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 第一章 清平宫 青山苍翠,空谷幽幽。 密林中,一位身着灰色短褂的少年,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一丝轻松之色: “今天的活干完了,可以歇一歇了。” 他将手中尚带着泥土的草药,熟练的扔到背后的竹篓中,坐在原地歇息了片刻,却不急着回去。 “面板。” 张耀在心中默念一声。 一道淡青色的光幕浮现,诸多文字瀑布般冲刷而下: 姓名:张耀 天赋:元气源泉、精气转化 技能:药材精通(37%)、太乙桩功(29%) “这太乙桩功,苦练了这么多天了,才这么点进展,实在太慢了。” 张耀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惆怅。 他魂穿至此方世界,已有一个月,顶替了清平宫中一位小道童的身份,生活倒还算安稳。 尤其是穿越附带的属性面板、两大天赋,更是令他心满意足。 但他这个人,习惯性的居安思危,尤其听说山下的世道不太平,多有天灾人祸,更是希望能多一点自保之力。 “慢慢来吧。” “我能重活一世,又得了堪比长生一般的天赋,已然是天大造化了,倒不必急于一时。” 张耀很快就平复了心境,站起身来,找了一处林间空地,卸掉背篓,开始练习太乙桩功。 这太乙桩功,乃是清平宫中人人都会的一门工夫,倒不是什么技击搏杀之法,而是纯粹的养生长寿法门。 但据说练至圆满,体魄筋骨之能也远胜常人,所以张耀练习起来还是颇为用心的。 “呼……” 他双脚分开,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点点的演练起来。 太乙桩功动静相合,共有十二种变化,最根本的精要在于呼吸吐纳,因此练习起来颇耗体力,倒不是那种慢悠悠的花架子。 张耀练习了小半个时辰,便已然气喘吁吁,身躯酸软、气力不济。 他调息吐纳,收了桩功之后,才伸手入怀掏出切好的白色干燥块茎,扔进口中咀嚼起来。 “药材不多了,得再偷偷备上一些。” 张耀的心中,念头微微转动。 几块补益元气的药材入腹后,很快便化作一股暖流,流转四肢百骸,补充着他损耗的体力。 “这天赋还真是不错!” 张耀深呼吸了一口,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他的两大天赋,都和精元有关,他穿越之后也是耗费了不短的时间,才真正弄明白了两大天赋的作用。 精元者,人身之根本也! 这精元二字拆开,便是精气和元气,此二者,则共同主宰人之生老病死。 精气,由后天转化五谷精微、养炼营卫之气而来,人身每时每刻的活动,都需要足够的精气支持,否则便会气力衰竭。 而元气,便是先天本元之气,和人身寿数息息相关,这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每活一天就要消耗一点,没有办法补充。 养生之道,便是要减缓先天本元之气的损耗,让自身尽可能的长寿。 而一旦重病久治不愈、遭受重伤需要疗养,就会剧烈损耗本元之气、导致自身短寿,这便是所谓的“元气大伤”。 同时,本元之气亏损、也会带动精气衰微,身躯就会一点点的衰老下去、变得体弱多病,直到本元耗竭一空、阴阳离决而死。 他的第一天赋——元气源泉,时时刻刻都能补充本元之气,等若是令他拥有了长生不老之躯,再无寿元困扰。 他的第二天赋——精气转化,能大幅度提升精气的转化效率,同时一定程度上自主支配精气,能做到加速伤势愈合、治愈疾病等功效。 一个月前: 他刚刚穿越而来,继承了那小道童的身躯和身份之时,太乙桩功的进度才24%。 如今一个月,便上涨了5%的进度,其实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宫内的一众道士、道童,主要就是依靠“精气转化”的天赋。 “该回去了。” 张耀恢复了体力之后,便重新背上竹篓,向着清平宫赶去。 穿过山林之后,很快就见到了熟悉的小路,再走了约摸两刻钟,便来到了宫门前的山道。 山道蜿蜒而上,尽头处是上百级的石阶,两丈高的门楼牌上,“清平宫”三个大字在夕阳余晖下,闪着淡淡的光泽。 清平宫的规模不小,占地足有三四十亩,在十里八乡也是颇有名气的大道观,香火鼎盛。 “清虚师弟。” “清虚师弟,你回来了。” 守门的两位迎客道人,见得采药归来的张耀,纷纷开口打招呼。 “清朗师兄、清照师兄。” 张耀稽首一礼,寒暄了两句之后,便进了清平宫内。 斑驳老旧的红墙上,墙皮脱落了不少,青砖缝隙遍布苔藓,处处显露出这座道观的年头已久。 清平宫创立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传承了四代人,现如今宫内的真人、道士、道童加起来,足有四五十人。 张耀进入宫门后,轻车熟路的穿行过一处处殿阁,来到了丹鼎殿中。 “回来了?” 殿内的一位道人,身着黑色道袍,头戴莲花冠,正在借着烛光阅读一本典籍,闻声瞥了张耀一眼: “把背篓放下吧,清洗和炮制稍后再做,先去用膳。” “是,师父。” 张耀恭敬一礼,将背篓放在殿内角落,便转身匆匆离去。 等他来到膳堂,天色已然将近昏黑,膳堂内孤零零的没几个人了,好在还剩下一些饭食,不至于是冰锅冷灶。 今天的饭食,是普通的白水面条和咸菜,没有多少油水,张耀很快就干完了一碗,又去捞了一碗。 “清虚师兄!” 他刚刚在长桌前坐下,一个年纪稍小的道童,便凑了过来,一脸兴奋道: “你听说了吗?观元真人要还俗了,都管真人的位置很快就空出来了!” “这我当然知道。” 张耀眉毛一挑,随口道: “可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咱们就是普通的小道童,尚未受箓,这事轮不到我们操心。” “怎么能说没关系呢?” 小道童不以为然,压低声音道: “要是咱们师父,能选上都管真人,咱们不也是水涨船高?” 清平宫的规模,比不上那些数百人的大道观,内部的职权分配没有“三都五主十八头”那么复杂,但同样是等阶森严。 宫主之下,便是都管、都讲两位真人地位最高,其次才是四殿的掌殿真人。 他们几个小道童,都隶属于丹鼎殿,名义上是如今掌殿真人“观庐”的弟子,若是观庐真人能高升,他们似乎也能获利。 “你想多了。” 张耀一眼看穿了他的幼稚想法,摇摇头道: “咱们只是师父的记名弟子,可不是入室弟子。” “师父就算真的当上了都管真人,我们还是隶属于丹鼎殿,到时候师父就换成新的掌殿真人了。” “啊?” 小道童闻言,脸色顿时跨了下来: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能跟着师父一块去守藏阁,脱离丹鼎殿这个苦差事呢。” 清平宫中不养闲人,哪怕是小道童,也有明确的职责划分。 他们这些丹鼎殿的童子,平日要经常入山采药,还要负责药材的炮制、存储、维护,是一份辛苦活。 毕竟对外出售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灵丹,可是清平宫的一项重要财源,马虎不得,他们稍有懈怠便会招来训斥、惩戒。 清平宫的三阁四殿之中,最辛苦的就是丹鼎殿和庶务殿的童子、道人了。 “你想脱离丹鼎殿?” 张耀吸了一口面条,瞥了他一眼,含混不清道: “我劝你还是早点熄了这心思吧,难度太大了。” 和他同龄的几个道童,都抱怨过丹鼎殿的差事辛苦,但张耀倒是没觉得什么。 山下的世道很乱,天灾人祸频发,很多老百姓都被逼的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甚至是活活饿死。 他们在清平宫内当道童,没有性命之忧,能干活吃饱饭、还有机会练一练养生的功夫,已经非常不错了,山下不知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这样的生活。 “哎……” 小道童叹了口气,愁眉苦脸: “那真希望早点长大、受箓,就能呆在宫内炼制丹药,不用辛苦奔波了。” 张耀笑了笑,吃完了碗里的面,起身道: “长大了,其实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第二章 桩功小成 清平宫内。 等张耀吃完饭,又干完了活,回到寝房的小院子时,夜色已经深了。 “草药精通上涨了一点?不错。” 他看了看面板,倒是发现了个意外之喜。 草药精通这个技能,包含了辨识、采摘和炮制等一系列工序,对他也有很大的帮助。 “呼……” 他双脚分开,调整呼吸,趁着体内精气充沛、再度开始演练太乙桩功。 他如果主动推动精气转化的天赋,消化能力就远超常人,饭量也大,好在清平宫不缺他这点米粮,也就没被人嫌弃。 这一次演练,足足半个时辰,张耀感到气力不济之后,才缓缓停下、调息吐纳。 “清虚师弟,你还真够刻苦的。” 一位年龄稍大些的道童,从寝房中钻了出来,见得他在院中演练桩功,便笑道: “不过这太乙桩功,练到头了也没什么用。” “只可惜,咱们不是上清阁出身,学不到宫内的秘传武学。” 张耀闻言,不以为意道: “学不到就学不到呗。” “这太乙桩功练好了,少说能多活一二十年,还是值得的。” 清平宫内,是有真正的秘传的道门玄功的,据说威力惊人,但对天资的要求十分苛刻。 他们这一批道童,都是十岁左右被带上山来的,基本都是身家清白的孤儿,早就被宫主亲自检测过天赋。 十几位道童中,只有一位道号“清卓”的小道童,根骨资质上佳,被收入三阁四殿之首的上清阁,留在宫主身边亲自教导。 张耀倒是也曾动过偷学的心思,但除非真有天赐良机出现,否则他绝不会贸然行动,宁肯慢慢的练太乙桩功。 “你说得对,说得对。” 大龄道童打了个哈哈,也无意多聊,去了茅房放完水,就继续回屋睡觉去了。 张耀也回了寝房,在大通铺的角落中,找到了自己的铺盖窝,麻利的脱掉衣服、钻了进去,很快就沉沉睡去。 ………… 三天一晃而过。 这一天夜晚,张耀仍在苦练太乙桩功,等到演练完毕后,才察觉到了身躯中的一丝异样。 “莫非……” 他心中涌出一丝猜测,连忙唤出面板。 姓名:张耀 天赋:元气源泉、精气转化 技能:药材精通(38%)、太乙桩功(30%) 张耀心中涌出惊喜,暗道: “苦练了这么久,这太乙桩功终于是小成了。” 这世上的武功,进度划分比较粗糙,在入门之后就只有小成、大成、圆满三个阶段。 按照张耀的对比和猜测,小成阶段对应的面板熟练度,应该就是在30%左右,如今身躯中生出特殊的感觉,显然印证了他的猜测。 “桩功小成,便是一个新的台阶了。” 张耀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按照他师父观庐真人的说法,即便桩功境界突破了,也不会马上就有脱胎换骨、立竿见影的质变。 但境界到了,那四肢百骸、筋络末梢、血肉骨骼,都会因此而受到潜移默化的微弱影响,变化肯定是有的。 “接下来,就看看此方世界的武功,究竟有何等神奇了。” 张耀心满意足的回房睡觉去了,对接下来的生活终于生出了一丝期待。 很快,他的好奇就有了答案: 一连半个月,他发现自己的身躯,渐渐产生了新的、全方位的变化。 首先是气力增长极快,很快就变得不逊于成年人,筋骨也更加壮实,其次则是变得耳聪目明、感官敏锐,甚至连记忆力都似乎出现了一定提升。 “这太乙桩功,确实是非常神奇。” “若是练到大成,甚至是圆满之境,身躯体能和各项感官,应该都能超过人体极限。” 张耀想到此处,心中倒是有些可惜。 连主打养生的太乙桩功,都有这样的功效,那清平宫内秘传的道门玄功,又该有何等威力? 只可惜,这一副身躯的根骨资质,不过是中人之姿,入不了宫主的法眼,正常情况下是一辈子都接触不到那门玄功的。 “不着急,慢慢来吧,我有的是时间。” 张耀的心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眼下的生活,已经算是不错了,没必要贪念作祟、横生波折。” ………… 平静的生活,总是过的非常快。 一连两个多月过去,张耀尽职尽责的当一个丹鼎童子,每日采摘、炮制药材,有空就练习太乙桩功,彻底融入了清平宫中。 不得不说: 能够将太乙桩功的进度,进行直观的数据化,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激励。 张耀的太乙桩功之所以能进展的如此之快,主要源于天赋,次要则归功于属性面板了。 姓名:张耀 天赋:元气源泉、精气转化 技能:药材精通(41%)、太乙桩功(43%) “还不错。” 山林中,张耀望着面板上的数据,满意的点点头。 大部分的技艺,都是入门简单、精通困难,太乙桩功的进度越深入,想要进一步提升的难度也越大。 但张耀发现,随着他的桩功练习加深,筋骨体魄的一点点强化,精气总量似乎也提升了不少,导致精气转化的天赋也加强了。 这让他的修炼进度虽然稍微减缓了一点,但并不明显。 “该走喽。” 张耀重新背上了背篓,踏上了返回清平宫的山路。 比起三个月之前,他的腿脚明显的要更加轻便灵活,虽然还是没什么搏杀手段,但遇到危险至少逃命要快得多了。 小半个时辰后,张耀回到了丹鼎殿,正要放下背篓去吃饭,却见得观庐真人忽的开口: “清虚,你先留下。” “是,师父。” 张耀怔了一下,连忙应了一声,乖乖的站在原地等着。 “嗯……” 观庐真人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今日,弘法殿的一位师弟过来,向我开口讨要两个道童,陪侍下山去做法事。” “这是一桩难得美差,我属意你和清羽,明日去一趟弘法殿,帮衬一二。” “啊?” 张耀闻言有些吃惊,下意识道: “弘法殿居然会缺人,跑到我们丹鼎殿来讨要?” 四大殿之中,弘法殿负责给宫外的居士、功德主做祈福法事,以及驱邪诛鬼等业务,是四殿之中最清贵、待遇最好的。 不过平常时日里,下山做法事的机会也不多,在弘法殿内部往往都要争抢一番的,如今竟然会缺人? “对,弘法殿人手不够了。” 观庐真人点点头,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最近,山下的几个村镇都有闹鬼的传闻,搞的乡里百姓人心惶惶。” “这一次,便是附近的几家大户牵头,筹了银钱,纷纷找上门来请我们去做法事、开道场,祈福消灾、镇灭邪鬼。” “这好几场的法事同时撞在一块,搞的弘法殿的人手竟为之一空,不得已跑来我丹鼎殿,想要临时顶一顶。” 张耀心中恍然,但又有点惴惴不安,忍不住道: “师父……这世上不会真有鬼吧?” 他原本是不信鬼神的,但都穿越到了新的世界,那就难说了。 如果山下真的闹鬼,那他是万万不肯下去冒险的,宁愿一直躲在山上,等山下消停了再说。 “……” 观庐真人颇为无语: “我观你一向机灵聪慧,怎么今日却犯了蠢?” “世上真要是有鬼怪,那弘法殿的人早就死绝了,咱们练的太乙桩功,可对付不了鬼魅!” “师父见谅,是我犯蠢了。” 张耀讪笑了两声,又好奇的问道: “那师父为何会挑中我和清羽师弟呢?” 观庐真人看着他,正色道: “殿内诸道童,论及形貌容止以你为最,清羽次之。” “唯有你们两个前去,才不至于丢了我丹鼎殿的颜面,下了山也不会让我清平宫蒙羞。” “……我明白了。” 张耀点了点头,义正言辞道: “那我肯定要为师父分忧的,明天一早就去弘法殿。” 第三章 红尘世界 第二天,清晨。 张耀和清羽道童,早早便来了弘法殿。 “清虚、清羽。” 偌大的弘法殿内,此时只剩下一位受箓道人“清量”,声色肃穆道: “我弘法殿人手不够,此次有劳观庐真人开口帮衬了。” “时间紧张,你们二人先跟随我,进行短期的法事仪轨训练,等午时便正式下山。” “记住,一定要用心学习,下山后万万不可丢了我清平宫的脸面!” “是,清量师兄。” 张耀和清羽道童,当即躬身称是。 弘法殿的道童,入门后便要学习各种法事和水陆道场的仪轨,一共十几种不同的斋醮手段,一学就是好几年。 他们是临时抽调来的,一些踏罡步斗、画符、表章之类的复杂手段,自然是学不成的,只能挑一些念咒、诵经、升坛之类的简单手段。 好在清量道人,也没对他们抱有太大期望,能应付过去就行了,此次法事主要还是靠他。 “来,我先从如何升坛开始教你们……” 清量道人领着两人,在弘法殿内开始教导。 得益于太乙桩功的作用,张耀的记忆力很不错,加上四肢协调、手脚灵便,学得很快。 清羽道童倒是有些磕磕绊绊的,但赶在午时之前,倒也勉强学了个七八成,凑个样子应该够了。 “不错。” 清量道人露出满意之色,称赞道: “清虚师弟天赋异禀,倒是十分适合在我弘法殿当差。” “清量师兄谬赞了。” 张耀表现的很谦虚,心中稍微有点可惜。 这位清量师兄,只是一位普通的受箓道人,并非执掌弘法殿的真人,否则说不定还真能将他调动过来。 “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清量道人摆摆手,示意道: “你们跟我来吧,先把身上的行头换了。” 很快,两人跟着清量,到了弘法殿的后殿区,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明黄色戒衣,脚踏云鞋、束发戴冠,整个人顿时就不一样了。 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弘法殿要下山做法事,卖相还是非常重要的。 “这身衣服可真好看。” 一旁的清羽道童,美滋滋的打量着身上的新戒衣,心中欢喜的同时,又羡慕起弘法殿的道童来。 “走吧。” 清量道人换了一身云纹法袍,头戴莲花冠,脚上是云袜青鞋,手执一柄素色拂尘,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两人带着黄符、敕令、法剑、华表等物,跟在清量道人身后,一路离开了清平宫下山而去。 “清量师兄……” 一路上,清羽道童显得很兴奋,不停的问东问西。 清量道人刚开始,还耐心的解答几句,但很快就变得不耐烦了,训斥了两句,让清羽道童乖乖的闭上了嘴。 三人沿着山道下了翠屏山,又顺着黄土路北上,走了七八里路,才终于到了泗水镇。 来到了泗水镇之后,张耀才终于明白,为何观庐真人说这是一趟美差了。 泗水镇的黄老爷闻讯赶来,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席面上的烧鸡、烤鸭、酱猪肘……让张耀是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穿越来几个月了,终于是吃上了一顿好的,不容易啊! 席间,趁着酒酣耳热之际,黄府的管家还给他们各自奉上了一份礼物,清量道人是一锭纹银,张耀和清羽也有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这待遇简直了!” 张耀看着清量道人,面不改色的将纹银收入袖中,也就跟着心安理得的收了起来。 这可不属于做法事的报酬,而是私下里的小礼物,算是弘法殿的福利之一,没人追究这点小细节。 “难怪弘法殿最为清贵,人人打破脑袋也想往里面挤……” 张耀心中感慨一声,对弘法殿的待遇也开始羡慕起来。 宴席过后,黄老爷和清量道人去了书房商谈法事细节,黄府管家则招呼张耀、清羽两人,来了旁边的偏厅中用茶。 “两位小真人若有需要,随时招呼一声便是。” 黄府管家命下人端上了一些糕点,告罪一声后,便匆匆的离开去安排其他事情了。 张耀趁着去上厕所的时间,偷偷打开钱袋看了一下,发现其中是数百枚成色不错的铜钱,夹杂着一点碎银,加起来大概值一两多银子。 “不错。” 张耀满意的颠了颠,将钱袋收了起来,离开了茅厕准备回去。 但在回去的半路上,他的耳朵微微一动,似乎隐约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细微声音: “……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不会有破绽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五五分成。” “没问题,这桩生意能做下去,还多亏了宫内的各位真人呢……” 这是书房内,黄老爷和清量道人的交谈声,若是常人肯定听不见了,但张耀的听觉比常人敏锐,倒是能勉强听到一点。 张耀听了几句,开始还有些不解,但很快就琢磨出了七七八八,不禁神色微变。 “好家伙!原来这山下闹鬼是这么回事……” 他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附近十里八乡好几个村镇无缘无故的闹鬼,实际上是清平宫和当地大户暗中联手搞出来的事。 要知道筹钱办法事,虽然是几个大户牵头,但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要出一点钱的,没钱的也要在其他方面补偿。 正所谓涓滴成海,这人数一多,筹来的钱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法事过后,大户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五五分账。” “早就听说了黄四郎之流,今日才算第一次见。” 这一刻,张耀的心中感叹万千。 这花花世界,万丈红尘,哪有什么山上山下之分? 他一直以为,山上的清平宫勉强还算是一处清净之地,可实际上呢?和山下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 张耀的心中,念头暗暗转动: “为了一个都管真人的位置,宫内已经是暗流涌动,这都两个多月了,还没彻底平息。” “也难怪观庐真人,对山下闹鬼之事不屑一顾,看来他早就知道其中内幕了……” 他整理了一番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偏厅。 片刻后: 清量道人一身法袍,笑容满面的回来了,拂尘一甩,正色道: “走,开法坛,镇灭邪祟,为当地百姓祈福消灾!” 第四章 未雨绸缪 半个时辰后。 三尺高台,两丈长宽,上面已经立起了一座法坛。 这座高台,是黄家提前派人搭建的,契合了清平宫法坛的形制和规格,四角还插着黄布长幡,刻着各种鬼画符一样的符号、纹路。 几个黄家的仆役,在高台上忙前忙后,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很快就引来了大批的百姓围观。 “要开始做法了!” “快,跑快点去叫你二姑他们一家过来,这可难得一见啊!” “有了清平宫的真人做法,那些小妖小鬼,肯定很快就被弄死了!” “对,清平宫的真人都是很灵验的,以往的灵丹、符水,可都是救了不少人命的……” 百姓们围着高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人数越聚越多,整个泗水镇的男女老少几乎都来了。 毕竟这场法事,基本家家户户都掏钱了,加上之前闹鬼搞的人心惶惶,他们迫切的希望亲眼目睹清平宫的真人做法,求一个心安。 闹哄哄的场面,持续了片刻之后: “恭请清平宫清量真人!” 黄家的仆役开道,一阵敲锣打鼓之中,百姓们纷纷安静下来,清量道人这才登场。 他出身弘法殿,自然是容貌上佳,加上常年修行太乙桩功,身姿挺拔、脚步稳健有力,面容肃穆,顾盼之间还真有几分威严。 周遭百姓纷纷避让开来,眼中带着一丝敬畏之色,望着清量道人。 张耀和清羽道童,跟在清量道人的身后,捧着法剑、敕令、黄符等物,挺胸抬头、亦步亦趋。 “升坛!” 来到高台后,清量道人拂尘一甩,发号施令。 张耀和清羽道童,连忙上前布置,很快便将法坛布置完毕,就轮到清量道人“表演”了。 “喝!” 他手持法剑,挑起黄符,踏罡步斗,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做法。 张耀退到一旁,和清羽道童一起,简单的配合着清量道人念咒诵经,同时悄悄观察着他的动作。 他发现清量道人针对那“鬼怪”,从寻觅、摄拿、镇压、诛灭……等等步骤,都有不同的动作、咒语、符箓互相配合。 虽然这本质上,只是一场表演,但严格的流程和繁琐的步骤、仪轨,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唬人,至少那些百姓见了都不明觉厉,十分信服。 “难怪能拿五成,看来这弘法殿还是有点东西的。” 张耀默默的点评了一句。 这一场法事,足足进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宣告结束,累的清量道人浑身是汗。 也幸亏他从小就练习太乙桩功,虽然山下的窑子没少逛,但身躯底子还在,这才能支撑一场完整的法事。 “没有人帮衬,一个人开坛做法还是太难了!” 清量道人深呼吸了几口,心中有些欣喜: “不过一个人下山,好处也能多拿一些,还是划得来的。” 他整理了一番心绪,随后转过身来,肃穆的宣称道: “祸害泗水镇的邪鬼,已经被我镇灭,我也向福生天尊祈福过,诸位乡亲父老不必再担心了!” 此言一出,众多百姓欢欣雀跃,喜笑颜开,纷纷喝彩、称赞,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阿爹……” 人群中,一个小男孩挠了挠头,疑惑的问道: “之前闹鬼的那只鬼,真的被杀了?我怎么没看见啊?” “废话!” 他爹瞪了他一眼,口中道: “你又不是真人,没有开天眼,哪看得见鬼?你老子我都看不见呢!” “你放心,那小鬼肯定被这位真人捉来杀了,往年也闹过鬼,但只要清平宫的真人一来,就再也不闹腾了,灵验的很!” “哦……”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黄府。 办完了法事,黄老爷又热情挽留,几人便又在黄府吃了一顿。 宴席之上,清量道人和黄老爷喝了几杯,就开始谈天说地,很快说到了附近的混乱局势。 “……真的假的?” 清量道人面色酡红,有些吃惊道: “那流民军被打散之后,跑到我们这一块来了?” “对!” 黄老爷又喝了一杯,笃信道: “这个消息,是我黄家的茶马队从常平带来的,确凿无误。” “据说,那股流民军人数最多的时候足有数万人呢!可偏偏不自量力的想要攻打常平,结果被打的溃不成军,就此流散四方了。” “那这可有点危险。” 清量道人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担忧: “常平距离我们这里,也只有数十里路,搞不好就流窜到我们这来了。” “放心。” 黄老爷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口道: “那股流民军,据说当场就被打死打伤不少,还被俘虏了上万人送去矿山做奴隶去了。” “剩下的被彻底打散,分成了几十上百股,每一股最多也就一两百人,即便真的流窜过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清量道人听到这里,才真正放下心来。 流民军都是活不下去、被迫造反的底层百姓,不光缺少兵刃、甲胄,而且饿的面黄肌瘦,几乎连砍人的力气都快没了。 若是成千上万的流民,如蚁附洪流一般,那确实值得忌惮,可若只有一两百人,那就不值一提了。 例如泗水镇,足有数百户人,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男丁,哪怕都拿着锄头、竹竿,也足以轻松抵挡小股流民。 至于清平宫,也根本不怕这点流民。 翠屏山上本来就易守难攻,加上清平宫能传承上百年,肯定是有安身立命的本钱的。 “这世道太乱了,到处都有兵戈盗匪……” 清量道人和黄老爷不担心了,但听着他们对话的张耀,心中却生出一丝忧虑。 流窜的小股流民军,或许确实造不成什么威胁,可这世道这么混乱,难保日后会不会还有别的天灾人祸。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张耀的心中,暗自警醒起来: “看来在山上的日子,还是让我生出了安逸之心,这万万要不得。” “必须得未雨绸缪,提前找好一些退路才是,免得真发生了什么意外,搞的措手不及、丢了性命……” 第五章 好几条退路 等张耀三人回山之后,已经是夕阳晚照的时分。 清量道人,先带着两人回到了弘法殿,脱下了那一身崭新的戒衣、云鞋,重新换上了灰色短褂。 拜别了清量道人后,张耀和清羽道童,向着丹鼎殿走去。 “清虚师兄。” 清羽恋恋不舍的看向弘法殿,一脸的艳羡之色: “你说,我们要是当初被选中,在弘法殿当差,那日子该有多好啊。” “若是有办法,从丹鼎殿转入弘法殿,那就好了……” 张耀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 “弘法殿的差事,可是人人眼红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除非宫主他老人家开口,否则谁有这个权力?” 清羽道童闻言,顿时有些唉声叹气。 两人回到了丹鼎殿中,殿内的观庐真人并未如往常一般在看书,反而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心事。 “回来了?” 观庐真人听到动静,抬头瞥了两人一眼。 “拜见师父。” 张耀率先行礼,取出了那个钱袋,恭敬递出: “弟子在山下,陪着清量师兄做法事,得了泗水镇黄家的一些赠礼,特此献给师父。” “若无师父的属意,我也没有这意外收获,还望师父笑纳。” 一旁的清羽道童见状,顿时吃了一惊,连忙也掏出了自己的那个钱袋,但动作有些扭扭捏捏的,显然是舍不得。 “嗯?” 观庐真人诧异的看了张耀一眼,露出一丝笑容,颔首道: “你有这份孝心是好事,但心意我领了,这孝敬我就不收了。” “你总要长大的,往后还有需要用钱的时候呢,这点钱你自己收着吧。” “是,师父。” 张耀闻言,当即恭敬称是,将钱袋收了起来。 他当然清楚,观庐真人执掌丹鼎殿,是宫内高层之一,根本不缺他这一点小钱。 但他更明白,钱不重要、可这个态度很重要,既然往后在丹鼎殿当差,当然要尽可能找机会,提高自己在观庐真人心中的印象分。 一旁的清羽道童闻言,也当即松了口气,美滋滋的将钱袋收了起来。 “估计你们在黄家也吃过饭了,那就早点下去歇着吧。” 观庐真人再次开口,态度明显温和了一些。 “是,师父。” 张耀再度躬身一礼,退出了丹鼎殿。 ………… 第二天。 张耀借着进山采药的机会,开始排查翠屏山和周遭山头的地形,筹谋退路。 “目前的清平宫,十分安全,但不会永远安全。” “下山的山道,只有一条修建好的,可真要到了动乱之时,直接从山道逃走就太危险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张耀一连好几天,都在附近的山林中转悠。 没过几天,他就找到了好几条直通山下的隐蔽小路,但很快他就有了更深层的考虑: 这种小路还是不够保险,万一有人在山下埋伏呢? 毕竟翠屏山也不大,若是敌人众多的话,完全能来个瓮中捉鳖。 于是,他转换了思路,准备找到一条能在半路上、转道去其余山头,不从翠屏山走的逃生路线。 最终,他耗费了半个月时间,考虑到各种围追堵截的可能性,构建了好几条自认为比较安全的逃亡路线。 亲自又排查了一遍,基本确认了可行性之后,张耀才算松了口气,心底踏实了不少。 他准备的退路不止一条,路线也不一样,以备在各种情况下都能用得到,若是这样还能被人追上砍死,那他也认栽了。 而半个月过去之后—— 在宫内闹得沸沸扬扬的观元真人还俗,以及新一任都管真人的争夺,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这一天,清平宫内的各大真人,以及各殿的道人、道童齐聚一出,连在上清阁清修的宫主都来了。 观元真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道人,穿着一身寻常富贵人家的锦袍,在众人的欢送之下,背着行囊离开了清平宫。 “看来,宫内的传言不虚啊……” 张耀混在众多道童中,站在观庐真人旁边,望着观元老道人的背影,心中有些感慨。 他发现观元道人还俗后,完全不像一个归乡的孤寡老人,反倒是喜气洋洋、神色轻松。 这和清平宫内的传言不谋而合:宫内的几个高层,都偷偷娶妻生子,在山下安了家,还俗其实就是带着金银财货,回家颐养天年去了。 这个消息,还是一位经常下山逛窑子的师兄,在一次闲谈中无意说漏了嘴,他才知道的。 “人之本性,大多如此,倒也没什么稀奇。” 张耀心中笑了笑,不以为意。 他知道这个消息后,才明白这幅身躯的容貌明明很不错,当初却为何没能入选弘法殿的真正原因。 很显然,当年那一批招收上山的身家清白的“孤儿”中,有不少人的身份都有问题,这属于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只有他们这些道童,大部分还傻傻的蒙在鼓里,有些还在哀叹自己运气不好。 “嗯?” 张耀收回目光,打量了一下身旁的观庐真人,发现他的面色阴沉,勉强维持着笑容。 他心中了然,知道这位观庐真人也竞争过都管真人一职,只是失败了。 不光是他,人群中的各殿真人、道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唯独弘法殿的众人是笑容满面,春风得意。 “看来,最后的赢家是弘法殿的执殿真人。” 张耀见此一幕,心中有了判断。 弘法殿的执殿真人胜出,荣升都管真人,也意味着又空缺出一个高层的位置来。 目前局势并不明朗,自然人人欢欣,但料想很快就要展开新一轮的明争暗斗,直到决出一个结果。 不过这一切,和他这个小道童没多大关系,他也乐得看热闹。 ………… 观元真人还俗后: 第二天,弘法殿的执殿真人,便正式升迁,执掌三阁之一的藏真阁。 一连又过去好几天之后,清平宫内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仪式,宫主册封了一位新的真人,执掌弘法殿。 至此,这场风波终于平息,张耀的生活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第六章 半年后 春去秋来,眨眼间,便是半个寒暑。 丹鼎殿中的一处房间内,张耀坐在条案后,放下了手中的书册: “啊……” 他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躯,念头微微一动,唤出了属性面板。 姓名:张耀 天赋:元气源泉、精气转化 技能:药材精通(50%)、太乙桩功(65%)、炼丹术(12%) “不错,炼丹术又涨了一点。” 张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半年来,他的生活作息十分规律,太乙桩功稳步上涨,还学会了新的技能。 真要细说起来,他能学会新的炼丹术技能,也和那位观元真人有一点关系。 自从观元真人还俗后,执掌丹鼎殿的观庐真人,心态便有所变化。 以新任都管真人的寿龄,至少还能执掌藏真阁二十载,观庐真人无望更进一步后,便开始为未来之事考虑。 他在一众丹鼎殿的道童中,暗中进行观察、考校,很快就选中了张耀。 一来,张耀在太乙桩功上的进境惊人,被观庐真人发现后也是大为惊叹,觉得是当初宫主看走了眼,以至于沧海遗珠。 二来,张耀在为人处世这一方面上,远比一众同龄道童成熟,能讨得观庐真人欢心,自然令他满意。 两个月前,观庐真人便开始减少张耀外出采药的次数,时常将他留在身边,亲自传授药理、药性,讲解炼丹之术。 虽然直到今日,尚未真正举行拜师礼,将他收为入室弟子,但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意向,便也是迟早的事了。 “太乙桩功的修炼,越往后速度越慢。” “不过距离大成之境的70%熟练度,也只差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张耀看着面板上的数据,心中念头微动。 太乙桩功和炼丹术的进展,都令他十分满意,堪称是未来可期。 唯独药材精通,卡在了50%这个节点上,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进展了。 他初步推断,问题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于丹鼎殿中这方面的知识,本身就有着局限性。 丹鼎殿炼制的丹药,都是一些补中益气、活血化瘀、健脾养胃、弥补肾亏之类的通用性很强的丹药。 这种类型的丹药,如果对症了确实颇有疗效,即便不对症也吃不坏人,用来对外出售自然是最稳妥的。 这也就导致了丹鼎殿传授的如何辨识、采摘、炮制药材的知识,基本都局限于这一部分的药材,对更多的药材则没有涉及到。 “卡着就卡着吧,反正50%的程度,也够用了。” 张耀如此想着,心中倒也没有多么在意。 对于丹鼎殿需要用到的草药知识,他已经十分精通了,观庐真人也是亲自考校过之后,才会决定提前传授他炼丹术。 “笃笃笃。” 正在这时,门外忽的响起几道敲门声。 张耀神色微动,转头看向房门的位置,开口道:“请进。” 房门打开,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受箓道人,进来后先是稽首一礼,才开口道:“清虚师弟,师父喊你过去。” “嗯。” 张耀点点头,起身回了一礼:“有劳师兄了。” “不敢当。” 那位青年道人十分客气,姿态放的很低。 和半年前相比,如今的张耀在丹鼎殿中的地位,可以说是截然不同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观庐真人对张耀十分看重,将他正式收入门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观庐真人尚未有入室弟子,所以张耀一旦入门,就代表将来极有可能执掌丹鼎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谁敢得罪他? 片刻后,张耀来到了主殿,见得观庐真人,当即躬身行礼。 “起来吧。” 观庐真人看向他,露出一丝笑容,开口道:“那本《寿世保元经》,你看的如何了?” “回禀师父。” 张耀直起身来,胸有成竹道:“弟子已经全数记下,倒背如流。” “哦?” 观庐真人虽然早有预料,但听闻此言也不禁露出一丝惊容,当即道:“好,那我就来考考你……” 他随口考校了几段经书中的内容,张耀自然是信手拈来,一字不差。 “好好好!” 观庐真人抚须一笑,露出满意之色:“你的记忆力如此惊人,看来在太乙桩功上的天赋,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说着,他用开玩笑般的语气道:“想当初,我还为宫主看走眼而惋惜,如今却有点庆幸,能让我捡个便宜了。” 张耀闻言,也微微一笑道:“这也是我和师父的缘分。” 正如半年前,观庐真人竞争都管真人失败,对他自己而言自然是坏事,但对张耀而言却是一件大好事。 若是观庐真人成功了,换了一位新的执殿真人,那他能否有今日的境遇就不好说了。 世事之奇妙,莫过于此。 “清虚,你过来。” 观庐真人招呼了一声,让张耀在他身旁坐下,开始为他讲解《寿世保元经》中的一些要点。 张耀自然是悉心听讲、全神贯注,不敢漏下分毫,偶尔提问两句,观庐真人也是耐心解答。 他已经从观庐真人口中得知:一旦成为执殿真人这样的高层,那也有资格修炼宫内的秘传玄功。 就算因为年龄、天赋的问题,在道门玄功上的成就不如上清阁的真传,但也绝非凡俗人可比。 因此,张耀在炼丹术上是极为用心的,毕竟这既是他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又关系到他能否顺利的接掌丹鼎殿。 就在讲解、问答之中,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嗯,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观庐真人看了看殿外的天色,示意道:“你先去膳堂用饭吧,晚上早些歇息,明早再来。” “是,师父。” 张耀起身恭敬一礼,退出了丹鼎殿。 清平宫内的几位高层,以及上清阁的真传,那都是开小灶的,由庶务殿直接送饭来,不和他们一块吃。 不过若是张耀正式拜入观庐真人门下,倒也能打个擦边球,和观庐真人一块吃小灶,也没人计较这点小事。 “看观庐真人的态度,说不定再过十天半个月,就会正式提出要收我入门了。” 张耀在走去膳堂的路上,心情颇为愉悦。 “等正式入门,那待遇就不一样了。” “甚至还能想想办法通过观庐真人,让宫主发现我的天赋,说不定能提前接触到宫内的秘传玄功呢?”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想到此处,张耀浑身就充满了干劲,觉得未来可期。 这样的生活,或许对那些雄图壮志、心气冲天的穿越者而言充满了乏味,但他却已经知足了。 “师兄!” “清虚师兄!” 刚刚进入膳堂,几个丹鼎殿的道童,便纷纷围了上来,连饭都给他打好了。 若说丹鼎殿的受箓道人对他是客气有加,那几个同龄的小道童,对他就只有巴结和讨好了。 或许也有羡慕、嫉妒,但都藏在心底,明面上不敢表露出来。 “多谢师弟了。” 张耀也不客气,接过饭碗,就在长桌上坐了下来。 丹鼎殿的几个道童,也都坐在他的旁边,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闲聊: “……是吗?这消息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我采药回来的时候听知客殿的几位师兄说的,这两天好多香客都说了这事呢。” “又有乱军流窜过来了,这山下的日子还真不太平。” “是啊,还是咱们山上好……” 第七章 风雨骤来 “又有乱军流窜过来了?” 张耀听着几个小道童的对话,心中微动。 在清平宫待了快一年,他对这方世道的混乱程度,也有了新的认识。 类似于流民、盗匪、乱军之类的消息,他时常就能听到,曾经还会紧张兮兮,如今却也不怎么在意了。 半年前的流民军,也不过是扑腾了几个浪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再没听到什么消息。 在如今的世道下,村镇都有大户领头的乡勇团练,甚至修建有坞堡,城池中更有府兵、厢军镇守,清平宫虽然势力较小,但也不是好惹的。 除非爆发大规模的天灾人祸,令清平宫完全无法抵挡,否则他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危。 退一步说,真要动乱到了那种程度,清平宫的高层肯定也能提前收到风声,不可能束手待毙的。 “这世道乱的,人如蚁,命如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张耀感叹了一声,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闷头干饭。 反正如今这种局面,他是不准备下山的,先在清平宫混个几十年再说。 ………… 一连数日过去。 太乙桩功的进度,还在慢慢的磨,但炼丹术倒是突飞猛进。 在观庐真人的教导下,张耀已经尝试过第一次开炉炼丹,虽然结果不太好,但观庐真人倒也没有多么失望。 炼丹这种东西,想要熟能生巧,就需要大量的药材去砸,即便是丹道天才也不例外。 而就在张耀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还会持续下去的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 “什么,清泓失踪了?” 观庐真人眉头皱起。 “对。” 前来报信的那个道人,有些紧张道:“平常时候,清泓师弟一个时辰前,就该回来了。” “可今天直到膳堂都关门了,清泓师弟也一直没有回来,我们摸黑去附近几个山头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这……” 观庐真人闻言,顿时沉吟不语,暗自思索。 “师父。” 一旁的张耀,也是神色微变,开口道:“会不会,是什么猛兽袭击了清泓师弟?” 如今的世道下,清泓除非是失心疯了,才会脱离清平宫、偷偷跑下山去。 张耀猜测,要么是清泓做了什么亏心事,只能逃离;要么,就是被豺狼熊虎之类的猛兽给吃了。 “嗯,不无这个可能……” 观庐真人缓缓开口道:“附近山头的熊虎豹子等猛兽,早就被历代宫主杀的绝种了,哪怕更远一点的猛兽,也不敢靠近这里。” “但也不能排除,有猛兽在走投无路、饿的快死了的情况下,跑到这里来觅食,结果被清泓撞上了。” 说到此处,他便有了决断,当即起身道:“如今天色太晚,想要动员人手搜更远的山也只有等明天了。” “我亲自去一趟藏真阁,将此事禀告给都管真人,检查一下库阁内有没有什么东西遗失。” “清虚,你就早点回去歇着吧。” “是,师父。” 张耀起身恭敬一礼,目送观庐真人匆匆离去。 待他离开丹鼎殿的主殿,准备回寝房小院的路上,还在琢磨这件事。 “清泓难道真被猛兽吃了?” 作为丹鼎殿的道童,清泓的生活很单纯,和山下并没有多少纠葛,可以基本排除爱恨情仇之类的理由。 所以观庐真人第一反应是怀疑他偷了什么宫内的钱财、宝贝,逃离了清平宫。 否则,他也不会想着去检查库阁。 可问题是,他一个隶属于丹鼎殿的小道童,哪来的门路去藏真阁的库阁里偷东西?总不可能还有内奸配合他吧? “希望他还活着吧……” 张耀也没有什么头绪,只能暂时将疑惑压下。 回到寝房之后,发现一众道童都在讨论这件事,神色都有几分惧怕。 张耀今天因为要学习炼丹,所以被观庐真人特意在晚膳后留下,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道童。 “清虚师兄!” 见得张耀回来,一众道童都涌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语气充斥着担忧。 他们可不比张耀,平日经常要入山采药的,若是附近山头真流窜来了猛兽,他们岂不是也危险了? “大家不用担心。” “师父和一众真人、宫主,会处理好此事的。” 张耀只能安慰大家几句,好不容易才打消了众多道童心中的忧惧。 可等到睡觉的时候,张耀在铺盖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着时间流逝,他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来越大,就像是夏夜里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一样。 就当张耀忍不住,准备起身去寻找观庐真人问个究竟的时候: “啊!!” 一声惨叫声,隐隐从远处传来。 虽然这声音入耳时已经很微弱,但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就像是锣鼓声一般刺耳。 “不好!” 张耀勃然色变,猛的翻身坐起,只来得及扯下一旁的短褂,就跳下床榻、冲出了房门。 “出事了!” “妈的,怎么回事?” 房内剩下的几个道童,也没有真的睡着的,听闻惨叫声纷纷色变,机灵点的已经跟在张耀身后冲出去了。 张耀冲出房门,几步就来到了小院子外面: “啊!” “不,不要……” “救命啊!” “师父,救我啊……” 更多、更清晰的的惨叫求饶声,夹杂着喊杀、怒吼声,从夜色中飘荡而来。 那个方向,正是清平宫中庭的方向,距离丹鼎殿已经不远了。 “有人杀进来了!!” 张耀的脑子“嗡”的一声,身子却瞬间冰凉一片。 他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夜袭清平宫,在这道观中大砍大杀。 上清阁中清修的宫主呢?几位真人呢?怎么会没有半点防备?! “嘭!” 旁边的独栋小院,院门被直接撞开。 观庐真人道袍都没穿,披头散发,手中提着一柄精钢长剑,神色惊怒万分。 “快走!!” 他看到张耀,当即怒吼一声,扬手将一个小小的灰色包裹扔给张耀,紧接着二话不说,提着剑转身冲向中庭。 “师父!” 张耀喊刚来得及叫了一声,就被那小小的包裹砸中胸口,竟砸的他退了两步,胸口生疼。 他接住那灰色包裹,手掌间的触感,让他立刻明白了这包裹中是什么——银锭! 观庐真人在这宫内大变之际,竟将一包裹银锭,砸给了他。 来不及细想,张耀死死抓住怀中的灰色包裹,一咬牙,直接转身便向后门处拼命逃窜。 现在的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先逃出去、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 第八章 逃亡路 “走,快走!” “几位师弟跟上!” 张耀一边跑路,一边还在大声呼喊。 几位骤逢大变、慌不择路的丹鼎殿道童,听到张耀的呼喊,下意识就跟着他一块向后门逃离。 “成了!” 张耀回头看见了跟来的几位道童,心中当即松了口气。 他修炼太乙桩功接近大成,真要爆发速度远比这几个道童快,但却不能这么做。 他不知道敌人是谁,是否分兵了或者有埋伏,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往外冲,实在是太显眼了。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几位师弟,抱歉了。” “我不需要跑的比豹子快,只要关键时刻,能跑的比你们快就行了。” 张耀的心中,念头急速的转动。 “快走!” 在张耀的刻意控制下,他只爆发了七成的速度,和另外几位道童的拼命速度差不多。 很快,几人就跑过了几座殿阁,清平宫的后门已经近在眼前。 “后门到了!” 几位道童顿时大喜。 他们这一路上逃命,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喊杀、惨叫声,已是肝胆俱裂,好在没有遇到敌人,如今只要逃出去就安全了。 “小心为妙……” 张耀神色微动,刻意放缓了一下速度,瞬间就落到了众人身后。 几个道童都没空注意他,下意识的向着后门跑去,唯独张耀稍微转变了一下方向,冲向了后门左侧两三丈的地方。 那里是高高的红色宫墙,还有几株栽种多年的老松树。 “出来了!” 几个道童冲过了后门,顿时心中一松。 与此同时,张耀也靠着矫健的身手,借助宫墙旁的松树蹬墙反跳,瞬间就翻过了一丈高的宫墙。 “走!” 刚刚落地站稳,张耀直接闷头向着清平宫后山的方向狂奔而去,半个刹那的时间也不敢停留。 那里有他规划好的逃生路线之一,以他的速度和对地形的熟悉程度,只要窜入山中,基本就性命无忧了。 “啊!!” 他才刚刚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敏锐的听觉,甚至能听到利刃破开皮肉、斩断骨骼的声音,判断出了那道惨叫的主人是和他颇为熟悉的清羽道童。 “竟然真的有人埋伏在后门!” 张耀心中一冷,脚下的速度隐隐更快了一分。 “清虚师兄!救我啊!” “师兄救命!!” “啊,不要……” 几声狞笑和砍杀声中,夹杂着哭喊、求救的声音,是如此的凄凉和无力。 张耀却是连头也不敢回,铆足了气力逃窜,半分迟疑都没有。 后门处,几个穿着镶铁皮甲的高大军汉,狞笑中带着嗜血,轻易便用钢刀砍死了几个小道童。 可就这么两三息的时间,他们转头一看,那唯一一个翻了宫墙跑出来的道童竟然就已经逃窜了十几丈的距离,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小小背影了。 “妈的!” 几个军汉看着那速度,不禁目瞪口呆,直接放弃了追杀的打算。 这种逃命的速度,简直是他们生平仅见,加上对方肯定对附近的地形很熟悉,又是在深夜,注定是追不上的。 “这狗日的小牛鼻子,跑的比他妈兔子都快。” “倒是让这小牛鼻子捡回一条命。” 几个军汉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骂骂咧咧的继续埋伏在后门,守株待兔。 而在清平宫中庭的方向:怒吼、喊杀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刀剑对拼、兵刃碰撞的声音。 这种声音越来越激烈,还伴随着不少军汉的惨叫,但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刻钟,就迅速的消退了下去…… ………… “呼、呼……” 张耀剧烈的喘息着,亡命奔逃。 多亏他的目力惊人,即便在夜色下也能借着月光、勉强看清道路,速度仅仅比白天慢上一两分而已。 他一口气跑了两里多地,窜进了山林之中,才稍微放缓了一点速度,但也不敢停下来。 “扑通!” 穿过大片的山林,张耀直接跳进了山涧之中。 他早就考虑过摆脱追兵、却被事后追杀的可能性,因此规划的几条路线中,都有一段溪流、山涧。 在山林中穿行,痕迹根本消除不掉,唯有走水路才能不留痕迹,同时消除大部分气味,防止追兵借着猎犬追踪他。 “真他妈的!” 张耀咬紧牙关,将灰色包裹死死的抓在手中,顺着山涧跋涉而下。 水流冲刷之下,他的身形有些不稳当,加上脚底板被鹅卵石硌的青疼,却也不敢停下来歇息。 “嘶!” 夜色深重,下半身还泡在溪水中,冷风吹过之后,冻得张耀直打哆嗦。 即便他太乙桩功接近大成,但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一连串的逃亡行动,早就将他的体力消耗了大半。 但张耀的脚步,仍旧坚定不移,没有慢下半分。 一直在山涧中跋涉了一里多,他才终于在选定的地方上岸,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息起来。 “现在应该勉强算是安全了……” 他翻过脚底板一看,不出意外的到处都是磨烂的伤口,现在还在淌着血。 突遭变故,他冲出房门时连鞋子都没穿,一路上穿林过河,这双脚都快疼的走不动路了。 “撕拉!” 他将灰色短褂撕成两半,包在双脚上,暂时止住了血。 他抬起头,借着月色看向清平宫的方向,面色非常的难看。 “乱军!那些人一定是流窜过来的乱军!” “他们的数目应该不少,否则是没有胆子向清平宫进攻的……” 张耀想到此处,心中大抵也明白了。 先前突然失踪的清泓,八成就是被这些乱军抓住了,拷问出来了清平宫的建筑布局和人数、实力。 但明白了这一点,却让他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了—— “有了详细的情报后,还敢向清平宫动手,说明他们自信能吃得下清平宫。” “而他们趁着夜色突袭,清平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算有什么后手也无济于事了……” 按照张耀的判断,这一劫,清平宫八成是渡不过去了。 传承了上百年的大道观,今夜之后,恐怕就要烟消云散。 “这样的世道,真是太他妈的操蛋了。” 张耀咒骂了两句。 他在清平宫中,好好的修行、炼丹,招谁惹谁了? 他又不是那些一穿越就战天斗地、四处招惹麻烦的主角,明明就苟在山上,谁也没碍着。 结果呢?一场突发的意外,将他的一切打算都毁了。 这个意外,和他也没有半点关系,起因只是那些乱军的贪念,是这个狗日的世道。 第九章 风雨暂歇 “池鱼之灾啊……” 张耀长叹一声,深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纵然他桩功接近大成,身手远胜常人,但并未修习过技击搏杀的法门,比起个普通军汉都不如。 遇到今夜这种变故,就只能亡命逃窜,连一丝抵抗之力都没有。 “若是运气不好,或者不够谨慎,今天晚上八成就栽了。” “看来,我得尽快找个门路练武,不求什么真传玄功,最起码得有些自保之力。” 张耀的心中,开始盘算日后的路。 清平宫已经完蛋了,他苦心谋求的道门玄功,也一并成了泡影。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该何去何从? “这股乱军实力强劲,既然灭了清平宫,那附近的村镇恐怕日后也不得安生了。”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普通人是朝不保夕,若要求得安稳,就必须得找一座城池坚固、守备森严的大城才行……” 张耀想到此处,心中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个地名——常平。 作为本郡的治所,常平城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城池,并且实力强劲,百年来从未有被攻破的记录。 半年前的流民军,还有这一次流窜过来的乱军,都是被常平的府兵击溃的。 “待在常平城,远比其余地方稳妥。” “常平距离这里,也就数十里路,以我如今的体力,就算徒步也顶多两三天就能过去。” 张耀想到此处,心中倒稍稍安定了一些。 常平是一座大城,他有药材精通的技能,就算身无分文,随便找个医馆、药铺当学徒工也是饿不死的。 况且现在的他,也不算是一点本钱都没有。 “观庐真人……” 张耀叹了口气,从清平宫的方向收回目光,看向了手中的灰色包裹。 这包裹并不大,只有两个巴掌大小,但却沉甸甸的,估摸着至少有十几斤重。 他打开了灰色包裹,不出意外是一锭锭的银子,最大的有二十两的,最小的是五两的,加起来总计有一百多两银子。 “这么多钱,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赚不来啊。” 张耀神色微动,觉得之前还是低估了清平宫高层的待遇。 他迟疑了片刻,取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后,将包裹重新绑了起来。 这些银两,是观庐真人一辈子的积蓄,能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托付给他,足可见对他的看重。 当然了,这应该也有观庐真人自己的考量:如果他安然无恙,事后自然能轻松找回张耀和这些银子,也不怕被黑了。 况且,比起别的道童、道人,他还是更信任张耀一些,而且当时事发突然,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些是观庐真人的财产,不是我的财产。” 张耀深吸一口气,坚定了心中的念头:“虽然观庐真人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了,但没有听到他的死讯,还是不能随便挪用。” “等到了常平城之后,再做打算吧……” ………… 清平宫内。 原本的清净道观,如今已然化为人间炼狱,到处都是血迹和残骸、尸身。 一位位身着镶铁皮甲的军汉,提着钢刀和火把四处巡逻、补刀,没有一窝蜂的四处劫掠财物,而是纪律严明,显然不是寻常的乱军。 中庭:一位穿着黑色扎甲的虬须大汉,望着尸横遍野的中庭战场,神色有些阴沉。 他身上的厚实扎甲,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冷钢的光泽,却有不少破损的地方。 最明显的一道破口,横贯了半个胸腹,大面积的甲片崩裂、破损,几乎将整副铠甲劈成两半,隐隐还有血迹渗透出来。 “大哥。” 一位军汉匆匆赶来,担忧的看着他:“你的伤不要紧吧?” “不碍事,以我的外功修为,早就已经止血了。” 虬须大汉摆摆手,沉声道:“兄弟们的损伤如何?” 一听此言,那军汉的面色也难看了几分,低声道:“死了三十多个,还有十几个兄弟重伤,恐怕是活不过两天了……” 虬须大汉闻言,顿时面色一变。 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料到死伤竟这么惨重,几乎是三分之一的折损。 若非战斗的时间很短,加上他一直身先士卒的话,恐怕早就军心崩溃、四散而逃了。 “这些牛鼻子,是真他妈的难缠!” 虬须大汉咒骂道:“特别是那个老牛鼻子,险些就一剑把我了账了!” 他不得不承认,心中有些后悔了。 若是早知道,这些清平宫的道士这么厉害,还不如听下属的话,去劫掠山下那些大户了。 本地几个村镇的乡勇民团,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都是一触即溃的货色。 “对!” 那个军汉也面色沉重道:“那个老道士,实在是厉害的紧,一个人就杀了我们十多个兄弟。” “剩下的那些道士,也都不是好惹的,内家功夫的修行已经有了不浅的火候了。” “嗯……” 虬须大汉神色沉郁,缓缓开口问道:“有没有漏网之鱼?” “……有。” 对面的军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一共逃出去三个人。” “一个小道士,跑的特别快,兄弟们追不上;还有一个年轻的道士,护着一个十来岁的,从柴门杀出去了。” 虬须大汉闻言,眉头紧皱,有些不满:“这清平宫的各个后门、柴门,我都安排了人埋伏,居然还能让人跑了?” 他说完后,不等对面答复,又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跑了就跑了吧,几条小鱼而已,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将战死的兄弟尸首都一块埋了吧,重伤的兄弟们给个痛快的,明日好好祭奠一番。” 他的话刚刚说完,一位军汉匆匆赶来,汇报道:“禀告校尉,这道观的地库已经找到了。” 两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虬须大汉连声道:“快!快带我过去!” 很快,虬须大汉领着几个人,沿着藏真阁的后殿区,进入了清平宫的隐秘地库之中。 七八个军汉,手持火把守在这里,见得虬须大汉当即行礼。 “嘶!好家伙!” 虬须大汉手持火把,看清了地库中的景象,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地库中的几个大箱子,都已经被撬开了。 其中的大箱子,整整齐齐的堆叠着银锭,粗略一看至少有上万两白银。 剩下的几个大箱子中,有摆放的古玩、字画,还有一些收集来的书页泛黄的道经、典籍,显然都是珍品。 “大哥,这些牛鼻子真够有钱的!” 一个军汉激动起来,大声道:“还是大哥英明,来抢这些牛鼻子,简直是发大了!” 剩下的几名头目也纷纷称赞,虬须大汉顿时有些得意,先前的懊恼也散去了大半。 事实上:他早就派人打听过,这清平宫的富庶程度,绝不亚于山下村镇的那几个大户。 山下的大户虽然有钱,又好得手,但大部分资产都是良田、商铺和地皮,若论现银,肯定不如清平宫。 所以,他才不顾下属建议,一力决定要攻打清平宫。 如今灭了清平宫之后,果然证明了他当初的决策是对的。 “抢劫那些大户,哪有抢这些牛鼻子来钱多?咱们又不可能经营那些田产地皮。” 虬须大汉满意的点点头,开口道:“如今,有了这些银钱,咱们占山为王、修筑营寨,至少能快活十几年。” 第十章 常平城内 “哈哈哈……” 听到虬须大汉的话,几个队正都哈哈大笑起来,颇为喜悦。 自从常平城外,被打得四散奔逃之后,他们便一路流窜了许多天,着实过够了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日子。 如今灭了这清平宫,有了一处根基,不用再四处流窜,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大哥。” 一个队正嘿嘿笑着,凑近道:“您可别忘了,这附近还有好几个村镇呢。” “咱们不干那些杀鸡取卵的事,但也要狠狠榨干他们的油水!” “对!” 一听此言,那虬须大汉也是双目一亮,开口道:“放心,我可忘不了他们!” “咱们如今占据了这翠屏山,他们是跑不掉的……” 正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另一个军汉匆匆来报:“禀报校尉,发现了一个密室。” “密室?” 虬须大汉神色微动,当即大手一挥:“走,一块去看看。” 很快,众人从藏真阁的地库中,来到了清平宫最深处的一处殿阁——上清阁。 上清阁内,一处墙壁已经被砸烂了,显露出一处约摸两丈见方的密室,几个军汉正手持火把守在门口。 “这……” 虬须大汉和几个队正,走入密室中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 这密室之中,存放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甲胄、弓弩、武器。 左侧的架阁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十柄刀剑,都用牛皮纸包裹着,还能闻到一股油腥味,显然时常养护。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架劲弩,都松了弦,旁边是堆叠起来的弩矢,摆满了两个大箱子。 最后,则是几幅最显眼的甲胄,除了几幅厚实皮甲之外,还有一副亮银色的精铁全身甲,虎头吞口,看上去威风凛凛。 “这他妈什么世道,道观里都私藏弓弩甲胄。” 虬须大汉咒骂了一声,眼中有着止不住的后怕。 他看着这些甲胄、劲弩,就不难想象出来,一旦让这清平宫内的道士有了准备,他们面对的将会是何等局面。 别的不说,如果让那个老道士披上这一身精铁甲胄,那三个他也不够人家杀的。 一旦他战死当场,趁着无人指挥、军心大乱之际,几个身披甲胄的道士为锋矢,剩下的人手持劲弩,恐怕死不了几个人就能将他们轻易击溃。 “还好、还好……” 几个队正的眼中,也全是庆幸之色。 这一次突袭能得手,主要就是他们行事隐蔽,流窜到附近后就一直潜伏在山林中,没有泄露过行踪。 在抓住了一个舌头,严刑逼供问出了道观的布局和人数之后,就当机立断趁夜展开突袭,打了这些清平宫的道士一个措手不及,才能一举功成。 这个过程中,若是出现一个意外,那这一趟的结局就很难说了。 “嘿嘿……” 虬须大汉平复了心情后,很快就嘿嘿笑了出来:“这些牛鼻子,准备的再充分,还不是死了?” “他们死了,这些东西可就全便宜咱们兄弟了!哈哈哈……” 几个队正闻言,对视一眼,也都放声大笑。 ………… 七日之后。 常平城,云来客栈的大堂中。 正值晌午时分,云来客栈的大堂中坐了不少人,一边吃饭喝酒,一边闲聊扯淡。 “听说了吗,南边新出现了一股穷凶极恶的乱军啊。” “对,我前两天也听说了,据说那群乱军杀光了清平宫的道士,占山为王了。” “你这消息都过时了,我听说他们还向山下的几个村镇勒索钱粮和良家女子呢。” “哎,我当初没有跟随姑父进城之前,还去过清平宫呢,没想到这上百年的传承就这么没了。” “谁说不是呢,前几年好像也听说了有乱军进攻清平宫,结果被杀了大半,没想到这一次却是没能挡住……” 众多食客议论纷纷,清平宫被灭之事,俨然成为了一时热议的话题。 作为闻名十里八乡的大道观,清平宫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的,常平城也有不少人知道,都为之惋惜。 一楼大堂的角落中,张耀穿着一身长衫,面无表情的夹菜,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翳。 “我都等了几天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看来观庐真人,确实已经死在清平宫内了……” 他想到此处,心情便十分的复杂。 七天之前,他向着常平进发,在半路上顺了一户农家的衣服和鞋子,耗费了两天半才赶到常平。 来到常平后,他买了一身干净衣裳,来到云来客栈开了一间房,就在这常平城内四处搜集有关清平宫的消息。 清平宫的道士、道童中若是有逃出来的,哪怕只有四五个人,消息也是瞒不住的,他就能设法打探一下观庐真人的消息。 可如今—— 七天过去了,愣是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消息。 “要么,清平宫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活口。” “要么,就是只有一两个人逃了出来,而且和我一样刻意隐瞒了身份。” 张耀想到此处,也只能叹了口气。 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冒着风险回去寻找,只能默认观庐真人已经死了。 清平宫已灭,师长已死,他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张耀加快速度,吃完了饭菜之后,起身结账,返回了二楼的房间。 “嗯……” 他坐在圆凳上,沉吟不语,摸了摸腰间的硬物。 他除了买一身干净衣裳外,还买了针线,自己在腰腹间缝制了不少暗袋,用来装那些银锭。 这些银锭,共计一百二十五两,是他在常平城立足的本钱。 “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用来习武吧。” 张耀很快就坚定了念头。 他也考虑过用这些银钱来经商、置办产业,但这些都没有修炼武功让他觉得安心。 他已是长生不老之躯,若想要追逐财富、权势,想要享受生活,日后有的是机会,如今还是先学本事为好。 “常平城内,共有五大武馆。” “这五大武馆都公开收徒,传授武功,每一家都有各自的招牌绝活……” 张耀的脑海中,念头不断的盘算着。 他这几天在常平城可没有闲着,一直游走于酒楼茶肆之中,和不少人攀谈闲聊,打听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五大武馆,要选哪一家呢?” 第十一章 金鼎武馆 常平城内的五大武馆,分别是:狂雷、天蟒、金鼎、红云、惊涛。 这五大武馆,有的传授拳掌,有的传授腿法,还有的传授横炼硬功,各有不同。 “这五家武馆,弟子之间互有胜负,但各大馆主却从未公开比试过。” “因此,即便是常平城中生活的本地人,也不知道五家武馆传授的本事,究竟孰强孰弱……” 张耀在房间中来回踱步,默默思索,很快就有了决断。 “那还是选金鼎武馆吧。” 既然分不出强弱,那他自然优先考虑保命的本事。 从这方面来看,金鼎武馆传授的横炼硬功,比其他几家武馆的更适合他。 有了决定之后,张耀也并未立即上门拜师,而是离开客栈前往常平城各处,打探金鼎武馆的情况。 主要打听的,就是馆主的为人,以及武馆的风评如何。 如果金鼎武馆的馆主,是个蛮横霸道的人,或者武馆弟子经常惹是生非、劣迹斑斑,那他就得好好考虑是否换个武馆了。 一番忙碌过后,张耀回到了客栈二楼,梳理了一下打探来的消息。 “总体来说,金鼎武馆在常平城的风评还算不错。” “武馆对弟子的管教很严厉,虽然也有以武犯禁、好勇斗狠的事,但只是个例,而且事后也并未包庇。” “馆主和几位亲传弟子,也常有一些扶危救困的义举,在百姓心中颇有名望。” 张耀想到此处,便也坚定了拜入金鼎武馆的念头。 第二天。 张耀一早便退了云来客栈的房,在街边小摊用过早饭之后,就动身前往金鼎武馆。 常平城作为一郡治所,城高池深、占地广阔,生活着近十万百姓,商业繁盛、坊市众多。 金鼎武馆,便坐落在西大街之上,周遭都是各色酒楼、商铺,周遭行人络绎不绝,摊贩、货郎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嚯,真够气派的。” 张耀来到了金鼎武馆,见得青砖绿瓦、石阶红门,鎏金的匾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隔着院墙,也能听到武馆内部整齐划一的呼喝声,显然一大早就有大批的学徒在这里练武,证明了武馆的生意很是不错。 他来到门口,向两位守门的弟子说明了来意,很快便有人领他进去。 领他的,是一名白衫青年,先是带着他参观了一圈武馆内部,随后就带他来到了内院的账房中交钱。 在金鼎武馆拜师学艺,一年收费是十两银子,不包食宿。 账房先生核算无误,确认是足称真银之后,询问了一下他的姓名、年龄、籍贯,便录入花名册中。 至此,张耀便算拜入金鼎武馆门下了,属于馆主的记名弟子。 “张师弟,走,我带你去拜见师父。” 白衫青年名为张延年,是馆主的亲传弟子,语气温和道:“新入门的师弟,只有前几天,师父会亲自教导你。” “再往后,想要请教的话就只有找我或者大师兄了,我们的水平自然是远不如师父的。” “张师弟,你可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我明白。” 张耀点了点头。 他跟着张延年,穿过几个庭院,到了正堂之中,终于见到了金鼎武馆的馆主。 他约摸五十来岁,国字脸,颔下留着一寸短须,一身黑色的武服,端坐在太师椅上,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态势。 这便是金鼎武馆之主,常平城中威名不小的“金刚神拳”周安。 “师父。” 张延年恭敬行礼,开口道:“这位是新来的张耀师弟。” “见过师父。” 张耀也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嗯。” 周安微微颔首,打量了张耀一眼,开口道:“身子骨不错,神气完足,倒也算是可造之材。” “我金鼎武馆传授的横炼硬功,名为《金鼎功》,分为三个阶段,练至圆满有刀枪不入之能……” 他将《金鼎功》粗略的讲解了一遍,便直接开始下场教导。 “看仔细了。” 周安先是扎了一个马步桩,紧接着就开始演练拳法,配合脚步交错、身形转动,一招一式之间极有章法。 “轰……” 他的招式虽然缓慢,却并不迟钝,速度看似不快,却隐隐传来空气嗡鸣呼啸之声,显然蕴含极大的力量。 这样的一拳,若是轰在人身上,只怕能将人当场打的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真是神奇。” 张耀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惊叹。 他前世见过挖掘机,力量远胜人体百倍不止,但因为速度不快,也绝对打不出这样的声势。 他明白,这是一种奇妙而特殊的劲力运转方式,能爆发出极大的杀伤力——这就是所谓的武功。 “这金鼎武馆传授的武功,果然不是养生功法可比的。” 张耀全神贯注,一个动作也不敢错过,将这一幕牢牢记下。 数十息后,周安收了架势,轻吐一口气,额头连半点汗珠都没有。 “这是《金鼎功》的入门法诀,唤作‘扛鼎二十四式’,是专门用来拔筋开背、壮骨养力的招式。” 他转头看向张耀,开口问道:“张耀,你可看清楚了?” 张耀点点头道:“看清了。” “好,那就打给我看一遍。” 周安坐回了太师椅上,伸手示意。 这扛鼎二十四式,看似动作并不复杂,但第一次接触武学的人,能模仿个三四成就已经不错了。 习武天赋怎么样,将来成就如何,通过这第一次的传授、教导,就能看出个大概来。 “好,请师父品鉴。” 张耀应了一声,站稳身体扎下马步,开始演练“扛鼎二十四式”。 他的记忆力超群,看了一遍就牢牢记下,加上筋骨体魄远胜常人,一趟下来竟有模有样,至少动作上有七八成相似。 “这……” 一旁的张延年,看的惊住了:“这位张师弟的天赋,竟然如此出色?” 这等武学天赋,别说是他,恐怕就连大师兄也有所不及。 他能看得出来,张耀确实是第一次接触“扛鼎二十四式”,很多细节上都犯了不该犯的错,可这却更证明了他的天赋惊人。 “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想法……” 张延年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周安,却发现他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不解。 “师父这是怎么了?难道还不满意?” “张耀!” 周安忽的开口,目光盯着张耀,沉声道:“你学过内家功夫?” 第十二章 武道奇才? “啊?” 张耀怔了一下,下意识道:“什么内家功夫?” 周安分辨着他的神色,眯了眯眼,缓缓道:“这世上的所有武功,都有内外之分,我金鼎武馆传授的横炼硬功,属于外家功夫。” “但我看你的动作之间,有内家功夫的几分影子,特别是在桩功转换的动静之间……” 此言一出:一旁的张延年顿时脸色一变,猛然转头看向张耀,目光灼灼。 “桩功转化?莫非……” 张耀心中微动,当即躬身一礼,道:“师父,我没有修炼过内家功夫,倒是练过一门用来养生长寿的桩功。” “养生的桩功?” 周安目光一闪,思索了一下,神色顿时舒缓下来:“原来如此……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他说着,又仔细的打量了张耀几眼,口中道:“不过看你的样子,功夫已经快练到骨子里了,那门养生桩功的火候不浅吧?” “对,瞒不过师父法眼。” 张耀束手而立,老老实实道:“那门养生桩功,我自小便一直修习,已经练了许多年了。” “不错。” 周安微微颔首,露出一丝笑容:“以你的年纪,能将养生的桩功练到如今这般火候,足可见你的用心和持之以恒。” “你的天赋、心性,都是上上之选,堪称是武道奇才了。” 张耀连忙低头,谦逊道:“师父谬赞了,徒儿愧不敢当。” “行了。” 周安摆摆手,道:“你有这门桩功的根基,在修习扛鼎二十四式的时候,进境必然一日千里。” “但你要千万注意,这两门功夫不能同时修炼,否则会导致你气血亏虚,内生重病。” 张耀闻言,当即心中一动。 “太乙桩功和扛鼎二十四式,不能同时修炼?” “应该是精气损耗太过剧烈,常人承受不住的缘故吧……等我回去再实验一下好了。” 他如此想着,面上当即恭敬道:“是,谨遵师父的教诲。” 周安点点头,道:“你将扛鼎二十四式,从头再打一遍,慢慢来。” 张耀闻言,当即按照周安的吩咐,从头又演练了一遍扛鼎二十四式。 这一次,周安到了他的身边,指出他的错漏、一一予以纠正,言传身教的同时,还会亲自示范。 有了这么一位名师,张耀的进度自然十分惊人,几乎是每演练一遍就有新的变化。 一个多时辰后,张耀拳脚齐出、身形转动,演练起来竟已有九分相似,只剩一些细枝末节还需要调整了。 “当真是天赋惊人啊!” 一旁的张延年从头看到尾,神色复杂,心中自叹不如。 “老爷,该用午膳了。” 一位仆役赶来,提醒了周安一句。 “嗯。” 周安点点头,示意道:“张耀,你先去吃饭吧,稍作歇息,下午再来。” “是,师父。” 张耀恭敬一礼,转身出了后院,又穿过了内院、前院两个演武场,离开了金鼎武馆。 “师父……” 一旁的张延年凑了过来,忍不住道:“您莫不是动了收徒的念头了?” 正常情况下,周安虽然也会教导刚来的武馆学徒,但却根本不会说这么多的,更不会这么用心。 毕竟只是记名弟子,大家的关系很简单,一个交钱、一个教本事;我教的是真东西,至于你能在武馆里学到多少,全看你自己的水平。 可周安对待张耀,却和别的新弟子截然不同,自然让张延年心中有了猜测。 “是有点这方面的念头……” 周安也不隐瞒,笑了笑,感慨道:“难得啊,这小子的天赋,比你和遥儿都要好,连宗伟都比不上。” “眼看着自己已经老了,气血开始下滑,还能碰到这么一个好苗子,实在让我心痒难耐。” “况且,多一个师兄弟,你们将来遇到事了,也能多一个帮衬的人。” 一旁的张延年神色微动,开口道:“师父才五十多岁,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呢,哪有半分老态?” “不服老不行啊。” 周安却摇摇头,道:“如今这世道,能活过花甲之年便算善终了,更何况修炼外家功夫的,哪有能长寿的?” 张延年默然片刻,又低声问道:“那这个张耀,您看……” 周安沉吟了一下,道:“此事不着急,先探探他的底吧。” “就算他身家清白、无有劣迹,父母祖辈也都做的是正经营生,但也得考察品行心性如何,少说也得几个月。” 张延年闻言,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师父,此事我抽空去办。” 这个时代,师父和亲传弟子的关系,不亚于真正的父子关系。 因此,周安虽然动了收徒的心思,但此事还是让他慎之又慎,不会轻易下定决心的。 ………… “武道奇才?” 张耀走在西大街上,心中暗自摇头。 自家人清楚自家事,他的习武天赋只能说一般,否则早就被老宫主看中了。 真正让他表现非凡的,还是太乙桩功。 这门桩功易学难精,清平宫中四五十岁的受箓道人,练了一辈子都难以大成的的例子,比比皆是。 恐怕周安也没想过,张耀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桩功竟然都快要大成了。 “不过,有了太乙桩功的深厚基础,再加上精气转化的天赋,真正的武道奇才恐怕也不一定比得上我。” 张耀想到此时,心中升起自信,念头微微一动,刹那间,淡青色的光幕升腾而出: 姓名:张耀 天赋:元气源泉、精气转化 技能:药材精通(50%)、太乙桩功(66%)、炼丹术(14%)、金鼎功(3%) “刚入门就有3%的进度?不错啊。” 张耀眉毛一挑,心中生出一丝喜悦。 看来他修炼这门金鼎功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一些。 这可是用来争斗厮杀的外家功法,只需要练到小成,就能让他拥有一定自保之力。 “该去租个院子了。” 张耀想到此处,略微加快了脚步。 他先是来到了西大街的一处牙行,说明了自己的需求之后,便由牙人领着去看了几处院落。 他没有过多挑剔,很快就选中了一处院落,火速完成了签字画押等一系列手续。 “真够脏的,一年还得五两银子呢……” 独门的小院落中,张耀一边进行大扫除,一边还在吐槽。 这地方并不大,但却比常平城内的大部分房子都要贵,自然是位置好。 这里距离繁华热闹的西大街不远,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金鼎武馆,他也是特意挑选的这个位置。 “这钱,该花还是得花。” “这常平城也不是世外桃源,贼盗匪徒不少,还有本地的一些帮派。” “我独身一人、并不安全,居住在金鼎武馆附近,又有武馆弟子的身份,能避免很多麻烦了。” 张耀如此想着,倒也没有多么在意银两的花销。 观庐真人的积蓄,还剩下上百两,至少够支撑他好几年的花销。 几年之后,他的金鼎功不说圆满,也该大成了,到时候自然能找到赚钱的门路。 第十三章 桩功大成 当天傍晚,张耀再次离开金鼎武馆,回到小院的时候,金鼎功的进度已经到了5%。 “看来我的判断没错。” 他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思索着在武馆下午接受的训练。 在周安的悉心教导下,他的扛鼎二十四式已经十分熟练,至少动作上是没有误差了。 正常学徒需要耗费至少一个月,才能正式入门,而他只用了短短一天。 “按照周馆主的说法,扛鼎二十四式的修炼,是金鼎功的基础。” “打熬筋骨、养炼气力、壮大气血……这个阶段,会一直持续到金鼎功小成。” “小成之后,就会换一种新的锻炼方式,真正步入横炼硬功的道路,和常人拉开差距。” 张耀想到此处,心中念头翻涌。 金鼎功的修炼,毫无疑问需要消耗大量的精气,这一点和太乙桩功互相冲突。 正常来说,一个人每天能转化的精气,是十分有限的,你就是一天吃六顿饭,也消化不了。 金鼎武馆的学徒,饭量都比常人要大,精气更为充沛,但每天顶多也就修炼两个时辰,再多就对身体有损害了。 “但我有精气转化的天赋,完全不怕气血亏空。” “每日排除睡觉、进食、排泄和处理一些杂事的时间,至少能有七八个时辰用来练功。” 张耀眉头微皱,盘算着日后的修炼安排: “太乙桩功即将大成,不能放弃。” “但这样一来,即便有精气转化的天赋,我同时修炼两种武功,也势必会拖累进度。” “不如等太乙桩功大成之后,就暂时停下,先全力修炼金鼎功。” 张耀对自己的未来,有着十分清晰的规划。 ………… 两个月后。 金鼎武馆,外院的演武场中。 “张师弟!” “张师弟,你来的倒是早。” 清晨时分,演武场上已经有了十几道身影,见得张耀便纷纷开口打招呼。 张耀也是礼貌的一一回应,来到演武场的一角,开始演练扛鼎二十四式。 两个月过去了,他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了《金鼎功》和太乙桩功的修炼,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上午来金鼎武馆修炼,下午和晚上回家独自苦修,时常去药铺买一些补益元气的药材,维持精气转化的天赋。 虽然偶尔也有一点小插曲,但在他的巧妙化解之下,也并未造成多少波澜。 而在这样的苦修生活下,他的武功进境也是十分惊人的。 姓名:张耀 天赋:元气源泉、精气转化 技能:药材精通(50%)、太乙桩功(69%)、炼丹术(14%)、金鼎功(28%) “呼……” 张耀缓缓收了架势,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属性面板,露出一丝期待。 “太乙桩功,很快就要大成,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而金鼎功,也即将迈入小成之境。” 他虽然分心二用,但金鼎功的进度,仍旧是一日千里。 按照周安的说法,天赋寻常的武馆学徒,至少要苦练三五年,才能将金鼎功推至小成。 而他,仅仅只用了两个月。 除了天赋的原因外,太乙桩功打下的基础更为重要,发挥了远比他预计的大得多的作用。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么匆匆过去。 张耀告别了一众学徒,离开了金鼎武馆,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 而在武馆内院中:馆主一家人正在吃饭,除了张延年之外,还有一位身高体阔的大汉,以及一位身着红色劲装的少女。 “延年。” 周安夹了一口菜,看向张延年,询问道:“之前让你调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还没有。” 张延年摇摇头,谨慎道:“我借了二师兄家里的关系,仔细调查过。” “可这个张耀,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在常平城内没有任何亲朋故旧的关系,也没人认识他。” “他的来历根本查不出来,最早的线索也只是到云来客栈就断了……” 周安闻言,不禁皱起眉头,沉吟不语。 这两个月来,他暗中观察过那张耀好几次,也动用关系安排了一些小麻烦,想要看看张耀的应对。 几次试探下来,张耀的武道天赋,以及品行为人,他都比较满意。 唯一的疑虑,就是他的身世来历不清不楚。 “师父!” 那身高体阔的大汉,闷声开口道:“您说过,那张耀从小修炼养生桩功,这不就是一个明显线索吗?” “毕竟养生的功夫不少,但大多都是假把式,真正的长寿法门,基本都和内家真传有关。” “从这一点入手,说不定就能查出他的真正来历。” 周安摇摇头,道:“宗伟,你说的办法,我当然考虑过。” “可内家真传十分罕见,在常平城内也最多只有几家拥有传承,还都是藏着掖着。” “贸然打听此事,很容易犯人忌讳,我也是无从下手……” 张延年和孟宗伟闻言,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无奈。 这两个月来,他们也是多方奔走、暗中调查,奈何在这种世道下,想要查清一个孤身的外来户,实在是太困难了。 金鼎武馆虽然影响力不小,但也只是局限在常平城内,对城外就无能为力了。 一旁的红衣少女,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翻了个白眼:“要我说,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爹,你想要知道那小子的来历,直接把他叫过来问不就行了?” 三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对!” 周安琢磨了一下,忽的笑了出来:“单刀直入、真诚以待,有时候未必不是个好办法。” ………… 当天晚上。 小院落中,月光遍洒。 张耀还在苦练太乙桩功,动静转化之间带着独特的韵味,若江河奔流、激荡往复、缓急相济。 一连演练了十几遍之后: “这是……” 张耀猛地心中一震,身躯中生出一股久违的异样感。 这一次,这种感觉更加明显、更加清晰,他甚至能感到一股泊泊暖流涌动而出,自发的在胸腹间游走。 “突破了?” 他心中一喜,下意识的唤出属性面板。 果不其然,太乙桩功的进度已经越过了最后一点障碍,抵达了70%。 “整整一年了!” 张耀的心情复杂,脸上露出喜悦和欣慰:“太乙桩功,终于是大成了!” 第十四章 双喜临门 庭院中,张耀平息了心情,感受着太乙桩功大成后的变化。 这一次身躯的变化,要比上一次明显的多,特别是胸腹中那股暖流的出现。 “这究竟是什么?真气、内劲?” 张耀尝试探寻这股暖流的特性,但并没有多少收获。 对于胸腹中游走的暖流,他的意念无法主动控制,只能稍微施加一点影响。 除了让他的身躯暖烘烘的,感到十分舒泰之外,这股暖流似乎也并不能发挥什么额外作用。 “不,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我不了解的奥秘。” 张耀想到此处,不禁叹了口气。 若是他还在清平宫中,就能向观庐真人请教了。 可惜,那一夜的一场大变,将他的旧生活搅的粉碎,再也回不去了。 “明天再继续摸索吧。” 张耀洗漱了一番,回到卧房之后,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 张耀起床之后,惊奇的发现天色还没亮。 “比平常早了快一个时辰……” 他心中一动,起身活动了一番,顿时察觉到了异样。 他的精力非常旺盛,哪怕只睡了两个时辰,也是精神奕奕、丝毫不见疲惫。 不仅如此,他试着打了一套扛鼎二十四式,发现胸腹间的暖流,随着他的动作流转,令他的体力消耗大大减少了。 但与此同时,一套扛鼎二十四式打完,胸腹间的暖流似乎也减少了大概三分之一。 “这股莫名的暖流,或许可以称之为活化气血。” 张耀的心中,顿时涌出一丝兴奋。 有了这活化气血之助,配合他的精气转化天赋,他的练武速度,还能进一步上涨。 而且,按照桩功小成阶段的经验来判断,这股活化气血本身,应该也能强化他的筋骨体魄。 “桩功大成之后,果然有了质变。” 张耀的心情非常不错: “从今日起,便可以暂时停下太乙桩功,全力修炼《金鼎功》了。” ………… 一个时辰后。 “张师弟!” 张耀刚刚来到金鼎武馆,就被张延年叫住了。 “师父让你过去一趟。” “哦?” 张耀闻言,不禁有些吃惊。 他拜入金鼎武馆后,只有最开始的三天,得到了周安的亲自指导。 三天之后,他就只能见到张延年、或者孟宗伟了,再也没见过这位名义上的师父。 “张师兄,师父找我什么事?” 张耀询问了一句。 张延年笑呵呵的回应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好吧。” 张耀想了想,琢磨不出个由头,也就跟着张延年再一次踏进武馆的内院。 很快,他在正堂中见到了馆主周安。 “师父。” 他躬身行了一礼,就听见周安的温和声音:“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是,师父。” 等张耀落座之后,周安打量了他几眼,开口道:“你修习金鼎功的进度如何?” “托师父洪福,进境不慢……”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周安才终于进入正题:“张耀,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他看着张耀,目光中露出一丝探寻:“你的养生桩功,师承何处?又或者是家传的?” “这……” 张耀闻言,顿时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周安见状,当即补充了一句:“若是不方便回答,可以不回答,老夫不会强迫。” 张耀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清平宫已经覆灭了,他也不可能隐藏一辈子的真实身份,况且这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作为一方武馆之主,这位赫赫有名的金刚神拳,总不可能觊觎他的太乙桩功吧? 况且就算觊觎,交给他,似乎也无所谓。 “我曾经是清平宫的道童。” 他一开口,便让周安和张延年大吃一惊:“你出身莲花乡的清平宫?” 周安愣了一下,开口道:“可我听说,清平宫被乱军攻陷,全宫上下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消息有误。” 张耀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我出身清平宫的丹鼎殿,事发之时,侥幸逃了出来。” “我一路颠沛流离,到了常平之后也隐姓埋名,不敢声张。” “至于宫内还有没有别的人逃出来,我不清楚。” “原来如此……” 周安和张延年对视了一眼,抚须道:“原来你的养生桩功,是清平宫所传,这倒是说得通了。” “清平宫的观海宫主,也是鼎鼎有名的大高手,我曾经还见过一面。” 张耀闻言,神色微动:“师父见过老宫主?” “对。” 周安颔首道:“大概十年前,我离开常平城办事,机缘巧合之下和观海宫主有了一面之缘。” “他是内家武功圆满的有道真修,一手太乙分光剑堪称登峰造极,实力比我还要强出一筹。” 张耀听到此处,忍不住道:“老宫主的实力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乱军所杀?” 这些时日来,他也打听过当日乱军事变的内幕,可惜没有多少收获。 莲花乡距离这里,足有五六十里之远,许多消息都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热度也早就过去了。 “哎……” 周安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战阵凶险,若是没有精良甲胄或者横炼硬功护身,武功再高也难保周全。” “况且,那群乱军本是西边飞虎关的精锐边军,军纪严明、兵威凶悍,远非寻常的叛军、乱军可比。” “他们因为朝廷欠饷多年,还遭遇上官肆意欺压,一怒之下杀了将官造反,才酿成种种惨剧……” 张耀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了。 清平宫的实力确实不弱,这一点得到了周安的亲自承认。 但那群乱军,本是精锐边军、人数众多,又是趁夜突袭,打了清平宫一个措手不及,才有覆灭之祸。 “哎……” 张耀也只能叹息一声:“时也命也,徒之奈何。” 周安看着张耀,露出一丝歉意,道:“这倒是我的不对,不该贸然打听你的武功来历,牵扯出你的伤心事……” “师父言重了。” 张耀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周安看着他,目光闪烁,心中暗暗思量。 张耀显然不是什么世家名门之后,养生桩功的来历也清楚了,这一点没有疑问。 很显然,他在清平宫之变中险死还生之后,才萌生了苦练武功的想法,前后的疑点都解释的通了。 “张耀。” 周安终于下定决心,温声道:“你的天赋非凡,心性品格也不错,特别是持之以恒的练武信念,深得我心。” “你可愿正式拜入我的门下?” 第十五章 秘传法门、大金刚拳 张耀闻言,吃了一惊。 他倒是没想到,周安将他叫过来询问太乙桩功的来历,竟是想要将他收为入室弟子。 此前两个月,他可一点都没有表露出这方面的想法啊? 但只微微懵了一下,张耀很快就反应过来:以目前情况来看,不管是何原因,若能成为馆主的入室弟子,那都是好事。 想到此处,他便是深吸一口气,起身恭敬行礼:“能得师父看重,是弟子的荣幸。” “哈哈哈……好。” 周安抚须大笑,露出欣喜之色。 一旁的张延年也上前一步,笑着开口道:“恭喜张师弟了,也恭喜师父再收下一个好弟子。” “嗯。” 周安笑着点点头,口中道:“延年,你先下去准备一下你师弟的拜师仪式。” “好的,师父。” 张延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正堂。 周安又看向张耀,示意他坐下后,才询问道:“张耀,你在莲花乡可还有亲眷?或者有过师承?” “没有。” 张耀摇摇头,开口道:“我是孤儿出身,父母早亡,九岁就进了清平宫。” “在清平宫的时候,执掌丹鼎殿的观庐真人倒是有意收我为弟子,但还没来得及正式入门,便遭逢变故……” 周安闻言,露出一丝了然之色,温声道:“你命途坎坷、孤苦伶仃,殊为不易。” “今日之后,你可以将金鼎武馆当成自己的家,搬来和我们一块住。” 张耀闻言,心中涌过一丝暖流,感激道:“多谢师父。” “不必这么客气。” 周安摆摆手,笑呵呵道:“你正式拜师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 当天上午。 金鼎武馆内院,在数十位学徒的见证下,举行了拜师仪式。 张耀三跪九叩、奉上茶盏,行礼完毕之后,成为了馆主周安真正的亲传弟子。 “恭喜张师兄,恭喜师父!” “张师兄,恭喜啊!” 数十位学徒纷纷上前道喜,目光中充满了艳羡甚至是嫉妒。 虽然张耀的年龄小、入门时间晚,可一旦成为亲传弟子,自然就是他们的师兄。 周安的身份地位,在常平城中可不一般,能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前途也远比他们广大。 “张耀,过来。” 等众多学徒散去后,周安笑呵呵的喊来张耀,向他介绍起来。 大师兄孟宗伟、二师兄萧遥,三师兄张延年,以及周安的女儿,周红袖。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红袖师姐。” 张耀上前一一行礼,几位师兄师姐早已了解他的身世,态度也颇为友善。 对于孟宗伟、张延年,张耀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其实已经比较熟悉了,也请教过好几次。 二师兄萧遥,是常平城内的大户萧家的少爷,虽然也经常来武馆,但时间不定、来去匆匆,张耀只见过两三次。 周安还有一个儿子,但据说在外地,很少回来,张耀还没见过。 众人一块用过午膳之后,张耀就先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去牙行将租住的小院子退了,搬进了武馆内院。 “师父。” 张耀再次来到正堂,拜见周安的时候,已经日头西斜了。 “嗯。” 周安颔首示意,开口道:“张耀,今日之后,我会亲自教导你。” “你早些将《金鼎功》练到小成之后,我就会传授你一些秘传法门,以及配套的大金刚拳。” “秘传法门?大金刚拳?” 张耀的神色微动。 周安微微一笑,解释道:“任何一门传承,都有口口相传、秘而不宣的窍门、法诀,《金鼎功》自然也不例外。” “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这些窍门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却是一个家族、一个门派的真正根基所在,用钱是买不来的。” 说着,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至于大金刚拳,则是和金鼎功配套的技击搏杀之法。” “扛鼎二十四式只是养炼气血的招式,大金刚拳才是真正的用来和人厮杀争斗的绝学。” “我明白了。” 张耀听到此处,顿时心中了然。 无论是《金鼎功》的秘传法门,还是大金刚拳,都不是学徒能接触的。 他也是磕头拜师之后,相当于周安的半个儿子,才有资格学习金鼎武馆的不传之秘。 ………… 同一时间。 莲花乡,十里沟中。 某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外,一名穿着长衫的少年,面色阴沉,坐在门槛上。 他约摸十四五岁,面容清秀,但额角却有一道细长的刀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凭添一分凶煞。 刀疤少年的望着远方的山峰,眼中寒气森然,心中冰冷一片。 落日余晖之下,隐约能见到山头上一片庞大的宫殿群落,正是曾经的清平宫,如今的清平寨。 “不能再等了!” 刀疤少年猛的起身,面沉如水,转身匆匆走入宅院内。 片刻后,一位五十余岁,面容富态的老者,唉声叹气道:“清卓师侄,你的想法我明白,可我们不能因为急躁就贸然行动啊。” “若是一个不慎,暴露了消息,你、我,连带着我这一家老小,性命都难以保全……” 刀疤少年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师叔的顾虑我明白。” “当初,您能甘冒奇险收留我和清和师兄,我们已经万分感激了。” “可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那群乱军无法无天,鱼肉百姓,根本没人来管!” “我们再等下去,就算等到猴年马月,也等不到一个结果的……” 刀疤少年,正是逃出清平宫的清卓道童。 事变当夜,眼看中庭战局将败,他在一位上清阁师兄的拼死护持下,逃出了清平宫。 他们一路躲过了围追堵截,趁着对地形的熟悉才逃出生天,最终辗转流落到了十里沟,寻求一位长辈的庇护。 这位长辈,就是当初还俗的观元道人,上一任都管真人。 观元道人和老宫主是师兄弟,感情深厚,倒是在危难之际收留了他们,奈何他的师兄伤势过重,没撑两天就死了。 自此之后,他怀着刻骨的仇恨,一直盼望着常平城的郡守府,能派出府兵清缴了这群乱军。 可一天天的等待,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 事实证明了,只要那群乱军不是太过猖獗,或者没有触犯到郡守府的利益,郡守府是不可能派兵围剿的。 “等不住也得等!” 观元道人神色严厉,呵斥道:“清卓师侄,你前途远大,承载清平宫的复兴之望,万万不可冒险!” “你一旦沉不住气,贸然行动,那我们就全完了!” 第十六章 星火重燃 “师叔,我明白你的意思。” 清卓的面色平静,缓缓开口道:“仅凭我们两个,想和山上的上百乱军抗衡,确实是痴心妄想。” “我不会做这种以卵击石之事的,师叔请放心。” 观元道人闻言,神色稍稍舒缓了一些。 他最担心的,就是清卓的年龄太小,被愤怒和仇恨冲昏头脑,一时做下难以挽回的事。 真到了那一步,他和只能抛弃家业,拖家带口的逃离莲花乡了。 “哎……” 观元道人叹了口气,道:“这两个多月来,我也暗中联络过几家故旧和莲花乡的几家大户,商讨了许多对策。” “奈何他们也是瞻前顾后,提心吊胆,我们的实力还是太弱,对抗不了占据清平宫的乱军……” 清平宫在莲花乡,扎根上百年,影响力很大。 别的不说,类似于观元道人这种还俗之后,仍旧和清平宫保持联系的家庭,至少还有十几家。 加上几个村镇的大户,也迫切希望摆脱乱军的压榨欺凌,他们聚在一起暗中商议了许多办法,但都无疾而终了。 归根到底,还是手中的实力弱小,根本看不到翻盘的希望。 那群乱军的头领,是外功大成的武者,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人数足有上百人,岂是他们能对抗的了的? “我们自己不行,那就只有借助别人的力量。” 清卓的目光闪烁,开口说了一句。 观元道人神色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询问道:“清卓师侄,莫非你已经有了什么计划?” “不错。” 清卓颔首道:“我准备去一趟常平城,联络一些武馆、镖局,请他们出手剿灭这群乱军!” “这……” 观元道人皱起眉头,道:“这恐怕不太可能。” “常平城内的几大武馆、镖局,若是有几家愿意联手的话,确实有实力击溃那群乱军。” “可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筹码,能打动他们。” “凑钱的话,我们联合几个大户也顶多只能凑个几千两,哪怕算上宫内的百年积累,几家一分也没有多少了……” 他说到此处,忽的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清卓师侄,难道你是准备将功法外传?” “对!” 清卓神色坚定,沉声道:“世上流传的武功,八九成都是外功,内家真传十分罕见。” “我若用《太乙浑天功》当做筹码,再加上一些金银财货,肯定能打动他们!” “这万万不可!” 观元道人一听,顿时急了:“太乙浑天功,可是清平宫的根基所在啊!” “一旦功法外传,将来必定是遗祸无穷,这简直是饮鸩止渴之举,还违背了祖训……” “师叔!” 清卓打断了他的话,紧紧盯着他,语气冷硬:“你认清现实吧,清平宫已经没了!功法外传还重要吗?” “若是等下去,谁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那群乱军覆灭?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这么长的时间,中途发生丁点意外,清平宫就永无复兴之望了。” “更何况,还有师父、师叔和一众师兄弟,宫内五十多人的血仇,难道就指望别人替我们去报?” 他的目光冷冽,掷地有声道:“只要能剿灭那群乱军,收复清平宫,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的话如同一颗颗钉子,砸入观元道人的心中。 观元道人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靠在椅背上,颓然道:“清卓师侄,你说得对。” “我老了,行事也是畏首畏尾,反倒还没有你有魄力。” 他说到此处,深吸一口气,道:“我会想办法暗中联络那些大户,等银两筹措的差不多了,就和你一块去常平城。” “你的年龄太小、实力也不够,若是一个人去常平城,恐怕会让一些人心生歹意、将你吃干抹净。” “我明白。” 清卓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那一切,就拜托师叔了。” ………… 常平城内。 自从拜师之后,张耀就住在武馆内院,每日由周安亲自教导,生活也愈发滋润。 和他预料的一般,太乙桩功大成、气血活化之后,他的筋骨体能迎来了一段爆发性的增长期。 短短七八天,他光是气力就增长了近乎一倍! 武馆内的演武场上,最重的石锁足有五百斤,而张耀趁着学徒离开武馆的时间,跑去试了一下,居然能勉强举起来了。 这样的力量、体能,若是苦练搏杀法门、全数发挥出来,威力绝对是惊人的。 “练武这么长时间,终于是有了一定成就了。” “谁能想象我一年之前,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道童?” 张耀心中极为满足,开怀大笑。 “真了不起!” 一旁的孟宗伟、张延年,惊叹的看着这一幕。 “师弟,你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张延年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莫非是天生神力?” 修炼金鼎功,也能大大增长筋骨体能,但至少也要练到大成,才有这样的力气。 可张耀分明才修炼了两个多月,连小成都没有,居然能举起五百斤的石锁,着实令他们大吃一惊。 “不,不是天生神力。” 周安也是啧啧称奇,不断的打量着张耀,目露奇光:“这小子的天赋,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你这臭小子给我说实话,清平宫传你的养生桩功,究竟修炼到何种程度了?” “回禀师父。” 张耀露出一丝笑容,开口道:“我苦修多年,日夜不辍,太乙桩功已经练到大成了。” “果然如此!” 周安抚须一笑,心中了然。 养生桩功的作用,主要是延年益寿,但毕竟和内家真传息息相关,对身躯的强化效果也是有的。 桩功大成,再配合金鼎功的强化、加持,才让张耀的力量、体能,增长到了堪比金鼎功大成的程度。 “不过按照这个程度推算的话……” 周安略一思索,当即心中一动,惊异道:“莫非……你的金鼎功也小成了?” “对,果然瞒不过师父。” 张耀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道:“就在前两日,我的身躯中生出一丝异样感,估摸着金鼎功应该小成了。” 第十七章 突飞猛进 “好好好!” 周安哈哈大笑,心中充斥着喜悦。 即便他尽可能的高估了张耀的天赋,却没想到张耀仍旧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三个月不到,金鼎功小成! 即便有着养生桩功大成的基础在,但这样的天赋也是他前所未见的,真正堪称是天纵之才! “上天待我不薄啊。” 周安老怀大慰,浑身都舒坦起来。 这样的天才,就是一个门派的全部未来。 “张耀。” 半响后,周安才平复心境,收敛笑容,道:“你的心性,我是很满意的,但还是得提点你一句。” “你年纪轻轻,便有此成就,务必不能得意忘形,而是要戒焦戒躁、继续持之以恒。” “我希望在你的手中,能将我们这一脉的金鼎功真正发扬光大,甚至是有机会超越历代先辈、推陈出新!” “是,师父。” 张耀恭敬的行礼,道:“师父的教诲,我一定铭记于心。” 周安微微颔首,抚须道:“你的金鼎功已经小成,自明日起,便换一种锻炼方法。” “你的筋骨体能,已经不容小觑了,明日一早,我便传你大金刚拳。” 张耀闻言,当即露出一丝喜色:“多谢师父!” ………… 第二天,清晨。 用过早饭之后,孟宗伟、张延年去教导武馆学徒,周红袖也离开了武馆。 金鼎功不适合女性,她早早就拜入了红云武馆的门下,修炼腿法,经常要过去请教、修炼。 “张耀,跟我来。” 周安带着张耀,到了后院的演武场中。 这里的演武场,规模比不上外院的,但各种器具更为齐全、还有仆役负责养护。 “今日,先给你说说金鼎功小成之后的修行之法……” 周安耐心的给张耀开始讲解。 金鼎功小成之后,筋骨强壮、气血充盈,便要开始追求“横炼”蜕变。 其中的秘诀,便是“外如烈火焚烧、内如烘炉熬炼”,内外合一、将自身打磨的如同金鼎铜丸,才算真正大成。 外力刺激,是各种器具击打全身,除了裆下、咽喉、双目、太阳穴等要害之外,方方面面都要承受刺激。 内力调和,则是在药浴、药膏、药酒等秘药的作用下,加速气血流转和吸收,让身躯产生蜕变。 “这内外两种手段,都是要不断更换的。” “例如外力刺激,一开始只是布锤,很快就会换成木锤、木剑、木板,一直到最后换成铁锤和未开锋的钢刀、铁剑。” “内力调和,所用的秘药也是越来越珍贵,后期的一坛药酒,就得数十两银子,还得花费数年时间调配。” 周安说着,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烈火炼真金,想要武功大成、出人头地,这些苦是必须要吃的。” 张耀闻言,道:“师父,我可不怕吃苦。” “我就怕,我修炼的速度太快,您老人家准备的药膏、药酒不够了。” “哈哈哈……” 周安哈哈大笑,道:“我巴不得你修炼的更快些呢。” “你放心,药膏、药酒肯定管够,大不了我少挣点钱。” 能在武馆修炼的,至少也是家境殷实的,不少都是富户、商贾出身。 他们可没有张耀这种待遇,修炼到小成之后,若还想继续精进,那后续的药膏、药酒,就得从周安这买。 孟宗伟、张延年,都已经过了这个阶段,不需要这些了,周安自然是优先供给张耀这个关门弟子。 张耀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行了,少给我贫嘴。” 周安摆摆手,示意他退开两步:“修炼法门,并非一日之功,我先传你大金刚拳。” “各家各派,都有相互配合的杀招绝学,例如狂雷武馆的‘奔雷刀法’、天蟒武馆的‘龙蛇神枪’等等。” “通常来说,拳脚是比不过刀剑的,因此无论是内家真传、还是外家武功,真正的杀招都落在兵器上。” “唯独横炼硬功例外,毕竟兵器也只是拳脚的延伸,如果你的拳掌就能和刀剑硬憾,那身躯就是最强的兵器。” “我金鼎功若练至圆满,双拳便有开碑裂石、断金碎玉之能,配合大金刚拳,更是所向披靡,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话音落下,周安吐气开声,一招一式放缓动作,开始演练大金刚拳。 “轰、轰……” 张耀退开几步,隐隐感到了空气的嗡鸣震荡,呼啸声若闷鼓。 这还是周安刻意放缓了速度,若是威力全开,只怕真是声如炸雷,一拳之下连铁人也能生生打烂。 十几息后,周安收了架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道:“这大金刚拳,秉承的是化繁为简、直捣黄龙之意,总共只有八招。” “你的记忆力超群,近乎过目不忘,应该全记下了吧?” “记下了,师父。” 张耀点了点头。 他在一旁看的仔细,这大金刚拳确实厉害,刚猛无比,招招都是杀伐凶狠的招数,直奔要害而去,远不是扛鼎二十四式可比。 而且他还发现,这门拳法必须配合金鼎功,才能发挥真正的威能。 否则的话,一些杀招很容易演变成双方以伤换伤的结局,但配合金鼎功圆满后的刀枪不入,那就真是势不可挡了。 “很好。” 周安点点头,示意道:“那就打一遍让我看看,有什么错漏之处,我也好及时纠正。” ………… 一晃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张耀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一心一意的苦修,将时间耗在了《金鼎功》和大金刚拳之上。 不得不说,拜入周安门下,是他穿越之后,做过最正确的事。 不光搬进了武馆,吃穿不愁,而且练功时也有一群仆役、师兄们帮忙。 若是他孤身一人的话,别说药膏、药酒会花费不菲的钱财,连外力刺激这一关都难过。 而有了师父周安的悉心教导,配合惊人天赋,他的武功进境堪称是日新月异、突飞猛进。 第十八章 演武大会 “哎呦……” 张耀趴在自己的床榻上,疼的龇牙咧嘴。 他赤着身子,只穿了一件亵裤,身上到处都是淤青、红肿的痕迹。 “师弟,你也真是太拼命了。” 张延年坐在床边,一遍给他涂抹药膏,一边咂舌道:“我当初若是像你这样练,恐怕要不了一个月,就得瘫痪在床上。” “也就是你,天赋异禀、体质特殊,才承受的了这种练法……” 半个月来,他算是大开眼界了。 张耀在修炼金鼎功的时候,几乎是拼命三郎一般的架势,各种修炼器具轮番上阵,完全不怕身体损伤。 但神奇的是,无论被打击的有多惨,第二天一早,张耀竟又是精神奕奕、生龙活虎的出现。 此等景象,让周安、孟宗伟等人也是惊叹不已,最终只能归结于张耀的体质特殊,异于常人。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比如最常见的天生神力,筋骨气力远胜常人,若是修炼外家功夫,往往也是表现奇异,实力超群、难逢敌手。 “行了。” 张延年涂完了药膏,站起身来:“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你好好休息,我会让下人把饭菜给你送来的。” “嗯,多谢三师兄。” 张耀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等张延年走后,他则立刻运转起精气转化的天赋。 很快,无形精气涌动,他身上的各处红肿、淤青,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慢消退、愈合。 片刻后,身上的伤势已经消退了大半,张耀也是感到饥肠辘辘,浑身松软无力。 “这个天赋什么都好,就是太消耗精气了……” 他掏出一些补药,大口的嚼吃着,加速转化为精气弥补消耗。 在放弃了修行太乙桩功之后,金鼎功的进度飞快,短短半个月,就已经到了34%。 按照这个速度推算,即便修炼进程会越来越慢,但顶多一年之后,他就能将金鼎功修炼至大成。 孟宗伟、张延年这种武道天赋卓越的天才,药膏、药酒等资源不缺,又有周安的秘传诀窍,当初走完这一步,也花了差不多七八年的时间。 可想而知,张耀的精气转化之天赋,在修炼武道这一方面,拥有多么巨大的优势。 相对来说,单纯搏斗厮杀的大金刚拳,进展就要慢一点,但半个月的苦修,同样达到了7%的进度。 ………… 第二天,上午。 “嘭!”“咚!”…… 张耀和大师兄孟宗伟,在武馆内院的演武场上,互相拆招。 孟宗伟在大金刚拳上的造诣,远远超过张耀,拨挡、反击之间行云流水,神色悠闲。 “师弟,这一招‘横贯千山’,你施展的时候得注意……” 他一边和张耀拆招,一边还抽空指点。 一场拆招搏斗,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张耀气喘吁吁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小师弟,你的天赋可真不是盖的!” 孟宗伟额头见汗,显然体力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忍不住赞叹道:“你虽然金鼎功才小成,但有桩功大成的底子在,气力、体能之强悍已经不逊色于我了。” “大师兄抬举我了。” 张耀摇摇头,开口道:“别的方面或许差不多,但论筋骨之强,我还差得远。” 周安给他讲解过,金鼎功大成之后,堪称是铜皮铁骨,远胜寻常武者。 一些棍棒锤锏等钝器,已经难以给身体造成多大伤害;即便是刀枪剑戟等锐器,也顶多入皮肉三分,就会被牢牢卡住。 孟宗伟、张延年,都是从小就被周安收养,习练金鼎功十几年,早就到了大成阶段,在常平城也算是一方高手了,目前的他,自然是不如。 “大师兄、小师弟。” 张延年走了过来,笑道:“师妹回来了,该开饭了。” 很快,众人在膳堂落座,一块上桌吃饭。 练武之人,各个都是大肚汉,尤其是张耀,因有转化精气的天赋,便是特别能吃,饭量比周安还厉害。 一桌子菜,摆的满满当当,鸡鸭牛羊皆不缺,丰盛的很。 “对了,有个事要说一下。” 周安几口将一块猪蹄啃光,满面油光的开口道:“今年的演武大会快要开始了。” “阿耀,你得好好准备一下,多练练大金刚拳。” 张耀闻言一愣,微微茫然的抬起头,下意识道:“师父,什么是演武大会?” 一旁的张延年放下筷子,主动开口解释道:“演武大会,就是城内五大武馆联手举办的一场比赛,各个武馆都会挑选一些弟子出战。” “主要目的,还是武馆之间互相交流、彼此切磋,当然了,在演武大会中获得名次也是有奖品的。” 说着,他看向张耀,正色道:“这演武大会,每年一次,已经举办了二十多年,我和大师兄早就不参加了。” “但小师弟你却还没有参加过,而且,你是师父的关门弟子,这一次可得上台好好展示一番,不能堕了我金鼎武馆的名声。” “对!” 一旁的周红袖,也笑眯眯道:“阿耀,你这一次上台,可一定要打出威风来。” “我明白了。” 张耀心中了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一定会苦练拳法,好好表现,绝不会让师父蒙羞。” 此言一出,饭桌上先是寂静了一下,紧接着便哄笑出来。 孟宗伟、张延年都哈哈大笑,周红袖更是乐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这……” 张耀又愣住,有些摸不着头脑。 “行了。” 周安又拿了一只卤猪蹄,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就知道戏弄你们的小师弟,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样子。” 他说着,啃了一口猪蹄,又给张耀解释道:“阿耀,你别听他们瞎说。” “这演武大会,听着排场大、名声响,实际上都是糊弄人的,只是方便咱们几个武馆挣钱的手段。” “名次不重要,打的漂亮、围观百姓看的过瘾才重要。” 张耀听到这里,顿时就明白了。 说白了,开武馆也是一门生意,大家最重要的是和气生财,而不是好勇斗狠。 常平城的五大武馆,彼此之间早有默契,每年一次的演武大会,更像是一个宣传自己名声的平台。 “原来这才是演武大会的真相……” “也难怪,城内五大武馆的馆主,从未有过公开的战斗记录。” “没有公开的战绩,也就分不出高下强弱,大家都有钱挣、才能一团和气。” 他琢磨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师父,那我上去了是真打还是假打?” PS:诸位读者大大请放心,不会有擂台比武这种老套情节,演武大会只是一个由头而已,会一笔带过,仅为了后续故事服务。 第十九章 内外之别,武道前路 “你想什么呢?” 周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真打不怕打出人命来?” “都说了,打得漂亮最重要,这是用来挣名声的,又不是分个高下的。” 说着,他将手中剩下的猪蹄啃光,洋洋得意道:“你放心,今年除了我之外,其余几个老家伙,都没有收弟子入门。” “我提前打过招呼,你的场次、对手早就安排好了,只要上场一路打过去,保准你拿个魁首。” “这点面子,我周安还是有的。” 张耀听到这里,再次愣住,旋即心中便是一松。 各种比赛搞黑幕、内定冠军,他早就有所耳闻,有时候也为之气愤。 但当搞黑幕的是自家人,内定冠军是自己,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师父这么做,应该也是为了帮我扬名。” 人世间,本就是名利场,谁也脱不开名和利。 有了名声之后,许多事情就会变得很方便,周安为了帮他铺路,也算是用心良苦。 虽然张耀并不想出名。 不过此事是周安的一片苦心,他不太好拒绝,况且,此战又没有危险,还能白拿一个魁首奖品。 一念及此,他便是道:“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 周安满意的点点头。 午饭用完之后,他又将张耀留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传授经验:“演武大会,还有半个月才开场。” “阿耀,你上场之后,记得不要太快结束战斗,在你来我往配合拆招的时候……” 这些经验,对于实战来说毫无用处,但对于如何打得漂亮、引发观众喝彩,还是十分有用。 张耀也是悉心接纳之后,才忍不住好奇问道:“那师父,城内的几家武馆,究竟谁最厉害?”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可不相信几大武馆的馆主,没有私底下切磋过。 在这乱世之中,常平城的五大武馆彼此共同进退、隐约形成一个松散联盟,那肯定也要有一个主导者吧? “嗯……” 周安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本来想晚点告诉你,但既然你今天问了,我就大概和你说一下。” “这天下之间,功法、武艺、绝学堪称无穷无尽,人与人又各有不同,没有真正交手之前,谁也判断不出来强弱胜负。” “真要划分个大概层次,那就只有从修行阶段来划分,也就是小成、大成和圆满三个阶段。” “除了狂雷武馆的赵馆主之外,我和其余几个馆主都是圆满层次的武者,实力虽然有高下,但差距也并不明显。” 张耀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那内家、外家的修行境界之间没有区别吗?” “当然有。” 周安神色肃穆,沉声道:“天下武功,外家功夫占九成,内家真传只占其一。” “这二者的实力差别,其实不大,并不是内家真传,就一定强过外家功夫。” “内家、外家的真正差距,是在寿命和前途上。” “寿命、前途?” 张耀神色微动,似乎把握住了关键。 “不错。” 周安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外家熬炼筋骨、催伐过甚,虽然换来了一身强横的实力,但往往在老年气血下滑、重病从生,寿命连普通人都有所不如。” “内家真传则不同,调息吐纳、益寿延年,实力不弱于外家的同时,寿命则远远超出。” “内家圆满的强者,即便七老八十,往往也是精神矍铄、鹤发童颜,实力虽有下滑,但也能发挥个七八成。”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艳羡之色:“最重要的一点——内家真传圆满的强者,是有前路可走的。” “若是在三十岁左右、春秋鼎盛之年,就能将内家真传修至圆满,就能趁着尚在巅峰继续修行外家功夫,进一步强化实力。” “这一类人,他们的脏腑、气血、体能,都超过常人十倍不止,修炼外家功夫是一日千里,很快就能大成,甚至是圆满。” “偏偏外功圆满的武者,因为对身体的摧残、对潜力的压榨,却没法反过来修炼内家真传,这就是先天所限。” “内外皆圆满,此为绝顶强者,对付寻常的内家、外家圆满武者,便如壮汉戏孩童一般轻松。” “至于绝顶之上,还有传说中的武道宗师,实力之强超出想象,据说有神鬼莫测之能。” “但无论绝顶之境、还是宗师之能,都是内家真传的专属,我们这种修炼外家功夫的,是没有资格觊觎的。” 张耀听完他的话,心念不停的翻涌。 小成、大成、圆满、绝顶、宗师,这就是天下间武者的实力划分。 目前的他,筋骨体能堪比大成武者,但真正实力还要差上一些,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张耀。” 周安看向张耀,郑重道:“我已经老了,气血开始慢慢下滑,金鼎功虽然早就圆满,但前路也早就断绝。” “但你不一样,你的前途远大,将来若有机会,肯定能比我、比历代祖师都走的更远……” 张耀神色微动,露出一丝疑惑:“师父,你不是说外功圆满之后,就前进无路了吗?” 他并不担心,自己修炼金鼎功之后,将来就无法修炼内家真传了。 毕竟他有元气源泉、精气转化的天赋,身躯永远处于巅峰状态,并不存在所谓的摧残过甚、暗伤积累的问题。 可周安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又是哪来的信心? 面对他疑惑的眼神,周安神秘的笑了笑,低声道:“阿耀,你不一样。” “我可以告诉你,真正有延年益寿效果的桩功,都和内家真传脱不开关系,甚至干脆就是一脉相承的简化版。” 张耀听到此处,顿时吃了一惊。 他联想到了清平宫内的日子,忽的想明白了曾经的一个疑点: 为何当上执殿真人之后,就能修炼上清阁的道门真传,明明年少时资质就不过关,年龄大了再修炼也晚了啊? 如今看来,却是从来都不晚,因为太乙桩功,就是清平宫秘传玄功的简化版! 清平宫的道人,从小就修炼太乙桩功,等到成为高层之时,桩功差不多也接近大成了,转修宫内的秘传玄功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现在你明白了吧?” 周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你有桩功的雄厚根基在,随时能转修清平宫的内家真传。” “如今清平宫虽然没了,但真传功法大概率还在,现在拿不到手,将来可以想想办法嘛。” “有了一脉相承的内家真传,再配合你的惊人天赋,将来不说一窥宗师之境,至少登临绝顶,是没有问题的。” 张耀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可清平宫的真传玄功,又该如何入手呢?” “如今的清平宫,早就被乱军占据,改名为清平寨,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我倒是有心为观庐真人和一众师兄弟报仇,奈何实力低微,做不到这一点……” 周安闻言,也有些头疼,无奈道:“那伙乱军,确实不好对付,领头的据说武功还不弱。” “我再想想办法吧……” 第二十章 意外来客 半个月后。 一年一度的演武大会终于开始了。 围观的上万百姓,将东大街围堵的水泄不通,议论纷纷、兴奋激动。 高台上,五大武馆的馆主,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彼此谈笑闲聊,气氛颇为融洽。 两侧的高台,则是几位馆主的亲传弟子,以及常平城内的一些富商、权贵,郡守王氏一族也来了两个人。 “小师弟。” 张延年坐在张耀身旁,低声道:“中间那位,就是狂雷武馆的赵东来,赵馆主。” 张耀闻言,心中一动。 五位馆主中央,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壮汉,足有八尺高,神目如电、顾盼生威。 这位赵东来馆主,便是城内武行的领头人,五大馆主中唯一一位内外兼修的绝顶高手,常平城内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实力超群,影响力巨大,就连统治常平城的郡守府,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各位父老乡亲,欢迎……” 一位武师跳上了擂台,声音洪亮,说起了一些场面话,将围观百姓的热情调动了起来。 伴随着锣鼓喧天的声音,演武大会正式开场。 作为早就内定的魁首,张耀上台后自然是全程碾压,每一场都打的精彩漂亮,一连胜了好几场,引来阵阵喝彩。 “那就是老周的小徒弟?” “老周的年纪不小了,这应该就是关门弟子了吧?” “功夫不错啊,不像是才学了几个月……” “对,若不是老周今年才收了他,我还以为他跟着老周学了好几年了。” 高台上,几位馆主居高临下,彼此议论,对张耀的水平颇有些惊讶。 以他们的眼力,自然能透过表象判断实质,看的出张耀不仅是表演套路打的不错,其真正实力也很不错了。 而在围观的众多百姓中,一位富态的老者,还有一个疤面少年,则是怔怔的看着擂台上的张耀。 “这……”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讶。 老者和少年二话不说,悄悄脱离了围观的人潮,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师叔,我认得他!” 清卓率先开口,神色复杂道:“他应该是丹鼎殿的道童,好像是叫……对,叫清虚!” “哦?” 老者神色微动,沉吟道:“我倒是没有多少印象,只是隐约觉得有点脸熟,没想到真是我清平宫出身。” 清卓闻言,道:“师叔有所不知。” “您还俗之后没过多久,他便在丹鼎殿中异军突起,有望接替观庐真人的位置,所以我才有所关注。” “原来如此……” 观元道人听到此处,顿时就明白了。 作为上清阁真传,清卓道童将来大概率是要接掌三阁之一的,自然会关注一些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本以为,当夜的剧变中只有你一人幸存,没想到还有一个。” 观元道人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振奋道:“这样一来,我们倒是有了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听主持演武大会的武师说,他如今是金鼎武馆周馆主的关门弟子,说不定能代为引荐一番。” “这……” 清卓有些犹豫,迟疑道:“这恐怕不好说。” “他逃出清平宫这么久,一直隐姓埋名,应该是想和过去脱离关系。” “我们若是贸然找上门去……” “无妨。” 观元道人摆摆手,道:“所谓藕断丝连,他从小就上山清修,在宫内待了那么多年,难道就铁石心肠、一点感情没有?” “我们找上门去,不过是请他帮个忙罢了,他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吧?” “……也是哈。” 清卓认同观元道人的话,便是点点头道:“那就听师叔的,等演武大会结束后,咱们一块过去找他。” ………… 两个时辰后。 热热闹闹的演武大会,宣告结束。 没有任何意外,张耀一路九连胜,取得了演武大会的魁首。 伴随着围观群众的传播,以及几个武馆配合的刻意造势,可以判断要不了几天,他就会成为常平城中,小有名气的“武道天才”。 一路兴高采烈的回到武馆之后: 张耀打开了黑檀木盒子,里面是演武大会魁首的奖品——一株百年老山参。 “手笔不小啊,至少价值两三百两银子呢。” 张耀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对他来说,这一株老山参值多少钱尚在其次,反正他也不准备卖掉。 这一株宝药的真正价值,是能极大程度上补益精气,配合他的天赋,足以当做一件保命的底牌。 “百年人参的一截参须,都能用来吊命。” “若是全吞下去,炼化成精气疗伤的话,即便身负重伤,也能短时间内愈合。” 张耀将老山参小心的收了起来,藏在自己的房间中。 片刻后,正准备修炼金鼎功的张耀,听到一位武馆学徒的报告,诧异道: “有人找我?” “对。” 那位武馆学徒点点头,开口道:“是一位老先生和一个小伙子,说是你的亲戚,有事找你。” “我的亲戚?” 张耀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我从小就待在清平宫,哪来的亲戚?等等……” 他忽的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 “莫非是清平宫的人?” 他想到此处,当即开口道:“行,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很快,他来到了武馆门口,见到了一位富态的老者,和一个额角有着细长刀疤的少年。 “观元真人?清卓师弟?” 他一瞬间就认出了两人的身份,神色中露出一丝感慨:“真没想到,咱们还有机会能再见面。” “清虚师侄。” 观元道人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开口道:“先前,在演武大会上看到你,我都险些误以为自己看错了。” “看到你安然无恙,也让我心中多了一分慰藉。” “清虚师兄。” 一旁的清卓忽的开口,盯着张耀,声音低沉:“当夜乱军突袭之际,还有别人和你一起逃出来了吗?” 张耀闻言,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当夜骤逢大变,我和几个丹鼎殿的道童,一块向着后山逃跑。” “但很可惜,后门还有埋伏……最终只有我一个人,趁着夜色侥幸逃出生天,余下的师兄弟都死在乱军手中。” 听闻此言,观元道人和清卓,都沉默了下来,心情沉重。 他们在演武大会上发现了张耀之后,心中还怀着一丝侥幸心理,说不定还有别人逃出来呢? 可如今张耀的话,无疑是打碎了他们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 “清卓师弟。” 张耀看向清卓,郑重道:“我也想问问你。” “当夜只有你自己逃出来了?不知道观庐真人他……” 第二十一章 一桩交易 听到张耀的话,清卓沉默了一下,随后才声音低沉的道:“事发当夜,是一位师兄护持着我,从乱军埋伏中杀了出去。” “但为了保护我,那位师兄最终也伤重不治而亡,只有我活了下来。” “至于观庐真人……” 他顿了一下,露出一丝沉痛之色:“他和其余几位真人,都死在了中庭之战中,这是那位师兄亲眼所见。” 张耀心中一沉。 清卓的话,让他心中残留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观庐真人确实是死了,永远的留在了清平宫中,让他再没有了报恩的机会。 “……我明白了。” 张耀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看来当夜剧变之后,只有我们两个侥幸逃生。” 他看向清卓和观元道人,询问道:“不知两位今日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对于清平宫的遗党,他还是有一些好感的。 只要不违背自己的利益,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他还是愿意伸出援手。 听到他的话,观元道人和清卓对视一眼,心中都松了口气。 “清虚师侄,是这样的。” 观元道人率先开口,语气中多出了一丝客气:“如今你拜入周馆主门下,前途远大,我也为你十分高兴。” “但我和清卓,为了复立清平宫之事,是茶饭不思、夙夜难寐,想尽了各种办法。” “若是方便的话,我想请你代为引荐一下周馆主,我们有事想和他商量一下。” “哦?” 张耀神色微动,考虑了一下,开口道:“好,那我就代你们通禀一声。” 很快,张耀便回到了武馆内院,找上了师父周安,将此事详细的禀告了一番。 “哦,清平宫的残党想要找我……” 周安眉头皱起,又缓缓舒展开来,道:“我明白了……那就请他们进来吧。” ………… 观元道人和清卓,进入武馆内院后,便和周安闭门密谈。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观元道人和清卓,和张耀打了一声招呼,一脸喜色的离开了。 “师父,结果如何?” 张耀好奇的询问了一下周安。 他也大概能猜到,观元道人和清卓找上门来的目的,只是很好奇他们的筹码。 “很不错,双赢的结果。” 周安面带笑容,似乎心情不错:“他们势单力孤,想要借助外力复立清平宫,自然得掏出老本来。” “除了筹措的银钱、清平宫百年积累的财富之外,他们还答应事成之后,交出清平宫的内家真传!” “什么?” 张耀闻言,不禁大吃一惊。 一门内家真传,那可是一族一派压箱底的东西,说是命根子也不为过。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清平宫都灭了,何必纠结这些? “阿耀,这也是你的机缘到了。” 周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先前我还在为此事发愁,没想到转眼间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过盘踞清平宫的那伙乱军,实力不弱,单我金鼎武馆一家,怕是吃不下来。” “我还得再联络几家,一同出手,毕竟最重要的内家真传可以复制,余下金银财货平分就是。” 说着,他顿了一下,郑重道:“你的实力,已经堪比大成武者,只是拳法还不够熟练、厮杀经验不足。” “这一次攻打清平宫乱军,就是最好的实战机会,有我和你几位师兄在一旁看护,你不会有多大危险。” “刚好,也能让你亲手报仇雪恨,了结你的一桩心愿。” “嗯。” 张耀重重的点头,心情激荡。 数月之前,乱军突袭攻山,让他的安稳生活、未来畅想,一并支离破碎。 他像一条野狗般亡命逃窜,连回头反抗的底气都没有,心中不憋屈、怨愤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深知自己的弱小,才将这一切藏在心底。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我没日没夜的苦练武功,不就是为了在这种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张耀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明白了,师父请放心,我会做好准备的。” “好。” 周安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 有了周安居中联络,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城内的武馆、镖局等武行中人,除了狂雷武馆之外,几乎没人能抵挡一本内家真传的诱惑。 毕竟这意味着更好的前途、更高的台阶,就算自己练不成,传给子孙后代也是极好的。 仅仅三天后: “事情已经敲定了。” 饭桌上,周安神色轻松,开口道: “此次,共计三家武馆、两家镖局一块动手。” “观元老真人已经秘密返回了莲花乡,联络当地大户,为我们的突袭行动提供掩护。” “那个小道童还在,等我们准备行动的时候,他会给我们领路的。” 他说着,看向饭桌上的几人,口中道:“这一次,遥儿也会和我们一块行动,红袖就待在家里吧。” 周红袖不满的哼唧了几声,但到底没敢出声反对。 她也知道她的武道天赋一般,“红云腿法”现在还尚未大成,去了也只是拖后腿。 而孟宗伟和张延年,倒是神色平静,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他们练武十几年,参与过不少战斗,包括曾经剿灭的一些流民军、盗匪,是见过血的。 第二天,清晨。 周安将张耀等几人聚集在一起,扭动了书房中的一个花瓶。 “咔咔……” 伴随着机扩转动之声,书架移动,一个暗室缓缓打开。 “进来吧。” 周安招呼了一声,率先走了进去。 张耀好奇的打量着,走进暗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架子上披挂的好几幅甲胄,都是精铁铸造、闪着寒光。 “嘶……” 他轻吸一口气,神色有些惊异。 武馆中居然藏有甲胄,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不过这乱世之中,这一点似乎也很正常,只要有门路的都会未雨绸缪、提前准备,而不是听天由命。 周安抚摸着那几幅甲胄,目中露出感慨:“战阵凶险,刀枪无眼,武功再高也难保周全。” “这么几幅甲胄,都是我花了大价钱、秘密搞来的,是我们武馆压箱底的本钱了。” 说着,他转身看向张耀,示意道:“阿耀,试试吧,挑一副看合不合身。” 第二十二章 攻打清平寨 片刻后,张耀挑选了一副精铁甲胄,在两位师兄的帮助下,穿戴完毕。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发现意外的轻松,身上的甲片不停碰撞,发出清脆的“哗啦啦……”声音。 以他如今的气力、体能,穿上这数十斤的甲胄,就相当于普通人穿上了厚重的冬衣,并不怎么影响行动。 “大规模拼杀中,全身甲胄可是护身保命的利器。” 周安笑眯眯的开口道:“有这一身重甲,寻常刀枪便可无视,提前体验到金鼎功圆满的威能。” 张耀点点头,好奇道:“师父,您也要穿戴甲胄吗?” “当然。” 周安理所当然道:“我虽然是刀枪不入之身,但多一层防护总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那伙乱军可不好对付,都是曾经的边军精锐,不是寻常军卒可比。” 说着,他示意道:“行了,熟悉了就脱下来,咱们还得尽快出发呢。” 张耀应了一声,将身上的精铁甲胄脱下,放进提前备好的粗布包裹中,用绳索牢牢扎起来。 很快,周安、张耀和孟宗伟、张延年,各自提着一个大包裹,悄悄从后门离开了武馆。 清晨时分,街上还有尚未散去的薄雾,没有多少行人。 几人快速离开了西大街,一路穿过了几条街区坊市,中途和萧遥汇合之后,从南门离开了常平城。 城门外不远处,一处开阔的平地上,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彼此在闲谈聊天,旁边还拴着二十多匹马,有专人照看、喂食草料。 “老周,你来了!” “周馆主!” 不少人注意到了周安一行人,纷纷开口打招呼。 “老李、老刘,你们动作还真快……” 周安领着张耀几人,熟悉的融入其中,和几位老友一一寒暄起来。 孟宗伟和张延年,也趁机向张耀介绍一些熟识的同龄人,都是各大武馆、镖局的精锐弟子。 不少人对张耀也要参加行动颇感惊讶,但也没有刨根问底,毕竟这是金鼎武馆的自家事。 此次行动,共计五方势力联手: 金鼎、红云、惊涛三大武馆,以及长风镖局、黑旗镖局。 那二十多匹马,就是两大镖局临时抽调出来的,专供这一次的行动所用。 “常平城的武行,还真是实力雄厚……” 一边应付交际的同时,张耀心中也不禁感慨一声。 他和孟宗伟、张延年都比较熟悉了,彼此切磋过多次,对他们的实力很清楚。 一位大成级别的武者,若是穿戴重甲、手持兵器,足以一敌十,而且这个‘十’,还不是寻常的乡勇流寇,而是全副武装的军中行伍。 “每一家都带着甲胄,都是有备而来。” “这么多的大成武者,还有五位圆满级的馆主级高手,难怪神色轻松,毫无压力……” 张耀心念闪动之际,找了个借口,脱离了人群。 他在人群边缘,找到了神色亢奋、隐隐有些激动的清卓。 “清虚……不,张师兄。” 清卓看着他,也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你也要参与此战?” “对。” 张耀点点头,言简意赅道:“能亲手报仇的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 清卓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观庐真人曾说,师兄是沧海遗珠,宫主师父还将信将疑。” “如今看来,师兄的天赋确实不凡,远胜于我……” 他很清楚,若是实力不济的话,金鼎武馆的馆主是不可能同意张耀参加此次攻打清平寨的行动的。 这只能说明,张耀的实力已经超越了他,甚至可能接近了大成级别的武者,这让他心中五味陈杂。 张耀和清卓又聊了几句,就听到了一声呼喝:“人到齐了,准备出发!” 众人便是纷纷上马,张耀也挑选了一批枣红色的骏马,将装着甲胄的包裹牢牢绑在鞍后,翻身上马。 虽然从未学过骑马,但以他对身躯的掌控力,很快就适应了下来,跟上了队伍。 “驾、驾……” 一行二十多人,纵马疾驰,一路向南。 马蹄声迅疾如雷,如同密集的鼓点一般,烟尘荡开,很快就远离了常平城。 ………… 数个时辰后。 一行人已经跨越数十里,来到了莲花乡中。 观元真人孤身一人,提前等在必经之路上,远远的便发现了众人的动静。 “周馆主、刘馆主、张镖头……诸位请随我来。” 他和众人汇合之后,迅速的领着众人,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农庄之中。 “这一处农庄是黄老爷的产业,距离泗水镇尚有四五里的距离,房舍众多、一应粮米菜蔬都不缺。” “各位可以在这里暂时休息半天,养精蓄锐,等到晚上再展开突袭。” 观元真人解释道:“那伙乱军非常警觉,在莲花乡的各个村镇都布有探子,还收服了一批流氓地痞,充当他们的眼线。” “咱们若是大摇大摆的出现,第一时间就会被他们发现,那就坏事了。”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就暂时在这一处农庄中驻扎了下来。 三位馆主、两位镖头和观元真人,凑在一块商议晚上的突袭计划。 余下众人中,有人去照料马匹,有人去生火造饭,张耀也分了个照看灶火的活。 半个时辰后,众人饱餐一顿,便纷纷去了屋内小憩,为晚上的大战做准备。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将近子时的时候,农庄内才亮起灯火,一行人提着大包裹,重新聚集在一起。 “清卓,你留下!” 观元真人也背着一个包裹,手持长剑,神色肃穆的叮嘱着。 “……我知道了,师叔一定要小心。” 清卓咬着牙,终究没有任性的要求参战。 “我们走吧!” 一行人没有打火把,就借着皎洁的月光,向泗水镇的方向赶去。 等快到泗水镇的时候,众人在观元真人的带领下,又调转方向钻入山林小径中。 夜色下,泗水镇一片寂静,只有黄府还有一些亮光,偶尔能听到犬吠声。 没走多久,张耀就看到了一条熟悉的山道,仰头看去,清平宫的阴影轮廓已经遥遥在望。 第二十三章 摧枯拉朽 “终于是回来了……” 张耀深吸一口气,浑身都微微战栗起来。 这一刻,他也说不清心中的兴奋和慌乱,哪个占据更多,只觉得血液都似乎要燃烧起来。 “停下,着甲!” 前面的几位馆主、镖头,最先停下脚步,低声吩咐。 “哗啦啦……” 众人解开包裹,各自帮助身旁的人穿戴甲胄,虽然尽量压低了声音,但动静还是不小。 不过此时尚在半山腰,距离翠屏山顶的清平宫还有近百丈的距离,倒也不怕提前惊动那些防卫森严,日夜都有安排巡逻的乱军。 但再往上,就容易暴露了。 一刻钟后,一行人都穿戴好了甲胄,连观元真人都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身镶嵌护心镜的皮甲。 “走!” 领头的几位馆主、镖头,雷厉风行,带着一行人就继续沿着山道向上。 短短数十息后,清平宫的门楼牌已经映入眼帘,数位身着镶铁皮甲的军汉,手持火把在四周巡逻,还有两个在宫门前站岗。 从外面看去,清平宫的上空火光通明,显然内部到处都插着大量的火把。 “嗯?” 几个军卒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迅速凑在一起,借着火光查看四周,口中还呵斥道:“什么人?出来!” 他们并未看到人影,只是听到了一些可疑的声音,就立刻警觉起来。 “动手!” 一道吼声过后,二十多道人影从石阶下的阴影中扑了出来。 五位馆主、镖头动作最快,如同猛虎扑食一般,几乎是一步就跨越两三丈,眨眼间就杀到了门楼牌前。 这样凶猛的爆发力,看的跟在后面的张耀心头一跳,呼吸都停滞了刹那。 “嘭!”“嘭!”…… 几位巡逻军汉面色大变,可才刚刚来得及拔出钢刀,身躯便直接倒飞出去,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砸落在地、或者撞在宫墙上,瞬间气息断绝。 圆满级别的武者,举手投足都有千斤之力,足以生撕虎豹、力毙奔马,就算精锐军卒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敌袭!敌袭!” “铛、铛……” 可就这么一个刹那的耽搁,两个守门的军卒已经毫不犹豫的拉动了警钟。 清脆刺耳的钟声荡开,瞬间传遍了整个清平宫。 下一刹那,两名守门军卒便是倒在地上,手中钢刀断折、头颅塌陷,死得惨不忍睹。 五位馆主、镖头,越过他们的身影,直接杀入了清平宫内,毫不停留。 “擒贼先擒王!” 张耀等十几人,跟在五位馆主、镖头的身后,目标十分明确,直奔上清阁而去。 “铛!”“铛!”“铛!”…… 与此同时,清平宫各处都响起了刺耳的钟鸣声,宫内的巡逻者敲响了警钟。 大批的军卒从睡梦中惊醒,不少人都穿着甲胄、枕着钢刀睡觉,清醒后第一反应就是抓住钢刀,煞气腾腾的跳下床铺、冲出房间。 “快!快!!” “敌袭!列队!!” “跟我走!” 在一位位伍长、什长的怒吼咆哮中,仅仅用了十几息的时间,大批的军卒便集结起来。 另一边,在五位馆主、镖头的带领下,众人一路势如破竹,撞见巡逻的军卒便迅速杀死。 但清平宫占地广大,殿宇众多,给了乱军充分的反应时间,等他们杀到中庭之际,四面八方的敌人已经潮水般的涌了上来,人数越聚越多。 “动作真够快的!不愧是精锐边军!” 惊涛武馆的刘馆主狞笑一声,吼叫道:“杀!一个不留!” 一瞬间,二十多人的队伍和大批军卒碰撞在一起,血腥的厮杀瞬间爆发。 张耀在队伍的右后方,四五名军卒朝着他们一拥而上,眼神透着凶狠和狰狞,毫不留情。 “唰!”“唰!” 好几柄钢刀迅捷的划破空气,向着他的脖颈、肋下斩去。 这都是甲胄缝隙所在,一旦他被纠缠住,就会有人迅速将他擒抱、压倒,透过甲胄缝隙刺进去。 这些飞虎军残部训练有素、兵威凶悍,绝不是说说而已! “死!” 张耀身形一动,吐气开声,跨步突进、一拳直直轰出。 这一刻,他抛开了一切杂念,脑海中只有苦练多日的拳法招式和奋勇杀敌的念头。 “铛!” 他避开了两柄钢刀,剩下的两柄劈砍在肩部、腰部,刮出一连串的火星,却没能劈开精铁甲片。 张耀的一招“横贯千山”,则直直轰击在正面的一名军卒胸前。 这一拳蕴含的雄浑力道,直接透过镶铁皮甲、将对面军卒的胸膛打的凹陷下去,口中呕血,萎顿在地。 张耀身形再度变换,反手一拳轰落,正是大金刚拳中的一招“倒海翻江”。 “咚!” 他这一拳,落在一名军卒的头盔上,发出沉闷响声。 精铁护手上的甲片微微扭曲,而那名军卒的头盔却是肉眼可见的变形,头骨都被打烂了一块,眼中瞬间没了光彩。 就这么一个呼吸的时间,张耀解决了两个敌人,而剩下的三个军卒,已经被他身旁的孟宗伟、张延年杀光了。 “啊!!” “不……” “杀!杀光他们!” 怒吼声、喊杀声、惨叫声……各种声音混杂一处,充斥了整个中庭。 从高空看去,上百军卒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而来,却是一头撞上了坚不可摧的礁石。 在场最弱的人,都是大成阶段的武者,如同一个个人形猛兽一般,爆发出了恐怖的杀伤力。 对他们展开围攻的军卒,瞬间就被打破阵势,随后就如同割麦子一般的倒下。 “杀!” 张耀奋力咆哮着,心中被杀意充斥,和身旁的两位师兄联手,主动杀入军卒阵中。 金刚伏魔、横扫万军、倒转五岳、横贯千山……大金刚拳的八大杀招轮番施展,爆发出了惊人的威力。 短短十几息:四面八方涌来的上百军卒,在众人的屠戮之下,就倒下了六七十人。 尤其是五位馆主、镖头,宛若虎入羊群一般,拳势凶猛、枪出如龙,眨眼间就能夺走一条人命,比砍瓜切菜都轻松。 这幅场面,如果用一个词形容,那就只能是—— 摧枯拉朽! 第二十四章 大获全胜 残酷的厮杀进行到一半,死伤惨重的乱军,士气终于是彻底崩溃了,四散奔逃、再也没有抵抗的勇气。 放眼看去:血液喷溅、骨骼破碎、甲片崩裂,到处都是残缺的兵刃和尸身,血液汇聚成小溪潺潺流动。 血腥气充斥了整个中庭,还有不少重伤倒地的军卒在哀嚎,将此处衬托的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呼、呼……” 张耀剧烈的喘息着,双眼通红,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短短十几息的生死厮杀,让他的体力剧烈消耗,简直比练拳一个时辰的消耗还大。 “怎么样,师弟!” 一旁的孟宗伟靠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声音透过甲胄的面盔传出,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亲手报仇的滋味不错吧?” “你刚刚可是勇猛无比,至少杀了五六个人。” 张耀摆摆手,正准备开口说话,却猛地听到了自家师父周安的浑厚声音:“刚刚谁看见那校尉了?这群乱军好像没人指挥!” “没有。” “没人看见。” 观元真人提着剑,血液顺着剑锋淌下,他高声道:“不光是那校尉,连几个头目都没看见,八成是跑了!” “诸位,斩草要除根呐,千万不能让他们逃了!” 他的心中还透着一丝焦躁:这群乱军被击溃了,可领头的还活着,那就还有重新汇聚的可能。 一旦这些武馆、镖局的人手走了,那些乱军卷土重来,那光凭他可守不住清平宫。 “对,斩草除根!” 几位馆主对视一眼,当机立断道:“留下几个人补刀,剩下的人各自分开,追杀那些逃窜的乱军。” “尤其是领头的校尉和几个头目,肯定还没跑远,还有机会能追上。” “是!” 众人齐声回应,纷纷四散开来。 张耀也加入了追击的队伍,和孟宗伟、张延年一起,选了一个方向追去。 ………… 翠屏山,后山。 虬须大汉正在疯狂的逃窜,急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在逃窜的途中,还在不停的扯下身上的护肩、护手等甲胄部件,好让自己跑得更快点,神色惊惶到了极点。 他时不时的转头看一眼,生怕视线中出现追击者。 “妈的、妈的!!” “一定是清平宫的残党!杀千刀的畜生……” 他心中不停的咒骂着,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当警钟响起的刹那,他还在玩女人,差点被吓得萎了。 在两个亲兵的帮助下,他匆匆披上甲胄,跑到中庭试图指挥麾下,结果看了一眼就懵了。 屠杀! 一面倒的屠杀! 二十多个身披重甲的武者,简直是战场上的杀戮机器,更别提领头的几个一看就是圆满级的高手! 他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全完了! 于是,他二话不说抛下部下就跑了,剩下的几个亲兵、头目,也是有样学样,纷纷四散逃离,连金银细软都来不及收拾。 “该死啊!” 虬须大汉此刻非常后悔,先前对那几个逃出清平宫的残党没有重视。 结果一转眼,对方就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找来了这么强横的一批武者,直接杀上门来、将他的一切都毁了。 “等我逃出生天,一定要……” 他脑海中一片乱麻,咬牙切齿,下意识的再一次转头查看追兵。 可这一次,他慌不择路没有看清,脚下不慎踩空,猛然一下跌倒、滚落山崖。 “不……” 他惊恐的嚎叫了一声,坠下七八丈的山崖下,身躯滚了几圈,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 一个多时辰后。 众人再次汇聚在清平宫内,交流着彼此的战果。 “摔死了?” 张耀面色古怪,忍不住道:“不是说他武功不弱吗,怎么会摔死?” “天黑看不清,又是惊慌失措、急急而奔,失足摔死倒也正常。” 周安耸耸肩,随口道:“我沿着线索追去,在山崖下发现了他的尸体,这种死法也算是便宜他了。” 张耀摇摇头,心中暗暗想到:“还是不够谨慎呐……” “占据了清平宫几个月,居然还没有熟悉周遭地形,没有规划过逃生路线,真是死了也不冤枉。” 领头的死了,加上逃走的军卒本来就不多,又经过分散追杀,余下的恐怕寥寥无几,再也不足为虑。 这一次攻打清平寨的突袭战,也算是大获全胜。 “师父!” 一位红云武馆的弟子匆匆赶来,小声道:“发现了清平宫内的宝库和一个密室,还有不少被掳掠而来的良家妇女。” “嗯……” 几位馆主、镖头闻言,当即商议了一番,很快就有了结果。 按照先前的约定,清平宫积累的财富、珍宝,自然都归三大武馆、两大镖局所有。 因此,众人决定先将金银财货打包,等到天亮后一块带走,顺带护送那些受到欺辱的良家妇女下山。 至于金银财货如何分配,完全可以等到清平宫真传到手之后再说,毕竟这门真传才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 两个时辰后。 当一行人出现在泗水镇时,顿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得知盘踞清平宫的那伙乱军覆灭之后,当地百姓更是大喜过望,纷纷奔走相告,就差锣鼓喧天的庆祝了。 泗水镇的黄老爷,更是第一时间,就将众人请入府中、设宴款待。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在宴席中途,黄老爷主动开口,承担了那一批良家妇女的处置问题,众人自然也乐得轻松,将善后问题给了他。 宴席刚刚结束,黄府派人去那一处农庄,通知清卓消息的家丁,也和清卓一块回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 清卓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泪痕,双目微微红肿。 但他的心情,无疑是非常高兴的,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 “多谢诸位,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清卓感激无比的行礼,一旁的观元真人也跟着行礼,沉声道: “诸位恩德,我清平宫必将铭记于心。” “按照先前的约定,老道也该将我宫内真传的《太乙浑天功》交给诸位……” 第二十五章 《太乙浑天功》 听到观元真人的话,在场的众人,尤其是各位馆主、镖头,顿时眼前一亮。 他们奔赴数十里,联手剿灭盘踞清平宫的乱军,不就是为了这本内家真传吗? 如今,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清卓。” 观元真人看向清卓,眼神示意。 清卓深吸一口气,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本线装古籍,封皮是浅蓝色,看起来颇为陈旧。 “这就是我清平宫内秘传,《太乙浑天功》的原本。” 清卓神色镇定,开口解释道:“当夜事变之时,我只来得及带走这本秘籍,一直贴身藏着。” 话音落下,他将手中的线装古籍,递给了诸位馆主、镖头,供他们轮流翻阅、查验。 片刻后,《太乙浑天功》的原本,已经在诸位馆主、镖头的手中过了一圈。 他们对视了几眼,都是暗暗点头,显然确认了这本典籍的真假,确实是上百年的古籍。 至于其中的内容,观元和清卓当然不敢造假,毕竟清平宫就在莲花乡,一旦事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观元真人。” 周安忽的开口,询问道:“既然这是《太乙浑天功》的原本,那为何没有行功诀窍的注释?”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观元真人。 观元真人沉默着,面皮抽动了一下,才低声道:“各家各派的秘传诀窍,都是口口相传,哪有录于文字的?” “再者说,我并非上清阁主的嫡传一脉,我这位师侄年龄又太小,没有得到多少行功诀窍的传授。” 听到他的话,众人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观元真人所说未必就是真话,但他们也不可能将人绑了拷问,毕竟在武行吃饭,一个好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秘传诀窍、法门虽然重要,可终究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还是内家真传本身更为珍贵。 众人随即找黄老爷要来了笔墨纸砚,在观元真人的监督下,五位馆主、镖头,各自抄录了一份《太乙浑天功》。 抄录完毕后,几位馆主、镖头喜笑颜开,当场就商议一番,决定平分了那些金银财货,早些返回常平城。 等众人匆匆离去之后: “师叔,这些人还真是贪婪!” 清卓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得了我宫内真传还不罢休,连秘传诀窍都想要!” “人心不足,自古如此。” 观元真人并未生气,只是神色愁苦道:“如今,那股乱军虽然剿灭了,但想要复立清平宫,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朝不保夕,更为艰难……” 清卓闻言,沉声道:“师叔,至此危难关头,师侄只有恳请您再入清平宫,担任都管真人了。” “有您老人家坐镇,再请一些俗家的师兄弟、师叔伯,好歹能搭个架子出来,再慢慢来吧……” “哎!” 观元真人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 常平城内,金鼎武馆。 “果然,任何技击搏杀之法,在生死厮杀之间都是进展最快的。” 张耀收起了属性面板,心中念头翻涌。 清平宫一战,虽然用时短暂,但着实让他进步匪浅,大金刚拳从16%的进度,足足上涨到了21%。 二师兄萧遥回家去了,孟宗伟和张延年,还在清点那些金银财货。 “阿耀,过来。” 周安喊了一声,兴致勃勃道:“看看这本《太乙浑天功》!” “我已经看过了,咱们武馆之中,也只有你能修炼。” 张耀接过新装订的典籍,上面还带着墨痕,有一股很明显的墨香味。 “宫内秘传的道门玄功,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落到我的手中……” 他心中轻叹一声,翻开了手中的典籍,很快就沉浸了进去。 正如周安所说,太乙桩功和太乙浑天功,确实是一脉相承的简化版,他轻易就发现了很多相似之处,特别是动静结合的部分。 但两大功法之间,却又有本质的不同,根本无法混为一谈。 简单的说:太乙桩功,是以动静结合的桩功为手段、以控制呼吸为目的,练到头也只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太乙浑天功,则是以呼吸吐纳为根本,通过特殊的呼吸频率、方法,结合动功、静功,来锤炼脏腑、养炼气血。 光是入门阶段,就需要领悟“气感”,若是没有天赋,一辈子都无法入门。 而太乙浑天功练到头,实力强横的同时,还能大幅度延长寿命,并且保持气血不衰、形体不堕。 “真是了不起的法门……” 张耀沉醉其中,一连翻阅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将手中的典籍翻完。 这时候,他才猛然惊醒,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身旁围了一圈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阿耀,如何?” 周安一脸期待的问道:“你能转修吗?” “可以。” 张耀点点头,开口道:“给我几天时间,应该就能从太乙桩功,顺利转换为太乙浑天功。” “那就太好了!” 周安闻言,顿时露出一丝笑容。 他不光是为张耀高兴,也是为自己高兴。 《太乙浑天功》确实是道门真传玄功,比寻常内家真传,还要高明几分。 奈何这本功法,对天资的要求太高,连开创功法的清平宫一脉祖师都没办法,只能简化出对应的桩功,来降低修炼门槛。 他若是想要后代能学习《太乙浑天功》,那就必须要学会对应的桩功,恰好张耀就会。 “阿耀,是这样的……” 他将想法给张耀一说,征求他的意见。 “……没问题。” 张耀略一犹豫,便同意了:“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想要将太乙桩功编录成册,自然没问题。” 连《太乙浑天功》都外流了,清平宫的传承,注定是保不住了。 既然传承已经外泄,那他将太乙桩功交给自家师父,倒也没觉得有多么不妥。 “你同意就好!” 周安显的十分高兴,哈哈笑道:“说实话,我就一直盼着宗伟和红袖成亲后,给我生个孙子。” “如果我添了孙子,却学不了《太乙浑天功》,那我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此言一出,周红袖顿时羞红了脸,恼怒的跺脚道:“爹,你说什么呢?” 一旁的孟宗伟也是涨红了脸,不吭声,张延年则嘿嘿笑着。 “都是自家人,你还害羞什么?” 周安不以为意,哼了一声:“你俩自小青梅竹马,早就看对了眼,还怕我点破?” “依我看,还是早点择日成婚吧,也让我了却一桩心愿……” 第二十六章 七年 数日后,金鼎武馆内院,演武场上。 “呼……” 张耀盘膝坐着,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一丝轻松之色。 “终于是转化完成了。” 他的念头一动,属性面板便凭空浮现: 姓名:张耀 天赋:元气源泉、精气转化 武功:太乙浑天功(35%)、金鼎功(38%) 武技:大金刚拳(21%) 技能:药材精通(50%)、炼丹术(14%) “居然直接对半砍了……” 张耀有些咂舌。 前两天,他突发奇想,尝试用意念改变面板的划分,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经过一番修改后,面板被分成了武功、武技和生活技能三个方面,方便他更直观的查看。 “本来大成的太乙桩功,转修成太乙浑天功,竟直接退化到小成了。” 张耀感慨一声:“真是前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登顶。” “还好,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 一年后。 孟宗伟和周红袖,正式拜堂成亲了。 孟宗伟是孤儿出身,自幼就被周安养大,两人感情深厚、不亚于亲父子。 青梅竹马的两人彼此结合,自然是人人祝福。 张耀也动用了小金库,奉上了一份厚礼,和一众师兄弟酩酊大醉了一场。 在两人结婚的喜宴上,他第一次见到了师父周安的独子“周长贵”,后者参加完婚宴后没过两天,又匆匆离开了常平。 周安试图挽留,周长贵却态度坚决,父子二人大吵一架,张耀也是第一次见到周安暴跳如雷的模样。 …… 第二年。 孟宗伟和周红袖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女儿。 第一次当父母的两人,手忙脚乱,时常闹出笑话来,张耀有时候都得帮忙哄孩子。 周安非常高兴,老怀大慰,却挡不住气血下滑的后遗症愈发明显,一年过去像是老了好几岁。 二师兄萧遥继承了家业,成为了萧家新的当家人。 诸位师兄弟中,他和周安的关系相对来说是最浅的,当年周安收下他更多的是利益结合,为了获得萧家的支持在城内站稳脚跟。 但这么多年过去,师徒两人的感情还是有的,只是当上家主之后,萧遥来武馆的次数就更少了。 他曾经提出,想要张延年和张耀过去帮他,只是两人都拒绝了,他也没再强求。 …… 第三年。 北方爆发灾荒,数万乱军南下攻城,常平城内满城风雨。 这一次的乱军规模,是十几年来最大的,远超此前的一切流民军和叛军,闹的人心惶惶。 但张耀发现,常平城的大人物们,以及一众武道强者,却并不怎么担心。 等到乱军攻城的那一天,张耀被师父拉着,站在城门楼上,见到了三千破三万的战场奇迹。 这样的奇迹能发生,并不是因为常平城的三千府兵有多么精锐,而仅仅是因为一个人。 郡守王氏的老太爷出手,纵横战场、无人能敌,万军丛中斩杀大将如探囊取物,彻底摧毁了乱军指挥、打垮了军心士气,以至于被三千府兵轻易破之。 这是张耀第一次见到宗师的实力,大为震撼,心向往之。 …… 第四年。 周安的老态愈发明显,开始出现咳嗽、气虚的毛病,实力大不如前。 金鼎武馆的许多事情,已经逐步交给大弟子孟宗伟管理,周红袖独自带孩子,因此经常和他吵架。 这一年,张延年离开了金鼎武馆。 他本是周安一位至交好友的儿子,那位好友死于江湖仇杀,他便收养了张延年,亲自教导。 张延年离开了常平城,据说回到了父亲的家乡,只有偶尔有机会通过书信往来。 张耀也离开了。 他通过周安的关系,到郡守府当了一位武道供奉,年俸一百二十两,生活还算不错。 …… 时光如水,悄然流逝。 一转眼,距离清平宫之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 金鼎武馆,内院。 “咳咳……” 周安须发花白,靠在床榻上,面色苍白而虚弱,不停的咳嗽着。 他的脸上、手上,出现了明显的老人斑,皮肤干枯蜡黄,再也不复当年的强壮,像是一位寻常的染病老人。 “爹,喝药了。” 已经是成熟妇人的周红袖,端着药碗,小心的递了过去。 周安勉强喝了大半,便摇摇头不肯再喝。 周红袖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可刚刚把药碗放下,就听到一阵阵的喧哗、吵闹声,从外面传来。 “……又来了!” 她皱了皱眉,眼神中是挥之不去的厌恶。 “爹,您先休息,我去看看。” 她刚刚起身,就被周安一把抓住,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却没有挣开。 周红袖吃惊的转头,看到周安的双目不复往日的浑浊,闪过一丝精光,语气沙哑道:“我早就说过,宗伟的金鼎功一日未曾大成,就始终是个要命的缺陷。” “靠人不如靠己,武行的庇护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一直迁就我们。” 周红袖的面色有些难看,低声道:“爹,您当年可是练了三十年,金鼎功才圆满。” “宗伟如今才多大?他的天赋已经不差了,最多再有两三年就能圆满……” 周安摇摇头,声音嘶哑:“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怎么可能还会给他两三年?” 在武行混饭吃,同样是竞争激烈。 天下间的武道强者并不少,类似常平城这种屹立不倒的安稳地方,在乱世之中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可这么多年来,常平城中还是只有五家武馆、三家镖局,这当然是有意控制的结果,外来的武师贸然涉足、往往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若是放在几年前,周安的实力犹存,又有武行的面子在,谁也不敢轻易上门踢馆、寻衅。 奈何这几年,他的气血衰败,实力早就十不存一,只能勉强靠接掌武馆的大弟子孟宗伟撑场子。 可仅仅一个大成级别的武者,显然支撑不起这一年上千两银子的生意,觊觎的人太多,往日积累的人情也经不住一次次的消磨。 这一次—— 那位外来的武师,不知道怎么搭上了狂雷武馆的关系,获得了赵东来的默许。 于是,其余的武馆也不敢插手此事,孟宗伟一次次的忍耐对方的上门寻衅,找借口逃脱比斗,已经严重影响了武馆生意了。 再这么下去,金鼎武馆的垮台、被人取代,只是时间问题。 “你去找阿耀。” 周安抓着周红袖的手腕,郑重叮嘱道:“你上门求他出手帮忙,他一定会答应的。” 第二十七章 张耀的实力(上) 听到周安的话,周红袖的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之色: “我找上门去,阿耀肯定不会拒绝。” “但以他的实力,恐怕对付不了那个姓吕的……” 郡守府的武道供奉,普遍都是大成级别的实力,年俸一百两左右。 最强的几个,则都是外功圆满的强者,一年的俸禄足有三四百两,地位颇高。 七年之前,张耀转修太乙浑天功,按照周安的吩咐,在内家功夫尚未圆满前,暂时放弃金鼎功的修炼,免得坏了大好前途。 内家真传本来就对资质要求更高、修炼更困难。 这么多年过去,以张耀的惊人天赋都尚未将太乙浑天功修炼圆满,至少她没听到张耀武功大进、年俸大涨的消息。 在她看来,张耀的实力比起孟宗伟也强不出多少,如何能解决眼下的麻烦? 当然,若是张耀专修金鼎功的话,估计早就圆满了,她也就没有这么头疼了。 “不,你不了解阿耀。” 周安咳嗽了两声,语重心长的叮嘱道:“阿耀不在乎银钱、地位和虚名,还喜欢习惯性的藏拙。” “自从他离开武馆后,连我都不知道他的武功进境了,外人更不可能知道。” “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太乙浑天功肯定早就圆满了,那姓吕的绝不是他的对手。” 周红袖闻言,顿时吃了一惊。 随后她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既然爹你这么说,那我下午就去找阿耀,请他出手帮忙。” ………… 郡守府,西苑。 假山湖畔,数十栋院落,住着的都是郡守府的武道供奉。 一栋不起眼的院落中,张耀一身白衫,盘膝坐在桂花树下,缓缓的调息吐纳,双目中神光隐现、气息悠长无比。 元气源泉的天赋,给他带来了无尽寿元,但他并未就此停止发育。 七年前,他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十五岁少年,如今却已经是一位身姿挺拔、面容俊秀的青年。 但他能感觉到,如果不出意外,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他的身形容貌却再也不会改变了。 姓名:张耀 天赋:元气源泉、精气转化 武功:太乙浑天功(100%)、金鼎功(100%) 武技:大金刚拳(100%)、落星镖(67%) 技能:药材精通(50%)、炼丹术(37%)、医术(43%) “还是没有动静。” 张耀收回目光,取消了属性面板,眉头微皱。 “宗师之境,究竟要怎么突破?” 七年过去,他的实力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恐怕就连周安都猜不到,张耀当年并未按照他的安排,而是齐头并进、内外兼修。 事实证明,依仗他的独特天赋,内外同修之下仍旧劲头迅猛,早在数月之前便双双圆满,跻身绝顶高手之林。 在外界看来,他仍旧只是一位大成级别的武者,不过年纪轻、天赋又好,前途远大。 他真正的实力,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他最大的底牌。 而且,在这七年的时光中,他的收获还不止于此: 大金刚拳圆满之后,他还特意找了一门暗器功夫,修炼到了不错的水准。 除此之外,他在闲暇时间也将曾经的炼丹术捡起来了,还自学了一手不错的医术,用来防备外人下毒。 “前路无望啊!” 张耀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惆怅。 如今困扰他的最大难题,就是找不到突破宗师之境的办法,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对于宗师之境,他的了解非常有限,他曾询问过师父周安,也没有得到靠谱的答案,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猜想。 “常平城内,只有王家的一位宗师。” “以我的身份,根本见不到那位老太爷,贸然接近也有风险,只能从长计议了。” 张耀琢磨了一下,只能暂时按捺下某些心思。 他内外皆圆满,迫切的需要一位真正的宗师指导,或者得到一些突破体悟、修炼新的之类的东西,为他指引前路。 如果实在找不到机会,那就只能靠着漫长时光去自行领悟了,终究还是能突破的,所以他也没怎么急躁。 “不过眼下似乎就有一个不错的机会。” 张耀暗自盘算着,权衡利弊:“但得冒一点点风险……” “笃笃笃。” 正当他思索之极,一位王家的仆役敲响了院门。 “张供奉。” 门外传来仆役恭敬的声音:“金鼎武馆的周夫人有事找您,此刻正在偏门等候。” “哦?师姐找我?” 张耀闻言,神色有些诧异,当即起身道:“好,我立刻前去。” 身为郡守府的供奉,不是主人家,迎客也得亲自去。 很快,张耀在郡守府的偏门,见到了师姐周红袖,一番寒暄过后,便将她请进了西苑的居所中。 两人落座后,周红袖便忍不住主动道出了来意:“阿耀,是这样的,前几天突然来了个姓吕的外来武师,实力很强……” 她将金鼎武馆遭遇的困境,仔细的讲述了一遍。 “那姓吕的,连续好几天上门寻衅、要公开挑战爹。” “虽然宗伟想方设法的拖延、躲避,但武馆的生意也因此大受影响,好些学徒都在观望,各种流言都有。” 她说着说着,眼眶微红:“这些外来的武师,这两年都趁着爹身体不好、宗伟的武功尚未圆满,将我们当成软柿子来捏。” “之前还能靠着武行的关系,将这些人赶走,可如今狂雷武馆不管不顾、其余武馆也不吭声,我、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张耀安静的听她说完,眼眸中多出一丝冷意:“姓吕的外来武师……我知道了。” 他看向周红袖,安慰了两句之后,温声道:“师姐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吧。” “我会让他知难而退的。” 周红袖闻言,心中顿时涌出一丝惊喜,连声道:“阿耀,我就知道你靠得住,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以她对张耀的了解,既然他接下了此事,就说明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这令她颇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片刻后,张耀将周红袖送出了郡守府,目送她离去后,转身就向东大街走去。 第二十八章 张耀的实力(下) 当天晚上。 长乐街,一身酒气的吕仓从酒楼离开。 他约摸四十来岁,面向儒雅、一身长衫,不像是外功圆满的武师,倒像是一位文士。 “这常平城确实不错,算是一处乐土了……” 他面色酡红,乐呵呵的向下榻的客栈走去,神色悠哉悠哉,显然十分高兴。 “那金鼎武馆,也撑不了几天了。” “明天再去,直接将他们的匾额给踢了,我就不信那小子还忍得住,嘿嘿……” 他正在畅想着,走过一条偏僻巷道时,却猛然停下了脚步。 “谁?” 几丈之外,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暗中,看不清容貌,似乎只是个背影。 吕仓心中一凛,瞬间酒醒了大半,暗暗生出戒备。 “你就是吕仓?” 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出乎意料的年轻。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目光似电,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我专门在这里等你,为了解决一些麻烦。” 吕仓对这道目光感到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头道:“你是为金鼎武馆出头的?” “是。” 那道身影踏前两步,站在灯火之下,让吕仓看清了他的脸。 张耀面色平静,冲着他招了招手:“来,搭把手。” “……好!” 吕仓眯着眼,猛然厉喝一声,踏步上前、抢先发动进攻。 “啪!”“啪!” 他身形快如奔马,两丈距离一步跨过,两条手臂宛若无骨柳条,变换角度挥击而下,竟凌空抽出爆响。 “嘭!” 张耀的拳势沉稳有力,轻易的荡开了他的双臂。 两人闪电般的交手,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是七八个回合,旁人只能看到道道幻影。 几息过后,吕仓是越打越心惊,他占不到丝毫便宜不说,甚至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面前的白衫青年,明明速度、反应、气力都和他差不多,但偏偏总是快他一线、强他一分,将他压的死死的。 “他的战斗经验如此丰富?武功如此精纯?这不可能啊……” 他的脑海中念头急速转动,难免分神了一瞬间。 就是这么一瞬间,张耀便是抓住机会,一拳轰的他中门大开,另一拳直直打在他的胸膛上。 “咚!” 沉闷若擂鼓般的响声过后,吕仓连连后退,口中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面色顿时苍白起来。 “你、你……” 他喘息了两声,死死的盯着张耀。 “我刚刚用的,是金鼎武馆的大金刚拳。” 张耀神色仍旧平静,淡淡道:“今天,只是给你一个教训。” “若是还有下次,我会要你的命。” 吕仓的面色瞬间透出一丝狰狞,却转瞬即逝,声音低沉道:“我知道了……你是周安的关门弟子——张耀!” “常平城中都在传,你的武功一般却心狠手辣,出手动辄不留活口。” “却没想到,世人都小瞧了你,你的武功竟早就圆满了!” 张耀眉毛一挑,开口道:“些许浮名,我并不在乎。” 他这几年,担任郡守府的供奉,自然也替王家做了不少事。 一些脏活累活,当然轮不到他们这些供奉干,他负责解决的都是一些棘手的麻烦,因此也难免沾染人命。 “呸!” 吕仓吐出一口带血的唾骂,死死的盯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威胁:“你可想清楚了,你早就不是金鼎武馆的人了,还犯得着为他们出头?” “我背后可是站着狂雷武馆,你武功再高,难道能比‘奔雷天刀’赵东来还厉害?” “呵……” 张耀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道:“真是不巧,张某在武行也有不少朋友,还专门去狂雷武馆打听过。” “你奉上的那件宝贝,顶多只能让赵馆主默许你的行动罢了,你成了是你自己的本事,没成就是你本事不够!” 吕仓顿时面色微变,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滚吧。” 张耀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吕仓面色阴沉无比,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下意识的摸上了腰间。 “……去你妈的!” 他只是略一犹豫,就咬紧牙关,瞬间便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 银光闪闪宛若秋水,吕仓猛扑上前一剑刺出,对准张耀的命门穴,剑光闪烁、弹抖如鞭。 他已经一无所有,若是拿不下金鼎武馆,那就等于白白送出祖传的宝贝了。 “死吧!” 吕仓的面色狰狞,杀机凌冽。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双眼瞪得滚圆,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唰!” 张耀瞬间转身,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一手抓向那软剑,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这一刻他展露的速度,比方才出拳时足足快了一倍,令他几乎连残影都看不清。 “咔!” 银光闪闪的长剑,被张耀牢牢抓在掌心,任凭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锐利剑锋连皮肤都破不开。 吕仓的身形瞬间僵住,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你的武功……” 他声音艰涩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漏出来的。 “咔嚓!” 张耀面无表情,手掌微微用力,将长剑捏成碎片,顺势并拢五指一拳捣出。 “咚!” 依旧是沉重如敲击铜钟的声音,吕仓的身躯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夹杂着内脏碎片。 他在半空中还尚有一丝气息,落地就成了死人。 “给脸不要脸。” 张耀收回拳头,面色稍冷,转身离开了暗巷。 ………… 两刻钟后。 金鼎武馆,内院。 “师父。” 张耀坐在床沿边,握着周安的手,心情有些沉闷。 他的医术不错,早就替周安把过脉象,而周安的状态十分糟糕,身躯几乎是个漏斗,千疮百孔。 依据他的判断,周安是很难熬过今年的冬天了。 “咳咳……” 周安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虚弱的笑了笑,安慰道:“不打紧,我这辈子也活够了,也没多少遗憾。” 他说着,主动转移了话题,询问道:“那个麻烦解决了?” “解决了。” 张耀微微颔首,开口道:“他再也不会来找金鼎武馆的麻烦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藏着真本事呢……” 周安畅快的笑了起来,又咳嗽了两声,才好奇问道:“你把他打服了?还是逼他离开常平?” 张耀答道:“不,师父,他死了。” 第二十九章 乱流渐起 “死了?” 周安怔了一下。 他反应过来后,仔细打量了张耀几眼,察觉到他衣衫都没破之后,不禁感慨道:“看来你的实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真正超过了曾经的我。” “这点微末伎俩,不算什么。” 张耀摇摇头,开口道:“最近常平城不是很安稳,暗流涌动,已经有了乱象。” “我在郡守府中,感受的最为真切,王家暗中布置了许多行动。” “这很正常。” 周安点点头,意有所指道:“王家能统治常平城数十年,就是靠着那一根撑天白玉柱呢。” “如今天柱将塌,王家自然要筹谋后路、多方拉拢,力图稳定局势、继续维持统治。” 张耀沉默了一下,轻声询问道:“师父,那位王家的老太爷,究竟多大岁数了?” 周安闻言,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才谨慎道:“那位老太爷,是五十多岁成就的宗师,又庇护了王家数十年安稳。” “如今没有百岁之龄,也该有耄耋之年了。” “那就是至少九十多岁了!” 张耀眯了眯眼,开口道:“纵然武道宗师寿元悠长,可这么大的岁数,也该活到头了。” “不错。” 周安赞同道:“不过宗师能锁住气血,形体永固,只有死前才会身躯衰败。” “别看他九十多岁了,但至少还能发挥六七成的实力,在常平城中仍旧是无人能敌。” “哪怕四五个绝顶强者联手,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张耀深吸一口气,问道:“那您看,王家能渡过此劫吗?” “很难。” 周安摇摇头,谨慎的道:“王家早年只是小家族,靠着那位宗师一步登天。” “发迹之后,他们的行事十分蛮横霸道,城内各方势力都是敢怒不敢言。” “最近这些年,虽然作风好了一点,但仍旧保持着全方位的牢牢压制,得罪人的太多了!” “可以这么说,只要那位老太爷一日不死,王家的地位就仍旧稳固,余下势力最多只敢做一些小动作。” “可若他死了,那王家恐怕会被群起而攻之,很有可能是个族灭的下场!” 张耀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那如果他临死之前发疯,将城中的武行、世家、商会等实力派屠戮一空……” “这不可能。” 周安摇摇头,开口道:“城内的几位绝顶高手,又不是待宰猪羊,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小心谨慎,不可能聚在一块给他机会的。” “以他的状态,恐怕最多杀上一两个人,就会提前归西,那只会导致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我明白了。” 张耀郑重的点点头,心中的谋划再度清晰了一分。 ………… 吕仓的死,在常平城内并未掀起多少波澜。 除了部分有心人关注之外,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王家主动找上张耀,将他的年俸提到了四百五十两银子。 张耀也没有拒绝,安心的接受了。 他一边琢磨宗师之秘,一边密切关注着城内的局势变动,每隔几天就去武馆看看师父周安。 一连两个月之后:常平城内的局势愈发紧张,明面上虽还是一派祥和,但暗中早就乱流丛生。 王家的动作愈发密集,甚至被张耀发现在偷偷转移一些嫡系子弟,前往百里之外的陵江城。 “该行动了。” 张耀感到时机已至,在某一天晚上,悄悄离开郡守府、主动登门狂雷武馆,求见赵东来。 在守门的仆人通禀过后,赵东来很快就会见了他。 “赵馆主,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张耀客气的拱手一礼。 “哈哈哈,贤侄实在太客气了,我和老周可是几十年的交情了……” 赵东来显得十分热情,招呼下人奉茶。 对于张耀这位年纪轻轻,却实力强悍的圆满武者,他还是十分看重的。 他知道一些七年前的内幕,断定张耀日后有成就绝顶高手的希望,态度自然和对别人不同。 “赵馆主。” 两人寒暄几句后,张耀主动示意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嗯?” 赵东来神色微动,当即会意,令几个下人退了出去,远远的把守厅门。 “贤侄,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压低声音,开口道:“这里没有旁人,不会有走漏消息的风险。” “好。” 张耀点点头,开门见山道:“王家不得人心,宗师将死,倒台在即。” “值此大变之际,我想和赵馆主联手,约定日后共同进退。” “嗯?” 赵东来闻言,顿时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张耀是掌握了什么郡守府的内幕消息,找他来做交易的。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张耀居然开口就这么直白,还要和他合作? “合作……” 赵东来眯了眯眼,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张耀,一言不发。 虽然他没开口,但眼神却透露出明显的信号——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联手? “赵馆主。” 张耀微微一笑,主动伸出手:“搭把手吧?” “你……” 赵东来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却也没有拒绝。 “好!” 两人的双手碰撞,一触即分,厅堂中炸开一道沉闷响声。 张耀的身躯微微一晃,但随即就收回了手掌,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赵东来手掌颤动,指关节微微发白,终于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张耀,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结果,眼神中流露出复杂无比的情绪: “贤侄真是深藏不露,令我大吃一惊!” “你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实力……宗师有望!宗师有望啊!!”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激烈起来,隐隐有压抑不住的嫉妒。 “赵馆主太抬举我了。” 张耀摇摇头,声音低沉:“宗师之境……我目前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不过以我的实力,该有资格和赵馆主联手合作了吧?” “当然!” 赵东来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贤侄能来找我,是走对了一步好棋啊!” “咱们都是武行中人,你师父还和我相交莫逆,咱们天生就该是盟友!” 张耀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话锋一转,询问道:“赵馆主,我身在郡守府,是当局者迷。” “我想请教一下,城中的局势究竟走到哪一步了?” 第三十章 宗师死,大战起 “走到哪一步了?” 听到张耀的话,赵东来嘿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这几个月来,王家的态度是软化了太多,各种拉拢、利诱、分化,力图平稳过渡。” “我们几个老家伙,明面上都答应了王家的条件,和他们的关系反倒比以往更亲近了。” “可这些全是假象!糊弄人的手段罢了。” “这些年王家贪婪无度,把我们是欺负狠了,如今转头拉拢示好就想让我们善罢甘休?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不屑冷哼一声,开口道:“我这么和你说吧。” “如今城内的几大实力派,都在等着那老家伙咽气呢。” “他死的那一天,就是王家完蛋的那一天!” 张耀听完他的话,顿时心中了然。 局势和他判断的一样,已经是一触即发,所以王家才会准备后路、转移子弟,提前留下家族的火种。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肯定不可能直接放弃常平城的基业、将其拱手让人。 “嗯……” 张耀沉吟了一下,谨慎的开口道:“赵馆主,不知王家和城内几大势力的力量对比如何?” 这一部分情报,一直是他所欠缺的。 毕竟绝顶高手的数量很少,除了武行之外还都喜欢藏着掖着,作为威慑底牌。 他先前的身份不高,接触不到这一层面,连周安都是一知半解,只能求教于赵东来。 “力量对比……” 赵东来思索了一下,开口道:“王家这些年,坐拥整个常平的资源,又有武道宗师亲自教导,着实出了不少高手。” “据我所知,他们明面上、暗地里的加起来,应该有三位绝顶强者、十几位圆满武者。” “除了王家之外,常平城力量最强的是世家,不过分裂了。” “世家一分为二,分别以李家和陈家为首,这两家都有绝顶强者坐镇,剩下的就是武行和商会。” 他顿了一下,声音中透出一丝忌惮: “商会财大气粗,暗中供养了不少高手,最厉害的是一个叫‘云逸’的老剑客。” “此人的剑法超神,在常平城内除了那王家老不死,恐怕就数此人最为厉害了……” “我明白了。” 张耀点点头,暗中琢磨起来。 四大势力联手的话,王家的绝顶强者数目上是劣势,圆满、大成级别的武者数量,更是远远不如。 光是武行一家,就能凑出七八个圆满武者,更别提加上商会、世家了。 难怪张东来敢断言,王家宗师一死王家就得完蛋,纯粹是力量上占据优势颇大,王家很难翻盘。 除非发生什么意外,例如一两家势力反水,或者绝顶强者的交锋中失败,否则王家不可能拼得过四大势力联手。 “贤侄。” 赵东来突然开口,语气飘忽不定:“你我二人联手,总得开诚布公吧?” “我至今还不知道贤侄你究竟想要什么呢,不知道这一点,怎么谈合作条件呢?” 张耀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赵馆主放心,我的胃口不大,你们争夺的东西我并不在乎。” 他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我只有两个条件。” “请讲。” 赵东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第一,王家积累的财富珍宝,我要取一小部分。” 张耀神色平静,缓缓道:“第二,若是有宗师的修炼心得之类的密录典籍,我得抄录一份。” “就这些?” 赵东来神色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他本以为张耀用的是谦辞,却没想到对方的胃口,竟真的这么小。 一点钱财、一本密录,算得上什么? 要知道,身为绝顶强者之一,张耀完全有资格在战后新秩序中分一杯羹,一跃成为常平城实质上的统治者之一,财富美人任取之。 “对,就这些。” 张耀微微颔首,开口道:“这样的条件,赵馆主总能答应吧?” “当然!” 赵东来连忙应下,露出一丝笑容,趁热打铁道:“那咱们就说好了,等变乱之际,你我二人联手、共同进退!” 张耀这样的盟友,恐怕是人人都想要的,他完全找不到理由拒绝。 当夜,两人换了一处暗室,商议了各种局势变动和合作细节,密谈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深夜,张耀才悄然返回郡守府,默默蛰伏等待时机。 …………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北风呼号,气温骤降,常平城进入了冬季。 这一天,张耀正在桂花树下,翻越一本典籍,参悟宗师之秘。 “这本游记,对我的帮助也不大,有太多的东西描述的含混不清……” 张耀皱了皱眉,将手中的典籍合拢。 一个多月前,他和赵东来密谈之时,还向他请教过宗师之境的奥秘。 在赵东来口中,宗师似乎是炼出了什么“气”,变得超凡脱俗,实力跃升到一个难以揣度的境界,还拥有种种神异之能。 但更具体的东西,他也说不上来,最后临别前赠送了一本游记给张耀,据说是某位宗师亲手所书。 奈何这本游记,只是讲述一些宗师的见闻,对他并没有多少帮助。 “还是去看看师父吧。” 张耀将典籍收好,一路离开了郡守府,前往西大街。 入冬之后,周安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他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金鼎武馆,陪着周安说说话。 “哎呦……” 靠近金鼎武馆时,一个人猛的撞上了张耀,痛呼一声后,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张耀收回目光,神色平静,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武馆。 等进入武馆内院后,他才摊开手掌,里面是一个小纸团。 张耀将纸条展开,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似乎是女子所书:“眠龙闭眼,果如前秘,所得非虚,子时在西。” 他看完字条之后,顿时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随手将纸条碾成碎末,飘洒一地。 这是他和赵东来约定好的暗号: 王氏宗师已死,王家秘不发丧,确定了不是王家暗设的陷阱,今夜子时动手! “终于是来了!” 张耀感慨一声,心中颇有种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感觉。 “大战将起,再难避免。” “这也是我距离宗师之境,最近的一次机会……” 第三十一章 深夜血战 当天深夜。 张耀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悄悄离开了西苑居所,向着郡守府最西侧的偏门行去。 一路上,他发现了好几只打着火把巡逻的队伍,都是干练有力的护院、兵丁,为首的是一些供奉和王氏子弟。 张耀默默的记下了巡逻路线,发现和前两个月相比,变动很大,人手也几乎增加了一倍,还调动了不少城防营的府兵。 “郡守府中风声鹤唳、外松内紧,果真应了赵东来的情报。” 以张耀的武功,自然是轻松避开了巡逻队伍,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来到了郡守府的最西侧。 他躲在离偏门不远的花园里,藏身在花丛枝叶中,静静的等待起来。 “咕咕……” 约摸两刻钟后,几声短促的老鸦叫声响起。 张耀顿时目光一闪,干脆利落的翻出院墙,果然在几丈之外见到了赵东来。 他穿着一身贴身的黑色武服,背着一柄厚背开山刀,整个人看上去如同蓄势待发的夜行猛虎。 “张贤侄,你来了!” 赵东来见得张耀,当即神色一喜,连声道:“郡守府内情况如何?” 张耀将探听到的情报,简略的讲述了一遍,末了才道:“王氏子弟,特别是嫡系、高层,都居住在内宅之中,我接触不到。” “但单从外宅的布置来看,防备非常森严,若想要一鼓作气攻进去,恐怕并非易事。” 郡守府占地广大,远比十个清平宫还要广阔。 这是王氏的老巢,经营多年,防备力量很强,若是光几个绝顶高手冲进去,很容易陷入人海战术。 “这是当然。” 赵东来早有准备,神色肃穆道:“王氏早有戒备,想要展开奇袭是不可能了,只能正面强攻猛打、血战到底。” “此次四方势力联手,除了我等几人压阵之外,圆满武者至少有三十位,大成级别的足有上百人。” “这么庞大的力量,用来正面冲垮城防营的三千府兵都足够了,单凭王氏是绝对挡不住的!” “只要我们冲进后宅,将王室的高层和嫡系子弟杀光,那就大局已定!” 张耀闻言,点了点头,又询问道:“那就按照原计划进行?” 一个多月前,两人密谈过后,制定了合作的计划: 赵东来负责和其余势力打交道,张耀则潜伏暗中、伺机而动,在关键时刻下场,定然能发挥奇效。 四大绝顶高手,分属四方,赵东来明显有所顾忌,不愿意让张耀一开始就暴露。 这也正合张耀的心意,万一赵东来的情报有误,王氏宗师在假死钓鱼,那他藏在暗中、肯定是跑的最快的。 “嗯,计划不变。” 赵东来开口道:“我这一次提前来见你,就是为了通知你我们的进攻路线的。” “子时五刻,我们会从郡守府正门杀进去,绕过东华阁之后,从……” 他详细的讲述了一遍进攻路线,张耀自然牢牢记在心底。 很显然,赵东来或者别的势力,在郡守府中安插有眼线,而且地位不低,才能布置出这么周密的计划。 很快,赵东来将情报转述完毕,又叮嘱了几句后,便匆匆转身离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张耀收回目光,翻过院墙回到了郡守府,先是沿着原路返回,又绕过了西苑,来到接近内宅的地方藏了起来。 ………… 半个时辰后。 “轰隆!” 郡守府正门的方向,陡然爆发出一声轰鸣巨响。 四位绝顶强者联手之下,足有一丈多高、数千斤重的红漆铜钉大门,被轰的四分五裂、重重的倒砸在地上。 大门外边,十几个郡守府护卫的尸体已经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跟我冲!” “杀!杀光王家的狗贼!” “杀进郡守府,砍死王德哉!” 怒吼、咆哮声中,夹杂着兴奋和激动,大批的武者身着甲胄、手持兵刃,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乱世持续了这么多年,禁武令早就形同虚设,四大势力联手之下,更是拿出了一百多幅精良的甲胄,俨然是一支小型的武者军队。 大批武者的最前方:赵东来一马当先,旁边是一位面容清矍的老者,握着一柄古朴长剑。 还有两个老头落后半步,穿着形制相似的锦衣,一个富态、一个瘦削,手中提着兵刃,都是煞气腾腾,正是陈李两家的老太爷。 到了绝顶高手这一层面,切金断玉不过等闲,甲胄的作用就不是那么大了,相反还会拖累速度和灵活。 须知同阶高手相争,差一线就是生死之别,除非真个上战场,否则没人会再穿重甲了。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中,四大绝顶强者领着上百武者,一路冲杀了好几只巡逻队和一些郡守府内的家丁仆役,动起手来狠辣无比,势不可挡。 但与此同时,郡守府内灯火通明、四处都有警钟急促敲响,各处的护院、兵丁、供奉、武师……源源不断的汇聚而来。 光是城防营的府兵,王家就足足调集了上千人,正在一位都统的指挥下紧急集结、构筑防线,准备依托地形阻击。 等到赵东来等人,一鼓作气杀穿了大半个外宅之后,便也终于撞上了这道铜墙铁壁。 “轰!” 双方的军势碰撞,宛若两股巨浪猛烈撞击。 交战的第一时间,刀剑碰撞,血腥厮杀,赵东来这边第一次出现了伤亡。 王家的众多圆满武者、大成武者,还有不少供奉、武师都在奋力拼杀,配合城防营府兵,牢牢的挡住了他们。 战局转入焦灼,双方如同磨盘一般互相消磨,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但有绝顶强者的坐镇,赵东来一方明显优势更大。 而王家的三位绝顶强者,到了这种危机关头,竟然还未现身。 “快走!不要恋战!” “先去后宅杀王德哉!” 赵东来怒喝一声,几刀逼退了对面的王家武者,趁势脱离了交战的第一线。 商会的首席供奉云逸,还有陈家、李家的两位绝顶强者,不约而同的做出了相似的决定。 以他们的实力,率领麾下的武者,固然能杀穿对面的防线,但肯定要耽搁不少时间。 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一旦让王家的高层和嫡系逃离,找机会召集盟友和援军,卷土重来,那就是打虎不成,反受其害。 “嗖!”“嗖!”…… 赵东来等人汇聚一处后,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找到了防线的薄弱点,合力突破。 即便没有甲胄护身,他们在小规模战场上仍旧是横行无忌,刀光剑影之间便夺走一条条性命,联手配合之下更是如同群虎下山,威猛不可当。 “轰隆!” 杀穿防线之后,几人担心埋伏,没有走门而是直接打穿了砖石墙壁,闯过漫天烟尘,杀入了内宅。 几息之后,张耀的身影悄然浮现,探头观察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潜入了内宅中。 第三十二章 绝顶争锋 内宅中静悄悄的。 预想中的强弩列队齐射、机关陷阱埋伏,都没有出现,偌大的庭院空空荡荡。 “奇怪……”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禁愈发警惕。 “大家小心一些,不要分开!” 四人小心的探索着,虽然心中有些急躁,但也并未贸然行动。 正常情况下,突然遭到袭击,王德哉等高层肯定在后宅保护那些老幼妇孺撤退,外面的人就是给他们争取时间的。 赵东来他们之所以急匆匆闯入内宅,就是为了截住王德哉等人,免得走脱了大鱼。 可明明外宅灯火通明,内宅却是一片黑暗,只有稀疏的星光洒落。 “有点不太对劲……” 赵东来等人在内宅中搜寻着,心中生出了一丝丝不安的感觉。 随着他们愈发的深入,耳边传来的喊杀声、惨叫声都小了许多,已经快到宅邸最深处了。 而就在这时: “嗯?” 赵东来等人神色一凛,察觉到了黑暗中,三道人影的靠近。 三人之中,为首的是一位面相儒雅的老者,身旁是两位中年男子,都是面色阴沉、双目泛着冷光。 这位老者,正是王氏家主、常平郡守,死去的王氏宗师的小儿子——王德哉。 “王德哉,你们终于舍得出来了!” 赵东来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讥讽,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赵东来、云逸,还有陈家、李家的两个老鬼……好好好!” 王德哉的眼神扫过他们,气得笑了出来:“一个个好处照单全收,答应的好好的,事到临头却全都出尔反尔!” 他身旁的两个中年男人,也是怒火滔天。 常平城的四大势力,但凡有一家和他们真心站在一块,王家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废话就少说点吧。” 赵东来不屑的道:“你们往日横行霸道,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现在才想补救?不觉得太迟了吗?” “王德哉,你老子死了半个月了还没有下葬,他九泉之下恐怕也难以瞑目吧?” “住口!” 王德哉须发皆张,怒不可遏,眼神阴冷到了极点:“就凭你们几个,想要推翻我王家,是痴心妄想!” 他说着,拍了拍掌,冷笑道:“两位,请出来吧。” 话音未落,一旁的阴影中已经悄然浮现两道身影。 一位是高壮如铁塔般的汉子,双手带着冷钢拳套;另一位是身材修长的剑客,带着一顶铁斗笠,面色冷淡。 “居然有帮手……” 赵东来等人,顿时变了脸色,心中一沉。 不用问就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肯定也是绝顶高手。 这么短的时间内,还在他们的密切监视之下,王家居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两位帮手。 要知道绝顶强者可不是大白菜,光凭钱财是极难收买的,常平乃一郡治所、十数万人口,都只有寥寥几位,这两个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同为绝顶高手,多上一个就是巨大的优势,这一下局势逆转,他们反倒成了弱势的一方。 “哈哈哈……” 王德哉看着他们的脸色,顿时畅快的笑了出来: “我王家有宗师坐镇,积累多年的人脉关系,岂是你们能想到的?” “反倒是你们几个,我早就料定了你们将常平城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肯定不会邀请帮手。” “这一下,才真叫是作茧自缚!” 听到他的话,赵东来等人,顿时就想明白了。 他们想要擒贼先擒王,但王家却也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王德哉正是料定了他们的行动方案,才会以身为饵,引诱他们脱离大部队,落入围杀陷阱之中。 “真是好算计!” 赵东来想到了张耀,当即心中一定,沉声开口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手底下见真章吧!” 王德哉拔出腰间的长剑,冷笑一声:“正合我意!” 下一瞬间: “唰!”“锵!”…… 刀光剑影,凌冽罡风,顿时在庭院中炸开。 “王德哉,死!” 赵东来怒吼一声,身形纵跃如奔马,手中开山刀挥舞,对上了王德哉。 一旁的两个中年人想要联手围攻,却不料云逸剑光一展,竟主动将两人纳入战圈中,令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 “我只能拖住一刻钟。” 云逸面无表情,吐出了几个字。 他的剑光如同涛涛流水般,展现了出神入化的剑法造诣,竟真的拖住了王家的两位绝顶高手。 “有戏!” 剩下的陈家、李家老太爷,顿时精神一振,分别迎上了铁塔般的壮汉,以及带着铁斗笠的剑客。 “轰!”“铛!”“唰!”…… 九位绝顶高手,在庭院之中争锋,辗转腾挪、拳风剑气涌动,砖石爆裂、梁柱倒塌,花花草草遭了殃。 短短几息之间,局势就趋于明朗: 陈家、李家两位老太爷,心知云逸撑不住多久,求胜心切,出招十分狠辣果决。 奈何他们各自的对手,都只是为了还人情而来,根本没有拼命的打算,消极拖延之下,他们一时间也难以速胜。 而在另一边:云逸的剑法虽然厉害,但两位王家高手联手,配合默契,也将他稳稳压制住,击败他只是时间问题。 王德哉用余光一扫,便判断出形势一片大好,心中一喜:“优势在我!” 他怀揣这样的想法,在拼杀中愈发保守,将一手家传的“太常十四剑”舞的是泼墨不进、滴水不漏。 可令他奇怪的是,对面的赵东来似乎也没有急躁,虽然“奔雷刀法”全力发挥,刀光霹雳如雷霆,但仍旧是稳扎稳打。 “铛!”“铛!”…… 两人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刀剑激斗、光影交错之间,一个刹那就能碰撞十几次,快的连影子都看不清。 这样的战斗强度,若是周安那样的圆满横炼武者遇上,最多也就支撑十个回合,便会被刺穿太阳穴、双目、耳窍等要害,当场毙命。 交战了半刻钟,赵东来一直在有意的将王德哉将角落中引,和其余人的战团拉开了距离。 王德哉一心防守,难免落入下风,无法分心,倒是没有发现这一点。 “差不多了……” “那小子怎么还不出手?” 第三十三章 奇兵显威 “那小子怎么还不出手?” 赵东来的心中念头飞速闪过。 他知道张耀肯定藏在暗中,伺机而动,因此一直镇定自若,还配合的创造机会。 可过去了半刻钟,云逸已经是左右支绌、败相初露,张耀竟然还没有动静,难免也让他生出几分急躁。 “不,我不能自乱阵脚!” “那小子隐藏极深,颇有城府,不可能白白坐视机会流失的!” 赵东来想到此处,也暂时按捺下了求胜之心,继续压制着王德哉。 而就在这个刹那: “轰!” 角落阴影中猛然窜出一道身影,宛若饿虎扑食,瞬间跨过三丈,一拳轰向王德哉的后背! 这一下突袭的角度、时机,都把握的无比完美,像是山林中潜伏依旧的老虎,暴起发难,出手就是要人性命! “不好!!” 这一瞬间,王德哉浑身汗毛倒竖,惊恐欲绝。 什么时候?究竟什么时候还藏了个绝顶高手?到底是谁?! “不,来不及了……” 王德哉的耳中,已经能听到那凶猛无比的拳风炸响,像是猛虎扑击带来的腥风一般可怖。 他本就落在下风,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要避开已经不可能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勉强侧身,避过后心要害,但仍旧被这一拳结结实实的轰中了后背。 “噗!” 鲜血狂喷,骨骼崩裂,王德哉瞬间遭受重创。 “死!” 赵东来狂喜,手中开山刀怒劈而下,如雷霆般迅捷、凶猛。 王德哉勉强挡了几下,就被一下打飞手中宝剑,凄厉的惨嚎一声,大半截臂膀都被赵东来生生斩下。 “咔嚓!” 张耀眼神冷漠,乘胜追击,拳势直捣黄龙,打碎了他的后脑勺枕骨。 王德哉双眼暴突,口中“嗬嗬”的喘息了两下,就倒在地上,气息断绝。 一着不慎,堂堂郡守,就此丢了性命。 “大伯!” “不……” 事发突然,旁边的几人才反应过来,想要救援都来不及。 兔起鹊落之间,王德哉已经死在张耀和赵东来的联手之下,脑袋都被打碎了一半。 两个王家的中年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目眦欲裂! “唰!” 打死了王德哉之后,张耀和赵东来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去增援云逸。 “糟糕!” “事不可为,走!” 那铁塔般的壮汉,以及戴铁斗笠的剑客见此一幕,毫不犹豫抽身便退。 眼下王德哉一死,等于凭空多出两个强敌,若是再不走,一会便走不掉了! 陈家、李家的两位老太爷,也顿时松了口气,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看着两人飞掠而走,三两下就消失在夜色中。 “云兄撑住,我们来了!” 两位老太爷,一人提着剑、一人握着双锏,转身杀入了战团。 仅仅两三息后,遭到五大强者围攻的两位王氏高手,就死的惨不忍睹,残缺不全的尸体倒在地上。 “呼……” 几人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心中踏实了下来。 这漫长的一夜中,最惊险的部分终于过去了,他们没有一人伤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赵馆主。” 云逸率先开口,看向张耀,神色复杂:“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陈家、李家的两位老太爷,也将目光投向张耀,看到他年轻的面容,都是惊愕不已。 “哦,我忘了介绍。” 赵东来心情大好,笑呵呵道:“这位是金鼎武馆的张耀贤侄,他的师父周安和我是多年的好兄弟。” “原来是武行中人……” 陈家、李家的老太爷,不约而同的面色微变。 “真是天赋惊人,世所罕见!” “若非有张小兄弟充当奇兵,关键时刻出手、扭转局面,恐怕今日就凶险万分了!” 云逸沉默了一下,开口称赞了一句。 “云先生谬赞了。” 张耀点点头,看向赵东来等人,开口道:“眼下恐怕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对!” 赵东来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道:“我们先去外面,料理了那些小鱼小虾,内宅就交给张贤侄吧。” “大家放心,他想要的和我们的不一样,稍后我会亲自解释的……” 听到他的话,众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割下了王德哉的脑袋之后,便匆匆向着外宅赶去。 十几息后,张耀听到了赵东来的低沉声音,雄浑如同钟鼓,响彻小半个郡守府: “王德哉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这句话一连喊了好几遍之后,外界传来的喊杀声,顿时减弱了许多,隐隐能听到骚乱传来。 “看来是结束了。” 张耀收回目光,趁着赵东来等人处理外界的事,他准备先行探索一下郡守府的内宅,找到想要的东西。 搜索片刻后,张耀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别说王氏的族人,连仆役婢女都没有。 “看来是早就通过地道撤走了,大概率已经逃出城了。” 张耀也并不在意,继续搜寻了一会,发现了一处灵堂。 他走进灵堂中,看到黑色棺材摆在正中,通过两旁的挽联判断出,里面躺着的正是那位王氏宗师,王德哉的生父。 “宗师的尸身……” 张耀犹豫了一下,最终躬身行礼,低声道:“得罪了。” 他直起身来,猛然一掌推出,将沉重的棺盖震飞。 他附身看去,发现棺材中躺着一位十分苍老的老者,面容上的皱纹沟壑纵横的,如同老树皮一样。 老者的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神态安详,穿着得体的寿衣。 “这就是宗师死后的样子?” 张耀好奇的打量着。 按照赵东来的说法,这位王氏宗师半个月前就死去了,一直秘不发丧、没有下葬。 可神奇的是,整整半个月过去了,棺材中的尸身也没有腐烂的迹象,甚至连一点臭味都没有。 就算是在冬天,也着实有点不可思议。 “宗师的身躯,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才有这样的神异?” 张耀仔细观察过后,发现了些许疑点。 棺材中的尸身,确实有点蜡黄,呈现出死后的颜色,但并没有干枯僵硬的迹象。 他大胆的伸出手,摸了一下,冰冷如铁,但竟然还保持着些许弹性,仿佛血肉中还残留着点点生机。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躯体!” 张耀对此是啧啧称奇。 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几年前,这位宗师在战场上纵横无敌、所向披靡的神威,要知道当时这位就已经差不多九十岁了。 九十岁的年纪,还能拥有如此凶猛的战力,放在前世恐怕已经算是“非人类”了。 “贤侄,你这是……” 匆匆赶来的赵东来,见到了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 第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 “……咳咳。” 张耀被声音微惊,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他看向灵堂外目瞪口呆的赵东来,讪笑道:“赵馆主见谅,我对宗师的身躯实在太好奇了,以至于冒犯了这位王氏先人……” 赵东来回过神来,神色古怪的开口道:“贤侄,你这个行为……确实不太好,还是得注意一下。” 他说着,快步走了过来,语气稍有变化:“不过宗师的身躯,我也确实非常好奇,我还从没见过呢……” 很快,他也发现了宗师尸身的神异之处,顿时啧啧称奇,东摸摸西碰碰,还和张耀一块探讨了起来。 两人闲聊了半天,张耀才似有所反应,问道:“赵馆主,你不是在外面料理战后的事吗?” 赵东来闻言,目光顿时有些游移不定,闪烁其词道:“呃,这个……我突然想起,王家可能还有余孽藏着,所以就进来看一下。” 他总不能直说,自己是担心张耀独吞了什么宝贝吧? 修炼心得之类的东西,因为可以抄录复制,他并不怕张耀私藏,因为这完全不值得和他们撕破脸。 但王家毕竟家大业大,说不定就藏着什么独一无二的罕见奇珍,他是生怕张耀占了大便宜,偷偷的给吞了。 “呵……” 张耀笑了笑,猜出了他的心思,却也没有点破,话锋一转道:“刚好,我还没来得及搜查王德哉的书房、寝房这些重要地点。” “赵馆主既然来了,不如咱们就一块搜查吧。” “好!” 赵东来等的就是这句话,自然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很快,两人结伴搜查了一圈,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王德哉的书房、寝房这些地方,确实有不少东西,但真正有价值的例如账册、密录、武功秘籍这些,根本没找到。 靠着赵东来的老道经验,他们还找到了几个密室,但里面同样是空的。 事实证明—— 王家高层还是谨慎的,这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包括金银财货,早就提前转移了。 他们确实不想放弃常平城,宁愿动用人情邀请高手、留下来布置陷阱,但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妈的!” 赵东来神色凶狠,骂骂咧咧道:“王家这些狗日的,死了都不安生,给我们凭白添麻烦!” “不过你放心,他们是跑不掉的!” 他冷笑一声,开口道:“常平郡就这么大,他们一定躲在某个地方,等着和王德哉他们汇合!” “否则带着那么多宝贝、财货,若是没有高手坐镇,那去了哪都是送上门的肥肉!” “嗯。” 张耀点点头,道:“赵馆主,我一无人手、二无势力。” “追缴这些宝物、财货的事情,就交给你们,我就不参与了。” “等追到了这些东西,我只要说好的那一份。” 听到他的话,赵东来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连声道:“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 当夜剧变过后,张耀就搬出了郡守府,回到了金鼎武馆。 周安已经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刻,意识都有些不清楚了,整日的昏睡、梦呓,一大半都是关于那放不下的儿子。 但一连十几封信,周长贵都没有回来的意思,后面更是连信都不回了。 孟宗伟对此非常气愤,周红袖更是破口大骂,要和哥哥断绝关系,将他留下的几件旧物都一把火烧了。 张耀对此无可奈何,只是守在周安身边,陪着他走完最后的一段路。 而在武馆之外,混乱仅持续了短短几天,新的秩序就迅速的形成了。 武行、商会和世家,联手瓜分了王家留下来的一切遗产,接管了整个常平城。 王家独霸常平数十年,素有“半城”之说,所留下的产业遍布各处,由城内的商会接掌了一大半。 武行的人手,大批的进入城防营担任军职,同时秘密接管了几个本地帮派,又有不少产业进账,日子过的滋润了很多。 而实力最强的世家,重新合流一处,共同掌控了郡守衙门的官府势力,一封文书递交给江州城后,任命还没正式下来,新任郡守就已经新鲜出炉了。 一切尘埃落定。 王家的影响力,或许在常平城内仍旧根深蒂固,但少了高手坐镇、缺乏嫡系主干,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或许要不了几年,城中百姓习惯了新的形势,就会将他们忘的一二干净。 ………… 半个月后。 长街上人潮涌动,一眼望去尽皆素白之色。 那不光是纷纷扬扬的雪花,还有风雪中披麻戴孝的身影,足足有两三百人。 一路敲锣打鼓、风风光光,漫天的纸钱飘洒,还有人唱孝歌、念经文。 “师父……” 孟宗伟红着眼,抱着灵位走在最前方,脚步都有些踉踉跄跄。 张耀头上戴着孝布,一身素白衣裳,神色沉郁,跟在他的身后,搀扶着一旁哭昏过去两次的周红袖。 周安一生开馆收徒数百人,死后也算是风光大葬。 尤其是那一夜的郡守府之战后,城内的上层人物们,隐隐都知道了张耀这一号人物,自然敬畏有加。 这一次葬礼上,各种富商大贾、世家权贵、武道强者云集一处,可以说,常平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给足了面子。 但很可惜,死后的风光,也不能掩盖生前的痛苦。 到了临终弥留之际,周安也没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儿子,只有几个徒弟给他养老送终。 “哎,生老病死,人皆难免。” 张耀长叹一声,心情愈发沉重: “我虽有长生之躯,却也怕刀兵之祸、天地之灾,终究难得逍遥……实力还是不够啊!” 送葬的队伍,一路出了常平城,来到数里外的坟山上。 棺材下葬之后,很快便填土砌砖,一直忙活了数个时辰之后,气派的坟寝才修筑完毕。 众人陆陆续续的都散去了,最终只剩下张耀、孟宗伟、周红袖、张延年,以及孤零零的萧遥。 萧遥几次看见张耀,神色尴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角落里,和他们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师弟。” 跪在墓碑前,正在往铜盆里烧纸的孟宗伟,忽的开口道:“你真准备离开常平?” 第三十五章 远走高飞、宗师之秘 “对。” 张耀抽出几张火纸,投入盆中,声音很平静。 “常平城,已经不适合我继续待着了。” “师父他老人家如今也走了,我想要的东西也拿到手了,本就无牵无挂,离开了也好。” “这……” 孟宗伟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那你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块生活。” 他的语气带着诚恳,继续道:“师弟,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你的真正实力。” “但我希望你留下,绝非贪图你的荣荫庇护。” “你出生就在常平郡,又在常平城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就要离开呢?” “老话说得好,人离家乡格外贱,当个飘泊天涯的游子可不好过,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很惨的……” 张耀望着铜盆里,正在上下翻腾的火光,开口道:“大师兄,我必须得离开。” “我太年轻了,年轻的让他们羡慕、嫉妒,甚至是有些害怕。” 听到他的话,孟宗伟沉默了。 张耀转过头,看向常平城的方向,语气平淡道:“尽管我一再表明,不贪恋权势地位,可他们心中忌惮只会一日胜过一日,会想方设法的试探我。” “这种试探积累到了某种程度,搞不好还会忍不住对我出手,想要提前剪除威胁。” “我不怕他们,但也不想将我的生活,耗在这种无意义的消磨之中。” 他重新转过头看向铜盆,又抽出几张火纸投进去,语气坚定道:“因此我必须离开。” “或许,我会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继续追求武道的极致,探寻宗师之境的奥秘。” “……我明白了。” 孟宗伟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师弟,那就助你一路顺风。” “嗯。” 张耀点点头,道:“大师兄放心,尽管我离开了,但名声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至少几年之内,他们肯定会尽量护着金鼎武馆,不会有人敢找麻烦。” “过个几年,师兄的金鼎功也该圆满了,就能真正继承师父的衣钵,将武馆继续开下去。” “嗯。” 孟宗伟坚定的点点头,开口道:“师弟尽管放心。” “金鼎武馆是我的家,也是师父的一生心血,我不会任由武馆荒废的。” 一场谈话匆匆结束。 众人磕头叩拜之后,就结伴离开了坟山。 晚上,孟宗伟办了一场送别宴,师兄弟几人酩酊大醉一场。 第二天清晨,风雪交加的时候,张耀背着行囊,骑着一匹马,离开了常平城。 得到他离去的消息后,赵东来、陈家和李家的老太爷,以及常平城的不少人,不知为何都松了口气。 ………… 半个月后。 陵江城,一处普通的客栈内。 张耀坐在圆桌前,看着手中的典籍,沉吟不语。 “宗师之境,我总算是有所了解。” “但具体描述上,仍旧是玄之又玄,没有一个可行的具体法门……” 这本典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宗师心得。 那一夜过去不久,赵东来便亲自送来了此物,连带着还有不少金叶子、上等美玉、夜明珠等宝贝。 虽然只有一行囊,但至少价值上万两白银,足够一大家子用上十辈子。 而为了安他的心,赵东来送来的并不是手抄本,而是那位王氏宗师手写的原本,字迹遒劲有力,笔走龙蛇。 “宗师之境……” 张耀收起了典籍,陷入沉思之中。 这本心得,其上载录了王氏宗师的修炼体会、突破心得和感想,时间跨越了数十年。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四十岁到五十七岁这段时间的记录。 四十岁,他内外圆满、晋升绝顶高手;五十七岁那年,参透玄机,成就宗师之境。 按照王氏宗师的记载:成就宗师后,身躯中会诞生出一股玄妙气劲,称之为“真气”,或者是“内劲”,堪称是妙用无穷。 宗师的强横实力,以及种种神异之处,都建立在真气的基础上。 可具体怎么修炼出真气,王家宗师自己都不太清楚,在关键的记述上语焉不详,充满了猜测。 “还是底蕴浅薄啊。” “若是朝廷、皇室,或者是王侯之家,代代都有宗师坐镇的,肯定会有更详细的记载。” “甚至他们的手中,可能还掌握有具体的突破法门,而不是只有一个大概方向。” 张耀眉头皱起,又缓缓舒展开来,自嘲一笑:“还是太贪心了,吃着碗里的,还瞧着锅里的。” “能有一个大概方向,已经非常不错了,总比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全凭时间苦熬要好。” 郡守府那一夜,充满了凶险,张耀是不准备再参与类似的事了。 手中能有一本宗师的修炼心得,他已经知足了,而且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突破的关键,被数十年后的王氏宗师总结为‘内外调和、以待天时’。” 张耀回想着心得中的记载,还在暗自琢磨。 数十年前,王家宗师也经历过意气风发、胸有成竹,到焦躁、苦闷,深受打击的种种转变。 一直到十年之后,他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才终于放平心态,坦然处之,每日练练书法、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几乎忘了继续苦练武道。 这样生活了好几年之后,突然有一天,他福至心灵,领悟了玄机,炼化出了一丝真气。 真气一生,就此越过绝顶,成就宗师之境。 “心境、心境……” 张耀似乎把握到了关键点。 在他看来,世上任何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至少他的武功、他的身躯,都是实实在在的,不会有什么一朝顿悟、突然就功力大涨的事情。 就像他曾经练武的时候,哪怕武功突破至小成、大成的阶段,也要等上许多天,给身躯继续强化、蜕变的时间,而并非一蹴而就。 “或许,炼出真气也是一样的过程呢?” 张耀结合自己多年来的修行体会,以及宗师心得,有了一个猜测。 真气的诞生,很可能也需要给身躯孕育的时间,而这其中心境就至关重要。 情绪刺激、大喜大悲、整日劳心耗神,都会伤害身体、损害脏腑平衡,导致迟迟无法炼化出真气。 唯有中正平和、淡薄志远的生活,才最符合诞生真气的条件。 “若我猜测的是对的,那拥有长生之躯的我,想要保持这样的心态,简直太简单了。” “没有寿命的压力,一切都可以看的淡一点。” 张耀想到此处,若有所思道:“或许,该找个地方隐居一段时间?过过普通人的生活?” 第三十六章 江都 十日之后。 陵江城北方,江都。 作为江州首府,水陆交通之枢纽,即便在乱世之中,江都也是繁盛兴旺。 长街上,各色摊贩叫卖声络绎不绝,古玩字画、胭脂水粉、当铺钱庄、酒楼茶馆,琳琅满目。 “这里比常平城、陵江城,可要热闹太多了。” 张耀一袭青衫,穿行在长街上,兴致勃勃的游览江都。 自从决定觅地隐居、过上平淡生活之后,他就开始考察、挑选隐居的地方。 最开始,他看中了陵江城。 可陵江城没有宗师坐镇,各种势力鱼龙混杂,不是很安稳,加上距离常平也就一百多里,不太保险。 于是,张耀放弃了陵江城,索性坐船沿着陵江一路北上,到了数百里之外的江都。 “老板,这冰糖葫芦怎么卖?” 他停在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旁边,问了一句。 “五文钱一串。” 张耀掏钱买了一根冰糖葫芦,边走边吃,悠闲的打量着街上的行人。 常平城的普通百姓中,也有很多面露菜色,过的不是很好,相比之下江都的百姓就强多了。 他吃完了冰糖葫芦,闲逛了一会,又走进了一处茶馆,叫了一壶清茶。 “……那漕帮的李舵主,岂是等闲人物?他当然不可能咽下这口恶气。” “于是他调动一舵人马,包括大小船只三十多艘、数百好手,在白波湖中和那‘黑旋风’恶斗十几场,双方是你来我往……” 茶馆中,说书人正在讲述一段江湖奇闻,说的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评书是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茶馆中坐了不少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对他们来说,江湖武林似乎很远,又好像就在身边。 “漕帮……” 张耀听了一会,才听出这是一段陈年往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 他来到江都已经好几天了,游走于市井街巷之间,大致也弄清楚了城中的势力划分。 江都的形势,比起常平城要复杂的多,但大致上是官府、商盟、漕帮三足鼎立。 三者之中,漕帮的人数最多、势力最广,数万帮众遍布陵江上下游,在七个城池都有堂口、分舵,几乎掌控了陵江上的往来航运。 “那周长贵,似乎就混迹在漕帮之中,地位还不低。” 张耀想起了师父周安的那个不孝儿子。 多年前,周安托了关系、耗费重金,将独子周长贵送到了陵江城,拜入当地的漕帮舵主、一位绝顶高手的门下。 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未曾学过内家真传,以至于金鼎功圆满后,武功止步于此。 于是,他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能青出于蓝、光耀门楣,了却他的夙愿。 “若是师父知道,周长贵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恐怕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将他送走的……” 张耀想到此处,不禁颇有些唏嘘。 周安一心望子成龙,却不曾想过将一个十岁出头的孩童,送入刀头舔血、勾心斗角的江湖帮派中,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周长贵的成长经历,张耀不得而知,但从他后来对周安冷漠疏离,甚至是不闻不问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他心怀怨气。 只是大错已经铸成,往事再难追回,周安临死前的念念不忘,也终究没能等来化解的机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一壶清茶饮尽,这一段评书也到了尾声,换上了几个吹拉弹唱的少男少女。 张耀从茶馆看客的交谈中,也知道了这段江湖奇闻的主人公、曾经的“李舵主”,如今早已是漕帮的帮主了。 “能和官府、商盟分庭抗礼,这漕帮帮主,大概率也是一位宗师。” “江都之繁盛,果真远非常平能比的。” 张耀感慨一声,低调的付了钱,起身离开了茶馆。 三大势力的明争暗斗,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宗师,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来江都,只是想当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过上一段安稳的岁月,以等待身躯孕育出武道真气。 ………… 半个月后。 江都的东边城区,跨过陵江桥的新河街上。 “这地方不错……” 张耀在医馆前后转悠,打量着新买下来的地方,露出满意之色。 他盘算了几日,决定在江都中当个郎中、开馆坐诊,毕竟他除了武道之外,也就只有医术还算不错。 这一处医馆,也是他打听了几天后,亲自上门洽谈,从一户富商的手中买下来的。 医馆是多年的老字号了,只是后辈子孙没人学医,都经商做生意去了,等老人故去之后,也就空置了下来。 “标准的前堂后院,前面用来接待病人,后面是生活区域。” “这里的药柜、药秤、药碾都保存的不错,再买一点银针、脉枕之类的,备足药材,就能开业了。” 张耀考察了一番后,当天就去采买置办,联络药行商议合作,准备开业。 他从客栈搬进医馆后院,一连忙活了好几天,附近的街坊邻居,也都知道了一个新来的年轻大夫,买下了“仁寿堂”,筹备着开业。 虽说混了个脸熟,但众多街坊邻居的态度,还是比较冷淡的。 毕竟开馆坐诊,是个讲究名声和口碑的,所以越老越吃香,张耀的面孔太年轻,很难让人相信他的医术有多高明。 但又过了两天,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张耀筹备的差不多了,便在几次闲聊中,透露了想要招收两个学徒的打算。 一时间,不少街坊就变得热情起来,甚至还主动来给他帮忙,目的就是为了向张耀推荐自家的子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十来岁的年纪,已经算是个劳动力了。 当学徒工,可是能学本事的,绝对算是好去处,至少比将来去码头扛包,或者在江上讨生活要好多了。 最终,张耀简单的考校了一番,从十几个少年中,选中了为人比较机灵、干活最干净利落的两个。 两个少年郎,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一个叫钱贵、一个叫陈友福。 他们对于张耀能挑中他们,显得惊喜不已,得知了一个月还有二钱银子之后,更是感激涕零。 他们的家人也是千恩万谢,还要请张耀吃饭,不过被他婉拒了。 当天傍晚,等阿福、阿贵,卖力的干完了一天的活之后,张耀叫住了他们。 “阿福、阿贵。”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们……” 第三十七章 仁寿堂的张大夫 “阿福、阿贵。”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们。” 张耀的神色,显得有些慎重。 “再过两天,医馆就要正式开业了。” “你们都是本地人,对这一块肯定很熟悉,不知道附近的帮派一般收多少例钱?” 古代官府,对基层的掌控程度、治理能力都非常有限,帮派横行是难以避免的。 更何况,魏国的乱世已经持续了十几二十年了,朝廷政令不出中州,天下秩序日趋崩坏,更是给帮派壮大提供了条件。 他已经做好准备,要给当地的帮派交钱了。 毕竟他是来当普通百姓、过安稳日子的,也不打算靠着武力出头,那样太扎眼了。 “呃……” 阿福、阿贵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阿贵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低声道: “师父,我们这是有帮派收例钱,但不会向医馆收的。” “对。” 阿福也点点头,忍不住道: “我之前偷听评书段子,说书先生还说有人殴打、逼迫风水先生,给他们家选坟地,结果后来一家都遇到飞来横祸,死得很惨。” “我当时就在想,世上哪有这么蠢的人啊?” “就连那些混帮派的,都知道对大夫、郎中客客气气的呢……” 张耀听到一半就明白了,合着自己是闹了个乌龙。 混帮派的,打打杀杀难以避免,总有要求到大夫头上的时候,去欺负、得罪当地的大夫,这可是要命的事。 ………… 两天后,医馆正式开业了。 因为前身就是多年的老字号,有着口碑积累,张耀也就没换名字,还叫“仁寿堂”。 事实证明,阿福、阿贵的话是真的。 开业非常顺利,附近的几个帮派非但没有找麻烦,甚至在得知消息后,还主动派人送了一份礼。 但很可惜,开业之后的仁寿堂,却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周遭的街坊邻居,都对张耀的医术持怀疑态度,宁愿去更远点的医馆看病,一连半个月,都压根没人上门。 阿福和阿贵,见到这一幕,心中都颇有些惶恐,每天干活都更卖力了。 他们生怕张耀受到打击,一气之下直接将医馆关门,那他们可就很难再找到这样的好去处了。 不过张耀却并不在意。 他每天早上起来,吃完了饭就泡上一壶茶,悠哉悠哉的翻看医书,等着第一个病人上门。 反正他不缺钱,也不靠这个安身立命,哪怕没有病人来看病,对他的生活也造不成多大的影响。 “口碑和名声,都得靠时间慢慢积累啊。” “索性,我的时间非常充裕……” 张耀保持着乐观淡泊的心态,就算没有病人上门,也每天坚持开馆。 一直到过去了一个多月,情况才渐渐的有所改变。 入秋之后,气温突变,正是风寒感冒的高发季,一些街坊不想去太远的医馆,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仁寿堂看病。 毕竟是开馆坐诊的大夫,总不可能对医术一窍不通,连一些小病都看不了吧? 出乎他们预料的是: 张耀的医术,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高明不少,几幅药吃完之后,风寒感冒也就好了。 实际上,43%的医术,在杏林之中已经算不错了,一些疑难杂症看不了,但寻常病症是手到擒来。 而自从第一个病人上门之后,来仁寿堂看病的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但平均下来,每天也就三四个人,有时候甚至一天都没人上门。 张耀的心态仍旧悠闲自在,不断的翻看医书、精研医道,又有看病的实践经验,医术精进的很快。 一直到大半年过去: 某一天,附近的一位老头半夜突发急症,来不及去别的医馆,情急之下只能匆匆跑来,半夜敲响了仁寿堂的门,让张耀给诊治。 张耀此时的医术,早就大有精进,用银针刺穴之后,立刻就缓解了症状,又开了几幅药吃了一个多月,那急症就痊愈了。 经此一事,仁寿堂才算真正的打出名气,一连又治好了几个重症病人,建立了口碑。 等到口碑和名声传开之后,每日上门寻医问药的人,也变得络绎不绝,张耀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两三年之后,新河街的街坊邻居们,也都习惯了张耀的存在。 有时候出门买个豆浆油条,遇到的街坊邻居都纷纷主动打招呼,有时候还能碰见治好的病人,还热情的付了他的那份钱。 “你说仁寿堂的张大夫啊?他为人挺好的,医术高明,还心善。” “对,张大夫别看年纪不大,医术可厉害着呢,我家邻居的老毛病就是他治好的。” 他们碰到打听仁寿堂和张耀的人,总是这么评价。 ………… 三年后的某一天: 傍晚时分,最后一位病人离开后,阿福、阿贵也纷纷回家,张耀插上门板、关了医馆。 他仍旧穿着一袭青衫,容貌也没多大变化,但刻意在唇边、下巴上留了一圈胡子,看上去老成了许多。 “哟,张大夫。” “张大夫,又去听评书啊?” 一路上碰到不少街坊打招呼,张耀也是乐呵呵的一一回应。 平静的生活,也总得找点乐子,他除了喜欢去茶馆、酒楼听评书之外,还学会了下棋,交了一群棋友。 张耀在街边面摊,吃完了一碗面之后,就慢悠悠的迈着步子,准备去常去的茶馆听评书。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算不错。” “武道真气,确实在孕育之中,只是速度有点慢。” 张耀心中如此想着,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在金鼎功、太乙浑天功双双圆满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进步的方向。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筋骨强横如铜铁、刀枪不入;脏腑气血似烘炉,气脉悠长。 身躯内外,都已经锤炼到了极致,本已进无可进,直到宗师心得的出现,给他指明了前路。 在平静的生活了几年之后,他渐渐的察觉到,身躯深处产生了某种变化。 这种变化非常的细微、缓慢,如同水滴石穿一般,即便对身躯掌控精微无比的绝顶高手,都难以察觉。 他能洞察到这一点,也是得益于两大天赋的加持,但纵使如此,也足足耗费了好几年的时间。 发现了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自然让他心中欢喜。 “未来可期啊……” 第三十八章 江湖夜雨(上) 新河街的茶馆中。 张耀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立刻便有茶博士认出了这位常客。 “张大夫来了,快快请坐。” 茶博士热情的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道:“还是老样子,一壶毛尖?” “嗯。” 张耀点了点头,坐在桌子上等了一会,茶博士很快就送上了一壶茶。 他端起茶杯,听着茶馆大堂的一侧,说书人正坐在条案后,手持一柄折扇,滔滔不绝的说着: “……那‘追风剑’楚行歌,果真是一流好手,已经连败了好几个江都的成名人物!” “先说他半个月前,和长林镖局的总镖头、大名鼎鼎的‘毒龙枪’关胜一战……” 他一边讲述当日的交战细节,一边手拿折扇不停比划,就像是亲身旁观过一样。 他的描述中,遣词造句、语气变化都颇为巧妙,也很懂得如何活跃气氛、勾起期待,讲到精彩之处,每每引得众人高声喝彩。 “追风剑楚行歌?” 张耀享受着这一场表演,随意的想到: “大概又是一个,和那个吕仓的一般的人物?” 乱世之中,总不乏想要靠着武力出人头地的人。 不少武师,不想给人看家护院、或者当个供奉任人驱使,那开武馆、开镖局,就成了这些人的选择。 就算想干个别的什么,但以武功混饭吃,那也总得先打响名头,自然少不了各种挑战、约斗。 曾经的常平城,就经常有这种外来者,作为江州首府的江都,此类人物那更是如同过江之鲫一般。 这短短三年中,他就听到过好些个类似的例子,只是这些人的下场往往都不太好。 “……却说当日那一战之后,冯家的老太爷亲自邀请了他,听闻那场宴席之后,他在冯府花园中偶遇了……” 小半个时辰后,说书先生讲完了几场大战,竟当场话锋一转,开始讲述一些“追风剑”的绯闻逸事。 茶馆的气氛原本已经渐渐冷落下去,此刻又猛然高涨起来,众多看客、听众神色透着兴奋、好奇,津津有味的听着他的讲述。 江湖高手的厮杀争斗,固然紧张刺激,但哪比得了这个啊? “好家伙,热度高就是不一样,这还传出绯闻来了……” 张耀刚准备走,这下也重新落座,又续上一壶茶,饶有兴趣的继续听下去。 说书先生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遣词、语气都颇为暧昧,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点出来,却更是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台下的看客听众,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纷纷起哄要求说书先生多讲一点。 最性急的那些看客,高声喊叫的同时,还纷纷投出铜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热情。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音乱响,说书先生是眉开眼笑,当时就润了润喉咙,准备再接再厉。 “嗯?” 张耀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略一犹豫,坐在了原地没动。 “唰!” 一道剑光如匹练,宛若银瓶炸裂水浆迸,瞬间跨越数丈的距离! “啊!!” 说书先生惊恐的喊叫一声,手中的折扇已然被斩为两段,锋利的剑尖指着他的喉咙,不足一寸。 “……” 茶馆大堂中顿时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众多看客、听众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万万想不到会出这种事。 “这、这位爷……” 说书先生嘴唇颤抖着,额头渗出冷汗,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 “闭上你的鸟嘴!” 手持宝剑的年轻剑客,俊美的面孔满是寒霜,眼中透着怒火和厌恶,冷声道: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嗯?!还是说,你是自己编排出来的?” 此言一出,茶馆内的众多看客才恍然大悟——好家伙,这是撞上正主了! 谁也没料到,这位最近在江都风头不小的“追风剑”楚行歌,居然就住在新河街附近,还碰巧撞上了说书先生编排他。 这一下被人家逮个正着,真是有口难辩。 “楚公子,我,我这只是为了讨口饭吃啊……” 说书先生被吓得不轻,颤抖着回应着。 可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楚行歌满意,只是让他眼中的怒火稍稍降低了一点。 经过这一问一答,茶馆的掌柜的也连忙赶了过来,不停的道歉赔罪、奉送赔礼之后,又隐隐点出东家的背景,才让楚行歌终于收回了剑。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胡言乱语,我就斩断你的舌头!” 他没拿掌柜的给的赔礼,只是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说书先生经此一吓,面色虚白,显然也无力再登台了,掌柜的不停道歉,免了众人的茶水和点心钱。 “内家功夫圆满,而且似乎还不到三十岁,天赋惊人啊,比清卓还厉害。” 张耀看着楚行歌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最重要的是,长得挺好看……” 他这下算是明白,这位“追风剑”为何刚来江都不久,就能受到众人追捧,还能传出绯闻的原因了。 张耀自认为相貌不差,但和这位“追风剑”楚行歌一比,就略有不如了。 “且看看这人的下场如何吧。” 张耀抱着看乐子的心态,悠哉悠哉的离开了。 ………… 接下来的半个月,张耀总能听到那位“追风剑”的消息。 江都有三大宗师坐镇,但绝顶高手仍旧数目有限、地位尊贵,不会轻易下场。 得益于此,“追风剑”楚行歌一连斗败了诸多成名高手,因为他的年龄和相貌,名气越来越大,已经有不少势力主动接触他。 按照张耀的眼光来看: 楚行歌内家真传圆满,已经开始修炼外家功夫,就算只有小成之境,实力也稳压众多圆满武者一头,有此战绩并不奇怪。 以他的年纪来看,甚至将来成为宗师的希望都不小,各大势力肯定会动心的。 又过去十几天后: 这一天傍晚,张耀正坐在街边的大槐树下,和一位富态的老头下棋。 和他们一样在这里下棋的,还有好几个,不远处还有一些人在纳凉,随口闲聊中,又提起了那位追风剑。 “……真的?他居然和衙门起了冲突?” “这消息哪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消息应该是真的,我也是刚刚听说的,具体原因是什么还不知道,但……” 第三十九章 江湖夜雨(中) “那姓楚的和衙门起了冲突?” 正在下棋的张耀,听到闲聊的声音,不禁心中一动。 他倒是有点好奇,这位听说名声不错、正气凛然的“追风剑”,怎么会和官府衙门冲突呢? 不过好奇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他并没有探究的意思。 那楚行歌和他非亲非故,不管是死是活他都不在乎,只是想单纯的看个乐子罢了。 “嘿嘿……” 对面的老头嘿嘿笑着,摸了摸山羊胡子,露出得意之色。 张耀这才发现,因为自己的一个分神,竟然走错了一步棋,顿时陷入极大劣势之中。 “妈的!” 他轻骂了一声,还试图扳回局势,但很快就被杀的溃不成军,只能认输。 张耀心情郁闷的离开了,听着身后老头哈哈大笑的声音,心里愈发不爽利。 “不对……” 等回到医馆之后,张耀琢磨了一下,却隐隐露出一丝喜色。 他可是绝顶高手,对身躯的掌控力何等厉害? 就算他微微走神了一下,也绝不应该手抖导致走错一步棋,这种概率非常的小,可偏偏却发生了。 这说明了什么? “武道真气的孕育过程,纵然再细微、再缓慢,对身躯也还是有影响的。” 张耀的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只是这种影响太微小了,可能是因为我的孕育速度比较快,才会比较‘明显’。” 顺着这一思路,他想到了更多: 身躯会受到真气孕育的影响,那反过来说,身躯的激烈变化也肯定会影响,甚至破坏、打断真气孕育的过程。 想要顺利的完成这一阶段,除了要保持心境之外,最好就不要和人动手。 可问题是:绝顶强者固然地位高、权势大,但这也意味着要面对更棘手的麻烦、更难对付的敌人。 想要十几年都不和人动手,那也是不可能的,除非你真的放弃地位、隐姓埋名,静静等待这个过程完成。 练武功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若不知晓其中奥秘,哪个绝顶高手会甘心如此? 就连当初的王氏宗师能成功,也是因为他压根不是江湖中人,当时天下并未大乱,人家是正经的耕读传家的士绅家庭,在外地当县丞呢。 “难怪,绝顶高手的总数其实不少,但宗师却如此罕见。” 张耀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恍然之色。 例如楚行歌那种惊人天赋,若是成就绝顶后不再和人动手,估计五十岁左右,就能登临宗师之境。 可若是他经常和人动手的话,那就得等到六七十岁,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等不来武道真气的孕育完成。 楚行歌尚且如此,其余的绝顶高手,就更不用提了。 “也就是说,要么机缘巧合,要么就是天赋惊人,才能成就宗师。” “当然了,那些真正传承久远的大势力,或许也知道其中的奥秘,所以才能代代宗师不绝……” 张耀不停思索,琢磨其中的奥秘,不知不觉外面闷雷响动、已经下起了大雨。 直到夜色深重,他才在连绵不断的雨声之中,草草的洗漱睡下。 ………… “嘭嘭嘭!” 当天半夜,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将张耀惊醒。 “大夫,快开门啊!救命啊!!” 一声急切的喊叫声,从门外传来,声音的主人焦躁无比,几乎是要把门拆了。 “又是这些帮派的人……” 张耀听到敲门的第一声,就立刻睁开双眼醒来,眉头微皱。 他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多半都是半夜火拼的帮派成员找上门来,需要紧急处理一些伤势。 他故意等了两息,才装作刚被惊醒,高声喊叫道: “来了来了!” 很快,张耀披上外衣,举着一盏油灯,匆匆的赶到医馆门口,将门板卸下一块。 门外,大雨倾盆,房檐外一片朦胧,而在房檐下站着两个喘着粗气的中年男人,身材都比较高壮。 他们共同搀扶着一个高瘦的男人,他耷拉着脑袋,似乎昏死了过去,连如此大雨都不能洗尽他身上的血迹。 “快,进来,把衣服脱了露出伤口,先止血!” 张耀熟练的招呼他们进来,转身就准备去拿针线和白药,处理伤口。 “多谢大夫!” 张耀的“专业”让他们大松一口气,连忙点头称谢,将男人搀扶了进来。 “嗯?不对……” 张耀还没走出几步,忽的身形一顿、心中一惊。 以他的敏锐感官,这短短刹那,就察觉到了他们身上充沛无比的气血,那血液流动的声音远比常人要浑厚。 “圆满武者,两个都是,那个受伤的大概率也是……” 什么样的遭遇,能让三位圆满武者联手,还被重伤了一位? 绝顶高手?那不可能,若是遇上绝顶高手,他们三个根本活不下来,最多只能拼一拼分开逃走。 他脑海中念头转过一圈,很快就锁定了一个疑似住在新河街附近的人。 “不会真让我撞上了吧……那这三个是州牧府的人?” 张耀心中念头闪烁,却也没有多么在意,动作没有停下。 在那两人看来,张耀只是脚步略微慢了一下,就继续前去拿药,准备治疗伤口了。 “大夫!” 两人大汉将同伴放平躺在了桌子上,一边解开他的外衣,一边高声喊道: “他中了毒!那毒素会阻止伤口的愈合,非常棘手!” 张耀听见他的喊叫,心中并没有意外。 以圆满武者的身躯掌控力,却不能自己控制伤口闭合,以至于失血过多昏厥,其中显然有问题。 只是让他感慨的是,那楚行歌居然会用毒暗算,着实有点对不起他正道侠士的名声。 “我知道了,等我先看看。” 张耀拿着药瓶过来,快步走到了桌子旁。 可等他真正看清了那伤者的面孔,却是瞳孔一缩,心中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他?” 躺在桌子上、昏死过去的男人,他竟然认识,而且还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周长贵! 虽然只在多年前见过一面,但记忆力惊人的他,仍旧认出了周长贵的身份。 “他不是混迹在漕帮吗?怎么会和官府的人搅合在一起?” “还是说,这三人压根不是州牧府的人,就是漕帮的人?” 第四十章 江湖夜雨(下) “大夫!” 张耀愣神的刹那,一个大汉急促喊道: “你能看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吗?有没有压制的办法?” 张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念头,俯身仔细的观察。 周长贵的胸前,一道狰狞的伤口几乎将他开膛破肚,深可见骨,在大量雨水中的冲刷下边缘微微泛白。 “这不是毒!” 他认真鉴别过后,才开口道: “这是一种特殊的矿石,叫做‘赤明石’,本身没有毒素,还是一种珍贵药材,在治疗心疾上有奇效。” “但这种矿石,会破坏人体的凝血之能,若是大量熔铸进兵器中,往往都是神兵利器。” “赤明石非常稀少、千金难买,这种神兵利器造成的伤口,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他明面上如此说,心中却暗叹一声,为那楚行歌感到有些惋惜。 他斗败了许多成名高手,都没人发现这一点,显然出手并不狠辣、而是留有余地。 在一些细小伤口上,赤明石的效果也不明显,但周长贵身上的这道巨大伤口险些要了他的命,赤明石就成了最后的一道催命符。 “赤明石?” 两名大汉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居然是那柄剑的作用。 “那大夫,你有办法能解决吗?” 张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用犀角粉可以暂时压制,你们稍等,我去后院取来。” 他说着,转身向着后院匆匆走去。 虽然药柜在前堂,但一些虎骨、犀角之类的珍贵药材,他都是放在自己房中的,免得被盗匪盯上。 很快,张耀取来了犀角粉,配合白药撒了下去,效果立竿见影,伤口不再往外渗血了。 那两个大汉见此一幕,顿时大喜过望,口中连连称赞张耀是神医。 张耀又取来针线,用油灯炙烤过后,穿针引线、开始缝合伤口,一旁的两人也不敢打扰,呼吸都小心翼翼。 “呼……” 片刻后,张耀抹了一把汗,开口道: “已经缝合完了,伤口暂时是处理了。” “不过他大量失血,非常危险,加上赤明石的影响只是被暂时压制,我还得开一副药,尽快熬出来让他趁早喝了。” 两名大汉连连点头,其中一位直接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锭,连声道: “那就有劳大夫了,只要能救下我这位兄弟的命,定有重谢!” “嗯,分内之事。” 张耀接过了银锭,随手收了起来,就拿起药秤开始抓药。 他抓完了一副药之后,又去后院生火,把药放入药罐中,准备开始煎药。 那两名大汉,看着张耀一系列的动作,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守在了周长贵身边等着他醒来。 “……差点就让他逃出去了!” “对,周兄弟刚刚晋升圆满武者,立功心切,又缺少同阶高手的争斗经验,才会被那小子当成突破口,险些丧命!” “呸!不识抬举的东西,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正道大侠?三番五次的推拒不说,最后居然还敢去衙门举报我们。” “真是个白痴,真以为我们贩卖私盐,官府不清楚?” “要不是陈舵主有事外出,前两天他就该死在客栈中了,也轮不到咱们出手……” 两人压低了声音谈论着,语气中充满了忿怒。 但他们显然忽略了张耀,自以为声音很低,实际上被后院的张耀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 张耀守在小火炉前,用扇子扇风助燃,心念转动。 “那楚行歌和官府发生冲突,竟是源于漕帮的事。” 从两人的交谈中推断: 楚行歌成名之后,应该受到了不少势力的拉拢,其中就包括漕帮。 可楚行歌并没有答应,甚至还从和漕帮的几次接触中,发现了他们贩卖私盐、借此盘剥百姓的秘密。 他为此义愤填膺,跑去了衙门举报,结果却和衙门发生了冲突,被漕帮得知了这个消息,由此动了杀念。 “这么天真的人,甚至天真的有点可爱。” “在这乱世之中,竟然还会出现这种人,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张耀心中愈发的惋惜。 江都之中,官府和商盟、漕帮早有默契,许多事情上都暗中达成了一致。 他跑去官府举报,注定是无功而返,甚至还有可能被强行扣留下来,当做筹码来咬漕帮一口,争夺好处。 所以他死了,一场雨夜,被三名漕帮的高手围攻,死在了客栈之中。 “年纪轻轻、武功奇高,天赋惊人,又来历成谜、手持神兵利器。” “真像是话本小说中,才会出现的主角啊……” 这样的人若是活下来,想必未来会很有趣。 所以张耀有些惋惜,但也没有更多的想法了,只是熬好了药,给周长贵端了过去。 一直到天快亮之后,周长贵终于醒过来了。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 他虚弱的说着,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他显然没认出张耀来。 多年前,张耀还是一个少年郎,他也只是匆匆见过一面,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的张耀,无论面容还是气质,都和当初有了很大的差别,他此时重伤之下头晕眼花,当然认不出来。 张耀笑了笑,开口道: “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你快躺下吧,不能乱动,免得崩裂了伤口。” “不碍事。” 周长贵摇摇头,开口道: “多亏大夫的药,解决了那赤明石的影响,我已经能压制伤口、让其加速愈合了。” “哦?” 张耀故作吃惊之色: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看来你的武功很高啊,比我之前治过的帮派成员都要厉害。” 周长贵哑然失笑,倒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道谢。 天亮后,趁着街上还没什么行人,两个大汉搀扶着周长贵,拿了几幅药,匆匆的离去了。 又过了几天,漕帮派人送来了隆重的谢礼,一个月后周长贵又亲自来了一趟,让仁寿堂的名声都大了许多。 这一次事件过去后,张耀的生活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周长贵来了几次之后,就不再来了,他处于即将成为绝顶高手的关键时期,醉心于追求更高的地位、更强的实力,很快就忽略了新河街的一个普通大夫。 至于楚行歌的死,一度在江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传闻让不少世家小姐伤心欲绝,好事者纷纷猜测他的死因,一时间成了满城热议的大事。 但他终究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人物,在江都的上层圈子中,他的死不过是茶余饭后用来博人一笑的谈资。 随着时间继续流逝,再大的名声,也会渐渐化为尘土。 几个月后,江都之内,已经没多少人还在谈论楚行歌了。 旧的少年死去,新的少年又来了。 这就是江都——这,就是江湖。 第四十一章 三千日夜真气生 疏忽间,又是五年过去。 这一天清晨。 张耀打了个哈欠,从睡梦中醒来,翻身下床,去水缸中打水洗脸。 “我都三十岁了……” 他洗完了脸,看着铜镜中的面容,不禁神色恍惚了一下。 他逃离清平宫那年才十五岁,等到离开常平城,便已经二十二了。 如今整整八年过去,他已经三十岁了,可若刮掉胡子,面容和当年几乎没有差别。 “时间过的真够快的。” 他感慨一声,穿好了衣服鞋袜,出门晃晃悠悠的去买早点吃。 等吃完了早点回到医馆,阿福和阿贵已经到了,正在前堂忙活着。 “师父。” “师父,早。” 两人见到张耀回来,连忙打了声招呼,态度透着恭谨。 “嗯,你们也早。” 张耀笑呵呵的回应了一句。 八年过去,阿福和阿贵也已经长大成人,例钱提到了每月六钱银子,都娶了媳妇成了家。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都拜张耀所赐,自然对他充满了感激和尊敬。 “阿福。” 张耀看向正在整理药柜的阿福,打趣道: “看来你婚后生活不错嘛,放假回来干活都充满了劲。” 此言一出,阿福顿时被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回话,一旁的阿贵则哈哈大笑。 他去年就成亲了,如今媳妇都怀孕半年了,倒是阿福上个月才成亲。 张耀亲自参加了婚宴,奉送了一份厚礼,还特意放了他半个月的假,今天才刚刚回来上工。 “师父!” 阿贵笑完了阿福,又看向张耀,嘿嘿笑道:“您什么时候才肯成家,给我们找个师娘啊?” 一旁的阿福也反应过来,连忙附和道:“对,师父,别光说我,说说您自个啊……” 张耀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他年纪不大,长得也不差,还有一份仁寿堂的家业,自然是婚姻市场中的香饽饽。 当初,得知他没有成家之后,一众街坊邻居纷纷主动给他介绍,几年前不少媒人更是踏破了门槛,只是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 他是长生者,注定是人间的异类,所以他不准备和任何女人发生感情纠纷,与其日后痛苦万分,不如一开始就断了源头。 如果是单纯的你情我愿的深入交流,那他肯定不会拒绝,但也不能是现在这个阶段。 等他成就宗师,高高在上,天下之大任凭纵横,他有的是时间慢慢享受,换着花样的享受一百年都可以,何必急于一时呢? “行了,少贫嘴了。” 张耀岔开话题,神色一正,开口道: “你们两个,把我的医箱整理好。” “等会,刘家的人会接我过府,给他们的老夫人看病,昨天就已经约好了。” 多年过去后,张耀的医术也是突飞猛进,足有81%了。 这样的医术,在天下间也称得上是罕见,如今谁提起江都仁寿堂,都要称赞一声坐馆的张大夫医术精湛、妙手回春。 两年前开始,张耀就不怎么在医馆坐诊了,因为经常有权贵富商之家,请他上门出诊,出手还十分阔绰。 “是,师父。” 阿福和阿贵连忙答应下来,匆匆前去整理张耀的医箱。 他们两个跟着张耀多年,熟读药性药理,本身又机灵聪慧、为人好学,医术已经有了一定水准。 至少看一些寻常病症基本是没问题的,所以每次张耀出诊的时候,都是他们两个代为坐诊,张耀也会额外给他们分红。 片刻后,刘府的下人到了,恭恭敬敬的将张耀请进轿子里,抬着轿子晃晃悠悠的穿过新河街、跨过陵江桥,去了刘府。 刘府的老夫人病重,已然卧床不起,请了好几个大夫诊治都没有起色。 张耀先施以针灸之法散去积淤气血,又以隔姜艾灸的手段温养,最后才开了一个方子,嘱咐刘府的下人去药铺抓药。 等一个上午过后,刘府老夫人的情况就大为改观,原本喝点粥都会吐,午时却连吃了三碗饭。 效如桴鼓,立起沉疴! 刘老爷是大喜过望,连连称赞张耀是神医,又请张耀留下赴宴,还额外奉送了一份礼物,张耀也是欣然笑纳。 一直在刘府待到傍晚,张耀才告辞离去,坐着轿子回到了新河街。 “师父,这是今日的处方……” 他刚刚回到医馆,阿福和阿贵就迎了上来,拿着一叠处方请教。 张耀指点了他们半个时辰,等到太阳彻底落山之后,两人才结伴从医馆离开。 “哎,错过了时辰,连评书都没得听了。” 张耀抬头看了眼天色,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回房点起油灯,翻阅医书。 以他如今的医术,翻看这些典籍已经作用不大了,但温故知新的作用还在,多少还能有点新的感悟。 “嗯,当初信为圭臬的《脉经》,如今看也有不少错漏……” 张耀一边翻阅,一边思索着,随手注释几句,或是写进医术心得之中。 一直到夜色深沉,他才熄灯睡觉。 第二天。 天蒙蒙亮,张耀便自然醒来,照常翻身下床,准备去打水洗脸。 可他还没走几步,就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嗯?” “有人进来过?还瞒过了我的感应?不,应该不太可能……” 他的眉头微皱,目光扫视寝房一圈,却并未看到任何脚印或者被翻动的迹象。 他在这间医馆中,已经住了三千个日夜,对一切陈设摆件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根本不可能看错。 “房间没有变化……” “这么说,是我自身出现了变化?” 张耀猛然醒悟过来,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惊喜。 他一觉醒来,连最熟悉的房间都变得有点陌生,这只能说明他的感官敏锐程度,不知不觉中猛窜了一大截! “呼……” 张耀深吸一口气,试着活动了一下身躯,细细感应之下,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 周身百脉之中,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涌动,像是潺潺溪水连绵不绝,又像是渺渺云雾升腾不定。 这股全新的力量,和他修炼内家功法得来的活化气血截然不同,瞬间就能分辨出来。 “真气!这是武道真气!!” 张耀终于肯定了这一点,心中生出一股由衷的喜悦。 八年时间。 三千个日夜。 他终于炼就了武道真气,跨入了宗师的境界。 第四十二章 宗师之境 “哈哈哈……” 张耀在屋内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喜悦和畅快。 打破冥顽得自在,挣脱樊笼真逍遥! 一朝成就宗师,天下之大任凭纵横,哪怕千军万马,也能视若无物! 宗师之境,已经是武者的巅峰,人间绝顶! 可以说,只要他不是自陷天险绝地,又或者遭遇好几个同阶宗师围攻,此后就再也没有生命威胁! “终于登临宗师之境……” 张耀的笑声渐渐消失,心中充满了感慨。 从他十五岁穿越而来,苦练桩功开始算起,至今整整十五年,才终于成就武道宗师。 多年来,他一直是极度缺乏安全感,谨小慎微处处藏拙,直到今日才算真正有了一种逍遥自在的感觉。 “不,还不能得意忘形。” 他回过神来,心中下意识的警醒自己。 炼就武道真气,便算跨入宗师之境,但他目前还只能算半个宗师。 按照王氏宗师的心得记述,身躯诞生武道真气之后,还有一段持续百日的蜕变之期。 等蜕变完成之后,才算是货真价实的宗师。 “身躯的蜕变急不来,可以先试一试武道真气的威能。” 张耀想到此处,当即匆匆穿好衣服鞋袜,来到了庭院中。 “唰!” 他在院落中奔走,真气加持之下,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几乎只留下一道道的残影。 “噗呲!” 他双手食指中指并拢,真气涌动而出,刺向院落中的枇杷树,发出一声轻响。 明明他的指尖,距离枇杷树还有两寸距离,但枇杷树的树皮连带树干,却被刺穿一个小洞,足有一寸深。 “这就是真气外放,和王氏宗师记载中的一样。” 张耀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武道真气的威能强横,而且还有种种神异之处。 跨入宗师之境,举手投足都有真气加持,所谓“剑生三寸芒、刀成四寸罡”,都是形容的真气之玄妙。 “真气加持之下,普通的铁剑菜刀,都能迸发剑芒刀罡,削铁如泥。” “真气加持衣袍,便如同身穿三层重甲!真气护体,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万箭齐发亦不能破!” 张耀感受了一番真气的威能,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武道宗师的真气,连神兵利器都可以无视,唯有同级别的真气才能破开,生存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嘭!” 他捡起一枚小石子,灌注真气,以“落星镖”的手法随手一扔,直接将院墙轰破开一个大洞,烟尘四溅。 这样的威力,在百步之内不亚于强弓劲弩,二十步之内更是堪比重弩。 就算是横炼圆满的武者,也挡不住这样的威力,要害之处挨上这一下,登时就要一命呜呼。 “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十步之内,人尽敌国。” “这,就是武道宗师!” 张耀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眼中露出一丝惆怅之色。 成就武道宗师,也意味着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在江都开仁寿堂,只是为了度过一段安稳岁月,等待武道真气的孕育完成,而不是真的准备当一辈子的普通大夫。 他的寿元绵绵无尽,人生还很长,可不想将时间耗在这里。 况且,真气诞生后的百日蜕变期,他的身躯会发生很多变化,不太希望让别人看出来,自然得找个陌生的地方度过。 “该走了。” 张耀离开医馆,去老地方吃了最后一顿早点,回到医馆开始收拾东西。 住了八年的地方,充满了各种回忆,他的心中也略微有些不舍,但行动起来却没有多少犹豫。 等到阿福、阿贵到了之后,看到张耀背着一个收拾好的行囊,顿时吃了一惊。 “师父,你要出远门?” 他们知道张耀不是江都本地人,但这么多年来,从未离开过医馆。 “对。” 张耀微微颔首,开口道:“不过这一趟出去,我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啊?!” 阿福、阿贵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张耀摆摆手,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要说些什么,但我心意已定,就不必开口了。” “这一处医馆就留给你们了,地契和转让文书,我都留在了寝房的箱子里。” “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我这些年来,收集的不少医书、还有记下的两本行医心得,也一并传给你们。” 听到他的话,阿福、阿贵顿时红了眼睛。 “师父,你……”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好了。” 张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笑着道: “我走之后,肯定一切安好,不必挂念。” “你们两个切记相互扶持,将我这仁寿堂的名号发扬光大,不要给我丢脸。” 一语言罢,张耀已然转身出门,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阿福、阿贵,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混入人潮之中,三两下便消失在新河街上。 “师父……” 两人坐在椅子上,感到头晕目眩,如坠梦中。 半响之后,两人才回过神来,神色茫然的对视几眼,想到了张耀的吩咐,一块去了后院的寝房,找到了那个大箱子。 打开箱子: 里面是堆叠的满满当当的各种书籍,最显眼的地方除了地契和转让文书,竟还有一枚枚银锭,粗略一看至少有数百两。 “师父……” 等看到这些东西,两人才终于意识到了张耀已经离开、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顿时鼻头酸涩、泪如雨下。 ………… 江都之内,少了一位仁寿堂的张大夫。 不少街坊和病人,对张耀的离开感到很不适应,纷纷四下追问,却没人知道他离开的原因。 但少了一位大夫,江都还是那个江都,不适应的人也总会慢慢适应。 其实张耀并没有离开太远。 他来到江都的码头,坐船顺着陵江来到了一百多里外的白河城。 这里是白河郡的治所,同样没有宗师坐镇,但因为当地漕帮的势力较大,和本土世家维持着平衡,倒是比陵江城安稳许多。 张耀下船之后,找到当地的一家牙行,租了一处院落,洒扫一番后,当天就住了进去。 他将在这里,度过自己百日蜕变之期,跨过真正成为宗师的最后一段距离。 PS:没想到本书居然就有盟主啦,感谢‘朝华惜时’大大,感谢‘心若绝迹’大大,当然也感谢这几天来给青云投票,打赏的诸位大大们,这一章,算是为诸位大大加更(*^▽^*),青云码字巨慢,便顿首码字去咯,溜…… 第四十三章 白河城的张老爷 一百天,其实很短。 但对于炼就了真气的张耀来说,却分外漫长,每一天都过的很新鲜。 八年的时间,身躯孕育出真气,如今在真气的反哺之下,则令身躯重新开始了一轮蜕变。 经脉、筋络、骨骼、血液、脏腑、皮毛…… 每一天,张耀都能感觉到身躯在真气反哺下的细微变化,犹如春芽破土、悄无声息。 这些变化一点点的积累下来,最终就变得极为惊人。 “真是不可思议……” 百日后,张耀坐在庭院中,看着自己的手掌,仍旧感到十分惊奇。 第一个月,他的身躯全方位的蜕变,比过往任何一次蜕变的跨度都要更大,真正抵达了人体的极限,挖掘出了最后一丝潜能。 第二个月,真气之力浸润四肢百骸之中,通达四梢之末,令身躯的最细微之处也开始发生蜕变。 这一阶段,张耀因为年龄不大,所以感触不深,但王氏宗师却记忆犹新: 齿落新生、白发转黑、皮肤白嫩如婴儿乎、口舌敏锐如少年时……这都是王氏宗师的亲身经历,令他大为震撼。 第三个月,真气之力充盈全身,甚至影响到了髓海。 张耀真正拥有了过目不忘之能,并且感官敏锐至不可思议,目视秋毫之末、耳闻蚁斗之声,能感知体表一丝丝细微气流的变化,几乎是拥有了秋风未动蝉先觉般的能力。 等到百日蜕变彻底完成之后: 张耀回过头来审视一番,才发自内心的感慨,这一场百日蜕变之期,不亚于脱胎换骨。 “宗师的体魄,已经和常人几乎不是一个物种了。” “难怪八九十岁的宗师,照样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在于身躯的蜕变。” 张耀不禁想到了多年前,他见过的王氏宗师的尸身。 当年令他惊叹不已,甚至感到不可思议的神异之处,如今他也一样拥有了,甚至还要远远超出。 毕竟,他的寿元无尽,精气、元气永不枯竭,气血会一直维持在最巅峰的状态。 “如今的我,才算是货真价实的宗师。” 张耀想到此处,脸上忽的露出一丝笑容。 成为宗师之后,该干什么呢? 那当然是享受生活了! 其实自从他穿越来的第一天,得知自身已经长生不老之后,就有了类似的念头。 可惜整整十几年来,都没有这个条件,他心中的危机感一直催促他前进,不敢有丝毫放松。 直到如今他成就宗师,登临人间绝顶,终于是有了享受生活、逍遥自在的资格了。 “我练了一辈子武,享受享受怎么了?” 他摸了摸下巴,看向白河城的郡守府方向,琢磨道: “我看这白河城就不错,特别是毗邻白波湖,风景很漂亮……” ………… 一个月后。 白河城发生了一件大事,郡守换人了。 据说新任郡守是个外来者,年纪也不大,不知怎么的就当上了郡守。 对于这件事,城中百姓自然是议论纷纷,颇多猜测,但热度过去之后,还是该干嘛干嘛。 毕竟郡守换了人,对他们也没有多大影响,日子还是要照样过。 但对白河城上层的人来说,那就不亚于一场大地震。 一个月前: 一位陌生的宗师横空出世,先后拜访了白河城的漕帮分舵和郡守府。 慑于宗师的恐怖武力,无论是漕帮还是本地世家,都是唯唯诺诺,根本不敢违抗他提出的条件。 猛龙过江来,地头蛇就只能跪着。 无论漕帮还是世家,不知有多少人心生不甘、怨愤,但也不敢表露丝毫,反倒是毕恭毕敬、任凭差遣。 宗师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们能对抗的,连一点小心思都不敢有。 不过好在新任的郡守张老爷,对权力根本不在意,唯一的爱好就是肆意享乐,这让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除了头上多了一个爹之外,白河城的局势,其实并没有多大变化。 此刻,漕帮的分舵中,几个堂主凑在一块议论着那位新来的郡守: “……真是太荒唐了,天天白日宣淫,这身体受得了吗?” “对啊,听说他每天晚上夜御十女,实在是有点吓人,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吧?” “你们这是坐井观天,宗师的实力和体能岂是你能想象的?” “不错,当日我可是亲眼所见,他随手摘下一枚树叶,就直接打穿了三面墙!实在可畏可怖!” 几个堂主的语气中,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那位新任的郡守张老爷,到任后直接驱走了老郡守一家,一个人霸占了郡守府。 而他下达的第一条指令,就是要求城内的世家,给他上贡美貌的处子,胆敢违抗欺瞒就要人头落地。 面对这样的霸道要求: 城内各大世家是敢怒不敢言,挑选了一大批花容月貌的婢女、丫鬟,给郡守张老爷送了过去。 听说还有一些想要巴结这位宗师的小世家,竟将自家的女眷都送了过去,让不少人暗暗鄙夷的同时,又后悔自己错过了机会。 “你们在这嘀咕什么呢?” 一位昂扬大汉走了过来,眉头皱起,露出一丝不满之色。 “少说那位郡守老爷的坏话,要是传到人家耳朵里,我也保不住你们!” 几位堂主噤若寒蝉,赶紧站了起来,连声保证不会再犯。 他们其实也只敢背后议论几句,真要让他们说那位张老爷的坏话,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 “嗯。” 大汉神色稍稍舒缓,沉声开口道:“刚好你们凑在一块,也省了我的工夫。” “走,跟我一块去码头,帮主今天就到。” 听闻此言,几位堂主顿时露出兴奋、激动的神色. 漕帮的李帮主,在数万帮众心中可是武功盖世、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 他们虽然在漕帮的地位也不低,但能面见这位帮主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 这一次,新来的郡守张老爷猛龙过江,当然也惊动了漕帮总舵。 虽说这位张老爷目前看来,并不贪图权力,只求逍遥享乐,但日后就难保不会动什么心思了。 白河城的分舵,可是漕帮的重要钱粮来源之一,此事上报到漕帮总舵之后,顿时就引起了漕帮高层的重视。 为此之下—— 漕帮帮主,人称“平波龙王”的李宵风,也亲自从江都赶来,准备会一会这位“张老爷”。 第四十四章 平波龙王 白河城,郡守府。 “啊……” 张耀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的从奢华大床上醒来。 他推开身上的几条白嫩胳膊,翻身下床,光溜着身子,喊叫道: “来人,给老爷我更衣。” 外间随时伺候着的几名美貌丫鬟,顿时涌了进来,熟练的伺候起张耀。 张耀在众多丫鬟的服侍下,穿好了华贵锦衣之后,又晃晃悠悠的跑去如厕,扯开袍子放水。 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几个小丫鬟,他上前去调戏了一番,引得她们娇羞不已,纷纷跑开了。 “哈哈哈……” 张耀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嗅了嗅指尖的幽香,晃荡着去了前厅。 郡守府原本其实有不少仆役家丁、老妈子,不过都被他散走了,如今整个郡守府只剩下一百多个年轻的婢女、丫鬟,专门负责伺候他一个人。 “我这算不算小人得志便猖狂?” 张耀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他堂堂一位武道宗师,怎么算也算不上是小人。 担任郡守老爷的生活,还是让他颇为满意的,是他前后两世、数十年来,过的最舒心的日子了。 当年若是留在常平城,或许也能过上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哪有现在的日子舒心? 宗师的力量,足以镇压一切不服,白河城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明着违抗他的命令,一句话就能让各大势力诚惶诚恐。 “老爷,请用膳。” 等张耀来到前厅,精美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一共十八道菜,荤素搭配、样式精美,色香味俱全,尤其是当地的清蒸鲤鱼更是一绝,张耀是每顿都要吃。 整个郡守府,就是为了伺候他一个人存在的,不管他睡到几点起来、什么时候想吃,都随时能吃到饭菜。 “都睡到日晒三竿了,不过早饭还是得吃的。” 张耀拿起筷子开动,吃的很快,呼噜呼噜就喝了好几碗粥。 他吃的白粥,都是用珍珠米混着人参须熬制的,清淡甘美、滋补养颜,光是本钱就得十几两银子,是普通百姓难以想象的奢华。 “老爷。” 正在吃饭的时候,一位娇滴滴的女管家走了过来,俯下身来,吐气如兰道: “漕帮的孙舵主亲自来传信,说是漕帮的帮主来了,想和您约个时间见一面。” “漕帮的帮主?那位‘平波龙王’?” 张耀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道:“确实,他也该来了。” 他挥了挥手,懒洋洋道: “那就替我答应了吧,约他一个时辰后见面。” “是。” 等娇滴滴的女管家退下后,张耀很快就吃完了早饭,又去后花园散步,顺带找几个漂亮丫鬟下棋。 江都的八年,让他喜欢上了下棋和听评书,这两项爱好保留至今。 想听评书,只要一句话,一刻钟之内就有白河城最有名的说书先生,前来郡守府专门为他一个人表演。 想要下棋,各大世家也贴心的送上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家养小丫鬟,负责取悦他的爱好。 花园的凉亭内: “哈哈哈,你又输了,认赌服输,把衣服脱了!” “哎呀,老爷你又耍赖……” “你少胡扯,老爷我棋艺精湛着呢,尤其擅长直捣腹心、擒杀大龙,今天晚上就让你见识见识……” ………… 一个时辰后。 张耀换上了一身锦袍,来到了郡守府的正厅。 一位约摸四十多岁,面容威严、须发乌黑的中年男人,身躯高大健硕,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安然自在。 远远望去,就如同沉睡的威猛雄狮一般,充满了摄人心魄的压迫力。 “嗯?” 他听到脚步声,双眼猛的睁开,目光顿时锁定了张耀,上下打量着。 “李帮主?久仰大名了!” 张耀露出一丝笑容,上前来拱手一礼。 “不敢当。” 李宵风站起身来,客气的回了一礼: “李某不过是浪得虚名,岂敢当得张兄弟称赞。” 两人客套了几句,重新落座之后,立刻便有婢女奉上香茗。 “这位李宵风,估计该有七十岁了吧?” 张耀一边和他寒暄着,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江都霸主之一,统领漕帮的“平波龙王”。 这位李宵风,绝对算得上是传奇人物。 据说他出身寒微,但天赋异禀,一生经历跌宕起伏,都被人编成了评书、传记。 数十年前,漕帮虽然也人多势众,但势力分散、缺乏统一调度,加上没有宗师坐镇,一直都不被江都的官府、商盟放在眼中。 一直到李宵风崛起之后: 他五十岁登临宗师,立刻以强硬手段整合各大分舵,短短时间内便让漕帮的影响力急速壮大、扩散。 等到张耀进入江都的时候,漕帮的影响力已经根深蒂固,和官府、商盟分庭抗礼都许多年了。 按照时间推算: 李宵风在三十多年前,担任白河舵主,率领麾下平灭了肆虐白波湖的悍匪“黑旋风”一伙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四十岁了。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李宵风怎么也该七十岁了,只是宗师能锁住气血,形体不堕,才看起来和四十多岁一样。 “张兄弟。” 李宵风和张耀闲扯了片刻,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询问道: “张兄弟应该才成就宗师不久吧?不知今年多大?” 张耀横空出世之后,来历自然引得各方追查。 虽然没能查到他的过往,但他租住小院的那三个多月,自然是瞒不住的。 在得知他的经历和行为之后,李宵风就断定张耀是在白河城中,度过了百日蜕变之期。 张耀微微一笑,开口道:“我今年四十三岁。” 他故意虚报了年龄,但即便如此,也让李宵风吃了一惊。 “四十三岁……难怪看着如此年轻……” 李宵风深吸一口气,感慨道: “张兄弟的天赋,真是我生平仅见的第一人!” 四十三岁的宗师,这意味着什么? 这说明眼前的人,很可能在三十岁、甚至是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成为了绝顶高手,这属实让人难以想象。 三十岁的内家圆满,都已经很少见了,大部分的绝顶高手,都是三十四五岁才赶上了气血鼎盛期的末班车,得以继续修炼外家功夫。 他自认有过机缘和奇遇,已经算是天下罕见,但即便如此,也远远比不上张耀这么变态。 “李兄谬赞了。” 张耀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在他看来,以李宵风的天赋,若是不去打打杀杀,而是找个地方修心养性,那四十岁出头成就宗师也不难。 只是这其中的奥秘,他可不会主动告诉别人。 第四十五章 恣意时光 郡守府中。 张耀和李宵风闲聊之中,也交流了一些修行的经验。 其实到了宗师这个阶段,武道已经进无可进,实力也很难再上涨了,毕竟所有潜力都被挖掘出来了。 通常来说: 刚刚炼就真气的那几年,就是一位宗师实力的最巅峰,往后伴随着气血渐渐下滑,实力也会渐渐衰落。 像是王氏宗师那么大的年纪,能发挥出六七成的实力,已经很不错了。 “张兄弟……” 两人交流了片刻,李宵风按捺不住,流露出想要邀请张耀加入漕帮的想法。 这才是他这一次前来拜会张耀的真正目的。 一位宗师,若是能拉拢到漕帮之中,那瞬间就能压倒商盟和官府,成为江州之中首屈一指的霸主。 奈何他刚刚表露出这方面的意思,就被张耀果断的拒绝了。 他是来当郡守老爷享福的,可不是给人当打手的。 就算李宵风开出的条件再好,也不放在他的眼里,毕竟待遇再怎么优厚,李宵风也不可能退位让贤,让他来当漕帮的老大。 “那就真是太遗憾了……” 李宵风有些惋惜,但也没有坚持,很快就转换了话题。 两人畅聊了小半个时辰,李宵风才告辞离去,张耀亲自将他送出了郡守府。 等李宵风回到漕帮分舵之后,白河分舵的舵主,带着人迎了上去: “帮主,怎么样了?” “人各有志。” 李宵风摇了摇头,开口道: “这位张老爷天赋惊人,年纪轻轻就登临宗师,肯定不甘心屈居人下。” “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我看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练武多年出人头地,想要享受罢了。” “你们顺着他的意思去办事,有什么想法也不要违抗,逢年过节备上厚礼,他也不可能凭白来找我们的麻烦。” 听到他的话,白河舵主有些失望的同时,又暗自松了口气。 若不是迫不得已的话,没有人愿意和一位宗师当敌人,就算是李宵风都不例外。 既然那位郡守张老爷,确实没有插手白河城的具体事务,只想高高在上的享受,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一转眼,张耀已经在白河城当了两年多的郡守老爷。 白河城的百姓,也渐渐习惯了这位喜欢奢华享受、喜欢美食美女的张老爷。 街头巷尾,还时常流传一些关于他的逸事趣闻: 某某农家少女,被外出游玩的张老爷看上,收入府中,一家人立刻鸡犬升天,搬进城里成了富豪、引得人人羡慕。 某一次游湖之中,张老爷又展现了绝世武功,救下了好几个翻船落水的人,一时传为佳话。 一些坊间的小道消息说,张老爷不希望留下子嗣,所以每一次都喜欢弄在外面,但那些小妖精不乐意,经常和他斗智斗勇…… 甚至还听说,他发明了不少新式的衣服,专门供那些郡守府的漂亮丫鬟们穿,但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 渐渐的,张老爷的各种趣事传闻,成了白河城百姓的日常谈资。 虽然没有人敢说他的半句坏话,但各种猜测、议论,总是私底下流传很广,大家的参与热情都很高。 编排大人物们的段子,也是底层百姓的欢乐来源之一。 这一天,白波湖上,一艘奢华的楼船正在飘荡。 张耀躺在楼船甲板上,摇椅晃荡着,一旁的小丫鬟在给他剥葡萄吃。 “……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他吃着葡萄,含混不清道:“那位‘平波龙王’,还在白波湖里遇见过神仙?” “真的,大家都这么传呢!” 给他剥葡萄的丫鬟,笑嘻嘻的道: “听说那位李帮主,一开始只是白河城的渔家子弟,家中赤贫,生活十分困苦。” “直到某一天,他在白波湖中打鱼的时候撞见了神仙,赏赐给了他什么灵丹妙药,让他开了窍。” “从那之后,他加入漕帮从底层干起,很快就脱颖而出,一步步成为了堂主、舵主,最后还当上了帮主呢!” 张耀哈哈一笑,浑不在意道: “这都是哪来的假消息。” “李宵风我可是亲自见过的,他和老爷我差不多,都只是武功厉害而已。” “若说他见过什么神仙,会什么仙法,我第一个不相信。” “你还以为他外号叫‘平波龙王’,就真成了龙王爷了?” 丫鬟嘟了嘟嘴,不服气道: “这个消息,可是我爷爷亲自告诉我的。” “据说是当年李帮主亲自说过的,他说见到了踏水无痕的仙人,当时还闹的沸沸扬扬呢。” “不过这几十年过去了,已经没多少人听说过了。” “哦?” 张耀闻言,猛地坐直了身躯,哼了一声: “踏水无痕是吧?” “那就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 话音落下,他已然一个纵跃,直接飞跃下楼船、跳到湖面之上。 楼船甲板上的众多丫鬟,顿时发出一声惊呼,但紧接着就瞪圆了双眼。 “啪!”“啪!”“啪!”…… 张耀的身形变换,速度快的惊人,在水面上踩踏而过,竟真的没有沉下去。 仔细看去: 他的每一脚都重重踏在湖面之上,如此庞大的力道,本该如同巨石坠落一般爆开冲天浪涛,却在他巧妙无比的劲力控制和真气运用之下,只溅起了很小的水花。 巨大的力量轰击水面,震动一股股暗流的同时,也托举着他的身躯,立刻向着下一处飞奔。 在绝对的速度和惊人技巧之下,张耀竟真的实现了“踏水无痕”般的传说。 “嘭!” 他踏水过了一圈,重新落在楼船之上,得意洋洋道: “怎么样?看清楚了没有?” “踏水无痕而已,你们老爷我也会。” 一众丫鬟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老爷真厉害!” “老爷的武功简直是高上天了……” 张耀听到她们的吹捧赞叹,享受着她们崇拜的眼神,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的好日子,真是过一百年也不会腻啊。” 第四十六章 兵临城下 时光荏苒,一晃眼,张耀便已是当了三年的白河郡守了。 最近的白河城,却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郡守府内。 张耀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么说,你们已经能确定他们是冲着白河城来的?” “对。” 下方坐着的一位锦衣老者,连声道: “根据探马回报,那一批乱军足有上万人,全副武装,正朝着这个方向行军。” “最多三日,他们就能抵达白河城下。” “目前还不清楚,这些乱军的真正目的,但无非是想要破城劫掠一番,或者试图占城为王。” “是么……” 张耀敲击扶手,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 “那这批乱军的来历,查清楚了没有?” “回禀郡守,已经查清了。” 一位中年人起身,恭敬的回应道: “根据汇总的情报判断,他们原本应当是属于江州北方,节度使‘石勇’的麾下。” “那石勇全盛时期,占据四郡之地、拥兵十万,乃是江州首屈一指的藩镇军阀,据说几年前还曾打过江都的主意,只是最后知难而退了。” “一个月前,石勇率领麾下大军,鏖战秦州的节度使‘霍峦山’,结果遭逢大败,损失惨重,本人和两个儿子都死于军中。” “石勇的势力由此土崩瓦解,地盘被霍峦山仓促接手,麾下的军士大多逃散四方,有的化作流寇,有的占山为王,祸害了北方四郡的许多百姓。”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这一支乱军,是石勇麾下一位游击将军,趁着大乱之际收拢了许多溃兵、逃兵,重新组织起来的。” “因为规模太大,害怕遭到‘霍峦山’麾下的围剿,所以率众逃离了北方四郡,南下一路劫掠至此。” “我知道了。” 张耀微微颔首,漫不经心道: “那就按你们商量好的,抽调高手、整编府兵,积极备战吧。” “等他们兵临城下的时候,老爷我自然会出手的。” 此言一出,厅内的众人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谢、称赞,态度愈发恭谨。 坦白的说,他们对张耀是否愿意出手相助,并没有多少信心,但这位郡守张老爷显然比他们预料的要有担当的多。 有一位宗师出手,那白河城度过此次危机,就变得轻而易举了。 “行了,退下吧。” 张耀挥了挥手,几位世家的家主,以及漕帮的白河舵主便恭敬的行了一礼,纷纷退了出去。 等众人都离开后,张耀心中略有感慨: “二十多年了……” “这大魏明显气数已尽,可天下大乱持续这么多年,竟还没有结束的征兆。” “藩镇割据、军阀混战、帮派横行,盗匪乱军层出不穷,又有旱灾洪水等天灾肆虐,十九州百姓是民不聊生啊……” 乱象席卷天下,纵然他贵为宗师,也无力改变这一切。 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这乱世之中护住白河城的十几万百姓,保住这一方净土罢了。 ………… 三日后。 北方乱军兵临城下,白河城内人心惶惶。 白河乃是陵江支流,郡城又毗邻白波湖,自从数十年前的上万水匪被漕帮剿灭后,白河城已经多年未曾遭受大规模的兵灾了。 这一次的大军围城,着实让不少城内百姓惶恐万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巷上空无一人。 相比之下,白河城的世家权贵们,就要淡定的多了。 本地世家、漕帮分舵的大批强悍武者联手,又有五千府兵备战,更有一位宗师压阵,他们实在是感受不到多少压力。 “军纪森严,训练有素。” 城墙上,张耀居高临下,望着数里之外正在集结准备攻城的大批军队。 这一批乱军的素质,仅次于他曾经见过的边关精锐,而且这还是被收拢后的溃兵、逃兵。 可想而知,那位北方的节度使石勇,绝对算是一位兵家大将。 “差不多了。” 张耀一挥衣袖,淡淡道: “打开城门,准备破敌!” 一声令下: “轰隆隆……” 白河城的城门打开,伴随着庄重雄浑的军鼓声,五千府兵列队而出。 在五千府兵的正前方: 各大世家、漕帮分舵的众多圆满、大成级别的武者,组成了一支小型的武者军队,领头的是几位绝顶高手。 “区区几千兵马,就敢正面应战?真是不自量力!” 上万乱军的中央大帐外,统兵的游击将军和几位军中幕僚,见此一幕不禁纷纷笑了出来。 他们麾下,可都是节度使的兵马,常年征战的精锐老卒,一些从未经历过厮杀血战的府兵,怎么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原本想要破城,还有一场血战,可如今只需击溃这些土鸡瓦狗,就能顺势杀入城中,狠狠劫掠一番! “擂鼓,冲锋!” 游击将军令旗一发,军中立刻便响起密集的鼓点,上万大军维持着紧密的队列,开始冲锋。 如此严密整齐的军阵,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整块铜墙铁壁慢慢的碾过来。 “敌人冲锋了!” 白河城一方,众多府兵发生了些许骚动,但没有上峰指令,仍旧是按兵不动。 领头的几位绝顶高手,忍不住回头看向城墙上的那道身影。 “哗啦啦……” 张耀一身宽袍大袖,负手而立,袖袍和衣衫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旌旗。 少年时,在常平城墙上亲眼目睹的那一幕,深深刻入他的心底,如今他终于也有亲自施展的机会了。 张耀轻飘飘的落下城墙,脚步轻轻一点,便向着那上万大军飞身而去,速度快的只留下一道道残影,几乎没人看的清他的动作。 “什么?” 正在观战的游击将军和几个幕僚,远远的见着这一幕,顿时面色大变! 他们像是想起了什么最深沉的梦魇一般,神色变得苍白起来,双目中隐隐露出一丝惊惧和不敢置信。 “放箭!放箭!!” 军中的都统、营正却立刻反应过来,纷纷下令放箭。 一时间,万箭齐发、落如雨下。 可这根本没用。 漫天箭矢黑压压的一片,齐刷刷的落下,光是看着这一幕就足以让人心生恐惧。 然而铺天盖地的箭矢,却纷纷在张耀的身前数寸崩裂、断折,仿佛一头撞上了无形的壁障,连他的一丝衣角都未能划破。 万箭丛中过,片羽不沾身。 “这是什么妖术?!” 前线的兵士和军官,亲眼看着这骇人听闻、极具冲击力的一幕,不由得双目瞪得滚圆、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 这一刻,他们心中的某种信念迅速的崩塌,骚动止不住的开始蔓延,前线冲锋的士卒队列,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 “别愣着!快继续放箭啊!” 前线军官终于反应过来,大吼大叫着下令,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慌乱。 可已经太迟了! 最前方的军阵纵列还来不及齐射第二轮,张耀便已然飞掠而来,直直闯入军阵之中。 第四十七章 万军取首 “怪物!这是什么怪物……” 位列第一线的军卒恐慌不安,只能死死的握紧手中的长枪,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但预想中的碰撞并未发生: “唰!” 碰撞前的刹那,张耀直接拔地而起,飞跃了足足一丈多高,身姿飘逸如同仙鹤。 他脚尖轻点,踩踏着一个个士卒的头颅、肩膀,向着中军大帐飞掠而去,袖袍飘荡间,神色悠闲如旧,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杀!快杀了他!” “杀了这个怪物!” “我的老天爷啊……” 怒吼声、咆哮声、恐慌惊叫声混杂一团,张耀所过之处,军阵一片大乱。 有的军卒慌乱之下试图躲避他,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却根本避不开,只是将自家军阵撞的散乱开来。 有的军卒怒吼着,彼此联手以长枪刺击,却是徒劳无功,只是被张耀当成借力的踏板,精铁枪头都被护体真气生生震断。 刀枪如林、寒光如狱,张耀却如履平地、视若坦途。 仅仅十几息后,张耀已然突破了一层层军阵,飘然落地,来到了中军大帐之前。 这一刻,上万大军都成了摆设。 “杀!” 守卫中军大帐的将军亲卫,乃是最精锐的士卒,此刻怒吼着扑了上来,眼中全是舍生忘死的坚决,如熊熊火光。 在他们的带动下,更多的士兵被破釜沉舟的气氛感染,咆哮着冲了上来。 “聒噪!” 张耀面色稍冷,不耐烦的袖袍一挥。 “轰!” 真气灌注之下,宽大袖袍如同半面铁墙,将七八个亲兵轰的倒飞出去。 兵刃断折、甲胄崩裂、筋骨塌陷,七八具倒飞出去的尸身如同炮弹一般,砸在更多的军士身上,分散传递的力量仍旧庞然如象,让他们根本无法承受。 “嘭嘭嘭……” 一下子,数十个士兵都被砸倒在地,成了滚地葫芦,痛苦哀嚎着,严密的军阵被生生砸出了一块明显的空白。 周遭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众多士卒,身躯僵硬如同木偶,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冷。 这,还是人吗? “扑通!” 那穿着厚重甲胄的游击将军,猛然跪倒在地,惊惶叫道: “饶命!饶命啊!!” “宗师大人,还望饶我一命,我可以约束麾下立刻转道,绝不再侵扰当地百姓……” 他磕头如捣蒜,口中连连求饶,心中是万分的后悔! 他如果早知道,白河城中竟然有一位宗师镇守,那是绝对不可能跑来送死的! 他可不是底层士兵和普通军官,他是一位将军,自然知道宗师的力量有多么可怕,杀他不亚于杀一只鸡! 因此他没有试图逃跑,而是企图用自身当筹码,来换取宗师饶他一命。 “啰里吧嗦。” 张耀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生生提了起来,神色冷漠道: “下辈子记得学聪明点。” 话音未落,他的手掌微微发力,直接扭断了游击将军的脖颈。 他提着手上的尸身,纵身一跃,脚尖轻点几下,借助真气之力,已然登上了三丈多高的帅旗顶端,单脚稳稳站着。 “主帅已死!!” 他鼓荡肺腑,真气加持之下,声音如同滚滚雷声般炸响: “尔等还不投降?!” 这一刻: 无数的军卒都看到了那帅旗之上的身影,以及他手中提着的那一具穿着将军甲胄的熟悉尸体,瞬间军心大乱。 大规模的恐慌之下,骚乱止不住的蔓延,原本就被张耀冲击的七零八落的军阵,这一下彻底成了一盘散沙。 “冲锋!冲锋!!” 数里之外,几位绝顶高手也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兴奋激动的连连吼叫,下令府兵发起冲锋。 一方士气如虹、组织严密,还有精锐武者作为锋矢;另一方士气崩溃、军阵散乱,指挥系统都被瓦解,结局早已注定。 双方刚一接触,乱军的阵线就全面崩盘。 哭喊、吼叫声中,大批的乱军直接抛下同袍逃窜,许多的军卒没有死在白河城的府兵手中,反倒是死于踩踏之下。 兵败如山倒。 ………… 残阳如血。 修罗炼狱般的战场上,大批的府兵分散开来,正在打扫战场。 “真是不可思议!” 大战之后,白河城的几位绝顶高手聚在一起,彼此议论纷纷,神色中仍旧充满了惊奇和震撼。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幕画面: 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他们也难以想象,宗师的武力竟真和传言中的一样,甚至比传闻中更加可怕! 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不再是天方夜谭的神话,而是实打实的战绩。 这样的力量,十个绝顶高手联手,也难以望其项背。 “有这位张老爷坐镇,对咱们白河城而言,也算是一件天大好事啊……” 一位世家的高手如此说着,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赞同。 经此一战,亲眼目睹了张耀的绝世武力之后,他们心中的想法立刻大为改观。 些许付出算什么?有了一位宗师的坐镇,白河城在这乱世之中,便算是稳如泰山了! 就算头上多了个爹,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想要个爹还没有呢! “不知咱们的郡守老爷,什么时候准备再收几个丫鬟,我还有一个小女儿呢……” 几个世家的高手,开始热切的讨论着,如何拉近和张老爷的关系。 而与此同时,张耀已经回到了自家的郡守府中。 “老爷回来了……” 一群莺莺燕燕,立刻围了上来,述说着自己的担忧。 等战场大胜的消息传来后,她们又纷纷称赞、奉承,语气中都带着崇拜: “老爷不愧是宗师,简直是万人敌啊……” 万人敌? 张耀闻言,哑然失笑,暗自摇头。 宗师的武力确实可怕,但也不可能真的以一敌万,就算放着让他杀,也能将他活活累死。 如果一支大军各个都悍不畏死、众志成城不怕牺牲的话,那即便是以张耀的实力也要忌惮万分,不敢正面硬撼,只能迂回偷袭尝试拖垮他们。 不过这样的军队,张耀至今还没有见过,大概也不会出现。 “嗯……” 张耀看向战场的方向,摸了摸下巴: “这一战过后,白河城又能安稳许多年了……” 第四十八章 往事随风(上) 两年后。 夏末秋初的时分,白河城的第三届“选美大比”进入了筹备阶段。 两年前,郡守张老爷率领府兵,击溃了攻城的乱军,满城百姓欢呼雀跃、喜笑颜开,一致同意要大肆庆祝。 于是,在诸多世家的合力劝谏之下,张老爷同意了举办一场“选美大比”作为庆祝活动。 白河城内,无论出身贵贱,只要不超过双十年华、未曾婚嫁的少女,皆可报名参选。 选美的流程极为复杂,从容貌、身段、气质、才艺等多个方面进行比拼,由尊贵的郡守张老爷亲自担任裁判。 根据规则,若是在选美大比上入围前十,便有相当丰厚的奖励,前三名更是能获得进入郡守府伺候张老爷,从而一步登天的机会。 消息一出,满城百姓是踊跃参加,迄今为止已经成功的举办了两届,渐渐成为了固定的活动。 而在白河城内,热火朝天的筹备新一届“选美大比”的时候。 城外: 十几艘大船顺江而下,旌旗招展,印着属于漕帮的标志。 最前方的一艘大船上,一位中年汉子立在甲板上,感受着江风吹拂,心情火热滚烫。 “五年了……” 周长贵喃喃自语,眼中露出一丝激动。 他三十六岁那年,终于将内家真传修炼到圆满,得以赶在气血衰败之前,抓紧修炼外家功夫。 苦修五年后成就绝顶高手,在漕帮之内真正站稳了脚跟,拥有了一席之地后,又紧锣密鼓的开始谋划复仇大业。 又是五年过去: 他大仇得报,又幸运的得到了帮主的青睐,正式外放为一方分舵的舵主。 漕帮的势力主要就集中在江都总舵和六大分舵,能位列六大舵主之一,绝对算得上是高层了,地位仅次于帮主,和几位护法长老平起平坐。 漕帮数万帮众,天才层出不穷,更不乏背景强大的,他能从其中脱颖而出,是经历了不知多少艰难困苦。 按理说,此刻走向了人生巅峰的他,应该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 可不知为何,周长贵心中的激动过去后,忽的涌出一丝难以言述的空洞感。 他来到船舷边,望着奔流江水中自己的模糊倒影,不断的扭曲、破碎,怎么也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离开家,三十多年了。” 他的心中涌出一股复杂之色: “我爹……都死了十几年了。” 这些年来,支撑他走下去的,不是野心、不是理想,有的只是刻入骨髓的仇恨。 可他最恨的两个人,都已经先后死去,那满腔恨意消磨了他许多年,终于也渐渐的消散了,只留下了空洞洞的创口。 “……呵。” 他沉默半响,自嘲一笑,转身回到了船舱中。 片刻后,十几艘大船在白河城的码头靠岸,早有一大批漕帮的帮众前来迎接。 众人寒暄一番,迅速赶到漕帮的分舵,而后在众多帮众的见证下,老舵主和周长贵完成了交接。 “小周。” 老舵主两鬓已经斑白,声音也透出一丝苍老: “我已经老了,准备回江都养老去了。” “白河分舵的事情,我相信你能处理好,不过对于那位郡守张老爷,你得格外用心一些。” “刘叔放心。” 周长贵点点头,开口道: “我早就打听过白河城的局势,还提前准备了一份厚礼,等着给那位宗师送上呢。” 坦白的说,他对于外放担任白河舵主,还是极为满意的。 白河分舵是李帮主起家的地方,又是重要的钱粮来源之一,更有一位宗师坐镇,安全性是一等一的。 “那就好。” 老舵主欣慰的点点头,开口道: “那我就放心的走了,白河分舵交给你了。” ………… 半个时辰后。 正在郡守府中听评书的张老爷,收到了女管家传来的消息。 “新任的白河舵主?” 张耀眉毛一挑,笑了笑道: “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来给老爷我送礼,看来还是很识趣的嘛。” “那就安排一下,下午见他一面。” “是,老爷。” 女管家恭敬的退下了。 张耀听完了评书,悠哉的转回前厅去吃午膳,又午睡了一小会,起来找人下棋。 一连下了好几盘,直到又有婢女前来通报,说新任的白河舵主已经到了。 “晾他一会,不着急。” 张耀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 “继续,先下完这一盘再说。” 另一边: 周长贵在偏厅之中,耐心的等候了小半个时辰,仍不见正主出现,渐渐的就有些坐立难安,胡乱猜测道: “那位宗师是故意晾着我?难道是不想见我……” 本来以他的实力、心性,面对一般局面,断然不会如此患得患失。 但如今面对的可是一位宗师,只要对方一个不高兴,他就得马上从舵主的位置上滚蛋,自然让他心中十分忐忑。 “哈哈哈……” 好在又等了片刻后,他终于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实在抱歉,劳烦久候了,我刚刚……” 张耀的身影出现在厅口,脸上带着笑意,可话还没说完,忽的神色一怔。 “是他?!” 他看到周长贵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嗯?这……” 周长贵也愣住了,只觉得这位陌生宗师的面容竟然有些熟悉。 他回想了一下,才终于想起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随即便神色呆住,整个人都蒙了。 “怎么……可能?!” 坐镇白河城的宗师,竟然是十年前那个新河街的大夫? 十年前那一晚,他险死还生、着实记忆犹新,以至于间隔十年之后,仍旧对救了他性命的人有印象。 但这怎么可能呢? 十年前普普通通的坐馆大夫,十年后竟摇身一变,成了统治一城、高高在上的武道宗师?! 这个结果实在太有冲击力,以至于让他的脑子一时间混乱起来,呆愣在原地。 “……原来如此。” 而张耀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周长贵一眼,心中已是明白了。 他当初是坐船来的白河城,身份来历或许能保密一时,但漕帮只要想追查,肯定是能查到的。 至少,他在江都新河街当大夫的那八年,对于漕帮的李宵风来说不是秘密。 但李宵风默契的没有揭穿,而是选择替他保守秘密,这些年来,也从未有江都的人来打扰过他。 直到今日: 李宵风应该是得知了当年,他和周长贵之间的交集,才特意派出了他担任新的分舵舵主,以此来拉近一点关系。 毕竟当年,他对于周长贵是有救命之恩的,周长贵也曾报答过他,两人多少还有一点香火情分。 只是李宵风恐怕也想不到:张耀和周长贵之间,还有一些更隐秘的深层联系。 “周先生。” 张耀露出一丝笑容,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第四十九章 往事随风(下) “张大夫……不,郡守大人。” 周长贵惊醒过来,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起身行礼: “当年是周某有眼无珠,没想到张先生,竟然是一位武道宗师!” 此刻,他也终于醒悟:为何自己突然得到帮主的青睐,外放为白河分舵的舵主? 真正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精明能干,只是因为多年前他曾和这位宗师打过交道罢了。 而他先入为主之下,也没有想过他还曾见过张耀的另一重身份。 “周舵主客气了。” 张耀笑了笑,摆摆手道:“十年前,我可还不是宗师呢。” 两人重新落座后,又寒暄了几句后,周长贵才拘谨道: “周某幸得帮主看重,忝为新任的白河分舵舵主。” “此次前来拜会郡守大人,特备了一份薄礼送上,还望郡守大人笑纳。” 他说着,推了推身旁的长条形锦盒,其通体黑檀木打造,花纹繁复,看上去十分精美。 “哦?” 张耀眉毛一挑,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这里面是什么?” 周长贵开口道: “是一柄堪称神兵的宝剑,无论铸造手法还是材料,都是天下罕见,尤其掺杂了大量的赤明石……”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的戛然而止。 他猛然回想起来,关于这柄剑和赤明石的效果,不正是眼前这位“张大夫”告诉他的同伴之后,他才得以知晓的? 他从江都出发之前,认为堂堂宗师肯定对寻常财货奇珍不屑一顾,才特意选了这柄神兵宝剑,如今看来却似乎有点弄巧成拙了。 张耀罕见的沉默了一下,看向那黑檀木的长条锦盒,缓缓道: “这么说,这盒子里面是那楚行歌的佩剑?” “……是,想不到大人还记得那小子。” 周长贵猜不准张耀的态度,只能低下头应了一声。 “好,礼物我就收下了。” 张耀微微颔首。 周长贵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两人又闲聊了半天后,他便恭敬的起身告辞离去。 等周长贵离开后: “咔哒。” 张耀起身踱步而来,打开那黑檀木锦盒,看到明黄色丝绒布上,静静躺着一柄连鞘长剑。 他抽出宝剑,见得寒光烁烁、锋锐无匹,剑身最下端刻着两个古朴的小字——赤霄。 常怀赤子之心,不坠霄云之志。 “赤霄……好名字。” 他收剑入鞘,放入黑檀木锦盒中,吩咐道: “把这柄剑,挂在我的书房里。” “是。” 两名美貌婢女恭敬应下,捧着锦盒就离开了。 他重新坐回了主位上,沉吟了一下,才忽的开口道: “玲珑,你是本地世家出身,不知道对这周长贵有多少了解?” 以他对本地世家的了解,既然知道了要新来一位漕帮舵主,肯定会发动影响力四处打探的,他正好借用一下他们的成果。 听到张耀的问话,一名侍立在旁的漂亮丫鬟,低声道: “回禀老爷。” “这位新来的周舵主,据说十岁时就入了漕帮,拜入当时的陵江舵主、‘翻浪客’萧子荣门下。” “不过这萧子荣……虽然武功很高,但据一些隐秘的小道消息说,此人喜好男色,还偷偷豢养娈童,让一些帮中高层引为耻辱。” “周长贵在他门下待了十多年,找到机会叛逃离开,并和他反目为仇,此后势同水火。” “直到去年,在周长贵的一手设计之下,‘翻浪客’萧子荣被查出中饱私囊、侵吞帮中财产,革除了漕帮名位,并且被周长贵亲自执行帮规,死在了他的手中。” 张耀听完她的话,不禁沉默了下来。 虽然有很多事实不清不楚,但仅凭一鳞半爪,也不难推断出部分真相了。 他沉默了半响,才又问了一句: “此人是否有妻女孩子?” “没有。” 玲珑摇了摇头,开口道: “他今年四十有六,但至今尚未婚配,并且是江都城中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不少人还曾暗中耻笑过他,但最近几年,他成就绝顶高手之后,已经没几个人敢再提起此事了。” “……我明白了。” 张耀听到此处,终于是忍不住长叹一声,心中暗道: “师父啊师父……” “若是让你知道,你当年的爱子心切之举,却将唯一的儿子亲手推入火坑,甚至让老周家从此断了香火,恐怕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吧?” 过往的爱与恨,终于有了一个合适的因由,但一切早就埋葬在过往。 往事随风而去,再不可追回。 ………… 潺湲河水奔流,缓缓汇入白波湖。 平静的时光宛若流水,一晃眼就是十五年过去。 大魏的乱象仍在持续,甚至有了愈演愈烈的迹象,但江州的白河城,却是享受了十五年的风平浪静。 十五年后: 张耀坐在郡守府的花园凉亭中,正在煮茶,抬头看到了南飞而来的大雁,和多年前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 可他知道,南来北往的大雁,已经换过好几次了。 “又是一年要过去了……” 他收回目光,心中涌出了一丝惆怅。 十几年过去了,他的胡须愈发茂密,整个人不再那么年轻,看上去像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这是他刻意控制的结果,以宗师级别的精微控制力,甚至能让乌发生白、凭添皱纹,当然可以轻易控制自身的容貌老去。 不光是容貌,他的心似乎也有点老了。 “本以为这样的生活,我再过一百年也不会腻。” “可没想到,仅仅二十年,我就腻了。” 张耀自嘲的一笑,端起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滚茶。 二十年的郡守生涯: 他身旁的女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什么样的享受都有过,但这样的生活却让他愈发感到无趣。 再好吃的山珍海味,天天吃,也总有受不了的一天。 大雁年年都南飞,可看雁的还是那个人。 “也许,我该换一个环境,换一种生活?” 张耀陷入沉思之中,有些犹豫不定。 他第一次感到了身为长生者的一点小烦恼,对未来的生活举棋不定。 “老爷。” 这时候,新的女管家匆匆赶来,恭敬道: “漕帮的李帮主到了,想要和您见一面。” 第五十章 英雄迟暮 “李宵风?” 张耀闻言,吃了一惊。 这二十年来,李宵风从来没有打扰过他,只是逢年过节会备上一份礼物送来。 除此之外,二人就很少有什么交集了,默契的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势。 可今日,李宵风突然找上门来,甚至没有提前打过招呼,着实让他有些讶异: “他来找我干什么?” 张耀略一思索,并没有什么头绪,便摇摇头道: “也罢,就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想到此处,便吩咐道:“请李帮主去正厅,我稍后就到。” “是。” 女管家恭敬的退下了。 片刻后,张耀在郡守府的正厅,再一次见到了李宵风。 “这……” 时隔二十年之久,再一次见到李宵风的时候,他的神色不禁恍惚了一下。 他还记得二十年前:李宵风的容貌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整个人光是坐着就充满了威势,像是霸道威严的狮王。 可如今:李宵风的面容苍老,头发斑白,脊背都有些微微佝偻,看上去老态龙钟。 “雄狮老去、英雄迟暮啊……” 张耀的心中,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宗师虽然可以锁住气血、形体不堕,甚至能控制外在容貌,但终究是有极限的。 看李宵风的样子,明显是年龄太大,已经渐渐锁不住气血了,和当年的王氏宗师一样。 “李帮主,多年不见。” 他露出一丝笑容,上前拱手见礼。 “张郡守,久违了。” 李宵风也挤出一丝笑容,打量着仍旧“年轻”的张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艳羡之色。 两人寒暄了几句,重新落座之后,李宵风忍不住感慨一声: “二十年不见,张郡守是风采依旧,春秋鼎盛。” “倒是李某,已经是风烛残年了。” 张耀摆摆手,开口道: “哪有什么春秋鼎盛,我都六十多了,早就是个老头子了。” 他明面上的年龄,已经六十三岁了。 就算真正的年龄也已经过了五十岁,到了知天命的寿数了,换成普通人等于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 “李帮主。” 张耀又客套了几句,才问起李宵风的来意: “不知李帮主突然拜访张某,所为何事?” “没什么别的事。” 李宵风摇摇头,神色坦然道: “不过是旧事重提罢了。” “旧事重提?” 张耀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眉头微皱: “李帮主的意思是……还想要请我加入漕帮?” “对。” 李宵风点点头,又叹息一声,开口道: “张郡守见谅,我也是出于无奈,不得不厚着脸皮上门。” “我今年已经九十有二,连重孙子都有儿子了,眼瞅着都活不了几年了,漕帮中却后继无人。” “等我一死,偌大的漕帮必定分崩离析,我一生心血就此化为乌有,甚至连家族都难以保全……” 张耀听着他的话,也明白了他的难处。 一旦李宵风去世,漕帮没有了宗师坐镇,商盟和官府是绝不会放过这个空窗期的,肯定要下狠手打压。 而漕帮一旦被打压下去,就很难再有第二次崛起的机会。 李宵风担任帮主数十年,家族后人和漕帮绑定的太深,一旦漕帮出事,那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因此,李宵风被形势所逼、迫于无奈,只能求到张耀的门上。 “张郡守。” 李宵风诚恳道: “只要你愿意加入漕帮,我立刻退位让贤,将帮主的位置让给你,并且全力辅佐你接手帮中权力。”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能坐镇漕帮,保全漕帮和我李家后人。” 张耀听完他的话,也不禁沉默了。 李宵风的条件,可谓是诚意极大,等于将一生辛苦打拼的基业,全都拱手让人。 可没有办法,漕帮的势力太大,若是没有宗师坐镇,无异于一头招摇过市的大肥羊。 两害相权取其轻,引狼入室也好过被虎豹分食。 更何况,这二十年来张耀都在安安稳稳的当白河郡守,从没有贪恋过权力,在李宵风看来也并不算是一头野心勃勃的“狼”。 “……李帮主。” 张耀沉默了半响,才终于缓缓开口: “对不起,还请恕我拒绝。” “二十年前,我没有同意,那今日也不会同意。” 他的语气平缓,态度却十分坚决。 “这……” 李宵风面色一变,忍不住道: “张郡守,我知道你的想法,可你也没必要拒绝啊?” “你只要去了江都总舵,照样能享受在白河城的一切,甚至还更好。” “你也不需要操心帮务、处理琐事,只需要留在漕帮即可!” 他说到最后,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求肯。 按理说,他开出的条件已经非常不错了,属实没有料到张耀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哎……” 张耀叹了口气,无奈道: “李帮主,实不相瞒。” “我当了整整二十年的郡守,享受了二十年,着实有些腻歪了。” “就在你来拜访之前,我已经考虑要离开白河城,准备踏遍天下、四处看一看了。” 听到张耀的话,李宵风的面色,顿时有些苍白起来。 他心中很清楚,想要动摇一位宗师的想法,是非常困难的。 可如果漕帮后继无人、没有新的宗师坐镇,那等他一死,下场之惨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呼。” 李宵风沉默半响,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张郡守,我用一个秘密,来换取你加入漕帮、不离开江州,如何?” “秘密?” 张耀怔了一下。 “对……” 李宵风的语气飘忽,声音竟透着一丝沙哑: “这个秘密,我埋藏在心中数十年了,今日还是第一次吐露。” “相信我,你听完这个秘密之后,一定会取消远游四方的打算的。” “哦?” 张耀闻言,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什么秘密,让李帮主你这么有信心?” 李宵风摇摇头,态度坚决道: “张郡守,你得先答应我,听完这个秘密之后,就加入我漕帮。” 张耀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懒洋洋道: “那算了,我不听了。” “你……” 李宵风气息一滞,旋即便无可奈何道: “那好,我先说这个秘密,你再决定要不要加入我漕帮。” “这就对了嘛。” 张耀哈哈一笑,开口道: “你既然要出价,那肯定得先亮亮货,对吧?” 他说着,高声喝令,让周遭的所有婢女丫鬟的退下之后,才示意道: “李帮主,请吧。” 第五十一章 仙家传说 “呼……” 李宵风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大概七十多年前,我十六岁,在白波湖上打渔为生。” “我父亲早亡、家中贫寒,一家人的生活非常困苦,我每天起早贪黑的打渔,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他的语气飘忽,眼中露出一丝追忆之色: “那时候的我,连娶妻生子的想法都不敢有,只希望能将弟弟妹妹抚养长大。” “可就在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张耀听着他的讲述,忽的生出一股熟悉的既视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故事。 “是了,当年的春兰讲过,李宵风在白波湖遇见过仙人!” 他回想了起来,心中不由得剧烈震动,眼神都微微变化。 当年他认定,那不过是一个以讹传讹的流言,可如今从李宵风口中亲自讲出来,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李宵风并未察觉到张耀的异样,仍旧自顾自的讲述道: “那是一个夏天,那天我照常在凌晨出门打渔,结果遇上了罕见的风暴。” “好在我早有应对经验,便紧急将渔船停靠在湖中的一座荒岛上,绑好了渔船后,就躲入了船舱中等着风暴过去。” “我苦熬了好几个时辰,终于等到风暴过去,可等我从船舱中出来,却撞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讲到此处,双目失神,语气充满了惊奇和震撼。 可想而知,即便过去了七十多年,当年的那一幕仍旧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我看到一位白衣公子,踩着一片发光的宽大青叶,穿过残存的风暴、从天上飞来。” “当时,我呆呆的望着他,几乎忘了怎么呼吸。” “他见到我,当即从青叶上落下,踏水无痕、登上渔船,笑问道可有鱼虾佐酒?” 张耀听着,忍不住插话道: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现捞了几尾鲫鱼,用船上的小锅和粗盐煲了一锅鱼汤。” 李宵风沉浸在回忆中,语气愈发飘忽: “那位仙人说,我请他喝鱼汤,他请我喝酒。” “我喝了他的酒,顿时感到周身如坠暖炉,湿寒之气一扫而空,那酒劲大的出奇,令我三两口就醉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那位仙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半锅残存的鱼汤。” “我将此事当成一场荒唐梦,回家后逢人说了几次,别的渔民都笑话我白日做梦昏了头,以至于传遍半城、引为笑谈。” “后来呢?” 张耀追问了一句。 “后来……” 李宵风抿了抿嘴,眼神透出一丝莫名的光泽: “自从那一日过后,我很快发现自己的气力猛增,几个月下来就变得又高又壮,而且寒暑不侵、百病不生。” “我欣喜若狂之下,为了出人头地选择加入了漕帮,很快就因为天赋受到赏识,从一众同侪中脱颖而出……” 他的讲述到此为止。 张耀听完之后,心中仍旧是止不住的翻江倒海,念头纷杂: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修真者、修仙者之类的存在?” 李宵风的话,像是给他透露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哪怕此刻大门仍旧紧紧的闭合着,但即便是透露出的一丝丝亮光,都足以让人目眩神迷。 “……我明白了。” 张耀深深的呼吸了两口,压下心中杂乱思绪,慢慢开口道: “正是因为年少时的这一桩仙缘,才有了今日的‘平波龙王’。” “你之所以认定,我听到这个秘密之后再不会离开江州,也是因为这个仙缘?” “对!” 李宵风点点头,坦然道: “不瞒你说,我在多年前就秘密嘱咐白河分舵的人马,替我留意白波湖上的异常动静,期盼能再次撞见仙缘。” “可这么多年过去,我始终未能得偿所愿,以至于如今寿元将近,离死不远。” “但毫无疑问,白波湖附近肯定是有仙人的,因为我亲眼见过。” 他看向张耀,语气十分诚恳: “我已经风烛残年,等不下去了,可你还年轻,至少还有三十年能等。” “张郡守,只要你答应加入漕帮坐镇,就能借助漕帮的庞大人手,时刻替你注意江州的大小动静。” “一旦仙缘再次出现,你肯定能撞上,甚至说不定能借此踏入另一层天地……” 张耀沉默了一下,才缓缓摇头道: “李帮主,你的想法很有问题。” “就算世上真有仙家,可他们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又岂是我们能猜测到?” “白波湖附近藏有仙家,说不定只是你一厢情愿这么认为罢了。” 听到张耀的话,李宵风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语气低沉: “这么说……你听完了这个秘密,仍旧选择拒绝?” “对。” 张耀的语气平静,道: “我还是准备离开白河城,走遍天下,去看一看这大好河山。” “不过你的秘密我不白听,我用另一个秘密和你交换。” “哦?” 李宵风眉毛一挑,询问道: “什么秘密?” 张耀笑了笑,轻描淡写道: “关于我只用了八年,就突破宗师的秘密。” “此言当真?” 李宵风闻言,顿时动容不已,沉声道: “请讲,老夫洗耳恭听。” 张耀略微沉吟,组织了一下措辞,才开口道: “这个秘密,是我参考一位前辈的修行心得后,又结合自己的修炼过程参悟出来的。” “我因为天赋的原因,对身躯的变化格外敏感,当年成就绝顶高手之后……” 他将自己的参悟心得,细致的讲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心境平和、忌讳争斗的要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宵风听完,喃喃自语,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原来突破宗师,不是靠时间苦熬、不是靠灵光一现,而是靠一点一滴的岁月积累! 在内外圆满之后,身躯就开始了孕育真气的过程,这个阶段恰如十月怀胎一般,万万不能妄动。 大部分绝顶高手,根本领悟不到这一层,以至于早早断绝了自己的宗师之路。 “张郡守。” 李宵风回过神来,起身郑重一礼: “这个秘密非同小可,价值甚至比我的秘密还要惊人。” “我漕帮上下深受大恩,还请受李某一拜!” 第五十二章 深谋远虑 “李帮主言重了。” 张耀连忙起身,扶住了李宵风。 两人重新落座之后,李宵风的神色间多出了一丝振奋。 漕帮之中,并不缺乏绝顶高手,光是各大舵主、护法长老,加起来就足有十几位之多。 这么多的绝顶高手中,挑选几个天赋较好、平日动手不多的人,从现在开始修心养性、以待天时,也完全来得及。 他的寿命不多,但至少还能支撑几年,在这几年之内漕帮新诞生一位宗师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这样一来,漕帮和他的家族就都能延续下去了。 “张郡守,恩同再造啊……” 李宵风连连道谢,神色中多出了几分感激。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告辞,匆匆坐船返回了江都总舵。 等李宵风离开后,张耀独自一人回到花园凉亭中,重新坐在小火炉前,端起石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顺喉而下的茶水早就冰凉,却难以浇灭他心中愈发旺盛的火焰。 “这世上竟真有仙家存在……” 张耀喃喃自语,眼神幽深如潭。 从李宵风口中得知的秘密,可谓是颠覆了他数十年来的认知。 原来在这天地之间,在远离凡尘俗世的地方,还有一个光怪陆离的浩大世界。 这一刻:无数的念头互相碰撞,让张耀的心绪纷乱如麻。 本以为武道宗师就是人间绝顶,可没想到上面还有仙家的存在,让他又看到了前路。 但与此同时,刻在他骨子里的谨慎又回来了,他开始后悔这二十年来如此的招摇,放浪形骸,毫无危机意识。 宗师算什么?说不定仙家斗法的余波,都能轻易的将他化为灰烬。 “呼……” 张耀深吸一口气,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 就像是数十年前,他每日疯狂的修炼武功,谨小慎微的低调行事、暗中藏起真正的实力,只为了应付可能会突然爆发的危机。 现如今,他又发现了新的力量、新的层次,这等于可能存在新的危机。 如果他不知道仙家的存在,还可以继续放纵自己,逍遥快活,可如今既然得知了这一切,就再也回不到过往的心态中了。 “我必须得成为修仙者,或者别的什么‘仙家’存在!”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立刻落地生根,牢牢扎在张耀的心中。 他是长生者,他追求的是永恒的逍遥自在,决不能容许自己的性命不在掌控,而是随时可能如同蝼蚁般死去。 “哗!” 张耀猛然伸出手掌,往下一压,竟压的小火炉中的火焰骤然一低,几乎要熄灭。 而他的手掌,距离火焰的最顶端,还有足足一尺高的距离! “世人都错了!” “宗师之境,绝不是武道的顶点!” 张耀的目光深沉,回想起这二十年的经历,心中的感悟愈发深刻。 二十年来,他的武功并没有如同预料中的一样止步不前,反倒是继续一路凯歌,逐渐步入了深不可测的新层次。 武道真气雄浑了数倍有余,外放距离从原本的三寸,一路提升到了目前的一尺,战力大幅度的飙升。 比起二十年前的自己,至少也能以一敌三。 “比起别的宗师,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永远保持着气血巅峰的状态。” “这足以说明,真气孕育的过程,其实一直没有停下。” 大部分宗师,炼就真气的时候,都已经五六十岁了,早就不在气血巅峰期。 他们的身躯状态,已经不支持继续孕养真气,导致了实力进步非常困难,甚至是毫无寸进。 在时光的摧残下,大部分宗师的实力只会逐渐滑落,一年不如一年。 “不光是真气的变化。” 张耀陷入沉思中,回想起了这些年自己的变化。 尤其是最近这几年,他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让身边的丫鬟们神魂颠倒。 他开始还洋洋得意,以为是自己的魅力所致,后来才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应该是自己无意中,散发出了某种无形的心灵影响。 他原本还难以约束,直到后面才渐渐摸索出了一些技巧,主动收敛了这种心灵影响。 “强大的体魄,孕育出强大的灵魂。” “到了我这个层次,魂魄的强大已经远胜寻常宗师,才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玄妙变化。” 二十年的郡守生涯:即便没有主动修炼过,但真气的不停孕育和成长,还是让张耀隐隐触摸到了宗师之上的境界。 这就是时间的魅力。 “如果这二十年来,我主动摸索、苦修参悟的话,说不定早就更上一层楼了。” 张耀想到此处,心中微微一动: “武道的极致,不知能否摸到仙道的门槛,来个以武入道?” “就算不能,那更强大的武道实力,对我寻找仙道痕迹,也有极大的帮助……” ………… 张耀准备离开了。 这个消息一经公布,迅速在白河城引起了巨大轰动。 惊愕失态的、哭哭啼啼的、努力劝阻的、慌乱失措的……形形色色的人,张耀都没有理会。 他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更改。 当天傍晚,在无数百姓的目送之下,张耀背着行囊、提着一柄剑,骑着马从北门离开了白河城。 坐船而来、骑马而去,只留下了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的荒唐梦境。 等到远离了白河城之后: 夜色深沉,张耀坐在篝火旁边,心中的思路愈发清晰。 “既然仙家存在,那就不可能完全脱离俗世。” “至少有两条路径,可以找到他们存在的痕迹……” 仙家要修炼,肯定有洞府;要交流、贸易,那也会有坊市之类的存在。 从这一点出发,寻访一些人迹罕至的名山大川,说不定会有收获。 另一条路,则是俗世皇朝。 既然世上有仙家的存在,有他们的活动痕迹,那掌控了一国疆土的皇朝,不可能完全一无所知。 张耀甚至猜测,或许皇室、朝廷的背后,就有某些仙家扶持。 这并不是胡乱猜测,大魏乱象持续了数十年,不知多少反王、节度使,企图攻占中州、彻底覆灭朝廷,却都以失败告终。 这足以说明,大魏皇室还是有一些底蕴的,可能是几位宗师,也可能是仙家的遗留。 “不,这两个办法都不行……” 张耀深思片刻,又摇摇头否决了这条路。 寻访名山大川、刺探皇室的秘密,都不是什么好办法,风险完全不可控。 他对于仙家的世界,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万一遇到一些脾性恶劣的仙家存在,将他随手打杀了怎么办? 他的命可只有一条,金贵的不得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冒险。 “那就只有换一条路了。” “我反正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完全可以谋划一个风险最小的办法。” 张耀想到这里,心中便是渐渐勾勒出一个全新的计划……一个耗时虽久,但却足够稳妥的计划…… 第五十三章 风云激荡二十年 时光悠悠如水,恍惚间,又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间,风云激荡。 九年前,“平凉王”的大军攻破都城“上京”,彻底覆灭了大魏。 此后,平凉王麾下的大军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短短半年就平定了北方七州,天下为之震怖。 百万大军修整半年后,渡江南下,一路攻灭了多家反王、藩镇,南方诸州望风而降、传檄而定。 至此,十九州重归一统。 平凉王在上京登坛祭天之后,正式登基称帝,改国号为“鲁”,改元“开皇”。 如今,已是开皇十年了。 “好一派田野风光……” 秦州西南,一条乡野小道上,张耀骑着马顺着小道前行,欣赏着道旁的风景。 远处的小村庄中炊烟袅袅,正是夕阳晚照的时分,家家户户生火造饭,隐约能听到孩童嬉闹和犬吠之声。 二十年过去,他仍旧是一袭青衫,但容貌反倒年轻了许多,像是一位二十多岁的浊世佳公子。 “还是天下太平好啊。” 张耀收回目光,不禁微有感慨:“老百姓也终于能过上安稳日子了。” 乱世结束,已有十年了。 鲁国建立之后,皇帝轻徭薄赋、鼓励通婚贸易,制定了种种利民的政策。 短短十年间,曾经民不聊生、百业凋敝的十九州就有了兴旺繁盛的迹象,或许要不了多少年,就会迎来一个新的盛世。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人都死了一大半,矛盾大大消弭,土地也空出来了。” “只要皇帝不乱搞,迎来盛世也并不困难,更别提这位‘平凉王’还是个精明能干的皇帝……” 张耀想到那位皇帝,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这位开国皇帝的背后,究竟有没有仙家的支持,目前还是一个谜团。” “我安插在他身边的那人,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探听到有用的消息……” 十年之前: 平凉王的大军南下,张耀正好也在南方福州暗中活动,有条不紊的推行他的计划。 他经过秘密的探查后,得知了南方诸州和北方七州一样,许多反王、节度使在开战前夕离奇身死,导致麾下势力大乱、群龙无首。 这才是平凉王的百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平定了南方的真相。 只是当时张耀心中忌惮,他不确定是有仙家出手,还是几位宗师联手而为,便并未亲自去刺探平凉王的秘密。 “驾!驾!” 正当张耀思索之际,好几拨快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卷起漫天烟尘。 “快点,别赶不上了!” “放心,我们一路快马加鞭,肯定来得及!” 鲜衣怒马、带刀佩剑,三五成群,一看就是江湖人。 十年过去,鲁国建立之后,虽然大力推行禁武令,但乱世终究持续了数十年,民间武风极盛,不是短时间能消弭的。 唯一的改变,就是武者的数量少了一些,没有人再敢动用大规模的甲胄、弓弩等违禁品了。 “还真够热闹的。” 张耀笑了笑,仍旧不紧不慢的骑着马,晃晃悠悠的向前。 “希望这次能收获不错。” ………… 两月之前。 秦州西南的梁郡中,有传言称数百年前的“夜帝”秘藏现世,迅速引起八方轰动。 无数江湖人闻风而动,沿着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探查,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成了秦州武林的头等大事。 有典籍记载: 数百年前,正是大陈的王朝末年,彼时的秦州,出了一位绝代霸主,被尊称为“夜帝”,乃是当时公认的天下第一强者。 这位夜帝最出名的事迹,便是孤身一人杀入京都,于金銮殿上刺杀了陈朝的末代皇帝,导致天下从此彻底崩乱、一发不可收拾。 据说那一战,十万禁军被他一人杀穿,四大宗师联手亦被击败,令世人为之震撼。 传闻在夜帝临终之前,曾命人修建了一座庞大地宫,地宫之内藏着富可敌国的财富、通天彻地的武功,只是这个消息从未被证实过。 直到数百年后: 记载着“夜帝地宫”路线的藏宝图,突然在秦州梁郡现世,震动了整个秦州武林。 据说这份藏宝图,最开始是一位初出茅庐的江湖少年持有,其行侠仗义的过程中撞上了一位武林世家的小姐,两人恩怨纠葛之下,不慎走漏了消息。 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在各种流言交织之下,已经难以察知。 但那份最重要的藏宝图,却是从此流散开来,此时在秦州武林,不说人手一份,但也不再是绝密了。 秦州梁郡,云宵山中。 一座云雾缭绕的山谷内,到处都插着火把,火光照亮了整个山谷。 山谷内伏尸遍地,血流漂杵,到处都是断臂残肢,整个场面看上去血腥无比。 “哎呦……” “妈的,李三通那狗贼下手还真狠!” “青辰宫的人也来了,这下咱们恐怕连汤都没得喝了……” 不少受伤的江湖人士,分散着坐在山谷的角落中,哀嚎叫唤,骂骂咧咧。 而在山谷的另一侧: 半边山壁已经被打开,露出一道幽深的入口,显然正是传说中埋藏着夜帝秘藏的地宫门户。 看这幅场面就不难猜出,秦州武林的各大势力联手后,应该在云宵山中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这道地宫门户,进入之前还爆发了一次大火拼。 “看来还不晚。” 张耀穿着一身宽大黑袍,头戴斗笠,缓缓走进了山谷中。 “又来一个!” “不知道什么来头……” “嘿,又是一个来送死的!” 众多视线纷纷投来,好奇、打量、探究、恶意……张耀恍若未觉,自顾自的走向地宫入口。 他一路越过尸身、踏过血泊,毫不停留,黑袍下摆和长靴上,却没有沾染丝毫血水。 “这!” 不少眼尖的江湖人,见此一幕,心中顿时翻涌巨浪。 “难道又是一位宗师来了?” 地宫之内。 沿着幽深的通道进入,一路上能看到不少尸体,以及弩箭、滚石等残存机关。 主通道过后,两侧的耳室、配室之内,也见到了不少尸体,不过大部分都是死于刀剑、棍棒之下。 还有一些,则筋骨塌陷、死状凄惨,明显是被强横的真气轰杀。 “还没见到正菜呢,就开始内讧了。” 张耀看着这一片狼藉的景象,暗自摇头。 一片昏暗的室内,残留着不少火把,地面上还散落着众多的金银首饰、陪葬品,显然是数量太多,搜刮的时候匆匆落下的。 耳室、配室尚且如此,夜帝秘藏中富可敌国的传闻,多半并非空穴来风,也难怪这些人杀红了眼。 “嗯?” 沿着地宫继续深入,前方隐隐传来火光和交谈的声音,张耀神色微动,露出一丝笑容: “压轴戏还没演完,倒也没迟上一步。” 第五十四章 银面老怪(上) 地宫深处,主室之内。 宽阔恢弘的殿堂中,并没有棺椁,而是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金银小山之前,墨玉打造的王座上,坐着一尊白骨骷髅。 仔细看去,这具骷髅骨架高大,根根骨骼洁白如玉,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凡之处。 一本金箔玉册,就放在白骨骷髅的手骨中,十分显眼。 而在主室的中央,三波人马正在彼此对峙。 “……这是不可能的!” 一位紫袍老者冷笑一声,慢条斯理道: “夜帝留下的神功,可以抄录分享,但这么多的金银财宝,怎么可能各凭本事?” “你们青辰宫,就在秦州西南之地,可谓是占尽了地利,完全可以短时间内将财宝运走,我们两家又该怎么办?” “不错。” 另一位手拿折扇,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也淡淡道: “这里的金银堆积成山,少说也要数十辆马车才能拉的走。” “可这里是深山之中,马车难行,我们两家加起来才数十人,又能带走多少?” “要是答应了你的提议,那青辰宫就占了天大便宜了,你当我和陈家主都是傻子不成?” 听到两人的话,一袭青衣的青辰宫主,顿时面色一沉,冷冷道: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慢腾腾的回去调动人手,再返回来搬运?” “你可别忘了,时间已经耽搁的够久了!” “再继续耽搁下去,别说那两个家伙随时可能杀到,甚至连外州的宗师都可能过来,想要分一杯羹!” 紫袍老者和白面中年人闻言,顿时也皱了皱眉。 秦州之地,共有五大宗师。 夜帝秘藏现世之时,正巧有一位宗师去了上京,另一位宗师则有事被绊住,才只来了他们三个。 但若继续拖延下去,那结果就不好说了,毕竟夜帝留下的武功,没有人会不动心,哪怕宗师都不能免俗。 大家都是武者,谁不渴望更进一步? 就算你没有这个心思,但如果让你的竞争对手拿到夜帝的神功,一旦对方武功大进,那就成了自己的末日了。 “不如我们换个法子……” 沉默片刻后,还是青辰宫主沉不住气,率先开口商议。 三位宗师之间僵持着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彼此唇枪舌剑的争锋,想要谋夺更多的份额。 而在紫袍老者的身后:一位身着猎装的少年,痴痴的望着对面的青裙少女,全部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 青裙少女也注意到了他,却是冷哼一声,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之色,扭过头去。 猎装少年心中一窒,宛若被大锤砸中一般,说不出的失落和难受。 他默默的转过头,念头纷乱如麻,目光在主室内游移不定,却忽的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定睛一看。 “啊!” 猎装少年发出一声惊呼:“有人!” “什么?”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呆了一下。 在那墨玉王座之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黑袍人,头戴黑纱斗笠,手中正拿着那本金箔玉册在翻看。 场中这么多武道强者,竟没有一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什么人?!” 三大宗师齐齐变了脸色,暴喝一声,神色都是惊疑不定。 就算这主室面积很大,火光只能照耀一部分,但能同时避开他们三大宗师的感应,顺利潜入进来,也堪称是不可思议! 来者,至少也是一位实力强横的武道宗师! “哦,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黑袍人连头也没抬,自顾自的翻阅手中的金箔玉册,语气随意: “我看完就走,不耽搁你们的事。” “狂妄!” 三大宗师心中涌出怒火,青辰宫主更是被气笑了。 同为武道宗师,除非是夜帝那样的实力,否则谁敢以一敌三,还如此托大? “动手!” 三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暴起发难,齐齐向着那黑袍人杀去。 藏头露尾之辈,多半是外州宗师,和他们是敌非友,那就先动手杀了再说。 “轰!”“轰!” 强横真气呼啸而至,引得空气爆裂、轰鸣,三大宗师的拳掌攻向黑袍人的要害,出手狠辣无比。 然而下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嗡……” 三大宗师的拳脚,和那黑袍人还隔着足足三尺的距离,就猛的停顿下来,如同撞上一层无形壁障。 无坚不摧的武道真气,面对这一道无形壁障,仅仅破开三四寸之后,就成了强弩之末,再也难以为继。 “什么?” 三大宗师骇然色变,下意识的想要抽身而退。 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竟已深陷泥沼,浑身真气都被无形之力锁拿,连动弹一下都困难。 堂堂的武道宗师,这一刻竟成了砧板鱼肉,如同待宰的小鸡仔一般。 “这、这……” 三大宗师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遍体生寒。 他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的睁大双眼,浑身微微战栗,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三尺气墙、人间无敌……你是银面老怪?!” 二十年间: 天下十九州之地,渐渐多出了一位银面老怪的传说。 据传这银面老怪,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一身武功惊天动地,比“夜帝”、“长春子”、“酆都王”等传说中的无敌宗师更强! 他的足迹踏遍大江南北,闯过许多龙潭虎穴、击败了众多宗师,收集了数不尽的神功秘典。 有传言称,在南方某州还曾有大世家不堪受辱,倾尽人脉纠集了足足五位宗师联手围攻银面老怪,却被他翻掌之间就悉数镇杀,将那世家祖宅夷为平地。 从那一战之后,一首歌谣便是流传而出: 三尺气墙、人间无敌。 银面老怪,千秋第一。 不过各州的宗师,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自然不愿意凭白丢了脸面,对自己的败绩都是讳莫如深。 加上银面老怪神出鬼没,这位号称武功千秋第一的可怕存在,就只在很小的圈子中流传,甚至不少宗师、绝顶高手都将其当成怪谈传说,并没有当真。 尤其是北方的宗师们,几乎没人亲眼见过,也就压根没当成一回事。 毕竟,宗师的武道真气,普遍只能外放三四寸,能外放五六寸的,都已经是很强的水准了。 三尺气墙?这不是痴人说梦吗?谁会相信这种扯淡的鬼话? 但此刻,在这人迹罕至的地宫深处: 秦州的三大宗师,却真的亲身感受到了三尺气墙的恐怖,亲眼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武道神话! 这一刻,他们心中的感觉,简直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真是麻烦……” 张耀缓缓抬头,语气淡然:“就不能聪明点?非让要我动手?” 话音刚落,三尺气墙便轰然涌动,沛莫能御的浩大威能,瞬间破开三大宗师的护体真气,将他们轰的倒飞出去。 “嘭!”“嘭!”…… 三大宗师砸落在地,翻滚了几圈,筋断骨折、口中吐血,尽显狼狈之态。 偌大的主室内,已然鸦雀无声、寂静一片。 第五十五章 银面老怪(下) “这、这……” 人群中,猎装少年呆呆愣愣的站着,脑海中一片空白。 从他的视角看来: 三大宗师联手冲上去围攻,却仅仅只是一个瞬间,就尽数落败、狼狈不堪。 “怎么会这样?” 在猎装少年的心中,像是有一座大山轰然垮塌了。 在他这短短两个月的奇妙经历中,武道宗师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武功一个个都高到天上去了,是他梦中才敢奢望的境界。 可现如今: 三位秦州的宗师联手,却是败的如此干脆、如此轻易,简直是颠覆了他过往对武道的一切认知!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还有这样的武功?! 他茫然的转过头,想要从其余人身上寻求答案,却发现身旁的人都和自己一样,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切。 宽阔的主室中,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落下一根针都能被听见。 “……多谢前辈仁慈!” 三大宗师狼狈起身后,擦了擦嘴角血迹,就连忙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他们都能看出,这位银面老怪是手下留情了。 否则,以三尺气墙的可怕威能,一个念头,就能将他们生生震毙,他们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恐怖武功,已经超越了他们的想象了。 “你们应该感到庆幸。” 张耀摘下斗笠,露出覆盖面容的银色金属面具,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比起数十年前,我的脾气要好了太多了,否则敢对我出手,你们今日就得留下命来。” “是是是,多谢前辈……” 三大宗师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什么。 张耀没再理会他们,继续翻阅手中的金箔玉册,时不时露出沉思之色。 主室中的众人,也不敢打扰他,用火把点燃了附近的鲸油灯之后,就远远的退开,大气也不敢喘。 没有张耀的发话,他们也不敢贸然离开,就这么只能干等着,如坐针毡。 “……” 三大宗师不敢低声交谈,只能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苦涩。 早知道这一次行动,会撞上这么一个恐怖的老怪物,打死他们也不会来。 这种生死性命操之人手的境遇,他们已经多年未曾感受过了,眼下也只能期盼那位银面老怪,不会在事后大开杀戒。 一刻钟后,张耀翻完了金箔玉册,眉头微皱,心中有些惋惜。 “可惜了。” “若是二十年前,我得到这本秘录,或许还有一些帮助。” “可现在,只有一点参考价值了,等于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这本金箔玉册,名为《永夜密录》,不光记载了夜帝的武功,还有他的自述。 夜帝出身秦州的世家,乃是数百年难遇的武道天骄,二十四岁成就绝顶,三十三岁登临宗师,天赋之强可谓是冠绝天下。 也唯有这样的人物,留下的武功、心得,才能让张耀有所看重。 在夜帝的记述中: 他一生的最巅峰期,大概在六十岁左右,同样是真气外放一尺距离,同样触摸到了精神力量的层次,和当年的张耀差不多。 但很可惜,过了六十岁之后,他的实力就开始渐渐下滑,终其一生也未曾真正抵达更高的境界。 和此刻的张耀比起来,那更是天壤之别了。 “这本《永夜密录》中,关于精神力量的运用技巧,只有一些‘目击’、‘神打’之类的手段,还算得上精巧。” “和长春子的《养神志》相比,各有千秋;但和酆都王的《移魂大法》比起来,就略逊一筹了。” 张耀暗自对比、点评了一番,愈发觉得手中的是个鸡肋。 二十年来,他一边暗中推行自己的计划,一边走遍诸多州郡,搜集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高深武功,借此完善自己的武道。 以他的实力和手段,只要是还在世上流传的功法,就几乎没有拿不到手的。 整整二十年: 他不停的摸索、苦修,借助两大天赋的加持,实力早就超越了历代的无敌宗师,真正迈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境界。 他自身修炼、运用精神力量的绝学,被命名为《摄魂取念大法》,远不是《夜帝密录》能媲美的。 “嘭。” 金箔玉册,被张耀随手扔回了原处,他转过身来,语气平淡: “我看完了,东西就给你们留下。”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松了口气,自觉的让开一条路。 张耀正准备离开,却注意到了青辰宫主的配饰,忽的开口道: “你是这一代的青辰宫主?青阳子是你什么人?” 青辰宫主闻言,心中一颤,连忙回应道: “回禀前辈,青阳子乃是家师。” “哦?” 张耀闻言,语气中多了一丝兴趣: “那你将‘青阳拳’给我打一遍。” “……是。” 青辰宫主不敢多说什么,当即老老实实的演练了一遍青阳拳。 这是青辰宫秘传的拳法,需要配套的呼吸吐纳之法,因此他也不怕被在场的人偷学。 “还是差劲。” 张耀看完之后,摇摇头道: “二十年前,青阳子被我一招而败,只能乖乖的给我端茶倒水,奉送宫内真传。” “他当时羞愤之下,还赌咒发誓要继续完善法门,让后辈青出于蓝。” “可如今看这套‘青阳拳’我就知道,他这二十年是白活了,没有多少长进。” 青辰宫主闻言,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心中却忍不住埋怨起来。 他师父前几年就死了,临死前竟然都没告诉他,当年和银面老怪打过交道。 就算拉不下脸,隐晦的提点几句也好啊,哪有师父这么坑徒弟的? 至于完善“青阳拳”,那就更扯淡了,青辰宫虽然才创建百年,可这本功法是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不知经过了历代多少宗师的完善,哪还有继续精进的余地了? 再者说,就算继续精进,也不可能修炼到银面老怪这么恐怖的境界啊! 天知道这老怪物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你们好自为之吧。” 张耀失去了兴趣,重新戴上斗笠,自顾自的离开了主室。 众人目送他的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墓道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相顾无言。 今日的这一场遭遇,恐怕会成为他们这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了…… 第五十六章 聂伦才 云宵山中。 夜色下,张耀仰望茫茫星空,同时也看着面前的无形光幕: 姓名:张耀 天赋:元气源泉、精气转化 武功:清虚真经(100%) 武技:翻天手(100%)、天字九打(100%)、先天真罡(100%) 技能:药材精通(95%)、炼丹术(77%)、医术(96%)、棋艺(80%)、厨艺(62%)、书法(74%)、易容术(91%)…… “二十年了!” 张耀长叹一声,心中充满了惆怅。 二十年来,他不停的完善、整合自身的武功,统合为一部《清虚真经》,以少年时的道号为名,同时包含内功、外功和运用精神力量的《摄魂取念大法》。 这是他一生武道的巅峰成就,堪称是十九州内独一档的神功,一旦流传出去,不知要引得多少腥风血雨。 包括他的武技,也早就推陈出新、脱离原有桎梏,走出了自己的路。 特别是《先天真罡》,是纯粹运用武道真气的特殊法门,威能惊人,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恐怕也唯有“夜帝”、“长春子”那个级别的宗师才有资格修炼。 漫长的岁月,带给他的还有一大堆的生活技能,列表长的能排出好几行。 “不知不觉,我都七十岁了。” “我已经真正触摸到了武道的尽头,最近两年的进步是微乎其微,可距离仙道却仍旧遥遥无期……” 张耀回过神来,感慨了一声,心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自从二十年前,孤身离开白河城之后: 他就已经做好了花费漫长岁月,一点点触摸仙家世界的心理准备,如今才过去二十年,他并不急躁。 “接下来,该转道去苍莽山了。” 他念头转到此处,露出一丝笑容: “我倒是很期待,那小子能给我一个惊喜……” ………… 秦州北方,苍莽山中。 经过九曲十八弯的山道,就能看到一座巍峨的城寨,藏于深山之中。 城寨的规模十分巨大,堪比一些小的郡城,足以容纳数万人,这便是秦州鼎鼎大名的“苍莽城”。 说起苍莽城,也颇具传奇性。 数十年前,大魏末年天下大乱,一伙流民躲避追捕逃进山中,却意外发现,这绵延千里的广阔山脉之中,竟有一处谷地小平原,水流潺潺、物产丰盛,让当时的流民军首领大喜,决定就此扎根。 数十年过去了: 苍莽城不断吸纳流民、鼓励生育,已经父子相传三代,麾下足有数万人,基业兴旺发达,俨然是一处小小的国中之国。 鲁国建立之后,秦州的官府几次想要组织大规模的军队围剿,但最后都无功而返。 根本原因,乃是当代的苍莽城主“聂伦才”,是一位武道方面的奇才,四十八岁就登临宗师之境,威震秦州。 七年前,聂伦才登临宗师,仗着自身武力、威望以及苍莽城的底蕴,很快便统合三州绿林,被尊称为七十二道水陆总瓢把子,声威赫赫。 最近,正是聂伦才的五十五岁大寿,苍莽城大摆筵席,流水席整整持续了一个月,热闹到了极点。 秦州各大世家、门派,甚至是达官贵人,以及三州绿林的众多豪杰,纷纷前来贺寿,让深山几乎都成了闹市,可见聂伦才的影响力之大。 也正因要接待众多的重要宾客,聂伦才一时间也无法脱身,以至于夜帝秘藏现世后,迟迟不能抽身而去。 “哈哈哈,大家都喝!” “来,满饮此杯!” “聂城主武功盖世,岂会怕灌酒?我们兄弟再敬聂城主一杯……” 夜晚的苍莽城,仍旧是灯火通明,喧闹处处。 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么一座热闹的城寨,居然藏在深山之中。 流连于各个酒席上的聂伦才,一直到深夜,才终于有了空闲时间,醉醺醺的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呃……” 他打了个酒嗝,面色红彤彤的,摇摇晃晃的走向寝房。 他的面容看上去才三十多岁,容貌颇为俊朗,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像是个儒雅文士。 身为堂堂的武道宗师,聂伦才是不太可能喝醉的,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乐在其中,很享受这种醉醺醺的感觉。 至少一众宾客、属下,都是这么看的。 “呼!” 回到寝房之后,聂伦才长出一口气,面色上的酡红立刻消退,整个人也恢复了清醒。 “怎么还不来!” 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寝房,露出一丝焦躁之色。 接待宾客、无法抽身,不过是他的托辞罢了,真要离开,谁还敢怪罪一位武道宗师不成? 他一直待在苍莽城,没有去追寻夜帝秘藏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为了等一个人。 一个让他心生恐惧、敬畏无比的人。 “若是那老怪物还不来,这夜帝秘藏恐怕就没我的份了!” 聂伦才烦躁的在房中踱步片刻,始终难以静下心来,于是便慢慢的来到床边,打开一个暗格。 暗格中,是一个圆坨坨的金属球。 他看着这个金属球,神色立刻就冷静了下来,拿起那金属球把玩,眼神复杂。 若不是亲手触摸,恐怕很难相信,这一个寻常无奇的铁球,竟比寻常铜铁重上数倍,比同体积的黄金还要沉重的多。 “人间无敌、人间无敌啊……” 聂伦才长叹一声,不禁又一次回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一次会面。 七年前,他刚刚成为三州绿林的霸主、七十二道水陆总瓢把子,正是志得意满,准备继续大展雄途的时候。 也就是那时候,某一夜中,在他的床前,他遇到了银面老怪。 银面老怪开口就要让他为其办事,借助遍布三州的绿林人手,搜集一些特定的消息,每隔三年要定期汇总,等着他来察验。 他一开始当然是不同意的,只是觉得对方武功深不可测,想要用言语周旋一二,再伺机而动。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颠覆了他的想象,让他永生难忘: 银面老怪抽出他房中的一柄宝剑,当着他的面揉成了铁球,再用恐怖无比的真气,将那铁球硬生生的压缩。 成人拳头大小的铁球,在银面老怪的手中,被一点点的压成了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 这一幕顿时就将他吓住了。 只有同为宗师,才深深明白这一手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聂伦才至今也难以想象,这需要多么雄浑的真气,才能渗透到钢铁的深处,配合沛然大力,完成压缩钢铁的奇迹? 反正他办不到,再来十个他联手,也不可能做到这么离谱的事。 于是他当场就跪了,老老实实的低头服软,答应替银面老怪办事,不敢有丝毫推脱。 若是银面老怪,用什么丹药、剧毒之类的控制他,那他还有挣脱束缚的希望。 可银面老怪,只是当着他的面展露了一手惊天动地的武功,他心中立刻就绝望了。 面对这样恐怖到超乎想象的武功: 他躲到天上地下、藏进皇宫大内之中,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银面老怪若是想要杀他,那普天之下、谁也救不了他。 第五十七章 线与网(上) “这样的武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聂伦才把玩着手中的沉重铁球,心绪飘飞。 这个铁球,他七年来检查过无数次,确认其原本只是普通的百炼钢,来自他收藏的那柄宝剑。 可经过压缩之后,这个铁球的材质已经近乎坚不可摧,就连他的真气都很难破坏。 每每看到这个铁球,聂伦才都会忍不住,回想起惊心动魄、令他永生难忘的那个晚上。 “你很喜欢这玩意?” 一道声音忽的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笑意。 “啊?” 聂伦才被惊的浑身一个激灵,猛然转身,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戴着银色金属面具,负手而立。 “拜见前辈!” 他二话不说,深深的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到了极点,同时心中也在暗暗咂舌。 这老怪物的武功,是愈发的深不可测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他甚至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身为一位堂堂的宗师,这一点着实有点不可思议。 “嗯,起来说话。” 张耀挥了挥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随口问道: “这三年,你搜集的情报呢?” “前辈稍等。” 聂伦才应了一声,立刻打开了另一个暗格,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恭敬的递了过去。 张耀接过之后,认真的翻阅了起来,逐字逐句的看过去。 “嗯……” 张耀看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涌出一丝失望之色。 “又是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根本没有仙家的丝毫痕迹……” 类似的流言、传闻、古怪事迹,他这二十年来,已经听过不知多少了。 每一次的小心探寻,最终迎来的都是失望,要么是当地装神弄鬼的骗子,要么就是愚民愚妇的以讹传讹。 整整二十年,没有一次靠谱的,经历的次数多了之后,到现在他甚至一眼就能看出某些不对劲的地方,连去探查的工夫都省了。 只有某些确实有价值的、琢磨不透的,他才会亲自动身。 聂伦才站在一旁,束手而立,偷偷打量着张耀,心中暗忖: “这老怪物,让我搜集这些神仙志异、仙圣显灵之类的消息干什么?” “难不成他还相信,这世上真有仙人?” 他心中觉得,这银面老怪八成是活得太久、又是人间无敌,以至于生出了长生不老的奢望了。 就像是历代的一些皇帝一样,武功文治都是顶尖,名垂青史的级别,加上多年的大权在握、一言九鼎,自然渴望永续青春。 银面老怪的武功,堪称是武林神话,说是武道中的皇帝也不过分,加上年龄肯定很大了,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似乎也很正常。 “哎!” 张耀翻完了整本小册子,随手将其震成粉末,叹了口气,起身道: “这三年你做的不错,继续用心吧。” “是。” 聂伦才低头应下,心中也悄然松了口气。 等他重新抬头的时候,发现银面老怪已经自顾自的推门离开,几步就消失在夜色中。 ………… 一个月后。 雍州,谢氏祖宅中。 奢华的书房内灯火大亮,窗上映照出两道人影。 书房内,一身黑袍、头戴银色金属面具的男子,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正在翻阅一本小册子。 现任的谢氏老家主,恭敬的为其送上一杯参茶后,便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若是让外人看到他这一幕,恐怕会惊的眼珠子都掉下来。 天下间谁不知道,谢氏乃是千年的世家豪门,代代宗师不绝,鼎盛的时候甚至同时有三四位宗师,威压整个北方。 世上没有千年的皇朝,却有千年的世家! 作为北方世家的领袖,很多时期甚至连天子都要主动求娶谢氏的嫡女,以此拉近关系。 当代的谢氏家主,同样也是一位武道宗师,还是出了名的傲王侯、慢公卿,连朝堂上的开国元勋、衮衮诸公都不放在眼中。 可此时此刻: 这位一身傲骨、盛气凌人的谢氏家主,却恭敬的如同奴仆一般,在自家的书房中伺候一个外人。 这要是说出去,估计没人会相信。 “……嗯,还有吗?” 张耀放下了手中的小册子,询问了一句。 若是别人,他不会这么问,但这位谢氏家主的各种小心思却还是挺多的,有时候也能给他一点小惊喜。 “有的。” 果不其然,谢氏家主从怀中掏出一本典籍,递了过去: “这是我前些时日,从晋阳刘氏的典藏库中翻出来的,记载了八百年前,刘氏一位先祖遇见过的仙人趣事。” “那本典籍已经十分古旧,又是孤本,无法借出,所以我亲自誊抄了一遍,为的就是今日献给先生。” “哦?” 张耀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接过典籍,开口道:“你有心了。” “不敢。” 谢氏家主的姿态放得很低。 千年的世家,见过了王朝兴衰、历经了无数动乱,还能一直屹立不倒,往往是最懂得趋利避害、能屈能伸。 而对于这些世家,张耀也是最满意的。 数百年、上千年的漫长时光,也唯有传承久远的大世家能留下确切记载,而不是模糊不清的故事、只鳞片爪的传说。 而若是遇到谢氏、刘氏这种,祖上还亲自撞见过疑似仙家存在的,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唔……” 张耀翻阅着手中的典籍,时不时露出思索之色,沉吟不语。 数百年、上千年过去,这些典籍的参考意义其实早就不大了,但多少能让他对仙家的世界,多出一些了解。 万一能撞见记载了仙家宗门之类的典籍,那更是赚大了,只可惜他目前还没遇见过。 包括他手中的这本典籍: 典籍中记载,八百年前的那位刘氏先祖,在一次踏青远游之中,偶遇了一位山中静修的仙人,因为他风流倜傥、谈吐不凡,便被留下来小住了几日。 那几日之中,刘氏先祖是大开眼界,见识了各种仙家妙法,最终离别时得了一枚仙枣,服食后活到了一百零四岁。 典籍中,关于那位仙人的神通法术、正面描写,其实寥寥无几,只能证明八百年前就有仙家的存在。 现在顺着线索再去找,无异于是刻舟求剑,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 第五十八章 线与网(下) “你这次准备的不错。” 张耀看完了典籍,赞赏了一句,就准备起身离开。 “三年后,我会再来。” 谢氏家主立刻上前半步,恭敬道: “我送先生离开。” “也好。” 张耀微微一笑,在谢氏家主的陪送下,一路离开了谢氏祖宅。 “家主。” “叔父。”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丫鬟、仆役,还有谢氏的族人,见到谢氏家主深夜出行,都有些吃惊,但也不敢多问,纷纷行礼避让。 可谢氏家主越走,越是觉得心惊肉跳,背后都渗出了冷汗。 一路上撞见了数十人,竟然都对他身旁的银面老怪视若无睹,就像压根没看到一样,将其人当成了空气。 这一幕简直诡异的可怕,像是白日撞鬼一般。 可谢氏家主知道,这绝不是撞鬼,而是惊天动地、威能莫测的武功,直接扭曲了这些人的五感。 “这老怪物的武功,属实是骇人听闻,恐怕都要炼成神通了!” “难怪他每次出入祖宅,都如入无人之境,旁人都压根看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自动忽略他的存在,又怎么可能发现的了他来过?” 谢氏家主心中惊惧不已,态度也愈发恭敬了。 “夜帝”、“长春子”那种层次的武道宗师,数量再怎么稀少,但对于流传千年的大世家来说,也是见过、听说过,甚至亲自打过交道的。 所以,对于宗师之上、发掘出精神力量的层次,谢氏这种千年世家,其实也有详细的记载。 但谢氏家主可以发誓: 他从任何古老典籍中,都没找到过银面老怪这种可怕的存在,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宗师的范畴,说是武道之神也不为过。 若非这银面老怪,还在不断的追求仙家的踪迹,他都要怀疑这人修炼的不是武功,而是传说中的仙家妙法了。 “谢家主留步,老夫去也。” 谢氏老家主,一路送到了祖宅门口,才目睹张耀转身离去,三两下便消失在夜色中。 “呼……” 他不自觉的长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转身返回了祖宅。 阴影中,张耀收回目光,确认他没有别的动作之后,才放心的离开了此处,准备前往下一处地点。 类似于聂伦才、谢氏家主之类的人,他暗中控制了不止一个。 二十年前,他离开白河城,决定展开新的计划,寻找能接触“仙家世界”的机会。 张耀一开始,准备暗中建立一个庞大组织,一点点的发展,等触手遍布天下之后,自然能带来他想要的情报。 但他思虑再三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终究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管理一个如此庞大的组织。 而这种庞大的地下组织,想要完全保持隐蔽性也基本不可能,很容易招来皇室、朝廷的忌讳和打压,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转变了思路: 他隐藏真面目,营造了一个“银面老怪”的身份,展露通天彻地的武功,来控制一些关键人物为自己效力、秘密搜集相应的情报。 这些关键人物,一共十几个,遍布十九州各处。 他们有的是绿林豪雄、有的是商盟首领、有的是世家族长、有的是一门之主、有的是高官显贵、有的是皇帝近臣……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位高权重,要么人脉广阔、消息灵通,要么位置特殊、价值不可替代。 这十几个人,他都是单线联系,从未透露过彼此的存在。 这就像是一根根的线,彼此交错、联结,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暗中笼罩了整个天下。 只有他,掌握着这些线的线头,盘踞在这一张无形大网的中央,等着想要的肥美果实,坠入网中的那一刻。 他为了那一刻,已经等了许多年了。 ………… 半年后。 张耀来到了此行最后一站,都城上京。 上京城作为中州核心,天下十九州的心脏,数千年的古都,历代王朝皆定都于此。 来到上京之后,张耀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到了“荣国公”府邸的外围,默默蛰伏、耐心观察了一个月。 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他又以“摄魂取念大法”,顶替了一个国公府内普通门客的身份,潜入了府中。 在国公府内部,他小心翼翼,循规蹈矩,从一些细节出发,不断的汇总信息。 又是整整两个月过去后,他终于是确认荣国公府内一切正常,和他三年前来的时候相比,几乎没有多大区别。 排除了国公府内布设陷阱的可能后,张耀才决定挑个时间,正式接触那位荣国公。 他如此小心谨慎,自然是有原因的。 当朝荣国公——张勇,是他遍布天下的十几颗棋子中,最重要的那一颗,也是织网的那根最重要的线。 他是皇帝的近臣,相逢于寒微之际,一路追随拥立,深受天子信任,非但是一等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还是禁军大统领,领侍卫内大臣衔,妥妥的帝王心腹。 如果当朝皇室的背后,真有仙家的支持,那张勇是最有可能接触到这个秘密的人。 同样的,这也是一步险棋。 虽然他控制张勇的办法,和其余所有人都不同,但也不一定保险,毕竟他不知道仙家有什么手段。 万一皇宫之内,就藏有某位潜修的仙家,又刚好和张勇撞上了,还看出了他身上的端倪,从而生出疑心,决定在国公府内守株待兔呢? 从目前收集的情报判断,仙家的数目极其稀少,而且全都远离凡尘,加上并不怎么在乎凡人,所以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小,或许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但可能性再小,也不是完全没有,所以张耀是格外的小心,一旦发现不对劲就立刻抽身而退,绝不冒险。 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多了。 直到当天晚上,张耀真正动手的时候,也没有遇到任何变故。 侯府后宅。 正当壮年的张勇,和一个妾室缠绵欢好之后,便搂着她沉沉睡去。 无声无息中,房门打开,张耀的身形走了进来。 他踱步来到床边,俯身看着熟睡如死猪般的张勇,眸中光泽隐现,像是有无形的漩涡在流转。 “醒来!” 张耀缓缓开口,声音压的很低。 张勇睁开双眼,呆呆愣愣,双目茫然无神,好像还在睡梦中一般。 “将你发现的关于仙家的秘密告诉我……” 张耀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蕴含着可怕的魔力,一点点刺入了张勇的脑颅之中。 他浑身的浩瀚真气如同波涛般涌动,摄魂取念大法第一次全力运转,甚至让他都有了点吃力感。 这样玩弄人的记忆、心灵,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对精神的耗费很大,事后需要静养好几天。 目前,只有张勇一个人,值得他下如此大的工夫对待。 “希望你能给我个满意的答案……” 第五十九章 关键线索! “希望你能给我个满意的答案……” 张耀如此想着,其实心底并没有报多少期待。 九年前,他暗中控制了张勇,迄今为止,已经问过三次了,都没有任何结果。 或许,是那位皇帝对仙家太讳莫如深,将一切相关消息都烂在了肚子里;又或许,他身后压根没有什么仙家支持。 这么多年来,一次次的失望,他早就习惯了。 可令张耀没想到的是: “我,我记得,在一次和皇上醉酒之后,听他说过……” 张勇迷迷糊糊的开口,声音低沉、断断续续,竟真的道出了皇帝的一桩隐秘! 还是有关于仙家的隐秘!! “这?!” 张耀怔了一下,心中陡然涌出一股惊喜之色。 他来不及多想,仔细的聆听着张勇的讲述,等他讲完之后,又反复盘问了好几遍,务求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其实张勇的讲述很短,就是那么一个小片段。 一年多以前,当今天子“宇文泽”,在一次和皇后吵架之后,被皇后大骂一通,赶出了寝宫。 说来也是奇怪,这位马上打江山的开国皇帝,却非常惧内,经常被皇后颐指气使、甚至是辱骂殴打,还不敢还口,非常卑微。 一位天赋异禀的绝顶高手、精明能干的帝王,堂堂九五之尊,被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后殴打,虽然听起来非常扯淡,但这却是真事。 这位皇帝甚至没有后宫,还不如曾经的郡守张老爷过的快活,明面上是帝后感情深厚、不纳嫔妃,实际上是那位皇后不让他纳,不允许他找别的女人。 而张勇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作为皇帝多年的好兄弟,还时常在宫中当差,类似的场面他见过不是一次两次,都已经麻木了。 那一天晚上,皇帝宇文泽又一次跑来找他诉苦,脸上还留着鲜红的巴掌印,气得双目通红,心中憋屈愤懑到了极点,却也无处发泄。 张勇也不敢多问,只是陪着皇帝一个劲的喝闷酒,十几坛陈年美酒下肚,两个好兄弟很快就喝醉了。 醉酒之后,张勇记得宇文泽掀翻了桌案,抽出佩剑胡乱的砍,口中嚷嚷道: “……朕堂堂天子,难道一辈子就只能如此憋屈吗?” “等那镇南王府的老家伙死了,朕也有机会得来一部仙家功法!” “就算朕无法修炼,朕还有儿子、孙子呢,还是那女人的血脉,总有机会能翻身的……” 宇文泽胡乱喊完后,就倒在地上、沉沉睡去了,显然是想要一醉不醒、逃避现实。 张勇只是圆满武者,当时喝的更醉,已经稀里糊涂的了,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宇文泽还紧张兮兮的找到他,问他昨晚自己是不是酒后失言了,张勇自然是一问三不知,茫然以对。 张勇确实是不知道,因为他当时已经喝的烂醉如泥,自己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但没关系,他的脑子其实记住了,他的深层记忆还在。 在张耀威力全开的摄魂取念大法之下,张勇自己都忘记了的深层秘密,却被生生挖掘了出来。 “镇南王府!仙家功法!!” 张耀目露奇光,心潮澎湃,深呼吸了一口,才将躁动火热的心压下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等了这么多年,暗中筹谋、苦心孤诣,终于是果实落网,等来了他想要的绝密情报! 当今皇帝宇文泽酒后失言,亲口说过镇南王府的“老家伙”、“仙家功法”,基本能确定是真实无误的! 这说明什么? 镇南王府中,就有一位仙家存在,而且年龄不小,寿元应该所剩不多了。 既然皇帝宇文泽,都有信心能熬过那老家伙,找机会夺取镇南王府中的仙家功法,那张耀的机会自然更大。 他的寿元更充足,实力更是胜过宇文泽百倍不止,虎口夺食没那个胆子,但等那老仙家死后,捡一捡残羹剩饭当然没问题。 “皇帝宇文泽,能有信心夺走仙家功法,其实能说明很多问题。” “例如说,那个镇南王府的老仙家,没有同门、后代之类同为仙家的存在,才让宇文泽生出了野心。” “换而言之,这是我目前接触仙家世界的最好机会,基本不用担心后患的存在……” 张耀念头翻涌之际,缓缓的收敛了摄魂取念大法,又悄然退出了寝房。 床榻之上,张勇继续酣睡,呼声震天,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即便第二天醒来也是生活照旧。 这就是张耀最强大,也是最隐秘的控制手段。 直接操纵心灵、挖掘记忆,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控制了,那告发、泄密,自然无从谈起。 ………… “大收获啊!” 张耀离开了荣国公府后,脸上是笑容满面。 那个被他顶替的门客,早就处理掉了,剩下几个同僚的记忆也被他以摄魂取念大法篡改过。 在他们的印象中: 今天晚上,那个门客忽然收到急讯,匆匆的离开了荣国公府,自此了无音讯,再也没有回来。 荣国公府上数百门客,其中一个普通的低等门客,就算死了、失踪了,也没有几个人会在意。 这注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但对于张耀来说,这个夜晚却让他终于抓住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镇南王府……” 冷静下来后,张耀开始回忆有关镇南王府的资料。 鲁国建立之后,封了好几个异姓王,都是功勋滔天的大将,有的是实封,有的是虚封,封地也有大有小。 这位镇南王,便是实打实的裂土封疆,分封在西南之地的云州,是几个异姓王之中,地盘最大的。 在今晚之前: 由于同时存在三个实封王爵,虽然镇南王地盘最大,但张耀也没觉得他有什么特殊。 但今日他才知晓,镇南王一脉显然隐藏极深,他们能裂土封疆的真正原因,恐怕不是因为功勋卓著,而是那位仙家老祖的存在。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现在,就该去云州一趟,守在那镇南王府附近,以待天时、夺取仙缘了……” 张耀定好了计划后,便雷厉风行的展开行动。 第二天,张耀骑着一匹马,离开了都城上京,一路南下。 第六十章 重回故地,物是人非(上) 南方,江州。 时隔多年,张耀重回故地。 二十年行走天下间,他很少回到江州,有意的避开了这个地方,免得被撞破身份。 直到这一次: 前去云州等候镇南王府的老仙家寿元耗尽,说不定要一等数十年,他就稍微绕了点路,顺道来了江州。 “变化真是够大的……” 张耀骑着马,在青石官道上晃荡着,心中还有些唏嘘。 他刚刚从江都离开,只是这一次没有坐船去白河城,而是走陆路回常平。 江都的变化很大。 他还记得数十年前,江都是三大势力鼎足而立,互相制衡、共保江都。 曾经的四郡节度使石勇、后来的占据北边四郡的节度使霍峦山,都忌惮这样的格局,迟迟不敢对江都动手。 可二十年风云激荡,一切都变了—— 漕帮的李宵风期望落空,至死都没有培养出一位新的宗师,导致后继无人、缺乏宗师坐镇的漕帮,遭到官府、商盟联手的狠辣打压。 最终的结局,是李家全族尽数被诛灭,漕帮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可还没等本地世家、商盟高兴几年,天下局势风云突变,北方的平凉王大军来了。 江都的掌控者们,本来还想依靠大江天险,暂时挡住平凉王的兵锋,想谋求更大的筹码来和平凉王谈判。 可惜,他们的下场和北方七州的那些人一样。 一夜之间,江都世家的老宗师、商盟供奉的新宗师,尽数离奇身死,各大高层也在同一时间死伤惨重,近乎全灭。 江都的秩序在一夜之间崩溃了,混乱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平凉王的大军兵临城下,江都开城门而降。 “漕帮、世家、商盟,竟没有一个赢家,都是输家!” “二十年前,谁又能想到这一切呢?” 张耀回想起这一切,也只能感叹一声世事无常。 ………… 半月之后。 江州南部,常平城。 时隔近五十年,张耀重归故里。 他刻意更改了容貌,变成四十多的中年模样,带着一丝感慨,打量着常平城内的景象。 五十年过去了。 当年的名声,早就雨打风吹去,恐怕也没几个人,还记得曾经的张耀了。 “金鼎武馆……” 张耀来到熟悉的地点,欣慰的发现金鼎武馆还在。 他抬起头,甚至能辨认出还是当年的那块匾额,只是又重新刷过不止一遍红漆。 “嗯?” 他忽的皱了皱眉,发现了一点不和谐的地方。 当年的匾额,他记得师父周安讲过,是开馆之时,请了一位书法大师提笔,又花重金打造,“金鼎武馆”这四个字是鎏金的,用了足足二十两黄金。 可如今,匾额上的金子早就被刮的干干净净,只剩下红色漆面。 “……武馆还是落魄了。” 张耀沉默了一会,才发现武馆连守门的弟子都没有了。 他走进武馆之中,看到曾经宽阔大气的演武场上,不少石板破损,杂草从缝隙中冒出来,显得有些荒废。 十几个半大少年,正在一位青年的带领下,一招一式的演练着架势,伴随着口中呼喝。 但他们的动作极不标准,好几个只是勉强摆个样子,口中呼喝也显的此起彼伏,极不齐整。 那青年对此有些无奈,只能尽力的纠正,但效果并不好。 “嗯?” 青年注意到了张耀,走了过来,询问道: “您是哪位?有事?” 张耀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眉眼有些陌生,于是询问道: “孟宗伟和周红袖,还在吗?” 青年怔了一下,才开口答道: “我外公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外婆也走了七八年了。” 听到这个答案,张耀叹了口气,却也不怎么意外。 孟宗伟比他大十二岁,活到如今该有八十多了,但他练的是外家功夫,很难活到这么大岁数。 周红袖也一样,同样练了红云武馆的真传,寿数也不长久。 “这么说,周彤是你的母亲?那她总还在吧?” 张耀开口又问了一句。 “嗯?!” 青年的眉头皱起,眼中露出一丝警惕,语气也多出了一丝不客气: “敢问阁下是何人?一上来就打听我的家事,这恐怕不好吧?” “小子,你多虑了。” 张耀笑了笑,开口道:“我是你的长辈,孟宗伟是我师兄,我叫张耀。” “你如果不知道,和你母亲去说说,她肯定知道。” “张耀……” 青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好像有点印象,但印象非常模糊。 “那你等等,我去问问我母亲。” 他显然不怎么相信张耀的说辞,转身就匆匆离开了前院。 “这小子不会是去拿兵器了吧?” 张耀猜出了他的警惕心思,不禁哑然失笑。 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青年的修为不过是金鼎功大成,发挥不出多少大金刚拳的威力。 在这个阶段,想要和人动手,要么身披甲胄,要么就得拿一杆兵器。 片刻后: 那青年还真提着一杆长枪回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位五十多岁,面色沧桑、身形迟缓的老妇人。 “娘亲,就是他自称张耀,说是外公的师弟。” 青年小声说着,神色中仍旧充满了戒备。 “张耀……张叔父?不可能!” 老妇人瞅了他几眼,连连摇头,声音有些沙哑: “你外公外婆说过,你张叔爷几十年前就离开了常平,真要活到现在,也该有七十多了。” “这人八成是个骗子,别是上门来讹咱们的……” “骗子?” 张耀看着那老妇人,忽的哈哈一笑,道: “彤彤,你的右咯吱窝附近,有一块胎记,像是半边乌云被啃了一口,是不是?” “你?!” 老妇人闻言,顿时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你怎么知道……不对,你究竟是谁?” 这可是她的私密,除了爹娘和丈夫之外,连儿子都不知道,这人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哈哈哈……” 张耀放声大笑:“你个小丫头片子,我当年亲自抱过你,我当然知道。” “你当时才一两岁大,还喜欢赖在我身上不肯走,现在当然是记不得了。” 老妇人顿时傻了眼,一旁的青年也蒙了。 “你……” 周彤迟疑了半天,仔细打量着张耀,才将信将疑的问道: “你真是张叔父,可你怎么会这么年轻……” 第六十一章 重回故地,物是人非(下) “不年轻了。” 张耀笑容收敛,感慨道:“我已经七十多了。” “看起来年轻,是因为我武功高一点罢了。” “武功高?” 周彤怔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声音都微微发颤: “对……我爹娘都说过,张叔父是百年难遇的武道天骄,二十多岁就成了绝顶高手,日后大概率是宗师!” “这么说……您已经是武道宗师了?” 这一刻,她对张耀的身份信了九成。 对方能一口道破自己的私密,也完全没必要来诓骗自己,毕竟家中已经败落,也没什么好骗的了。 “对,我多年前就已经是宗师了。” 张耀点点头,神色露出一丝唏嘘: “当年,我离开常平城的时候,才二十多岁。” “没想到时隔五十年,才重回家乡,当初你还是个呀呀学语的小丫头,如今儿子都这么大了。” 一旁的青年,偷偷扯了扯周彤的袖子,她才猛的反应过来,连忙请张耀进去。 趁着这个间隙,青年将那一群少年遣散了,让他们各自回家之后,才跟着张耀和周彤来到后院。 武馆的后院,同样是荒废了很多,不少门窗桌椅都十分破旧。 “张叔父,这是我儿子赵凌。” 几人落座后,周彤有些局促不安的向张耀介绍,青年赵凌也是起身连忙行礼。 对他来说,突然发生的一切还让他有点晕乎乎的,至今没能反应过来。 自己居然凭空多出了一位叔爷,还是传说中的武道宗师! “金鼎武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张耀和两人寒暄了几句,又问起了金鼎武馆的情况。 “哎……” 周彤和赵凌的神色,顿时黯然下来。 “张叔父,您有所不知。” 周彤深吸一口气,神色露出一丝悲怆,缓缓讲述起来。 多年前,在张耀离开之后,随着孟宗伟成就金鼎功圆满,武馆也顺利的继续开办了下去。 一直平稳过去了许多年,孟宗伟收了个亲传弟子,娶了周彤为妻,继承了金鼎武馆的基业。 两人结婚多年之后,才终于诞下了赵凌一个独子,欢喜的不得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 十来年前,平凉王南下的动乱导致江都秩序崩溃,大批武者外逃,混乱的局势也影响到了常平城,导致满城都是腥风血雨。 赵凌的父亲,虽然当时也是金鼎功圆满的武者,但还是死在了乱局之中。 自此之后,金鼎武馆只剩孤儿寡母,名声一落千丈,周彤靠给人做饭、浣洗衣服,艰难度日,拉扯周凌长大。 “哎……” 光是听着声泪俱下的讲述,张耀就能想象出那段岁月的艰辛。 周彤能支撑下来,将赵凌养大,也多亏了新朝鼎立,结束了乱世,官府是重用刑典、严刑峻法,大力整治民间乱象。 否则在乱世之中,光靠孤儿寡母早就被吃绝户了,别说保住金鼎武馆的这份家业,连活下去都困难。 那段艰难的岁月中,也有很多人花大价钱,想要购买金鼎武馆的地皮,但都被周彤拒绝了,因为她不想把自己的家卖出去。 又熬过了几年,赵凌长大之后,生活才好一点。 如今,赵凌靠着近百年不倒的金字招牌,教导一些附近孩童、少年,收入虽也不多,但也能勉强维持武馆的架子和两人的生活了。 “也真是苦了你们了。” 张耀听完之后,一声叹息,情绪略复杂: “也怪我当初一走了之,多年不曾回来,否则你们也不会过的这么苦。” “张叔父何出此言?” 周彤摇摇头,开口道: “爹娘和我说过,当初您离开常平,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况且您一个人在外闯荡,肯定也很辛苦的,咱们娘俩能平安到现在,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张耀沉默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话锋一转,向赵凌问道: “我刚刚听你娘说,《金鼎功》已经失传了一部分?” “对。” 赵凌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当初我父亲被人杀害,武馆财产被劫掠一空,连秘籍原本也被抢走了。” “还好我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加上母亲也还记得一部分,勉强让我修炼到了大成,但再进步就无望了……” 张耀微微颔首,开口道: “我会在常平停留一个月,这段时间你跟着我。” “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赵凌闻言,心中顿时涌出一丝惊喜,连忙起身感激道: “多谢叔爷!” 能跟着一位武道宗师学习,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 但一旁的周彤,听到张耀的话,却忍不住问道: “叔父,您还要离开?” “我还以为,您年纪大了回来常平,是准备在这养老呢……” “不。” 张耀笑着摇摇头,道: “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办,不可能一直留在常平。” “能得知大师兄和师姐的后人至今无恙,金鼎武馆还在,我就已经足感欣慰了。” 三人继续闲聊了一阵,张耀又问起张延年、萧遥等人的情况。 不出意料,周彤和赵凌都不清楚。 据周彤所说,她只在小时候见过张延年,后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张延年就再也没来过。 至于萧遥,她小时候逢年过节的也能见到,但某一年就举家搬离了常平,早就失去了联络。 “五十年……物是人非啊。” 张耀的心中,也只能叹息一声。 他看向赵凌,温声开口道:“带我去看看你外公、外婆的坟墓吧,我也好上上香。” “好的。” 赵凌连忙答应下来,一旁的周彤也开口要跟着一块去。 片刻后,一行三人买了一些香表、纸钱,去了常平城外的坟山。 他在这里,见到了孟宗伟和周红袖合葬的坟墓,距离师父周安的很近,只是没有那么气派。 他先给周安磕头上香之后,烧了一些纸钱,又来到两人合葬的坟墓前,插上香。 “大师兄,红袖师姐,我回来了……” 第六十二章 空山寂寥 常平城的一个月,毫无波澜的过去了。 张耀的到来,并没有惊动几个人,只有附近的几个邻居有些好奇,却也只当是赵家来了一位辈分高的远房亲戚。 数十年过去:当年的武行、世家、商会,早就风流云散,走的走、死的死。 唯一留存下来的陈家,也早就不复当年的风光,沦落为城中的二流世家,大概率也没听过张耀的名声了。 “叔爷,您真要走了?” 赵凌的眼眶微红,颇有一些不舍。 “对,我该走了。” 张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 “这一个月来,你已经将我改良的《金鼎功》和《大金刚拳》,学的七七八八了。” “继续苦练十年,成就圆满武者并不难,也能重振金鼎武馆的名声。” “虽然你此生难成绝顶强者,但有我留下的那一部内家功法,后人中若有天赋者,自能内外兼修,更上一层楼,再牢记我之经验,未必不能问鼎宗师。” “但要切忌,绝不可与外人道!” “嗯。” 赵凌用力的点点头,郑重道:“叔爷恩德如山,请叔爷放心,我定谨遵您的教诲,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那就好。” 张耀欣慰的颔首,取来一柄连鞘长剑,递给了他: “这是我早年收藏的一柄宝剑,名为赤霄,不光是削铁如泥的神兵,更是杀人不见血的凶器。” “这柄剑,跟了我数十年了,如今就传给你。”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亦不要轻易动用,否则一旦见光,恐怕会有很多人来抢。” “这……” 赵凌闻言,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叔爷,既然是此等神兵利器,那您还是亲自带着吧。” “您这么大年纪还要办事,又没有什么帮手,正需要此等神剑的助力。” 他内心深处,其实是很希望张耀留下来的。 在他看来,张耀一生漂泊,无儿无女,七十多岁了还孤寡着,不如留下来,他可以给张耀养老。 可惜这一个月的相处,他试探过几次张耀的口风,但张耀的态度非常坚决,他也劝阻不动。 “不必了。” 张耀笑着摇摇头,拒绝道: “我此去恐怕不会再回来了,这柄剑对我反倒是一个负担,传给你是最好的。” “再者说,以我的武功,这柄剑也没什么用,你留着也当个念想。” 赵凌闻言,终于没有再推拒,将宝剑收了下来。 母子两人,一路将张耀送出了常平城,看着他骑马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才抹了抹泪、转身回家。 ………… 深夜,翠屏山上。 “啊……” 一名老道士,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冷汗直流。 他回过神来,坐在床榻上沉默了半响,才披上衣服起身,没有点灯,借着月光离开了寝房。 老道士一路离开了上清阁,走出了清平宫,来到了后山。 后山的坡地上,一座足有一丈高的石碑,刻着五十多个名字,皆是当年那一场惨剧的牺牲者。 那一年,收复清平宫之后,因为遇难者的尸身早就无法收敛,便在后山立了一块碑,悼念亡者。 “嗯?” 老道士刚刚来到后山坡地,顿时面色一变。 那一丈高的巨碑前,竟孤零零的立着一道人影,碑前的铜炉上还插着三根香。 “什么人?” 他冷喝一声,神色中露出戒备。 巨碑前的身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副四十多岁的面容,竟让他生出一丝淡淡的熟悉感。 “你……” 老道士愣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迟疑了半响,才试探性的问道: “张师兄,是你吗?” “是我。” 张耀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讶异: “清卓师弟,真没想到你还能一眼认出我。” 老道士清卓顿时松了口气,快步走向巨碑,口中道: “和当年相比,师兄的样貌着实变化不大。” “况且,师兄不也是一眼就认出了我吗?” 在常平城的七年中,张耀也是来过清平宫不少次的,都是为了祭奠观庐真人和一些死难的师兄弟。 清卓见过他青年时的相貌,加上对他记忆格外深刻,哪怕多年不见,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张师兄……” 老道士清卓,走到他的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道: “你容貌如此年轻,应当成就宗师了吧?” “嗯。” 张耀微微颔首,道: “数十年前,我就迈入这一境界了。” “果然……” 清卓心中叹了口气,倒也不怎么吃惊。 五十年前,张耀就已经是绝顶高手,名震常平的大人物,实力远远超过他。 而他靠着自身的天赋,在四十岁的时候,才终于达到这一步,此后蹉跎了许多年,也始终无望宗师。 两人再次相见,都已经年过七旬,不过一个已经垂垂老矣,一个看起来却还春秋鼎盛。 “师兄离开常平之后,清平宫历经数十年风雨,着实有了不小变化……” 清卓像是遇到了一位老朋友,站在巨碑前,絮絮叨叨的说着。 张耀也耐心的听着,没有打断他的话。 数十年过去,清卓登临绝顶高手之境后,清平宫由此发展壮大,尤胜当年的巅峰时期。 如今的清平宫,已经扩建过好几次,门下真人众多,各殿的道人、道童加起来,更是足有近两百位,香火鼎盛,乃是方圆百里内首屈一指的大道观。 当年的那一场惨剧,因为时间隔的实在太久,已经成为了古老的故事,快被世人遗忘了。 唯二的幸存者,此刻就站在悼念碑下,互相缅怀。 张耀仰着头,看向碑文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神色微微恍惚,往事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师兄。” 清卓说完了一大堆的话,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你也七十多了,若没有后人,不如留在清平宫?” “不。” 张耀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要南下去云州,办一件事,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我明白了。” 老道士清卓叹了口气,终究没再开口。 “我本来准备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张耀笑了笑,开口道: “没想到刚好撞见了你,也许是缘分。”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新装订的典籍,递了过去: “这是我穷尽一生武道的巅峰之作,临行前本来想找个人传承,可惜没有后人,想要传也不知道该传给谁。” “我在武馆的师兄倒是有个后人,奈何资质不行,修炼不了里面的东西,更何况,我也不想让我师父传下来的武道,被我改弦易辙。” “所以我想着,不如就留在清平宫吧,以后好歹有个念想。” “好。” 清卓点点头,随手接过了典籍,也没有看上一眼。 这时候的他,根本不知道,他随手接过的这本书,代表着什么。 第六十三章 蛰伏 云州地处西南,境内多崇山峻岭,划分为十二个郡。 其中,镇南王的封地就占了六个郡,等于将整个云州一分为二。 整个云州,有两个事实上的行政中心,一个是州治所在的“禅城”,另一个则是镇南王府所在的“南王镇”。 此刻,南王镇中。 张耀在长街上闲逛,一袭青衫,背着行囊,仍旧是四十多岁的样貌。 “想不到短短十年,这里就已经如此繁华。” 他游览了大半个南王镇,心中略有感慨。 十年前,镇南王受封云州,却没有选择在某一郡城中开府建衙,而是在位置偏僻的“盘龙岭”上修筑了王府。 这盘龙岭,原本是一处荒山野岭、人烟罕至,但在王府落成之后,便陆陆续续搬迁来了很多民众,渐渐形成了一个大的集镇。 时至今日,南王镇已有数万人口,而且因为镇南王府的存在,繁华程度不亚于一些郡城。 “这镇南王府,还真是够豪奢的。” 张耀站在一处阁楼顶端,眺望着远处依山傍水、气象万千的宫殿群落。 镇南王府一脉,加起来还没有十个人,但王府中的甲士、护卫、仆役、婢女、厨师、花匠……等等,足有数千人。 几千个人,就伺候这么一家人,豪奢程度不亚于帝王,连曾经的张耀都远不能及。 事实上,整个南王镇,都是完全围绕着镇南王府为核心,为他们服务的。 作为裂土封疆的王爵,镇南王府在六郡封地之内,能制定律法、收取税赋、任免官员,俨然是一个国中之国。 “呼……” 张耀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目光幽深。 从江州离开之后,他就已经做好要在这里长期蛰伏的心理准备了。 镇南王府,他不准备去碰。 他不需要打探消息、不需要暗中谋划、不需要深入虎穴,这些工作都有皇帝宇文泽替他完成。 他要做的,就是默默的等待时机,在关键时刻出手当一回黄雀就好了。 “看来,又得重操旧业了。” 张耀想到此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 南王镇上,一家新的医馆“仁寿堂”开业了。 开馆的张大夫,医术精湛,很快就打响了名头,还收了几个学徒,慢慢融入了当地。 等到三十多年的风吹雨打后: 仁寿堂在南王镇上,已经是家喻户晓的老字号了,坐馆的张大夫虽称不上妙手回春的神医,但大部分病症都能看,医术、医德有口皆碑。 这一天午后: “咳咳……” 张耀头发花白,双目浑浊,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皱纹,行动迟缓,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他有点驼背,一个人拄着拐杖,慢腾腾的来到堂外。 “师父,您慢点!” 几个徒弟连忙迎过来,将张耀搀扶到了躺椅上。 “嗯,你们忙吧。” 张耀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在躺椅上窝着,舒舒服服的晒太阳。 “哎……” 看到他的样子,几个徒弟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心酸。 三十多年过去,他们的师父都已经快八十岁了,纵然精通医术和养生,但明显也没多少时间好活了。 “师父无儿无女,不知道驾鹤西去之后,会将这间仁寿堂传给谁……”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几个徒弟返回了前堂,又开始明里暗里的较劲。 “真不让人省心。” 张耀瞥了他们一眼,收回目光,心中暗自盘算着。 “这些时日,那些人的活动愈发频繁了,恐怕在近期就要动手了……” 他等了三十多年了。 在南王镇,他明面上当了三十多年的普通大夫,将医术水平也控制在一个仅仅是不错的层次上,丝毫没有逾越。 一旦医术太高明,引起镇南王府一家的注意,有需要时将他传唤入王府怎么办? 他可以肯定,那个老仙家就在镇南王府中,他的武功太高,说不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这个风险他可不敢冒。 “当初,镇南王力排众议,非要跑来这荒山野岭修建王府,本就十分可疑。” “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满足那位老仙家的需要……” 张耀摸了摸下巴,脑海中念头翻涌。 这三十多年,虽说一直在蛰伏中,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他虽没有进入过镇南王府,但却从各个方面悄然渗透,掌控着镇南王府内部的第一手情报。 管理南王镇的官吏、王府的外派管事、替王府干黑活的人手、某位王府贵公子偷养的外室、负责给镇南王一家子提供顶级奢侈享受的大豪商…… 这些人都不在镇南王府中,但却能通过他们,了解王府内的方方面面。 在这一点上,张耀是力求谨慎,采用的是和当年控制张勇一样的办法,最大程度保证自己能置身幕后。 不仅如此: 大约在四五年前,他就发现了南王镇上,多出了一批潜伏的人手,疑似是皇帝宇文泽派来的,同样在通过一些秘密渠道监视着镇南王府。 不得不说,镇南王府一家都是泥腿子出身,除了那位老仙家之外,压根没有什么底蕴,连这些人的存在都发现不了。 至于那位老仙家—— 张耀了解到的唯一情报,就是镇南王府中确实有一位辈分极大的老祖宗,但长期避居,镇南王的儿孙都很少有机会见到他。 “快了,快了。” 张耀的目光深邃,看着镇南王府的方向,暗中低语: “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点时间……” ………… 半年后。 四位从北方来的武道宗师,秘密潜入了南王镇。 他们潜入进来的当天,张耀便有所察觉,判断出皇帝宇文泽终于是按捺不住,准备动手了。 显然他通过某些渠道,确认了那位镇南王府的老仙家已经寿尽坐化了! 三天后的夜晚: 南王镇,风雨阁的顶端。 张耀一身黑衣,戴上了多年不曾用过的银色面具,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 他的身形和茫茫夜色融为一体,远隔好几里,清晰的看到了四道身影,悄然翻入镇南王府中,目标明确的向着后宅深处奔行而去。 张耀见此一幕,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露出一丝期待之色: “终于要开始了……” 第六十四章 黄雀在后 风雨阁的顶上,张耀观察着镇南王府中的动静,心中还在暗自盘算: “宇文泽的决心不小,一出手就是四位宗师。” “不过他怎么能保证,这四位宗师得手之后,不会背叛他?” 宗师不是完全听话的棋子,更不可能训练为死士、工具,仙家功法同样对他们充满了诱惑力。 张耀正心生疑惑之时,念头一转,忽的就明白了。 宇文泽开出的条件,很可能是共享仙家功法,所以才不担心这几位宗师背叛。 毕竟他们一旦背叛宇文泽,就要面临天下追捕、东躲西藏的日子,既然能共享,就完全没必要独吞。 “不过宇文泽此举,恐怕也是在画大饼,没有多少真心实意……” 张耀的心中,回想起多年前的情报。 宇文泽酒后失言,曾经透露了一个关键消息,那就是他自己其实没有多少把握,能成功修炼仙家功法。 他自己都没指望,那几位宗师又有多少成功率? 宇文泽希望得到仙家功法,很大程度上是为自己的儿孙做打算,因为他的儿孙有那位皇后的血脉。 “仙家功法,显然不是人人都能修炼的,其中肯定有什么限制。” 张耀想到此处,心中也难免生出一丝忐忑: “不知道我能不能修炼……” “若是入手之后,无法修炼,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正当他思绪飘飞之际: “轰隆!” 镇南王府的深处,陡然爆出一声轰鸣巨响。 张耀看的十分真切,王府深处闪过一道黄蒙蒙的光泽,璀璨如烟火,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这!” 他神色一凛,暗自警醒: “镇南王府中,果然深藏巨大的危险。” “那位老仙家还活着?或者是他留下的什么底蕴?” 他压下心中的躁动念头,死死盯着黄色光泽爆发的地方,随时准备出手,或者撤退。 与此同时,整个镇南王府,伴随着那一声轰鸣巨响,顿时乱作一团。 四处响起呼喝声,大批的护卫、甲士聚集,但还不等他们行动,王府四处陡然腾起火光。 潜伏在王府的暗谍,出手了! ………… “呼、呼……” 孙长川剧烈的喘息着,面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显然受伤不轻。 他仗着宗师的武力,杀出重围、闯出镇南王府后,便一路亡命狂奔,片刻不敢停留。 “仙家功法!” 孙长川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心中火热一片。 镇南王府比想象中的更加危险,竟然有仙家符箓镇守,威力巨大无比,颠覆了他的想象。 四大宗师进去,最终只有他一个侥幸逃出生天,损失是如此的惨重,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他抢到了传说中的仙家功法! “这可是登天之阶啊!” 他死死的护住怀中的东西,在黑夜中不断的窜行,速度比千里马还要快。 一路狂奔数十里,等到彻底远离了南王镇之后,他才终于缓缓停下,坐在山林中的一块大青石上喘息着。 “东西到手了……” 他脑海中念头纷乱,犹豫了一下,就立刻放弃了返回上京的想法。 回去干什么?等着卸磨杀驴吗? 若是四大宗师一块回去,那皇帝肯定心有忌惮,说不定还会遵照约定,和他们几个共享仙家功法。 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活着回去,那不是等于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皇帝的仁慈之上? 人心经不起考验,帝心更是如此! “哎,亮儿,爹对不住你们了……” 孙长川叹了口气,替自己远在上京的妻儿老小默哀一声。 他准备调息一番,处理了伤势之后,就火速逃离云州,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修炼仙家功法、成仙做祖! 等修炼成了神仙,妻子可以再娶,儿子可以再生嘛! “嗯……” 就在这时,孙长川眼神一个恍惚,感到天旋地转。 等他再度恢复清醒,骇然发现自己面前多出了一道黑袍身影,怀中的东西竟然不翼而飞。 “你!” 他心中惊恐万分,但还来不及反抗、逃窜,就见得那黑袍人拂袖一挥。 “轰!” 孙长川的身躯,宛若被炮弹轰中一般,整个人倒飞十几丈远,落地时已经成了一团烂肉口袋,死的不能再死了。 “东西终于到手了!” 张耀看着手中的一本书、一个小袋子,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 苦心人,天不负! 他为了当一只黄雀,暗中蛰伏在南王镇三十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了收获的时候。 “走!” 张耀毫不停留,将东西收好后,立刻就转身离开。 ………… 一场大乱之后。 镇南王府派出甲士,调集重兵,封锁了整个南王镇,大肆搜查,但一切早就无力回天。 仅仅三天后,通过一路加急的飞鹰传书,远在上京皇宫的宇文泽,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已经七十岁的他,早没有当年的雄姿英发,怒血攻心之下,险些被气的昏了过去。 “啪!” 宇文泽将手中的青瓷茶盏摔的粉碎,双目通红,怒声咆哮: “人呢?东西呢?”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朕苦心谋划这么多年,等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他的心中充斥着愤怒,花白的发丝飘动,整个人像是要择人而噬,神色狰狞到了极点。 他至今还不知道:究竟是行动失败,还是有人带着东西逃走,或是被人半路截胡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计划完蛋了,苦心准备了三十多年,最终却成了个笑话! “……” 殿内的紫袍太监噤若寒蝉,跪在地上身躯抖动,不敢回话。 “哈哈哈……” 皇后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着宇文泽的样子,露出嘲弄之色,哈哈笑道: “真有你的,宇文泽,痴心妄想这么多年,终于认清现实了吧?” “当初,你还眼巴巴的跑来问我,各种旁侧敲击,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我不过是假装不知道,逗逗你玩罢了,哈哈哈……” 她的笑声愈发欢快,充满了得意。 三十多年过去,她也已经是满头银发,但看上去还是比宇文泽年轻不少。 “你也来笑话朕?” 宇文泽冷冷的看着他,语气淡漠: “别忘了,广儿、宏儿,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我如今筹谋失败,东西没了,他们都断了希望,你还能笑得出来?” “哼!” 皇后冷哼一声,不屑的道: “宇文泽,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用?” “我上次回去省亲,已经求过爹爹,他答应过段时间会亲自过来一趟,看看广儿他们有没有修仙的资质。” “他们真要有这个福分,功法肯定是不缺的,用不着你来操心。” 宇文泽顿时说不出话来,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颓然的坐在龙椅上。 数十年筹谋,竟还比不上一席话,他这个九五之尊,当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他沉默了半响,才冷冷的挥手道: “传朕旨意,镇南王密谋不轨、意图造反,着即刻发大军镇压、诛灭九族!” PS:推荐一本朋友的书《仙路独行》,青云觉得写的挺好,喜欢的朋友,可以去瞅瞅哟(*^▽^*) 第六十五章 仙门洞开 云州,群山之中。 张耀并没有离开太远,夜行百里之后,就钻入了一处深山老林中。 等到天亮之色,张耀登上峰顶,盘膝坐下,迫不及待的翻看了那本典籍。 “灵气、吐纳、灵根、修仙者……” 他逐字逐句的扫过,一个字也不敢错漏,很快就沉浸其中。 这本书,向张耀揭露了一个全新的浩大世界——修仙者的世界。 修仙者,以自身灵根为依托,运转玄功、吐纳灵气、炼就法力,以此长生久视的同时,拥有种种法术神通。 在这本典籍中: 镇南王府的那位老祖宗,记录了一本名为《厚土诀》的修仙功法,还留下了自身的不少记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张耀看到了他的记述,心中才恍然大悟,对鲁国的修仙界,有了一个完整的认知。 鲁国,或者说曾经的大魏,乃是一片修仙荒漠。 这里地处“中原百国”的边角地带,灵气十分稀薄,加上靠近南疆地带,修仙者的数目非常稀少,大概只有十几个。 “就这么点数量,对比十九州的庞大疆域,难怪会成为传说中的人物。” 张耀的心中,是感慨万千。 镇南王府的这位老祖,自称“鲁南”,是厚土宗的第九代传人。 厚土宗是一个微型的修仙宗门,每一代最多也就两三人,甚至很长时间是一脉单传,说是宗门,其实更像是散修。 鲁国修仙界的局势,也堪称是池浅鱼虾少,只有一个小型的修仙家族,别的都是散修。 大概数十年前: 大魏皇室供奉的一位修仙者老死,后继无人,加上皇室和朝廷本就腐朽不堪,天下矛盾积攒多年,一朝爆发,已然积重难返,进入了王朝末年。 各地的叛军藩镇、武道宗师,分割了整个大魏,谁也没有力量一统天下,导致乱世持续了数十年。 直到一个外来的小型修仙家族“刘家”,抵达了大魏。 这个小型修仙家族,只有五个人,一位老太君、一对夫妻,以及他们的一儿一女。 最小的刘家小女儿,甚至还没有灵根,没办法修仙,于是家中几人商量了一下,准备给她找一个好归宿,让她享尽荣华富贵,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 他们挑中了宇文泽,暗中扶持,这才有了后来的开国皇帝。 “好家伙。” 张耀看到这里,不禁神色古怪: “搞了半天,这位皇帝还是个仙家赘婿。” 挑中宇文泽的,正是那个刘家小女儿,也就是后来的鲁国皇后。 至于看上宇文泽的原因,除了他武道天赋高、手腕不错之外,主要是因为宇文泽长相出众。 在鲁南留下的记述中,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凡人的漠视和不屑一顾,但偏偏对宇文泽着重描述了一下,称赞他是“龙凤华章、天日之表”。 能让修仙者都忍不住赞叹,可见宇文泽年轻之时,很有可能是百万人中无一的容貌。 “事实证明,长得好看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这宇文泽当初一穷二白,和张勇一块混迹村头,硬是靠脸当上了开国皇帝。” 张耀心中暗笑一声,继续看了下去。 在这片记述的后半段,介绍完了鲁国修仙界之后,鲁南就开始详细描述自己和修仙家族“刘家”的联系。 数十年前: 鲁南因为找不到传人,修为又进步无望,心灰意冷之下,准备北上去“卫国”,担当其皇室供奉的同时,再继续寻找传人。 但没想到临行之际,居然凑巧撞见了他的后人——当年修仙之前,某次醉酒后留下的孩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鲁南的后人过的非常落魄,他借助法术确认了血脉之后,老泪纵横,最终选择了留在鲁国,为后代子孙挣一份家业。 为此,他主动找上了刘家,提出了他的条件,希望能分一杯羹。 刘家爽快的答应了他,鲁南于是帮助宇文泽一统天下,暗中杀了好些个宗师、势力高层,换来了镇南王的爵位和封地。 “还好,当初谨慎之下,没有跑去刺探平凉王大军的营地。” 张耀看到此处,心中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真跑过去,恐怕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当时的宇文泽身边,除了投靠过来的宗师之外,暗中还隐藏着刘家的人。 鲁南与刘家修士相比,算是修为最低,但即便如此,有准备之下杀寻常宗师,也如同宰狗杀鸡一般。 “可惜,后辈子孙不争气啊!” 张耀看到最后,发现了鲁南留下的谆谆教诲。 按照记载中的时间推算,鲁南其实两年前就死了,只是镇南王府一直隐瞒消息,扯虎皮当大旗,直到宇文泽真正确认之后才动手。 而鲁南特意将功法,从玉简换成了书籍,就是希望后代子孙开枝散叶之后,有人能修炼《厚土诀》,继承他的衣钵。 按照记述中的想法,他肯定在临终之前交代过让镇南王府一脉放弃荣华富贵,隐姓埋名将家族传承下去。 可惜,他们没听鲁南的。 泥腿子出身,给人当牛做马,穷苦了半辈子,一朝成为高高在上的王爷,娇妻美眷、荣华富贵享受了几十年,谁能说放弃就放弃? 就算镇南王肯放弃,他的子女恐怕也不可能答应。 “这镇南王一家算是完了,宇文泽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张耀深吸一口气,抛开心中的杂念,将《厚土诀》从头到尾的细细看了几遍。 修仙功法,需要灵根。 可这东西,唯有修仙者才能测量,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厚土诀》需要的土属性灵根。 若是没有,那等于苦心蛰伏数十年白费了,还得想办法去弄别的修仙功法。 “希望能成功吧!” 张耀缓缓闭上双眼,平心静气,开始了第一次修炼。 他按照《厚土诀》记载的法门,保持心境空灵的状态,尝试捕捉冥冥中的“气感”。 有灵根,则必定有气感。 气感一生,就能以意念导引、摄拿对应属性的灵气,踏出“炼气修仙”的第一步。 “嗡!” 几乎是一瞬间,张耀的脑海中清明一片,察觉到了一股厚重、苍茫的意境,蕴藏在周身万物之中。 这就是土属性的天地灵气! 修仙之门,终于洞开! 第六十六章 炼气之路 这一刻,张耀的心中喜悦的无以复加。 他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第一次修炼《厚土诀》,便就顺利的捕捉到了“气感”。 “收!” 张耀压下心中喜悦,静心凝神,运转法门,以意念收摄土属性的天地灵气。 刹那间:四方灵气汇聚而来,涌入张耀身躯之内,沿着无形气脉游走。 游走了一个大周天之后,灵气开始一点点转化为法力,涓滴汇聚、积少成多,汇成了一缕如浅浅溪流般的法力。 这是属于张耀的第一道法力。 “呼……” 张耀长出一口气,重新睁开双眼,再一次见到了红日东升。 他首次修炼《厚土诀》,摄拿灵气、炼化法力,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终于踏上了修仙之路了!不枉费我数十年的辛苦。” 这一刻,张耀的心情格外振奋。 食气者神明而寿,修仙者吞吐灵气、炼化法力,是最正统的“炼气士”。 法力一生,从此便踏入仙门,再非凡俗。 “捕捉气感、炼化法力,如此的顺利,应该得益于我的武道境界。” 张耀回想了一下炼气的过程,心中若有所思。 修仙第一步,就是捕捉冥冥中的“气感”,这一步快则数日,慢则数年。 除了最重要的天资,也就是灵根等级之外,还要受心境、神魂的影响,三者共同决定了速度的快慢。 自身的灵根等级,张耀目前还不清楚。 但他的武道早已修至人间尽头,神魂之强,恐怕还要超过已达炼气三层的“鲁南”。 已经年过百岁的他,尝过红尘百般滋味,淡看天边云卷云舒,心境方面自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一晃眼,我已经一百零七岁了,才终于踏入仙门。” 张耀感叹一声,目光看向了那个不起眼的小袋子。 按照鲁南留下的记述,这是一个储物袋,但上面设置了禁制,唯有《厚土诀》的炼气三层法力才能打开。 修仙者,从炼气阶段开始,共分十重,上面还有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紫府等诸多境界,一步步成为搬山倒海的大神通者。 张耀的炼气之路,目前才刚刚起步。 “走了。” 他将典籍和储物袋贴身收起,起身离开了此地。 ………… 三年后。 福州西北,深山老林中。 张耀孤身一人,正在一处林间空地中,试验学会的法术。 “轰!” 一枚拳头大小的蓝紫色火球,暴射而出,一声巨响过后,将地面轰出一个一尺多深、半丈宽的大坑。 等火焰散去之后,坑洞中还残留着惊人的高温,足以将生肉烤熟。 “唰!” 青色风刃飞掠而过,速度快的只剩一道青色幻影。 在斩断了足足五棵参天古树之后,青色风刃才渐渐散乱为一团灵气,消弭无形。 “这些法术的威力,还真是惊人!” 张耀不是第一次运用法术了,但见此一幕,心中仍免不了惊叹。 三年过去,他的法力稳步增长,不但稳固了炼气第一层的修为,还掌握了不少法术。 类似火球、风刃、敛息、灵目、神行……之类的小法术,对法力属性并没有多少严格限制,只是不像土属性法术有额外增幅而已。 “嗯……” 张耀沉吟不语,心中暗自盘算着。 这三年中,他结合《厚土诀》的记述和自己摸索,对法力的神奇有了深刻的认知。 这是一种远超武道真气的力量,而且潜能无限。 武道修炼,本质上是挖掘自身的力量,可人体终归有极限,武道自然也有尽头。 炼气之路则不同,其本质是吞纳外在灵气化为己用,可谓是侵吞日月玄机、截取天地精华,几乎是没有上限。 两条道路的差距,从武技、法术上也能看出来: 法力在气脉中游走,按照特定路线运转之后,便能配合意念激发而出,并且在形成的过程中自主吸纳一部分外在灵气,使其威力大大加强。 张耀估算过,炼气期的法术,大致是一分法力撬动四五倍的灵气,才有这种夸张的威力。 而武者的武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凭空打出四五倍的力量,这等于抓着头发将自己提起来,根本是天方夜谭。 “一位炼气一层的修仙者,就算没有灵符、法器相助,但只要有所准备,杀宗师也不难。” “敛息隐匿之下,一个火球或者风刃,就能把武道宗师带走。” “宗师若想要赢,那就只有先占据情报优势,同时躲在暗处、趁其不备突袭,还得靠近十步之内,否则快不过法术。” “炼气期的寿命也很长,一般都能活过百岁,最长能活到两个甲子……” 修仙者,是全方位的超越了武者。 刚刚起步的炼气一层,无论实力还是寿命,亦或者法力衍生的各种神奇手段,就已经凌驾在武道宗师之上。 苦练一生武道登临宗师之境,还不如一个年幼的修仙稚子,这就是武与仙的残酷差距。 “炼气之路,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尤其是我的两大天赋,唯有修仙才能真正的发挥出作用!” 张耀想到自身的天赋,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 成为修仙者之后,他借助元气源泉的天赋,感应到自身的元气上限,猛的涨了一大截。 这也是修仙者和武者的差距所导致: 修仙者的延寿,是货真价实的延寿,寿命的上限增长了,和凡人就不是一个层次了。 而武道宗师,仍旧属于凡人,寿命上限早就定死了,之所以活的久,是因为本元之气流逝的比较慢而已。 精元二气相互依存,元气上限提高,带动着张耀的精气上限也为之猛增。 “我现在催动精气转化的天赋,自愈能力已经比三年前强出了很多。” “若是继续修炼下去,天赋随之强化,未来达到断肢重生、甚至断头不死的级别,也未必不可能。” 张耀一念至此,深呼吸了一口,体内法力缓缓流转。 他准备施展“灵根探查术”,这是一种比较复杂的法术,主要用来探查自己和他人体内的灵根。 张耀花了整整三年,才初步掌握,能尝试探查自己的灵根属性了。 “嗡……” 法力流转中,张耀的眼前有一道五色光华闪过,白、赤、青、黄、黑依次轮转。 等待两三息之后,五色光华才缓缓定格下来,显露出真正的属相…… 第六十七章 山中四十年 五色光华定格,不曾缺少一相,如同孔雀翎羽一般绚烂。 “居然是五行俱全的灵根……” 张耀见得这个结果,不禁有些惊讶。 天下灵根,共分三十六种。 五种单属性的天灵根,五种变异的异灵根,这十种灵根是第一等。 其次,则是只有两种五行属性的地灵根,也有十种,乃是第二等。 余下的三属性、四属性、五属性的,共计十六种,因为修炼速度慢、突破境界困难,被统称为杂灵根,属于最下等。 五行俱全的灵根,在杂灵根中都是末流,但却极其罕见,诞生概率甚至堪比天灵根、异灵根。 据传在上古大破灭之前,这曾经是最强的灵根,被称为“完美灵根”,乃是霸主宗门中真传弟子的标配。 但后来天地环境变更,曾经的最强灵根,如今已经沦为末流了。 “有灵根就很不错了,不必纠结这些。” “若不是五行俱全,我还练不成《厚土诀》呢。” 张耀回过神来,并没有怎么在意。 在鲁南的记述中,凡人中拥有灵根的人堪称凤毛麟角,至少也是十万里挑一的水准。 正是因为拥有灵根的人太稀少,加上缺乏有效手段检测,就算找到了还不一定契合属相,这才导致厚土宗传承的格外困难。 是以,张耀哪怕拥有的是看似最差的杂灵根,他也是心满意足。 “修炼慢、突破难,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又没有寿元压力,慢慢修炼个几千上万年,熬也能熬成修仙界高人。” 张耀的心态十分乐观。 通过鲁南的记述,他其实知道鲁国境内几个修仙者聚集的地方,但他现在不准备去。 至少,也得等到炼气三层之后,他才会动身去寻访别的修仙者。 “嗖!” 张耀转身离开了这片山林,施展出神行之术,身形缥缈若幻影,一个纵跃便是十余丈、快如鬼魅。 穿行十几里之后,一座深山中的小道观,浮现在他的眼前。 小道观并不大,占地不过半亩,匾额上是张耀亲笔题写的“清虚观”三字。 “师父!” “师父回来了!” 道观中的两个小道童,见得张耀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 三年前,张耀来到此处,购置土木石料、雇佣当地民夫,修建了一座道观,并且收下两个孤儿当做道童,取名叫“清风”、“明月”。 三年过去,两个小道童都十二三岁了,开始修炼张耀传授的一些武功。 “嗯,你们两个没有偷懒吧?” 张耀随意考校了他们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独自一人回到了道观深处的静室。 深山之中,灵气比大部分地方都要浓郁一些,比较适合他的修炼。 成为修仙者之后,吞吐天地灵气就可以补充人体的大部分消耗,但他终究修为尚浅,并不能完全辟谷。 在这深山中修建道观、收下两个小道童,就是为了供给他的每日饮食所需,好让他可以不理俗事,一心一意的追求仙道。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福州深山之中,张耀一待就是四十多年。 两个小道童,清风在二十多岁就离开了,出门闯荡天下,据说挣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 明月留在了清虚观中,娶妻生子的同时,还收徒传法,将清虚观几次扩建,规模大了不少。 四十多年过去: 清虚观已经占据了小半个山头,规模和当初的清平宫相比,都已经差距不大了。 这一日。 年近花甲的明月,端着托盘,照例去了道观深处给张耀送饭。 清虚观几次扩建后,最初的区域已经成为禁区,是传闻中创建了道观的“清虚真人”潜修之地。 不过除了观主明月真人之外,谁也没有见过他,让这位祖师爷显得格外神秘。 “嗯?” 明月来到道观深处,见得房间外的一方托盘上,放着早就凉透的饭菜。 “师父还没出关?” 他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这四十多年来,他这位师父是整日闭门苦修,对外界风雨不闻不问,每日也只吃一顿饭。 而最近几天,他送来的饭菜张耀都没动过,让他怀疑这位师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推门闯进去的时候,耳旁忽的传来一道清朗声音: “明月?” “师父,是我。” 明月连忙放下托盘,恭敬的行礼。 “饭菜放下吧,明日之后,就不必再来了。” 明月闻言,愕然抬头: “师父,您这是……” “我准备离开此地了。” 张耀的声音不疾不徐,语气平静: “当初我收养了你,教你武功,你也悉心侍奉了我数十年,咱俩算得上是互不亏欠。” “今日之后,你我缘分便尽了,或许再无相见之日,望你能余生顺遂。” “师父!” 明月当即面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下。 他对张耀的感情其实没有多深,毕竟张耀一心苦修、极少教导他们,时移世易之下,当初的感激早就散去。 但他深深的清楚,自己这位师父绝非凡俗之辈,光是四十多年容颜不老,就让他敬畏无比。 他也曾试图求取真法,但张耀说他没有资质,并未传授给他,他将信将疑的同时也没有放弃,而是坚持每日侍奉,期待有一天师父能回心转意。 可如今张耀突然要离开,他心中顿时生出急躁和不甘,连声道: “师父,您……” “不必再说,去吧,去吧。” 房内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一股柔和力量凭空生出,卷起了他的身躯。 明月只觉得腾云驾雾一般,眼前一花,等一屁股摔在地上,才发现已经到了庭院外,呆坐半响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房间之内: 张耀收回目光,从袖中取出一个灰色的小袋子。 “得到此物这么多年,终于到了能打开的时候了。” 他调动法力,注入储物袋中: “这种修行速度确实太慢,四十多年才突破至炼气三层,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也该换个环境了。” “希望这储物袋中,能给我一点惊喜……” 法力激荡之下,鲁南留下的禁制,感应到同源法力之后,就自行散去了。 没了禁制阻拦,张耀的法力轻易的炼化了手中的储物袋,意念借助法力略一感应,便察觉到了储物袋中的事物。 两块玉简、十几枚晶莹玉石,以及一柄飞剑、一方大印、一杆幡旗。 “这些应该就是下品灵石了吧?” “虽然没有灵丹、灵符,但足足有三件法器,很不错啊。” 张耀收回法力,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鲁南的身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丰厚一些,寻常散修可攒不下三件法器的身家。 “先取出来看看吧。” PS:强烈声明:本书不是废柴流,读者大大们应该能察觉到,完美五行灵根,主角是肯定能发掘其威能的(*^▽^*) 第六十八章 寻访天都山 张耀法力一动,先将两块玉简取了出来。 他手持玉简,法力渡入其中,立刻便有大片讯息沿着法力传来,映照在他的脑海中。 第一块玉简,记载的是《厚土诀》。 功法内容没有差别,但字里行间多了大段的注释,还记载有几道威力较强的土属性高阶法术,显然是厚土宗的传承之物。 第二块玉简,则是鲁南自己留下的。 这块玉简中内容很多,记载了更多的修仙界常识和一些忌讳,以及一些简单的运用法器、布设阵旗、分辨灵草、布置禁制……等等零零碎碎的知识。 “洋洋洒洒数十万字,看得出来,为后辈操碎了心。” “只可惜,后辈不争气,舍不得荣华富贵,就只能拿命去偿了。” 张耀摇摇头,暂时放下了这块玉简,取出了三件法器,各自探查了一番。 那一柄飞剑,乃是土属性的低阶法器,只有九道灵纹禁制,是鲁南自己和人交易得来的。 飞剑的威力不大,有飞遁之能,属于寻常散修的标准配置,拿出去也不会引人怀疑。 但剩下的两件就不同了。 土黄色大印,名唤“九山印玺”,是一件纯粹的攻伐法器,催动速度稍慢,但正面杀伐威能极大。 黄褐色幡旗,名为“厚土连云旗”,攻防一体,护身之能尤为出色,是厚土宗第一代老祖留下的。 这一印一旗,都是高阶法器,价值极大,鲁南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只能藏着掖着。 “难怪,他临终之前要设下禁制。” 张耀看到这三件法器,心中也就明白了。 修仙界并不太平,除了类似鲁国这种修仙荒漠之外,更多的地方同样是充斥着明争暗斗,竞争非常激烈。 大道通天路,难载亿万人。 “不得不说,这鲁南的演技不差,装的挺像一回事的。” “就连那刘家,都被他哄骗的团团转。” 张耀想到此处,不禁哑然失笑。 在刘家眼中,鲁南只是一个穷酸可怜的炼气初期散修,全部身家可能也就一件低阶法器,几块下品灵石,连抢都懒得去抢。 他们家的老太君,可是一位炼气后期的修士,岂会在乎这点鸡零狗碎? 正因如此,镇南王府才会被皇帝宇文泽盯上,张耀也才有了黄雀在后、夺来遗物,从而踏入仙门的机会。 若是让刘家知晓鲁南其实是有宗门传承的,那恐怕就要动一些小心思了。 “收获很大,着实是个惊喜。” 张耀的心情很好,将玉简、法器都收了回去,起身准备离开。 “这些玉简,路上再慢慢看吧,法器也得抽时间炼化了。” 他念头一动,法力流转之际,身上泛起一层土黄色光泽。 青砖地面荡开水波一般的光华,他整个人就这么“溶”了进去,消失在房间中。 地下: 张耀施展“土行术”,在地底遁行,很快就离开了清虚观的范围。 这一道穿山遁地之法,属于逃生保命的法术,张耀练习的最为纯熟,已然是念动即发的程度。 只是他的修为尚浅,加上法术等阶本就不高,顶多能在地底十丈左右遁行,再深入就很难了。 “呼!” 片刻后,一处山壁上泛出黄光,张耀的身形浮现。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晃晃悠悠的向着山外的城镇走去,离开了静修数十年的深山。 ………… 两个多月后。 中州南部,靠近天都山的地方。 张耀坐在一匹马车中,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 “这么多年没来了,想不到这里这么繁华了……” 鲁国开国至今,已有百年光景,如今是第四位皇帝在位,国力达到鼎盛期,堪称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 就连中州的一个普通集镇,因为凑上了十里八乡赶集的时间,都颇为热闹。 “继续出发。” 张耀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会吹糖人,才放下帘子,吩咐了一句。 “是。” 赶路的车夫当即应了一声,扬起马鞭,继续赶路。 鲁国境内,灵气非常稀薄,只有三道微型灵脉,分别是“雾隐岛”、“空青川”、“天都山”。 按照鲁南的记述,雾隐岛已经被刘家占据,空青川和天都山中则各自有几位散修抱团,结庐隐修,称得上是小小的世外仙境。 数十年前: 张耀刚成为修仙者的时候,就有机会去空青川或者天都山修行,但他谨慎之下,一直拖到了今天。 “鲁国境内,除了刘家之外,基本没有炼气中期的修士。” “以我目前的炼气三层法力,精通众多法术、有高阶法器傍身,还有一身武道实力,基本是遇不上什么危险了。” 张耀沉吟不语,心中念头涌动。 鲁国终究灵气环境太差,只要突破到炼气中期的修士,基本都会选择离开。 而刘家当初搬过来,依照鲁南猜测,很有可能是迫于形势、或者有什么仇敌,才不得不如此。 这么多年过去后,刘家的那位老太君,以及宇文泽的岳父岳母,应该早就死了。 时过境迁,如今的刘家有没有炼气中期的修士都不好说,搞不好早就衰落了。 “客人,天都山到了。” 数天后,车夫敲了敲车厢,恭敬开口。 “嗯。” 张耀推开马车厢门,随手扔了一锭银子,开口道: “这是剩下的钱,路上辛苦你了。” “不辛苦。” 车夫连忙接过银子,喜滋滋的擦了擦,小心的收入怀中,这才驾车离去。 等车夫离开之后,张耀仰着头,望着眼前雄伟高大、云雾缭绕的天都山,露出一丝笑容: “天都山……久仰大名了。” 天都山,自古便是名山,有“天柱”之称。 在天都山的脚下,许多村庄、乡镇星罗棋布,偶尔还有一些仙家事迹流传。 百年前,张耀在中州活动时,就曾听说过这些事迹,但当时他并没有贸然前来寻幽探秘。 直到百年后,已经成为修仙者的张耀,才第一次踏足天都山。 第六十九章 天都七友(上) “应该快到了。” 数个时辰后,张耀已经来到了天都山的深处。 这里接近天都山的峰顶,距离地面足有千丈之高,寒风凌冽,滴水成冰,云雾缥缈,常人很难抵达。 “嗯?” 又深入片刻后,张耀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当即运转法力,施展“灵目术”,双目闪过晶莹光泽,面前的云雾便是翻腾开来,纷纷化作虚幻,露出庐山真面目。 只见得人烟绝迹的深山之中,竟突兀的出现一条石阶山道蜿蜒而上,尽头是一片殿宇楼阁,影影绰绰。 白云深处有仙家。 “终于到了。” 张耀见得此景,露出一丝笑容。 和鲁南记载的一样,天都山深处布设有简单的阵法。 这些阵法,利用了林木云雾而设成,对修仙者没有多少作用,主要是驱赶一些凡人和野兽。 张耀沿着石阶山道向上,很快就惊动了天都山中的隐世修士。 “哪位道友来访?” 两位修士结伴出来,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白衣,风采不凡,女子容貌清丽,一身青色宫裙,如清水芙蓉。 他们一眼见到了石阶山道上的张耀,打量了一番,发现相貌颇为陌生,不禁露出一丝讶色: “敢问道友何来?” 张耀稽首一礼,开口道: “贫道清虚,侥幸得承先辈遗泽,一直在世间修行。” “前些时日,偶然听说天都山上有同道隐修,这才特意前来拜访。” “原来如此。” 两人闻言,顿时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天都山灵脉,本来就是鲁国散修的聚集地,不少人都是类似张耀这种来历。 “萍水相逢皆是客,道友快请。” 两人的态度变得十分热情,请张耀进了天都山的隐修之地。 张耀放眼望去,发现这里至少有十几处宫观楼宇,更远处还有桃园、飞瀑、竹林、幽潭、药田等景,美轮美奂。 “呼!” 张耀深吸一口气,试着运转法门吞吐灵气,发现这里灵气极其充沛,竟然是外界的数倍以上。 “道友请入座。” 两位修士将张耀请入一处殿宇之中,又取来一些灵果仙桃、玉露琼浆招待。 “这都是我们自己培育、酿造的,道友请尝尝。” 张耀尝了尝灵果和玉露,不禁眼前一亮。 天都山上的潜修之地,就建立在微型灵脉之上,哪怕是寻常的桃树、果树,在灵气的常年滋润之下,也沾染了微量灵气。 对于修仙者而言,这点微量灵气只能算是聊胜于无,但对于凡人来说,若是有幸服食几颗,延年益寿不在话下。 这些玉露琼浆,则是用法术抽取玉髓混合灵果酿造,长期饮用对修行有益,风味也远胜凡物。 “两位道友真是慷慨好客。” 张耀的口中称赞着。 他也看得出来,一些灵果仙桃也就罢了,但这些玉露琼浆显然有些价值,不是轻易可得。 “道友太客气了……” 白衣男子哈哈一笑,一旁的青裙女子也笑吟吟的。 张耀和两人攀谈了一番,得知白衣男子名为赵贺,青裙女子名为江柔,两人是一对道侣。 天都山灵脉,原本共有七位隐世修士,合称“天都七友”。 去年,一位姓墨的道友突破到炼气四层,离开天都山北上去了卫国,目前还剩下六人。 “余下四位道友,都在闭关苦修。” “我和夫人刚刚在照料灵田,察觉到了灵脉之外阵法的波动,这才出来查看。” 赵贺笑着道:“清虚道友,你既然来了天都山,不妨留下来和我等一同隐居。” “凡间的灵气稀薄,远不如三大灵脉,我等在山间隐修,避开俗世纷扰,也算得上是逍遥自在。” 张耀闻言,欣然道: “贫道正有此意。” 从炼气初期,突破到炼气中期,是有瓶颈存在的。 这炼气之路上的第一道瓶颈,对那些修炼天才、或者资源不缺的修仙者来说,不过是小水沟,随意就能迈过。 但对于底层散修而言,这就是一座很难翻越的山岭。 他在突破至炼气三层后,前来寻访天都山,正是为了借助这里的灵脉环境,为自己的修行,为打破瓶颈而加速,加力。 “那就再好不过了!” 赵贺听见张耀的答复,顿时拍掌笑道: “有了清虚道友的加入,我们这‘天都七友’,才又算得上是名副其实了。” “走,我先带道友去挑选一处殿阁,等其余几位道友出关后,咱们再小聚一番。” 张耀微微颔首,客气道: “那就多谢赵道友了。” 很快,在赵贺和江柔夫妇的带领下,张耀便在天都山灵脉内逛了一圈,选中了一处空置的殿阁住下。 三大灵脉自古有之,这些灵脉之地内的建筑都存世上千年了,乃是先辈修仙者建造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等到半个月后: 其余四位修仙者,陆陆续续的出关,得知新来了一位修仙同道,亦是表示了热烈欢迎,聚在一起办了一场小法会。 法会之上,众人交流修道经验、品味灵果玉露,觥筹交错之间,也算是其乐融融。 就这样,张耀正式加入了天都山灵脉,成为“天都七友”之一。 ………… 一晃眼,就是三个月过去。 “呼……” 静室之内,张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双眼。 “这里的灵气环境,确实不是外界可比,对修行大有裨益。” 他在天都山灵脉待了三个月,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非常满意。 这里遗世独立、风景独好,有“金顶霞光”、“雾海云龙”、“悬桥夕照”等壮美奇景。 平日里,也有灵果仙桃、辟谷灵丹可以享用,不必再食人间烟火,可以一心修行,同时还有一众同道可供交流。 最重要的,当然是灵气的充沛。 远比外界浓郁数倍的灵气环境,虽然不能将修行速度直接加快数倍,但至少也能增进倍许。 若是他在成为修仙者之后,就选择来天都山修行的话,估计二十来年,就能突破至炼气三层了。 “以我的天赋,想要突破瓶颈、成就炼气中期,估计只能靠水磨工夫了。” 张耀的心情悠然,没有丝毫焦躁:“慢慢来吧。” 第七十章 天都七友(下) “嗡!” 法诀施展,灵气汇聚。 大片的土属性灵气,在法力的引动之下,汇聚到灵田之中,缓缓渗透。 张耀正站在灵田前方,手掐法诀、口中念咒,施展《厚土诀》中记载的“沃土灵诀”。 这是一门辅助法术,专门用来吸纳地脉灵气、孕养灵田,因为张耀没怎么用心、练的不够纯熟,所以还需要手势、咒语的辅助。 “清虚道友。” 一个身材高而肥硕的身影,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笑道: “真是辛苦道友了,一出关就来照料灵田。” “前两日,赵贺道兄还向我称赞过,说有了你的灵诀之后,孕育灵草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张耀微微一笑,谦逊道: “赵道友谬赞了。” “这不过雕虫小技罢了,比不得赵道友夫妇的妙法,贫道可不敢居功。” 天都七友在此隐修,为了维持修行所需,也各自有分职。 赵贺和江柔,一个修炼木属性功法,一个修炼水属性功法,所以负责照料灵田和桃园、果园,以及酿造玉露。 剩下四人中,“老何”会一点粗浅的炼丹术,负责为众人炼制辟谷丹。 面前的“陈胖子”,则懂一些简单的阵法、禁制,负责维护灵脉外的阵法,以及众修居所中的避尘、防朽的阵法。 最后的李家兄弟不会什么独门手段,一般就在老何炼丹时帮忙打下手、提供法力支持,以及帮忙抽取玉髓。 在张耀加入后,因为他会“沃土灵诀”,就负责和赵贺、江柔夫妇一块,照料灵田。 “对了,清虚道友。” 两人闲聊几句后,陈胖子开口道: “前几日,老何又开炉炼丹了。” “刚好你也出关了,等会就去老何那领一瓶辟谷丹吧。” “好。” 张耀点了点头。 天都山的灵脉不大,能开辟出来的灵田空间也有限,只能种植很少的灵草、等阶还不能太高。 不过辟谷丹的炼制方法其实也不难,总共只需要三种低等灵草,大致一年能开一炉,通常成丹一百多枚,足够七人服用了。 “一枚辟谷丹,吞服之后,就能一月不饮不食。” “这可是个好东西,日后得找个机会,向老何讨教一下,学会这炼制手段。” 张耀的心中正暗自盘算着,赵贺和江柔便联袂而来。 “清虚道友。” 两人打了声招呼后,便站在灵田边上,熟练开始施展“小云雨术”和“春风化雨诀”。 这两种法术和“沃土灵诀”一样,都是不限制法力属性的低阶法术,但有同属性法力的加持,效果肯定比旁人要强。 三人忙完了之后,又一块去了赵贺夫妇的居所,饮用了几杯玉露后,闲聊半响,张耀才告辞离去。 ………… 半年后。 天都七友,又一次例行小聚。 一连饮用了好几坛玉露,酒酣耳热之际,众人闲聊攀谈,又一次提到了那位“墨道友”。 “也不知何时,咱们才能和墨道友一样,突破炼气中期,龙游大海。” 赵贺、老何、陈胖子等人的语气中,颇多羡慕。 在座的众人,修为最高的老何也才炼气三层,和张耀一样。 他们能踏入仙道,大部分是靠师承;剩下的则是碰巧发现前人遗留,或者翻出古书道卷之类,自行尝试修炼,侥幸炼出了法力。 而后,有的是从师长处了解;有的是自行寻幽探秘,找到了天都山深处,便留下来潜修。 天赋资质差劲、出身背景低微、缺乏修行资源、没有名师教导……这一切的因素,都导致了众人的修行之路并不顺利。 年龄最大的老何,都五十多岁了,还困在一个小小的炼气初期的瓶颈中。 “散修的日子,的确逍遥自在,但也不好过啊。” 张耀听着众人的谈论,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唏嘘。 鲁国灵气匮乏,修行者十分稀少,大家都不需要争抢什么,自然一派其乐融融。 但别的地方,例如北方的“卫国”、“苍国”之中,竞争就比较激烈。 炼气初期的修为太差,投靠都没人要,一旦离开鲁国多半就要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所以他们才留在了天都山。 “哎……” 老何面色酡红,又喝了一口玉露,露出一丝颓然之色: “我已年近花甲了,都没有突破炼气中期的迹象。” “归根到底,还是灵根资质太差啊,如果我不是四属性的灵根,而是地灵根就好了……” 他也没敢奢望自己是天灵根,那太过遥不可及。 身具地灵根,已经算得上是修仙天才,离开鲁国随便找个宗门拜入,都不愁没人要。 “灵根……” 谈及这个话题,大家的脸上都多了几丝无奈和不甘。 灵根资质是天生的,后天几乎无法改变,众人都是散修,灵根资质都比较差。 天都七友之中,天资最好的赵贺,也不过是三属性的杂灵根。 “可惜啊。” 赵贺喝的面色通红,一脸的惋惜之色: “以我的灵根资质,若是只有十岁左右,其实也能拜入某个小宗门的,哪怕就混个普通弟子当当呢?” “只可惜,我侥幸有缘踏入仙道的时候,已经快二十了,只能当个散修。” 坐在他身旁的江柔闻言,忽的就故意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夫人勿怪。” 赵贺顿了一顿,又笑着说道: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我没了加入宗门的机会,但却有了机会结识貌若天仙的夫人……” 他一番趣话玩笑,哄的江柔慢慢笑靥如花。 “哈哈哈……” 张耀、老何等人见状,都是哄笑起来,打趣着与他碰杯。 赵贺也不含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正准备喝,忽的动作一顿。 “嗯?” 张耀、老何、陈胖子等人,也同时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微动。 “外围的阵法被触动了……不知哪位同道前来拜访?” 第七十一章 求仙救母 “外围的阵法被触动了……不知哪位同道前来拜访?” 殿宇中,众人对视一眼,赵贺放下酒杯,起身道: “诸位且待,我去看看。” 等赵贺离开大殿后,众人暂停了饮宴,不自禁的猜测、议论: “莫非是空青川的那几位道友?” “说不定是类似清虚道友一样的新晋修士呢?” “也有可能啊,反正不可能是雾隐岛的那些人……” 正在众人议论之际,赵贺回来了,他的神色带着一丝古怪,身后还漂浮着一具青年的身躯。 那身躯之上,四肢早就被冻的僵硬,面皮青紫一片,显然是寒气入骨之兆。 身上的粗布衣裳也处处磨烂,布鞋底磨穿了,手掌、脚掌和膝肘之处,隐隐可见大片的血迹。 有些血迹甚至被冻成了冰碴子,粘连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嗯?” 殿内众人的神情一怔,纷纷露出讶异之色。 “居然是个凡人?” 张耀也有些惊讶,心中生出一丝好奇。 “那他是怎么进来的?” 身为修仙者,对灵气的波动十分敏感。 殿内众人都能一眼看出,跟在赵贺身后的布衣青年与灵气隔绝,没有法力在身的痕迹。 如果没有法力在身,即便是武道宗师,应该也闯不过外围的阵法才对。 “这人昏倒在进入灵脉地的山道上,被我发现了。” “我察觉他只是个凡人,就动用‘摄物咒’,将他先带了回来。” 赵贺说着,坐回了席位上。 昏迷青年的身躯,就缓缓的落在,躺在了殿内地面上。 “让我看看……” 陈胖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笼罩灵脉之地的阵法,平日都是他负责维护的,是以此刻,他心中的好奇是最重的。 “嗡!” 法力流转之间,陈胖子的眸中闪过晶莹光泽,一道流光飞出,打入昏迷青年的身躯中。 “原来如此。” 很快,陈胖子收了法术,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此人天生神魂强大,不亚于炼气一层的修士,对阵法有些抗性。” “而且他的状态非常糟糕,当时恐怕已经近乎丧失神智了,这才误打误撞的避开了阵法的迷魂效果。” 众人一听到他的解释,也纷纷明白了。 灵脉之地外围的阵法,主要是迷惑心智,制造类似“鬼打墙”一般的效果,才能驱赶野兽和凡人。 但若是神智无主,浑浑噩噩全凭本能,那反倒能避开阵法的部分迷魂效果,毕竟是最简单的初级阵法,效果不强。 “这么说来,倒也算是他运气好。” 赵贺摸了摸下巴,打量了那昏迷倒地的青年几眼: “他这幅惨样……不知道是被人追杀,还是另有隐情?” “将他救醒不就知道了。” 张耀说着,屈指一弹,一滴玉露飞射而出,落入昏迷青年的口中。 玉露沿着昏迷青年的唇角渗入,很快便化作一股暖流游走在其身躯之中,驱逐体内的寒气和冻伤,恢复精气。 “嗯……” 冯卢迷迷糊糊的醒来,睁开双眼,看到了陌生的殿宇穹顶。 他怔愣住了,片刻后才猛的反应过来,翻身坐起,便见到了七位气度不凡、飘逸出尘的男女,坐在殿上。 “这是……仙人?!” 冯卢浑身一个激灵,心中涌出巨大的惊喜和激动,猛然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冯卢拜见诸位仙长!” “小子家中老母病重,已然奄奄一息,恳求诸位仙长垂怜……” 张耀拂袖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了他,口中道: “你先起来,慢慢说。” “是、是。” 冯卢起身之后,又是恭敬一礼,才将自身的经历道出。 他本是一介书生,住在天都山下的四平镇中,家中贫寒,终日劳作苦读,和老母相依为命。 数月前,老母染上重病,他变卖了家中仅有的两亩薄田,四处求医,却得知自家老母患的是绝症,药石无救。 他心生绝望之际,又想到了自幼听闻的仙家事迹,这才顶冒着丧命之险,登上天都山深处,前来寻访仙人。 “求求诸位仙长大发慈悲……” 冯卢讲完之后,双目通红,清泪长流,长跪不起。 “嗯,倒是一个大孝子。” 张耀、赵贺等人,听完他的叙述,都不禁微微动容。 光是看着冯卢的惨状,就不难猜出他是如何艰难的手脚并用,费尽一切办法,扛住了凌冽寒风,一点点爬上了天都山的深处。 这样的坚韧意志,不得不令人赞叹。 “诸位。” 张耀手指微动,布下隔音法术之后,才开口道: “这冯卢一介书生,连凡间武道都没有习练过,气血孱弱,能攀登千丈险峰至此,全凭一颗淳淳救母之心。” “以我之见,我等不妨略施援手,促成一段佳话。” “清虚道友说的不错。” 一旁的江柔率先开口,温声道: “此等孝子,感天动地,我等也不能视而不见。” “既然他能闯过灵脉之地外的阵法,求到我等面前,说明也是有缘,不妨赐给他几颗仙桃,让他带回去救治老母。” 赵贺、老何等人闻言,讨论了一番,纷纷表示赞同。 凡人的病症再怎么严重,在天地灵气的滋润之下,都会迎刃而解。 左右不过是几颗仙桃而已,天都山灵脉的桃园中多得是,倒也没人会在意。 “可惜啊。” 陈胖子摇摇头,露出一丝惋惜之色,开口道: “若是他能叩问仙门,凭借神魂优势和坚韧心性,说不定日后成就比我等还要强出一筹。” “只可惜他没有灵根,此生是注定无缘仙道了。” 张耀笑了笑,道: “我看他的夙愿,不过是金榜题名、担任高官,光耀门楣之后,能为他母亲博一个诰命夫人的尊位。” “人各有志,纵然他真的身具灵根,有踏入仙门的机会,也未必会成为我等的同道……” 第七十二章 雾隐岛之劫 殿中跪着的冯卢,心情很是忐忑。 他见到殿上众仙家正在讨论他的事,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心中只能期盼众位仙人能大发慈悲。 片刻后,张耀随手撤去了隔音法术,开口道: “冯卢,你孝心感人,能求到我等面前,也算是身具缘法。” “今日便允准你之求肯,赐给你三颗仙桃,让你带回去救治老母。” 话音落下,他便拂袖一挥,条案上的三颗仙桃浮空而去,落在冯卢的面前。 冯卢当即大喜过望,感激涕零,连连叩首称颂。 “你一介凡躯,攀登千丈天险,已被寒气浸染周身百骸,若是就此折返回去,难免要大病一场。” 张耀说着,又是一枚火红色枣子从玉碟中飞出,落在冯卢面前。 “特赐你一枚火枣,服食之后,可免去这沉疴之灾。” “多谢仙人慈悲。” 冯卢千恩万谢之后,才紧紧揣着仙桃和火枣,由赵贺领着他从天都山灵脉离开了。 等他离去后,众人又继续宴饮,不久后则纷纷散去,各自闭关。 冯卢上门求仙救母之事,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修行生涯中的小小插曲,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对书生冯卢来说,这一日发生的事,可谓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他离开天都山灵脉之后,整个人仍旧感到有些晕晕乎乎的,如坠梦中,不敢相信遭遇的一切。 “原来天都山深处,竟真有仙人隐修……” 他摸了摸怀中的仙桃和火枣,心中那股不真实感才渐渐消去。 寒风凌冽,吹的他浑身哆嗦了起来,他连忙取出那枚火枣吞服,顿感周身如坠暖炉,寒气一扫而空。 “真是仙果啊!” 冯卢的神色振奋,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喜上眉梢。 “娘亲这下有救了!” 数个时辰后。 揣着仙桃的冯卢,几经艰难,终于是回到了四平镇的家中。 他将仙桃切碎,烧水熬制之后,喂给他母亲吞服,效果堪称立竿见影。 原本重病瘫痪在床、气若游丝的冯卢老母,服食了仙桃汤水之后,第二天竟然就痊愈了,能下床劳作了。 周遭熟悉的街坊邻居,对此都是大吃一惊,感到不可思议。 没过多久,冯卢登上天都山、求仙救母的事迹就轰传八方,消息越传越广,还惊动了当地官府和上京朝堂。 随着消息的传播,冯卢是彻底出名了,成了整个中州都有名的大孝子。 有了名气之后,很快就有人赏识、投资他,冯卢摆脱了贫困家境,一心苦读,竟在一年后高中榜眼,传为一时佳话。 这段佳话,让不知多少人,去天都山深处的仙境寻幽探秘,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以至于天都山仙境,又一次的渐渐沦为传说…… ………… 修行无纪年,山中岁月长。 天都山灵脉中: 十几位修士汇聚一堂,正在举办一场小型法会。 “嗯,这灵米真是不错,尝过几次都令人难忘……” 张耀尝了几口灵米粥,眼神发亮,称赞不已。 此时,距离他来到天都山灵脉、成为天都七友之一,已经过去整整八个年头了。 天都山和空青川两大灵脉的散修,一直都有互相交流的传统,这也是他第二次参加类似的小法会了。 “哈哈哈,清虚道友喜欢就好。” 一位面容清矍的老者,抚须一笑。 空青川中也开辟有灵田,但因为水汽过于充沛,不适合种植灵草,所以种植的是灵米。 单纯从效用来说,灵米要远比一些灵果仙桃、辟谷灵丹要好,但产出更少,通常五六年才成熟一次。 两大灵脉地的修士交流,一般也是间隔五六年左右,交流修道经验的同时,也是互换有无、增进情谊。 “对了,我们最近得知了一个消息。” 法会开到半途,空青川的一位修士,忽的开口道: “你们可知,雾隐岛上最后一位炼气中期的修士,已经寿尽坐化了!” 此言一出,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宴席,忽的寂静下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莫名,气氛中渐渐多出了一丝异样。 “咳咳。” 最终,老何干咳两声,打破了沉默,开口道: “庄道友的意思……莫非是想要对雾隐岛上的刘家动手不成?” “刘家?嘿嘿……” 那位庄道友嗤笑一声,慢条斯理道: “何道友,你们真是久居山中不闻时事,消息太落后了!” “如今哪还有什么刘家了?” “那雾隐岛中,总共就只有五个修士,唯一的一个炼气中期死了,就剩下四个人了,其中三个都姓宇文。” “如今占据雾隐岛的,可不是什么刘家,应该改称宇文家才对。” 听到他的话,众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真是想不到……” 张耀心中古怪的同时,也不禁有些感慨。 当初的宇文泽,不过是刘家的赘婿,地位低下,可谓是受够了屈辱欺压,被皇后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没想到,过了百年之后,局势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刘家来到鲁国这等荒僻之地,同样是修行困难,等老太君死去之后,就一日不如一日。 反倒是宇文家,因为是皇室贵胄,近百年繁衍下来自然子女众多,加上又有刘家的血脉,子孙后代中总有几个诞生灵根的。 “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谁能想到,当初一个小小的仙家赘婿宇文泽,竟能反客为主,鸠占鹊巢?” 张耀心中暗自盘算着,旁边的众多修士已经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小声密谋。 自古财帛动人心,哪怕修仙者也不能免俗。 原本鲁国贫瘠,没什么可争的,大家自然是你好我好,修行气氛保持的很融洽。 可现在情况变了。 那位刘家的老太君,乃是炼气后期的仙道强者,肯定会留下很多的遗产。 别的不敢说,但一些一阶上等的灵符,或者一两件高阶法器,肯定是有的。 如今雾隐岛势弱,唯一的炼气中期修士老死了,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没了威慑力,自然挡不住群狼环伺。 “清虚道友。” 一旁的陈胖子凑了过来,眯着小眼睛,询问道: “你觉得他们的提议如何?要不要去联手攻打雾隐岛?” PS:还是没忍住,再发一章(*^▽^*) 第七十三章 抉择 “攻打雾隐岛?” 张耀摇摇头,开口道: “这种事太过危险,我不准备参与。” “那刘家老太君,或许留下了什么宝贵遗产,但刘家、宇文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高阶灵符、高阶法器虽然好,但也是能杀人的!” 听到张耀的话,陈胖子也不禁露出一丝迟疑之色,心中愈发犹豫不定。 不仅是他,在场的十几位修仙者中,其实只有一小半有所意动,剩下的人神色中仍旧充满了顾忌。 坦白的讲: 愿意留在贫瘠的鲁国,而不是北上冒险的修士,大部分都不是赌性深重的人,更偏向于安稳修行。 这种情况下,几位年龄较大的空青川的修士对视一眼,都皱了皱眉。 “诸位。” 那位面容清矍的老者,沉声开口道: “大家不必因为刘家往日的威名,心生忌惮。” “都是炼气初期的修士,修为差距不大,纵然有高阶法器,又能发挥出几分威能?” “至于可能留存的高阶灵符……嘿,咱们一拥而上,恐怕他们连施展灵符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尽数授首了!” 此言一出,不少修士的眼中,也露出了思索之色。 高阶法器威力强悍,但也只有在炼气后期的修士手中,才能发挥出十成威力。 若是落入炼气中期手中,就只能发挥五六成威能;炼气初期更是不堪,顶多能发挥两三成的威力。 这也是张耀、鲁南都选择藏着掖着,从不肯将自己的高阶法器示人的原因。 高阶灵符也是一样的,法力差距太大的话,光是催动灵符就要一定时间,或许短至两三个刹那,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杀人了。 “陈道友,你觉得呢?” “此番可是大好机会啊,两位道友万万不能错过。” “对,别的不说,雾隐岛可是鲁国第一灵脉,光是占据此岛就是大收获了。” “贤伉俪不妨再考虑一番……” 几位年龄较大的空青川的修士,游走在宴席之上,开始了劝说,不少人都被他们劝说的想法动摇了。 张耀也被不同的人劝说了两次,但看他拒绝的态度很坚决,也就选择了放弃。 最终,天都山、空青川两大灵脉,共计十二位修士,决定参与此次行动,联手攻打雾隐岛。 天都山灵脉中,只有张耀、赵贺和江柔夫妇留下,剩下的李家兄弟、老何、陈胖子,都决定联手一搏。 空青川灵脉中,更是只有一位年龄最小的修士选择留下。 三天后,参与联手攻打雾隐岛的人,仔细筹谋了一番,就驾驭法器、气势汹汹的出发了。 灵脉之地中,张耀、赵贺和江柔,并肩而立,望着一行人的遁光远去,渐渐消失在云端。 “哎……” 赵贺叹息一声,眼神中似有羡慕之色。 他选择留下,自然是因为他的资质相对来说好一点,有把握在六十岁前突破至炼气中期。 但他一想到攻打雾隐岛,有可能收获颇丰,心中就隐隐有点后悔,一旁的江柔则沉默不语,没有多少情绪流露。 “赵道友。” 一旁的张耀见状,笑了笑道: “此去祸福难料,咱们三人选择留下,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炼气三层的鲁南,都能给儿孙后代留下后手,他可不信那位刘家老太君,死前没有精心谋划过。 为了这种蝇头小利去冒险,他是万万不肯的,就算他没有鲁南的遗产,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那些连法器都没有的修士,也跑去参加行动,真是利令智昏。” “一旦发生意外,这些人恐怕是死的最快的……” 张耀念头转动,心中暗自摇头。 鲁国的散修非常穷苦,很多人连低阶法器都没有一件,例如天都山的李家兄弟,是被老何、陈胖子一人带一个,给带着去攻打雾隐岛的。 如果一切顺利还好说,如果进展不顺,真要到了逃命的时候,老何、陈胖子怎么可能还顾得上他们?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红尘万丈,皆逃不过名利二字。” “修仙者,只要还没能真正的得道成仙,也不过是山上的人罢了。” 张耀的心中生出一丝感悟,和赵贺、江柔夫妇闲谈一番后,便返回了自家殿阁中静修。 仅仅半日后: “嗯?” 张耀猛地睁开双眼,停下玄功运转,神色微动: “这么剧烈的灵气波动……老何他们回来了?” 他连忙起身离开静室,匆匆来到外面查看。 “这……” 来到殿外的第一眼,他心中便微微一惊。 陈胖子披头散发,跌坐在地上剧烈喘息着,浑身染血,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一旁是昏死过去的老何,左边胳膊都没了,面色惨白一片。 “这!老何……” 赵贺和江柔察觉到动静,也纷纷赶来,见此一幕当即大吃一惊。 “我悔啊!!” 陈胖子面容凄苦,连声哀嚎道: “我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不该听那几个家伙妖言惑众,以至于被冲昏了头!” “是我害了他们啊……” 赵贺和江柔连忙上前安抚他,又施展疗伤灵诀相助,张耀也上前帮忙。 等到伤势平稳之后,陈胖子的心情才恢复了一些,情绪低落、断断续续的讲出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刘老太君最大的遗产,不是什么灵符法器,而是一整套阵旗。 能炼制成阵旗,就代表是真正的杀阵、困阵或者幻阵,远不是护持灵脉地的那种半吊子阵法可比的。 借助那一套阵旗,雾隐岛早就被打造的固若金汤,偏偏他们还不知道。 而占据了雾隐岛的宇文家,不愧是皇室出身的修士,城府深厚、心机过人,愣是装嫩示弱,将他们一行人勾引了进去。 结果刚刚闯入雾隐岛,立刻便有浓雾奔涌、浪花涛涛,阵旗立起、威能全开。 十二名修士,面对大阵的威力刹那间就死伤大半,靠着有狠人自爆法器,才强行破开一条路,让余下的修士侥幸逃了出去。 “这……” 听到陈胖子的描述,赵贺和江柔都沉默了。 李家兄弟修为低、又没有法器,被大阵突袭的第一时间就死了。 陈胖子和老何,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最起码能捡回一条命,空青川的修士冲的最快,死伤的更惨重。 修仙者也是人,朝夕相处、谈玄论道多年的故友就此身死,他们也是心中难过。 “哎。” 张耀见此一幕,也只能暗自叹息一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第七十四章 旧去新来 两个时辰后。 失血过多的老何,在众人的治疗下,终于是悠悠转醒。 他苏醒之后,面色却仍旧苍白如纸,望了望空荡荡的左臂位置,一言不发,双目都失去了神采。 众人见状,也只能安慰了他几句,紧接着就退了出去,不打扰他一个人静思。 人之身躯,乃渡世宝筏、修道之基,若是损坏严重,就等于断了修行之路。 在元婴期之前,一旦身躯有损,那除了一些二阶、三阶的灵丹,或者天材地宝之外,基本没有修补的办法。 “哎,何道友这下损伤了宝体,不知日后该怎么办……” 赵贺和张耀讨论了几句,神色颇多忧虑。 从老何的居所离开后,几人又去探望了陈胖子,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 张耀还在静修之中,老何忽的找上门来,神色平静,似乎已经走出了阴影。 “何道友?你这是……” 张耀神色有些诧异。 因为老何并不是空手上门的,而是拿着一本典籍。 “清虚道友。” 老何叹了口气,开口道: “我年逾古稀,如今又断了一臂,修道无望,已经准备北上去卫国,了此残生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跟我学习炼丹术吗?” “临行之前,我也没什么东西能留给各位道友的,只有一身所学,还勉强看得过去。” “若是道友不嫌弃,我可以将我的炼丹术教给道友,日后天都山中辟谷灵丹的炼制就靠道友了。” 张耀闻言,顿时动容不已,行了一礼: “那就多谢何道友了。” 这些年来,他也向陈胖子和老何,讨教过阵法、炼丹的手段。 陈胖子倒是爽快,将一些阵法、禁制的知识都教给了他,唯独老何每次都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不肯传授。 张耀也没有坚持,问过几次,无果之后,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对此他也能理解,毕竟炼制灵丹的手段可以说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不是一些阵法、禁制的粗浅知识可比的。 没想到,经历过此次雾隐岛之劫后,老何心灰意冷准备离开,竟主动提出了要传授给他。 “清虚道友。” 老何将手中的典籍递给张耀,道: “这是我自己记述的炼丹术心得,道友先熟记一番,若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等道友融会贯通之后,便可以跟着我学习炼制灵丹了。” “好。” 张耀郑重接过典籍,道: “何道友放心,我定不负道友重托。” 接下来的时间里: 老何很快发现,张耀竟然在炼丹术上有一定根基,很快就将炼制灵丹的各种手法、诀窍学会了。 虽然张耀的功法并非木属性、火属性,在炼丹之上没有增益,但毕竟只是一些基础的炼丹术,影响也不大。 数个月之后,在张耀的苦心钻研之下,已经将老何的毕生所学悉数消化。 老何一共会炼制三种灵丹,除了最简单的辟谷丹之外,还有迅速疗伤的“骨血丹”,以及增进修为的“养元丹”。 不过后两种灵丹,因为所需材料稍微贵重一点,老何也没有炼过几次,经验不多。 在雾隐岛之劫的半年后: “老何,一路珍重!” 张耀、陈胖子和赵贺、江柔夫妇,在天都山中送别了老何。 “祝诸位仙道长青,盼来日还有再见之时。” 老何洒脱一笑,和众人告别,转身便驾驭法器飞遁离去。 他和当年的鲁南一样,准备去卫国担任皇室供奉,享受余生,或许还会娶妻生子、收徒传法。 卫国的皇室,本身就是修仙世家,对外招揽了很多修仙者担任供奉,听说待遇还很不错。 但卫国竞争很激烈,皇室也只能提供荣华富贵,分不出多少资源给供奉,便也只有一些无望仙道的修仙者,才会做此选择。 “哎……” 又一位故友离去,让陈胖子、赵贺和江柔,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几人随口闲聊一阵后,就纷纷散去了。 ………… 九年后。 张耀、陈胖子和一位新来的修士,送别了赵贺、江柔夫妇。 相比于当年老何的心灰意冷,赵贺倒是意气风发,言谈之间充满了信心。 因为他突破到了炼气中期。 炼气中期,就有资格北上去投靠某个宗门、世家,或者是加入坊市,以贡献换取资源,能大大加快修行的速度。 若是再有什么机缘,此生也未必不能突破到筑基期,成为人人羡慕的仙道强者。 就算希望渺茫,但好歹是有盼头的。 “道友珍重!” 在众人的送别中,赵贺带着道侣结伴离开了天都山。 七年后。 陈胖子也离开了。 他和当年的老何一样,因为年龄实在太大,放弃了继续攀登仙道,准备去卫国享受富贵了。 这一次送别他的,一共有三个人,但张耀是他最熟悉的,两人互相道别之后,陈胖子就驾驭法器、一路飞驰而去。 张耀收回目光,心中喟叹一声: “时光荏苒,想不到我都成了天都山中资格最老的修士了。” “陷入瓶颈已经五六年了,十几道法术都练的圆融无比了,也不知才能突破到炼气四层的境界……” ………… 疏忽间,又是十几年过去。 距离张耀进入天都山,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年的时光。 “多谢清虚道兄!” 天都山灵脉中的几位修士,前来张耀的殿宇中领取辟谷灵丹,神色都有些恭谨。 曾经的天都七友,早就随风飘散。 如今的天都山,共有五位修士,张耀是绝对的主心骨,不光要负责维护阵法,还要照料灵田、炼制辟谷灵丹。 如此的地位,加上他年龄最大、资格最老,自然是人人尊敬,言谈之中都称呼“道兄”,隐约高上半辈。 “诸位道友客气了。” 张耀和众人寒暄几句后,便打发他们离开。 “这些后辈修士,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张耀收回目光,暗自摇头。 明面上,他的年龄也已经快七十了,天都山、空青川的年轻修士们都在猜测,他什么时候准备离开鲁国北上。 张耀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否则迟早会惹人生疑,带来一些小麻烦。 二十年前,他就到了炼气三层顶峰了,可惜这么多年一直卡在瓶颈期。 对此,他也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当初的老何、陈胖子,都是卡住了二三十年不得寸进,最终只能无奈放弃追逐仙道。 “再待两年吧!” 张耀的心中,很快就有了决定。 “两年之内,若能突破至炼气四层,刚好光明正大的离开。” “若是不能,那就暂时离开天都山,去人间待个几年,再改头换面加入空青川……” 第七十五章 炼气四层 一年后。 天都山灵脉中。 “嗡……” 大片的灵气涌动,汇聚成一方小小的漩涡,倒灌而下。 灵气的剧烈波动,顿时惊动了灵脉中的几位修士,众人纷纷出来查看。 “那不是清虚道兄的居所吗?” “对啊,这般动静,莫非他终于突破到炼气四层了?” “应该是的,不容易啊,清虚道兄都差不多八十岁了……” 几位修士议论纷纷,神色中颇多感慨,也没有上前打扰,而是一齐等着张耀出关。 在静室之内: 张耀盘膝坐着,呼吸悠长,正在完成突破的最后一步。 从炼气初期,突破至炼气中期,新的无形气脉被开辟而出,法力愈发精纯,有了一次小的质变。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 “呼……” 张耀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半空中的灵气漩涡也消弭无形。 “二十年,终于迈过这个瓶颈了。” 他的心中,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喜悦。 二十年,突破瓶颈修至炼气中期,速度其实不算太慢。 比起当初的鲁南、老何、陈胖子等四属性灵根的修士,都要快上一些,只是逊色于三属性灵根的赵贺。 能以五行俱全的最差灵根,达到这样的速度,都得益于他的武道修为带来的神魂和心境方面的优势。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归根到底,还是外在环境太差,又没有修行资源,才蹉跎了这么多年。” “若是灵气更充沛,又有大批的灵丹、土属性精粹可供炼化,说不定只需三四年时光,就能突破了。” 张耀如此想着,念头一动,唤出了多年不见的属性面板: 姓名:张耀 天赋:元气源泉、精气转化 境界:炼气四层 功法:《厚土诀》 法术:火球术(100%)、风刃术(100%)、神行术(100%)、敛息术(100%)、沃土灵诀(100%)…… 技能:一阶炼丹术(21%)、一阶阵法精通(15%)、一阶灵纹精通(19%) “嗯……” 张耀望着属性面板,沉吟不语。 “修仙百艺,我涉猎不多、杂而不精,若是北上卫国,恐怕难有一技之长用来立足。” 经过他的意念调整后,属性面板略去了武功、武技和生活技能,只保留了修仙的部分。 他所会的十几种法术,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就悉数修炼到了圆满之境,念动即发、收放由心。 除了修为境界和法术之外,他最看重的就是“修仙百艺”,相当于修仙界的生活技能,是将来安身立命的本钱之一。 “看来去卫国之后,得找机会好好恶补一下这方面的知识,至少得学成一门傍身。” 张耀想到此处,心中对未来的规划愈发清晰。 从他踏入仙门算起: 八十年的时光,才修炼至炼气四层,继续这么消磨下去,恐怕得两三百年才能修至炼气圆满。 鲁国的灵气环境,实在是太差,哪怕在灵脉中苦修也好不到哪去。 纵然他是长生不老之身,可时间也不能这么白白浪费,毕竟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基础上,换个更好的修行环境,已经是势在必行了。 张耀又调息片刻后,便起身离开了静室,向外行去。 “清虚道兄!” “恭贺清虚道兄!” 张耀刚刚现身,殿门外等候的四位修士,便是齐齐上前祝贺。 对于张耀的突破,他们倒是没多少羡慕的想法,毕竟暮年才有此成就,只能令人心生惋惜罢了。 “诸位同道有礼……” 张耀笑呵呵的一一回应后,才提起了要离开天都山灵脉的事。 这两年,张耀已经不止一次流露出要离开的意向,还传授了众人阵法和炼丹之术,众人便也是早有心理准备。 第二天。 天都山的几位修士,为张耀举办了一场送别法会,觥筹交错之间,也多了几分伤感。 “祝道兄一路顺风!” “众位道友珍重!” 张耀告别众人之后,沿着石阶山道,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天都山灵脉。 “在这地方待了四十年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也不知北方卫国,有何等风光……” 张耀洒然一笑,正准备取出飞剑,御剑飞驰离去的时候,忽的神色一动。 “嗯?有人?” 他诧异的转头,看向山道之外。 大雪隆冬的时节,又是千丈之高的险峰,竟还有一行十几人在附近徘徊。 仔细看去: 这十几人中,为首的是一位锦帽貂裘的老者,身旁的青年一袭大氅罩着锦衣,正搀扶着他,剩下的都是孔武有力的健仆。 “是他?” 张耀认出了来人,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按照年纪推算,此人也该快七十岁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爬到天都山深处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的景象,不禁会心一笑: “凑巧碰上了,也是缘分,不如见上一面好了。” 另一边。 冯常青搀扶着自家爷爷,神色有些无奈,劝说道: “爷爷,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们都试过好几遍了,这天都山深处就算真有神仙,多半也是不愿意见咱们的!” “这地方天寒地冻,再待下去,恐怕要冻出毛病来了……” “不成。” 冯卢摇摇头,态度坚决道: “我都六十七岁了,再过几年就爬不上这天都山了,便也再无机会了却此生夙愿。” “常青,我还能再撑半个时辰,咱们再试试吧……” 冯常青闻言,面色十分难看。 这鬼地方有没有仙人不知道,但有些邪门是真的,一旦闯入云雾之中,就会转来转去跟鬼打墙一样,唯有后退才能出来。 而且这山上如此酷寒,他自己练过武功倒不要紧,可老爷子年纪大了,就算身体一向康健,可万一冻伤了怎么办? 他的仕途才刚刚起步,自家这位当过宰相、赋闲在家的爷爷,就是最大的靠山! 一旦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冯家的声势立刻就要一落千丈,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事。 “爷爷!” 冯常青心一横,就准备再劝阻一次,不成的话就强行将老爷子带下山。 可就在此时,面前的云雾翻腾开来,一位道袍青年,施施然踱步而出。 “多见不见了。” 道袍青年看向冯卢,微微一笑。 冯卢睁大双眼看着道袍青年,他有些发愣,白须颤动,随后竟猛然跪倒在雪地中,深深叩首,声音透出激动: “冯卢……拜见上仙!” PS:连续两天三更,存稿又要整完了o(╥﹏╥)o 第七十六章 辞别故国 雪地中,寂静一片。 一旁的冯常青和十几位健仆,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起来说话。” 张耀面带笑容,伸手示意,一股柔和力量便凭空将冯卢托起。 “上仙……” 冯卢起身之后,已然红了眼眶,声音中甚至多出了一丝哽咽: “冯卢垂暮之年,能再见得仙颜,真是三生有幸!” 站在他身旁的冯常青,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瞪圆了双眼,心都在哆嗦。 “仙人?天都山深处,竟然真有仙人?!”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充满了不真实感。 可自家爷爷的反应,却又确凿无疑的表示,这位看似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是当年救了他的仙家之一! 四十年容颜不老,这不就是活神仙?! 张耀打量了冯卢几眼,感慨道: “山中春秋如流水,曾经的青年书生,如今也是垂垂老矣了。” “也是托了上仙的洪福,当年赏赐给我的火枣,令我至今身体康健……” 冯卢絮絮叨叨的说着,神色释然,似乎了却了一桩心愿,将这些年的经历一一道出。 四十年前: 冯卢高中榜眼之后,一身才华很快就发挥出来,从礼部开始任职,又外放知府、州牧,一步步做到了宰相之位。 他在宰相的位置上,待了十几年之后,才因为年龄大了,告老还乡。 回到了家乡四平镇之后,他整日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又诞生了一个心愿,想要再一次登上天都山,当面拜谢仙人。 这已是他第三次登山了,前两次均是无功而返,这一次才凑巧撞上了张耀准备离开,终于是得偿所愿。 “不必谢我。” 张耀笑意不减,道: “你不惧艰险,孝心至诚,当年我等出手,也是你自己的一颗诚心换来的。” “你能以一介白身,做到百官之首,靠的也是你自己的本事。” 冯卢闻言,却摇摇头道: “若无当年诸位上仙的垂怜,我恐怕早就因为家境贫寒放弃读书了,更别提能做到宰相的位置。”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冯卢这才知晓,当年的七位仙家早已纷纷离去,如今只剩张耀一人了。 此时,就连这位“清虚上仙”,也准备离开天都山了,所以他今日才能见得一面。 “这……” 两人闲聊之中,一旁的冯常青也渐渐回过神来,眼珠转动,心中念头浮动。 这可是活生生的仙人,能见得一面就是天大的缘法,若是就这么错过,未免太过可惜…… 他想到此处,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寻了个机会,主动插话道: “上仙有所不知。” “我爷爷之所以告老还乡,其实也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被朝中奸臣排挤的……” 此言一出,一旁的冯卢顿时面色一变,狠狠瞪了冯常青一眼,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之色。 他一生尝尽人间冷暖、宦海沉浮,岂不知自家孙子在打什么盘算? 可他的愿望仅仅只是想要再见得仙家一面罢了,并不敢有更多的奢求,冯常青这般拨弄是非的言语,着实让他恼怒不已。 “上仙勿怪,我这孙子自小受到宠溺,口不择言……” 冯卢连忙开口解释,心中还有一些忐忑。 若是自家孙子的话,让这位清虚上仙怀疑自己别有用心,那可就大大违了他的本意了。 “无妨。” 张耀一眼就看穿冯常青的小心思,却并不在意,摆摆手道: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是。” 冯常青闻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将腹案一一道来。 正如他所言,冯卢之所以辞官回乡,除了确实年龄太大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被朝中几个派系联手排挤。 他一生为人刚正不阿,忠言敢谏,深得三代皇帝的重用,但也因此得罪了很多的朝堂权贵,尤其是当上宰相之后。 去年,新君登基之后,朝中几大派系一齐发难,便将他闹的灰头土脸,只能主动辞官。 “……恳请上仙,能够拨乱反正,还鲁国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冯常青一席话说完,就低下了头,心中是七上八下。 张耀听完他的话,倒是不怎么意外。 世间万物,都免不了盛极而衰的规律,一个王朝自然也如此。 四十年前,他前来中州寻访天都山的时候,鲁国正值开国百年的盛世,国力处于鼎盛期。 可鼎盛过后,就是一点点的滑向衰落的深渊。 “天下太平上百载,人口越来越多,土地却有限。” “加上权力集中导致的腐化,上层权贵更加的贪婪无度,上下欺压盘剥、吸食民脂民膏,各地的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动乱的苗头早已埋下。” “如今的鲁国,虽然还远算不上王朝末年,可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深层矛盾一天天的积累,再过个几十上百年,就得迎来一个总爆发的时候。” “到那时,天下大乱,也不过顷刻之间。” 张耀想到此处,也不禁感慨一声: “这就是所谓的王朝周期律,滚滚大势奔涌如潮,连修仙者也阻止不了。” “穿越此世快两百年了,也算是坐看人世沉浮、王朝兴衰,曾经的大魏、今日的大鲁,又何其相似……” 这一刻,张耀对于“长生者”的含义,有了最为深刻的认知。 他的心中隐隐有所触动,似乎把握到了什么,但真的静心细思之后,却又抓不住那灵光一现。 “上仙……” 冯卢看着张耀陷入沉思,不由得开口道: “上仙不要被这小子的话误导,我已经年逾七旬了,确实不想再涉足朝堂了。” 听到他的话,一旁的冯常青面色一白,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张耀回过神来,心中略有些惋惜,却也没有太在意,这种参悟长生之意境的机会,他日后有的是。 “你不愿重返朝堂,我也刚好省了麻烦。” 他微微一笑,开口道: “既然你心中夙愿已了,那你我就此别过吧。” 话音落下,他拂袖一挥,一柄明黄色飞剑游鱼般窜出,化作一道灿灿明光。 张耀脚踏飞剑之上,法力气机与飞剑法禁相合,瞬息间化作一道惊天长虹,破开云海、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天边。 天都山顶,冯卢、冯常青等人望着这一幕,心神震撼,久久难言。 此去辞故国,归来尚无期。 第七十七章 北上见闻 千丈高空,罡风呼啸。 张耀驾驭飞剑,化身一道黄色流光,在天穹上呼啸而过。 “这高处之景色,真是壮美绝伦……” 张耀在飞剑上负手而立,俯瞰下方的大片山河,心旷神怡。 炼气中期的修为,驾驭低阶法器飞剑,速度也就一瞬十几丈,和在地面上施展神行术差距不大。 但这种飞遁长空、飘逸自在的感觉,却是地面奔行比不了的,颇为让人沉醉。 “轰!” 张耀一口气飞遁了数百里之后,才降下飞剑遁光,落在一处深山之中。 他的法力不算多么浑厚,一口气只能飞遁这么远,又舍不得炼化灵石,就只能打坐炼气、慢慢补充法力。 平均一天下来,也就能飞一千多里。 不过这是直线距离,不需要考虑山川河流的阻碍,一路飞驰北上,三天后就到了鲁国的边境。 “荒芜带快要到了……” 靠近边境之后,张耀的神色中多出了一丝郑重。 在高空中隔着上百里,他就能见到天际线尽头,那一抹透着死寂的黄褐色。 飞驰百里之后: 入目所见,已然没有青山绿水、原野丘陵,有的只是一望无际、平坦无比、光秃秃的土石地面,上面连一株草、一棵树都没有。 广阔无比的黄褐色大地,透着荒凉和死寂的味道,像是一下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便是分割国境的荒芜带。 “这东西绝不是天然生成的,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张耀飞遁在高空中,眼中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早在一百多年前,他踏遍十九州寻找仙家痕迹的时候,就来过边境,但没敢跨越,便一直在鲁国境内打转。 在十九州传下来的典籍中,其实有关于外国的记载,但几乎没有通商、通婚的记录,只是偶尔有宗师尝试跨越过,流传下来的游记中,都标明外国的风俗景致,和十九州差距不大。 后来他在鲁南的记述中才知道,分隔“中原百国”的国境线,被称作“荒芜带”。 这些荒芜带,窄则数百里、宽则数千里,其中生机绝迹、灵气枯竭,凡人难渡,修仙者也要倍加小心。 “鲁国的十九州疆域,自古有之,无论王朝更替多少次,都不曾增加,亦不曾减少过。” “由此可见,这中原百国的格局至少形成了数千上万年了,很可能和传闻中的上古大破灭有关……” 张耀想到此处,感受了一番自己的状态,不禁眉头一皱。 荒芜带中的灵气枯竭,比鲁国还要稀薄许多,他几乎吸收不到外在灵气,只能靠本身法力。 这样一来,飞遁途中的法力会损耗的非常快,还得不到补充,意味着只能炼化珍藏的灵石。 “哎,还是穷啊。” 张耀露出一丝肉疼之色,却也不得不取出灵石,握在掌心之中,一边飞遁一边炼化吸收。 荒芜带中是不能久待的,否则会有灵气逸散、法力倒转的风险,他宁肯多耗费两块灵石也不敢耽搁时间。 “难怪外来的修仙者搬入鲁国,是百年难得一见。” “原来跨越荒芜带如此的艰难,谁会没事跑去穷乡僻壤?” 他想起了当年的赵贺和江柔。 他们两人身上没有灵石,是以事先储备了大量的玉露和辟谷丹,靠着这点灵气供应,才踏上了北上卫国的路。 若是彻头彻尾的一穷二白,那连离开鲁国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困死在浅滩之中。 数个时辰后,耗费了一块灵石的大半灵气,张耀终于飞遁离开了荒芜带,重新见到了绿水青山。 “嗡!” 穿越荒芜带的一瞬间,他体内的法力泊泊流转,贪婪的吞噬着周遭的灵气。 张耀不禁停下遁光,长出一口气,神色舒缓了不少,收起了灵石。 “真感觉像是重回人间一样……”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荒芜带,又看了看眼前的青山密林,不由得叹了口气。 “等我到了卫国,恐怕最少要消耗三四块灵石。” 中原百国乃是虚指,实际上的国度远不止一百个,堪称无边辽阔。 卫国距离鲁国,就足有一万多里,路上要穿越三道荒芜带,才能抵达。 这还是在鲁国十九州中,路程最近的一个为人熟知的修仙大国。 “轰!” 张耀降下飞剑遁光,落在山头,开始盘膝打坐、吞纳灵气弥补法力。 这一次的炼化途中,他就敏锐的察觉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中灵气之充沛,要明显胜过鲁国一筹。 “看来修仙界的传闻是真的。” “越靠近中原百国的中央地带,灵气越是充沛,如同百川汇聚一般。” 张耀一念至此,心情也振奋了起来。 ………… 半个月后。 卫国的南方边境。 “轰!” 黄色流光划破天穹,穿越了荒芜带,缓缓落在一处山谷中。 张耀收起飞剑,深吸一口气,尝试吞纳灵气炼化,顿时感到了一丝惊喜。 周遭的灵气之充沛,竟是鲁国的两三倍左右! “虽然还不如天都山灵脉,但这可是在寻常地界。” “难怪鲁国的修仙者,只要突破炼气中期,有了自保之力后,就会纷纷前来卫国,灵气环境差距实在太大了!” “哪怕是享受荣华富贵,灵气充裕的环境明显也更舒服许多……” 张耀当即盘膝坐下,打坐炼气,力求尽快恢复法力。 数个时辰后。 张耀神完气足,法力恢复如初,便取出鲁南留下的玉简,渡入法力。 玉简的内容,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烂熟于心,但为了防止记忆出差错,他还是要对比一下。 “嗯……这里应该是卫国南方的边州之一。” “距离三江河谷的青云坊市,至少还有五千多里……” 张耀对照了一番地形图,便将玉简收了起来。 卫国的疆域远比鲁国广大,国号已经传承数千年,皇室换了许多茬,但地下的灵脉却是不会变动。 得益于鲁国常年都有散修进入卫国,偶尔也有回去的,因此对于卫国的各种基本情报,鲁国的修仙界并不缺乏了解。 青云坊市,便是卫国最大的一个坊市,建立在一条小型灵脉上,是诸多修仙者彼此交易、互相交流的中心。 “先去坊市转一转,若是和情报中的差别不大,就设法加入其中。” 张耀的心中,很快就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以他目前的修为,无论加入哪一方,都只能是外围成员,一旦发生大战,就是炮灰。 相对来说,坊市的管理更宽松、消息更灵通,真要出了事也能提前收到风声,早早跑路。 因此,加入青云坊市,是他心中的首选目标。 第七十八章 青云坊市 卫国修仙界,风云几经变换。 如今主宰卫国修仙界的,乃是两大宗门,两大世家,以及散修联盟。 两大宗门乃“金谷宗”、“青莲宗”,一南一北;两大世家则是“欧阳家”、“楚家”,共同执掌青云坊市。 最后一个散修联盟,堪称是人多势众,占据的灵脉也最多,但因为组织松散,实力反倒最差。 这五大势力,就是卫国修仙界最响亮的金字招牌,都有筑基修士坐镇,诸多修士都是趋之若鹜。 “轰!” 黄色流光飞驰而过,远远的便见到了绵延千里的青云山脉。 “这卫国修仙界,气象果真大不相同……” 张耀一路飞遁而来,发现了不少遁光,有的孤身一人,有的三五成群,都是向着青云坊市赶去。 卫国修仙界,大致有一两千位修仙者。 虽然比起鲁国,是强出不知多少,但在中原百国之中,也不过是位列底层。 池浅庙小,五大势力就基本瓜分了卫国境内的各种修仙资源,因此独门独户的散修反倒很少存在,基本都依存在五大势力麾下。 片刻后,张耀飞过了小半个青云山脉,发现了一处云雾笼罩的幽谷。 幽谷上空,还有十几道遁光进出,十分醒目,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应该到地方了。” 张耀精神一振,当即运转灵目术,辨别了云雾阵法的脉络后,便径直飞遁而下。 无声无息中,他穿过了云雾,降下飞剑遁光,落在了一条谷中小道上。 放眼望去,道路两侧是大片的灵田,郁郁葱葱的种植着灵米,在充沛灵气的滋润之下,显的生机勃勃。 “这里的环境,比起天都山要好上太多了……” 张耀略微感受了一番,心中浮现出一丝欣喜。 青云坊市所在的灵脉,是卫国境内最大的一条灵脉,这座坊市也建立了至少上千年,变换过很多主人。 坊市建立的这片幽谷,应该是被聚灵阵法包围了起来,使得灵气汇聚的效果还在他的预料之上。 “麻烦让让。” 又一道遁光落下,一位青衣剑客绕过张耀,匆匆的向着幽谷深处赶去。 张耀笑了笑,也迈动脚步,沿着谷中小道前进,他不急着进入坊市,反倒是欣赏着两侧的风光。 “这一条小型灵脉,少说能绵延十几里。” “这幽谷中的上千亩灵田,一次能收获的灵米,恐怕要胜过空青川数百倍。” 张耀心中估算了一下,不由得感慨这青云坊市真是富得流油,光是灵米一项收入就足以让人眼红,更别提大头还在坊市交易中。 也难怪要欧阳家、楚家两大家族联手,才能保下这一座坊市。 “到了。” 沿着谷中小道行走片刻,张耀终于是到了坊市之中。 卫国修仙界不大,青云坊市规模也有限,总共就三条街,以南,中,北命名。 南街是固定商铺;北街是不固定的闲散摊位,只要缴纳灵石就能摆摊,鱼龙混杂,什么都卖。 位置最好的中街,则只有寥寥几家店铺,占地广阔,乃是外来的大商会的分店,有口皆碑、人人向往。 “看来,虽然有荒芜带的存在,但中原百国的修仙界并不封闭。” “毕竟修为越高,荒芜带的影响越小,就连卫国这样的小池塘,都有大鳄来做生意……” 张耀先去了南街,混杂在人流中,从头到尾的游览了一遍。 南街共有二十多家店铺,灵丹、符箓、阵旗、法器、灵米、功法典籍、灵茶灵酒……等等,琳琅满目。 能在坊市南街中开店的,肯定都有真本事,修为至少也是炼气后期。 出了左街拐个弯,就是中街。 青玉铺道、琉璃做瓦,和南街形成了鲜明对比,整条街上也只有五栋建筑。 四家是大商铺,剩下的一家则是坊市的管理机构“青云阁”,常年有炼气后期的修士巡逻、驻守,负责维持坊市治安。 “不着急。” 张耀看了一眼青云阁,就晃晃悠悠的离开了中街,去了最热闹的北街。 北街两侧,到处都是摆摊的修仙者,杂七杂八的各种东西都卖,甚至还有叫卖法宝残片的,只是围观的寥寥无几。 张耀逛了一圈,来到北街的末尾,看向幽谷的深处。 那里是青云坊市的住宅区,东西两侧泾渭分明: 西侧,是鳞次栉比的数百栋房屋,都是依附于坊市的灵农、供奉、店主的居所;东侧则是大片的宫殿楼阁,乃是两大家族的居所。 “灵脉之地,寸土寸金呐,都挤得满满当当,没有一处空地。” 张耀逛完了坊市,再一次回到了中街,走进了青云阁之中。 一位青衣执事接待了他,懒洋洋的问道: “是想要投诉,还是想要找活干?” 张耀开口道:“在下刚刚修炼到炼气中期,准备加入坊市,当个灵农过活。” 青衣执事瞥了他一眼,眸中晶莹光泽闪过,慢慢道: “炼气中期,修为及格。” “既然不想打打杀杀,那可会照料灵田的法术?” 张耀老老实实的开口答道: “我修炼的是土属性功法,沃土灵诀很熟练,除此之外也会‘春风化雨诀’和‘小云雨术’。” 青衣执事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道: “那还不错,不用培训了。” 很快,在青衣执事考校了张耀的三道法术之后,便宣布张耀通过了。 录入名册的时候,张耀用的是真名,但籍贯就随便编造了一个,说是卫国某州出身,反正他现在已经改换了身形容貌,谁也认不出来。 在阁内领取了一枚玉符,留下了法力烙印之后,张耀就成为了青云坊市中一名光荣的灵农。 灵田娇贵,最需精耕细作,哪怕青云坊市之中已经有了一百多名灵农,但仍旧在一直对外招人,标准定的很宽松。 “灵农住的地方,不用我给你带路吧?” 青衣执事靠在椅背上,懒散的道: “你自己过去,将玉符激发后留下法力烙印,就能选一处无主宅院住下。” “你们每月的任务目标、每年的定期考核,以及一些灵农该守的规矩,自然会有管事告诉你的。” “嗯,多谢执事大人。” 张耀点点头,拱手一礼后,离开了青云阁。 第七十九章 灵纹、功法 一个月后。 正午时分,张耀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回到了幽谷深处的西侧居所中。 青云坊市内,有灵田一千二百亩,共有六个管事,他被分配到一位欧阳家的管事麾下,负责照料七亩灵田。 不同于天都山的粗放,这里的灵米是珍品,需要每天照料、风雨不歇。 好在张耀的法术都练到了圆满之境,每日上午就能干完活,剩下的就是空闲时间,可以自行支配。 “每日都要抽出三个时辰去照料灵田,还是有些耗费时间。” “若是能在居住区内,买下一处洞府别院就好了,就可以不再为田间事所扰,能全身心的修行了。” “只是可惜,哪怕最便宜的洞府别院,买下来都要上千灵石,太贵了。” 回到西侧居住区后,张耀心中还有点惋惜。 他也是住进来后才知道,西侧还有单独的洞府别院可以租住或者购买,但即便是租住,价格也不是寻常散修能承担的。 坊市内的普通灵农,一年的收入才十块下品灵石,还不够租用洞府别院一年的租金。 “呼!” 他回到居所的静室中,盘膝坐下,开始吐纳灵气修炼。 西侧的居住区,灵气比坊市区更为充裕,这是掌控了坊市大阵的两大家族,刻意调控的结果,算是灵农、供奉的隐形福利之一。 当然了,坊市内灵气浓度最高的地方,当然还是东侧两大家族的宅邸。 午后: 修炼了数个时辰的张耀,躺在庭院内的躺椅上,正在翻阅一本典籍。 典籍并不厚,封皮上是《基础灵纹详解》几个大字,是他花了十块灵石,从南街的店铺中购买的。 灵纹,乃是修仙界的一种玄妙符文,一半像是文字、一半像是符号,本身就能勾连天地灵气,起到各种奇妙效果。 修仙百艺之中:阵法、符箓和炼器,在许多地方是共通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灵纹。 不同的灵纹互相组合、叠加、嵌套,就能达成各种不同的妙用,可以衍化为禁制,用来布设为阵法、承载法术画成符箓、或者炼为法禁、铸造出法器。 “不错。” 张耀翻阅着典籍,温故知新,心中愈发的满意。 “不枉费我一眼相中了你,几乎掏空了我的身家。” “灵纹之道若是学好了,日后无论成为炼器师、阵法师还是当个符师,都有坚实的基础。” 他在天都山的那些年,也从陈胖子那里,学到了不少灵纹知识。 但陈胖子本身就是野狐禅,很多知识残缺不全,远没有这本《基础灵纹详解》来的全面。 “嗯,土属性的十二种基础灵纹中,最擅长和火属性的配合的应该是这种……” 张耀的脑海中,思维火花闪烁,不断的推演着灵纹的奥秘。 武道修为配合炼气中期的境界,加上活得长,他的神魂强度,甚至还要超过一部分炼气后期的修士。 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用来学习修仙百艺也相当于天赋异禀,让张耀精进的很快。 “笃笃笃。” 正当张耀醉心推演灵纹之际,忽的响起了敲门声。 “嗯?” 张耀眉毛一挑,似乎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懒洋洋开口道: “老齐,自己进来吧。” 院门推开,一个秃顶的老汉,嘿嘿笑着走了进来。 “张老弟,我刚关店回来,又有点手痒了。” “你若是没事的话,就快来陪我手谈几局。” “行吧。” 张耀收起书本,来到院内的石桌旁,示意道: “老规矩,你执黑。” “没问题。” 秃顶老汉兴致勃勃的坐了下来,很快就执拿黑子,和张耀在棋盘上厮杀了起来。 老齐乃是南街一家店铺的店主,专门售卖一些低阶功法和各种典籍,炼气八层的修为。 说来也巧: 一个月前,张耀在前去购置《基础灵纹详解》的时候,刚好撞见了老齐在苦思冥想、解读一本棋谱,一时兴起点评了几句。 老齐这人嗜棋如命,但没有几个修仙者会醉心于此,以至于偌大的青云坊市中,竟找不到一个同好。 好不容易撞上了张耀,他是大喜过望,恨不得立刻引为知己,还当场给张耀打了五折,二人就此成为了朋友,他有空就来找张耀下棋。 一来二去,两人倒是熟络了许多,渐渐有了真朋友的架势了。 “你输了。” 半个时辰不到,老齐便一败涂地,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身为修仙者,他也有过目不忘、思维如电的本领,奈何张耀的棋艺放在人间,都足以称得上是“棋圣”,他自然是胜少败多。 “妈的!重来!” 他恼怒的拂袖一挥,棋盘上黑白二子悉数归零,就要重开一局。 “下不过就耍赖是吧?” 张耀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 “棋品如人品,由此可见,你这个人输不起。” “能赢,谁会想输?” 老齐回了一句后,气势汹汹的又重新开始落子,可这一局最后还是败给了张耀。 “真邪门了……” 他坐在石凳上,眉头紧紧皱起,还在复盘上一局的细节。 “对了,老齐。” 张耀整理棋子时,忽的开口道:“我向你打听个事。” “你说。” 老齐头也没抬,随口回了一句。 “嗯……” 张耀斟酌了一下语气,才开口道: “你是开店的老板,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见过给特定属性灵根修炼的功法?” “嗯?” 老齐怔了一下,抬头诧异道: “特定属性灵根?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莫非想要转修功法?” “当然不是。” 张耀摆摆手,道: “我都炼气中期了,现在才想要转修功法,为免也太迟了一些。” 正常来说,除非是一脉相承的功法,否则转修就等于废功重修。 但这一步,张耀是非走不可。 他修炼的《厚土诀》只是大路货,最高只能修炼到炼气期圆满,压根没有后续的功法。 而区区炼气期,想要自创功法后续的筑基阶段,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然迟早要转修,那自然是越早越好,若非炼气初期风险太高的话,他早就想要来卫国闯荡,谋求一部适合自身灵根属性的上等功法了。 “说的也是。” “你要是现在转修,等于几十年的苦修毁于一旦了。” 老齐倒也没有怀疑他,思索了一下,才开口道: “你的这个问题,其实很有指向性。” “通常来说,世上所有功法都能分成两类——求道还是求法。” “求道典籍,往往突破飞速、瓶颈薄弱,但修炼出来的法力比较弱,功法中也不附带杀伐护身的法术,与人争斗厮杀是巨大劣势。” “求法典籍,则反其道而行之,突破困难、瓶颈难过,但一身的法力十分雄浑、功法配套的高阶法术威能强悍,同阶争斗是无往不利,很容易打出赫赫威名。”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继续道: “当然了,世上大部分功法,都没有那么极端。” “现今流传的九成功法,都是在二者中取一个平衡,既有求道之门,也有求法之阶。” 第八十章 顶级功法的线索(上) “求道、求法……原来修仙功法是如此划分的。” 张耀听完老齐的解释,露出恍然之色。 他修炼的《厚土诀》,同样是偏向于平衡的功法,没有单一的走求道或者求法之路。 “至于你问的,需要特定属性灵根才能修炼的功法,被称作顶级功法。” 老齐慢悠悠的道: “所谓顶级功法,便是兼具求道和求法之长,修炼快、突破简单,同时法力浑厚、实力强悍。” “几乎所有的顶级功法,都对资质的要求极其严格。” “例如‘凌阳宗’的镇宗功法《大日金乌秘典》,就必须要火属性的天灵根才能修炼;‘覆海宗’的《九海万川真经》,则需要水属性的天灵根。” “还有独孤家的《冰魄天火诀》,算是顶级功法中的垫底层次,但也需要水火双属的地灵根才能修炼。” 说到此处,他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 “顶级功法,乃是所有修仙者都梦寐以求的神功,可惜符合修炼条件的是凤毛麟角。” “就算那些拥有顶级功法的大宗门、大世家,往往也是束之高阁多年,才能碰上一个合适的继承者。” “原来如此……” 张耀微微颔首,又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你说的‘凌阳宗’、‘覆海宗’、‘独孤家’,是哪一处修仙界的势力?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 老齐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慢条斯理道: “这三家,都是大黎修仙界中的金丹大势力,称雄一方的霸主。” 他说至此处,露出悠然神往之色: “咱们卫国,还有附近的苍国、郦国,都是小池浅潭,大黎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修仙盛世,其国之内,是卧虎藏龙啊。” “大黎……” 张耀神色微动,问道: “看老齐你的样子,莫非你去过大黎?” “不错。” 老齐嘿嘿一笑,又落了一子,才答道: “大黎在更北方,靠近中原腹心地带,从卫国出发,需要横跨数万里、穿过七道荒芜带才能抵达。” “年轻时候,我也去过大黎闯荡了一番,可惜运气不好,碰上了五宗大战,战火席卷了整个大黎,我觉得太过危险,就灰溜溜的回到了卫国……” 说着,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分外惋惜的神色: “十年前,‘平都门’被灭,大黎的五宗大战就宣告结束了。” “可惜我已经老了,不想再过那种整日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生活,也没胆子再去大黎闯一闯了。” 张耀默不作声,又陪他下了几子,才忽的开口道: “那老齐你可曾听说过,适合五属性灵根的顶级功法?” “五属性灵根?” 老齐闻言,愕然抬头: “这么差的灵根,还修仙干什么?不如早点去人间享受富贵算了!” “再说了,顶级功法也是修为高深的前辈先贤创造出来的,五属性灵根哪有这个资格?” “……” 张耀无言以对。 正如老齐所说,顶级功法之所以兼具修炼速度和杀伐威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修炼者本身就是万中无一的天骄人杰。 而上古大破灭之后,五灵根的资质,比起天灵根则是云泥之别,谁会专门给五灵根创造顶级功法? “你小子不会是五属性的灵根吧?” 老齐看着他沉默不语,不禁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当然不是。” 张耀摆摆手,道: “真要是五属性的灵根,恐怕等我修炼到炼气中期,都七老八十了,咋可能跑来当个灵农。” “只是我的一位至交好友的后人,是五灵根的资质,我想着能否打听一下,给他谋个好点的前程……” “原来是这样。” 老齐露出释然之色,随口道: “既然你要打听,那老哥哥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你去中街的‘天宝楼’,那里有不少的顶级功法出售,你可以去问问。” “天宝楼?” 张耀吃了一惊,忍不住道: “天宝楼中居然会出售顶级功法?!” 这一点着实让他惊异不已。 按照常理来说,功法乃是立身之本,有着顶级功法流传的大势力,不是都该藏着掖着吗? 天宝楼中,居然光明正大的出售顶级功法? “嘿嘿……” 老齐看着张耀的表情,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当即嘿嘿笑道: “我一看就知道,你和当年的我一样,因为是小地方出身,格局不行、眼界不够。” “你以为那些大势力会藏私?不,人家非但不藏私,反倒会大力推广,主动传播自家掌握的顶级功法。” “当然了,仅限于基础部分而已,后续的核心部分还是严防死守的……” 张耀听到此处,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顶级功法固然难得,但符合条件的修道天才更为难得。 真要有沧海遗珠的天骄,选择了外传的顶级功法修炼,那只要想继续精进,自然只能去寻找顶级功法的源头。 只需稳坐钓鱼台,就能等着天骄自投彀中。 “真是好气魄,好手段!” 张耀赞叹了一声,心思也活泛起来。 又下了几盘后,老齐便告辞离去,张耀则继续钻研灵纹之道,晚上炼气打坐。 第二天。 张耀照料完了灵田之后,便去了中街天宝楼。 一位青衣侍者接待了他,领着他在售卖功法的区域转了一圈,让张耀是大开眼界。 “真是名不虚传。” 天宝楼中,有足足上百本功法在售卖,各个属性的都有,光是顶级功法都有十几本之多。 老齐给他介绍过的《大日金乌秘典》、《九海万川真经》等神功,这里也在公开售卖,价格都是一千下品灵石。 这个价格,虽然对大部分修仙者仍旧是高不可攀,但相比于顶级功法的价值,已经算得上是极其优惠了。 “看来这天宝楼,八成有大黎修仙界的背景……” 张耀逛了一圈,没有见到适合自身的顶级功法,又向侍者打听了起来。 “适合五属性灵根的顶级功法?” 那青衣侍者怔了一下,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这位客人,您的要求实在太奇怪了,我们天宝楼恐怕也满足不了……” 张耀闻言,不禁叹了口气,心中略有些失望,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位客人,还请等等。” 正在此时,一位胖乎乎的管事忽然叫住了张耀。 “嗯?” 张耀转身看向他,露出一丝疑惑。 “你先下去。” 胖管事挥退了青衣侍者,又打量了张耀几眼,笑呵呵的问道: “这位客人,您莫非是五行俱全的灵根?” 第八十一章 顶级功法的线索(下) “当然不是。” 张耀摇摇头,道: “只是受一位好友所托,前来打听一下。” 他如此说着,心中却生出一丝警惕。 为何这个天宝楼的管事,关心他是不是五属性的灵根?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猫腻? “是这样啊……” 胖管事目光闪烁,倒也没有多问。 修仙者身具法力,无法隔空被探查出灵根属性,只要不承认,旁人便也看不出来具体的灵根属性。 除非捉住了强行施展“灵根探查术”,不过一般没人会这么做,毕竟灵根属性又不是什么隐秘。 “刚才客人的话,我在旁边也听见了。” 胖管事话锋一转,笑呵呵道: “需要五属性灵根才能修炼的顶级功法,天宝楼中确实是没有。” “但相关的线索,我倒是知道一些。” “哦?” 张耀很配合的双眸微微一亮,客气的问道: “还请赐教。” “嗯……” 胖管事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 “两千年前,在大黎修仙界有一位金丹老祖,号称‘五行散人’。” “这位五行散人,本是底层散修出身,还是最差的五属性灵根,但却搅动一时风云,号称是大黎的第一金丹,乃是名传千古的霸主。” “据传,他修炼的《万化都天真经》,就是一种极其特殊的、需要五行俱全的灵根才能修炼的顶级功法,威能极大!” “《万化都天真经》……” 张耀喃喃自语,心中泛起波涛,面上亦是‘忍不住’问道: “那这本顶级功法,莫非是失传了?” “也不算是。” 胖管事摇摇头,继续道: “两千年前,五行散人离奇身死之后,后人也被牵连,落得个族灭的下场。”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万化都天真经》曾一度散播数十国,大黎的各大势力都有收藏,就连卫国、苍国等地都有流传。” “后来,也有五灵根修士尝试过修炼这本顶级功法,但却发现入门极其困难,而且耗时太过漫长,完全是得不偿失的。” “各大势力都怀疑,当初的五行散人能成功修炼《万化都天真经》是别有玄机,旁人无法复制,所以这本功法也就渐渐的沦为鸡肋、无人问津了。”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才开口道: “两千年雨打风吹,大黎的各大金丹势力都换了一遍,更别提普通的宗门、世家了。” “如今的大黎,大概率还是有这本功法流传的,但找起来很麻烦,可能藏在某些遗迹洞府,或者哪家宝库的玉简堆中吧……” 张耀听完他的话,心中念头翻涌。 《万化都天真经》的出现,无疑是给他点亮了一盏明灯。 只是现阶段来看,灯火渺茫、前路飘摇,想要真正得手这本顶级功法,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 “多谢管事告知。” 张耀客气的行礼,又寒暄几句后,才告辞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 “嗯……” 胖管事迟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暗道: “算了,这种事概率太小,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他收回目光,晃晃悠悠的转身回去了。 另一边。 回到了居所的张耀,坐在庭院中,思索着从天宝楼得到的讯息。 当初的《万化都天真经》连卫国、苍国等地都有流传,这证明他在卫国修仙界,其实也有可能找到这本顶级功法。 “正好我身处青云坊市之中,这可是卫国的交易中心,消息最为灵通。” “若卫国中真找不到的话,那就只能等炼气圆满之后,冒些风险北上去大黎修仙界一趟了。” 张耀想到此处,眉头忽的一皱: “还有那个天宝楼的管事,态度颇有些可疑。” “我身具五属性灵根的事,暂时还不能暴露,免得引起意料之外的麻烦。” “想要打听《万化都天真经》的下落,我得设法找一个更安全、更隐秘一下的渠道……” 天宝楼发生的事,让他心中生出了警惕。 身为天宝楼的管事,大概率是出身大黎修仙界的某家大势力,为何偏偏对五属性的灵根如此上心呢? 这背后多半有什么秘密,但他并没有探究的意思,只想躲得远远的。 “笃笃笃。” 就在此时,院门再次被敲响,老齐笑呵呵的进来了。 “张老弟。” 他热情的打了声招呼,坐在张耀的对面,询问道: “怎么样,去天宝楼的结果如何?” “算是好坏参半吧。” 张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天宝楼中,并没有我想要的功法,不过得到了一些相关线索。” 他将天宝楼中得到的讯息,简略的讲述了一遍。 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绝密,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反倒不至于令人生疑。 老齐在青云坊市中,也是老资格的店铺老板了,他若真想借助坊市中的隐秘渠道找到《万化都天真经》,说不得还得借助一二。 “想不到啊……” 老齐听完他的话,不禁感慨道: “这世上竟还真有给五属性灵根修炼的顶级功法,让我都涨了见识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摆开棋局,互执黑白厮杀起来。 下了两盘之后,张耀顺势旁侧敲击,询问老齐在青云坊市中,有没有什么秘密的交易渠道。 “你问这个,可算是问对人了。” 老齐嘿嘿一笑,慢悠悠道: “这青云坊市之中,还真有一处隐秘的墟市,每三个月开启一次。” “不过这墟市只接待熟客,没有身份信物,就算知道开启的时间和地点,也是进不去的。” 张耀神色微动,问道: “坊市中已经有了三条街,却还有墟市存在……想必这墟市中的东西,大多都是见不得光的吧?” “当然。” 老齐随手落子,浑不在意道: “有光便有暗,在哪都一样。” “这墟市中的东西,要么沾着血,要么是赃物,卖家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不过里面好东西不少,除了寻常的法器、灵丹之外,一些外界绝迹的邪道功法、秘法,甚至是魔道功法,都有人拿出来卖过。” 他说着,顿了一下,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你小子打听这个干什么,莫非你有什么明面上不好出手的东西?” 第八十二章 坊市内的张符师 “对。” 听到老齐的话,张耀坦然道: “是有一件法器,明面上卖掉有点麻烦,最好能通过墟市出手。” 掩盖一个秘密的最好方法,往往是用另一个似是而非的秘密。 反正老齐也不可能举报他,因为青云阁基本不管这种破事,他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只会让张耀和他翻脸罢了。 “嘿嘿……” 听到张耀承认了,老齐嘿嘿一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可能真这么老实。” “现在露馅了吧?” 卫国修仙界竞争激烈,各大势力为了争抢资源,时常爆发冲突。 青云坊市的供奉,一年的俸禄足足是灵农的三倍,代价就是充当两大家族的打手,经常要斗法厮杀、死伤率很高。 在这种环境下:无依无靠的炼气初期散修,能一路修至炼气中期的境界,可以说没有一个善茬。 “让老齐你见笑了。” 张耀笑了笑,故作感慨道: “当初修行艰难,为了一点别人漏下的残羹剩饭,往往就得和同辈修士厮杀一场,以命相搏。” “直到修炼到炼气中期,我实在是不想过这种日子了,才来坊市当个灵农,就是求个安稳。” 老齐闻言,露出一丝深以为然之色: “对啊,散修的日子太苦了,当初我在大黎也是一样……”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追忆往昔,张耀也是耐心的聆听着。 “对了。” 老齐回过神来,才一拍脑袋,开口道: “我都差点忘了,既然你想去墟市,那这信物就送你了。” 他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黑沉沉的金属令符,随手扔给了张耀。 “这……” 张耀露出一丝感激之色,接过黑色令符,道: “老齐,多谢了。” “不必谢。” 老齐摆摆手,随意道: “这东西我还有两块,多拿着也没用,正好送你。” 他说着,又将坊市开启的日期、进入的方法,仔细的讲述了一遍。 张耀用心记下之后,又道谢一番,陪着老齐连下了好几盘棋,将他送走了。 等老齐离开之后,张耀取出那块黑色令符,握在手中把玩,暗自思索: “这墟市对我来说,可谓是一处宝地。” 他从老齐那里得知,墟市中有一块悬赏榜单,上面大多是刺探情报、雇凶杀人之类的黑活,但也有一些正常悬赏。 墟市的顾客,都是一些颇有实力的炼气修士,遍布卫国各大势力,他完全可以发布悬赏求购《万化都天真经》,效率比他自己去寻找要高得多。 “除了《万化都天真经》之外,还可以搜集邪道秘法。” 张耀的思绪翻飞: 邪道功法,是另辟蹊径、专走捷径的功法,往往进境飞快、突破容易,而且法术阴狠毒辣,对敌手段很强,人人为之忌惮。 唯一的弊端,就是修炼邪道功法很容易走火入魔,邪道修士能善终者,可谓是百不存一。 在中原百国的修仙界之中,邪道修士也占据了不小的比重,虽然不受正统修士待见,却也比人人喊打的魔道修士要强点。 “邪道功法,弊端太大,我不可能去修炼。” “但邪道秘法,对我来说可是好东西……” 张耀想到此处,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他有两大天赋傍身,寻常的走火入魔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不导致他神智癫狂、痴呆,那无论身躯受到何等严重的后遗症,他都能在事后弥补回来。 所以,一些燃烧精元气血、甚至是折损寿数的邪道秘法,他应该都能肆无忌惮的使用,可以当成一张强力的底牌,让自身战力大大增强。 “这墟市得尽快去一趟,发布悬赏。” 张耀想到此处,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黑色金属令符。 ………… 两个月后。 墟市开启,张耀改头换面前去逛了一圈,发布了求购邪道秘法和《万化都天真经》的悬赏。 悬赏发布之后,他便耐心的等待消息,同时放缓了修炼速度,将更多的精力用来琢磨灵纹之道,好尽快多一门赚钱的手段。 半年之后: 张耀将《基础灵纹详解》完全掌握、融会贯通之后,选择了当一位符师。 阵法、符箓、炼器三条道路中,炼器师的地位最高,但学习炼器消耗太大,需要财大气粗才能支撑的起。 学习制造符箓的代价,则是最小。 饶是如此,张耀在最开始的两三年,也是赔的差点当裤子,当灵农的几十块灵石俸禄全都投了进去不说,还借了老齐上百块灵石。 好在他有属性面板可以直观参照,又在这一块的天赋不错,经历过许多次失败之后,便渐渐的参悟出了不少诀窍,成功率一路上涨,终于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符师,能靠着制符手艺赚钱了。 一晃眼,距离张耀加入青云坊市,已经过去了七八年的时间。 这一天午后,张耀早早的来到了北街属于自己的摊位上,支起小摊、摆上了数十道灵符,等着顾客上门。 数年过去,如今的张耀已经在青云坊市中小有名气,专门售卖一些低等、中等的灵符,口碑还不错。 “张符师,早。” “老李来了,随便看看。” 等了片刻,就有老顾客上门了,张耀也是熟练的招呼着。 坊市之中,最吃香的自然是一阶高等灵符,效果相当于炼气后期的法术,又方便快捷,还无需损耗自身法力。 对于高等灵符,炼气中期的修士需要,后期修士也得备上一些,因此是供不应求、不愁销路。 只是碍于修为,目前的张耀还没法制造一阶高等的灵符,虽然低等、中等的灵符成功率不低,但赚的灵石也不多。 “哎……” 忙活了两个时辰,才卖出去十几张灵符,张耀微微叹了口气,也只能收了小摊准备回去。 在北街中租用摊位,一个月得缴纳一块灵石,他一个月辛辛苦苦,往往也只能赚取四五块灵石的差价。 “售卖普通符箓的人太多了,竞争激烈,如果炼制不出高阶灵符,那就只能挣一点辛苦钱。” “空白符纸和灵砂也快耗光了,过两天还得去备货。” “还是开平台最赚钱啊,这青云坊市中光是抽成,都是日进斗金……” 张耀心中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这种穷困潦倒的感觉,他此生还真是第一次体验,格外的刻骨铭心。 “张符师!” “老张回来了。” “老张,前两天多谢你帮我照料灵田了……” 回到西侧居住区,一路上有不少熟人与他打招呼、上前寒暄,张耀也是一一回应。 在青云坊市住了七八年,张耀也渐渐融入了坊市灵农这个集体,倒也没什么人来故意刁难他,整体氛围还是很好的。 “嗯……” 回到自家居所后,张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心中生出一丝期待: “今天晚上,又是墟市开启的日子了。” “希望这一次能有新的收获……” 第八十三章 真经现踪 当天深夜,子时。 青云坊市早已宵禁,坊市区中门户紧闭,空无一人。 张耀一身黑色罩衣,戴上了一副铁面具,悄然离开了西侧居住区。 仔细看去,他的身材变得矮小敦实了许多,显然是通过调整筋骨,刻意伪装而成。 一路上,张耀还看到了好几道类似打扮、遮掩了身份的人影,不过大家都默契的互相避开了。 片刻后,张耀来到坊市区的边缘,在出示了信物之后,便通过一扇暗门进入了地下。 他沿着地底的通道,一路来到了一处地下殿厅中。 放眼看去,这一处地下殿厅十分宽阔,足有数十丈见方,四周墙壁上有十几道暗门出口,光线十分昏暗。 而在地下殿厅的内部,没有固定的店铺,都是一些零散的摊贩,上百位遮掩了行迹的修仙者混迹其中,颇有些熙熙攘攘的感觉。 在地下殿厅的正东方: 一块一丈高、三丈长的玉璧,被镶嵌在石墙上,散发出着晶莹的光泽,足有数百条文字信息烙印其上。 “嗯?” 张耀注意到了玉璧下半部分,两道紧靠着的信息正在不停闪烁,不由得眼前一亮。 “运气这么好?两条悬赏信息,居然都有人回应。” “看来今天晚上,要有大收获了!” 张耀想到此处,不禁愈发期待起来。 墟市每三个月开启一次,他至今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失望而归。 这么多年过去,《万化都天真经》仍旧了无音讯,倒是邪道秘法方面,他在三年前终于收购到了一道比较合适的,唤作‘燃血术’,算是有了新的底牌。 而今日,两道悬赏都有人回应,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再得邪道秘法的同时,还能将《万化都天真经》也一并入手。 张耀一边在摊位上闲逛,一边耐心等待,一个时辰后才终于出来了一位黑袍人,站在玉璧前高声喊了一句: “拍卖会准备开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众多墟市客人,纷纷沿着暗门通道,来到了另一处稍小些的地下殿厅中落座,这里正是拍卖会的会场。 “第一件拍品,是一件威力强悍的高阶法器,来自金谷宗……” 主持拍卖会的黑袍人,半句废话没有,上来就开始拍卖。 在墟市中的拍卖品都是来路不正的东西,因此往往成交价要低不少,众多顾客的参与热情都很高。 其中的不少好东西让张耀也十分眼馋,可惜他身家有限,得留着收购邪道秘法,没本钱掺和这种拍卖会。 半个时辰后,拍卖会结束了,不少人纷纷起身选择离开墟市,而还有少部分人则进入另一处地下殿厅。 这第三处地下殿厅,和拍卖会场差不多大,摆放了很多张桌椅,彼此之间特意隔开了距离。 “老规矩,不能窥探他人的私密谈话。” “有悬赏信息被人回应的道友,来我这里领取号牌。” 一位黑袍人,站在一条长桌之前,高声开口。 张耀也随着人流,前去长桌上领取了两个对应的号牌之后,就随意选了一处桌椅坐下,将号牌摆在桌子上,静静等着人上门。 很快,一位穿着黑色罩袍的人,就找上了张耀,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哪一条悬赏?” 张耀随手布下隔音术,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第一百六十九,求购邪道秘法的。” 对面的黑袍人,声音竟透着一丝青涩,缓缓道: “我手中有三道秘法,分别是‘燃血术’、‘断脉大法’、‘天残秘法’,你想要哪一种,或者全要?” 张耀略一沉吟,开口道: “燃血术我已经有了,介绍一下‘断脉大法’和‘天残秘法’吧。” “好。” 对面的青涩声音回应道: “断脉大法,乃是摧毁断绝自身气脉,爆发决死一击的秘术。” “炼气中期使用,能爆发接近炼气圆满的威能;若是炼气后期使用,足以击杀或者重创炼气圆满。” “但断脉大法施展之后,只有一击之力,过后即便不死也会沦为废人,气脉断绝、永无修仙之望。” 张耀听到这里,连连摇头道: “代价太过严重,不要这个。” 气脉断绝,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可怕,这种非肉身伤势的损害,连他的天赋也没法弥补。 “……好吧。” 对面的黑袍人气息一滞,无奈道: “那我说说天残秘法。” “天残秘法,是燃烧寿元、摧折自身潜能换来强横实力,炼气中期使用后,能短暂匹敌炼气后期。” “代价是——每使用一息,就要折损一年的寿元,时间稍微耽搁的长一点,就会当场暴毙而亡。” 张耀听到此处,顿时怦然心动。 这个天残秘法,简直比“燃血术”还要适合他,几乎是堪称量身打造的! 燃烧寿元怕什么?他别的不多,寿元有的是!燃烧到天荒地老都没问题。 “这个我要了。” 张耀故作沉吟了一下,才慢慢开口道: “你开个价吧。” “嗯……” 对面迟疑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 “一百灵石?” “太贵了。” 张耀当即摇头,断然拒绝道: “邪道秘法的价值,本来就远远不如正常的仙道秘法。” “而且这天残大法,可是要付出燃烧寿元的代价,后遗症太严重了,根本不值一百块灵石。” “五十块,我就买。” 他当了好几年的符师,也就赚了两百多块灵石。 除去还给老齐的、三年前购买“燃血术”的,现在就剩一百块出头,还得省着花呢。 “五十块,这怎么行,邪道秘法可是如此罕见的……” 对面当即讨价还价起来。 片刻后,两人以六十五块灵石的价格成交,张耀也顺利拿到了记载“天残秘法”的玉简。 “开门红啊,真是不错。” 他将玉简收了起来,压下心中的喜悦,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另一道身影,对方身形纤细,似乎是一位女性。 在他和黑袍人交谈的时候,她就一直待在几丈之外等着,显然是为了他的另一道悬赏而来。 在完成交易后,对面的黑袍人直接起身离开,这道女性身影则径直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好几年了,终于有《万化都天真经》的消息了……” 张耀的心绪翻涌,压下心中的兴奋后,才故作淡漠道: “第一百六十八道悬赏?” “对。” 对面的女性身影,面容笼罩在黑色纱罩中,声音透着一丝苍老: “你准备拿什么东西,来换《万化都天真经》?” 第八十四章 特殊的招募令 “嗯……” 张耀深吸一口气,试探性的问道: “一件土属性的高阶法器,如何?” 对面的女性身影摇摇头,开口道: “不够。” “这《万化都天真经》可是顶级功法,就算只有基础部分,也至少价值上千灵石。” “一件高阶法器,顶天不过三四百灵石,价值相差太大。” 张耀闻言,当即沉声道: “《万化都天真经》确实是顶级功法,可早就是无人问津的鸡肋,和别的顶级功法岂能相提并论?” “除了我之外,在这卫国中你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卖家!一件高阶法器,出价已经不低了!” 听到张耀的话,对面的女性身影似乎迟疑了一下,最终才缓缓道: “……好吧,那就成交。” “不过这本功法,目前并不在我的手中,下次墟市开启,我会带来和你完成交易。” “好!” 张耀一口答应下来,沉声道: “那我就等你三个月,希望你不要食言!” “放心好了。” 对面应了一声,起身匆匆离开了。 等她离去之后,张耀才深吸一口气,等了一会,同样起身离开了墟市。 片刻后,张耀回到了居所,摘下了面具,坐在床榻上,沉吟不语。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他回想起方才短暂的接触,眉头微皱: “我怎么总觉得,那女人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一样,有点熟悉……” 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说明是熟人。 可他早就过目不忘,记忆力精准无比,若对方没有刻意遮掩的话,那他应该能直接判断出真正身份才对。 “……等等!莫非是她?!” 张耀苦思冥想片刻,猛地抓住一丝灵光,神色有些惊愕。 “江柔……” 他终于回想起来,方才那女子的声音有些像是江柔。 只是和数十年前相比,对方的声音多了数分苍老,语气也显的暮气沉沉,才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判断出来。 “这……恐怕真是她。” “可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墟市中……” 张耀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这么多年过去,江柔也该八十多岁了,熬也该熬到炼气中期了。 当初在天都山的相处时光,张耀就看出来了,她是个内向柔静的人,大部分事都是交给丈夫赵贺去出面。 可如今,她孤身在墟市中交易,身旁却没有了赵贺的身影。 “赵贺……恐怕是出事了。” 张耀想到此处,心中不禁叹息一声。 他犹记得当年,赵贺突破时是分外的意气风发,来到卫国之后,恐怕也不会甘心做一个灵农之类的行当。 而如果他选择了一条荆棘之路,那成则迅速崛起、一飞冲天;败则亡命他乡、徒留遗孀。 或许很不幸,赵贺大概是后者。 “这么多年,我一直藏身坊市中,都没有碰到昔日的旧友。” “没想到再一次得知消息,竟是这般……” 张耀摇摇头,心情有些复杂。 目前的他,在修仙界也只能如履薄冰的活着,没有能力去帮助江柔。 他也没有和其相认的想法,最多只是在三月之后的交易中,略微照顾她一些罢了。 ………… 时间缓缓流逝。 张耀在入手《天残秘法》之后,便抓紧参悟、修炼,很快便学有所成,能够运用自如,随时燃烧寿命爆发。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 张耀在午后例行去北街摆摊,售卖新制的灵符。 可谁料到,他正在招呼顾客的时候,忽的从中街传来一阵喧哗骚动的声音,隐隐夹杂着惊呼: “我的天,一万灵石!” “好家伙!天宝楼的手笔还真够大的!” “对啊,谁要是走了狗屎运符合条件,那简直是天大的机缘来了!” “啧啧啧,一万灵石啊,真是个不敢想的数字……” 随着一声声惊呼传出,人潮迅速的向着中街汇聚,骚动进一步的扩大,摊位上的张耀则听的面色微变。 “天宝楼、一万灵石……” 他本来准备去看一看,却又硬生生的放弃了这个念头,等在摊位前,看着北街的众多修士一窝蜂的涌向中街。 没过多久,中街汇聚的人潮渐渐散去,张耀看准时机,拦住了一位老顾客,询问起中街发生的事。 “张符师,你是不知道啊,天宝楼这一次可是出血本了……” 对方兴致勃勃的讲述着,眉飞色舞。 原来就在不久前,天宝楼突然贴出一张特殊的招募令,宣称要招揽五属性灵根的修士。 天宝楼一反常态、亲自招揽,对象还是公认为修道废物的五灵根修士,本就已经足够吸引眼球了。 而他们的条件更是开的惊人的高,不光会带其前往大黎修仙界,更是有一万灵石的“安家费”! 不问出身、不问来历、不问境界,只要是五属性灵根的修士前去,当场就给一万灵石! 哪怕你有什么仇家、血债,甚至得罪了筑基修士,天宝楼也一并给你包了! “这可真是百年难遇的大新闻啊……” 对方滔滔不绝的说着,神色透着兴奋。 张耀却听的有些发寒,心念急转: “这天宝楼果然有问题,竟然公开招募五属性灵根的修士!” “他们是准备干什么?!” 他面上随口应付了几句,将人打发走之后,直接收摊离开了。 等张耀回到住所之后,心中深感不安。 “这下动静太大,青云坊市、金谷宗和青莲宗,乃至散修联盟,恐怕都会有所行动。” “该死……偏偏赶上了这个时候……” 他有些无奈,原本再过一个月就能拿到《万化都天真经》了,却出现了这种意外。 他可不相信,天宝楼是准备大力栽培五属性灵根的修士,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图谋。 一旦他的灵根属性暴露,那天宝楼肯定会找上门来,偏偏他没有底气去拒绝对方的条件,到时候就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哎……” 思索半响后,张耀长叹一声,还是放弃了立刻离开青云坊市的想法。 眼看《万化都天真经》即将入手,若是就此放弃的话,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机会,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中途这么漫长的时间,又遇到别的意外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逃避吧?那也总有避不开的时候。 “顶级功法,必须要尽早拿到手,这是未来的立身之本、大道之阶。” “为此,冒些许风险也值得……” 张耀准备在坊市中再待一个月,等完成交易之后,立刻远走高飞。 当然,若在这一个月内,实在情况有变,不宜再留,他一样会溜之大吉。 而在这最后的一个月中,他要做的就是低调的等待…… PS:放心,只是布局,不会有狗血(*^▽^*) 第八十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二天。 青云坊市中街,人潮涌动,足足汇聚了数百位修士。 “真是好运气!” “钱家这下算是发达了,祖坟上冒青烟啊!” “对啊,谁能想到他们家那钱乐,竟然是五行俱全的灵根……” 诸多修士议论纷纷,神色中颇多羡慕、嫉妒。 昨日,天宝楼的招募令一出,顿时引起了巨大轰动,迅速传遍了整个卫国修仙界。 说来十分巧合: 坊市的灵农之中,有一户姓钱的夫妇,养育有一个儿子钱乐,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整日在北街坊市中厮混。 可谁也没想到,这钱乐就是罕见无比的五属性灵根,正是因为资质太差,才断了修道念想,整日浑噩度日。 如今一朝风云变,麻雀成了金凤凰。 “多谢管事大人……” 天宝楼之前,钱乐一家喜笑颜开,不停的道谢。 当着众多修士的面,天宝楼的胖管事直接给了钱家一万灵石,看的不少修士眼睛都红了。 不仅如此,钱乐提出了条件,希望将父母也一块带去大黎,天宝楼也是欣然同意。 这一下,更是让众多修士都嫉妒不已,大黎可是修仙盛世,灵气充裕远胜卫国,又有天宝楼的庇护、可以安心修行,去了就等于鲤鱼跃龙门了。 “这钱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众多修士议论纷纷,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五属性灵根再差又如何?有天宝楼的灵丹宝药倾力培养,修行速度绝对远超一众杂灵根,未来甚至有望筑基! “事出反常必有妖……” 藏身在人群中的张耀,远远的望着这一幕,心中愈发冷静。 他也没想到,青云坊市的灵农中居然就有一位五灵根的修士,让天宝楼借机作秀,引发了更大的轰动。 “这一下,卫国修仙界的各大势力恐怕都要坐不住了。” 张耀想到此处,心中便是忧虑丛生。 按照诞生概率来说,卫国修仙界不过一两千的修士,能有一位五属性灵根已经不错了,估计很难再找到第二位。 但除了修仙界的炼气修士之外,卫国还有数万万的凡俗百姓。 卫国的灵气更充沛,凡人中诞生灵根的几率更高,差不多是几万人中能有一人,这个潜在基数已经不小了。 一万灵石的赏格,实在是动人心魄,恐怕就连那些长期闭关的炼气圆满,都会忍不住动心。 天宝楼前,那位胖管事目光扫过周遭,意有所指的笑道: “诸位卫国同道,我们天宝楼此次发布招募令,乃是奉了总部的命令,面向西南诸国。” “不论何人,只要能带来五属性灵根的修士,都能领取一万灵石的赏格!” 此言一出,围观的数百修士顿时轰动了。 天宝楼的潜台词等于是,只要带人来就能领赏,无论那人是否自愿,甚至被擒拿、强迫也可以。 像钱乐这种自愿的,灵石自然是交给他和父母;可若是非自愿的,那一万灵石可就归自己了。 不少修士议论纷纷的同时,眼珠转动,一些阴暗的心思开始滋生。 “这真是无妄之灾!” 张耀心情沉重,愈发觉得天宝楼幕后的水深不可测。 西南数十国的修仙界,如果都这么搞,那得储备多少的灵石才够? 就算天宝楼的幕后,是大黎修仙界的几大金丹势力联手,恐怕也得狠狠大出血一番! 而他们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专门招募五属性灵根的修士,只能说明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利益存在! “……真是该死!” 他心中咒骂了一声,悄然退出了人潮,回到了自家住所。 正如张耀所料:在天宝楼作秀后的当天,卫国的各大势力都纷纷开始行动。 青云坊市之中,一口气抽调了几乎所有的供奉,前去人间都城、乡镇之中,大规模的测量灵根,企图再寻觅出一位五灵根的修士。 不光是青云坊市: 金谷宗、青莲宗、散修联盟,乃至卫国大大小小的宗门、世家,都开始了紧急动员。 一晃半个月过去: 虽然未曾找出第二位身具五属性灵根的人,但这一股浪潮却愈发火热,导致卫国各地都有仙家事迹流传,一时轰动天下。 “真够热闹的!” 老齐来找张耀下棋的时候,谈论起此事,啧啧称奇道: “天宝楼这种大规模的行动,我也是第一次撞见。” “卫国修仙界,这一次算是被一纸招募令,搅动得风云不安了……” 张耀落了一子,神色平静,缓缓开口道: “今日,我上面的欧阳管事还发话了。” “他让我们暂时放弃照料灵田,会抽调大部分的人,前去卫国各地检测灵根。” “迟早的事。” 老齐并不意外,随口道: “卫国的五大势力,共同执掌了一座小型灵石矿,又有各种产业,可不是那些小宗门、小世家能比的。” “一万灵石,还不足以令五大势力背后的几位筑基修士动心。” “他们真正看重的,是借此能和天宝楼背后的大黎修仙界搭上更深的关系,这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张耀闻言,也不禁微微颔首,赞同了他的判断。 卫国修仙界不过是小池浅滩,例如筑基丹、延寿灵丹之类的珍贵资源,都没法自己生产,得依靠大黎修仙界供应。 若是能借此机会,和天宝楼搭上关系,那日后就有许多便利,甚至能在竞争中占据先手。 两个时辰后,过足了棋瘾的老齐,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去。 等他离开后,张耀便又仔细琢磨起如今的局势: “正常来说,面对天宝楼的这种招募,五属性灵根的修士必然动心,一早就毛遂自荐了。” “加上前面有了一个钱乐,我目前算是灯下黑,暂时不会被注意到,但这却不是长久之计……” 谁也不会想到,面对天宝楼的条件,还会有五属性灵根的修士隐藏自己。 本来就是最差的修道废物,前途无望的人,面对这种天降机缘,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吗? 正是这种思维误区,导致张耀能藏到现在,还没有引人怀疑。 可如果将来某一天,青云坊市的高层怀疑有人隐藏,下令要大规模的检测麾下灵农、供奉的灵根,他就瞒不住了。 一旦灵根属性暴露,去不去大黎,可就由不得他了。 “虽然这种概率不大,但也不得不防。” 张耀的心中,念头愈发坚定起来: “这段时间,得时时刻刻注意外面的动静,真有这种苗头,就得及早抽身而退!” “还有半个月……希望能平安过去吧。” PS:下一章,是上架感言,再下一章,顶级功法入手。 第八十六章 顶级功法入手 剩下的这半个月,张耀是万分仔细,小心,好在最终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安安稳稳的度过了。 半个月后的深夜,张耀穿上了黑色罩衣,头戴铁面具,再一次进入了墟市之中。 一个多时辰后,第三处地下殿厅中,张耀坐在桌前,摆上号牌,心中略有些忐忑。 “千万可别出什么意外,否则我这风险就白冒了……” 他的念头刚刚落下,江柔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面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张耀顿时心中一振,身子微微前倾,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东西带来了?” “嗯。” 江柔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疲态,缓缓道: “我将手中的《万化都天真经》的部分内容,烙印入玉简中,方便验证真伪。” “你验过之后,咱们便钱货两清。” 她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白色玉简,递了过来。 “好!” 张耀点头应下,郑重的接过玉简,法力渡入其中,顿时便有一段信息涌来。 “天承其变、地承其泽……炼阵入体、身成万化……都天妙法、大衍无穷……” 总共不过数百字的内容,张耀逐字逐句的细心品读,几乎立刻就沉醉其中。 江柔选取的功法内容,除了半部总纲之外,剩下的则是随机抽取的具体修行法门,看上去杂乱无章。 但即便就这些杂乱无章的内容,也让张耀如痴如醉,宛若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户。 “炼阵入体……这天地之间,竟还有这样的功法,这样的修行道路。” “这就是顶级功法……当真名不虚传……” 半响之后,张耀才渐渐回过神来,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这本《万化都天真经》,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却也字字珠玑、玄妙无双,胜过他修炼的《厚土诀》百倍不止! 这才是真正的通天之阶、大道之门! “哗!” 他拂袖一挥,一枚小小的土黄色印玺,浮现在面前的桌子上。 “功法没有问题。” “这是土属性的高阶法器‘九山印玺’。” 张耀说着,将土黄色印玺推了过去,示意道: “你可以察验一下。” 他基本可以确认,江柔手中的《万化都天真经》应该是真的,以她的修为,就算编也编不出如此玄妙的内容。 只是不知道这本早就失传上千年的顶级功法,是怎么落入江柔手中的,这背后肯定有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 “没问题。” 江柔检查了九山印玺之后,便干脆的将另一块玉简取出,递给了张耀。 张耀伸手接过,法力渡入其中,意念粗略的扫过一遍之后,心中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一些。 令他心心念念、苦心谋求多年的顶级功法,终于是成功入手了! “等等!” 他见江柔要起身离开,忽的叫住了她,又取出了一沓符箓。 “你这是……” 江柔怔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额外附赠的,不值多少灵石,但毕竟是中阶符箓,备在身上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张耀解释了一番,示意道: “收下吧,毕竟是顶级功法,这一次还是我占便宜了,算是补偿你一点。” 江柔沉默了。 她僵立了几息后,才伸出手结果,低声道: “……谢谢。” 她留下了两个字之后,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等她走后,张耀也小心的收好玉简,立刻就起身离开了墟市,返回了居所中。 “可惜在宵禁之中,不然就能直接走了……” 张耀坐在床榻上,心中还有些可惜。 夜晚宵禁时分,青云坊市的大阵警戒是始终开启着的,他真要跑路离开,只会惊动坊市的执法队。 “先好好参悟一下《万化都天真经》吧。” 张耀取出记载着完整功法的玉简,法力渡入其中,开始翻阅这本顶级功法。 《万化都天真经》,乃是两千年前五行散人留下的秘传,并不是正统的修仙流派,而是极其罕见的一种修行分支——炼阵入体之道。 修行炼阵入体之法的修士,被称为“天师”,比体修、剑修、丹修、器修、蛊修……等等,都要更稀少的多。 修仙炼气,乃是侵吞、截取天地之间散布的灵气,炼化为自身的力量; 玄门大阵,则是挪用、掌控山脉地脉之灵气,在更广大的范围内将天地之力化为己用,因此能爆发出远超修士的力量。 简单的说—— 仙家阵法在本质上,相当于一个加强版的超级“修仙者”,只是没有自身的意识,无法移动,在很多方面有缺陷,但绝对力量是毋庸置疑的。 什么样的修仙者,也拼不过同阶的阵法,这是铁律! 于是乎,在诸多探寻仙道的前辈先贤中,诞生出了一种想法——如果能将大阵的力量,变成修仙者自身的力量,岂不是就所向无敌了? 这就是“炼阵入体”之道的最初来源,也是这一脉的核心奥义、至高秘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张耀心潮澎湃,脑海中思绪电转: “将玄门阵法炼化入体内,以自我身躯为大阵载体,就能身具万化之伟力,衍化无穷之妙法。” “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爆发出同阶修士的百倍、千倍、甚至是万倍之威能,试问纵横天下、何人能挡?!” “真要能完成如此宏图伟业,哪怕炼气杀金丹,也不过屠鸡宰狗一般!” 当然了,这只是炼阵入体一脉的宏大愿景、追逐目标,实际上是不可能办到的。 人身小天地,有诸般奥妙,但比之外界大天地,实在是差的太远。 人的身躯潜力有限,关键是只有七八尺高,无论如何也承载不了山川地脉之雄浑,这是根本上的差距。 所以,前辈先贤们的解决办法,就是壮大自我的同时,压缩、简化阵法,经过不断的尝试、融合,才逐步开创了今日的炼阵入体之法门。 而《万化都天真经》,作为炼阵入体之道的先贤心血结晶,也无愧于顶级功法之称。 在炼气阶段,修行者需要先后在身躯之内,构筑三个大阵。 第一个大阵,也是修行入门的基础,名为“五行蕴灵大阵”,乃是以自身五脏为根基,遵照五方五行之奥秘,铭刻灵纹、构建阵脉,一步步将阵法构筑成功。 构筑成功之后: 吞纳炼化灵气之速度,将会提升五倍,即便是最差的五属性灵根,修炼速度也能接近天灵根! 法力之强横雄浑,亦是同阶五倍,无论施展法术,还是催动法器,威能都将随之暴涨,杀同阶修士如碾杀蝼蚁。 修炼速度不够快、不能跨阶而战,怎么配称得上是顶级功法? “此等盖世神功,无愧我的期待!” 张耀心中被喜悦充斥,涌出万丈豪情: “这才是当年的五行散人,仗之横行大黎、无人能敌的至高妙法!” “踏此通天梯,有何不敢登仙顶?!” PS:公众版最后一天,便还是三更吧。 上架感言 发书36天,公众章节18万多字,这个数据,算是正常,中正平和。 但青云的心情,可一点不中正平和,有太多太多话想说。 其一:被读者大大们误解是起点那几位写长生流,写仙侠,又数度进宫的作者同行,以至于好些读者大大们,根本不敢追此书。 青云冤啊!太冤!! 除了08年,09年,那会儿青云上大学之时,在起点写过几本字数不多的,成绩一般的拙作之外,毕业之后,青云便一直在外站写书,一直不敢再来起点,因为觉得实力不够,害怕扑街。 此次开这本长生流兼具凡人流,也是在主编饼干的建议之下,战战兢兢的开的,目前来说,成绩还将就,在此感谢饼干,当然,也感谢责编夜宵一直在为此书的推荐奔忙,辛苦了。 青云在外站,写书十年了,有过挺多作品,在此处不细表,但可以保证,基本上都完本了,诸位大大应该也能理解,要是在外站,一直还不停进宫,可能青云,也没法全职十年了。 所以,害怕本书会无故终止的读者大大们,可以放心。 其二:本书从武道,转入修仙,是早就规划好的,从书名之上,也可知晓,因为是长生流,前期的写法,读者大大们也应该看的明白,若一直用那种笔法,最多二三十万字,读者大大们也肯定会腻,青云也很难写。 这也是青云观察到的,起点很多长生文,大都崩了,无法写下去的原因。 所以,必须转入一种升级体系。 这种转入,起点的同类型同行其实一直在尝试,也是青云深思熟虑之后,认为最好的接洽。 适逢凡人灵根之体系,最近在起点很是火热,青云也就干脆就着这一套体系,但青云也有自己的创新,这一点,请读者大大们多一些信任。 至于很多读者大大评论提到的,反应激烈的,说练气太慢,练气都这样,那筑基,金丹,岂不是更久更久? 这些青云心中都有数,青云说了,本书绝不是废柴流,请相信一个十年老鸟对市场的判断,接下来的几章中,就会有答案。 毕竟,写书是一个很长的过程,要埋线,要铺垫,要起伏,如果一直平淡一直苟,或者一上来就非常天才,估计也有读者大大们也不爱看,很多东西,可能最初看着不甚喜,但当水落石出的那一刻,可能会惊艳。 青云能做的,就是好好写好作品,能尽可能的让读者大大们都喜欢。 另外,再补充几句,青云写书,很重逻辑,几乎每章落笔,都会揣摩推敲,是否与前后文相合,写完之后,也会几度检查。 比如,大家提到的,主角武道很天才,修仙初期,为何如此慢?其实读者大大们仔细想想,武道,是否也是大几年,几十年,才慢慢涨上来,慢慢无敌的? 都说主角是天才,其实不是,那是因为精气之天赋,让他可以媲美武道天才,毕竟,武道是挖掘自身潜力。 而修仙不是,本书之中,修仙的体系,远比武道要来的高,如此一来,用几十年来修仙瓶颈,相衬于突破从绝顶到宗师的瓶颈,定然是合乎逻辑的,只是,不合乎天才的逻辑,所以,有些读者大大不喜欢。 但接下来的几章,就会有合乎天才的逻辑,一解所谓废柴流的桎梏。 总之,请读者大大们,对青云多一点信任,多给青云一点点时间,青云会尽可能的为大大们送上一本好看的书,这一点,从公众章节的内容中,大家或许应该也是能稍微感受到一些的。 所以,请诸位大大们,多多支持首订,让经年之后,再度踏入起点的青云,不至于又灰溜溜的离开。 拜谢诸位了!!! 第八十七章 身坠蛛网 夜色深重。 张耀的心情,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功法虽好,但想要真正入门,却不是易事。” 两千年来,《万化都天真经》无人问津是有原因的。 这本功法入门非常困难,光是在体内构筑“五行蕴灵大阵”的第一步,就难倒了无数人。 想要在体内构筑阵法,共有三个先决条件:   第八十八章 破局之策 “冷静、一定要冷静!!” 寝房之内,张耀的心中维持着绝对的冷静和理智。 目前的局面,是他此生以来遭遇的最大凶险,必须要穷尽一切办法,才有可能找出一线生机。 明面上: 他仍旧维持着激动和喜悦,翻来覆去的查看记载着《万化都天真经》的玉简,暗中则急速思索破局之策:   第八十九章 脱身而出 地底深处。 张耀浑身燃烧着血色光华,遁行在百丈地底。 他的眼窝深深凹陷,皮肤干枯蜡黄,整个人几乎成了皮包骨头,头发都快掉光了,一副行将就木、命不久矣的样子。 两大邪道秘法中: 天残大法每一息,都要燃烧一年的寿元,不过有元气源泉的天赋不停的补充,实际上等于没有燃烧。   第九十章 觅地重修 “那些功法内容应该是准确无误的,因为记载功法的玉简也是真的。” “也就是说,我已经有了转修《万化都天真经》的条件……” 张耀如此想着,顿时有些心动。 他仔细回想起交易的细节,再一次确认了玉简是真货。   第九十一章 炼阵二十年,涅槃! “这么说来,我先前的猜测有误……” 张耀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这些时日以来,他除了参悟基础阵法之外,就是琢磨《万化都天真经》的经文奥义,渐渐有了更深层的体悟。 他曾经以为,《万化都天真经》应该是来自于一万多年前的修仙界上古时代。   第九十二章 意外来客 没过多久,张耀便是照料完了灵田,就靠在躺椅上,查阅《厚土诀》中记载的几道高阶法术。 不同于灵丹、法器、符箓等外物,天下间的法术只分成低阶、高阶,区别并不在于威力,而是在于法力属性。   第九十三章 鲁国修仙界的动荡 “宇文家?” 张耀神色微动,道:“算是略知一二。” “那道友应当清楚,这些年来,那宇文家横行霸道,欺压我等两地修士、作威作福。” 老者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沉郁: “我和劣徒,本在空青川中修行,实在受不住宇文家的欺压,只得出走另寻他地。” “还有这样的事?”   第九十四章 登临雾隐岛,破阵! “你!” 宇文家的青年闻言,心中顿时怒气翻涌,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声道: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 他的话才说到半截,喉咙上就多出了一个血洞。 一枚淡黄色的玉石晶体凭空凝聚、飞射而出,尖端锋锐无比,速度快如闪电,瞬间贯穿了他的喉咙。   第九十五章 刘老太君的遗产 “不好!” 宇文华大吃一惊,连连催动法力企图召回石砚法器,却因为法力远不及张耀,根本对抗不了厚土连云旗的吸附之力。 这一下,即便宇文华的斗法经验不多,也察觉到了不妙,下意识的撑起了防护法术。 下一瞬: “咻!”   第九十六章 雾隐岛主,神秘碧珠 片刻后,老者便是领着少年,向张耀辞行。 “对了,道友。” 临行前,老者眼珠转动,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道友既然诛灭了宇文家,那雾隐岛就又成了无主之地了,你看这……” 显然,他是惦记上了雾隐岛的灵脉。 正常来说,突破到炼气中期的修士,都会选择北上离开鲁国。   第九十七章 地脉节点 “……还是去看看。” 张耀反复推敲,斟酌再三,终于决定准备去探查一番。 这枚碧绿珠子对应的地点究竟有什么,他并不清楚,但宇文华显然知道一些内幕。 既然宇文华能耐心的留在鲁国等候时机,便说明那地方显然没什么危险,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   第九十八章 地魂结晶的奥秘 “总计十三块地魂结晶。” “也就是说,这一处‘丙六地脉节点’,上一次有人来,已经是四千六百八十年前了。” 张耀想到此处,心头不禁泛出疑惑。 这地脉节点、地魂结晶的背后,肯定藏着极大的秘密。   第九十九章 王朝末年,闲看人间 时光悠悠如水,悄然就流逝到了十五年后。 这一日,雾隐岛数十里外,一座无名荒岛上。 张耀带着遮阳斗笠,懒洋洋的躺在沙滩边上,正在垂钓。 “时辰到了……” 他垂钓半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即取出那一块地魂结晶。 十五年过去后:   第一百章 清平之乱 张耀的目光,看向了小渔船上的少年。 准确的说,是少年背负的一柄长剑,那剑柄的色泽和花纹,令他有些熟悉。 “是它……赤霄剑。” 张耀的神色恍惚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念头转动: “想不到时隔两百年,居然能再见到这柄赤霄剑。”   第一百零一章 蜕变终成! “这还真是够荒唐的……” 张耀摇了摇头,示意少年继续说下去。 “是,仙人。” 少年点点头,又开始讲述自身的经历。 原来,在张耀离开后的数十年后,赵家和当时的清平宫,就有了一定交集。   第一百零二章 大地神胎 “这是个什么东西?” 张耀的神色迟疑,心中有些困惑。 他进一步观察之后,发现这淡金色晶体内的婴儿,眉眼竟和他的真容有几分相似。 “看来这东西,似乎和我有一种神秘联系。” 张耀想到此处,再度抽调一丝元气,小心翼翼的渡入其中。   第一百零三章 芒山坊市 “就放置在此处……” 张耀将大地神胎,从储物袋中取出,安置在地底。 在这百丈深的地底,凡俗之人,几无可能挖及的到;筑基期修士的神识,也无法穿透探测;地龙翻身,亦是翻不到这般深处。   第一百零四章 开店铺的张大师 一年后。 张耀彻底整合了自身的灵纹、符箓和阵法知识,技艺大进,便准备着手开店。 芒山坊市中,固定店铺的租金是一年三十块灵石,直接购买的话是两千灵石,有效期限一百年。   第一百零五章 金水入手,趁势突破(二合一) 第二天。 张耀驾驭飞剑,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离开了芒山坊市。 开店多年,因为不需要耗费灵石、灵丹修炼,他便也积攒了不少身家,飞剑都换成了高阶货。 他一路向西,直奔郦国西方的环合山而去,那里是一条微型灵脉所在。 “环合山……” 张耀一路飞驰,神色露出思索之色。   第一百零六章 炼气九层,顶阶法器 芒山坊市,居住区。 “嗯?” 虽然在深夜,但骤然浮现的灵气漩涡,还是惊动了一些修士。 不过这般动静,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几个出门查看的修士随意闲聊了几句,就纷纷散去了。 芒山坊市中,少说也住着三四百位修士,偶有突破境界的,实在不足为奇。 洞府之内。   第一百零七章 残破阵图,李氏之邀 数月后的某一天。 这天午后,张耀照常例在店中收拾东西、清点账目,准备关店。 近十年来,他每日都要抽出大量时间苦修,制造的灵符数量便也难免大减,基本每天都是早早卖空了。 就在这时候,一男一女两位修士来到店中。 男性约摸四十多岁,面容黝黑;女性则是三十来岁,风姿绰约。   第一百零八章 张大师的离去 当天下午。 最后一波修士,驾驭遁光,赶在宵禁前离开了芒山坊市。 张耀也驾驭飞剑遁光,低调的混在众多修士之中,一路离开了阵法的范围。 “没人拦我,看来是安全了。” 顺利的离开坊市,一路飞遁上百里之后,张耀才长出一口气。   第一百零九章 卢国边境 离开郦国半个月后。 张耀一路北上,横穿七道荒芜带,跨越数万里,终于到了卢国。 卢国的北方,再穿过一道广阔的荒芜带后,就是西南诸国中人人向往的修仙盛世——大黎修仙界。 但这段路程的最后一段,却并不好走,充满了危险。 此刻,卢国的北方边境,一处峡谷之中:   第一百一十章 猎人与猎物 “我确实知道一点内幕消息……” 陈清菊说着,顿了一下,探寻问道: “对了,说了半天,我还不清楚道友你该如何称呼呢。” 张耀神色如常,答道: “在下张清。” “原来是张道友。” 陈清菊颔首示意,又压低了声音,口中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北行队 三日匆匆而过。 峡谷出口之处,一百多位修士汇聚一堂,各色遁光飞舞,声势堪称浩大。 张耀刚刚来到峡谷出口,便见到了人群最前方,仿佛鹤立鸡群一般的陈清菊。 “嗯?” 张耀神色微动,发现陈清菊正笑容满面的在说些什么,她身旁还站着另外三位炼气修士,   第一百一十二章 荒芜带中的大逃杀 “轰!”“轰!”…… 一道道遁光四散而逃,作鸟兽散。 维持了一天多的北行队,在劫修团伙出现的那一刹那,竟是直接崩溃。 “我们也走!” 人群最前方的陈清菊招呼一声,便和身旁的三位同伴遁光一转,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浑水摸鱼、摧枯拉朽 青莲歌,乃是曾经的卫国青莲宗,最具标志性的高阶法术。 青莲宗主修木属性功法,但其法术流派,却是极其少见的专攻音律之道,给张耀留下的印象很深。 可青莲宗灭亡至今,已有六七十年了。 张耀着实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在前往大黎的荒芜带中,竟还能碰到青莲宗的余孽。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平都门隐秘 一击碰撞之下,这剩余的两名劫修首领,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 若是正面拼杀都难以占据上风,那他俩稍有不慎,就很容易身死。 可此时才醒悟,已然太晚了。 “唰!” 在顶阶法器碰撞的同时,张耀的飞剑遁光快若闪电,已然杀入两人三丈范围之内。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初入大黎 “此番前往大黎,是为了……” 陈清菊痴痴傻傻,嘴角留着口水,下意识的讲述着。 在张耀的‘摄魂取念大法’之下,她只能一个劲的挖掘深层记忆,连丝毫隐瞒的念头都不曾有。 “原来如此……” 半刻钟后,张耀听完她的讲述,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玉髓入手,炼气圆满 天都令符,是打开天都密藏的钥匙。 在平都门暗中建造的许多密藏之地中,天都密藏的等级虽较低,但却很适合张耀。 他从陈清菊那里得知: 天都密藏内,设置有许多重的不同考验,每通过一重,就能选择一份对应的奖品。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阴山中寻大墓 洞府之内。 张耀心中还在盘算着,从多个角度,对比自身和筑基修士的区别: “论及法力,我比筑基初期的法力还要雄浑不少,但是精纯层次差距颇大,整体上是处在下风。” “论及法器,应该是半斤八两,双方都没有优势。” 灵器之威能,远超顶阶法器,但价格也是后者的十倍起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密藏现世、闯阵破关 半空中,张耀的遁光猛然停下,露出一丝恭敬之色,开口道: “可是扶摇子师叔?” “晚辈张清,乃是卫国青莲宗弟子,奉落日盟主的命令前来。” 听到张耀的回答,他脑海中的那道阴冷声音,语气顿时有所变化: “你是落日师兄的属下?” “那你下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筑基丹入手 法术施展成功的刹那: “轰……” 角落的沙漏停止流逝,殿厅的另一侧,在一阵轰鸣声中浮现出两道门户。 左边的双开门,呈现圆拱形,背后隐隐有微光透出; 右侧的则是古老石门,方方正正,背后似乎是一条通道。 “这天都密藏的设计者,还真够体贴的……”   第一百二十章 五行散人的遗物讯息 “到手了!” 张耀心中一喜。 他抽回了手,低头望着手中的小瓷瓶,直接扒开瓶塞。 白色小瓷瓶之内,是一枚纯白色泽的丹药,朴素天然,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升腾。 “呼!” 张耀深吸一口气,感到体内的法力隐隐沸腾,顿时心中一定: “果然是筑基丹。”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准备筑基 传承殿厅内。 “原来如此……” 听完了诸葛星的讲述,张耀才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一百多年前,大黎修仙界的五大金丹势力,彼此虽然有摩擦,但一直还能勉强维持着平衡。 直到五行散人的遗物现世,五家金丹大势力先合作、又翻脸,谁都不肯退让,以至于引爆了五宗大战。 时隔多年,当初的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二十一章 准备筑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雨百年,终成筑基 瓷瓶之内,筑基丹纯白如雪,清香缥缈若云。 张耀倒出筑基丹,仰头吞服而下。 灵丹落入腹中,顿时便化作一股无形暖流涌向四肢百骸,紧接着由实转虚、汇入周身气脉。 “滋滋滋……” 在筑基丹的药力之下,气脉中的法力宛若冰水入油锅,悉数沸腾起来。 “开始了。” 张耀深吸一口气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雨百年,终成筑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齐声恭贺、四方拉拢 “应该是出于谨慎。” 高长老身旁的另一位长老,抚须笑道: “能选择在仙门岛上筑基,可见多半是散修出身,极其难得啊。” 听到他的话,其余几位筑基修士纷纷点头。 筑就道基,对修士而言是鱼跃龙门的大事,若有宗门、家族的守护,就不可能选择在人流密集、成分复杂的坊市中完成这一步。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二十三章 齐声恭贺、四方拉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海合会 “还是算了……” 张耀摇摇头,彻底打消了加入天宝楼的想法。 虽然天宝楼的待遇更好、资源更多,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宁可过度谨慎、也不想一朝失足。 大地神胎虽可令他重生,但却没法弥补他其余的损失,只能作为最后的退路。 “海合会其实也不错。” 否决了天宝楼后,张耀开始认真考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二十四章 海合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宝库清单 “哦?” 神念传来的威严声音,透出一丝惊讶: “有新的同道加入我海合会,当真是一件大好事!” 他说着,语气也变得和善了许多: “离尘,你带这位清虚道友来主殿,我通知其余几位同道。” “好的。” 离尘仙子应了一声,海合真人就收回了强横的神念。 “这位海合真人的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二十五章 宝库清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筑基之路、六方真血 “哈哈哈……” 海合真人长笑一声,开口道: “都是自家人,区区几本功法罢了,还要什么抵押品?” “贡献点你先欠着,我亲自给你担保,日后攒够了再还便是。” 张耀闻言,顿时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连声道: “多谢会主、多谢会主……” “不必。” 海合真人摆摆手,又询问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二十六章 筑基之路、六方真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岁玉山 “好事?” 张耀眉毛一挑,淡淡笑道: “那我倒是有点好奇了。” 他起身离开了静室,来到洞府门口处,随手打出一道法诀。 流光闪烁之际,张耀设置的法禁关闭,洞府大门开启后,门外站着笑意盈盈的离尘仙子。 “清虚道友,有礼了。” “仙子请。” 两人见礼过后,张耀邀请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二十七章 岁玉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坐镇一方、自荐枕席 “至于剩下的…… 罗鹤的话没有说完,只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张耀瞬间就明白了。 海合会崛起至今,侵吞占据了方洲内外的众多利益,和其余世家、宗门发生激烈碰撞,是难以避免的。 岁玉山中的大部分矿奴,恐怕都是一些小宗门、小世家的人,被海合会击溃之后,门人子弟被贬为矿奴、生生劳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二十八章 坐镇一方、自荐枕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咒之术、谋划妖修 张耀当初就发现了,罗鹤提起此女之时,神态有点不太对劲。 直至此时,他才算明白了真正原因。 “小女子不敢欺瞒真人。” 李水仙跪在地上,面色微微发白,惶恐道: “我确实说过……但罗真人一心苦修,不近女色,就、就严词拒绝了我。” 她说着说着,泫然欲泣,声音哽咽道: “真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咒之术、谋划妖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落魄荡魂神光 “花名册?” 老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道: “有的、有的。”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白色玉简,明智的没有多问,恭敬递出: “这就是一千二百九十四名矿奴的花名册,请真人查阅。” “嗯。” 张耀颔首示意,接过花名册,探出神念扫了一圈,便满意的点点头,开口道: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三十章 落魄荡魂神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意料外的消息 “让我好好看看……” 张耀踱步来到大通铺前,俯下身,探出手指点在一名少年的额头前。 几息后,他收回手指,摇了摇头: “果然是低劣的血脉!” 根据元气的感应,这名妖修少年的元气上限,大致是在两百年左右,只是接近正常炼气修士的两倍。 这足以说明,对方的血脉等级很低,大概就是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三十一章 意料外的消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五行秘境、天宝旧事 “既然有耳闻,那就好说了。” 老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慢悠悠道: “当年天宝楼在招募令发布后,没过多久,就挑好了备用的破境人。” “我还记得,当初的四大金丹势力为了抢占计划主导权,可谓是手段频出、不遗余力,让我们都看了不少笑话……” “等等!” 张耀猛地开口打断了他,神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三十二章 五行秘境、天宝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灵根源流论》 这么多年过去: 张耀对当初的招募令之事,仍旧记忆犹新,而且发现了不止一个疑点。 首先,《万化都天真经》的修炼条件再怎么苛刻,但对于天宝楼来说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神魂强度、五脏强度、阵法造诣……这些都是后天可以解决的,而单纯找到一个心甘情愿的五灵根修士或者凡人,在大黎境内难道不是轻而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三十三章 《灵根源流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同心同命咒,天骄大杀器 片刻后。 洞府静室内,李水仙盘膝坐着,衣衫尽数褪下,浑身光溜溜。 “真人……”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张耀,双颊微红: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按照正常步骤冲击筑基之境,进行法力雾化的过程。” 张耀言简意赅的开口道: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找准机会助你一臂之力,抹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三十四章 同心同命咒,天骄大杀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收集魂念,师徒妖修 第二天,清晨。 两大矿区中,各自有数百矿奴排成一条长龙,缓慢的向着黑玉矿区的边缘移动。 他们的法器早就被收走,浑身的法力也始终处于枯竭状态,看上去麻木而憔悴,比一些凡人都不如。 “快点!都快点!”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想挨鞭子?” “记得保持肃静,不得吵吵嚷嚷,若是污了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三十五章 收集魂念,师徒妖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胡薇薇 两天后。 一艘浮空飞舟,穿过层层云海,驶入了方洲地界。 飞舟内部,密密麻麻的金属笼子里塞了上百位被封禁法力的炼气修士,挤在一块,吵吵嚷嚷。 “师父……” 金属笼子的角落中,一道稚嫩的小女孩声音,怯生生的问道: “我们会不会死在那岁玉山中啊?” “我听说被抓进矿山里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三十六章 胡薇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鱼落网 当天深夜。 黑玉矿区的休息区,鼾声震天,几乎所有矿奴都已沉沉睡去。 遭受到绝灵阵法的压制后,修士失去了炼气打坐恢复自身的能力,便只能和凡人一样靠睡眠补充损耗的精气。 无声无息中: 有森白光华一闪而逝,棚屋中的十几道身影便是睡的更沉了。 地面自动‘溶解’开来,显露出张耀的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鱼落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好戏开场 岁玉山上空。 一团几乎静停不动的云雾中,盘膝坐着三道人影。 云团的边缘,一位面容和善的老者,俯瞰着下方的小山城,庞大的神念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 “七叔。” 一位头戴墨玉冠的中年道人,露出一丝担忧: “这么大张旗鼓,不会被那清虚真人察觉到吧?” “二哥,你尽管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三十八章 好戏开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攻山,纷乱,渐至高潮 在胡薇薇的设想中: 纵然邬司硂真的参加了什么秘密的越狱组织,这个组织的人数肯定也是有限的。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 光是她眼前看到的矿奴,就超过了上百人,而且还源源不断的有新的矿奴汇聚过来。 “我不知道。” 面对她的疑问,邬司硂摇摇头,开口道: “我是被一位老矿工介绍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三十九章 攻山,纷乱,渐至高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 压轴登场 “这怎么回事?” 黑袍老太婆的心中惊疑不定。 她感应到的余波震动,很像大型阵法被强行攻破之后,对附近地脉造成的震荡。 可问题是,这里乃是海合会的地盘,她都只敢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谁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攻山? “难不成,真有人和我想法一致,都挑中了这个时候动手?” “可不至于吧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四十章 压轴登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横扫 听到两人的话,张耀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开口道: “那恐怕要让两位失望了。” “你们都攻破了岁玉山、打进了矿区中,若让你们一走了之,贫道的颜面何存?” “……看来是没得谈了。” 胡家老者的语气变得淡漠,目光森寒: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张耀笑容不减,颔首道: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四十一章 横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 棠山老祖、千里驰援 “清虚真人!” 邬司硂面色一白,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他本就是岁玉山的矿奴,如今还企图越狱逃走,按例则当杀! 眼看着先后四位筑基真人,都败在这位清虚真人的手中,那清虚真人要杀他们,还不跟杀个小鸡仔一样? “不要!” 胡薇薇尖叫一声,眼神充斥着惊惶和惧怕,急声道: “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四十二章 棠山老祖、千里驰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三章 立威名 “嗡……” 五位筑基真人,施展遁术向地下穿梭。 短短一息后,五位筑基真人猛的感到眼前一空,脱离了地下泥土层,来到了一处地下洞窟。 地下洞窟并不大,不过方圆十几丈的大小,内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缺尸身和血肉骸骨,显然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大战。 而在地下洞窟的中央: 数丈之宽的 《长生修仙:从掌控自身精元开始》第一百四十三章 立威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