等人，毛姨娘忽然冲上来：“有人要烧死我，我要见老爷，我要见老爷……”黛玉安抚的劝道：“姨娘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一把抓住黛玉的水袖，毛姨娘本来瘦削苍白的下巴在火光的映照下多了一丝诡异：“姑娘，你不明白的，真的是有人要烧死我，我要见老爷。” “青姐姐，你别吓着姑娘，如今天干物燥的，起火不一定是人为，说不定是意外呢，再说，府里有老爷管家，谁敢这么大胆。”翠翘有眼色的上前帮黛玉解围：“姑娘回来不久，你就说府里不安静，你让姑娘怎么不害怕。” 林耿毕竟经历得多，上前道：“姨娘先别急，既然没事，就先回以前的院子住下，老爷今天累了一天，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管家，今天已经出事了，我怕他们不会放过我。”毛姨娘神色激动，声音颤抖：“因为我……”没有说下去，毛姨娘惊恐的四下望了望。 “林伯。”黛玉想起以前毛姨娘的情分：“既然已经发生这样的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姑娘说的是，管家，你让我见见老爷。”毛姨娘凄楚的看着林耿，苍白的脸上泪光盈盈。 “爹爹的病姨娘也知道，今天累了一天，刚歇下，姨娘如果回原来的院子住害怕，那就住到我的院子，大家做个伴。” “姑娘不可。”林耿和毛姨娘异口同声的道，林耿生怕黛玉再说，忙道：“虽说这事还不清楚，但姑娘一个主子，切不可冒险。” 毛姨娘也在一边道：“姑娘是主子，即使真有危险，我也不能连累姑娘，姑娘不用担心，我回原来的院子住。” 不等黛玉再说，林耿又道：“就这样，姑娘放心，我派几个婆子守着，一定没事。”说完林耿转身对身旁的人吩咐了几句，黛玉见此，也没好再说什么，反倒是旁边的翠翘讥讽的道：“青姐姐的面子可真大。” 毛姨娘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看了翠翘一眼，幽幽的目光竟让翠翘情不自禁的低下头，随后帕子一甩：“大惊小怪的闹腾了半天，既然都没事，我先回去了。” 火已经渐渐熄灭，只有零星的火星不时闪出几丝光亮，林耿也对一边的黛玉道：“姑娘先回房吧，这里的事我守着就行。” 黛玉点点头，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林伯，你说毛姨娘的话……”“姑娘别多想了，等明天见到老爷，不就明白了，大院后宅的事，多数都是无事生非，大惊小怪。” “但愿如此。”黛玉暗暗叹了一声，唤着紫鹃离开。 而林府僻静的石径上，翠翘正焦急的东张西望，风韵犹存的脸上早已不是刚才的闲适：“这个笨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毫无预兆的夜风吹过来，径旁的叶子沙沙作响，惊得翠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是谁。”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翠翘才松了口气，轻声嘀咕道：“该死的风，什么时候不好吹，偏偏这时候，吓死我了。” “姨娘，姨娘。”小红故意压低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夜里分外清晰。“我在这里。”翠翘从树丛中走出来：“让你小声点，你扯着嗓子嚷什么，是不是生怕别人听不到。” 小红没敢辩解，悄悄的走过来：“姨娘嘱咐的事我已经告诉李管事了，他说让姨娘放心，这件事他一定会去办好。” 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翠翘道：“他还说什么了。”小红四下看了看：“李管事让我告诉姨娘，千万不要急躁，他办好了自会来找姨娘。” “你没有告诉他这件事越快越好，管家那里我怕搪塞不过去，还有……”想起毛姨娘那幽深的一眼，翠翘只觉得心里一寒：“若是她说出去，就什么都完了。” 小红忙道：“李管事还有句话让我告诉姨娘，如今贾府的二爷正在府里，所以只要姨娘自己稳得住，老爷是不会拿姨娘怎么样的。”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翠翘反映过来：“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二爷在这里，我还怕什么。” 摇摇摆摆的走了几步，翠翘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人在窥视，转过头，却见周围静静的，风拂过路旁的几株芭蕉，摇曳生姿。 “小红，你有没有觉得后面有人。”翠翘低头问了小红一句，小红惊恐的四下看了看，心有余悸的道：“姨娘，我们快回去吧，今天府里似乎不太平静。” “笨蛋。”翠翘骂了一声，又不甘心的回头看了几眼，直到确认真的没有人，才扶着小红的手离开，边走还边想，看来这几天自己想的太多了，总是疑神疑鬼的。 一早醒来，黛玉望着进来服侍的紫鹃：“昨夜没出事吧。”紫鹃笑着道：“姑娘放一万个心，刚才雪雁还去看过姨娘，什么事也没有。”嗔了紫鹃一眼，黛玉道：“还不拿过衣衫来。” “姑娘，老爷请姑娘过去。”黛玉刚吃过饭，就见林海院里的丫鬟过来。“真巧，我也正要过去看爹爹。” “老爷，这是真的，我没有说谎。”黛玉刚走进院子，就听到毛姨娘的声音：“如果老爷不信，可以去问，那好像是半月前的事。” “姨娘既然说是半月前的事，那怎么才说。”林海的声音不缓不急的传来，间或夹着声晨咳：“有没有这回事我自有主张，姨娘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没有，那就下去。” “老爷，就是因为妾身看到她的丑事，她怕妾身告诉老爷，所以才下手陷害妾身和表哥……”“姨娘这几天在柴房是不是住的挺舒适……”林海声音严厉：“出去。” “老爷。”毛姨娘凄楚的喊道：“妾身说的句句是实话，昨天柴房起火，根本就是杀人灭口，英子已经死了，妾身……”“林耿，带姨娘出去。”林海咳了一声：“派两个婆子守着，以后没有吩咐，不得出院子。” 与黛玉擦肩而过时，毛姨娘泪眼楚楚的看着黛玉：“姑娘以后小心些，这个府里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第35章 人心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爹爹”黛玉进去的时候，见林海阴沉着脸坐在那里，手中的杯子无意识的摇晃着，长长的睫毛掩住他细长的眸子。 “爹爹，毛姨娘……”黛玉想了想：“姨娘在府里这么多年，从来都循规蹈矩，安守本分，这件事是不是有误会。” 林海抬起眼，静静地看着黛玉，深邃的眸子如静潭，无波无澜而又让人难以捉摸：“玉儿，听说昨晚你说过让姨娘住你院子的话。” 点点头，黛玉道：“是，当时姨娘说有人要害她，不敢回自己院子，所以我就……”“玉儿，你给我记住。”林海正色的道：“不管发生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做事要给自己留退路，何况若是真有其事，你岂不将自己也置于险地。” “我……”黛玉低下头，虽然明白这是父亲因为关心自己的安危才如此说，但却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爹爹以前经常教导我，做事明辨是非，做人与人为善，毛姨娘的事，虽然她有错在先，但……” “玉儿。”林海打断黛玉，语重心长的道：“私利为先，人心叵测，爹爹这么多年走下来，怎会看不明白，话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人也不能只看表面，你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事和人，爹爹也不能护你一辈子，所以爹爹要你记住，无论做什么事，先要给自己留一步。” “爹爹。”黛玉看着林海瘦削的脸庞，炯明的眸子，心里一急，眼里瞬时盈满了清泪：“我都记下了，爹爹的病已经好了，一定会陪我一辈子的，是不是，爹爹。” 看着黛玉殷切期待的眼神，胤禛第一次心虚的垂下眼睑，前世的自己冷酷无情，夺皇位，治江山，一路走下来，哪一步不是血雨腥风，满手杀戮，却不想重活一世，竟然让个小丫头弄得心思费尽，看来这个林海的身份还真不是那么好当。 “爹爹，你不回答就是答应了。”黛玉见林海不做声，自顾自的道：“我还要陪着爹爹去明华寺还愿，回姑苏老家看看，还有……” “玉儿，生死有命，我们不能自欺欺人，不过爹爹答应你，一定会看着你出嫁。”经历过一世，胤禛早已看淡生死。 黛玉犹自不甘心：“爹……”“好了，我们不说这些，玉儿，你刚才不是说毛姨娘的事或许是个误会。”见黛玉疑惑不解的样子，林海吐了口气：“我说过要让你将府里的事管起来，所以就从这件事开始，爹爹相信你。” 黛玉本就是个好胜的主，自从那日林海说过后，这几天也在留心府里的事，更何况翠翘的嚣张，毛姨娘的软弱都让黛玉心有不平，所以听林海一说，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不过爹爹要在一旁提点着我。” “好。”林海痛快的应道：“你只管放心的去，无论发生什么事，爹爹都给你兜着。” 从林海的院子出来，黛玉迎面碰到贾琏：“琏二哥。” “林妹妹，姑父在吗。”贾琏好像已经忘了前几日的困窘，张扬的宝蓝色长袍趁着他英俊的面容，在阳光下分外耀眼：“我正要和姑父去说一声，扬州乃富庶之地，历来风景名胜众多，既然已经来了，想四处去看看。” 黛玉轻轻的道：“爹爹在房里，其实这件事琏二哥和管家说一声就行，让管家找个当地的小厮带着二哥四处逛逛。” 贾琏笑着道：“这样更好，说句实话，对姑父我还真有点怕，对了，林妹妹，昨天我听刘姨娘说，妹妹打算留下。” 黛玉没有犹豫的道：“是，爹爹身子不好，又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我想留下陪着他。”“这怎么行。”贾琏脱口而出：“当初来的时候，老太太可是嘱咐我一定要将妹妹带回去，而今妹妹却说要留下，让我怎么回去和老太太说。” “事有缓急，再说当时也没想到爹爹的病会这么重。”黛玉看了贾琏一眼：“老太太疼我，我知道，但我毕竟姓林，我不能丢下爹爹一个人。” “妹妹说的是。”贾琏想起来时的目的，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成了这个局面，本以为一病归天的人，看如今的模样，恐怕…… “林伯在房里，琏二哥自管去，我还有点事，先回房了。”黛玉见贾琏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因为想着毛姨娘的事，便借口离开。 “妹妹也好好想一想，老太太、宝兄弟若是见不到妹妹回去，一定会伤心的。”贾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会好好想的。” 紫鹃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黛玉，没有作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紫鹃，你听这是什么调子。”从抄手游廊拐下来，黛玉和紫鹃听到断断续续的曲子声，倾身细听，黛玉又道：“好像是竹笛。” 紫鹃张望了一下：“姑娘，或许是哪个房里的小丫头闲着没事吹着玩的，不过挺好听的。”黛玉笑了笑：“你知道什么，这是一首很有名的曲子，不过吹奏之人的技艺却不敢恭维。” 紫鹃也笑了：“自然比不上姑娘，你听，吹一会儿停一会儿的，但却让人感觉挺伤心的。”“我们去看看，府里谁有这样的雅兴。”黛玉这几年寄居贾府，想家时也试着学了些曲子，如今闻乐心喜，便抑制不住好奇，循声寻去。 穿过一片竹林，曲子的声音清晰起来，而不远处的一个背影却让黛玉和紫鹃惊讶，那人青衫长袍，仪态潇洒，映着身旁的几杆翠竹，宛若画中人。 “不行，再吹一遍，记住，换气的时候要缓，这样才能流畅，也才能长进气力。”那人修长的左手拍打着竹竿，随意哼出的调子，比刚才吹出的不知高明了多少。 房里的人又吹了几声，果然比以前强多了，那人点点头：“好了，今天就学这些，你好好练，还有，以后遇事不要莽撞，府里只剩你一人了，若你有什么好歹，让我如何面对已去的故人。” 笨拙的曲子又响了，似乎在宣泄着一种悲凉，即使不懂乐理的紫鹃，也听得心里堵堵的 第36章 前因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姑娘，你们怎么在这儿。”朱凌转回身，见黛玉和紫鹃静静的立在不远处的竹林旁，脸上不由一僵，接着便恢复了平常。 “朱叔叔。”黛玉招呼了一声：“你认识云峯。”朱凌淡淡一笑：“是，云峯是我找来府里的，他是我一个故人之子，自小父母双亡，随着一个老管家长大，如果有什么得罪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 黛玉望了一眼远处的屋子：“没有，不过我还要谢谢他，昨夜是他冲进火场寻过，才知姨娘没事的。” 朱凌道：“这都是他该做的，只是……”苦笑了一下，朱凌继续道：“做事不顾后果，管家罚他也是应该……” “姑娘，姑娘，原来你在这里。”朱凌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雪雁急匆匆的跑来：“姑娘，毛姨娘不久前晕过去，至今还没醒过来。” “怎么会这样。”黛玉对朱凌一示意：“朱叔叔，我先过去看看了。”“姑娘快去吧。”朱凌扬扬没有受伤的左手：“大人已经和我说了姑娘的事，我送姑娘一句话，‘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相信凭姑娘的聪明劲，一定会做好的。” “谢谢朱叔叔。”挂记着毛姨娘的事，黛玉唤着紫鹃和雪雁离开，飘起的裙裾带着几分急切。 朱凌站在那里，看着黛玉的背影消失，脸上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再说黛玉见到毛姨娘的时候，毛姨娘刚刚转醒，尖瘦的脸上依然还是刚才的苍白：“姑娘怎么来了，外面风冷，当心受凉，我没事，刚才不过是睡了一会儿。” 黛玉四下打量了一眼，只见房里冷冷清清，帘幕帐子也都是半新不旧，而北面的桌案上，供奉着一件小小的饰物。 见黛玉盯着，毛姨娘低低的道：“这是青儿经常戴的银锁，我留了下来，权当是个念想。”停了停，毛姨娘又低声哽咽道：“若是青儿还活着，如今也如姑娘这般高，他只比姑娘小两岁，却……”闭上眼，清泪从毛姨娘的脸颊流下来。 黛玉也低下头，想着若是弟弟活着，父亲也算是后继有人，自己也能有个照应，这府里想必也不会如此冷清。 “姑娘，这些年，我常常从梦中惊醒，青儿鲜血淋淋的站在我面前，说他死的不瞑目，这种刻骨铭心，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就如生生剜心般疼。” “姨娘。”黛玉看着泪流满面的毛姨娘：“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姨娘应该往前看才是，就是青弟泉下有知，也不希望姨娘糟蹋自己。” 毛姨娘抬眼盯着黛玉，本来苍白的脸漾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掩在被中的双手紧紧的绞着，反倒看的黛玉有些不自在：“姨娘，你怎么了。” 低下头，毛姨娘讪讪的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小时候你们玩的事，若是……”叹了口气，毛姨娘幽幽的道：“若是什么都没发生多好。” 黛玉顺势道：“姨娘说的是，其实我一直要问姨娘一件事。”毛姨娘向里挪了挪：“姑娘先坐下，有什么话尽管问，你离开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 “不过我知道有一样没变。”黛玉轻轻的道：“姨娘没变，是不是。”不由自主的避开黛玉的目光，毛姨娘低声道：“谁都变了，我也不例外，你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毛姨娘道：“头发都白了很多。” 想起以前那个年轻秀气的姨娘，再看着眼前人，黛玉不由轻轻叹了声：“姨娘，我想知道你和那个……”毕竟是个女孩子，黛玉斟酌了很久，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毛姨娘苦笑着道：“姑娘怎么问起这些，你是个姑娘家，这些事还是别知道的好。”吐了口气，黛玉是个干脆的人：“爹爹说他一个男人家不想过问后宅里的这些事，所以让我问一问，姨娘若是有什么委屈，只有说出来爹爹才知道，也才能给姨娘主持公道。” “再说，古人不是说，‘家和万事兴’，相信姨娘也不希望爹爹忙完了公事，回到府里却是乱糟糟的。”黛玉本就伶牙俐齿，再加上在贾府也见识了不少的事，所以说起来条理清楚，有条不紊，让毛姨娘似乎很意外：“姑娘真的长大了。” 想了想，毛姨娘才道：“其实这件事的起因在半月前，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便到后花园走走，我记得那晚的月亮挺亮的，几步远都能看清人，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我要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话，而且听声音还是一男一女。我也知道，府里丫鬟小厮大了，自然心思也多了，本来我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谁想一句话让我停下了步子。” 看了看黛玉，毛姨娘低声道：“那女人说‘这共是五百两银子，老规矩，还是三分的利钱，我已经扣下利钱，你把这些交给他们。’男人应了声‘姨娘放心，都是老主顾，没事。’，我当时心里吃惊，偏偏脚下又滑了一下，也顾不得什么，忙急急地离开。” 毛姨娘望着黛玉：“姑娘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他们认出是我，怕我到老爷跟前说出他们暗中放贷的丑事，就故意设计陷害我和表哥，可怜英子却……” 低下头，毛姨娘用帕子拭了拭泪：“姑娘还没成亲，不明白男人的心思，对红杏出墙的女人，你说什么男人也不会再信，所以今天我即使和老爷说了，他也……” “姨娘误会了，虽然爹爹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他心里清楚得很，要不也不会让我来问姨娘。”黛玉忙替林海辩白：“那昨夜又是怎么回事，姨娘为什么说是有人故意放火呢。” 毛姨娘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夜我睡得早，是被烟熏醒的，多亏我临睡前房里放了盆水，才让我从后窗逃了出去，当时连惊带吓，我爬出来的时候人迷迷糊糊的，不过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影，但没看清，我想起傍晚的时候，翠翘曾经来威胁过我，所以就……” “刘姨娘昨天找过你。”黛玉问道：“她找你做什么。”毛姨娘无奈的摇摇头：“还不是为了银子，管家要查半月前收来的账，，而银子已经……她以为是我告的密，于是就……她也不想想，我整天在柴房，怎么能去告密，可笑的是，她竟以为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姑娘，而姑娘又告诉了管家，所以才东窗事发。” 黛玉盯着眼前的帐子，樱唇紧抿，纤瘦的手指扯着帕子：“我只是过来看看姨娘，想不到竟然差点害死姨娘。” “姑娘别这么说，我不是没事吗，其实这个样子我很知足，今天我说出来，只是想提醒姑娘，府里并不像夫人在世时那么安宁，老爷每天忙于公事，姑娘自己一定要小心。” 见黛玉不做声，毛姨娘强撑着要站起来：“做了这么久，姑娘一定渴了，我给姑娘倒杯水。”“不用，姨娘歇着吧，我……” 黛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小厮跑来：“姑娘，贾二爷出事了。” 第37章 纠缠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黛玉赶到前院的时候，只见贾琏捂着脸，白皙的脸上红一道灰一道的，早上那件耀目的长袍也污秽不堪，更让黛玉苦笑的是，束发的玉冠竟然只剩下半截。 “琏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地弄成这样。”贾琏抽了口凉气，恨恨的道：“都是那个小兔崽子，明明打了人还发赖。” 紫鹃递上条帕子：“二爷，擦擦吧，这里不比京城，二爷还是……”“放肆。”贾琏本来气没处出，一听紫鹃的话，更是怒火攻心：“连你个丫头也想来教训我，这里不是京城怎么了，难道姑父是吃素的，更何况伤了我，就是故意拂逆姑父的脸面，在扬州地上，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琏二哥，我知道你生气，但紫鹃说的也是好意，二哥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谨慎一下好。”黛玉是个护短的主，见贾琏骂紫鹃，不由开口维护：“再说这件事不管谁是谁非，我们等爹爹回来再说。” 贾琏犹自不服气：“打了人还有理，就是告到衙门，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哎呀。”扯了扯嘴角，贾琏忍不住又吸了口凉气。 黛玉无奈的摇摇头，看了一眼跟着贾琏的兴儿：“眼下当务之急是让大夫给二哥看伤，兴儿，你带二爷先回房里。” 转过头，黛玉又道：“还有谁和二爷一起出去的。”刚才去请黛玉的小厮走出来：“是小的。”黛玉看了看那个小厮：“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厮一看就是机灵的：“回姑娘，管家让小的陪着贾二爷四处走走，一开始好好地，二爷的兴致也挺高，谁知在瘦西湖边，我们碰到一行人，当先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子，身旁还有个十来岁的男孩和一个侍从，二爷看到对方三人，又转头看看我们，恨恨的道：‘真是冤家路窄，爷一到扬州就坐牢，全是他捣的鬼，今天既然碰上，我们人又多，不教训教训他们，岂不说不过去。’于是二爷当先冲过去……” 打量了一眼小厮，黛玉有些疑惑的道：“既然你们一起，怎么琏二哥狼狈成那样。”小厮懊悔的道：“我们哪知道人家都是高手，只一个照面，就被打倒在地，那个公子却在一边不缓不急的道：‘我从来赏罚分明，仆不教，主之错，不关下人们的事。’所以就成了这样子。” 不用猜黛玉也知道贾琏碰到的是谁，虽然心里有气，但想想那人的身份，黛玉也只能无可奈何：“你先回去，等爹爹回来再说，对了，林伯去哪儿了。” 小厮战战兢兢的道：“姑娘不知道，那伙人真是欺人太甚，不但打了我们，如今还兴师问罪到了府上，管家好像正在前厅陪着。” 黛玉也是个好强的性子，听小厮这么说，不由道：“琏二哥是做得不对，但教训一顿也就罢了，他们真是得寸进尺。”想了一下，黛玉道：“爹爹还没回来，你去前厅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回来告诉我。” 紫鹃看着黛玉吩咐完，不由抿嘴笑道：“姑娘越来越能干，都带着几分二奶奶的样子了。”指了指紫鹃的头，黛玉笑道：“你这蹄子，以后少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紫鹃郑重的点点头：“姑娘教训的是，都是紫鹃多嘴。”“傻丫头，我没有怪你，只是提醒一句，但不管怎么样，谁敢欺负你我不会袖手旁观。” “我明白，跟着姑娘，是紫鹃的福气。”“紫鹃，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黛玉歪头看着：“你这丫头想什么呢。” “没什么。”紫鹃侧过头，拭去眼角的泪水：“紫鹃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姑娘的。”“不用表忠心了。”黛玉笑着说：“赶快去倒杯水才是正经。” 不一时，小厮一溜烟跑过来：“姑娘，小的已经弄明白了，是那个男孩撒泼，说贾二爷弄坏了他的袍子，要二爷赔，他还说，他的袍子是上好的苏绣，特别是袖口的图案，独一无二，总之他要二爷赔他一个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袖口。” 见黛玉不做声，小厮又小心翼翼的道：“其实他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就是撕裂了袖口，是他自己撕的也说不定。” “一模一样。”默会着这句话，黛玉眼前忽然一亮，对小厮低低吩咐了几声：“快去拿来，就说我说的，一定会还他一个一模一样的袖口。” 前厅里，宁楚一边悠闲地抿着茶，一边对林耿道：“管家不要客气，我和林大人打过几次交道，很佩服大人的为人，这件事不过是个误会而已。” “谁说是误会，明明就是他们故意，偷袭就不说了，还撕破了我的衣服，不赔怎么行。”宁冬振振有词：“就这么着，我一定要等林大人回来评评理。” 林耿小心的道：“小爷不要生气，就像这位爷说的，可能是个误会，贾家二爷也是个断文识字的人，又怎能做这种事，误会，误会。” 哼了一声，宁冬蛮横的道：“不管是不是误会，衣服总的赔我吧，你看看，袖口成了什么样子，这图案，可是当时京城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的，总之你们不赔个一模一样的图案，我就不走。” 一个小厮悄悄的进来，附耳对林耿说了几句，林耿先是一愣，却见小厮点点头，这才放心的道：“真是巧了，我家姑娘听说这件事，自恃绣艺还说得过去，所以请这位小爷将衣服……相信一定会让小爷满意。” 宁冬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我说过，要和原来的袖子一样。”“爷是说两只袖子要一模一样，对不对。”小厮按着黛玉的吩咐，郑重其事的确认了一句。 宁冬道：“就是这样，如果做不到就不要逞能，免得弄坏了。”“一定一模一样。”小厮又强调了一遍。 眼看着小厮捧着衣服走出去，宁楚好看的眼角一扬，望着宁冬意味深长的笑道：“七弟，恭喜你。” 宁冬的中衣是一件大红的夹衣，衬着他圆圆的脸，格外好看：“四哥先别急，等补好了再恭喜我也不迟。” 宁楚浅浅一笑：“小冬，你放心吧，我相信拿出来的袖子一定一模一样。”“哦。”宁冬滴溜溜的看着宁楚：“四哥怎么对人家姑娘这么清楚，对了，你让人浇了一身水，肯定耿耿于怀，所以……” 宁楚对宁冬的揣测毫不在意，依然笑意淡淡：“七弟，你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离开吧。” 第38章 报复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小厮捧着衣服进来的时候，宁冬虽然亟不可待，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坐在那里：“你家姑娘的手艺挺快，这就补好了，不过我说一句，若是有一点不一样，我是不会罢休的。” “爷放心，姑娘说了，共多少针，共多少线，分毫不差。”小厮口齿清楚的道，林耿也在一边陪着笑：“既然姑娘说，那就一定不会错。” 宁冬见目的达到，迫不及待的上前接过来，便打开便道：“让我看看你家姑娘的手艺，咦，这是什么。” 依然是那件袍子，但两边的袖子短的几乎没有，别说袖口的苏绣，如今连袖子也称不上，更甚的是，一圈鲜艳的流苏让整件衣服看起来啼笑皆非。 “噗嗤”一声笑出来，宁楚站起来，悠悠的道：“七弟，这图案果真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啊。” 宁冬满脸通红，冲着小厮喊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两只袖子要一模一样。” “小的和爷确认过了，爷说两只袖子要一模一样，姑娘说了，如今两只袖子若是爷找处不一样的地方，她一定再重新补。” “胡说，你们这是狡辩。”宁冬明知吃了个哑巴亏，但还是不服气：“四哥，你是不是早料到会这样。” 宁楚凤目流转，俊颜含笑：“小冬，我是想过她可能会把袖口剪掉，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狠，直接把袖子剪掉了，不过……” 幸灾乐祸的扯了扯宁冬面目全非的袍子，宁楚低声道：“七弟，女人不好惹，更何况是聪明的女人。” 宁冬煞有介事的道：“怪不得都说‘最毒妇人心’，少傅们的话说的太对了……” “林耿，出了什么事，还要楚公子亲自过来。”宁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接着林海缓缓地走进来：“今儿刮得什么风，一下送来了两位贵人。” 宁楚明知道林海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见没有点破，自然也装聋作哑：“楚宁是来恭喜大人的。” 林海平静的看了宁楚一眼：“楚公子真会说笑，本官喜从何来。”宁楚没有做声，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优雅的道：“大人是聪明人，何必把话说白呢。” “林大人，你看。”宁冬不甘寂寞的走上来，抖了抖面目全非的袍子：“这是令爱的杰作，我好好一件袍子，竟然……” 林海墨眉一挑，林耿忙过来，低低的将事情说了，林海缓缓的道：“原是这样，小女顽劣，实属不该如此作弄这位小公子，让两位见笑，不如这样，今日本官做东，代小女给两位赔罪，更谢过楚公子当日的援手之情。” 宁楚云淡风轻的道：“大人客气，令爱聪明伶俐，一招偷梁换柱，让人佩服。”“什么偷梁换柱，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宁冬不甘心的撅着嘴。 “不管是偷梁换柱还是强词夺理，既然两位公子肯赏脸，那就是不计较了。”朱凌走上来打着圆场：“我和管家这就去准备，公子久居京城，对扬州的特色一定会有兴趣的。” “啊呀。”宁冬忽然想起来，扯着自己的中衣：“我没衣服穿怎么办。”宁楚嘴角一勾：“七弟，你这样子更有扬州特色，‘映日荷花别样红’。” 林海看了林耿一眼，林耿忙道：“我这就吩咐给小爷准备衣服。” 后院里，黛玉听着小厮绘声绘色的说起刚才的情形，不由笑着道：“活该。”“姑娘捉弄的还轻了，上次在明华寺，他可是故意溅了我们一身的水。”雪雁提起来就愤愤不平。 紫鹃低低的道：“你就少说两句，他们既然敢上门兴师问罪，身份就一定不简单，这样的人惹不起。” “紫娟姐姐，你就胆小，你看姑娘剪了他们的袍子，不也没事。”雪雁边收拾边道：“更何况还有老爷呢，老爷在扬州的地位威望，也不是好欺负的……” “雪雁，我那几张字稿呢。”黛玉转开话头：“你快去找找看。” 抬起头，黛玉又问紫鹃：“刚才你去看过琏二哥，他的伤没事吧。”“姑娘放心。”紫鹃平静的道：“只不过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大夫说敷几帖药就好。” “琏二哥也真是，上次的事才刚平息，谁知又惹出今天的事，就像你说的，那人又岂是他能惹得，就连爹爹也……”想起宁楚的身份，黛玉又担心起来，后悔起刚才的莽撞：“紫鹃，你去前院打听一下，他们怎么样了。” 紫鹃应了一声，刚要走又回过头来：“对了姑娘，我刚才去二爷那里，二奶奶那边来信，说东府的蓉大奶奶没了。” “蓉大奶奶……”黛玉的眼前浮现出秦可卿袅娜妩媚的样子，特别是那一双欲语还休的眸子，似乎含着无尽的心事。 黛玉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上个月老太太带着我们过去玩时，她虽然身子不舒服，不过还是出来坐了一会儿，谁知如今却……” 无意识的望向外面，黛玉轻轻的道：“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紫鹃出去还没多会儿就跑了回来：“姑娘，前院来了很多人，听说是要搜查钦犯的。”“搜查钦犯。”黛玉很意外：“难道我们府里会有钦犯？” 紫鹃四下看了一眼，有些害怕的道：“姑娘，这不会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黛玉站起来：“我们府里清清白白，会有什么钦犯，不要胡说，再说如果有，那也就是今天前厅里多了这两人。” 紫鹃看着黛玉：“姑娘，他们不太像……” “如果像就好了。”黛玉不平的道，林海被暗算，自己船上遭威胁，明华寺被水溅，官道上遇撞车，贾琏挨打，这一件件都与那个楚王有关，每当想起这些，好强的黛玉一直耿耿于怀，若自己不是女子，恨不能当面去质问，为什么要偏偏和林家过不去。 见紫鹃还有些紧张，黛玉忍不住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紧张什么，要说钦犯，谁都可以，但他们不可能是，再说有爹爹在前面应付，我们不用担心的。” 紫鹃还没说话，就见府里的金嬷嬷走进来：“姑娘在就好，管家让我告诉姑娘，说知府府的两位姑娘来了，请姑娘过去。” 黛玉点点头：“我知道了，告诉林伯，我随后就去。” 第39章 “巧合”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紫鹃服侍黛玉上妆换衣，小声嘀咕：“今天府里似乎挺热闹的，先是上门兴师问罪的，刚才又来了搜钦犯的，如今这来的不知是做什么的。” “紫鹃，你嘀咕什么。”黛玉捡起一只紫苏递上：“好好做事才是正经，插左边吧，右边我觉得碍事。” 一见面，李莞心还是那副样子：“林姐姐，我说过要来玩的，偏巧今天二姐也想出来逛逛，于是我们就过来了。” 两人虽是姐妹，但模样气质却完全不同，如果说李莞心如桃花般娇艳，那李莞眉就是海棠，娴静中带着妩媚，一举手，风韵尽显：“林姑娘，听三妹说起你，一直想来认识，今日有幸，果然是个让人惊艳的人儿。” 走上前，李莞眉拉着黛玉柔若无骨的手：“看看，和你站在一处，让人自惭形秽，好像亵渎了你神仙似的模样。” 黛玉的嘴向来是巧的：“李二姑娘客气，应该是我这么说才对，刚才在这里，我一直想找条缝钻下去呢。” 李莞眉笑道：“莞心，好好跟人家林姑娘学学，你们年纪差不多，你听这话说的，让人心里没有一处不舒服。” “好了二姐，在家里教导的还不够吗。”李莞心娇憨的道：“所以我才要常来找林姐姐玩。”黛玉笑着道：“既然来玩，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外吧，让人看见岂不说我怠慢。” 李莞眉抚了抚耳旁的鬓角，那一侧脸的妩媚，渗到骨子里：“我和莞心贸然而来，林姑娘不见怪，我们就很高兴了。” “哎呀，二姐，别客气了，我们进去喝喝林姐姐的好茶。”“不但是好茶，还有好酒。”黛玉笑着道：“真是巧，前厅里有客人，林伯告诉我，刚刚让人送来一篓鲜蟹，所以中午你们不许走。” 李莞心拍手笑着道：“好，林姐姐，你即使赶我我也不会走。”李莞眉的脸上却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既是这样，那真是叨扰了。”顿了顿，又接着道：“不知哪来的贵客，让我们也跟着沾光。” 黛玉不是个多话的人：“我也不知道，听林伯说，好像是京城来的。”“京城来的，那还真是贵客。”李莞眉淡淡的道：“看来我们今天的口福还真是挡不住。” “二姐，你说会不会是……”李莞心掰着手指，好看的嘴角翘起来，“三妹，这么香的好茶还堵不住你的嘴。”李莞眉嗔了一眼，白皙的脸上莫名的飞上红晕：“你看人家林姑娘，多有度的一个人。” 李莞心对着黛玉做了个调皮的神色：“二姐，我们家已经有你一个大家闺秀，你就别逼我了。”“就喜欢乱说，也不怕人家林姑娘笑话。”李莞眉嗔了一眼，对黛玉道：“三妹自小惯坏了，林姑娘别见笑。” 黛玉笑着道：“我倒很喜欢莞心妹妹的性子。”李莞心拉起黛玉的手：“所以我和林姐姐一见如故。” 黛玉笑着应酬着，目光却不时飘到李菀眉的身上，那日绣庄里和宁楚一起离开的那个女子，原来是李菀眉，虽然隔着有点远，不是那么清楚，但是从举止和神态，黛玉还是认了出来，只是让黛玉有点疑惑的是，自己那天也曾经出口说过话，难道李菀眉会一点也听不出来，不过黛玉也不是个多事的人，见李菀眉不提，便也当什么没发生。 三人说说笑笑，又一起吃饭，李莞心的笑声就没有断过，吃蟹的时候也不用丫鬟帮忙，挽起袖子，大快朵颐，看的李莞眉无奈的摇头：“三妹，你看看你的样子，若是让……” “二姐，我以后又不用进宫，学什么……”一下醒悟自己失言，李莞心掩饰的笑道：“今天的蟹真新鲜，林姐姐，我都舍不得走了。” 黛玉平静的笑了：“那就留下住几天，我也没有兄弟姐妹，有个人作伴更好。”“今天过来就已经冒昧了，又怎好意思打扰林姑娘呢。”李莞眉得体的戳了莞心一下：“更何况这是个闯祸精，一不小心又不知闯出什么祸呢。” 用过饭，黛玉刚吩咐紫鹃上了新茶，就见李府的一个丫鬟走进来，附身对李莞眉说了一句，李莞眉笑着站起来：“林姑娘，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二姐，我还没玩够呢，我们再玩一会儿。”李莞心正看着雪雁打穗子：“等丫鬟将穗子打完，林姐姐说要送给我。” “莞心，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客在主不安，人家林姑娘忙了半天，你就不想让人歇歇，再说你如果想要，等明天派个人来拿还不行。”李莞眉虽然柔声轻语，但句句却不留拒绝的余地。 李莞心只好不情愿的跟在李莞眉的后面，客气了几句，黛玉便陪着走出院门。 拐进门房，只见一溜轿夫都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黛玉正有些纳闷，李莞心眼尖：“林姐姐，原来今天府里的贵客是熟人啊。” 甬路上，林海陪着宁楚和宁冬走过来，秋日的阳光有些刺目，但最刺目的却是阳光下的人，今天的宁楚白衣如雪，俊颜似玉，眸光流转中，流彩逼人，宛如山巅绝顶的那一捧雪，夜空极致的那一抹光般令人惊艳。 而旁边的宁冬却直竖竖的盯着黛玉，右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身上刚换的衣裳，圆溜溜的眼里满是狡黠。 第40章 敌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林叔叔。”李莞眉礼貌的走上前给林海见了个礼，随后又周全的和楚宁打声招呼：“楚公子，真巧。”相形之下，倒把黛玉和李莞心两个比的不知礼数的站在那里。 宁楚浅浅一笑，眸光漫不经心的扫过黛玉和李莞心：“是啊，真巧，想不到李姑娘也在林府做客，代楚宁向李大人问好。”李莞眉大方的还礼道：“莞眉替家父谢过公子。” 这边，林海看着宁冬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由对黛玉道：“玉儿你也太淘气了，好好地剪人家袖子做什么，还不过来道个歉。” 不等黛玉解释，却听宁冬道：“夫子教过，大丈夫愿赌服输，这件事是我自己失策，不怪别人。” 黛玉没料到宁冬会这么痛快，自己本来准备好的辩解也无用武之地，不过心里却对这个调皮的宁冬多了几分好感：“其实这件事……” “不打不成交，我们两个算是扯平。”宁冬嘿嘿笑着打断黛玉：“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是不是。” 不但黛玉，就连其余的人也愣了，素知宁冬性子的宁楚也有些意外：“七弟。”宁冬毫不在意，依然笑嘻嘻的道：“林大人意下如何呢。” 林海虽是个人精，但也摸不透宁冬的用意，只好敷衍道：“既然公子看重，那我们林家求之不得。” “好，林大人是答应了。”宁冬兴冲冲的笑道：“四哥曾经说过，千万不要和聪明人做对手，而且四哥还说过林姑娘是个聪明人，嘿嘿，更何况如果以后再捉弄人，我也算有了帮手，所以这桩买卖，划算。” 众人一愣，这才明白宁冬的用意，就连林海也不禁莞尔，一边的黛玉羞得满脸通红，李莞眉没有笑，温婉的上前替黛玉解围：“林姑娘家学渊源，自然是聪明人了。”寥寥几个字，既夸黛玉，又赞林海，而且还附和宁楚，就连宁楚也不禁转过目光，打量了一眼李莞眉。 送走了宁楚等人，朱凌笑着道：“这个七皇子挺有趣。”林海却没有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身在皇家，每个人都不简单。” “爹爹，我饭前的时候听紫鹃说有官家来搜查钦犯。”上午紫鹃的话一直让黛玉耿耿于怀。 “姑娘放心，领头的是京城的锦衣卫，一见楚王在，二话没说便走了。”朱凌似乎心情不错：“可想而知楚王在京里的实力和威望。” 林海哼了一声，没有作声，转身看到林耿，才想起来道：“玉儿，毛氏的事……”黛玉低声道：“我已经去问过毛姨娘，她说……” 父女两人边走边说，朱凌知趣的随在身后，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掠过后院。 过午的阳光暖暖的，映进房里带着秋日独有的干燥，林海倚在那里，眯着眼缓缓的道：“来了不到一个月，已经惹出这么多事，看来他这个人是留不得了。” 林耿低声道：“老爷说的是，姑娘既然不回去，贾二爷回去的事宜就简单多了，我让人打点好了，就拿来让老爷过目。” 林海咳了一声：“事情还没有完，他想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还有，即使走我也要他走的死心塌地，免得日后还惦记着林家的这份家业。” “老爷……”林耿看着林海阴沉的脸色，思忖了一下：“老爷的意思是……”敲了敲案头，林海幽幽的道：“除草不留根，我喜欢平静的日子，不想看到府里出些乱七八糟的事，从哪里来就让她回哪里去。” “林耿明白。” 傍晚的风拂过来，噙着幽幽的花香，黛玉漫无目的的沿着花径走出院子，心里却在想着午后林海和自己的谈话。 “玉儿，我既然将这件事交给你，主意就由你拿，不过爹爹可以帮你参谋一下。”林海看着黛玉，低沉的道：“兼听则明，这只不过是她一人的一面之词……” “我知道。”黛玉目光似水：“所以我想到一个主意，既然分歧是出在庄子缴来的帐上，那只要确认一件事就行，如果刘姨娘将帐交上来，那就是……反之也一样。” 点点头，林海道：“内宅这些事，林耿见得比较多，你可以去问问他，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是什么。”黛玉初理家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其实家事不过是一家之事，无须去分是非公平，你想怎样就怎样，没人敢说不公。”林海声音平静，语气淡漠，细长眸子挑了挑：“玉儿，你记住，生杀大权，是非黑白，全在你一句话上。” 见黛玉不做声，林海又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是一家之主，只要是你看不惯的，对你有异心的，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打发，无关是非黑白。”林海吐了口气：“你还没有见识过人心险恶，等你以后经历的多了，就会明白，所以为免后患，当断则断，还有……” 咳了一声，林海接着道：“玉儿，靠谁也不如靠自己，爹爹希望你能明白。” 抬起头往前望去，黛玉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竟然踱到了北院，此时夕阳将沉，处处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抬眼望去，有种疑似仙境的感觉。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念叨着这句话，黛玉忽然被一声悠扬的哨声打断，想起早上碰到的情形，黛玉静心细听，果然是那边传来的。 哨声不似早晨那样笨拙和苍凉，好像有种逢凶化吉的轻松，黛玉不由好奇起来，便拐上石径，慢慢地走过去。 还没等黛玉走近，哨声戛然而止，一个声音低低的道：“谁。”接着云峯的身子从窗户探出来：“姑娘。” 黛玉的心被刚才的一声“谁”惊得犹自不平：“我路过这里，听到你吹的曲子很好听，于是就过来看看，你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吓了我一跳。”毕竟是在府里，黛玉虽惊不怕。 云峯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没想到会有人来。”想起朱凌说过云峯的身世，黛玉看着和自己同龄的云峯，纤细的心不由自主的添了几分同情：“你刚来府里，昨夜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我去和林伯说说，放你出来。” “不用。”云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为什么。”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云峯竟然没有一点犹豫就拒绝，让本来好强的黛玉有点下不来台，脸也顿时飞满红晕。 云峯回头看了一眼，才低低的道：“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因为我还不起。” “你说还不起就不欠，那昨天为什么进去找人，让我觉得欠你的人情呢。”黛玉好心没好报，本就憋着气，嘴下更是不饶人：“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今天偏要和林伯说，让他把你放出来。” 不等云峯辩驳，黛玉接着道：“这个人情你不欠也欠了，至于还不还，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说完，也不管云峯，转身就往前院走去。 云峯看着黛玉气冲冲的背影，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修长的手指紧紧扳着窗沿。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笑，让这静寂阴暗的房里多了一丝神秘。 第41章 杀意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初秋的扬州,雾气依然没散,翠翘刚吃了点东西,正要出去走走,却见守院的婆子跑来道：“姨娘,姑娘往这边来了。” 愣了一下，翠翘忽然转身进屋，让本来已经拿着外衣的小红不知所措。 黛玉走进院的时候，小红已经迎出来：“姨娘昨夜受凉，刚喝完药,不能见风，所以……姨娘让奴碑替她给姑娘见礼。” “都是一家人，姨娘何苦客气。”黛玉轻轻一笑：“我也是路过，便进来看看，不知姨娘的病好点了没有。” 走进房，只见翠翘倚在床头，看到黛玉有气无力的道：“啊呀，姑娘怎么来了，有什么事让她们过来说一声就是，早上雾气重，何苦巴巴的走这么远路。” “我也是随意走走，偏巧走到姨娘这里，想着两天没见姨娘，便过来看看。”黛玉走上前，看了一眼娥眉淡扫，薄妆妩媚的翠翘，自言自语的道：“看姨娘的起色，这病应该无大碍。” 伸出帕子轻轻给翠翘拭了拭腮角，黛玉一本正经的道：“丫头们真不小心，连妆也给姨娘蹭花了。” 翠翘的脸一下红了，尴尬的掩饰着：“丫头们毛手毛脚的，没有一个省心的。”黛玉故作不知：“是啊，府里这么多人，鱼龙混杂，多亏姨娘照顾爹爹这些年，不成想把自己也累坏了，夜里受点凉，就病成这个样子，让人怎能不担心，前些天爹爹还说我长大了，该让姨娘省省心了。” 翠翘讪讪的道：“夫人去世的早，这些也是我应该的，再说姑娘的身子自小就娇贵，翠翘记得小时候，姑娘经常生病，有个和尚曾经要化姑娘出家，老爷和夫人舍不得，老和尚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很久才走，府里的事看着虽不多，但却烦心，什么东家长李家短的，翠翘也是担心姑娘的身子。” 黛玉笑了笑：“姨娘别担心，我即使应付不了，不是还有姨娘和林伯吗，所以姨娘就放宽心养病。”站起来，黛玉道：“既然姨娘身子不舒服，那就多歇息，府里的事也不用去操心了，不是有我吗。” “姑娘慢走。”送走黛玉，翠翘还有些怔怔的，自己管家的事就这么没了。 回想起刚才的话，翠翘这才发觉，这个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心思却玲珑，谈笑风生中让你不知不觉的跟着她的话题走，虽然没有明白无误的说出目的，但话里话外都让你不能拒绝，最后稀里糊涂的答应，自己还不知道。 懊恼的扯开被子，翠翘坐起来：“小红，你去前院看看李管事在不在，如果在就问一声，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小红疑惑的道：“姨娘早上不是说过两天再问吗。”“笨蛋，此一时彼一时，快催着他，若是管家今天要账，你让我到哪里找银子。” “是，我就去问。”小红看着翠翘气势汹汹的样子，连忙小跑离开。 “姑娘，刚才管家让人送来的，说是今年的新绸，让姑娘做几件新衣裳。”紫鹃指着桌上一块素色的绸缎：“我看这个挺好，浅浅的，正配姑娘。” 黛玉对正要下床的紫鹃道：“你病了，躺在那里才是正经，还是那件鹅黄色的，对了，紫鹃，你和雪雁也一人挑一件，让林伯一并吩咐做了。” “姑娘……”不等紫鹃推辞，黛玉道：“就这么定了，你既然喜欢那件浅色的，就给你吧，让雪雁自己挑一件。” 见紫鹃看着绸缎不做声，黛玉笑着道：“怎么，你还嫌少。”紫鹃忙道：“姑娘就会取笑紫鹃，这么好的绸缎，能有一件就知足了，当初在那边，苏稠也只有姑娘们才能穿，就连袭人姐姐，老太太也只赏了一件，她还舍不得穿，只在过节的时候拿出来穿穿。” “傻丫头，感情是高兴的。”黛玉抿嘴一笑：“你放心，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一定送你几匹苏稠，让你天天穿新的。” “姑娘这一当家，说出来的话就财大气粗，颇有二奶奶的气势了。”随着黛玉久了，紫鹃虽然红着脸，但嘴上也不输人：“张口就送几匹苏稠，若是二奶奶听到，也会心疼的。” “佛语有云：满库金，满堂玉，何曾免得无常路？人生在世，不管你有多少银子，最后还免不了一死，何必去计较那么多呢。”黛玉翻着书页，轻轻的道：“爹爹让我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史书，说虽是女子，但也希望我以后遇事能看的长远，不执着于家宅那些小事。” “紫鹃。”黛玉神色淡然，明眸灵动：“我再问你一遍，如果你想回去，我绝不会阻拦，也不会怪你，以后若是碰到，我也依然待你如故。” “我跟着姑娘。”紫鹃没有犹豫，定定的道：“紫鹃虽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紫鹃心里明白姑娘待紫鹃如何，紫鹃知道上次的事做错了，但以后姑娘放心，紫鹃绝不会再犯错，若有违背，天诛……” “傻丫头，我信你，谁让你发这样毒的誓。”黛玉打断紫鹃的话：“跟我这么久了，难道我还不明白你的为人，就是上次的事我也没怪你。” “谢谢姑娘。”紫鹃刚才说的有点激动，眼眶也红了，正巧被回房的雪雁看到：“紫鹃姐姐，你怎么哭了。” 掩饰的转过头，紫鹃道：“谁哭呢，刚才不小心碰到眼睛了。”雪雁不依不饶的掰着紫鹃脸：“看看，还说没哭，现在还掉眼泪呢。” “雪雁，我正和紫鹃说，桌上的那几匹苏稠，你也挑一件，紫鹃已经选了那件浅色的。”黛玉给紫鹃解了围。 “我要这件。”雪雁性子直，没有一丝顾虑：“海棠色的，我最喜欢。”“就知道你会选这件。”黛玉和紫鹃异口同声，相视一望，两人不由笑了。 雪雁望着黛玉和紫鹃：“你们两个笑什么。”黛玉嫣然一笑：“不告诉你。”转头对紫鹃道：“紫鹃，等哪天我找琏二哥，让他回去和老太太说说，将你的卖身契以后派人送来，这样你也可以安心住下。” “姑娘。”不容紫鹃说，黛玉摆摆手：“你不用说，我都明白，在府里好好歇着，我们去上香了。” 或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今天的明华寺有些冷清，上过香后，林海对黛玉道：“玉儿，我想去找大师论论佛法，你如果有兴致，就让她们陪着四处看看。” “好，爹爹去吧，我让雪雁陪着。” 林海一离开，雪雁就迫不及待的道：“姑娘，我们还去后院的池子玩吧，上次还没有玩，就碰到那个不讲理的，白白溅了一身水。” 黛玉今天的心情与上次来时自然不同：“好，爹爹的病已经好了，我们更应该去洗洗，把以前的晦气全洗干净。” 池水依然如故，静得如同一面明镜，由于天阴沉沉，院里也没有人，只有风吹过枝叶簌簌作响。 雪雁是个活泼性子，见到池水清澈，忍不住跑上去鞠了把：“姑娘，你说这水真的灵吗。”“心诚则灵，只要你有心，就一定灵。”黛玉笑着道：“雪雁，好好洗洗，下一次玩牌将紫鹃赢光。” “姑娘说的是，看紫鹃姐姐下次还敢取笑我。”狠狠的洗了几把，雪雁正要起来，却不想脚下一滑，忍不住向一边歪去，谁知刚好黛玉过来，遂不及防的向后一退，拽地的罗裙顿时浸在水里，湿了大半。 “姑娘，这怎么办。”雪雁看着黛玉*的裙角，着急的道：“怎么这里也没个人帮忙。”黛玉嗔道：“多亏这里没人，否则我这样子岂不让人笑话。” 拽着裙子走上来，黛玉四下看了看：“好在没人，雪雁，你回车里把我的披风拿来，我在这等你，快去快回。” 见雪雁犹豫，黛玉恨恨的道：“难道你就让我这个样子穿堂过户，回到车子上。”雪雁看了看黛玉浸湿的半壁罗裙：“姑娘，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一阵风吹来，凉凉的感觉让黛玉打了个冷战，抬头看了看，黛玉见那边有道回廊，两边正好有篱笆挡着，便道：“我去那边等你，你快着点。” 黛玉提着浸湿的罗裙，走上回廊边，北面正好有一面篱笆，挡住了吹来的风，而曲折的回廊也避开了水池，松了口气，黛玉暗自庆幸，这个位置恰好将自己隐在暗处，即使水池边来人，只要自己不出声，就不会被人看到。 就在黛玉弯腰整理裙角的时候，篱笆墙那面似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黛玉不由直起身暗暗祷告，希望那人千万不要过来，或许是巧合，脚步声突然停了，四下静无一声。 黛玉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在那里，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又一个声音伴随着不缓不急的脚步声清晰的传来：“让王爷久等了。” “久等谈不上，不过本王已经将这片林子三十六棵翠竹，八行松柏数了个遍。”声音从容淡定，温温润润，那种莫名的熟悉不言而明。 “眨眼之间就将周围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楚王爷果然好谋算。”“楚王”黛玉的眼前瞬时浮现出一个人影，从容优雅的举止，洞若一切的眸子，难怪刚才的声音那么熟悉，只是让黛玉叫苦不迭的是，为什么每次遇见他的时候，自己总是狼狈不堪。 “过奖，若说谋算，恐怕谁也比不过金爷，三年之间，满京城无人不知‘金算盘’大名，就连前朝后宫，提起金爷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 一声低低的浅笑，听在黛玉耳中，透着一丝似曾相识：“王爷太看得起金某了，金某不过是一个买卖人，各位王爷主子，达官贵人是金某的衣食父母，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金某也只是谋个利而已。” “利……”即使没看到人，黛玉也可以猜出宁楚绝美的脸上此时一定漾着几丝淡淡的讥讽：“明人不说暗话，金爷是个聪明人，难道还要本王把话说开，去年二月初六，户部侍郎无疾身亡，就在前一天，他查出去年赈灾的一批货物有问题，而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听说是金爷的亲戚，七月二十，这次是工部，城外河堤坍塌，当时负责的工部员外郎畏罪自杀，不过据验尸的仵作说，人是先死后被人灌毒，如果本王记得没错，城外河堤工程，可是金爷的买卖，只此一项，金爷就赚了个瓢满钵溢，还有吏部今年升迁，听说金爷可是豪掷千金，在各部都插上了人……” 顿了顿，宁楚的声音优雅而又平静：“金爷的这个‘利’字，可是血迹斑斑啊。”那个金爷似乎并不慌乱，声音依然平静：“早就听说楚王爷为人从容优雅，谈笑间运筹帷幄，谋断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金某佩服。” “彼此，金爷的手段也是让人敬仰，权利兼得。”“王爷过奖，王爷留扳指今日约金某到此不会是为了这几句客气话吧。” “金爷以为呢。”宁楚以退为进：“如果我说请金爷来这庙里听听禅，打打坐难道不可。”那个金爷笑的不慌不忙：“那就不是楚王爷的为人了。” 那边两人明争暗斗，互不相让，这边的黛玉却是又惊又急，忍不住频频向远处望去，心中嘀咕这个雪雁怎么还不回来，猛一想若是雪雁回来，让他们知道自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会不会…… 想着，黛玉才惊觉，自己此时好像已经站在悬崖边上，进也无路，退也无路。 “金爷果然是个聪明人，那本王也不绕弯子了，本王想和金爷做笔买卖。”“能和楚王爷共谋一事，金某三生有幸。”那个金爷明露露的奉承让黛玉不禁嘴角一撇。 “金爷痛快，还没问是什么买卖就答应。”“楚王爷做的买卖，在金某看来，好像至今还没有一笔亏过本，所以金某没有什么好犹豫。” 宁楚笑得云淡风轻：“本王这一趟扬州之行，果然没有白来。”“金某的这一趟扬州，也不虚此行，王爷请说，金某洗耳恭听。” 风吹起篱笆上的藤蔓悠悠晃晃，有一条竟然拂过黛玉的发髻，慌忙的扯开藤蔓，黛玉惊出了一身冷汗。 “户部最近有一项大买卖，本王可以帮金爷拿到手，不过本王有一个条件。”静了一会儿，宁楚才道：“户部尚书于正与本王素来不睦，本王想要一个送他回家的缘由，金爷是个聪明人，一定明白该怎么做，不过本王有句话要说，这件事不管金爷是明道还是暗道，必须要除草不留根。” 说到“除草不留根”时，宁楚的声音低沉而又阴鸷，那面的黛玉即使隔着厚厚的篱笆墙，似乎也感到了一声寒意。 “到时本王得意，金爷得利，金爷说是不是一桩好买卖。”宁楚的话又传过来，带着没有掩饰的得意。 那个金爷没有作声，只听宁楚又道：“本王还有件事忘了告诉金爷，金爷前儿来扬州好像是带着伤的，而且本王还听说，十日前京城宁国府出殡的路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唉，离开京城日子不短了，有些事就……” 宁楚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不知金爷的伤和这件事有没有……”宁楚的声音低下去，篱笆这边的黛玉只听见低低的耳语声，却一句也听不清。 “你……”那个金爷有些吃惊：“那天是你……”宁楚优雅的道：“金爷也太看不起皇宫禁卫军了，既能千里迢迢追到扬州，难道就会寻不到……” “不愧是楚王爷，做事滴水不漏，远在扬州，不但京城的事了如指掌，就连扬州多了个人也清清楚楚。”那个金爷也是个人精，惊诧过后，瞬时恢复了平静：“不知王爷还知道什么。” 宁楚双眸微垂，淡淡一笑：“只要金爷和本王合作，那本王就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金爷是一个买卖人而已。” “好。”只听“啪”的一声，似乎是两人击掌为誓，接着宁楚道：“本王过几天回京，金爷，京城见。” “京城……”“见”还没说出口，又一声“啪”惊住了篱笆两边的人。 黛玉惊恐的看着掉在地上的银钗，叫苦不迭，藤蔓拂过的时候，自己应该小心些才是，以为上次没事，这次也一定没事，谁知…… 感觉到有一股寒意似乎穿透一切，让本来就冷的身子如坠冰渊，而周围的风也像瞬时静止，明知道躲不过去，黛玉只得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走过来的人。 走在前面的宁楚白衣胜雪，举手投足依然优雅如玉，只是那双看过来的眸子，深邃如潭，带着不言而明的寒意。 而身后那人却并没有走上来，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手里一把金扇悠闲的摇来摇去，似睁非睁的桃花眼轻飘飘的瞄过来，嘴角处勾起一丝薄薄的浅笑：“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想不到这寺院的篱笆后面，竟然别有洞天。” 宁楚没有做声，只是一步步走近来，修长的凤目微微眯起，手中的折扇看似不经意的抬起，黛玉即使再不相信，也看到了宁楚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第42章 调戏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姨娘,姨娘。”翠翘手中的香梨还没吃完,就见小红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姨娘,出……” “好好说话,这么大个人了,遇事就知道慌。”翠翘将手中没吃完的梨直接扔了出去：“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顶着，你怕什么。” 小红也不知是跑的还是急的，圆圆的脸红红的：“李管事不见了。”“不见了，是出去办事了吧,就这么点事，就把你吓成这样。”翠翘戳着小红的头：“瞧你这点出息。” 小红着急的道：“不是出去办事，姨娘，是真的不见了。”小红不知怎么解释，语无伦次的道：“不见了就是找不到了，账房的人说这两天都没看到他，所以我说不见了。” “这两天……”翠翘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怎么能不见了，对了，他一定是病了，或者家里有事回去了。”翠翘早已不是刚才的轻松：“小红，你去问问，他是不是病了，或者家里有事回去了。” “姨娘你忘了。”小红小声道：“李管事的家不在本地，他是苏州的，他就住在府里，再说即使要回家，他也不会一声不吭的。” “姨娘，李管事会不会……”小红犹犹豫豫的看着面无血色的翠翘：“卷着姨娘的首饰跑路了。”“噗通”一声，翠翘歪在地上，人已经晕了过去。 过了半个来时辰，醒过来的翠翘依然脸色苍白，眼神迷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姨娘，你不要着急，说不定李管事真的有事出去了。”小红扶着翠翘，低声劝道。 “是啊，一定是有事出去，说不定已经回来了，小红，你再去看看。”翠翘猛地坐起来，急声道：“快点，如果首饰没当出去，你就拿回来，我们不当了。” 嗯嗯的应着，小红道：“我这就去，姨娘别担心。”“我能不担心吗，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这些年我忙里忙外，不就剩下这些。”翠翘声音尖细：“整天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我图什么，不就图以后能有个安稳的日子，谁知……” 翠翘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李鸣，如果这是真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姨娘不要乱想，我这就去看看，再说，就是真的出事，不是还有贾家二爷吗，不看僧面看佛面，都是贾府的人……” “你不说我都忘了。”翠翘总算反应过来：“小红，你去前院守着，只要一看见李鸣，就回来告诉我，我先去二爷那里探探口风。” “好，姨娘，我先去了。”小红小跑着走了，翠翘也不敢怠慢，匆匆洗漱了一下，为免嫌疑，唤着个婆子向贾琏住的院子走去。 翠翘还没拐进圆月门，迎面见单大娘走了出来：“姨娘怎么来了。”翠翘强笑着道：“妈妈，二爷在吗。” “刚出去了，听说是去看什么扬州八艳。”单大娘摇着头：“唉，如今的爷们不是以前，除了吃喝玩乐，哪还做点正经事。”翠翘顾不得单大娘的抱怨：“既然二爷不在，那我先回去了。” 单大娘是个话多的人，自来到扬州，也没有熟悉的，所以心里憋了话很多话，此时听翠翘说要走，不由道：“姨娘今天这是怎么了，是有事要二爷帮忙吧。” 在贾府多年，能混到这个地步，单大娘自然不是吃素的，见翠翘急匆匆的赶来，又陪着笑脸，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所以一眼就看穿了翠翘的心思。 翠翘想了想，便陪笑着道：“是，妈妈在府里多年，一定清楚二爷的脾性，我……有件事想请妈妈指点一二。” 单大娘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到扬州后，姨娘也没有少照顾，姨娘有事就说吧，知道的我一定告诉。” 低下头，翠翘附耳说了几句，单大娘不等翠翘说完，就摇摇头：“姨娘，不是我说，这件事不会成的。” “为什么，我以前也伺候过老太太，何况每年老爷往那边府里送东西，那一次我不是……”“姨娘误会了，我不是指这些。”单大娘耷拉着眼皮，不紧不慢的道：“府里的事都是二奶奶管着，二爷这里什么也没有，他就是想帮也帮不了。” “不会吧，难道这次来扬州，他随身的盘缠……”单大娘冷冷的笑了：“二爷本来还等着能来扬州发笔横财，谁知……这两天二爷正生闷气呢，姨娘，我劝你一句，借银子的事还是别提为好。” “不行，妈妈，我……”翠翘哭丧着脸：“妈妈，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怎么会呢，林老爷当的是肥差，又做了这么多年，不是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姨娘又帮着管家，就是随手掏个私房钱，也比我们几年得的多，临来时太太还对我说，能来这里是个肥差。” “妈妈不知道。”翠翘哭丧着脸：“这是最后的退路，我一定得见见二爷，妈妈。二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单大娘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谁知道晚上会玩到什么时候，要不姨娘明天早些过来。”“好。”翠翘忙不迭的道：“我一定过来。”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单大娘看着翠翘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是你自找的，别说我没告诉你。” 看着面无表情，步步逼过来的宁楚，黛玉不由自主的退着，僵硬的双腿不经意的碰到廊柱，黛玉知道，身后，已无路可退。 那个金爷敲着折扇，兴致盎然的道：“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难为王爷下得去手。” “坏我事者，挡我路者，死！”宁楚的语调依然从容，即使最后那个“死”字，从他嘴里说出，也带着难以言明的优雅，就好像在说一件风花雪月的事。 “不愧是楚王爷，血淋淋的话也能说得这样风雅，不过金某这个人生来就怜香惜玉，看不得美人香消，所以要先走一步，十天后，金某在京城恭候王爷大驾。” “好，不见不散。”宁楚没有回头，眸光依然盯着黛玉，薄薄的嘴角透着几分无情。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围又静了下来，不知为什么，黛玉忽然有种感觉，比之刚才，宁楚的杀意似乎淡了很多。 “你怎么会在这里。”宁楚看着黛玉，绝美的脸上虽然是平静的神色，但眸光却依然凌厉：“你都听到了。” 到了此时，黛玉反而冷静下来，生死之间，自己既然已经无从选择，那就顺其自然：“不管是该听到的还是不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 两人几次见面，都是在不寻常的时候，江船上的镇静，城外盐场的机智，绣庄里的聪明，林府剪袖子的狡黠，每一面的黛玉都让宁楚印象深刻，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如精灵一般，智计百出，变化多态，让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她又会给你什么惊艳。 而此时，生死之间，宁楚更没有想到她一个女孩子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很平静的挪揄自己，而且说的从容，说的淡然。 凤目微微一眯，宁楚目光不由自主的看下去。 清清丽丽的脸上虽然平静，但震颤不安的睫毛，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以及微微拱起的肩头，无一不在透露着她的害怕，只有看向自己的目光，有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淡然。 “你在害怕。”宁楚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话一出口，宁楚就后悔了，连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问，而且这句话说出来，竟然不知不觉带了几分…… “是，我很害怕。”黛玉更坦白：“但是害不害怕对王爷来说，没有区别。”吸了口气，宁楚抬起折扇，眸光也再次涌上寒意：“为什么不求饶。” 闭上眼，黛玉平静的道：“如果我求饶，王爷就能饶过我吗，王爷的心中早有决定，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能改变，我何苦枉费口舌。” 感觉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抵在咽喉处，黛玉不觉暗叹了一声，想不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做了屈死鬼，而且是在这庄严的佛门净地。 就在黛玉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一阵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来不及睁开眼，黛玉只觉得发髻一松，耳旁一个声音低低的道：“林家的玉簪现在我手里，刚才的事你若是告诉别人，我就将簪子拿出去，相信在扬州官场，有很多人等着看林御史的笑话，有时候女人的名誉比命更重要。” 依然是那从容的语调，依然是那优雅的声音，还没等黛玉反应过来，宁楚接着道：“记住，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这是你在绣庄承认的。” 说完宁楚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身后，扬起的袍角透出万千风华。 “姑娘，姑娘。”雪雁急匆匆的跑过来：“姑娘，你怎么了。”醒悟过来，黛玉忙掩饰的垂下眼睑：“没什么，你怎么才来，披风呢。” 雪雁道：“我怕姑娘着急，就让云峯去车上拿，我过来陪着姑娘，姑娘，你的发髻怎么散了。” “簪子掉了。”黛玉不假思索的掩饰道：“雪雁，你先帮我把头发束起来。” “好。”雪雁走上来，见黛玉脸色晕红，不由道：“姑娘你是不是很冷，脸怎么红了。”紧了紧衣衫，黛玉没敢抬头，只是顺势“嗯”了一声：“雪雁，这一路你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雪雁摇摇头：“碰到一两个，也是上香后忙着赶路的，今天寺里人本来就不多，这后院人就更少了。” 暗暗松了口气，黛玉由衷的道：“没碰见就好。” “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 胤禛前世很喜欢佛经，以前空闲的时候，常去城外的古刹名寺谈经论道，即使后来当了皇上，也时不时的翻看佛经，而且对佛家之道颇有心得，所以这次碰到明华寺的主持语摩大师，两人谈禅论道，不亦乐乎。 “林施主久居官场，能看透这一步，实在让人钦佩，老衲虽然身在佛门，竟然不能放下执念，惭愧，惭愧。” “大师言重，佛曰：□□，空即是色，万物不过是一场表象，过眼烟云……” “师傅……”林海还没说完，就被外面小沙尼的敲门声打断，接着小沙尼走进来躬身对语摩大师耳语了几句，就见语摩点点头：“老衲知道了。” 转过头，语摩大师看了林海一眼：“林施主，老衲的一位故交来了，此人对佛理也颇有心得，不知……”林海淡淡的道：“佛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大师，以后若有缘，如海会再来请教。” 与语摩大师别后，林海刚出禅院，迎面见一人走来，禅院烧香拜佛的夫人太太并不少见，或虔诚，或忧虑，但来人举手投足，毫无素常女子的矫揉造作，反而含着大气，就连看过来的目光，也不卑不亢，隐隐带着一种脱俗于尘世外的淡然与平静。 相视而过，那夫人不经意的“咦”了一声，身后的一个中年嬷嬷道：“主子，怎么了。”那夫人瞄了一眼林海的背影，自言自语的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禅院竟有如此人物。” 后院里，雪雁正在给黛玉束发，却见云峯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姑娘，你……没事。”雪雁没好气的道：“姑娘在这好好的，怎么会有事，姑娘的东西呢。” 云峯看了黛玉一眼，黑黑的眸子掩饰不住欣喜：“没事，真的没事。”说完转身就往回跑，边跑边道：“我这就去拿。” “云峯。”黛玉忽然喊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有事？你碰到谁了？”云峯停了停，没有转身：“没事就好，我先去拿东西了。” 直到跑出很远，云峯才吐了口气，摸了摸额头淋漓的汗水，伤口被汗水浸湿，麻麻的疼。 刚才自己刚出院子，就见那人笑眯眯的走过来：“哎，上次那个非要你欠人情的小姑娘出事了，你若是跑得快还能看到人，若是慢点，见到的可能就是尸体了。” 不疑有他，云峯急切的道：“在哪里。” “后院水池旁，这次你的人情可以还了……”后面的话云峯没有听到，只是一口气向后院跑去，拐角的时候，脚不小心踩在石阶上，翘出的枝蔓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迎面有人匆匆的走过来，和云峯打了个照面，四目相视，两人的步子都微微一顿。 第43章 暴露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那人流彩逼人的眸子打量了云峯一眼：“你是林家的人。”云峯随着林海见过这人几面,自是认识：“楚公子。” 轻轻哼了一声,宁楚目光凌厉的看了看云峯,侧身而过：“连个小厮都有这般气度,林御史果然不是个平常人。” “请问楚公子有没有碰到我家姑娘。”云峯看到宁楚从后院走出来,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若是黛玉真的出事，相信以宁楚和林海的交往，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家姑娘……”宁楚玩味的又看了云峯一眼：“姑娘倒没见过，不过刚刚一个小丫头往那边去了。” “多谢楚公子。”云峯顾不得思忖,向着宁楚指的方向跑去。 与宁楚擦身而过时，隐约听的宁楚挪揄的声音：“你即使跑得再快，也追不上。” 跑到后院，当看到黛玉和雪雁好好的坐在那里时，云峯才发觉自己刚才可能受骗了，不过…… 远远望着那个清清如仙子，却蛮横的非要帮自己的人儿，云峯猛然发觉，心依然跳的飞快。 “姑娘，你怎么了。”雪雁性子虽然活泼，但反应很快：“刚才有人来过吗，你问我碰到谁，现在又问云峯，到底出了什么事……”看着黛玉的发髻，雪雁欲言又止。 “簪子找不到，我只想问问是不是有人捡到。”黛玉垂下眼睑，有些心虚的掩饰，雪雁反而安慰道：“丢了就丢了，再说姑娘素常对这些首饰什么的也不是太在意。” “这个不同，这簪子是娘亲特意留给我的，上面还刻有我的……平日我是不戴的，这次爹爹大病痊愈，我心里高兴，一早便让紫鹃找出来戴上，谁知竟然丢了。” 说到“丢了”的时候，黛玉微微顿了顿，恨恨的跺了跺脚：“真是倒霉。” “姑娘，别自责了，等一会儿我们再好好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呢。”摇了摇头，黛玉站起身来：“找不到了。” 回去的路上，雪雁见黛玉有些心不在焉，平日灵动的眸子也少了几分光彩：“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在水池边惊着了。” 白了雪雁一眼，黛玉收回出神的目光：“你以为我就那么胆小，我只是在可惜那支……”松了口气，雪雁笑着道：“姑娘如果舍不得，找铺子再重做一个不就……” “你知道什么，这哪是……”没有说下去，黛玉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一早吃过饭，黛玉对紫鹃道：“紫鹃，既然感觉好些了，就出去走走，反正闲着也是没事，你陪我去琏二哥那里看看吧。” 紫鹃知道黛玉找贾琏的用意：“姑娘……”不等紫鹃说，黛玉轻轻的道：“你这丫头，这些事就不要管了，一切由我做主。” 黛玉和紫鹃走进贾琏院子的时候，正听见贾琏的喊声：“找我借银子，我还不知道找谁要去，当初你信中是怎么说的，你说姑父活不过百日，偌大一个林家，只有林妹妹一个人，万贯家财不姓贾姓什么，如今呢，人家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看样子十年八年没事，我千里迢迢的来了，银子没得到，却又是坐牢又是被人打，我还不知道找谁哭去。” “二爷，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我一定会加倍还你的。”翠翘的声音虽然低，但很执着。 “姨娘你还是省了吧，我即使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份力，我自己想去逛都没有银子，那还能有钱借你，再说了，姨娘这么多年，私房恐怕也不少吧，当几件首饰不就得了，还犯得着出来丢人。” “我……”翠翘有苦难言：“二爷，如果还有别的法子，你以为我会来求二爷……” “二爷，林姑娘来了。”正在偷听的单大娘猛然抬头，见黛玉和紫鹃已经进了院子，一边开口提醒贾琏一边上前殷勤的道：“姑娘过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啊。” 黛玉没有看单大娘，冷冷的道：“如果我出声不就看不到这精彩的戏码了。”单大娘讪讪的赔笑着：“瞧姑娘说的，二爷和姨娘也不知再说什么，弄得这么大声，也难怪姑娘生气。” “我没有生气。”黛玉冷眼瞥了瞥单大娘：“能看到这么好看的戏，我高兴还来不及，妈妈说是不是。” “林妹妹，有事吗。”贾琏走出来，俊美的脸上讪讪的：“刚才的话林妹妹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那都是一时气话。”而后面翠翘缓缓地挪出来，一声没吭，就连头也没敢抬起来。 黛玉似水的眸子静静的看过贾琏和翠翘，才轻声道：“我本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二哥帮忙的，不过如今看来，好像已经用不着了。” “林妹妹有什么事自管说就是，只要我能办的，一定会帮。”毕竟刚才的事理亏，贾琏忙不迭的应下。 黛玉轻轻的笑了，清灵的脸上是一种平静的神色：“本来我打算让二哥回去跟二嫂子说说，紫鹃这丫头我想留下，她的身契劳烦琏二哥以后让人捎来……” “姑娘。”黛玉拍了拍紫鹃的手：“这件事与你无关。”黛玉抬眼看着贾琏，继续道：“不过今天看起来，好像不用这么麻烦，二哥刚才的话提醒了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紫鹃这丫头，我买了，需要多少，二哥说就是。” “林妹妹见外了，不过一个丫头，当初老太太说是给妹妹的，什么买不买的。”贾琏理亏在先，生怕黛玉将事情告诉林海，讨好的道：“林妹妹既然喜欢，留下就行了。” “好，既然二哥答应，那我也不客气。”黛玉道：“紫鹃留下，至于……妹妹会让林伯准备的。”“银子”这两字黛玉始终没有说出口，似乎一说出来，这么多年的情分就变了味。 贾琏忙又笑着：“林妹妹，今天的事的确是个误会，都是这个翠翘哭哭啼啼，惹烦了我，才口不择言，妹妹不要当真，再说贾林两家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是也不希望姑父有事……” 没等贾琏说完，黛玉转过身：“紫鹃，我们回去。” “林妹妹……”贾琏见黛玉不理会，径自要走，不由急了：“单家的，先别让林妹妹走。”说完贾琏对身后的翠翘道：“还快去拦住，若是让姑父知道刚才的事，我们两个都要兜着走。” 这边单大娘麻利的拦在黛玉和紫鹃跟前：“林姑娘，二爷有话要和姑娘说。” “让开。”黛玉颦眉微皱：“这是林家，我要走谁敢拦着。”黛玉虽然年纪不大，但自来就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当初即使寄居在贾府，神色言辞间也是个好强的，所以这一番话说下来，让单大娘愣愣的，竟然不知不觉退到了一边。 黛玉刚要走，却见翠翘跑过来，一下子跪在黛玉跟前：“姑娘，不看僧面看佛面，求姑娘看在逝去的夫人面上，今天的事不要告诉老爷。” 见黛玉不做声，翠翘声泪俱下：“翠翘服侍老爷和夫人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姑娘小时候，翠翘也伺候过姑娘，请姑娘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不要……” “姨娘。”黛玉舒了口气：“说实话，我很敬重姨娘，因为只要见到姨娘，我就会想到娘亲，仿佛她还没有离开，爹爹可能也这么想，所以在府里，姨娘想必也清楚自己的地位，但是……” 黛玉顿了顿：“姨娘又是怎么想的呢，我没有想到，爹爹恐怕更不会想到，姨娘竟然……姨娘怎么不想想，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爹爹若是不在了，那这个府……” 仰起头，忍住盈满眼眶的清泪，黛玉坚定的道：“我只告诉姨娘一句，我姓林。”说完，云袖一拂，黛玉甩开翠翘拽着的手：“姨娘好自为之。” “姑娘。”翠翘不甘心的拉住黛玉：“姑娘，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以后一定……” “紫鹃，林妹妹最听你的话，你帮忙劝劝。”眼看着翠翘也拦不下黛玉，贾琏忙对紫鹃喊道。紫鹃看了看黛玉，又看着贾琏：“二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紫鹃是伺候姑娘的，只对姑娘好。” “你这忘恩负义的小蹄子。”单大娘走上来一把拽住紫鹃：“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贾家。”单大娘老奸巨猾，知道黛玉是主子，又是个不好惹的主，所以去拉住紫鹃，因为看黛玉刚才的情形，是不会丢下紫鹃先走的。 翠翘拦在黛玉身前，单大娘又拽着紫鹃，打眼看去，四人拉拉扯扯，乱成一团。 “你们想干什么。”一个声音传过来，虽然带着点稚气，但却冷冽。 云峯说完这句话，大步走上来，已经长开的身子有着少年特有的坚韧和力量，站在黛玉四人中，有种让人敬畏的气势。 俯身看着翠翘，云峯黑黑的眸子深若幽潭：“放开姑娘。”也不知是因为云峯气势压人，还是翠翘心虚，总之在云峯的注视下，翠翘竟然不由自主的松开手。 “你是哪房的小厮，竟然敢对姨娘无礼。”贾琏见翠翘放手，不由气急败坏：“一个奴才，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云峯没有理会贾琏的话，只是一侧身挡在翠翘身前，隔开黛玉和单大娘：“姑娘先走。”见单大娘还拽着紫鹃，云峯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客气，长臂一拉，单大娘不由踉踉跄跄，不得不放手，嘴里还不甘心的嘀咕：“年纪不大，力气倒不小。” 云峯没有理会单大娘的话，做完了这些，才不紧不慢的看着贾琏道：“琏二爷，老爷说有事要和二爷说，请二爷去书房。” 贾琏看着云峯，见他虽然年纪不大，神色却不卑不亢，而且稳稳有势，说不上为什么，竟让贾琏觉得有点和林海神似，也难怪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是贾琏没想到的是，云峯伺候林海才不过几天。 见贾琏没应声，云峯又平静的说了一遍，没有丝毫的波动，贾琏轻轻哼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 “二爷。”翠翘可怜巴巴的看着贾琏，贾琏不耐烦的摆摆手：“姨娘，这件事我是真的帮不了你，你还是去求姑父吧，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见黛玉已经走远，贾琏也顾不得翠翘，忙道：“姑父要见我，我去了。” 翠翘还想说，单大娘走过来：“姨娘，事到如今，只能各顾各的了，若是姑娘将刚才的话告诉姑老爷，恐怕连二爷也……” “姨娘，姨娘。”小红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翠翘一见，惊喜的道：“是不是找到李鸣了。”小红摇摇头，小声道：“姨娘，李管事真的不见了，刚才管家说，府里已经报官。” 一下子瘫倒在地，翠翘面如死灰。 前面就是垂花门，紫鹃看着越走越急的黛玉，小声道：“姑娘，我们是去见老爷还是先回院子。” 缓缓地停下步子，黛玉抬起头，眼前的垂花门古朴精致，带着江南独有的秀气，刚才贾琏与翠翘的一番话，让黛玉既惊又气，原来他们关心的不是父亲的病情而是林府的万贯家财，生死之间，人的本性才显露无疑。 轻轻叹了口气，黛玉低低的道：“紫鹃，你说琏二哥所说的事是不是真的，难道真是……” “姑娘别多想。”紫鹃劝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管别人怎么样，紫鹃看得出来，老太太和宝二爷对姑娘是真心的。” 黛玉细长的手抚过雕花门楣：“紫鹃，我知道，但以后呢，人都是会变得，我记得娘亲在世时，刘姨娘也是个让人放心的，谁知……我到现在才明白爹爹的苦心，他要我时时记桩防人之心不可无’。” “姑娘。”紫鹃望着黛玉，不知如何开口，却见黛玉吐了吐气，回头一笑：“傻丫头，我没事，早点明白总比以后明白好，走吧，我们去看看爹爹。” “姑娘能想通，紫鹃都替姑娘高兴。”紫鹃也笑了，“不过……”黛玉故意掩口不语，歪头望着紫鹃：“你的身契恐怕一时半会拿不回来。” “能留在姑娘身边就行。” “是吗，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不就不用花银子了。” 书房里，林海倚着椅背：“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林耿道：“没有旁人了，当时找到李鸣的时候，他的包袱里还有好几件首饰没当。” 看着林耿，林海细长的眸子精光隐动：“他都说什么。”林耿低声道：“他说首饰是刘姨娘交给他的，因为我要查庄子的账，而刘姨娘将庄子上次交来的银子全都拿去放了贷，没有银子交账，所以就将首饰拿出来让他当了应急。”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林海的手按在桌案上，筋脉皆露。林耿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再说下去。 “还有呢。”林海接着问，林耿看了林海一眼，才道：“李鸣说他一时贪念，又怕即使把银子当回来，凭老爷的精明，看出端倪，他还是逃不过，所以就……这是放贷的几份文书，另外一份在姨娘手里。” 林海没有看：“李鸣在哪。”“李鸣暂时关在城外一处破房子里，老爷看要如何处置。”林海摇了摇手中的杯子，好似漫不经心的道：“家丑不外扬，这件事……”故意掩口不语，林海犀利的眸子静静的看了看林耿。 林耿会意的点头：“老爷放心，林耿明白，世上再无李鸣这个人。”站前来，林海平淡的道：“不光李鸣，除了你，一个活口不留。”“是。”林耿应下后才觉得自己的心颤了颤。 “至于……”林海声音低沉：“敢窥视林家的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那点本事……”林海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云峯道：“老爷，贾二爷来了。”林海对一边的林耿道：“你去吧，记住，别留下痕迹。” “不知姑父唤小侄来有什么事。”贾琏一见到林海便觉得心虚，所以迫不及待的开口。“坐。”林海语气平淡，瘦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这样的神色反而更让贾琏手足无措：“姑父房里的书真多啊。” 嗯了一声，林海明知故问：“这些天在扬州住的可好。”林海这一提，不由激起贾琏的牢骚：“姑父也不是不知道，这一趟扬州，算是来错了，坐牢不说，还……” “误交匪人，好坏不辨，这是你自找的，你谁也怨不了。”林海目光一瞪，贾琏后面的话一下咽了回去。 房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窗外的翠竹，沙沙作响。 第44章 骇猴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林海拾起杯子抿了口茶：“当初送玉儿去那边府里,一是因为她年纪小,府里没有正经的女主人教导，再想老太太毕竟是玉儿的外祖母,于情于理都会教导她,二也是因为我公事繁忙,恐怕有心无力,所以她一去就是五年。” “这次回来，眼看玉儿长大了，而我年纪渐长,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这次玉儿不会跟你回去,老太太那里,相信也会谅解,我也会修书一封，让你带回去的。” “姑父，老太太很疼林妹妹，甚至比亲孙女还亲，姑父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林妹妹，若是林妹妹不回去，恐怕老太太会伤心。” “玉儿姓林，当时去府里也是迫不得已，老太太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会责怪，还有……” 林海不想在和贾琏纠缠：“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你先看看这些。”贾琏不明所以，望了望林海，这才捡起文书来看。 “姑父，这……”贾琏心虚的看着林海：“想不到刘姨娘竟然这么大胆，只是这好像与侄儿没有关系吧。” “孰是孰非不用你来说，翠翘是跟着夫人来林府的，以前也算是贾家的人，如今出了事，我唤你来是想让你做见证，免得以后有人说闲话，来人，唤刘姨娘过来。” 贾琏明显松了口气：“姑父这么说侄儿就明白了，虽然这事刘姨娘做的不对，不过她服侍姑母多年，姑母去后又服侍姑父，帮忙打理林府，不看僧面还看佛面……”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林家的东西谁也窥视不得，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人，退一步说，即使我不在，我也会安排好，它们只姓林。”林海虽然语气不高，但那份自然而然的阴沉，却让心中有鬼的贾琏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姑父说的是，姑父还有林妹妹，再说以姑父的气色……”心虚的看了林海一眼，贾琏笑着道：“姑父说那话是不是早了些。” 林海不缓不急的抚了抚杯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未雨绸缪也是应该，否则万贯家财岂不万让人家算计了去，不过看着女儿出嫁，这一步还能熬得到。”一句话，林海让贾琏心如死灰。 “老爷，刘姨娘来了。”云峯走进来，身后跟着瑟瑟缩缩的翠翘。 一见林海犀利的眸子，阴沉的神色，翠翘不由自主的跪下：“翠翘见过老爷。”“老爷。”林海冷冷的道：“你眼里有我这个一家之主？那这几份文书又如何解释。” 林海甩手将纸柬扔过去：“你的胆子不小，竟敢拿着府里的银子放贷收利钱，是不是舒坦日子过够了。” “老爷，是翠翘一时鬼迷心窍，翠翘该死，求老爷饶了翠翘这一回。”翠翘跟着贾敏嫁到林府已经二十多年，对林海的脾性也了解，知道林海不是个狠心的人，这事肯定瞒不过，所以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计：以情动人。 “老爷。”翠翘清泪涕下：“翠翘跟着夫人来到府里，一晃二十多年，这些年翠翘兢兢业业，尽心尽力，记得姑娘小时候生病，翠翘和夫人几天几夜不合眼，抱着姑娘不停地走来走去，夫人生病，翠翘……” “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不想听，但最近你做的事，哪一件不是罪不可恕，私自放贷，诬陷别人，甚至杀人灭口，刘氏，你原来有这样的本事，以前真是委屈了你……” “我没杀人，老爷，我没杀人。”翠翘声竭力嘶的喊道：“我真的没杀人，我哪有这个胆儿，二爷，你帮我和老爷说说，我真的没杀人，我连只鸡也不敢杀，又怎么会杀人。” 贾琏眼见翠翘大势已去，而且看林海的意思，恐怕不会罢休，所以故作沉痛的道：“姨娘，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做的这些事太……让我如何向姑父开口。” “二爷，翠翘这些年也没有少……”“姨娘，一码归一码，这事你做的也太狠了。”贾琏明白翠翘此时的心情，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一抬眼见黛玉走进来，便忙道：“林妹妹来了，姨娘，你以前不是常说和林妹妹感情很好吗。” 翠翘如今是病急乱投医，遇庙拜菩萨：“姑娘，你帮我求求老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见黛玉不做声，翠翘又拉着黛玉的手道：“姑娘不是说看到我，就觉得夫人好像还在吗，姑娘，当初夫人待我就像姑娘待紫鹃一样，姑娘。” “姨娘。”黛玉弯下腰，清澈的眸子婉转灵动，犹如叶尖的那一瓣露珠：“姨娘，娘亲已经不在了，我不会糊涂的自欺欺人，所以我不要再失去爹爹，姨娘明白吗。” 望着黛玉，翠翘呆呆的瘫在地上：“姑娘，我真不是……”“看在娘亲的份上，不久前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见，但是姨娘这件事，我不会原谅。”黛玉略带稚气的脸上是一片坚定的神色。 其实胤禛第一眼见到黛玉时的触动，更多的是因为黛玉那弱不禁风的娇怯，以及林海残留在这个身子的亲情，而这些日子慢慢相处下来，黛玉的灵动、娇俏、真情流露的关切，让胤禛在接受这个身份的同时，也喜欢上这个女儿，只是胤禛没有想到的是，黛玉的表现越来越让自己惊喜。 前世胤禛虽然不贪恋女色，但身为皇帝，见过的女人多不胜数，只是没想到异世的女儿虽然年纪不大，却颇有女中楚翘的潜质，看着一副弱不禁风，优柔寡断的模样，但待人做事却清清楚楚，痛痛快快，而且恩怨分明，刚才黛玉对楚翘的那一番话，让胤禛瞬时有种女儿长大的欣慰。 “爹爹。”转过身的黛玉对林海道：“我知道姨娘这件事做得太过分，不过请爹爹看在娘亲的面子上……” “玉儿，其实府里的事既然交给你，这件事本也应由你做主，不过……”林海看着瘫倒在地的翠翘，又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如坐针毡的贾琏，一字一句的道：“别以为我病了什么都不知道，明目张胆的窥视林家财产，而且利欲熏心，勾结外人，这样的人又岂能留在府里。” “老爷。”翠翘悲戚的喊道：“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林海冷冷的道：“你还想下次，我把话放在这里，林家的东西，别人若想动一毫一分，别怪我心狠手辣，你就是下场。” 站起来，林海淡漠的吩咐道：“来人，将姨娘杖责四十，送官。”“老爷，饶命。”翠翘匍匐的跪在林海脚下：“老爷，饶命。” 黛玉知道以翠翘的身子，恐怕连一半杖刑都熬不过，虽然生气于翠翘的所作所为，但想起故去的母亲，黛玉还是忍不住：“爹爹，姨娘的确罪不可恕，但爹爹能不能……” 林海默不作声的看了看黛玉，又望向贾琏，贾琏也忙道：“姑父，姨娘虽然做的不对，但罪不至死。” “噢”林海漫不经心的道：“那以贤侄该当如何处置。”“这……”贾琏细长的桃花眼东转西转：“不如教训一顿，撵到下房做粗活。” “贤侄果然心软。”林海冷笑了一声：“若不严惩，岂不让人以为我林家的东西是好染指的，不过看在你和玉儿的面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仗二十，关进柴房。” 贾琏刚刚喘口气，却听林海又道：“出了这样的事，林府是绝不会再留人，刚才贤侄觉得可怜，那就让姨娘随你回去，是卖是留，林家再不过问。” 贾琏还在犹豫，林海又道：“如若不然，那就找牙婆带到人市卖了。”“二爷，你就帮帮翠翘，带我回去吧，不管是做什么粗活我都愿意。”翠翘犹如溺水人抓到稻草：“二爷，这些年我也给府里……” “好吧。”贾琏怕翠翘不小心漏出什么，慌忙的应下。林海没有作声，细长眸子微微一眯，嘴角扯起一丝冷笑。 夕阳留下最后一道光芒，夜色渐渐漫了上来，屋外的树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平添了几分阴森。 翠翘瑟缩在墙角，看着暗下来空旷的柴房，忍不住双手掩面，谁知却扯到伤口，疼的她哼出声来。 二十杖打下来，翠翘即使再糊涂也知道，一定是黛玉吩咐人手下留情，否则以自己的身子骨，不瘫也得半死。 抬眼看了看跟前的残垣断墙，翠翘不由苦笑，前几天自己还趾高气昂的站在柴房，故意踢坏毛姨娘仅有的木椅，并且狠狠的骂了一顿，那时万万不会想到，不过几天功夫，自己会再进柴房。 灶台上有剩下的半碗米饭，还有几贴伤药，那是紫鹃刚才送来的，想必怕别人看到，紫鹃放下东西，只说了一句是黛玉吩咐，便匆匆的走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浅浅的月华从破落的窗户透进来，在窗前铺了宽宽的一道，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人的脚步声，让翠翘本来揪着心更紧了。 “吱”一声，门被缓缓的推开，一只瘦长细白的手伸进来，想起以前听过女鬼的事，翠翘惊得忍不住抱住头，大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谁来了，这才是最后的BOSS 第45章 真相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妹妹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毛姨娘缓缓地走进来，今夜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裙，上衣也是浅色的，衬着她尖瘦苍白的脸，竟然带着几分诡异。 将手中的食盒放下,毛姨娘边收拾便道：“我看到今晚的月色亮，也没有带灯,大家姐妹一场,不管过去怎么样，你要走了,我怎么也要过来送送你。” 翠翘尖利的道：“你不用来看我的笑话,我成了这个样子,你得意了吧，不错，上次的事是我故意陷害你，谁让你不长眼色呢。” 毛姨娘淡淡然然的摆出一壶酒，还有两样点心：“过去的事不要说，我都不在意了，妹妹又何必耿耿于怀，来，喝杯酒暖暖身子，这夜长着呢，前些天我住那边的时候，差点熬不过去。” 翠翘本来以为毛姨娘过来一定是像上次自己羞辱她那样羞辱自己，不想毛姨娘不计前嫌，和声细语的样子反而让翠翘讪讪的：“你别假惺惺，有什么话快说，我不会领你的情。” 毛姨娘柔柔的笑了：“翠翘妹妹，你不觉得我们都很可怜吗，平日里没人正眼看你，出了事又不问青红皂白，不是关柴房就是撵出府，想想我们也在这府里伺候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苦劳总有吧。” 毛姨娘的话恰到好处的触动了翠翘的心事，没有犹豫的抓起眼前的杯子，翠翘一饮而尽：“是啊，我从八岁就开始跟着夫人，夫人死后我就伺候老爷、姑娘，三十年了，我尽心尽力，就是偷着放高利贷，我也没有对不起林家，本钱不都好好的拿回来，谁知老爷竟然……如果真的死了，黄泉之下，我也不服。” “妹妹说的是。”毛姨娘殷勤的又添了一杯：“这些年妹妹忙里忙外，哪有一日得闲，说起来，我很惭愧，自从青儿死后，我整日的埋头向佛，府里的事也从没帮你一点，这一杯，我这做姐姐的敬你，这一别我们不会再见，权当饯别。” 翠翘虽然嚣张，但却是个直肠子，再加上一杯酒下肚，平日的罅隙也似乎淡了很多：“好，难得青姐姐不计嫌，我们喝。” 放下杯子，翠翘才道：“虽然我随着二爷回京，但青姐姐也不要太悲观，说不定以后我们姐妹还能再见。” 毛姨娘摇了摇头，晃着杯中没有喝下的酒：“不会再见了，你我的恩怨，今天就算了解。”“青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有，你的酒还没喝呢。” 毛姨娘放下杯子，阴柔的目光扫过翠翘疑惑的脸，声音依然低低的：“翠翘妹妹，青儿已经走了八年，这八年来，我每时每刻无一不在想着他临走时的模样，瞪圆的小眼，青紫的小嘴，还有想让人抱的小手，他不想死啊。” 毛姨娘虽然双手掩面，但泪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不过只一瞬，毛姨娘抬起头，拭了拭双眼，接着道：“那晚你也在，想必也清楚青儿的死因。” 翠翘坦然的道：“当时大夫不是说，小公子生来就有心疾，经常噎气，那夜是因为突发心疾才……都过去这么些年了，难为姐姐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就是死也不会忘记。”毛姨娘恨恨的道：“你没做过母亲，你不会明白这种刻骨铭心的滋味，那简直比剜心还难受。” 翠翘忽然黯淡下来：“是啊，我不明白，相比起我，你还幸运，至少你能完整的做回女人，而我，却从没体会过做一个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毛姨娘低低的笑了，笑容里竟然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阴沉：“你永远都做不了母亲，因为大夫给你开的药方里，多加了味药，所以……” “为什么。”翠翘一下站了起来：“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因为我。”毛姨娘也站了起来，与翠翘相视而立：“既然我的儿子没了，那你们也注定一生无子，还有……” 毛姨娘抬起尖尖的下巴，讥讽的看着翠翘气急败坏的脸，不缓不急的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告诉你吧，全是拜我所赐。” “你……”翠翘咬牙切齿的扑上来，却发觉浑身无力，慢慢的竟然瘫倒在地，看着毛姨娘刚才放下的杯子，翠翘才明白：“酒里原来有毒。” “是。”毛姨娘很干脆的承认：“是我下的，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你明白吗。”低下头，毛姨娘看着翠翘，阴恻恻的笑容宛如鬼魅：“翠翘妹妹，你知道李鸣为什么会帮你放贷，你以为是他巴结你，暗慕你，哈哈，你错了，这一切都是我让他做的，他才是我真正的表哥。” 仰起头，毛姨娘打量着阴暗破败的柴房：“自从三年前我无意中知道青儿真正的死因，我就暗暗发誓，我要给青儿报仇，否则我枉为人母，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要一步一步，让你们生不如死。”毛姨娘说的阴气恻恻，就连本来苍白的脸也焕发出几分偏执。 “小公子的死是意外，没有人害他，再说大夫不是说过，小公子生下就有心疾，即使……也活不过十年……” “你胡说。”毛姨娘尖声道：“你这是借口，青儿虽然多病，但是一定会长命百岁，姑娘小时候不也天天病，就连和尚都要来化她出家，如今活的不也好好的，那夜若不是因为她，青儿也不会死，所以你们都要给青儿陪葬。” “你疯了。”翠翘颤声喊：“你真的疯了……” “我没疯，我好好的。”毛姨娘语气低柔，眉目谦顺，看在翠翘眼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为了报仇，我忍辱负重，你知道吗，我被关进柴房的那几天，我每夜就这样看着窗外，想起只要能替青儿报仇，受点委屈算什么，这么多天我都等了，难道还差这两天。” “妹妹，我该说你笨还是该说你傻。”毛姨娘踢了踢软倒在地翠翘：“你以为随便找个人诬陷我就能高枕无忧，这一招太笨，连我都看不过眼，你想想，几支首饰就能收买英子，你也太天真了，所以我只好帮了你一把。” “英子是你害的。”翠翘不相信的看着毛姨娘：“她可是你身边的人，而且伺候了你多年。”“是她先出卖我的，我为什么还要留个祸害在身边，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就帮你打发了。”毛姨娘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哪个花样好看，哪个花样简单。 翠翘摇着头，绝望的道：“我真没想到，原来真正害人的是你。”“是又怎样，谁让你那么笨，还明目张胆的到柴房威胁我，所以我将计就计……” “柴房的火是你自己放的，你故意陷害我。”翠翘尖声道：“你离间我和姑娘，你让府里的人都以为我杀你灭口，你……” 毛姨娘轻轻地笑了：“其实你也不笨，只不过现在明白过来，已经太晚了。”“李鸣卷走我的首饰，弄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你早就算计好的，是不是，毛青，你真狠，你……” “表哥如今恐怕已经回到乡下老家，有你送他的首饰，相信以后他的日子一定过的很舒坦，还有，忘了告诉妹妹，表哥还给我留下一些首饰，我不用像妹妹那样苦心积虑的偷着放贷就有银子，翠翘妹妹，这还应该感谢你，是吧。” “你……来人，来人啊。”翠翘声竭力嘶的喊道：“快来人。”蹲□，毛姨娘一本正经的盯着翠翘，嫣红的嘴角微微挑起：“翠翘妹妹，你再喊也没有用，晚上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还有，我这做姐姐的忘了提醒你，你越激动毒发得就越快，你说明早她们过来看到妹妹因为畏罪羞愧，服毒而死，会是什么表情。” “毛青，你是个疯子。”“我不是疯子，我是被你们逼的，三年前我无意中从年嬷嬷那里知道，青儿死的那夜，为什么大夫迟迟不到，原来是姑娘那天也生病发热，是你先将大夫请到夫人房里，而贾敏又自私，要大夫先给姑娘看病，所以青儿才因为没有大夫，活活疼死的，我做的事都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毛青，小公子的事只是意外，根本就不管别人的事，是你自私、偏执，把所有的错都怪到别人头上，你这个疯子，难道要所有人都给你陪葬。” “你这次倒聪明了。”毛姨娘阴魅的笑道：“可惜贾敏早死，便宜了她，不过她的独生女儿还在，而且对我没有丝毫的戒心，那这个仇我要慢慢的报复到她身上，让她生不如死。”最后几个字毛姨娘说的咬牙切齿，毛骨悚然。 翠翘想大声喊，却发觉嘴已经僵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勉强抬起手指着毛姨娘，翠翘的眼瞪得圆圆，至死不瞑目。 房里一时又静了下来，毛姨娘静静地看着翠翘，轻声道：“青儿，你先等着，我会一个一个让她们下去陪着你，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娘亲一定做到。” 第46章 登门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夜风忽的吹开没有关紧的窗户,阴森的风瞬时涌了进来,单大娘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吓得浑身发抖。 门“吱哟”一声缓缓地打开,却空无一人,看着阴森森敞开的门,单大娘几乎晕过去。“妈妈,妈妈。”翠翘的声音飘渺而又阴森。 “姨娘。”单大娘睁开眼,四下看了看：“姨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柴房吗。”“我来看看妈妈。”单大娘只觉得眼前一晃，只见翠翘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站在窗前。 “啊。”单大娘一声惊叫,猛地醒了过来，只见房里什么也没有，而外面，月光已经隐去，天也快亮了。 抚着怦怦跳个不停的胸口，单大娘自言自语的道：“还好，原来是个梦，只是太吓人了。”刚要躺下，单大娘忽然想起老人们经常说天亮前的梦，都是真的，一时又怔了。 好容易挨到天明，单大娘唤了个丫头陪着，便往柴房走去，一推开门，只见翠翘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眼怒睁，而嘴角的血痕早已干涸。 “啪”的一声，黛玉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怎么会成了这样。”紫鹃一边弯腰收拾一边道：“姑娘别自责，或许是姨娘一时想不开，才……紫鹃知道姑娘已经尽心了。” 叹了一声，黛玉轻轻的道：“想不到姨娘竟会走这一步。”雪雁在一边道：“是啊，以刘姨娘的性子，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服毒自尽，若说是毛姨娘这样做我还相信。” 白了雪雁一眼，紫鹃低声道：“你胡说什么，难道还嫌府里不乱。”雪雁小声道：“我也是说说而已。” “紫鹃，你陪我过去看看，不管怎么样，姨娘还算是府里的人，更何况还有娘亲这层。” 而林海房里，听到这个消息，林海只是微微一顿：“算她还识点趣。”便继续喝粥，瘦削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黛玉去到柴房的时候，林耿已经吩咐人将翠翘裹殓起来：“姑娘，老爷说人死怨消，刘姨娘按着府里的规矩葬了。” “我本来也想和爹爹说这件事，既然爹爹已经吩咐，那林伯就去安排吧。”林耿回头看了看柴房，道：“姑娘回去吧，这里晦气。” 黛玉刚要转身离开，却见毛姨娘扶着丫鬟的手缓缓地走过来，风吹起她浅色的长裙，显得更加纤瘦伶仃。 “姨娘，你也来了。”黛玉看了看毛姨娘：“想不到她竟然走了这一步。” 毛姨娘神色很平静，细长的眉眼望着正在收拾的仆人：“姑娘，若我说对翠翘陷害的事已经不计较了，连自己都觉得假惺惺的，我今日之所以来，并不是说我已经原谅她，而是觉得大家姐妹一场，又相处这么多年，过来送送。” “姨娘有这份心，相信刘姨娘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毛姨娘苦笑了一下，幽幽的道：“她恨我入骨，又怎会欣慰。”停了停，毛姨娘接着道：“姑娘快回去吧，姑娘还没有出嫁，一个姑娘家少沾这些晦气，紫鹃，记得回去先服侍姑娘沐浴熏香，祛祛晦气。” 紫鹃忙道：“谢谢姨娘提醒，我记得了。”黛玉也道：“姨娘也回去吧，你的病刚好，秋晨风凉，小心些。” 毛姨娘笑着道：“那我们一起回去，我也正想去姑娘那里坐坐，自从姑娘回来后，府里出了很多事，也没和姑娘好好聊聊。” 黛玉轻轻的道：“好啊，我本来也寻思着哪一日去姨娘那里看看。” “那我们想到一块了。”毛姨娘柔柔的道：“看来有些习惯，即使过了多年也不会变，我记得姑娘小时候特别喜欢粘着夫人，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去夫人那里说会子话。” “是啊。”黛玉悠悠的道：“可惜如今……也只有姨娘还能听我说说话了。”“只要姑娘愿意，闲了闷了都可以来找我。” “好。” 贾琏离开的时候，当黛玉遥望着渐渐远去的帷帆时，不觉潸然泪下，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毕竟在那边住了五年，耳旁宝玉临走时的话全都涌了上来： “林妹妹，早去早回。”“林妹妹，等有了好玩意，我一定给你留着。”“林妹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忘了吃药，也不要太伤心。”“林妹妹，我等你回来一起玩。” 林海望着浩渺的江水，缓缓的道：“玉儿，你姓林，不管你走多远，这里才是你的家。”字字如雷，一语中的。 江风飒飒，吹起黛玉衣裙飘扬，林海没有再做声，只是静静地望着一望无际的江面，等黛玉拭干泪水，转过头的时候，目光已经清亮：“爹爹，我们回家吧。” 伸出手，林海虽然还是那副平静的神色，但眸中却多了份欣慰：“走，爹爹带你回家。” 秋色越来越浓，悠悠的桂香时不时的拂过鼻间，冲淡了院中的萧索。 “姑娘，你说皇宫真的像孟嬷嬷说的那样吓人，那娘娘们每日里岂不是活的心惊胆战。”紫鹃弹了弹木凳上的灰尘，又细心的铺上帕子，才让黛玉坐下。 “我这些天正在看史书，史上哪一朝哪一家不是血雨腥风，骨肉相残，兄弟反目，而后宫的女人不过是前朝棋盘上或有或无的棋子，生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紫鹃惊恐的道：“以前在府里，大家私下里都羡慕说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人，要是知道这样，那还不如做个丫鬟自在。” “没有志气的丫头。”黛玉笑着取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不见大姐姐这一封妃，老太太那边就来信了，说要建什么省亲院子，等娘娘回来的时候歇息。” 紫鹃嘴角一撇：“娘娘一年能回来几次，那院子建起来不是白白空着。”黛玉低头看着眼前的金桂：“你操什么心，又不关你的事，对了，紫鹃，孟嬷嬷虽然刚来，但她以前在宫里多年，待人做事一定有一套，你和雪雁以后要长点眼色，别惹孟嬷嬷生气，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紫鹃笑着道：“姑娘还说呢，嬷嬷来的第一天，我就泼了人家一身水，谁知嬷嬷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过来安慰我，我才不信嬷嬷……” 黛玉笑着道：“傻丫头，我也是说说，既然是爹爹选中的人，肯定不会错的。”紫鹃想了想，道：“姑娘，不是紫鹃故意讨好，老爷待姑娘真是有心，就说孟嬷嬷的事，真难为老爷能想到，其实当初老太太嘱咐紫鹃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姑娘眼看慢慢长大，若是留在府里，满府里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女主子，而老爷又是一个男人家，很多事姑娘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才要紫鹃劝姑娘回去，紫鹃当时觉得老太太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才……” 紫鹃坦然的看了黛玉一眼：“姑娘，说实话，当初紫鹃虽然答应留下，但心里还是担心，没想到老爷原来早有打算，竟然找来孟嬷嬷。” “你这小蹄子，瞎担心。”黛玉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有点感动：“不管怎么样，这里始终是我的家，我当然要留下，再说还有爹爹呢。” 紫鹃抿嘴一笑：“当然，有老爷这么有心的父亲，姑娘留下是对的，只是，姑娘总是要出嫁的，这府里难道还能呆一辈子。” 黛玉一帕子甩过来：“你这丫头，嘴里没句正经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姑娘饶了我，紫鹃再也不……” “姑娘，紫鹃，你们说什么说的这样高兴。”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笑着走过来，适中的身材，白净的模样，特别是那一双眸子，让人一看就是精爽利索的主儿。 “嬷嬷来了。”黛玉和紫鹃齐声招呼，孟嬷嬷笑着道：“是不是我来的不巧？”黛玉宛然一笑：“嬷嬷说哪里话，我和紫鹃没事出来，转累了便在这歇歇。” 紫鹃因为泼水的事对孟嬷嬷很敬重：“嬷嬷，过来坐吧，我刚才还在和姑娘嬷嬷的事呢。”“是吗。”孟嬷嬷笑道：“不会是在说我坏话吧。” “哪能，我和姑娘正在夸嬷嬷呢。”紫鹃笑着道：“嬷嬷知道那么多的事，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孟嬷嬷神色一暗，叹了口气：“你们还小，经历的少，自然知道的就少，等以后见得多了，你们也就不会羡慕了。” 看着黛玉，孟嬷嬷道：“说起来，这里最有福的应该是姑娘，有自己的家，又有父亲护着，等以后长大了，有姑爷护着，夫妻恩爱，多好。” 紫鹃看黛玉羞得满面通红，不由笑着道：“嬷嬷别说了，你看姑娘的脸都红了。”黛玉恨恨嗔道了紫鹃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紫鹃做了个无奈的样子，孟嬷嬷笑了：“姑娘不用害臊，这都是早晚的事，我活了大半辈子，看多了女人的遭遇，这女人哪，不管你嫁的是谁，只有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才值得嫁，也不用管他是什么身份……” 笑了笑，孟嬷嬷道：“所以我说姑娘以后一定不会受委屈的。” 紫鹃应声道：“是啊，嬷嬷说的是，姑娘这么好的人，以后的姑爷一定……” “你这蹄子，越说越没正经了。”黛玉恨恨的嗔了紫鹃一句，随后转头对雷嬷嬷道：“嬷嬷是因为什么离开宫的。”孟嬷嬷一怔，黛玉见状便道：“嬷嬷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孟嬷嬷又恢复了笑容：“姑娘多心了，年前我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几乎没命，宫里的掌事是我的老乡，就让人把我送了出来，谁知大难不死，我竟然活了过来，偏巧听说府里请人，于是我就来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嬷嬷也是个有福的。”黛玉目光如水，竟使得孟嬷嬷不由自主的侧过脸：“希望能借姑娘的吉言，我这把年纪了，只希望好好伺候好主子，等以后回老家就可以歇歇了。” “嬷嬷的老家难道不在扬州。”黛玉好奇的抬头看着雷嬷嬷：“我还以为……”雷嬷嬷笑着掩饰道：“我本来借住在表姐家的。” “原是这样。”黛玉的话刚说完，就见雪雁走过来，俯身低声对黛玉道：“姑娘，我刚刚去给管家送东西的时候，看到那个楚公子了，他正和老爷说话，不过老爷似乎有点生气的样子。” 黛玉下意识的抚了抚发髻，低低的道：“他不是走了。”“姑娘你怎么了。”紫鹃见黛玉神色有些不自然，忙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黛玉摇摇头：“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要回去看看。”雷嬷嬷笑着道：“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做起事来却让人放心，不是我夸，姑娘以后一定贵不可言。” “嬷嬷太夸奖了。”黛玉笑着应付道：“嬷嬷歇会，我先走了。”说完唤着紫鹃和雪雁便匆匆的离开。 静静的看着黛玉离开，雷嬷嬷薄薄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紫鹃看着前面走的心不在焉的黛玉，不由望向身边的雪雁：“你和姑娘说什么了。”雪雁摇摇头：“没说什么，只不过告诉姑娘，那个瑕疵必报的楚公子正在前院和老爷说话，老爷好像有些不高兴。” 紫鹃狐疑的看了看黛玉，低声道：“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吐了口气，黛玉慢慢平静下来，刚才一听到宁楚过来，黛玉首先想到的就是寺院的事，那日的话犹自还在耳边：“林家的玉簪现在我手里，刚才的事你若是告诉别人，我就将簪子拿出去，相信在扬州官场，有很多人等着看林御史的笑话，有时候女人的名誉比命更重要。” 不过一路走下来，黛玉想到宁楚的为人，他若真的要拿簪子威胁林海，不会亲自过来的，那今天的事…… 想了想，黛玉对雪雁道：“雪雁，你去前院看着，那个楚公子离开后，回来告诉我。”雪雁应声离开，临走还道：“最好让老爷好好训斥他一顿。” 紫鹃扶着黛玉坐下来：“姑娘，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姑娘听到楚公子来了，好像有些害怕的样子。” “是吗。”黛玉抚了抚脸：“紫鹃，你想多了，我只是担心爹爹，楚……他这个人似乎对爹爹有成见，而且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和他有关，今天他来，不知又……” 紫鹃瞄了一眼黛玉，将帕子递上去：“其实紫鹃说句实话，我倒觉得这个楚公子似乎并无恶意，当初在城外，还有绣庄，要不是他帮忙，姑娘……” “你知道什么。”黛玉打断紫鹃的话：“他岂是那么简单的人，他今天来，到底想做什么……” 第47章 约定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前院里，林海和宁楚并肩站在一株琼花树下,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宁楚不缓不急的挑起一枚落叶：“不知林御史意下如何。” 林海哼了一声：“如海自问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恐怕让王爷失望。”宁楚却笑了：“若林御史不胜任，那全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够担得起。” 挑挑眉，宁楚云淡风轻的道：“这件事恐怕林御史不应也得应。”冷冷一笑,林海胸有成竹：“官场的人都知我病入膏肓，王爷是个聪明人,审时度势，总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一意孤行吧。” 宁楚俊目微垂，嘴角处轻轻一勾：“本王就知道林御史会这样说，不过本王给林御史两年的时间养病,相信两年后……” 没有说下去，宁楚眸光逼人的看了林海一眼：“林御史再无推辞的理由吧。”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但宁楚却很自信的说出来，让林海也不由抬起眼，望了一眼温润如玉宁楚：“两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王爷确信不会有变故。” 宁楚没有犹豫的点点头：“本王只担心林御史的身体。”四目相对，激起林海当初夺嫡时的豪情万丈：“好。” 宁楚浅浅的笑了：“既然林御史这样痛快，那本王也不是个薄恩寡义的人，本王知道李知府与林御史如今已形同水火，礼尚往来，本王会替御史将这个心腹大患除去。” “既然王爷有意，那如海恭敬不如从命。”林海不卑不亢，既不领情，也不谢恩，反倒使得宁楚有些讪然，自我解嘲：“本王知道就冲上次王益之事的果敢狠绝，这件事即使本王不插手，林御史也会手到擒来，不过……” 宁楚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的目的：“本王就想卖御史一个人情。”挑眉看着林海，宁楚接着道：“林御史意下如何。” “无功不受禄。”林海也望过去：“王爷的人情……”“如果御史觉得受之有愧，那本王就向御史讨一件东西。” 不等林海说话，宁楚指着眼前的琼花树：“来扬州两次，这琼花树倒让人情有独钟，想不到御史府里竟然不少。” 林海望了一眼绿荫如盖的树冠：“内人和小女喜欢，所以府里栽了几株，王爷是北方人，竟然喜欢这种有些娇的树木，倒让我意外。” 宁楚浅浅的道：“我倒不觉得，琼花开花时淡淡然然，清清爽爽，不矫揉造作，远观如雪，近看是花，让你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林海话锋犀利的道：“王爷说的是好像是人？”呵呵一笑，宁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人如其花，花如其人，林御史，本王向你讨几株琼花，不知御史舍不舍得。” 眯起眼，林海看着宁楚，俊颜如玉，清眸若潭，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眼前的宁楚就是哪家哪府的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清雅如竹。 但自从成为林海，这个楚王给胤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心机深沉的，八面玲珑，来扬州不过一个月，却将上上下下的官员笼络了个干净，在让胤禛叹服的时候，想起一个人来…… “林御史莫非舍不得。”宁楚接住一片刚刚落下的叶子：“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江南的秋天来的迟啊。” “既然王爷喜欢，几株花树也没有舍不得，不过……”林海抚着一边的琼花树：“京城天寒雨少，而江南温和湿润，树木习性已定，如海担心它们适应不了那里的气候，白白辜负了王爷的心意。” “这个林御史无须担心，只要有心，本王相信世上没有做不成的事。”宁楚步步紧逼：“只要林御史能舍得。” 林海目光一转，心里有了计较：“好，王爷离府时，如海一定奉上。” “那本王先谢过林御史，两年后，楚王府的琼花树下，本王一定请御史喝茶赏花。” “好，但愿王爷不要食言，琼花树下，如海静候王爷的好茶。” “姑娘，那个楚公子走了。”就在黛玉等的焦躁不安的时候，雪雁走过来：“我刚刚看到老爷和管家送他出府。” “爹爹的神色怎么样。”黛玉有些忐忑的问，雪雁想了想：“和平时没两样，不过我看到那个楚公子的手下好像抱了好几棵树丫。” “树丫。”黛玉狐疑的道：“要这些做什么。”雪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站起来，黛玉对紫鹃和雪雁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爹爹。” 府门外，刚刚坐上轿子的宁楚就听到子墨小声道：“爷，这些树丫这么小，什么时候能长大，这个林御史分明就是刁难……” 宁楚倚在软垫上，漫不经心的道：“笨，你就不会想想偷梁换柱这一招，本王告诉你，两年后的楚王府，本王要在琼花树下宴请林御史，至于怎么做，你看着办。” 子墨小声嘀咕了一句，偏偏又被耳尖的宁楚听到：“本王喜欢什么，还要你多嘴，不管你想什么法子，这树你必须给本王养好，两年后，本王要见到琼花满树。” “是。”子墨恭敬的应道，宁楚轻哼了一声，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林府的大门：“两年……” 黛玉进去的时候，见林海站在书案旁，似乎正在翻阅着什么，瘦削的脸上面无表情。 “玉儿，你怎么过来了。”看到黛玉，林海抬起头：“有事？”黛玉本来忐忑的心思被林海的平静神色安抚下来：“我过来看看爹爹。” 淡淡一笑，林海道：“玉儿，你记住，你喜形于色，什么事都放在脸上，所以以后若是言不由衷的时候，你要看着对方的眼睛。” 黛玉的脸□□不自禁的红了：“爹爹……”走过来，林海缓声道：“出什么事了，说吧。”犹豫了一下，黛玉小声道：“我听丫鬟说，刚才那个楚王又来找爹爹的事了。” “找事？”林海挪揄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是找事，我倒不担心。”“那爹爹担心什么。”黛玉清澈的眸光望着林海，目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笑了笑，林海拍拍黛玉：“傻孩子，你不用担心，一切有爹爹在，不过爹爹想问你。”顿了顿，林海接着道：“贾府里你那个表兄为人怎么样。” 黛玉意外的抬眼看着林海：“爹爹怎么忽然问这个。”林海不慌不急的道：“刚才楚王说起他，所以我才想问问。” 黛玉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他对府里所有的人，不管是丫鬟还是我们姐妹，都挺好的。” 哼了一声，林海没有作声，犀利的眸子不经意的掠过黛玉微低的发髻，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看来那边府里对你这个表兄可谓是宠溺，一看就是没经过世事、不懂世态炎凉的公子哥……” 没有说下去，林海意味深长的道：“等以后进京，我倒想见见。” 父女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黛玉见林海神色平静，绝口没有提宁楚，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宁楚并没有将簪子的事告诉林海。 朱凌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话，向外看出去，黛玉惊喜的道：“下雨了。”朱凌弹了弹身上的雨迹：“是啊，这场雨看来不会小。” 摆摆手，林海对黛玉道：“玉儿，你先回去，我和子敬有事要说。” 送走黛玉，朱凌对林海道：“大人，依着往年的例子，这场雨恐怕……” 林海打开窗子，看着外面纷纷不断的雨丝，想起前世处理政务时，每年这个时候，江南一带经常发生水患，也不知自己如今所处的这个朝代，会不会有事，不过看过往年水汛的记录，恐怕…… 雨越下越大，午后，雨帘已经遮住了眼，朱凌撑着伞和林海一起站在门口：“大人，这场雨来得急，下的快，恐怕城外的盐场又要泄洪了。”林海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蒙蒙的雨帘，转身向书房走去，朱凌吩咐了几句，随后跟去。 书房里，朱凌将扬州盐场的地图摊在书案上，指点着：“大人，往年若是雨量大，基本都在这几处泄洪。” 林海默默地端详了一会儿，伸出手指着一处：“为什么不在这儿，此处地势平坦，坐拥中轴，若水势不大，只毁这一处便可保全部无忧。” 朱凌犹豫了一下：“其实大人以前也有过这个想法，只是若是在此处泄洪，下游五里之内的院子田地尽毁，而知府李大人就有一处庄园在此之内，另外还有几家，都是扬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点点头，林海缓缓的道：“宁毁百姓屋，不溅贵人墙，不管哪一朝，都是这样。”朱凌附和道：“身在其位，有时候也会身不由己，大人，要不要我提前布置一下，免得事到临头，耽误了。” “不用。”林海眯起眼，指着图上的点：“如果非毁不可，那就这一处。”“大人。”朱凌不解的望向林海：“此处可是……” “我知道。”林海幽幽的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拦着。” 第48章 送别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彼此相连的水面如一泓明镜,覆盖了几乎整个河滩,平日熙熙攘攘的盐场,如今几乎成了一片汪洋。 扬州因为水运陆运便捷，成为全国盐业的集散地,各处的盐运到这里，由朝廷统一分派,运往各地，所以巡盐御史一职,历来都是肥差。 盐政史副使踩着两脚泥对林海道：“大人,码头、仓库都被水围住了,两日之内,若盐运不出去,我们就……” “本官知道。”林海冷冷的道：“子敬，你派人看看，若要沿此处修一道河渠，直流入江，需要多少时日。” 林海指点着远处，缓缓的道：“既然要做，就要做的一劳永逸，年年赈灾，年年要下游的百姓流离失所，这岂是为官之道。” 胤禛做了十多年皇帝，深知百姓疾苦，前世在位时改革土地，废除贱民，兴修水利，大惩贪官，此时见水患成灾，自然而然想到兴修水利这一劳永逸的办法。 朱凌在旁低声道：“大人，若要兴建水渠，需地方同意，并上奏工部，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如何将水退去，好让盐船运出去。” 林海看了朱凌一眼，犀利的眸子轻眯：“子敬，吩咐他们做好准备，午后就从此处泄洪。” “大人”朱凌和盐政史副使异口同声：“此事万万不可。”“怎么。”林海缓缓的道：“这件事是本官做主还是你们做主。” “大人请三思。”朱凌想了想，婉转的道：“这件事大人要不要和李大人打声招呼。”“当然，你以为本官是一时兴起，没有十足把握，本官岂会信口开河。” 瞥了瞥朱凌和副使，林海漫不经心的道：“子敬，金大人今日不是要离开吗，扬州官面上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送行，我们就去唱一出好戏。” “大人。”朱凌佩服的看着林海：“子敬明白。” 由于昨天的大雨，后院水塘有几处溢水，黛玉和紫鹃看着池水被引流出去，才往回走。雨后的花园，带着淡淡的湿润，风吹过来，凉凉的。 穿过抄手游廊，紫鹃对黛玉道：“姑娘，那好像是姨娘，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阴沉沉的竹林旁，毛姨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藏青色的夹衣显得她更加瘦削。 “姨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刚下过雨，石凳阴凉，当心些。”紫鹃看了看黛玉，才出声问道。 转过身，毛姨娘苦笑了一下：“原来是姑娘，在房里觉得闷，就出来走走，看到这个小水塘，想起以前青儿最喜欢玩水，每天都要到这里……” 毛姨娘抬起帕子拭了拭眼角：“瞧我，又说起这些事。”黛玉轻轻的道：“这是人之常情，就像每次看到娘亲用过的东西，我也会想起娘亲一样，只是姨娘也要注意身子，这次回来，我觉得姨娘似乎更纤瘦了。” “姑娘说的是，其实这几年我也想开了，人死不能复生，要往前看，不是还有姑娘吗。”毛姨娘盈盈的看着黛玉：“说起来，林家也是单薄，夫人去世得早，我和翠翘妹妹又不争气，府里老爷就只有姑娘一个骨肉，看到姑娘这次好好的回来，连我们也高兴。” 黛玉笑着道：“姨娘能想开就好，其实我更希望姨娘身子好起来，说不定再给我添个弟弟什么的，多好。” 毛姨娘脸色一僵，随后掩饰道：“姑娘说笑，以我的身子，恐怕不行了，唉，老爷这些年身子时好时坏，身边也没有个伺候的人，姑娘若是有心，私下里多劝劝老爷。” “我记下了，姨娘伺候爹爹这么多年，也知道爹爹的脾性，如果姨娘劝，或许更好。”黛玉眸光流转，笑道：“姨娘说是不是，再说有姨娘照顾爹爹，我也放心。” 毛姨娘柔柔的笑了：“我已经老了，老爷身边应该有个聪明伶俐、手脚利索的人伺候才对，说实话，也只有姑娘念旧，还记着我。” 停了停，毛姨娘接着道：“我出来时吩咐她们煮了紫羹莲子粥，估计应该差不多了，姑娘若是不嫌弃，就过来喝碗，祛祛凉气。” “好呀。”黛玉轻快的答应：“我记得小时候，姨娘熬得粥很好喝。”“难为姑娘记着，以后若是没事，就过来我熬给你喝。” 紫鹃在一边道：“不知姨娘收不收徒，教教我好不好。”“自然好了。”毛姨娘没有犹豫的道：“只要你们肯来就好。” 一起走着，毛姨娘漫不经心的道：“也不知管家找到李鸣没有，他当初将翠翘骗的那样惨，恐怕死不瞑目。” 黛玉不疑有他，低低的道：“好像是没找到，找了这么多天，连个影子也没有，估计是找不到了，我昨儿还听林伯说，让出去的人都回来。” 暗暗的松了口气，毛姨娘道：“也是，已经半个多月，人海茫茫，到哪儿找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些事或许只是时辰不到。”黛玉道：“古人们常说因果报应，人若作恶，天必伐之，就像刘姨娘，她当初陷害你，如今也得到了惩罚。” 紫鹃接着道：“老人们常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定然得报，所以做人啊，还是老老实实地好。” “你这丫头，今天真多话。”黛玉笑着嗔道，一转头见毛姨娘神色恍惚：“姨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走神了，我们走吧。”还没走出多远，就见毛姨娘房里的丫头跑来：“姨娘，老家来信了。” 毛姨娘神色顿变，怔怔的站在那里，身边的黛玉感觉到毛姨娘的不安，不由关切的道：“姨娘，怎么了，是不是姨娘老家有事。” 反应过来，毛姨娘强笑了一下，僵硬的表情怎么也掩饰不住：“没事，或许是爹娘想我了。”回头看了丫鬟一眼，毛姨娘刚要开口，黛玉善解人意的道：“紫鹃，你不说林伯要我去账房看看吗。” 紫鹃也是个伶俐的：“是，姑娘，我们现在就去。”黛玉点点头，对毛姨娘道：“姨娘，粥以后再喝，我先去账房看看。” “姑娘慢走。”毛姨娘松了口气：“下次我一定亲手给姑娘熬。”黛玉一走开，毛姨娘转过头，细长的眼里已不是刚才的柔顺：“出什么事了。” 丫鬟低声道：“姨娘，乡下那边送信来，说没有人去。”“怎么会呢，已经半个多月，表哥早就该到了，难道是路上耽搁，但也不至于这么久。”毛姨娘目光沉沉：“难道出事了，可刚才听姑娘的意思，府里的人并没有找到表哥。” “姨娘，会不会是管事临时改了主意，去了别处没来得及告诉姨娘。”丫环试探的道：“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捎信来。” 毛姨娘细眉轻皱：“表哥不会这么做，他如果要改地方，肯定会告诉我的，如今唯一的可能就是……”毛姨娘幽幽的道：“表哥出事了。” “姨娘。”丫鬟惊恐的望着毛姨娘：“姨娘怎么会这么想。”毛姨娘向着前院望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老爷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出事后，老爷和管家的态度好像并不在意……” 没有说下去，毛姨娘低低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我，表哥又何苦背井离乡，在林府做个管事，如今又弄到这个地步，是我欠他的，以前是，以后也是，这份情，我恐怕只有来世还他。” 丫鬟呆呆的看着毛姨娘，却见毛姨娘仰起头，眼里已经涌出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这笔帐我一定会帮你讨，因为是我欠你的。” 黛玉和紫鹃刚回到房里，雪雁就跑来道：“姑娘，李家二姑娘过来请姑娘一起出去玩。”黛玉还没回声，就听李莞心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林姐姐，你不要推辞，我知道林伯伯不在府里。” 李莞心心直口快，性子爽朗，虽然和黛玉认识不久，但因为两人年纪相仿，却合得来，黛玉反而对李莞眉有点敷衍。 “原来你是摸清了底细才来的，看来今天我不答应不行了。”黛玉笑着回道：“昨天才下了大雨，我们到哪里玩呢。” 李莞心得意洋洋的道：“林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姐姐说大雨过后，江边此时一定很壮观，而且……” 李莞心偷偷的附耳道：“我父亲和林伯伯他们也一定在江边，我们偷偷的过去，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为什么。”黛玉抬眼看着李莞心：“你怎么知道他们在江边，我听爹爹说他要出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莞心笑着卖关子：“一会儿你就明白，走吧，林姐姐，二姐恐怕已经等急了。” 江边此时的确壮观，扬州地面上的一众人正站在渡口，等着金一正，藏青色的官服使得整个渡口看起来，乌蒙蒙的。 就在众人翘首期待的时候，金一正带着随从缓缓而来，而同来的还有一个人：林海。 金一正圆滑的和众人打完招呼，才道：“本官来扬州一个月，深得诸位大人的支持，在此谢过，扬州盐业历来是朝廷盐事的重中之重，但每年的水患却总让皇上忧心，百姓受苦。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今日林大人提出想修一条通江的水渠，不但能免去每年的赈灾之需，而且还可以让盐农不流离颠沛，此乃为皇上分忧，百姓谋福的好事，本官自然义不容辞，想诸位大人也不会推辞吧。” 金一正义正言辞的一番话说下来，众人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都附和着： “既然金大人有话，我们自然以大人马首是瞻。”“金大人尽管放心，只要是为扬州出力，我们义不容辞。” 林海一直没有作声，只是平静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偶尔瞄一眼强撑笑意的金一正，就在刚才，林海拦住了正走出临时府邸的金一正，俯身几句话说完，金一正本来意气风发的脸上顿时冒出冷汗，再坐上轿子，金一正脸上的汗就没有断过，直到现在，偷偷拭了拭额角，金一正还觉得湿湿的，凉凉的。 李仁走上来道：“金大人临走还不忘扬州百姓的疾苦，李某代表全城几万百姓，谢过大人。”金一正呵呵一笑：“李大人客气，其实此事乃是林大人之意，本官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林海在一边淡淡的道：“金大人言重，这件事有金大人的一力呼吁，谁会不卖大人你面子呢。”李仁笑着道：“林大人说的是。” 金一正神色一凛：“既然诸位大人看的起本官，那本官就不客气，临走之时，本官能为扬州百姓再做一件事，也算功德圆满，诸位大人的支持，本官铭记在心，等回京后，一定会一一奏明。” 李仁道：“大人客气，能为皇上分忧，百姓出力，我等自然义不容辞，是不是。”众人齐声应是，江边瞬时一片喊声，仿佛不应就是抗旨。 宁楚静静的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个一手操纵这一切的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渐渐深了。虽然来扬州之前也知道，在巡盐御史这个肥差上一任就是七年，如果没有几分手段，恐怕很难做到，只是来了后，几次较量下来，就连宁楚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林海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 贩运私盐一事上，他狠、准、快，只一招便让盐政史天翻地覆，可怜王益算计了那么多年，死后还落个难以翻身的罪名，只是不知今日之事，他借着金一正的手，又想做什么。 微微眯起凤目，宁楚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锋芒，这样的人若不能为己所用，日后恐必是心腹大患，想起两年之约，宁楚薄薄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只是…… 凝视着林海瘦削清矍而又陌生的脸，不知为什么，宁楚竟然感觉有一丝莫名的熟悉，也不知来自哪里。 “林姐姐，你看，渡口那边是不是很多人。”黛玉和李莞心坐在一车，李莞心指着远处，笑眯眯的道：“今天钦差大人回京，扬州的官员都回来送行，所以我说林叔叔一定会来。” 黛玉不解的道：“这与我们有什么事，莫不成你也想来送钦差大人？”抬眼看了看李莞心活泼的笑容，黛玉调侃的道：“原来李妹妹的心气不小，是想为官还是想进京呀。” 李莞心拽了拽黛玉的手臂：“林姐姐，你真会取笑人，还不是二姐，她想来送楚公子，又怕人说唐突，所以连我拉上，我想反正出来玩，就叫上你了，哦，对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楚公子。”黛玉不觉一颤，想起那天的事，心竟然情不自禁的跳了起来。“就是那天去你家碰到的年轻人。”李莞心以为黛玉不知：“和钦差大人一起，从京城来的，他当时在我们府里借居了几天，所以认识，他有个随从很有意思，学什么像什么，对了，我本来还想请你过去看看……” 李莞心滔滔不绝的说着，一回头，见黛玉默不作声，不由道：“林姐姐，你不舒服吗，脸色这么不好看。” “我没事。”黛玉脱口而出：“可能是刚才让风吹得。”李莞心关切的道：“如果你不舒服，那我就在车上陪你。” “不用，你去吧，我在车上歇一会儿就好，再说你二姐特意要你陪她，你若不去，她岂不会生气。” 或许李莞心还真有点怕李菀眉，听黛玉说起，忙道：“是啊，二姐昨夜几乎连觉也没睡，若是我不去，她一定会怪我的，林姐姐，这件事你可不要告诉别人，若是让二姐知道，我就完了。” “你们怎么过去，众目睽睽之下，这好像不太好。”黛玉看着渡口乌压压的人群，担心的道。李莞心却抿嘴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二姐自有办法。” 李莞心感觉把黛玉一人放在车上，有些过意不去：“林姐姐，本来我是叫你出来玩的，你……”“没事，你去吧，等我歇一会说不定就好了，我们再玩。”黛玉连忙劝道，生怕李莞心改了主意。 “好，我一会儿回来叫你，渡口那边有个娘娘庙，听说很灵验的，还有……”向外看了一眼，李莞心怕黛玉因为不陪她心有隔隙，便低声道：“我只告诉你一人，我那天偷听到爹爹和姐姐说话，那个楚公子的身份好像很有来头，所以我们才来送送。” “大有来头。”想到宁楚的身份，黛玉的嘴角不由微微一翘：“既是这样，你们更应该去，我在车里等你。” 走出几步，李莞眉又回过头，好看的杏目意味深长的望着黛玉：“林姑娘真的不过去吗。”黛玉没有迟疑的点点头：“我不去了，或许是有点受凉，身子不太舒服。” 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李莞眉望着那边的渡口：“看来真是不巧了，我本来还以为大家都认识，来送送也是人之常情，既然林姑娘不舒服，那就算了。” 第49章 威胁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此时渡口上,金一正依着林海的意思,正在做足戏，上前一步，金一正对林海道：“林大人,修建水渠一事，百姓得益最大，但李大人却最辛劳，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感谢李大人的大仁大义。” 林海缓缓的道：“大人所言极是，如海虽与李大人共事多年,但这件事还是要谢过李大人。”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李仁得足了荣耀,忙道：“两位客气,这都是李某分内之事,何况此事惠泽万民，李某定当不负众望，为君分忧，为民谋福。” “有李大人这句话，如海就放心了。”林海不给李仁转圜的余地，接着道：“水渠修建之地，要借用几位大人的庄子，既然有李大人这句话，相信其他几位也不会有异议。” 李仁一僵，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起来：“原是这样，不知林大人选址在哪。”林海不慌不忙：“我和金大人一起商量过，自成山头沿泾河一路直下，在风凌入江，是最短最合适的路线。” 转过头，林海对金一正道：“金大人，我说的没错吧。”金一正点点头：“林大人说的不错，而且本官也问过楚公子，他精通工事，也曾提过若修一条水渠，就可让扬州的水患十年无忧。” 站在一边的宁楚微微一皱眉，也不知金一正到底有什么把柄在林海手中，如此不惜余力的帮他，如今竟然把自己也搬出来。宁楚忍不住向金一正看了一眼，只见他也正看过来，细细的眼里满是歉意的神色。 宁楚吐了口气，长长的浓睫垂了下来，没有作声。 众人的目光这时都看向李仁，此路若想通，李家的庄子首当其冲。 李仁此时也是左右为难，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满，竟然没留下转圜的余地，没想到这个林海，竟然算计到自己头上，而且还是这样明目张胆。 李仁眯着眼滴溜溜的转了几下，忽然换了一副为难的表情：“这件事李某当然义不容辞，只要大人一声，李某绝无二话，不过……” 看了金一正和林海一眼，李仁接着道：“泾河左首有一处庄子，主人的身份非同小可，我是担心……” “我就说过李大人一定会答应。”林海不等李仁说完：“金大人是不是多虑了。”金一正附和的道：“看来还是你了解，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本官临走能为扬州再出一点力，深感荣幸，诸位大人放心，修渠这件事本官一定会上报皇上和工部，为诸位请功。” 金一正终于松口气，迫不及待的就想离开，却见李仁上前道：“大人，李某担心那处庄子的人不好得罪。” 金一正没有思索，顺口道：“林大人，你以为呢。”林海垂下眼睑，缓缓的道：“有李大人做表率，相信没人会不答应。” 李仁忽然冷笑了两声：“好，那只要林大人说得动这处，其余的庄子不劳你一句话，李某包下了。” “好。”林海伸出手：“既然李兄应下，那如海午后就吩咐他们放水泄洪。”见事已达成，林海的语气也亲热起来，一声“李兄”，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 李仁笑了笑，不慌不忙的道“你我相交多年，我提醒老弟一句，这家的主人，不是你我得罪的起。” 宁楚英眉一皱，深邃的眸光掠过一脸平静的林海，忽然垂下眼睑，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两人走后，黛玉才松了口气，车子停在渡口不远的一条街道上，远远可以看到江面，由于昨夜大雨，此时的江面似乎比平时更浩瀚。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李莞心回来，黛玉不由掀起帘子向外看去，只见渡口处很多人，而两艘双桅船依然泊在江中。 “看样子还没走，这要等到何时……” 一声浅浅的低笑打断了黛玉的自言自语，转头一看，黛玉毫不犹豫的放下帘子，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跳了起来。 外面静静的，仿佛刚才所见只是幻影，又过了一会儿，见依然没有动静，黛玉才舒了口气，心想可能是自己眼花，在这里又怎会碰到那人呢。 悄悄掀开一面帘子，黛玉所见是灰色的墙，才真正放下心，看来刚才果然是自己看花了。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调侃的语气从一侧传来：“他果然没舍得。”随后，从车后走出一人，绛紫色的长袍，斜挑的长眉，一双桃花眼眸光流转，带着几分邪魅：“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放下帘子，黛玉没有应声，却听金爷敲了敲车棱：“哎，你既然是来送人，怎么不出来呢，放心，那天他都没舍得下手，今天就更不会。” 见黛玉不做声，那个金爷又道：“你再不出声，我可要砸车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黛玉只得开口：“那天的事我根本没听到，就是听到什么我也会守口如瓶。” 金爷邪魅的笑了：“这些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反正我也不是好人，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似睁非睁的桃花眼邪飘过来，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深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其实黛玉自己也不知道昨天宁楚为什么放过她，但在嘴上，黛玉却是个不服输的人。 那个金爷没有生气，依然笑眯眯的：“你不说我也知道，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想杀你，否则也不会亲自动手，你想想，依他那种地位，还用当着别人的面灭口，岂不有*份，所以他昨天不过是在我眼前做戏，为的就是……救你。” 黛玉看着金爷，灵动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惊讶，不过嘴上依然还是冷冷的语气：“多谢金爷相告，不过我也想知道，金爷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金爷眸子微眯，金色的纸扇轻轻敲着：“所以我和你做个交易，只要你告诉我想知道的事，那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怎么样。” “不行。”黛玉很痛快的道：“我不想说也不想知道，所以这个交易，恐怕让金爷失望了。”金爷邪眉一皱：“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黛玉却浅浅笑了：“如果你想杀我，就不会等到现在，何况……”看着远远走来的李莞心等人，黛玉低低的道：“这么多人，你杀得过来吗。” “好个有趣的人儿，也难怪……”金爷笑着摇了摇折扇：“哎，我叫金梓，相信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记住我的名字，下次若是忘了，我就……” “杀了你。”三个字从金梓的口中说出来，没有丝毫杀气，反而带着几分调侃，转过身，金梓很快消失在街角，让黛玉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林姐姐，你看什么。”李莞心兴奋的跑过来，“没看什么，坐在车里闷，于是就……”黛玉慌忙掩饰道：“你们回来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两个人在这里，怎么一转眼不见了。”李莞心四下看了一眼：“咦，难道是我眼花了。” “你没眼花，刚才的确有人来打听路。”“我说呢，明明看到有人，怎么会一眨眼竟然不见呢。”李莞心毫不客气的上了车子：“林姐姐，娘娘庙在那边，等一会儿我们坐车过去。” “你们见到人了吗。”话一出口，连黛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为了掩饰自己心虚，黛玉又忙道：“好容易来一趟，可千万不要白来。” 摇摇头，李莞心道：“真像你说的，这趟可能白来了，本来那个子墨说得好好的，谁知竟然没有来，我们在那等了半个多时辰，站的我的腿都酸了，可二姐依然不死心，说还要等一会儿，我就先回来。” 嗯了一声，黛玉没有做声，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有点说不上的感觉。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才见李莞眉带着丫鬟姗姗过来，不等李莞心问，李莞眉已嫣然一笑：“你这丫头就是心急，楚公子因为有事缠身，来晚了一会儿，他还问起你呢，说你说好的事怎么失约。” 李莞心毫无心机的笑道：“我见不见无所谓，重要的二姐见到就行了。”故作生气的点了点李莞心的额头，李莞眉羞颜如花：“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若然爹爹知道你早早跑了，看他不骂你。” 李莞心扮了个鬼脸：“二姐别拿爹爹做挡箭牌，其实……”“林姑娘，莞心口无遮拦，你别听她乱说。”没等李莞心说完，李莞眉就打断：“父亲和楚公子甚为投缘，平时经常来府里喝酒聊天，我们也都认识，今日楚公子离京，所以我们……” 转头看了一眼远处，李莞眉周全的道：“林姑娘是不是等急了。”“没有，我只是来凑热闹的，李姑娘不用顾及。”黛玉神色淡淡。 李莞眉默默看了黛玉一眼，妩媚的杏目波光流转：“是莞心刚才说错了话，还是我哪里得罪了姑娘，怎么姑娘的话听着有点不高兴？” “是吗，那一定是你多心了。”黛玉的嘴自来是巧的，轻轻抚了抚额：“我刚才是在自责，若不是因为惦记着我在这里，你们或许可以多说一会儿呢。” 李莞眉微微一笑，语意双关：“看来林姑娘是不在意了。”黛玉眸光灵动，笑着道：“我怎么会在意，既然一起出来，即使再等上几个时辰也无妨。” 李莞心在一边急不住：“二姐，人也见了，情也送了，我们不是还要去娘娘庙嘛，快走吧。”“莞心，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看人家林姑娘和你差不多，但说起沉稳，你就差多了。”李莞眉语气轻柔的道：“好好跟人家学学。” 李莞心不耐的道：“我记下了，我们走吧。”李莞眉温婉的笑了笑：“真拿你没办法，走吧。” 第50章 再逢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车子走出没多远，却停了下来,李莞心是个急性子,探出头去问道：“怎么不走了。”跟随的嬷嬷过来道：“三姑娘,有个小厮说他家主子让他来送个口讯。” “什么主子，什么口讯？”李莞心嘀咕着，便见一个侍从装扮的小厮走上来：“是李姑娘吧,我家公子姓楚。” “哦”李莞心恍然大悟：“原来是楚公子,有什么事吗，二姐刚才不是……” “莞心，什么事。”李莞眉的车子在后面，“楚公子打发人来送个口讯，二姐，你的面子真大。”李莞心性子开朗,传话之间还不忘了调笑。 “有什么事和我说吧。”李莞眉下了车子，对探出身子的李莞心道：“你们先走。”李莞心笑嘻嘻的对着李莞眉做了个鬼脸：“好，我和林姐姐在前面等你。” “请稍等一下，主子吩咐了，要小的带他向李家两位姑娘赔罪，今日诸事太多，委实无法□与两位姑娘道别，两位姑娘的心意主子心领，这是两方宫里的刺绣，送给两位姑娘，权当歉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姐不是刚刚才……”“莞心。”李莞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杏目里也是一种责备的神色：“这里没你的事，少多嘴。” 偏偏小厮是个认真的：“主子还说，以后两位姑娘若进京，他一定当面道谢。”“请转告你家主子，祝他一路顺风，等以后进京，我们一定会去拜访的。”李菀眉得体的应承着，随后对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忙递上一个小包，李菀眉在一边道：“劳烦这位小哥，一点酒钱。” 小厮刚要推辞，李菀眉已经上了车，掀开帘子：“烦请告诉楚公子，我们一定会登门拜访的。” 李莞心在车里小声道：“二姐这是搞什么鬼，怎么一会儿见一会儿没见的。”黛玉心思玲珑，自然明白：“或许是刚才我们听错了，不是要去娘娘庙吗，走吧。” 清凉的江风拂过脸颊，带着江南特有的湿润，宁楚站在甲板上，眯眼看着一闪而过的景色，清隽优雅的脸上一片平静。 “主子。”子墨走上来，小声唤了声：“小的知错了。”哼了一声，宁楚没有回头，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木栏：“我身边的人，竟自作主张替我约人，子墨，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子墨扑通一声跪下：“请主子处罚。”“处罚。”宁楚转过身，舒朗的剑眉挑了挑：“子墨，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替我做主。” “小的……”子墨狡黠的眼睛转了转，才小心翼翼的道：“主子，小的也是揣摩主子的意思，那次主子曾经夸过李家的姑娘，小的以为主子……” 子墨跟随宁楚多年，人机灵风趣，而且年纪和宁楚相仿，所以私下两人说起话来，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前天子墨以为揣测到宁楚的心思，于是就自作主张，答应了李莞眉，谁知当子墨在渡口处悄悄对宁楚说明的时候，子墨才知道，这次的马屁拍错了地方，宁楚不但没有去，而且当场就翻了脸。 “放肆。”宁楚脸色凝重，眸光凌厉：“本王的心思又岂是你揣摩的，做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本分，敢揣摩主子的心思，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 “小的知错。”子墨知道，这个主子虽然看着温润随和，但若真的计较起来，那手段……情不自禁的缩了一下，子墨忙道：“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这一次你还没有过去，还想以后。”宁楚俯□，点着子墨的肩头：“你给我记住，若有下次，别怪我翻脸无情。” “是，是。”子墨连连应声，抬起头，细长的眼里漾着敬畏地目光：“主子的心思，小的以后……”没容子墨说完，宁楚低声道：“记住，没有以后。” “王爷。”金一正走过来，站在宁楚身后：“李知府临走时让人送来了一箱东西，说是孝敬王爷的。” 宁楚负手临风，眼望着宽阔的江面，低低的道：“他倒挺识趣。”金一正附和的笑道：“还不是仰慕王爷的风姿。” 转回头，宁楚浅浅一笑，绝美的脸上那一刹那的风华，让金一正不由吸了口气：“王爷……”“金大人。”宁楚缓缓地走过来：“本王刚才就在想，金大人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林御史的手上，临走还不惜余力的为他所用。” 金一正看着宁楚慢慢逼过来的身形，不由后退了一步，在这个表面温雅的王爷跟前，金一正知道，有些事是瞒不过去的：“王爷，下官也是迫不得已。” “本王知道你是迫不得已。”宁楚温润的笑了：“不过这件事也算是为民谋福的好事，所以本王才没有计较，但是不计较并不代表本王不过问。” 金一正看了看宁楚，才低声道：“是下官糊涂，那次去扬州的荟华楼，被……”重重的哼了一声，宁楚神色阴冷的瞥了金一正一眼：“活该，若不是今天的事于民有益，就是他不威胁你，本王也会教训你。” “下官知错。”金一正哭丧着脸：“下官只是一时糊涂，才……”“记着这个教训，做大事的人，容不得一点糊涂，否则你就是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别人。”宁楚声音冷冽，语气凝重：“还有，将李仁送的那箱东西暂时放到工部的库房。” 金一正疑惑的望着宁楚：“王爷，这……”“做事留一步余地，免得被反咬一口，李仁这个人，虽然聪明有余，但是却忘了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真有事，他一定会鱼死网破。” 金一正后怕的点点头：“还是王爷想的长远。”宁楚却没有理会金一正的奉承，望着前面没有尽头的江水，低低的道：“扬州……两年……” 摇曳的垂柳环绕着高高的围墙，一池碧潭让庄子依山傍水，朱红的雕花大门带着一种不言自明的显赫，远远站在那里，林海不由眯起眼，眸子里精光微闪。 李仁的幸灾乐祸，金一正的若有深意都让林海明白，眼前这个院子的主人，恐怕不是善茬。 通报进去，不一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出来：“我家主子请大人进去。”抬起头，林海目光平静，神色凛然的走进去，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这一趟自己走定了。 院子虽然不大，但却假山林立，曲径通幽，处处带着江南精致温婉的特色，一道抄手游廊让两侧的景色既不同又相成。 管事带着林海来到正厅，让人奉上茶：“不知大人此来所为何事。”林海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管事，只见他虽然衣饰普通，但气度却有种不言而明的大气：“本官有事要和你家主人说。” 管事淡淡的道：“我家主子不见外人。” “不见外人。”林海神色依然平静，但端起杯子的手却不经意的紧了紧：“既然这样，你就转告他一声，官府午后放水泄洪，而你们的院子正好在其中，三个时辰之内庄子的人和东西全部搬走。” 管事抬头看了看林海，没有犹豫的道：“不行。” “你说什么不行。”林海站起来，瘦长的身躯带着逼人的威严：“本官只是来告诉你一声，至于行不行不是你能决定的，记住，三个时辰，过时不候。” “你敢。”管事直视着林海，丝毫不因林海身份而有一丝畏惧：“巡盐御史不过是区区四品官，竟也如此嚣张，这扬州地面，还有没有王法。” 林海冷冷一笑：“本官正要问你，你一个小小的管家，竟敢指责朝廷命官，扬州的王法难道是摆在那里好看的，来人……” “慢着。”轻缓的声音打断林海：“我的人，不管对错，还用不着官府教训。”一个中年美妇缓缓的走进来，沉静的眸子如一波静湖，淡定、超脱。 “林御史。”中年美妇平静的看着林海：“我们见过面。”一开口，称呼的是官职，而且没有一丝敬畏，前世的胤禛自然明白这种优越感来自何处。 联想到宁楚和黛玉提起的人，胤禛一瞬便断定眼前人的身份，怪不得李仁会幸灾乐祸，也怪不得金一正的目光意味深长，全是因为这所院子的主人竟是昭阳长公主。 在明白昭阳的身份后，林海眉头一皱，立时便有了主意：“林海见过长公主。”昭阳微微一愣，随后笑着道：“不愧是林探花，不但文章写的好，眼力也是过人。” 林海不卑不亢的道：“长公主过奖，长公主深明大义，当年以柔弱之躯，和亲茜香，为天朝万千百姓谋下一片安宁，这份胸襟，这份气度，才让人敬佩。” 昭阳微微一笑：“听说林御史并不是巧言簧舌的人，那刚才这番话的目的就是故意激我了。” 抬起头，林海看着平静自若的昭阳，心里倒是真正涌上几丝佩服，能在别人奉承中做到头脑清晰，并能一毫不差的看出本意，作为一个女人，的确不简单，也难怪当年她能以一己之力，让茜香国天翻地覆。 第51章 入住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林海修眉一挑,道：“既然长公主已经看出，那下官也不再拐弯抹角,扬州水患年久日深，官府年年救灾,却年年让附近的盐民流离失所,归根结底是因为没有想过根本在哪，城外盐场地势低缓平坦,但泾河却正巧从中间穿过,若是能将水引流入江,一劳永逸,周围的盐民，百姓也不用再受洪涝之灾。” 昭阳放下手中的杯子，轻轻的道：“林御史此事一心为百姓着想，并且利在千秋，我若是不答应，是不是就成了罪人。” “长公主深明大义，不会不答应的。”林海语调平静却掷地有声：“何况长公主喜欢理佛，佛云‘众生皆平等’，长公主又怎忍心让众生再受流离之苦。” “原来林御史也是佛道中人，那真是巧了。”昭阳长公主目光沉静，语气平缓：“不过我若是不答应呢。” 站起身，昭阳长公主望着精雕细琢的屋子：“这处院子是我第一次来扬州看上的，一晃过了近二十年，每隔两三年，我都会来住些日子，院中的每一处我都了如指掌，所以……” 没有说下去，昭阳静静的看着林海：“这件事……”不容昭阳说下去，林海缓缓的道：“此事已迫在眉睫，长公主应还是不应，下官都会放水泄洪。” 抬起头，林海目光坚定，神色威严，那一份掌控一切的气度，连昭阳也不觉愣了愣：“你明知我的身份，还敢这样说。” 林海淡淡冷笑了一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事长公主即使告到御前，下官也敢说。” “好，不愧是林探花，果然人如其名。”昭阳秀眉一挑，大气的道：“敢这样和我说话的御史，林御史是第一人，以后恐怕也不会有。” 林海心里冷笑了一下，面上却依然神色沉稳：“多谢长公主成全。”转过头，昭阳对一边的管事道：“吩咐各处，将东西收拾一下。” “主子，这……”管事还没说完，就听清脆的声音大嚷道：“四姑，那我们住哪儿。”宁冬刚从院子里跑进来，红扑扑的脸上犹带着汗：“院子没了，我们睡大街吗，林御史……” 宁冬望着林海，不依不饶的道：“你说得轻巧，好好的院子没了，你让我们住到哪儿去，难道住到你家。” “小冬。”昭阳脸色一沉，目光中的那份厉色让宁冬向后缩了缩，不过很快又抬起头：“四姑，我说的是事实，如果答应了，我们住哪儿，所以这件事我不答应。” 昭阳拍拍宁冬的肩头：“四姑带你回京城，你这几天不是说想皇奶奶了，那我们回去看看。”又看着林海，昭阳道：“林御史放心，扬州能有你这样的御史，是百姓的福气，也是朝廷的福气。” 不知为什么，面对深明大义的昭阳，胤禛竟然觉得有些惭愧，其实这件事之所以这样不惜余力，胤禛乃是另有打算。 胤禛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这次借着修建水渠的名头，其实想算计的是知府李仁，上次黛玉回来，贾琏遭人暗算，让刚成为林海的胤禛曾经左右为难，虽然最后设计杀了王益，但却让胤禛对幕后的李仁一直耿耿于怀。 水渠选址，林海是故意的，此事李仁若是拒绝，在扬州地上，他就失了民心，这一条路上，达官贵人的庄子，家业不少，他如果答应，得罪的就是这些人，以后在扬州的路恐怕更难走。 千算万算，胤禛没有算到的是这个当年名动京华的长公主竟然也在之列，而且如此深明大义。 宁冬不服气的嚷道：“四姑，这不公平，好人让他做了，而我们却要露宿街头，再说就是要走，一天两天也走不了，林御史，你说怎么办，既然你要做好人，那就把你的府邸让出来给我们住。” “小冬，不要乱说，林御史乃是为民谋福，皇上不是经常教导你要爱民如子，民事大如天。”昭阳刚说完，宁冬小声嚷道：“但父皇也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可不想睡在脏脏的地方。” “不行。”想想驿馆脏乱的样子，宁冬便忍不住走到林海跟前，故作威严的咳了咳：“林御史，你如果不给我安排好住的地方，我就不走，告诉你，我七殿下也不是好欺负的。” 忽然灵光一闪，宁冬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又接着道：“林御史，你们林府的院子一定不小……”不等林海反驳，宁冬脆脆的道：“就这样，我们先住在你府上，何况还有人陪我玩。” 转身拉着昭阳的手，宁冬道：“四姑，我们去林府住，他林御史既然敢让我们没地住，我就让他没地住，‘以彼之身还之彼道’，嘻嘻，还真是有理。” “宁冬。”昭阳恨恨的嗔道：“你给四姑闭嘴，这里没有你的事……”“长公主，其实七殿下说的也有理，长公主即使要离开，仓促之间也要耽搁一两天，如不嫌弃，下官府里倒有几处空房。”林海不缓不急的道：“何况七殿下能看得上鄙处，那是下官的荣耀。” “嘿嘿。”宁冬笑着道：“进来这么久，林御史的就这几句话说的像样，这可是你自己邀请我们去的，别说我们以势压人，四姑，反正我不住驿馆。” 无奈的摇了摇头，昭阳对林海道：“不过是一两天的功夫，那就有劳林御史。”林海退后一步：“这是下官应该的，长公主深明大义，下官谨代扬州百姓谢长公主成全。” 唤过身后的随从，林海道：“回去告诉管家和姑娘，让他们收拾一下。”宁冬在一边不甘寂寞的喊道：“哎，告诉你们管家，我喜欢干净明亮的地方，还有，水池里一定要有鱼，我要钓鱼烤着吃。” 当黛玉见到昭阳和宁冬的时候，已是午后，惨淡的日光照在门前的甬路上，斑斑点点。 走上前，黛玉忙行礼：“黛玉见过长公主。”昭阳随和的笑道：“林姑娘不用客气，我不想张扬身份，所以这声‘长公主’就免了，如果不嫌弃，林姑娘就随着小冬他们叫声‘四姑’吧。” “那黛玉恭敬不如从命。”黛玉自来就是个通透的人：“黛玉带四姑去看看满不满意。”昭阳笑着道：“还是女孩子好，多懂事，林御史真让人羡慕，那些臭小子半分也比不上。” 宁冬煞有介事的咳了咳：“四姑。”“你小子不用乱嚷，住在这里，少生事，给四姑安静点。”昭阳故意沉下脸，对宁冬点了点：“记住自己的身份，别给四姑丢人。”宁冬扮了个鬼脸：“我记下了。” 知府府，李仁手中的茶杯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残迹四溅，侍候在一边的丫鬟情不自禁的颤了颤。 “来人，还不过来打扫干净。”史官李龙喊过丫鬟：“快收拾。”吩咐完了，李龙才低低的道：“事已至此，大人也不要生气，眼下当务之急是想想如何解释。” 李仁咬着牙，恨恨的道：“林海，这一步算你赢，不但拆了我的院子，还让我把扬州的富豪乡绅几乎得罪了个遍。” 李龙走上来，犹豫了一下：“不知大人有没有觉得，自从林御史病好后，整个人好像变了很多。” 李仁眯眼想了一下：“你不说我没注意，你这一提，我也觉得好像不一样，他为人周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们两人公事了四年，他的中庸之道一直没变，但上次的事，却是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的确不像他的为人，而这次……” “李龙，你听说过一场大病可以改变人的性格吗。”李仁转头问道。李龙想了想：“属下倒听说有人死而复生后大彻大悟。” “大彻大悟。”李仁自嘲的冷笑了一声：“心狠手辣才对，看来以后要小心这个林御史了。”李龙附和的道：“大人说的对，有备无患。”停了停，李龙接着又道：“长公主和七皇子去了林府，林海这个便宜捡的真有眼色。” 李仁哼了哼：“长公主是女人，我不方便见，但不是还有女儿吗。” “大人英明。” 秋晨的阳光柔柔的，蒙蒙的，黛玉从前院林耿那里回来，刚走过垂花门，就嗅到一股淡淡的气味：“紫鹃，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紫鹃吸了吸，笑道：“姑娘的鼻子真尖，如今这时候，可能是后院桂花的香味。”黛玉摇摇头：“不是，花香我还能分辨出来，这气味……” “我也闻到了，姑娘好像是……”两人相视一望，异口同声的道：“鱼香。”紫鹃转头望着厨房那边：“是不是厨房那边做鱼。” 黛玉白了紫鹃一眼：“傻丫头，大清早的做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紫鹃笑着道：“怪不得琏二奶奶总夸姑娘的嘴巧，说姑娘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 黛玉笑着扔过帕子：“紫鹃，这些天你胆子不小，竟连我也敢取笑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紫鹃忙笑道：“姑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两人边走边闹，气味却越来越浓，紫鹃忍不住道：“姑娘，这鱼香味是从花园那边传来的……”猛然想起如今府里多了个人，黛玉看了紫鹃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人：“去看看。” 第52章 首饰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浓浓的鱼香混合着花香,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分明，而花园北角处，始作俑者正在大快朵颐：“真香,不愧是探花家,连这鱼吃起来都不一样。” 一个小厮一边埋头烤着鱼，一边道：“爷这话说的,难道探花家的鱼还能戴着花。”“错,探花家的鱼没带花,不过却带着墨，笨蛋,粘上灰了，你看看,让我怎么吃。” 宁冬踢了小厮一脚,捞起刚烤好的鱼，恨恨的道：“毛手毛脚的，捉鱼住不到，烤鱼烤不好，回宫就把你这小子换了。” “看来是探花家的饭菜做的不好吃，”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加掩饰的挪揄：“大清早就有人偷着烤鱼吃。” 宁冬咧嘴一笑：“嘻嘻，你这么个聪明人，难道不明白家味比不上野味香。” “我当然明白，而且我还明白野味比不上池里养的鲤鱼香。”黛玉看着宁冬手中被啃得支离破碎的烤鱼：“七公子真有雅兴。” 宁冬不为意的笑道：“养鱼不就是了为了裹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林姑娘，你也尝尝，保证比厨房做的好吃。” 黛玉嘴角一挑：“我可没有七公子的口福，我只是在替水池里的鱼悲哀，昨天还游来游去，谁知一早就成了别人的腹中餐。” 宁冬站起来，笑嘻嘻的凑上来：“林姑娘，其实我更替你悲哀，这么好的东西不敢吃，真是……”故意长叹了一声，宁冬道：“让我遗憾啊。” “爷，烤好了。”小厮不失时机的递上鱼，宁冬接过来弹了弹灰，边瞥黛玉边夸张的道：“即使御膳房的鱼也没有这个好吃。” 黛玉清眸流转，笑着道：“御膳房的东西我倒没尝过，不过有一句话我觉得还是告诉公子的好，前天他们在水池里捞出一只淹死的猫，估计也是嘴馋掉下去的，本想吃鱼，没想到却被鱼吃了，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支离破碎，连骨头也被啃得……” “呸。”宁冬忙不迭的吐出口里的东西：“晦气，大煞风景。”黛玉抿嘴一笑：“你看都怪我，若是不说不就没事了，我这人心直口快，最容易得罪人。” 或许是心虚，宁冬今儿没有再计较，反而笑着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心直口快的不是你，小气的才是你，不过是几尾鱼嘛，等你去京城，我赔你几大缸子，让你的水池鱼比水都多。” 黛玉笑着道“是吗，我是个实在人，一直会记得，只要你到时候别反悔就行。”“不会不会。”宁冬摆摆手，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等黛玉说话，宁冬又故作神秘的凑过来：“哎，我想捉弄一个人，你教教我，你不准推辞，我知道你的本事，上次四哥被你淋了一盆水，整整病了四天，在皇宫里四哥可是最聪明的一个，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还没有别人算计过他，你真聪明，看着四哥的样子，我佩服死你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淋湿我们。”黛玉想起那次的事，语气不觉恨恨的，宁冬嘿嘿笑着道：“有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嘛，你帮还是不帮。” 黛玉流眸一转，扬起头不缓不急的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宁冬挠挠头，想了想，圆溜溜的眼珠里掩饰不住狡黠。故意咳了一声，宁冬煞有介事道：“大不了以后我让父皇赐你做我的王妃，这样总可以了吧。” 黛玉的脸霎时绯红：“不害臊，你以为人人都想进宫，我才不稀罕。”说完转身就走。 “哎，我是和你说笑的，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我若娶回去还不是被捉弄的尸骨无存……”宁冬见黛玉生气，不由上前拦住，讪笑着道：“我知道你不稀罕，就是稀罕我也不敢，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吧。” 没有理会宁冬，黛玉转着身子想离开，谁知宁冬虽然年纪不大，但作为皇子，文武都学，身子很灵活，左突右拦，黛玉硬是没有过去。 “你帮我这个忙，以后若是你有什么事，我一定帮你。”宁冬见黛玉生气了，语气也软了下来：“别这么小气，连你们府里的丫头也比不上，今早我碰到一个丫头，竟然把好好的首饰都埋起来，看来巡盐御史的确是个肥差，连丫头的私房都……” 见黛玉怔住，宁冬心内暗喜，摇晃着头，一本正经的道：“林姑娘，不是我说，这件事可大可小，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是林大人再清白，也保不住……” 宁冬自小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里长大，即使不刻意，耳濡目染也懂得察言观色，见黛玉娇美的脸上现出犹豫之色，便接着道：“怎么样，这个交易做不做。” “你是在威胁我。”黛玉淡眉微蹙，一双清水般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宁冬，宁冬嬉皮笑脸的道：“没有，四哥说了，不要和聪明人做对手，所以我怎么敢威胁你，我都说了，要请你帮一个忙。” 黛玉点点头，若有所指的道：“那你把刚才碰到的事详细告诉我。”嘻嘻一笑，宁冬道：“好，你是答应了。” “谁说我答应了。”黛玉水眸灵动：“不过看在你辛苦告诉我的份上，我帮你想想办法也不无可能。” “麻烦。”宁冬恨恨的嘀咕道：“明明一个字就可以解决，非得前前后后凑成一大段，难怪四哥常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不其然。” 虽然心里不服，但有求于人，宁冬只得老老实实的道：“今早我和大风找柴火烤鱼，谁知在柴房那里看到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好像在埋什么东西，我们故意不出声，等她走后就过去挖出来，我本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谁知竟然是首饰……” “还不少，一看就是好货色，璀璨夺目的。”宁冬身边的小厮有些后悔的插话：“埋在那里白白可惜了。” “你们还能不能认出那个丫头。”黛玉神色凝重，就连薄薄的樱唇也抿了起来，宁冬不以为然的道：“谁能认出来，反正我是认不出来，在我眼里，似乎所有的女人都是一个模样。” 瞥见黛玉紧皱的眉头，凝重的神色，宁冬又忙讨好的道：“不过林姑娘你不一样，你人聪明，好看，我一眼就认出来。” 黛玉嘴角翘起一丝挪揄：“是吗，那我是不是该感到庆幸，不过你也放心，人群中我也一眼就能认出你。” 宁冬饶有兴趣的凑上来：“为什么，难道也是因为我好看、聪明。”黛玉清澈的眸子转了转，瞥了一眼宁冬胖胖的样子：“是，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和你站在一处的，谁也没有你碍眼。” 不等宁冬反应过来，黛玉转头看着小厮：“你记不记得。”小厮被黛玉看的低下头：“隔得远远的，没看清模样，只记得个子不高，瘦瘦的。” “废话。”宁冬没在意黛玉刚才的挪揄，恨铁不成钢的道：“几乎所有的下人不都是这个样子，你小子当时想什么呢，是不是又想你的翠儿去了。” 宁冬越说越生气，狠狠的踢了一脚：“给爷好好想想，若是想不起来，今天不许吃饭。”小厮无辜的道：“爷，当时你也在……”“这些小事还用我记得，那要你做什么。”宁冬没好气的道。 黛玉知道再问也没有用，便道：“那些东西还在不在……”“林姑娘，你怀疑我们贪图你们林家的东西？”宁冬打断黛玉的话嚷起来：“你也太小看人了。” “你的人品我当然相信。”早就摸透宁东的性子，黛玉慢声细气的道：“不过府里人多，并不是人人都有七公子这样的风度，是不是。” 赞同的点点头，宁冬笑着道：“这话说得好听，走，我带你去看看。”想了想，宁冬又道：“你还没答应我帮不帮呢。” “到底是什么人惹恼了你，让你如此耿耿于怀的想报复。”黛玉看着宁冬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宁冬恨恨的道：“是娜吉，我的妹妹，她仗着太后和父皇宠她，就无法无天，专门和我作对，不但抢了我的大雷，还瞄上了我的鱼池……”宁冬气冲冲的接着道：“若她不是我妹妹，我早就动手教训了，所以林姑娘你帮我想个办法，就像你上次捉弄四哥那样，让她明知是我做的，但却有苦说不出，嘿嘿。”仿佛看到娜吉狼狈的样子，宁冬忍不住笑起来。 “在那边？”黛玉没有再去理会宁冬的自得其乐，看着不太隐蔽的篱笆墙边：“就是这里。”宁冬和大风不约而同的点头：“没错。” 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这个位置相对花园其他地方来说并不隐蔽，而且还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唯一就是有条石径直通向前面的林子，很方便，而且不易被人发觉，也难怪宁冬和大风都没有看清楚人的模样。 “林姑娘，你们府真是家财不外露，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有这么多的首饰，而且看样子好像不比那些贵人昭仪什么的逊色。”宁冬看着大风挖出来的东西，挑起一枚玉钗：“你看，比你戴的都好看。” 自从来到这里，黛玉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开，面对宁冬的调侃也没有理会，静静的看着这一包价格不菲的首饰，薄薄的樱唇越抿越深。 “哎，你怎么不说话，放心，即使你父亲真的……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宁冬不甘寂寞的道：“再说，这可能是丫鬟偷别人的，怕被人发现，所以才埋在这里，与你家无关。” 黛玉摇了摇头，目光很沉静：“你难道没觉得这很奇怪，好好地东西为什么要埋在这里，再说就是真的要藏起来，为什么还要在大白天，而且这地方也很容易被人发现……” “你是说这人是故意让人发现。”宁冬在宫里长大，对这些事耳濡目染，自然不陌生：“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黛玉静静的看着宁冬：“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一定不是偷埋首饰这么简单。” 胤禛心思深沉，手段高明，而且秉奉靠人不如靠己，防人之心不可无的信条，有林海的托付在先，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相处，对这个女儿的聪明伶俐很喜欢，在日常的言行中有意无意的□□着黛玉为人处世的经验。 而府里林耿还有雷嬷嬷都是人精，平日遇到什么事，都会不厌其烦的将所有的可能告诉黛玉，再逐一说教，所以黛玉虽然管府时日不多，但是在待人处事上，比起刚回府时的单纯，可谓是天渊之别。 宁冬虽然年纪比黛玉还小，但是皇宫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对宁冬来说，明枪暗箭，阴谋算计见得多了，自然不会意外：“你说可能是有人想暗算林御史。” “我也不敢说。”黛玉站起身平静的看了看地上的东西：“但是这件事我觉得要和父亲说一声。” “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没有兴趣管。”宁冬按耐不住性子：“东西你也看了，事情我也告诉你了，你还没有教我怎么捉弄娜吉呢，你不准反悔噢。” 黛玉想了想，低头在宁冬耳旁轻轻说了几句，宁冬喜得裂开嘴笑道：“好，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个法子好，嘿嘿，吃了哑巴亏，还得记着我的人情，你真聪明。” 仰起头，宁冬又笑着对黛玉道：“林姑娘，四姑常说，女人太聪明了不好，谁敢娶啊。”扮了个鬼脸，宁冬趁势跳开：“说实话，我都替你担心，你这么聪明，以后嫁给谁。” 黛玉又羞又气：“你过河拆桥，我记着了。”后面几个字，黛玉故意加重语气，一副秋后算账的神色，反而让宁冬犹豫起来，想了想，宁冬讨好的道：“我刚才是和你说笑的，你别当真，再说四哥就曾经说过，娶个聪明的女人……省心，嘻嘻，所以你不用担心嫁不出去，至少可以嫁给四哥呀。” “哎呦……”宁冬抬起脚，望着黛玉：“你故意算计我，害我……”看着脏兮兮的靴子，宁冬不由叹道：“还是四哥说得对，聪明的女人得罪不得。” 第53章 捉弄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小冬,你是不是又惹事了。”远远地昭阳带着嬷嬷走过来。 “没有。”黛玉和宁冬难得异口同声,昭阳笑着道：“林姑娘你不用替他掩饰,这个老七的性子我难道还不知道,一进花园我就闻到鱼香味,一定又是他干的。” 宁冬扰着头,嘻嘻笑道：“还是四姑最了解我,不过林姑娘并没有生气。”转头对着黛玉笑笑,宁冬道：“是不是。” “不是。”黛玉嘴角一抿,走过去迎上昭阳：“四姑,我知道是府里的厨子比不上御膳房做的好吃，所以才让七公子自己动手。” 昭阳雍容的一笑：“林姑娘，你不用在意，我觉得很好，精致清淡，别有风味，冬小子就是这个脾气，在城外的庄园里，他几乎把水池里的鱼都吃光了。” “是这样，四姑，七公子是属猫的吗。”黛玉笑着瞥了宁冬一眼：“原来还真有这个属相。”昭阳爽朗的笑了：“林姑娘说话我爱听，第一次见到就觉得你这个孩子很聪明伶俐，可惜……”打量了一眼黛玉纤瘦的身子：“姑娘的年纪小了点。” 见黛玉有些不解，昭阳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对了，你们在这做什么。”“昨天刚移过几棵花树，于是我过来看看，正巧碰到七公子。”多亏紫鹃将首饰已经送回去，所以黛玉才能掩饰住。 宁冬冲着黛玉做了个鬼脸，笑着对昭阳道：“四姑，我们在这多住几天吧。”“你这小子，还没玩够，给四姑好好回去，当心你父皇查你功课。”昭阳戳着宁冬的头：“就知道贪玩，你四哥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其他人办差了。” “那是四哥，我怎么和他比……”宁冬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刚才回去送首饰的紫鹃匆匆的走过来：“姑娘，管家说李家的二位姑娘来了。” 黛玉歉意的对昭阳道：“四姑，我去看看。”昭阳随和的道：“你去招呼吧，我在院子里转转，这江南的花木比京城里的精致多了。” 刚走出几步，却听昭阳漫不经心的道：“扬州城里，还有哪个李家。”黛玉回过身道：“是李知府家的二位姑娘，我们经常一起玩。” “哦。”昭阳忽然笑着道：“如果方便，我倒想见见她们。”黛玉痛快的应道：“好，我去请她们过来。” 李莞眉和李莞心见到昭阳的时候，宁冬正拽着鱼竿，光着脚，一本正经的坐在石栏前钓鱼，被黛玉捉弄脏了的靴子扔在一边。 昭阳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李家姐妹一眼，笑着道：“怪不得都说江南山美水美，养出的女孩子个个钟灵神秀，果然不假，你瞧瞧你们三个站在一处，真真是占尽了人间美色。” 李莞眉落落大方的道：“夫人过奖了，和夫人站在一处，我们自惭形秽。”昭阳上前拉起李莞眉的手，细细的端详道：“你是李二姑娘，一看就是个知书识礼，瞧这手指，细细长长，手一定很巧。” 李莞眉微微一笑：“菀眉没有夫人说的那样好，书读得不多，只不过认识几个字，手只能马马虎虎做几行针线，与林姑娘比起来差得远了，林姑娘家学渊源，才华不俗，人长得更像仙女似的。” 黛玉虽然不明白李莞眉为什么要把话题移到自己身上，不过还是口齿伶俐的道：“李姑娘，四姑的眼光不会错，她可是夸你，至于我，四姑好像没有夸吧。” 听着黛玉如此亲切的称呼，李莞眉只是微微一愣，接着便笑道：“夫人夸你的时候我们不在，要不让我和莞心如何自处。” 昭阳轻轻的笑了笑：“花有百叶，人有千样，你们各有各都好，让我都不知怎么夸了。”众人附和的笑了，气氛也轻松起来。 一个小丫头端着茶走过来，紫鹃眼精手快的接过来：“这里我来，你先退下吧。” 斟茶的时候，昭阳看着手脚灵便的紫鹃，道：“有其主必有其仆，林姑娘伶俐，□□出来的丫头也心灵手巧，让人忍不住喜欢。” 黛玉笑着道：“紫鹃，四姑夸你呢。”紫鹃也是个伶俐的，连忙施礼道谢，惹得昭阳自嘲的笑道：“看来我不赏东西都说不过去，你家姑娘真是个聪明的主子，拐着弯帮你诓我的东西。” 昭阳的一番话虽然明着是自嘲，但一听就可以看出对黛玉的喜爱和推崇，连带着对丫鬟也另眼相看，让一直耿耿于怀的李莞眉微微皱起眉头。 紫鹃捧着壶走到李莞眉跟前，刚抬起壶，不想李莞眉也正巧端杯子，两人的手不经意的碰到一起，热热的茶水瞬时溅湿了李莞眉的裙角。 不等紫鹃说话，李莞眉大度的道：“不要紧，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你没烫着吧。”见紫鹃不做声，李莞眉又道：“没事的，你不用害怕，不过是溅湿了裙子罢了，又不是大事，你家姑娘不会怪你的。” 如果这是雪雁，一定会分分明明辩个明白，紫鹃却是个稳重容忍，息事宁人的主，看了李莞眉一眼，低声道：“多谢李姑娘不计较，紫鹃这就给姑娘拭干净。” 李莞眉婉转的笑笑：“我说过没事，倒是你，有没有烫着。”“我没事。”紫鹃忙道：“我去给姑娘倒茶。” 黛玉轻轻的走过来，对李莞眉道：“让李姑娘受惊，都是黛玉教导的不好。”转过头，对正在倒茶的紫鹃道：“紫鹃，你先回去歇歇，让她们来伺候。” 紫鹃应了一声，静静地看了看黛玉，才离开，反倒是李莞眉有些过意不去：“看看，都怪我，其实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何苦出声，让紫鹃难做，我好像记得，她是你身边最得心的丫头。” 黛玉轻轻的笑着道：“李姑娘千万不要在意，不管是谁，自己做错的事就要承担后果，即使是我身边的丫头，也不能例外。” “林姑娘说的是。”昭阳缓缓的道：“做下人就要有做下人的规矩，不能因为侍宠就不守本分。”李莞眉顺势道：“我们做小辈的，真希望能经常聆听到这些一语中的的教诲。” 昭阳笑着道：“我也喜欢和你们这些女孩子一起说说笑笑，比那些臭小子强多了，可惜我这两天就要离开了，不过……”看了几人一眼，昭阳意味深长的道：“以后我们能再见面也说不定。” “四姑，快来看，我钓到了。”宁冬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谈话，细细的鱼竿上，一条寸把长的鱼正摇头摆尾的挣扎着。 宁冬擎着鱼竿，得意洋洋的笑道：“林姑娘，你们水池里的鱼真笨，这可不像她主人的作风，吃了亏也不做声，白白成了我的腹中餐。” 黛玉笑着反驳道：“什么叫忍辱负重，什么叫委曲求全，七公子你明白吗。”宁冬嘻嘻一笑：“我不明白，但是我却知道，以彼之身还之彼道，大风，快帮我把鱼摘下来，一条怎么能解馋，这次看我钓条大的。” 昭阳点了点宁冬的头：“小冬，你给四姑收敛些。”宁冬嘻嘻一笑：“四姑放心，我的手艺四姑难道还怀疑。” 昭阳笑着道：“四姑当然不会怀疑，四姑是确信，你毛手毛脚的，哪一次不惹出点祸来，就不是你。” 嘿嘿笑着，宁冬故意用力的甩了甩鱼竿：“看这次怎么也要钓条大鱼让你们看看，咦，咦，怎么了。” 宁冬拽着鱼竿，感觉好像勾到什么，还没等宁冬站起来，就听昭阳生气的道：“小冬，还不放手，你勾到李姑娘的裙摆了。” 李菀眉小心的护住被勾起来的裙角，还不忘善解人意的道：“没事，是我不小心，刚刚向前走了几步，七公子没有看到。” 宁冬摊摊手，煞有介事的道：“四姑，你看，不关我的事吧，李姑娘已经说了，是她不小心的。” 昭阳故作生气的道：“人家李姑娘是客气，你还当真了，四姑刚才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是你先摇晃鱼竿。” 宁冬不服气的辩解：“四姑，李姑娘又不是傻瓜，是不是她难道自己还分不清，就像刚才倒茶的事，她不是一开口就……” 转过头，宁冬不依不饶的看着李菀眉：“李姑娘，四姑不相信我，你和四姑说说，这件事是不是根本不关我的事。” 李菀眉眼看着宁冬得了便宜又卖乖，而且还恬不知耻的得寸进尺，心里不由恨恨的，但又不好发作出来，只得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刚才的确是我不小心，与七公子无关。”宁冬故意大声笑道：“四姑，你看是不是，连李姑娘都说了。” “你这混小子，以后给四姑老实点。”昭阳虽然故意板着脸，但黛玉等人都能听出来话中的宠溺，又转头看了一眼狼狈的李菀眉，昭阳道：“李姑娘，不要紧吧。” 李菀眉轻轻扯着裙摆：“没事的，不过是条裙子而已。”黛玉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帮李菀眉将鱼钩摘下来，看着破损的裙角，低声道：“李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这里还有几条新裙子。” 李菀眉摇摇头，强笑着道：“不用了，好在不显眼，勉强能应付回去。”宁冬还不甘心，在一边嘀咕道：“多亏没用力，若是真的用上力，嘿嘿，恐怕就不是能应付得了的事了。” 扮了个鬼脸，宁冬笑嘻嘻的对李菀眉道：“李姑娘，不管怎么说，让你弄成这个样子，我的确有点责任，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要敢做刚当，不如这样吧……” 前一句宁冬还说的慷慨激昂，后一句语调一变：“我请你吃烤鱼，算作赔罪如何。”胖胖的圆脸，眯成细缝的眼睛，李菀眉眼前的宁冬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想起宁冬和宁楚的关系，李菀眉只得笑着道：“多谢七公子的美意，我早上才吃过药，大夫嘱咐过了，切记腥辣，所以恐怕无福品尝七公子的美味。” 宁冬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这真让人遗憾。” 黛玉看着宁冬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刚才紫鹃倒茶的事，因为所处的位置缘故，只有黛玉和宁冬看的最清楚，其实这件事并不是紫鹃的错，而是李菀眉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恰巧在那时抬起手，所以才碰洒了茶，但李菀眉却一口咬定是紫鹃不小心，作为主人家，黛玉也不好反驳，只得将错就错，让紫鹃背了黑锅，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宁冬借鱼喻人，不但暗嘲李菀眉，而且还故意勾裂裙摆，让李菀眉哭笑不得。 见黛玉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宁冬扮了个鬼脸，嘿嘿一笑，黛玉也不由嫣然笑了笑，掩着的袖里露出一个赞扬的手势。 第54章 相约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送走李家姐妹,黛玉刚往回走了几步，就见宁冬从一侧跳出来：“林姑娘,今天的事你怎么谢我。” 黛玉故作无辜的道：“什么事呀，你帮我什么了。”宁冬忍不住嚷起来：“林姑娘,我可不相信你这么个聪明人会不明白,不要过河拆桥，否则……哼哼。” 黛玉笑着道：“是这件事，我当然明白,不知七公子要什么谢礼。”宁冬圆溜溜的眼珠转了又转,过了一会儿才挠着头道：“我一时还想不起来，等我想起来再说,不过你可不许食言。” “我虽然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但是也敢作敢当。”拿着刚才宁冬的话,黛玉声音一沉，笑眯眯的道：“决不食言。” 看着黛玉目光流转，浅笑嫣然的模样，宁冬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其实娶你这么个媳妇也不错，至少不会发闷。” 黛玉脸色顿变，本来微微翘起的嘴角也抿起来，目光如冰，声音清冷：“我们府里人低庙小，伺候不起殿下这样高贵的人，请殿下移府，还有……” 云袖一甩，黛玉背过身去，冷冷的道：“虽然殿□份高贵，但不管是主子还是奴婢，都有尊严，请不要拿我们这些人做贱。”说完，连紫鹃也没有唤，径自向前走去。 宁冬喊了一声：“哎，我是说笑的……”黛玉的步子没有一丝迟疑，转眼就拐过花丛，反倒是紫鹃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看宁冬。 恨恨的踢着脚下的花草，宁冬看着已经没有影子的黛玉，低低的道：“哼，真小气，我只是说句玩笑话，就生气了，不玩就不玩，你以为我稀罕。” 大风见宁冬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不由凑上来：“爷，咱们如今去哪儿玩。”宁冬想了想，忽然阴狠的道：“捉鱼，我们去把水池里的鱼都捉上来，看她怎么样……” 吩咐了几件事，黛玉刚刚端起茶，雪雁就走了进来：“姑娘，那个七公子正在指使着小厮们捉鱼，弄得花园鸡飞狗跳。” 淡淡笑了，黛玉低声嗔道：“你这丫头，连句话也说不对，什么鸡飞狗跳，那里有鸡有狗吗。”雪雁道：“反正就是弄得那里乱糟糟的，管家虽然过去，但也敢怒不敢言。” 黛玉抿了口茶，转头对紫鹃道：“紫鹃，你将匣子里的新茶给四姑送一包去，顺便再……”低低的吩咐了几句，黛玉道：“都记住了吗。”紫鹃点点头：“记住了，姑娘真聪明，这下看那个七公子还嚣张。” “快去吧，若是再晚一些，说不定水池里的鱼真的都没了。” 林海回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暗下来，听完黛玉说的白天的事，久久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站起来：“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黛玉道：“七公子和他的小厮，还有紫鹃。”嗯了一声，林海望着黛玉：“玉儿，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黛玉想了想：“是不是府里有人想陷害爹爹，故意让七公子他们看到，而且他还知道七公子的身份，以为这样会……” 林海没有作声，静静的向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玉儿，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林海忽然抬头看着黛玉：“当初伺候刘氏的下人还有没有人在。”黛玉道：“当时都撵出府了，爹爹，你怎么问起这个。” 吐了口气，林海道：“我也是随口问问，玉儿，这件事不要声张，那些首饰你先收起来，我自有主意。” 黛玉走后，一直没有离开的朱凌低低的道：“大人，看来果如姑娘所说，府里有人要害大人，而且手段阴狠，双管齐下，前衙后院，招招都是要害……” 林海缓缓地站起来，背负着双手，看着窗外：“想不到府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能人，连我也敢算计。” 想起今日午后的事，林海的脸色更见阴沉…… 午后，林海在盐政史刚要歇息，却见朱凌神色异样的走进来，递上卷宗：“请大人看看。” 随意的翻了几页，林海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睿智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朱凌：“这是怎么回事。” 朱凌道：“这是府衙里我们的人偶然截下的，当时递这折子的是个乞丐，已经问过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捻起一张纸笺，林海阴沉的道：“这一笔笔账记得倒挺清楚，什么时辰，何人、送过什么东西，可真是细致清楚，府里有这样的高人，我们竟然都无察觉，子敬，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惭愧。” 朱凌低头道：“请大人责罚。”哼了一声，林海缓缓的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这件事你给我查清了。” 此时，夜风透过窗子，缓缓地吹进来，已近深秋，风清凉刺骨，让本来疲倦的头脑瞬时清醒起来。 林海没有回头：“子敬，依你之见，这事……”朱凌想了想：“刚才大人问姑娘刘姨娘的事忽然提醒了我，如果说这些首饰是刘姨娘的，那可以肯定的是，李管事一定脱不了干系，卷宗里记录的东西也能说得过去，只是他已经失踪，那府里一定有同谋。” 林海转过身：“让林耿去查一下，府里谁平日和李管事关系好，还有首饰是丫鬟埋的，那这个人可能是……” 抬眼看着朱凌，林海目光炯炯：“我记得有一次那个胡大夫说李管事的老家是苏州的。”见朱凌不解，林海道：“看看府里有几个是从老家跟来的，还有……” 林海向外望了一眼：“府里有两位姨娘，刘氏看着聪明，其实不过是绣花枕头，而毛氏……”“大人是说毛姨娘？”朱凌有点惊讶：“听管家说，姨娘基本是不问世事的人。” 冷哼了一声，林海缓缓的道：“越是深藏不露，就越是在掩饰什么。”“大人……”朱凌不相信的看了一眼林海。 “子敬，你速速将李管事和毛氏的底细给我查清，还有，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是，大人。” 眯上眼，林海阴沉的道：“想不到我身边还有这等高手，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 夜风拂过来，带着淡淡的暗香，黛玉从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残月已近中天。 紫鹃上前拽了拽长衣的带子：“天越来越凉，姑娘又是畏冷的，还是小心些好。”见黛玉不做声，紫鹃又道：“姑娘素常也不是计较的人，七公子只是淘气脾气，何苦和他怄气呢。” 黛玉转过脸，静静的看着紫娟：“紫鹃，你以为我是在和七公子治气？”自嘲的笑了笑，黛玉道：“我和他生的哪门子气，他飞扬跋扈惯了，若是真的和他计较，那岂不要气死。” 紫鹃偷偷的看了看黛玉：“那姑娘怎么……”“紫鹃，我是在想。”黛玉抬头看着天上的钩月，低低的道：“自从娘亲走后，父亲一个人自苦自伤，身边也没有个可心的人，虽然他不说，但是我想父亲一定很寂寞，而姨娘们的情形你也看到了。” 叹了口气，黛玉接着道：“所以我要多陪陪他，这些天你跟着我也看了不少府里的事，以后若是小事，你自管看着吩咐就行。” “姑娘。”紫鹃犹豫了一下：“紫鹃说句实话，其实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姑娘早晚都要嫁人，还不是留下老爷一个人，紫鹃说句不敬的话，趁着姑娘还没嫁人，何不让老爷……” 黛玉嗔了紫鹃一眼：“你以为我就那么笨，没有想过这件事，可爹爹却说他年纪大了，不想再……若是我能有个兄弟或者姐妹该多好。” “姑娘，你看。”紫鹃悄悄拽了拽黛玉的手臂，低声道：“姑娘看那不是老爷吗，那个是……” “四姑。”黛玉望着花园红亭里，林海和昭阳相对而坐，两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远远的，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看样子，好像很愉快。 紫鹃低声道：“原来老爷和长公主以前认识，而且还很熟的样子。”黛玉点点头：“可能是吧，你忘了上次翻车的时候，四姑还和我说过要我代她向爹爹问好呢。” 静静的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黛玉情不自禁的涌上一股莫名的温馨：“若四姑不是皇家人就好了。” 紫鹃想了想：“皇家人也是人，当初那边府里娘娘进宫的时候，才是个女史，谁能想到以后竟然做了娘娘，再说以老爷和姑娘的身份，就是……” “你这蹄子越说越来劲了，你难道没听雷嬷嬷说过宫里的事吗，你以为什么事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黛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紫鹃：“别以为皇宫是好呆的，一不留神，说不定连命都会丢了，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红亭里，昭阳平静的道：“林御史看得真透彻，的确，当初茜香国内忧外患，元初皇帝却一意孤行，东征西战，弄得民不聊生，怨声四起，身为皇上，他刚愎自用，置百姓于水深火热，身为儿子，他拂逆太后，残害手足，身为夫君，他贪恋美色，罔顾前朝，以致……” “为君，当以民为本，为子，当以孝为先，为夫，当以责为重，这三者他皆不取，也难怪最后落个众叛亲离。” 昭阳静静地看了林海一眼，随后站起来，爽朗一笑：“不愧是林探花，这份胸襟当得起宰辅，来，我以茶代酒，为你这三句真正男人的话敬一杯，若人人都有你这份担当，那这世上再无怨声。” 满族女子爽朗大方，而昭阳的性格与之颇为相像，看在胤禛的眼里，不觉生出几分熟悉和亲切：“既然长公主有意，如海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如海有一句话要说。” 昭阳若有兴趣的望着：“林御史请说。”林海坦然的道：“身为皇家人，当年长公主的大义之举，让万千百姓免于战患，才让人钦佩，这一杯茶，应该是如海敬长公主才是。” 前世身为帝王，胤禛深知一国之君的艰难，联姻，制衡，牺牲了多少女子的幸福，所以对于昭阳当初和亲的大义和孤身一人周旋于茜香国的聪慧，胤禛从心底由衷的欣赏。 昭阳落落大方，毫无□□女子的忸捏：“林御史客气，当初的那篇《玉帛赋》可是把我好好的夸了一通，至今我还记得其中几句。” 抬起头，昭阳负手而立，幽幽的道：“有许孤高，有许芬芳……林探花的文采果真是字字珠玑，当初这首赋几乎传遍京城，颇有洛阳纸贵的情景，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已经二十年了，想不到二十年后，我才见到长赋的主人，你说这是不是有些造化能人。” 转回头，昭阳风韵犹存的面容在夜色中别样的秀丽，一双眸子静若夜星：“佛云：缘不可求，缘如风，风不定。云聚是缘，云散也是缘。” “世间万物皆因缘而生，因缘聚则物在；因缘散则物灭。一切皆为虚幻。”见林海也用佛语相对，昭阳豪爽的笑道：“我们两人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谁也没有作声，两人只是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就连沉沉的夜色，也因为两人的默契，而多了几分不言而明的温馨。 林海站起来：“长公主后日回京，渡头边上，如海不便相送，在这里如海先祝长公主一路顺风，这次扬州水渠之事，若不是长公主通情达理，也不会如此顺利。” 昭阳擎着杯，静静的看了林海一眼：“林御史胸襟若谷，一心为民，昭阳也很佩服，佛家有句话说得好，种什么样的因，就会结什么样的果，说不定以后我们会在京城相见。” 林海淡淡一笑：“天下风光在扬州，此处甚好。”昭阳没有气馁，明眸流转：“林御史是个聪明人，不过刚才的那几句话林御史似乎漏掉了一句。” 林海道：“请长公主指教。”“为臣，当以国为重。”昭阳目光坚定，声音清晰：“林御史，我说的对不对。” 目光相对，昭阳并没有如平常女子那样去刻意回避，而是坦然的看着林海。 昭阳的话让林海想起与宁楚的两年之约，更激起前世指点江山的豪情万丈，冷眼旁观异世的朝代更迭，或许在异世不会寂寞：“好，但愿借长公主吉言。” 见林海答应，昭阳微微笑了：“林御史，我们京城见。” 第55章 了断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一早,黛玉带着紫鹃从林海房里出来,正巧碰到云峯,侧身而过，云峯忽然回过头，深深的眸子看了黛玉一眼：“姑娘熏得什么香。” 黛玉疑惑的抬起袖子嗅了嗅：“我不喜欢熏香。”云峯眉头一皱：“但是我刚才闻到的这种香味很特别,好像是……” 想起来,黛玉笑着道：“可能是香囊的缘故吧，昨晚去毛姨娘那里,她送了个香囊,我觉得味道挺清新的，所以就戴在身上。” 云峯犹豫了一下，随后道：“我可以看一下吗。”解下香囊,黛玉笑道：“云峯,我只知道女孩子喜欢这些，莫非你也喜欢。” 见云峯翻来覆去的端详着，黛玉一时兴起，故意逗云峯：“既然你喜欢，那就送你了，回头我再让姨娘做个就是。” 抬起头，云峯出乎意料的答应了：“好，谢谢姑娘。”“啊”黛玉反倒迷惑了。 云峯来府里日子也不短了，处事为人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和成熟，有时候黛玉和林耿说起来，可能是因为身世的缘故，云峯自小父母双亡，与一个老管家生活在一起，受尽了世态炎凉，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有种不显山不露水的风格，就连笑起来，也只是淡淡的，从来府里到现在，黛玉还从没见云峯开怀大笑过，两人年纪相仿，却如两世为人。 不过黛玉是个很大方的人，愣过后笑道：“原来你喜欢这个。”没有计较黛玉的取笑，云峯依然是那副沉静的神色：“姑娘天天吃药，以后这些东西还是少碰，有很多花香与药性相克，若是久了对身子不好。” 侧头看着云峯，黛玉疑惑的道：“你怎么知道这些。”避开黛玉的目光，云峯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姑娘还是当心些好。” 向院子望了望，云峯道：“老爷让我去取件东西，我先走了。”看着云峯离开的身影，紫鹃在一边道：“姑娘，是不是男人也都喜欢这些东西，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有二爷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胭脂香囊的，想不到云峯也……” 提起宝玉的事，也说不上为什么，黛玉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堵，嘴上也不客气起来：“是啊，整天守着一群姐姐妹妹，能不喜欢这些吗。” 紫鹃暗暗懊悔，忙道：“姑娘刚才不是说要去厨房问问刘婆子，刘姨娘的那个丫头卖到了哪里。” “走，我们去问问。” 灯下，云峯小心的拆开白日的香囊，一股幽幽的香气扑面而来，使得云峯不由打了个喷嚏，仔细嗅了嗅，云峯翻开书，只见泛黄的纸上写着：紫藤，性喜温，全身入药，性毒…… 而书房里，林海静静的立在窗前，面无表情的听着朱凌和林耿两人的回禀，阴沉的眸子慢慢眯起来。 “大人。”见林海久久没有作声，朱凌低声道：“这件事……”精光一闪，林海回过头：“你们给我听好了……” 一大早，忙完了婆子们回禀的事，黛玉忍不住舒了口气：“如今想起来，二嫂子真是个不简单的人，那边府里人多事杂，难得她不但应付的游刃有余，而且还有闲心哄着老太太高兴。” 紫鹃抿嘴一笑：“姑娘一点也不输给二奶奶，你看刚才的那几句话说的，恐怕二奶奶听了也要大声叹道‘唉，这个林妹妹，不但人聪敏，还有张巧嘴，再加上识文断字，生生的把我比过去了……’” “你这个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黛玉故作生气的道：“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主仆两人正笑着，雪雁进来道：“姑娘，姨娘打发人说，姑娘爱喝的粥刚熬好，请姑娘过去喝呢。” 笑着站起来，黛玉对紫鹃和雪雁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一进院子，黛玉就见毛姨娘倚在门前张望，秋风吹起她的外衣，有种盈盈不胜风的单薄。 看到黛玉，毛姨娘笑着道：“知道姑娘喜欢喝薏米莲子粥，天刚亮我就熬上，一直熬到现在，火候正好。” 黛玉有些动容：“姨娘费心了。”毛姨娘亲热的挽起黛玉的手：“姑娘和我还见什么外，走吧，外面风大。” 捧着香气浓浓的薏米莲子粥，黛玉深深的吸了口气：“真香，还是以前的那个味道。”毛姨娘静静的看着黛玉：“是啊，一晃快十年了，那时姑娘才这么高，这一转眼成了大姑娘，可惜……” 掩饰的抬起帕子拭了拭眼角，毛姨娘自我解嘲的道：“看我，又说这些，姑娘快尝尝，凉了就不好了。” 半碗粥喝下来，让黛玉的心里暖暖的：“姨娘，你也喝吧。”毛姨娘搅着面前的粥：“姑娘若是爱喝，以后就常来。” “好。”黛玉没有犹豫的道：“只是要劳苦姨娘了。”毛姨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事，反正我整天也无所事事，对了，我给你的香囊姑娘戴着吗。” 想起昨天的事，黛玉掩饰的一笑：“是啊，我喜欢那种淡淡的清香，一直戴在身上，就连晚上歇息，也放在床头呢。” 放心的点点头，毛姨娘道：“我听胡大夫说，这种香囊有安神静气的功效，对姑娘的身子有好处，林家就只有姑娘这么一个骨血，姑娘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知道了，姨娘放心，不过……”侧过头，黛玉笑着道：“若是以后能有个弟弟妹妹就更好。” 毛姨娘神色一僵，低下头：“恐怕不可能了。”随后毛姨娘又强笑着抬起头：“不说这些了，姑娘……”“姨娘。”毛姨娘身边的丫鬟走进来，神色异样的看着毛姨娘，欲言又止。 黛玉是个有眼色的人，笑着站起来：“林伯说有事让我过去会，那我先走了。”唤着紫鹃，黛玉刚走出房门，毛姨娘在身后声音恳切的道：“姑娘没事的时候就过来坐坐。” “我记住了，姨娘也回去忙吧。” 还没走多远，忽然听到房里啪的一声，黛玉停下步子，回头望了望，见房门已经关上，里面也再没声音，紫鹃小声道：“可能是她们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杯子。” “或许是吧。”黛玉轻轻的道：“毛姨娘还是走不出青弟的这个魔咒。” 房里，毛姨娘站在那里，瘦弱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你再说一遍。”丫鬟也吓呆了：“姨娘，我……我刚才送东西给前院的李婆子，路过老爷院子的时候，听到管家正在和老爷说，李管事已经被抓回来了，关在空房里，管家还说，问老爷要怎么处理……” “那老爷怎么说。”毛姨娘颤颤的倾过来，苍白瘦削的脸让丫鬟瑟缩的向后退了一步：“我当时怕管家知道我偷听，所以忙着离开，不过我听到老爷好像说‘打，狠狠的打，一定要让他说出府里谁是同谋……’” “噗通”毛姨娘一下瘫倒在地上，丫鬟慌忙过来，想要扶起毛姨娘，却发觉毛姨娘已经浑身是汗。 过了一会儿，才听毛姨娘低低的道：“扶我到床上歇一会儿。”丫鬟扶着毛姨娘的时候，忽然发现她的身子软软的、轻轻的，似乎随时要飞走似的。 一上午，毛姨娘一直躺在床上，毫无声息，惊得丫鬟半个时辰就过来看一看，生怕出什么事，谁知却见毛姨娘睡得很安详。 临近午饭的时候，毛姨娘下了床，用心的熬起汤来，毛姨娘做的很仔细，每一步都亲手躬为。 吃过午饭，毛姨娘对着镜子，对身后的丫鬟道：“给我把头好好盘一下，还有匣子里有一支梅花玉钗，给我簪上。” 丫鬟拿着有些陈旧的玉钗，低声道：“姨娘好像以前没有戴过吧。”伸手抚了抚钗头的梅花形状，毛姨娘轻声道：“是啊，这还是我刚进林府的时候，表哥送我的，他那时说，等他以后有钱了，就把我赎出去，谁知……” 没有说下去，毛姨娘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收拾完了，毛姨娘对丫鬟道：“刚吃过饭，陪我去姑娘那里坐坐，带上我刚刚熬好的汤。” 黛玉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却收拾得很精致，毛姨娘进去的时候，雪雁正在廊檐前晒花瓣，看到毛姨娘，雪雁笑着道：“这大热的天，姨娘先到这里凉快一下。”接着回头对房里喊道：“姑娘，姨娘来了。” 紫鹃迎了出来，看着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毛姨娘，僵硬的笑着道：“姨娘来了。”毛姨娘是个细心的人：“怎么了，我是不是来得不巧，如是这样，那我先回去，不过这罐汤我熬了很久，是姑娘小时候爱喝的……” “姨娘。”黛玉从房里走出来，好看的水眸有些微红，似乎哭过：“姨娘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别听紫鹃乱说。” 毛姨娘细长的眸子看了一眼黛玉：“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黛玉缓缓的摇了摇头：“没事，刚才想起娘亲，所以……姨娘进来坐。” 毛姨娘平静的道：“说起来还真巧，饭前我眯了一会儿，不想也梦到夫人，她还是当时的样子，还问起姑娘呢。” 黛玉似水的目光静静的看过来：“难为姨娘还记得娘亲。”“我怎么会忘呢。”毛姨娘不假思索的道：“夫人的‘恩情’对我来说，可算是刻骨铭心，当初若不是夫人，也……” 毛姨娘掩饰的低下头：“瞧我又说这么没用的，惹得姑娘伤心，对了，这是我刚刚熬好的燕窝粥，记得小时候姑娘最喜欢喝了，你和青儿两个经常抢着喝。” 抬眼看着黛玉，毛姨娘的目光有种说不上的感觉：“如今再也没有和姑娘抢的了，姑娘可以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黛玉低低的道：“我想问姨娘一句，在府里这么多年，姨娘过的可舒心。”毛姨娘惊讶的望着黛玉：“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黛玉没有回避，盈盈的眸子望着毛姨娘：“没什么，我只是难得见姨娘开心，所以才想问问。”毛姨娘想了想：“这么多年过来，我已经习惯了，何况不还有老爷和姑娘，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黛玉轻轻地叹道：“回来后，每每看到两位姨娘，我就会想起娘亲，如今……” “姑娘，先把汤喝了吧，这汤凉了就不好喝。”毛姨娘低声提醒着，黛玉淡淡一笑：“姨娘不说我都忘了，紫鹃，给姨娘也倒上。”毛姨娘没有推辞：“好，我平日也不常做，今日算是跟着姑娘沾光。” 清清淡淡的香气弥漫着，让房里也多了一份暖意，见黛玉凝眉不语，毛姨娘忽然笑着道：“让我先尝尝，味道还好吗。” “姨娘……”黛玉的话还没说，毛姨娘已经端起碗，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还行的，姑娘尝尝吧。” “好。” 第56章 “报仇”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黛玉端起碗,刚放到唇边，忽听外面“咕咚”一声,引得房里的人不由抬头望去，紫鹃忙道：“一定是她们不小心碰翻了东西,我去看看。” 松了口气，毛姨娘的目光掠过黛玉所剩无几的碗：“如今的丫头不像我们以前，自在多了。”黛玉道：“一个个毛手毛脚的，我吩咐多少遍，也记不住,让姨娘见笑了。” 毛姨娘笑了：“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垂下眼睑，细长的手指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毛姨娘低声道：“姑娘不是一直问我,青儿走了那么多年，我为什么还总是走不出来。” 黛玉点点头：“人死不复生，青弟即使真的有知，也不想姨娘这样。” “错了，他一定高兴我为他做的。”毛姨娘抬起头，本来柔柔顺顺的目光中有着一种不加掩饰的痴狂：“七年了，我夜里常常从梦中惊醒过来，眼前似乎还是他死不瞑目的样子，你还没成亲，是不会体会这种痛楚的。” 黛玉道：“姨娘，青弟的死与你无关，大夫不是说，他……” “是，他的死与我无关，但是姑娘你知道吗，若我不是姨娘，若我是当家主母，青儿就不会死。”毛姨娘站起来，纤瘦的身子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着：“当初若不是夫人让大夫先给姑娘看病，青儿就不会死，归根到底，是你们害死了他。” 吃惊的望着毛姨娘，黛玉低低的道：“这是真的？我怎么听说青弟是因为先天有疾，才……” 冷冷的笑了，毛姨娘苍白的脸上涌上不正常的潮红：“她们当然不会说实话了，青儿死的那夜，我记着下大雨，他半夜起来哭，我哄他喝了一大碗糖水，便又睡了，就在我要松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又哭起来，而且越哭越厉害，还嚷着疼，疼，我打发英儿去请胡大夫，我知道因为下雨，那夜胡大夫没走，谁知左等右等，胡大夫迟迟不到，眼看着青儿越哭声越小，人也……等胡大夫来的时候，青儿已经……他是活活疼死的。” 听着毛姨娘声竭力嘶的回忆，想起当初那个跟在自己后面，摆脱不了的弟弟，黛玉也不觉潸然泪下。 “青儿自小身子不好，我也认命了，只能怨老天弄人，谁知那年年嬷嬷却告诉我，原来那天夜里胡大夫迟迟不到的原因，是他正在给姑娘看病，而且这件事竟然没有人告诉我，就连英儿也瞒着我……” 毛姨娘缓缓的走到黛玉跟前：“姑娘，你说我知道这件事，我应该怎么办。”黛玉摇摇头：“姨娘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姑娘这么聪明，难道会不知道，青儿是我的命，他活着我就活着，他死了我为他报仇。”毛姨娘说的咬牙切齿。 “于是你就和李鸣合谋，将父亲与他人的迎送往来一笔笔记下来，送到衙门，然后再故意让七公子看到那些首饰……” 看着黛玉，毛姨娘没有犹豫的承认：“是，都是我做的，还有，老爷的病也是我买通胡大夫，故意加重药量，刘姨娘也是我毒死的，谁让她当初在场，没有帮忙。” 此时的毛姨娘脸颊潮红，衬着她尖尖的下巴，犹如鬼魅，忽然反应过来，毛姨娘尖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黛玉苦笑了一下：“本来我还不相信，姨娘在府里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害爹爹呢，原来这是真的。” “老爷眼里只关心夫人和你，何曾正眼看过别人，就是青儿的事，他也心知肚明，却从没想过该给青儿一个公道。”毛姨娘咳了咳：“我知道李鸣已经被捉回来了，我也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日，青儿的仇我总算报了，哈哈。” 扬头大笑了几声，毛姨娘看着黛玉，薄薄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姑娘，黄泉路上，我们两个做伴也不孤单。” 黛玉悲戚的摇了摇头，望着毛姨娘：“姨娘，想不到你变成这样，我本来还以为爹爹只是危言耸听，没想到……” “你……”瞪着黛玉，毛姨娘有些失控的喊道：“你刚才没喝汤。”“是。”黛玉缓缓的点点头：“我本来不相信姨娘会这么做，再说姨娘自己都喝了，却原来姨娘真的……” “都是因为你，青儿才会死。”毛姨娘尖声叫着：“我即使赔上这条命，也要为青儿报仇……”眼看着毛姨娘发疯似得向自己扑来，本来柔顺的眸子变得诡异，黛玉向后退了一步：“姨娘，你放手吧，或许还有生路。” “生路。”毛姨娘尖声道：“姑娘还是想想你自己有没有生路，你们放开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毛姨娘竟然挣脱了紫鹃和雪雁的拉扯，细长的指甲眼看就伸到黛玉面前。 “你敢。”一声厉喝犹如平地生雷，毛姨娘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摇晃了一下，门被推开，云峯疾步挡在黛玉身前，一把推开扑上来的毛姨娘，而林海站在门口，犀利的目光令人生畏。 “爹爹。”想起自己说过的话，黛玉既惭愧又委屈，眸子里不由泪光闪闪，走上来轻轻拍了拍黛玉：“玉儿，这不怪你，爹爹只要你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是谁。” “咳”毛姨娘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嘴角隐隐有淡淡的血迹，跟在林海身后的林耿忍不住道：“姨娘，你这是何苦。” 毛姨娘冷笑道：“何苦，你们以为我喜欢这样，管家，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么些年，我伺候老夫人，老爷都是尽心尽力，没有一点对不起林家，而且还有了林家唯一一个男丁，可没想到……” 咳了咳，毛姨娘接着道：“你们一个个不用假惺惺的装好人，人在做，天在看，我今日就是做鬼……” 毛姨娘咬牙切齿的指着黛玉：“也不会放过你，阎罗殿上，我一定要为青儿讨个公道，既然你们无情，我就要林家断子绝孙，哈哈。”强撑着站在那里，此时的毛姨娘犹如鬼魅，潮红的脸颊，嘴角隐约的血丝，近乎疯狂的双眸：“青儿，娘亲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林耿叹了口气：“姨娘，小公子的事本来老爷夫人都嘱咐过，要我们不要告诉姨娘，怕姨娘承受不了，不过事到如今，林耿若是不说，不但对不起老爷夫人，也对不起林家的列祖列宗。” 看了林海一眼，林耿道：“老爷，恕林耿直言了。”胤禛重生过来，自然不知内情，不过还是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其实小公子的死是姨娘一手造成的。”林耿一语惊人，毛姨娘尖利的喊道：“你胡说，我怎么会……” 林耿痛心的道：“小公子生来就有心悸，那夜犯病的时候，本来不至于……姨娘还记的让他喝的那碗糖水吗，那才是罪魁祸首，心悸复发最忌的就是大量喝水，而姨娘却……英儿当时找到大夫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还有一件事林耿也不想瞒着姨娘，李管事是姨娘的表哥吧，其实他已经死了，至于你听得到话，是老爷和我故意串通好的……” “不是这样的，你胡说。”毛姨娘声竭力嘶的道：“那晚青儿没有发病，他是口渴，他是口渴……” 毛姨娘的声音越来越低，忽听“噗”，一道血箭喷在地上，毛姨娘的身子也软软的瘫在地上，嘴里犹自喃喃的道：“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呢，你们都在胡说……” “姨娘。”黛玉情不自禁的想要上前，却见林海眉头一皱，一把拉住黛玉：“玉儿，回来。” 毛姨娘伏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声音渐渐低下去，人也瘫在那里。 “姨娘。”想起以前的日子，黛玉忍不住对林耿喊道：“林伯，快请大夫，姨娘她……”林耿低声道：“姑娘，已经晚了。” “口口声声要□□，却不想最后仇人竟是自己，”林海冷冷的道：“玉儿，这样的人不值得怜悯，你难道忘了，如果不提醒你，如今躺在这里的……” “爹爹。”黛玉刚要说，却见林海摆摆手，对林耿使了个眼色，最后转过身对黛玉道：“玉儿，你不用说，爹爹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爹爹也想让你明白，人都是会变的，不要轻易相信，即使是你身边的人。” 舒了口气，林海道：“走，陪我出去走走。”黛玉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自然明白林海此时的用意，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毛姨娘，一滴清泪潸然而下。 外面的天依然阴沉沉的，云层缓缓地压过来，林海抬起头，缓缓的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场雨看来很快就到了，也好，雨过天晴，一切才能平静。” 见黛玉不做声，林海回过头：“玉儿，非是爹爹无情，这么多年过来，爹爹经历过生死荣辱，也看尽了世态炎凉，爹爹只希望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够记住一句，人心易变，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黛玉点了点头：“我知道爹爹的用意，我只是替爹爹难过，府里如今……爹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傻孩子。”林海呵呵一笑：“我不是还有你吗，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岂不更省心。”指着重重叠叠的云层，林海道：“总为浮云能蔽日，阴霭亦即是须臾，玉儿，往前看，你会发现路会越走越宽。” 一阵风拂过，吹来淡淡的湿润，院子里，父女两人都没有做声。 时光冉冉，转眼已是两年后的春末。 “云峯，那边，小心点。”明华寺山后，丛丛野花开的沸沸扬扬，远远看去，灿若云霞。云峯踩着树干，小心的攀出身子，修长的手里托着一个毛绒绒的鸟雏，正试图放回窝里。 树下，黛玉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身鹅黄的衫子映的她分外娇美：“当心点，鸟妈妈快回来了。”雪雁却忍不住着急，跺了跺脚：“那边，那边。”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林子那边传过来，黛玉忙提醒道：“云峯，快点。” “就好了。”小心翼翼的放回去，云峯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低下头，只见黛玉仰着头，清灵的脸庞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清澈似水的眸子如一潭碧波，波光流转，此时的黛玉已经褪去初见的青涩，一颦一笑，灵动妩媚，飘逸动人。 “快下来，还发什么呆。”紫鹃指着已经飞回来的喜鹊：“当心它们啄你。”回过神，云峯忽然发现自己的脸无由的红了。 第57章 身世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云峯刚滑下树，就见黛玉招手,指着已经回巢的喜鹊,笑着道：“你看它们多高兴，云峯,它们在感谢你呢。” 雪雁心直口快的道：“即使感谢也要先感谢姑娘才是，若不是姑娘看到,说不定鸟雏就……”紫鹃笑道：“它们是在感谢姑娘和云峯两人呢。” 黛玉笑颜如花，灵动的眸子波光潋滟：“好了，这么一件小事让你们说的好像惊天动地似的,也不嫌害臊。” 转过头,黛玉看着云峯：“我只是动动嘴,其实最辛苦的是云峯才是，如果云峯不在,我们只能干着急。” 情不自禁的避开黛玉的目光，云峯望着树上的鸟巢：“没事，只要姑娘高兴就好。” 站在树下，耳听着鸟儿欢快的叫声，黛玉不由浅浅的笑了，肤若凝脂的面上，那份少女特有的娇艳和灵动，让初升的骄阳都黯然失色。 缓缓的收回目光，云峯的耳旁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我娘亲说了，欠债还钱，弄脏你的衣服就要赔的。” 雪雁举着一捧从山隙里采来的花：“姑娘快看，这是什么花，真香。”自来喜欢花的黛玉情不自禁的迎上去：“让我闻闻。” “姑娘，别……”云峯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将花打落在地上：“别碰，这花有毒。”雪雁心疼的看着满地的残红：“你怎么知道，这花是在山缝里采到的。” 云峯没有理会雪雁的问话，只是关切的对黛玉道：“姑娘，你伸出手让我看看。”黛玉低低的道：“云峯，真的有毒吗。” 坚定的点点头，云峯道：“是，你刚才碰过，我看看你的手有没有事。”仔细的看过，云峯才松了口气，平静的道：“这花叫颠茄花，在外面很常见，虽然看着好看，但是它的刺、茎和汁都有毒性，若是不小心被刺到，就会……还有” 吐了口气，云峯接着道：“姑娘还记得那次我想你讨得那个香囊吗，那里面就有这种花。” “是吗。”黛玉惊讶的望着云峯：“我当时还以为你也像宝玉一样，是个喜欢沾粉弄花的人，却原来误会了你。” 想起毛姨娘的事，黛玉的神色不觉黯淡：“当初她恐怕是……”云峯摇摇头：“香囊只是个引子，姑娘喝的粥里应该加了味药，两者一起才能让姑娘在不知不觉中中毒，而且这样中的毒是最不容易解得，多亏……”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黛玉恨恨的道：“让我们都误会你。”云峯淡淡的一笑：“只要姑娘没事就好，其他的说不说无所谓。” “云峯，你看看我的手，是不是……”雪雁惊慌的举起手：“我觉得手似乎有点痒。” “雪雁姑娘不用担心，只要回去用酒清洗一下，三天之内不沾水，就会没事。”云峯抬头看了看，熟练的说完，接着道：“以后小心些，没有见过的东西，少碰为好。” “云峯，你怎么知道这些。”黛玉在一边又好奇的道：“难道这也是朱叔叔……”云峯抬起眼，沉静的眸子里一片坦然：“父母给我留下一本书，就是关于这些的。” “那你也会治病了。”黛玉惊喜的道：“是不是以后府里就不用请大夫了。”云峯有些腼腆的侧过头：“我不会，我只是知道的多一些而已。” “姑娘，这就很好了。”紫鹃笑着道：“以后若是大夫开的方子有什么不懂的，我们就可以问云峯，哪一味药有毒，哪一味药有好处。” “姑娘平时的方子我看过，没事的。”云峯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才掩饰的道：“我也是无意中留意到的。” “我觉得身子挺好的，还吃什么药，不过是落个心安罢了。”黛玉不满的道：“自小就吃药，恐怕这药比饭吃的还多。” “姑娘哪能这么说呢，大夫让吃一定有吃的道理。”紫鹃轻轻的道：“只要姑娘好好的就行。” “你这蹄子。”黛玉娇嗔的白了紫鹃一眼：“行了，我们出来一会儿，爹爹恐怕等急了。” 而此时禅房里，林海正低低的道：“人在宦海，身不由己，这一去京城，也不知何时再和大师谈禅论经。” 语摩缓缓的道：“只要心中有佛，处处都是坦途，老衲还要恭贺林施主。”林海幽幽的叹了口气：“京城……” 坐上车，林海对陪着一起来的朱凌道：“云峯当初是你找来的，他的身家底细你一定清楚吧。”朱凌看了看林海：“云峯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摇摇头，林海看着朱凌：“子敬，你跟了我多年，我也没有把你当外人，当初我让你找云峯跟在身边，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含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林家却只有玉儿一个血脉，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有心思再娶，本来我想过继一个嗣子，但一来老家姑苏那里没有个妥实可靠的人张罗，二来我多年未回去过，族里的人良莠不齐，我担心……所以我想过了，收一个知根知底的义子，等我百年之后，玉儿还能有一个可靠的娘家人。” “大人。”朱凌刚要说，却见林海摆摆手：“云峯这孩子聪明，人稳重可靠，这两年跟在我身边，无论做什么事，都很有分寸，我很满意，不过……” 犀利的眸子抬起来，林海看了看朱凌，低沉的道：“不用再瞒了，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他是什么人。” 朱凌想了想，才低声道：“既然大人已经怀疑，那我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云峯是我故人之子，大人想必也听说过十二年前义忠亲王篡位之事。” “他是皇家血脉。”林海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但年纪好像不太对。”由于前世的身份，胤禛对当朝的皇家秘事很关注，义忠亲王当年的事，自然知道。 “大人误会了，云峯不是，当年的那一场□□，连累了很多无辜的人，云峯的父亲也在其内。” “自古皇权更迭，都是血流成河，谈不上无辜与否。”林海淡淡的道：“成者为王败者寇，这是他们当初自己选的。” 前世身为皇子，历经夺嫡的血雨腥风，胤禛对这样的事很平静。 “大人说的是。”朱凌接着道：“云峯的父亲是义忠亲王属下一个将领，当时义忠亲王犯事，他的一系几乎全部被抄家灭族，而云峯只有五岁，偏巧被下人带着出去玩，避过了一劫，后来隐名埋姓流落四处，那一年遇到我，便……” 林海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看了朱凌一眼，深邃的眸光让朱凌不由低下头：“大人恕罪，是子敬自私，辜负大人多年的信任。” 林海冷冷的哼了一声：“你此时说是不是晚了些，窝藏钦犯，可是抄家灭府的大罪，子敬，你真大胆，枉我这些年的信任。” “大人。”朱凌低低的道：“我知道对不起大人，但是当年的事已经尘埃落定，皇上也大赦了天下，还有云峯的身份其实当时因为有人顶替，所以可以这么说，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封家的人，我……才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那现在你为什么又要说出来。”林海看着朱凌，阴沉的眸子看不出喜怒，朱凌叹道：“大人这么信任与我，如今又要收云峯为义子，我若再瞒下去，岂不连猪狗不如。” 林海冷冷的道：“你明白就好，这件事……”顿了顿，林海深邃的眸子静静地望着朱凌：“我暂不追究。” “谢大人。”朱凌激动的道：“大人大人大量，子敬铭记在心，以后大人有什么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然没有做声，但林海细长的眸子却闪过一丝了然的目光：“我不追究并不代表不怪你，但看在这些年你兢兢业业辅佐的份上，你们就留下吧。” “谢大人。” “云峯知不知道这件事。”林海抬起头，“不知。”朱凌没有思索，脱口而出。 车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车轮碾过路面发出的吱吱声。 云峯手脚灵活的整理好案上的卷宗，又挑了挑灯花，房里似乎亮了不少，正倚在椅子上看书的林海不由抬起眼。 明亮的灯下，云峯高挑的身子笔直而又英挺，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浓浓的眉下，一双比平常人略深邃的眸子让他平添了几分沉稳，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由于经常做活，没有养优处尊的白皙和细腻，反而透着几分粗犷。 “云峯，我听院里的护卫说，你的马骑得很娴熟。”身为八旗子弟，胤禛虽然文武兼修，但对马上功夫却情有独钟。 云峯转过身，面对着林海：“都是师傅们肯用心教。”嗯了一声，林海细长的眸子看着云峯：“我听管家说，你没事的时候，经常跟着护卫们学武，学武是不错，不但强身健体，而且还能不受人欺负，不过要想真正的出人头地，要有谋略才行。” 顿了顿，林海又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真正的英雄，要有勇有谋。”云峯抿着嘴，沉稳的眸子静静的望着林海：“老爷……” 站起身，林海缓缓地踱到云峯跟前：“从今天起，你不用再伺候我，这些书……”回头指了指满满的书架，林海道：“你都给我看完，若有读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是。”虽然不明白林海此举的用意，但云峯还是很痛快的应了下来：“老爷放心，我一定会看完的。” 点点头，林海拍拍云峯比自己高的肩头：“用心读，我相信你能行。” 云峯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稀稀落落的惨星挂在天上，闪着黯淡的光芒，江南的夜，总是这样朦胧。 吐了口气，云峯揉了揉有些酸肿的双目，忽的发现不远处，朱凌正静静的倚在弯月门前看着自己。 云峯疾步迎上去：“凌叔，你找我有事。”朱凌转过身，当先向花园走去：“跟我来，我有事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说起云峯，其实他是我最初构思的男主，不过让他以兄长的身份陪着妹妹“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58章 选择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夜晚的花园静谧而又幽深,不知名的暗香遥遥飘来，有着水乡特有的温润,站在一棵古树下,朱凌美玉带瑕的脸上是一片难得的肃重。 “云峯。”朱凌低沉的道：“你是我领进府的,但能有今天的造化，是你自己的努力。”不容云峯问，朱凌接着道：“我曾和你说过，我与你父亲乃是八拜之交，当年我们一起带兵作战，你父亲骁勇善战,而我手无缚鸡之力,但我们两人却很谈得来，我没有成家，在我眼中，你就如我的孩子一般，所以有些话我要和你说一声。” 云峯清亮的眸子在夜色下宛如晨星：“凌叔待我恩重如山，若没有凌叔，我说不定早就……所以有什么事凌叔自管吩咐，我一定会听的。” 朱凌不由自主的抚上脸上的疤痕，自嘲的笑了笑：“以前的事不要提了，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停了停，朱凌接着道：“伺候大人两年了，府里的情景你也清楚，大人只有姑娘一个女儿，以后光大门楣、养老送终终归差了一些，所以大人有意收个义子，一来鞍前马后，也有个人可以依靠使唤，二来以后姑娘有个娘家兄弟依傍，在婆家的日子也好过……” “凌叔。”云峯打断朱凌的话：“我……”话已经到了嘴边，云峯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朱凌是个聪明人，云峯的欲言又止的神色自然瞒不过：“云峯，你有什么话就说，即使你不想认，我也会去和大人说的，不过……” “说句实心话，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虽然你现在衣食无忧，但身份却很尴尬，男子汉大丈夫立身为世，当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如今有这么个机会，你只要努力读书，又有林大人的指点和引荐，相信以后一定会前程似锦的，还有你父母若是在天有灵，能看到你有如此成就，相信也能含笑九泉，福伯照顾你多年，你难道不想让他安享晚年。” 久久没有声音，云峯低着头，脚尖轻轻捻着石径上的卵石，只有夜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 朱凌上前拍了拍云峯的肩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是云峯你想过没有，以你目前的身份，你什么事都做不成，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就告诉我，虽然我不是你的父亲，但我依然希望，你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有……” 静静地看着云峯，朱凌脸上那一道伤疤在月色下淡淡的，反添了一丝难以言明的神秘：“云峯你记住，你是封家唯一的骨血，封家以后的沉冤得雪，你责无旁贷。” 直到朱凌的脚步声听不到了，云峯才缓缓地抬起头，沉静的眸子里，那一份难以言明的神色，在夜色下，透着悲凉。 清晨的露珠打湿了脚下的软靴，黛玉丝毫没有为意，依然急匆匆的向后院走去。紫鹃捧着精巧的暖壶，小声提醒道：“姑娘，当心些。” 转过头，黛玉娇嗔的白了紫鹃一眼，一身藕荷色的装束让她显得分外娇俏：“谁让你这蹄子又要带这个，又要拿那个，耽误了，云峯肯定等急了。” 紫鹃不以为意的道：“反正他一定会等着。”黛玉恨恨的道：“你还有理了，等一会儿爹爹要出门，若是让他发现云峯教我骑马，还不露馅。” 其实黛玉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林海已经知道了，不过前世胤禛乃是满族人，女子骑马并不稀奇，所以对黛玉骑马，也不以为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紫鹃紧上几步，看着黛玉兴致勃勃的神情，想了想，低声道：“姑娘，紫鹃说句不中听的话，姑娘一个女孩子，紫鹃总觉得骑马的事好像不太好。” 黛玉灵动的眸子轻轻一转：“所以我才偷偷的学呀，再说除了你和云峯外，也没人知道，紫鹃，你也学吧。” 紫鹃连忙摇头：“姑娘饶了我吧，我学不来，我看到马就害怕。”哼了一声，黛玉嗔道：“胆小鬼。” 后院空地上，云峯修长的身影隐没在薄薄的雾中，有种难以描述的飘渺，而一边，一匹不太强壮的红马正打了个响鼻，在这寂静的早晨，格外清晰。 远远望过来，云峯的眸子在晨色中如湖般，深邃、沉静，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云峯，你怎么了。”黛玉走上来，亲热的抚了抚一边的马，看了云峯一眼，笑着道：“你不会是等得久生气了。” “没有。”云峯笑了笑：“我也刚来，昨夜睡得晚，今早耽误了。”黛玉静静的看了看，忽然笑着道：“既是这样，那你快教，今天我们要学什么。” 云峯又恢复了平常的沉静：“姑娘，今早我教你上马，这几天你和这匹马已经熟悉，下一步就是怎样上去，其实……” 看着云峯娓娓而谈的样子，黛玉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他微低的头，早上的露水已将他的头发打湿，而肩头，也浸着淡淡的湿意，若没有几个时辰站在外面，恐怕是不会如此的，只是黛玉不明白的是，这又不是大事，他为什么要否认。 “抓住缰绳，小心点，先慢慢的踩上去，”云峯见黛玉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道：“姑娘，你不是经常说‘勇者无畏’，害怕只是你心里作祟。” 抿了抿嘴，黛玉抬起脚，就听紫鹃低声道：“姑娘，小心点，我在一边扶着你。” “不行。”云峯固执的道：“你在旁边，她会有依赖，要想学会，只能依靠自己，以后姑娘要自己面对很多事，不能事事都去依赖别人。” 紫鹃不服气的道：“不是还不到以后，再说姑娘在家有老爷，出嫁有姑爷，何苦事事自己去应付呢。” 云峯微微一怔，年轻的脸上一丝难言的苦涩转瞬即逝：“你说的也是。”黛玉却道：“爹爹常说，靠人不如靠自己，谁也不能护着一辈子，所以啊，还是让我自己来。” 执着缰绳，黛玉对云峯道：“是这样吗。”点点头，云峯坚定的道：“姑娘，你一定能行。” 也不知失败了几次，连紫娟在一边都有些看不下去：“姑娘，今天学不会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 “今天如果我上不去，我就不回去。”黛玉咬咬牙，刚要执蹬，却听一个沉稳的声音道：“侧身俯低，脚用力。” 手一松，黛玉差点摔下来：“爹爹。”林海缓缓的走过来，扯了扯缰绳，对黛玉道：“太松了，所以你才用不上力，玉儿，这样。” 手执缰绳，林海侧身一翻，自如的跨上马背，扬起的袍角在黛玉眼前留下一道弧线，流畅，潇洒。 “爹爹。”黛玉不相信的看着马背上的父亲，挺直的脊背，沉稳的神色，还有傲视一切的气度，此时的林海和自己刚回来时看到的人，判若两人。 甩蹬下马，林海轻轻拍了拍马背，对黛玉道：“既然你喜欢，那让爹爹来教你，我的女儿，骑马也要骑得最好。” “嗯”黛玉连连点头，接着又有些忐忑的瞅了林海一眼：“爹爹不怪我背着你骑马？”林海没有作声，平静的目光看了看黛玉：“你说呢。”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黛玉自然摸透了林海的神色，娇嗔的笑道：“早知道这样，我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害的一大早起来，连热茶也没喝。” 林海抚了抚马鬃：“玉儿，你今早若是能自己上去马，爹爹就不计较你偷着骑马的事，不过若是……” “我能。”黛玉没有犹豫的道：“我一定能上去。”“好。”林海道：“这才是我的女儿，来，爹爹教你。” 云峯和紫鹃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两人，眼见黛玉已经学的有模有样，紫鹃忍不住激动的道：“云峯，你快看，姑娘是不是已经学会了。” 没有听到云峯应声，紫鹃不由转头道：“云峯，你说是不是。”云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嗯。” 紫鹃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见云峯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以为云峯是担心教黛玉骑马的事被林海发现，怕被责怪：“其实你不用担心，刚才看老爷的样子，是不会怪你的，再说有姑娘在旁给你说话，一定会没事。” 云峯缓缓地转过头，平日里沉静的眸子有一种浓浓的，紫鹃也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的整个人似乎笼罩在…… “对，忧伤。”紫鹃暗暗在心里道：“可是他为什么会伤心，难道真的是因为担心老爷责怪，这也不像他的为人。” 就在紫鹃迷惑不解的时候，却听云峯自言自语的道：“只要她高兴就好。”“他是谁。”紫鹃应声而问，反应过来，云峯平静的道：“是啊，看老爷的样子，应该不会怪我。” “就是，那你还担心什么。”紫鹃笑着道：“还是父女连心，你看姑娘已经学会了。” 红马上，黛玉迎风而坐，晨风吹起她衣袂飘扬，宛若仙子临凡，而一边，林海也欣慰的笑了。 招招手，林海对黛玉道：“好了，下来吧，我有件事要和你说。”黛玉轻巧的走过来，娇憨的拽着林海的手臂：“爹爹有什么话，还这样郑重其事。” 林海避讳莫深的看了一眼云峯，转头对黛玉道：“玉儿，过来见见你的大哥。”“大哥。”黛玉惊讶的看着林海低声道：“爹爹，什么大哥，我……” 林海对云峯点点头，云峯快步走了过来，年轻英俊的脸上挂着平日的沉稳，只有那双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漏痕迹的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黛玉骑马这个情节有点雷人，当初我也是斟酌了很久才下笔，想通过这件事，一来表现出黛玉回到扬州，由四爷的陪伴，性子已不是原来的悲月伤花，二来四爷是满族人，对子女的教导随心随性，三也可以看出扬州的两年，黛玉过得很快乐……顶着锅盖遁走，大家轻拍 第59章 大哥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林海看着黛玉：“爹爹已经老了，不会护你一辈子,总有一天会离开,林家只有你一个女儿,连个兄弟姐妹也没有,若你以后嫁人,在婆家受了委屈,林家连个替你撑腰的娘家人都没有，所以我想收云峯做你的大哥，以后有什么事，还有个帮你的兄长。” “林家虽然比不上王府公侯，但也有几分家业，有一个强势的娘家在你身后,不管你以后嫁的是什么人，日子都不会难过，云峯来府里也两年了，知根知底，所以爹爹就放心了。” “爹爹。”黛玉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不知不觉眼眶已经湿了：“我要爹爹永远不离开我。”林海抚了抚黛玉的秀发，平静的道：“生死由命，谁也不能改变，即使你是皇上又如何。” 想起前世的血雨腥风，戎马江山，到头来还不是一抔黄土掩埋，所以再世为人，胤禛对生死看的很淡：“玉儿，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向前看，来，你们兄妹两个先拜见一下，等挑个好日子，我们再好好设宴庆祝。” “妹妹。”云峯没有再避开黛玉的目光，而是平静的看着，轻轻的道：“义父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护着妹妹，决不让人欺负半分。”虽然说的很轻，但云峯语气中的那种坚定和由衷，让黛玉也不觉抬眼看过来。 不知不觉，当初那个刚刚张开，衣衫褴褛的云峯，如今已经成了一个沉稳有度的少年，不同于宁楚的温润优雅，也不同于宝玉的随和柔美，眼前的云峯浓眉如墨，深眸似湖，让人有种信赖安定的感觉，他似乎就是那个日日宠着自己，事事依着自己的哥哥一般。 一声“大哥”黛玉脱口而出，没有一丝不自然，接着又笑着道：“这下你更要教我，对了，我还要学你怎么识药。” “只要你学，我什么都教你。”云峯望着笑颜如花的黛玉，脑海中不由想起初见时那一个仙子般的女孩。 还记得那时是自己七岁的生日，天下着雨，福伯去街头李家做活还没回来，云峯写完了字，便披着已经破旧的蓑衣去接，深秋的雨清寒而又凄凉，单薄的衣衫挡不住吹来的风，云峯紧缩着身子，终于迎到了往回走的福伯。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一件破旧的蓑衣根本遮不住，云峯与福伯互相让着，但冷风却毫不留情的吹在身上已经淋湿的身上，寒凉刺骨。 一辆车子驶过去，飞扬的水花溅在云峯身上，已经见惯了世态炎凉，云峯和福伯都没有作声，继续向前走，却不想车子竟然停下来。 车夫捧着一件薄薄的雨衣走过来，云峯和福伯还没明白过来，就见车帘掀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探出头，喊道：“车子溅脏了你们的衣服，这是赔你们的。” 小女孩放下帘子，一时又伸出头：“我娘亲说了，欠债还钱，弄脏衣服就要赔的，快穿上吧。” 车子已经不见了，雨却越来越大，薄薄的雨衣披在身上，既避风又遮雨，福伯摇着头，低声道：“想不到竟然碰到这样通情达理的人家，既帮了忙又给人留了面子。” 云峯没有作声，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车夫的话：“巡盐御史林家。” 以后每当走过林府时，云峯都是怀着感激的心情，也许是老天的特意安排，偶然的一次，云峯无意中撞到朱凌，一切都变了。 两年前，当朱凌找到云峯，说要他去林家做活的时候，云峯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上天是眷顾的，两年间，虽然善解人意的夫人早已作古，但那个惊鸿一顾的女孩却如一滴墨，不知不觉间融入自己心中，缠绕、扩散，一丝丝、一点点，慢慢融入身体的每一部分，不想如今…… 暗暗叹了口气，云峯的眼神凄凉而又悲伤，以后的日子，与她的一切都将默默尘封，只有无言的苦涩和孤寂，在自己无人触及的心底，浸墨成诗。 林海看着两人的神色，犀利的眸子微微一眯：“看到你们两个这样，我这做爹的也就放心了，云峯，你是大哥，以后玉儿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自管说。” “爹爹。”黛玉娇嗔的上前挽起林海的手臂：“有了儿子就把女儿放到身后了，哼，若是大哥有不妥的地方，我也不会放过。” 林海宠溺的道：“云峯是个稳妥的孩子，惹是生非的事，恐怕只有你能做出来，就是学骑马，一定也是你逼着他教你的。” 黛玉不服气的道：“但是他答应的。”“如果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自己来，云峯担心你碰着磕着，所以才答应的，是不是。”林海的心情似乎很好：“爹爹还不知道你的脾气。” “我又没拿把刀逼着他，关我什么事。”黛玉低着头，不依不饶的嘀咕着，林海刚要说，就见朱凌急匆匆的走来：“大人，衙里有事。” 春天的夜风带着白日的温润，吹起软烟萝帘子微微摇动，黛玉睁着毫无睡意的双眸，静静地看着软纱帘动。 一个月前，林海接到圣旨，被任命为户部侍郎，官场升迁，对黛玉来说没有什么大的震动，只是身为侍郎，林海不得不离开扬州赴京，而黛玉自然不会舍得父亲独自赴任，一别京城两年，黛玉又将踏上进京的路。 外房里传来紫鹃辗转反侧的声音，黛玉不由坐起来：“紫鹃。”不一时，紫鹃披着一件绛紫的夹袄走进来：“姑娘，怎么了。” 黛玉向一侧让了让：“我睡不着，我知道你也没睡着，进来，陪我说会话。”紫鹃抿嘴一笑：“太好了，我正发愁，这长夜怎么熬过去呢。” 轻轻的爬上来，紫鹃先给黛玉整了整被子，才道：“姑娘，是不是舍不得这里。”倚着枕头，黛玉四下看了一眼：“是啊，真的要走了，觉得处处都很亲切，紫鹃，这床被子是毛姨娘做的，那时娘亲还在，我记得当初本来是给娘亲的，我却偏偏喜欢上面简单的花色，于是吵着闹着抢来，一直舍不得用，直到这次回来才拿出来。” 紫鹃抚了抚均匀的针脚：“做的真细心，这么多年，一点也没走样。”黛玉低低的道：“毛姨娘是个细心的人，做什么事都没有错处可指，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了那样……” 轻轻叹了口气，黛玉道：“说起来，如今爹爹身边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人，可爹爹却丝毫不为意，如果毛姨娘不……她毕竟是多年的老人，知冷知热，总强过那些冒冒失失的丫头。” 紫鹃低低一笑：“那姑娘是说我和雪雁冒冒失失了。”“你这蹄子，好话听不到，说你一句你就计较了。” 紫鹃收拾起嬉笑的神色，看着黛玉道：“姑娘，你也知道紫鹃是个实心的人，虽然以前毛姨娘对姑娘很好，但是最后，她可是要……” 将被子收拾起来，紫鹃低声道：“姑娘，我去给你换床杯子吧，免得姑娘看到，心里不舒服。” 黛玉摇了摇头：“傻丫头，明天就离开这里了，我也只是有些感慨，你以为我还是当初的样子吗。” 紫鹃道：“我只是觉得姑娘和她相处的日子久，容易睹物思人，所以才想……姑娘没有那么想，紫鹃当然高兴。” 黛玉轻轻的摇摇头：“紫鹃，说句实话，其实这次回来，我也觉得姨娘好像有点与以前不一样，但是想起她毕竟曾经为林家舔过丁，虽然……我永远不会忘记青弟出事后，毛姨娘精神恍惚的那些日子，她差一点要随着青弟一起走，所以毛姨娘即使变了，我也没放在心上，娘亲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也只有偶尔看到毛姨娘，才让我知道娘亲也曾经那么爱过我。” “姑娘。”紫鹃握着黛玉的手：“紫鹃明白，毛姨娘是和夫人一起服侍老爷的人，姑娘的心思我都明白，她最后变成那样，是她自作自受，姑娘不要再去想了。” 黛玉嫣然一笑：“傻丫头，我如今有爹爹，又有大哥，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毛姨娘的事也只是看到被子才有感触的。” 紫鹃被黛玉的情绪感染，也笑了：“是啊，这次进京，若是再选个好姑爷，姑娘就四角俱全。” “死丫头，又不说正经话了，看我怎么治你。”两人打闹了一会儿，紫鹃气喘吁吁的道：“姑娘，饶了紫鹃吧，姑娘还是留着些力气，回去和二爷，三姑娘、云姑娘他们闹腾。” 黛玉放下手，看着紫鹃：“你这蹄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原来睡不着是高兴的。”紫鹃素知黛玉心思敏感，忙道：“紫鹃是替姑娘高兴，你想这次进京，姑娘身边有老爷、大爷，还有老太太、二爷、三姑娘等人，喜欢就去那边府里住几天，不喜欢就呆在自己家里，姑娘说是不是。” 黛玉哼了一声，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对紫鹃的话还是很认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黛玉又是个心思纤细的人，在贾府住了那么多年，贾母的维护，宝玉的陪伴，黛玉又岂能忘记，不觉间耳旁似乎还响着两人的话： “林丫头，这次回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别怕，只要有我一天，这个府里永远都有你的屋子。” “林妹妹，你一定要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有了好玩的东西，我都会给你留着，你经常为我去看宝姐姐生气，我答应你，我只去看姨妈。” 嘴角微微漾起一丝笑意，黛玉眸光流转，眼角微挑：“你放心，我去看老太太一定带着你。”紫鹃抿嘴笑了笑：“姑娘，你的脸怎么红了，原来也是高兴的。” “你这丫头，竟然取笑我，我这次说什么也不饶你了……” 第60章 宁楚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远在京城的楚王府,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刚刚回府的宁楚接过子墨递上的茶一饮而尽：“子墨,你去看一下季先生有没有歇下,若是没有,请他到书房来。” “王爷，我已经来了。”季闵四十来岁，颌下一缕短髯显得睿智多谋：“王爷,是不是城外的旱情又出事了。” 宁楚便换衣便道：“先生所料不差,由于城内水井一封，很多地方人吃的水都已经送不上,更别说田里的庄稼,但民以食为天,佃农忙活一年，指望的就是庄稼，如今眼看着田里的东西干死，佃农们心急，恐怕会另想办法，本王如今担心的是他们……” “佃农闹事。”季闵脱口而出。 “闹事倒还不至于。”楚宁不缓不急的道：“本王担心的是他们抢水，城外很多王公大臣都有别院，里面自然缺不了水，而且还有几处水池是朝廷以备后患的，情急之下，他们或许会……” 季闵与宁楚相视一望，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放水。”看了宁楚一眼，季闵道：“看来王爷和我想到一处了，王爷庄子后的那处水塘，平日也用不上，如今这个时机，若是王爷命人放水，不但可以赢得佃农们的众口相颂，就是传到皇上面前，也为王爷博了个好名声，而且还可以解决王爷的这趟差事，何乐不为。” 宁楚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杯子：“本王也正有此意，只要本王下令放水，相信其他的人不会让本王独占风头的，所以他们也会放水，这样正好解了本王的燃眉之急，事不宜迟，季先生，别人本王不放心，这件事就拜托先生。” “王爷放心，季某一定不负王爷所托。”宁楚浅浅一笑：“本王相信先生，还有，这件事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大张旗鼓，否则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先生明白吗。”季闵会意的道：“王爷放心。” 解决了心头之患，宁楚的神色也轻松起来，转头对正在倒茶的子墨道：“扬州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子墨摇摇头：“回王爷，还没有，不过算着日子，这几天也该启程了。”宁楚没有作声，只是向外望了一眼，沉沉的夜色中，月华如水，枝叶轻响，一切还是平时的景象。 回过神，宁楚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杯沿，淡淡的对季闵道：“先生没有见过林御史，不，如今应该是林侍郎，此人的手段方式虽然与先生大相径庭，但若论起来却是不相伯仲，可谓是阳春白雪，各擅胜场……” 宁楚抬起眼，幽邃的眸子在灯下明如秋水：“或许你们见了，会惺惺相惜。”季闵圆滑的道：“能得王爷赏识，并且不遗余力保荐的人，相信一定不是庸人。” 宁楚自嘲的笑了，优雅的俊面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神色：“其实本王当初保举此人，是另有原因，不过此人的确是个人才，以后有先生和他相辅，本王一定如虎添翼。” 季闵默默的看了宁楚一眼：“王爷，季某有句话……”“先生请说。”宁楚温润的道：“何必和本王客气。” 季闵想了想：“听王爷说起来，这个林侍郎心思慎密，心机深沉，那王爷如何确信林侍郎一定会帮我们，若反戈，他会是我们的心头大患。” “这点请先生放心。”宁楚胸有成竹的眯起眼，悠悠的道：“他不得不帮。” “四表哥，四表哥。”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院外传进来，宁楚皱了皱眉，季闵识趣的道：“王爷，季某先去安排一下。” 宁楚点点头：“这件事就拜托先生。” “王爷放心。” “四表哥，你终于回来了。”随着声音，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走进来。 看到宁楚，那女孩白皙的脸上漾起甜甜的笑容，一双相较于她尖瘦的脸颊显得很醒目的眸子微微眯起，若隐若现的梨涡让她平添了几分俏皮：“四表哥，我等你很久了，若不是云蝶提醒，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宁楚不漏痕迹的拂开宜宁郡主伸过来的手，温润的道：“宜宁，几天不见，你怎么又瘦了。”宜宁情不自禁的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前两年你不是常取笑我长得胖，不好看。” 宁楚笑着道：“那是表哥说笑呢，你是宜宁，不管胖瘦都好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府上，姨妃也没走。” 听的宁楚夸奖自己，宜宁甜甜的笑了：“我是自己来的，若是和母妃一起，你以为我还能呆到这么晚，我听太后说，你这几天整天忙着办公事，连慈宁宫也有几天没去了。” 宁楚顺手端起杯子：“抗旱的事很棘手，我也两天没回来了，你有事找我？说吧又闯了什么祸，若是能帮的，我一定帮。”宜宁头一歪，娇憨的道：“四表哥，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早就熟悉宜宁的性子，宁楚没有一丝惊讶，从容的笑着道：“是吗，那我领了，如今人也看到了，你早些回去吧。” “四表哥，天这么晚，你怎么放心我回去，我已经和云蝶说好，我今天不回去。”“不行。”楚宁毫不犹豫的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为什么。”宜宁不甘心的道：“再说又不烦你，我和云蝶住一起。”宁楚亲昵的拍拍宜宁的肩头，故意语重心长的道：“宜宁，你如今长大了，虽然我们是表兄妹，但也要避嫌是不是，你留在这里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让有心的人传出去，你以后怎么嫁人，宜宁若是嫁不出去，那还不得哭死，听表哥的话，乖乖回去。” 宜宁白皙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飞上一丝红晕，灵活的眼睛里波光流转：“四表哥不是经常笑话那些老夫子迂腐，如今怎么也在意起别人的话来，他们爱说说去，反正我不在乎，再说嫁不出去又怎么样，反正你答应过我，若我嫁不出去，你就娶我。” 一句“若我嫁不出去，你就娶我”，宜宁说的理直气壮，尖尖的下巴翘起来，带着几分娇憨。 “哈哈”宁楚笑着道：“宜宁，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自己怎么不记得，再说你是我的表妹，还这么小，这么瘦……” 捏着下巴故作认真的打量了宜宁一遍，宁楚薄薄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宜宁，说起来，其实你和冬七倒是挺相配，一样的年纪，一样的……” “啪”一声脆响，看着地上的狼藉，宁楚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宜宁，你是我表妹，有些事我才不计较，不过有句话表哥放在这里，这是楚王府，不是北静王府，子墨，送宜宁郡主回北府。” 宜宁一直都没有作声，大大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宁楚，嘴角抿起的唇痕清晰而又倔强，眼眶里的泪珠盈盈欲落。 僵持了一会儿，宁楚只得无奈的叹口气：“刚才的话表哥是逗你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年的姨妃可是最美的公主，所以我们的宜宁哪能不好看，哪能嫁不出去呢，是不是。” 转头给子墨使了个眼色，宁楚接着道：“水大郡主，咱们回去吧，若再不回去，姨母该担心了。” 子墨也察言观色的上前道：“王爷，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宜宁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哭的梨花带雨，纤瘦的肩头颤抖着，楚楚可怜。 叹了一声，宁楚走上前，轻轻拍着宜宁的背道：“好了，不要哭了，你也知道表哥最见不得你哭，你看你这两年瘦的，拍起来都硌手，当初胖胖的宜宁多可爱，总爱跟在我们后面跑。” 被宁楚都得嫣然一笑，宜宁的脸上犹带着清泪：“你那次看到菀嫔不是说，江南女子长得清清凌凌，娇娇弱弱的，如花照水，如风拂柳最好看。” 宁楚苦笑不得：“我和你说的好话你一句也记不住，就这些你倒记得清清楚楚。” 没有理会宁楚的话，宜宁望着宁楚，自顾自的道：“四表哥，你记得吧，我七岁的时候，那天在御花园里和他们玩，由于我长得胖，一不小心摔进水池里，他们没有人理我，都跑了，恰好你路过，把我拽了上来，一边拽还一边埋怨，说我怎么这么重，我那天很委屈，一直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和你说他们都不理我，还笑我胖，长得不还看，你笑着道：‘不要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你长大了如果真的嫁不出去，那我娶你行了吧。’” 宁楚被逗得啼笑皆非，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鼻子：“宜宁，小时候的话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不过这件事还远着呢，好了，今天先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再说，表哥也真累了，这几天马不停蹄的城里城外的……” 宜宁想了想：“那我先回去了，表哥好好歇着，当心别累着，等过两天……”听到宜宁松口，宁楚笑着道：“好，好，子墨，送郡主回府。” 好容易把这个固执的表妹劝着离开，宁楚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身边的小太监阿尤笑着凑上来：“爷，这样的话爷也敢说，若是郡主真的嫁不出去，那爷……” 抬手拍了阿尤一下，宁楚云淡风轻的道：“你这笨蛋，堂堂北静郡主还能嫁不出去，退一步说，若是宜宁真的嫁不出去，着急的不是我，是北静王才是。” 阿尤笑着道：“还是爷高明，这丢人现眼的事，相信北静王府是不会让它发生的。” “还算聪明。”打发走宜宁的宁楚兴致也轻松起来：“北王爷给她选好乘风快婿，难道她能不嫁，除非她有本事把人咒死，宜宁恐怕还没有本王这样的本事。” 阿尤有些吃惊的看着宁楚，犹豫了一下，才低低的道：“爷，难道……”“笨蛋。”宁楚浅浅一笑：“吓唬你的，若本王有这本事，先把你咒的聪明点。” 阿尤笑着讨好道：“我就说呢，岳阳郡主那么好看的人，爷能舍得。”宁楚优雅的笑了笑，没有作声，深邃的眸光却看向窗外。 第61章 侧妃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爷,云姑娘来了。”阿尤说完，便识趣的掩上门。云蝶轻轻的走进来,杨妃色的长衣显得她肤色白皙，眉目如花：“王爷，郡主走了。” 宁楚回过头,静静地盯了云蝶一眼：“以后若没有本王的吩咐,谁也不能留宿在府里,包括宜宁。” “是云蝶鲁莽,请王爷责罚。”云蝶柔柔的道：“其实云蝶原也拒绝过，但郡主却……” 宁楚吐了口气：“好了,这件事也不怪你，宜宁的性子本王清楚。”云蝶恭敬的给宁楚递上茶,语气依然柔柔的：“王爷，余嬷嬷今天来给侧妃送东西，说长公主说王爷如果忙完了，就去趟昭阳宫，长公主可能有事要和王爷说。” “本王知道了。”宁楚淡淡的道：“府里还有什么事。”云蝶摇摇头：“没有了，一切都很好，就是郡主，从午后一直等都这时候。” 见宁楚没有作声，清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云蝶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王爷，云蝶说句冒犯的话，王爷是个聪明人，难道郡主的心思王爷会不明白，再说……” “大胆，本王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宁楚阴沉着脸，洞明的眸子缓缓地扫过云蝶：“云蝶，当初本王就是因为你知本分，守规矩才答应四姑让你留在府里，这几年你也没有让本王失望过，不过如今看来，你是不是在这府里呆的不耐烦了，也正巧，城外庄子里有几件事，别人去本王还有些不放心，你过去看看，记住，没有本王的话，你好好呆在那里。” “王爷，王爷。”云蝶一下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低着头：“王爷，是云蝶多嘴，云蝶只是……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了云蝶这一回。” 哼了一声，宁楚冷冷的道：“在楚王府里，本王的事别多嘴，本王的心思别揣摩，你以前做得挺好，想不到如今竟然管起本王的闲事，你太让本王失望了。”说完，宁楚拂袖离去，只剩下云蝶呆呆的瘫倒在地上，看着宁楚渐行渐远的背影，两行清泪潸然而落。 夜风吹过来，带着一阵柔柔的暖意，看着眼前纷纷而落的琼花，宁楚才发觉，这些日子只忙着办差，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春末。 踏着满地的琼花，宁楚在空荡荡的王府转了一圈，只觉得更加烦闷，忽然想起一个人，便扬身向后院走去。 水晶帘子掀起来，丫鬟掩饰不住喜悦，高声道：“主子，王爷来了。”宁楚健步踏进房，对身后侍候的人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宁楚走进去，书案前一个女子头也没回，笔触依然在宣纸上涂涂点点：“一枫，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宁楚很自然的走过去，看着桌上的画卷：“觉得有些闷，过来找你聊聊。”那女子转过头，平静的眸子犹如夜空的明星，眉中一点黑痣，醒目而又自然。 如果把黛玉比作灵动的清泉，那她就是平静的碧湖，举手抬眼间，温婉如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又一笔按下去，那女子对宁楚道：“我画的怎么样。”宁楚负手看了一遍，指着一处：“如果把此画比作蛇，那这处就是多出的足。” “一枫，你的嘴还是那么毒。”女子丝毫没有因为宁楚的话而在意，依然平静的道：“其实万事都是相通的，做人和作画一样，只要依着自己的心意，多一步少一步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自己开心就好。” 宁楚白皙的手指按着一角：“阿襄，有时候我真觉得上天不公平，前世如此，为什么今世也如此，有些事明明我会做的最出色，但却没有我的机会，而别人即使做的不好，但因为身份在那里，总有很多人为他喊好，同一件事，他只用几分力气就可以高枕无忧，而我却不得不费尽心力，却不一定讨好，就因为我没有……” 阿襄放下笔，静静的看着宁楚，随后转身端过一盘鲜果：“你先尝尝这个。”宁楚没有迟疑，很自然的拿起一枚放入口中，慢慢的嚼着。 “我前几天看到几句话很喜欢，‘来之偶然，去之必然，尽其所然，顺其自然’。”阿襄看着手中的盘子，殷红的果子与白皙的玉盘相映如画：“一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万事不要太过执着，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这样说。” 宁楚没做声，伸手又捻起一枚，鲜果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嫣红如滴：“你什么时候又学起佛经来了，如今连说话也带着禅机。” 阿襄笑着道：“经常陪着四姑一起去听禅，不知不觉这人也平静了不少。”宁楚淡淡的笑了，微眯的眸子也漾起一丝笑意：“不要整天陪着四姑听禅，把正事耽误了，阿襄，别忘了你如今是这个府里的侧妃，我刚刚撵了人你还不知道吧。” 阿襄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一枫，你别小看人，这件事在你一出门就有人告诉我了，既然你舍得，那我又何必多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女孩子年纪大了，心思自然就多，你是聪明人，心里明白，不过说句实话，云蝶是四姑的人，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拂了四姑的面子。” “我只是要给她个教训，免得以后不知分寸，至于四姑那里，我会去说的。” 阿襄轻轻一笑：“这是你的事，我懒得管，不过我还听说，你把宜宁气跑了，而且还是哭着走的。” 宁楚自嘲的笑道：“宜宁的性子你也知道，我其实是为她好，一个女孩子家，大晚上的不回去，姨妃能不担心吗。” 阿襄明亮的目光看了看宁楚，抿嘴一笑：“一枫，你敢说你没有私心。”宁楚坦然的笑道：“知道瞒不过你，阿襄，我真不记得以前说过……” “你要娶人家的话。”阿襄笑着道：“记住这个教训，话可不能轻易说，非是我危言耸听，看宜宁的性子，可是个固执的人。” 宁楚微微一笑：“你的确喜欢危言耸听，宜宁才多大，过几年就忘了。”“会忘了吗，六七年都没忘，难道以后会忘了，一枫，别自欺自人，这件事你如果无意，那就小心些，女人若是较真，什么事可都做得出来。” 避开阿襄注视的目光，宁楚顺势坐在一边：“这件事我会说明白的，对了，我今天碰到兵部的李尚书，他说……” “他说什么。”阿襄的神色以不再平静，好看的杏目望着宁楚：“是不是边境又不安静。” “没有，一切如常，你紧张什么。”宁楚轻松捻了枚鲜果放进嘴里：“阿襄，有个人要进京了。” 阿襄静静的看了看宁楚：“就是你那次告诉我的人。”点点头，宁楚站起来，望着窗外：“是，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就是近两年。” 阿襄却眸光流转，神色盎然：“一枫，我倒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见见了。” “你会见到的。”宁楚语气坚定，带着一种毋容置疑。 林海的书房，也是灯光灼灼，朱凌将一份卷宗递上来：“大人，这些都是近几年从扬州进京的官员，去年的李知府，今年的大人，扬州在京城可谓是炙手可热。” 林海翻开卷宗，嘴角处犹带着一丝冷笑：“子敬，你怎么看。” 朱凌道：“大人是想听假话还是真话。”林海抬起眼，犀利的眸子眯起来：“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 朱凌是个聪明的人，这两年的相处虽然感觉这个大人变了不少，不过却越来越让自己钦服：“说真话，其实李知府进京，大人和子敬是最清楚的。” 相视一望，林海敲敲书案，嘴角轻轻挑起：“这是他自己愿意跳的，也怪不得我们。”朱凌由衷地道：“不过子敬还是很佩服大人的神来之笔，既赶走了人，又承了人情。” 冷冷哼了一声，林海想起和宁楚的约定：“林御史，李仁在京城等着你，若是御史反悔，那本王只能让李仁继续在京城风光，有仇不报非君子，相信以御史的为人，不会轻易放手吧。”临走时的宁楚，还不忘狠狠将了林海一军。 “王爷放心，既然答应，如海就不反悔，两年后的京城，如海一定赴约，到时希望王爷不要心软。” “呵呵，这样的人不值得本王怜惜，本王在意的，御史很清楚。” 李仁的进京，是两人第一次联手，都是玩心计的高手，一纸顺理成章的吏部文书，让李仁心满意足的调任京城，临走还对大义让贤的林海感恩戴德，却不知这一进京，恐怕有去无回，京城那里，早已为他安排好了结局。 林海阴沉道：“李仁自以为精明，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天子脚下，都是人精，他这样的人，即使……不出三年，轻则身败名裂，重则身首异处，何况还有……敢算计我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善终。” 虽然已经清楚林海的为人，但是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朱凌还是感觉到一丝丝不易觉察的寒意。 “那我呢。”林海见朱凌不做声，抬了抬眼，朱凌想了想：“至于大人之事，子敬也不好猜测，到底是皇上还是……” 林海缓缓的站起来：“如果说这是我的意思呢。”朱凌有些惊讶的看着林海：“大人是说……”没有理会朱凌的神色，林海背过身看着窗外，深夜的星空难得晴朗，北方几颗较大的夜星闪闪烁烁，耳边闪过的是昭阳临走时的话：“为臣，当以国为重，人活一世，青史留名，万民称颂，这才无愧于一个真正的男人。” “子敬，你的话好像还没说完。”负手立在窗前，林海淡淡的道。 第62章 进京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朱凌望着林海的背影：“至于假话,那就是李知府进京,是因为女儿进宫，大人进京,是因为楚王一力保荐，虽然大人还没进京,但如今京城官场可都知道，大人是楚王的人。” “楚王。”林海转过身,带着自嘲的冷笑：“他可真是用心良苦，身为一个皇子，即使你再有能力，韬光养晦才是上策，不想他却毫不避嫌，竟然大张旗鼓的笼络群臣,这样的人……” 林海冷冷的哼了哼：“他的处境可想而知。” 朱凌察言观色的看了看林海，才低声道：“大人，子敬有句话不吐不快。”“哦”林海抬起头：“什么话。” 朱凌道：“子敬倒觉得楚王的这一局或许另有深意。”不等林海问，朱凌接着道：“自从太子薨了，六年了，皇上并没有再立太子，一是因为皇上年富力强，万事还能应付，二也是皇上在挑选合适的人，而诸皇子中，最出众的也不外两人：晋王、楚王。” 林海没有做声，示意朱凌继续说下去，朱凌又道：“两人中，虽然楚王的实力单薄，但是他却有一个最好的靠山，那就是昭阳长公主，不管茜香国当年的事是真是假，但在很多人心里，长公主的威望依旧在，而大人的事，恕子敬冒犯，上次城外修渠，长公主对大人很欣赏，楚王此举，一来可以讨好长公主，二来这样大张旗鼓，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大人是他的人，晋王即使想拉拢，也要掂量掂量。” 讥讽的冷笑了一声，林海心知肚明，不过嘴上却是缓缓的道：“他想的倒美，却不知事缓则圆，过犹不及。”“大人明鉴。”朱凌低低的道：“子敬也只是揣测，相信大人心中一定有主意。” 林海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我记得去年你曾经说过，皇上亲自赐婚的楚王妃还没过门就出事了。” 朱凌道：“是，赐婚的是西宁郡王的胞妹岳阳郡主，听说此女才貌皆有，为人端庄，可惜却红颜薄命，还没过门就……不过虽然岳阳郡主已死，但楚王和西宁郡王却依然郎舅相称，可见楚王不管娶没娶，西宁王府这一脉势力算是笼络到了。” “他的帐算的倒挺划算。”林海讥讽的挑了挑嘴角：“一个王妃名号，两家势力，真是一箭双雕。” 朱凌也符合道：“这个楚王的确不简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还是皇子。”林海向外望了一眼：“他虽然心机深沉，长袖善舞，但皇家的争斗，却并不像表面那样……” “大人说的是。”朱凌道：“皇权的争斗，不到最后，胜负谁都无法预料。”林海默默的看了朱凌一眼，接着漫不经心的道：“子敬，十五年后再进京城，你有什么感想。” “物是人非。”朱凌叹了口气，不假思索的道，随后脸色一僵，惊讶的望着林海：“大人。”林海没有作声，转身回到书案前，抽出一叠卷宗：“子敬，你还要看吗。” “大人。”朱凌一下子跪在地上：“子敬……无话可说。” 缓缓踱到朱凌跟前，林海俯视着：“当年云南总兵封尹身边有一名参将凌生，人物出众，足智多谋，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臂右膀，事发后，没有人知道他的讯息，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去了邻国，恐怕没有人会想到，他竟窝身在扬州巡盐府中。” “大人。”朱凌低低的道：“当年总兵起事子敬虽然不赞成，但也无怨，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好个侠肝义胆。”林海冷笑道：“那你又为什么苟且偷生。”凌厉的眸子盯着朱凌，林海道：“云峯的事我没有计较，但这件事你若不说个明白，你当这御史府是好进出的。” 朱凌没有惊慌，很坦然的道：“当年的事其实不用我说，大人也清楚，出事前，我偏巧被封总兵派出办差，所以才逃过了一劫，皇室更迭、朝权争夺，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林海本来阴沉的神色不由缓下来，上一世胤禛夺位登基，身后背着万千骂名，虽然成者为王败者寇，但心里却总有芥蒂，想不到在异世竟听到朱凌这句客观的评价，让胤禛心里不觉一宽。 “你留在扬州十多年，意欲何为。”相处这么长时间，两人也都是聪明人，所以林海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出来。 朱凌没有犹豫：“如果我说没有目的大人不会信，其实子敬最大的愿望就是抚养云峯长大，以后也有面目去见封总兵。” 默默地看着朱凌，林海虽然没有作声，但俯视过来的目光，依然让朱凌感到不寒而栗的压抑：“大人，子敬若是隐瞒，天打雷劈。” 哼了一声，林海缓缓的道：“云峯如今算是林家的人，只要我一句话，是生是死他也只能认着。” “子敬明白。”朱凌低低的道。林海转过身，背着朱凌摆摆手：“你先回去，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朱凌意外的看着林海，随后反应过来：“谢谢大人。” 身后的门缓缓地关上来，林海才回过身，薄薄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胤禛生性多疑，这两年朱凌的表现让他越来越刮目相看，不管是官场还是人际，他都能处理的面面俱到，让胤禛在欣喜的同时也多了几分顾忌，这样的人若是为己所用，自然如虎添翼，但若是倒戈相向，那就是…… 所以早在一年前，胤禛就暗中派人追查朱凌的底细，前些日子云峯的事只是引子，而今天的事才是目的。 手中握住朱凌身份、云峯的生死荣耀，胤禛已经站在主动，再唱一出宽容大度的戏，相信以后的朱凌一定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退一万步，即使有变，那云峯就是一个最好的筹码。 雾气又慢慢涌上来，本来晴朗的夜空也变得朦胧，林海吐了口气，眼望着京城所在的方向，本来沉静的眸子多了几分俯视一切的光芒。 “林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坐在贾母身旁的黛玉正回着凤姐的问话，远远地就听到宝玉惊喜的声音，随后帘子一掀，宝玉跑进来，怔怔的看着黛玉。 凤姐笑着道：“看看，来了妹妹就忘了姐姐，宝兄弟，是谁整日在我耳边念叨，要老祖宗去将林妹妹接回来，如今林妹妹来了，你的眼里是不是看不到我这个凤姐姐了。” 宝玉讪讪的笑了笑，眼睛依然看着黛玉：“妹妹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不等黛玉说，宝玉接着又道：“对了，林妹妹，我收了很多好玩意，一会儿拿给你看。” 贾母在一边道：“宝玉，你见过你姑父了吗。”宝玉愣了一下，随后醒悟过来，忙道：“该死，我一听说林妹妹来了，就忙着跑来，竟然忘了去见拜见姑父。” 素知黛玉的性子，宝玉偷偷瞄了瞄，生怕黛玉生气，忙解释道：“妹妹不要生气，不是我不去，是……妹妹先坐一会儿，我这就去拜见姑父。” 凤姐笑着对贾母道：“老祖宗你看宝兄弟急的样子，就像什么来着。”抿嘴看着宝玉和黛玉，凤姐意味深长的道：“看看，脸都红了。” “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陪着姑老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林之孝家的走进来道，贾母站起来，道：“凤丫头，宝玉，过来扶我，姑爷远道而来，我们去门口迎着。” 胤禛打量了一眼当中的贾母，眸子不禁微微一眯，满头的白发闪着岁月的光芒，细长的眸子里，即使只一眼，便让人有种世事洞明的睿智，想起宁楚小厮学贾琏的话“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什么叫‘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其实我们家的老太太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想必在姑姑一死，她就想到这一步了……” 林海装模作样刚要行礼，就听贾母对贾赦和贾政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扶住姑爷，都这把年纪，行什么礼，能来看看我这老太婆就行。” 不等林海歉让，贾母接着又道：“宝玉，还不快去拜见姑父。”一见面，两句话，贾母便显示出过人的精明和周全，让林海不得不相信贾琏的话。 跪下来，宝玉道：“宝玉给姑父请安。”“你就是宝玉。”林海看着身前的年轻人，一身大红箭袖，面如春花，目若秋波，项上金璃璎珞下的美玉在阳光下波光流转。 虽然有先入为主的准备，但林海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宝玉果然是如宝似玉，只是目光中情不自禁的那份闪躲和胆怯，让林海皱了皱眉。 却不知宝玉的心里更是暗暗叫苦，本来贾政在旁，宝玉就有种老鼠见猫的恐惧，如今再多林海一双阴冷而又犀利的眸子，宝玉只感觉本来艳阳四照的天，忽然像冰雪来袭一样，四处都是冷的。 “宝玉，你姑父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做声。”贾政沉着脸，恨铁不成刚的道，宝玉连忙道：“是，我是宝玉，本来还打算去扬州看看姑父和林妹妹，没想到姑父也来京城任职，真是太好了。” 胤禛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林海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做声，贾母笑着道：“日子一晃过得真快，你们看两个玉儿都长大了，这次进京，相信府邸一定很仓促，不如这样，姑爷和玉儿先在这边府里住下，等院子收拾好了，再搬回去也不迟，反正府里的地方多的是。” 贾赦也笑着道：“老太太说的是，省亲的院子还空着，若是姑爷……”林海淡淡的笑了笑：“不劳烦老太太和大家，早在进京前，我就派人将院子收拾了，如今就差住进去。” 贾母道：“还是姑爷看得远，既是这样，那让玉儿在这住几天，你们刚搬来，什么都要置办，这府里一定人来人往，玉儿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再说离开这么些日子，姐妹们也想她了，就让她们一起玩几天。” 林海没有推脱，而是看着黛玉道：“既然老太太这么说，玉儿，你自己决定吧，我还要去吏部拜会一下。” 第63章 裂痕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贾赦和贾政陪着林海一离开,宝玉就恢复了精神：“林妹妹,你就住下吧，我已经给你留好院子了,大观园里我觉得潇湘馆是最适合你的，而且隔着我住的怡红院也近，我们可以天天一起玩。” 探春也笑着道：“是啊林姐姐,你就留下住几天吧,宝姐姐年前进宫做了女史,云妹妹又被叔叔接回家,院子里冷清多了,如今你回来,大家正好热闹热闹。” 宝玉兴奋地道：“三妹妹说的是。”转过身，宝玉又拽着贾母的手臂：“老太太，林妹妹回来了，你就派人让她们把云妹妹也接来玩几天吧。” 凤姐在一边笑着道：“宝兄弟，怎么刚才也不见你这么精神。”宝玉自嘲的笑道：“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只要老爷在跟前，我就永远不敢抬头，不敢说话。” “那姑老爷跟前呢。”凤姐抿着嘴，丹红的指甲微微翘着，偷指着一侧的黛玉：“宝兄弟，你可要争气，我提醒你，那个姑老爷一看，恐怕比咱们家老爷还厉害。” 见宝玉吓得俊面变色，凤姐戳了戳宝玉的头，笑道：“我的宝兄弟，看你吓得，我是和你说笑的，只要有老太太在，你即使想摘天上的月亮，我也能搭着梯子摘下来。” “二嫂子说什么这么高兴，让我们也听听。”黛玉自来不是个寡言的人：“背着人，一定没有好话。” 凤姐笑道：“两年不见，林妹妹这张嘴越发厉害了，刚才宝玉说想要天上的月亮，我正寻思到你们家借个梯子，好搭着上天去摘呢，就是不知妹妹舍不舍得借。” “你这辣子，又拿他们取笑，林丫头，去撕她的嘴，我看着，看她敢还手。”贾母故作生气的道。 “哎呀，老祖宗。”凤姐笑着揽着王夫人的手道：“太太，看来只有你能救我了。”王夫人将凤姐向前一推：“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去。” 众人一时不由笑了，贾母指着凤姐笑道：“有你这个猴儿，不用梯子也能摘到。”黛玉等人笑得更欢。 虽然贾母和宝玉一再挽留，但黛玉只住了一天，便以担心林海，府中事多为由，出了贾府。 坐在车上，回头望了望依然显耀的荣宁街，不知为什么，黛玉竟然感觉到一种陌生。 紫鹃善解人意的的递上帕子：“姑娘，既然走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二爷的脾气姑娘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无心的，说不定过了两天，就后悔了。” 叹了口气，黛玉轻声道：“紫鹃，伺候我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其实我在乎的并不是那个什么串子，我在乎的是一口气，宝玉……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次回来，我总觉得好像什么都变了，宝玉变了，我也变了……” “那是因为二爷和姑娘都长大了。”紫鹃道：“紫鹃记得当初姑娘刚来的时候，一有了什么好玩意，二爷都会急巴巴的给姑娘送过来，姑娘性子小，喜欢怄气，每次都是二爷先服软道歉，这次或许是二爷担心姑娘被云姑娘欺负，所以才……过后姑娘说话那么重，二爷急了，说话才没有遮拦，等过了气，一定又会急巴巴的去给姑娘赔罪的。” 摇摇头，黛玉低声道：“紫鹃，你不明白，其实那香珠串只是幌子，真正的原因是我们不是以前了。” 闭上眼，黛玉不由想起早上的事…… “林妹妹，我给你留了一样好东西，你快看看，这是北静王送我的，说是茜香国女王进贡的东西，戴着不但冬暖夏凉，而且还有隐隐的暗香。” 宝玉从袖里掏出一串朱红色的珠串，递给黛玉：“只这一串，我特意给你留的。”还不等黛玉接过来，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爱哥哥，你又给林姐姐藏了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 话音刚落，湘云推门走了进来：“爱哥哥，你不用藏，我都看到了。”宝玉随和的笑着道：“云妹妹，你的眼睛真好使，在外面就能看到。” 湘云没有客气的从宝玉手中接过香珠串，细细的端详着：“果然好看，林姐姐，你看，摸着还温温的呢，二哥哥真偏心。” 黛玉本来对这些东西就不太在意，笑着道：“云妹妹，你整天的‘爱哥哥’ ‘爱哥哥’叫着，你不嫌酸人，我们还嫌酸人呢。” 湘云红着脸，不依不饶的道：“林姐姐，两年不见，你的嘴还是那么喜欢取笑人，这次我可不饶你。” 黛玉生性怕痒，还没等湘云伸出手就喊道：“宝玉，快把这个疯丫头拉出去。”湘云道：“爱哥哥，这次你不准帮着林姐姐。” 宝玉赔笑着道：“云妹妹，你不要生气，林妹妹本就这样，又不是一次两次，你就不要计较，我那里还有几样好玩意，都送给你玩，好不好。” 湘云圆圆的眼睛转了转，嘴角一抿：“我要这个串子。”宝玉一怔，还没说话，就听黛玉道：“不行，这个串子是我的。” 其实黛玉本来并不喜欢这个鲜艳的串子，若是湘云软磨几句，说不定黛玉随手就给了，不成想湘云却偏偏拿着呵痒威胁，想黛玉素日是个好胜的人，此时又怎能咽下这口气：“宝玉，不许给她。” 宝玉是个随和，不喜多事的人，眼见着黛玉害怕的躲着湘云，不由道：“云妹妹，串子给你，你放过林妹妹吧。” 湘云得意的笑了：“林姐姐，你看爱哥哥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黛玉脸色一沉，自嘲的道：“他是你的爱哥哥，自然听你的了。” 宝玉上前分开两人，对黛玉道：“林妹妹，别着急，等云妹妹玩厌了，我再要回来给你。” “别人玩过的东西，我才不稀罕呢。”黛玉冷冷的道：“东西是你的，你爱送给谁就送给谁，我不稀罕。” 湘云见黛玉生气，对宝玉吐了吐舌头，爽朗的笑着道：“爱哥哥，既然林姐姐喜欢，那就让她先玩，等哪天她玩厌了，我再玩也行。” 宝玉感激的对着湘云又是作揖又是道谢，巴巴将串子递给黛玉：“林妹妹，这下你不用生气了。” 接过串子的黛玉没有迟疑，扬手扔在宝玉怀里：“我说过，别人的东西我不稀罕，你去送给你的姐姐妹妹去吧，不要来烦我。” 转过身，黛玉对紫鹃道：“紫鹃，我这里庙小人低，伺候不起二爷姑娘们，替我送客。”见黛玉生气，本来好心的宝玉也感到很委屈：“好，我走，姑父升了侍郎，你如今身份高了，自然看不起我们……” “你胡说……”黛玉气极的指着宝玉：“你走，我再也不想见你。”这样的场面紫鹃也见惯了，忙上前对宝玉道：“二爷，姑娘的脾气二爷又不是不知道，等姑娘气消了，二爷再来玩。” 劝走了宝玉，紫鹃边收边低声道：“姑娘，其实二爷……” 不等紫鹃说完，黛玉凄楚的道：“紫鹃，你不懂的，其实我计较的不是串子，我计较的是我的心。” “我要的根本不是那些，我要的只是一份懂我的心而已。”黛玉抚着车窗的棱子，自言自语的道。 感觉到车子忽然一顿，黛玉还没做声，就听紫鹃“啊”的喊了一声，随后转过身惊慌失措的道：“姑娘，前面出事了，有很多人堵着路。” 黛玉惊讶的道：“这是皇城根边，天子脚下，怎么会……”紫鹃摇摇头：“车夫也不知道，为了稳妥，让我们先不要走，看看再说。” 耳听着吵嚷声越来越近，紫鹃悄悄的掀开帘子，只见很多人向这边涌来，而且似乎还在追打着前面几个人，边追边喊着什么。 紫鹃惶恐的回过头：“姑娘，他们向这边跑来了，我们怎么办，会不会……”紫鹃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的车夫道：“姑娘，前面不知闹什么，人都向这边来了，姑娘们先下来躲一躲。” 扶着紫鹃下车，碰巧前面有条窄窄的巷子，几人躲进巷子的时候，人群已经越来越近了，停在一边的车子也被推倒在地。紫鹃抚了抚胸口：“多亏我们没在车上。” 谁知祸不单行，前面几个人被追的昏头转向，看到旁边有岔路，想都没想，直接向着黛玉他们冲过来，而身后的人群有人喊：“在那边，别让他们跑了。” 眼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人群，紫鹃哆哆嗦嗦的道：“姑娘，他们就快过来了，我们怎么办……” 还不等说玩，人群里忽然有句话差点让紫鹃晕过去：“那个让他们杀人的小姑娘在巷子里，冤有仇债有主，杀人偿命，抓她去。” 祸从天降的惊讶还没有反应过来，人群已如潮水般围了过来，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黛玉等人，缓缓的脚步一步步逼过来。 紫鹃扶着黛玉边后退便道：“姑娘，他们都疯了……”“还我儿子命来。”一个老妇人披散着头发，从人群中冲出来，疯一般向黛玉扑去。 前有人群，后无退路，黛玉在哀叹祸从天降的同时，不得不赌一把：“你们认错人了。” “别听她狡辩，车子里坐的就是她……”“还不承认，我们都是人证。” 人群缓缓压过来，老妇人疯喊着，死死的盯着黛玉，枯瘦的手直竖竖的抓过来。 “退开。”一声怒喝如绽春雷，两个劲装的侍卫齐齐挡在黛玉跟前：“谁若敢再上前一步……” “杀无赦。”两人齐声道。 一时间，满场寂静，老妇人被忽然这么一惊，一下跌坐在地上。 紫鹃惊喜的看着从天而降的救星，低声道：“姑娘，难道是老爷派人来救咱们。”黛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是谁还不知道呢。” 街东面齐刷刷走来两队兵士，悄无声息的将人群隔开，随后一抬银顶黄盖红帷轿子缓缓落下。 一个伶俐的小太监疾步走上前掀起轿帘，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齐齐盯在轿前。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莹白修长的手，扶在藏青的轿梁上，接着走出一个年轻人，他白玉束冠，修长的身材下银色的蟒袍华美又不失尊贵，轻风一吹，扬起的袍角风华万千。 不过最让人惊艳的是他的容貌，满场似乎无人敢大声喘气，生怕惊动了这份风华，微微上挑的英眉如远山静卧，白皙精致的面上，唇边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他平添了几分清雅与温润。 只一瞬，浓睫下的眸子轻轻一扫，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只剩下流彩逼人的光辉，如碎雪掠过冰湖，洞明，静冷。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明天还是13点来看文 第64章 救美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紫鹃转头望着黛玉,小声道：“姑娘，这不是那个楚公子吗,怎么会是他……”黛玉忍不住嗔道：“别说了,你以为我愿意碰到。” 宁楚没有作声，悠悠的目光不经意的飘过来,就如第一次见面般，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不过也只是微微一顿，接着又转向刚刚被追的那几个人。 几人一见到宁楚,齐刷刷的一下跪在地上：“王爷,奴才们是六公……” “大胆,你们一个个真是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出手杀人。”宁楚一口打断几人没说完的话，英挺的浓眉微微皱起，一字一句的问：“刚才是谁出的手。” 那几人面面相视，刚才还在庆幸多亏遇到楚王，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下可有救，没想到宁楚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追责。 “王爷，我们……”互相望了望，几人都没有承认。 “是他，是他，即使化成灰，我也认得他。”被侍卫拦下的老妇人指着其中的一人，咬牙切齿的道：“我儿子是被你用棍子活活打死的，你也是爹娘生的，你真下的去手，青天大老爷，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苦命的儿子呀。” 扑在地上，老妇人嚎啕大哭，随后又想起什么，远远的指着黛玉道：“大老爷，就是她让他们打的，我儿子是个老实人，只是不小心撞了她坐的车子，她就……大老爷别看她一个娇滴滴的人，心肠却是狠毒，刚才吩咐起来，眼都没眨一下，儿子，你死的好惨啊。” “你们认错人了。”紫鹃不服气的大声喊道：“我们根本就没有遇到你们，又怎会让人打你儿子，你们冤枉好人。” 黛玉拽了拽紫鹃的手：“紫鹃，你喊也没用，他们如今已经认定我们了。”“但那个王爷不知道啊。”紫鹃辩解道：“只要他能知道我们是清白的不就没事了。” “真是个傻丫头。”黛玉低低的道：“你没见那几个人都认识他，而且刚要报家门就被他打断了。”紫鹃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什么，姑娘是不是说，他知道我们是冤枉的。” 点点头，黛玉一字一句的道：“他比谁都清楚。” 这边，宁楚好像并没有听到紫鹃的话一样，连头也没有侧一侧，只是温润的一笑，浅浅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不经意间人人似乎都像松了口气似的。 小太监灵巧的上前扶起那个老妇人，就听宁楚道：“我看大家是真的误会了，其实这位姑娘是和本王一起的，本来要一起走，只因本王临时有事，所以她才先走一步，不想竟然碰到这样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是从宁荣街而来。” 一番谎话说下来，宁楚神色如常，目光平静，语调温润，让人感觉一切理所当然，末了，宁楚还不忘转头对黛玉一笑：“你说是不是。” 言谈举止间，宁楚的目光已不是刚来时那淡然的一瞥，而熟稔的犹如恩爱的夫妻。 蓦觉得自己的脸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所有的目光也都盯在了黛玉身上，饶是黛玉聪明伶俐，这一个“是”字却怎么也说出口，但不说，那些人怀疑的目光又让黛玉如芒刺背。 别看黛玉身子纤弱，但若论其性格，她其实是个很聪明镇静的人，刚才由于情况危急，人群近乎疯狂，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所以才被人冤枉。 此时黛玉沉静下来，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在心里，觉得有宁楚在跟前，好像有种天塌下来自有人顶着的感觉，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便再无后顾之忧。 指着掀翻在地的车子，黛玉目光如水，很镇静的道：“我们的确是从宁荣街过来的，你们若是不信，那是我坐的车子，你们可以仔细看一下，可是打人的那辆？还有” 停了停，黛玉接着道：“如果车子你们认不出来，那车夫总可以记住吧，你们好好看看，可是那人。”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宁楚道：“车子从宁荣街过来，方向与你们相对，车夫如今站在眼前，你们都给本王认清了，是不是。” 抬起头，宁楚的眸光在众人身上一扫，那种不怒自威的神色，让站在前面的人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退。 “人证物证跟前，本王岂容你们诬陷好人。”宁楚的声音已不是刚才的随和，言辞之间的那份威严和凌厉，让人闻而生畏。 虽然在扬州两人几次都是不欢而散，但在面对危险，共同进退时，一唱一和，两人配合的珠联璧合，默契自然。 眼见人群似乎犹豫不决，没人做声，宁楚是什么人，自然明白此时的局势，俊面一沉，指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几个目无王法，仗势欺人，本王若不惩戒你们，天理难容。” 给侍卫使了个眼色，宁楚冷冷的道：“天朝律法规定，杀人者偿命。”宁楚口中的“命”字刚落，只听噗地一声，被老妇人指认打死儿子的那人已扑倒在地，汩汩的鲜血瞬时染红了地面。 “啊”人群虽然对这几个人义愤填涌，但没有想到竟会这样简单的处置，更有很多人从来没有见到这样血淋淋的场面，胆小的已经不由自主的转身向后退了。 紫鹃颤抖的搀着黛玉的手臂：“姑娘，我们……”“闭上眼。”黛玉也后怕的道：“眼不见就不会那么怕。”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在心里黛玉不得不感激宁楚的安排，巷口一排士兵背身而立，正巧给她们挡住了血腥的场面，但众人的惊呼声，依然让黛玉和紫鹃心惊胆寒，连吹过来的风，似乎也带着浓浓的血腥。 前面的宁楚却依然云淡风轻，绝美的脸上平静而又温润，似乎刚才只是拍死一只蚊子而已。地上鲜红的血迹慢慢向外渗出，与他银白的蟒袍，辉映在一起，显出几分妖娆。 其他的人吓得不停地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冷冷哼了一声，宁楚低沉的道：“你们知道害怕是不是晚了点。”几人一听，顿时瘫倒在地。 宁楚却缓缓地走到惊呆了的老妇人跟前，温润的语气与刚才的狠鸷判若两人：“老人家，打死你儿子的人已经偿命，至于指使之人……” 宁楚没有说完，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深邃的目光掠过黛玉后又停在老夫人的身上：“老人家，你好好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 老妇人似乎没有料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看着眼前尸陈当街的凶手，再望了一眼目光洞明的宁楚，本来泛红的脸一下变得惨白，颤颤抖抖的道：“不是她，不是她。” 宁楚依然很平静，清隽的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老人家，你再好好看仔细，到底是不是。”温和的语调，俊美的容颜，但看在老妇人的眼里，却犹如鬼魅。 “真的不是她，刚才是我看错了，我老眼昏花，昏了头，才认错了人，求大老爷放过我。”老妇人似乎害怕看到宁楚洞明如潭的眸子，不敢抬头，只是深深的伏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喊着：“青天大老爷，饶了我吧。” 宁楚没有作声，浅浅一笑，但勾起的嘴角却带着一丝寒意：“认错人，说的轻巧，难道这么多人都会认错，老人家，你可看清了。” 老妇人惊恐的伏在地上：“是……哦，不是……”眼见着宁楚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本来气势汹汹的人群也不知不觉的向后退，却不想宁楚抬起头，幽邃凌厉的目光望过去，让本来心虚的人群一下怔住了。 “本王身为王爷，当为君解忧，为民做主，天朝律法上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条令，不管是谁，本王绝不会徇私，你们都给本王看清楚了，她到底是不是。” “不是。”众人异口同声，仿佛不说就没命一样。 “不是。”宁楚冷冷一笑：“那刚才你们为什么异口同声的诬陷她，若不是本王碰到，你们岂不冤枉了好人。” 宁楚不依不饶：“天朝律法也有条令，诬陷他人者，以诬陷之名治罪，本王今日若是不追究，岂不……” “王爷，我们被蒙蔽了眼，请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一时间，求饶之声此起彼伏，也不知谁带头跪了下来，只一瞬，人群几乎跪满了大街。 宁楚面上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一下，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眸子扫过众人，才缓缓的道：“俗话说法不责众，本王也知道你们并非顽民，只是一时冲动，但情归情，法是法，本王若不惩戒你们，以后又如何去惩戒别人，来人。” 宁楚沉下脸，面无表情地道：“传本王的命，今日闹事之人，每人受戒尺十下，以儆效尤。” “嘘。”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神色也松下来：“谢王爷。”望着宁楚的神色之间，竟然是由衷的感激。 远远站在巷口的黛玉，眼看着宁楚转眼之间，将义情激愤的人群收拾的服服帖帖，而且个个还感恩戴德，虽然以前见识过宁楚的手段，但直到此时，黛玉才明白，这个八面玲珑的楚王，果然名不虚传。 而此时，宁楚这里却依然还在做戏，走到老妇人跟前，宁楚淡淡的道：“老人家，今天之事皆因你而起。” 老妇人一听，慌忙俯身连声道：“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 宁楚却浅浅一笑：“俗话说养儿防老，你这么大年纪，没有儿子怎么行，本王给你做主，这几个人罪有应得，你随便挑一个，以后你的吃穿用度，养老送终就由他伺候，若他敢不孝，本王为你做主。” 转过身，宁楚对着众人道：“本王说话算话，你们可愿意为这位老人家作证。”众人本以为宁楚会惩戒这个老妇人，毕竟这件事全是因她而起，只是没有想到宁楚的本意竟是如此，都怔住了，一时无语。 老妇人却连忙道：“青天大老爷，今天能为儿子报仇就已经足够了，我虽然是一个老婆子，但身子结结实实，家里也有几亩薄地，用不上，用不上。” 宁楚不慌不忙，缓缓的道：“老人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虽然你儿子的命已经还了，但这债却不能不还，你说是不是。” 不等老妇人答应，宁楚道：“那就让本王为你选一个。”指着其中一人，宁楚俊面含威：“你给本王听着，从此以后，你就是她的儿，以后吃穿用度，养老送终，都是你的事，若让本王知道你有一点不孝，那人就是你的下场……” 被选中的人慌忙道：“是，王爷，奴才一定按照王爷吩咐，做一个孝子，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你过来，本王还有几句话吩咐你。”宁楚背过身，对那人低声说了几句，只见那人惶恐的点点头：“是，奴才一定好好听话，绝不违背。” 耳听着众人一片窃窃私语，老妇人虽然没有作声，但那惶恐的神色，似乎更昭显出心中的感激，黛玉也不得不暗暗佩服，宁楚的这一招恩威并施，不但干净利索，而且完美无缺，此时恐怕没有一个人想再去追究这件事真正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转过身，那人对着老妇人一下跪在地上，一声“娘”叫的情深意切，仿佛真的一般，就连紫鹃都低声道：“姑娘，想不到这个楚王爷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黛玉的嘴上虽然没有作声，但心里却冷冷哼了一声，对于宁楚的心机，黛玉早就领教过，刚才的这一出戏，恐怕又是他的一局好棋。 聚集的人群自动的慢慢散去，空旷的大街也恢复平静，紫鹃扶着黛玉：“姑娘，我们怎么办。”嗔了紫鹃一眼，黛玉低声道：“你难道还没看够，快走吧。” 两人正要往车子走去，却见宁楚缓缓地转过身，浅浅一笑，笑的优雅，笑得云淡风轻： “林姑娘，别来无恙。” 第65章 吃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朱凌望着林海的背影：“至于假话，那就是李知府进京,是因为女儿进宫,大人进京,是因为楚王一力保荐,虽然大人还没进京，但如今京城官场可都知道，大人是楚王的人。” “楚王。”林海转过身,带着自嘲的冷笑：“他可真是用心良苦，身为一个皇子，即使你再有能力，韬光养晦才是上策，不想他却毫不避嫌,竟然大张旗鼓的笼络群臣，这样的人……” 林海冷冷的哼了哼：“他的处境可想而知。” 朱凌察言观色的看了看林海，才低声道：“大人，子敬有句话不吐不快。”“哦”林海抬起头：“什么话。” 朱凌道：“子敬倒觉得楚王的这一局或许另有深意。”不等林海问，朱凌接着道：“自从太子薨了，六年了，皇上并没有再立太子，一是因为皇上年富力强，万事还能应付，二也是皇上在挑选合适的人，而诸皇子中，最出众的也不外两人：晋王、楚王。” 林海没有做声，示意朱凌继续说下去，朱凌又道：“两人中，虽然楚王的实力单薄，但是他却有一个最好的靠山，那就是昭阳长公主，不管茜香国当年的事是真是假，但在很多人心里，长公主的威望依旧在，而大人的事，恕子敬冒犯，上次城外修渠，长公主对大人很欣赏，楚王此举，一来可以讨好长公主，二来这样大张旗鼓，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大人是他的人，晋王即使想拉拢，也要掂量掂量。” 讥讽的冷笑了一声，林海心知肚明，不过嘴上却是缓缓的道：“他想的倒美，却不知事缓则圆，过犹不及。”“大人明鉴。”朱凌低低的道：“子敬也只是揣测，相信大人心中一定有主意。” 林海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我记得去年你曾经说过，皇上亲自赐婚的楚王妃还没过门就出事了。” 朱凌道：“是，赐婚的是西宁郡王的胞妹岳阳郡主，听说此女才貌皆有，为人端庄，可惜却红颜薄命，还没过门就……不过虽然岳阳郡主已死，但楚王和西宁郡王却依然郎舅相称，可见楚王不管娶没娶，西宁王府这一脉势力算是笼络到了。” “他的帐算的倒挺划算。”林海讥讽的挑了挑嘴角：“一个王妃名号，两家势力，真是一箭双雕。” 朱凌也符合道：“这个楚王的确不简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还是皇子。”林海向外望了一眼：“他虽然心机深沉，长袖善舞，但皇家的争斗，却并不像表面那样……” “大人说的是。”朱凌道：“皇权的争斗，不到最后，胜负谁都无法预料。”林海默默的看了朱凌一眼，接着漫不经心的道：“子敬，十五年后再进京城，你有什么感想。” “物是人非。”朱凌叹了口气，不假思索的道，随后脸色一僵，惊讶的望着林海：“大人。”林海没有作声，转身回到书案前，抽出一叠卷宗：“子敬，你还要看吗。” “大人。”朱凌一下子跪在地上：“子敬……无话可说。” 缓缓踱到朱凌跟前，林海俯视着：“当年云南总兵封尹身边有一名参将凌生，人物出众，足智多谋，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臂右膀，事发后，没有人知道他的讯息，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去了邻国，恐怕没有人会想到，他竟窝身在扬州巡盐府中。” “大人。”朱凌低低的道：“当年总兵起事子敬虽然不赞成，但也无怨，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好个侠肝义胆。”林海冷笑道：“那你又为什么苟且偷生。”凌厉的眸子盯着朱凌，林海道：“云峯的事我没有计较，但这件事你若不说个明白，你当这御史府是好进出的。” 朱凌没有惊慌，很坦然的道：“当年的事其实不用我说，大人也清楚，出事前，我偏巧被封总兵派出办差，所以才逃过了一劫，皇室更迭、朝权争夺，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林海本来阴沉的神色不由缓下来，上一世胤禛夺位登基，身后背着万千骂名，虽然成者为王败者寇，但心里却总有芥蒂，想不到在异世竟听到朱凌这句客观的评价，让胤禛心里不觉一宽。 “你留在扬州十多年，意欲何为。”相处这么长时间，两人也都是聪明人，所以林海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出来。 朱凌没有犹豫：“如果我说没有目的大人不会信，其实子敬最大的愿望就是抚养云峯长大，以后也有面目去见封总兵。” 默默地看着朱凌，林海虽然没有作声，但俯视过来的目光，依然让朱凌感到不寒而栗的压抑：“大人，子敬若是隐瞒，天打雷劈。” 哼了一声，林海缓缓的道：“云峯如今算是林家的人，只要我一句话，是生是死他也只能认着。” “子敬明白。”朱凌低低的道。林海转过身，背着朱凌摆摆手：“你先回去，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朱凌意外的看着林海，随后反应过来：“谢谢大人。” 身后的门缓缓地关上来，林海才回过身，薄薄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胤禛生性多疑，这两年朱凌的表现让他越来越刮目相看，不管是官场还是人际，他都能处理的面面俱到，让胤禛在欣喜的同时也多了几分顾忌，这样的人若是为己所用，自然如虎添翼，但若是倒戈相向，那就是…… 所以早在一年前，胤禛就暗中派人追查朱凌的底细，前些日子云峯的事只是引子，而今天的事才是目的。 手中握住朱凌身份、云峯的生死荣耀，胤禛已经站在主动，再唱一出宽容大度的戏，相信以后的朱凌一定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退一万步，即使有变，那云峯就是一个最好的筹码。 雾气又慢慢涌上来，本来晴朗的夜空也变得朦胧，林海吐了口气，眼望着京城所在的方向，本来沉静的眸子多了几分俯视一切的光芒。 “林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坐在贾母身旁的黛玉正回着凤姐的问话，远远地就听到宝玉惊喜的声音，随后帘子一掀，宝玉跑进来，怔怔的看着黛玉。 凤姐笑着道：“看看，来了妹妹就忘了姐姐，宝兄弟，是谁整日在我耳边念叨，要老祖宗去将林妹妹接回来，如今林妹妹来了，你的眼里是不是看不到我这个凤姐姐了。” 宝玉讪讪的笑了笑，眼睛依然看着黛玉：“妹妹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不等黛玉说，宝玉接着又道：“对了，林妹妹，我收了很多好玩意，一会儿拿给你看。” 贾母在一边道：“宝玉，你见过你姑父了吗。”宝玉愣了一下，随后醒悟过来，忙道：“该死，我一听说林妹妹来了，就忙着跑来，竟然忘了去见拜见姑父。” 素知黛玉的性子，宝玉偷偷瞄了瞄，生怕黛玉生气，忙解释道：“妹妹不要生气，不是我不去，是……妹妹先坐一会儿，我这就去拜见姑父。” 凤姐笑着对贾母道：“老祖宗你看宝兄弟急的样子，就像什么来着。”抿嘴看着宝玉和黛玉，凤姐意味深长的道：“看看，脸都红了。” “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陪着姑老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林之孝家的走进来道，贾母站起来，道：“凤丫头，宝玉，过来扶我，姑爷远道而来，我们去门口迎着。” 胤禛打量了一眼当中的贾母，眸子不禁微微一眯，满头的白发闪着岁月的光芒，细长的眸子里，即使只一眼，便让人有种世事洞明的睿智，想起宁楚小厮学贾琏的话“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什么叫‘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其实我们家的老太太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想必在姑姑一死，她就想到这一步了……” 林海装模作样刚要行礼，就听贾母对贾赦和贾政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扶住姑爷，都这把年纪，行什么礼，能来看看我这老太婆就行。” 不等林海歉让，贾母接着又道：“宝玉，还不快去拜见姑父。”一见面，两句话，贾母便显示出过人的精明和周全，让林海不得不相信贾琏的话。 跪下来，宝玉道：“宝玉给姑父请安。”“你就是宝玉。”林海看着身前的年轻人，一身大红箭袖，面如春花，目若秋波，项上金璃璎珞下的美玉在阳光下波光流转。 虽然有先入为主的准备，但林海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宝玉果然是如宝似玉，只是目光中情不自禁的那份闪躲和胆怯，让林海皱了皱眉。 却不知宝玉的心里更是暗暗叫苦，本来贾政在旁，宝玉就有种老鼠见猫的恐惧，如今再多林海一双阴冷而又犀利的眸子，宝玉只感觉本来艳阳四照的天，忽然像冰雪来袭一样，四处都是冷的。 “宝玉，你姑父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做声。”贾政沉着脸，恨铁不成刚的道，宝玉连忙道：“是，我是宝玉，本来还打算去扬州看看姑父和林妹妹，没想到姑父也来京城任职，真是太好了。” 胤禛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林海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做声，贾母笑着道：“日子一晃过得真快，你们看两个玉儿都长大了，这次进京，相信府邸一定很仓促，不如这样，姑爷和玉儿先在这边府里住下，等院子收拾好了，再搬回去也不迟，反正府里的地方多的是。” 再搬回去也不迟，反正府里的地方多的是 第66章 进宫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紫鹃见黛玉神色飘忽,长吁短叹，不由道：“姑娘,不要再想了,我知道姑娘又想起二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说不定等我们回到府里的时候，二爷已经在那等着给姑娘赔罪了。” 幽幽的叹了一声，黛玉低低的道：“紫鹃，你不懂的,以前小的时候,我和宝玉经常一块玩,也没觉得什么，但是现在，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好像怎么也回不到以前那种心情。” 想起什么，黛玉探出头，看着云峯道：“大哥，爹爹在家吗。” 云峯平静的道：“没有，义父进宫了。”“进宫。”黛玉低低的嘀咕了一声：“想不到皇上还是个急性子，爹爹来京城这才几天，就进宫了。” 而街头，宁楚依然站在那里，身边的娜吉急躁的走来走去：“四哥，你不是说已经派人跟着了，怎么还不回来。” 宁楚清眉一皱：“娜吉，你给我安静点，今天的事若不是你莽撞，又怎么会成了这样……”宁楚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过来：“王爷，都查清了，那个老妇人的儿子真的没有死，而且……” 附耳对宁楚低低的说了几句，侍卫还没退下，就听娜吉在一边喊道：“你说什么，真的没死，他们竟敢诬陷我，我……” “娜吉。”宁楚清明的眸子宛如一潭静水：“你今日出来，还有谁知道，而且跟着你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娜吉生在皇宫，一点就通：“四哥，你说是有人陷害我。” 宁楚转头看了看已经没有人影的街道，低低的道：“不，他算计的不是你，而是我，你不过是他们利用的引子而已，你想想，京畿守卫是我的职责，但光天化日之下，一百多人聚众闹事，若是出了人命，或者冲撞了不能冲撞的人，我恐怕……” “对了，我知道了，今天太后理佛回宫，走的正是这条街道，四哥，多亏你聪明，把这事安抚下来，要不……” 娜吉后怕的拍了拍心口：“若是让我知道谁在背后利用我，我一定……剥了他的皮当球踢。”宁楚淡漠的看了娜吉一眼：“娜吉，以后小心些，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四哥，你嘲笑我笨。”娜吉不服气：“连太后都夸我聪明。”“聪明。”宁楚淡淡一笑，目光扫过已经空空的街道：“聪不聪明不是谁说谁说，而是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机智，伶俐，有时候不用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会明白别人的心思。” 娜吉依然不服气：“除了四哥你，还有谁能这样，我才不信呢。”宁楚拍了拍娜吉：“你还是好好想想今天的事吧，算计我们的人不但知道你喜欢惹事的脾气，而且还知道你走的哪条路，就连你逃跑的路线恐怕也算计好了，只是他没有算计到我会来的这么快而已。” 娜吉恨恨的跺了跺脚：“我是偷着跑出来的，他们即使看到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儿。”想了想，娜吉又道：“而且我记得好像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哦，对了，七哥算不算，我出门的时候，碰到七哥要去父皇那里，他还威胁我要告诉父皇呢。” “冬七。”宁楚摇摇头：“他怎么回宫了，不是要和太后一起回来。”不以为然的一撇嘴，娜吉道：“七哥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这两天跟着太后，恐怕早把他憋疯了，昨天没偷跑回来就是好的了。” “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性子，若说惹是生非，恐怕没有人比得上你们。”宁楚道：“娜吉，你先回去，我这里还有事。” “四哥，我还没想出到底是谁陷害我呢，我不回去。”娜吉娇憨的道。 “等你想出来四哥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宁楚挪揄的勾勾嘴角：“若你再不回去，你的事我以后不管了。” “好，我回去。”娜吉不情愿的转过身，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四哥，如果你查出是谁陷害我，一定要告诉我，我……” “我知道，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宁楚转过身，对身边的子墨道：“你去给本王将那个老妇人……” 刚刚落下轿子，黛玉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林姑娘，你可回来了，若是再不回来，我就找到国公府去了。” 紫鹃看了黛玉一眼，挪揄的抿嘴一笑：“姑娘，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扬州的故人都来了。”黛玉没好气的嗔了一声：“闭上你的嘴。” 宁冬笑嘻嘻的迎上来，两年不见，当初那个比黛玉还矮的宁冬已经长高了，胖胖的圆脸上，滴溜溜的眼珠依然像从前一样转个不停：“林姑娘，几年不见，你越长越好看，都快比上我了。”亲切的话语，嘻嘻的笑容，宁冬似乎忘了当初两人的不欢而散。 黛玉也微微一笑：“是啊，多年不见，七殿下是越长越美，都快比上潘安了。”早就领教过黛玉的口才，宁冬不为意的笑道：“看来林姑娘今日心情不太好，这话怎么听着言不由衷。” 黛玉便走便道：“不敢，殿□份高贵，我们这样的人和殿下站在一处，会被人误会攀龙附凤的，所以黛玉高攀不起，如果没事，殿下请回吧。” “哎。”宁冬急了：“到底是谁惹你生气，说出来，我给你出气，在这京城里，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顿了顿，宁冬挠挠头，煞有介事的道：“不过，父皇我是不敢找的。” 被宁冬逗得一笑，黛玉道：“恐怕那个人你也不敢找。”宁冬不服气的道：“你说出来我听听。”黛玉故作认真的道：“她是个公主，而且还是个喜欢惹事的公主……” “娜吉。”宁冬张口就道：“果然不是好惹的，不过还难不倒我，再说，嘻嘻。”宁冬瞅着黛玉：“不是有你吗，哎，林姑娘，你想法子我做事，我们两个再整治整治娜吉，好不好。” “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故意在这儿等我呢。”黛玉心思纤细，一双明眸静静的瞅着宁冬：“是不是，七殿下。” “嘿嘿。”宁冬笑着摸摸头：“你还真能想，我若是有这本事，也就不用整天跟着四哥了，对了，林姑娘，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黛玉看了看宁冬自我得意的样子：“如果是好事就说，其他的就不用说。”“对你来说或许是好事也或许是坏事，不过对我来说，就不算是好事了。”宁冬卖了个关子，悻悻的道：“林姑娘，你是听还是不听。” 黛玉丝毫没有理会宁冬的得意，迈开步子：“你想说就说，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左右七殿下的心意。” 宁冬故意叹了口气：“唉，和你说话，我怎么总是处在下风，罢了，我说。”向前凑了凑，宁冬低声道：“林姑娘，你猜我刚才在父皇那里听到什么，告诉你，父皇和林大人说，让你进宫做公主们的伴读。” “进宫。”黛玉似水的清眸盯着宁冬：“你又骗我。”宁冬这下得意了，嘿嘿笑道：“终于看到你着急了，我骗你做什么，所以我说这件事对你来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对我来说，就不算是好事了。” “我进宫与殿下何事，殿下是不是……”虽然有些震惊，但黛玉的嘴却依然不落下风，“自作多情”四个字即使没有说出口，但黛玉眉眼间的神色，也是显露无疑。 宁冬丝毫没有在意，依然笑嘻嘻的道：“当然关我的事了，若是你在宫里闯了祸，我们是朋友，当然要帮你，所以我以后就有的忙了。” “多谢七殿下的好意。”黛玉微微一笑：“有七殿下这句话，我是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宁冬笑道：“马马虎虎，不过如果我们两个……” “殿下，府里已经备了好茶，请殿下移步。”林耿迎出来，笑着道。宁冬架子十足的挥挥手：“不用，话已经说完，本殿下还有事。” 和黛玉使了个眼色，宁冬笑着道：“我先走了，林姑娘，咱们宫里见。” “妹妹，这件事……”云峯看着宁冬离去的背影，有些忧心的道：“希望不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大哥，你说爹爹会不会答应。”虽然宁冬在的时候，黛玉装得若无其事，但在云峯跟前，却很自然的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担心。 云峯给了黛玉一个坚定的眼神：“别担心，相信义父会想办法的，再说，即使真的进宫，你这么聪明，没事的。” 黛玉看着云峯一本正经的神色，不由笑了：“我怎么觉得你似乎比我还紧张，有个哥哥真好。”娇嗔的闭上眼，黛玉笑着道：“大哥，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我，你可一定要帮我。” “我会的。”云峯低低的道：“你放心，你是我的妹妹，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声音如水，虽平淡却真挚，承诺了一句，便是一生。 直到站在恢弘的皇宫门前，黛玉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什么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什么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第67章 巧遇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那日林海一回到府里，便将黛玉唤到跟前：“玉儿,皇上让你进宫做公主们的伴读。”见黛玉不做声,林海又道：“你知道。” 点点头,黛玉道：“七殿下曾经来过。”林海“哦”了一声,犀利的眸子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精光：“这个七殿下倒是个不可小视的人。” 黛玉不为意的道：“爹爹，他也是无意偷听的。”没有应声,林海看着黛玉道：“玉儿，身在皇宫,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爹爹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惜皇命难违,要不爹爹绝不会让你踏进这个没有人性的……” 掩住后面的话，林海轻轻叹了口气，却听黛玉道：“爹爹不要为难，我正在想，做公主伴读是不是就可以经常见到爹爹了，说起来，这个皇上也挺通情达理的。” 抚了抚黛玉的秀发，林海没有作声，转头对身后的丫鬟道：“去将雷嬷嬷唤来。” 吩咐完了，林海站起来，瘦削的脸上是一副凝重的神色：“玉儿，听我说，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多事，不管你遇到什么，看到什么，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道，还有，这些年我也让你看过一些史书，那上面记载的事并不是文人凭空捏造，皇宫的确是个不见血光的战场，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你明白吗。” 从没见过林海这样凝重的神色，本来不以为意的黛玉也觉得有些紧张起来：“爹爹，我记住了。” 林海道：“雷嬷嬷在宫里多年，能够毫发无伤的出宫，绝不会是个简单的人，所以这几天你好好听她说说宫里的轶事，以后若是遇到什么，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还有”林海看着黛玉，低沉的道：“楚王、七皇子虽然与你认识，但是在宫里，你尽量还是离他们远点，能避就避开。” “爹爹，这是为什么。”黛玉不解的道：“不是……” “你不懂。”林海没有让黛玉说下去：“他们身为皇子，即使没有那份心思，也难免卷入皇位争夺的漩涡中，有很多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所以一言一行都身不由己，而与他们走得近的人，或许会一步登天，也或许会……爹爹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回来。” 黛玉点点头：“我明白，爹爹也要小心。”林海淡淡的一笑：“你不用担心，爹爹知道怎么做。” 没有告诉黛玉的是，今天在见到这个陌世的皇上的时候，胤禛就松了口气，与前世的自己比起来，这个皇上优柔寡断，无论谋略还是眼光，都难堪一提。 而让胤禛更叹息的是，皇上虽然身处皇位，但说起国之大计，恐怕昭阳的眼光和谋略，都可以与之相媲美，也难怪当初昭阳会盛嫁和亲，有这样一位兄长，她不得不嫁。 想起昭阳，林海又对黛玉道：“贾妃那里你若是无事，可以过去看看，毕竟是同气连枝的情分，相信她还不至于……以前你在贾府有个姐妹也进宫了，只要不是多事之人，也无妨，不过爹爹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是谁。” 见黛玉的神色有些忐忑，林海轻轻拍拍黛玉：“玉儿，别担心，爹爹正在想办法，相信不用多少日子就会接你回府。” “真的。”黛玉惊喜的道：“爹爹不骗我。”淡淡的笑了，林海道：“我何时骗过你。” 从林海房里走出来，黛玉觉得步子比之刚才轻了很多，暖暖的风吹过来，心情似乎也让人舒畅起来。 黛玉是个心思重的人，自从知道要进宫，虽然在别人面前装的若无其事，但暗中的那份忐忑却自然而然，这些年不管是从雷嬷嬷那里听到的还是从史书上看到的，皇宫对黛玉来说，是个望而生畏的地方…… “妹妹。”黛玉抬起头，见不远的树下，云峯站在那里，藏青色的长衫让他显得丰神玉立，与刚来林府时相比，此时的云峯已经长成了一个风姿翩翩的少年。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黛玉迎上去：“有事找我。”点点头，云峯关切的问：“进宫的事是真的？” 见黛玉没有做声，云峯瞬时也明白了，本来沉静的眸子掩饰不住担忧，但脸上却强笑着道：“妹妹，不用担心，你这么聪明，连骑马都能学会，还有什么事难得倒你。” 黛玉娇嗔的看着云峯：“真没事你还这个样子，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轻轻一笑，黛玉道：“不过大哥放心，你这妹妹害人的本事没有，但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点的，何况有事不是还有爹爹和大哥吗，再说……” 故意卖了个关子，黛玉眸光流转：“好叫大哥放心，刚才爹爹说，他正在想法子，相信不久我就回来了。” “是吗。”云峯的脸上瞬时露出几丝轻松：“义父真这么说。”点点头，黛玉学着刚才林海的语气：“我何时骗过你。” 云峯笑了：“这就好。”不容云峯再说，黛玉上前道：“大哥，那本书上还有很多东西我没学会呢，你快教教我，若是进宫碰到，也能应个急。” “好。”云峯道：“我一定教会你。”望了望黛玉，云峯接着道：“义父让我去给王大人送件东西，隔着不远，会经过长乐街，你……” “我去。”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有时云峯出去办事，黛玉都会偷偷跟着出去玩，满族的习俗相对比较开放，胤禛虽然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黛玉。 这次进城的时候，黛玉在车上看到长乐街的繁华，很是羡慕，在云峯面前说了一次，没想到云峯却记住了：“妹妹若是要去，只能在车子里，若是有什么要买的，我去买。” “好。”黛玉没有犹豫的道。 傍晚的长乐街格外热闹，熙熙攘攘的人流让坐在车里的黛玉有些跃跃欲试，一抬头，却发现云峯的目光正平静的看着自己，低下头，黛玉低低的道：“大哥，我只是看看。” 云峯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铺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黛玉惊奇的问：“你怎么知道。”跳下马，云峯宠溺的道：“我见你望了三四次了，等着，我去买。” “大哥。”黛玉轻轻的笑了：“谢谢。” “你是我妹妹，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的。”云峯的声音平静而又自然：“在这等着。” 看着云峯修长的背影涌进人群，黛玉不由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云峯时的情景：“名字是我娘起的，我不知道。”“书读得多不一定诗知道得多，再说我不喜欢诗书。” 想起这些，黛玉不由轻轻的笑了，清灵的容颜宛若娇花初绽。 “大……”“哥”字还没喊出来，黛玉的目光被云峯身后一家铺子的匾额吸住：“布丰绣庄”。 走回来的云峯见黛玉怔怔的样子，不由道：“妹妹，怎么了。” “大哥，你看。”指着那家铺子，黛玉道：“这家铺子和扬州的那家铺子的名字是一样的，而且就连这匾额的字都如出一辙。” 绣庄的事云峯曾经听黛玉说过，而且以后再去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林海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曾让黛玉一直耿耿于怀：“玉儿，这件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试想一个普普通通的绣庄，竟敢挟持你，而且还能从容的离开，还有，楚王堂堂一个王爷，竟然亲自去绣庄……哼，或许这根本就是一个局，只是他们没想到我会先下手为强。” 想了想，云峯道：“我知道有很多铺子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号，或许扬州的只是这里的……”看着这熟悉的匾额，黛玉不由望向云峯：“大哥，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 云峯想了想，又看了看人来人往的铺面：“好，我先和邓儿他们说一声，以防有什么变故。” 走进铺子，五颜六色的丝绸琳琅满目，几个伙计正在热情的招呼着进来的客人，不像上次那样冷清，形形□□的人让黛玉暗暗松了口气。 看到云峯和黛玉，一个年轻的伙计迎上来：“大爷，姑娘要买什么料子，这都是今年江南最新的料子，京城独此一家。” 黛玉神色自若的四下看了看：“你们铺子的料子还真不少，看样子铺子是老字号了。”伙计笑着道：“姑娘的眼光真不错，我们以前的确是老字号，只不过这两年换了掌柜的，生意就更好了，你看这些料子，都是刚刚从江南那边运过来的，京城绝对还没有第二家。” 黛玉和云峯相视一望，故作漫不经心的道：“是这样，京城这么多布庄，能做到独此一家，你家掌柜的还真有本事。” 停了停，黛玉冲着云峯眨眨眼，随后很自然的道：“伙计，你们掌柜的可在。” 那伙计转头打量了云峯和黛玉一眼，见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那份自然而然的气度却不容忽视：“原来两位要找掌柜的，请稍等，我这就去禀告。” 与云峯相视一望，黛玉低低的道：“大哥，你说会不会真是她。”云峯微微一笑，略深的眸子里是很平静的目光：“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是不是，很快就知晓。” 黛玉点点头，嫣然一笑：“不管会发生什么，有大哥在，我都不担心。”安慰的拍了拍黛玉的肩头，云峯声音低沉：“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闪失。” 一身绛红的绸衣雍容简洁，一个熟络的笑容耀眼刺目，看到黛玉，秀姑脸上的笑容只是微微一僵，随后便亲热的招呼道：“原来是林姑娘，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黛玉冷冷一笑：“是啊，这世道真小，我还以为掌柜的恐怕再也不会和我见面了。”秀姑亲热的笑道：“林姑娘真会说笑，上次冒犯之事，我还没和姑娘道罪，又怎能不见姑娘呢。” 转过头，秀姑对一边跟着的丫鬟道：“上去收拾一下，请姑娘到楼上坐坐。” “多谢掌柜的。”黛玉挪揄道：“我恐怕承受不起掌柜的美意。”秀姑对黛玉的冷讽热嘲丝毫不为意，依然笑着道：“上次是迫不得已，既然我们这么有缘，竟然能在京城再见，说什么也要亲自给姑娘道个歉。” 走上来，秀姑刚要伸手扶黛玉，云峯一个箭步挡在黛玉身前，沉静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秀姑：“让开，她岂是你能碰的。” 转回头，云峯对黛玉道：“人已经见到，妹妹，我们走。”看着云峯，秀姑的神色忽然变了，本来轻松的脸上竟然带着惊讶：“你……你是谁。” “这是我大哥。”黛玉伶俐的道：“既然知道掌柜的在京城又开了铺子，以后我们会来光顾的，大哥，我们走吧。” 一把拽住云峯，秀姑不死心的问道：“你姓什么。”“放开。”云峯皱皱眉，手臂一甩：“我是谁与你无关，若你再不让开，我可要砸铺子了。” “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敢砸我的铺子，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懒懒散散的声音传过来，让黛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云峯，本来擎起的手臂也不由放下来。 二楼的楼梯口，两个人似乎正要下楼，其中一个人，紫色的长袍衬着他似睁非睁的眸子，有种不言而明的蛊惑，金色的折扇摇的风情万种：“我道是谁，原来是故人。” 金梓看了黛玉和云峯一眼，转过头对身边的那人缓缓的道：“四爷，这□□真小，想不到今天大家都聚到了我的铺子，你说我这个东道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不等那人应声，金梓又对着楼下的黛玉敲了敲折扇：“哎，你还记得我吗，我记得当初说过，若是你忘了，我可要……” “杀了你。”依然是那三个字，依然是那样的语调，说在金梓的口中，没有杀意，只有调侃。 “想不到金爷口中的杀人理由竟然这般风趣。”金梓身旁的宁楚已经换下了蟒袍玉冠，一身天青色的长衫显得他风姿翩翩，比之不久前精明狠鸷的楚王，此时的宁楚优雅温润，清明飘逸，犹如画上走下来的谪仙。 第68章 周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金梓笑着道：“虽然我的理由风趣点,但不一定杀不了人，我记得四爷的理由可是理直气壮,可人却好好的,你说……” 金梓挑眉笑了笑，对黛玉道：“哎，林姑娘,既然来了,也算有缘，何不上来坐坐呢。” 黛玉望着楼道口的宁楚,心中想起的是却是当初林海的话：“这件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试想一个普普通通的绣庄，竟敢挟持你,而且还能从容的离开,还有，楚王堂堂一个王爷，竟然亲自去绣庄……或许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也在一瞬间，黛玉明白了，其实从船上遇到宁楚的那一晚开始，自己似乎无形中成了他对付林海的一个棋子，船被诬陷贩运私盐，是他一力指证，绣庄被劫持，偏偏他在那里，而且还唱了一出去而复返救人的好戏，恐怕那时他是因为已经知道这步棋父亲占了先机，才返回来卖一个人情吧。 望了一眼宁楚俊美无俦的容颜，想起不久前宁楚在街上的出手相助，黛玉忽然觉得有些可怕起来，不知这一次他又谋的什么局，第一次见面时那一句看似平淡实则意味深长的话不经意的又响起来：“果然是块肥肉。” 而这时，楼上的金梓却急不住：“是不是因为四爷在这里，惊得人家姑娘不敢上来。”宁楚浅浅一笑，漫不经心的看了黛玉和云峯一眼：“若想惊倒这位姑娘，我恐怕没有这个本事。” “多谢金爷的美意。”想明白了的一切黛玉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我们恐怕受不起两位的款待，当初在扬州绣庄的事，我可一直历历在目，如今到了京城，不知两位爷又意欲何为，不过像金爷说的，这里是天子脚下，若是金爷再故技重施，岂不有点贻笑大方。” “好个伶牙俐齿的人儿。”金梓摇着折扇，缓步走下来：“林姑娘果然是个有趣的。”将身挡在黛玉身前，云峯静静地看着金梓：“请不要为难她。” 金梓金扇一挥：“我怎么敢为难她呢，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即使有心也无胆。”回头看了宁楚一眼，金梓笑着道：“是不是，四爷。” 宁楚云淡风轻的倚在廊杆上，天青色的袍角悠悠的飘下一截，透着几分闲适：“金爷好像不是个容易被人左右的人。” 探了探身子，宁楚望着云峯：“你这做大哥的，还不带妹妹离开，难道真的要等金爷宴请，他可是京城有名的‘金算盘’，一顿酒宴下来，不蒙你几百两银子绝不会罢休。” 云峯不是个糊涂人，何况又知道宁楚的身份，和黛玉相视一望，道：“妹妹，我们回去。”还不等黛玉走，金梓调侃的道：“你们就这么走了，让我这做东道的如何过意的去。” 黛玉回头看了一眼金梓故作惋惜的神色：“若是金爷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很简单，”抬头看着云峯，黛玉一本正经的道：“大哥，我们把这铺子烧了，相信金爷的心就一定过意的去了。” “哈哈”金梓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妙，林姑娘的这个主意不错，人家能‘烽火戏诸侯’，难道我就不能放火哄美人。” 回头望着楼上的宁楚，金梓邪魅轻佻：“四爷，你说呢。”宁楚弹了弹衣角，不慌不忙微微笑道：“既然金爷真的想放火哄美人，那我就帮金爷一把，来人，拿火。” 金梓明知道黛玉刚才说放火烧楼只是一句气话，即使恨得真想烧楼，也不会做，所以毫不为意的故意调侃，还得意的将宁楚也取笑上，却不想宁楚本来就是心机深沉，长袖善舞之人，一句“来人，拿火”说的理直气壮，反正他的身份在那里，如果真的放火烧楼，金梓也只能自认倒霉。 “看来四爷今天的雅兴不浅，不过若是这楼真的没了，四爷岂不少了一处喝茶观景的好去处。”金梓讪讪一笑：“还有这京城的闺秀们也少了买料子的好地方，这样的事，比焚琴煮鹤似乎更煞风景……” 云峯和黛玉刚要走，“慢着。”一直没有作声的秀姑走上来，看着云峯，固执的问道：“你到底姓什么。” “我姓云”云峯平静的道：“掌柜的恐怕认错人了。”没有再理会，拉着黛玉走出了铺子，身后的秀姑怔怔的道：“为什么这么眼熟。” 直到黛玉上了车子，云峯才松了口气，自嘲的道：“妹妹，这一趟铺子逛得可真惊心动魄。”上了车的黛玉也轻松起来：“虽然惊心动魄，但至少明白了一件事，当初扬州绣庄，一定和那个楚王有关。” 从马上弯□，云峯道：“你一个姑娘家，别去想那么多事，天已经晚了，快回去吧，当心义父知道，你以后可就出不来了。” “我知道了。”黛玉娇嗔的道：“大哥，只要你不告诉爹爹就没事。”忽然想起一件事，黛玉伸出头：“大哥，你认识那个金爷。” 云峯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才道：“我见过他。” “那秀姑呢，为什么她一直问你是谁。”黛玉望着云峯，有种不弄明白不罢休的执着。云峯摇摇头：“我的确不知道，而且也没见过这个人，或许她是认错了人。” 回到府里，林海听完黛玉说起刚才的事，缓缓一笑：“玉儿，其实这件事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别去多想，进宫后只要记着我的话就行。” “那楚王这个人……”不知为什么，黛玉心有不甘：“他和爹爹难道不是对头。”林海淡淡的笑了：“玉儿，在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更多的是互相利用，楚王心机深沉，而且身为皇子锋芒毕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最好离着远些。” “我知道了。”黛玉点点头：“爹爹，你也小心。” 如今站在这里，黛玉抬眼望着重峦叠嶂的层层宫阙，耳边依稀还是林海临走时的叮嘱：“玉儿，万事莫逞强，明哲保自身。” “林姑娘，你随我来。”一个微胖的嬷嬷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微微飘起的裙子带着一份傲慢。 紫鹃眼疾手快的走上前，悄悄塞了几两银子：“嬷嬷，我们初来宫里，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嬷嬷多关照。” 胖嬷嬷本来僵硬的脸色缓了缓：“少说话，多行礼，遇事多长点眼色。”“谢谢嬷嬷提醒。”紫鹃诚恳的点着头：“我们一定听嬷嬷的。” 身后的黛玉不觉苦笑，临来时雷嬷嬷的叮嘱似乎还在：“俗话不是说大神好请，小鬼难缠，在宫里多年的嬷嬷是不能得罪的，遇到好说话的还行，若是遇到那些生事的，一句话就能把你卖了，所以……” “林姑娘，坤宁宫到了。”胖嬷嬷回过头：“进去后少说话，娘娘不喜欢多话的人。” “谢谢嬷嬷提醒。” 当今皇后看着似乎是个很和气的人，见过礼后，皇后对一边立着的另外一个女子道：“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平原侯家的蒋姑娘。”又指着黛玉道：“这是林姑娘。” 众人相互见过礼后，皇后笑着对黛玉道：“姑娘的父亲当年才第探花，想必姑娘也是家学渊源，公主们平日玩闹惯了，希望由你们几个陪着，以后都能用心读书。”转过头，皇后对身边的宫女道：“你们去将几位公主请来，大家也好认识一下，以后就一起读书了。” 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笑声，接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子鱼贯而入，黛玉虽然低着头，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直直的投过来，没有一毫的掩饰。 暗暗叹了口气，黛玉不用猜也能知道，一定是上次不欢而散的娜吉，皇上的第六女。 五公主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一眼看去就是个随和的人，人有点丰皙，声音也柔柔的，说起话来没有一丝公主的张扬：“娘娘，这两位就是蒋姑娘和林姑娘了。” “英吉，这里面你最大，带着她们好好读书。”皇后缓缓的道：“还有宜宁，太后说你非要闹着来一起读书，可不要偷懒，若是偷懒，我就告诉你母妃。” 一个与娜吉年纪差不多的女孩笑着迎上来：“娘娘放心，宜宁记下了，宜宁一定好好读书。”白皙尖尖的脸，大大的眼睛，一笑起来两弯梨涡若隐若现，和站在一处的娜吉比起来，宜宁娇柔甜甜的样子更让人悦目。 皇后走下来，看着花团锦簇的女孩子们，笑着道：“看看你们的样子，连本宫都羡慕了，英吉，你让蒋姑娘和林姑娘住在你宫里，宜宁和娜吉住在一处。” 英吉点点头：“好，我这就让嬷嬷们收拾一下。”摆摆手，皇后道：“你们去收拾吧，本宫也要吃药了。” 刚迈出门槛，黛玉忽然感觉身后的裙角一紧，身子不由的向前倾，眼看就要撞到门楣，斜刺里一只手轻轻扶住黛玉的手臂，一个声音道：“林姑娘，宫里的门槛高，以后小心些。”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黛玉不由转头看过来，只见她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肌骨莹润，举止娴雅，扶过来的手腕上，红麝串灼灼耀目。 第69章 故人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宝钗微微一笑：“小心些,这里不比府里。”没想到一进宫就碰到宝钗,黛玉欣喜的道：“宝姐姐,我本来打算安顿下来去找你，想不到……” 宝钗不等黛玉说完,指指已经走在前面的其他人：“林妹妹，我就在这宫里当差,以后若是有什么事,过来找我即可,快去吧,别让公主们等急了,还有……” 看了看前面,宝钗低声道：“以后小心点，不要走前面。”轻轻推了黛玉一把：“去吧。” “林姑娘，你和薛女史认识。”英吉看着回头向后望的黛玉：“虽然她进宫时日不长，不过她如今可是娘娘身边得力的人。” 想起宝钗通透玲珑的为人，黛玉丝毫不以为奇：“我们都曾在国公府住过。”英吉明白过来：“你们都是贾娘娘的表妹。” 娜吉不屑的看了黛玉一眼：“在后宫，多的就是女人，哪一个人不是有来头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妃嫔的表妹，有什么了不起。” 牢记着林海和雷嬷嬷的话，黛玉没有做声，娜吉本来是找事，见黛玉不应声，自己也闹不起来，不由拉起宜宁的手道：“表姐，我们去七哥那里看看，他在做什么。” 宜宁想了想，忽然拍拍头：“母妃让我去姨母那里取件东西的，我竟然忘了，娜吉表妹，我要去昭阳宫。” “那我也去，这个时候，四哥和七哥恐怕都在那里，走。”英吉看着两人走远，轻轻的道：“林姑娘别在意，六妹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 黛玉自嘲的道：“没事，六公主可能对黛玉有点误会。”英吉不是个多事的人，看了看黛玉，也没再做声，反倒是一直不说话的蒋菱道：“公主，我想先去看看姐姐。” 英吉笑着道：“蒋姑娘请自便。”见黛玉不解，英吉轻轻的道：“蒋姑娘的姐姐位列四妃，这次她进宫，是蒋妃到父皇那里讨来的。” 黛玉没有做声，只是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就像刚才娜吉说的：“在后宫，多的就是女人，哪一个人不是有来头的。”恐怕只有自己是不情愿来的。 “林姑娘，想什么呢。”英吉微笑着指着一处露出来的红垣：“那就是我住的地方了，隔着不远是娜吉的院子，再往南就是太后的慈宁宫，还有四姑的昭阳宫隔着也不远。” 提起昭阳，黛玉想起林海的嘱咐，目光也不由向远处望去，碧树花海掩映中，只看见几角飞檐峭壁。 “五妹，你刚才去哪儿，我正找你。”一个身材瘦削，蟒袍玉带的王爷向这边走过来，看到黛玉，不禁一愣：“这位是……” 英吉忙道：“二哥，这是林姑娘，进宫陪我一起读书。”点点头，那人恍然的道：“扬州林侍郎的独女。” 黛玉忙上前见礼，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人的目光太犀利，似乎想看穿别人一般，而且居高临下的样子，有种不言而明的压抑。 同是王爷，如果说宁楚给人感觉是清风朗月般的优雅温润，那这个晋王就是朔风冬雪般的阴沉犀利，只一眼，让你顿生压抑。 晋王宁晋转头对英吉道：“这是太后特意做的粽子，让我带给你。”“谢谢二哥。”英吉笑着道：“一会儿我就去太后那里谢恩。” 晋王阴沉的脸上扯起一丝笑意：“你知道就好，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对黛玉点头示意了一下，宁晋道：“林姑娘，哪天有空，让英吉带你去晋王府玩。” “多谢王爷。”敷衍的应了一声，直到宁晋拐上长廊，黛玉才觉松了口气。英吉见黛玉的样子，不由笑了：“林姑娘，你害怕？” 黛玉陪笑着道：“我刚才只是没料到会碰到王爷，心里紧张。”英吉掂了掂手中的粽子：“我的几个皇兄都各有特点，你以后见过就知道了，走吧，我们回去吃粽子。” 已是春末，暖暖的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午后的后宫更是静静地，从凤藻宫出来，黛玉对前面的宫女道：“烦请姐姐带我们去昭阳宫。” 宫女回头看着黛玉：“姑娘和长公主熟识。”黛玉点点头：“长公主两年前去过扬州，曾在府里住过几日，说起来，也算是熟识。” 耳畔似乎还是林海在进宫前的话：“玉儿，我身在前朝，后宫的事鞭长莫及，长公主为人豪爽大气，而且在宫里不管是地位还是威望都是上上之人，所以你进宫后先去拜会她，以后真的遇到什么事，相信她也会帮忙的。” 宫女听到黛玉的话，目光中顿时多了几分敬畏：“奴婢这就带姑娘过去。” 昭阳宫比英吉的院子自是大气了很多，正殿侧殿与皇后的坤宁宫比起来，异曲同工，而且东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远远望去，满树的梨花摇曳生姿。 余嬷嬷迎出来，看到黛玉笑着道：“是林姑娘，今日一早长公主还在说，让我去请姑娘过来玩，上次在扬州，让姑娘费心了。” 黛玉微微一笑：“多谢长公主和嬷嬷还记着黛玉。”余嬷嬷亲热的道：“当然记得了，就是这两年，我也经常听长公主提起姑娘，说姑娘人又聪明，模样也讨人喜欢。”转过头，余嬷嬷对一旁的宫女道：“翡翠，去将昨日内务府送来的新果子拿来。” 黛玉笑着道：“嬷嬷客气。”余嬷嬷便带路便道：“长公主正在房里打坐，估计还要一个时辰。”“那我在外面等一会儿。”黛玉看着典雅精致的院子和东面的那一片梨花：“嬷嬷，那片梨花开的真美。” 余嬷嬷循声望过去：“这还是长公主十多年栽下的，一晃都长大了，如今正是盛花的时候，前天太后还特意过来在树下坐了一会儿，说什么‘满地梨花香’。” 黛玉轻轻一笑：“在扬州，府里有几株琼花树，每当此时，也如这般，清香扑鼻，花落如雪。” 余嬷嬷转头笑着道：“姑娘说起琼花，我倒想起来，楚王府里有几棵，前几天长公主要我给襄侧妃送东西，我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梨花呢，襄侧妃告诉我说是琼花，说是王爷两年前从扬州带回去的，老远望过去，还真分不出来，只看见白白的一片。” “嬷嬷，太后那里打发人让嬷嬷过去。”一个宫女脆生生的喊道，余嬷嬷歉意的看着黛玉：“林姑娘……” 黛玉笑着道：“嬷嬷去忙吧，我自己等就行了，还有，嬷嬷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嘛。” “你想去就去，不过说回来，那一院子花，看着还真让人喜欢，翡翠，你带着姑娘过去。”吩咐完了，余嬷嬷对黛玉点点头，便匆匆离开了。 刚进院子，一阵清风拂过，雪白的花瓣洋洋洒洒飘过下来，犹如漫天的飞雪，刹那间，四处皆是一片雪白，有几片飘到黛玉的面上，带着一股沁人的清香。 站在树下，挨挨挤挤的梨花生机盎然，洁白的花瓣，嫩绿的花蕊，触目处到处都是花。 抬起手，黛玉轻轻捻起一枚花瓣，雪白的花瓣在阳光的映照下透明起来，衬着黛玉纤长的手指，婉转而又动人：“冰雪肌肤香韵细，月明独倚阑干，游丝萦惹宿烟环。东风吹不散，应为护轻寒。素质不宜添彩色，定知造物非悭。杏花才思又凋残。玉容春寂寞，休向雨中看。” “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清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淡淡的慵懒。 回过头，黛玉触到一双洞明的眸子，深如幽潭，静若碧湖，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只剩下他流彩逼人的目光，掠过这漫天的梨花。 缓步走进来，宁楚浅浅一笑：“林姑娘好雅兴，一曲《临江仙》，与这情景可谓是天衣无缝。”“王爷也是雅兴不浅，一句梨花堆雪，难道不是身临其境。”黛玉在嘴上从不落下风，更何况面对的是宁楚。 “哦”宁楚似乎兴致不错，抬眼看着眼前的满树梨花，悠悠的道：“相比起繁花如雪，其实我更喜欢的是硕果满树，花不过是刹那一瞬的颜华，而果却是果腹止渴的良药。” “有因才有果，若没有这满树繁花，又何来的硕果累累。”黛玉瞥了一眼宁楚：“难道人人都能有王爷公主这般好命，招手一呼百应，做事有人鞍前马后，就连看不顺眼也可以随便找个因有……” 深深看了黛玉一眼，宁楚哼了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林侍郎遇到这样事，也会如此，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有那样一位高明莫测的父亲，想不到姑娘却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境界，你说该庆幸还是……” 宁楚挪揄的语气在黛玉听来分外刺耳，不由反唇相讥：“的确，若是与王爷运筹帷幄的境界比起来，世上恐怕没有几人能及得上。” 宁楚没有生气，只是浅浅的笑了：“你这是第一次夸我，虽然不是真心，礼尚往来，那我提醒姑娘一句，身在这个皇宫，若想自己平安无事，就要学会明哲保身，同流合污，出淤泥不染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林姑娘，别听他危言耸听。”昭阳缓缓的走过来，看了宁楚一眼，恨恨的道：“林姑娘刚进宫，本就忐忑，你再这样一说，让她以后岂不整日如履薄冰。” 宁楚神色依然淡淡的：“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也只是说句真话而已。”昭阳笑着道：“你平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怎么如今转了性子。” 宁楚淡淡一笑：“我这也不是替四姑着想，你想若是她闯了祸或者得罪了人，还不得四姑费心，所以为防患于未然，我就多说两句。” 昭阳挑了挑眉角：“臭小子，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一句话就把四姑算计上了，若是以后林姑娘有什么事，我不管看来还不行。”转头又对黛玉：“林姑娘，你们是什么交情，你看一进宫，一枫就给你找了个靠山，以后若是你有事，我想不帮都不行。” 黛玉虽然不明白宁楚的用意，但却心思灵巧的道：“长公主也知道王爷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或许是因为扬州撞车的事过意不去，才……” 掩饰的咳了一声，宁楚低下头，嘴角勾起的弧度久久不散。 昭阳笑着道：“不管怎么说，你不用担心，这后宫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点，只要你不多嘴多事，就没事，再说，不是还有四姑。” 黛玉谦恭有度的道：“黛玉谢过长公主。”昭阳笑了笑：“这声长公主叫的，似乎生疏了不少，也罢，在宫里还是这样称呼吧，不过我很喜欢你叫我‘四姑’。” 瞟了宁楚一眼，昭阳笑着道：“走吧，花也看完了，我们进殿说话。”走出几步，昭阳忽然回头对宁楚道：“一枫，今天怎么没见冬小子。” 宁楚道：“他跟大哥出城了，恐怕要到天黑才能回来。” “难怪呢，一整天没见到他的人影，对了，一枫，你怎么有空过来。” 宁楚从容的道：“刚刚接了差，要去冀州，明天一早就走，所以一枫过来和四姑打声招呼。” 昭阳道：“要去多长日子。” “少则半月，多则月余。” “一枫，不是四姑说你，有些差事你……唉，你自己小心些，别像上次那样，给我带着伤回来。”将宁楚养在身边这么多年，昭阳在心底已经将宁楚当做自己的孩子，言谈之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关心。 宁楚微微一笑：“四姑放心，上次的事只是意外，再说这次人去的多，而且差事简单。”昭阳依然不放心：“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办，别逞强。”意味深长的看着宁楚，昭阳接着道：“放心去吧，宫里府里的事我会帮你照看着。” 宁楚道：“一枫谢过四姑，那四姑就多费心，回来的时候，我一定给四姑捎几样冀州的特产。” “好了，不用甜言蜜语，你有这份心就行，快回府收拾吧，告诉阿襄，多带几件夹衣，现在的天，冷热不定的。” “四姑吩咐的是，我记下了，那一枫就先走了。”宁楚给昭阳行了礼，目光不经意的掠过黛玉：“林姑娘，替我向林侍郎问好，等办差回来，一定会去府上拜会。” 想起宁楚的心计，黛玉垂下眼睑，淡淡的道：“黛玉替家父谢过王爷。” 直到看着宁楚走出去，昭阳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唉，这才回来没多久，就又去办差，这个一枫，何苦呢。” 昭阳静静的看了看黛玉，缓缓的道：“林姑娘，别看他们生在皇宫，身为皇子公主，风光荣耀，人人敬畏，其实在人后，那一个没有苦楚，一枫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初兰贵人死后，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说他命毒，亲近的人都会被他克死，你也知道，宫中都是踩软怕硬的人，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见到他的时候。” 望着前面的亭子，昭阳低低的道：“一个八岁的孩子，默默的呆在漆黑的佛堂里，身边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就连伺候的下人，也躲得远远的，我走进去唤了一声，他抬起头，静静的看过来，目光中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称的冷静和淡漠，仿佛是经历过生死轮回的人一样，可他还是个孩子，应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经历这些，所以当时我就决定，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我养。” 黛玉静静的抬眼看了看昭阳，心中也不禁有些动容，虽然对宁楚所做的事耿耿于怀，但在心里，黛玉不得不佩服他的处事手段。 和宁楚见过的几次，每次见到的他都是一副从容优雅，长袖善舞的样子，不管是面对危险还是算计别人，他仿佛永远胸有成竹，淡然自若，只是没想到…… “一枫也是个争气的孩子。”想起这些，昭阳的脸上有着母亲般的骄傲：“他很聪明，不管是文采还是武艺，也不管是待人还是处事，他都做得出类拔萃，而且和其他的皇子相处起来，他很坦然，似乎把以前他们欺负他的事都忘了似的，尊敬兄长，友爱弟妹，就连皇上也对他刮目相看，有很多差事都放心的交给他，只是……” 叹了口气，昭阳低低的道：“这里是皇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很多时候，一枫自己也身不由己。” 见黛玉不做声，昭阳笑着道：“你看，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知道这些做什么，只要选个好人家，高高兴兴嫁了就行。” 拉起黛玉的手，昭阳道：“自从扬州一别，已经快两年了，你也长成大姑娘了，让四姑给你掂量掂量，选一个好人家。” 黛玉羞得低下头：“长公主又拿黛玉取笑了。”昭阳却笑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不知道吧，就连冬小子都要选亲了。” “七殿下。”即便再镇定，黛玉的脸上也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昭阳却习以为常的道：“年前冬小子大病了一场，几乎丢了半条命，太后便请高僧给冬小子卜了一卦，说他易早娶，才能镇住身边的邪气，所以这些日子，太后和皇后正在给他掂量人家呢，想想连我都有些不相信，这小子长大了，眼看还要娶亲了。” 想起宁冬的样子，黛玉的嘴角也不由弯起来：“下次遇到七殿下要恭喜一声。”昭阳笑着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为这个，冬小子见谁与谁急。” 两人相视一笑，昭阳道：“所以说有很多事，他们也由不得自己，说起来，他们兄弟两个倒挺有意思，一个早娶，一个晚娶，就像商量好的一样。” 见黛玉眸光似水，一副不解的模样，昭阳笑道：“我是说一枫，去年皇上给一枫赐婚，王妃是西宁王府的岳阳郡主，连我都替他高兴，谁知还没过门就……唉，只能说他们两个没有缘分。” “林姑娘，令尊还好吧。”昭阳转回头，一双澄亮的眸子望着黛玉：“扬州一别，令尊当年为民修渠的事一直让人不忘，我曾问过一枫，扬州去年无水患，令尊也算是实现了当初一劳永逸的设想。” “父亲也常常提起长公主，说当年若不是长公主深明大义，水渠也不会那么容易修成。”黛玉虽然听林海提过此事，但却聪明的用了“常常”两字，让昭阳平和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难为你父亲记着。” “长公主，菀嫔来了。”昭阳一笑：“还真巧，林姑娘，走，带你去见见故人。” 湖水色合体的宫装，桃花色娇艳的容颜，站在黛玉面前的李菀眉一举手一抬头的风情，柔到了极致，媚到了极致。 “林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亲热的扶起正要行礼的黛玉，李菀眉笑着道：“长公主又不是外人，不用客气。” 昭阳也笑了：“看来还是老乡亲近，一见面你们两人都盯着看了好久。”李菀眉拉着黛玉，柔柔的道：“两年不见，林姑娘出落得更好看了，简直就像画上画的一样。” 第70章 遇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黛玉淡淡的道：“菀嫔过奖了。”昭阳在一旁道：“当初在扬州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们两个是各有千秋，现在我还是那句话，不过看到你们，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宫里谁不说长公主风采不减当年,上次连太后都说,老天爷是不是偏向长公主，这么多年还是那个样子。”李菀眉声音自然,神色坦然，一番看似奉承的话说下来，没有一处不让人舒服。 昭阳笑着道：“菀嫔的这张嘴,哄得太后一天见不到就问：‘那个菀丫头今儿怎么没来,是不是病了。’偏偏太后跟前的钟嬷嬷更会说：‘在给太后做扬州的果子糕呢。’” 李菀眉笑着道：“长公主就不要取笑菀媚了，这一句话如今都成了笑话，有时候去给太后请安，说着说着就会提起来。” 昭阳缓缓的道：“这事虽好，但也不要过于张扬，在这后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一年你常过来陪着我说话，我多说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你好自为之。” “多谢长公主提醒。”李菀眉郑重的敛身行了个礼：“菀媚明白。”昭阳却淡淡一笑：“好了，不用这么郑重其事，让林姑娘还以为我这做长公主的偏心。” 看着黛玉，昭阳对李菀眉道：“菀嫔，林姑娘刚进宫，有什么事你多照应着些，俗话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在扬州你们可是名副其实的近邻。” 李菀眉笑着拉着黛玉的手：“长公主放心，难得在宫里能再碰到林姑娘，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虽然也浅浅一笑，但黛玉心里却清楚，对于李菀眉，远不如李莞心让人亲近。 于嬷嬷走了进来，对昭阳低低的说了几句，昭阳转头对两人道：“你们两个很久没见面了，先聊着，太后要一件东西，我去找找看。” 房里静了下来，黛玉抬眼望了望李菀眉，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不由一笑：“菀心还好吧，本来还打算去找她玩，谁知如今……” 李菀眉得体的道：“上次菀心进宫还说起姑娘来，等她下次进宫的时候，我就派人请姑娘去。”黛玉点点头：“好，一晃一年多了，想起在扬州的时候，仿佛就在眼前。” “是啊。”李菀眉轻轻叹了一声，眼睛却望向院子：“日子过得真快，转眼进宫快两年了，本以为……” 没有说下去，李菀眉静静的看了黛玉一眼：“我记得姑娘好像比菀心大了一岁。”黛玉虽然不明白李菀眉为什么会问这些，但还是点点头：“是的。” “果然……”“皇姨，四表哥。”李菀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急急跨进房的宜宁打断：“咦，怎么都不在。” 李菀眉殷勤的站起来：“长公主在里面找东西，郡主不妨等一下。”宜宁好像这才看到黛玉两人：“你们怎么在这？” 李菀眉道：“难道只许郡主来看长公主，就不许我们来看。”不等宜宁反应过来，李菀眉柔柔的一笑：“和郡主说笑呢，昨个在太后那里，长公主说院子的梨花都开了，郡主也是来看花的吧。” 宜宁看了李莞眉和黛玉一眼：“我听慈宁宫的宫女说四表哥过来了，我有件事要找他。” “王爷。”李菀眉眸光一转，望了黛玉一眼，对宜宁道：“我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王爷，林姑娘来得早，或许见过。” 宜宁静静的打量着黛玉，今天初次进宫，黛玉不想太过惹眼，所以只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裙，只在领口袖口处用藕荷色勾勒出几笔梅花，整个人恬恬淡淡，优雅如兰。 不知为什么，看着如从水墨画上走下来的黛玉，宜宁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清清凌凌，娇娇弱弱的，如花照水，如风拂柳。” “林姑娘刚才见过四表哥？”见黛玉不做声，宜宁大大的眼睛里多出了几分难以言明的神色：“就是楚王爷。” 胤禛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黛玉没进宫前，就让朱凌和雷嬷嬷将后宫大到有几位妃子，小到嬷嬷女史，凡是知道的，都和黛玉说过，所以对于皇子公主郡主之间的关系，黛玉自然心知肚明。 刚才黛玉之所以没有作声，是在想怎么回答，此时见宜宁说起来，便道：“楚王爷刚才的确来过，不过很快就离开了。” 宜宁急切的道：“他都说什么了。”黛玉自我解嘲的道：“郡主，这些话郡主应该问长公主，我和王爷不熟，他即使有话也不会和我说。” 看了黛玉一眼，宜宁自言自语的道：“也是，你刚进京，咦，皇姨怎么还不出来。” 一边的李菀眉却抿嘴笑了笑，缓缓的走过来：“林姑娘，在扬州的时候，王爷曾去过贵府，而且王爷离开扬州的时候，我们还一起送别，林姑娘说不熟太见外了，我记得进宫后，那次和王爷说起扬州，还提起你呢，王爷对你可是很推崇的。” 黛玉淡淡的道：“那是王爷的场面话，菀嫔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会听不出来。”李菀眉笑道：“扬州水美人美，虽是场面话，但能得王爷一声夸，也让人高兴，林姑娘说是不是。” 感觉到有一双目光凝视在自己身上，黛玉不动声色的道：“扬州水美人美，谁不知那是在夸菀嫔……” “宜宁，你怎么过来了。”昭阳走出来：“怎么都站起来了呢，难道是嫌我昭阳宫的茶不好。”李莞眉忙道：“刚才郡主进来，有事找长公主，所以我们……” 昭阳转头看着宜宁：“宜宁，什么事。” “皇姨，我刚才听娜吉表姐说四表哥要离京去办差。” 点点头，昭阳道：“是，你是不是又要一枫给你捎什么蹊跷的玩意，宜宁，不是我这做姨的说你，一枫是去办差不是游山玩水，哪有那么多心思还的给你挑这个选哪个的，你眼看也长成大丫头了，要学着体谅别人。” “我没有这么想。”宜宁委屈的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不是说他明天就走吗。”李莞眉善解人意的道：“可能是长公主误会了，郡主也是关心王爷才来的，是不是。” 难得有人理解自己的心思，宜宁感激的对李莞眉一笑：“菀嫔说的是，我只是过来看看。” “傻丫头，看来刚才是我错怪你。”昭阳是个随和爽朗的性子，丝毫没有长公主的架子：“我已经说过一枫，这次不许带着伤回来。” 不知为什么，在看着昭阳那份自然而然的关切时，黛玉竟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宁楚虽然没有母亲，但在这世态炎凉的皇宫，却有昭阳的疼爱，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林姑娘，你看什么呢。”回过神来，黛玉对着李莞眉轻轻一笑：“没什么，突然想起扬州的事，长公主真是个让人敬佩的人。” 昭阳笑着道：“你们这些丫头今天都是怎么了，一个个嘴像抹了蜜似的。”黛玉浅笑嫣嫣：“不是有个词叫‘三人成虎’，我们都这么说，那长公主自然是当仁不让了。” 昭阳爽朗的笑了：“不愧是江南的丫头，不但人长得好看，这话说的也好听，一个菀嫔就罢了，如今又来了一个，看来我以后的日子会热闹了。” 一个宫女走进来，对黛玉道：“林姑娘，五公主请姑娘过去。”黛玉歉意的对昭阳使了个礼，刚要离开，就听宜宁道：“林姐姐，我和你一起回去。” 一声“林姐姐”叫的黛玉不由回过头，目光疑惑的看着宜宁：“郡主，黛玉受不起这声称呼。”宜宁不以为然的走上前：“林姐姐不用客气，你比我大，这声姐姐理所当然。” 转回头，宜宁对昭阳道：“皇姨，我也走了。”说完挽起黛玉的手，不由分说的离开，倒使得昭阳怔了怔：“宜宁这丫头，又想什么呢。” 李莞眉却轻轻地一笑：“或许是林姑娘招人喜欢，连郡主也觉得投趣，这样不是更好，以后她们在一处，相处也融洽。” “但愿如此，唉，”昭阳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孩子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一个一枫就够了，偏偏还有冬小子，宜宁。” “长公主，不是有句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王爷、殿下、郡主他们都是人中龙凤，长公主就不用担心。” 昭阳笑了：“若是他们都如菀嫔这般，我的确不担心了。” 出了昭阳宫，宜宁侧过头，看着黛玉，轻轻笑着道：“林姐姐，你和菀嫔很熟吗。”想了想，黛玉道：“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我们曾经以前玩过，不过，我和菀嫔的妹妹更熟稔些，郡主问这些做什么。” 宜宁目光一转：“没什么，只是刚才菀嫔说起来，我才想起。”转过身，宜宁悄悄的道：“林姐姐，你不知道吧，当初菀嫔本来是要嫁给四表哥的，也不知什么原因，却成了嫔妃……我以为你们熟悉，或许知道原因。” 黛玉自嘲的道：“郡主问这些可找错了人。”“是吗。”宜宁微微一笑，腮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我还以为找对人呢，林姐姐既和四表哥熟识，又和菀嫔是故交，他们的事自然会知道些。” “我想郡主可能误会了，我和楚王爷只是见过几面，熟识谈不上，至于菀嫔，我刚才不是说过，我和她的妹妹或许更熟些。”牢记着林海的话，黛玉平静而又疏离的回答着。 宜宁尖瘦的脸上漾着柔柔的笑容：“林姐姐不要生气，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对了，六公主那里有一处水池，里面养了很多鱼，用过晚膳后，我们去钓鱼吧。” “我刚来宫里，什么也不熟悉，我想在房里问问嬷嬷，郡主的好意，我恐怕要辜负了。”黛玉故作为难的望着宜宁：“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 宜宁毫不在意的笑道：“没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们再玩就是。” 不知不觉，黛玉进宫已经十多天，谨记着林海和雷嬷嬷的嘱咐，黛玉深居简出，每天除了和几位公主读书外，大多时候呆在房里，或者去昭阳宫看看。 宜宁似乎越来越亲近黛玉，时常过来找黛玉玩，黛玉亲疏有度，不卑不亢，反倒使得宜宁心虚虚的，只有娜吉依然如故，每次碰到黛玉，都是恨恨不平的神色。 日色被高高的宫墙挡住，院子里盛花的栀子散着幽幽的清香，黛玉正和身边的宫女燕儿收拾了一些花瓣，准备明日一早晾晒，就见一个嬷嬷走过来：“林姑娘，贾妃娘娘请姑娘过去。” 应了一声，黛玉道：“劳烦嬷嬷稍等，我收拾一下。”那个嬷嬷笑着道：“姑娘不用客气，我等着就是。” 紫鹃这两天受了凉，听说要去凤藻宫，挣扎着要起来陪着，黛玉一把拦下：“你在房里歇着吧，让燕儿跟着就行，再说又不是别处，娘娘那儿，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能有什么事。” 来到凤藻宫见了元春，随意地问了几句黛玉在宫里的情形，元春才道：“明天老太太和太太进宫，妹妹陪公主们学过书后，过来见见，当初妹妹在府里住着的时候，老太太拿妹妹没当外人，经常在本宫面前提起。” 黛玉轻轻的道：“黛玉知道，明天一定过来。”元春抬起帕子拭了拭嘴角：“进宫十多天了，本宫也知道妹妹是个聪明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宫里不管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要逞能，这后宫的每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妹妹小心些。” 黛玉刚应了一声，就见抱琴提着个精致的小罐走出来：“林姑娘，这是娘娘送给姑娘的。”不等黛玉问，元春淡淡的道：“这是内务府送过来西瓜汁，如今春困心燥，给各宫的主子解燥清心的，本宫这些日子有点怯凉，你拿回去喝了吧。” 道了声谢，黛玉让燕儿接过来，又说了几句才离开。 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黛玉和燕儿刚走过假山旁的林子，忽然传来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燕儿还没躲闪开，就见一个宫女拐过来，两人一下子撞在一处。 低头“哎呦”了一声，燕儿抱怨道：“这是怎么走路的，连看也不看。”那个宫女似乎有些恍惚，不停地道：“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燕儿虽然平日温和，但也不是个受人欺负的脾气：“我和姑娘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你怎么能没看见，再说撞到的多亏是我，若是碰到姑娘，你担待得起吗。” “别杀我，我真的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那个宫女向后缩了缩，依然不停地道。 看了黛玉一眼，燕儿低声道：“姑娘，她是不是…..” 黛玉摇摇头，道：“我记得她好像是七公主宫的人，那次还给我带过路，你轻点招呼一声，她或许是心里害怕，有些恍惚。” 燕儿小心翼翼的上前拍了拍宫女，柔声道：“别怕，这里没有人杀你。”茫然的看着两人，宫女的目光才渐渐有了神气，忽然明白过来，忍不住哭了起来。 燕儿苦笑了一下：“姑娘，出来这么久，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她爱怎样就怎样。”想起林海的嘱咐，黛玉没有做声，当先一步离开。 “姑娘，你救救我吧，我….我活不过今夜了。”宫女颤颤巍巍的道：“我刚才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没有转身，黛玉缓缓地停下步子，过了一会儿才低低的道：“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你自求多福吧。” 宫女好像是不甘心，也好像是有点歇斯底里：“这根本不关我的事，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七公主让我去给娘娘送东西，我路过红轩阁，见四周静悄悄的，便想坐下来歇息一下，谁知竟然看到济王爷和蒋妃娘娘…..” 一把掩住宫女的嘴，燕儿小声道：“你疯了，难道你想把我们也连累上。”反抗的摇着头，宫女挣脱燕儿的手，大声道：“我就是疯了，反正我也活不过明天，多一个少一个都一样，我就是要说……” 见宫女还在嚷，黛玉也不觉有些着急，和燕儿相视一望，只听“啪”的一声，宫女一下呆在那里，怔怔看着黛玉和燕儿，有些不相信的抚了抚脸颊。 燕儿在宫里日子不短，自然明白此事的事关重大，这个宫女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思，本就让燕儿生气，见黛玉示意自己阻止她，便毫不犹豫的抬手打了巴掌。 虽然没有料到燕儿会这样出手阻止，但眼前的形势已经容不得黛玉瞻前顾后，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宫女，黛玉低低的道：“如果你想现在死的话，那去跳湖，我和燕儿绝不会拦着，如果你不想死，那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回到七公主那里，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见宫女不做声，想起宫女刚才的举动，黛玉不由冷冷的道：“刚才你说的话我们谁也没听到，你自己好自为之，还有这巴掌是你自找的，别以为我们刚进宫，好说话，就可以任人欺负。” 其实一开始，黛玉还有点可怜这个宫女，但是黛玉也知道，这是皇宫，自己一个伴读，根本没有能力去帮他人，而且还牵涉到宫闱秘事，恐怕一不慎就会送命，所以才…… 不想这个宫女却很自私，大有不拉个垫背的不罢休的心思，不停的大声嚷出来，迫的黛玉和燕儿…… 暗暗握握自己的手，黛玉自嘲的苦笑了一下，看来在这里宫里，没有什么事碰不到，你即使想避，也避不开。 第71章 情分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林姑娘…..”那个宫女抚着刚才被燕儿掌掴的脸颊,看着娇娇弱弱的黛玉：“帮帮我……” 身为林海的胤禛虽然话不多,但待人处事却慎密冷静，两年管府下来，黛玉经过林海、雷嬷嬷等人调教,早已不是那个伤花悲月,哭哭啼啼的人儿,遇事不慌不乱，冷静机智，那次连林海都夸：“玉儿终于长大了。”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放过我呢。”宫女固执的自言自语：“我活不过今天了,姑娘，你帮帮我吧。” “这是你的事，与我们无干,再说不是我们不帮，你想想，我们能帮你什么，这件事只能怨运气不好，恐怕谁也无法救你。” 瘫倒在地上，宫女绝望的哭了起来，黛玉心下终不忍：“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在这宫里，除非你把自己当成哑巴，因为哑巴或许能活得长一点，懂吗。” 那个宫女似乎还不明白，犹自喃喃的道：“哑巴……”看了宫女一眼，黛玉低低的道：“其实像你这样自私的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去怜悯，不过我只能提醒你这些，至于……你好自为之吧，燕儿，我们走。” 直到拐出游廊，后面还隐约传来宫女的哭声，燕儿低低的道：“姑娘，这件事会不会….” “记住，无论谁问起来，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点了点头，燕儿道：“燕儿知道。” “既然知道就不要再问。”黛玉看了看已经沉下来的天色：“走吧，我们回去。” 黛玉和燕儿刚进门，就见紫鹃倚着门框正在张望，看见黛玉她们回来，紫鹃轻轻拍了拍胸口：“阿弥陀佛，可回来了。” 迎上去，紫鹃担心的道：“姑娘你们怎么才回来，我在这等了好久了。”黛玉平静的道：“陪娘娘多说了会子话，你病还没好，快进屋歇着吧。” 紫鹃是个细心的人，虽然黛玉掩饰的若无其事，但伺候黛玉多年：“姑娘，你的脸色怎么有些……” “没事，刚才回来的时候，有只猫一下子从林子里窜出来，把我和燕儿吓了一跳，至今这心还跳呢。” 燕儿忙不迭的点着头：“是啊，那只猫黑黑的，而眼睛却是绿色的，真吓人。”紫鹃笑着道：“那快进房喝杯热茶压压惊吧。” 这一夜，黛玉睡得有些不安稳，耳旁时不时回想起那个宫女低低的哭泣声，半夜也不知哪宫出了什么事，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让本来刚睡着的黛玉又惊醒了过来。 一早，黛玉刚洗漱妥当，就听窗外几个宫女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眉头一皱，黛玉低声对紫鹃道：“你去看看，大清早她们嘀咕什么，五公主是个清淡的人，最恨有人乱说。” 紫鹃还没出去，燕儿就走了进来，俏丽的脸色有些苍白，向外看了一眼，低声道：“林姑娘，昨夜七公主宫里出事了。” 黛玉虽然心里隐隐有预料，但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当事人没有发现，如今听燕儿一说，黛玉没有做声，只是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几上：“怎么了。” 燕儿小声道：“听她们说，是有人因为昨夜酒喝多了，燃着了帐子，三间屋子共9人，都烧死…..” 紫鹃惊恐的捂着嘴：“怎么会这样，难道没有当值的嬷嬷。”不等燕儿说，黛玉低声道：“昨夜宫里怎么没有动静呢。”燕儿低声道：“听说火势不大，人都是闷死的，所以没有张扬。” 黛玉没有作声，心里却心知肚明，什么闷死的，不过是人早死了，借火找个遮盖罢了。 “她们还说连嬷嬷也一起……林姑娘，你说他们会不会……”没容燕儿再说，黛玉平静的道： “燕儿，我刚才说过，五公主最恨乱嚼舌头的人，以后这样的事听到就当没听到，不要本来没事，自己找事，反而害了自己。” 停了停，黛玉又道：“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既然跟着我，我就不会害你，好了，紫鹃，给我将那件外衣拿来，我们去看看五公主。” 虽然嘴上说的平静，但在心里，一上午黛玉总是忐忑不安，好在一切都很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在黛玉见到贾母的时候，已是午后。 凤藻宫的一处亭子里，盛开的海棠让周围幽香阵阵，元春陪着贾母和王夫人正在喝茶，见黛玉进来，贾母笑着道：“林丫头，快过来，刚才娘娘还夸你，说你是个省心的。” 黛玉见过礼道：“都是娘娘照应，老太太身子可好。”贾母笑呵呵的：“好，不过少了你们这些丫头，再也热闹不起来了。” 王夫人在一边道：“多日不见，大姑娘越发水灵起来，看来还是宫里养人。”元春笑着道：“太太说的是，林妹妹很得长公主的赏识，而且人又长得出众，可是……” 没有说下去，元春抬起杯子抿了口茶：“对了，宝玉这些日子上学可用心。”贾母高兴的道：“好，前日回来我听说，连先生都夸他讲解的好。” 元春满意的笑了：“这就好，宝玉慢慢懂事，老太太和太太也就放心了。” 听贾母说起宝玉，黛玉竟然发现以前那种难以言明的忐忑好像淡了，而且心也不再怦怦跳个不停，是因为自己长大了，还是因为那次的事伤透了心，连黛玉自己也说不上来。 转过头，贾母看着黛玉，笑着道：“终于都长大了，说起这两个玉儿真是让人又疼又气，两个自小感情好，可偏偏又都喜欢甩性子，小时候我是整天忙着劝这个、哄那个的，如今好了，懂事了就想着对方，这不宝玉曾经千嘱咐万叮咛的要我把这个串子捎给你，还让我告诉你说上次的事让你不要生气，云丫头就是那样子，他也是哄哄罢了。” 元春没有做声，只是抬眼看了看黛玉，倒是一边的王夫人慢条斯理的道：“大姑娘是个懂事的，宝玉性子直，若是说了什么过火的话，大姑娘不用放在心上，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说过就忘了。” 黛玉轻轻的道：“我知道，老太太和太太放心，我没放在心上，还请老太太和二哥哥说一声，那天的事我真没生气，这个串子他喜欢给谁玩就给谁玩。” “宝兄弟又捎什么好东西。”宝钗笑着走过来：“见过娘娘、老太太、太太。”元春平静的点点头，倒是王夫人笑着道：“宝丫头来了。” 元春道：“当初府里最出众的也就是她们两个，二妹妹、三妹妹她们终归是逊一筹，想不到如今都进了宫。” 宝钗微微一笑：“能跟着娘娘们，是我们的福气，是不是，林妹妹。”黛玉没有作声，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贾母笑道：“宝丫头懂事，会说话，相信在娘娘身边一定很得心。”“是啊。”王夫人也帮腔：“妹妹也说，只这个孩子让人省心，若是外甥能有她一半，也不至于操心成那样。” 宝钗淡笑着：“姨妈又夸我了，其实和林妹妹比起来，我还是差了一点，听说妹妹在扬州管府的本事，连二嫂子都服。” “你们两个都识文断字，所以无论哪一个管府，一定会比凤丫头强。”贾母道：“凤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不识字，生生差了点。” 陪着贾母又说了会子话，眼看日色偏西，贾母和王夫人也起身请辞，临走，黛玉没有接宝玉捎过来的串子，只对贾母道：“这串子宝玉说是北静王赏的，宫里人多嘴杂，若是有人认出来，岂不是不好，还请老太太告诉宝玉，我真的没有因为串子的事生气，既然云妹妹喜欢，那就让云妹妹先玩吧……” 日色偏西，在蜿蜒的石径上洒下斑斑点点的痕迹，宝钗和黛玉并肩而行，看着两旁的花枝绿叶，宝钗轻轻的道：“好像又回到以前似的，那时我们两个给老太太请过安，结伴而回，身后紫鹃和莺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抬眼看着还算陌生的皇宫，黛玉不禁叹道：“是啊，那时候多好，宝姐姐，说句实话，那时我挺佩服你的。” “是吗。”宝钗转头看着黛玉：“我还以为以妹妹这样的性子，应该是……” “林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太好了。”一个欢快的声音从走廊头喊道，接着宁冬兴冲冲的跑过来：“我正打算去五姐那里找你呢。” “见过七殿下。”身在宫里，黛玉和宝钗慌忙上前行礼，摆摆手，宁冬不耐烦的道：“都起来吧，我最见不得这些。” 凑上来，宁冬笑嘻嘻的对黛玉道：“我今天弄了个好玩的玩意，不过忙活了半天，还是没有解开，林姑娘，你聪明，你给我解解看。” 黛玉和宝钗示意了一下，便接过宁冬递上来的九连环，这个九连环做工很精细，不想平时玩的那样简单，而是做成了一个花篮型。 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了着，还没等黛玉开口，宁冬就忍不住道：“怎么样，能解开吗。”黛玉抬眼望着宁冬：“七殿下，我从没玩过这样的，即使能解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 “不急，我就在旁边看着你解，反正我也没事。”见黛玉想推辞，宁冬不依不饶的道：“林姑娘，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今天若是解不开，娜吉她们一定会取笑我的，我们不是朋友吗，有句话不是说‘为朋友两肋插刀……’” 宝钗在一边笑着道：“林妹妹，看在七殿下这么迫切诚恳的份上，你就帮个忙吧。”见有人为自己说话，宁冬笑着看了宝钗一眼：“你是哪宫的，等明儿我和太后说说，赏你个女官做做。” 黛玉听着宁冬随口而出的封官，不由抿嘴一笑，宝钗却没有笑，依然得体的道：“谢七殿下。”宁冬道：“不用谢我，我们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知道宁冬的性子，而且在内心，黛玉依然将宁冬当做扬州那个胖胖的小男孩：“原来不知不觉，我竟然成了你们两人公平交易的价码。” 嘻嘻一笑，宁冬很自然的凑过来，指着其中的一个环道：“我们要先弄哪个？” 虽然比黛玉小三岁，但宁冬却高出黛玉半个头，再加上他自小胖乎乎的身材，乍一看两人似乎分不出大小。 春末的阳光渐渐淡去，给周围平添了几分凉爽，一阵微风拂过，吹起黛玉耳角的几缕秀发，由于聚精会神的解环，黛玉也没有理会，反倒是身边的宁冬大咧咧的拂开。 “不对，这个应该在后面。”宁冬是个急性子，见黛玉解得不合意，忍不住伸出手要帮忙，却听身后有人故意轻咳，接着一个声音淡淡的道：“你们在做什么。” 回过头，黛玉见皇后站在不远处，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言而明的严厉和不屑。 黛玉慌忙上前行礼，皇后又恢复了素日的神色：“林姑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没等黛玉说，宁冬道：“娘娘，我们在解九连环呢。” “哦”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为你们两个竟然能在这里静下心解环，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也不怕让人碰着。” 黛玉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又怎会听不出皇后的言外之意，头一抬，轻轻的道：“回娘娘，光天化日之下，又有这么多人在旁候着，相信不会有人碰着的……” 目光静静的看向宝钗，黛玉似水的眸子里含着一丝疏离：“更何况还有娘娘身边的薛女史照应。”宝钗没有作声，只是不漏痕迹的避开黛玉的目光。 刚才看到皇后走过来的时候，宝钗本打算提醒黛玉一句，不过那时偏巧宁冬正给黛玉挽发，宝钗看到皇后眼里一闪而过的愤怒和不屑，想起自己的处境和家族的荣耀，终是没有开口。 第72章 做人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皇后轻轻哼了一声，偏偏宁冬还意犹未尽：“娘娘说的也是,这里人来人往的,静不下心,林姑娘,要不去你那里解。” “老七，太后刚刚派人找你呢,你还不过去看看。”皇后的声音依然平静，丝毫看不出一丝不快,对黛玉道：“你们也早些回去，虽说这宫里很平静,但也难保有些别有用意的人故意生事，你说是不是，林姑娘。” “是，娘娘，黛玉这就回去。”虽然清楚皇后话里话外的挪揄，但黛玉也只能忍着，敛身行了个礼，默默的看了看宝钗，唤着紫鹃离开。 宁冬还在身后不甘心的喊道：“等着，我一会儿再过去，今儿怎么也得解开……” 直到走到五公主的宫门前，紫鹃才敢回头看了看：“姑娘，娘娘是不是误会姑娘了。”黛玉没有作声，只是抬头看了看精致的门楣：“回去吧。” 一连两天，不但宁冬没有找黛玉，就连皇后和宫女的事也如石沉大海，无波无澜，黛玉本来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来，就连脸上也多了几分轻松。 用过午膳，春末夏初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紫鹃刚要收拾让黛玉歇息，却见一个中年嬷嬷走进来对黛玉道：“林姑娘，娘娘召姑娘过去。” 吐了口气，黛玉转头对那个嬷嬷道：“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紫鹃便服饰黛玉更衣便担心的道：“姑娘，娘娘传姑娘过去，是不是为了前日的事。”黛玉站在那里，平静的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紫鹃，该面对的终归要去面对。” 想了想，紫鹃低声道：“都是那个七殿下，非要姑娘拆什么九连环，若不是他……如今倒好，躲到一边去了，连个人影也不见，好像故意陷害姑娘似的，还有……” 抬头看了看黛玉，紫鹃低低的道：“大家姐妹一场，宝姑娘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娘娘过来不提醒一句。” 黛玉没有作声，静静的向外看了一眼：“你不是也在旁边，怎么也没出声，紫鹃，有些事、有些人心里明白就行，不用说出来。” 坤宁宫虽然不大，但是处处却透着雍容和大气，就连迎上来的嬷嬷，也带着高人一等的矜持，黛玉除了刚进宫时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缓了缓自己的心境，黛玉暗暗告诫自己，今天的召见恐怕不会是风平浪静。 随着嬷嬷走进去，黛玉面对着端坐在软榻上神色不动的皇后，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依然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见过礼后，皇后雍容的脸上带着不远不近的疏离：“林姑娘这些日子在宫里可还习惯。”黛玉平静的道：“谢娘娘惦记，公主们对黛玉很照顾。” 抬起帕子拭拭嘴角，皇后道：“英吉是个随和的孩子，也不喜欢多话，刚进宫的时候，本宫就觉得林姑娘是个伶俐人，所以才放心让你们一起，不过……” 抬眼看着黛玉，皇后俏丽的眸子里多了几分严厉：“人要有自知之明才算聪明，如今皇子们都大了，也到了娶妻纳妾的年纪，由于经常出入后宫，有些不识好歹、妄自菲薄的宫女什么的，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这宫里其实最不缺的就是有姿色的女人。” 倚着靠背，皇后悠闲的抿了口茶：“林姑娘，本宫听说七殿下当年去扬州曾在林府借主过。”黛玉点点头：“回娘娘，是，当时长公主和殿下一起。” “难怪你们这么熟悉。”皇后微微一笑：“我就知道林姑娘是个聪明人，又有侍郎教导，怎会做糊涂事。” 皇后不愧是统管六宫的人精，一开始明讽暗讥，暗藏锋利，接着话锋一转，给了黛玉台阶，既不得罪人，又教训了人，虽然听林海说过宫里的人都不是简单人，但直到今日见识了皇后的精明，黛玉才真明白了这句话。 上前一步，黛玉只得顺着道：“娘娘教诲的是，黛玉一定记住自己的本分。” “本宫知道林姑娘不是个笨人，要不也不会选在公主们身边，当初皇上让姑娘进宫的时候，曾经说过，‘有其母必有其女’，姑娘的母亲以前在宫里可是个守规矩的人，要不也不会嫁给林侍郎，念在旧人的情分上，本宫提醒姑娘一句，这宫里要想混下去，光聪明是不够的，不是有句古话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要明白自己的斤两，有些人不是你能随意一起的，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应承的。” 挑了挑指甲，皇后接着道：“本宫好像还听人说楚王很欣赏林姑娘的才华，曾当面称赞姑娘是个聪明人。” 暗暗苦笑了一下，黛玉脑里一下涌上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怪父亲进宫前要自己远离这几个皇子。 敛了敛衣袖，黛玉淡淡的道：“娘娘放心，黛玉明白自己的本分，至于楚王和七殿下的事，可能是娘娘误会了，这些事可能是巧合，黛玉和两位殿下虽然认识，但在黛玉眼里，殿下们是宫中的主子，未来的栋梁，黛玉并无他想。” “林姑娘明白就好，看来林姑娘果然是个懂事的人，本宫这就放心了，说实话，殿下们大了，身旁别有用心的人也多了，而本宫要管着这偌大的后宫，若不紧着些，如何对皇上交代，在宫里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缓缓地站起来，皇后转头对侍候的人道：“你们真是没有眼色，怎么不给林姑娘上座，林姑娘虽然不是郡主什么的，但如今好歹也是侍郎家的姑娘。” “黛玉谢娘娘赐座，就像娘娘说的，黛玉不是公主、郡主，娘娘能教训几句就是黛玉的福分，这座黛玉恐怕受不起。”不卑不亢的说完，黛玉故意后退了一步，站的分外挺立。 挑眉打量了一眼黛玉，皇后忽然幽幽的笑着道：“你能明白就好，看来本宫也不用再多说了，说实话，本宫心下还是很欣赏林姑娘的，以后如果没事，过来陪本宫说说话。” 皇后又变回了平日的和气雍容：“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自管来告诉本宫，冲着本宫和令堂的交情，本宫一定会为姑娘做主的。” “黛玉谢娘娘的关爱。” 轻轻一笑，皇后笑着道：“林姑娘不用这么客气，公是公，私是私，本宫管着后宫，自然要分清，既是这样，来人，送林姑娘出宫。” 施了一礼，黛玉不缓不急的道：“黛玉谢过娘娘教诲，这宫里的路黛玉还记得，不敢劳烦嬷嬷。” 皇后脸色微微一沉，随后恢复过来，轻轻抿了口茶：“既是这样，那本宫也不勉强，宫里人多路杂，姑娘当心些，免得走错了路。” 刚离开几步，却听身后有人喊：“林姑娘。”回过身来，黛玉见一个嬷嬷拿着两方帕子走上来道：“林姑娘，这是茜香国进贡的绣品，娘娘说赏给姑娘的。” 神色自若的行了个礼，黛玉道：“请嬷嬷替黛玉谢娘娘的赏赐，不过进宫后娘娘已经赏了东西给我，黛玉自问没有做过什么，无功不受禄，怕担不起娘娘的厚爱，还请嬷嬷代为转达黛玉的谢意。” 那个嬷嬷没有料到黛玉会推辞，不由道：“这是娘娘的意思，你难道想抗旨。” “嬷嬷误会了，黛玉不敢。”黛玉轻轻的道：“娘娘能看的起我，黛玉是诚惶诚恐，但是我刚才说了，无功不受禄，这东西受之有愧，等哪一日黛玉按着娘娘的意思做好了，那时一定会来和娘娘讨赏的。”说完，微微弯了弯身，黛玉退步向外走去。 “林妹妹。”宝钗从一侧的廊道上走过来，接过嬷嬷手上的帕子，轻声道：“嬷嬷自管去回话，就说林姑娘谢谢娘娘赏赐。” “伺候娘娘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自来在坤宁宫受惯了奉承，虽然黛玉说的委婉，但依然让嬷嬷耿耿于怀。 “嬷嬷不要在意，我这个妹妹口直心快，她刚进宫，觉得无缘无故就得娘娘赏赐，心里有些不安，所以才这么说，其实她哪知道，娘娘是个随和宽厚的人，经常赏赐下人。” “还是薛女史明白事理，那次连娘娘也夸，说自女史进宫后，这宫里的事，她省心了不少。” 宝钗笑着道：“我刚进宫，有很多地方不懂，以后还的劳烦嬷嬷多指点。”那嬷嬷笑着道：“好，只要姑娘能看得上我这老婆子，我一定会的。” “嬷嬷太客气了，这件事娘娘那里，还请嬷嬷多美言几句，我代妹妹谢谢嬷嬷。”看着嬷嬷眉开眼笑的离开，宝钗这才走过来：“林妹妹，你平日是个有眼色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娘娘的东西又岂能……” “多谢女史的好心，我的事我自会处理，不劳女史操心。”想起前天的事，黛玉依然耿耿于怀：“说不得，娘娘的赏赐给错了人，应该给女史才对，昨日若不是女史有眼色，也不至于……” 宝钗有点尴尬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昨天的事的确是我没有提醒妹妹。”叹了口气，宝钗低声道：“你知道我进宫不久，娘娘跟前我岂能……昨天我本来打算开口的……” “我知道女史为难，再说我也没有怪女史，这是我的事，今天的事你就不怕让娘娘不高兴。”黛玉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虽然嘴上说的狠，但话里却已经软了下来。 宝钗自然知道黛玉的脾气：“如果我再不提醒妹妹，那以后真的无颜来见妹妹了，好妹妹，我给你陪个罪还不行。” 见黛玉不做声，宝钗知道此时的黛玉只是面子上下不来台，笑着将帕子递给黛玉：“妹妹，这帕子你即使不喜欢，也收下吧，娘娘的面子，恐怕还没有人敢拂。” 黛玉却将帕子轻轻一推：“我不会收的，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心虚。”黛玉很清楚，这件事皇后早在心底已认定，若是黛玉收下帕子，就等于承认了皇后的怀疑和指责：别有用心，攀龙附凤，更甚一点就是狐媚皇子，但若是拒绝…… 明知这样会得罪皇后，但是在骨子里，黛玉怎么也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污名。 身为林海的胤禛曾经嘱咐和教导过黛玉，皇宫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如果遇到事不要逞强，不要较真，却不想黛玉的身上依然根深蒂固的带着林海身为文人所留下来的那种宁折勿弯的性子，使得她毫不犹豫的拒绝。 做人虽然要明势趋利，但是有些底线是不能丢的，就如这件事。 第73章 灭口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宝钗自然也明白黛玉是怎么想的,但与黛玉不同的是，宝钗轻轻的道：“我明白妹妹的心思,但这里是皇宫,有些事是没有是非可论的，娘娘赏的东西你若是不收,这可是……” “宝姐姐，你也是明白人,难道会没有看出来,娘娘其实早就生气，多一件少一件都一样了,何况我若是收下了，岂不自己承认娘娘的指责是对的。”黛玉抬眼看着前面曲折的石径道：“我和姐姐不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宝钗叹了口气：“既然妹妹这么说,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这帕子……”黛玉如水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宝钗：“帕子的事就劳烦姐姐了。”宝钗点点头：“妹妹放心，我一定好好和娘娘说。” 不知为什么，虽然站在一处，但却有种疏离掩也掩饰不住，又说了两句，宝钗道：“我还有事，就不送妹妹了。” 黛玉轻轻的道：“姐姐快去忙吧，我也要回去了。”道了声别，两人相向而走，耀眼的阳光照下来，两条细长的影子越走越远。 走出几步，紫鹃担心的道：“姑娘，如果宝姑娘真的把帕子还给娘娘，那娘娘会不会….” 眯着眼，黛玉低低的道：“紫鹃，宝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她不会把帕子还回去。” “是吗。”紫鹃看着黛玉：“如果这样，那还不如姑娘直接从嬷嬷手里收下，至少还不用得罪嬷嬷，如今倒好，好人都让宝姑娘做了，而姑娘却……” “紫鹃，只要我自己觉得问心无愧就行了，至于别人，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可……”紫鹃有些不平的道：“至少你也要让宝姑娘……” “好了，这件事不要说了。”黛玉轻轻的道：“宝姐姐虽然明哲保身，趋炎附势，但至少还不至于落井下石。” 紫鹃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也只是担心姑娘，若是皇后娘娘以后再为难姑娘怎么办呢。” 黛玉轻轻叹了一声：“傻丫头，你忘了雷嬷嬷说的，能做到皇后这个位子，娘娘又岂是那么简单的，而且她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可是个贤惠大度的人，所以你放心，我们越是这样，她就越不会明目张胆的为难，这样我们反而自在，再说，爹爹那日不是说……” 冲着紫鹃眨了眨眼，黛玉低低的道：“说不定过不了半月二十日，我们就离开了呢，莫不成你还想在这宫里待上辈子。” “当然不想了，紫鹃恨不得今日就离开。”紫鹃不假思索的道，笑了笑，黛玉道：“那还不快走。” 两人没走出多远，迎面碰到娜吉急匆匆的走来，看到黛玉和紫鹃，娜吉盛气凌人的道：“真是太好了，我正发愁找不到人呢，你……” 指着紫鹃，娜吉道：“你去我宫里找杜嬷嬷，就说我说的，让她把前天二哥送我的彩壶交给你，我现在就要去见太后，你拿到后给我送到太后那里，小心点，不要碰坏了。” 吩咐完了，娜吉又不甘心的嘀咕了一句：“这大中午的，真是热死了，还去玩什么掷牌。”一转头见紫鹃没有动弹，娜吉不由气冲冲的道：“怎么，你一个小丫头，竟然连我的话也敢不听。” 看着黛玉，娜吉道：“林姑娘，你们是怎么教奴才的，难道林家的人连点规矩也不知道。” “公主误会了。”黛玉抬眼看着娜吉：“林家的规矩或许与公主不同，但林家教导的丫头却只听林家人的话。” 转过头，黛玉对紫鹃道：“紫鹃，既然公主让你去，你就去吧，记住公主刚才吩咐的，将东西送到太后那里。” 紫鹃应了一声，刚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姑娘，午后的太阳毒，姑娘要不先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不用，你快去吧，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是，等完了事，你直接回五公主那里就行。” 娜吉看着黛玉旁若无人的和紫鹃说话，不由恨恨的道：“林姑娘果然是个会教人的，不过这是在皇宫，就要守宫里的规矩，刚才的事我懒得计较了，不过若是有下次，你这个丫鬟甭想活着。”说完，威胁似的哼了哼，娜吉这才离开。 黛玉站在那里，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和娜吉的梁子，是怎么也解不开了。 春末夏初的阳光直直的，黛玉走出廊道不一会儿，身上便有了热意，迷眼看着明晃晃的太阳，黛玉尽量贴着树荫。 此时正是午睡的时候，院子里人很少，走了这么一段路，黛玉只碰到两个小太监急匆匆的擦身而过。 前面不远处是水池，黛玉记得那次还和英吉一起来过，水池旁有几处假山和一片竹林，拭了拭额头隐隐的香汗，黛玉向竹林边走去。 周围静静地，平静的池面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刺目的波光，让黛玉不禁微微眯起眼，一阵凉风拂过来，神清意爽，站在竹林边的小径上，黛玉长长舒了口气。 竹林那边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起如今孤身一人，黛玉没有犹豫，转身就走，不想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姑娘既然自己来了，那就留下吧。” “是谁。”黛玉猛然转头，只见假山后走出一个胖胖的太监，细长的眼里精光一闪，低低的道：“来送送姑娘的人。” 看着后面又走出的两个年轻太监，黛玉瞬时明白了眼前的处境，缓缓后退了一步，想起如今光天化日，又是在人来人往的皇宫，心里便有了些底：“你们想做什么。” 继续向后退着，黛玉知道目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拖，这里是皇宫的花园，而且还是在大白天，一定会有人经过的：“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真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还是在宫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当先的那个太监尖尖的道：“姑娘错了，这可不是光天化日，现在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一个“杀”字，那人说的格外尖，细细的眼里闪出一丝寒意：“姑娘贪凉，一不小心失足落水，唉，只能怨姑娘倒霉，这刚进宫就……” 步步紧逼，三人分站三角，一步步压过来，而黛玉慢慢后退着，身后已经是平静的湖水，静谧，幽深。 应该感谢与宁楚的几次交集，不是险里脱身，就是逢凶化吉，让黛玉在面对危险时并没有乱成一团，而是镇静自若：“我与公公无冤无仇，不知公公为何为难，就是真的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服。” 大太监阴沉的哼了一声：“走在这宫里，运气不好和没有眼色的人是活不长，姑娘想必不会忘记七公主宫里的那场火。” 暗暗叹了口气，黛玉道：“我听说过，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那太监阴沉的笑了笑：“姑娘不用装聋作哑了，这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看在姑娘这么乖的面子上，洒家给姑娘个痛快，是你自己跳，还是我们推，你选吧。” 黛玉嫣自嘲的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总管，黄泉路上，怎么也要给总管多说几句好话。”皱起眉头，太监没有再作声，只是将手一挥，对旁边的两人吩咐了一句：“别废话，动手。” 脚下一顿，身后已无路可退，回头看了一眼碧幽幽的湖水，黛玉的嘴扯起一丝苦笑。 “姑娘若是识趣的话，还是自己了断吧。”那太监本来还担心会遇到麻烦，谁知黛玉可能是吓傻了，既没有大声呼叫，也不逃跑，倒是让太监有点意外，眼看着事成定居，连话说的也轻松起来。 抬起头，黛玉看着那太监道：“我有一句话想问总管，我的丫鬟是不是也…..”阴沉的笑了，那太监道：“姑娘还真聪明，你们主仆就在黄泉路上见面吧。”上前一步，伸出手，太监狠狠地道：“要怨也只能怨你们自己倒霉。” “是吗。”黛玉抬眼看着那太监，似水的清眸却望向不远处：“若是总管听完我的话还决定让我跳的话，那一定不用总管费心。” 微微一怔，那太监还没做声，就听黛玉低声说了一句，由于说的急，声音又低，大太监不由倾过身：“你再说一遍….” “退开。”一声厉喝打断了大太监没有说完的话。 黛玉配合的将身一侧，避开那太监的视线，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手被人握住，人已拽到一边。 或许是本能反应，也或许是怕办不成事主子那里不好交代，另外两人并没有收手，侧过身，朝着黛玉用力撞来，连刚才的大太监也不顾及。 就在大太监大声的“不可”中，那人已经出手，袖如云龙，手似利剑，只听两声惨叫，其余两人已经齐齐落如水中。 只一瞬，本来幽静的湖面上，水的颜色似乎更深了。 大太监惊恐的一下子跪在地上，颤声道：“王爷饶命。” 宁楚缓缓抬起头，俊美的脸上依然是平日的从容，没有挽紧的长发平添了几分慵懒：“刘总管，这大热的天，你们即使想冲凉，也用不着这么急躁，连本王也冲撞。” 大太监慌忙道：“王爷误会了，这件事……看了一眼宁楚身边的黛玉，刘总管犹豫了一下，低低的道：“王爷，主子说她留不得….” “留不得，如果我留呢。”宁楚侧头看了看黛玉，接着道：“你给本王听好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许动她一根汗毛，否则……至于你们主子那里，本王一会儿会亲自过去交代的，还有……” 宁楚眸色低垂：“你回去和他说一声，无论什么事，我们永远都是兄弟，一荣俱荣，林姑娘这里绝不会露半句口风。” 握着黛玉的手，宁楚低低的道：“你是个聪明人，难道此时不应该说句话。”点了点头，黛玉权衡利弊，轻轻地道：“我答应王爷，不管以后发生什么，绝不露半点口风。” “王爷。”刘总管为难的看着宁楚，却见宁楚浅浅一笑，斜飞的眼角带着几分妖娆，倾过身，用只有黛玉听得见声音道：“两年不见，你似乎识趣多了。” 第74章 逼婚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抬起头，宁楚对依然伏在地上的刘总管道：“难道本王的话你没听到。”大太监依然没有死心,伏在地上：“王爷,主子吩咐过了，此事事关重大,请王爷三思。” 宁楚将袖一拂,沉着脸道：“本王知道,本王刚才不是说过,这件事会亲自去和你家主子解释的,你还不退下,难道想和他们一样。” 大太监恭敬地应了声：“不敢。”慢慢的退回去,临走时那一眼犹自恨意难平的神色,毫不掩饰。 “慢着。”宁楚指了指水池：“这里收拾干净。”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黛玉看了一眼宁楚,只见他长发斜披，广袖云衫，虽然不减逼人的风华，但却透着一丝狼狈。 今天的事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别有用意，但这个人情让黛玉不得不低声道：“今日之事，黛玉谢王爷相救。” 宁楚流彩逼人的眸子静静的看着黛玉：“救命之恩，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句话就行了。”想起宁楚的为人，黛玉避开那逼人的目光：“那不知王爷要如何。” 宁楚神色凝重：“究竟出了什么事，让济王竟然要置你于死地。”想了想，黛玉低低的道：“我刚才已经答应过王爷，不管发生什么，这件事绝不露半点口风的，王爷要我怎么说。” “你……”宁楚恨恨的道：“若你早能这样，也不会引来这杀身之祸，你是看到不该看的人还是听到不该听的事。” 见黛玉不做声，微微点了点头，宁楚眉头皱了皱，低低的道：“他们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在皇宫里怎么能一个人出来，遇到人遇到事要避开走，哪有往上送的理，还以为这是扬州林家。” “王爷听说过祸从天降吗。”虽然感激于宁楚的出手，但不知为什么，宁楚的这一番话却让黛玉有种排斥的感觉：“我知道这是皇宫，但不是人人都能有王爷的好运气，鬼神也不敢侵。” “你说是有人故意害你？”宁楚是人精，自然听出黛玉话中有话，“我没有这么说。”黛玉很干脆的道。 宁楚看了黛玉一眼：“这事非同小可，必须要把今天的事说清楚再说，否则……”见黛玉一副不解的样子，宁楚平淡的道：“今天的事难道你还想有下一次。” 猛然想起刚才大太监的话，黛玉一下抬起头，看着宁楚道：“王爷，你能不能救救我的丫鬟紫鹃，她是无辜的，而且她….什么也不知道。” “不能。”宁楚没有犹豫的道：“这件事我帮你，是因为有足够说服二哥的理由，至于其余的人，不是我不管，而是我也管不了，况且依照规矩，她是留不得的，这只能算她倒霉，再说……”看了看眼前的水池，宁楚淡淡的道：“如今你即使相救，恐怕也已经晚了。” “她….”说不下去，黛玉低下头，清眸里湿湿的。自从到贾府后，紫鹃便跟着自己，服侍的尽心尽力，而且她为人聪明细心，在心里，黛玉把她当做最信任的人，有很多事都没有瞒着，谁知….. 转过身，黛玉想都没想，向着来时的路就要回去，宁楚一把握住黛玉的手，指着不远处的水池：“你真不要命了，这件事一时没说清，你就有危险。” “我不是王爷，那可是我身边活生生的人，我不会不去管的。”黛玉的声音冷淡起来：“今日的事，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只能怨她运气不好。”宁楚淡淡的道：“明哲保身的道理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不要想别人的事，在宫里就是这样，有些祸并不是你自己惹得，却找到你的头上，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你不用去了，你的丫鬟，就听天由命吧。” “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黛玉挣扎了一下，无奈与宁楚比起来，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宁楚恨恨的道：“你平日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连这点都看不清，在这件事没有了断之前，你依然还是俎上鱼肉。”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俎上鱼肉，任人宰割，我自去救我的丫鬟，管王爷何事。”黛玉是个好面子的，被一个还算陌生的人握住手腕，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皇宫花园，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见一个人经过，但对黛玉来说，却是又羞又恼。 宁楚冷冷哼了一声：“的确，这件事本来和我没有关系，不过如今……”拽了一下，黛玉身不由己的向前倾了倾身子，与宁楚四目相对。 依然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模样，依然是那种从容自若的神色，宁楚微眯着眼，平静的道：“我与济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既然知道了济王不该知道的事，不管是对济王和我来说，都是留不得的心腹大患，所以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死，要么……” 掩口不语，宁楚薄薄的嘴唇抿下一道无情的弧线，洞明的眸子里静静地盯着黛玉：“与我们荣辱与共。” 不等黛玉辩驳，宁楚眸光流转：“扬州一别，林侍郎的为人和能力都让我钦佩，惺惺相惜，虽然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但我还是要说，你难道忍心让你父亲经过中年丧妻的悲痛，再遇老年丧女，所以我替你选了一条路……” “你想怎么样。”关心则乱，黛玉想起林海，心里的那份不安掩也掩饰不住。 “做我的王妃。”宁楚说的很平静也很自然，似乎这件事本就理所当然：“也只有这样，济王那里才能放心，我生你生，我死你死，你不会笨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而去告发我们，是不是。” “你卑鄙。”黛玉脱口而出。 淡淡一笑，宁楚清眸微垂，俊美的脸上从容而淡定：“我卑鄙也罢，无耻也罢，这件事已经由不得你，不过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会想明白的……” “王爷，”宁楚的话没有说完，就见一个伶俐的小太监捧着银白的王袍，急匆匆的跑过来：“王爷，您的袍子。” 宁楚自嘲的笑了，眸光轻轻扫过黛玉，对小太监道：“你这小子今天算是有眼色，多亏这里没人，若是有人见到本王的样子，的确是件不好解释的事。” 黛玉本来是又气又急，此时却成了又羞又恼，脸一下就红了，刚才虽然事出紧急，但细心的她还是留意到宁楚的狼狈，以前不管是小厮装扮还是王爷装扮的宁楚，都是优雅从容的样子，但是眼前的人却乌发微散，衣衫不整，不过好在两人都装作不知，也避免了尴尬，此时宁楚故意说出来，想起刚才那句“做我的王妃”，不觉间竟有种难以言明的尴尬。 小太监嘿嘿一笑：“奴才什么也没看见。”这句画蛇添足的话反而更添了几分暧昧。 穿上王袍的宁楚已经恢复了素日的优雅和清贵：“你送林姑娘回去，本王去趟济王府。” 走出几步，宁楚忽然回过头，不缓不急的道：“我昨日才回京，处理完公事后，本想在四姑那里歇歇，不想听到……宫里的人都知道楚王遇事从容，从没这么狼狈过。”淡淡的话里竟然带着几分自嘲，说完，宁楚扬身离开。 “四哥，四哥。”宁冬胖胖的身影从不远处跑过来：“四哥，你要去哪儿，我到处找你呢。”转过头，宁冬又对着黛玉道：“林姑娘，真巧，原来你还在这儿。” “你怎么知道她在这儿。”宁楚心思慎密，凤目微微一眯：“冬七，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宁冬挠挠头，看了一眼宁楚和黛玉，嘻嘻笑着道：“我听说娘娘不久前召见过林姑娘，所以看到她在这儿，才……嘿嘿。” 宁楚嗯了一声，深邃的眸子静静一扫：“冬七，你找我做什么，莫不成又闯祸了。”宁冬笑着道：“四哥你也太看不起人了，我是来告诉你的，父皇让我去办差。” “什么差事。”毕竟兄弟情深，宁楚不由转回身，望着宁冬道：“是你一人还是跟着哪位大人。” 宁冬嘻嘻一笑：“四哥你放心吧，虽然只有我一人，不过我一定能办好，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宁楚笑了笑：“好，等你回来，我给你庆功。” “四哥，你要去哪儿。”宁冬一副毫无城府的样子：“你刚才和林姑娘说什么了，怎么她的脸现在还红红的。” “我要去二哥那里，你来得正好，就送林姑娘回五妹那里，这宫里路途繁杂，她刚才不小心迷路了，冬七，你给我小心些，若是出了差错，别忘了四姑那里有你好受。” 宁楚有一个最大的长处，那就是说起假话来从容而又自然：“我先走了，你们也快去吧。” 看着宁楚离开，宁冬圆圆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林姑娘，刚才四哥对你说什么了，你平时可不是个害羞的人，这会儿怎么……嘻嘻，我知道了，他是不是要娶你做王妃？” “你以为人人都想进宫。”对着宁冬，黛玉已没有刚才面对宁楚时的拘谨：“你以为谁都想做王妃，我才不……” 刚才宁楚的那一番话不经意的出现在脑海，“稀罕”两个字生生被黛玉咽回口中，宁冬嘿嘿一笑：“好，有志气，不过你别后悔，想嫁四哥的人可不少……” “七殿下，你能不能帮帮我。”虽然眼前还闪着刚才皇后那严厉而又轻蔑的眼神，但想到紫鹃的处境，黛玉还是忍不住开口：“六公主让我的丫鬟给她拿东西送到慈宁宫，你……” “是紫鹃那个丫头吧，我看到了。”宁冬大大咧咧的道：“她刚才已经离开慈宁宫，估计现在已经回去了。” “真的。”黛玉有些不相信：“你不会是在……”“你如果不信，走，正好四哥让我送你，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不是。” 听到紫鹃能平安无事，黛玉的心放了一大半，就连刚才的事也淡了很多：“那我们快走吧。” “先别忙。”宁冬故作一本正经的咳了咳：“这个忙我帮你，但是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要帮我一个忙啊。” 见黛玉没做声，只是一双妙目静静的看着自己，宁冬嘿嘿笑了笑：“林姑娘，不是我小气，只是这件事非你帮忙不可。” “如果我能帮到，我会帮的。”与宁楚刚才的无情想比，宁冬的坦率就更显得可爱，黛玉没有犹豫的道：“到底是什么事。” 宁冬滴溜溜的看着黛玉：“你先答应我再说。”“七殿下，我说过，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但我不会笨到被人卖了还傻乎乎的帮人家数钱的份上。” 黛玉的嘴本来就伶俐，这一番话说下来，让宁冬忍不住又挠了挠头：“和我说话挺厉害的，怎么在四哥面前就成了那样。” “你……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黛玉脸色微红，羞恼的道：“到底是什么事。”宁冬还没说，就听一个声音大声道：“你别答应，如果你答应了，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第75章 剖白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娜吉,我自和她说话,关你什么事。”宁冬气冲冲的对着跑过来的娜吉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娜吉头一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我就要管，只要是你的事，我都要管。”转过身，娜吉对黛玉道：“林姑娘，你千万不要答应他,刚才就是他让我支开你身边的紫鹃，也不知要搞什么鬼。” 黛玉一双妙目静静的看着宁冬,虽然没有作声，但还是让宁冬情不自禁的挠挠头：“林姑娘,你别听娜吉胡说,我也是……唉，迫不得已，受人之托，你是个明白人，能让我……嘿嘿” “迫不得已，受人之托。”虽然宁冬的话模棱两可，但是不知为什么，黛玉脑海中闪出的却是刚才宁楚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如果说这是宁楚故意布的局，但却又有些说不过去，就凭他的手段，总不至于笨到为了让自己嫁他而出此下策，那也就不是大名鼎鼎的楚王了，难道是故意做戏给别人看…… 见黛玉神色恍惚，宁冬狠狠的吐了口气：“林姑娘，你别乱想，这件事与四哥无关的，其实是这样的……” “是他故意捣鬼。”娜吉在一边故意喊道：“林姑娘，虽然我不太喜欢你，但是告诉你，千万不要相信七哥，否则有你后悔的。”娜吉说完，还故意朝着宁冬做了个鬼脸：“看你还敢暗算我，我就要坏你的事。” “林姑娘，哎，你走的那么快做什么。”宁冬冲着娜吉白了白眼，便追上黛玉：“四哥让我送你回去，如果我做不到，以后可有的麻烦了。” “你们还真是好兄弟。”黛玉冷冷的讥讽道：“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这个宫里，谁也不应该相信。” 远远的，黛玉就见紫鹃站在门口张望，长长舒了口气，黛玉对迎上来的紫鹃道：“你这丫头，担心死我了。” 紫鹃不明所以：“我还担心姑娘怎么还没回来，好在有七殿下。”宁冬笑嘻嘻的道：“由我在身边，谁也动不了你家姑娘一根汗毛。” “紫鹃，我们回去吧。”黛玉没有理会宁冬，转身冷冷的走了，反倒是紫鹃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七殿下，要不进来坐坐。” 宁冬笑着挥挥手：“我还有事，等过几天再来看你们。”走出几步，宁冬忽然又回过头：“哎，你家姑娘喜欢什么东西，我要出去办差，等回来捎给她玩。” 紫鹃笑着道：“谢谢七殿下的好意，姑娘说了，这里什么也不缺。”“嗨，笨，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把握，算了，我走了。” “七殿下慢走。” 紫鹃进房的时候，见黛玉静静地站在窗前，曼妙的背影透着一种萧索。 “姑娘，出什么事了。”递上一杯茶，紫鹃轻轻的道：“是不是七殿下又惹姑娘生气了，其实七殿下就那脾气，姑娘又不是不知道。” 没有作声，黛玉转回头，静静地看着紫鹃：“紫鹃，你把刚才的事细细说给我听。” “姑娘这是怎么了，刚才我去了六公主宫，说明来意后，嬷嬷将东西交给我，原来是个古朴精致的壶，我急着回来，便跑去慈宁宫，在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七殿下，他还笑着问我你在哪呢，送完了壶，我就回来了，见你还没回来，便到门口……姑娘，怎么了，一回来我就觉得你的脸色不好看。” “没事。”黛玉掩饰的转过身：“走了这么一段路，我想歇一歇，如果公主问起来，你就说我有点不适。” “好，那姑娘……”紫鹃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丫鬟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林姑娘，林姑娘，出事了。”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黛玉低声道：“出什么事了。”那个丫鬟惊慌的看着黛玉：“林姑娘，燕儿姐姐出事了。” 丫鬟喘了口气，接着道：“五公主让我去慈宁宫送个花样，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北湖边围着几个人，有人还在湖里捞着什么，我心里好奇，便走过去，谁知却见到燕儿姐姐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 “人有没有事。”明知道问得有些多余，但黛玉心里还是存着一丝侥幸。 “林姑娘，燕儿姐姐已经…..”闭上眼，即使丫鬟没有说完，黛玉也明白了。 其实刚才听到大太监的话时，黛玉首先想到的是紫鹃，却忘了那次与自己一起的燕儿，果然什么事牵涉到这深沉莫测的皇宫，是不会有疏漏的，而自己恐怕是这件事中…… “听她们说，好像是有个宫女因为偷了主子的东西被发觉，一惊之下竟然得了失心疯，手里拿着剪刀跑出来，正巧碰到燕儿姐姐，于是就…..众人追时，那个宫女吓得跳了湖。” 缓缓地垂下眼睑，黛玉没有做声，紫鹃关切的道：“姑娘，这件事只是凑巧，燕儿也算是倒霉……”没有说下去，紫鹃想起素日燕儿的模样，眼圈也红了。 黛玉抬起的眸里早已是泪光盈盈：“紫鹃，我其实真的很自私，当见到你没事的时候，我还很庆幸……” “姑娘，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黛玉没有再说，缓缓地摇了摇头，便回了内房。 济王府书房的窗前，宁楚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扯过一片竹叶放在嘴边，悠悠的声音让本来寂静的房里生动了起来。 “一枫，你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吗。”济王宁瀛个子不高，但却长得很威武，相比起宁楚的清雅，他多了几分刚硬，好武的手攥着杯子，露出几道筋脉。 “二哥。”转回头的宁楚清眸坚定：“我不知道她看到或听到什么，但这个人我一定要留下。” “一枫。”宁瀛忽的站起来：“这件事关系我的身家性命，你难道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兄弟情意也不顾，何况如果我有事，对你也没有好处。” 不等宁楚辩驳，宁瀛狠狠的道：“此人决不能留。” 宁楚并没有慌乱，而是缓缓的转过身，一双明如秋水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宁瀛：“二哥，你先听我说完。” 上前一步，宁楚道：“我知道能让二哥下此狠手的事一定很重要，但我可以保证，这件事她绝不会露半句口风。” 阻止宁瀛刚要张开的口，宁楚接着道：“我曾和二哥说起林侍郎的事，两年前在扬州，他的能力和手段就让我很佩服，而这次进京，也是我费尽心力才说通皇上那里，我们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如果因为他女儿的事而反目成仇，岂不正中别人圈套，帮了别人。” “一枫，你只想到这些，但你为何不想想，若是那个女人将事情说出去……”“她不会说出去。”宁楚斩钉截铁的打断宁瀛的话：“我说到做到，二哥放心，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在二哥跟前以死谢罪。” “一枫，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宁瀛虽是个粗狂的性子，但却很重情义：“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看着宁楚，宁瀛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宁楚毫不犹豫的道：“这件事不会有万一的，我会去求皇上娶她做王妃，以后生死与共，荣辱共担，她不会笨到连自己的命也不顾惜而去告发，所以二哥放心，这件事没有万一。” 宁瀛没有做声，细长的眸子看了看宁楚：“一枫，你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是，”宁楚很痛快的承认：“二哥这件事只是让我不得不提前孤注一掷而已。” “一枫，跟二哥说实话，你到底是是为父还是为女。”宁瀛看着粗狂，心却很细。 宁楚久久没有作声，背过身去，修长的背影在窗前透着一份难以言明的孤单，过了一会儿，才听宁楚低低的道：“十多年了，整天一个人忙忙碌碌，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她聪明、任性、喜欢逞强、嘴利心软，她也许不是最好的女人，但却是最适合我的女人。” 宁楚的语气淡淡然然，但宁瀛却莫名听出了一份掩饰不住的苍凉，就如早已历经生死的智者，回忆往事时的那一份寂寥，沁骨入心。 “她也许不是最好的女人，但却是最适合我的女人。”默会着这句，想起后宫里那个强颜欢笑的女人，宁瀛也不觉有些痴了。 外面飘落的梨花噙着淡淡的幽香，让房里也多了几分旖旎，兄弟两人都没有作声，只有墙角那一个大钟，滴滴答答响着。 转过身，宁楚忽然躬身行了一揖：“一枫谢二哥成全。”上前握住宁楚的手，宁瀛定定的道：“我们是兄弟，不用客气。” “二哥放心，她一定会守口如瓶。” 拍拍宁楚的肩头，宁瀛苦笑着道：“不管以后会怎样，既然答应你，我就不反悔。” “二哥。”宁楚开口想说什么，终又没说出来，只是坚定的点点头：“谢谢。” 林海刚回到府，就见林耿迎上来：“老爷，楚王府长史亲自过来送的请帖。”林海没有作声，伸手接过来，对身后跟着的朱凌道：“子敬，你随我去书房。” 坐在椅子上，林海的面前摊着刚才收到的请帖，目光却看着朱凌：“子敬，你觉得楚王这个人如何。” 朱凌想了想才道：“不知大人问的是为人处世还是身份地位。”林海直起身子，敲着书案，意味深长的道：“两者兼有。” 朱凌望着林海，目光坦然：“若说为人，楚王心机深沉，手段高明，而且文武全才，听说十岁时就出口成章……” 林海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朱凌接着又道：“说起处世，想必大人也领教过，楚王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一众皇子，算的是个中楚翘，虽然他的出身有些卑微，不过在皇上眼里，他依然是最出众的，很多差事都安排他去办，楚王也不负圣望，前不久的城外旱事，他不较身份，命人将自己水池的水放出浇田，赢得百姓一片称颂，其他的王公大臣也不得不竞相效仿，春旱一事终得解决。” 冷冷一笑，林海站起来：“既交了差又得了名，这一手果然高明。”朱凌点点头：“是，楚王这个人的确是个人物，将来或许……” 没有说下去，朱凌看了林海一眼：“大人心中想必已经有计较。”林海缓缓踱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天色：“有些事恐怕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两年了，这件事总的有个交代，相比起不通世故，只知风月的公子哥，他还是胜一筹，不过……” 回过头，林海对朱凌道：“你派人给玉儿带个口信，就说……”低低的吩咐了几句，见朱凌一副不解的样子，林海眉头一皱：“你只管吩咐就行，我自有主意。 朱凌刚走出几步，林海忽然又唤住道：“还有你暗中派人打听打听楚王身边人的底细，记住，不管是太监侍从还是妃子侍妾。” “是。”朱凌应下后看了林海一眼：“大人此意何为。”叹了口气，林海道：“为防意外，先下手为强。” 楚王府的琼花树下，虽然花期已过，不过偶尔飘落的花瓣依然带着淡淡的清香。紫檀的方几，同色的软垫，宁楚轻衣缓带，笑意浅浅，衬着周围的绿树繁花，宛若画中谪仙：“林大人，你看本王的这几株琼花如何。” 林海缓缓地看了一眼：“早就耳闻楚王爷为人聪明，做事高明，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几株小苗不到两年就养成参天大树，真让人佩服。” 宁楚没有理会林海的挪揄：“不管本王用了什么手段，林大人，本王并没有食言，你看。”接下一枚飘落的花瓣，宁楚转过头，洞明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林海：“不管在哪里，只要人有心，什么花都会开，侍郎说是不是。” 林海淡淡的道：“王爷的话让如海想起一个典故，当年武氏皇帝的一首“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让百花在一夜之间竞相开放，可见自古以来，无论那时那地，皇权如天。” 宁楚浅浅笑了：“林大人是在说本王以势压人。”坐下来，宁楚亲自擎起酒壶：“今日只有本王和侍郎，来，这是御贡的美酒，清香醇厚，侍郎尝一尝。” 斟一滴，抬起壶顿了顿，接着再斟满酒杯，宁楚动作优雅，修长的手与莹润的玉壶相映生辉，淡淡的酒香与花香沁人心脾。 见林海没有作声，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玉壶，宁楚自嘲的笑道：“莫非林大人以为本王今天摆的是鸿门宴，这酒乃是……” 醒悟过来，林海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难得有几分动容：“既然能来，就不怕是鸿门宴还是穿肠酒。” 捧起杯，林海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宁楚，漫不经心的道：“我刚才见王爷斟酒，颇有先抑后扬之势。” 宁楚笑了笑：“自来养成的习惯，让林大人见笑。”林海没有再问，只是缓缓的垂下眼睑：“是啊，有些习惯日子久了就成了自然。” 宁楚把玩着杯子：“扬州之时，本王就对侍郎的为人处世很欣赏，如今侍郎进京，也算是功德圆满，来，林大人，我们喝一杯，以后……” 宁楚没有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侍郎是明白人，想必用不着本王明说。” 第76章 抉择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林海静静看了宁楚一眼：“王爷生在皇家,或许不了解,世间万物,皆有本性,若逆本性而生，即使能绚烂一时,但也终不是本意。” 宁楚却淡淡一笑：“林侍郎，‘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万物如人，有人希望无功无过,只求平安一生,有人却希望出人头地，哪怕只求半生,本王与侍郎打过几次交道,看侍郎也绝非甘居人下之辈，所以本王才……” 捻起一枚残落的花瓣，宁楚幽眸若潭：“若刹那芳华就能惊艳天下，那本王绝不会选择终其一生于平淡无华。” 宁楚虽然语气平淡，但眸中的那份执着和坚定，让林海不由想起前世的那一场血雨腥风。 想了想，林海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王爷说的是，人不同，自然选择也不同，如海初来京城，虽有王爷庇佑，但怎么也要有些时日探一探这官场的水，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王爷看得起，那我也不能让王爷失望。” 宁楚心内暗暗骂了一声，不过嘴上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林大人说的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侍郎能这样想，让本王很是欣慰，以前读书的时候，父皇经常教导我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说起来，依然朗朗上口啊。” 宁楚的一番话明着是附和林海，暗着却是警告，既然做臣，有些事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林海自然明白，低头看着杯中的酒，缓缓的道：“王爷，今天的这酒，的确是鸿门宴酒。”宁楚举起壶：“不管是不是，就如侍郎刚才所说，既然来了，就喝个痛快。” 一枚残花不经意的落了下来，偏巧落在宁楚的杯盖上，捡起来，宁楚漫不经心的道：“本王今日在宫中遇到令爱，宫中是非多，在宫里也非长久之计，一不小心，或许……” “林侍郎，本王两年前曾经和侍郎讨过，今天，这满园的琼花作证，本王依旧还是那句话。”不等林海推辞，宁楚接着道：“说句实话，本王也是因为欣赏林侍郎的为人，才和侍郎说一声，其实不管侍郎答不答应，这事本王是讨定了。” 一句“讨定了”宁楚说的霸气而又坚定，让本来平静的林海不由抬了抬眼：“多谢王爷看得起小女，不过我担心小女性子顽劣，担不起……” 想起黛玉的性子，林海道：“恐怕误了王爷的大事。”直起身，宁楚看着林海：“就像本王刚才说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侍郎又不是令爱，又焉知……” “王爷，侧妃出事了。”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刚才奴婢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看到侧妃……看到侧妃晕在地上。” 宁楚的手微微一抖，随后不经意的掩饰了过去：“让杜嬷嬷请太医过去看看，你不见本王正在宴客，还不退下。” 林海不动声色的道：“万物皆有性，佛家常说，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既然王爷有事，那如海先告辞。” 宁楚修长的凤目微微一眯：“本王不信佛，本王只知道万事皆有人为。”林海没有再作声，只是深深看了看宁楚：“如海明白。” 或许是因为对这个侧妃另眼相待，也或许宁楚觉得话已说清，便没有挽留，只是平静的道：“没想到今天真巧，等下次本王一定再请侍郎喝个尽兴。” 吩咐长史送林海，宁楚急匆匆的离开，平日里从容的步伐竟然带着几分慌乱，让还没有离开的林海微微眯起了眼。 杨妃色的纱帐轻轻挽起，床上，阿襄静静的躺在那里，白皙的脸显得有些苍白，衬着她暗淡的唇色，早已没有了平日的温婉和灵动。 见到宁楚进来，丫鬟整了整被角，悄悄退出去，临走还不忘掩上门。 房里静静的，宁楚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故意闭目不语的阿襄道：“你这是何苦，我不是告诉过你，人虽然没找到，但并不代表他……在没有接到兵部的正式通告之前，你不要乱想，更不要作践自己，如果出了什么事，让我如何交代，又如何过意的去。” 阿襄没有睁眼，两道清泪沿着眼角流了下来，好了一会儿才低低的道：“如果他真的有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也许就像前世一样吧，心死了，人活着还做什么。” “阿襄，你想过我。”宁楚恨恨的道：“你把我又置于何地，你还记得当年我送你出嫁蒙古时你说过的话吗，你说要好好活着，可不过三年，你就……阿襄，上天眷顾，我们能再活一世，你为什么在这些事上还要这么固执，平日你劝我的时候，说得多好，为什么临到自己头上，就糊涂了呢，再说那只是传言，或许现在他已经回营了呢，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阿襄缓缓的睁开眼，看着宁楚：“一枫，你不知道，刚来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几乎要疯了，多亏他不计较我另类，时时处处护着我，我才活下来，直到遇见你，可如今他在边境生死未卜，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轻轻拍了拍，宁楚低低的道：“阿襄，你先别急，我刚才不是说过，这件事还没正式确认之前，你不要乱想，退一步说，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测，你也要给我好好活着，两世为人，有一句话我很喜欢‘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之必然，顺其自然’，阿襄，有些事都是注定的，如果真的……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缘分，或许还有一个与你有缘的人正在某一处等着你呢，是不是。” 见阿襄不做声，宁楚接着道：“我说过，这一世，我一定让你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你就给我顶着楚王府侧妃的名字活下去，直到你能高高兴兴出嫁为止。” 转过头，宁楚喊道：“来人。”丫鬟应声走了进来，宁楚指了指依然没有睁眼的阿襄道：“好好伺候着侧妃，若是有什么差错，本王拿你们示问。” 走到门口，宁楚又转身低低的道：“你好好给我记住，若是你在胡思乱想，我会让裘家三百号人给你陪葬，虽说他们不是你的亲人，但却是他的家人。”说完，转身离去，水晶帘子在他身后搅起一地珠华。 夜色渐浓，而书房里，林海站在窗前，炯明的眸子里毫无睡意，更鼓声幽幽的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绵延悠长。 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依然是宁楚白皙的手指擎起玉壶，一斟，接着再一泻而满，耳旁似乎有个声音温润的道：“一斟，是敬天地，一泻才是论英雄，四哥说是不是。” “老八，你就喜欢琢磨这些风雅的东西，也难怪他们喜欢和你一起喝酒。” “四哥，你说句实话，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兄弟。” “四哥，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的身上都留着同样的血，这点毋容置疑。” “大人，你也没歇息。”朱凌轻轻的走进来，看着林海道：“我在外面见大人站在这里好久了。” 吐了口气，林海缓缓的道：“睡不着啊。”朱凌犹豫了一下：“大人是为楚王的事。”点点头，林海没有否认：“子敬，你说单论能力手段，楚王这个人……” “在所有皇子中，无人能比。”朱凌很肯定的道：“不过，人无完人，坊间都传楚王的命毒，和他亲近的人，无不……就连赐婚的王妃也不例外。” 冷冷一笑，林海淡淡的道：“世人都喜欢耸人听闻，子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太出众，自然成了别人的靶子，包括你身边的人。” “大人是说……”前世身为皇子，胤禛自然明白皇位争夺中的种种，一个强势的岳家，足可以让本不看好的人最后胜出，所以皇上在赐婚的时候，会多加制衡，皇子们娶得不止是妃子，而是一方势力，有些时候，为了不让对手更强大，自然会…… 转过身，林海对朱凌道：“子敬，看来以后我们的日子不会平静了。”看着林海，朱凌低声道：“那大人是已经做了选择。” 点点头，林海的眼前晃过自相识以来宁楚的种种表现和手段，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那种不言而明的感觉，直到此时才有了答案，叹了叹，林海悠悠的道：“我不得不帮啊。” 抬眼看着朱凌，林海道：“子敬，我临走前让你给姑娘传话的事你有没有安排。”朱凌道：“我已经安排了。” 林海道：“这件事已经用不着了。”本来林海打算让宫里的黛玉装病，皇家选熄，特别是当家王妃，很忌讳身子不好，所以林海想到这个办法，再以身子不好为由，接黛玉回府，但是今天的见面，让林海一下改变了主意。 “子敬，我想知道关于楚王的所有事以及楚王阵容里的所有人。”“大人……”不等朱凌说完，林海又道：“还有，所有皇子中与之交好的官员以及……”朱凌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林海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指点朝堂，安排诸事，轻车熟路，得心应手，仿佛这样的事他已经做了很多年般自然。 吩咐完了，林海深邃的眸子静静的看过来：“子敬，你怎么了。”醒悟过来，朱凌忙道：“大人放心，这些事我会去打探，不过还需要些时日，而且……” 犹豫的看了看林海，朱凌道：“大人，这些事想必楚王那里最清楚，我们何不……” “不行。”林海想也没想就道：“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做事从来不偏听，免得落入先入为主的境地。” “是，大人，子敬明白了。”朱凌刚要走，林海又叫住：“子敬，你明天一早派人去趟楚王府，什么也不用说，只送一枝琼花枝即可，他自会明白。” 想了想，林海低低的道：“算了，不用多此一举，其实不管我答不答应，只要他认准的事，都会去做的。” 朱凌应了一声，疾步走了出去，房里的林海长长吐了口气，看着沉沉的夜空，自言自语的道：“就如你说的，不管承不承认，我们的身上都留着同样的血。” 今夜同样无眠的还有黛玉，白天的事像梦魇一般，一直在眼前萦绕不去，躺在床上的黛玉忍不住坐起来，抱膝望着窗前透进来的一道月华。 “有句古话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要明白自己的斤两，有些人不是你能随意一起的，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应承的。” “走在这宫里，运气不好和没有眼色的人是活不长，姑娘想必不会忘记七公主宫里的那场火。” “做我的王妃。”“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林姑娘，燕儿姐姐已经…..” 皇后、太监，宁楚，宫女的话不停地在黛玉耳边响起，让黛玉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轻轻叹了口气，黛玉自言自语的道：“我该怎么办。” 第77章 暗算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一整天,平静的犹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读书,闲聊,日子一如往日，就连燕儿的事也没有人提过,好像从没有过这个人，让黛玉在叹服皇宫的险恶后,又对宫中人的淡漠而嗟呀。 灯下，紫鹃取出一件藕荷色的衣裙,对黛玉道：“姑娘,明天是皇后娘娘的生日，姑娘穿这件衣裙吧,毕竟是喜庆的日子,也是对娘娘的尊重。” 黛玉知道紫鹃是担心昨天的事：“好，就依你，再说不过是去应个景，何况当着那么多人，不用担心的，还有，紫鹃，我让你送到凤藻宫娘娘那里的东西送去了吗。”紫鹃笑着道：“姑娘就放心吧，抱琴姑姑还夸姑娘懂事呢。” 黛玉道：“娘娘进宫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喜脉，自然是让人高兴的事，老太太她们还不知要怎么欢喜呢。” “不是说母凭子贵，看来娘娘又要……”止住紫鹃的话，黛玉低声道：“好了，这是在宫里，说话小心些。” 紫鹃点点头：“那姑娘也早些歇着吧，昨天我听姑娘睡得好像不太安稳。”黛玉轻轻叹了口气：“睡吧。” 明晃晃的阳光从打开的窗子映进来，带着初夏的暖意，几株晚开的海棠摇曳着淡淡的清香，让站在窗前的黛玉深深嗅了嗅。 英吉的宫女进来对黛玉道：“林姑娘，五公主说如果姑娘收拾好了就过去，她在院子那里。” 等黛玉进去的时候，只见娜吉、英吉、宜宁等人都在，再加上身边跟着的丫鬟，整个院子里花团锦簇，盈香扑鼻。 宜宁笑着迎上来：“林姐姐，你来晚了。”今日的宜宁穿了一件杨妃色的衣裙，衬着她白皙尖尖的下巴，显得楚楚动人。 黛玉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我今天该罚，让大家久等了。”英吉笑着道：“那就罚你中午多喝两杯。”说笑了一番，直到有宫女过来，英吉才道：“他们都走了，该我们了。” 坤宁宫今天特意装扮了一下，两旁的花枝上不时飘下一抹红绸，平添了几分喜庆，遇到的嬷嬷、宫女虽然忙碌，不过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优越。 黛玉她们进去的时候，昭阳长公主、蒋妃，元春等嫔妃也都坐在那里，正和皇后说着闲话，整个屋子里花枝招展的。 皇后论模样比不上蒋妃，论娘家势力不如禧妃，但是却胜在她温柔圆滑，在宫中众多美人中，她稳坐后宫之主，而且深的皇上信任，的确非等闲之辈。只是天不遂人愿，皇后唯一的孩子—太子，却因一场大病英年早逝，让皇后一蹶不振，整整卧床近半年，人也一下憔悴了很多。不知是随着时光的淡忘，还是因为想通了，皇后又慢慢恢复了生气，人虽然消瘦不少，但昔日的精神却又回来了，谈笑嫣然，管理后宫，她依然还是那个八面玲珑的皇后。 想起上次的召见，黛玉即使跟在人群后面，也觉得有道目光掠过自己时，带着一份寒意。 皇后坐在主座上，身边是昭阳和禧妃，淡紫色的宫装华贵而又雍容，就如同她今日得体端庄的笑容。 今天的昭阳也难得换上一件鲜亮的宫装，端庄大气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到黛玉她们行礼，笑着对皇后道：“还是年轻好，看着她们，才觉得日子过得真快。” 皇后也笑着道：“是啊，本来自己不觉的，但是一和她们这些姑娘们比起来，就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老了。” 昭阳笑道：“娘娘若说老，那我岂不更没脸见人。”皇后宛然一笑：“四姐正当年华，若四姐这样说，那我岂不应该找个佛堂不见人。” 相视一笑，昭阳看着年轻的公主们道：“她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再过十年，就会明白我们这时的心情。” 皇后点点头：“是啊，就像你说的，日子过得真快，你看娜吉都十三了，我还记得当时将她抱回来的时候，就像小猫那样。” 昭阳笑道：“难得你还还记着这些……”昭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稚气的声音道：“母后，母后。”接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在宫女手忙脚乱的看护下，飞跑过来，带着满脸天真的笑容。 皇后温和的迎上前：“来，宣儿，让母后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宁宣并没有扑上来，反而学着大人的样子，郑重行了个礼：“宁宣恭祝母后福寿绵延，芳龄永继。” 皇后一愣，随后笑着道：“说得真好，阿狸，将案上的那个金串子拿来。”一边的蒋妃故作嗔怪的笑道：“你这孩子和那个油嘴的公公学的，也不怕你母后笑话。” 蒋妃虽然进宫比较晚，但却生了一子一女，而且宁宣年纪虽小，却很招人喜欢，所以无论在什么场合，蒋妃都有种优越感。 宁宣得意的道：“我刚才碰到四哥，是四哥教我说的，母妃，我说的好不好。”不等蒋妃说，宁宣又道：“四哥说了，若是母后不喜欢，他就赔我两只鸽子，母后，你喜不喜欢。”仰头看着皇后，宁宣清澈的眼里满是渴望。 皇后微微一笑，俯□：“好宣儿，母后喜欢，来，这个串子赏你的，拿着玩吧。”蒋妃在一边道：“还不谢谢娘娘。” 宁宣道过谢后，毕竟是小儿心性，脸上的神色有点失望：“原来四哥说的是真的，那我不是得不到鸽子了。” 昭阳笑着道：“你母后越来越好看不是更好吗。”蒋妃也轻轻拍了拍宁宣的头：“你这孩子，刚刚说的好好地，怎么……” “别责备他，小孩子知道什么，他能有这份心就行了。”皇后随和的道，虽然听雷嬷嬷说过皇后会做人，但黛玉直到此时才真正领教到，不过是几句话，几个动作，皇后就做的既拉拢蒋妃，又不失自己的身份和威仪。 转过头，皇后对昭阳的道：“老四这孩子在四姐的教导下，真是越来越懂事，昨儿个皇上还和我说，该再给他选个王妃了。” 昭阳点点头：“是啊，太后也和我提过。” “说起这事，我倒一下想起一个人，你看怎么样。”倾过身，皇后在昭阳耳旁低低耳语了几句，昭阳很平静的点着头，目光却向黛玉这边扫了一眼。 说完了，皇后笑着道：“四姐，老四和你最亲，这件事你看怎么样，我可不想喧宾夺主。”昭阳笑道：“无论什么时候，国事为先，你是娘娘，这件事当然由你做主。” 皇后笑着道：“但这是在家里，四姐为大。”转过头，皇后对一边的元春，蒋妃等人道：“妹妹们说是不是。” 众人自然不敢反驳，异口同声的道：“娘娘说的是。” 昭阳自小长在皇宫，应付起这些自然游刃有余：“看来我这个四姐也是不好当的，不过这件事有太后和皇上把关，我们只等着贺喜就行了。” 皇上敬重昭阳，这在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虽然稳坐后宫，但是自从太子薨后，处境就有些微妙，禧妃本来就咄咄逼人，如今再加上晋王的势力越来越大，让皇后有种岌岌可危的感觉，所以为了自己的长远，皇后想将自己的侄女嫁给宁楚做王妃，但皇后也知道皇上那里为了各皇子间的制衡，恐怕不会轻易答应，所以今天想要借着昭阳的口，将这事说给皇上听，不想昭阳却将这件事推到了皇上和太后身上，让皇后讪讪的：“也是，毕竟这事……对了，你看我光顾忙着说话去了，还没有开寿面呢，饿着诸位妹妹怎么好呢。” “我倒无所谓。”蒋妃故意酸酸的道：“就是不知贾妃姐姐怎么样，毕竟如今她可是有身子的人。” 元春丰皙的脸上带着坦然的神色：“我也不饿，再说有娘娘和四姐在，我又怎会饿着。”皇后笑着对昭阳道：“四姐，宫里恐怕又要热闹了。” “是啊。”昭阳道：“那次太后还和我夸你，后宫能这样祥和热闹，多亏了你贤惠大度。”皇后温和的道：“这都是我应该的。”宁宣不甘寂寞的跑上前，拽着蒋妃的袖子：“母妃，是不是我又有小弟弟玩了。” 轰然一笑，皇后意味深长的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眼看着众人鱼贯而入，黛玉因为上次的事，对皇后敬而远之，便想走在最后，谁知宜宁笑着招手示意：“林姐姐，快点。”黛玉正在犹豫，李莞眉在一边道：“林姑娘，我们一起走吧。” 因为对李莞眉为人的芥蒂，黛玉没有犹豫的道：“郡主在前面等我呢。”说完向前走去，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那一道冷冷的目光。 就在黛玉向前走了几步时，忽觉得脚下一绊，身子不由己的向前冲去。 本来依着黛玉这些日子的谨慎，明露露的让人暗算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只是刚才李莞眉殷勤的那句话，让本来不喜她的黛玉自然而然的想离的远些，谁知阴差阳错，正中了别人的圈套。 黛玉的旁边此时没有人，身前是刚刚诊出喜脉的元春，若不想碰到元春，本能的反应只能向右倒，而右边却是心无城府，不到半人高的宁宣。 一时间，黛玉似乎已毫无退路，眼前的两人都是碰不起的主，一个是身怀龙子的宫妃，一个是天生贵胄的皇子，无论你碰到哪一个，都是要命的罪名。 第78章 凶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在暗暗感叹算计人的高明时,也多亏这两年来的历练，让黛玉没有慌乱,也不管右边是谁，而是用力推了那人一把,借着反过来的力量,抱着宁可自己受伤的心思，顺势向左边歪去，终于避开这飞来的横祸，而腰侧却传来阵阵刺疼，耳旁是几声惊叫。 先是皇后的声音：“你们难道没长眼吗,还不快扶林姑娘起来。”接着昭阳关切的道：“林姑娘,你没事吧。” 毕竟是同气连枝,元春的话就不是那么事不关己，虽然委婉，但却藏锋：“这里这么多人走，好好地，怎么会摔倒呢。” 皇后脸色一暗，轻轻的道：“贾妃妹妹，你不是在怪我这做姐姐的没有管好宫人吧。”元春忙道：“姐姐误会了，妹妹并没有这个意思，刚才只是觉得有些蹊跷罢了。” 蒋妃息事宁人的道：“或许是人多心急，一不小心的事，今天是娘娘的好日子，都是自家人，况且也没有事，别耽误了娘娘的吉时。” “若不是林姑娘躲的快，现在恐怕太医都已经来了不少。”一直没有作声的禧妃淡漠的看了众人一眼：“大家也都知道，我这个人有什么看不过眼的事，不吐不快，刚才我的确看到是有人故意的，而且还明目张胆。” 对于禧妃，黛玉只是在场面上见过，私下从没交集，而且禧妃为人嚣张，每次遇见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更别说和颜悦色的说句话，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在这种情形下，出言相帮，而且一语惊人。 皇后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竟有这样的事。” 禧妃神色自若的挑挑眉：“我看的清清楚楚，轻轻一脚，若是林姑娘撞到贾妃，不管是贾妃自己，还是腹中的孩子，恐怕都难以幸免，若是林姑娘想躲开，但十二皇子在一侧，撞坏皇子的罪名恐怕也不是小事。” 看了黛玉一眼，禧妃讥讽地道：“想不到林姑娘进宫才几天，得罪的人可不是善茬，这一箭双雕之计，称得上高明，不过还算你聪明，竟然明白断臂求生的道理。” “禧妃妹妹，话可不能乱说，房里这么多人，在没有别人看到之前，不要……”皇后本来晴朗的脸上虽然涌上几丝不快，不过还是温和谦恭：“别让四姐笑话。” 昭阳很平静的道：“既然禧妃能这样说，那一定不会是无凭无据，本来不是在我宫里，我也不想多事，不过林姑娘可是我故人之女，若是平白无故受了委屈，让我怎么交代。” 招手唤过黛玉，昭阳关切的道：“有没有事，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黛玉摇摇头：“长公主放心，没事。” 昭阳这一番举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看在长公主的份上，本来还想息事宁人，搪塞过去的皇后也不得不道：“四姐说的是，看来是我大意了。” 看了皇后一眼，昭阳道：“娘娘，这是在你宫里，还是你来处置吧。”见昭阳将事推到自己身上，因为有求于昭阳，更因为还有禧妃、元春盯着，皇后只好道：“四姐放心，即使四姐不说，我也不会不管不问，毕竟这事看起来不大，但说起来却不小。” 转回身，皇后道：“阿狸，吩咐人守着门，没有本宫的话，谁也不许离开。”吩咐完了，皇后才对禧妃道：“妹妹，你说你看到了，那把那人指出来，本宫倒要看看谁这样大胆，竟敢在后宫兴风作浪，不但想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而且还连累无辜的人。” 禧妃却眼波一荡，对刚刚站起来的黛玉道：“林姑娘，你是当事人，心里恐怕最清楚是谁吧。” 黛玉没想到今天的事禧妃竟然会开口帮自己，而且还不惜余力，在感激的同时，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如今见禧妃问起来，黛玉这才明白禧妃的用意。 在这宫里，若是没有几分心机，恐怕谁也呆不长，禧妃娘家势力强大，而且又有个争气的儿子，平日里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就连皇后也……但是若论起心计来，禧妃又绝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这件事且不管是谁做的，也不管最后到底能不能揪出来，禧妃都已经稳赢不赔，不但让昭阳和元春感激，让皇后为难，而且还将这得罪人的难题一下又推到黛玉头上。 昭阳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明白黛玉的处境：“林姑娘，你看清了是谁吗。”其实是在提醒黛玉，如果这件事没有十足的把握，说一句“没有看清”或者“不知道”就可以不了了之，否则若是一不小心，得罪那个也都是麻烦。 但黛玉是个不认输的人，想起刚才的事，不由挺了挺背，轻轻拂去云袖上的尘土，低低的道：“刚才事从急切，我也没有看清，不过好像看到是一个穿黄色绣鞋的人，既然禧妃娘娘已经看清那人，那只要看看是不是穿黄色绣鞋就知道了，相信禧妃娘娘和黛玉两个人不会都看花眼。” 林海曾经嘱咐过黛玉，无论遇到什么，都要给自己留一步余地，所以聪明的黛玉只点出一个特征，便将话题又推给了禧妃。 禧妃冷冷一哼，修长的手指抚了抚发髻，漫不经心的道：“看来今天这个恶人我不做是不行了，不过为了大家以后的安稳，也值得。” 美目轻扫，梅妃指着一个宫女道：“你是哪宫的。”那宫女身子一软，慌忙跪下：“冤枉，娘娘，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皇嗣。” 翘了翘指甲，禧妃忽然妖娆的一笑：“本宫还没有说是你做的，你心惊什么。”那宫女松了口气，俯身道：“多谢娘娘明察秋毫。” “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话呢。” “奴婢是六公主宫里的。” “娘娘，你是怀疑我了。”娜吉是个飞扬跋扈的主：“我即使要做，也会光明正大的做，还犯不着遮遮掩掩。” 禧妃微微一笑：“六公主不要急，本宫也没说是你指使的，不过如今你宫里如今人多嘴杂，良莠不齐，也说不准是不是……” 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禧妃的目光掠过一众人：“刚才林姑娘不是说看到穿黄色绣鞋的，既然这样，你的鞋好像是……” “娘娘，是她做的，我看的清清楚楚，刚才林姑娘走过来的时候，她故意伸出脚……”那宫女偏巧也穿了一双黄色的修鞋，此时生怕祸从天降，便毫不犹豫的指着身旁穿松青色衣衫的宫女道：“就是她。” “这就对了。”禧妃笑着道：“你既然都看到了，刚才为什么不说。”被指的宫女长得胖乎乎的，圆圆的脸已经面无血色：“娘娘，娘娘，我……我……” 黛玉认识那个小丫头，而且今天早上还一起来的坤宁宫，没有做声，黛玉的目光静静地看向一旁的宜宁。 却见宜宁一步步走上来，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早有准备似的：“芍药，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真的是你做的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和林姐姐一向很好，你这样做，让我有何面目见她。” “郡主，我……” “我不想听，我昨晚只不过数落了你几句，你就怀恨在心，想借着这件事陷害我，枉我以前还那么信任你，你……我真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 捂着脸，宜宁走到昭阳跟前，哭着道：“四姨，我该怎么办，我根本没有指使芍药，让她害林姑娘，可她却……大家心里一定都认定是我指使的，我该怎么办……” 瘦瘦的肩头，尖尖的下巴，泪水盈盈的双眼，眼前的宜宁楚楚可怜，让人不觉心生怜惜。 昭阳轻轻拍着宜宁：“别怕，娘娘们都是明白人，一定不会冤枉你的。”宜宁的母妃是大长公主，哥哥是北静王，何况宜宁自小就在皇宫里长大，有太后护着，虽然是郡主，但与公主们一般无二，众人都是人精，此时矛头指到宜宁的头上，想起北府的势力和宜宁的恩宠，一时静无人声。 或许宜宁依仗的就是这些，抬起头，宜宁望着黛玉道：“林姐姐，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了，真的不是我，我发誓，若真的是我指使的，我……” “宜宁，别乱说。”昭阳轻轻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家都不是糊涂人，只要你没做，就不用怕。” “可……”宜宁可怜兮兮的道：“可这件事是我丫头做的，我即使再怎么说，也洗不清，何况又焉知她不是被人利用，故意陷害我呢。”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本宫一定会好好问清楚，绝不会冤枉好人，再说”皇后停了停，目光静静的扫过众人：“你贵为郡主，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和林姑娘又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害她呢，这件事说不定另有隐情，也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诬陷你。” 皇后是个聪明人，抬眼看着黛玉：“林姑娘，你可相信本宫。”黛玉心知肚明的道：“娘娘是后宫之主，黛玉自然相信。” “那好。”皇后点点头：“这件事本宫一定会查清楚，给你公道，来人，将这个大胆的奴婢先拉下去关起来，等本宫忙完了今天的事再好好问问，看谁到底这么大胆，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害于人。” 稳居后宫这么多年，皇后自然是个有眼色的，其实在座都是人精，这件事也都心知肚明，不过碍着北静王府的威仪和宜宁的身份，谁也不想出来得罪人，皇后这么一说，既卖了北静王府的面子，又解了眼前的尴尬，自然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蒋妃殷勤地道：“是啊，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扫了大家的兴。”禧妃不可置否的笑了一下：“姐姐说的对，如今已经煞了风景，就不要再扫兴了。” 昭阳看了黛玉一眼，目光中有种难言的歉意，黛玉却浅浅笑了一下，如水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芥蒂。 宜宁是昭阳的外甥女，既然皇后已经这么说了，昭阳如果为了黛玉再去节外生枝，就有种故意为难的意味了，在这宫里，谁都身不由己，所以黛玉知道昭阳的难处，也没有介意。 见大家都没有异议，皇后笑着道：“好了，我们去吃面吧。” 昭阳却转头对黛玉道：“你虽然没事，不过还是让太医看看为好，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娘娘这里你放心，不会在意的。” “是啊。”皇后也应和道：“还是四姐想得周到，是我疏忽了，刚才的事若不是林姑娘机智，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来人。” 唤过人吩咐了几句，皇后才道：“林姑娘放心，本宫绝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个委屈。” “黛玉谢过娘娘。” “娘娘，四姨，我陪林姐姐回去。”宜宁低低的道：“不管怎么说，芍药都是我的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我总觉得对不起林姐姐，所以……” 抬起脸，宜宁的眼圈又红了：“林姐姐，你若不是不答应，就是还在怪我。”黛玉笑了：“郡主别多想，我若是怪你，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昭阳也笑道：“你不用自责，林姑娘是个豁达的人，不会在意的。”“那好。”宜宁破涕而笑：“我陪林姐姐回去了。” 第79章 则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走出坤宁宫,黛玉没有作声,却听身边的宜宁阴恻恻的道：“林姐姐,你的伤不要紧吧，姐姐的身子娇弱,磕坏了可怎么好。” 黛玉淡淡的道：“多谢郡主惦记,不过是一点小伤，还要不了命,爹爹常教导我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还不以为意，没想到果然是这样,有些事不是你能想到的。” 宜宁怔了怔，接着故作难过的道：“我知道姐姐还是在怀疑我，我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会想到是我，但是就像娘娘说的，我和姐姐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害姐姐呢。” 不等黛玉说话，宜宁又接着道：“不过这件事的确是我对不起姐姐，昨晚芍药和宫中的太监偷偷摸摸的，被我发现骂了一顿后，她一直不服，我今天就本不该带她出来，若这样，姐姐不就会没事。” 黛玉疏离而又淡漠的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郡主不用自责，反正事情已经出了，再说也是无益。” “不，林姐姐，你不知道。”宜宁四下看了一眼，才低声道：“今早我起来的时候，看到芍药从外面回来，我随口问了一句，她说李嬷嬷找她，我一听是娘娘的人，以为是为今天贺寿的事，也没再问，谁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林姐姐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娜吉，当时她也看到芍药的事。” 见黛玉不做声，宜宁犹豫了一下，又道：“其实还是我的错，我若是坚持不让芍药去，或许就没事，唉，平日芍药伺候我习惯了，我……”望着黛玉，宜宁忐忑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林姐姐，对不起。” 黛玉娇艳的脸上一片平静，并没有因宜宁刚才的话而有一丝触动：“郡主，你不用自责，其实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可以，何必说出来，我刚才不是说了，是福是祸，不是郡主和我能左右的。” 黛玉知道，恐怕里面的人也知道，这件事一定和宜宁有关，但黛玉也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最后一定会不了了之，所谓的公道不过是那个倒霉的丫头背了黑锅。 抬眸看了看柔柔弱弱的宜宁，黛玉自问自进宫来，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不知为何她竟然要暗算自己，而且似乎还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 “林姐姐，你真的不怪我。”宜宁忽然笑了，不知为什么，黛玉却觉得眼前的笑容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林姐姐，说句实话，其实我很喜欢姐姐的性子，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糊涂的时候糊涂，真的。” “真的。”两个字，宜宁说的很清晰，隐隐带着一种别有意味。 “谢谢郡主的厚爱。”黛玉平静的点点头：“进有度退亦有度，这是黛玉做人的原则，不过……‘上善若水，至柔至刚’郡主想必也听过这句话……” 宜宁看着黛玉，却听黛玉低低的道：“郡主，聪明和糊涂只在一念之间。” 怔了怔，宜宁随后笑着道：“我知道林姐姐是个聪明人，这件事请姐姐放心，娘娘和四姨一定会给姐姐做主的。” “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郡主让我过意不去，不去吃寿宴，巴巴的陪着我出来。”黛玉淡淡的道：“不过既然是郡主的好意，黛玉也不能辜负，我们走吧，说不定送我回来，郡主还赶得及赴宴。” “哎，你们两个走的那么急做什么，难道要忙着去嫁人。”虽然没有抬头，但黛玉和宜宁还是听出了是谁的声音。 宁冬今天穿了一件大红的箭袖袍子，映着他白皙圆圆的脸分外喜感：“你们两个怎么出来了，娘娘那里不是……难道也和我一样，偷着溜出来。” 宜宁看了看宁冬，没有作声，黛玉却淡淡的道：“我有点不舒服，先出来了，郡主有心，便陪着我一起了。” 宁冬笑着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也讨厌那些应酬呢。”宜宁看了宁冬一眼：“七表哥……”待要说话，却见宁冬拍拍头：“哦，对了，我差点忘了。” 看着宜宁，宁冬道：“水表哥刚才碰到我，要我给你捎个话……”没有说下去，宁冬挠了挠头，故作为难的道：“水表哥说……” “既然殿下和郡主有话要说，那我先回去了。”黛玉本来就不想和宜宁一起走，此时遇到这个缘由，正好借机离开。 直到拐进游廊，走在后面的紫鹃见黛玉长长的吐了口气，步子才慢慢缓下来。 “姑娘，要不要歇一下。” 黛玉摇摇头：“不用，我只是觉得有点累，紫鹃，雷嬷嬷说的真对，这宫里，一不留神就是……”“好在没事了。”紫鹃道：“不过紫鹃有句话想和姑娘说。” 向后望了望，紫鹃低低的道：“姑娘，不是紫鹃多心，我总觉得那个宜郡主对姑娘好像……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有一次，姑娘在前面走，我看到她看姑娘的眼神冷冷的，莫名让人感到害怕，姑娘以后小心些。” 黛玉苦笑了一下：“傻丫头，我明白，但有些事虽然心里明白，却身不由己，就像今天，难道我能拒绝，唉，真想不明白，我到底那里得罪了她，让她如此耿耿于怀。” “或许她是嫉妒姑娘长得比她好看，比她讨人喜欢。”紫鹃想了想，忽然道：“姑娘，紫鹃说句大胆的话，会不会是因为七殿下，我刚才看到宜郡主看着七殿下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而七殿下平日喜欢和姑娘说笑，于是就……” 黛玉眸光一凝：“紫鹃，这是宫里，不要多话，我们回去。” 走在路上，风徐徐的吹过来，不知为什么，黛玉却感到了一份莫名的寒意。 过午，阳光斜斜的铺进来，在门前洒下一道，水晶帘子悠悠的晃着，珠华流溢。 紫鹃悄悄地走进来，对黛玉道：“姑娘，昭阳宫的嬷嬷来了，说长公主请姑娘过去一趟。”抬起头，黛玉嗯了一声，知道昭阳让自己过去，一定是因为今天的事。 其实当黛玉回来躺在床上细细梳理时，就想到今天的事宜宁恐怕还没有那么通天的手段安排出这么一场天衣无缝的局，不早不晚，就在自己走在元春和宁宣之间的时候出手，而且干净利落，若不是禧妃偏巧看到…… 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件事宜宁一定参与其中，想起李菀眉的那一声邀请，以及前些日子皇后的召见，黛玉即使身在自己的屋子，也不觉有丝寒意，自己进宫不久，为什么似乎人人都想…… 昭阳宫隔着不是太远，黛玉和紫鹃刚出门不远，迎面碰到禧妃趾高气昂的从慈宁宫出来，虽然每次见到禧妃黛玉都行礼，但这一次，黛玉却真心实意。 禧妃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起来吧。”站起来，黛玉轻轻的道：“黛玉谢过娘娘。” 禧妃瞄了黛玉一眼，傲慢的道：“林姑娘千万不要这么说，这宫里人多嘴杂的，若是让别有用意的人听到，说不定还会说出什么不中听的呢，我这个人眼里揉不进沙子，不吐不快，与姑娘无关，所以林姑娘不用道谢。” 黛玉轻轻的道：“那黛玉谢过娘娘的仗义执言，偏巧帮了黛玉一忙。”禧妃讥讽的冷笑了一下：“非是本宫多言，林姑娘以后还是小心些吧，在这宫里，稍有不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居高临下的看了看黛玉，禧妃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她淡漠的声音：“本宫只是不想看到有些人和事被人利用，姑娘是个聪明人，难道还不明白。” 黛玉静静地看着禧妃的背影消失，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垂下双剪，过了一会儿，再抬起的眸子里已经是一片平静。 昭阳宫里静悄悄的，余嬷嬷见黛玉过来，笑着道：“林姑娘，长公主刚刚去了花园，临走时吩咐，说姑娘来了去花园找她吧。” “好，多谢嬷嬷相告。”余嬷嬷笑着道：“林姑娘不用客气，花园的路姑娘也知道，房里还有事，我就不陪姑娘过去了。” 当今皇上对昭阳很敬重，当初盖昭阳宫的时候，可谓是费尽心思，一路上黛玉穿花拂柳，所经之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 前面是一条油红的抄手长廊，来过几次，黛玉知道，廊道尽头是几阁屋子，而屋子前面，便是一泓池塘，此时正是夏初，各色莲花摇曳生姿，端的是美不胜收，前几天昭阳还带着她们几个在这里玩过。 刚拐上游廊，就听一个声音淡淡的道：“别过去。”停了停，那个声音又道：“如果你过去的话，一定会后悔。” 即使不用抬头看，黛玉也听出那人的声音：“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你不能见的人。”宁楚的声音依然优雅从容，见黛玉踌躇不前，宁楚接着道：“四姑让你在这里等她。” 眼见着黛玉站在那里没有动，宁楚忍不住揶揄道：“怎么早上摔了一跤，把人都摔傻了，站在那里也不嫌热，好歹我这里可以庇荫，还有香茶和人伺候。” “我在哪里等，好像不关王爷的事。”想起上次的事，黛玉语气冷冷：“免得一不小心又被人算计了去。” 宁楚没有为意黛玉的讥讽，依然是从容的语调：“算了，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第80章 “捉奸”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走过来,宁楚流光溢彩的眸子静静的打量了黛玉一番：“还好,看你的样子我也不用以彼之身还之彼道了。” 没等黛玉反应过来,宁楚接着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一见到我就会转身走了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问心无愧,为什么要走呢。”黛玉低垂双眸，冷冷的道：“即使要走，也不会是我。” “你的言外之意是说我了，不错，我从没承认自己是正人君子。”宁楚坦然的道：“利用、陷害、算计的事我都做过，但我同样问心无愧，好与坏,不是一概而论，而要因人而异，你说是不是。” “那是王爷的见解，就像王爷说的，好与坏因人而异，那王爷也不能强求别人去认同。”若说起牙尖嘴利，黛玉自然不落下风。 宁楚淡淡一笑：“是啊，我在你眼中虽说不上十恶不赦，但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好人也罢，坏人也罢，有些事不是你能选择的。” 脸色一凝，宁楚忽然道：“坤宁宫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清楚。”黛玉避开宁楚探究的目光：“这事恐怕与王爷无关吧，再说王爷即使知道，若想再借题发挥一番，也已经晚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借题发挥。”宁楚眯着眼，薄薄的嘴角一勾，饶有兴趣的看着黛玉：“想不到我们还挺有默契，诗里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故意掩口不语，宁楚眉角微微挑起，带着一丝不言而明的调侃。 “我只是清楚，以王爷的为人，没有算计不到的，说不定这件事也是王爷早有预谋……” “你错了。”宁楚很干脆的道：“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不过既然有宜宁参与其中，那就可能与我有关。”看着黛玉，宁楚的神色已不是刚才的悠闲，而是一脸凝重：“告诉我你知道的。” 黛玉讥讽的看着宁楚：“王爷还真自恋，以为什么事都要围着王爷转，这是我的事，这件事彻头彻尾都与王爷没有关系。” “你的事难道就与我没有关系。”宁楚眸光向廊阁那边瞟了瞟，意味深长的道：“你想不想知道四姑在里面做什么。” 黛玉淡淡的道：“既然长公主让我在这等她，就一定不希望我知道，所以我什么也不想听，王爷如果想知道，那请自便。” 宁楚优雅的摇着折扇：“我已经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父皇在里面。”宁楚一语惊人，看了黛玉一眼，又接着道：“父皇和四姑正在商议我的亲事。” 黛玉一怔，随后一本正经的行了个礼：“那黛玉先恭喜王爷。” 宁楚凤目微眯，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邪魅，随后也一本正经的道：“彼此彼此，林姑娘不用客气。” 前面林子里有人故意咳了一声，宁楚脸色一变，一把拽起黛玉的手：“跟我去那边避一下，父皇出来了。” 身不由己的被宁楚拽到篱笆后，黛玉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我的丫头呢。” “她没事。”宁楚回过头，流彩逼人的眸子看着黛玉，嘴角轻挑：“没想到还没成亲，先被人‘捉奸’。” “你无耻。”黛玉云袖一甩，柳眉微竖：“放开我，否则我……” “你怎么样。”宁楚浅浅一笑：“你如今已是我御封的王妃，你若是喊人，丢的可是林家的颜面。” “你……”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的掩住黛玉刚要张开的嘴：“别出声，难道你真的想被父皇看到。” 宁楚的手带着养优处尊的精致，或许是因为午间饮酒的缘故，指间有种淡淡的酒香，抬头望着那边，因为只顾着注意那边的动静，宁楚并没有将手拿开。 黛玉忍不住摇了摇头，回过头的宁楚将手放下，浅浅的笑意让他本来清雅如玉的脸上有种逼人的魅惑：“你若是再出声……” “四姐放心，朕知道一枫自小随着四姐长大，在四姐心中视若己出，他的亲事既然四姐满意，朕不会阻拦。” 昭阳轻轻的道：“昭阳知道皇上对一枫很器重，但是有些事往往出人意料，去年本以为……唉，看来有些事是早就注定的，林侍郎当年才居探花，家学渊源，相信他的女儿也不会是平庸之辈。” 皇上抬起头，望着前面道：“朕听说林家子嗣不多，几代单传，而一枫年纪已经不小了，生子填嗣才是头等大事。” 昭阳笑了：“皇上想的也对，不过他们还没成亲，我们说这些是不是早了点。”皇上也朗朗一笑：“朕是不是想多了，不过四姐也知道，有些事你身在皇家，就不得不做。” 收拾起轻松的神色，皇上接着道：“不知四姐听没听说过，茜香国似乎不太平静。”点点头，昭阳道：“那里毕竟对我来说不同寻常，我又怎会不知。” “以四姐的意思，你看此事朕该如何。”皇上不依不饶，让黛玉在对昭阳敬重的同时，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怜悯，虽然宫里都知道皇上敬重昭阳，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意有所图。 “皇上放心，当初我离开的时候，还有人留在那里，等他们的信传过来后，我们再做定夺也不晚。” 皇上笑着道：“朕就知道四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眼看着昭阳陪着皇上离开，黛玉的心抑制不住的砰砰直跳，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黛玉知道，此时一定是红若朝霞。 一下站起来，黛玉看也没看，转身就走，飘起的裙裾在身后扬起一道低弧。 宁楚今天似乎兴致很高，不慌不忙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走的再快也走不出这个皇宫，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四姑一会儿就回来了。” 刚才又气又怒，黛玉也没有静下心想，此时听宁楚说起来，黛玉本就是个机灵的人，一下明白了过来，这一切原来都是宁楚早就安排好的。 派人请自己到昭阳宫，再让余嬷嬷告诉昭阳在这里，而自己就如他手中的棋子，一步步陷了进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黛玉转过头，看着云淡风轻的宁楚，低低的道：“那么多人，为什么会是我，王爷即使要与人博弈，也要找一个好的棋子才对。” “棋子。”宁楚微微一怔，随后淡淡的笑了：“不错，我的确在与人博弈，不过我选棋子不看好坏，只看对自己有没有利，你人太聪明，而且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所以把你留在我身边是最放心的，还有……” 宁楚双眸微垂，随后又抬起眼，洞明的目光一如初见：“我这人做事耿耿于怀，暇眦必报，你当初欠我的人情，我可一直记着，如今要你以身相报，也不算为过吧。” “你真卑鄙。”黛玉恨恨的道：“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对付我父亲，我们林家到底怎么得罪了你……” “谁卑鄙。”昭阳缓缓的走过来：“怎么隔着远远的，我好像听到你们在吵架。” “见过长公主。”虽然生气，但黛玉毕竟是诗书之家，自来的教养让她依然维持着风度。“长公主？”昭阳笑着道：“还是叫四姑亲切，难道你刚才没有听到皇上的话。” 黛玉低下头，没有作声，昭阳看着宁楚：“一枫，这就是你的不是，费尽心思的如愿以偿，你就不能……” “四姑，我知道。”宁楚打断昭阳的话：“一枫谢过四姑成全，四姑，父皇后面还说什么了。”“你这小子果然精明，还猜出有下文。”昭阳笑着道：“为了不偏袒，皇上也会给其他的人赐妃，这些你也应该早就知道。” 点点头，宁楚看着昭阳：“我知道，但我也明白有些事一定让四姑为难了。” “你知道还问。”昭阳似乎很欢喜，笑着对黛玉道：“四姑乐意，当初在扬州的时候，我就有此意，不过那时你小了点，谁知兜兜转转，竟然又转了回来，看来千里姻缘一线牵，说的还真是。” 黛玉是那种宁自己受苦，也不愿丢人现眼的性子，虽然知道宁楚娶自己一定别有用心，但在昭阳面前，却不想说出来，所以只是垂着头，双手绞着帕子，一声不吭。 昭阳以为黛玉是因为害羞，不由笑着道：“林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可害羞的，若是你父亲知道，想必也会高兴的。” 拉起黛玉的手，昭阳接着又道：“一枫听说今天你在坤宁宫出事，一直不放心，所以过来问问你当时的情形，还有，” 昭阳顿了一下，才道：“其实当时不是四姑不为你做主，四姑也很为难，一个是你，一个是宜宁，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明白的，四姑不用自责。”黛玉抬起头，似水的眸光婉转流动：“这件事黛玉从没怪过四姑。” “这就好，你这声四姑叫的我心里暖洋洋的。”昭阳笑着看着宁楚，意味深长的道：“一枫，你还担心什么。” “四姑，我从没担心过。”宁楚瞟了黛玉一眼：“我只是想弄清楚这件事背后到底是谁始作俑，有何目的。” “既是这样，那你们说，我宫里还有点事，林丫头，一会儿我会让余嬷嬷送你回去。”昭阳说完，也不等宁楚和黛玉说话，便唤着宫女转身走了。 第81章 清明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昭阳一离开,黛玉想都没想,转身便走,一只手不容置疑的伸过来,宁楚低低的道：“我还有话问你。” “放开。”黛玉站直身子，冷冷的抬眼看着宁楚：“我没有话说，你争名也好,你夺权也好，与我无关，我不想理也不想说。” 宁楚望着满脸怒容的黛玉，忽然淡淡笑了：“怎么会与你无关呢，你别忘了，你如今可是我的王妃，我们荣辱共担,生死与共，这你不认也得认。” 不等黛玉反驳，宁楚低声道：“这件事除了宜宁，还有谁掺和。”盯着黛玉，宁楚一字一句的道：“如今不是你赌气的时候，这事事关重大，我必须要弄清楚。” 宁楚的神色已不是刚才的平静和闲适，修长的凤目宛若一泓碧潭，幽深而又洞明。 黛玉情不自禁的避开宁楚盯下来的眸子：“我也不知道，除了郡主，好像菀嫔……当时是她在我身边说话，我才急着要离开，谁知……” “菀嫔。”宁楚念了一遍，接着又道：“那娘娘呢，她有没有份。” 宁楚和皇后的关系很平和，彼此之间各有所图，宁楚是因为没有母妃，在后宫虽有昭阳，但也需要皇后的支持，而皇后是因为失去太子，为了自己中宫位子稳固，也为了能和禧妃制衡，支持宁楚也就是保住自己，所以表面上一直很好。 “我不知道，但是宜宁送我的时候，故意说过那个丫鬟曾经被娘娘唤过去，至于真假，你和她那么熟悉，自然会明白。” 或许连黛玉自己也没察觉到，说出这话时，语气中那份酸溜溜的意味，竟然如此明显。 宁楚眯眼看了看黛玉：“欲盖拟彰，这反而说明，这件事恐怕与娘娘无关，不过就凭宜宁那点子心眼，还安排不出这么一个高明巧妙的陷阱，所以这件事背后恐怕另有其人，你好好想想，今天你还碰到过谁……” 黛玉思忖了一下：“应该没有别人了。” 宁楚眸光一转：“听说是禧妃娘娘给你解得围，你和她有什么交情。” “没有。”黛玉很干脆的道：“我只是偶尔遇到见个礼，平时几乎连话也不说。” 眯着眼，宁楚看着黛玉：“你不是挺聪明的，那这件事你觉得会是谁……我总觉得这些日子似乎有人在利用你，离间我和娘娘的关系。” “我不知道，自进宫后，我自问没有得罪过谁，但是祸事却是不招自来。”黛玉被宁楚的话题引着，不知不觉忘了刚才生气的事，此时心里只回想着坤宁宫的事：“还有如果要离间王爷和娘娘，恐怕我还没有那个资格。” 看着眉头微蹙，冥思苦想的黛玉，宁楚的嘴角不觉勾起一丝笑意。 宁楚是个人精，为人八面玲珑，人事练达，知道黛玉赌气，若是解释的话，依她的好胜，根本就不会听，所以宁楚看似漫不经心的转移话题，一步步引着她往往自己的话题上走，而忘记了原来生气的本意。 “以前没有，不过现在却有了。”宁楚语重心长：“以后你要学着适应这一切，身在宫里，就是这样，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若想独善其身，恐怕比登天还难。” “那天我听小冬说过，娘娘前几天曾经召见过你，是为了什么事。”知道什么是趁热打铁，宁楚不失时机的道：“她和你都说过什么。” 想起皇后召见自己的目的，黛玉的脸一下红了，眼前宁楚清隽优雅的面容近在咫尺，也不知为什么，黛玉忽然觉得心里堵堵的：“娘娘没有为难我，只不过好心提醒了几句，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去攀龙附凤，有些事不是我能做的，有些人也不是我能碰的，就如王爷……” 一番话说出来，黛玉云袖一甩，遂不及防的宁楚不由松了手，眼看着黛玉急匆匆的拐过石径。 走出不远的黛玉忽然停下步子，就在宁楚有些意外的时候，却听黛玉幽幽的道：“我和郡主出来的时候，曾经碰到过七殿下。” “冬七……”宁楚站在那里，没有追上去，深邃的凤目微微眯起，嘴角处抿起一道浅浅的弧痕。 “王爷，王爷。”子墨笑着跑过来：“小的先给王爷道喜。”瞥了子墨一眼，宁楚嘴角含笑：“你这小子，刚才表现的不错，回府有赏。” 子墨嘿嘿笑着：“只要爷高兴就好。”宁楚没有再说笑，眸中的神色渐渐冷静下来：“子墨，我先去趟庆兆殿，你给我送封信去，记住，还是老规矩，不要让人看到。” “是，爷放心。”子墨伶俐的道。 出了昭阳宫，宁楚还没走多远，就见宜宁从一侧走出来：“四表哥，我在这等你好久了。” “宜宁。”宁楚静静的看着走近来的这个表妹，凤目轻轻一眯：“正好，我本来也有话想问你。” 宜宁依然是那副柔柔的样子：“四表哥，这是太后让我捎给你的莲子糕，她说你最喜欢吃。”接过来，宁楚道：“你就是为这事等我。” 宜宁点点头，轻轻的一笑：“是啊，让丫鬟送，我不放心，反正呆在房里我也没事，于是就在这等你了。” “你既然知道我在四姑这里，为什么不进去呢。”宁楚目光深远的看着宜宁：“何苦等在这里。” 宜宁低下头，神色有些黯然，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低声道：“我看到林姑娘进去了，所以才……表哥恐怕也听说了，今天在娘娘那里，我的丫头竟然绊倒了林姑娘，害的林姑娘……这件事虽然与我无关，但是芍药终归是跟着我的，所以我总觉得对不起林姑娘，刚才见她进去，我便……”说着，宜宁的眼圈不觉红红的，摇摇的清泪眼看就要落下来。 宁楚温润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林姑娘怪过你吗。”宜宁摇摇头：“没有，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心里有愧，四表哥，我该怎么做。” 宁楚咳了咳：“宜宁，我问你一句，今天的事真的与你无关。” “表哥。”宜宁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你不相信我，我为什么要害林姑娘呢，我和她无冤无仇，何况我们还经常一起玩，在心里，我一直把她当做姐姐的。” 宜宁说的声泪俱下：“难道在表哥眼里，我就这么……”没有说完，宜宁掩面就要离开，却听宁楚平静的道：“宜宁，你先站住，表哥和你说句话。” 站在那里，宁楚神色凝重，眸光凌厉：“宜宁，如果你还听表哥的话，那就记住，你是我的表妹，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一定会给你做主，但如果你执迷不改，一意孤行的话，我的为人你也知道，不管是谁，绝不姑息留情，还有，想和我玩心计，宜宁，你不行。” 宜宁背对着宁楚，身子不可抑制的僵了僵，随后掩面急匆匆的离开，纤瘦的背影落在宁楚的眼里，竟然有些模糊。 轻叹了口气，宁楚对身后不远处的阿尤道：“将这些莲子糕送给四姑吧。” 回到房里的黛玉，心依然跳个不停，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茫然无措，好像迷失在一片大森林里，虽然有很多条路，但就是不知道哪条路才能走出去。 看着黛玉焦躁不安的样子，紫鹃不由轻轻的道：“姑娘，不要着急，或许老爷会想办法的。” “对，爹爹。”想起林海，黛玉才觉得心里似乎不那么忐忑不安，但转念一想，却又黯淡了下来，皇命大如天，林海即使再有能力，也不能抗旨。 就在黛玉在房里不知所措的时候，外面的宫女喊道：“林姑娘，昭阳宫的余嬷嬷来了。”舒了口气，黛玉忙道：“快请。” 余嬷嬷对迎上来的黛玉笑着道：“林姑娘不用客气，长公主让我给姑娘送点东西。”将手里的莲子糕递上来，余嬷嬷又道：“这是楚王爷送的。” “谢谢嬷嬷。”黛玉平静的接过来：“嬷嬷请坐。”余嬷嬷见黛玉宠辱不惊，一副淡淡然然的样子，心里也不禁有些喜欢：“林姑娘太客气了，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就很喜欢姑娘，看来以后就更要走的亲近了。” 看了紫鹃一眼，余嬷嬷低声道：“长公主有几句话要我单独和姑娘讲。”不等黛玉说话，紫鹃识趣的道：“我出去看看水开了没有。” 见紫鹃离开，余嬷嬷从袖里拿出一封信交给黛玉：“这是林大人给姑娘的。”黛玉有些惊讶的看着余嬷嬷：“嬷嬷是……” 余嬷嬷笑了笑：“姑娘不要多心，长公主今天见过林大人，所以才……”“长公主见过我爹爹，那我的……” 虽然知道赐婚的事基本是板上钉钉，但黛玉毕竟是个女孩子，怎么也说不出口，余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有：“是的，林大人知道，长公主也是因为林大人答应才去求的皇上。” 黛玉虽然没有作声，脸色却有些意外，人也怔怔的站在那里。 在黛玉心中，扬州的事宁楚和林海两人几乎势同水火，而且进京后，黛玉听林耿说过，林海也没去拜见宁楚，所以黛玉以为林海如果知道赐婚的事，一定会想办法阻止，却没想到…… 说不上什么原因，在黛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丝难以言明的释然，其实黛玉对宁楚的不满和怨恨，很多一部分是因为宁楚算计林海。 “林姑娘，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余嬷嬷笑着对黛玉道：“王爷算是在昭阳宫长大的，姑娘放心。” 自嘲的笑了笑，黛玉轻轻的道：“嬷嬷慢走。” 第82章 往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林海的信很简单,不过寥寥四个字：“顺其自然”，这两年黛玉跟着林海，也看了不少佛经，自然明白林海的意思,慢慢的，黛玉竟然觉得心不知不觉平静下来，眸光也清澈起来。 紫鹃端着茶走进来的时候，看到黛玉平静的神色，不由欣喜的道：“姑娘。”抬眼看了看紫鹃,黛玉眸光流转：“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是聋子。” 紫鹃笑着应道：“是,我知道了,姑娘喝茶吧。” 李菀眉的院子在后宫西边，隶属蒋妃的绣春宫，虽然不大，但却收拾的很精致，此时正是天色交界之时，沉沉的夜色让一切都蒙上一层淡淡的薄纱，飘渺幽静。 “贵嫔，天色晚了，敬事房的公公恐怕不会来了，回去歇着吧。”丫鬟悄悄的走过来，给李莞眉披上一件纱衣：“夜里的风还是有点凉。” “你回去吧，反正也没事，我想在这再坐会儿。”李莞眉倚在廊柱上，望着不远处的几株藤萝，低低的道。 周围又静了下来，白色的藤萝开的热热闹闹，一阵幽香随风飘过来，带着熟悉的感觉，轻轻叹了口气，李莞眉的思绪不觉飘回以前。 出众的容貌，优雅的举止，还有李家二小姐的身份让李莞眉在扬州受尽了荣耀，也让自视甚高的她对进京多了一份期待。 李仁虽是一方大员，但却一直不满足，所谓京里有人好做官，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女儿身上，而李莞眉也不负所望，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只等今秋的秀女进选。 第一次遇见宁楚，李菀眉记得很清楚，那是个阴沉的黄昏，李菀眉正在水池边逗鱼，妹妹李莞心兴冲冲的跑过来：“二姐，你快去看看，府里来了客人，听说是京城来的钦差。” “有什么可看的，能做到钦差的人，不是老头子就是酸儒。”李菀眉眼也没抬，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花枝。 “我知道，不过钦差身旁的随从很特别，其中一个学别人讲话像极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你不知道，他刚刚学李龙，笑死我了。” 抬起头，李菀眉淡淡的道：“是吗，以前只在书上看过这种手艺……”“就是，快去看看吧，可有意思了，还有二姐，里面有个楚公子，长得……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一眼看到他，我就想起八个字。” 李莞心故意买了个关子，抿嘴笑着道：“你见到就知道了。”被李莞心说的心里痒痒的，李菀眉站起来：“走，我们去看看，不过不要让父亲知道。” 李莞心高兴的笑道：“我知道了，父亲在前厅陪客呢。” 第一眼看到宁楚的时候，李菀眉只觉得眼前一亮，所有的景色在一瞬间黯淡无光，只剩下那个人，风华独占。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八个字一下子冒出来，让李菀眉终于明白刚才李莞心的心情。 “二姐，就是那个穿青衣服的，我好像听人叫他子墨……”李莞心念念叨叨的在耳边说了些什么，李菀眉根本没有听，只是低声道：“那就是楚公子。” 李莞心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二姐，京城里的人果然不一样啊，钦差大人身边的随从都有这般气度，那皇上岂不……” “好了，先回去吧。”李菀眉神色变得淡淡的：“若是让下人们看到就不好说了。”走出很远，李菀眉还回头看了一眼，好看的杏目里露出一份黯淡，自己的身份已经是在册的秀女，不管是为了家族的荣耀还是父亲的仕途，别无选择。 谁知，晚上李仁的一番话让李菀眉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原来那个楚公子竟然是……在惊喜的同时，也让李菀眉有种天眷与我的感动。 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让李菀眉和宁楚不期然相遇，再加上李莞心的活泼，一切自然而然，有李仁的授意，李菀眉渐渐和宁楚等人熟悉了起来，直到…… 那天黛玉被秀姑迷晕在布丰绣庄的事，李菀眉是知道的，而且那时她也在绣庄里，对于黛玉，李菀眉是从李莞心的嘴里听说的，一个清清灵灵，才气横溢的女孩。 在绣庄遇到宁楚李菀眉根本没有料到，而且也从没想过宁楚那样身份的人竟然会逛布庄，不过在意外的同时，李菀眉也有一份窃喜，不想在听到房里黛玉的声音时，李菀眉才真正明白宁楚的来意。 宁楚是个喜忧无色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即使大笑，也是淡然有礼，认识了这么多天，李菀眉从没见宁楚有过一丝一毫的失态，永远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但那天…… 房里的声音清脆而又镇静，连李菀眉也有些佩服，在这样境况下，黛玉竟然还能说出一番条理清楚的话，虽然话中的意思让人费解。 也就在那时，喜欢暗中留意宁楚的李菀眉看到，宁楚修长白皙的手不经意的颤了一下，虽然他很快握紧，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失态，但那凸出的脉络却显示出他的愤怒和关切。 后面的事，李菀眉从父亲那里知道了，也就在那一刻，李菀眉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强劲的敌手…… “贵嫔，绣春宫的王嬷嬷来了，说是要见贵嫔。”从沉思中醒悟过来，李菀眉道：“让她过来，夕子，你去给我拿个软垫来，我想再坐一会儿。” 王嬷嬷四十来岁，尖尖的下巴，圆鼓鼓的眼睛，处处透出精俐：“见过贵嫔。”李菀眉抬了抬眼，轻轻的道：“有什么事，说吧。” 王嬷嬷四下看了看，才低声道：“主子有两句话要奴婢转告贵嫔。”向前凑了凑，王嬷嬷低声道：“主子说让贵嫔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才能无忧，否则……” “你退下吧。”李菀眉不动声色的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知道了。” 看着王嬷嬷离开，李菀眉舒了口气，低低的道：“想不到遇事从容的楚王爷，竟然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巴巴的派人来，却原来你不是无情，而是……” 闭上眼，李菀眉的眼前闪过进京以后的事。 恢宏的皇宫里，李菀眉和所有一起入宫的秀女一样，新奇，兴奋，不过李菀眉却并不紧张，临来时李仁的话还在耳旁：“你不用紧张，王爷说他会安排，你只要走走过场就行，菀媚，你真的不后悔，他只是个王爷，而且还是个侧妃的位子，若你能被皇上选中的话，那以后可是贵不可言。” “父亲，女儿只求父亲这一件事了，如果能……即使只是个侧妃，女儿也愿意，再说世事无常，说不定以后……” “好吧，我已经写好了书信，楚王临走的时候已经答应，这件事一定会帮，所以进京后你只要将信交给他就行。” 再见宁楚是在楚王府的书房，当子墨领着斗篷遮面的李菀眉走进去的时候，宁楚正俯身在书案上写着什么，或许是在自己府上，宁楚轻袍缓带，广袖流云，平添了几分闲适。 “李姑娘来了。”宁楚依然是那副从容优雅的样子：“李大人可好。”李菀眉行了礼：“谢王爷，父亲很好，临走时还嘱咐要菀媚代他给王爷请安。” 宁楚淡淡一笑：“李姑娘客气，姑娘的来意本王已经知道……”拾起一边的帕子拭了拭手，宁楚不缓不急的道：“这件事既然答应了李大人，内务府那里也已经说好了，李姑娘放心，只管依着规矩走下来就行。” 李菀眉偷偷地看了宁楚一眼，又犹豫了一下，才低低的道：“王爷，家父有封信要菀媚交给王爷。” “哦”宁楚毫不为意的接过信看了一遍，洞明的眸子抬起来，没有做声，只是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低头垂眸的李莞眉。 李莞眉攥着手里的帕子，厚厚的斗篷已经摘下，露出一方白皙的脖颈，头虽然微微低着，但却恰好的带着一种不言而明的妩媚，灯光下，李莞眉肌肤胜雪，娇颜如玉，端的是国色天香。 “李姑娘这算是毛遂自荐。”宁楚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一丝喜怒，逼人的眸光看过来，让李莞眉觉得有种好像身处众目睽睽的大街上，身无寸缕的那种尴尬。 不过想起自己的心事，李莞眉还是鼓足勇气，低声道：“菀眉不自量力实属仰慕王爷的风姿，菀眉也知道王爷乃是人中龙凤，贵不可言，所以也不敢奢求，只求…… 轻轻咳了一声，宁楚打断李莞眉没有说完的话：“姑娘的这份勇气倒是让本王意外。”轻轻敲了敲眼前的书案，宁楚接着道：“本王在扬州就认识姑娘了，以本王对姑娘的了解，刚才的这一番话可不像姑娘素日的为人。” 宁楚凤目流彩：“姑娘是个心气高的人，而且人物才华皆皆出众，又怎可屈居做一个王爷的侧妃，此事就是姑娘愿意，本王也不忍心。” 故作惋惜的叹了一声，宁楚接着道：“更何况，以姑娘的才貌和能力，应该是飞在枝头的人，李家的荣耀，李大人的仕途可全系在姑娘身上，光宗耀祖，飞黄腾达，姑娘也是聪明人，难道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置李氏宗族不顾，如真是这样，那也辜负本王以前对姑娘的欣赏了。” “其实本王当初答应李大人玉成此事，也是因为对姑娘为人处事的欣赏，姑娘眼光高远，胸有大志，以后定能如愿以偿，不过今日之事，却让本王遗憾。” 宁楚巧言簧舌的一番话说下来，李莞眉脸色微红，心里是既惊又喜，惊的是宁楚竟然直言不讳，喜的是原来早在扬州的时候，他就对自己很欣赏，历历数来，竟是了如指掌，而且还不忍心让自己做个侧妃受委屈。 在这一瞬，李莞眉只觉得心神激荡，有宁楚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如果这时刀山火海在眼前，李莞眉觉得自己恐怕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就会走下去。 第83章 宫女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菀眉谨听王爷安排。”李莞眉没有犹豫的道：“有王爷这番话,菀眉就是……” “李姑娘不用说了，本王明白。”宁楚洞明世事,知道何时该收何时该放：“这里有几个折子,李姑娘看一下就明白了。” 宁楚抬起头,对侍候在一边阿尤道：“书柜第三格的匣子里有几个折子，你拿来给李姑娘看看。” 当李莞眉看到弹劾李仁的折子时,心里忽的凉了下来,而一边,宁楚漫不经心的道：“这都是本王派人压下的,李姑娘是个明白人,本王只是一个王爷，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 “菀眉明白了,王爷的大恩大德，菀眉铭记在心，如果以后有什么差遣，只要王爷说一声，菀眉一定在所不惜。” “李姑娘客气。”宁楚凤目微眯，波光流转的目光在李莞眉身上微微一顿：“本王说过，很欣赏李姑娘，相信以后李姑娘也不会让本王失望，不管是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本王也不例外。” 最后一句，宁楚说的无奈，就连清雅的脸上也带着一种没有掩饰的苍凉，让李莞眉的手不觉握紧了。 走出书房，李莞眉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却没听到身后有人轻轻哼了一声：“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自以为聪明的人。” 走进后宫的那一刻，李莞眉暗暗告诫自己，这一步既然已经迈出，就绝不能后退，不但是为了李家，也为了另一个人。 不到半年，李仁进京，李莞眉在宫里也被封了贵嫔，一切都让李莞眉对宁楚心存感激，直到一个月前，听到宁楚一力保荐林海进京的事，李莞眉才似乎有些明白…… “贵嫔，回去吧，天已经黑了。”丫鬟的话打断了李莞眉的沉思，抬起头看着沉下来的夜色，李莞眉低低的道：“不知不觉竟然坐了这么久，是该回去了。” 走出去，李莞眉又回头看了一眼，一如上次在楚王府的那回眸一顾：“不要逼人太甚，若是真的鱼死网破，谁也不好受。” 铺在窗前的月华慢慢映到床边，黛玉依然毫无睡意，“顺其自然”四个字让黛玉的眼睛在夜色中宛若晨星，久久合不上。 一阵幽幽的更鼓声，昭示着已过三更，舒口气，黛玉强逼着自己闭上眼，忽然外面传来尖利的哨声，接着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 还没等黛玉坐起来，外面传来紫鹃的声音：“姑娘，姑娘。”“我知道了。”黛玉应了一声，穿衣下床，透过窗子遥遥望去，只见西面红红的，不过看样子火势不是很大。 不一会儿，西边暗淡下来，喧哗声也渐渐小了，紫鹃道：“已经没事了，姑娘睡吧。” 一早，黛玉刚起来，就见紫鹃进来道：“姑娘，我出去倒水的时候，听说五公主病了，正传太医呢。”抬起头，黛玉道：“我们过去看看。” 黛玉的屋子就在英吉的宫里，所以两人之间不过是隔着一个院子，黛玉走进去的时候，已然是夏初季节，但房里却门窗紧闭，伺候的宫女桂枝小声道：“公主昨夜受了凉，怕冷，所以才……” 黛玉轻轻的道：“养病要紧。”英吉倚在那里，刚刚喝完药，本来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潮红：“林姑娘，你来了。” 寒暄了几句，黛玉见英吉好像有些坐卧不安，目光也不时的移到别处，便道：“公主好好歇着，黛玉先回去了。” “林姑娘慢走。”英吉似乎如释重负，刚走出门，黛玉就听到里面英吉吩咐道：“我想歇下了，没有什么事，你们不要进来打扰我。” 黛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觉得沉沉的。 还没走出院子，黛玉迎面碰到娜吉急冲冲的从那边拐过来：“五姐真的病了吗。”黛玉点点头道：“五公主刚喝过药，正要歇息。” 娜吉嘀咕了一声：“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了，难道是昨晚吓到了。”见黛玉一双妙目望着自己，娜吉没好气的道：“昨夜我们碰到鬼了。” “遇鬼。”黛玉惊讶的掩住嘴：“公主可能是看花眼了，皇宫里怎么会……”“就知道你们不相信。”娜吉白了黛玉一眼：“若不是这样，五姐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病了呢，少见多怪，我才懒得说呢。” 看着娜吉离开，黛玉身后的紫鹃也吃惊的道：“姑娘，这不会是真的吧，听说宫里屈死很多人，会不会……” “别乱说。”黛玉低声道：“宫里哪能有鬼，再说即使有鬼，我们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是啊。”紫鹃吸了口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一连三天，宫里虽然表面看上去静静的，但是暗下却又有种不言而明的紧张，就连五公主这里，后宫的大总管也亲自带人查看了两次，联想起那日娜吉说的见鬼，黛玉暗自思忖，可能是失火那夜宫里进了刺客，因为没有捉到，所以才会这样暗中搜查。 不知为什么，也或许是因为失火的事，赐婚的事也没有动静，让黛玉在松口气的时候，又觉得心里好像有一丝丝失落。 傍晚的时候，黛玉正站在院子里收拾晾干的花瓣，就见平日伺候的小宫女满脸喜色的跑进来：“恭喜林姑娘，刚才我听慈宁宫的嬷嬷说，林姑娘被赐婚给楚王爷，礼部的碟文都下来了。” 见黛玉一副平静的样子，小宫女忍不住道：“林姑娘，你怎么了，难道是高兴的不知说什么。”紫鹃看了看黛玉，转头对小宫女道：“姑娘可能没有料到，所以才……谢谢你来报喜，这是几个碎银子，拿着买点脂粉擦。” 等小宫女离开，紫鹃才低声道：“姑娘早就知道会这样，又何苦多想呢。”“紫鹃，我想回家了。”黛玉说完，转身进了房。 就在黛玉刚刚说完这句话不久，坤宁宫的掌事嬷嬷来了：“林姑娘，林大人上书说姑娘如今已经赐婚，住在宫里恐有不便，想让姑娘回府待嫁，皇上已经准了，所以娘娘让我来告诉姑娘一声，收拾一下，明天会派人送姑娘出宫。” “真的。”还没等黛玉说，紫鹃先惊喜的喊了一声，醒悟过来，忙又道：“嬷嬷请坐。”掌事嬷嬷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家姑娘真好福气，宫里谁不知楚王爷不但人长得好，为人处事也是有口皆碑，不过……” 那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黛玉一眼：“林姑娘多保重，娘娘那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嬷嬷慢走。”黛玉轻轻的道，掌事嬷嬷即使最后那句话没有说出来，黛玉也知道，宫里传宁楚命毒，去年的岳阳郡主赐婚不过三个月就死了，如今恐怕很多人都在等着看黛玉能活多久。 送走掌事嬷嬷没多久，英吉打发人来请黛玉，黛玉道：“即使公主不请，我也会过去看看的。” 英吉倚在床上，见黛玉进来，贴身的宫女对紫鹃道：“紫鹃姑娘，我这里有个花样子，其中几处弄不好，劳烦你帮忙看看。” 紫鹃看了看黛玉，黛玉知道英吉可能有话要和自己私下说，便道：“紫鹃，好好帮着看看。” 房里静了下来，英吉轻轻的道：“林姑娘，想不到你竟然成了我的四嫂，恐怕很多人都很意外，本来我听娘娘和太后说，想将自家一个内侄女嫁给四哥的，不想是你后来居上。” 黛玉苦笑着道：“公主也知道，我们的亲事自来都是身不由己的。”英吉点点头：“是啊，即使我是公主又怎样，最后还不是……” 向里屋望了一眼，英吉忽然低声道：“林姑娘，有件事你能不能帮个忙。”黛玉有些意外的望了英吉一眼，才道：“公主要黛玉忙什么忙，若是黛玉能做的，一定会帮。” 英吉犹豫了一下：“有个宫女的父亲生了病，恐怕挨不过几天，她想回去看看，但她因为刚进宫不久，宫里的规矩是不准出去的，姑娘明天……” “公主是要黛玉带这个宫女出宫。” 英吉点点头：“这个忙我相信姑娘不会推辞。”黛玉低声道：“公主也知道，出宫嬷嬷们查的那么严，我是怕……” “这个我已经想到了，明天我会以送你的名义一直将你送到宫门口，但你的丫鬟就要有一个暂时在宫里呆几天。” 黛玉正在犹豫，英吉又道：“林姑娘，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英吉刚要下床，黛玉轻轻的道：“公主，容我想一想，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即使公主不说，我也知道要送的人一定不是宫女。” “你……”英吉吃惊的看着黛玉：“你都知道。”摇摇头，黛玉平静的道：“我不知道，但我想过，能让公主不遗余力送出宫的人，绝非一个宫女那么简单，再说，若是送宫女出宫，对公主来说也绝非难事，只要公主和掌事嬷嬷解释解释，相信没有人敢不买公主的面子。” 英吉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黛玉，过了一会儿才道：“原来林姑娘是深藏不露的主，这么多天竟然是我走眼了。” 黛玉坦然的迎着英吉的目光：“公主，黛玉只是一个普通人，公主说我自私也罢，说我忘恩负义也罢，但黛玉不会贸然答应的，否则黛玉连累的就不止公主一人，公主说是不是。” 英吉目光一垂，冷淡的道：“既然林姑娘不想帮这个忙，那就算了，不过这件事还请林姑娘不要声张。” “公主放心。”黛玉低声道：“黛玉说过，请公主容黛玉想想，明天一早，黛玉会来和公主告别的。” 走出来，黛玉虽然长长舒了口气，但眉间却没有展开，自进宫后，英吉对黛玉很照顾，不管什么事，都没有为难，让黛玉在没有立即答应的同时，心一直觉得愧愧的。 “林姑娘。”宁冬的声音忽然没有了往日的欢快，而是一种很平静的语调，从右边走廊拐下来，宁冬用力的踢着脚下的石块：“我以后是不是应该叫你四嫂了。” “殿下喜欢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黛玉也淡淡的道：“黛玉也要给殿下道喜呢，恭喜殿下有了王妃。”宁冬的王妃正是皇后的内侄女，黛玉见过，一个很本分的女孩。 宁冬看着黛玉，圆圆的眼珠转了转：“你是不是很高兴。”黛玉不假思索的道：“我是替殿下高兴，如今有了王妃，至少殿下不能到处乱跑，我们这里也能少来几次。” 哼了一声，宁冬恨恨的道：“你不用高兴地太早，以后有你烦的。”今天的宁冬没有像往常那样多话，说完这句便转身就走，壮实的背影让黛玉愣了好一会儿。 夜色渐渐沉下来，但热气似乎依然没有退，紫鹃在房里忙着收拾东西，黛玉一个人在院子里慢慢踱着。 进宫一个月，虽然对这皇宫有种避之不及的心思，但要走了，院子的一草一木还是让黛玉感得亲切。 紫藤花廊下，白色的小花开得正盛，清清的香气让黛玉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抬眼，却见前面廊头，有个人正悄无声息的看着自己，似睁非睁的眸子在沉沉的夜色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是个宫女，一身绛红的宫女装扮让她相较于其他的宫女，显得有点高，不过精致的五官，白皙的面色，眸光流转的双目，使得她依然很出众。 “你是新来的吗。”黛玉轻轻的道，宫女摇摇头，一双眸子波光潋滟：“我是五公主房里的，特来找林姑娘说说。”宫女的声音尖尖细细，有种与她模样不相符的感觉。 点点头，黛玉瞬时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静静的打量着那人，让黛玉感到惊奇的是，宫女似乎一点也不拘谨，一双似睁非睁的眸子也毫不避嫌的看着黛玉 第84章 交易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你叫什么名字。”在对方的逼视下，反倒是黛玉先移开目光,侧过头,轻轻的道。 “翠……花”那人很平静的道,好像这个名字只是随口想到的：“如果姑娘不喜欢这个名字,称呼我什么都可,不过……” 宫女上前走了一步，高高的个子让黛玉感到压抑：“我却知道姑娘的闺名，而且还知道姑娘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黛玉直了直身子：“我想什么与你没有关系，还有,既然做宫女,那就要有宫女的本分，五公主那里既然我没有答应,此时就更不会答应，紫鹃……” 黛玉虽然不知道这个宫女的真正身份，但是就冲她那居高临下的神态，不慌不忙的举止，就绝非等闲之辈，所以还是先离开为上。 “是吗，我倒不相信。”宫女不慌不忙，双手情不自禁的做了个收扇的姿势，回味过来，宫女丝毫没有掩饰刚才的举动，自嘲的笑道：“习惯了，不知不觉竟然忘了如今的身份。” 声音已不是刚才的尖尖细细，而是一种很低沉的男音：“林姑娘，想不到我们竟然在这里见面。” 似睁非睁的桃花眼，低沉的语调，还有那一份自来的慵懒和邪魅，让黛玉瞬时想起一个人。 金梓笑眯眯地道：“林姑娘也并非嘴上说的那么无情，至少我一说话，就能想起来，看来真的没有忘了我。” “原来是金爷，多日不见，金爷竟然……”“姑娘，什么事。”紫鹃从房里出来，站在廊檐上道：“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房里已经不乱，姑娘回来吧。” 不等黛玉回应，金梓低低的道：“你如果不想后悔的话，就别出声，否则明天还不知姑娘能不能走得出去。” 金梓威胁的话说起来也是不缓不急，低沉邪魅，斜长的眼角微微一挑，金梓看了黛玉一眼，转头道：“五公主有几句话要我和林姑娘说，紫鹃姑娘先忙去吧。” 紫鹃远远见黛玉和一个宫女站在一处，两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不疑有他：“好，姑娘，我再收拾去了。” 黛玉冷冷的看着宫女装扮的金梓，讥讽地道：“金爷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竟然都做到了皇宫，只是不知这一趟金爷是赚还是赔。” 金梓看了黛玉一眼，狭长的眸子里波光流转：“是赚是赔，就看姑娘了。”黛玉眸光一垂：“金爷请错人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掌控金爷的生意，再说我对做生意没有兴趣，金爷还请另就高明。” 黛玉和金梓打过几次交道，他不同于宁楚，宁楚虽然看着也是捉摸不透，甚至话里话外不时也带着几分胁迫，但是却从没让黛玉为难，而且还有意无意的暗中维护。 但金梓就不同，他的言谈举止虽然嬉笑嫣然，玩世不恭，但狭长的眸子里不时闪过的眸光，却有种与生俱来的冷漠。 “这就是姑娘的不对了。”金梓上前一步，浅笑着道：“我可是第一次和姑娘做生意，姑娘难道就不听听。” 不等黛玉说，金梓接着道：“姑娘如今是御封的楚王妃，姑娘那次也听到了，我和楚王爷的买卖可是常来常往，而且合作很愉快，你说这次我若是一不小心陷在宫里，楚王爷那里会不会寝食不安呢。” “你……”黛玉万万没想的是，金梓竟然拿宁楚来威胁自己，而且还这么理所当然，但让黛玉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心竟然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连本来拿在手里的帕子也不觉掉在地上。 金梓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弯身捡起地上的帕子：“楚王妃这是怎么了，害怕还是紧张，我记得上次在布庄里，楚王妃可是一脸无惧。” 倾□，金梓低声道：“是不是因为楚王爷不在这儿，没有人替你撑腰。” “金爷错了。”黛玉仰起头，倔强的下巴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尖瘦：“金爷若是想以楚王爷威胁我，那这笔买卖恐怕没得做，因为对黛玉来说，这场赐婚，本就不是我所愿，他的安危，与我无关，大不了我……不过若是金爷出事的话，五公主那里恐怕也不好说话，虽然我不知道金爷和五公主的交情，但是看在五公主对黛玉这些日子的照拂上，黛玉还是想提醒提醒金爷。” 明眸流转，黛玉清丽的脸上是一副毫无畏惧的神色，反倒让金梓不由自主的咳了咳：“不愧是楚王妃，只这一份胆色和冷静，就绝非寻常女子可以想比，也难怪当初他明知有人想阻止与西宁王府的联姻，却还无动于衷，直至……” “林姑娘。”金梓的称呼又变了回来：“既然姑娘是个聪明人，那我也不能不拿出诚意和姑娘做这笔买卖，不错，姑娘已经看透我不想连累英吉，她的公主做得好好的，做人虽说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也不能太过，我养伤这几天她已经胆战心惊了，所以我想尽快离开皇宫，而正巧碰到你要出宫，是我让英吉找你的，只是没想到姑娘虽然人不大，遇到事却是冷静周全。” “金爷夸奖。”黛玉不咸不淡的道：“承蒙金爷看得起，只是这件事黛玉确实无能为力。” 金梓并没有因为黛玉拒绝而有丝毫为意，依然嘴角含笑：“我知道林姑娘不会答应，不过如果我说出这笔买卖的筹码，说不定姑娘就改变主意了。” 顿了顿，金梓低声道：“林姑娘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进的宫里。”不等黛玉问，金梓淡淡的道：“是楚王将我带进宫的，你说如果我没有出去的话，我的人会对楚王怎么做，再退一步说，如果我真的不小心被人看到的话，唉，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怕疼，一不留神就会乱说，到时我担心，姑娘这个王妃恐怕还不用过门就要守寡。” “俗话说父债子还，我看林姑娘是不是要夫债妻还，他将我带进宫，姑娘就要将我送出宫，否则大家以后的日子恐怕都不好过，姑娘说是不是。”金梓的语气已不是刚才的玩世不恭，而是透着一种不言而明的寒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事与我无关，金爷即使要找，那也应该去找王爷才是，还有，黛玉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初金爷既然有本事进来，那就应该有本事出去，何苦来为难我一个弱女子，让别人听到，岂不丢了京城大名鼎鼎的金爷颜面。”黛玉本就是个伶牙俐齿的性子，此时说起来，夹枪带棒，更是不留情。 金梓冷冷一笑：“你如今是楚王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使你想撇清，也由不得自己，再说楚王这几天出城了，你难道不知道，否则我怎会出此下策，一句话，林姑娘，这笔买卖你不做也得做，因为你是楚王妃。” “你……”黛玉瞪着金梓，金梓却恢复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楚王妃，我在公主那里等着你，明早见。” “金爷，我可以帮，不过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就如金爷说的，大家鱼死网破，谁都不好过。”黛玉的声音很平静，一双妙目静静的看着金梓，没有丝毫的退缩。 “好。”金梓想都没想：“成交。”转过身，金梓眯起的凤目看着黛玉：“不知林姑娘要我做什么。” 舒了口气，黛玉道：“我不想知道大哥云峯和金爷是什么关系，我只要金爷一句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不能要求他为你做事，他如今是林家的人。” 金梓自嘲的冷笑了一声：“姑娘真是个聪明人，连我的身份都猜出来了，不错，云峯从一出生就是我的人，虽然没有他选择的余地，只是姑娘的这个筹码，是不是有点大，我若是答应，岂不吃亏。” 黛玉嘴角微翘：“吃亏总比没命好。” “姑娘说的对，吃亏总比没命好，我的命虽然不算值钱，但还不至于现在就丢在这个肮脏的地方，这件事我答应了，云峯这小子有你这么聪明的妹妹，连我都有点羡慕了。”金梓即使在这时候也不忘调侃：“哎，要不我也认你……” “虽然金爷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但我这人多心，口说无凭，还请金爷拿个凭证，若是以后哪一天金爷忽然忘记了什么，我也有个东西好说话，金爷说是不是。”黛玉俏眸流转，说的虽然漫不经心，但是又让人不能拒绝。 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眼黛玉，金梓故作漫不经心的道：“林姑娘，你知道我此时在想什么。” “金爷号称金算子，心思谁也摸不透，我又怎会知道金爷想什么呢，我只知道，金爷还欠我一件凭证。” 自嘲的笑了笑，金梓没有再说，随手摘下指上的一枚扳指递给黛玉：“林姑娘，我们明早见。” 看着金梓缓缓离开，蹒跚的背影即使他想极力掩饰，也掩饰不住，也在这时，黛玉明白了五公主这几天生病的缘由，汤药、补品源源不绝的送到房里，治的不是她，而是金梓，只是…… 端详着手中的扳指，让黛玉迷惑不解的是，这金梓到底是什么人，他能让英吉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救他，他能让云峯一出生就没有选择的做手下，他能让宁楚亲自带他进宫…… “姑娘，姑娘。”紫鹃站在台阶上：“都已经收拾好了，姑娘也早些歇着吧。”因为要回府，紫鹃也抑制不住心中心中的兴奋：“好姑娘，难道还舍不得。” 回头看了一眼这熟悉而又陌生的院子，黛玉转身便向回走，决绝的步子没有一丝留恋。 第85章 天籁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有五公主的相送，再加上黛玉的安排,一切都很平静,走出内宫大门,黛玉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外宫的盘查不过是例行公事，不像内宫这么严。 驶在平坦的宫道上,只听见车轮吱吱悠悠的声音,还不等黛玉抬起头，对面倚着车壁的金梓低低的笑道：“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我还以为没有什么能吓得到你呢。” 金梓长得妖魅横生,扮女人惟妙惟肖,只是他相对于他比较高的身材却很容易惹人注目，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让他扮作黛玉的贴身丫鬟，坐在车里。 “若说起胆大，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金爷，堂堂皇宫，金爷还不是照样进去出来，宛如回家一般自如。”黛玉不喜欢对着金梓那双似睁非睁的眸子，所以说着话，目光却看向一边。 “回家。”金梓自我解嘲的道：“你说的还真有意思，回家，呵呵。”听着金梓异样的声音，黛玉不由转过头，只见金梓平日里妖艳的眸子低垂着，脸上却是一片难以掩饰的嘲弄。 猛然的咳了几声，金梓还没有好的伤口让他瞬时冒出了汗，捂着胸口，金梓强笑着道：“想不到皇宫的暗器，比他的主人还阴毒。” 黛玉虽然嘴上厉害，但心却很纤细，递上帕子：“既然知道皇宫不是那么好进的，那又何苦来呢。” 金梓看了黛玉一眼：“有些事你明知危险，但你不得不做，有些人你明知杀不了，但你不得不杀。” 怔了怔，黛玉没有作声，只是缓缓的向外靠了靠。 车子忽然猛的一顿，黛玉身不由己的歪向一侧，好在有软垫，才没有碰着，金梓却没有这么幸运，本来捂着胸口，车子停下的惯性让他一下撞在车壁上，当时就出了一脸冷汗。 “你没事吧。”看着双目紧闭，满脸冷汗的金梓，黛玉探过身，低低的问，摇了摇头，金梓吸了口气，直起身子，脸上依然是平日的邪魅：“我怎么发觉你也挺关心我的，哎，要不这样，反正你也不想做楚王妃，我带着你离开京城怎样。” 黛玉面色一红，没有犹豫的坐回去：“看来金爷伤得不重，还有心思调侃人。”金梓笑了笑，伸手要端杯子喝水，却不想手上无力，杯子摔在地上，水撒了一地。 黛玉是个嘴利心软的人，俯身捡起杯子，又亲手倒了水，递给金梓，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金梓自我调侃的笑道：“看来这人还是不要逞强的好。”见黛玉明眸低垂，没有作声，金梓也没有再说话，仰身倚在车里，放在一侧的手忍不住握了握，发觉裂开的伤口似乎有血渗出来，沿着手臂缓缓流下来。 例行的盘问过后，车子缓缓的拐上出宫的大道，掀起帘子的黛玉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个皇宫，终于可以离开了。 后面传来马蹄声，车夫刚将车子避在一边，想等马过去再走，却不想马上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挡在车前：“慢着，车里是什么人。” 黛玉和金梓相视一望，耳听着外面的车夫道：“回王爷，车里的是户部侍郎林大人的女儿，刚被封为楚王妃的林姑娘。” “楚王妃。”那人玩味的重复了一声，接着道：“原来是自己人，那就更不能不管不问了，否则本王如何对四弟交代。” 脸色一沉，晋王忽然吩咐道：“将车子围起来，不要放过任何人。”骑在马上，晋王宁泽对车里的黛玉道：“林姑娘，你没事吧。” 晋王宁泽黛玉只见过两面，给黛玉的感觉就是这个人不多话，一双眸子看着很平静，但说不上什么，却让人有点畏惧，与宁楚的风华霁月比起来，宁泽就逊色了一些。 看了金梓一眼，黛玉轻轻的道：“多谢王爷关照，黛玉没事，今天出宫黛玉走的有些匆忙，有不周之处，还请王爷谅解。” “姑娘没事就好。”宁泽的语气一转：“车里还有谁，是不是受伤了。”“受伤”黛玉一愣，目光静静的看着金梓。 金梓也有些不相信，虽然知道旧伤撕裂，但也不至于……抬起手臂，只见一道血痕沿着手臂流下来，巧的是正滴在刚才倾倒的水上，而水沿着车底的缝隙…… 明白过来，黛玉和金梓脸色都变了，宁泽能追上来拦下车，一定是因为看到血迹。 对视了一眼，黛玉不加思索的道：“王爷可能误会了，车里只有我和一个丫头，王爷刚才说受伤……” 黛玉故意没有说下去，掀开帘子，娇艳如花的脸探了出来：“黛玉见过晋王爷，不知王爷说受伤是何意。”多亏宁泽没有下马，黛玉不下车也算说得过去。 宁泽指着来路上一道淡淡的痕迹道：“这是什么。”黛玉静静的看了一眼，故作恍然大悟的道：“原来王爷说的是这个，或许是刚才我割伤手时，丫鬟在给我清洗的时候不小心将水碰到了，才弄成这样。” 转回头，黛玉朝着金梓恨恨的道：“你这个冒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害得王爷还以为我出了事。” 金梓的声音还是尖尖细细：“翠花知错了。” 透过车帘望进去，金梓一身丫鬟装扮，声音也掩饰的过去，就在黛玉和金梓以为可以瞒得过去时，却听宁泽不缓不急的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了，还请林姑娘不要介意，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本王也是为姑娘好，毕竟姑娘若是出了事，本王如何向四弟交代。” 只是微微顿了顿，宁泽接着道：“前两天宫里出了事，所以才盘查的这么严，而姑娘的车子正好……” 望了黛玉一眼，宁泽关切的道：“姑娘的伤不要紧吧，本王正巧和李太医一起，要不让他给姑娘看一下。” 不等黛玉答应，宁泽转头对身后的一人道：“那就劳烦李太医。” 能和宁楚旗鼓相当的相争的，自然不会是简单的人，晋王、楚王是所有皇子中最有能力的两个，黛玉的几句话又焉能糊弄过去。 黛玉和金梓也不是笨人，知道宁泽虽然怀疑，但却不肯定，让李太医过来看伤，不过是找个借口，真正的用意就要黛玉和金梓下车。 相互使了个眼色，黛玉轻轻的道：“多谢王爷，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何况也已经包扎好了，就不劳烦太医了，再说……” 故意抬头看了看日色，黛玉不慌不忙的道：“娘娘怜惜黛玉与父亲多日未见，所以才早早让黛玉出宫，如今已日上三竿，若是再耽搁下去，岂不辜负娘娘的美意。” 黛玉明知宁泽的用意，但怎么说也不下车，甚至还搬出皇后的话来搪塞，从刚才宁泽的话中黛玉可以知道，只要自己不下车，相信宁泽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是不会撕破脸的，因为自己如今已经是御封的楚王妃，宁泽和宁楚两个争了这么多年，投鼠忌器，不看僧面还看佛面，不到迫不得已，两人是都不会反目成仇的。 说完这些，黛玉不禁暗自苦笑了一下，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这个新身份，但毕竟还是占了这个身份的光。 宁泽犹豫了一下：“既是这样，那本王也不勉强，就像姑娘说的，不要辜负了娘娘的美意，请姑娘代本王问候林侍郎。” “黛玉替家父谢过王爷。” 直到车子又走起来，黛玉这才看了一眼金梓，松了口气，却不想没走出多远，只听砰地一声，车子猛地歪向一边，情急之下，黛玉顺手一抓，想不到握住的竟然是金梓的手腕，只觉得手上黏黏的。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外面传来车夫等人焦急的声音：“马不知怎么倒了。”还不等黛玉回话，又有一个声音淡淡的道：“你们都让开，围在这里也没有用，让太医过来看看林姑娘受没受伤。” 黛玉和金梓对视了一眼，两人也都明白，试想以宁泽的为人，好容易有可以对付宁楚的机会，又怎能轻易放过呢，所以刚才的放行只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的试探。 看着自己由于刚才无意碰到金梓而沾染的满手鲜血，黛玉低低的道：“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金梓眼一眯，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依然不忘调侃黛玉：“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运气好的话，皆大欢喜，如果不好，那黄泉路上，有你这个美人陪着，想必也不会孤单。” “你如果不想活，何苦还要连累别人，我就罢了，不过是个倒霉人，但五公主那里却……”黛玉心思玲珑，总知道哪一句话能戳到金梓的痛处。 收拾起脸上嬉笑的神色，金梓狠狠的吸了口气，抬眼看着黛玉：“放心，就像上次说的，夙愿未了，我还不想死呢。” 上前一步，金梓伸手掀开帘子，细声道：“姑娘，小心点，当心伤口。”流眸一转，风情不俗，一看就是个俊俏伶俐的丫头。 硬着头皮，黛玉故意低声嘀咕道：“好好的，拉车的马怎么会受伤，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翠花，拿着帕子，我的手怎么还有点疼。” 做起戏来，黛玉竟然觉得自己也很自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难道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着他做戏多了，自己也不知不觉进入了角色。 “三哥，你们这是做什么。”一个悠悠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带着一份疲惫：“难道宫里又有宫女挟私逃跑。” 从没觉得这个声音是如此好听，但在此时，黛玉忽然觉得，宛若天籁。 第86章 醋意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宁楚刚刚从城外回来,两天两夜的忙碌，让宁楚身心俱惫，此时坐在轿子上，懒洋洋的看了看,随口问了一句，刚想放下帘子，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让宁楚一下直起身子：“紫鹃。” “停轿。”宁楚不叫思索的说了一句,不等阿尤上前,伸手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不远处,一辆拉车的马瘫倒在地，而车子以一个僵硬的姿势歪在那里，紫鹃站在车前，身边一个长衫儒袍的人让宁楚眯了眯眼，而车子一侧，宁泽面无表情的看着。 宁楚缓缓的向前走去，半是挪揄半是讥讽的道：“三哥，你们这是做什么，一枫只听说杜使医术高明，毒术无敌，却没想到竟然连马车也能医。” 明眸一转，宁楚像是刚看到紫鹃似的：“紫鹃，你怎么在这里。”熟络的宛如一副主子架势：“王妃呢。” 不等紫鹃开口，宁泽笑着道：“四弟来得真巧，你的王妃受伤了，我正要杜使给她看看伤呢，不想竟然碰到你。” “受伤。”宁楚凤目一眯，不由快步绕过车子，见黛玉刚探出身子，正要下车，而车前，一个高高的丫鬟站在那里，似乎要上前接着。 “让开，我来。”宁楚想到没想，上前一步，毫不迟疑的将金梓挡在身后。 虽然事从紧急，但黛玉毕竟是大家闺秀，自来的教养使得她早就做好了拒绝金梓搀着的准备，所以当宁楚的手神过来时，黛玉云袖一拂，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漾起的袖角掠过宁楚的俊面，带着淡淡的幽香。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都怔住了，不过只一瞬，宁楚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不露痕迹的道：“看来王妃还是比较信任丫鬟。” 虽然说的平淡，但是骨子里那一股酸酸的味道，连宁楚自己都觉得有点掩饰不住，不觉又画蛇添足的道：“紫鹃，你怎么不过来扶着你家姑娘。” 从王妃到你家姑娘，虽然别人或许没有在意，但黛玉却是个敏感的人，此时对宁楚虽然说不上什么好感，但是无意间当众拂了他的颜面，也感觉有些过意不去：“多谢王爷的好意，这些小事，黛玉自来不用麻烦丫鬟。” 一句话，黛玉既解释了刚才的事，又给宁楚留足了面子，可谓是一语双关。 宁楚没有说话，波光流彩的眸子看了黛玉一眼，随后才浅浅一笑：“这样甚好，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如今和你笑颜以对的人下一时会不会算计你呢。”转过头，宁楚对宁泽道：“三哥，你说不是。” 宁泽面不改色的道：“四弟说的是，靠人不如靠己，就冲这句话，四弟的这个王妃称得上女中楚翘，看来还是四弟有福气。” “三哥过奖。”宁楚毫不避嫌的应道，又转头对黛玉道：“三哥刚才说你受伤了。”目光扫过黛玉的伤口，洞明的眸子闪过一丝犀利。 黛玉早就和金梓商量好了：“不过是割伤了手，如今已经没事了，倒是翠花裹伤的时候不小心沾到袖子上，让人看着有些触目惊心罢了。” 金梓袖上有血迹，黛玉知道这是掩饰不住的，所以干脆明明白白说出来，反而显得理直气壮。 宁泽在金梓一下车就注意到这些，但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此时听黛玉这样说，才故作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眼没有出声的金梓：“这个丫头看着有点面生，林姑娘，这是林府的丫头？” 不等黛玉回话，宁楚却笑着道：“三哥真是好眼力，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三哥都能记得这么多，不错，这个丫头的确面生，因为她做丫头不过是半个月而已。” 黛玉知道，宁楚心深如海，口才极佳，能把谎话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所以并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看了金梓一眼，却见金梓也是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仿佛刚才的话说的并不是他。 宁泽眉头微微一皱：“四弟怎么这么清楚。”宁楚不慌不忙的道：“很简单，这个丫头本来就是一枫的人，而且她伺候王妃也是一枫的授意。” 宁楚斜眼看了看金梓，微微挑起的眼角闪过一丝不漏痕迹的精光：“翠花，你告诉晋王爷，是不是。” 金梓应了一声：“是。”声音尖尖细细，一听就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娇软，再打量了一眼金梓高高的身材，宁泽了悟的点点头：“四弟的意思是……” 没有说下去，宁泽和宁楚相视一望，忽然淡淡的道：“四弟还真是有心。” 虽然宁泽和宁楚两人说得很隐晦，但聪明的黛玉还是听出了他们的意思，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金梓，想起昨夜金梓威胁自己的嚣张，黛玉的嘴角不觉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金梓依然低头站在那里，双手拢在袖里，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黛玉从金梓微微拱起的肩头，依然可以感觉出他的隐忍。 而这边，宁楚神色自若：“一枫也是迫不得已，三哥又不是不知道，楚王妃这个身份可能太招人眼，总要出些波折，去年的事让一枫一直心存内疚……” 宁泽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会出事。”宁楚却自嘲的一笑：“万事皆有因，三哥是个明白人，其实这件事只有必然，没有意外。” 看着宁楚瞬息万变的神色，黛玉不得不佩服，就像林海告诉自己的，皇宫里长大的人，都会演戏，而且让你根本分不出到底哪是真哪是假。 叹了口气，宁楚又有些无奈的道：“宫里有些传言三哥也知道，一枫是个不信邪的人，所以这次不能重蹈覆辙，于是一枫就……” 指了指金梓，宁楚很坦白的道：“翠花身手不错，而且人也机灵，所以一枫才让她随身跟着王妃，看来这次还算侥幸，若不是碰到三哥，恐怕……” 宁楚神色凝重，指着瘫倒在地的马，故意道：“其实三哥虽然没说，但心里也明白，试想一下好好的马又怎会一下就瘫倒呢，而且还毫无征兆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后谁还敢坐车，这件事一枫不能这么算了。” 抬头望着本来打算给黛玉看伤的杜使，宁楚平静的道：“杜使医术毒术都很高明，本王还要劳烦杜使看一下，这马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楚知道，今天宁泽抓住的破绽是金梓的身份，虽然宁楚已经得到消息，知道金梓那晚没有成事，但却没想到金梓竟然会和黛玉一起出宫，而且看样子还很狼狈，不过如今的形势已经容不得宁楚去考虑那么多，想要保黛玉平安无事，只有瞒天过海才是上策。 而想瞒住宁泽，以金梓的样子，若说是丫鬟似乎有点勉强，金梓即使再妖魅，毕竟身高和声音在那里，所以宁楚就将计就计，承认金梓是太监，除了消除宁泽怀疑的目的外，还带着一点故意报复的意味。 虽将金梓说成太监，但是宁楚也明白，宁泽那里恐怕不会相信，所以宁楚便将矛头转到马上说事，其实今天的事两人都心知肚明，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彼此的心思和手段也都了解，但在场面上，若非最后，谁都不想撕破脸皮，所以胜负的关键就在谁能把握住一瞬即逝的时机。 杜使看了宁泽一眼，还没做声，就听宁楚在一边接着道：“难道杜使认为本王是危言耸听。”杜使脸色讪讪的道：“没有，王爷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小人虽然医人，但马却从未医过，小人是担心误了王爷的大事。” 宁泽细长的眸子紧紧盯了一眼低着头的金梓，才缓缓的道：“杜使，既然四弟看得起你，你就好好查看一下，不过可要查细了，这件事非同小可。” 转头对着宁楚点点头，宁泽道：“既然你来了，相信有些事也不用三哥帮忙了，宫里面还有事，我先走了。” “今天的事一枫谢过三哥。”宁楚优雅的道，眯起的眼里闪过一丝轻松。 宁泽嘴角勾了勾：“四弟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兄弟嘛，何况林姑娘又不是外人。”看了看金梓，宁泽幽幽的道：“这个丫头挺有性子，三哥很喜欢……” 宁楚不等宁泽说完，忙道：“一枫明白，等下次遇到这样的，一枫一定给三哥留着。”轻轻哼了一声，宁泽没有再说，转身离开。 黛玉刚抬起头，就触到宁楚看过来的眸光，依然清隽的脸上，神色已不是刚才的清朗优雅，而是如一汪深潭般，平静深远。 不过只一瞬，宁楚又恢复了平日的从容，转头对身后的是侍从道：“你们先送王妃回林府，用本王的轿子，至于……” 望了一眼金梓，宁楚缓缓的道：“翠花办事不利，不但没有保护好王妃，而且还惹了事，子墨，你亲自把他带回王府，等本王交差后再回府处理。” “不用。”黛玉想都没想：“翠花是我的丫鬟，出了什么错还不敢劳烦王爷。”宁楚冷冷一笑，薄薄的嘴角透着一份无情：“我刚才不是说了，他是我的人，既然他办事不利，自然有我来管教。” 金梓终于抬起头，白皙的脸上挂着一丝妖魅的冷笑：“即使王爷不找翠花，翠花也会到王爷府上负荆请罪的。” 宁楚哼了哼：“好，你等着，本王一定会见你，子墨，带他回府。” 吩咐完了，宁楚没有再看黛玉一眼，转身向宫中走去，修长的背影在地上留下一道细细的影子。 走了几步，宁楚的步子停了停：“在这宫里，安分守己才是上策，多事逞强只会把自己置于险地，今天只是侥幸。” 依然没有回头，宁楚扬身向前走去，步子坚定而又决绝。 第87章 暗患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紫鹃上来扶着黛玉，看着黛玉血迹斑斑的手,不由担心的道：“姑娘,你没事吧。”摇摇头，黛玉低声道：“没事。”目光却望着已经离开的宁楚。 宁楚的话虽然说得有点狠,但是黛玉也明白，刚才的事若不是偏巧遇到他，结果或许…… 两人从相识到如今,虽然嘴上从来没有承认过，但在心里黛玉也不是糊涂人，宁楚或许利用过,也或许算计过，就是这一场赐婚,也或许是他别有目的,但是自始至终，黛玉明白，宁楚没有害过自己，而且还几次不惜余力的救过…… 感觉到有一道目光静静的看过来，黛玉转过头，只见金梓正缓步向自己走来，本来邪魅的脸有点苍白，不过那一双眸子，却妖艳如昔。 “姑娘，既然王爷让翠花回去领罪，那翠花就不能再服侍姑娘了，不过姑娘放心，翠花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金梓的声音依然尖尖细细，想起刚才的事，黛玉竟然情不自禁的向一侧让了让。 金梓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接着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林姑娘，你知道吗，能让从容自如的楚王吃醋失态，我很荣幸，以后你们若是能成亲，烦请你告诉他，我‘金算盘’不光算计银子，还算计人，尤其是……女人。” 最后那声“女人”，金梓咬的格外重，隐隐带着一种挑弄和威胁。 蓦的觉得自己的脸似乎红了，黛玉想也没想，抬起手就要甩过去，却被金梓挡住：“不能服侍姑娘，翠花很遗憾，姑娘保重，我先走了。” 意味深长的看了黛玉一眼，金梓转身离开，步子虽依然蹒跚，但背影却挺得笔直。 “姑娘，这个翠花……”紫鹃的话还没说完，黛玉就道：“我们走吧。” 宁楚的轿子很大，里面的东西倒是不多，右手边摆着笔墨纸砚和几本史书，而左手边的一样东西让黛玉似乎有点惊讶，那是一支很精致的玉簪，放在一侧的匣子里，连盖子也没盖上，似乎刚刚不久前还拿出来过。 不知为什么，黛玉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热起来，而心也不由自主的怦怦跳的更急，不用捡起来细看，黛玉也认得，那只簪子就是当初在明华寺被宁楚拿走的。 “林家的玉簪现在我手里，刚才的事你若是告诉别人，我就将簪子拿出去，相信在扬州官场，有很多人等着看林御史的笑话，有时候女人的名誉比命更重要。” 想不到被宁楚拿来威胁自己的簪子竟然在他随身的轿子里，而且看着玉簪光滑润泽的样子，似乎被经常拿出来。 情不自禁的苦笑了一下，黛玉自嘲的心道：这下不用担心被他威胁了。 “林家大爷来接王妃了。”轿子外侍从低低的道。 “大哥。”黛玉掀起轿帘，只见云峯走上来，本来沉稳的脸上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黑黑的眸子漾着笑意：“妹妹，我来接你回家。” 黛玉笑着道：“大哥，进宫一个多月了，府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云峯煞有介事的想了想：“不外是池塘里放了几尾鲤鱼，花圃里移了几株桂花。” 情不自禁的掩嘴笑了笑，黛玉道：“多日不见，大哥也学会逗人了。”云峯淡淡一笑：“妹妹却还是以前的脾气。” 两人似乎都在刻意的回避着黛玉此时的身份，谁知偏偏侍从在一边道：“王妃，林家大爷已经来了，属下们先告退。”说完，齐刷刷的躬了躬身。 黛玉脸上的笑容不由僵在那里，反倒是云峯淡淡然然的道：“回去告诉你们家王爷，我会护着妹妹回去的。” 眼看着他们离去，云峯回过头，温和的笑了笑：“妹妹，我们回去吧。” 而此时宫里的宁楚刚刚从皇上的养心殿出来，就见侍从侍墨候在那里，凤目一抬，宁楚道：“你怎么回来了。” 侍墨道：“路上碰到林家大爷，我们就先回来。”宁楚没有说话，只是眯了眯眼，随后道：“本王知道了，和本王去趟户部。” 户部里，林海正和户部尚书于正说着赈灾的事，就听门外人喊：“大人，楚王爷来了。” 见过礼后，宁楚缓缓的道：“两位大人，父皇让本王负责这次赈灾的事宜，本王过来看看，银库里还有可用的银子，粮库里还有多少可用的存粮。” 于正犹豫了一下，才陪笑着道：“不瞒王爷，由于去冬天冷，今春又抗旱，所以库里的存银和存粮都……” 宁楚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于大人，本王是来查问的，不是来听你诉苦的。”转头看着林海，宁楚道：“林侍郎一定清楚吧。” 林海平静的道：“于大人身为尚书，自然比下官更清楚。”于正知道宁楚和林海的关系，笑着道：“林大人，既然王爷问你，你自回就是了。” 林海回了个数字，宁楚眉头一皱：“怎么库里这么空，眼看已到夏季，若是今年雨水多，岂不……” 于正附和道：“王爷所虑极是，下官上次上过折子，可……”宁楚没有理会于正，只是把目光投向林海：“若想短时间内丰盈银库和粮库，林侍郎可有办法。” “有。”林海没有思索，张口便道：“只是不知王爷有没有这份决心。”望着林海，宁楚薄薄的嘴角一勾：“如果本王有这个决心，这份差事，不知林大人有没有胆量接下。” 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中都是深邃：“好，那下官就像王爷讨这份差事。” 宁楚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与林海相对而立：“不知侍郎有何妙计。”林海犀利的眸子看着宁楚，薄薄的嘴里吐出四个字：“惩贪抄府。” 即使宁楚再从容，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竟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深邃的凤目望着林海，云淡风轻的脸上有种难以言明的惊诧。 林海淡淡的垂下眼睑：“王爷是不是反悔了，的确，这件事绝非易事，而且还是出力不讨好，但是王爷若想在短期筹到钱粮，这恐怕是最好的办法。” 已经恢复平静的宁楚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不知林侍郎是如何想到的。”林海面无表情的道：“王爷只要觉得这个事情可不可行就行，与我是怎么想的似乎并无关系。” 宁楚又深深的打量了林海一眼：“好，皇上那里，本王一定会争取的，只希望林侍郎不要让本王失望。” 林海平静的道：“如果王爷真想为民做事，那希望王爷也不要让下官遗憾。” 宁楚坚定的点点头：“不会。” 于正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宁楚和林海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户部的事，而自己这个户部尚书似乎成了一个摆设。 “不知于大人对这件事有何看法。”宁楚人情练达，见于正神色不悦，便不失时机的道：“如果这件事事成，不但是本王赈灾无忧，就连皇上那里也会龙心大悦，到时两位大人的功劳……” “下官听王爷的吩咐。”于正笑着道：“谁不知楚王爷最体恤下属。”宁楚温润的笑道：“于大人客气。” 宁楚又应酬了几句，这才道：“既然这件事已经有了眉目，那本王先回去了。”走出几步，宁楚又回过头对林海道：“王妃已经回了林府，林侍郎何不回去见见。” 林海淡淡的道：“多谢王爷提醒。”宁楚悠悠的一笑，转身离去。 看着宁楚上了轿子，于正转头对林海道：“林大人养了一个好女儿。”林海名无表情的道：“大人过奖。” 于正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户部高高的衙门，自我解嘲的道：“看来本官不久就要搬家了。” 黛玉刚下轿子，就见雪雁扑了上来：“姑娘，你可回来了，我这些天整天盼着呢。”黛玉取笑道：“尽说好听的，我怎么见你气色比我走时还好呢。” 雷嬷嬷也笑着迎上来：“姑娘能顺顺当当的回来，大家都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呢。”想起这些天的遭遇，黛玉对雷嬷嬷道：“能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黛玉还要多谢嬷嬷。” 雷嬷嬷笑着道：“姑娘不用客气，这都是我的本分，如今姑娘成了楚王妃，我这个老婆子也就安心了。” 由于刚回来，心里高兴，黛玉也没有留意雷嬷嬷的话中有话，笑着和众人打着招呼，却见云峯走过来，有点神秘的道：“妹妹，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等你很久了。” “是谁。”黛玉目光如水，静静地看着云峯，云峯摇摇头：“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多日不见，连大哥也学会故弄玄虚了。”黛玉娇嗔的侧过头：“你如果不说，我就不去。” 云峯摇摇头，无奈的低声道：“你这个调皮的，真不知这些天在宫里怎么过来的，每每晚上读书累的时候，我就想你会在宫里做什么，难道天天陪着公主读书。” 黛玉笑着道：“其实也不是，公主们都清闲惯了，喜欢读书的少之又少，不过是在应付罢了，对了，大哥，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呢。” “贾府的宝二爷。” 上次不欢而散后，宝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登门道歉，黛玉虽然嘴上说的不介意，但在心里，却是暗自生气，直到那次在宫里，黛玉才知道宝玉原来在两人闹别扭的第三天就随着贾政出门了，而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进宫。 第88章 释疑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黛玉看了云峯一眼,低低的道：“宝玉怎么不和你一起来呢，又不是不知道。”云峯笑了笑：“宝二爷毕竟是亲戚,哪能这么贸然，再说当着这么多人,大家也不好说话。” “若是他早明白这些，也不会……”叹了口气,黛玉忽然笑着道：“好,我过去看看他,那些年在贾府住的时候，我们两个可是经常闹别扭，惹得老太太劝了这个劝那个。” 云峯看着黛玉,宠溺的道：“一定是你欺负人。”不想黛玉却暗淡的道：“寄人篱下的日子,大哥,你不明白的。” 轻轻拍了拍黛玉，云峯低低的道：“妹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日子了，我会在你身边的。” “大哥。”黛玉忽然想起来：“对了，大哥，在宫里的时候，我帮了那个金爷一个忙，作为交换条件，他答应以后不会再找你了，我怕他反悔，还跟他要了一个扳指作为凭证。” 舒了口气，黛玉道：“以后你就是你，我的大哥，与任何人无关。”云峯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黛玉兴奋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而没有说出的是：有些事并不是人人都能选择呢。 见到宝玉的时候，黛玉竟然觉得自己很平静，眼前的宝玉可能是跟着贾政出去的缘故，本来面若春花的脸上带了一点不同于以往的沧桑，不过那双眼角含情的眸子却依然如昔。 “林妹妹。”喊出这三个字后，宝玉望着眼前眉目如画的黛玉，再想起如今彼此的身份，竟然觉得无语。 “宝玉，你怎么来了。”黛玉很平静的招呼道：“我还以为你有了什么姐姐妹妹的，就再也不登这个门了。” “林妹妹，你明明都知道的，为什么要偏偏说这些。”宝玉犹自恨恨的道：“我……我……” 不等宝玉说下去，黛玉轻轻的道：“我知道，宝玉，老太太好吧，很多天没去请安了。”将话题移开，黛玉似乎还是那个似水剔透的人：“上次是我任性，以后你若是见着云妹妹，就替我说一声，我以后不会再和她抢东西了……” “林妹妹，你真的要嫁给……”站起身，黛玉缓缓的道：“宝玉，嫁不嫁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圣旨一下，难道你想让我抗旨不成。” 说起话来，黛玉依然还是嘴利：“若是娘娘给你赐婚，你敢拒绝。”宝玉黯然的低下头：“你说的是，我……” “你总是把姐姐妹妹都放在心上，一个也不得罪，一个也不委屈，但我不行，所以以前我们经常吵闹，不过如今想起来，竟然觉得有些可笑。”黛玉轻轻的笑了：“不过如今好了，以后我们恐怕再也不用吵闹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即使宝玉再笨，也能明白黛玉的意思，看着娴静如水的黛玉，宝玉的眼眶不觉湿了：“我只想告诉妹妹一句话，不管有多少姐姐妹妹，在我心中，只有妹妹才是最懂我的。” 黛玉自嘲的笑了笑：“宝玉，如果我懂你，我们就不会吵闹，其实最懂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云妹妹或者……” 黛玉没有再说下去，抬眼看了看宝玉，忽然笑着道：“宝玉，你是不是又偷跑出来。”不等宝玉点头，黛玉又接着道：“回去吧，免得老太太和太太担心，过两天我会过去看她们。” 黛玉自顾自的说完，转过身，又低低的道：“我有些累了，你也知道我是个择席的人，在宫里这些天总是睡不好，有什么话等以后再说。” 宝玉没有应话，只是深深的看了黛玉一眼：“林妹妹，多保重，我走了。” 眼看着宝玉消失在甬路上，黛玉静静地站在那里，耳旁似乎还是初见时宝玉喜悦的声音：“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虽然未曾见过，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之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 “妹妹，宝二爷已经走了。”云峯走过来，见黛玉掩饰的拭了拭泪，便故作没看见，指着后面的院子道：“走，我带你去院子看看，这一个多月，整的差不多了，新挖了一个池塘，还有……” 和云峯从院子回来，黛玉的心已经平复，对着迎上来的紫鹃道：“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紫鹃瞅了瞅一脸平静的黛玉，犹豫了一下：“姑娘，宝二爷回去了。” 点点头，黛玉平静的道：“回去了。”紫鹃有些诧异的看着黛玉：“姑娘……” “紫鹃，我有些累了，想歇一会儿。” 黛玉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紫鹃，你这丫头，怎么也不叫醒我，都这么晚了。” 雪雁走进来笑着道：“见姑娘睡得那么熟，也不忍心，紫娟姐姐说在宫里的这些天，姑娘睡得很浅，所以……” 雪雁便说着便递上衫子：“老爷说等姑娘醒了，就去书房找他，他在那里等着姑娘。”“你怎么不早些叫醒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的。”黛玉嗔了雪雁一眼：“你这小蹄子，越来越懒了。” 雪雁委屈的道：“是老爷不让叫醒姑娘的。” 书房里，林海正和朱凌商议着今天的事：“大人是说楚王爷要在短期内充盈国库的存银和存粮，而且还向大人讨方子。” 坐下来，林海道：“是，而且我也说了一个简单直接的办法。” “大人的方子是……” “惩贪抄府。”林海一字一句：“抄府所得，皆归国库。” 朱凌愣了一下，随后道：“果然还是大人想的高明，这一招真是一箭双雕，只是此事恐怕不易。” 林海点点头：“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决心了，只要真的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朱凌道：“是，不过以楚王的为人，这件得罪人的事恐怕……” “子敬，我倒以为他会答应的。”林海胸有成竹的道：“如今的形势让他不得不做，而且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朱凌不解的道：“大人这是为何。”林海吹了吹杯中的茶：“一为公，二为私。” “为公，大人不忍心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为私，此事乃楚王督办，大人如今与楚王可谓是荣辱与共，所以……” 林海放下杯子，静静地望着朱凌：“子敬，你如今越来越能干了，只不过我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这是我欠他的。” 胤禛抬起头，目光飘向窗外，沉沉的夜空中繁星闪烁，众星簇拥中有一颗似乎格外明亮，让胤禛不觉想起前世的血雨腥风，戎马江山，在众多的兄弟中，只有那个人与自己可谓是旗鼓相当，无论是才能还是心计，只不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皇权更迭，本来就是这样，但这一世却不同…… 眯起眼，胤禛的心里再次闪过宁楚那一斟再一泻的手，不管我们前世如何，但既然上天安排重活一世，那这一世，我便帮你夺下一个朗朗盛世，也算是前世兄弟一场的情意。 “这件事既然大人插手，不知要如何谋筹，毕竟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朱凌不无担忧的道：“何况还是这个时节，大人才刚刚进京，根基未稳。” 林海胸有成竹：“这个子敬不劳担心，既然我答应，就不怕有事，何况出了事自有楚王担着，只是有些事我们要早作准备。” “大人请吩咐。” 站起来，林海低声吩咐了几句，朱凌抬头看着林海：“大人，李仁的女儿如今在宫里正受宠，他的事恐怕……” 林海眯着眼：“子敬，有仇不报非君子，不过我也不会盲目而为，借着这次的事，给他点教训，也算是以彼之身还了当初扬州贾琏和你受伤的事。” “子敬谢过大人。”朱凌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全，大人放心，三日内子敬一定查清。” “好，忙了一天，你去歇着吧。” 黛玉走进来的时候，正碰到朱凌刚要出门：“姑娘回来了，大人这下终于放心了。” 黛玉笑着招呼了一声：“这些日子，朱叔叔幸苦了。”朱凌笑道：“应该说大人辛苦才是，进京两个月，大人几乎天天都忙到半夜。” “玉儿来了。”林海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虽然不大，但仍然掩饰不住一份急切。黛玉对朱凌示意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迎面林海素日平静无波的脸上带着一份喜悦，深邃的眸子静静看过来：“回来就好。”黛玉却低低的道：“不过爹爹却瘦了。” 林海缓缓的道：“傻孩子，刚来京城，事自然就多些，等忙完就可以清闲一下了，玉儿，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见林海的神色凝重起来，黛玉也觉得有些紧张：“爹爹，出什么事了吗。”林海淡淡一笑：“没事，我只是想和你说说……你的亲事。” 林海看着黛玉：“玉儿，其实爹爹本意原不想让你嫁到皇家，因为对皇家人来说，亲事更多是势力和权力之间笼络和制衡的工具，而且皇家不但规矩多，是非也多，稍有不慎，轻则失宠，重则丧命也不无可能，所以在刚来京城的时候，爹爹曾经想过如果贾府的宝玉能说的过去，就……” 黛玉吃惊的看着林海，脸色更红了，却见林海叹了口气：“不过他让我很失望，大宅大户的人家，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如果想让你嫁过去不受委屈，那个人就必须要有护着你的能力和担当，宝玉不行。” “爹爹。”黛玉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我不嫁人，就在府里陪着爹爹。” “傻孩子。”林海轻轻拍了拍黛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哪能不嫁，何况如今圣旨已下，你更没有选择。” 见黛玉黯然的低下头，林海却笑了：“玉儿，说句实话，如果在楚王和宝玉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楚王，虽然他心机深沉，野心勃勃，但是他有能力，有手段，只要他想护着的人，就一定能毫发无损，不管是在那里，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可……”话到嘴边，黛玉又咽了下去，耳旁似乎依然是宁楚一字一句的声音： “我与济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既然知道了济王不该知道的事，不管是对济王和我来说，都是留不得的心腹大患，所以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死，要么……” “做我的王妃，和我们荣辱与共，也只有这样，济王那里才能放心，我生你生，我死你死，你不会笨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而去告发我们，是不是。” “玉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爹爹还是那句话，既然无力改变，那就顺其自然，相信爹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前世胤禛虽然和那人水火不容，但是对他的处事能力却很欣赏，而且还有一点胤禛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前世的那人即使野心勃勃，却对自己的福晋很好，要不当年自己也不会以他的福晋来威胁与他。 而黛玉却不知道这些事，心里纠结的依然是宁楚娶自己的目的，或许连黛玉自己也不知道，她计较的不过是宁楚娶她的心，其实在内心深处，黛玉已经不知不觉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宁楚的那一番话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我想问爹爹一件事。”黛玉想了想，终是抬起头：“当初在扬州的时候，楚王一直和爹爹针锋相对，那这次的事，会不会是楚王……” “玉儿，你不要想这么多。”林海没等黛玉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曾经说过，没有永远的对手和敌人，说句实话，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但爹爹对楚王的为人和能力还是很欣赏的，你知道，东宫至今无储，对这些皇子们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而众皇子中，楚王算是出类拔萃的，‘良禽择佳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仕’，如果真要爹爹选择，那非楚王莫属，再说我的女儿聪明伶俐，爹爹也不忍心委屈你嫁一个平庸的人过一辈子，还有……” 看着黛玉，林海道：“这场婚事是楚王去求得，虽然不否认他有目的，但爹爹看得出来，他也很欣赏你，两年之前就曾经和爹爹说起过，本以为时过境迁，这件事会不了了之，不想他却很执着，所以爹爹才要你顺其自然，有句佛语说的很明白：‘万发缘生，皆系缘分’，或许这也是前世注定的。” 胤禛不是个多话的人，两年相处下来，黛玉初次听到林海和自己说这么多话，而且说的很坦白，让黛玉不觉怔怔的的，竟然忘了怎么回话。 “玉儿，爹爹只想告诉你，不要多想，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退缩，向前看，或许前方的一切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糟糕。” 林海拍了拍黛玉的肩头：“爹爹相信你，也会帮你的。” 第89章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从林海的书房走出来,黛玉本来有些忐忑混沌的思绪渐渐明朗起来，就像林海说的,既然无力改变什么，那就顺其自然,或许…… 眼前闪过宁楚几次险里帮自己的事,虽然看似无意,但敏感的黛玉还是觉出了几分维护，而且他几次提起与林海的扬州之约，也只到此时，黛玉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烦请姑娘再回去告诉林大人一声,楚王府中，琼花树下,本王会等着他。” “只不过要我和义父说一声，他们在扬州时的约定，他绝不爽约。” 想到这些，黛玉如水的双眸不觉垂下来，嘴角处漾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羞涩。 不远处传来喃喃的声音，让黛玉一下醒悟过来，抚了抚自己的双颊，竟然觉得热热的。 黛玉轻手轻脚的走了几步，见廊亭下，云峯正抱着书，聚精会神的读着，时不时还出声诵背，石桌上一盏琉璃灯映着他，泛出淡淡的光晕。 许是听到动静，云峯忽然抬头看过来，黑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格外清亮：“妹妹，你怎么在这。” 黛玉笑着道：“我刚从爹爹那儿出来，听到有人在这里挑灯夜读，于是就过来看看，原来是大哥，爹爹当年才及探花，那大哥是不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问鼎状元啊。” 许是心情释然的缘故，黛玉的话俏皮而又轻松：“我有探花爹爹，状元大哥，看以后谁还敢欺负。” 云峯掩下书：“义父和你说什么，不久前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如今怎么这么高兴。”“我高兴吗。”黛玉摸了摸自己的脸，娇嗔的道：“大哥，我还是不高兴。” 云峯宠溺的看着黛玉，笑着道：“说吧，你又想做什么让我帮忙。”黛玉笑着道：“还是大哥知我。” 走上去，黛玉低声对云峯道：“大哥，明天带我出城玩玩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明天要出城。”云峯有些惊讶，黛玉狡黠的笑了：“难道就不许我在府里有心腹。” 看了黛玉一眼，云峯低声道：“一定是雪雁告诉你的，义父让我和管家明天去城外的庄子看看，由于是刚置办的，有很多事要做，恐怕没有功夫陪你玩。” “没事，我只想出去透透气，这些日子在宫里，整天战战兢兢，快把我闷坏了。” “那快回去歇息吧，明天一大早就要走的。” “有个大哥真好。” 宁楚从卷宗里抬起头的时候，时辰已经是二更，身旁的季闵道：“不知不觉竟然这么晚了。” 宁楚站起来：“季先生，这件事就交给你，这几个人的把柄一定要确凿无误，而且必须一发制人。” 季闵点点头：“这个王爷放心，我们这些年在各处布下的人，要做这样的事应该不难，只是季某一直有一事不明，李仁不是王爷的人吗，而且他的女儿还在宫里，此人留着还有用处，不知王爷这次为何连他也……” 宁楚吐了口气：“先生不知，当初林侍郎在扬州的时候，本王就和他约定，李仁和他曾有过过节，若他进京，李仁的事就由他……人不能言而无信，否则以后本王如何自圆其说，所以本王让你将李仁的把柄也加上，至于他会如何做，那就是他的事，反正本王该做的事都做了。” 季闵想了一下：“还是王爷高明，这一个山芋扔过去过去，至于烫不烫手，那就是林侍郎的事了。” 宁楚微微一笑：“他是个精明的人，审时度势，斩草除根，不会轻易动手的，再说即使这次他真的拿李仁开刀，与本王来说，也没有什么，李仁此人喜欢自作聪明，说不定以后还会惹出更大的事，为免后患，能除去也好。” “季某明白，请王爷放心。”季闵道：“说起来，还是王爷看的远，季某说句实话，王爷的这招的确高明，既可充盈国库，又能铲除异己，可谓是一箭双雕，还有，各方的人都有，让他们想说也找不出借口。”季闵由衷地道：“季某真的佩服。” 宁楚淡淡的道：“先生过奖了，实不相瞒，这招其实不是本王想出的，不过和本王是不谋而合。”“哦”季闵似乎很有兴趣：“不知是何人，季某倒想结识一下。” 宁楚眸光幽幽：“先生很快就见到了，本王过几天会让先生去见他。”季闵恍然大悟：“季某明白，原来是……” 季闵想了想：“王爷，季某有句话不吐不快，这件事虽然天衣无缝，但却是危险之至，我是担心林侍郎那里，试想，虽然这事上有王爷担着，但他毕竟刚进京，根基不深，而且皇上又刚赐婚，其实他犯不着……” “你不了解林侍郎的为人，他做事虽然不显山露水，但绝对称得上狠辣，只要他肯做，此事于他而言，绝对是手到擒来。”宁楚笃定的道。 季闵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他……” “他会做的。”宁楚缓缓的道：“他既然能提出来，就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所以这件事他一定能做。” “看来王爷对林侍郎很了解。”季闵笑着道。 宁楚怔了怔，忽然想起在户部听到林海说出那几个字时的熟悉感，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同样阴狠的手段，同样雷厉风行的作风，难道…… “王爷，兵部那边有信了。”子墨擎着一封书柬走进来。 “拿来我看。”宁楚迫不及待的接过来看了几眼，本来平静的神色黯淡下来，季闵在一边低低的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放下书柬，宁楚低沉的道：“裘良阵亡了。”叹了一声，季闵惋惜的道：“太可惜了，真是天妒英才。” 宁楚久久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厉声道：“记住，这件事谁也不要声张。”季闵有点诧异的看着宁楚，却见宁楚挥挥手：“好了，记住本王刚才的话，你们退下吧。” 季闵还走出房门，就听宁楚在身后道：“季先生，这件事务必做好，本王明天就会去父皇那里请旨，到时箭在弦上，只去无回。” “王爷放心。” 初夏的夜风吹过来，带着淡淡的清凉，宁楚负手望着前面的院子，长长叹了口气，周围静静地，院里悠悠的灯光映出来带着一种安静，也不知是哪里蹿出的一只猫，引得院里的丫头低低呵斥了几声。 宁楚吐了口气，便抬步走了进去。 丫鬟们殷勤的掀起帘子，阿襄早已迎了出来，一双悠悠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宁楚：“一枫，还没有信吗。” “嗯”了一声，宁楚道：“你不用担心，这两天感觉好些了吗。”还不等阿襄说话，丫鬟低声道：“主子今天一天没吃东西，只喝了几口汤。” 宁楚眸光凌厉的看了阿襄一眼，使得阿襄心虚的低下头：“我只是没有胃口。”转过头，宁楚对身后的丫鬟道：“做几样你们主子爱吃的东西，本王陪着她吃。” 阿襄抬起头：“一枫，你是不是骗我。”迎着阿襄清澈的眸子，宁楚犹豫了一下：“没有，我骗你做什么，再说我即使能骗你一时，也骗不了你一世，如果真有事，我即使再有本事，也给你变不出一个活生生的裘良，所以我又何必骗你呢。” 许是感觉宁楚的话有道理，阿襄才情不自禁的松口气，回身坐下来，对宁楚道：“一枫，这两天我感觉好多了，病的这些日子，也没有进宫去请安，我打算明天进宫去看看太后和四姑，还有……” 望了望宁楚，阿襄接着道：“你的王妃。”宁楚淡淡的道：“你恐怕见不到她，她今天出宫了。” “那等以后吧。”阿襄看着宁楚：“一枫，你怎么了，以前提起她的时候，你总是兴致盎然，今天怎么……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宁楚一口否定：“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堵罢了，阿襄，今晚陪我喝酒吧。” 想了想，阿襄道：“好。” 踏出院子的时候，宁楚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幽幽的灯光下，映出阿襄孤影单只的身影，叹了口气，宁楚自言自语的道：“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骗一天算一天吧。” 阿尤看着宁楚略有醉意的神色，不由小声提醒道：“王爷，刚才子墨过来说，翠花的伤都已经处理好了，并无大碍，正在歇着，王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翠花。”宁楚冷笑了一声：“好，本王还正要找他算账呢。” 书房的偏房里，金梓仰面躺在那里，妖魅的脸上很平静，看样子似乎睡得挺熟，不过宁楚一踏进房，金梓忽的睁开眼，一双眸子精光四溢，哪有一丝睡意。 “楚王爷。”金梓轻轻地一笑：“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宁楚挥了挥手，侍从们知趣的退了下去：“本王的确想不来，不过想了想，听说金爷这次伤的不轻，若是一不小心睡过去，岂不让本王遗憾。” 坐起来，金梓笑着道：“多谢王爷关心，金某不会让王爷遗憾，不过或许会让王爷……”似睁非睁的桃花眼看了看宁楚，金梓的目中带着一丝挑衅：“举杯消愁愁更愁，王爷今晚的酒看来喝的不痛快。” “金爷错了。”宁楚凤目轻眯，眉角微扬：“本王刚才在侧妃那里，拈花饮酒，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金梓呵呵笑了笑：“那看来是我想多了，谁人不知楚王爷从容淡定，又怎会为女人争风吃醋呢，那也太小看王爷。” 宁楚深深的看了金梓一眼：“看来本王的下人们伺候的挺好，金爷都乐不思蜀，那好，既然金爷喜欢这里，就在这多住些日子，楚王府里也不差金爷这一口饭。”说完，宁楚转身就走。 “王爷留步。”金梓收拾起刚才嬉笑的神色：“我知道王爷从不做亏本的事，大家打开窗户说亮话，有什么条件，王爷请说。” 宁楚缓缓的转过身：“听金爷说的这么无奈，若让人听去，还以为是本王以权压人，仗势欺人，岂不坏了本王的名声。” 金梓转头四下看了看，轻佻的道：“即使王爷没有以权压人，仗势欺人，但总是金屋藏人吧。” 宁楚呵呵笑了笑：“金爷太客气了，本王还没有龙阳之好，不过……”顿了顿，宁楚眯起修长的眸子，嘴角勾着耐人寻味的弧度：“以金爷的姿色，或许本王试一试也无不可。” “好，不愧是楚王爷，金某认了。”金梓狠狠的吐了口气：“王爷说吧，金某洗耳恭听。” “你以什么借口威胁，让她带你出宫。”宁楚虽然语气淡然，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不用跟本王打马虎眼，她的为人本王很清楚，绝不会轻易受制于人。” 金梓笑了笑：“如果我说是以王爷为价码，王爷会不会信。”宁楚摇摇头：“本王说过，不用和我打马虎眼。” 金梓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直到笑的扯到伤口才罢休：“看来楚王爷还没有自欺欺人，不错，一开始我的确是以王爷来威胁的，不过……想必王爷猜到了，人家不买账。” 瞟了一眼宁楚霎时有些黯淡的神色，金梓眸光一挑，没有犹豫的接着道：“好在她那个大哥的把柄在我手里，于是就……以后的事王爷都知道了。” “云峯是什么人，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宁楚恨恨的盯着金梓：“你到底想怎么样。” 金梓双手一摊，故作委屈的道：“我没想怎样，云峯是我的一个手下，我用他的自由还我的自由，就这么简单。” 宁楚冷冷一笑：“你的自由，那本王这里你拿什么换。”金梓邪魅的笑了：“那王爷想要什么。” 宁楚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金梓跟前：“本王想要的东西很多，不过本王也不是贪得无厌，趁人之危之人，进宫之时，金爷出的价码是五十万两银子外加为本王办一件事，那这次……” 深邃的眸子看着金梓，宁楚不咸不淡的道：“金爷是京城有名的‘金算盘’，腰缠万贯，你说若是本王出价少了，那岂不就是看不起金爷。” 金梓知道这次算是栽了，便道：“一切有王爷看着办就是，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下次王爷别栽在金某手中就行。” “好，痛快，本王就喜欢和金爷这样的人打交道，即使报仇也明明白白说出来。”宁楚剑眉一扬：“冲金爷这句话，银子就算了，本王只要金爷为本王办三件事即可。” “我答应。”金梓没有犹豫的道：“王爷请说。” 第90章 狭路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宁楚嘴角却轻轻一勾：“金爷先别急,至于什么事本王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一定会告诉金爷,本王也相信金爷绝不会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之辈，再说本王的话还没说完呢。” 宁楚不缓不急：“出宫的事本王不管金爷是怎样和王妃说的,但是本王知道,这绝不是王妃心甘情愿的,既然让本王碰到，就不能不管不问。” “王爷想怎样。”金梓自嘲的笑笑：“想不到楚王爷是个护短的人，你又如何知道王妃不是心甘情愿的，你还没娶进门,她心里想什么，王爷难道能知道。” “不管我知不知道,但一定比你清楚的多。”宁楚不容置疑的看着金梓，霸气的道：“以后不准去招惹她，否则……金爷是明白人，想必也知道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本王总有办法找到你。” 金梓怔了怔，接着便妖魅的笑了：“王爷这是在威胁我。” “是。”宁楚毫不犹豫的道：“本王就是在威胁你，商人都是趋利避势的，金爷的算盘算得那么精，一定会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本王还有句话要告诉金爷，两年前宁国府秦氏的丧事上，曾经出了一件事，金爷不会忘记吧，据本王所知，金爷当时就在京城，而且还受了伤……” “楚王爷不愧是楚王爷。”金梓似乎很平静的道：“连这些也知道，不错，金某敢作敢当，不过只有这些，王爷恐怕治不了金某的罪吧。” 宁楚没有做声，洞明的眸子静静看了金梓一眼：“如果本王说知道宁国府秦氏的真正身份呢，金爷是不是就明白了。” 金梓狭长的眸子一下盯着宁楚：“你……” “本王还是那句话，以后不要去招惹王妃。”相比起金梓的触动，宁楚依然很平静：“至于现在是去是留，由金爷自己做主，本王先走了。” 走到门口，宁楚又转回头，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似乎都很平静，平静的犹如风暴前的大海，深远、莫测。 林家新置办的庄子在城西，庄子不远处是片树林，一条路穿林而过，让这里既幽静，又方便。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已是午后，林耿对云峯道：“大爷，你先和姑娘回去，剩下的这些小事我一个人就行。” 不等云峯应声，黛玉道：“那就辛苦林伯了，大哥，我们先走吧。” 离了庄子不远，坐在车上的黛玉就掀起帘子，低声道：“大哥，让我骑马吧。”云峯从马上俯□：“妹妹，这里不是扬州，而是京城，再说你如今的身份……” 虽然云峯没有说下去，但黛玉也知道后面的话，叹了口气，黛玉有些不服气的道：“有什么干系，我不是还没出嫁吗，再说……” 黛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抬眼望去，只见马越来越近，马上的人一身大红披风，俯身握缰，一任身下的马疾驰。 擦身而过时，黛玉见那人雪肤秀发，赫然就是女子。 眼看着人马过去，黛玉望着她的背影，娇嗔的道：“你看她也是女人嘛，而且还这么正大光明。” 云峯敲了敲车窗，笑着道：“她是她，你是你，你以后可是皇家的王妃，若是让人见到，岂不成了把柄。” “妹妹你看……”云峯望着前面，低低喊道：“不好。” 前面林子尽头，刚才的那匹马依然还在小跑着，而马上的人却已经不见了，紫鹃忍不住掀开车帘：“姑娘，马上的人怎么不见了。”而这时，云峯已经催马跑了过去。 黛玉指着远处路旁草丛中一滩红色道：“她摔下马了，紫鹃，我们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黛玉等人过去的时候，云峯正在把脉，那女子静静地躺在那里，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即使闭着眼，一看也是个美人胚子。 也多亏如今是夏天，路旁草茂花繁，那女子摔下去，不至于…… “大哥，她怎么样。”黛玉看着云峯郑重的神色，不由担忧的问道：“可有摔伤。”云峯摇摇头：“我也不敢确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不太要紧，但还是尽快找大夫才是正道，我只懂得一点皮毛。” “大哥，你说她会是什么人，怎么一个人跑出来，还骑着马。”云峯对黛玉无奈的笑了笑：“妹妹，我也不知道，但既然碰上了，我们不能不救。” “紫鹃，你们几个过来帮忙。”黛玉没有犹豫，回头吩咐道：“将她扶上车。” 上了车，由于多了个人，车子显得有点拥挤，黛玉便让紫鹃上了后面的，自己在车里照应着。 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从装扮上可以知道女子已经出嫁，而且衣饰华贵精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穿的起的，让黛玉在担忧的同时又多了一份好奇。 试想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孤身一人出城，而且还着骑马，一个随从也没有，这似乎的确有些让人费解。 黛玉正在想着，却听外面又有喧哗声，接着有人道：“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子骑马过去，咦，那不是府里的马吗。” 掀开车帘，黛玉见外面是两个侍卫，正在和云峯说话，而其中的一个侍卫，让黛玉一下子明白眼前人的身份：楚王府。 “人在车里。”黛玉探出身，轻轻的道，清丽的脸上平静而又淡然。 在见到云峯的时候，子墨就已经知道这是林家的车子，只是没想到的是车里的人赫然是黛玉，在心里暗暗为主子叫苦了几声，子墨上前道：“子墨见过王妃。” 黛玉淡淡的道：“这个称呼目前我还担不起。”子墨是个伶俐人，忙道：“是属下心急，林姑娘……” 看着黛玉，子墨虽然觉得难以出口，但还是犹豫了一下：“侧妃她没事吧。” “侧妃。”黛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她虽然没有醒，但挽起的发髻，娇美的容颜，特别是眉间的那一点痣，更让她添了几分妩媚。 不知为什么，黛玉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竟然涩涩的，但面上却依然很平静的道：“大哥刚刚看过，应该没事，但她刚才不小心摔下马，你们还是快些看太医才对。” 径自下了车子，黛玉对子墨道：“她受了伤，不能骑马，这辆车子就留给你们，我坐后面的车子走。” 子墨忙道：“王妃，王爷和我们分两路，就在附近寻找，我已经发了信，相信王爷看到信很快就过来。” 子墨不说还好，这一说黛玉的神色更坚定：“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还有，以后不要这样称呼我，别忘了，我还没嫁进楚王府。” 转过身，黛玉望着云峯：“大哥，我们走吧。” 云峯看了黛玉一眼，点点头，接着对子墨道：“车里的人只是暂时昏迷，如果醒过来，千万不要让她喝水，等见了大夫再说。” “谢谢林爷。”子墨有点小聪明，也喜欢自以为是，宁楚的心思知道一些，此时看着正要上车的黛玉，便自作聪明的想留住黛玉：“今天侧妃的事多亏碰到姑娘，小的先谢谢姑娘。”说完，煞有介事的上前行了个礼。 不容黛玉拒绝，子墨接着道：“林姑娘是以后的楚王妃，又怎能委屈和别人坐一个车子呢，若是让王爷知道，岂不骂死小的们，所以请姑娘等一下，王爷很快就过来，王爷的车子也跟着。” 黛玉连头也没回，抬脚上了车，就在帘子要落下时，子墨听到黛玉淡漠的声音：“我还没有那么娇贵。” 眼看着林家的车子越走越远，子墨恨恨的跺了跺脚：“唉，我的爷，看这事巧的……” 车子里的黛玉一声没吭，只是静静的倚在那里，紫鹃小声的道：“姑娘，要不要喝口水。”黛玉懒懒的摇摇头：“不用。” 紫鹃看着黛玉，想了想，终忍不住道：“姑娘，不要去想了，身为王爷，哪一个不是这样，就是宝二爷，房里的那几个人也不是……再说了，她即使再好，终归也还是侧妃，姑娘才是正儿八经御赐的王妃不是，何况她还比不上姑娘呢。” “紫鹃，你胡说什么。”黛玉脸色一沉，轻轻嗔道，紫鹃忙道：“我不说了，我也是见姑娘……” 车外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云峯的声音也传进来：“妹妹，那边好像是楚王爷他们来了。” “姑娘。”紫鹃转头看着黛玉，小声道：“我们要不要……” “妹妹，我们要不要打招呼。”云峯也在车外低声道，黛玉没有做声，只是轻轻掀开帘子，只见不远处有几个人向这边疾驰而来，得得的马蹄声透着急促。 渐渐近了，当先的人蟒袍玉冠，连朝服也没有换下来，平日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缰绳紧握，目不斜视，与云峯擦身而过，连看也没有看一眼，人影马蹄声呼啸而过，只剩下掠过的疾风，吹得车帘晃了晃。 云峯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替黛玉难过，不过还是强装笑颜的道：“或许是王爷有急事，又出了这样的事，心里烦乱，才急着赶路……” “大哥，我没事。”黛玉淡淡的笑着道：“他急不急与我没有关系，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样子，什么事都喜欢往心里去。” 云峯笑着道：“妹妹能这么想就好，不过大哥以为，这件事或许是个误会。”“误会。”黛玉低低的咀嚼着这两字，随后淡然的笑了：“不管是不是误会，有些事总是事实。” 仰起脸，黛玉看着阳光下的云峯：“大哥，我们走吧。” 第91章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却说宁楚听到阿襄离府的消息时,还正在与宁瀛商议事情,放下卷宗，只说了一句：“二哥,我必须去。”人就已经出了门,反倒让宁瀛迷惑不解的道：“一枫这是想什么，一个王妃一个侧妃的，都必须……” 路上,子墨和宁楚说了事情的经过,阿襄本来今天进宫好好的,谁知不知听到什么事，午饭还没吃就离开，回到王府，连自己的院子也没进,直接骑马出去。 偷看了一眼宁楚的神色，子墨才低低的道：“听侍从们说，侧妃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视若无人，不过好在没人拦截，否则若是问起来……” 宁楚冷冷哼了一声：“说重点，侧妃从哪门出的城。”“东门。”子墨脱口而出：“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 眯起眼，宁楚心里明白，阿襄一定是知道裘良出事才会如此做，想起前世阿襄的性子，宁楚恨不得一步踏出城门：“子墨，我们分开，东门后出城有两条路，你们两个走右边，如果有消息，哨声为号……” 吩咐完，宁楚眸色凌厉：“若是找不到侧妃，你们都不用回来见本王。” 听到悠长的两声哨声，正在左路的宁楚没有犹豫，放马就往右路冲去。 正是午后，路上静静的，很少碰到人，一行人迎面而来，由于担心阿襄的安危，宁楚看也没看，擦身而过，冥冥之中，觉得有一道目光似乎正静静的看着自己，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但想起生死未卜的阿襄，宁楚只是微微怔了怔，便扬鞭而去。 “王爷，侧妃在车里，看样子应该没事。”子墨见宁楚赶来，慌忙迎上去，向后看了看：“王爷没有碰到王妃的车子。” “王妃。”宁楚疑惑的看着子墨，子墨口齿伶俐的道：“这事真巧，是王妃和林爷救了侧妃，我们找到的时候，王妃和林爷正要送侧妃进城，知道是王爷的……” 子墨犹豫了一下，却听宁楚厉声道：“说。” “知道侧妃的身份后，王妃什么也没说，只把车子留给我们，便和丫鬟们坐另一辆车子走了，属下当时说王爷很快就过来，不想王妃还是走了。” 子墨抬头看着宁楚：“他们走的就是这条路，王爷应该会碰到的。”没有作声，宁楚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了。 不过只一瞬，宁楚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好了，子墨你先回去请太医在府里候着，本王去看看侧妃。” “是。” 上了车，只见阿襄倚在那里，白皙的脸上隐隐有几道淡不可见的划痕，而平日里舒朗的眉头却紧紧皱着，即使在昏睡中，也似乎很不安。 宁楚握住阿襄依然颤抖不安的手，坚定的道：“阿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车里清清爽爽的，就如那人的为人，宁楚坐下来打量着，右手边除了本诗集外，还有一根小巧的马鞭，紫色的穗子带着几分俏皮。 轻轻拿起来，宁楚想起雷嬷嬷传过来的信，嘴角不觉勾起一丝浅笑。 黛玉和云峯回到府里时，林海也刚刚回来，招招手，林海对黛玉道：“玉儿，爹爹有话问你。” 黛玉走过去，林海缓缓地道：“你在宫里这些日子，那个李菀嫔与你相处的如何。”黛玉想了想：“爹爹问这个做什么，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说说闲话，至于……”想起坤宁宫里的事，黛玉犹豫了一下，终没有说。 林海是什么人，黛玉的神色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没事，我也只是今天碰到李仁，说起来才想到问你。” 看了黛玉一眼，林海又道：“玉儿，上次坤宁宫的事，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没有。”黛玉目光一垂：“当时的情形的确是那样的。” 林海叹了口气：“我身处前朝，后宫的事很难插上手，玉儿，你的身份以后经常进宫恐怕是免不了的，所以爹爹还是那句话，如果遇到什么事，能避的就避开，如果避不开，也不能让人欺负，是不是。” “我记住了。”黛玉轻轻的道：“爹爹放心，我难道看着像是好欺负的人吗。”笑着拍拍黛玉，林海道：“嗯，你的性子我还放心，再过几天就是太后的寿诞，你是御封的楚王妃，进宫是免不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想了想，林海对黛玉道：“前天碰到长公主，她让我告诉你，太后为人随和，笃信佛法，礼物不用在意珍贵与否，只要合心就好，玉儿，既然已经无可避免走到这一步，你就要学着适应宫里的规矩，楚王的身份和性格决定了他不会碌碌一生，你既然是他的王妃，就要去适应这个身份，爹爹相信你能做好。” 黛玉一怔，似水的明眸静静的看着林海：“爹爹，我记得以前爹爹对楚王很有成见，为什么如今……” 黛玉是个心思纤细而又敏感的人，以前对宁楚的态度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宁楚针对林海所做的事，但自从进京后，林海对待宁楚的态度却让黛玉越来越迷惑。 只是黛玉永远也不会想到，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 林海掩饰的咳了咳：“玉儿，因为爹爹明白，他是你的王爷，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说，爹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也不希望你以后有什么事，所以便只能帮他。” “爹爹。”黛玉的眼眶忍不住红了：“都是我……” “傻孩子。”林海打断黛玉的话道：“爹爹那天不是说过‘良禽择佳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仕’，有生之年，能再轰轰烈烈有一番作为，也不枉重活这一世。” 林海最后的这一句充满着傲视天下的雄心壮志，仿佛又回到当年夺嫡风云的豪情中。 “大人，楚王府的季先生说有要事见大人。”朱凌在一边低低的道。 “好，我马上过去。” 回到房里，紫鹃边收拾东西边道：“送给太后的寿礼既不能太惹眼，又要新颖，若是显眼，就把娘娘们的礼物比下去了，岂不得罪了，若不显眼，又显不出姑娘的有心，唉，真是的。” 黛玉轻轻回头一笑：“你这丫头找的那门子急，我不是还没急吗。” 紫鹃接过黛玉换下的衫子：“紫鹃这也不是替姑娘担心，就说那边府里吧，姑娘也不是不知道，大户大家，你只要哄好老太太，太太即使再不满意，也没辙，所以说二奶奶是个聪明人，你看在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不是因为有老太太撑腰，所以紫鹃认为，这是姑娘给太后过得第一个寿诞，礼物一定要选得不张扬，但又与众不同，让太后一见就喜欢，若是投了太后的缘，以后在宫里谁若想算计姑娘，还不得掂量掂量。” 黛玉笑着道：“紫鹃，你这蹄子真是成精了，这一番话说下来，恐怕连二嫂子都要和我要人了。” “为什么。”紫鹃不解的看着黛玉：“琏二奶奶要我做什么。” “让你帮她打算料理啊，我看如今连平儿也比不上你了。”黛玉笑着打趣道：“不知道以后谁娶了你，那个婆婆可要小心了，一不当心啊……” “姑娘就喜欢取笑我。”紫鹃羞红着脸，上前想要阻止黛玉再说，两人嘻嘻哈哈，似乎很开心。 不过伺候黛玉多年，紫鹃深谱的性子，本来刚才紫鹃只是想转移话题，让黛玉不去想今天的事，但看来黛玉只是在强颜欢笑，午后的事还是让她耿耿于怀。 而此时书房里，林海和季闵却是一脸凝重，林海看着季闵递上的卷宗，不动声色的道：“原来你家王爷和我竟是不谋而合，这些人为官不显山露水，敛财却是一把好手，就如这个工部郎中……还有吏部的……” 季闵有些吃惊的道：“难道林大人也知道这些人的底细。”林海抬起头：“不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京城这官场，我虽然来的晚，但也并非一无所知。” 当初宁楚在季闵面前极力推崇林海的时候，季闵还有些不以为然，一个地方官员，即使再有能力，不过若是搅进京城这一滩水，恐怕也会力不从心，只是让季闵没有料到，林海在给宁楚说出“惩贪抄府”的主意时，已经让季闵有些惊讶，而如今竟然对这些官员如数家珍，让季闵在佩服的同时，竟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想了想，季闵道：“季某冒昧问一句，惩贪抄府这个主意，林大人是怎么想到的。”林海淡淡的笑了笑：“我也只是一时想起，若想在短期内筹到钱粮，这是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但能不能成，那就看王爷的手段，而且我相信你家王爷也会想到这个主意的。” 季闵由衷地道：“看来王爷和大人还真是不谋而合，也难怪王爷对大人的推崇。”林海没有作声，心里却是冷冷一笑，当年自己还是王爷的时候，国库空虚，百姓贫苦，为了筹措国银，就是以查办贪官，抄府充公的办法，才让政局很快稳定下来，百姓也安居乐业，这一招，屡试不爽，由此自己也得了个冷面王爷的称号。 第92章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捻起李仁的卷宗,林海面无表情的掂了掂：“难为你家王爷舍得。”季闵也是个圆滑人：“是啊，我也曾这样说过，王爷却说了一句很俗的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林海冷笑了一声：“你家王爷是故意的吧，明知此时李仁动不得,却故意拿来卖人情。”季闵脸色一诧,不过很快笑着道：“大人可能误会了，王爷为了兑现对大人的承诺，可算是忍痛割爱。” 林海神色不动,看了看季闵：“先生是个风趣的人。”季闵由衷的回道：“大人是个精明的人,王爷果然没有看错人，季某服了。” 站起身,林海瞥了一眼书案上的卷宗：“请先生代我向楚王爷说一声,既然王爷舍得孩子,本官就一定会为他套住恶狼，不过当初的承诺，我会以后向他讨得。” “季某一定会转告的。” “紫鹃，你说配个什么样的底座好呢，金银还是玉石。”黛玉端详着匣子里的白玉佛像，轻声道。 紫鹃殷勤的走近来，用手轻轻摩挲着玉像：“姑娘，真难为你想的出来，你看佛像既小巧玲珑，又不过于张扬，摆在哪里都合适，还有，最妙的就是这玉色，真真让人爱不释手。” 嗔了紫鹃一眼，黛玉笑着道：“你这蹄子，最近这嘴怎么像抹了蜜似的。”紫鹃笑着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本来还在想后天就是太后的寿诞，姑娘这里怎么也没个没动静，谁知今日和大爷只出去一会儿，就选到了这个，长公主说太后喜欢理佛，那一定会喜欢的。” 黛玉反倒比紫鹃豁然：“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个，至于合不合心已经无所谓了。”“一定合心。”紫鹃肯定的道：“若是再配上个古朴的底座就更好了，还有……” 紫鹃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雪雁兴冲冲的走进来：“姑娘，刚才楚王府派人送来几样东西，说是给姑娘的，管家让我拿来给姑娘看看。” “姑娘，莫不成是聘礼，但楚王爷似乎也太小气了。”雪雁看着两个不大的匣子，打趣道，“如果不是聘礼，那难道是……”紫鹃和雪雁一唱一和，都笑着看着黛玉。 去庄子那天，雪雁和紫鹃都在一边，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想到宁楚派人送东西的含义。 “你们两个丫头，如今是越来越没有规矩。”黛玉虽然嘴上嗔着，但脸上却很平静：“雪雁，管他是什么东西，放起来吧，我不想看。” 紫鹃和雪雁相视看了一眼，才道：“姑娘，要不看一下吧，说不定是要紧的东西。” “对他来说是要紧的东西，但对我来说或许是不想看的东西，所以还是眼不见为静，收拾起来吧。”见黛玉如此说，雪雁也只好悻悻的收拾去了。 “姑娘，大爷让我把这个东西给姑娘，看看合不合适。”丫鬟捧着一个精致的紫红色底座对黛玉道：“这是大爷亲手做的，说紫檀木有沉香，而且也庄重，配玉佛可能会合适。” 黛玉接过来端详了一下，转头对紫鹃道：“快把玉佛拿出来对一下，可还合适。” 紫红色的底座，白色的玉佛，阳光下看起来盈光流转，如佛光普照，肃穆庄严，黛玉等人的脸上竟然情不自禁的多了几分虔诚。 “姑娘，这太合适了，紫鹃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紫鹃望着黛玉：“大爷真有心。”黛玉也很满意，转头对丫鬟道：“回去告诉大哥，东西很好，一会儿我亲自过去道谢。” 雪雁捧着匣子正要放到柜里，紫鹃眼尖：“雪雁，我怎么觉得这个匣子很眼熟，姑娘，你看是不是和这个有点相似。” 紫鹃捧着黛玉装玉佛的匣子和雪雁的手中比较了一下，自言自语的道：“除了颜色不一样，连花纹都是一样的，莫不成这里面也是一尊玉佛。”抬头看着黛玉，紫鹃低声道：“姑娘，要不要打开看看。” 黛玉看着两人目光殷切，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眸光一转，漫不经心的道：“你们两个爱看不看，我才懒得看呢。” 紫鹃和雪雁相视一望：“姑娘，那我们打开了。” 耳听着紫鹃和雪雁的惊呼声，黛玉也忍不住回过头，只见匣子里也是一尊玉佛，和黛玉选的大同小异，只不过宁楚送的这一尊似乎玉质更为上乘，波光流转中，隐隐泛出淡淡的纹理。 紫鹃捻起内中的一缕纸柬，递给黛玉道：“姑娘，这是匣子里放的。” 上面只有四个字“借花献佛”。 紫鹃是个细心人：“姑娘，王爷是不是要姑娘将这玉佛送给太后做礼物。”不等黛玉应声，紫鹃又自顾自的道：“想不到王爷真有心，怕姑娘不知道太后的喜好，所以连礼物都替姑娘选好了，没想到竟然……哎，雪雁，姑娘经常说的那句诗是什么来着。” 雪雁嘻嘻一笑：“夫唱妇随，不对……”紫鹃戳了戳雪雁：“姑娘的话都是文绉绉的，哪像你说的这么直白。” 转回头，紫鹃忽然狡黠的看着另一个匣子，打趣的对黛玉道：“姑娘，这个匣子里会是什么东西呢。” “不管是什么东西，不准看。”黛玉故作生气的道：“雪雁，把东西放起来，谁也不许打开。”说完，对一旁的紫鹃道：“陪我出去走走。” 紫鹃和雪雁两人相互笑了一下，才各自忙各自的事。 出了院子，黛玉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墙外吵吵闹闹，一片喧哗，回头看了紫鹃一眼，黛玉低声道：“今天这是怎么，往常也没听到外面这么乱。” 紫鹃向外望了一眼，可惜隔着高高的围墙，什么也看不到：“或许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去问问大爷。” 没有犹豫，黛玉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还没去和大哥道谢呢。”说完，黛玉又回头看了看紫鹃：“紫鹃，我怎么觉得你最近似乎有些不一样，至于到底哪里不一样，我虽然说不上来，但是……” 眸光似水，黛玉静静地看了紫鹃一眼：“你伺候我这么多年，如果有什么事，紫鹃，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的。” 紫鹃避开黛玉的目光，低声道：“紫鹃知道。”“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我们去看大哥了。”黛玉嗔了紫鹃一眼，笑着道。 “是，姑娘。”紫鹃抬起头，看着已经走在前面的黛玉，快步跟上去，好看的脸上带着一丝连自己也没有觉察的红晕。 太后寿诞那天，慈宁宫里熙熙攘攘，各宫的嫔妃，各府的王妃诰命都来了，处处翠裳红袖，花团锦簇。 坐在主位上的太后虽然遮不住岁月的痕迹，但保养得当的脸上那一份经过沉淀的雍容，依然让人肃然起敬。 黛玉不是第一次见太后，但如今的身份却已经不同，好在太后算个随和的人，而且那尊玉佛果然也讨了太后的欢心，问了黛玉几句，正巧碰到南安太妃来，便又招呼南安太妃去了，才让黛玉松了口气。 英吉走近来，寒暄了几句：“林姑娘，我们去院子走走吧。”黛玉知道英吉的心意，便点点头：“好些天没见公主，还真有些话要和公主说呢。” 慈宁宫正殿不远处有个小巧的亭子，掩映在翠竹中，英吉和黛玉走过去的时候，里面正巧没人。 “林姑娘，那天你们……我听说在宫门口的时候出了事，当时急得差点赶出去。” “没事，有惊无险，也多亏公主没有过去，否则更不好解释。”黛玉低低的道：“是王爷路过……” “我听说了。”英吉看着黛玉：“林姑娘，谢谢你。”黛玉摇摇头：“这件事公主不必谢黛玉。”黛玉没有说出来的是，其实这件事金梓和自己都是各取所需，只不过做了个交易罢了。 抬眼瞄了瞄英吉丰皙秀美的脸，再想起金梓那天的顾虑，黛玉低声道：“公主，黛玉知道自己不该问的，但你贵为公主，又何苦……若是出了事，可不是能掩饰过去的。” 英吉叹了口气，目光幽幽的的看着远处：“除了我，恐怕宫里再没有人会帮他了，这个皇宫，也曾经是他的家，只不过皇权更迭，成者为王败者寇。” 惊诧的看了英吉一眼，黛玉忽然想起那天金梓的话： “回家。” “你说的还真有意思，回家，呵呵。” 两人再没有作声，也不知过了多久，英吉转过头，对黛玉道：“林姑娘，这件事还请姑娘替我遮掩。” 黛玉淡淡的道：“公主放心，即使公主不说，黛玉也不会说的。”想起那天的事，黛玉自嘲的道：“说不得，我们如今也算是同坐一条船，若是出了事，谁都脱不了。” 英吉怔了怔，随后也笑了：“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通透的人，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四哥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能让他看上眼的，一定不会是普通人，经过这件事看来，还真是应验了。” “公主说笑了，说不得，当时若不是王爷偏巧路过，还真不知……” “不管怎么说，你的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我知道，若当初你不在场，说不定四哥就不会那么不惜余力，林姑娘，其实以后应该叫四嫂了，谢谢。” “公主。”扶住英吉的手，黛玉低声道：“这件事公主不用再客气。”四目相对，姑嫂两人相视一笑，黛玉道：“以后说不得还要公主费心呢。” 英吉笑着道：“好，四嫂不要客气。”说完，英吉又想起来道：“对了，林姑娘，你知不知道七弟前些日子病了。” “七殿下。”黛玉想起宁冬的时候，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开朗，胖乎乎的，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也不知怎么了，七弟前些天一下子病倒了，而且好像很重的样子，不过好在已经好多了，但人却瘦了一圈。”英吉看了看黛玉：“姑娘在宫里的时候和七弟也算熟稔，所以我才……” “多谢公主告诉黛玉。”黛玉轻声道：“由于身份不便，黛玉不能过去探望，还请公主替黛玉带个话，让七殿下多保重。” 英吉道：“我也只是随口说出来，你不用在意的……” “公主，宜郡主她们来了。”守在不远处的丫鬟提醒道，黛玉和英吉抬起头，只见宜宁和一个女子并肩从一边的小径拐上来。 多日不见，黛玉见宜宁尖尖的下巴似乎更瘦了，巴掌大的脸上，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分外分明，而她身侧的女子，素衣淡妆，温婉如水，一双眸子静静的看过来，平静而又不淡漠，特别是眉间那粒痣，让她平添了几分难以言明的妩媚。 四目相对，那女子对着黛玉微微一笑，好看的梨涡若隐若现。 黛玉脸上虽然也漾起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但是心里却觉得有些酸，有些涩，因为这个人黛玉认识，她就是那天宁楚兴师动众出城寻找，视黛玉迎面都不见的侧妃。 相互见过礼后，宜宁道：“我和襄姐姐到处找你们不见，还以为你们回去了呢。” 英吉笑着对宜宁道：“难得大家又聚在一起，我正和林姑娘说我们读书的事呢，当时，林姑娘是最聪明的，基本一点就通，而娜吉，夫子教了几天却依然记不住，最后还是你偷着帮她，才让她混过去。” 宜宁的目光柔柔的在黛玉脸上掠过，才道：“是啊，当时林姑娘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也是运气最好的，如今成了楚王妃，更是让人羡慕。” 说完，宜宁转头看了看阿襄：“刚才襄姐姐还说，她还没见过林姑娘，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所以想来认识认识，我们这不就来了。 阿襄微笑着对黛玉点点头：“上次的事多亏了姑娘，我还没有和姑娘道谢呢。”阿襄没有生疏的叫“王妃”，也没有亲热的叫“姐姐”，而是一声“林姑娘”，不亲不远，不咸不淡，让黛玉在觉得顺耳的同时，也察觉出眼前人绝非等闲之辈。 淡淡的笑了，黛玉疏离有度：“不用客气，其实谁碰到都会这么做的，我和大哥不过只是碰巧罢了。” 英吉道：“你们不是没见过吗，怎么……”阿襄看着黛玉：“应该说我没见过林姑娘，但林姑娘却见过我，前几天出城，我旧疾复发，晕了过去，多亏林姑娘经过，我才没事，不过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回楚王府里，所以没有见到，不过今天终于见到了，而且还能当面和林姑娘道谢。” 英吉笑着道：“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两个还真有缘，四哥的福气不小。”黛玉没有作声，阿襄却若有所思的笑道：“是啊，林姑娘一看就是个让人喜欢和敬重的人，我都替王爷高兴。” 一直没有作声的宜宁酸酸的道：“襄姐姐说的是，林姐姐不但人长得好，聪明，还有一份好福气，真让人羡慕。” 坤宁宫的事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黛玉却心知肚明：“郡主言重了，若说聪明和福气，这里面恐怕没有比得上郡主，刚才不是连太后都夸，说郡主聪明乖巧，讨人喜欢，以后一定有福气嫁一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 英吉打趣道：“我也听到了，只是不知谁有这个福气，我的几个哥哥都有了王妃，看来我们家是娶不到你了。” 宜宁嘴角一抿：“其实只要一天没嫁，就不知道最后会嫁给谁，不是有句诗常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些事常常出人意料。” 阿襄眸光流转，笑着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王孙，还是哪府的世家子弟有福气娶你们两个，不过我和林姑娘却没有福气了，圣旨一下，不管如何，只能一起伺候王爷。” 黛玉心思灵巧，自然明白阿襄的话里有话，刚才宜宁似乎犹自不死心，但阿襄却一句就打断了宜宁的这个念头“圣旨一下，谁敢抗旨”。 抬眼看了看温婉如水的阿襄，黛玉忽然发觉，自己的心似乎更乱了。 第93章 窥视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公主,郡主,太后那里传寿宴了。” 英吉当先一步：“我们过去吧。” 黛玉本想落在最后,却不想阿襄也是这个意思,相互一笑，阿襄道：“林姑娘，我们一起走吧。” 阿襄看起来很随和而又温婉，路上,静静的看了黛玉一眼：“林姑娘,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你,不过却早就知道你这个人了,我还知道你很聪明,嘴利心软，喜欢琼花,怕水……早在没见你之前，我心里就勾勒出你的样子，想不到今日一见，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面对着阿襄的这一番话，黛玉竟然觉得无语，不知道是该道谢还是该反问，就好像自己已经被对方看穿，而对方，你却一无所知。 见黛玉不做声，阿襄轻轻吐了口气：“姑娘以后就明白我的话了。” 由于当今皇上至孝，所以太后的寿宴很是隆重，等新茶摆上来的时候，黛玉才松了口气。 英吉悄悄的对黛玉道：“这几折子戏我都看了好几遍，林姑娘，要不我们出去透透气。”黛玉正要答应，却听宜宁脆生生的声音道：“太后，母妃，你们先看戏，让我去拿。” 太后笑着道：“又不是太过要紧的东西，吩咐嬷嬷去拿就行了。”宜宁却娇憨的道：“太后，这是母妃的一番心意，虽然东西不重，但却是母妃花了很多日子做的，礼轻情意重嘛，再说若宜宁亲自拿来，是不是情意就更重了。” 北静太妃笑着道：“好了，就你会说。”太后也笑了：“好孩子，你能有这份心就好。”昭阳在一边道：“宜宁这丫头是越来越懂事了。” 宜宁一笑，目光盈盈：“不过我想向太后讨个人情。”不等众人反应，宜宁走过来拉起黛玉的手：“宜宁不是个贪心不足的人，好人不能自己一个人做，所以我想让林姐姐陪我一起去。”转过头，宜宁柔柔的道：“林姐姐，好不好。” 黛玉还没做声，就听太后笑着对宜宁道：“你这丫头，还真有心，难为还想着别人。”宜宁自然得意的道：“林姐姐以后就是我的表嫂了，我自然会想着她。” “你们年纪差不多，就应该多亲近亲近。”北静太妃看着黛玉：“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林姑娘，一看就是个懂事的丫头，宜宁这孩子被我骄纵惯了，若是有什么惹着姑娘的地方，姑娘多担待着些。” 黛玉看了看宜宁，宜宁的目光清澈而又坦然：“你看在母妃眼里，我就永远都不懂事。”眼见着自己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黛玉只得轻轻的道：“太妃多虑了，郡主是个很懂事的人，反倒是黛玉性子直，以后若有让太妃和郡主不快的地方，还请太妃和郡主谅解。” 昭阳在一边笑着道：“看看这些小辈们，一个个都懂事自谦的，看来以后太后一定会很省心的。” 太后点点头：“是啊，哀家就喜欢懂事的孩子，对了，昭阳，你这一说哀家倒忽然想起来，十一年前，也是哀家的生日，大家说起一枫的事，你可怜他孤苦无依，便将他带在身边，一晃他就要娶亲了。” 昭阳笑着道：“我还记得当时去祠堂的时候，一枫躲在墙角，多可怜的孩子，不过如今却是个让人放心的王爷了。” 说起宁楚，昭阳的脸上是由衷的喜欢，看了看黛玉，昭阳接着道：“等他成亲了，我这作四姑的就更放心了。” 眼见着众人的话题又转到黛玉身上，宜宁故意娇憨道：“我自小就喜欢跟着四表哥玩，四表哥也很疼我，记得小时候我长得胖，他们都欺负我，只有四表哥不嫌弃，不但帮我，还说等长大了要娶我呢。” 众人都笑了，北静太妃笑着嗔道：“你这丫头，刚才还夸你懂事，小时候的玩话还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 宜宁却笑着道：“今天是太后的生日，宜宁只想说个笑话，让太后和众家娘娘高兴高兴。”昭阳道：“我说呢，宜宁这么懂事，又怎会乱说呢。” 皇后却不咸不淡的道：“其实这也是美事一桩，你看她们两个这么交好，以后娥皇女英……”望着黛玉，皇后笑眯眯的道：“林姑娘，是不是。” 眼看着自己想把侄女嫁给宁楚的事被半路冒出来的黛玉搅黄了，皇后如今对黛玉是既怒又恨，说起话来自然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姐姐这话说的，那让人家襄侧妃置于何地。”禧妃挑着长长的指甲，笑嫣嫣的道：“姐姐是不是忘了还有裘家。” 禧妃却不这么想了，宁楚娶黛玉对晋王来说，算是好事，林海刚进京，根基浅，势力不大，所以娶了黛玉的宁楚在实力上依然比不上晋王，但是如果宁楚和北府联姻，却是如虎添翼，对禧妃来说，自然要帮黛玉说话了，其实上次坤宁宫出事，禧妃仗义执言，也有这个心思。 黛玉也轻声道：“娘娘说笑了，即使黛玉愿意，但太后和太妃那里又怎能忍心委屈郡主，再说了，郡主和王爷兄妹情深，娘娘这么说，岂不让人觉得生分了。”黛玉的一番话说得既委婉又锋利，就连太后也不由抬起眼看了看。 太后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非等闲之辈：“宜宁这丫头的好意哀家心领了，一句玩话，让哀家知道你们都很孝顺，就像林姑娘说的，都是好孩子，哀家谁也不忍心委屈，好了宜宁，外面太热，你们别走的太急。” “是。”宜宁答应着，脸上却是一种难以琢磨的神色。 走出来，明晃晃的太阳让人觉得懒洋洋的，但是与宜宁走在一处，却让黛玉的心不敢有半点懈怠。 穿花拂柳，不觉间走过一条廊道，宜宁对黛玉道：“林姐姐，其实我让你陪着我出来，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里面那么多人，也不好说，所以才……姐姐不会怪我吧。” 黛玉淡淡的道：“我知道郡主不会无缘无故的邀我出来，既然郡主有话说，那就请说，不过这里人来人往的，恐怕也会当着人的。” 宜宁却回头对跟着的丫鬟和紫鹃道：“你们去那边守着，若是有人过来，就提醒一下，我和林姐姐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紫鹃犹豫了一下，才要说话，却见黛玉点点头，便道：“姑娘，我在那边等着，姑娘若是有事，唤一声紫鹃就听见了。” 宜宁天真的笑道：“听听，若是让人听到，还以为我会把你们姑娘怎么了。”紫鹃忙赔笑道：“郡主误会了，我们姑娘怕热，紫鹃是担心姑娘……” “紫鹃，郡主都能没事，我又怎会有事呢。”黛玉看着紫鹃：“你这么一说，还让郡主以为我多娇贵呢。” 廊阁里静悄悄的，黛玉看着宜宁，淡淡的道：“这里没有别人，郡主有什么话要说，那就请说吧。” 宜宁抬头看着黛玉黛玉，理直气壮的道：“林姐姐，那次坤宁宫的事是我让丫头故意做的，你恨不恨我。” 黛玉很平静的道：“郡主以为呢。”宜宁没想到黛玉听到这件事竟然如此反应，本来想好讥讽的话一下子不知怎么说：“你都知道了，一定是四表哥告诉你的。” “你错了，这件事其实没有人告诉我，但是我知道。”黛玉依然很平静：“因为爹爹曾经告诉我，越想掩饰的人，就越容易露出马脚，那天，郡主演戏演得太过了，相信每个有点心思的人都会看出来。” “我知道我那天很傻。”宜宁没有意外也没有否认：“但是我也没有后悔这么做过，其实当初我的本意并没有想害你，我只是想让你出丑，让你丢人，出出心中的气，谁知……” 自嘲的笑了笑，黛玉道：“多谢郡主能坦诚相告，黛玉与郡主无冤无仇，也相信郡主不会那样狠毒，无缘无故害我，我自问好像没有的罪过郡主，那郡主此举又是为何，莫不是郡主是听信人言，被人利用？” 事后黛玉就曾想过，以宜宁的心计，恐怕还设不出这么一个完美无缺的局，而且宁楚曾经也说过，这件事宜宁应该是正巧被人利用了，所以黛玉才会这么试探，希望能找出真正的幕后之人。 但黛玉或许没有想到，有时候人的执念是很可怕，特别是妒欲熏心的时候。 宜宁见黛玉平静淡然，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目光一转道：“林姐姐，我真的没想害你，我只是气不过，我从七岁的时候，就偷偷的喜欢四表哥，而且四表哥对我也很亲近，而且他还说过，等我长大了就娶我。” 深深的吸了口气，黛玉也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压抑：“原来是这样，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知道，四表哥喜欢的人是你。”宜宁很笃定的看着黛玉：“自从扬州回来后，四表哥常经常有意无意的说起江南，而且还对我说，女孩子他喜欢清清凌凌，娇娇弱弱的，如花照水，如风拂柳，在我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心里想到的就是这句话，何况菀嫔也说过，他曾毫不避讳的夸过你，能让四表哥念念不忘而又不避嫌疑的人，对他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 黛玉忽然觉得有些可笑：“郡主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做，其实有些事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你如果能当面问问王爷，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也或许就已经如愿以偿了。” 宜宁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像不相信似的望着黛玉：“林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四表哥喜欢的人不是你，那他为什么还要娶你做王妃。” “郡主这些事应该去问王爷才是。”黛玉目光似水，静静地看着宜宁：“我只想知道，当初坤宁宫的事，是菀嫔让你授意丫头绊我的，还是娘娘，又或者……”没有说完，也不知为什么，黛玉最不愿相信的就是那个人。 “林姐姐，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宜宁一副柔柔的样子：“这件事对你来说没有什么，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什么事。”黛玉低低的道：“如果是要我原谅的话，请郡主不用说，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度量，能对着害自己的人心无芥蒂。” 宜宁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而且我也不需要被人原谅，我做的事，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何必要别人原谅呢。” “郡主真是让人佩服。”看着大言不惭的宜宁，黛玉不由自嘲的笑了：“不知道郡主要我答应什么事。” “林姐姐，如果一件东西，你窥视很久，在心中早就认定了它是你的，谁知有一天忽然有人告诉你，有人要抢走这件东西……”转过头，宜宁轻轻一笑，似乎还是那副柔弱无害的样子：“姐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呢，是拱手相送，还是誓不罢手。”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黛玉想了想：“如果是我，我抢要抢的光明正大，得要得的心安理得，失也要失得心服口服。” 宜宁歪着头：“说句真心话，林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性子，也难怪表哥会……” “其实我也佩服郡主。”黛玉清澈的眸子迎着宜宁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无论说谎还是演戏，都那么心安理得。” 第94章 要挟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宜宁道：“我和姐姐不同,我只要想得到的东西，我会不择手段、千方百计的去得到,四表哥经常说,成者为王败者寇,做事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说起来,其实我和四表哥才是一样的人，所以我要的东西,我会不顾一切。” “如果郡主只是要告诉我这件事，那我明白了，但是我只能告诉郡主,不管你我愿不愿意，这件事已经无可更改，除非郡主有让皇上收回赐婚圣旨的本事，如果真是那样，那黛玉绝无二话。”一口气说下来，黛玉口齿伶俐，不卑不亢，清澈的眸子淡定而又自然。 “我知道。”宜宁柔柔的笑了：“不过姐姐这不是为难我吗，如果我有这个本事，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郡主想怎样。”黛玉眼中的宜宁似乎捉摸不透：“郡主也知道，黛玉即使再糊涂，也不会拿着林家全家的身家性命和名声去抗旨不遵。” “我知道。”宜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如果和令尊的身家性命，仕途荣耀比起来，林姐姐会怎么做呢。” 冷眼看着宜宁，黛玉这才真正认识了这个娇柔瘦弱的水郡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宜宁还是那副柔柔的样子，一口一个姐姐叫着：“林姐姐，北静王府的势力想必姐姐也听说过，而令尊只不过是户部的一个侍郎，对我大哥来说，如果要令尊坐牢，刑部就不能不为令尊找个监牢，而如果要令尊……” 宜宁迎着黛玉的目光，大大的眼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我知道姐姐会说，四表哥不会袖手不管的，但是姐姐想过没有，四表哥是个有野心精明的人，虽然你让他动心，但是权衡利弊，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与北静王府玉石俱焚。” 见黛玉不做声，宜宁自顾自的道：“姐姐难道忍心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至令尊不顾。” 黛玉静了静气，才平静的道：“郡主到底想怎样。”宜宁轻轻的笑了，皙瘦的脸颊上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我就知道姐姐是个明白人。” 向前走了一步，宜宁低低的道：“姐姐不是想知道坤宁宫的事吗，有句话想必你也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还记得那次在四姨那里菀嫔说的话吗，虽然我装作浑不在意，但是我知道，能让菀嫔酸溜溜说出那样的话，你一定非同一般，而且我也听云蝶说过，菀嫔很仰慕表哥，进京后曾经亲自去过楚王府，你们都是扬州的，所以我很轻易的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坤宁宫的事是我和菀嫔一起做的，说实话，我真的并没有想害你，我说过我只是想让你出出丑，而且我也这么和芍药吩咐的，但是菀嫔似乎更恨你，是她示意芍药在那时动手的，不过你的运气总是那么好，好的让人嫉妒，不但化险为夷，而且还让表哥不顾一切的求四姨帮忙，让皇上赐婚，等我知道的时候，什么都晚了，林姐姐，我真的很嫉妒你。” 宜宁的眼里毫不掩饰自己的神色：“能让四表哥这样待你。”黛玉静静地站在那里，脑海里不停的翻腾着宜宁和宁楚的话： “因为我知道，四表哥喜欢的人是你。” “你的运气总是那么好，好的让人嫉妒，不但化险为夷，而且还让表哥不顾一切的求四姨帮忙，让皇上赐婚……” “我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 “我选棋子不看好坏，只看对自己有没有利，你人太聪明，而且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所以把你留在我身边是最放心的……” “我这人做事耿耿于怀，暇眦必报，你当初欠我的人情，我可一直记着，如今要你以身相报，也不算为过吧。” 最后只剩下一句依然在耳边铮铮作响： “做我的王妃。” “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林姐姐，我刚才说过，这件事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如今你已经知道了那天的真相，那是不是该听我说了。” 黛玉吐了口气，知道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而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确认：“在郡主说之前，我能不能问郡主一件事。” 宜宁想了想：“什么事。”黛玉低声道：“坤宁宫的事七殿下知不知道。”黛玉用的是“知不知道”，而不是“有没有参与”，其实在内心深处，黛玉是宁愿不相信的。 宜宁似乎没有料到黛玉会问这个，明显的怔了怔，随后才轻轻的道：“你怎么会这么问，你是不是得罪七表哥了。” 黛玉没有作声，只是长长舒了口气：“郡主有话就说吧。” 黛玉心思玲珑而又敏感，察言观色的本事虽然比不上宁楚等人，但却胜在仔细，刚才宜宁并没有否认，而是试探的反问回来，黛玉虽然没有做声，但是心里却明白，宜宁在掩饰。 眼前晃过那张天真无邪、胖乎乎的笑脸，黛玉觉得从心底涌上一份悲凉。 而此时，宜宁看了黛玉一眼，不管她心计如何深，但毕竟是女孩子，脸上莫名多了一丝红晕：“其实刚才娘娘的话就是我要和姐姐说的。” 黛玉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其实这也是美事一桩，你看她们两个这么交好，以后娥皇女英……” “我不在乎做平妃、侧妃，只要能嫁给四表哥就行。”宜宁虽然避开黛玉的目光，但却依然道：“我知道如果我这样，太后和母妃她们都不会答应的，所以我才要林姐姐帮忙，表哥如今对姐姐恐怕是有求必应，如果姐姐能让表哥亲自去求太后，那这件事就……” “林姐姐。”宜宁仰起脸，尖瘦的下巴在斑驳的树荫下分外白皙：“我相信姐姐看在令尊的份上，是不会拒绝我的。” 宜宁的语调很平淡，但话中的那一份要挟却毫不掩饰。 黛玉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宜宁，疏淡的柳眉，明亮的双眸，浅浅的梨涡，尖尖的下巴，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让人怜惜的女孩子，却不想心计竟然这样慎密和阴沉。 “恐怕要让郡主失望。”黛玉本也不是个软弱可欺的主，再加上这两年林海的调教，所以站在这里的黛玉更不是容易糊弄的：“这件事我不会答应。” 没有理会宜宁的惊讶，黛玉继续道：“因为郡主找错了人，娶不娶郡主那是王爷的事，答不答应你做楚王妃，那是太后和皇上的事，自始至终，与黛玉一丝一毫也没有关系，我即使想帮郡主，也无能为力，郡主说是不是。” 不等宜宁反驳，黛玉接着道：“至于郡主说我父亲的事，如果北静王爷真的如郡主说得这般能罔顾王法，陷害忠良，黛玉就不信，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难道会没有说理的地方。” “你……”宜宁瞪着大大的眼睛，惊诧的看着黛玉：“你难道真的为了自己而不顾他人。” “郡主真是太看得起黛玉了。”黛玉冷冷的看着宜宁：“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根本帮不上，郡主以为我能左右王爷的意愿吗，枉王爷和郡主相识这么多年，他的性子郡主难道到如今还不明白，如果他想做得事，即使不择手段也要做到，但如果他不想做的事，任你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也不会让你达到，所以郡主说的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不过我可以告诉郡主一个法子，或许郡主……” 见黛玉口风微露，宜宁不由急切的道：“什么法子。”黛玉心内冷冷一笑，嘴上却道：“其实很简单，这件事成败都在王爷身上，郡主绕这么多弯子大可不必，光明正大的去问王爷才是正道，相信凭着王爷和郡主这么多年的交情，答应也不无可能。” 宜宁看着黛玉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由气急的道：“你……绕了一大圈子，原来等于什么也没说。” “至少我给郡主指了一条明路。”黛玉一本正经：“免得郡主多走冤枉路。” 恨恨的点着头，宜宁低低的道：“好，你聪明，不过别忘了，在这个宫里，我比你呆的日子久，而且……” 宜宁阴恻恻的笑了，声音柔的一如初往：“林姐姐，别以为有皇上的赐婚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别忘了，去年皇上也曾经给表哥赐婚，最后却……我不是曾经说过，不到最后，谁嫁谁还不一定呢。” 黛玉冷冷的望着宜宁，颦眉一扬：“郡主果真是不简单。”宜宁有些得意的翘了翘嘴角：“我只是好心提醒姐姐，人有旦夕祸福，姐姐多保重。” 其实关于岳阳郡主的事，宜宁根本不知道，但人在急起来，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却不知这一句，却是她自己把自己送上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95章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宜宁见黛玉不做声,以为黛玉害怕了：“林姐姐，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我也不想如果有一天,我们……只要姐姐答应了，相信我们以后一定会相处的很好。” “道不同不相为谋。”黛玉冷冷的道：“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郡主请好自为之。”说完,黛玉也不去理会宜宁会怎样，拂袖便向前面走去。 长长的廊道似乎没有尽头,让黛玉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好容易眼前一亮,抬起头，黛玉才知道已经到了御花园。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紫鹃追上来：“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吐了口气，黛玉低低的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紫鹃犹豫了一下，看着黛玉道：“姑娘，我们回哪儿，太后那里？” 抬头看了看，四下宫阙绵延，朱墙翠柳，由于今天太后大寿，各宫的人都在忙，所以御花园里反而很冷清，紫鹃的话让黛玉也犹豫起来，的确，此时还真是进退两难。 本来是和宜宁一起出来取东西的，如果此时空手回去，众人问起来，恐怕不好交代，而不回去，呆在御花园里，想起这变幻莫测的皇宫，也让黛玉感到有些不安。 紫鹃也想到了这些：“姑娘，要不我们在这先等一会儿，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再回去。”还没等黛玉答应，前面远远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似乎不是一人两人，黛玉和紫鹃相视一望，不约而同的避开廊道，向着身后不远处的一处亭子走去。 小亭掩映在翠竹假山中，石径一拐，只见前面朱亭精致，流泉淙淙，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味，而让黛玉和紫鹃惊艳的不是别具匠心的景致，而是亭中此时正有人，还偏偏是黛玉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 宁楚倚在廊柱上，似乎正悠闲的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或许是因为太后寿诞的缘故，宁楚今天穿了一件金黄色的袍子，衬着他因为饮酒而泛红的清雅容颜，分外添了几分风华。 而宁楚面前的人，背对着黛玉，似乎正在低声和宁楚说着什么，秀发轻挽，一身杨妃色的宫装显得她分外袅娜，回头的那一瞥，雪肤花貌，眸光流转，柔到了极致，媚到了极致。 看到黛玉，宁楚浅浅一笑，优雅的脸上光华逼人：“刚想曹操，曹操就到，菀嫔如果现在还不甘心的话，可以问问王妃，只要王妃同意，本王绝无二话。” 对着黛玉招招手，宁楚依然不缓不急：“王妃来的真是时候，我还以为你一时半会来不了，让菀嫔等急了呢，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既然来了，那这件事也就不会袖手旁观了，否则……” 停了停，宁楚一双俊目静静的看着黛玉，道：“岂不是白来一趟。” 李菀眉转过身来，好看的杏目打量了一眼黛玉，似乎犹自恨恨不甘：“林姑娘，其实深藏不露的应该是你才对，皇宫这么大的地，竟然也能找到。” “有些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这里菀嫔来得，王爷来得，黛玉就不能来，何况王爷担心和贵嫔一起谈事，孤男寡女的，若是让有心人看到，岂不误会，还连累贵嫔的声誉，所以让黛玉过来看看。”没有迟疑的踏上台阶，黛玉走上来，先行了个礼：“黛玉见过王爷、菀贵嫔。” 宁楚依然站在那里，笑着道：“王妃不用客气，大家都是自家人，刚才菀嫔想让我帮个忙，不过此事很让我为难，所以才犹豫不决，不想菀嫔有些心急，说如果我不帮，大不了鱼死网破，还好你来了，想必见到故人，菀嫔或许会冷静冷静。”几句话，宁楚便让黛玉明白了眼前的景况。 李菀眉没有做声，只是盯着宁楚，微挑的眼角透着几分怨恨：“刚才的话菀眉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王爷……” “王爷，楚王爷好像在那边。”菀嫔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不止一人。 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黛玉的目光掠过李菀眉，看向宁楚，宁楚眸光如潭，虽然没有作声，但聪明的黛玉瞬时明白了：皇子嫔妃，年纪相仿，孤男寡女在一起，若说没有私情，恐怕谁都不会信。 这时，黛玉才明白刚才宁楚说起自己向他求助时说的那些话的含义，原来这一次他竟然也被人算计了。 每年太后的寿辰，宁楚都会在这个地方喝酒，这十年来一直这样，就连整日跟在宁楚身后的宁冬也不知道原因，不过宁楚是个谨慎的人，这件事除了身边的侍从和宁冬，谁也不知道。 今天像往年一样，宁楚独自一个人，倚在廊柱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犹如嵌在雪地上明珠，光芒四射，而朱墙金瓦下，露出的那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座金色的岛屿。 轻轻叹了一声，宁楚想起的是前世这一天，一道诏罪圣旨通告天下，自己从王爷沦为乱党，直至…… 酒入咽喉，辛辣而又苦涩，宁楚不禁苦笑的摇摇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千古至理，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如果坐在皇位的那个人是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好在上天有眼，让自己重活一世，而且还是生在这血雨腥风、波云诡秘的皇家，相同的身世，相同的身份，只是这一世可以堪比对手的只有一个人，而前世没有达成的夙愿，这一世不会再错过。 举起杯子，宁楚遥遥敬天，心里涌满“九万里风鹏正举”的豪情。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让谨慎的宁楚想都没想，猛然转头，只见李莞眉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柔媚的目光正看着自己。 站起身来，宁楚淡淡的道：“原来是菀嫔，本王还以为是哪一个不懂礼数的宫女大中午的乱跑。” 李莞眉也不是笨人，怎会听不出宁楚话中的揶揄，不过还是低低的道：“菀眉是特意过来见王爷的。” “哦”宁楚抬眼看了看，觉得今天的酒喝得真有点过，本来清醒的头忽然觉得有点沉，而且浑身也无力：“原来如此，不过菀嫔是不是忘了规矩，嫔妃私会皇子，可不是说说这么儿戏。” 李莞眉微低着头：“菀眉知道，但如今情形紧迫，菀眉不得不来。”宁楚明知故问：“不知婉嫔有什么事找本王。” 李莞眉抬起头：“相信凭王爷的精明，一定知道菀眉所说之事，菀眉只想问王爷一句，家父之事可是王爷授意。” 宁楚咳了一声，抚了抚昏沉沉的头，倚在廊柱上：“菀嫔这事恐怕找错了人，刑部拿人，户部抄家，都与本王没有关系。” “王爷是不是贵人多忘事，菀眉记得当初那么多折子王爷都能压下，而如今只是几件说大不大的事，就让家父身陷牢狱，要清府抄家。” 宁楚点点头：“不错，此一时彼一时，本王也无能为力，不过如果菀嫔去求皇上，或许……”明知此事皇上正大发雷霆，宁楚还是依然不咸不淡的道：“本王也只能说什么多，至于怎么做，相信菀嫔一定明白。” “王爷。”李莞眉静静地看着宁楚，眸中有种难以言明的神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菀眉进宫，家父进京，恐怕都是王爷为了某一个人而做的铺垫吧，其实王爷真正的用意是抛出家父这块砖，引得却是林家玉……” 没有说下去，李莞眉目光低垂，妖娆的蝶翼遮住了眼中的心思：“想不到人人都以为从容无情的楚王爷，却是个痴情之人，为了那人，可谓是费尽心思，如今王爷已经达到目的，是不是打算过河拆桥。” 宁楚眉头一皱，不想和李莞眉纠缠，不想刚要迈出的步子酸软无力，若不是宁楚反应快，差点歪倒，不过宁楚只是微微一顿，便依然不动声色的倚回廊柱：“菀嫔怎么会这么想，本王就是再无情，也不至于背信弃义，菀嫔想必不知道，这次的事，是父皇亲自下旨，谁若是敢讲情，与之同罪，所以李大人之事，本王真的无能为力，不过看在大家多年交情的份上，本王适当的时候，说两句好话应该是可以的。” 李莞眉看了宁楚一眼，眸中的神色捉摸不透，忽然抬起头，避开宁楚的目光，低低的道：“王爷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菀眉的心思，当初进宫，菀眉曾经很感激王爷的赏识，但是直到林姑娘进京，菀眉才明白，原来王爷不过是在利用我们李家……” 侧过头，李莞眉目光冷清：“如今家父身陷牢狱，在宫中菀眉恐怕很快就会失宠，说不定送入冷宫也不无可能，这一切都是拜王爷所赐。”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或许会雷一点，请大家自带避雷针 第96章 联手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王爷,你说菀眉该如何做。”李莞眉缓缓的向前走了两步，与宁楚近在咫尺：“菀眉是个偏执的人，王爷若是真的狠得下心，那菀眉也只好陪着王爷鱼死网破,反正这宫里，也已经没有菀眉的立足之地，临死前能与王爷一起在宫中留下一段‘佳话’,也不枉此生,至于王爷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只能独守孤灯，一辈子为王爷诵佛念经，呵呵,我得不到的人，她也休想得到。” “你想威胁本王。”宁楚似乎从容的一如平日：“这里少有人来，菀嫔即使想让人误会，但也得有人不是，再说损人不利已的事，只有傻瓜才做，菀嫔是个聪明人，怎么会这么糊涂呢，也只有本王无恙，李家才有翻身的机会，若是……” 揉了揉依然昏沉的头，宁楚生怕自己坚持不下去，眉头一皱，抬起广袖，用藏在扳指中的细针狠狠地刺在右手的拇指上，尖锐的刺疼让宁楚情不自禁难的眯起眼，但瞬时清明的头也让宁楚松了口气。 “是冬七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吧。”宁楚平平淡淡，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那坤宁宫的事，也是你和冬七一起做的了，宜宁自作聪明，白白被你们利用了一回。” 李莞眉冷冷一笑：“都说楚王爷心机深沉，精明无双，只是王爷一定没想到会被自己最亲近的人算计吧，而且还不止一次。” 宁楚故作难过的叹了口气：“本王的确是没有想过，权势之下，果然是没有人会无动于衷，看来本王还是低估了他。” 李莞眉杏目流转：“既然王爷已经知道了真相，有仇不报非君子，菀眉还是那句话，若是王爷真的袖手旁观，菀眉就与王爷……王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仇恐怕就无法报了，所以菀眉……” 李莞眉向前倾了倾身子，盯着宁楚，低低的道：“请王爷三思。” 也就在这时，黛玉冒冒然闯了过来。 而现在听到那边的声音，李莞眉的神色也好不到那里去，不相信的看了宁楚一眼，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 其实李莞眉这次来找宁楚的本意就是要宁楚帮忙，并没有真的打算如话中说的那样，和宁楚鱼死网破，那几句话不过是心虚之中的威胁而已，再说以李莞眉的性子，也不会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但让李莞眉没有想到的是，竟然真的有人来捉奸，看来好像还不达目的不罢休，人来了不止一个。 想起这次过来，知道的人只有一个…… 宁楚冷冷一笑：“枉你平日自称聪明，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也被他算计了，难道还不明白，如今我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菀嫔还是识相点好。” 一群人从竹林涌了出来，当先的宁泽穿着与宁楚同样的袍子，瘦削的脸上依然是那种面无表情的神色：“想不到四弟竟然偷着在这里喝酒……” 看了黛玉和李莞眉一眼，宁泽接着道：“私会佳人，四弟还真是好艳福。”宁楚没有惊慌，云淡风轻的浅浅一笑：“看来这世上还真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枫本想过来和王妃有件事要说，没想到竟然碰到这么多人，一个菀嫔碰到也就罢了，竟然连三哥也惊动了。” 宁泽笑着道：“一枫，想不到你性子竟然这么急，刚赐婚就想要人了。”宁楚自然明白宁泽话中的寓意，毫不掩饰的道：“是啊，楚王府多年无女主，一枫也想早轻松些。” 呵呵笑了笑，宁泽的目光扫过黛玉，落在李莞眉的身上：“菀嫔这是……”李莞眉演起戏来自然轻车熟路：“我本来要去太后那里，远远见到林姑娘，王爷也知道我和林姑娘乃是故交，于是便要招呼一起走，不想竟然……” 望着宁楚和黛玉，李莞眉道：“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大家都熟识，于是就和楚王爷、林姑娘一起说说以前的事，没想到晋王爷也来了，看来这个亭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聚英阁’。” 黛玉也在一边道：“既然两位王爷有话要说，那我们就先走一步。”笑着对李莞眉点点头，彼此的神情自然的犹如以前：“贵嫔请。” 李莞眉也笑了笑：“林姑娘，我们走吧。”宁楚煞有介事的不忘叮嘱一声：“王妃，这事非同小可，可不要忘了。” 点点头，黛玉定定的道：“王爷放心，我记住了。” 从自己进来开始，宁楚就倚在那里，一步也没有挪动，虽然脸上的神色从容于平时，但细心的黛玉还是觉察出几分异样，而如今眼见着宁泽等人虎视眈眈，即使对宁楚上次的事依然心有成见，但在内心深处，黛玉还是不觉担忧，刚才宁楚虽什么话也没说，但是黛玉知道，宁楚恐怕是要把他身边的侍从唤来。 黛玉和李莞眉的步子还没走出亭子，就听一个惊讶的声音：“咦，这儿怎么这么热闹。”接着宁冬兴冲冲的跑过来：“我入厕只一会儿，回来发现人都不见了，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喝酒。” 看到黛玉，宁冬的神色有些愕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原来林姑娘也在，四哥真是好艳福。” 宁楚淡淡的笑着道：“王妃听说你病了，很是担心，虽然我告诉过她你已经好了，不过王妃还是不放心，四哥知道你今天一定会过来找我，所以就让王妃亲自看看你，也好放心。” 转过头，宁楚对黛玉道：“你看我说的对吧，冬七如今活蹦乱跳的，哪还有一点病的样子。”黛玉微微一笑：“看到七殿下没事，黛玉很高兴。” “什么七殿下，应该叫七弟才对。”宁楚依然浅笑悠悠，似乎还是那个友爱的长兄：“你如今可是我的王妃，叫殿下岂不太生疏，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冬七不睦。” “宫里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宁泽不阴不阳的在一边道：“若是你们两个不睦，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宁楚笑着道：“三哥说的是，我记得小时候冬七因为长得胖，一起玩的时候经常跟不上，大家都不耐烦等他，不过一枫觉得既然是兄弟，就不能丢下，所以我们两个经常都是走在最后的。” 望着宁冬，宁楚的眸子依然是流彩逼人：“冬七，是不是。”不等宁冬应话，一边的黛玉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七弟的时候，他因为王爷的事，竟然故意溅了我一身水，还说‘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从宜宁刚才的话中，黛玉已经知道宁冬绝非表面那样单纯，而且刚才宁楚对李莞眉说的那番话，让细心地黛玉明白，今天这事，宁楚和李莞眉两人恐怕是被宁冬一同算计了，虽然对宁楚的有些事耿耿于怀，但是黛玉也不是糊涂人，危险面前，还是坚定地站在宁楚一边。 两人一唱一合，说的都是以前的事，让宁冬本来红扑扑的脸上也多了一丝不言而明的尴尬，不过让宁楚和黛玉没有想到的是，宁冬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平日的活泼，那份老练和自如，就连两世为人的宁楚都不禁怔了怔：“四哥和四嫂真是珠联璧合，说的好像我要忘恩负义似的，刚才太后送来的冰镇杨梅，我已经偷偷给四哥藏了起来，害的三哥他们都笑话我。” 宁泽道：“一枫这可是你的不对了，的确，刚才大家正聊的高兴，太后派人送来了冰镇的杨梅，这个时节杨梅可是不多见，难得老七想着你，非得给你留几枚，见你一时不回，又巴巴的出来找了一圈，若不是出来找他，我们还碰不到你呢。” 宁楚笑着道：“看来今天是一枫的不是，竟然成了重色轻友之徒，只知道有几件事要和王妃说，搅了众家兄弟的兴致，不如这样，今晚一枫在楚王府设下酒宴，权当是给大家赔罪，你们若是不来，那就是看不起这个兄弟。” 对宁冬点点头，宁楚接着道：“冬七，四哥就将这件事交给你，今晚楚王府，若是缺了一个，四哥可就拿你示问。” 宁冬也是好样的，若无其事的笑道：“四哥放心，别的我可能不行，但若是请人喝酒，绝对没问题。”看了李莞眉一眼，宁冬嘿嘿一笑，故作调侃的道：“俗话说见者有份，不知婉嫔这里是四哥亲自请，还是我请。”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贵嫔是和我一起的，如果王爷真的要请也得是黛玉请才是。”黛玉宛然一笑，看了宁楚一眼：“王爷说呢。” 宁楚会意的相视一笑，在众人看来，两人宛若早就成亲的夫妻一般：“王妃说的不错，七弟那性子王妃又不是不知道，平日就喜欢说笑，再说即使真的要请贵嫔，也等到成亲以后，有王妃请才是。” “四哥果然是让人信服，这谦谦君子之名，名副其实，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五皇子看着是个瘦弱腼腆的青年，不过说起话来却一点也不像他的样子：“四嫂还没进门，这权就先送了上去，若是我们兄弟以后去四哥府上喝酒，是不是也要四嫂点头才行。” “五弟这话就说的见外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管我在不在，府里的好酒你们任意喝，相信王妃绝不会阻拦。”宁楚浅笑如故，丝毫也看不出一丝异样。 明白这里已是龙潭虎穴，更明白自己在这里不但于事无补，而且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宁楚的软肋，所以黛玉看了李菀眉一眼，低声道：“贵嫔，我们走吧。” 李菀眉点点头，目光扫过宁楚和宁冬，便道：“我们在这里恐怕还搅了各位殿下的兴致，林姑娘，我们走，别让人说我们没有眼色。” 由于石径有些窄，黛玉自然而然的走在后面，宁冬依然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贵嫔，四嫂慢走。” 走了几步，李菀眉忽然停下步子，回头望着宁冬道：“七殿下，看我这人，差点忘了，刚不久看到宜宁郡主，她好像有急事找你，说如果我碰到你，就告诉你她在太后那里等你，要你务必过去，宜郡主还说，若是你不过去，她可要……” 故意没说下去，李菀眉淡淡的笑了笑：“她虽没说要做什么，但看那样子，可是满脸不平。”宁冬故作不在意的笑道：“宜宁就喜欢虚张声势，一定又是娜吉玩什么鬼主意。” 依然站在那里的宁楚却意味深长道：“七弟，你还是过去看看吧，难道你忘了四哥经常说的那句话吗。” 宁冬道：“女人得罪不起，特别是聪明的女人。”目光不经意的闪过黛玉的背影，宁冬意有所指的笑道：“四哥说的对，也难怪如今四哥连我也不告诉，就一个人来这里，好吧，我去看看她们到底玩什么花招。” 从栏杆前一下跳下来，宁冬虽然身子胖胖的，但依然灵活有余。由于石径窄，黛玉不由向一侧让了让，而前面的李菀眉似乎没有理会，宁冬擦身而过时，只听一声低低的惊叫，李菀眉身子一歪，赫然倒在了地上。 就在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李菀眉痛苦的皱着眉，双手捧腹，但还是抬头看向有些意外的宁冬：“七殿下，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挡了殿下的路，啊。” 李菀眉惊慌的看着地上碎成几瓣的镯子：“这怎么是好，镯子镯子可是……” 两句话，李菀眉虽然说的断断续续，寓意不明，但这里的人都是人精，自然都明白，她摔倒与宁冬有关，镯子是皇上赏的。 黛玉也是个聪明人，如今同仇敌忾，自然上前帮忙：“贵嫔没事吧，或许是七殿下心急了点，所以才不小心，贵嫔又不是不知道七殿下的性子，我记得当初在扬州的时候，他可是差点将贵嫔……” 黛玉转头看了宁冬一眼，还没等宁冬做声，就听宁楚淡淡的道：“冬七，不是四哥说你，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闯了多少祸也不收敛一下，你看看，如今又……”看着黛玉，宁楚道：“王妃，菀嫔就交给你这做四嫂的了，看看可有磕伤。” 宁楚和黛玉两人一唱一合，把碰到李莞眉的这个罪名生生的按在宁冬身上，而且宁楚和宁冬的关系宫里人都知道，所以宁冬如今再怎么叫屈否认，都好像是在狡辩。 第97章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宁冬没有做声,圆溜溜的眼睛从李菀眉的身上移到宁楚那里,四目相对,宁楚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冬七,四哥今天的酒虽然喝得有点过，不过还是要说你一句，男子汉大丈夫立身为世，就要光明磊落,有所担当,不过四哥也知道你是无意的,但这件事是个教训,以后做事小心点。” 宁冬笑了笑,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谢谢四哥提醒，我只是心急了点,但并不是有意……”宁冬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李菀眉皱着眉头，痛苦的低声道：“好疼，快来人。” 眼见着李菀眉连脸色夜变了，众人不觉紧张起来，宁泽吩咐人快去请太医，而黛玉和紫鹃在一旁扶着，就见细细的汗珠从李菀眉的脸上瞬时渗了出来。 宁楚没有做声，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来，心里也不由佩服起来，虽然知道李菀眉心计深，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只是没想到做戏的本事竟然这样炉火纯青。 今天的事宁冬暗打一耙，不但想算计自己，而且将李菀眉也算了进去，想李菀眉那么个骄傲的人，恐怕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果然就在李菀眉回头和宁冬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宁楚就知道，李菀眉恐怕另有用意，同仇敌忾，宁楚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暗中帮了李菀眉一把，只是让宁楚没有想到的是，李菀眉竟然是拿着自己的身体做引子。 回想起刚才李菀眉对自己的说的话，宁楚忽然有些后怕，以李菀眉的个性，或许真的玉石俱焚也不无可能，多亏当时黛玉无意中走进来…… 冥冥之中，就在宁楚的目光看向黛玉的时候，黛玉也正抬头看过来，四目相视，两人竟然是不约而同的同时松了口气。 李菀眉的脸色越来越差，握住黛玉的手上筋脉毕露，一边的紫鹃已经慌了神：“姑娘，贵嫔，贵嫔……流血了。” 这里宁泽最大，而且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李菀眉是怎么回事，转过头，大声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抬轿子，菀嫔可能是……” 没有说下去，宁泽看了宁冬一眼，恨恨的道：“老七，你闯祸了。” 宁楚在一边没有作声，两世为人，他自然明白眼前的情形，但让宁楚意外的是，想不到李菀眉的性子竟然偏执到如此境地，为了报复宁冬，拿腹中的皇子做了筹码。 宁冬无声的站在那里，目光却落在李菀眉蜷起的身上，胖胖的手握得紧紧的，只一时，忽然转头望着宁楚：“四哥，我又闯祸了，怎么办，四哥，你帮帮我。” 宁冬好像真的害怕似的，几步跑上来拽着宁楚的手臂：“四哥，我该怎么办。”宁楚此时周身无力，早就强撑的身子被宁冬一拽，身不由己的晃了晃，而宁冬似乎吓怕了，犹自不放手：“四哥，以前有什么事都是四哥帮我的，今天……” “七殿下，菀嫔有话要和七殿下说。”关键时候，黛玉聪明的拿李菀眉做挡箭牌，因为在此时，只有李菀眉能使宁冬有所顾忌，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宁冬如果置若无闻，那无疑等于罪上加罪。 俯□，黛玉只在李菀眉耳旁低低的说了一句：“我知道菀嫔是个聪明人，如今的形势自然明白。”李菀眉没有做声，但握着黛玉的手却是用尽了力气，似乎要掐进骨头里：“你真会利用。” 还没等宁冬过来，就见太医、嬷嬷、宫女涌来一群人，而黛玉也不觉退到一边，暗暗舒了口气，以后的事恐怕不会平静了…… 感觉有一道目光似乎盯在自己身上，即使这么多人，依然有种如锥刺骨的感觉，转回头，黛玉看了一眼，却发现人人都在各自忙着。 紫鹃走上来，搀起黛玉低声道：“姑娘，王爷让我们离开，说没事了。” “走吧。” 走出几步，黛玉不觉回头，正触到宁楚的目光，依然是从容优雅的神色，但目光中却有一种毫不掩饰的热切，让黛玉竟然情不自禁的避开那一道投过来的目光。 黛玉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听到有个嬷嬷正向太后说李莞眉的事，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反而没有人注意到黛玉。 暗暗松了口气，黛玉刚要坐回去，却见宜宁阴恻恻的走过来：“林姐姐，你到哪儿去了，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也不见你回来。” 黛玉知道这件事瞒不过，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出来：“王爷有件事和我说，所以……”黛玉的声音虽然低低的，但是还是有几道目光看过来，宜宁故意提高声音道：“原来姐姐是去见……” 宜宁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那边太后声音严厉的道：“让太医们好好诊治，就说是哀家说的，孩子一定要给哀家保住。” 吩咐完了，太后又不恨恨的道：“这个老七，就知道闯祸，看看，如今弄成这个样子。”旁边的昭阳等人都好生劝着，太后这才慢慢缓过来，不过座下的众人都是有眼色的，谁也不敢再出声，这反而帮了黛玉一忙，宜宁即使再不服，也不敢在这个功夫生事，只悻悻的看了看黛玉，便走到北静太妃那边。 因为李莞眉的事，太后也没了兴致，所以寿宴早早散了，走出慈宁宫的黛玉情不自禁的舒了口气，今天的这一天过得可谓是劳心费力，惊心动魄，先是宜宁的威胁，接着是李莞眉的冷眼，最后是宁冬的暗算……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刚才太后那里黛玉虽然没有故意去留意，但还是从众人的口风中知道，李莞眉竟然能腹中的皇子来反算宁冬，真是让人想不到。 轿子早就等在这里，黛玉刚要上轿，却见前面轿子里晋王妃笑着走出来：“林姑娘，我正找你呢，今天大家没有好好的坐在一起叙话，五妹妹一直不甘心，所以非缠着我这做三嫂的明天做东，去晋王府再玩一天，我也觉得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没好好和姑娘一起聊聊呢，所以我这三嫂就厚着脸皮，请姑娘明天过去玩，五妹、六妹还有李家姑娘都会去的。” 黛玉和晋王妃以前的交情就是见着打声招呼，但自从赐婚黛玉出宫，就更没有来往，今日坐在一起也是淡淡的说几句应景的话，不想如今…… 晋王妃长得小巧玲珑，一看颇有凤姐的样子，未语三分笑：“怎么，难道林姑娘不肯赏光。”黛玉笑了笑：“王妃误会了，王妃能请黛玉，这是黛玉的荣光才是。” 晋王妃笑着道：“林姑娘真客气，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常来常往才是正理，其实这事是我不对，王爷曾经和我说过，让姑娘和妹妹们到我们府里来玩，我一时人懒，一直拖到现在，林姑娘不要介意。” 不等黛玉说，晋王妃便道：“就这样说定了，明天大家都到晋王府玩。” 回到府里，在林海听了今天发生的事时，没有立即做声，只是拿起手边的杯子，默默地抿了口茶。 “爹爹，你以前曾经说过七殿下是个不简单的人，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真……”黛玉低下头，竟然有些黯淡，虽然上次的事曾经让黛玉怀疑过宁冬，但是在内心深处，黛玉依然不想相信，没想到今日宁冬表现出的手段，不但老练而且狠辣，与宁楚有过而无不及。 林海轻轻拍了拍黛玉：“玉儿，身为皇子就是这样，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你，所以若想无忧，就得先下手为强，无论何朝何代，都是这样，等你以后就会慢慢明白这个道理。” 抬起头，林海道：“菀嫔今天找楚王，恐怕是为他父亲的事，李仁如今暂时被押在刑部……” “爹爹，出了什么事。”黛玉惊讶的望着林海：“怎么会这样，那菀心是不是也……” “玉儿，官场沉浮就是这样，或许你昨天还是威风八面，但一夜之间就可能……皇家更是如此，一不留神就是天翻地覆，不过今日的事提醒了我，你以后恐怕要经常进宫，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林海敲了敲桌案：“楚王那里也可以多一份余地。” 见黛玉怔怔的看着自己，林海淡淡一笑：“这些你不用去明白，不过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对，这门亲事不管你愿不愿意，但是在外面，你们是荣辱与共的。” 黛玉轻轻低下头，没有作声，脸上却有一丝红晕不知不觉飞上来。 林海经历过两世，人情世故自然透彻，坐下来，对黛玉道：“玉儿，你既然要嫁给楚王，有些事还是早些知道为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或许也已经看出来，楚王的心思恐怕不止是做一个王爷那么简单，也是，身为皇子，但凡只有一点手段，就不会甘心居位人下，所以他有这个心思无可厚非，但若想成功，这条路恐怕不会平坦，所以你心里也要有数，就像爹爹以前教你的，做家事，精在一个细，谋朝事，胜在一个远，楚王这个人手段和谋略都是上上之选，但他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锋芒毕露，做事过于招摇，当然这样有利也有弊，不过人无完人，在这件事上……” 看了黛玉一眼，林海低低的道：“玉儿，相信爹爹的眼光，更何况，”林海吐了口气，深邃的眸子坚定而又悠远：“还有爹爹帮你们，至于明天的事……” 林海对黛玉道：“晋王和楚王虽然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但是彼此还不敢撕破脸皮，所以明天你去赴宴，不用害怕，只要小心些就是，玉儿，爹爹相信你很聪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解决的。” 点点头，黛玉笑着道：“爹爹放心。”“对了，玉儿，你明天如果担心，可以带上那个雷嬷嬷，她在宫里多年，随机应变的本事应该不小，而且她离开京城十多年，相信没有人会认识她的，有她在身边，爹爹也更放心。” “好，我听爹爹的。” 从林海房里走出来，黛玉的心一直怦怦的跳着，白天的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还有房里林海语重心长的话，都让黛玉感觉这一天过得真累，但想想明天还有一场不知用意的宴请，让黛玉在想松口气的同时，又不得不叹了口气。 第98章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厚厚的帘幕遮住了外面的夜风,如今正是盛夏季节，可房里的门窗却依然严严实实。 李菀眉躺在床上,妩媚的脸苍白而又虚弱，一个丫鬟不停地用帕子拭着不断渗出的汗珠,而旁边,嬷嬷还在身边低低的嘱咐着：“贵嫔这两天不能起床,也不能见凉……唉。” 连李菀眉自己也没有想到,今天的事真真应了那句“害人终害己”的俗语。 李菀眉能找到孤身一人的宁楚，完全是宁冬的指点,其实在李菀眉一进宫,宁冬就找到李菀眉,不但对扬州的事道谦，还说不打不成交,一来二去，两人丝毫没有因为以前的事芥蒂，反而更熟稔。 林海进京，一开始李菀眉并没有想到这件事和李家有关，是宁冬一次无意中告诉她，他曾经偷听到宁楚说过和林海有约定，诱饵就是李仁，才让李菀眉想到自己身上，进而明白了当初宁楚的用意，再见到黛玉时，李菀眉的心就不止是嫉妒那么简单，坤宁宫的事也顺理成章…… 李仁出事，李菀眉首先想到的就是宁楚已经放弃李家，自己无论求或不求都无济于事，而宁冬却给了她一个主意，让她去找宁楚，先礼后兵，相信在关系自身荣耀的情况下，宁楚不会不答应的，毕竟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宁冬的话无疑让李菀眉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想都没想，李菀眉义无反顾的去了，谁知自己竟成了宁冬算计宁楚的一个棋子，当时若不是黛玉无意中撞到，此时自己恐怕不是在冷宫就是被赐死。 李莞眉是个要强的人，谁想却被宁楚和宁冬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且差点送命，所以在宁冬经过身侧时，李菀眉摔倒在地，将腕上皇上赏赐的镯子故意碰碎，宫里的人都知道，打碎了皇上赏赐的东西，就如同打了皇上的颜面，即使宁冬是皇子，挨一顿骂恐怕是免不了的，若是再碰上皇上心情不好，或许…… 但让李莞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当时竟然已经有了身孕，这次别有用心的摔到，虽然让宁冬受到了责罚，但是自己的代价也太大了，腹中的孩子不但没有保住，而且因为血崩，自己以后恐怕也难…… 闭上眼，泪水从李莞眉的眼角缓缓的下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让谨慎的宁楚想都没想，猛然转头，只见李莞眉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柔媚的目光正看着自己。 站起身来，宁楚淡淡的道：“原来是菀嫔，本王还以为是哪一个不懂礼数的宫女大中午的乱跑。” 李莞眉也不是笨人，怎会听不出宁楚话中的揶揄，不过还是低低的道：“菀眉是特意过来见王爷的。” “哦”宁楚抬眼看了看，觉得今天的酒喝得真有点过，本来清醒的头忽然觉得有点沉，而且浑身也无力：“原来如此，不过菀嫔是不是忘了规矩，嫔妃私会皇子，可不是说说这么儿戏。” 李莞眉微低着头：“菀眉知道，但如今情形紧迫，菀眉不得不来。”宁楚明知故问：“不知婉嫔有什么事找本王。” 李莞眉抬起头：“相信凭王爷的精明，一定知道菀眉所说之事，菀眉只想问王爷一句，家父之事可是王爷授意。” 宁楚咳了一声，抚了抚昏沉沉的头，倚在廊柱上：“菀嫔这事恐怕找错了人，刑部拿人，户部抄家，都与本王没有关系。” “王爷是不是贵人多忘事，菀眉记得当初那么多折子王爷都能压下，而如今只是几件说大不大的事，就让家父身陷牢狱，要清府抄家。” 宁楚点点头：“不错，此一时彼一时，本王也无能为力，不过如果菀嫔去求皇上，或许……”明知此事皇上正大发雷霆，宁楚还是依然不咸不淡的道：“本王也只能说什么多，至于怎么做，相信菀嫔一定明白。” “王爷。”李莞眉静静地看着宁楚，眸中有种难以言明的神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菀眉进宫，家父进京，恐怕都是王爷为了某一个人而做的铺垫吧，其实王爷真正的用意是抛出家父这块砖，引得却是林家玉……” 没有说下去，李莞眉目光低垂，妖娆的蝶翼遮住了眼中的心思：“想不到人人都以为从容无情的楚王爷，却是个痴情之人，为了那人，可谓是费尽心思，如今王爷已经达到目的，是不是打算过河拆桥。” 宁楚眉头一皱，不想和李莞眉纠缠，不想刚要迈出的步子酸软无力，若不是宁楚反应快，差点歪倒，不过宁楚只是微微一顿，便依然不动声色的倚回廊柱：“菀嫔怎么会这么想，本王就是再无情，也不至于背信弃义，菀嫔想必不知道，这次的事，是父皇亲自下旨，谁若是敢讲情，与之同罪，所以李大人之事，本王真的无能为力，不过看在大家多年交情的份上，本王适当的时候，说两句好话应该是可以的。” 李莞眉看了宁楚一眼，眸中的神色捉摸不透，忽然抬起头，避开宁楚的目光，低低的道：“王爷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菀眉的心思，当初进宫，菀眉曾经很感激王爷的赏识，但是直到林姑娘进京，菀眉才明白，原来王爷不过是在利用我们李家……” 侧过头，李莞眉目光冷清：“如今家父身陷牢狱，在宫中菀眉恐怕很快就会失宠，说不定送入冷宫也不无可能，这一切都是拜王爷所赐。” “王爷，你说菀眉该如何做。”李莞眉缓缓的向前走了两步，与宁楚近在咫尺：“菀眉是个偏执的人，王爷若是真的狠得下心，那菀眉也只好陪着王爷鱼死网破，反正这宫里，也已经没有菀眉的立足之地，临死前能与王爷一起在宫中留下一段‘佳话’，也不枉此生，至于王爷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只能独守孤灯，一辈子为王爷诵佛念经，呵呵，我得不到的人，她也休想得到。” “你想威胁本王。”宁楚似乎从容的一如平日：“这里少有人来，菀嫔即使想让人误会，但也得有人不是，再说损人不利已的事，只有傻瓜才做，菀嫔是个聪明人，怎么会这么糊涂呢，也只有本王无恙，李家才有翻身的机会，若是……” 揉了揉依然昏沉的头，宁楚生怕自己坚持不下去，眉头一皱，抬起广袖，用藏在扳指中的细针狠狠地刺在右手的拇指上，尖锐的刺疼让宁楚情不自禁难的眯起眼，但瞬时清明的头也让宁楚松了口气。 “是冬七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吧。”宁楚平平淡淡，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那坤宁宫的事，也是你和冬七一起做的了，宜宁自作聪明，白白被你们利用了一回。” 李莞眉冷冷一笑：“都说楚王爷心机深沉，精明无双，只是王爷一定没想到会被自己最亲近的人算计吧，而且还不止一次。” 宁楚故作难过的叹了口气：“本王的确是没有想过，权势之下，果然是没有人会无动于衷，看来本王还是低估了他。” 李莞眉杏目流转：“既然王爷已经知道了真相，有仇不报非君子，菀眉还是那句话，若是王爷真的袖手旁观，菀眉就与王爷……王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仇恐怕就无法报了，所以菀眉……” 李莞眉向前倾了倾身子，盯着宁楚，低低的道：“请王爷三思。” 也就在这时，黛玉冒冒然闯了过来。 而现在听到那边的声音，李莞眉的神色也好不到那里去，不相信的看了宁楚一眼，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 其实李莞眉这次来找宁楚的本意就是要宁楚帮忙，并没有真的打算如话中说的那样，和宁楚鱼死网破，那几句话不过是心虚之中的威胁而已，再说以李莞眉的性子，也不会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但让李莞眉没有想到的是，竟然真的有人来捉奸，看来好像还不达目的不罢休，人来了不止一个。 想起这次过来，知道的人只有一个…… 宁楚冷冷一笑：“枉你平日自称聪明，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也被他算计了，难道还不明白，如今我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菀嫔还是识相点好。” 一群人从竹林涌了出来，当先的宁泽穿着与宁楚同样的袍子，瘦削的脸上依然是那种面无表情的神色：“想不到四弟竟然偷着在这里喝酒……” 看了黛玉和李莞眉一眼，宁泽接着道：“私会佳人，四弟还真是好艳福。”宁楚没有惊慌，云淡风轻的浅浅一笑：“看来这世上还真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枫本想过来和王妃有件事要说，没想到竟然碰到这么多人，一个菀嫔碰到也就罢了，竟然连三哥也惊动了。” 宁泽笑着道：“一枫，想不到你性子竟然这么急，刚赐婚就想要人了。”宁楚自然明白宁泽话中的寓意，毫不掩饰的道：“是啊，楚王府多年无女主，一枫也想早轻松些。” 呵呵笑了笑，宁泽的目光扫过黛玉，落在李莞眉的身上：“菀嫔这是……”李莞眉演起戏来自然轻车熟路：“我本来要去太后那里，远远见到林姑娘，王爷也知道我和林姑娘乃是故交，于是便要招呼一起走，不想竟然……” 望着宁楚和黛玉，李莞眉道：“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大家都熟识，于是就和楚王爷、林姑娘一起说说以前的事，没想到晋王爷也来了，看来这个亭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聚英阁’。” 黛玉也在一边道：“既然两位王爷有话要说，那我们就先走一步。”笑着对李莞眉点点头，彼此的神情自然的犹如以前：“贵嫔请。” 李莞眉也笑了笑：“林姑娘，我们走吧。”宁楚煞有介事的不忘叮嘱一声：“王妃，这事非同小可，可不要忘了。” 点点头，黛玉定定的道：“王爷放心，我记住了。” 从自己进来开始，宁楚就倚在那里，一步也没有挪动，虽然脸上的神色从容于平时，但细心的黛玉还是觉察出几分异样，而如今眼见着宁泽等人虎视眈眈，即使对宁楚上次的事依然心有成见，但在内心深处，黛玉还是不觉担忧，刚才宁楚虽什么话也没说，但是黛玉知道，宁楚恐怕是要把他身边的侍从唤来。 黛玉和李莞眉的步子还没走出亭子，就听一个惊讶的声音：“咦，这儿怎么这么热闹。”接着宁冬兴冲冲的跑过来：“我入厕只一会儿，回来发现人都不见了，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喝酒。” 看到黛玉，宁冬的神色有些愕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原来林姑娘也在，四哥真是好艳福。” 宁楚淡淡的笑着道：“王妃听说你病了，很是担心，虽然我告诉过她你已经好了，不过王妃还是不放心，四哥知道你今天一定会过来找我，所以就让王妃亲自看看你，也好放心。” 转过头，宁楚对黛玉道：“你看我说的对吧，冬七如今活蹦乱跳的，哪还有一点病的样子。”黛玉微微一笑：“看到七殿下没事，黛玉很高兴。” “什么七殿下，应该叫七弟才对。”宁楚依然浅笑悠悠，似乎还是那个友爱的长兄：“你如今可是我的王妃，叫殿下岂不太生疏，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冬七不睦。” “宫里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宁泽不阴不阳的在一边道：“若是你们两个不睦，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宁楚笑着道：“三哥说的是，我记得小时候冬七因为长得胖，一起玩的时候经常跟不上，大家都不耐烦等他，不过一枫觉得既然是兄弟，就不能丢下，所以我们两个经常都是走在最后的。” 望着宁冬，宁楚的眸子依然是流彩逼人：“冬七，是不是。”不等宁冬应话，一边的黛玉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七弟的时候，他因为王爷的事，竟然故意溅了我一身水，还说‘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第99章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阿襄温婉如水的目光静静的看了宁楚一会儿，才道：“一枫,我今天见到她了,果然如你所说,‘清清凌凌，如花照水,如柳扶风’,不过我还要加上一句。” “什么。”宁楚饶有兴趣的走上来：“你怎样评价。”阿襄微微笑了笑：“一枫，你的王妃在吃我的醋。” “是吗。”宁楚浅浅笑了：“她虽然喜形于色，但是在外人面前，却很会掩饰的,难得你能看出来。” 阿襄道：“你不是女人,自然不了解女人的心，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是目光却掩饰不了，是不是上次的事让她误会了。” 宁楚难得好心情的道：“以后她会明白的，不过能让她着急，也是件有趣的事。”眯着眼，宁楚看着阿襄平静如水的神色，想了想才道：“阿襄，你想通了。” 阿襄避开宁楚的目光，缓缓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道：“或许这就是命，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要……” “阿襄，别胡说，相信我，走过去，你就会发现前面的路很宽，或许以后等你回过头看看，会发现当时的自己很傻。” “阿襄，上天能让我们再活一世，那就好好珍惜，上一世没有做成的事，这一世不要再留遗憾。”宁楚语重心长：“好好活着。” 阿襄忽然轻松的笑了笑：“我知道，对了，我刚才听到他们说你在喝药，怎么了。”宁楚自嘲的笑了：“我被人暗算了。” “一枫，你没事吧。”阿襄有些紧张的打量着宁楚：“到底怎么了。”“已经没事了。”宁楚眸光流转：“只是一不小心让人算计了一把，酒里加了点东西，喝过药就没事了。” 松了口气，阿襄道：“你不是个大意的人，又怎么会……” “暗箭难防，你可能永远也猜不到是谁下的手，这么多年，我竟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心，真是枉活两世。”宁楚自嘲的道：“阿襄，你相信冬七会暗算我吗。” “相信。”阿襄没有思索的道：“同为皇子，谁都可能有野心，所以我相信，你难道忘了以前。” 黛玉和李莞眉的步子还没走出亭子，就听一个惊讶的声音：“咦，这儿怎么这么热闹。”接着宁冬兴冲冲的跑过来：“我入厕只一会儿，回来发现人都不见了，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喝酒。” 看到黛玉，宁冬的神色有些愕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原来林姑娘也在，四哥真是好艳福。” 宁楚淡淡的笑着道：“王妃听说你病了，很是担心，虽然我告诉过她你已经好了，不过王妃还是不放心，四哥知道你今天一定会过来找我，所以就让王妃亲自看看你，也好放心。” 转过头，宁楚对黛玉道：“你看我说的对吧，冬七如今活蹦乱跳的，哪还有一点病的样子。”黛玉微微一笑：“看到七殿下没事，黛玉很高兴。” “什么七殿下，应该叫七弟才对。”宁楚依然浅笑悠悠，似乎还是那个友爱的长兄：“你如今可是我的王妃，叫殿下岂不太生疏，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和冬七不睦。” “宫里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宁泽不阴不阳的在一边道：“若是你们两个不睦，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宁楚笑着道：“三哥说的是，我记得小时候冬七因为长得胖，一起玩的时候经常跟不上，大家都不耐烦等他，不过一枫觉得既然是兄弟，就不能丢下，所以我们两个经常都是走在最后的。” 望着宁冬，宁楚的眸子依然是流彩逼人：“冬七，是不是。”不等宁冬应话，一边的黛玉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七弟的时候，他因为王爷的事，竟然故意溅了我一身水，还说‘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从宜宁刚才的话中，黛玉已经知道宁冬绝非表面那样单纯，而且刚才宁楚对李莞眉说的那番话，让细心地黛玉明白，今天这事，宁楚和李莞眉两人恐怕是被宁冬一同算计了，虽然对宁楚的有些事耿耿于怀，但是黛玉也不是糊涂人，危险面前，还是坚定地站在宁楚一边。 两人一唱一合，说的都是以前的事，让宁冬本来红扑扑的脸上也多了一丝不言而明的尴尬，不过让宁楚和黛玉没有想到的是，宁冬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平日的活泼，那份老练和自如，就连两世为人的宁楚都不禁怔了怔：“四哥和四嫂真是珠联璧合，说的好像我要忘恩负义似的，刚才太后送来的冰镇杨梅，我已经偷偷给四哥藏了起来，害的三哥他们都笑话我。” 宁泽道：“一枫这可是你的不对了，的确，刚才大家正聊的高兴，太后派人送来了冰镇的杨梅，这个时节杨梅可是不多见，难得老七想着你，非得给你留几枚，见你一时不回，又巴巴的出来找了一圈，若不是出来找他，我们还碰不到你呢。” 宁楚笑着道：“看来今天是一枫的不是，竟然成了重色轻友之徒，只知道有几件事要和王妃说，搅了众家兄弟的兴致，不如这样，今晚一枫在楚王府设下酒宴，权当是给大家赔罪，你们若是不来，那就是看不起这个兄弟。” 对宁冬点点头，宁楚接着道：“冬七，四哥就将这件事交给你，今晚楚王府，若是缺了一个，四哥可就拿你示问。” 宁冬也是好样的，若无其事的笑道：“四哥放心，别的我可能不行，但若是请人喝酒，绝对没问题。”看了李莞眉一眼，宁冬嘿嘿一笑，故作调侃的道：“俗话说见者有份，不知婉嫔这里是四哥亲自请，还是我请。”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贵嫔是和我一起的，如果王爷真的要请也得是黛玉请才是。”黛玉宛然一笑，看了宁楚一眼：“王爷说呢。” 宁楚会意的相视一笑，在众人看来，两人宛若早就成亲的夫妻一般：“王妃说的不错，七弟那性子王妃又不是不知道，平日就喜欢说笑，再说即使真的要请贵嫔，也等到成亲以后，有王妃请才是。” “四哥果然是让人信服，这谦谦君子之名，名副其实，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五皇子看着是个瘦弱腼腆的青年，不过说起话来却一点也不像他的样子：“四嫂还没进门，这权就先送了上去，若是我们兄弟以后去四哥府上喝酒，是不是也要四嫂点头才行。” “五弟这话就说的见外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管我在不在，府里的好酒你们任意喝，相信王妃绝不会阻拦。”宁楚浅笑如故，丝毫也看不出一丝异样。 明白这里已是龙潭虎穴，更明白自己在这里不但于事无补，而且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宁楚的软肋，所以黛玉看了李菀眉一眼，低声道：“贵嫔，我们走吧。” 李菀眉点点头，目光扫过宁楚和宁冬，便道：“我们在这里恐怕还搅了各位殿下的兴致，林姑娘，我们走，别让人说我们没有眼色。” 由于石径有些窄，黛玉自然而然的走在后面，宁冬依然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贵嫔，四嫂慢走。” 走了几步，李菀眉忽然停下步子，回头望着宁冬道：“七殿下，看我这人，差点忘了，刚不久看到宜宁郡主，她好像有急事找你，说如果我碰到你，就告诉你她在太后那里等你，要你务必过去，宜郡主还说，若是你不过去，她可要……” 故意没说下去，李菀眉淡淡的笑了笑：“她虽没说要做什么，但看那样子，可是满脸不平。”宁冬故作不在意的笑道：“宜宁就喜欢虚张声势，一定又是娜吉玩什么鬼主意。” 依然站在那里的宁楚却意味深长道：“七弟，你还是过去看看吧，难道你忘了四哥经常说的那句话吗。” 宁冬道：“女人得罪不起，特别是聪明的女人。”目光不经意的闪过黛玉的背影，宁冬意有所指的笑道：“四哥说的对，也难怪如今四哥连我也不告诉，就一个人来这里，好吧，我去看看她们到底玩什么花招。” 从栏杆前一下跳下来，宁冬虽然身子胖胖的，但依然灵活有余。由于石径窄，黛玉不由向一侧让了让，而前面的李菀眉似乎没有理会，宁冬擦身而过时，只听一声低低的惊叫，李菀眉身子一歪，赫然倒在了地上。 就在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李菀眉痛苦的皱着眉，双手捧腹，但还是抬头看向有些意外的宁冬：“七殿下，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挡了殿下的路，啊。” 李菀眉惊慌的看着地上碎成几瓣的镯子：“这怎么是好，镯子镯子可是……” 两句话，李菀眉虽然说的断断续续，寓意不明，但这里的人都是人精，自然都明白，她摔倒与宁冬有关，镯子是皇上赏的。 黛玉也是个聪明人，如今同仇敌忾，自然上前帮忙：“贵嫔没事吧，或许是七殿下心急了点，所以才不小心，贵嫔又不是不知道七殿下的性子，我记得当初在扬州的时候，他可是差点将贵嫔……” 黛玉转头看了宁冬一眼，还没等宁冬做声，就听宁楚淡淡的道：“冬七，不是四哥说你，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闯了多少祸也不收敛一下，你看看，如今又……”看着黛玉，宁楚道：“王妃，菀嫔就交给你这做四嫂的了，看看可有磕伤。” 宁楚和黛玉两人一唱一合，把碰到李莞眉的这个罪名生生的按在宁冬身上，而且宁楚和宁冬的关系宫里人都知道，所以宁冬如今再怎么叫屈否认，都好像是在狡辩。 宁冬没有做声，圆溜溜的眼睛从李菀眉的身上移到宁楚那里，四目相对，宁楚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冬七，四哥今天的酒虽然喝得有点过，不过还是要说你一句，男子汉大丈夫立身为世，就要光明磊落，有所担当，不过四哥也知道你是无意的，但这件事是个教训，以后做事小心点。” 宁冬笑了笑，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谢谢四哥提醒，我只是心急了点，但并不是有意……”宁冬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李菀眉皱着眉头，痛苦的低声道：“好疼，快来人。” 眼见着李菀眉连脸色夜变了，众人不觉紧张起来，宁泽吩咐人快去请太医，而黛玉和紫鹃在一旁扶着，就见细细的汗珠从李菀眉的脸上瞬时渗了出来。 宁楚没有做声，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来，心里也不由佩服起来，虽然知道李菀眉心计深，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只是没想到做戏的本事竟然这样炉火纯青。 今天的事宁冬暗打一耙，不但想算计自己，而且将李菀眉也算了进去，想李菀眉那么个骄傲的人，恐怕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果然就在李菀眉回头和宁冬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宁楚就知道，李菀眉恐怕另有用意，同仇敌忾，宁楚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暗中帮了李菀眉一把，只是让宁楚没有想到的是，李菀眉竟然是拿着自己的身体做引子。 回想起刚才李菀眉对自己的说的话，宁楚忽然有些后怕，以李菀眉的个性，或许真的玉石俱焚也不无可能，多亏当时黛玉无意中走进来…… 冥冥之中，就在宁楚的目光看向黛玉的时候，黛玉也正抬头看过来，四目相视，两人竟然是不约而同的同时松了口气。 李菀眉的脸色越来越差，握住黛玉的手上筋脉毕露，一边的紫鹃已经慌了神：“姑娘，贵嫔，贵嫔……流血了。” 这里宁泽最大，而且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李菀眉是怎么回事，转过头，大声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抬轿子，菀嫔可能是……” 第100章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看,就是那棵树。”英吉指着不远处的花树道,那是一棵不太大的树,满树白色的花开的沸沸扬扬，望过去,犹如带着一只白色的花冠。 “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光你没看到,我也只见过这一株,听说是从云南那边移栽来的。”英吉指着盛开的花朵道：“四嫂你看,是不是很奇特。” 黛玉刚想伸手去触,却听一个声音狠狠地道：“别碰。”转过头,只见宜宁和娜吉从一侧走出来。 “为什么。”黛玉看着娜吉,娜吉白了黛玉一眼：“我是为你好,这花虽然有瑞气，但是却和四哥相克，所以你还是离远点，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却不想四哥身上再多一个污名。” “娜吉，你说什么。”英吉看了不远处跟着的丫鬟婆子，小声嗔道：“若让三哥和三嫂听到，岂不不好。” 娜吉毫不在意的道：“我是有话就说，去年岳阳郡主曾经和我们一起来过这里，她当时很喜欢，还摘了一些带回府，谁知不过三个月，本来好好的人突然就……所以我也是提醒她，至于听不听，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反正有事的也不是我。” “哦，有这么回事。”宜宁在一边不甘寂寞的道：“难道真有那么灵，我倒想试一试。”举手摘下一条花枝，宜宁放在鼻间嗅了嗅：“香味挺淡的，不过好像有一种甜甜的味道。” 挑衅的看着黛玉，宜宁道：“林姐姐，你还是不要碰了，否则若是真的应验了，岂不得不偿失。” 黛玉没有作声，纤长的手漫不经心的举起来，宜宁故意讥讽地道：“林姐姐，你真要碰，难道就不怕应验了娜吉表妹的话。” 笑了笑，黛玉的手轻轻放了下来：“多谢郡主提醒，黛玉想了想，不管有没有这回事，我还是不要碰的好，不是因为害怕应验，而是为六公主对王爷的心意，有这样一位关心王爷的妹妹，连我都替王爷欣慰，所以我怎么也不能辜负六公主的心意。” 娜吉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若不是看在四哥的面子上，我才懒得说呢，不过总算还没笨到家。” 宜宁没有达到目的，心里悻悻的，扬了扬手中的花枝，故意道：“天降祥瑞的东西，说不定真能让人如愿以偿呢。” “那黛玉先预祝郡主能如愿以偿。”黛玉丝毫没有生气，依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到时黛玉一定过来给郡主道喜。” 目送着宜宁离开，英吉看了黛玉一眼：“四嫂，我真服了你，难得你这么平静。”黛玉没有应声，只是看着眼前长相奇特的花瓣：“公主，你说这花是从云南来的。” 英吉道：“我好像听三嫂说过一次，云南那里气候湿润，奇花异草自然多，宫里有好几棵叫不上名的听说都是从那边来的。” “公主，林姑娘，宴席已经摆好王妃请公主和林姑娘去后厅。” “四嫂，我们过去吧。”点点头，黛玉和英吉走出很远，还回头看了看那株有些诡异的花树。 直到坐上轿子，黛玉才觉得松口气，本来绷紧的心也放了下来，一切都很平静，就如平日赴宴串门一样自然，反而让早就心存戒备的黛玉有丝淡淡的失望，不过除了娜吉说的那几句话。 “我是为你好，这花虽然有瑞气，但是却和四哥相克，所以你还是离远点，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却不想四哥身上再多一个污名。” “去年岳阳郡主曾经和我们一起来过这里，她当时很喜欢，还摘了一些带回府，谁知不过三个月，本来好好的就……” “林姐姐，别以为有皇上的赐婚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别忘了，去年皇上也曾经给表哥赐婚，最后却……我不是曾经说过，不到最后，谁嫁谁还不一定呢。” 回到府里，黛玉迫不及待的去找云峯，却不想云峯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黛玉只得先回到房里。 从林海那里出来，夜色已经有些暗沉，夜风迎面吹过来，让人神清一爽。 “妹妹。”云峯从游廊里走出来，干净的神色，清爽的笑容，让黛玉感觉很安心：“大哥，你回来了” 点点头，云峯道：“我听说你找我。”黛玉道：“是啊，大哥，你有没有见到这么一棵花树……” 细细的给云峯描述了晋王府的那株花树，黛玉望着云峯道：“你有没有印象。”云峯凝眉想了一下：“我不记得了，不过等我回去看看那本书上有没有这种，怎么了。” 黛玉将今天看到的以及娜吉的话告诉云峯，云峯的神色瞬时凝重起来：“如果说这花有毒的花，那为什么只有岳阳郡主一人有事，而其他人没有事，还有晋王府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众人观赏，那依我看，这花即使有毒也应该是毒性不大，无伤大雅。” “那娜吉说的……”“妹妹，你听我说，世上有很多种毒是相生相克的，或许单独一种是没事的，但若是两种合起来，那就可以要人性命，所以说我要回去好好想想，还有，在这件事里，那个郡主恐怕也不是简单的人。” “嗯”黛玉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全，如果说这花真的如你所说，那岳阳郡主的死，很可能是晋王和宜宁……” 云峯点点头：“妹妹以后一定要小心。”“大哥，我知道了。” 犹豫了一下，云峯看了看黛玉：“我有几句话要和妹妹说。” “什么话。”黛玉没有思索，或许只有在云峯跟前，黛玉才觉得不用拘束：“你是我大哥，和我说话还这样客气。” 云峯抬起头：“妹妹，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要出去，就和我说一声，我陪着你出去。” 黛玉一愣，不解地望着云峯一本正经的神色，随后忍不住笑了：“大哥，你今天怎么了，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难道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能强盗不成，再说我若是出去也不是一个人。” 云峯没有因为黛玉的笑话而放弃：“我知道这些，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些事还是小心些好，这些天义父奉旨和刑部一起惩贪抄家，我担心……” 没有说下去，其实云峯心里想说的不是这些，而是…… 想起今天朱凌和自己的谈话话，云峯的思绪便又转了回去…… 那是午后，云峯刚想歇一下，就见朱凌走了进来：“云峯，书读的怎么样了。”云峯站起来道：“已经读得差不多了，凌叔放心。” 朱凌微微一笑：“你是个听话的孩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云峯，我有件事要问你，我听说姑娘和主子做了个交易，说主子以后不能让你做任何事。” 云峯点点头：“那天妹妹和我说过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这总是她的一番好意。”朱凌拍拍云峯：“主子和我说了，我以后不会再为难让你做不喜欢的事。” “凌叔待我恩重如山，不管凌叔吩咐什么事，我都会去做的。” 朱凌笑了：“你这傻小子，那不是白白辜负了姑娘的心意，不过说句实话，凌叔也不希望你有事，所以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反正你有这个约定，更何况很多事也会让你为难。” “凌叔，出什么事了。”云峯道：“是不是主子要你……” “没事，我只是过来看看，云峯，看到你如今有出息，凌叔高兴，好好读书，希望你以后出人头地，也算是为封家扬眉吐气。”朱凌看着云峯和故友相似的脸庞，由衷的道：“我总算对得起你父亲当年的赏识，好了，你歇着吧，我走了。” 走出几步，朱凌忽然停下步子，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林大人待我不薄，你告诉姑娘一声，最近这些日子外面挺乱的，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不要出门。” 眼看着朱凌的背影离开，云峯站在那里，深深的眸子里有种难以决舍的神色，不过只一瞬，云峯长长吐了口气，转身回了房。 “好，我听大哥的。”黛玉的声音打断了云峯的思绪：“只要大哥不嫌烦就好。”云峯松了口气，笑着道：“你是我妹妹，我怎会嫌烦，何况等你出嫁了，大哥即使想……” “我就是出嫁，你也依然是我的大哥，有什么事我还是回来找大哥帮忙的。”黛玉娇嗔的歪着头：“大哥可不要推辞。” “不会的。”云峯坚定的道。 今天的天色很好，紫鹃和雪雁将柜子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晾晒，黛玉在一边坐着，手上是一方浅浅淡淡的帕子。 看了看黛玉，紫鹃忍不住走过来：“姑娘，不过是一方帕子而已，难道姑娘还能看出花来不成。” 黛玉脸色一红，笑着将帕子甩过去：“你这丫头，几天没骂你就要不知天高地厚了，谁说我在看帕子了。” “那姑娘不看帕子看什么，难道姑娘手里还有我们没看到的东西。”雪雁也不甘寂寞，笑着凑趣道：“还是姑娘根本不是在看，而是在想人。” 紫鹃和雪雁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道：“莫非姑娘是在想……”两人掩口不语，但脸上的笑意却昭示着不言而明的暧昧。 黛玉站起来，恨恨的道：“你们两个丫头，这几天真反了，竟敢乱嚼舌头，看我不收拾你们。”虽然这样说着，但是黛玉的脸却情不自禁的红了，紫鹃和雪雁说的没错，黛玉看着帕子，心里想的却是昨天的事…… 宜宁、李菀眉、宁楚、宁冬一个个在脑海里闪过，最后定格在心里的是一道深邃而又热切的目光。 “姑娘，楚王妃的侧妃来了，说要见姑娘。”王嬷嬷走进来道。 “楚王府侧妃。”雪雁嘀咕了一句，随后恨恨不平的道：“怎么，姑娘还没出嫁，侧妃竟然敢找上门，是不是太嚣张了。” 紫鹃见黛玉的神色一暗，不由拽了拽雪雁：“别胡说，或许是有什么事吧，昨天姑娘碰到这个襄侧妃，看着不像是个蛮横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是皇上正儿八经封的楚王妃，她说不定心里嫉妒，是故意过来找茬的，姑娘，我们别理她。”雪雁心直口快，说起话来也不顾忌。 黛玉嗔了雪雁一眼：“你知道什么，就会乱猜，再说即使她来找茬，难道还能怕她不成。” 一想起阿襄温婉如水的样子，还有那次宁楚不顾一切的神色，不知不觉黛玉的心气也高了起来。 紫鹃是个息事宁人的脾气：“姑娘，要不要我先出去看看。”“不用。”黛玉很干脆的道：“紫鹃，给我换件衣服，我们出去会会这个襄侧妃。” 第101章 失踪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紫鹃是个息事宁人的脾气：“姑娘,要不要我先出去看看。”“不用。”黛玉很干脆的道：“紫鹃，给我换件衣服,我们出去会会这个襄侧妃。” 黛玉见到阿襄的时候，阳光淡淡的笼罩在她周围,泛着炫目的光晕,纤身玉立,雪肤花貌，站在黛玉面前的阿襄宛若一湖静水，让人安静，让人痴迷。 “林姑娘，冒昧前来,没有惊扰姑娘吧。”阿襄声音温温柔柔,一双眸子如水般沉静：“上次的事这么久了我还没来道谢,真是惭愧。” 不提则罢，一提起城外的事，黛玉的眼前总是情不自禁的闪过当初宁楚不顾一切的样子，心里不觉酸酸的，再加上阿襄又一口一个“姑娘”的叫着，更让黛玉觉得似乎是有意为之：“襄侧妃这话说得，当时碰到的若是别人，相信也会帮忙的，所以襄侧妃不用在意，再说昨天宫里的事，黛玉也还没有向侧妃道谢呢。” 阿襄笑着道：“林姑娘客气了，其实真正道谢的应该是我才是，虽然这件事对姑娘来说或许微不足道，但若非姑娘伸手想帮，我如今还不知……” 笑了笑，阿襄接着道：“所以这个人情我一定要亲自登门来还，我也知道今天有些冒昧，不过一枫说姑娘是个豁达不拘礼的人，相信不会因为我现在才来道谢生气的。” 黛玉淡淡的笑了：“襄侧妃真是客气，我刚才说过，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伸手相助的，我只是凑巧碰上了，侧妃不用耿耿于怀，再说这事也只是举手之劳，竟劳侧妃登门，实在让黛玉惭愧。” 阿襄笑着道：“应该是我惭愧才是，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我这做妹妹的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都应该过来看看姐姐才对。” 看了黛玉一眼，阿襄接着道：“林姑娘，我可以进去说话吗。”“看我，竟然失礼了，让侧妃在门外站了这么久。”黛玉扬扬眉，平静的道：“侧妃请。” “哦，有这么回事。”宜宁在一边不甘寂寞的道：“难道真有那么灵，我倒想试一试。”举手摘下一条花枝，宜宁放在鼻间嗅了嗅：“香味挺淡的，不过好像有一种甜甜的味道。” 挑衅的看着黛玉，宜宁道：“林姐姐，你还是不要碰了，否则若是真的应验了，岂不得不偿失。” 黛玉没有作声，纤长的手漫不经心的举起来，宜宁故意讥讽地道：“林姐姐，你真要碰，难道就不怕应验了娜吉表妹的话。” 笑了笑，黛玉的手轻轻放了下来：“多谢郡主提醒，黛玉想了想，不管有没有这回事，我还是不要碰的好，不是因为害怕应验，而是为六公主对王爷的心意，有这样一位关心王爷的妹妹，连我都替王爷欣慰，所以我怎么也不能辜负六公主的心意。” 娜吉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若不是看在四哥的面子上，我才懒得说呢，不过总算还没笨到家。” 宜宁没有达到目的，心里悻悻的，扬了扬手中的花枝，故意道：“天降祥瑞的东西，说不定真能让人如愿以偿呢。” “那黛玉先预祝郡主能如愿以偿。”黛玉丝毫没有生气，依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到时黛玉一定过来给郡主道喜。” 目送着宜宁离开，英吉看了黛玉一眼：“四嫂，我真服了你，难得你这么平静。”黛玉没有应声，只是看着眼前长相奇特的花瓣：“公主，你说这花是从云南来的。” 英吉道：“我好像听三嫂说过一次，云南那里气候湿润，奇花异草自然多，宫里有好几棵叫不上名的听说都是从那边来的。” “公主，林姑娘，宴席已经摆好王妃请公主和林姑娘去后厅。” “四嫂，我们过去吧。”点点头，黛玉和英吉走出很远，还回头看了看那株有些诡异的花树。 直到坐上轿子，黛玉才觉得松口气，本来绷紧的心也放了下来，一切都很平静，就如平日赴宴串门一样自然，反而让早就心存戒备的黛玉有丝淡淡的失望，不过除了娜吉说的那几句话。 “我是为你好，这花虽然有瑞气，但是却和四哥相克，所以你还是离远点，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却不想四哥身上再多一个污名。” “去年岳阳郡主曾经和我们一起来过这里，她当时很喜欢，还摘了一些带回府，谁知不过三个月，本来好好的就……” “林姐姐，别以为有皇上的赐婚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别忘了，去年皇上也曾经给表哥赐婚，最后却……我不是曾经说过，不到最后，谁嫁谁还不一定呢。” 回到府里，黛玉迫不及待的去找云峯，却不想云峯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黛玉只得先回到房里。 从林海那里出来，夜色已经有些暗沉，夜风迎面吹过来，让人神清一爽。 “妹妹。”云峯从游廊里走出来，干净的神色，清爽的笑容，让黛玉感觉很安心：“大哥，你回来了” 点点头，云峯道：“我听说你找我。”黛玉道：“是啊，大哥，你有没有见到这么一棵花树……” 细细的给云峯描述了晋王府的那株花树，黛玉望着云峯道：“你有没有印象。”云峯凝眉想了一下：“我不记得了，不过等我回去看看那本书上有没有这种，怎么了。” 黛玉将今天看到的以及娜吉的话告诉云峯，云峯的神色瞬时凝重起来：“如果说这花有毒的花，那为什么只有岳阳郡主一人有事，而其他人没有事，还有晋王府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众人观赏，那依我看，这花即使有毒也应该是毒性不大，无伤大雅。” “那娜吉说的……”“妹妹，你听我说，世上有很多种毒是相生相克的，或许单独一种是没事的，但若是两种合起来，那就可以要人性命，所以说我要回去好好想想，还有，在这件事里，那个郡主恐怕也不是简单的人。” “嗯”黛玉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全，如果说这花真的如你所说，那岳阳郡主的死，很可能是晋王和宜宁……” 云峯点点头：“妹妹以后一定要小心。”“大哥，我知道了。” 犹豫了一下，云峯看了看黛玉：“我有几句话要和妹妹说。” “什么话。”黛玉没有思索，或许只有在云峯跟前，黛玉才觉得不用拘束：“你是我大哥，和我说话还这样客气。” 云峯抬起头：“妹妹，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要出去，就和我说一声，我陪着你出去。” 黛玉一愣，不解地望着云峯一本正经的神色，随后忍不住笑了：“大哥，你今天怎么了，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难道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能强盗不成，再说我若是出去也不是一个人。” 云峯没有因为黛玉的笑话而放弃：“我知道这些，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些事还是小心些好，这些天义父奉旨和刑部一起惩贪抄家，我担心……” 没有说下去，其实云峯心里想说的不是这些，而是…… 想起今天朱凌和自己的谈话话，云峯的思绪便又转了回去…… 那是午后，云峯刚想歇一下，就见朱凌走了进来：“云峯，书读的怎么样了。”云峯站起来道：“已经读得差不多了，凌叔放心。” 朱凌微微一笑：“你是个听话的孩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云峯，我有件事要问你，我听说姑娘和主子做了个交易，说主子以后不能让你做任何事。” 云峯点点头：“那天妹妹和我说过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这总是她的一番好意。”朱凌拍拍云峯：“主子和我说了，我以后不会再为难让你做不喜欢的事。” “凌叔待我恩重如山，不管凌叔吩咐什么事，我都会去做的。” 朱凌笑了：“你这傻小子，那不是白白辜负了姑娘的心意，不过说句实话，凌叔也不希望你有事，所以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反正你有这个约定，更何况很多事也会让你为难。” “凌叔，出什么事了。”云峯道：“是不是主子要你……” “没事，我只是过来看看，云峯，看到你如今有出息，凌叔高兴，好好读书，希望你以后出人头地，也算是为封家扬眉吐气。”朱凌看着云峯和故友相似的脸庞，由衷的道：“我总算对得起你父亲当年的赏识，好了，你歇着吧，我走了。” 走出几步，朱凌忽然停下步子，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林大人待我不薄，你告诉姑娘一声，最近这些日子外面挺乱的，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不要出门。” 眼看着朱凌的背影离开，云峯站在那里，深深的眸子里有种难以决舍的神色，不过只一瞬，云峯长长吐了口气，转身回了房。 “好，我听大哥的。”黛玉的声音打断了云峯的思绪：“只要大哥不嫌烦就好。”云峯松了口气，笑着道：“你是我妹妹，我怎会嫌烦，何况等你出嫁了，大哥即使想……” “我就是出嫁，你也依然是我的大哥，有什么事我还是回来找大哥帮忙的。”黛玉娇嗔的歪着头：“大哥可不要推辞。” “不会的。”云峯坚定的道。 今天的天色很好，紫鹃和雪雁将柜子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晾晒，黛玉在一边坐着，手上是一方浅浅淡淡的帕子。 看了看黛玉，紫鹃忍不住走过来：“姑娘，不过是一方帕子而已，难道姑娘还能看出花来不成。” 黛玉脸色一红，笑着将帕子甩过去：“你这丫头，几天没骂你就要不知天高地厚了，谁说我在看帕子了。” “那姑娘不看帕子看什么，难道姑娘手里还有我们没看到的东西。”雪雁也不甘寂寞，笑着凑趣道：“还是姑娘根本不是在看，而是在想人。” 紫鹃和雪雁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道：“莫非姑娘是在想……”两人掩口不语，但脸上的笑意却昭示着不言而明的暧昧。 黛玉站起来，恨恨的道：“你们两个丫头，这几天真反了，竟敢乱嚼舌头，看我不收拾你们。”虽然这样说着，但是黛玉的脸却情不自禁的红了，紫鹃和雪雁说的没错，黛玉看着帕子，心里想的却是昨天的事…… 宜宁、李菀眉、宁楚、宁冬一个个在脑海里闪过，最后定格在心里的是一道深邃而又热切的目光。 “姑娘，楚王妃的侧妃来了，说要见姑娘。”王嬷嬷走进来道。 “楚王府侧妃。”雪雁嘀咕了一句，随后恨恨不平的道：“怎么，姑娘还没出嫁，侧妃竟然敢找上门，是不是太嚣张了。” 紫鹃见黛玉的神色一暗，不由拽了拽雪雁：“别胡说，或许是有什么事吧，昨天姑娘碰到这个襄侧妃，看着不像是个蛮横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是皇上正儿八经封的楚王妃，她说不定心里嫉妒，是故意过来找茬的，姑娘，我们别理她。”雪雁心直口快，说起话来也不顾忌。 第102章 决裂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坐在前厅的宁楚没有穿王袍,一身蓝衫清雅如水，不过那微微皱起的英眉让他透着几分焦灼。 相互见过礼后，没等林海问,宁楚缓缓的道：“本王府里的事林大人想必已经听说了。”点点头,林海道：“玉儿刚刚告诉我。” 宁楚一双凤目望着林海,眸光中的神色捉摸不透：“大人想必明白本王此来的用意。” “为了玉儿。” “应该说是为了大人和王妃。”宁楚垂下眼睑，长长的浓睫遮住了眼中的光芒：“岳阳郡主的事林大人也知道,而如今阿襄又出了事,如果对方不想罢休的话，那下一步可能是大人或是王妃。” 林海冷笑了一声,讥讽的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那王爷是打算就这样等着。”宁楚没有做声，流彩逼人的眸子看了林海一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人如今身在局外，或许比本王看的更透彻，依大人之见，此事该……” “既然失了先机，那就后发制人。”林海的语气平静，但眸中的那份狠鸷却显而易见：“对方的一切想必王爷很清楚，如果说去年的事是阻止王爷和南府联姻，那这次侧妃的事恐怕就是威胁王爷。” “神威将军府虽然是大家，但与南府比起来，差的太大，更何况王爷的这个侧妃只是府里的养女，所以这次的事应该和势力无关，而是王爷本人。”停了停，林海一针见血：“或许此事只是私人恩怨，无关朝局。” 宁楚不由抬起眼，深邃的眸光静静的看着林海：“大人看事果然锐利，本王也想过，阿襄只是府里的一个侧妃，何况又是神威将军府的一个养女而已，若真的是为了离间本王与将军府，这一步也走得太笨了。” 林海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王爷明白就好，王爷对这个侧妃怎么样，相信有很多人知道，所以若是以侧妃的生死威胁王爷，也不无可能。” 宁楚讳莫如深的点点头：“林大人说的透彻，看来本王要去会个人了。”林海平淡的道：“王爷能明白就好，小女有几句话要我转告王爷，襄侧妃走的时候很平静，还和她约在楚王府再见，所以这件事……” “本王明白，也请大人和王妃小心。”宁楚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一双凤目深邃的盯着林海：“林大人，本王有件事一直想知道，不过总是难以如愿，不知大人是否知道‘赫图阿拉’这个地方。” 林海目光一变，随后垂下眼，好像想了一下，才道：“这个地方倒没听说过，不过宫里或许有更详细的地图，王爷不妨去查查看。” 宁楚点点头：“大人提醒的是，既然大人也不知，那或许本王该进宫看看。” 直到宁楚不见踪影，林海才缓缓坐下，舒了口气，看着明暗不定的灯光，想起刚才宁楚的话，林海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声，浓黑的眉头皱的似乎更深了。 皇宫的祠堂在东北角上，四周松柏环绕，翠竹掩映，虽然是盛夏，但走进来却觉得有种淡淡的清冷。 守护的太监看到宁楚来了，一个个忙不迭的上前行礼，宁楚看也没看，只是淡淡的道：“本王过来看看七殿下，他在里面可好。” 一个伶俐的小太监回道：“回王爷，七殿下每天除了用膳，都在抄经书。”宁楚冷冷一笑，缓步踏上台阶：“你们退下吧，本王有话和七殿下说。” 踏进去，祠堂不比平日住的屋子那样明亮，而是透着一种厚重和阴沉，宁冬站在佛案一侧，圆圆的眼珠一如平日，闪着清澈的光芒。 “四哥，你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宁冬似乎还是以前的样子，欢快的声音，滴溜溜的目光。 宁楚浅浅一笑：“我们兄弟一场，当然会来看你的，冬七，这两天在这里还住的惯。” “闷死了。”宁冬夸张的道：“每天抄书抄的手疼，又不能出去玩，四哥，再过几天说不定把我就憋疯了。” 一问一答，两人的语气一如平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话可就危言耸听了。”宁楚抬眼看着胖乎乎、天真无邪的宁冬：“冬七，这么多年你都能忍下来，不过是几天你就忍不下来了，换了别人或许会信，但对四哥来说……冬七，我们兄弟中，你才是最可怕的人。” “四哥你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宁冬急得满脸通红：“我知道是把我不对，都怪我口快，不该把你在那里喝酒的事告诉菀嫔，害得你酒也没喝成。” 宁楚微微眯起眸子，看着宁冬圆乎乎的脸：“冬七，四哥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但你是什么人，四哥却一无所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在这一点上，我承认自己输了，不过以后……” 宁楚轻轻的咳了咳：“你是要继续这样下去，还是要脱胎换骨，我管不着，但是有一点你记住，我们的兄弟情分今天到此为止，以后或挣或夺，我们各凭手段，我不留情，相信你更不会讲情面。” “四哥……”宁冬喊了声又住了嘴，一双圆圆的眼睛里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静，吐了吐气，宁冬道：“好，以后我们各自为盟。” 宁楚忽然自嘲的笑了：“我曾经以为自己经历那么多事，识人断人虽不是出神入化，但怎么也算是炉火纯青，想不到到头来竟然栽在了身边人身上，说出来真是贻笑大方。” 宁冬没有做声，圆圆的眼沉静的看着宁楚：“你是很聪明，也很有心计，但是你忘了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你的心思太明显，所以注定不会成功。” “是吗，那我们就走着瞧，不过四哥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冬七。”宁楚流彩潋滟的眸子轻轻扫过宁冬，随后又落在窗前的佛案上，捡起一张宣纸，上面画的乱七八糟：“理佛重在心静，你这样乱写一气，不但是对佛经的亵渎，而且还是对皇权的侮辱，你说我若是去告诉太后，你是不是还要在这里再多呆几天。” 宁冬伸手就要过来夺，宁楚敏捷的后退一步：“虽然你我如今已经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我还不至于这样绝情，冬七，我问你一句，襄侧妃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宁冬滴溜溜的眼珠转了转，随后笑了：“四哥是因为这事来看我的，我还纳闷经过那天的事，四哥竟然还能记得我这个兄弟，正高兴呢，却原来是另有所图。” “不管你相不相信，即使没有阿襄的事，我也会过来看你的，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这人无论做什么，都有始有终，即使我们要反目成仇，那也要给彼此个明话，你说是不是。” 宁冬看了宁楚一眼，圆圆的眼里看不出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宁楚点点头：“我信你。” 两人都没有再作声，窗外几个太监正在说什么，嬉笑的声音不时传进来，反添了几分尴尬。 宁楚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冬七，从这里走出去后，我们的情分一刀两断，以后再见，各为敌手，我不心软，你也不必留情。”说完，宁楚头也没回，决绝的离开。 身后，宁冬站在那里，斑驳的阳光铺了一地。 吩咐完了府里的事，黛玉才刚坐下，雪雁兴冲冲的跑进来：“姑娘，你快去看看，京城有名的‘玉翠轩’拿来好多首饰，说是楚王府的管家吩咐让姑娘挑的。” 黛玉平静的看了雪雁一眼，淡淡的道：“你也知道我平日不喜欢这些东西，让林伯看着选几样就是。” 紫鹃在一边轻轻的道：“姑娘，紫鹃说句话，姑娘成亲以后就是楚王妃，进宫、赴宴的事恐怕少不了，姑娘以前也说过，宫里的人都是就高踩低的人，所以紫鹃以为姑娘还是多选几件，等以后说不定也能用得上，再说姑娘这么好的人，再配上好看的首饰，王爷才会喜欢……” “你这小丫头整天都想什么呢，”黛玉嗔了紫鹃一眼：“如今说起话来就像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的，罢了，我就过去看看，省的你们两个在耳边聒噪。” 选完了首饰，黛玉带着紫娟和雪雁还没走到院子，嬷嬷从后面追上来道：“姑娘，‘布丰绣庄’的掌柜的亲自上门，说布庄里新进了一些好料子，请姑娘过去选。” 紫鹃和雪雁噗嗤笑了起来，紫鹃一边笑还一边不忘道：“姑娘，看来王爷已经等不及要娶姑娘进门了，这才选过首饰，又要选衣服。” 雪雁也笑道：“不知一会儿是不是要选盖头了。”黛玉恨恨的瞪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是不是想挨骂了。” “不想不想”紫鹃和雪雁异口同声：“我们还要陪姑娘去选料子呢。” 黛玉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就知道瞎起哄，也不想想，‘布丰绣庄’又岂是能去的。”想起扬州的事，紫鹃和雪雁不由道：“姑娘，那我们去不去见见那个掌柜的。” 挺了挺背，黛玉平静的道：“为什么不见，如今是在我们府上，难道还能怕了。” 秀姑老远就站起来，依然是那副熟络的样子：“林姑娘，多日不见，姑娘出落的真是越发让人仰慕了。” 黛玉淡淡的应道：“掌柜的也是越来越精明了，竟然把生意亲自做到了我们府上。”秀姑笑着道：“瞧姑娘说的，我这也不是奉了主子的话，说大家相识一场，姑娘出嫁，我们也不能不祝贺一下，金银玉器都太俗，所以主子说就让京城最好的绣娘给姑娘做几身嫁衣，也算是我们主子的一片心意。” “请掌柜的代黛玉谢谢你家主子。”黛玉轻轻的道：“只是无功不受禄，黛玉知道金爷可是京城有名的‘金算盘’，我是担心一不小心，又被人家算计了去，到时到哪了哭去。” 秀姑没有着急，笑道：“林姑娘真会说笑，若是主子真的要算计姑娘，相信也不会这么正大光明的过来请姑娘了，不是秀姑为主子说话，这次主子真的不是姑娘想的那样，就是想还姑娘一个人情，还有如果姑娘不相信，主子说可以和大爷一起过去。” “谢谢你家主子好意。”黛玉不为所动：“如果掌柜的只是为这件事而来，那请回吧，我不会去的。” 秀姑抿嘴一笑：“林姑娘真是个聪明人，来时主子说姑娘不会去，秀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给主子说中了，如果姑娘听完这句话还不去的话，那秀姑只好告辞了。” 倾过身，秀姑在黛玉耳旁低低说了几句，黛玉本来平静的脸色不由变了，清澈的眸子盯着秀姑，低低的道：“这是你家主子让你告诉我的。” 秀姑点点头：“主子说了，若是姑娘听到这些还不动心的话，那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站在那里，黛玉的手情不自禁的握了起来，紧抿的嘴唇抖了抖：“好，我去。” 坐在轿子里，秀姑的话似乎还响在耳旁，让黛玉心神不宁：“林姑娘，主子说他手里有一封楚王爷的亲笔信，里面有提到姑娘，主子说姑娘是个理智的人，难道就不想知道楚王爷娶姑娘做王妃的心思和目的吗，还有绣庄里有一个姑娘熟识的人，见或不见，去或不去，姑娘拿主意，主子临走还说了一句，请姑娘放心，他若想为难姑娘，还用不着这样大费周折。” 金梓号称“金算盘”，揣摩起人的心思自然高明，一张一弛，让黛玉虽然明知他是有意为之，但却又不得不去。 不过想起和金梓的几次交集，虽然这个人精明阴险，但也算是真小人，有什么事都是明面上，就像他话里说的，若想为难自己，恐怕还用不着这样大费周折，只是不知今天他让自己见的那个人会是谁。 情不自禁的掀起帘子，黛玉看到云峯在马上的背影，才觉得安心了一点。 第103章 生意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绣庄里的生意似乎还是那样好，伙计们正在眉飞色舞的说着料子的上乘,秀姑转头对黛玉道：“姑娘和大爷先上楼,我吩咐他们将料子拿上去,让姑娘挑选。” 对着黛玉笑了笑，秀姑道：“林姑娘，秀姑真的没有骗姑娘,主子说了，像姑娘这么风华绝代的人，就要穿最好最新的料子,才能衬得起姑娘。” 黛玉淡淡的道：“多谢你家主子这么看得起黛玉，不过黛玉小时候经常听父母教导，越是鲜艳好看的东西,就越可能有毒。” 秀姑笑着道：“林姑娘的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招手唤来一个小丫头，秀姑道：“你带林姑娘和林家大爷上楼。” 这是一间很精致的屋子，临窗是一片水池，几株柳树摇曳生姿，在这盛夏的日子，让人不觉添了几分凉意。 云峯特意四下打量了一番，低声对黛玉道：“妹妹放心，这里前面是闹市，后面是水池，如果真的有事，脱身也不很难，还有我相信金爷既然说了，就不会为难妹妹的。” 黛玉眸光一转，看着云峯道：“大哥，如果金爷让你害我，你会不会答应。”“不会。”云峯没有思索的道：“你是我妹妹，我怎会害你。” “但他不是你的主子吗，你如果不听他的话，就是不忠。” 云峯想了想：“但我也不能不义，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就将你救出去，再以死谢罪。”“不行。”黛玉着急的道：“你如今已经不是他的人了，他没有权力让你为他死，大哥，金爷已经答应我了，你以后不用为他做事的。” 云峯没有作声，只是看着黛玉摇了摇头：“妹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凌叔告诉我，我的父亲就是金爷的手下，所以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他的人，生死由他做主。” 黛玉恨恨不平的道：“他一个生意人，好好做生意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掺和那些事。”想起皇宫里金梓的话，黛玉的心不由觉得凉凉的。 “什么事惹得林姑娘生气了。”秀姑笑着走进来，身后两个伙计一人抱着一抱布料，吩咐伙计将料子放下，秀姑走上来对黛玉道：“林姑娘，先选料子吧，秀姑也好吩咐他们早作准备。” 黛玉没有看布料，一双似水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秀姑：“我已经来了，你家主子呢。” 秀姑熟稔的一笑：“林姑娘，主子出门还没回来，再说我真的不知道主子有什么要和姑娘说，主子只吩咐要我陪着姑娘，等他回来。” 亲手给黛玉和云峯续上茶，秀姑亲热的道：“姑娘稍安勿躁，相信主子很快就回来了。”说完，秀姑不由自主的转头看着云峯：“林爷真的姓云。” 云峯点点头，没有作声。秀姑本来希冀的眼里瞬时暗淡下来：“你长得真像秀姑一个同乡，可惜他英年早逝。” 想起上次秀姑拽着云峯时的激动，黛玉不由道：“掌柜的是哪里人，说不定和大哥是同乡呢。” “云南。”秀姑低低的道：“日子过得真快，转眼之间离开云南已经十多年了。”和云峯相视一望，黛玉轻声道：“秀姑是跟着金爷一起从云南来的吗。” 秀姑摇摇头：“不是，我是孤身一人从云南来找人的，至于主子，当时他在船上救了我，而我找了这么多年也渐渐死心，所以就跟着主子做起生意。” “冒昧的问一句，秀姑要找的是什么人，人多消息也多，说不定能帮上忙。”黛玉看了云峯一眼，接着道：“难道和大哥年纪相仿。” 黛玉本不是多事的人，但是秀姑两次问云峯姓什么让黛玉留了意，而且刚才听秀姑说起来，原来云峯的老家也是云南，两人竟然是同一个地方的人，秀姑又觉得云峯像她的一个同乡，几个线索连起来，让黛玉不觉好奇起来，连来这里的不情愿也忽略了。 秀姑自嘲的笑了：“不是，我要找的人三十多岁，和我年纪差不多。”“是你的夫君。”黛玉闲着也曾偷着看了一些闲书，听秀姑一说，眼前不由浮现出千里寻夫的故事。 秀姑爽朗的道：“算不上，他是我倾慕的一个人。”怔怔的看着秀姑，黛玉的脸反而红了，自小嬷嬷们教导着遇事说话要矜持，而且黛玉遇到的也都是大家闺秀，像秀姑这样说话直爽的还是初次碰到。 见黛玉脸色微红，没有做声，秀姑反而爽朗的笑道：“是不是惊着姑娘了。”掩饰的笑了笑，黛玉道：“没有，想不到秀姑竟是个……”不好意思说下去，黛玉笑笑：“挺让人意外的。” 秀姑的兴致今天挺高的，也或许是因为云峯在旁，别有用意，秀姑笑着道：“既然姑娘闲着也是闲着，我讲个故事姑娘听听，权当是给姑娘解闷。” 看了云峯一眼，秀姑接着道：“林爷也听听吧，说不定会想起什么。” 云秀的父亲是云南城里有名的药材商，由于云南气候适宜，药材奇多，所以药材生意十分兴隆，而云家就是其中之一。 有了家财万贯的底子，云家便捐了个不上不下的虚职，身份地位也水涨船高，在云南城里，云家也算的上有头有脸的大家。 丰盈的家世，出挑的样貌，那时的云秀也是百家求的人，可她偏偏对总兵府的一个参将情有独钟。 当时的总兵封战身边有一个参将凌生，长得一表人才，风姿翩翩，再加上英姿飒爽的装扮，又与封战情同手足，经常出入各府各家的宴请，所以成了云南少女们瞩目的佳偶，当时的封战都取笑：“阿生，你如今每次上街，是不是也‘掷果盈车’。” 而云秀就是最疯狂的一个。 封府门外，校场路上，常常停着云家那富丽堂皇的马车，云秀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依然我行我素的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只为看一眼凌生。 有时连封战也看不下去，对凌生道：“阿生，如果你无意，就和人家说一声，免得人家巴巴的耗着。” 凌生苦笑着道：“大哥，你以为我没说吗，我说了不止十遍，可她依然不死心。”哈哈一笑，封战道：“其实云姑娘也不错，虽然是商贾之女，但性子开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要不你就应了吧。” 凌生摇摇头道：“大哥，我并不是嫌弃她的身份，只是商人重利轻义，她长在商贾之户，耳熏目染都是利字为重，非是我辈中人。” 封战以后也没再和凌生说起云秀的事，云秀依然我行我素，每天还是准时看着凌生往返于府邸和军营之间，直到有一天云南天翻地覆。 当云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封家早已荡然无存，而凌生也不知讯息，有人说他当时和封战一起被杀，也有人说查检尸首的时候，没有凌生，可能是逃了…… 从此那条路上再没有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而云秀的车子依然固执的守在那里，整整过了一年。 此后再没有看到云家的车子，也没有人看到云家的大小姐。 黛玉和云峯静静地听完，谁也没有作声，反倒是秀姑自嘲的笑着道：“十多年了，这个故事埋在心里从没说过，就连主子都不知道，不过如今说出来，忽然觉得很释然，看来已经可以放下了。” “我大哥像谁。”黛玉看了云峯一眼，又转头看着秀姑：“是不是像封家的后人。”秀姑没有作声，目光闪过云峯微低的头，点点头。 黛玉又看了云峯一眼，叹道：“原来是这样，云秀倒是个让人佩服的人，比起书上写的那些，她更……” “王爷请。”黛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慵懒邪魅的声音打断，接着轻缓的脚步声从一侧传来。 黛玉所在的屋子靠近楼道，金梓和宁楚从门前走过时，里面的人透过帘子，可以看见一闪而过的袍角，而金梓还有意无意的回回头，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到宁楚竟然也在，黛玉想起秀姑附耳对自己说的话，心竟然不由自主乱乱的，本来镇静的脸色也有些变。 云峯也看到了外面的人，深深的眸子望着黛玉：“妹妹，我在。”一句话，让黛玉本来忐忑不安的心似乎缓了缓。 秀姑站起身，道：“主子回来了，姑娘稍等一下，我去看看主子有什么吩咐。” 等秀姑离开，黛玉一双妙目静静的看着云峯：“大哥，你说金爷今天到底想怎么样，他把我们请来，又……” 没有说完，黛玉只是向外看了一眼：“早知这样，我就不答应了。”云峯稳沉的笑了笑：“别多想了，你如果不来，说不定更会坐立不安，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既然坐在这里，那就等等看，你别担心，有我呢。” “我知道。”黛玉娇嗔的道：“对了，大哥，秀姑说的事你知不知道。”云峯没有回避的迎着黛玉的目光，点点头：“是我。” “那……她要找的人是朱叔叔。”黛玉的眼前闪过朱凌儒雅的身影以及美玉带瑕的脸，当初第一眼看到朱凌的时候，黛玉就觉得不是个寻常的人。 云峯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凌叔，但看样子……”虽然云峯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明白，朱凌很可能就是当初的凌生。 “王爷先喝口茶，这可是上好的龙井，虽然说最好的茶要进贡宫里，但事情往往不是这样，我以前听说过笑话，说皇上有一天觉得当天的茶很好喝，便让身边的太监总管拟旨，要好好赏赐进贡之人，却不想总管一句话让皇上顿时大发雷霆，都说王爷机智过人，那王爷猜猜，那总管说了一句什么话。” “看来金爷今天的兴致不错。”宁楚的声音依然如以前云淡风轻：“总管一定会笑笑，‘皇上，其实这茶不过是奴才平日喝的。’” 金梓哈哈一笑：“果然不愧是楚王爷，看来王爷若是有一天做了那位子，太监若想糊弄王爷，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宁楚面对金梓大逆不道的话丝毫没有介意，只是淡淡的道：“谁想糊弄本王都不会有好下场。”抬起头，宁楚看着金梓：“金爷有什么条件就说，本王洗耳恭听。” 金梓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依然慢悠悠的道：“难得王爷如此信任金某，竟然连人也不看，就直接让金某开价。” 宁楚凤目微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金爷的为人本王还信得过。”“好，就为王爷这句话，金某今天的交易一定让出两成筹码。” 宁楚虽然镇静的坐在那里，但是神色间还有一份焦躁掩也掩饰不住：“本王曾经想过很多人会劫持襄侧妃，但就没有想过会是金爷，本王和金爷做过很多次交易，恐怕这会是最后一次。” 黛玉和云峯相互一望，这才知道宁楚和金梓的交易竟然是为了阿襄，阿襄失踪，是金梓下的手，想起当初金梓让秀姑捎的话，黛玉也明白过来，看来金梓所说的熟人就是阿襄，那金梓让自己坐在这里听他们的谈话，莫不成就是…… 第104章 交换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看了云峯一眼,黛玉发觉，自己握着帕子的手竟然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妹妹，你怎么了。”云峯见黛玉目光闪烁，嘴唇紧抿，不由关切的道：“是不是……” “大哥，我们走吧。”黛玉不假思索的说出来：“金爷的用意我明白了,上次的事他吃了哑巴亏，但自恃面子,不能明目张胆的报复,于是就想出这么一手……” 谁知还不等云峯应声，金梓好像知道这边情形似的，不缓不急的道：“王爷先不要这么肯定,不过有件事王爷请放心,金某这个人虽然做买卖斤斤计较，不择手段，但是做人却很讲信用，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但若是……”顿了顿，金梓阴沉的道：“就是再险再难，我也不会放过。” 云峯对黛玉摇摇头，低声道：“妹妹，既然他千方百计的将你请来，恐怕就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刚才的话你难道没听到，我们即使现在出去，恐怕也走不了，既然这样，我们看看再说，再说你不是还想知道……” 没有说下去，云峯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黛玉：“妹妹，义父不是经常教导我们，当你不能逃避的时候，那还不如直接面对，置死地而后生，或许更好。” 这边宁楚轻轻敲了一下桌案：“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金爷既然是做生意的，自然是为利而来，本王答应你，只要你放了本王的侧妃，这次赈灾物资调购、运输，就交给你。” “想不到楚王爷还是个情深意重的人。”金梓呵呵笑了：“一个侧妃就可以换来多少人相求都求不到的买卖，看来王爷对这个侧妃很在意啊，金某的这一笔生意真是做对了，古人都喜欢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楚王爷也不例外，不过王爷这样做，难保不会传到林姑娘那里，就不怕你明媒正娶的王妃吃醋。” 宁楚轻轻的笑了笑，声音依然优雅自如：“这件事只要金爷不说，谁又会知道，再说本王的王妃又岂是那种拈酸吃醋的人。” “看来王爷倒是挺大度的，也是，本不在意，又何苦多费心思去计较她想什么呢。”金梓翘起细长的手指，弹了弹手中的折扇：“王爷说是不是。” “金爷真是个有趣的人，本王和王妃的事，关金爷何干。” 金梓却妖魅的笑了：“关不关金某的事，恐怕不是王爷说的算，哦，金某忘了告诉王爷，金某这次不是为财，而是为人。” “为人。”宁楚看着金梓，深邃的眸子里暗波涌动：“为谁。” 金梓却故意掩口不语，只是将扇子摇的风情万种，直到宁楚的眉头越皱越紧，才不慌不忙的道：“王爷一定知道金某为的是谁，而且金某刚才也说了。” “啪”的一声，宁楚的手拍在桌子上：“大胆，别忘了你的身份，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金梓没有害怕，依然很平静的道：“王爷说的是，金某明白，所以金某才会先请了楚侧妃，再请王爷来详谈。” 不等宁楚回话，金梓接着道：“王爷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想必也猜到金某会说什么了。” 宁楚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失态，不由吐了口气，缓缓的道：“看来本王以前还是小瞧了金爷。”金梓邪魅的笑道：“承蒙王爷夸奖，金某只是生意人，除了算账赚钱，对王爷恐怕没有什么威胁。” “那今天的事呢？金爷不会告诉本王是侧妃自己来做客的。”历经两世为人，什么样的事没有遇过，所以宁楚很快恢复了平静，深邃的眸里依然是素日的从容：“而且一来就是一天一夜。” 金梓坦然的道：“楚侧妃的确是金某请来的，虽然请的手段有点不高明，不过王爷放心，侧妃如今毫发无伤的在这里，而且金某还派人细心伺候着，只要王爷答应，金某立即放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宁楚语气沉静，神色从容。 面对从容镇定的宁楚，金梓反而没有了刚才的嚣张：“金某说过，今天不为求财，只为求人，一人换一人，金某只要王爷一句话，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不行。”宁楚想都没想，回的很肯定：“人本王都要，至于别的，金爷说出来，只要本王能办到的，一定答应。” 金梓摇摇头：“王爷难道忘了，金某是京城的‘金算盘’，什么账划算，一算就知，而且，”金梓继续道：“金某说过，今天不为财，只为人，如果王爷不答应的话，金某或许会为难为难王爷的侧妃。” “你敢。”宁楚一下站起来：“你若敢动她一分一毫，本王决不饶你，连同你在京城的一切。” 金梓漫不经心的道：“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王爷不会舍得的，因为有很多事，王爷说不定还会用到金某的，再说金某这个人健忘，有时候说着说着就会说漏了嘴，王爷说若是被人听去，该怎么办，还有……” 不等金梓说完，宁楚缓缓的道：“好，本王答应。” 没料想宁楚竟然这样痛快的答应，金梓反而有些失望：“王爷说话算话。” “绝不反悔。” “好，不愧是楚王爷，痛快。”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真正目的，但想到隔壁的人，金梓也不觉得意的摇了摇扇子。 云峯默默地看了看黛玉，只见黛玉坐在那里，明眸低垂，樱唇紧抿，双手无意识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想说句宽慰的话，云峯低声喊了一声“妹妹”才发觉，此时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不想黛玉却抬起头，对着云峯微微一笑：“大哥，我没事，其实我早就料到会这样，只是没想到会亲耳听到罢了。” 秀姑从外面走进来，依然是那副亲热的表情：“林姑娘，主子说姑娘先等等，他说完了事就会来见两位的。” 见秀姑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放低，但那边却恍若无闻，黛玉明眸一转，故作不经心的道：“掌柜的，为什么我们能听到隔壁的说话声，而隔壁却……” 秀姑笑着道：“姑娘还真细心，这间屋子的结构不一样，当初还是主子亲自想的呢。” “哦，原是这样。”黛玉漫不经心的看了秀姑一眼，没有犹豫的给云峯使了个眼色：“大哥，我们是不是要劳烦掌柜的一件事啊。” “妹妹说的没错。”就在黛玉说话的间隙，云峯已经将秀姑控制住：“掌柜的，得罪了。”两人相处这么久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会知道对方的意思，何况胤禛教人，第一句就是无论遇到何事，先下手为强。 秀姑有些意外的看着清灵娇弱的黛玉：“林姑娘要做什么，主子已经说过了，这件事绝不会为难姑娘，姑娘这又何苦。” 黛玉摇摇头，走上前来，如画的脸上是一种很平静的神色：“掌柜的，真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家主子或许没有恶意，但是也没安什么好心，爹爹经常说，既然能掌握先机，那为什么还要等着受制于人呢，是不是，大哥。” 点点头，云峯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已经默认，两人配合的默契而又自然。 秀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无论胆色和见识都不同于寻常女子：“林姑娘想怎么样。”黛玉很自然的叹了口气：“很简单，不管你家主子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和大哥在离开之前，有件事要请掌柜的帮个忙，不知掌柜的答不答应。” 秀姑平静的道：“什么事。”“带我们去找襄侧妃。”黛玉也很平静，秋水般的眸子淡然清澈。 “不行，让姑娘离开可以，本来主子的意思也不想为难姑娘，但是襄侧妃却不行，我不能背叛主子。”秀姑说的很坚决，话里不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黛玉没有急躁，似水的眸子看了云峯一眼，却见云峯点点头，黛玉这才低声道：“掌柜的，我大哥的确姓封，那掌柜的想不想知道你要找的人如今在哪里。” 饶是秀姑见多识广，但在此时，黛玉看到她竟然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目光也变得热切起来：“你说真的。” 点点头，黛玉道：“我没有骗你，再说黛玉虽然和掌柜的如今是殊途两归，但掌柜的为人却很让黛玉钦佩，不是每个女子能有掌柜的这份勇气。” 秀姑没有作声，低着头，双手在腹前紧了又松，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好，我答应你。” 这边金梓站起来，还要说话，却听宁楚不缓不急的道：“慢着，金爷的交易已经做完了，本王的还没说呢。” 漫不经心的看了看金梓，宁楚悠闲的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果然是好茶，浓而不腻，入口醇香，看来金爷今天可谓是用心良苦。” 金梓笑了笑：“金某若知道王爷会这么痛快，那里外的人也就不用安排了。”宁楚摇摇头：“错了，金爷若是不安排，本王又如何好意思动手呢。” 抬起眼，宁楚凌厉的眸子盯着金梓：“金梓，非是本王危言耸听，如今外面早已布满了本王的人，只要本王一声令下，这个布庄……” 扫视了四周一眼，宁楚云淡风轻的道：“化为灰烬。” 金梓邪肆的笑了：“王爷不会这么做的。” “是，本王只是想提醒金爷一下，这京城里，没有本王做不到的事。”停了停，宁楚接着道：“好了，说清了形势，该本王来说条件了，上次金爷曾答应过本王做三件事，如今还剩下最后一件。” 金梓悠悠的道：“金某以为王爷会以这个理由要我放了侧妃呢。”宁楚胸有成竹的道：“本王做生意可能比不上金爷，但若说起算计，本王自恃比金爷略胜一筹，金爷安排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本王的这一句话。” 金梓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不由自主的摇起扇子：“不愧是楚王爷，竟然一眼就能看透金某的用意，不错，金某的确是为了王爷这一句话而来，欠债还钱，上两件事王爷已经几乎掏尽了金某的底子，所以先下手为强，金某……没想到还是没有算计过王爷。” 浅浅一笑，宁楚俊颜如玉，眸光流转，就连房里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这一笑，而多了几分和缓。 “本王刚才不是说过，做生意可能比不上金爷，但若说起算计，本王自恃比金爷略胜一筹，其实本王要金爷做的这件事很简单……”盯着金梓，宁楚一字一句：“离开京城，永不回来。” 金梓呵呵一笑：“王爷真舍得金某，再说这件事恕金某不能答应，王爷也知道，金某的生意大都在京城，王爷此举岂不是故意断了金某财路。” 宁楚端起杯子，浓浓的长睫垂下来，遮住了流光溢彩的眸子：“有个词虽然说得很俗，但是本王却很喜欢，好聚好散，金爷为本王做了那么多事，本王不想在最后与金爷反目成仇，所以本王决定顺水推舟，送金爷个人情，离开京城，这里不是金爷呆的地方。” 金梓毫不脸红的笑着道：“王爷真会说笑，这么大的京城，生意好做，金某怎么舍得离开，何况这里还有王爷这样的好官，还有很多让金某舍不得的东西。” 宁楚冷冷的看着金梓，薄薄的嘴角微微一勾：“你以为本王是说笑的吗。”站起来，宁楚脸色阴沉：“金爷，本王奉劝你一句，有些事还是见好就收。” 金梓笑道：“多谢王爷提醒，不过金某这人有个坏脾气，那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冷冷哼了一声，宁楚不容置疑的道：“这事由不得你，本王说到做到，五天后，京城里再无金算盘这个人。” 扬扬眉，宁楚接着道：“话已至此，本王的侧妃呢。” 金梓缓缓的道：“侧妃很快就来，不过王爷不要忘了刚才答应的事。”宁楚云淡风轻的道：“本王怎会忘记呢，一人换一人，本王决不食言。” 点点头，宁楚对侍候在门外的人道：“阿尤，回头你将府里的云蝶送到金爷这里，一人换一人，本王又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是。”门外阿尤清脆的回道。 虽然两人都明白刚才话中所指的人是黛玉，但因为心有顾忌，不约而同的都没有明说出来，宁楚是什么人，便将错就错，借着这个梗，狠狠的将了金梓一军。 第105章 解释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金梓也站起来，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王爷果然精明,金某佩服,不过金某还想再问王爷一句,如果王爷御赐的王妃在金某手里,那王爷的筹码是不是会加加。” 眯起眼，宁楚眸光冷冽而又阴沉：“原来金爷还有筹码。” 金梓摇着扇子：“这是凑巧,林姑娘今天在金某铺子选料子做嫁衣，却不想竟然碰到这件事,林姑娘就在隔壁，金某也不知道林姑娘会不会听到,不过若是林姑娘听到王爷为了侧妃，兴师动众的话……” 哼了一声,宁楚冷冷的道：“你以为王妃会是那种拈酸吃醋的人,枉她还救过你，有恩不报非君子，想不到金爷这个小人真是做的名副其实。” 宁楚人情练达，世事洞明，在知道黛玉在金梓手中，自己鞭长莫及的情形下，首先用话将金梓堵死，如果金梓为难黛玉，那就是忘恩负义，卑鄙小人。 金梓笑了：“金某从来不敢称君子，做人只做真小人，恐怕比王爷口是心非的……” 金梓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宁楚已是先下手为强，优雅的神色丝毫没变，手中的扇子看似漫不经意，却直直的向着自己的咽喉而来。 或许连宁楚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阿襄被挟持的时候，自己还能静下心来，不慌不急的和金梓讨价还价，但是在听到黛玉被挟持的一瞬，心似乎已经难以平静，脑中一热，伸手就是杀招。 迅捷的向后一退，金梓道：“王爷难道就不怕金某翻脸。”宁楚冷冷的哼了哼：“你若敢动她一下试试，这个铺子早就被本王的人围住，除非金爷也不想活，不过金爷是生意人，最会算账，恐怕不会舍得这大把的金银没主……” 唇枪舌剑中，两人的手也没有闲着，腾闪进躲，已是拆了十多招，而楼外听到动静的侍从们也一下涌了出来，本来安静的布庄瞬时充满了杀气。 “一枫，”一声清脆的喊声打破了房中一触即发的杀气，阿襄俏生生的站在门前，宁楚心神分了分，手下一松，被金梓逼得后退了几步。 转头看到阿襄无恙，而黛玉在隔壁却没有动静，饶是宁楚镇静自若，也不觉有些心急，眸光一凛，杀意顿生，手中的折扇化挡为刺，招招锁喉，比之刚才的顾虑，此时的宁楚可谓是杀机毕露。 跟在阿襄身后跑上来的子墨扬身刚要冲上来，却听宁楚喝了一声：“去隔壁保护王妃。” 子墨刚要解释，就听“嘶”的一声，两人的折扇同时撕成两半，而宁楚和金梓也忽然跃开，彼此的目光都紧紧的盯在对方身上，异口同声：“你是谁。” “王爷放心，王妃没事，已经和林爷离开了。”好容易解释完的子墨跃跃欲试的看了金梓一眼，上前走了走：“王爷，属下们已经将布庄全部掌控了，就等王爷示下。” 宁楚好像没有听到子墨的话，深邃的目光依然定在金梓的脸上：“你到底是谁。”金梓的神色也很异样，本来狭长的桃花眼此时却睁得有点大，薄薄的嘴唇张开又合上，竟然说不出话来。 “一枫，你没事吧。”阿襄见宁楚神色异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关切的走上前：“一枫，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恢复了冷静的宁楚没有回答阿襄的话，只是深深的看了金梓一眼：“今晚楚王府里，我等着你。”说完，宁楚谁也没有理会，转身离开，细心的阿襄看到，从来从容自若的宁楚，步子竟然有些凌乱。 子墨看了一眼出神的一定不动的金梓，又望了望已经走出房门的宁楚，不由道：“王爷，这里要不要……” “都回去，谁也不许动这里的一丝一毫。” 走出布庄，耀眼的阳光铺下来，让宁楚的目光微微眯起，悸动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松了松手，宁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 “一枫，你怎么了。”阿襄看着神态失常的宁楚，不由担心的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苦涩笑了笑，宁楚的目光不觉看着楼上，从容的眸子里竟然涌上一丝掩也掩饰不住的激动：“阿襄，以后你就明白了。” 回过头，宁楚对阿襄道：“子墨刚才说王妃已经离开了。”阿襄点点头：“是林姑娘和她大哥把我救出来的，一枫。” 阿襄看了宁楚一眼，犹豫的道：“其实林姑娘的事都怪我，那次你在我房里喝酒，虽然你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她让你烦恼，你是我的八哥，这一世如果没有你宽慰和照顾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所以那天看到你喝闷酒，我很心疼，其实昨天我去找她，故意说得那样，就是想开个玩笑，让她也为你着急着急，谁知她可能真的误会了，当时她虽然来救我，但是一句话也没说，而且神色也很淡漠，一枫，我真的很后悔。” 其实阿襄没有说出的还有，那就是看着那个疼爱自己的八哥为另一个女人伤心，心疼是真的，嫉妒也是真的。 宁楚向着长长的街道望了望：“你这个阿襄，好了，不用自责了，我会和她说明白的，我让他们送你回去，这次兴师动众，恐怕已经惊动了其他人，我要去处理一下。” 阿襄低声道：“八哥，对不起……”“阿襄，这不关你的事，无论你怎样做，八哥知道你的心意，其实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不过这件事或许也是好事，至少让我知道了她的心思，不是吗。” 送走了阿襄，宁楚唤过其他人又安排了一番，这才舒了口气，转过身，对身后的子墨道：“本王有件事要和林侍郎商议一下，这里的事你给本王好好盯着，若是出了纰漏，本王拿你示问。” 子墨是个伶俐的：“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会处理好的，王妃现在恐怕还刚到府里，王爷……” 轻轻咳了一声，宁楚打断子墨还没有说完的话：“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正经。”子墨嘻嘻一笑：“属下知道。” 上了轿子，宁楚这才觉得有些疲惫，刚才所发生的事每一件都惊心动魄，让本来气定神闲的宁楚都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不过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而且…… 闭上眼，宁楚忍住心中的惊喜，长长的舒了口气，难怪自己从一见到他时，就觉得有种亲切之感，明知道他的身份，却依然固执的和他做交易，而且一做就是两三年，就是刚才，面对他挟持阿襄，威胁自己，都没有想除掉他，而只是要他离开京城…… 轿子在林府门前停下，门口的人刚通报进去，云峯和林耿迎了出来，明知林海此时一定不在府里，但宁楚还是煞有介事的道：“本王有件私事要和林大人说。” 云峯恭敬的道：“义父不在府里，王爷若有急事，云峯这就去户部看看义父在不在。”宁楚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一下：“那本王就和王妃说一声。” 林耿道：“王爷先请，我这就打发人去请姑娘。”林耿出去吩咐人，房里只剩下宁楚和云峯。 宁楚轻轻咳了一声，对云峯道：“林爷，侧妃的事本王还没向你道谢呢。”云峯不卑不亢的道：“王爷若要道谢，那也应该和妹妹说，当时是她不计前嫌，逼着秀姑放人的。” 宁楚抚着手指的杯子，故作漫不经心的道：“当时你们在隔壁？”“是，金爷故意以义父和王爷的事为由，请妹妹去绣庄，王爷和金爷说的事，我们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才会被金梓算计。” 云峯看了看宁楚：“这件事王爷还是问妹妹吧。”顿了顿，云峯抬起眼，黑黑的眸子看着宁楚：“王爷，云峯说句实话，本来云峯很佩服王爷的，王爷年纪轻轻，不论为人还是处事，都是人中楚翘，当初听到妹妹赐婚的事，云峯也曾为妹妹觉得高兴，云峯也知道，王爷身份尊贵，不可能只有妹妹一个王妃，王爷兴师动众救侧妃，也无可厚非，但……” 云峯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说句不恭的话，身为王爷，竟然为了一个侧妃而放弃正妃，王爷做的可真是让人心寒。” 宁楚冷冷一笑：“我何时说过用王妃去换侧妃呢，一人换一人，谁说那人是王妃，我从没说过，也从没这样想过。” “但别人都知道，连妹妹自己也……” 不等云峯说，宁楚道：“那是你们自己误会，她是我的王妃，从扬州到现在，我没动摇过，又怎会放弃，绣庄里我和金梓一人换一人的约定，自始至终，我都没说那人是王妃，因为我心里清楚，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永远是我的王妃，谁也无可替代，包括阿襄。” 云峯摇了摇头：“王爷这些话还是一会儿留给妹妹说吧，妹妹并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但是王爷的那句‘绝不反悔’恐怕伤透了妹妹的心。” 宁楚刚站起来，就见林耿走进来，有些歉意的道：“回王爷，姑娘说府里的事外有老爷，内有大爷，王爷如果有什么事，和他们说就是，姑娘还说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见外人，请王爷谅解。” 一句“外人”，让宁楚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偏偏林耿还不满意，接着又道：“姑娘还让告诉王爷，救侧妃的事王爷不用在意，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任谁碰到都会帮忙的，还有如果王爷真的要谢，那就谢谢大爷，当初他出力最多。” 宁楚呵呵一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本王正和林爷说着呢。”林耿道：“既是这样，那最好，姑娘那里我去回话。” 看着林耿离开，宁楚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鼻子，自嘲的道：“看来林府的门槛挺高。”云峯平静的道：“王爷恐怕是误会了，不是林府的门槛高，而是王爷的……” 想了想，云峯终没有说出后面的三个字“心不诚”。 宁楚是什么人，即使云峯没说出来，恐怕也猜到了：“今天的事……”宁楚的话还没说，就见阿尤急匆匆的附上来：“王爷，皇上又犯病了，而且小的接到信息的时候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直起身，宁楚想了想，唤过阿尤吩咐了几句，才平静的对云峯道：“本王有急事要进宫一趟，不过有句话请林爷转告王妃，我的王妃只有一个，我从没想过要放弃。” 第106章 无题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修直的翠竹在窗前留下斑驳的影子,晃晃的日光下,这里反而成了一片阴凉之地。宁冬的眼前依然是乱七八糟,但在手下却压着一张字迹清晰的宣纸。 “殿下，殿下。”平日里跟在身后的大风从窗外伸出头来：“奴才已经打听清了。”宁冬随手拿起一本佛经就拍在大风头上：“你这笨蛋,就不能好好的进来，乍得冒出个黑乎乎的东西，差点吓我一跳。” 大风嘿嘿笑了笑：“奴才这不也是着急，生怕殿下等急了。”“既然怕我着急，那还不快说。”宁冬似乎依然是那个焦躁冒失的性格。 大风低低的道：“我刚才托人打听清楚了，皇上如今还没醒，太医们正在救治，不过听他们说，皇上好像没有什么大碍，呼吸正常，脸色红晕，就想睡着一样，但就是不醒。” 宁冬难得没有作声，圆圆的眼里闪过一道与他的面容不相称的冷静与沉着，不过很快就恢复平日的神色：“父皇这是怎么了，大风，我想去看看父皇，你过来，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去太后那里，什么也不说，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果太后不答应，你就一直磕，直到太后为止。” 大风点点头，接着有点不相信的道：“殿下，太后会答应吗。”宁冬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太后，我哪知道，不过总比在这干坐着等好。” “那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大风犹豫的道：“如果太后一直不答应，那我要磕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她答应为止。”宁冬狠狠地道。 看着大风屁颠屁颠的离开，宁冬厚厚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显的冷笑，而圆圆的眼睛里，已不是平日的天真和无邪，而是一种洞明世事，老谋深算的深邃。 捻起手下的那一页宣纸，宁冬看着纸上那几个功力老到的字，低沉的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老八，你们两个挣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点进展，让我给你们个机会，等你们两败俱伤了，我再抢也不迟。” 一把将手中的纸撕成碎片，宁冬看着眼前的残迹，幽幽的道：“前世因为我在明处，而成了众矢之的，最后竟然落了个……这一世，你们在明，我在暗，看谁能笑到最后。” 幽幽的纸屑伴着宁冬阴沉的让人安静的神色，此时，万籁寂静。 再说黛玉，回到府门口的时候，云峯对黛玉道：“妹妹，你先回房歇一下，我得回去看看，毕竟他是我的主子。” 看着云峯义无反顾的神色，黛玉想起的是刚才的话…… “但我也不能不义，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就将你救出去，再以死谢罪。” “妹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凌叔告诉我，我的父亲就是金爷的手下，所以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他的人，生死由他做主。” 抬起头，黛玉如水的清眸静静的看着云峯：“大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好。”云峯没有犹豫，就像以前一样，无论黛玉让他做什么事，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大哥，别忘了，我出嫁的时候，你要背我上花轿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好好的回来。” 点点头，云峯道：“妹妹放心，大哥答应你。” 看着云峯骑马离开，黛玉站在那里，想起布庄的事，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宁楚和金梓两人都没有说破，但是从金梓故意的安排和别有用心的话里，黛玉还是可以猜测出来两人不言而明的所指。 那次碰到阿襄黛玉就知道宁楚对这个侧妃不一样，但让黛玉没有想到的是，宁楚的在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担心，布庄里那一声“绝不反悔”让黛玉瞬时有种被泼了凉水的感觉。 转过身，黛玉缓步向房里走去，心里却在暗道：“爹爹，你让我怎么做。” 紫鹃见黛玉的脸色不好，便劝道：“姑娘别想那么多，你不是经常说有些事不要光看表面，说不定……” “紫鹃，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黛玉没好气的道：“今天的日色挺好，你如果没事就把柜子里的书拿出来晾晒一下。” “好，紫鹃这就去。”走出几步，紫鹃又回过头，看了看黛玉，小心的道：“姑娘，大爷回去不会有事吧。” 抬头看了紫鹃一眼，黛玉道：“大哥是个稳重的人，做事会有分寸的，紫鹃，你今天这是怎么，什么都要操心。” 紫鹃忙摇摇头：“没事，我也只是问问，姑娘，我先过去了。” 黛玉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漫无目的的踱到后院的一处小亭，此时阳光直直的照下来，石径上到处都是斑驳的影子。 也不知坐了多久，雪雁跑过来对黛玉道：“姑娘，前厅楚王爷来了，说有事要和姑娘说。”黛玉抬起头，向远处望了一眼：“大哥回没回来。” 雪雁道：“大爷和管家正在前厅陪着王爷呢。”“这就好。”黛玉听到云峯回来松了口气，想了想，便对雪雁道：“雪雁，你去和管家说，就说……” 说完了，黛玉缓缓站起来，边走边道：“你就去这样回，我想一个人走走，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用来找我。” 此时是盛夏季节，池里的荷花开得正艳，当初移栽荷花的时候，黛玉曾亲自动手，如今自己移栽的那株清荷正亭亭玉立的顶着荷苞，欲开还休。 坐在池边，黛玉的耳旁似乎还响着刚才的话“好，本王答应。” “王爷说话算话。” “绝不反悔。” “……” “姑娘。”雷嬷嬷的声音打断了黛玉的沉思：“姑娘原来在这里，我找了好多地方。” 回过头，看了看天色，黛玉这才发现，自己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望着雷嬷嬷满头是汗的样子，黛玉道：“嬷嬷找我有什么事吗。” 雷嬷嬷走上前，看了看黛玉，忽然一下跪在地上，倒让黛玉吃了一惊。 站起来，黛玉看着跪在地上的雷嬷嬷：“嬷嬷这是何意，有什么话起来说。”雷嬷嬷低着头，依然跪在地上：“请姑娘原谅，其实这件事我也是奉命而为的。” “什么事。”黛玉望着雷嬷嬷，目光似水。 雷嬷嬷抬头看了黛玉一眼：“姑娘，其实我进林府是楚王爷安排的。”黛玉虽然吃惊，但是脸上还是保持着平静：“为什么。” 雷嬷嬷一双细长的眼看着黛玉：“为了姑娘。”不等黛玉问，雷嬷嬷接着道：“我以前的确是宫里的，而且伺候的就是当初将王爷养在身边的兰贵人，可以说，王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的王爷不像如今这样，他当时胆子小，而且还很孤僻，所以那时我经常陪着他，谁想那年，兰贵人和王爷一起中毒，王爷命大，活了过来，而贵人却……也就是因为那件事，我出了宫，再见到王爷的时候，就是上次在扬州。” 黛玉缓缓地坐下，并没有让雷嬷嬷起来，只是抬了抬眼：“说下去。” 雷嬷嬷继续道：“难得王爷还记着我这个做下人的，这次来扬州特意来看望我，王爷长大了，不论谈吐还是举止，都和以前不一样，我在惊喜的同时，也感到很欣慰，贵人若是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那次王爷走后，我对着菩萨好好祷告了一番。” “你后来到我家就是他授意的，他看望你不是因为记着你，而是因为你对他有用。”不知道为什么，黛玉越听越觉得心里凉凉的。 雷嬷嬷摇摇头：“姑娘误会了，其实王爷当初找到我，还没有后来的事，就是来府里伺候姑娘，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姑娘或许不知道，当初王爷找到我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我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我陪着他八年，我知道他是用心的。” “他说了什么。” 雷嬷嬷看着黛玉，眼里是一种很古怪的神色：“姑娘或许永远也不会猜到，王爷竟然说‘她会是我的王妃，你能去伺候她吗’” “她会是我的王妃，你能去伺候她吗”在黛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怔怔的，心里也不知道涌上什么滋味，是讥讽、是感动、还是…… “王爷还让我给姑娘多说说宫里的事，怎样教姑娘在宫里自保，说以后都用得着，其实在两年前，王爷就打定主意要娶姑娘了，难为他身为皇子，竟然能做到这一点……” “你们主仆还真是喜欢自以为是。”黛玉站起来，讥讽地道：“自始至终，他不过都是在朝着自己的谋划一步一步走，而我只是他手中一个任他摆弄的棋子，如果他喜欢就用上，不喜欢就弃，从没想过别人的感受，让你来伺候我，说得好听而已，其实说白了不就是要你监视林家，监视我这个棋子有没有用。” 今天的黛玉本就心里有气，此时雷嬷嬷这么一说，正好让黛玉有了发泄的借口，向前走了一步，黛玉拽地的长裙在雷嬷嬷跟前停下来：“本来我以前还很佩服嬷嬷，但是现在，我想说，林家庙小人微，用不起嬷嬷这样身份的人，还请嬷嬷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临走前请嬷嬷给王爷捎句话，虽然他权势滔天，我们惹不起，但是也别忘了还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步。” 说完，黛玉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雷嬷嬷，转身离开，只剩下雷嬷嬷怔在那里，喃喃的道：“难道是我说错了，为什么姑娘就不能理解王爷的一片心意。” 第107章 隐患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虽然外面的阳光很好,但是李菀眉的房里，依然关窗蔽日，浓浓的檀香使得整个屋子宛若佛庵。 宫女小心翼翼的走上来，俯身低声道：“贵嫔，大人那里来信了。”李菀眉忽的睁开眼,晶亮的目光竟然让宫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醒悟过来,宫女忙道：“贵嫔,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刚才只是突然走神了。” 李菀眉没有理会宫女的话,只是低低的道：“我父亲怎么样了。”宫女小声道：“刚才小邓子说，李大人让他告诉贵嫔，大人已经没事了,虽然官复原职是不可能了，但是还在工部当差，大人还说，这次多亏楚王爷援手，才化险为夷。” 李菀眉的目光平静而又阴沉，让宫女忍不住低下头不敢看，过了一会儿才听李菀眉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宫女松了口气，刚要离开，就听外面的嬷嬷喊道：“贵嫔，宜郡主一会儿说要来看贵嫔。”李菀眉闭上眼没有应声，就在宫女以为不会答应的时候，却听李菀眉沉沉的道：“扶我起来。” 说完，李菀眉想自己缓缓的坐起来，却不觉身下一软，宫女手疾眼快的弯腰搀着，只见床下又是一片血迹。 倚在软榻上，李菀眉低声道：“给我洗漱一下。”宫女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的道：“贵嫔再忍忍，还有两天就可以下床洗漱了。” 李菀眉皱了皱眉：“难道我的话你敢不听。”宫女只得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宜宁走进来的时候，见李菀眉倚在那里，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眉目流转间，依然是那个媚到极致的菀贵嫔。 李菀眉看到宜宁，微微的一笑：“郡主能来看我，真让我意外。”宜宁依然是那副娇柔的神色：“我怎么会不来呢，菀嫔不要伤心，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 李菀眉看了宜宁一眼，幽幽的道：“是啊，再怎么难过也没用的。” “菀嫔能这么想就好，其实七表哥也不是故意的，如今在祠堂里已经住了这么些天，以他的性子，恐怕也度日如年。” 李菀眉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这非七殿下的本意，其实……”李菀眉故作神秘的掩住嘴，没有说下去，反倒使得宜宁大大的眼睛不由瞪圆了：“其实什么，难道这件事还另有别情不成，当时三表哥、四表哥不都在场吗。” 李菀眉为难的看了看宜宁，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道：“其实这件事我本不想说，但我和郡主也算是交情颇深，而郡主对楚王爷的心思我也看出来了，如果再瞒着郡主，我就感到有点过意不去了。” 直起身，李莞眉轻声道：“郡主想必知道当时林姑娘也在那里，而且正在我的右首，其实七殿下本来是要过来和林姑娘说话的，谁知林姑娘故意让了让，于是就……唉，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宜宁低低的道：“你是说其实这件事连她也有份，那当时怎么……” “当时一来是因为林姑娘先开口咬定是七殿下的错，而楚王爷也在一边帮腔，二来可能也是七殿下故意认下的，你也知道，林姑娘和七殿下自来亲近，或许七殿下是心甘情愿也说不定。” 宜宁恨恨的哼了哼：“我就知道她那个样子一看就是祸水，迷了四表哥不算，竟连七表哥也……” “郡主，小心说话，这可是没影的事，当心让有些人听去，还诬陷到郡主头上。” “我才不怕呢，我去问问七表哥，若是真的，就告诉太后，看她还整天装那副清高的样子。”宜宁说到做到，和李莞眉招呼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走了。 李莞眉静静地倚在那里，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冷笑，因为只有她知道，宁冬如今和宁楚可谓是水火不容，而宁冬也很清楚，黛玉对宁楚来说意味着什么，若是毁了黛玉的名声，相信对宁楚的打击一定不会小，而对皇子宁冬来说，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件事何乐而不为。 宁楚赶到宫里的时候，皇上刚刚转醒又睡了过去，太医院的太医们个个浑身是汗，相互间互相望了一眼，都松了口气，至少自己的命是保住了。 而养心殿里，皇子们差不多都来了，一个个脸上虽然都是焦急关切的样子，但眸中却是神色各异。 里间，太后沉着脸，对太医们道：“你们个个号称医术无双，但这都几次了，皇上犯病的时候束手无策，让哀家怎么再相信你们，你们说说，皇上到底是什么病。” 太医们都跪在地上，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出声，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人道：“回太后，皇上的这病来的蹊跷，好的也蹊跷，奴才们怀疑是中毒，但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想请太后吩咐，查一下……” “中毒。”太后细长的眸子回头看了熟睡的皇上一眼：“你们怎么想到这个。”刚才的那个太医见太后并没有怪自己异想天开，便大胆的道：“回太后，皇上的身子平日很好，但这几次犯病的时候，奴才们虽然验不出又中毒的迹象，但是皇上如果好了后，总会有种虚脱的感觉，医书上说‘毒者……’” “好了，哀家听不懂这些，你说重要的。”太后不耐烦的道：“哀家只想知道，怎样治好皇上的病。” 太医犹豫了一下：“回太后，如果皇上真如奴才们所说是中毒，那只要看紧皇上身边的人就没事。” 太后没有应声，精明的目光扫视了一眼正在给皇上打扇的太监总管：“桂三，哀家有话问你。”桂三放下扇子：“太后尽管吩咐。” 太后咳了咳：“你伺候皇上很多年了，哀家相信你是个忠心耿耿的人，太医的话你想必也听到了，哀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以后皇上的饮食起居，除了你之外，谁也不许经手，包括外面的王爷殿下们，你明白吗。” “是，奴才一定按太后的吩咐做。”桂三想了想：“太后，若是娘娘们……”“这些你还明知故问，还是按着老规矩。” “是，奴才明白。” 太后这才道：“让他们进来吧。” 看着满屋子的人，太后缓缓的道：“皇上没事，你们也可以放心了。”宁泽道：“太后，父皇这是什么病，怎么短短几个月间，竟然病了三次。” 太后叹了口气：“太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哀家才担心，老三，如今你大哥不在，你就是最大的，皇上这一病恐怕要好好静养段日子，这期间你们要好好做事，别让皇上操心。” “是，太后放心。” 太后缓缓的道：“看到皇上没事，你们也可以放心了，都会去做事吧，也让皇上歇一下。” 看着皇子们鱼贯而出，太后摇了摇头，对依然熟睡的皇上低声道：“皇子们都大了，心思也就多了，为了稳定朝局，皇上应该考虑立太子了，否则还不知出什么事呢，当年的教训难道你忘了。” 躺在龙床上的皇上睁开眼：“太后怎么知道朕醒了。”太后笑了：“哀家养了你四十多年，难道连你是睡是醒还分不出来。” 桂三刚要上前扶起皇上，太后忙道：“你难道没听太医说，让皇上静养。”皇上虚虚的道：“还是母后疼朕。” “皇上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哀家不疼你谁疼你。”顿了顿，太后接着道：“皇上，哀家刚才和你说的事皇上好好想想，哀家不想干涉朝政，这件事哀家只是提醒皇上一句，至于最后还是皇上拿主意。” 皇上道：“朕知道，其实这件事朕早就在想了，但一直拿不定主意，如今母后在，朕想向母后讨个主意。” 太后没有立即作声，只是轻轻叹了一声，过了会才道：“哀家也明白你的难处，手心手背，都是骨肉，但是哀家要提醒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皇上既然有这个意思，那就早些定下来，不管是谁，哀家都会以皇上的主意为准。” “有母后这句话，朕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一枫，我刚刚接到他们的回报，说你调了不少侍卫围截贼人。”宁泽对走在一边的宁楚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张旗鼓的，弄得整条街人心惶惶，若不是父皇病着，知道这件事还不训你。” 宁楚笑了笑：“已经让他们撤了。” “人捉到没有。” “没有。”宁楚毫不隐瞒的道：“不过却知道了一件事，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宁楚故弄玄虚的样子反而让宁泽心虚起来：“什么事，让你这般做。”宁楚淡淡的道：“三哥，这是一枫辖内的事，而且此事牵涉重大，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一枫是不会乱说的。” 宁泽尴尬的笑笑：“你自来都是谨慎的人，对了一枫，我听说户部和刑部那里这次可算是收获颇丰，抄了几家府邸，光上缴的白银就堆了一个库房，你这招可谓是釜底抽薪，高明。” “三哥夸奖，其实一枫也是迫不得已，若是国库充盈，一枫又何必去做这得罪人的事，三哥不知道，如今很多官员看到我，都绕着走，连招呼也不打了。”宁楚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差事的确是出力不讨好。” 宁泽同情的拍拍宁楚的肩头：“谁让众兄弟中你最有能力，而且还有一个好岳父，一枫，这次的事，你那个岳父真是尽心尽力，不过不是三哥说，有些事适可而止就行，若是再追究下去，有个词虽然说得很俗，但是却很适用‘狗急跳墙’，三哥是担心出事。” “一枫知道，多谢三哥提醒，那边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宁楚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宁泽的声音：“一枫，不是三哥危言耸听，有些事，见好就收，否则……” 没有再听宁泽说下去，宁楚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迈出的步子坚定而又义无反顾。 第108章 兄弟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刚回到府里,宁楚坐下才喘了口气,就见阿尤神色异样的走进来：“王爷,雷嬷嬷回来了。”嗯了一声,宁楚不经意的道：“本王不是要她继续留在那里吗。” 阿尤犹豫了一下，才道：“嬷嬷说，是王妃不许她留在林府。”见宁楚神色平静的不做声，阿尤不由道：“就是王妃把雷嬷嬷撵出来了。” “本王知道,你刚才不是说过一遍了。”宁楚依然淡然如水：“你去告诉嬷嬷一声,让她别急,王妃只是在气头上,等过几天王妃的气消了,嬷嬷想回去也行，留在这里也行。” 宁楚虽然表面上说的云淡风轻,但心里却知道：我亲自去都吃了闭门羹，也难怪你被撵出来，看来这场误会大了。 阿尤惊诧的看了宁楚一眼，小声嘀咕道：“王爷对王妃的性子倒是了如指掌，可就是王妃好像不太买账，连王爷刚才……” “你这小子，几天没训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竟连本王也敢说了，是不是还想去守年鱼塘啊。”宁楚俊眸流转，即使威胁起阿尤来也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阿尤伺候宁楚多年，看神色自然知道宁楚今天的心情恐怕不太好，以往宁楚越是笑得好看，那就是越表示他在生气，所以阿尤忙笑嘻嘻的上前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为王爷着急，看王妃连雷嬷嬷也赶回来的样子，似乎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王爷对王妃的心思小的也知道一些，所以刚才小的心急了一点，多说了话。” “这还像句人话。”宁楚凤目一眯：“王妃性子高傲，本王暗中让雷嬷嬷留在她身边两年多，虽无恶意，但是对她来说，却觉得是对她的侮辱，再加上今天布庄的事，所以才会生气，想想本王今天的事的确有些欠妥，又被金梓暗算了一把，弄成这样。” 阿尤讨好的笑道：“既然王爷这么清楚王妃的脾气，相信很快就言归于好了，那小的先去让嬷嬷们给雷嬷嬷安排个地方住下。” 点点头，宁楚道：“阿尤，你去给本王送件东西。”阿尤道：“王爷尽管吩咐。”低声对阿尤说了几句，宁楚才道：“记住了吗。” 嘻嘻一笑，阿尤道：“王爷放心，小的这就去。”“等等。”宁楚胸有成竹的道：“等过两天再去，估计今天即使你去，恐怕也见不到人。” “好，那小的先去安排一下。” 阿尤走出没几步，宁楚突然道：“阿尤，你让他们准备一桌酒菜，本王今天要请一个人。”想了一下，宁楚接着又道：“你让厨子们做一道‘醉虾’，记住虾要那种新鲜适中的，还有‘飞龙汤’……” 一口气吩咐下来，宁楚如数家珍，就连阿尤都有些惊讶，原来王爷爱吃的是这些啊，这次我可以一定要记下来。 见阿尤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宁楚好心情的道：“都记下了，若是有一点纰漏，本王就把你炖了。” “爷，即使炖了我，也不好吃啊。” 夜色渐渐沉下来，向来自恃从容沉静的宁楚竟然听到自己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而座下的椅子仿佛也长了尖似的，一刻也坐不下。 宁楚站起来走到窗前，只见夜空中繁星如灯，与各院子的灯火交相辉映，平添了几分万家灯火的烟火气。 院子里静静地，宁楚将所有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偌大的院子和书房，只有自己和这明亮的灯火。 一阵缓缓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宁楚回过头，没有作声，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金梓依然还是那身张扬的紫袍，眉目间的妖魅也一如平时，只有看过来的眸中，多了一份难以言明的神色。 “王爷是不是等久了。”金梓笑了笑，“等兄弟何必计较久不久，只要能等到就行。”宁楚向前走了一步，看着金梓：“老九，我等了你很多年，终于把你等来了。” “八哥。”金梓脱口而出：“真的是你，我们……”宁楚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上前狠狠的擂了金梓一拳：“我们永远都是兄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双手交握，异世重逢，两人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惊破了院中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楚道：“老九，想不到重活一世，你依然喜欢做生意，而且越做越好。”金梓又恢复了以前的性子：“可惜让八哥算计了我不少银子，不过若是早知道是你，不用说我都会全数奉上。” 宁楚笑着看着金梓：“老九，既然你喜欢做，那我会让你的生意越做越大，直到成为京城最富的生意人。”金梓妖娆的笑道：“好，我信八哥。” “老九，那你不报仇了，你这个身子可是义忠亲王的后人，与当今皇上……” “既然找到你了，我才不去费这些精力和心思，上次进皇宫，差点出不来，反正我也不是真正的宁梓，再说，若是报仇，岂不和你又成了……他家的仇他们谁爱报谁报，与我无关。” “借了人家的身子，翻脸又忘恩负义，也只有你老九做的出来。” 金梓妖魅的一笑：“八哥，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我只帮你。”拍拍金梓的肩头，宁楚有些动情的道：“我知道。” 金梓道：“义忠亲王在各处都留有一些旧人，虽然不大，但若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还有我在全国各地都有商号……” “不说这些，我们今天高兴，应该喝酒才是，对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你若是知道她的身份，恐怕一定惊喜。” “难道是老十？”金梓笑着道：“老天果然英明，竟然让我们三兄弟再在一起。”宁楚摇摇头：“你还不知足，在异世能有个亲人就不错了，何况我一下找到了两个。” “不是老十，那是谁，十四？你不会告诉我是十六吧。” “是十妹。”宁楚道：“她若是知道你也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金梓兴奋的道：“她在哪府，我一定要去看看。” 宁楚优雅的一笑：“她就在我府里，而且你见过她，不久前她还被你劫去住了一夜呢。” “你的侧妃，八哥这……”金梓是个直性子，看着宁楚欲言又止。 “她是我名义上的侧妃，当初她在神威将军府过的不是太开心，所以我就以侧妃的名义把她娶了过来，至少在我府里她可以随心所欲，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看来是我误会了。”金梓说完这句，忽然想起利用阿襄故意离间宁楚和黛玉的事，不觉有些讪讪的，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酸涩。 宁楚没有介意，反倒安慰金梓：“老九，没事的，王妃那里会明白的。”金梓自我解嘲的道：“看来我这手气不太好，一天之内，不但得罪了大嫂，还得罪了妹妹，以后怎么也要去赔礼道歉。” “老九，我们进屋说话，我让他们去请十妹过来，我们兄妹好好喝一场，今天高兴，不醉不休。” 慈宁宫里，宜宁撒娇的拽着太后的手：“太后，你就答应让我去看看七表哥吧，太后也知道我素日和七表哥经常一块玩，这些天他关在祠堂了，想必闷死了，就让我去看看他，权当给他解个闷，而且，” “宜宁也知道太后虽然嘴上说不担心七表哥，但是在心里也一定会想他的，宜宁去看看七表哥这些天怎么样，回来也好告诉太后，让太后放心不是。” 太后精明的目光看了看宜宁：“宜宁，你找小冬有什么事，非得今天急着去。”宜宁脸色一转：“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七表哥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太后缓缓的笑了：“你们这些孩子，唉，真是让哀家疼也不是，恨也不是，一个个好像聪明的谁都比不上，其实啊，哀家心明着呢，好了，去吧，不过只能去看一眼，别给哀家惹事。” “是，谢谢太后，宜宁去了。” “慢着，把昨天的点心给小冬捎几样去，这小子，心思多着呢，昨日派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来，不说话只磕头，一跪就是大半天，最后还是李总管把小太监关起来才清静，哀家知道他的心思，但是皇上金口玉言，即使哀家也不能不尊，再说这也是个教训，免得他以后还这样冒冒失失的，可怜的是菀嫔，年纪轻轻经过这一事，以后恐怕……” 宜宁试探的道：“太后，七表哥虽然性子冲动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这么冒失，这件事会不会有别的……” “宜宁，你是个女孩子，在宫里以后这样的话少说，还有捕风捉影的事，不要再哀家跟前提，在这后宫里，哀家最不喜欢的就是搬弄是非的人，所以哀家告诉你，不管是现在还是你以后出嫁，话少说，事多做，这样才能活的自在些，不是哀家说，一枫的眼光的确不错，那个林姑娘一看就是个聪明的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不说话，但一说就能说到点子上，你呀，好好跟人家学学，等以后不管嫁到哪，才能让别人喜欢。” “我才不学她呢，一看就是个……”太后的话让宜宁更生气：“宜宁不嫁人，宜宁就呆在宫里陪着太后。” 太后洞明的笑了笑：“宜宁，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不过你自小孝顺哀家，哀家会为你做主的，好了，你不是要去看小冬吗，快去吧。” 虽然太后的话说的模棱两可，但是似乎让宜宁看到了一线希望，兴冲冲的跑到祠堂，迫不及待的问起李莞眉说的事。 谁知宁冬脸色一沉，圆溜溜的眼睛看了宜宁一眼：“宜宁，你是来害我的还是来看我的。”宜宁有些着急的道：“我是来救你的，七表哥，你想一想，若是真的和她有关，皇上和太后知道你冤枉了，不但会放你出来，而且还一定会……” “宜宁，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说你笨你一定不服气，可你明明就笨得要命，也难怪四哥看不上你。” “你……”宜宁气愤的道：“我好心来帮你，你却笑话我，那你就呆在这里，永远都不要出去。” “如果我答应你，那才永远出不去呢，不过……”宁冬圆圆的眼珠子转了转，才道：“你能过来看我，虽然出的主意太笨，但有这份心就不错，所以我给你指条高明的路，你或许可以高兴一把。” “我就知道七表哥最好了，快告诉我，什么路。”宜宁迫不及待的凑上去，娇憨的道：“等我成了，我就去磨着太后放你出来。” 宁冬眯着眼，胖胖的脸上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过你可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你别找我。” “好好，我答应。” 宜宁伸长脖子等宁冬说完，恨恨的道：“你说了还不和没说一样。”宁冬摇摇头：“错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你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太后就一定会生气的，但是你如果依着你自己的去做，不但陷害不到别人，反而会让太后把你训斥一顿，说不定被撵回府也不无可能。” 宜宁不服气的道：“你以为你是谁，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就是四表哥说起话来，也没有你这样肯定的。” “你爱听不听，关我何事，反正到时候人家成亲的时候，你不要哭就行。”背过身去，宁冬抄起一本佛经，故意把宜宁晾在一边，煞有介事的看起来。 宜宁见宁冬故意晾着他，恨恨的踱了踱脚离开，竟连本来带给宁冬的点心都忘了留下。 身后，宁冬缓缓的转过身，胖胖的脸上扯起一丝不加掩饰的冷笑。 第109章 罪名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再说宜宁一口气走出祠堂,犹自愤恨不平，踢起脚下的一块石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像好意来帮你，你还瞧不起我，就该把你闷死。” “宜宁,谁惹你生气了，怎么还要咒人家死呢。”一个声音不缓不急的道：“说出来,或许三表哥可以帮你。” 抬起头来的宜宁看着眼前的宁泽,忙道：“三表哥是你，我刚才只是说气话的，没事。”不知为什么,宜宁虽然在宫里几乎和公主一样的飞扬跋扈,但是对宁泽却有种不知从哪来的敬畏，每次看到宁泽，总觉得他那双眼里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宁泽今天似乎很有兴致：“怎么，是一枫惹你生气。”宜宁沮丧的嘀咕道“人家现在连理也不理会，我就是想生气，也没地方生。” 宁泽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昨天我遇到一枫和他王妃，两人说起话来一唱一和，说实话，还真般配，也难怪当初赐婚的时候，一枫那高兴的样，就是上次岳阳郡主，也没见他那么高兴，宜宁，你还记得岳阳郡主吧。” 宜宁点点头：“我当然记得，以前我们还经常一起玩，不过她是个没福气的人。”宜宁说的很肯定。 宁泽神色异样，目光犀利：“宜宁，你怎么会这么说，难道你还知道别人不知道的。” 宜宁即使平日也不敢对视宁泽的目光，更何况此时，转开头，宜宁敷衍的道：“三表哥，我什么也不知道，刚才只是顺口胡说的，岳阳郡主不是生病的吗，所以我才说她没福气，如果她当时嫁了四表哥，还没有别人的事呢。” “看来你想替她打抱不平，宜宁，三表哥以前没看出来，原来你还有这份心思。”宁泽的语气不阴不阳，反而让宜宁觉得有些害怕，不等宁泽再说，宜宁急急地道：“三表哥，我出来很久，要回去了。”说完，也不看宁泽的神色，宜宁低着头急匆匆的走了。 身后的宁泽默默地站在那里，本来阴沉的脸上此时更多了几分阴晴不定：“小何，你那天还听到她说过什么。” 树后面走出一个瘦瘦的太监：“回王爷，宜郡主只说去年岳阳郡主的事是有人……” “好了，本王知道，你回去吧。” “是，那奴才告退。”小何走出没几步，宁泽又在身后道：“这件事你给本王守口如瓶，若是漏一点口风，本王的手段你想必也清楚，本王如果要你三更死，没有人敢留你熬到五更。” “是，奴才明白。” 石径上只剩下宁泽一个人，转过身，宁泽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把目光缓缓的投向宜宁刚刚离开的那条岔路，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光。 户部里，朱凌边整理着卷档边对林海道：“大人，这一个月来，刑部和户部一起共抄了七家府邸，罚没白银……” 听着朱凌细数着每户每家的银粮，林海冷冷一笑，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子敬，果然是京官最富，随便一家，动辄就是几十万两的白银，难得他们能装得下。” 朱凌道：“其实最富的应该是大人岳家在内的四大家族，听说京城里流传着一首护官符，说什么‘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林海抬眼看了朱凌一眼，淡淡的道：“四大家族虽然如今看着显赫，但却金玉在外败絮其内，这次虽然没有动他们，但是参奏他们的折子却不少，没落也只是一步之间，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的结果。” “那大人……”朱凌不无担忧的道，林海站起来，转头对朱凌道：“子敬，自作孽，不可活，有些事谁都帮不了他们，也救不了他们，不过宫里不是还有位娘娘吗，相信只要不是太碍眼，恐怕还能撑几年。” “大人，外面有人送了封信来，说是给大人的。”一个侍从走进来。 朱凌上前接过来：“是什么人让送来的。”侍从说：“回师爷，那人说大人看过就知道了。” 将信递给林海，朱凌对侍从挥挥手：“你先去吧。”侍从刚到门口，就听啪的一声，林海的手重重的拍在书案上。 “大人。”朱凌看着平日里不动声色的林海墨眉紧皱，目光凌厉：“出了什么事。”林海将信一把扬过去：“子敬，他们竟然威胁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样做，想不到几个贪官污吏，竟然敢直接将信送到我头上，也不看看他们自己还能活几天。” 朱凌道：“虽是如此，不过子敬认为，大人还是小心为上。”林海点点头：“我知道，子敬，你以后也小心些，还有告诉林耿，以后府里也要多注意。” 吩咐完了，林海才道：“子敬，你去将剩下几家的卷宗拿过来，我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是，大人。” 不知不觉又是一天，临到傍晚，天忽然阴下来，接着雷声轰轰，眼看大雨将至，正在收拾东西的紫鹃和雪雁不觉忙了个手忙脚乱。 黛玉看着外面的天色：“雪雁，你去前面看看爹爹还没回来吗。”雪雁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将东西一件件收拾起来，紫鹃不觉看到上次宁楚送来的那个匣子，当时黛玉不让打开，所以一直放在柜子里。 回过头，紫鹃见黛玉站在窗前，正看着外面出神，抿了抿嘴，紫鹃笑着道：“姑娘，这个匣子如果不用的话，我把它放在上面的柜子吧。” 黛玉果然回过头：“什么匣子。”紫鹃顺势将匣子拿出来：“就是太后寿辰的时候，王爷让人送来的，姑娘当时让紫鹃放起来。” 黛玉想了想，便接过来：“你去忙吧，我看看。”暗暗抿嘴一笑，紫鹃脆生生的道：“好。” 匣子不重，很精致，黛玉看了看，将嘴一抿，便伸手打开。 里面的东西让黛玉有点意外，也有点不解，当初在扬州被宁楚拿走的簪子，此时好好的放在里面，而让黛玉不解的是，匣子里的簪子是一对的，两只簪子一模一样，流光莹润，乍眼看过去，已经分不出那只是自己曾经带过的。 簪子一侧，是几瓣已经干枯的琼花，苍白的花瓣隐隐还透着几丝当初的风韵，细细嗅来，隐隐还有淡淡的暗香。 看着流光溢彩的玉簪和干枯憔悴的琼花相互辉映，黛玉即使再聪明，也猜不出宁楚这是何意，偏巧这时，一个丫鬟抱着一副卷轴走进来：“姑娘，这是管家让给姑娘的，说是楚王府送来的。” “放在这儿吧。”黛玉平静的连看也没有去看，只是吩咐紫鹃道：“将匣子和刚刚送来的卷轴一起收拾起来，就放在最上面的柜子里吧。” “姑娘。”紫鹃忍不住刚想说话，却听黛玉道：“做好你的本分。” “姑娘，我已经去问过了，老爷还没回来呢。”雪雁从外面跑进来：“下雨了，好大的雨。” 站起来走到窗前，黛玉看着倾盆的大雨，自言自语的道：“爹爹怎么还没回来呢，这几天总觉得心神不定的，也不知为什么。” “你这雪雁，好好的道不走，偏偏往这儿碰，你看弄散了姑娘的卷轴，这……啊，姑娘。”向来稳重的紫鹃也不由惊呼道：“姑娘快看，都是你的画像。” 雪雁也不甘落后：“这是在扬州时候，姑娘最喜欢穿这件月白色的衫子，还有这张，那不是我们去上香撞车时的样子吗，姑娘快看，这还有张……” 紫鹃和雪雁叽叽喳喳的喊着，让黛玉不由回过头，只见地上散落了十多张画纸，而纸上画的是同一个人，有含笑的自己、生气的自己、还有一张是上次在宫里帮了宁楚后，抬头望着他的那一瞬，目光流转，嘴角轻挑，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紫鹃边收拾便道：“这画得真像，一看就是很熟悉姑娘的样子，姑娘你看，连你喜欢皱眉的样子都画了出来。” “都放起来，别弄得到处乱糟糟的。”黛玉平静的吩咐道：“还有，这件事谁也不许乱说。”紫鹃和雪雁两人相视一望，目光中都是无奈：“是。” 黛玉这两天虽然看着和没事一样，但是伺候多年的紫鹃却知道，本就睡得少的黛玉，夜里辗转反侧，几乎都没睡，早上起来上妆的时候，苍白的脸色要打上粉才能掩饰。 紫鹃不用问也知道黛玉的心事，所以当紫鹃看到宁楚派人送来的卷轴，便猜到或许是个转机，于是和雪雁使了个眼色，故意碰撒卷轴，让黛玉看到，不想黛玉只是看了一眼，便吩咐放起来，让紫鹃和雪雁面面相视，却又无可奈何。 而此时，户部正厅里，宁楚坐在主座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而绝美的脸上却是一片凝重的神色。 “林大人，既然户部银粮已经足矣，本王以为，这件事可以暂时缓一缓，穷寇莫追，毕竟如今京城官官自危，本王案上的折子堆得一尺多高，何况还有一件事本王也不想隐瞒大人，有人已经威胁到了本王头上，本王倒不必理会，但大人这里却……王妃只有大人一个亲人，本王不想让她担心。” 林海目光如炬：“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但此事若就这样草草了事，下官认为，实不明智，肃官场，清贪官，这本来就是得罪人的事，当初王爷知道，下官也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就要义无反顾的做下去，否则还不如不做，为君为官，无论做什么，当有始有终，如果言而无决，不但是前功尽弃，而且还会为人诟病，这样让皇上的颜面何在，王爷的颜面何在，就连本官也觉得无颜面对。” 宁楚没有做声，深邃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林海，随后道：“那依大人之意……”林海没有犹豫：“一查到底。” 那份雷厉，那份决绝，让宁楚手中的杯子不由一颤。如果说今世的宁楚还对胤禛有一些怨恨，但在此时，所有的恩怨一笑而散。 林海话音刚落，外面哗的一声，大雨如注，两人都没有再做声，目光却不约而同的都望向外面。 过了一会儿，宁楚站起身：“好，林大人只管去做，出了什么事，本王给你担着，不过有一件事大人要记住，狗急会跳墙，当心些，还有，有关雷嬷嬷的事，本王当初……” “王爷，这些只是小事，王爷还是留待以后再说。”虽然林海没有说透，宁楚也明白话中的含义，其实是要他成亲后自己和黛玉解释。 “好，那就以后再说，本王还要进宫一趟。”说完，宁楚转身向外走去，临到门口又转过头看着林海：“大人像极了本王的一个故人，不管大人想不想说，本王只说一句，有些事是注定的，有些血脉是无法避免的，无关前世今生。” 外面，侍从早已撑好了伞，看着宁楚走进雨中的身影，林海站在那里，静默无声，锐利的眼里闪过一道难以言明的神色。 如注的雨滴冲刷着翠绿的叶片，让一切都显得生动起来，昭阳长公主的手中捻着信，目光不觉也投向这倾盆的大雨。 余嬷嬷走进来：“长公主，出城的事都安排好了，长公主吩咐准备的东西也都好了。”昭阳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余嬷嬷伺候昭阳三十多年了，自然了解一切：“长公主是不是又在为茜香那边的事焦心。”回过头，昭阳叹了口气：“是啊，这封信上说的更让我担心了，一晃我们离开茜香已经二十年了，说实话，有生之年能再回去一趟，也算是功德圆满。” “长公主打算回茜香？”余嬷嬷惊讶的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将信放在一边，昭阳点点头：“我想这是最正确的，当年我留下的那一班人，二十多年来，都已是耄耄之年，他们即使有心，恐怕也无力了，所以才会有如今的事，昨天皇兄还和我说，西南边境，前些日子又出事了，虽然不大，但却总让人忧心，为了以后能一劳永逸，这趟茜香之行，我恐怕是不得不走了。” “长公主，茜香千里遥遥，这一去恐怕有得一年半载，满朝里文武百官那么多，难道就没有人能去，茜香二十年来平安无事，全是长公主当年以自己柔弱的手打下的，奴婢说句不敬的话，长公主已经对得起这满朝的人。” “阿狸，我虽然是女子，但是这天下稳定，百姓安乐，我也有一份责任，不是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更何况我还是长公主，茜香地处蛮夷，风俗与内地大相径庭，若是不熟悉的人过去，不但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更糟糕，我毕竟在那里呆过，虽然二十多年过来，但相信应该还能留下些威望，所以这趟茜香之行，我是责无旁贷。” “可……”余嬷嬷愤愤不平的道：“长公主只是一个女子，若是……若是茜香如今天翻地覆的话，那长公主去岂不……” “阿狸，有些事你明知有危险，但你不得不做，其实说句实话，我也曾想过放弃，但想起这件事若是处置不但的话，两国再起纷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阿狸，两边百姓都曾是我的子民，即使我身在这昭阳宫没事，也会坐卧不安，夜不能寐。” 余嬷嬷叹了口气：“奴婢知道长公主的心思，奴婢只是担心。”爽朗的一笑，昭阳道：“若能以我一己之累，换得两国百姓安乐，也不枉是功德一件。” 一声响亮的雷声打破了房中的沉寂，余嬷嬷看着豪情满怀的昭阳，不觉想起当年茜香国里叱咤风云的明昭皇后：“既然长公主有这份心情，那奴婢也就再陪长公主走一趟，看看当年的皇城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 跪下来，余嬷嬷止住昭阳要说的话：“长公主，奴婢知道长公主要说什么，但请长公主先听奴婢说，奴婢伺候了长公主多半辈子，不论是当年的茜香还是如今的皇宫，长公主在哪奴婢就在哪，虽然奴婢如今老了，但是给长公主倒茶添水还是能做的，所以奴婢请长公主不要嫌弃。” “好，阿狸，我答应你。”昭阳是个爽朗的人，抬手让余嬷嬷起来：“我们回去看看故人们都怎么样了。” 相视一望，两人会意的笑了，一道闪电倏然而至，映亮了昭阳充满坚定的双眸。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已是风停雨歇，被雨水冲洗的花树格外翠绿，处处洋溢着一种勃勃生机。 林海回来的时候，见黛玉正站在廊道上张望，看见林海，黛玉笑着迎上来：“爹爹，你回来了。” “玉儿，出了什么事，让你巴巴的等在这里。” 黛玉轻松的一笑：“我只是出来看看爹爹怎么还不回来。”林海淡淡的笑了：“你这孩子，心里有事一点也瞒不住，脸上都写着呢，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黛玉低下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老是心神不安的，所以担心出来看看爹爹……”“傻孩子。”林海看了黛玉一眼：“我听说你前两天将那个雷嬷嬷撵走了。” “嗯”了一声，黛玉没有说话，林海不缓不急的道：“她是楚王安排在我们府里的人，这件事其实我早知道了，虽然此举楚王做的有些不妥，但也并无恶意，玉儿，日久见人心，有些事不要过于计较。” 拍拍黛玉，林海道：“他今天找过我。”见黛玉一下抬起头，似水的清眸不由自主的望过来，脸上的那份神色，让林海忍不住暗叹了一声：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这件事是他不对，以后他会和你解释的。玉儿，楚王的身份决定了你们以后会经历很多事，记住爹爹的话，你们是一体的，荣辱与共，生死同命。” 黛玉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林海，林海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爹爹相信你会明白的。” “对了，玉儿，你不是想去城外看看吗，我过两天要去皇觉寺找苦禅大师论经，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黛玉答应了一声：“我和爹爹一起去。”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黛玉刚洗漱好了，就见林耿亲自来找黛玉：“姑娘，刚才宫里打发人来，说太后宣姑娘进宫。” “进宫。”黛玉向外看了一眼，今天不年不节的，太后召见自己会有什么事，而且还是一大早。 黛玉在宫里也住了些日子，知道太后虽然看着和蔼，但绝不会是个简单的人，当今皇上本来在所有的兄弟中并不出众，但是却在最后脱颖而出，登上大统，这其中，太后至关重要。 今日的慈宁宫似乎很安静，廊檐下站着几个嬷嬷和宫女，看到黛玉来了，忙打起帘子：“太后，林姑娘来了。” 走进去，黛玉见太后坐在当中，依然是那副平静的样子，而身旁的皇后却让黛玉感觉有些意外，也隐约觉出了今天的这次召见，恐怕是来者不善。 上前行过礼后，太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让黛玉起身，而是淡淡的道：“哀家记得林家是世代书香之第，林侍郎又才居探花，应该是知书识礼的人家。” 皇后在一边附和道：“太后说的是，就是当初敏女史也是端庄稳重的大家闺秀，如今的贾妃妹妹也分寸有度。” 太后没有看黛玉，只是抬起自己细长的指甲看了看：“哀家第一眼见到林姑娘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而且哀家也喜欢人聪明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所以当皇上来和我说起一枫的亲事的时候，哀家一口就答应了，不过如今看来，哀家倒觉得有些草率了，对不起一枫。” “太后千万不要这么说，知人知面难知心，有些人就是这样，表面上看着知书识礼，本分端庄的，但是骨子里却难说，以为凭着几分姿色，就可以……”故意掩住口没有说下去，但是在座的人也都能猜出来后面的话。 皇后本来打算把内家侄女嫁给宁楚，谁知黛玉横空而降，生生让自己退其次，选了宁冬，所以当宜宁按着宁冬的话找到皇后，说起这事的时候，皇后不管是记着前仇还是看着如今的形势，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且不惜余力的借着和太后说家常的机会，将事情说了出来…… 太后接过嬷嬷递上的茶抿了一口，才缓缓的道：“林姑娘，皇子们都长大了，他们的性子哀家都清楚，虽然生为贵胄，但是个个都明白事理，懂得那些该做，那些不该做，更何况还有少傅们的教导，他们是不会去做不和身份的事，但正因为他们身份高贵，难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便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蛊惑他们，盼着有一天飞上枝头，他们都是以后□□的王爷，国家的栋梁，所以哀家是不会看着他们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失了亲情，让皇上为难，让天下耻笑的。” 停了停，太后接着道：“林姑娘是个聪明人，想必也明白哀家所说的话，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宫里出了这样的事，让哀家和皇后如何向皇上交代。” 黛玉跪在坚硬冰凉的地上，虽然是夏天，但房里到处放着冰，依然有淡淡的寒气从膝下涌上来，让黛玉在觉得身寒的同时更觉得心寒。 从今天一大早宣自己进宫的时候黛玉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毕竟自己还没成亲，无缘无故太后是不会召见的，所以一进宫，黛玉就处处小心，只是让黛玉没有料到的是，太后和皇后一唱一和，把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欲加之罪，生生扣在头上，而且说的理直气壮、无容置疑，连给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黛玉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此时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太后：“黛玉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让太后和娘娘如此生气，竟连辩解的机会也不给黛玉，黛玉自问自进宫来，恪守本分，并没有做什么不知分寸的事。” 太后不阴不阳的冷笑了一声：“哦，那林姑娘说是哀家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你了。”“黛玉不敢这么说，黛玉只想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皇后在一边不缓不急的道：“林姑娘这么个聪明人，难道会不知道，当初本宫可是亲眼看到你和七殿下两个人……还有七殿下年纪小，或许不懂事，但姑娘就不同了，不但是个懂事的人，而且还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上次菀嫔出事，林姑娘当时也在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林姑娘心里一定清楚，但没想到林姑娘一句话却把什么都推在了七殿下的头上，楚王爷自然会护着姑娘，七殿下的性子大家也都知道，虽然淘气了点，但却很直率，也不知姑娘到底哪里迷住了他，让他不声不响的认了下来。” “这些还不是哀家最生气的，哀家最不能容忍的是一枫为了你竟然也不问青龙皂白的就把罪过认在小冬的头上，他们两个以前多好，小冬闯了祸，都是一枫帮忙担着，为此挨了不少委屈，没想到因为你，两人如今竟然成了这样，你让哀家如何不生气。” 黛玉默默的听完，心里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是在皇家，这个惑乱皇子的罪名，让自己死一千次也师出有名。 第110章 嫁女（结局） 全本小说网 www.qb5.ai “太后,娘娘”黛玉知道此事惊慌害怕都是没用的：“这件事不是太后和娘娘想的那样，黛玉和七殿下是在扬州认识的,当时因为修渠，长公主带着七殿下暂住在林府,所以自进宫后,相比起其他的王爷殿下，黛玉和七殿下或许熟络一点,但是自始至终,黛玉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没妄想过什么，对七殿下以礼相待，就是娘娘碰到那次,也是因为七殿下要黛玉帮忙，所以才……” 抬起眼，黛玉看了看太后和皇后，接着道：“如果黛玉和殿下若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也不会在光天华日之下，明目张胆的站在一处，太后和娘娘都是明白人，相信不至于听信人言，至于那天菀嫔出事……” 黛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说，反正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难以让人信服，若说李菀眉是故意的，相信李菀眉是不会承认的，若说出宁冬暗算宁楚的事，相信太后和皇后不但不会相信，而且还白白又给自己加了一条罪，但如果不说，那这个惑乱污蔑皇子的罪名就生生的扣在了自己头上。 饶是林海□□下的黛玉已经很镇静了，但在此时，也不由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不过到了这时，黛玉面前已经没有退路，只得故作糊涂的道：“菀嫔出事的时候，黛玉就在菀嫔的身边，所以当时的事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七殿下路过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石块，而偏巧挡了菀嫔一下，才……当时王爷也在场看到，所以才会那样说，王爷的为人以及和七殿下的情分相信太后和娘娘都清楚，又怎会能不问青红皂白的诬陷七殿下呢，太后即使不相信黛玉，但也应该相信王爷才是。” 太后冷冷一笑：“哀家自然相信一枫，但他毕竟年轻，有时候说不定色迷心窍，一时做出糊涂事也说不定，所以哀家才要帮他……” 真应了那句刚说曹操，曹操就到的话，太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的宫女喊道：“楚王爷来给太后请安了。”话音刚落，宁楚是几乎踏着话音走进来。 目光在黛玉身上顿了顿，宁楚顺势在一边跪下：“一枫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抬抬手：“起来吧，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过来。”宁楚应了一声后又道：“太后，王妃做错了什么，还得劳烦太后和娘娘亲自训话。” 皇后抬起帕子拭了拭嘴角，故作惊讶的道：“原来王爷不是来给太后请安的，而是来给自己的王妃撑腰的。” 宁楚不慌不忙：“娘娘说笑了，既然皇上已经赐婚，王妃就是宁家的人，与一枫同荣共辱，若是王妃哪里做得不对，或者不小心惹太后和娘娘生气，那一枫也有错，不过不管是什么错，总的让一枫知道到底错在哪里，以后也好有地方改正。” 宁楚在皇宫几十年，自然懂得如何保护黛玉，几句话就把过错也揽在自己身上，两人同进同退，即使太后和皇后要责罚黛玉，但因和宁楚一起，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一枫，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把什么都揽在身上，更何况你还没有娶亲，其实这个王妃，不娶也罢。”太后神色平淡，语气淡静，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宁楚听到内侍给自己送信，说太后一大早就召黛玉觐见的事时，心里也曾担心会有什么事，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到了废妃的这个地步，即使宁楚再冷静，也不觉心怦怦跳了起来。 依然跪在地上，宁楚道：“一枫实在不明白太后何出此言，王妃一个弱女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能让太后和娘娘生气到这个地步。” “你自己问她吧，哀家不想说，在宫里这么多年，哀家什么人没有见过，但没想到竟然也有走眼的时候。”太后不由叹了口气，低低的道：“看来哀家真是老了。” 皇后忙道：“太后怎么会老，宫里提起来，谁不夸太后依然还是当初初掌慈宁宫时的风采。” 摆摆手，太后道：“人老了，不服老不行，阿秀，以后这些事由你看着办，哀家眼不见心不烦。”“是。”皇后掩住脸上的喜悦，长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太后看了宁楚和黛玉一眼，虽然心里生气，但看着宁楚也静静的跪在那里，笔直的脊背依稀有几分太上皇当年的样子，心里不由多了一丝难以言明：“起来回话吧。” “谢太后。”宁楚见太后微微有些松口，心里一喜，望着黛玉道：“王妃还不谢过太后和娘娘恩典。” 不等黛玉说，太后平静的道：“一枫，你不用替她说话，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最清楚，站在你面前，你问她可曾觉得羞愧。” 从宁楚进来后，黛玉就一直没有作声，太后以为黛玉是心虚才默不作声，所以便不冷不淡的挤兑一句，黛玉本就是个要强的人，此时抬起头，目光如水，不卑不亢的道：“我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林姑娘真是个让人佩服的。”皇后幸灾乐祸的道：“难道太后和本宫还能冤枉你不成。” “太后和娘娘自然不会冤枉黛玉，但难保别人不会冤枉。”黛玉静静的站在那里，纤瘦的脊背挺得直直的：“该说的话黛玉刚才都说了，如果太后和娘娘还是不信，那黛玉也无话可说。” “我相信王妃。”宁楚不等太后和皇后说，便道：“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相信王妃的话。” 看着黛玉，宁楚道：“王妃或许有点任性，或许不会察言观色，也或许不会说话，但是一枫却知道，王妃从不说谎，如果王妃哪里惹得太后和娘娘生气了，我想可能是太后和娘娘误会了。” 黛玉是第一次听到宁楚在别人面前说自己，话中似乎贬多褒少，但却让黛玉有种莫名的感动，不管你有多少缺点，我都知道但不在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并且帮你辩白。 在这一瞬，黛玉本来凉凉的心忽然涌上一丝暖意，眸中也多了一份坚定地光芒。 “回太后、娘娘。”黛玉轻轻的道：“如今王爷在这里，菀嫔的事王爷可以作证，太后可以不相信黛玉，但王爷是太后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相信太后一定清楚，王爷又岂会是那种为了偏袒黛玉而不顾兄弟情义之人。” 宁楚是什么人，黛玉短短几句话便让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为这件事，如果太后还相信一枫的话，那就听一枫说，那日……” 宁楚的口才自是极好，此时说出来更是口若悬河，如临其境，末了还说一句：“太后和娘娘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问问菀嫔，这件事的的确确与王妃无关。” 宁楚高明之处就在于一击必中，宁楚知道，李莞眉是个聪明人的人，这件事李莞眉是绝不会承认故意陷害宁冬的，而宁楚刚刚又开脱了李仁，李莞眉可能在背后会对宁楚或黛玉使心计，但当面是不会笨到明目张胆得罪宁楚的，所以这件事即使太后真的派人去问，李莞眉也会顺着宁楚的说法认同。 太后淡淡的道：“哀家还没有糊涂到不相信自己的孙子，不过无风不起浪，有些事哀家虽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但是却不会给你们留下后患的，一枫，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皇上也很器重你，哀家希望你能明白，娶一个贤惠的王妃，你便再无后顾之忧，以后也能心无旁笃的做事。” 太后的话虽然说的很平静隐晦，但是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太后的言外之意，宁楚上前一步：“太后，这件事已经真相大白，根本与王妃无关，太后……” “不管这件事与她有没有关，但还有些事总是事实，一枫，哀家在这宫里住了几十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什么事没有经历过，听哀家一句话，世上好女人多的是，你何苦执着在这里，你以后的路还很宽，担子也很重，哀家不想让你因为家事分心，所以这件事哀家……” “太后。”宁楚顾不得有没有冲撞太后，直接打断太后，生怕太后说出后面那句无路可退的话：“一枫知道太后对我一直很好，一枫也很感激太后的好意，不错，就像太后的说的，世上的女人很多，比王妃好的女人也很多，但是这世上只有一个林黛玉，其他的人再好，也不是她，更何况，如今皇上已经赐婚，太后若是……岂不让皇上留下话柄。” 长袍一撩，宁楚直直的跪在地上：“太后母仪天下，历经几朝变迁，处惊不乱、目光长远，顾全大局，一直是一枫最敬重的人，但一枫也相信王妃一定不会让太后失望，请太后成全。” “一枫，当初你娶侧妃的时候，哀家没有阻拦，但是这个王妃……”太后刚开口，就听外面的宫女齐齐的道：“见过长公主。” 昭阳走进来一看这架势，就笑着道：“一枫，你们两个还真是急性子，这就忙着求太后让你们成亲。” 昭阳这句半是挪揄半是取笑的话让刚才的气氛顿时缓了缓，宁楚也暗暗松了口气。 刚才接到内侍的禀报后，宁楚一边自己赶过来，一边吩咐人去请昭阳来帮忙，本来宁楚以为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但稳妥起见，还是请昭阳好，若是有什么自己不方便的，昭阳也能说话，不想歪打正着，这个四姑请的还真是时候。 黛玉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作声，上次绣庄的事让黛玉对这个楚王妃的身份已经淡然若水，但刚才在宁楚说出那一句“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相信王妃的话”时，还是让黛玉敏感的心微微一颤。 而此时，看着跪在地上的宁楚，黛玉的耳旁不停的回想着…… “好，本王答应。” “绝不反悔。” “世上的女人很多，比王妃好的女人也很多，但是这世上只有一个林黛玉，其他的人再好，也不是她……” 垂下眼睑，所有的话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句铮铮在耳：“做我的王妃，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太后自来最疼这些做小辈的，选好日子自会给你们成亲，一枫你着的什么急，脸皮也够厚的，竟然不嫌丢人。” 昭阳最后这句故意冲着宁楚说，末了还故作生气的道：“连四姑都替你害臊。” 太后不缓不急的抬起眼：“昭阳，一枫自八岁起就跟在你身边，他最听你的话，这件事哀家就交给你了。” “太后……”宁楚后面的话还没出口，昭阳摆摆手道：“一枫，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太后无论做什么事，自有太后的道理，既然太后将这件事交给我，你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四姑管你还绰绰有余。” 看了一眼宁楚，昭阳道：“起来吧，四姑不是曾经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无论遇到什么事，能站着解决就绝不跪着。” “是。”宁楚站起来，温润如玉的脸上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和优雅：“四姑教导的是，刚才是一枫太心急了。” 昭阳自然的点点头：“这才是我教出来的一枫，你放心，出了什么事只要你说清楚，太后又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不会为难的。” “一枫明白。”宁楚向黛玉看了看：“是因为王妃……”“昭阳。”太后缓缓的道：“林姑娘来了好一会儿，这安也请了，话也说了，让她们送林姑娘回去吧。” 皇后也在边上不咸不淡的道：“太后说的是，既然是家事，外人自然不能在这。”一声“外人”让宁楚的眉头不由皱了皱，却不想黛玉平静的道：“既然太后、长公主、娘娘、王爷有事相商，那黛玉告退，出宫的路黛玉还记得，就不劳烦嬷嬷们辛苦。” 昭阳目光掠过宁楚后又停在黛玉身上：“既然已经进了宫，回府也不急在一时，再说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阿狸，请林姑娘到昭阳宫坐坐。” “是。”余嬷嬷对黛玉点点头：“林姑娘，请吧，昨日长公主还说要请姑娘进宫来玩呢。” 黛玉没有作声，转过身如平时一样行了礼，便随着余嬷嬷离开，身后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似乎要穿透一切。 出了慈宁宫，黛玉对余嬷嬷道：“嬷嬷，请代黛玉向长公主道声歉，黛玉的确有事要先回府，等以后有机会，黛玉一定会亲自去昭阳宫给长公主赔罪。” “林姑娘，你这是……若是长公主和王爷回来，让我如何交代。”余嬷嬷着急的道：“姑娘要不先等等，我去告诉长公主。” “嬷嬷。”黛玉拦下余嬷嬷道：“嬷嬷不用担心，今天的事长公主是个明白人，不会怪罪的嬷嬷的。” “那……”不等余嬷嬷说，黛玉道：“嬷嬷留步，黛玉先走了。” 回到府里，已近中午，林海正要出去赴宴，见黛玉回来：“玉儿，太后唤你去有什么事。”不知为什么，在宫里受了那么多委屈，黛玉没哭，但是一见到林海关切的眼神，黛玉只觉得眼眶一湿，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林海是什么人，见黛玉神色有异，眉头不由一皱：“玉儿，出什么事了，告诉爹爹。” 当黛玉将事情的原委和林海说完后，林海却淡淡的笑了笑：“别担心，这件事楚王会做好的，既然他已经请长公主帮忙，爹爹相信应该没事，不过平白无故太后不会这样做，那背后一定是有人想陷害你，进而打击楚王。” 抬眼看着黛玉，林海道：“玉儿，你以后或许会碰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为难、陷害，爹爹要你记住，楚王今天的一句话说的很对，你们同荣共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对方，不要给对手有机可乘的机会，今天你若是将七殿下的事告诉他，或许这件事会更简单的解决。” 低下头，黛玉没有作声，绣庄的事林海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自然不会明白黛玉当时的心情。 见黛玉不做声，林海还以为黛玉是担心亲事：“你不用担心，要相信楚王，这件事他会处理好的，还有那个七殿下，不管这件事与他有没有关，你以后最好远着他。” “我记住了。”黛玉轻轻的道：“爹爹也知道我的性子，对这个王妃其实我……” “玉儿，爹爹不管你怎么想，但有些事既然已成定局，那就顺其自然。”林海打断黛玉的话：“爹爹希望你明白。” 黛玉点点头：“爹爹放心，我明白的。” “好了，我要走了，李大人他们恐怕要等急了，还有，明天是十五，和爹爹一块去城外皇觉寺听听佛理，你就会豁然开朗的。” “好。” 昭阳宫里，宁楚温润的脸上掩饰不住焦灼，手指敲在桌案上：“四姑，今天的事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王妃，只是这样做的目的又何在，如果说去年的岳阳郡主是阻止我势力扩大，但林侍郎不过是个四品侍郎，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正中下怀。” 昭阳看了宁楚一眼：“一枫，你素日也是个精明的人，不过今天可有些不冷静，你说的虽也不无道理，但四姑却觉得这件事或许和前朝关系不如你相像的那么大，你想，若是真的要阻止这场亲事，什么手段不能用，像去年那样不是更简单，何苦费尽心力找到太后这里，更何况若是太后不信，不还是没用，所以四姑以为，这或许是……” 没有说下去，昭阳忽然觉得有些犹豫起来，宁楚却没有理会：“宫里人做的……” “一枫，四姑还没有问你，你和小冬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说的言辞凿凿，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宁楚苦笑了一下：“四姑，如果我告诉你冬七曾经几次暗算与我，你信不信。”昭阳目光一凝：“此话当真。” 宁楚点点头：“四姑，我们都被冬七骗了。”将最近的这几件事和盘托出来，宁楚道：“四姑你信吗。” 昭阳久久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才道：“一枫，生为皇子，谁都不免有这个心思，只是没想到小冬竟然瞒过了所有的人。” “和冬七比起来，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白活了这么多年。”宁楚感慨的道：“深藏不露，后发制人，这才是聪明。” “一枫，你们各有各的优点，但是我不明白，他既然已经藏了这么多年，如今的时机对他来说并不有利，他为什么会现在就暴露自己的心思呢。” 宁楚转过身看着外面：“我也想过，让他以不惜暴露的代价去做的事，对他来说，或许很重要，但我宁愿相信他只是一时心急。” 昭阳抬眼看着宁楚，窗前的宁楚修身玉立，比起正面的温润优雅，侧面的宁楚有种明显的刚毅，棱角的颧骨，坚毅的下巴，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平添了几分深沉。 昭阳想到了，宁楚也早就想到了，宁冬暗下黑手的几件事，都是在黛玉进京以后发生的，如果说一件还是巧合，但是件件都和黛玉有关，任谁也不会无动于衷。 “一枫，这或许是凑巧，小冬今年十三了，太后去年就曾说要给他选亲，他或许想借助岳家的势力，所以才会亟不可待的动手。” “四姑。”宁楚幽邃的目光看着昭阳：“不管他想怎样，今天的这件事我绝不会罢休。”捡起刚刚放在桌前的卷宗，宁楚道：“四姑，一枫还有事要去处理，王妃的事虽然太后松了口 ，但一枫总不放心，请四姑……” “你放心去吧，一枫。”昭阳仰头望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宁楚：“四姑知道你的心思，林丫头的事你放心，不看着你娶妻成家，四姑也不会安心的。” 宁楚动容的点点头：“谢谢四姑。”走出几步，宁楚又回过身：“还请四姑替我和王妃说一声，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信她。” 走出昭阳宫不远，宁楚对身后的阿尤道：“你去找小灯问问，这几天都有谁去看过七殿下，还有菀嫔那里有谁去过，问好了速来告诉我。” “是，王爷，小的明白。” 宁楚沉沉的目光掠过前面峰峦叠嶂的宫殿，嘴角微微一抬，勾起一丝不经意的冷笑，这件事宁冬竟然拿着自己的声誉来赌，相信一定不会这么就算了，以后或许会更…… 宁楚轻轻吐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但你不罢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我们的较量，或许从今天开始。 禅院里古柏森森，翠竹掩映，树下，林海和昭阳相对而坐：“长公主真的打算再赴茜香。” 昭阳点点头：“我想过了，茜香如今真是新老相交之时，当年与我一起同朝共殿的人，大多已经老态龙钟，恐怕再有没有力气去阻止这件事，所以如今的茜香，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此时如果皇兄另派使臣，因为不熟悉内情，说不得会适得其反，而我虽然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但很多老臣曾和我共过患难，相信会帮我的……” “这只是长公主的一厢情愿，但长公主想过没有，既然茜香如今敢明目张胆的扰乱边境，那就是长公主当年留下的旧人已经不能控制局势，说句不敬的话，恐怕……而新的一派，对长公主当年留下的规矩一定很痛恨，否则也不会这样做，所以下官说……” 林海睿智的眸看着昭阳道：“长公主如果此时去，相比起其他的使臣，长公主的处境更危险。” 昭阳坦然的道：“这些我都想过，林侍郎说的没错，但是若说起对茜香的熟悉，满朝文武百官中，非我莫属，所以这一趟，明知没有把握，我也要去。” “长公主打算何时启程。”见林海没有再说劝阻的话，昭阳虽然神色平静，但是心里却有点说不上的感觉：“应该还要等段日子，皇兄那里虽然我还没说，但这些日子边境的事一定让他焦头烂额，如果我去请旨，相信皇兄那里不会拒绝。” 林海微微眯起眼，想了想道：“长公主，我想拜托长公主一件事。”昭阳虽然心里微酸，但面上还是很平静的道：“不知林侍郎有何事要我帮忙。” “昨天的事我听小女说了，我相信有楚王和长公主周旋，一定会没事的。” 昭阳笑着道：“林侍郎对我和一枫倒是挺自信的。”林海淡淡一笑：“长公主的为人和能力在女人中当称楚翘，下官自来就佩服，楚王虽然年轻，但是为人处事的能力和手段也是有目共睹，所以我自不担心。” 停了停，林海又道：“小女赐婚也有些日子了，虽然出了这件事有种节外生枝的意味，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不知皇上有没有打算，要何时给王爷成亲。” 昭阳爽快的笑道：“林侍郎真应了那句俗话‘钓鱼的不急，背篓的急’，看来你这个父亲是恨不得早些把女儿嫁出去。” 林海对昭阳的调侃毫不在意，依然神色平静的道：“是啊，玉儿出嫁了，我就再没有什么牵挂，如果办差也无后顾之忧，楚王自小随着长公主长大，相信长公主也希望在离京之前看到他娶亲成家才能安心。” 点点头，昭阳因为林海的神色反而也不好意思再调侃：“那次听皇兄的意思，应该打算在今冬，不过如今出了这件事，也不知会不会……不过林侍郎放心，就像你刚才说的，临走之前，我要看着一枫成亲才能放心的离开。” 林海缓缓的道：“古人讲求人月团圆，中秋倒是个不错的日子，而且也不耽误长公主的行程。”昭阳笑了：“看来我们两人真是想到一块了，我也正有此意，一枫自八岁起就跟在我身边，我视若己出，他对令爱的一番心意我也明白，所以我这个四姑，一定会帮他的，再说。” 昭阳目光掠过远处茫茫的云天：“亲眼看到一枫成亲，即使这趟茜香之行……我也没有遗憾。” “既是这样，那这件事成与不成，就看长公主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先向长公主道声谢，不过下官以为，如今长公主正是皇上倚重的时候，一趟茜香之行，相信长公主一定会如愿。” 昭阳爽朗的笑道：“林侍郎太客气了，其实这件事本是我的意愿，说起来挺有意思的，令爱聪明伶俐，当初在扬州见到第一面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件事，可惜那时令爱小了点，谁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成了这段姻缘，看来两人的确是有缘，能看到他们成亲，相信我们也可以放心离开。” 昭阳最后一句让本来神色不动的林海不由抬起眼，却见昭阳目光坦然：“林侍郎，我说的没错吧，这一趟茜香之行，能有侍郎相助，我相信一定会功德圆满。” 林海淡淡的笑了：“长公主果然聪明过人，不错，长公主曾经帮过我很多忙，礼尚往来，这一趟茜香，我陪长公主走一遭，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 昭阳也笑了，风韵犹存的脸上竟然不自觉的掠过一丝红晕：“看来我还没有自作多情，林侍郎的谋略和眼光，一直是我欣赏的，如果这件事有林侍郎相陪，即使茜香如今天翻地覆，我相信也能扭转乾坤。” 相视一望，两人的眸中同时涌上一种指点江山的豪情。 “四姑，快，出事了。”娜吉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宜宁和林姑娘她们被人捉走了，她们……” “怎么回事，娜吉，你好好说。”昭阳一边说一边回头吩咐余嬷嬷道：“让侍卫们快去找。” 娜吉喘了口气：“我们本来……”“废话少说。”林海一口打断娜吉的话道：“是什么人，如今她们人在哪儿。” 娜吉是个火爆脾气，虽然此时形势紧急，但依然我行我素的道：“你不过是一个侍郎，竟敢这样和我说话，我就偏不说，有本事你自己找去，对了，他们本来打算找的就是你，只是宜宁和林姑娘运气差了点，被……” “娜吉。”昭阳脸色一沉：“现在不是你使性子的时候，快带四姑和林侍郎去找他们。”转过头，昭阳又对赶来的一个侍从道：“此事事关重大，王爷他们正巧在附近的大营，你快去禀告。” “我也不知道她们如今在哪儿，我离开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被人抓走了，不过我们偷听到他们说要在树林里等着，也不知道在哪个树林，而他们要找的人就是他。”指着林海，娜吉道：“是你惹祸上门，你看着办吧，若是宜宁有一点闪失，北静王府一定饶不了你。” 昭阳看了林海一眼，林海冷静的道：“他们要找的人既然是我，那应该是要拿着她们威胁我，只是……” 和昭阳相视一望，林海道：“她们暂时应该没事，公主能否带我去你们刚才的地方看看。”哼了一声，娜吉道：“这才像句话。” 众人刚走了几步，紫鹃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老爷，他们说……” 却说黛玉陪着林海到了皇觉寺后，竟然遇到昭阳、宜宁和娜吉，宜宁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样子，一声“林姐姐”叫的一如从前，相比起宜宁，娜吉就表现的淡漠，冷冷的招呼了一声，便再没做声。 枯燥的禅经佛理对三人来说自然是了无兴趣，因为上次的事，在看到宜宁和娜吉向左边走了后，黛玉便带着紫鹃向禅院右边走去。 皇觉寺乃是皇家寺院，依山临水，无论庙宇还是林子都很大，但处处却打理的井井有条。 有了上次进香的经历，黛玉和紫鹃不敢乱走，禅院外不远有几棵古树，遮阳蔽日，在这盛夏的时节，显得凉意袭人。 紫鹃道：“姑娘，要不我们去那里凉快一下，反正隔着禅院不远，若是长公主和老爷出来，我们也能看到。” 点点头，黛玉道：“也好，那里也幽静些，离她们也远。”紫鹃自然知道黛玉说的她们是谁：“为什么偏偏是她们，如果五公主来就好了，至少可以说说话，到处玩玩。” “傻丫头，这就叫‘冤家路窄’” 黛玉和紫鹃坐了一会儿，见不远处有两人向这边走来，其中有一个是寺里的人，穿着出家的僧衣，两人似乎没有料到林子有人，依然边走边说着话…… “我会看着的，等他们一走，我就给你们发讯息，还有李爷请放心，我家主子说什么都安排好了。” “好，那你就好好盯着，人一离开，我们就动手。” “如果他们一起离开，我就发两声，你们心里有数。” “不管出什么事，我们只按着原计划行动，定金一收，我们不会赖账。” “不行，那三人的身份可是……”声音低了下去，只听见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紫鹃望了黛玉一眼，却见黛玉柳眉微蹙，似乎在想着什么。 “好，他们一离开，你马上放哨，我们在拐弯的林子里动手，一定要让他林海有来无回。”那人最后一句说的杀气腾腾，紫鹃大张着嘴，声音被黛玉纤柔的手堵在口中。 摇摇头，黛玉示意紫鹃不要出声，而那边两人越走越近，说话声也更清楚：“你快回去吧，免得引人怀疑，主子说了，事成之后，承诺你的事一定会办好。” “替我多谢王爷，那我先回去了。”僧衣装扮的人还没离开，就听林子那头传来咕咚一声，好像有人摔在地上，没走的那人捻嘴一吹后厉声道：“谁在那里，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大胆，你竟敢威胁我。”一听声音，黛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娜吉从林子一侧跳出来，双手掐腰：“你瞎眼了，看到本公主还不跪下。” 见那人并不害怕，娜吉高声喊道：“来人，给本公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狠狠地打。” 黛玉和紫鹃的位置正巧能看到娜吉那边的情形，只见娜吉身后只有宜宁粉红色的衫子，哪里还有人，娜吉自作聪明的想唱一出空城计，却不想那人根本不怕，冷冷一笑，禅院右面齐刷刷跳下四个人，而侍卫们却不见一个。 娜吉的性子泼辣，在宫里那么多年，见机行事的本事还是有的，一看情形不好，对宜宁喊了一声：“快跑”，回头就朝着来路跑去。 宜宁本来就瘦弱，这一惊吓，没晕倒就是万幸，那还有力气跑，眼看那人就要过来，宜宁忽然指着黛玉藏身的地方，尖声喊道：“林海的女儿在那儿，你们抓也应该抓她。” 黛玉和紫鹃没想到宜宁竟会这么做，而此时娜吉也回过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忙，却听黛玉冷静的道：“公主别回头，快回去报信。” 娜吉是个痛快的人，没有迟疑的转头就跑，而黛玉和紫鹃刚一转身，就见其余四人已经围了上来。 冷冷的回头看了宜宁一眼，黛玉淡淡的道：“你们想要做什么，寺里到处都是皇宫侍卫，你们跑不了的。” 那人面如僵尸，冷笑着道：“他们到底是谁的侍卫还难说的很，你不见这么大的事，怎么还没有人出来。” 打量了黛玉几眼，那人道：“你是林海的女儿。”“是，就是她。”不等黛玉应声，宜宁在一边大声道：“你们可以放了我了吧。”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这笔买卖是天助我也，你，”那人指着紫鹃：“回去告诉林海，他要想女儿安然无恙的话，半个时辰后去皇觉寺三里之外的树林见我，记住，只他一人，如果他想耍花样，那别怪我们下手无情……” “情”字刚落，众人眼前一晃，只见一缕青丝从黛玉头上洋洋散落：“这次割得是头发，下次就是……”那人狠狠地道：“还不快去报信。” 紫鹃看了黛玉一眼，只见黛玉点点头：“告诉爹爹，不要担心我。” “你们已经抓了她，那就把我放了，告诉你们，我哥哥是堂堂的北静王，若是知道你们欺负我，一定杀了你们。”宜宁见没人理她，声音喊得有点歇斯底里。 那人连看也没看，直接挥挥手对其他人道：“有备无患，即使你是公主也没用，带她们走。” 平坦的官道上，这一个拐弯很突兀，无论是骑马或驾车，走到这里都要放缓步子，而两边的林子遮阳蔽日，幽幽深深，即使藏上几十人也静若无人。 黛玉和宜宁从车子下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齐刷刷的十多人，或许是因为肆无忌惮的缘故，他们都是一色黑衣，连面也没有蒙上，只不过个个面无表情，一如刚才遇到的那人。 一个瘦长个的似乎是这群人的头目，此时正在安排其他的人：“你们两个守在路口，你们三个堵住来路，你们两个……” 吩咐完了，那人回过头看了黛玉和宜宁一眼：“我们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两个只要乖乖的别玩花样，说不定没事，但若是想逃跑的话……” 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份杀气不言而明。 宜宁一直低着头，此时却抬眼看了看黛玉，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不加掩饰的恶毒：“你们不是要杀林海吗，只要用他女儿的生死来威胁他，就一定能成功，还有我与他们没有一点关系，刚才你不是要钱吗，放了我，你们要多少我都会给的。” 那人冷漠的打量了宜宁一眼：“我再说一遍，乖乖的别玩花样，更不要自作聪明的乱说话，否则……”只听“啪”的一声，宜宁身不由己的摇晃了一下，本来白皙的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印清晰可见。 “记住，我们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不管你是谁，这就是乱说话的下场。”那人轻描淡写的说完这一句，转身离开，只剩下宜宁手捂着脸颊，呆呆的站在那里，连哭也不敢出声。 黛玉冷冷的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宜宁，没有作声，把目光转到一边，刚才的那巴掌打的没有错，如今这时候，两人同在一条船上，同仇敌忾才是聪明之举，没想宜宁不但不帮，竟然落井下石，虽然对李莞眉的为人不喜，但在关键时候，李莞眉还是有见识的，宜宁与李莞眉比起来，差的就不是一点点。 林子里几乎见不到阳光，黛玉背倚着树，眯起眼静静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因为黛玉和宜宁两人的样子都长得很纤弱，似乎风一吹就会把人吹走，所以那些人也没有把两人放在心上，竟然连绑也没有，只是派两人守着。 这些人现在黛玉能看到的共有十一个，马匹都散落在林子里，离她们最近的一匹只有十几步的距离，黛玉握了握手，心中想着林海的话：“爹爹相信你很聪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解决的。” 抬眼向远处望了望，黛玉知道，即使自己能出人意料的骑上马，但恐怕不用跑出多远就会被捉回来，所以还是等见到林海再说，因为黛玉相信，林海一定会救他的。 被打了一巴掌的宜宁安静了不少，瑟缩的倚着树，尽量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黛玉低头看了看宜宁，虽然不齿她的为人，但如今两人毕竟一同遭难，暗暗叹了口气，将袖中的帕子拿出来递了过去。 宜宁似乎有些悔悟，接过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泪痕，小声道：“谢谢。”黛玉没有应声，将头转到了一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黛玉见领头的那人已不是刚才的平静，而是频频的向林子尽头看去，其他的人也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天色。 终有人忍不住：“爷，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他怎么还不来，难道是跑路了。”回头狠狠的看了看黛玉和宜宁：“她们怎么办。” “跑到不至于，这条路是回城的唯一路，不过夜长梦多，这样等下去不行。”那人似乎也有些烦躁，阴沉的目光扫过宜宁：“放她回去催催。” 宜宁满脸惊喜，大大的眼睛不相信的看着那人：“你们放了我，我一定把信送到，而且还把林海叫来。” 那人冷笑了一声：“好，送她回去，还是老规矩。” “是。”身边的人应了一声，只见眼前寒光一闪，那人手握匕首，缓缓地向宜宁走去。 “你们要做什么。”宜宁惊恐的边退边喊，那人阴阳怪气的道：“若是不让你带伤回去，他怎能着急，所以就先借你条胳膊用用。” “不。”宜宁双手抱臂：“我不回去了。”一把跑过去拽着黛玉，宜宁有些疯狂的道：“她是林海的女儿，你们让她回去。” “他们要的是我爹爹，我若回去，爹爹还会来吗，说不得，只好劳烦郡主了。”今天的事，宜宁一而再，再而三的落井下石，让黛玉也忍不住反唇相讥。 “你……”宜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有人跑来：“爷，人来了。” 为首那人的目光遥遥的望着林子那头：“只他一人吗。” “不，还有七八个侍卫，看来好像来者不善。” “他就不怕我们杀了他女儿。”那人的神色明显的不冷静起来，连本来细细眯着的眼也睁开：“那些侍卫什么装扮。” 刚才的那人想了一下：“好像是皇宫内侍，不过还有几个不是。”为首那人似乎松了口气：“好，带上她们，我们过去看看。” “爷，依小的看，他不过是个文官，即使侍卫再多，只要一进林子，我们万箭齐发，看他们还能活着。” “笨蛋，你就知道杀人，如果他有埋伏的话，我们即使杀了他，自己也跑不了，那我们忙活什么。”一边的另一个人看不过去，忍不住出声。 “都被我闭嘴。”那人道：“听说他这个人老奸巨猾，既然他敢带着人来，想必就想告诉我们，他不怕威胁，所以这次出手，必须一击即中，否则以后再没有机会。” 刚才说话的那人眼光在黛玉她们身上一转：“那她们两个不是没用了。”“不。”为首那人道：“若是没用，他们就不会来，所以……” “你们两个负责好好看着她俩，没有我的话，别轻举妄动，若出什么差错，我就要你们的命。” “是。” 远远的，黛玉见林海骑在马上，好像还是扬州时教自己骑马的样子，挺直的脊背，沉稳的神色，还有那傲视一切的气度，此时的林海让黛玉不知不觉安定下来。 林海的目光只是在黛玉身上微微一顿，便移到为首那人的身上：“你们要找的是我，捉两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为首那人阴沉着脸：“那个丫头难道没有告诉你，只你一人来，否则……”那人咳了一声，两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瞬时放在黛玉和宜宁的颈前：“我们就杀人。” 林海在此时竟然淡淡的笑了笑：“你们的目的在我，即使杀了她们也没用，把她们放了，我答应你们的条件。” “爹爹。”黛玉叫了一声，望着林海坚定的摇了摇头，颈边的匕首划过黛玉娇嫩的肌肤，露出一道隐约可见的血痕。 “林海已经答应了，你们快放了我。”宜宁生怕林海反悔，忙不迭的道。 林海没有理会黛玉，依然平静的道：“放了她们。” 那为首之人道：“我们也没有太多条件，只想借你的人头交差，只要你做到，我们马上放人。”只听哐呛的声音，林海身后的侍卫齐刷刷拔出武器，一个个怒目圆睁。 林海却没有生气，依然面无表情地道：“原来是这样，我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换两条人命，也算划算，只是……” 林海的话没说完，只听远处尘土飞扬，夹杂着急促的马蹄声，不一时人便近在眼前。 当先两人都是蟒袍玉带，年少英俊，拉缰立马之时，端的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大哥、四表哥。”宜宁惊喜的喊出来：“你们快救我。”此时的宜宁的确有些狼狈，瘦瘦的脸上，刚才的指痕犹自可见。 宁楚的目光掠过黛玉，随后忘了林海一眼：“林大人打算如何。”林海和宁楚相视一望：“一切由王爷做主。” “好。”宁楚没有犹豫的跳下马：“听着，林子已经被包围，你们如果不想死，就先把她们放了，本王这里还可以商量，否则……” 回头看了侍从一眼，宁楚的目光凌厉而又阴狠。那侍从一扬手，袖箭冲空而上，响着凄厉的声音：“一声是准备，二声就是进攻。” 为首之人却冷冷一笑：“王爷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的王妃杀了。”“哦”宁楚英眉一挑，深邃的眸子静静的看着那人：“原来果然是来者不善，好吧，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一要林海的命，二要从容的离开，否则……”目光落在黛玉和宜宁身上，那人狠狠的道：“她们一定比我们先死。” “大哥，四表哥，你们就答应他，不过是死一个侍郎，就是十个八个也比不上我的命。”生死面前，宜宁似乎已经不想掩饰自己，完全没了以前的柔弱和乖巧。 “好，本王答应你。”宁楚看了林海一眼，接着道：“本王已经答应你们，你们现在要怎么样。” 那人想了想：“先杀了林海，再劳烦王爷送我们离开，到时我们自会放人。”宁楚淡淡的笑了：“买卖讲究的是公平，一厢情愿的买卖是做不成的，不如这样，让本王和林大人做你们的人质，岂不比她们两个更有用。” “不行。”那人也不是笨人，让宁楚和林海做人质，无异于引狼入室，恐怕还不等走出林子，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果你们不答应，大不了同归于尽。” 阴寒的匕首故意在黛玉和宜宁的颈上晃了晃，让宁楚本来没有展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一直没有做声的北静王水溶道：“一枫，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你好好记住。”宜宁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大哥，救我。” 林海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和宁楚并肩而立，目光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黛玉，低声道：“老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么多年，你这性子还是没变，就是不知当年的本事还在不在。” 宁楚一下转过头，目光中的神色难以言明，林海却依然平静的道：“还是以前狩猎的老规矩，你没忘记吧，还有，玉儿的骑术是我亲手所授。”点点头，宁楚剑眉一扬：“好。” “王爷，我数三下，若是……” “我答应你们。”林海打断那人的话：“大丈夫死亦何惧，你们不是想要我的命吗，那就来拿吧。” 林海平静的走下官道，向林子走去，阳光照射在他瘦长的背影上，在身后留下一道短短的影子。 “爹爹。”黛玉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不要答应。”林海的步子缓了缓，睿智的眸子看着黛玉：“玉儿，你还记着爹爹和你说的话吗，爹爹相信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几乎所有的人目光走注视在林海身上，就连黛玉都感觉到本来逼在颈边的匕首也不经意的低了下来。 一声马嘶打破了这霎时的平静，所有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匹马疯一般冲向林子，而马上却没有人。 因为马上无人，那边的人也没有细想，人人几乎都是本能的反应，不约而同的避开这匹似乎疯了的马，就连挟持黛玉和宜宁的那两人也忙向后退开，只有黛玉没有动。 当初在扬州，林海教黛玉骑马的时候曾经教过怎样面对疾驰而近的马，所以黛玉并没有慌乱，顺势让开一步，刚要伸手抓住马鬃，却不想马下突然伸出一只手臂，一扬臂将黛玉揽进怀里，接着趁势翻身跃上马背。 就在众人还没有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挟持宜宁的那人忽然倒在地上，一支飞羽箭赫然穿喉。 当年的胤禩骑射在一众皇子中出类拔萃，连胤禛也自愧不如，所以刚才两人的约定就是林海吸引众人的目光，而宁楚藏身马下，箭射挟持宜宁的人，林海知道以黛玉好强的性子，一定会上马，所以事先提醒宁楚黛玉的骑术是自己所授。 电石火光之间，局势已经天翻地覆，黑衣人那边失了两个人质，顿时成了俎上鱼肉，为首之人想再挟持宜宁，已经来不及，那边的侍卫个个都是高手，刚才因为有顾忌，才没动手，此时形势顿变，自然不会作壁上观。 一时间，剑光刀影，平静的林子里血雨腥风。 黛玉在被人抱上马的那一刹那就知道来人是谁：“俯□，别抬头。”宁楚在身后道。 伏在马背上，宁楚双手握缰，黛玉几乎就是在宁楚怀里，没有做声，黛玉知道此时的形势也容不得自己去顾忌什么，只听见身后传来阵阵惊叫声和刺耳的刀剑声。 感觉到身后的宁楚似乎一颤，身子往下低了低，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宁楚低声道：“前面就要出林子了，可能会有人守着，你闭上眼，我们冲过去。” “你不是说……”“那是空城计，调兵的事哪像说说那么简单。”宁楚的声音依然从容优雅，让黛玉刚刚还有点担心的心不由放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虽然以前和宁楚针锋相对，而且现在对他依然耿耿于怀，但连黛玉自己都不知道，在内心深处，有种信任和依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生成的，微微点点头，黛玉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好。” 疾驰的马忽然一顿，向前冲的力量让马几乎直立了起来，黛玉没有睁眼，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着自己头发呼啸而过。 身后的宁楚提了提缰，马向后退了退，随后猛然一跃，似乎落在了平地上，马蹄声也快起来。 睁开眼，黛玉见已经出了林子，脚下是一条不算窄的路，马跑得似乎也比刚才轻松，但让黛玉意外的是，背后宁楚的呼吸却越来越粗重起来。 “你怎么了。”由于宁楚拥的太紧，黛玉现在连转头都有些困难，所以只得出声想问。 “我好像受伤了。”宁楚的声音依然淡淡的：“不过撑回去应该没事。” “要不要紧。”黛玉猛地一回头，秀发擦过宁楚的脸，四目相对，两人几乎面贴着面，在这一瞬，都愣了。 醒悟过来，黛玉不由转回头，声音也淡漠起来：“我是想问你的伤没事吧，还有这次的事不管你本意如何，都要向你道声谢。” 宁楚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忽然好像很疼的样子：“哎，我伤得应该不轻，现在又麻起来，抬胳膊都有点费力。”说完，还煞有介事的吸了口凉气。 前面就是岔道，黛玉抿嘴看了看：“再坚持一会儿，我来握缰，你指路。”“好。”宁楚没有犹豫的答应：“前面右拐，就能转回去。”说完，毫不客气的将缰交给黛玉，直起身，故作虚弱的顺势将头倚在黛玉的肩上。 一路上耳鬓厮磨，黛玉只觉得耳旁热热的，一股陌生的气息让自己的心怦怦的跳个不停，不想宁楚似乎还不罢休，轻轻吐了口气：“我有句话要和你说，一直没有机会。” 黛玉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不假思索的道：“王爷有话请讲。”宁楚向前倾了倾，用只有黛玉能听到的声音：“阿襄是我妹妹，救她我责无旁贷，你是我的女人，救你我心甘情愿。” 宁楚没说“王妃”而是说“女人”，让黛玉的脸忽的一下红了，手情不自禁的一拉，身下的马长嘶了一声，扬蹄疾驰。 不想此举似乎正中宁楚的心思，借着身子不稳的缘由，双手顺势拥住黛玉道：“王妃，我还有句话好像没说。” 生怕宁楚再说出什么难堪的话，黛玉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声，只是将手中的缰绳抖了抖，让马跑得更快。 宁楚偏偏锲而不舍，倚在黛玉肩上，看着黛玉嫣红的耳根，漫不经心的道：“我想说的是其实我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 身前的黛玉没有作声，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这反倒让宁楚有点意外。 若是依着黛玉素日的性子，即使不讥讽几句，那也得暗中报复一把，但此时黛玉却似乎很平静。 迎面传来马蹄声，远远望去，应该是那边的事已经结束了，就在宁楚刚刚松口气的时候，骤停的马一下直立起来，疾驰的惯性让放松的宁楚来不及应对，一下摔了下去。 “王爷，王爷。”赶来的子墨见状一步窜过来，用自己的身子接住宁楚，饶是如此，宁楚还是疼的皱起了眉。 “王妃……”子墨看着黛玉娴熟的骑术，不由惊呆了。素常只知道王爷对这个王妃很在意，但是私下里，子墨和阿尤等人一直觉得有些不甘心，总觉得王爷无论身份地位、能力手段，还是模样气度都是上上之人，而相较起来，黛玉虽然也很出众，但宫里的美人何其多，所以有时候看到宁楚为黛玉的事烦心，子墨都有种劝宁楚另选人的冲动。 但是现在，看着黛玉纤弱如柳的身子从马上跃下的那一刹那，飒爽不失娇媚，飘逸更带英气，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精灵，耀亮了一切，也在这一时，子墨终于明白了主子虽苦犹甘的心情。 猛觉得腿上一阵刺疼，不等子墨反应过来，身上的宁楚狠狠的道：“闭上眼。” “王爷，原来你……”下了马的黛玉见宁楚伏在那里，背上赫然有两支断箭，一支在肩头，一支在臂下，即使不懂医术，黛玉也能看出来，宁楚伤的确实不轻。 “那你刚才怎么……”黛玉看着宁楚身上赫然在目的伤口，不明白刚才宁楚为什么要说自己的伤不重，否则自己也不会故意把他摔下马。 “是我自己刚才没当心，其实这伤只是看着吓人，养几天就好了。”宁楚打断黛玉的话，心里也在暗自后悔，都是美色误人，只想着一时与美人亲近，竟然忘了林海的提醒，黛玉的骑术是他亲授，而且性子又是好强的，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暗暗苦笑了一下，宁楚忍着疼，自顾自的道：“你还不去看看林大……” “人”字还没说出口，宁楚忽然觉得尴尬起来，胤禛刚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以后是该叫…… “王爷，恕属下不敬，其实看箭的角度，以王爷的身手，应该可以很轻易躲开，怎么会……”子墨一边检查伤口，一边道。 “子墨，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宁楚故意岔开子墨的话：“留没留活口。” 子墨低低的的道：“都死了。”“我当时不是吩咐你们一定要留下活口，你们怎么做的。” 子墨抬头看了宁楚一眼：“王爷，一开始我们根本没下杀手，但随着林大人一起的内廷侍卫们却似乎杀红了眼，一个活口也没留。” 黛玉在一边想了想：“他们当初挟持我和郡主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他们到底是谁的侍卫还难说的很，你不见这么大的事，怎么还没有人出来。’” 宁楚看了黛玉一眼，随后垂下眼睑：“原来是这样。”子墨想了想：“还有一件事属下以为王爷和王妃应该知道，是……” 宁楚没做声，目光却看向黛玉，黛玉平静的道：“说吧，我没事。”子墨醒悟过来，忙道：“王爷和王妃误会了，林大人没事，是郡主。” “宜宁。”宁楚道：“她……”子墨低下头：“都怪属下们太过大意，本来郡主已经没事了，谁知她非要找那个李爷报仇，不想竟然中了那人的暗算，被……” 子墨顿了顿才低声道：“被砍断手臂，恐怕……” “那北静王呢，他不是在那，又怎会出这样的事。”虽然对宜宁的所作所为不喜，但毕竟还有多年的情分在，况且今天的事都是因林海而起，若是以后追究起来，一边是林海，一边是水溶，两边宁楚都觉得为难，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怎样平衡。 “当时水王爷也没有想到那人竟然留了一招，等发现时已经晚了，都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宁楚摆摆手：“这不关你的事，宜宁也算是得了个教训，或许以后会收敛，只是这个教训的代价太大了，好在有水表兄在跟前，否则本王这里怎么交代。” 想起宜宁的所作所为，黛玉虽然觉得这件事她算罪有应得，但这个代价，的确是够沉重的，以她那好强的性子，以后的日子恐怕是痛不欲生…… “王爷的伤不易再骑马，属下这就去唤车子。”子墨看过了宁楚的伤口后，又对黛玉道：“劳烦王妃先守着，属下去去就来。” 黛玉是个聪明人，刚才子墨的话虽然被宁楚打断，但黛玉还是听出了话中的意思，看着宁楚背上的伤口，黛玉轻轻的道：“刚才为什么不躲开。” 宁楚浅浅一笑：“你终于舍得关心我的伤了，那刚才还故意摔我下来。” “那是你自己找的，我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躲开，你明明可以躲开的，是不是。”黛玉固执的盯着宁楚，一字一句的道：“告诉我，为什么。” 轻轻叹了口气，宁楚依然是那从容的语调：“我若躲开，你怎么办。” “我若躲开，你怎么办。”简单的八个字，却让黛玉怔怔的，接着两滴清泪潸然而下。 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但依然心甘情愿的挨着，只因身前是你。 不管以前黛玉对宁楚的为人和算计有多少成见，在这一时，黛玉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值得自己去信。 回到官道的时候，黛玉看着毫发无伤的林海，情不自禁的扑过去，清泪潸然而下。 轻轻拍着黛玉的背，林海道：“玉儿，别怕，这不是没事了。”抬起头，林海触到宁楚深邃的目光，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林海才平静的道：“王爷没事吧。”宁楚也从容的道：“一点轻伤，这次多谢大人提醒。” 林海看了黛玉一眼：“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女儿，何况此事也是因我而起，王爷不用客气，玉儿，我们走吧。” 走出几步，林海又回过头，睿智平静的看着宁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王爷好自为之。” 眼见着林海离开，宁楚依然静静的站在那里，子墨有些不服气的道：“这个林侍郎还真的把自己当王爷的泰山，也不想想身份。” “闭嘴，今天的事本王还没找你算账呢。”宁楚俊脸一沉：“还不快去看看事情怎么样了。”“是。”子墨看了宁楚一眼，心道：主子替王妃挨了两箭，人家林侍郎似乎不领情，也难怪主子生气。 到了府门口，林海对黛玉道：“玉儿，你先回去，爹爹这里有事，要先回趟户部，晚上可能会回来的很晚，你不用等我一起用饭。” 见黛玉虽然没有作声，目光里流露出的却是担心，林海不禁微微一笑：“放心，今天的事虽然凶险，但他们还没有胆量再来一次。” “那爹爹小心。” 回到院子，紫鹃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姑娘，吓死我了。”转头见黛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紫鹃不由道：“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紫鹃，你也去歇歇吧。”打发走了紫鹃，黛玉怔怔的坐在床边，眼前闪过今天发生所有的事，最后只剩下宁楚的那八个字“如果我躲，你怎么办。” “妹妹。”云峯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大哥，我没事。”黛玉迎出去，只见云峯满头大汗的站在那里，黑黑的眼睛看到黛玉毫发无伤的样子，才微微一笑：“刚才紫鹃说你们今天……” 黛玉笑着道：“大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紫鹃这丫头越来越喜欢多话了。”云峯道：“没事就好，义父……” 黛玉道：“我正想和大哥说，既然他们是针对爹爹而来，今天不成，难保以后还有第二次，可爹爹却不在意，大哥。” 黛玉望着云峯：“我们该怎么办。”云峯是个稳沉的人：“妹妹别担心，义父的为人我们都清楚，做什么事不会冒冒然的，既然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可我还是担心。”黛玉道：“大哥，要不……”“那我这些天陪着义父去户部。” “我就知道大哥一定会这么说。” 而楚王府里，趴在床上养伤的宁楚也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一个人：“反正你的生意有人打理，也不用你时时顾着，所以你是最好的人选。” “我不去。”金梓坐在一边，恨恨的摇着折扇：“他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八哥，不是我说，我真佩服你，你已经知道是他，竟然能熟视无睹，还让我去保护他，你好，你大度，我小气，我斤斤计较，我睚眦必报，让我忘掉前世的仇怨，我做不到。” 越说越激动，金梓不由站起来：“我没有去找他报仇已经是很大度了。” 宁楚将头搁在香枕上：“老九，成者为王败者寇，如果当初换做是我们赢了，我也会那么做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但现在不同，在这世上，我们是兄弟，不管你想不想承认，但我们身上流着的都是爱新觉罗的血，更何况他现在是因为帮我而身陷危险，还有他是王妃的父亲，于公于私，我不会坐视不理。” 金梓忽然笑起来：“八哥，你以后怎么称呼他，四哥，岳父、林大人……真难为你了。”金梓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幸灾乐祸的道：“哈哈，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老九，这件事就交给你，若是他有闪失，我找你示问。”宁楚忍着疼抬了抬身，却不想触到伤口，脸上顿时冒出冷汗。 金梓看不过眼，上前帮宁楚翻过身：“八哥，我算服了你，不过这件事我是不会亲自去的，大不了我安排两个人跟着，但是我说一句，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林姑娘。” 宁楚故意重重的咳了一声：“老九，她是我御封的王妃，你是不是要叫声四嫂。”“四嫂。”金梓邪魅的笑了：“对，四嫂。” 宁楚抬眼看了看金梓：“你明白就好。” “你们两个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说来也让我听听。”阿襄笑着走进来，手里还端着汤。 “好香，我猜猜，是不是火龙汤。”金梓笑着向前凑凑：“阿襄，有我的份吗。”阿襄笑着道：“你们都是我的大哥，我岂能偏袒，当然一人一份了。” 趁着两人喝汤的时候，阿襄道：“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呢。”金梓咽下一口汤：“没说什么，不过是有个人一提起来就让我生气。” “是谁。”“老四。”金梓没有思索，张口而出。 “四哥。”阿襄惊讶的望着金梓，随后又看着宁楚：“一枫，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原来四哥也……这太好了。” 金梓瞥了阿襄一眼：“有什么好的，难道你不知道以前的事，他和我们可是……” “那是以前，九哥为什么还要揪住不放呢，我们都是死而后生的人，上一世的恩怨情仇还有什么看不破的，更何况在这陌生的异世，能有和自己曾经留着同样血的亲人，该是多么幸运的事，八哥，他是谁，我真想去见见。” 宁楚没有做声，继续优雅的喝着汤，金梓却笑着道：“你一定想不到，哈哈，他是八哥的泰山大人。” “林大人，难怪那次你想让我认一个人，原来说的就是他。”一下想起来，阿襄高兴的道：“这样最好，你们再也不用你争我夺了，大家和和气气的在一起，多好。” “还有。”阿襄兴奋的对金梓道：“八哥如果有四哥和你帮着，相信一定会……”“你想得到美，还不知道他帮不帮呢。”金梓嘴角一撇，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不过有件事却可以放心了，这一世他再怎么后发制人，也坐不上那个位子。” 一边的宁楚轻轻咳了咳，金梓毫不买账的道：“你不用不乐意，我说的是实话，他如果真的念着我们的兄弟情分，就应该全心全意的帮你，更何况你还是他的姑爷，呵呵，姑爷，八哥，你生生就矮了一辈儿。” 宁楚优雅的拭了拭嘴角，眉色不动：“不管如何，我都是你的八哥。”言外之意，我的辈分低了，你也跟着矮上一辈。 阿襄浅浅一笑：“真是想不到，竟然会这样，八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拜访你的岳父。” 宁楚抬起眼，洞明的眸子向外看了看：“出了这样的事，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子墨走进来：“王爷，所有的人都查清了，那些人不过是个收钱卖命的组织，什么也没留下，杀人灭口这一招，的确是做到了。” 宁楚斜靠着软榻，不缓不急的道：“错了，他们还有一处地方忘了。”“哪里？”子墨疑惑的望着宁楚：“请王爷示下。” “皇觉寺。”宁楚抬起眼，目光幽幽：“王妃不是说过，她们在寺外被劫持的时候，那人曾经说过一句话，敢这么明目张胆，那寺里一定有内应。” “属下明白。”子墨豁然开朗：“属下这就去。” “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既然他按耐不住，那我也不能静守不动，这一笔帐，我要让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去告诉北静王，今天的事有眉目了，内奸就在皇觉寺，同仇敌忾，我要让他把账算在……” 宁楚虽然说的缓慢，但是语气里的那份狠鸷和冷冽，让本来笑语晏晏的阿襄也不觉颤了一下。 林海一直到很晚才回府，黛玉也一直等到林海回来才回房，幽幽的灯光照着黛玉肤若凝脂的脸，宛若春花初绽。 “姑娘，天已经很晚了，早些歇着吧。”黛玉没有做声，却转身踮脚去翻放在上面的柜子。 “姑娘，你要找什么，让我来。”紫鹃自告奋勇的走上来帮忙。黛玉轻声道：“就是上次的那幅卷轴。” “卷轴。”紫鹃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轻车熟路的将宁楚让人送来的那幅卷轴还有匣子一起拿出来交给黛玉：“姑娘，你慢慢看，我去看看雪雁的粥熬好了没有。” 打开卷轴看来，这些画从船上看到宁楚的第一眼开始，一直到皇宫里如释重负的那一丝淡的几乎无闻的笑容，全是黛玉，娇俏的，生气的，含羞的……一幅幅似乎见证了这两年来的每一次相见。 当初送来时，因为紫鹃和雪雁在旁边，而黛玉也在气头上，所以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收拾起来，而此时，灯光幽幽，万籁寂静，站在桌几前的黛玉看着那一幅幅惟妙惟肖的画像，有种淡淡的温馨涌上来。 匣子里依然还是那些东西，一模一样的簪子，枯干洁白的琼花，不过在此时，静下心的黛玉忽然想到一句话：“结发白首，死生同冢。” 垂下眼睑，黛玉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宁楚料得没错，第三天，在府里养伤的宁楚正听着子墨的禀报，就见长史走进来：“王爷，林侍郎来了。” 宁楚抬起眼，从容的眸子向外看了看：“子墨，你先退下。”“王爷……”子墨不甘心的道：“要不让属下先……” “本王的话你敢不听。”沉下脸的宁楚不怒自威，让子墨悻悻的退了出来。 房里，看着走进来的林海，饶是平日从容自如的宁楚，竟然有种莫名的无措，就连温润的脸上，也掠过一丝尴尬，反倒是林海平静的道：“王爷的伤好些了吗。” 有了林海的先声之称，宁楚顺势道：“已经好多了，多谢林大人关心。” 两人分宾而坐，各自端起眼前的杯子抿了口茶，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墙角的西洋钟嘀嗒响着。 过了一会儿，宁楚才道：“大人此来，想必是前天的事已经有了眉目。”林海不动声色的道：“那日的事恐怕不用我费心，王爷自然会查清，我今日来，不是为公而是为私。” “为私。”宁楚意外的看着林海：“此话怎讲。”林海不慌不忙的打量了一眼房中的摆设，随后站起来走到书柜前，拾起一本史书道：“这本书我也曾看过，不过这书上说的计谋和兵法华而不实，如纸上谈兵，若真的用到谋略上，十之五六会……” 转过头，林海对宁楚道：“我曾说过，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管做什么事，最重要的就是你只要决定了，就要果敢的下手，瞻前顾后，左思右想只会让你失去先机，老八，前世你就是顾虑太多，才……” 抬手止住宁楚刚要张开的嘴，林海接着道：“晋王的势力在一众皇子中虽然最突出，但他却有个最大的软肋，那就是……” “势力都在明处。”宁楚不等林海说，便接口道：“禧妃的兄弟，晋王妃的娘家，还有……”一家家罗列出来，宁楚如数家珍，就连林海也不由点点头：“是，我想说的也是这些，如果我们要想和他比势力，恐怕不易，但是有一件事却可以此消彼长。” 相视一望，两人异口同声：“离间。” 前世两人无论谋略还是心计都是人中龙凤，几十年下来除了暗中较量，针锋相对，难得能为同一件事而不谋而合，所以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两人的心都不禁有种异样的感觉。 “四哥。”宁楚的一声“四哥”脱口而出，自然而又熟悉，让林海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动容，不过很快垂下眼睑，缓缓的道：“我现在姓林……” 蓦地一下意识到林海的身份，宁楚本来还有些苍白的俊面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不知以后的这声称呼…… 林海舒了口气：“我今天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的，自惩贪抄府以来，一共抄了一十二家，如今还有三家没动，其中有一家是潘家，王爷想必也知道潘家的底细，所以这件事我想说……” 看了宁楚一眼，林海还没有做声，宁楚就道：“这件事我立刻吩咐人侧面去告诉吏部潘尚书，潘家的事是别人丢卒保车，真正的罪魁祸首却逍遥快活，相信凭着盘尚书的精明，一定会让人查这件事，而真正的□□，我也会让人做好，到时，当潘尚书知道自己效忠的王爷竟然为了保住郎舅而把自己亲兄弟舍弃的时候，一定会……” 林海点点头：“我只是告诉你，至于怎么做最好，你一定比谁都清楚，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上次玉儿和我说起七殿下的事，这么多年，他能在你身边让你毫无察觉，这个人的心计和手段，深不可测，至于要怎么应付，恐怕不用我说，你都明白，还有这次的事，恐怕也不会是无中生有的小事。” “你想离开。”宁楚不是笨人，林海的一番话自然听出了味，“是。”林海缓缓的道：“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日子，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或者更长，玉儿就交给你了，前世我曾……这一世我还你一个王妃，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好。”一个字，宁楚说的很坚定：“四哥，你要去哪儿？”“这件事你很快就知道了，还有这一声四哥，我如今的身份……恐怕担不起。” 林海虽然说的很委婉，但是话里的那份挪揄让宁楚本来自如的脸上有些讪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不管如何，我们都是兄弟。” 而林海却淡淡的道：“这件事非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所以还是不要告诉人，包括玉儿。”“不，我的事我会告诉她。”宁楚的语气很坚决：“不论如何匪夷所思，但这是事实，我不想隐瞒，也不想让她误会，不过你放心，我只说我的事。” 林海冷静的看了宁楚一眼：“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话已至此，我先走了。”“四……多保重。”宁楚的话刚说完，就听外面阿襄的声音道：“一枫，我听说……” 一步踏进来，阿襄看着陌生的林海，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你就是……”林海眯着眼，静静的看了看阿襄，随后对宁楚道：“你这个侧妃该好好管教了。” “四哥。”阿襄的声音脆生生的，但对林海来说，却无异于惊雷：“我是固伦，我是小十妹。” 林海没有作声，目光却望向宁楚，只见宁楚微笑着的点点头：“四哥，你现在明白我为何对这个侧妃另眼相待。” 林海还没做声，阿襄先走上来：“四哥，真的是你，八哥和我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相信，这下好了，我们兄妹又可以团聚了。” 林海轻轻拍拍阿襄：“是的，我们还是兄妹。”眼睛却和宁楚相视一望，两人的嘴角同时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姑娘，管家让姑娘看看这些东西合不合心，还有这是老太太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姑娘的嫁妆，这是……”听着紫鹃和雪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黛玉轻轻的站起来：“紫鹃，你都记下收好，等我明天再看，房里有些闷，我出去透口气。” 走出来，天阴沉沉的，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凉意，让黛玉觉得神情一爽。 一个月前，在林海调任礼部左侍郎的同时，一道圣旨下来，任命林海为出使使臣，护送长公主回茜香。 在黛玉还没反应过来时，林府又接到一道圣旨，大婚定在八月十七，距今不足两个月，一时间，林府的人个个忙得手脚不沾地，一面要准备黛玉的嫁妆，一面又要准备林海远赴茜香的事。 眼看着亲事一天天临近，众人似乎更忙了，但黛玉的神色却越来越焦躁不安起来，就连大咧咧的雪雁也觉察出来：“姑娘这是怎么了，一点也没有新娘子的那份高兴。”紫鹃偷偷扯了扯雪雁的手：“不知道就别问，让姑娘一个人静静。” 这府里只有一个人知道黛玉的心思，那就是云峯。 此时，黛玉漫无目的的在后院里走着，不知不觉来到水池边，盛放的荷花已经败了，只留下几竿残枝孤零零的矗立在水中，挨挨挤挤的荷叶依然碧绿，宛若玉盘。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黛玉看着满池的残荷，不仅低低叹了口气。 “妹妹。”云峯走近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事都忙完了。” “大哥，我很烦。”黛玉娇憨的转过头：“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就觉得心里越来越堵，大哥，我该怎么办。” 云峯黑黑的眸子静静看了黛玉一眼，随后走过来和黛玉并肩而立：“你看这满池的清荷，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秋天结蓬，不管是在这府还是在那家，都不急不躁，顺其自然，人也应该这样，妹妹，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只要顺着自己的心走，路就会越走越宽。” “大哥，可这件事是爹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云峯看着黛玉，淡淡的一笑：“妹妹，其实这件事是你想多了，义父和我说过，他去茜香不是为了妹妹的亲事，而是他临危受命，茜香这几年在边陲很不稳定，已经成了皇上的心腹大患，长公主不忍两国再起祸端，便主动请缨，回茜香化解这一场风雨欲来的纷争，义父一是感念与长公主的大义，二来也是因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便上书皇上，所以这件事你不要自责，不是因为你义父才远赴茜香的……” “可……”想起上次太后那固执坚定的态度，黛玉还是难以释怀：“大哥，你不用安慰我，那次太后……” “妹妹，你说大哥何时骗过你。”云峯打断黛玉道，想了想，黛玉摇摇头：“未曾。” 轻轻的笑了，云峯点点黛玉的额头：“所以这次大哥也不没骗你，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人家楚王可不想娶一个整天满脸愁容的王妃。” “他爱娶不娶，我也不稀罕。”黛玉将头一低，娇嗔的道：“反正他府里还有侧妃，多个人少个人对他来说无所谓。” “还没进门就开始吃醋，妹妹，多亏我这做大哥的不笑话你，若是让别人听到，你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里不是没人吗。”黛玉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忍不住四下看了一眼，见只有自己和云峯，这才放心。 “对了，大哥，这些天你和爹爹都忙什么，怎么整天不见你们的人影，就连那天碰到朱叔叔，也是神色匆匆的。” 云峯的神色已不是刚才的轻松，只是低低的道：“妹妹，义父正在安排离开这段日子里的事，他说想让妹妹过两年清静的日子。” “清净的日子。”黛玉抬头看着云峯：“爹爹怎么会这么说。”云峯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好了，回去看看还需要什么，也好打发他们早些去置办，义父说过，既然做皇家的媳妇，这嫁妆就不能寒碜，免得妹妹嫁过去低人一头。” 还不等黛玉说话，就见雪雁兴冲冲的跑来：“姑娘，秀姑带着绣娘将姑娘的嫁衣送过来，让姑娘去试试，若是不满意，就让绣娘改。” 黛玉应了一声，忽然转头对云峯道：“大哥，那个金爷如今……”云峯笑着道：“妹妹，去吧，不用担心，现在主子和王爷已经言归于好，而且……” “情同手足”云峯脱口而出，说出来才觉得有些不妥，忙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过妹妹尽管放心就是。” 黛玉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似水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狡黠：“大哥，秀姑有没有来找过朱叔叔，他们……” 云峯一愣，随后宠溺的道：“妹妹，还是先忙完自己的事再去操心别人吧。”黛玉嫣然一笑：“我这也不是随口问问，你不说算了，我去问绣姑就是。” 看着黛玉娇美轻松的笑容，云峯暗暗舒了口气：妹妹，你知道吗，为了让你清清静静过两年舒心日子，这些天义父和王爷可谓是废寝忘食。 窗外几杆翠竹郁郁葱葱，让黯淡的天色多了几分生动，宁楚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洞明的眸子静若幽潭：“当天值更的人里虽有亲信，但有件事却不得不防。” “你是说如果晋王那日换防。”“是。”宁楚道：“皇宫内侍本来是三天换防的，但也有例外之时，我们费了这么多心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岂不可惜。” 林海眯起眼，轻轻敲了敲桌角：“我有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不过此事让我的确难以开口，老八……” “不行。”宁楚断然一口拒绝：“四哥，你即使不想我，那也要想想王妃，如果……我不想在那一天再见血腥。” “我明白。”林海缓缓地站起来：“可你想过没有，晋王身为皇宫禁卫总领，如果内宫出事，他不但脱不了干系，而且有可能失去宠信，再加上这些日子我们离间他阵营里的几家势力，老八，两三年内，他一定不敢再寻事，而这几年对你来说，正是大好的时机，做事如要谋远就不要计较眼前的一时之累。” “四哥，这件事……”宁楚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宁愿多冒一次险，也不想在成亲的那天让她担惊受怕。” “老八，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和玉儿，用一天换两三年的清静日子，这笔账划算，以后即使玉儿知道了，我相信她也会明白这个道理，还有，成大事者就要懂得舍小顾大，不能感情用事，这一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没有做好。” “我承认。”宁楚仰起头，望着窗外的几丛翠竹：“的确有时候我会意气用事，历经两世我有时候依然不能做到谋断狠鸷，这一点连四姑都看出来了。” 林海目光锐利，神色凝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三年下来玉儿就是我的女儿，我也希望她能由着性子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才想在临走之前和你一起除掉这个后患，这事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若是前功尽弃岂不可惜，所以……” 拍拍宁楚的肩头，林海道：“机会只此一次，我们别无选择。” 宁楚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好，那就用一天的提心吊胆换两年的安心清静，这件事让我亲自安排。”宁楚抬眼望着林海，眸中的坚定让林海也怔了怔。 林海笑了笑：“若说起部署安排，四哥承认比不上你，好，余下的事交给你，我相信你安排的一定比我想的还要周密完美，老八，不是自夸，若我们两人联手，这世上就不会有人能挡住。” 相视一笑，宁楚淡淡的道：“四哥说的是。” 皎月挂在东天，月华让院中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辉，紫鹃、雪雁和王嬷嬷们在忙着明天要准备的东西，只有黛玉反而觉得清闲。 “姑娘，老爷在‘问月阁’，说请姑娘过去。”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问月阁”在花园东面，依坡而建，前面是一泓碧水，站在阁上，水月相映，银辉如鳞，平添了几分静谧。 胤禛青衣长袍站在那里，看着逶迤而至的黛玉，想起初次在船上看到的那个清凌凌的女孩子，眨眼间就长成了大姑娘，而且明天就要出嫁了。 就像和宁楚说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三年的相依为命，在胤禛心中，黛玉就是自己的女儿，如今看着一手调/教的女儿以后再不能承欢膝下，胤禛的心中竟然涌上一丝酸酸的滋味。 “爹爹。”黛玉走上来望着林海：“有什么事吗。” 林海淡淡的一笑：“玉儿，明天你就要出嫁了，爹爹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坐下来，林海指了指一边的竹椅：“坐吧，明天有你站的。” 黛玉娇嗔的道：“爹爹也喜欢说笑了。”蓦地一动，林海竟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也变了很多。 笑了笑，林海道：“爹爹是高兴的，看到你成亲，爹爹终于可以放下心事，以后远赴茜香，也无后顾之忧。” 黛玉却黯然的道：“都是因为我，要不爹爹也不会以半百之龄，远途跋涉，出使茜香。”林海道：“傻孩子，我要和你说的话就是这事，我听云峯说，你对我赴茜香一直耿耿于怀，以为是因为你的事，才使得我不得不去。” 见黛玉不做声，林海叹了口气：“玉儿，爹爹想说的是，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不是因为你，而是爹爹自己的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爹爹身为文人，不能上阵杀敌，一直引以为憾，而如今茜香在边境蠢蠢欲动，一言不慎或许就是两国交恶，恰在这时，长公主深明大义，愿以一己之力，再赴茜香，你想必也知道，爹爹对长公主的为人一直很钦佩，所以那次在皇觉寺里，和长公主说起来，爹爹就决定了，玉儿，事情就是这样的，你明白吗。” “上次太后的事，最大的功劳应该是楚王，他在一力坚持你清白的同时，又暗中让宫中的心腹查探事情的缘由，这件事太后那里最后能不了了之，相信一定是楚王查到了真相，虽然他没有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爹爹。”黛玉刚要问，却见林海摆摆手：“玉儿，听我说，你以后嫁进皇家，首先要记住的就是，有些事适可而止，不要非得弄个一清二白，就像刚才，皇家的事很多都是不讲道理不合情理，所以最忌讳认真二字。” “爹爹知道以你的性子恐怕很为难，但是你别无选择，玉儿，爹爹要说的另一件事就是成亲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和楚王休戚相关，同荣共辱，无论遇到什么事，你们要互相信任，互相维护，这样才不会给别人可剩之机。” 停了停，林海接着道：“楚王的为人爹爹很清楚，比你想象的还清楚，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要不爹爹也不会轻易答应，玉儿，相信爹爹不会看错。” 想起那一卷画像以及匣子里的玉簪和枯花，黛玉低下头：“我相信爹爹。” 拍拍黛玉的肩头，林海站起来，转身望着已上梢头的圆月，一缕浮云遮住了半边月辉，让本来皎洁的月亮显得有些黯淡，不过很快，浮云掠过，月华依旧如水。 “玉儿”林海指着月后的浮云：“总为浮云能蔽日，阴霭亦即是须臾，遇事不要想太多，往前走，你会觉得，一切都不过如此。” 高高的问月阁里，林海和黛玉望月而立，如水的月华在林海和黛玉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宛若谪仙。 大红的花轿在林海的目光中渐行渐远，喧闹的锣鼓声也慢慢隐去，云峯走上来对林海道：“义父，我们回去吧。” 林海没有转身，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女大当嫁，我这做父亲就陪她走到这儿，以后的路自有人陪她走下去。” 下了轿子，大红的盖头虽然遮住了周围的视线，但黛玉依然感到有很多道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如芒刺背。 门槛前金色的盆里火焰嫣红，似乎是为了衬托这喜庆的日子，喜娘的声音尖细而又刺耳：“跨火盆，红红火火。” 黛玉低着头，刚要迈步，却见一只手伸了过来，白皙而又修长，身边一个声音从容的道：“王妃，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