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直播间通古今》 第十章 老不正经的东西 前院,许田芯在用棒槌捶打着几位叔叔的被罩。 这给她累的。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奶奶在听到她说想给全家洗被罩时,会不不不的说你干不了,要是实在想洗,就洗自己的得了。 又是为什么古装剧里的女人在浆洗衣服时要用棒槌,用手压根儿搓不动。 也是直到去过叔叔们的屋里后,许田芯才深刻意识到,原来老许家是有食物链等级的。 像她和她奶,虽说身下垫的也是稻草垫子上面铺炕席,但被罩起码是灰色粗棉布,还是整张的没几块补丁,这叫食物链最顶端。 接下来二叔二婶的被罩是补丁较多的粗棉布。而且屋里有媳妇是不一样的,婶娘会将各种颜色的布头弄成菱形块,像极了各种拼图补到一起的被罩,花花绿绿的勉强也能看下去眼,这是第二梯队。 而三叔和小叔,在这个家里却像个笑话。吃的最不好,用的最不好,想必家里养些鸡鸭才不会排倒数第一。 许田芯拎拎已经发硬的被罩,面料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现代用的麻袋片。 只是比现代的麻袋稍稍薄一些,颜色不是黄色而是淡绿色。剩下在她眼中真没啥区别,就是装土豆子的麻袋。 三叔和小叔的被罩刚一下水,就吸走半盆水,稍稍捶打两下,水面就浮起一层黑灰。 许田芯看眼盆,给她洗泄气了,心想先泡会儿吧,她去拍打拍打枕头,先将全家枕头摆在院子里晒晒。 而在许田芯忙忙碌碌又是晒枕头又是用丝瓜瓤刷洗席子时,直播间里有好多人在刷着评论问道:“就这么起早贪黑一直干活吗?” 许田芯以为大家是在嫌弃她没奶奶话多无聊了,用手划拉一下空气点开页面,看看有没有背景音乐可以添加。 有的,系统随机给的只有一首歌。 是否播放嘻唰唰? “……”算了。 但事实上,直播间众人并不是嫌弃无聊,而是好多女性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眼,纷纷刷动评论道: “这雇来的真是正儿八经的农家孩子,你看她手上那层皮都皴裂起纹了。” “她奶好像说小助理才十三虚岁吧,比我六十岁的手还不如。”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奶干活只觉得解压,回忆回忆小时候就得了,但是看她这双小手伸出来却难受。我这日子还过得一地鸡毛呢,偏偏看不了人间疾苦。” “小助理,你能看见我们说话?你这正是换皮肤的好年纪,不能为流量挣钱不保养。听姐的,擦点护手霜,要不然冬天冻疮有你遭罪的。再常年累月这么下去,到时候你那双手想养都养不出来了。” “你那奶奶是亲的吗?” 是。 其实许田芯有抹油,洗完澡后,脸上就被她奶抹了一点农家熬制的白色猪油。 炒菜不舍得放油却抹到脸上,穿越的这家还只剩点灌底油。 许田芯觉得眼下这种情况就要面对现实,这个行为在古代农村实属没必要。 奶却很不高兴地说,本来漂漂亮亮的孩子小脸不漂白,小嘴也不通红了,干干巴巴,一搓直掉死皮,再不用油润润那不完了吗,说着话就给她抹脸上。 许田芯刚要解释她抹了,没想到小姐姐们又在评论区开始刷屏滚动,古法自制洗面奶、面霜、面膜、手霜,甚至还有牙膏的做法。 她们兴致勃勃道:“明白了,你们不就为演出来的效果更像真的吗,那你干脆学古人用这些方法保养皮肤,正好帮我们试试到底好不好用。” 其中有一位小姐姐贴出来,冬瓜肉用竹刀去皮切片,加水加白蜜加好酒熬煮调成膏,每晚稀释涂于面部,据说不出两年面白如脂。 小姐姐还在好酒俩字那里打个问号,茅台? 许田芯:卒。 纯粮食酒都没有还茅台呢,目前她家耗子进来溜达一圈都得流泪走。再说这几样加一起,她抹的时候会舔两口。 可许田芯心里却异常火热。 一是这一刻真有被感动到。 虽说昨晚奶奶还和她聊起,说那一声声家人们不是忽悠,往后直播间那头才是乡音乡情,那面等于才是真正的娘家人。和这里原住民聊不通的可以在直播间聊聊。 但不知她是性情慢热,还是才直播两场的原因,反正并没有奶奶那么深的感受,甚至由于面对的是虚拟屏幕依旧有些生疏拘谨,每讲一句话都要琢磨琢磨。 可这一瞬,许田芯有真真切切被各位大姐姐小姐姐们的热心肠感动到。似乎之前非常顾虑的,怕说实话会被当做故意卖惨在赚钱的心理压力放下不少。 至于二嘛,她心头火热是因为:“姐姐们,你们谁方便帮我去查查杂……” 杂交水稻只说出一个杂字,许田芯就感觉自己浑身好像起静电,噼里啪啦的响动外带救护车声也就算了,她的刘海竟然还自燃一半,一股糊巴味儿扑面二来。 红字警报提示,不能有改变这个世界的东西出现。括弧,自用可以,但像粮食种出来你会只给自己吃吗,不给家里人?不往外卖?种子确保不会丢失一粒?一旦出现这些情况就将你种植的粮食全变成狗尾巴草。 许田芯揪着烫卷毛的刘海气愤之极,那你就说呗,给她刘海烫成方便面算怎么回事。 “奶?奶,你快帮我看看额头”,许田芯跑到后院就顿住脚,发现她奶正拉着脸,表情极为严肃。 而墙那面扒墙头站着一位老汉。 记忆中,这是隔壁邻居爷爷,郝奶奶的老伴儿。 郝奶奶叫郝银花,自家奶奶叫郝香花。听这名字就知道,从娘家那面论起属于沾亲带故的叔伯姐妹。只不过这些年发生不少事,原本的亲戚小姐妹关系很差。 可田芯记得,刚穿越那阵,属隔壁郝奶奶急救她奶最不嫌弃脏。奶醒来也没要一句谢字转头就走,倒像怕她奶知道帮过忙似的。 “妹子,你急啥,我这不也没说啥。” “你还想说啥?还整个我姐臭轰的不像我,不像我啥,你要嘎哈?我银花姐啥样不也是和你过苦日子熬的?我看你跑哪喝几口猫尿都不说人话了!” 第九章 现代已闻不到的草木灰味道 “不对,我只有一千五了,没有三千丝,长度少见,厚度不行。” 许老太摸着自个头发,像唠嗑似的对镜头说道:“嗯那,都秃,就和甭管哪的人也都得死是一个道理。我们这里照样秃,用啥乌也白扯,挡不住营养不良嘛。等到我这岁数更知道了,睡一宿觉的功夫,感觉那脑袋就变蒲公英,风一吹就没了。” 你看唠头发的事儿,又开始犟奶奶是古代人太玄幻。 不开心是一天,吃屎了嘛,还在城楼那里打了会儿悠悠。 开心是一天,挣钱了嘛,有了直播间。 就这样,都来古代两天了,老犟啥呀? 反正也是,打死人家也不能信。 行行行,在长影呢行了吧,你们就当作在看大型古装乡村田园奋斗剧、下饭剧、以及悬疑剧奶奶到底是不是古代人的纪录片吧。 许老太:话说,她还真是长影的。 长影下岗的。 想着要供孙女读大学,那时又再就业了,曾经啥小买卖都干过。 这功夫水烧好,许老太干脆对着直播,现场制作洗发水洗头发,等头发晾干,她还打算给老铁们现场盘个发。或许会手生,毕竟是靠记忆里第一次盘发,但她觉得只要能将这么长的头发盘起来,家人们指定会觉得新鲜。 稍稍有点遗憾的是,孙女只是个摄像头没法当模特,要不然许老太真心觉得,她靠给各个年纪的女人盘古代发型和穿古代衣裳,只每天播这些就能吸引一批固定粉丝,在她眼中,这全是商机。 为了让新粉变老粉,此时甚至连草木灰也被她介绍出了花样。 “家人们,看奶奶给你们现从灶膛里扒出灰。这就是普通稻草燃烧的灰烬,我们这叫它百草霜。你拿它用细布包起来用水过滤,看见没?过滤完这个水自己就能起泡沫,村里人都用它洗头发洗衣裳。不信回去问问家里老人,估么以前也有不少人这么洗。” 许老太示意小助理给草木灰一个特写。 许田芯立马瞪大眼睛好好照照。 许田芯想补充说,原理是碳酸钾水解呈碱性就会溶解油脂,又一想算了,直播间里有的是比她懂的。她这么插嘴不接地气。 许老太又拿出个黑乎乎的罐子,低头一瞧咋这么埋汰,急忙拿开先用袖子蹭蹭才介绍道:“这是油菜籽榨油剩下的残渣,用残渣来顺头发,要不然古代人头发长不顺顺就得乱套”。 属于古代版“护发素”。 而这些过滤出的草木灰水,许老太只用很少一部分,没有全用。 她正一边指挥孙女用葫芦瓢给她后脑勺浇浇水,一边撅着在盆前眯眼解释道: “剩下的,我要制碱留着做馒头面条。 一碗稻草灰,两碗水,按照这个比例把它放置一宿,第二天过滤出来的水变成淡黄色。到那时你再大火烧干这个水,剩在锅底的干面就是碱。 咋不能吃呢,食用的,家人们要是好奇,明早我准时开播,你们来看我炒碱。” 许老太不忘时时刻刻拉客,再着她确实打算做一回多炒些,这个家里没有碱。 这里的馒头,记忆中做出来很酸,不喧腾不好吃。 而她以前直到穿越前还在开拉面馆。 那真不是吹,就是忙不过来,在现代信得着的亲戚也少,孙女又劝别累着犯不上,要不然早就开分店。那时候她就用独家秘方蓬蓬草制碱当作拉面剂。所以说馒头馅饼对于她更不在话下。这种东西早就被她玩出花儿。 许老太想到这,特意分享给直播间的老铁们:“包碱粽用芝麻杆制成的碱水好吃,稻草烧的草木灰差点味儿。你们好奇的可以试试。” 许老太用布简单擦擦头发。 这家伙擦脸巾破的,快赶上小孩粑粑戒子了。 想到小孩子,许老太看着“镜头”道:“大家知道在我们这里用草木灰做月事带吧?小孩子垫的也用这个。” 所以说草木灰用处大,古代尿不湿。还可以用来包伤口,都说这东西杀菌止血。 另外:“将韭菜割了之后,往韭菜根盖上一层草木灰,发出的新韭菜长得比以前韭菜还好。种土豆也用这玩意儿,把那冒芽土豆切成块,裹上这百草霜就可以种土里,土豆长得多还好看。” 许老太搜索一番记忆,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这里人拉肚子,郎中开方子也是让用熟鸡蛋蘸草木灰吃。”这叫蒙脱石的基础版。 “还有老人去世,棺材里也填它,可以保持一阵尸体不烂。不用问就知道你们又不信,那回头我问问谁家没……” 没等许老太说完,许田芯急忙拦道:“奶奶奶,那个不让播。” 不让播,那太遗憾了,要是让直播那人流得嗖嗖上涨。 而接下来许老太的行为,更是让大家对草木灰有了新的认识。 只看她终于不仰头看着孙女对准镜头嘚不嘚。 老太太披着到腿窝的稀松长发溜走,没一会儿不知从哪倒腾出一盆又丑又小的秋黄瓜。 她坐在小板凳上,先是将一根黄瓜切成片,接着掏一把灶坑旁的灰就往上抹。 直播间众人:要表演吃土? 夕阳西下,许家两侧厢房和两间正屋围成的院子里,许老太对着镜头笑得满脸是褶,她觉得这副画面应该是岁月静好: “家人们,我教你们一道做菜。把黄瓜切片拌灰,草木灰能把黄瓜里面的水分吸出来,等晒干透就可以用大石头压上储存起来能放好几个月。想吃的时候用水洗干净,大冬天会发现洗完黄瓜还是焦绿焦绿的,然后放点辣椒油放点葱花香菜用酱油泡泡,这就是小咸菜,哏揪的可好吃啦,配点玉米饼子喝点粥。 要是用它炒肉片吃那更好,新鲜的黄瓜炒肉可炒不出那味儿,吃起来特别脆,包饺子用它炒鸡蛋剁馅也清香,属于我们这里大冬天难得的绿色菜。” 并且还会是老许家独家菜。 因为记忆中,这里的古人没有这么存黄瓜的。 许老太记得她小的时候,听她的奶奶说吉林边境先是这么吃起来的,那里有朝鲜族人,鲜族人爱研究咸菜,慢慢东北地区就有了这道地方菜。所以很怀疑最开始是从那面传过来的。 “别看它现在埋了吧汰,它有个好听的名,叫黄瓜钱。” 许老太说完也将大半盆黄瓜抹完灰晾晒上了,她提示孙女,请导播导过去,播你那面洗衣裳吧,她得去后院撒泡尿,要憋不住了。 但老太太却好一会儿没回来。 只看她,正边系裤带,边扒住板杖子观察邻居家秋黄瓜收没收,心里还合计着,她要不要把全村的黄瓜都收购喽。 第八章 虽然还赚不到大钱但会省 用葫芦瓢做的水舀子,一瓢瓢舀出一大盆水。 许老太让孙女先去洗澡,等孙女洗完,她打算用剩下的水洗洗就得。 别看这里眼下不缺水甚至闹起水灾,但她家院里没井,整个村满打满算就只有六家趁“私家”水井。 因为贵,依照记忆,按前两年价格打井还要五两银。 她家又是住村里把东头,挑水需要走一站地。 对,估摸就是咱现代社会公交站一站地那么远,所以有的是水也要省点儿,主要是挑不起。全指望儿媳妇在挑水。 好在许家当年分家得到了一口大缸,家里二儿子也挺手巧又做了不少木盆能存水。要不然有得挑也没处存。 计划得挺好,可许老太感觉只出去反插个大门的功夫,再去厢房将几袋粮食趁太阳大折腾出来放院里晾晾,回身进屋再一看孙女那洗澡水“……”她好像不能对付用了。 许田芯也有点尴尬,她还没用丝瓜瓤搓,只用手心抹抹就下来一层黑泥。 许老太捡起丝瓜瓤给孙女搓后背道:“看来这家人,一年到头都不咋洗澡。” 要不说记忆不靠谱。 在许老太的记忆中,她们老许家已经属于爱美的,属实在村里挺干净的人家。要是再干净点儿就得被人说嘴,说咱穷讲究,没想到还是这么脏。 许田芯有点庆幸:“好在原来许奶奶很爱面子,不想让人知道家里常吃榆树面,她总叮嘱大家用篦子刮头发才没长那么多虱子,这要是虱子多会更麻烦。” 这里的爱面子和干不干净扯不上关系,而是这里流传一句老话,头生虱子为穷人,家有跳蚤是富豪。 原身许奶奶不想让人知道她家真穷。 为何会有这种结论,许田芯猜测,应该是营养不均衡,或是粗茶淡饭生出的单一油脂才爱长虱子。虱子多,不就说明吃得很差嘛。而跳蚤数量多,说明家里养殖大量的牲畜。 印象里,她在这村里有个叫麦苗的小姐妹,别看也是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却能知道不少各家八卦和她分享。 曾经就和她说起过,说有那种虚荣心强的男孩子会特意抓跳蚤放在身上,这样的话,相看姑娘或是出外行走与人办事,想让对方误会他家条件还不错。反正就是能起到让人高看一眼的作用吧。她们村就有好几个这样的小青年。应该像现代男人很喜欢豪车般,内心深处也很羡慕家里有牛羊猪、甚至骑马的人,这才抓跳蚤。 许田芯并没有完全洗透,她觉得一次也根本洗不净,大致搓完擦干就赶紧穿上衣服,和奶奶一起将洗澡水抬到后院。 舀出一些草木灰的洗澡水,分别浇大树底下不烂根儿。 许家后院还是很大的,应该说这里家家户户后院都很大。 田地置办不起太多,就得园子大,拿菜园子当田地那般种植。 这也是许老太没法去外面抱怨说,她家离挑水的地方太远,人家会觉得矫情,离水井拢共也没隔几家啊。 此时,许家后园子除种植不少土豆地瓜秋白菜萝卜角瓜,边边角角分散着还种植四棵大树。 其中有两棵叫麻梨疙瘩,这种树,木质很硬又很耐烧。 许家人种它本意倒不是为烧火,而是二叔许有粮自学的会点儿木匠手艺,他会空闲时,用这种树木制作烟斗让奶奶带去集市上卖。 就是那种抽旱烟的老式烟斗,专门用这种树木做好看又不裂。 还有一颗枣树,枣树种得晚,许田芯目测都七八年了枣树直径也就十多公分。在这里,农家女成亲,谁家要是能舍得用枣树木制作成床给当陪嫁,相等于现代经济条件一般的家庭给女儿陪送三十万。可见这是掏老本的行为。 而种植枣树那年,也是许田芯这个身体的爹被征走那年。 那时候几位叔叔岁数还都不大,最大的二叔才十四岁。 大哥许有田将这棵树亲手种下,嘱咐几位弟弟说,这是他留给女儿的。如若没回来,记得在田芯出嫁时砍了这棵树制成床带去婆家。 所以此时,奶奶在浇枣树时,特意拍拍树干念叨了两句:“行啊,管咋的,我们还帮活着呢,没让咽气,那就等于都还在,你别怪,唉。”其实和现代比,这里全是苦命人。 现代哪有撑死这种事。关键还没吃啥,就吃了半臂高小木桶装的那点大米饭,菜和孙女分啃个肘子人就没了。 许田芯刚洗完澡头发又是半干本就有点冷,闻言正好还刮过一股邪风,她更冷了。以前是医生怎么了?做医生也怕死人的,她现代闺蜜外科医生去殡仪馆都拽她一起上厕所。 而她当年之所以犹豫是选择皮肤科还是肛肠科就是因为死亡率低,只在百分之零点一左右浮动,出现一个重症全科都会很重视,死一个恨不得会上地方新闻,新闻标题带着“震惊”。 至于许家最后一棵树是种在茅房旁边,也是许田芯最稀罕的叫侧柏叶树。 这侧柏叶能用来洗头发,常用它能治疗血热脱发,还能生发乌发。偶尔泡水喝喝还有点止咳化痰的作用。另外在许医生眼中,血便泡侧柏叶茶喝也不错,但不能多喝会使消化系统受损。像她刚才洗头除用了草木灰过滤水也用了侧柏叶。 “奶,剩下水浇园子吗?” “还浇?那更涝了,这都晴两天了,一踩还一脚大稀泥。” 许老太心疼胆疼地查看地瓜土豆,全指望这两样出数扛饿。也不知一会儿挖出来煮了吃会不会有股烂甘薯味。 而即便这样也比在山旁边五亩荒地种植的土豆地瓜强。 家里园子的土豆地瓜和荒地那面种植时间不一样,躲开了当时那场大暴雨。记忆中当时荒地种植的挖出红薯苗烂掉大半部,40工分高的成株轻轻一揪就拔出地面,根须被水泡烂泡断。那阵儿村里有好些人家齐齐拍大腿哭,这不要人命吗。 许老太又瞟眼其他,好在园里种了不少淹不死的白菜,那也不能对水分需求大就可着劲儿的下雨,只能说秋白菜萝卜和大角瓜比其他强点,待会儿都得给收了。 天晴要干的活太多,腌菜、收菜、地窖也得收拾。 许老太一边心里合计一样样事,一边指挥孙女将家里的泔水桶都取来,她要用这洗澡水刷桶,一点儿不能浪费。刷出一个最破的木桶还要放在茅房旁边,上完厕所用来洗手。 许老太心想:上厕所那事都不能提,不信回头给你们上一个看看,那老埋汰了。所以她当家就必须给茅房配个桶,最起码从里面出来要洗洗手再进屋上饭桌拿碗筷。 “快着吧,咱俩不能再磨蹭了,我也不泡澡,用布简单擦擦身子,你给奶搓搓后背脖子解解痒就得,咱就开播。” “啊?”许田芯有点儿惊讶:“今天还播吗?播啥呀。” “播田园生活,要干一天活。” 许老太已经有了计划,她第二场次主打的就是一个解压,从日出干到日落,让现代孩子们看着干,回头备不住还会觉得,看人干一天活也能累够呛呢。 许田芯觉得奶的想法不错,那她去拆被套,趁天晴把家里被套席子都刷洗一遍,再把锅盖桌子都好好蹭蹭,和奶奶一起边直播边做家务两不耽误。 许奶奶对着孙女方向,一拍巴掌念口令:“财神住我家”,这就开播了,接着就是一甩头发。 所以第二场的开播效果,上来就给刚进直播间的人吓一跳,以为贞子驾到。 “家人们,没见过我这么长的头发吧,我惦记给你们看看我这三千烦恼丝,到腿窝。” 第七章 号外号外:钱藏炕席里了 “奶,您慢点儿,别闪着腰。” 许老太正拧身子就要掀开炕席,炕席下面是一层厚实稻草。 她将一百二十八文钱藏在稻草里,“跟谁也别说,钱藏这了,花钱你就上这拿。” 许田芯好笑道:“奶,您觉得我眼下会有用钱的地方吗?” 在现代爱看书爱摆弄这那的那点爱好,怎么着也要温饱不成问题了,以后才能慢慢实现。 别说爱好了,就连自己多年学来的专业知识也要从长计议,短期内不会有用武之地。 因为她是一个让有痔之士无后股之忧的肛肠科医生,在古代受性别约束潜力不大。 好在因为职业原因,她还剩下一个优点能帮到奶奶和这个家,那就是情绪尚算稳定。 你看,虽然前路茫茫,离她们想要的温饱都还很远,但这第一天不就挣到了一百二十八? 许老太看着炕下孙女笑眯眯的小脸,畅想道:“会有你没啥事儿就拿点钱出去花那天的,你信奶的。”笑容又一顿连忙嘱咐:“先别告诉你婶娘和你那几个叔叔。” 记忆中那几个人还不错,但记忆可不作数,原身许老太还自觉挺不孬的呢,以为在村里人缘不错,别人也没发现她家挺穷的,其实村里人背后都讲究她,所以她得慢慢品那几个儿子和这个儿媳。 再者,说她自私也好,偏心也罢,甭管那几个有多好,就算好上天了,她指定也要先可着孙女来的,孙女完事儿就是自己。比方说吃个鸡蛋,孙女吃完就轮到她,别人至多接着等。 许老太怕孩子太正直不会撒谎,这方面自小就随她,一直等到孙女点头应下,这才放心地高兴道:“咱祖孙俩终于见到点儿光亮,我这心里立马敞亮不少。这哪里只是一百二十八文钱。就今年米价嗖嗖往上涨情况下,也够咱买几斤白米给你熬点大米粥喝的。慢慢攒,今儿攒点,明儿攒点儿,慢慢粮仓指定能装满。” 说完又笑呵呵捧起装龙遗丸的小盒子,装过啥东西早就忘了,只记得装过钱就够用。这往后就是她供起来的小匣子。其实她不得不承认,她们祖孙俩和屎尿屁还是很有缘的,钱必须从这里出现都是有原因的。 一边爬炕里面放匣子,许老太一边继续和孙女显摆这份成就感道: “我猜那个赵大山一年也就挣二十四五两吧,撑死过年过节再发点东西,这家伙把他那老母和媳妇嘚瑟的,恨不得绑上二踢脚要上天。你再看咱俩一天就挣这些,一年得挣多少。虽说不可能天天有人打赏,但咱还没发工资呢,财神爷不是说,咱只要什么收藏点赞到达一定数量,月月还给发工资?” 许田芯夸奖没错,奶奶最棒,这等于就是铁饭碗,所以我们要多多直播录出有质量的视频,回头错过直播的还能看路播。 “有没有啥具体规则?”老太太看不到那些字,需要问孙女。 “有,今早直播刚开始就出规则了,好多条,只是我还没倒出空来看。” “那你快看,回头总结出来说给奶听,咱不能面茶汤里煮饺子糊涂着过日子,正好我去烧几锅水。” 许老太打算趁这几日老天爷终于放晴腌菜。要不然哪天又开始下雨就完啦,放哪晾晒。 再一个先烧几大锅水得让孙女洗洗头洗洗澡,孙女不提她也知道,指定老难受了。那原身田芯脖子上都是一条一道的黑泥,头发太长也不爱洗嫌麻烦。 你都说那个死赵老太骂话难听,什么头发胶黏啥的。 趁着家没人,第一件事连她都是,先把个人卫生搞搞好。 许老太出去两趟后院特意连背带抱回两大摞干草,回头烧出来的谷草灰有一堆用处,可不止是洗澡、 这面许田芯快速浏览完也去了灶房,见奶奶利用烧水的空档在摘蘑菇,她将蘑菇筐扯了过来打算接手干。 这蘑菇还是原身祖孙俩采的,昨天她在天上飘的时候就看到了。原身应该是背蘑菇要送给赵捕头,想着去人家头回登门不能空手,又没什么东西可给的,就起大早去镇上一路走一路采的蘑菇。没想到没去成家里,赵捕头也没要又背了回来,这都没摘呢,再不摘了晾晒会白瞎许多。 “你这孩子,着急忙慌看完了吗就出来。不用你干,你会干个啥,我这当玩似的几下子就摘完。”许老太习惯性不让孙女伸手。 “奶,我是有记忆的人,您又忘了这点。” 怕奶奶又老一套有记忆一码事,真做起来又是另一码事的絮叨,急忙道:“奶,我看了规则还挺难的,不是说到月就给发工资的。” “啥,变卦啦?” “也不算,要咱们直播五十场,还要具备关注直播间的人数达到五千人以上才会开始发工资。下个月能不能发工资,就看咱多少天能录出来五十场呗。” 许老太赶紧问道:“多长时间算一场?” “要每场直播俩小时以上,要是时间不够,比如突然下播之类的,就算有人打赏钱也没收,还不算场次。” 许老太第一反应这不耍流氓吗,财神爷也抢钱,这可真是越有越抠,人家家人们打赏给她的,凭啥给扣下。 接着又有点儿庆幸,亏得今早又是蒸窝窝头又是掐架够了两个小时,要不然稀里糊涂下播不给算数,那不白忙乎。 “奶,您发现没有,写得清清楚楚的条款其实不难,一场两个小时怎么着都能播完五十场次。难的是快速让五千人以上在短时间内关注直播间,这对内容的丰富性有很高要求。像是想让很早来的别取关,内容就不能太重复。想让很晚进来的马上关注,内容就要精彩。” 许老太却丝毫不犯愁,家人们,你们想要的人设,奶奶我这都有,真的,只要别走。 “说钱吧。”给发多少。 “根据关注人数十分之一发工资,像基础工资五千人的话,每月最少发半两银呗。除此外还有单算的点灯牌十个给一铜板,点赞一千给一铜板。” 在现代点灯牌是一毛钱,点赞不花钱,大家喜欢会不停地点,听起来少,其实加起来也挺多。 另外,有两个模块在黑着,许田芯研究过,应该是她目前还没资格查看的规则,眼下就不和奶奶提了。 总之依旧是那句话,财神爷绝对不白给她们钱,必须靠本事。 本事嘛,许田芯有琢磨过,奶奶要是没啥播的了,必要时,她可以和这里的人好好学学练练杀猪,到时她用第一视角直播杀猪当个女屠户应该是没问题的。她再好好练练字,抄书代写信,应该也能现实直播同时赚到钱。 至于用专业赚钱给人割痔疮?她特意看规则了,那不行,不让古代这面露痔疮播给现代人看。 先不提她的职业素养会不会干这事儿,主要涉黄,会给她奶藏炕席里的钱变没的。 第六章 铜臭铜臭就是这么来的 赵大山心里埋怨老娘和媳妇。 不用问也清楚,许家婶子会打退堂鼓,那是发现他家女的都不是啥善茬。 赵大山离开二道河村民们的视线就打马离去,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扔下驴车上的母亲和媳妇。 赵大山媳妇看男人这副样子,很是惴惴不安。 估计她家接下来的气氛会好些天不放晴,吃饭时都会没人敢说话。 但听到婆婆坐在旁边的哭声,不知咋回事,她竟然莫名有些解气。 赵大山媳妇心想:婆母,这回你终于知道你儿子和你早就离心了吧,人前根本不带关心你一句的,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你。宁可捧着许婶子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别不觉味儿。这就叫你当年偏心黑心的下场,报应。所以你自觉点,赶紧回村养老。 赵大山媳妇当作没听到哭声,一声也没劝。 可事实上,赵老太并没有伤心儿子和她离心,这事不是早就知道?知道也要和这个儿子过,享福才是真的,其他伤不伤心能咋的。 她哭是因为,她明明也有好多厉害话,像那个许婆子一套一套的听起来可唬人,但你说怎么骂的时候就没想起来,恨自己嘴没跟上,越想越气。 赵老太扭身看眼许家渐行渐远的院落,说实话,她想回去,想让许家那臭婆娘和她再掐回架。 再来一遍,她绝对能发挥好。 与此同时,二道河村的刘里正,正在许家门口轰赶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闲出屁来了是吧?早上都填饱肚子啦?尤其你们仨!” 刘里正骂那仨婆子:“别人家的事儿,给你仨忙叨够呛。赶明下暴雨房子塌了就不用看热闹了,都给我填土去!” 那也挡不住大伙扛着锄头背着扁担,边走边议论。 “难怪昨儿回来闹那一出。要不说我这人深沉呢,没往外说撑死的事儿。” “可不,咱村里人到真章时厚道着呢。不过,为啥要往外推那孙女婿?这太不像她了。嗳?你们说,她能不能是冲到啥啦。”昨晚许婆子差点没气,很有可能被小鬼上身。 “什么小鬼,哼,她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啥屎,你听着是往外推,那是说反话想拿住人家呢。那吊眼梢子可会拿捏人了,不信你瞅着的。” 有住着远的打听:“那面发生啥事儿了?” “啊,你们还不知道呢吧,艾玛,可热闹了,饭桶和狗的事……” —— 许老太这面,哪里有空管大伙背后怎么议论。 她人还在院子里就对孙女挥挥手,示意别看别录这面,她要先打发走儿媳妇。 “你哭啥?” 于芹娘背过身:“……没。” 她想说都怪她男人还有另外俩小叔子通通没本事,这才让大哥家的独苗受这种委屈,哪怕有一个叔叔出息些都不会是这样。 可说这些有啥用,她们这些当叔叔婶娘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没本事了,眼下更完,还都不在家。 许老太用屉布裹上两个干粮,想想又添俩递给儿媳,“没听到里正嗷嗷叫唤让上工,你还有闲心抹眼泪。有粮有仓有银都不在家,按理一家应该出一个壮劳力,你再不起早贪黑多干点儿,别人更得挑理,你这是想让我去背石头?” 秋收已经完事儿,要照里正的心思都应该全村齐上阵背石头,防止水位再上涨会暴雨淹了村。 但里正心里也明白,连续二年收成不好,趁着没上冻前,男人们要打猎,有的还要出门找活干,想招赚点铜板贴补家里才是正经。趁山上能见到绿,连老弱病儒都要日日挖野菜砍柴,他这才咬咬牙说,一家必须出一个劳力。 于芹娘着急起来,“娘,我换身衣裳这就走,绝对不用您去,我一人就能顶俩。” “站住,往后咱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你就穿这身去。” 于芹娘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心里再次伤感起来。 看看,婆母这是放弃他们了,反正也不会出息还装啥面子。 大门前脚关上,后脚许老太就把孙女扯到面前,对直播间老铁们说: “不好意思了,家人们,你瞅这事儿闹的,一出接一出,没想到第一天直播就让大家见笑了。” 许田芯说,奶,虽然笑了,但直播间也全在刷屏夸这瓜吃个饱。简直是她奶在那面抓挠,直播间这面在叫好。 “啊?” 许田芯继续告诉道:而且掐架那功夫,人数竟然三百多人在观看。还有不少人想学骂人,说怕传统文化失传。 三百多人?许老太有点懵。 过去生产队开会组织学习,坐满会场也就这么多人吧。 许老太难得地尴尬起来,也不知道直播间里有没有岁数小的孩子,到时候人家家长问从哪学来的骂人话,说看一个奶奶直播学的多不好。 “不用学,年龄一到,这技能会自动解锁。” 许老太是在大家哈哈哈中念的下播口令,“今年必定发,咔”。 也直到这一刻,老太太问看不着她了吧?得到肯定答案才躺在炕上直捶动心口窝。 咋不动真气,老太太扯过孩子手搓着,心疼的不得了: 亏得孙女聪明,知道在古代涉及男女事不能露面,要不然更得被人指指点点。 她孙女一向文文静静、品学兼优,一个现代孩子,哪被那么多人讲究过。 所以她有点后悔,这仗干的,稍稍压点脾气好了。 “奶,您快松开我手,我看看怎么下播有结算提醒呢。” “什么结算。” 许田芯惊喜道:“别看咱还没开工资,但有六个人打赏,看时间显示应该是在您干仗的时候打赏的。” 许老太立马坐起身,“打赏多少。” “一百二十八块钱。规则说,现代一块钱是古代一铜板,那就是一百二十八个铜板。” 打场仗给一钱多银子? 赵老太,你给我回来,咱俩打个十场就能凑一两了! 这要是敢下保证场场给打赏这么多,明儿她就出门挑衅去。 等等,“钱呢?” 许田芯也很疑惑,明明提示已经兑换成功,可兜里没有啊。 那就应该在家里的某个角落吧? 田芯刚说完,奶奶就开始翻箱倒柜,其实这个场面没直播都有点白瞎了,这家伙翻的,耗子都被许老太拍死两只也没找着。 祖孙俩累得双双盘腿坐在炕上直倒气,俺俩的钱呢。 就在许老太掐腰骂贼老天,“来古代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穷,你快别逗俺们玩”时,许田芯忽然看向一个小盒子。 她奶最膈应的那个盒子,之前装有龙遗丸。听说婶娘送给她,奶奶让扔旮旯里。 “奶,你看。” 许老太看眼里面一百二十八文钱,一个铜板都不少,默了一会儿:“……原来铜臭铜臭就是这么来的啊。” 第五章 自动解锁 赵老太在许家人面前牛逼哄哄,但在她三儿子面前可不敢。 一方面怕儿子真来脾气给她赶回嘎牙子村,往后不让她在镇里享福可咋整。她眼下甭管是回村还是去哪,能被人高看一眼围上唠两句,全凭得是这个三儿子的脸面。 另一方面也是心里有愧。 当年征兵,她没看出来这个儿子能有啥出息,就在几个儿子里挑出赵大山报了上去。至今也没忘记赵大山听说家里决定舍了他,抬眼看向她那一幕。 所以想摆长辈谱,命令这个三儿子没用,只能哭诉。 “儿啊,你可下来了,你瞅瞅这家人邪乎不,我还没等说啥呢,就差点让人挠成血葫芦。” 许老太正整理被抓出来支棱几根毛的发髻,听到这话,心想: 嘿呦,没想到还是个八二年的龙井,老绿茶了。 但是茶不茶的别演她看。 她打算甭管什么儿子孙子的,谁来也都快点给她滚犊子。 许老太决定,她绝不会像昨日原身那副做派,听说对方是捕头,能用死去大儿子和对方的交情换点生活光亮就立马贴上去。 又是用话语暗示孙女无父无母没有依靠可咋整,将来找婆家都不好找。又是念叨家里几个儿子没啥本事的。就好像人家捕头招谁当手下都是招,能给你几个儿子安排工作似的,那是在作甚,多丢磕碜。 咱虽穷苦但踏踏实实用双手挣钱,眼睛少看那些没边际的,不羡慕不攀交,挣不着钱大不了就用肚子省,她就不信了,不矮人一头贴上去能死。 所以许老太在赵老太话音落,张嘴就要连赵大山一起骂。 却被赵大山抢先一步道: “婶子,太对不住了,我代我娘和我媳妇向您老赔个不是,您老千万别跟她们一样的。” 说完,赵大山就拧眉看向赵老太和他媳妇: “娘,你这还叫没说啥?离老远,我就听见你一声高过一声骂我有田兄弟的闺女。 人是我特意捎信儿叫去的。 实话告诉你们,从我调到这里就想见婶子和我兄弟的独苗苗,要不是实在抽不开身,刚转到这里一堆事,按理早就该上门探望。 饭也是我非要拽婶子和孩子去吃的,要不是你和旺财娘临时去了乡下没在家,按理我是打算让婶子和田芯去家里坐坐的。 我这边还寻思给叫去饭馆对付一口,不该如此的,你们可倒好,还跑上门作闹。 旺财他娘,娘糊涂,你也糊涂? 我昨日有没有告知你,我和有田兄是过命的交情!” 赵大山的媳妇从她男人进院那刻就缩起脖子。 她男人昨晚确实难得的和她解释不老少话,说没有许有田早就死了。 那叫战场上有人拉你一把,就能躲开箭羽。 昏迷受伤,能有人惦记别不给治就扔死尸堆里,那叫救命恩人。 连今日能当上捕头,她男人说也是许有田给的机会。 因为许有田被征走不到半年就升为这些人的头头,所以她男人最后一次上战场,是许有田给分到守城楼的队伍里。 许有田却冲杀出去没再回来。 然后又由于她男人总跟在许有田身边做事,许有田表现亮眼,上面人连带着对他男人都有点好印象,就这样没像旁人似的回村务农,而是被人带走拿正儿八经军饷了,而后受伤现又成了端铁饭碗的捕头。 赵大山媳妇回想起昨夜她男人眼圈发红的模样,此刻被质问到头上,心里更是发颤。 可是这位许家姑娘当她儿媳真不行。 她昨日去酒楼有特意打听过,说那姑娘脸却黑、说话咋咋呼呼大嗓门,眼睛只盯着吃食,而且都不往好槽子那么吃,往死炫饭就像没见过似的,单说人也太上不得台面。 她儿子也是她的命根子,从男人被征走,她就拿独子当眼珠子,眼珠子的婚事咋能好不容易日子好了,让这样的儿媳进门。 所以她今早才撺掇婆母来许家。寻思让婆母多说难听话,表现出她家女人不是好相与的,最好能让许家先打退堂鼓。 要实在是许家人死皮赖脸,又无法改变犟男人的一根筋,她捏鼻子认了,也可以当做是提前给没过门儿媳来个下马威。 事情发展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啥也没说呢就退亲成功了,就是…… 赵大山媳妇心思只翻转几下就有了对策。 她先看眼此时院里院外站这么多村民在看热闹,心里明白,宁可让大伙知道她儿子是先被退亲的那一方,也要安抚住她男人别恼火。 “旺财他爹,我和娘没别的意思,就寻思来认认门,结果进院婶子就说那事儿拉倒吧,娘可能是没想到咱儿子那么好还能被嫌弃,就挺生气的……” “快拉倒吧”,帮忙引路,从头看到尾的仨婆子忽然插话道:“你们不也说是来退亲的吗?还嫌弃俺们是村里人。” 赵大山媳妇一噎,怎么哪哪都有这仨搅屎棍! 面对赵大山脸色又阴得不行,不敢耽搁,急忙抢话,她怕那仨欠登婆子把对话背诵出来,还得连拍巴掌带演的:“那不是因为店小二说姑娘家能吃?孩子他爹,真是话赶话,我和娘误会了。” 这功夫赵老太也反应过来,抹着眼泪说:“就是,小二说的饭桶。那小二的原话,说她们紧着说不吃,吃起来就不客气。” 赵大山哪里那么好被糊弄。 可此刻他是由里正陪同来的,院里院外又有这么多村民看着,他们转头走了没啥,婶子一家在村里如何立足,有田兄弟的独苗苗那是个闺女,脸面薄。 赵大山拉着脸喝道:“孩子我见过,大大方方,我最烦捅捅咕咕假客气。只有旺财配不上田芯儿的。许家如若能应下这门亲事,那也是看在我的脸面上,我求都求不过来。” 赵老太据理力争:“还求啥呀?三儿你是不是糊涂了,连小二都说,你客气客气她们祖孙俩还当真了,吃点就行了呗,用水舀子那么大的饭碗一碗碗添饭,说不要聘礼也不能……” “娘!”这回是赵大山媳妇出声制止,她赶紧岔开话,向许老太赔笑脸道:“婶子,对不住,都是脾气急。我婆母确实听了那小二多嘴多舌,说话语气才有些冲。你老可别真存气,回头还得上家坐坐呢。那什么,我到时宰鸡宰鹅招待婶子。昨日孩子他爹还把我骂了,说出门咋不提前告诉一声,整得您没登家门,他心里挺不得劲的。” 许老太看着这场戏,这媳妇是个能人,会哄男人会给台阶。 想到自己刚刚对赵母掐架没吃亏,又略一琢磨,虽说往后没想借捕头光,最好都少联系,但做人留一线,赶紧给孙女那事说清楚比啥都强,这个台阶也就接了。 “行了,不用这个对不住那个对不起的,说来说去,就是我确实不同意我孙女和你家小子见面相看,我反悔了。” 这回换成赵大山非常意外,他没想到媳妇说的是真的,许家先打得退堂鼓,“婶子,旺财那小子虽然不成才,但识得几个字,回头做个账房,小两口的日子应该差不了。” 赵大山说话时又看眼里正,扫眼村民们,“昨日仓促,正好今日大家都在场给做个见证,您老要是有啥要求就提。舍不得田芯儿想多留几年吗?那没事,让我家那小子等,由您老定日子。要是说别的方面,您也尽管开口,啥我都应。” 赵大山记得,昨日许老太提过一嘴,说孙女嫁镇上想见一面都难。也不难,他家人口少,婶子要真是因为这个缘由打得退堂鼓,他可以当众许诺去他家住,他就当半个娘那么照顾。 二道河村围观群众们,全都有点听懵圈儿了。 什么情况,老许家那个啥啥不会干、连针线活都马马虎虎的的黑瘦丫头,能被求娶成这样了吗? 当捕头的老公公,相公将来是账房,人家还是独子,家里攒下啥不都是小两口的? 在村民们眼中,这做梦都不敢想的孙女婿,许婆子却疯了。 没有站家门口小人得志满脸炫耀,没有四处吹牛说她家结识有本事亲家,居然再次斩钉截铁拒绝道:“大山,你要是真念着和有田的那点儿情就别再提,我是真不同意。走吧,我这一早上饭都没吃上,就不留你了。” 第四章 饭桶VS狗 香花这话,在村里仨婆子听来,信息量挺大呀。 仨婆子认为她们是在交头接耳,实际上那叫不背着人: “啥事儿就此作罢,你听说过没?还是个男人和她商量的事……艾玛,我知道啦,不会是有老头要娶有粮娘吧!” 有粮娘就是许老太。 说话的婆子边分析还边看眼戴银簪的老妇,这老妇从面相上看,保守估么都得有六十五往上,脸色又想那么不好看,从进村就扬着脑袋走路,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这位搞不好是正房,捏鼻子不得不帮她男人来许家纳妾,纳香花。 香花该咋是咋,属于五十岁里长得不孬的。长得吊眼梢子就带那勾人样。 “俺的天爷啊,那要是这样的话,真让有粮娘划拉着一个有钱老头?” “等等,有钱怎还作罢?这不是有粮娘一直惦记的吗。” “有粮娘,你快往外瞅,人家是带驴车来的。”瞅这做派就能猜出来有车有房还是镇里户籍,可别端着,收拾收拾包袱快跟着去,回头哄好老头,还能让后爹贴补你家那俩小子娶妻成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来的两位妇人是镇上捕头赵大山的老母亲和媳妇。 “我是来给我孙子和她孙女退亲的!” 赵老太很气愤:怎么还扯上她老头了,那都死多少年了,她老头活着时没少遭罪,死了头上还要被扣屎盆子,快善待她老头吧。 赵大山媳妇想拦住婆婆这话已然来不及。 本来进院听到许老太说就此作罢,赵大山媳妇心里真挺高兴。 那一瞬,她有真心实意在心里夸奖许老太,这位婶子挺有自知之明,知道门不当户不对要拒绝。 并且也很明白许老太为啥没等她们进屋,就急匆匆说出那话。 一方面是男方先于女方说出悔婚会让许家在村里抬不起头。另一方面把缘由含糊带过,却斩钉截铁拒绝表明意思,以免她们带气进屋,一旦说出挑剔难听的话会很伤女孩子脸面。 其实这也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赵大山的媳妇真是打心眼里不想让人知道,她儿子和这许家姑娘有过口头婚约,那样的话,她儿子往后会抬不起来相亲门槛。传出去说许家姑娘那样式的,她赵家都曾考虑过,往后那啥孬样的都会心大的觉得能嫁进她赵家。 所以说,赵大山的媳妇也觉得不掀开说清楚挺好,她要不是惦记着还有最后一件事相求,想让许老太去和她那犟男人再说出一遍拒绝的话,真想扭头转身就走。 可谁能想到这三位婆子叽叽咕咕嚼舌根,给她婆婆气着了,婆婆秃噜一下就把她儿子和许田芯有过口头婚约的事说了出来。 这面许老太脸也黑了。 她非常不想让村里人知道,昨日孙女和她进城是为让男方父亲相看。相看是挺大的事儿,这里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就能定下拍板。 那被拍下过,甭管拍没拍成,往后也好说不好听的,所以不想露馅。 但就是万万没想到,原身许婆子留下的破事太多。 这个插曲是从哪来的呢,记忆很模糊,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原身曾和村里人掐架时吹过牛,有些像扯老婆舌整急眼了,反正就话赶话吧,曾两手拍巴掌跳高气人说: “嗳,你就嫉妒吧,不像你似的,一天搂个猴还搂得蹦蹦紧,俩猴样搂一块还拿对方当个宝贝蛋儿,我呸,寒碜。就你家那位一脸老褶子,蚊子都不敢下脚,怕把脚崴了。我赶明就算再进一家门也是要找个有钱人,像我这种好的根本不用愁,笑啥呀?找不着般了般岁数的,咱找老头。谁和你家那个猴说过话。” 然后自打那次骂架后,有些村里爱嚼舌根的纯是欠登心理,实际调侃表面装作劝道:“你真要找个能当你爹的老头儿?咱都多大岁数了,他再要是当爹的年纪,那不行的。” “少拿这事儿逗闷子,不用劝我,去劝老头儿,只要他田地多事还少,我这面好说。你们要是能帮我介绍到上去快下去早的,我还感谢你八辈祖宗呢。” 原身许婆子这副混不吝的回答,没想到真有人当真,没少被人嚼舌头,还影响到今日这事儿。 这不就整乱套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在刷屏。 这不是小助理能关闭的直播间,主播是奶,奶奶要念口令,直播才会关闭。 “我要看香瓜奶奶!”要急死了。 “摄像头呢,请对准又香又有瓜的奶奶!” 才第一天直播,香花就成了香瓜。 对话好似过了很长时间,但在许田芯这里不过就一眨眼的功夫,她手中还举着才咬一口的窝窝头。 许田芯默默转过身看向院里,满不满足直播间吃瓜群众倒是次要,主要她怕奶万一吃亏,她好方便冲出去。 好吧,好像用不着她。 她婶娘是什么时候和她奶一起飘出去的呢。 而后续发展,奶奶正在赶人。 “我先说的不同意,再多的话没必要。” 露馅儿了,许老太也依旧保持理智。毕竟话太密更容易言多必失。有时候一句好话都能被人传出几个版本,更不用说这种退婚约的八卦事儿。 于芹娘去墙根下取扫帚,尴尬又能给人台阶下,那意思不是在赶人,她家是真要扫院子。 但无奈这有脑子不好的不配合。 赵捕头的老母亲,一方面打心眼里瞧不起许家,心想:呵,就凭你家还好意思强调先不同意婚事,哪来的底气呢。嫌弃也应该由我们先表现出来。 一方面是因为刚刚那个插曲。啊,合着孙女的奶奶还是个不正经货色,一把岁数不老实守寡还要找老头,她更瞧不起了。 “不用撵人,我压根儿连你家屋门就没想进。但有几句话,咱得说前头,别回头我们走了,你们家又心大起来找上门。毕竟死皮赖脸的人,我见多了。更何况像我赵家这种人家,要不是我儿子念在和你死去儿子一起上战场的情,你们村里人也接触不到不是?” 这话让那仨看热闹的婆子都不乐意听了,更不用说许老太。 “哎呦我天,我看你可真是一张纸画仨鼻子给你脸都不要了,还我家屋门没想进,呸,等你走,我这院子都得撒香灰嫌你恶心。老母鸡上房顶你算个什么鸟!猪鼻子上插大葱瞅你那装相劲儿!你们家不就是西城镇嘎牙子村的,这你儿子从战场回来,命大捞个捕头干干,你倒着急忙慌没把脚上泥洗净就忘了本。” 赵大山的母亲好悬被许老太气个倒仰。 自从她儿子来镇上做捕头,已经没有人敢指鼻子骂她。 “没相中,你们祖孙俩花我儿不少银钱吃饭,我去酒馆打听过,连小二都说你那孙女就是个馋强、饭桶,眼睛就知道盯着饭!” 屋里许田芯听到饭桶二字,默默放下手里举的窝窝头。 这话才叫真气着许老太。 如果说之前多数有接盘的心理,在帮原身打扫这些破烂事,那么现在她才叫真火大起来。 毕竟吵归吵,俩孩子都没见过面,大人之间怎么对喷都没事,甭去骂人孩子。 结果她不抨击对方孙子一句,老赵家骂她孙女是饭桶。 “旺财,呸,狗都不稀得叫的名,我告诉你,压根儿我听见你孙子名就不行。” “你骂谁是狗名?” “你孙子狗名。” “你孙女饭桶。” 非物质文化遗产间的大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俩老太太说着说着竟然撕吧到一起去了。 赵老太岁数大,她只会退退退。 许老太就厉害了,她会魔法双倍攻击,不仅能两手上上上,快节奏播放像极在指挥大合唱,她还能嘴上不重样。 两面的儿媳妇拉仗:“嘎哈呀,这咋说说动手了……” “娘!”就在此时,赵大山下马大步走了进来。 第三章 悔婚(两章合一,为林钰林打赏+) 老太太的儿媳妇于芹娘,每日早上听隔壁郝家鸡叫声就要起身去砍柴。 于芹娘不在,这倒是方便祖孙俩直播说话。 许老太正介绍道:“家人们,现在映入你们眼帘的就是我家灶房。这面是水缸和咸菜坛子,那面是三个灶坑,熏得黑了些,这没法避免。大锅盖和菜板子都是木头的。” 许老太心想:唉,不像你们现代人拿锅盖飘轻,随时看看菜熟没熟,有的锅盖还透明,不用掀盖也能看。 她以前天天用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很羡慕很想再次拥有的东西。 许老太拍拍半臂高的菜板,给直播间观众解释道: “这个菜板不能洗太透亮,这个沉,可不是香花奶奶埋汰,这是柳木树墩子,不可能做到每次切完菜抱起来哗哗一顿洗,只能浇点水划拉划拉,用抹布抹吧抹吧就得。” 说完还举起抹布给大家看一眼,想说就用这个擦,结果从嗓子眼里“呕”得一声,她差点先给自己整吐。 这啥味儿啊?就为省点碱面猪胰子,抹布都不好好洗洗,烫烫也行呀。这原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但老太太硬是假装打的是饱嗝,干净奶奶人设绝对不能丢,要不然人家看咱做饭恶不恶心啊。 许老太面不改色继续道: “至于右手边的,你们看到的这个像黄豆酱色的木柜,属于我家贵重物品,它叫碗架子、碗橱,放点油盐酱醋细米细面,挂的锁是横的,你看我给你们插上钥匙开锁。现在我舀面,咱这就开始做饭。” 老太太边舀面还边看眼孙女,用提前商量好的暗号挤咕挤咕眼睛,那意思在提醒:“该你说话了,孙女,你的眼睛是镜头,边录边说更方便。要不然奶也好些年没做过大穷饭啦,一心二用容易翻车。这直播间七位老铁都紧着怀疑咱俩是假的呢。” 古代背景甭管是假的真的,老太太不咋纠结,不打算多解释,关系慢慢处。感情都是一点点处出来的嘛。 再说哪天还要去村里直播,让大家看看那些“群演”。 许相依、不,往后就是许田芯了,她已经和奶奶商量过,承了人家身体,就要接纳一切,包括姓名。 许田芯接到暗号,立马担负起小助理职责,打算奶奶干一步,她就仔细介绍一步。 她的眼睛就是量杯,添多少水放多少面,确保让直播间七位观众看得明白:“这是我家大铁锅,我奶在舀水准备和面,水温大概四十五到五十五°左右。” 没啦? 这啥呀,还高材生呢,干巴巴的。 许老太拽拽孙女衣角,“你肚里那些词呢”,还冲镜头尴尬又不失礼貌笑了下:“咱孩子头回给配音,她有点紧张。其实有啥可抹不开的对不对?咱这都是家人们,想说啥就说呗,就当唠家常嗑了,这才能热闹。” 许田芯明白了,奶的意思是需要形容一番? 好。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我家大铁锅,年代悠久,久到好像女娲补天时用剩下的,锅里的铁锈都吃没了,随着每一餐入了味。” 许老太:“……” “我奶现在舀的是粗苞米面,我们家目前三个人在家,一人一天四个窝窝头,她需要一锅做出来两天的,要不然少做锅大浪费柴火。大家可能会疑惑,这么一点儿苞米面能够吗?答案是肯定的,肯定不够。所以奶奶又舀出榆树皮粉,还有玉米芯粉。” 许老太边揉面边接过话: “这个得我来说,孩子容易说不清。 这榆树面不是榆树外面那层黑树皮,那个不能吃,你得把那层刮掉,扒开就能看到里面有层白色嫩皮,它叫韧皮。然后咱再晒干、用石碾子磨碎,多晒多磨几遍就能做成这个粉。 玉米芯也是同样的道理,把外面的玉米粒留着过节吃,芯子制粉。 玉米芯磨粉是好东西,里面有粉糖。像家里头有吃完花生剩下的壳,那个也能磨成粉,但我家没有花生壳就没放。 往常我家就是吃这几样粉做的干粮,里面并不会放苞米面,今儿头回直播,放点好的,做出来也好看,给家人们看看啥叫正经窝窝头。” 老太太没说假话,记忆中许家根本不舍得这季节窝窝头里放苞米面,因为秋天还能找到不少吃的,各种粮食存货要留着大雪封山再吃。要不然家里六口人,三个儿子是恨不得吃十个窝窝头都不顶抱的,不算计到时候吃啥。 而今天孙女头回来古代,有记忆是一码事,真吃起来又是另一码事,许老太怕孙女咽不下去才混些苞米面。 这也是许老太为啥说给大家表演个才艺,一个窝窝头咋分成两天吃,现代人一顿用玉米面做出的窝头,她家必须用榆树皮粉和玉米芯粉混到一起均成两天。 许老太看着手中揉出的一盖帘干粮,心想: 唉,这古代,比现代犯人吃的还次。 咋办,那已经来了也得想招活下去,要不然万一明年又是灾荒年,开春全家就得吃土。 吃土在现代是调侃词,她老太太懂,但在这里是真吃啊。 像观音土柔软,捏到一起像白面团似的,吃肚里就瞬间饱了,肚子却越吃越大,最后胀死。 所以许老太又深吸口气给自己鼓劲儿,别总留恋现代的好生活了,和现代一天一地没法比。 倒是要时刻提醒自己,必须有危机观念,不仅开源还要节流,要和原身一样有闲时吃稀忙时干的观念。 要不然本就没啥吃的再过一天算一天没有成算,家里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像是要卖粮换钱救命这种关键时刻可咋整,回头带着许家人一起吃土死吗。那不是坑人吗,给人家老许家后代都得坑了。 许老太和面完,听孙女说观众纷纷表示要看制作榆树皮粉的过程,还又进来十来个人看直播,人数越来越多,她当即高兴应下: “中啊,回头香花奶奶就带你们去扒树皮。其实这个粉真挺好,它有粘性,像高粱面这都没有粘性。你把两样混一起就能做面条,要不然只高粱面可不行。还能用它做个饺子皮,正宗饸烙面用的就是它。等天热,用井水冰镇一会儿,还能做冷面,酸甜的。”许老太差点给自己说馋了。 许田芯看奶奶开始烧火忙了起来,赶紧讲解上,不能让话落地上: “现在我奶将干粮放屉上,打算盖帘下面煮粥,一锅出。 要知道古代食品文化就两个字:糊糊,这样顶饱,必不可少。 但粥并不是用小米做的,我家用狗尾巴草的草籽煮粥。 据说谷子落地三代就成了狗尾草,小米的原种也是它。 所以我们家会在这个季节,采摘回来许多比较大的狗尾巴草,这样的草籽果实比较大颗。” 许田芯凭着原身记忆继续道:“采回来的狗尾巴草要放在火里烧一下,用手一撮,再将草籽的麸皮弄干净,要不然入口太干拉嗓子。” 看到许老太将粥和干粮盖上锅盖,又准备用旁边的锅炒杂菜什锦。 许田芯是奶奶放一样,她就解说一样: “杂菜什锦是将葱段、小根蒜沫切好炝锅搞里头。 从春天能一直采到秋天的的焯水蕨菜搞里头。 蘑菇焯水切丝,红辣椒切丝搞里头。 你们或许会问,难道家里炒菜真的不放一滴油吗,答案是肯定的,肯定没放,把水分炒干就出锅。 再给大家看看蘑菇是长这样的,属于平菇的一种。不能是蘑菇就吃,要不然殉情不是古代传说,是吃不好蘑菇就能发生。会让命硬的不再命硬,短命的更加短命。” 许老太:“……” 就在这时,于芹娘背着柴火从外面回来:“娘,田芯儿,我回来啦。” 许田芯看向婶娘,此时直播间已经有五十多位观众,自然也就看到了古代打扮的于芹娘。 直播间字幕纷纷刷着: 我天,这真假的啊? 背那么粗那么高的柴火回来,道具好用心啊,还有这位古代妇人竟然浑身上下十二个补丁。 在现代人看来,衣服总共才有几块布啊,十二块补丁,你夸张不夸张。 许田芯心想:不,你们数错了,实际上是十三个,那最大的补丁在婶娘屁股上,只不过被上面的褂子盖上了。 这里大多数普通农家,身量长高能用零散布头接长度就那么对付着,几年都不会做身衣裳,银钱用来忙乎吃饱都忙乎不过来。就算有闲钱,多数也是给长辈或男人家做衣服,说是男人在外面穿得好不好带着女人家的手,穿得好才能显出家里妻子是个贤惠的。 不过,她老许家有点特别,属于相比较在村里穿得比较好的农家。 像婶娘这件衣服是天刚亮就去背柴才穿,家里又住在把东头遇不上什么人,等天彻底大亮,吃完早饭要去防涝干活,虽然干的活也挺脏挺费衣服的,但是婶娘会换上只有裤腿膝盖和肩膀用同色布补上的衣服。天亮后穿的衣服都还算好。 原因嘛,许田芯只能说原身奶奶比较要面子吧。 就比如那草籽粥和吃榆树皮粉做的干粮,原身奶奶只准大伙在家吃,出去不准说。农忙时带饭,甚至还要特意吃好的给村里人看。 “婶娘,你先洗洗,这就要开饭了。” 于芹娘看着侄女抱过来的一盆水愣住。 直播间纷纷刷动:哇,表情好真,不知道平日里是不是小侄女总欺负她婶子,现在有摄像才表现好。还是说双双都是演的为了话题度。那要是演的,演技可真是666。 于芹娘哪里能知道她被录着,她洗脸赶紧掩饰眼圈发红。 以前侄女不愿意搭理她。 今年大年初一那天,侄女还指着所有人鼻尖哭喊:“你们都欠我的。”她男人当即就出了门,蹲在外面半宿偷偷抹眼泪。 是,那年征兵,按理应该她男人去。 所以说从大年初一那天起,侄女就没再和她怎么说过话,和几个叔叔也是能用鼻子哼就用鼻子哼,没想到今天不仅笑眯眯说话,还给她打水。 于芹娘觉得这是龙遗丸的原因,她没听爹的话留下当体己就对了,这就叫人心换人心。 “开饭啦。”许老太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后,还将桌子特意支在堂屋。 于芹娘抹把脸上的水,急忙上前帮忙。 她有点不解:“娘,不年不节的咋要支桌子呢。”通常吃点干粮喝点野菜汤,坐小板凳锅台边对付一口就行。 许田芯知道答案却不能回答。 这直播着呢,奶奶说,气氛一定要到位,甭管吃的是不是粗茶淡饭,烘托出的气氛一定要高。 糟糕的糕,那么大张桌子,只摆这几样,只这几口人。 这面许老太坐主位拿起筷子,就看到于芹娘坐在饭桌前等着她分粥,整那一出不敢拿的样,她是心里又叹气又觉得彻底完犊子啦,友善的婆婆人设算是立不住。 老铁们搞不好会骂她。 遇到那爆脾气的小媳妇观众还得说,这要是我老婆婆敢给我分餐,我给她家饭桌子掀喽。 可老铁们呐,这都是原身的事。说我们是接盘侠也不知你们会不会信。 许老太吸口气,寻思已然这样,干脆本色出演,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再说变化太大也容易给儿媳妇整毛楞: “傻瞅啥,我是饽饽啊?我喂你得了呗,自己盛饭,没有手是咋的。一会儿还得去河沟子填土,你不吃饱谁能干得动那活,多吃点。” “嗳嗳,娘,我吃,”于芹娘心里暖和和的,差点又掉下眼泪,再次觉得龙遗丸没留下当最后的盘缠就对了。要不然以往吃饭,婆母是要给她定量的。 于芹娘心里寻思要怎样做,才能对婆婆和侄女更好,也就没注意到许老太笑眯眯的那句:“我们开动了。” 更没纳闷侄女会忽然评价几句草籽粥:“唔,有点苦味,有点扎喉咙,还有点像……芝麻加草混在一起的味道。” 屋里正吃饭,院里忽然进来几个人。 有三位是同村老婆子帮忙引路,瞧那表情就知道轰都轰不走,进院打算看热闹,以及两位面色难看的妇人。 老妇头上插着银簪被中年妇人搀扶着,她们是坐驴车来的,外面带着赶车的车夫。 许老太只看一眼就道:“回去吧,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们呢,你家男人找我商量的那事,就此作罢,我不同意。” 第二章 跟钱过不去的,全部可以放下 于芹娘将两盆水陆续端进来,让她们洗漱。 许相依看眼手中空荡荡的小盒,这就等于婶娘将娘家留下的“体己盘缠”全给了出去。 虽说亏得龙遗丸只有一颗,要不然她也会吃口翔…… 但这个小空盒,是不是也恰恰说明这位古代婶娘的品性很不错。 许相依打算暂时留下小木盒,她怕不收下,回头于芹娘容易多想再睡不着觉。 “奶,都半夜了,咱俩也洗洗睡吧。” 许相依又凑近道:“婶娘已经趴窗户偷瞅您好几回了,以为您还没消气,有啥想知道的明天再看。” 许老太举着火把,又再次望一眼泥巴坯墙、茅草屋顶、泥巴地,这家连只带毛的都不趁。 拢共只有四间草房,记忆里为盖这破房子花光所有积蓄,主要所有也没多少,还有两吊钱的饥荒没还完。 要不然原身许老太有三个儿子应该在家的,于芹娘就是老二媳妇,老三老四还没成家。 目下三个儿子通通不在,就为进城扛包干零活,想尽快还完欠下的两吊钱。 至于为啥从二儿子开始提起? 因为大儿子和大儿媳,也就是孙女的原身父母,倒是和现代自己儿子儿媳情况很相似,早早就没了。 二儿媳于芹娘和那三个儿子之所以对侄女极好,一方面有没成家的还谈不上偏心、老二成家也还没生娃。一方面是孙女的父亲,当年村里强制征兵,最有担当的大哥偷偷去报名,不想弟弟们被征走,死在了战场。 所以于芹娘也好,几个叔叔也罢,对侄女都当亲生的孩子那么疼。 这么一想,许老太就原谅了自己的眼拙,要不然她都有点要想不开了,觉得自己一把岁数白活。 毕竟那不是眼瞎是啥呀,本以为能挑个家里条件差不多的,特意在城楼那里多飘飘多挑挑,结果你瞅瞅这家穷的,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咋就忘了出去串门通常会穿最好的衣裳,不能只数补丁数量少不少。 但这家人只要能对她孙女好,就比啥都强。 这个家再苦再穷,她也会…… “那也有些遭不住。宝儿啊,你瞅瞅这哪是棉被,里面一大半是柳絮,现在天气还能对付,可冬天咋整。你一个现代孩子,不好的饭菜都没吃过,奶真怕你受不了这苦日子,这可和你吃减肥餐是两码事。而且你记忆里没有成算,奶这心里却很清楚,这里收秋已经完事儿,米却没剩下多少,把你这身体的几个叔叔算上,回头到家均到每人头上的口粮,吃半饱根本不够熬到明年开春的。” 许相依怎么不清楚这些事儿,她刚才出去给奶倒擦身子水,有特意看眼碗架子,油盐酱醋只剩个罐子底。 许相依搂住许老太胳膊劝慰道: “你老要是这么个愁法,哪有个头?眼下,我就知道咱俩还活着,我们还在一起,我才十三岁,还会陪奶奶好久好久,这就够了。” 她们更要为许婆子原身和许田芯好好活下去。 其他的,都可以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倒是想得开。” “不是您老常说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嗳?奶,我听我们科室护士讲过,她们看的小说里穿越古代都有金手指。您说像咱俩这种误伤被迫穿来的,老天会不会也能给点技能。”快别让奶犯愁了,想想别的。 “啥叫金手指?” “就是……”许相依开始解释,只不过才解释两句就被奶奶打断。 “打住,一听就玄乎,咱俩浑身上下连根毛也没有,哪怕戴个金戒指来也行啊,唉。你指望那个,还不如多拜拜咱家供奉的财神爷。” 在现代许老太的家里,不仅供奉还有副对联:财神住我家,今年必定发。 许老太给孙女一边掖掖头发,一边笑道:“财神爷,你显显灵,你来给我孙女当金手指行不行。我好供她再念念古代的书,这不能大字不识一个啊,咱家孩子可是知识分子,然后我还要让她再……” 许老太眼睛突然瞪圆,因为老太太清清楚楚地听到有音乐声在她脑子里炸开,正唱道: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欢迎来到,财神到直播间。宿主认证成功,直播间规则有……” 许老太一把抓住孙女的手,她手冰凉、嘴发瓢,浑身打着突突:“你听见没有?” “嗯。”许相依也有点发懵。 “快和奶细说说,我咋没听懂里面让咱俩干什么,直播?播给谁看呀,搁哪里播,这屋有摄像头?” 艾玛,刚才她和孙女可是在这屋里一人一个盆,洗过屁股来着。这一天不是吃屎就是露屁股的,都要给人整崩溃了。 许相依急忙让奶镇定:“别慌,奶,我听明白了,刚刚认证成功,之前的没录上,录上也能掐掉。至于直播给谁看,里面规则说,让您老当主播给现代人看。而摄像头是在……” 许相依咽咽不存在的吐沫,太神叨了:“我好像就是摄像头,我看哪里,直播间就显示什么,那面就能看到什么样的画面。” “你当摄像头能不能有辐射啊?” 许老太第一反应很怕孙女身上带着电,那雷一劈不得噼啪冒烟:“快拒绝,合着给咱俩撩古代这里,还得给现代人直播解闷子。”并且还对着不知在哪里的摄像头生气道:“想得美!” “对身体无害。奶,听那意思好好播还有钱拿。” 许老太:“喂,财神爷直播间,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干!这咋能是给现代人解闷呢,这叫分享生活。那什么,能给多少铜板,确定在古代这地界能花吧?” 许相依:“……” 至于给多少工资,全靠本事。 能留住观众,看直播的人越来越多,多点红心多送灯牌,根据这个业绩决定一天是发仨铜板还是五个铜板。甚至你要有能耐成为大大大主播,一天工资就能不少。 要认真对待。 所以古代这里天刚蒙蒙亮,许老太就让孙女坐在她对面。 她对着孙女脑门挥挥手说道: “家人们,大家好,我是主播香花奶奶啊。 你们也看到了,咱就是普普通通的、非常朴实非常正经的农村老太太,并不会肤白貌美大长腿,也不会吞宝剑碎大石。 所以我左思右想琢磨出一个才艺,正好稍后俺们家要做饭。 给大家表演一个,一个窝窝头怎么分两天吃。” 第一章 这一粪多少钱 大乾朝,襄平城,平州县下面的河栏镇城楼,上空正漂浮一老一小两团人型黑雾。 飘着的两位能看到出入城楼的百姓情况,下面的人却看不到她们。 小的那个催促道:“奶,不能再犹豫了,真的,我这会儿浑身疼,感觉自己快被太阳晒化。” 老得那个急得直转磨磨就是决定不了:“真不行,奶下不了决心。你说老天爷误收咱俩就算了,把我们撩这古代城楼前算咋回事儿。你再看那些人脚趾头露着,门牙下岗,佝偻背一看就常年劳作,说明那些快死的人都穷得尿血。” 祖孙俩恨不得抱头痛哭,可哭没啥用。 并且真有机会活着,谁愿意死。 谁能想到她们好好一个现代人,睡一觉就成了两团黑雾,然后就在这城楼前荡啊荡,等着接盘马上断气的可怜人。 事情太荒谬,老太太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她们能通过人身上的黑雾判断下面人的阳寿,若是靠得近了,还会被刚死之人吸进去。 “奶,你看那俩人!那对儿看起来好像也是祖孙俩,起码性别对,您不用当我爷爷,我不用当您孙子,辈分也对。” 老太太顺着孙女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艾玛,那俩人身上的雾咋比自己还黑,只剩下一口牙在闪亮,怕是马上就要死了。 老太太飘了几天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大乾朝百姓日子并不好过。 听路过的百姓唉声叹气,连续两年歉岁,烈日如火三月无雨,暴雨连绵四个月不断。 该下雨的时候不下,不该下瞎下,老百姓都是农民靠天吃饭,这种邪性天气造成收成减大半,哪有什么快死的富足人让她们接盘。 可老太太看眼身旁的孙女,心想:她独自一人,辛辛苦苦带大的孙女,在现代马上就要实习转正成为住院医,好日子眼瞅要来,没想到…… 所以说让她土埋半截的人穿越到多穷苦的人身体里都可以,唯独让孙女去,她不甘呐。 老太太深吸口气,不能再寻思甘不甘的,先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孙女没说谎,她自己也疼得不行,太阳照在身上没了温暖的感觉,反倒像伤口泼辣油,火辣辣的痛。怕是再这么犹豫下去,她俩连替那些可怜人继续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一横,老太太开始细瞅,还别说,那个过不久就要咽气的小丫头,长得竟然和孙女小时候有几分像。 另外,那对祖孙俩看起来穿得还算中吧,补丁少,俩人加起来浑身上下只有八个补丁,相比较之前看的那些人家里条件还行。 老太太咬咬牙,拍板道:“成,我们跟上去看看。” 祖孙俩远远的跟在两个可怜人身后,只见那俩人刚到二道河村一家茅草屋门前就嘎嘣倒了。 与此同时,天旋地转,原本还想确定下人家咋样的老太太着急的高喊:“我还要再看看,我还要再看看”,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吸力裹挟,塞进了那对古代祖孙的身体里。 …… “娘!” 于芹娘老远就看到婆母和侄女双双倒在家门口,扔下锄头时,还差点一脚崴到沟里,连滚带爬急忙跑了过来。 于芹娘跪在地上,一手掐婆母人中,一边带哭腔连声唤倒在另一侧的侄女:“田芯儿啊田芯儿,你别吓婶娘,你和你奶这是咋的了。” 亏得此时正是村里下工时间。 为防涝,村里正组织各家出劳力去碓大坝。 这不,好些村民就见到老许家门前这副场景,慌忙丢下锄头扁担,帮着叫村里的赤脚郎中。 而这面有些有经验的婆子已经直拍大腿,暗叫不好,因为用手一探许老太的鼻息,竟然眼瞅着没啥气了。 至于老太太的孙女许田芯,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大伙议论纷纷,这是中毒还是咋的,咋忽然倒下俩时,村里赤脚郎中终于到了,给了许老太儿媳于芹娘和大家伙答案。 “吃饱了撑的。” 村民们:“……” 这个死因,多少让大伙小刀刺屁股——开了眼。整得他们都难以感同身受。不知咋回事,同情心都降低那么一丝丝。 但村民们心里也明白,还真别小瞧吃撑这事儿。咱这二年哪里吃过饱饭,六七分饱都是过年。冷不丁的,许老太带着孙女不知跑哪里去猛炫一顿,饿大劲再撑着,那能行吗? 肚里常年累月没什么油水,以前吃的本身就难以排出来。 这是实话,村里大小便不正常的人有很多,这么一顶,上吐不出去,下秃噜不出来…… 果然,郎中也是这样分析:“芹娘,快给你婆母和侄女抠一抠,你们女人家也快进屋帮帮忙,我赶紧回去取催吐药熬上。再这么上下不通憋着,搞不好就得准备后事!” 一听都后事了,连平日子和许老太很不对付的婆子,都主动上前帮忙顶许老太肚子:“快吐,别舍不得那点吃的,就算是大鱼大肉也要吐出来。” 足足折腾一盏茶时间,老太太依旧没有反应,倒是许相依在许田芯的身体里先活了过来。 穿越不易,替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又活过来更不易,许相依开始大吐特吐。 并且吐得脸色发白,也知道自己境况很尴尬。 此时,许相依正光着身子裹住棉被,后面被抹了油,有两位婆子正竖起中指跃跃欲试准备掏。 她却顾不上说拒绝的话,因为她奶似乎还没有穿越成功。 如果奶奶没有穿越成功,这个糟糕的古代只剩下自己,那她还不如死掉算了。 许相依满心焦急想指挥大家用正确的方式帮她祖母。 无奈吐得极为虚弱,用胳膊肘撑身体都撑不住,使出浑身力气发出的声音也像蚊子哼哼,完全淹没在“活了一个,终于活了一个”的七嘴八舌中。 而在许相依终于爬到祖母身边时,就看到一脸泪痕的于芹娘,将一个长得像麦丽素的丸子塞进祖母嘴里。 喂得是什么呀…… —— “呕!” 帮忙的村民和郎中早已离开。 距离祖孙俩苏醒也已过一个半时辰,可许相依的亲奶仍在大吐特吐。 原因来自于那个药丸。 许相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奶了,因为药丸成分是: “你竟然喂我吃屎,那功夫我都要醒了,你还喂我吃口屎……” 许老太吐得脸色发白,说话嘴唇都打着哆嗦。 她可是从现代来的老太太。 咱现代人能吃糠咽菜,哪里吃过屎。听说被喂一大颗那东西,胃里当即翻江倒海。 于芹娘噗通一声跪在炕前,有点不敢看婆母,但又怕解释不清楚,回头婆母罚她没饭吃事小,婆母一旦吐出三长两短,她男人和小叔子从城里打工回来准饶不了她,这才是事大。 许相依过来扶她,于芹娘拒绝侄女好意,死活不起跪着哭诉道: “娘,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娘家发迹过。曾经我爷爷的爷爷,日子过得极好,她老人家在皇城根儿那里当过粪夫。” 所以呢。 于芹娘泪眼朦胧先看眼窗外,然后才压低声音道:“所以它是龙遗丸啊,娘。龙,娘晓得我的意思吧……再多说就大逆不道了,是最上面的人拉的。” 许老太闭了下眼,合着还是大屎丸子,她还以为会有奇迹发生。 而这面于芹娘,怕婆母仍旧不信她娘家能有这种好东西,继续细解释道:“这是真的,因为好像很贵。我爹在咽气前曾特意嘱咐我说,这颗龙遗丸,如若我生活如意就放在盒子里,没事儿看看,当作思念他的物件。但若穷途末路,这就是我最后的盘缠。” 许老太心想:我真是谢谢你了,好儿媳,你咋就不当盘缠吃了呢。 “呕!” “娘,您已经好了,能别吐还是别吐。这药丸配方听我爹说,可是有山楂和蜂蜜的,那是好东西。” 于氏一边给婆母拍背,一边还看眼从醒来就格外乖巧的大侄女。 别看侄女是女孩子,但往常和文静根本不沾边。 可眼下的许田芯,咋像换个人似的。 侄女备不住是挑她理了吧,十三岁的女孩子心里难道多想了? “田芯儿,就这一颗,你奶岁数大是长辈,实在是容易扛不过去,婶子才喂给你奶的,绝对没有舍不得给你吃的意思。这小盒子给你,沾沾龙气,别挑婶子理。” 第一章 这一粪多少钱 大乾朝,襄平城,平州县下面的河栏镇城楼,上空正漂浮一老一小两团人型黑雾。 飘着的两位能看到出入城楼的百姓情况,下面的人却看不到她们。 小的那个催促道:“奶,不能再犹豫了,真的,我这会儿浑身疼,感觉自己快被太阳晒化。” 老得那个急得直转磨磨就是决定不了:“真不行,奶下不了决心。你说老天爷误收咱俩就算了,把我们撩这古代城楼前算咋回事儿。你再看那些人脚趾头露着,门牙下岗,佝偻背一看就常年劳作,说明那些快死的人都穷得尿血。” 祖孙俩恨不得抱头痛哭,可哭没啥用。 并且真有机会活着,谁愿意死。 谁能想到她们好好一个现代人,睡一觉就成了两团黑雾,然后就在这城楼前荡啊荡,等着接盘马上断气的可怜人。 事情太荒谬,老太太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她们能通过人身上的黑雾判断下面人的阳寿,若是靠得近了,还会被刚死之人吸进去。 “奶,你看那俩人!那对儿看起来好像也是祖孙俩,起码性别对,您不用当我爷爷,我不用当您孙子,辈分也对。” 老太太顺着孙女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艾玛,那俩人身上的雾咋比自己还黑,只剩下一口牙在闪亮,怕是马上就要死了。 老太太飘了几天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大乾朝百姓日子并不好过。 听路过的百姓唉声叹气,连续两年歉岁,烈日如火三月无雨,暴雨连绵四个月不断。 该下雨的时候不下,不该下瞎下,老百姓都是农民靠天吃饭,这种邪性天气造成收成减大半,哪有什么快死的富足人让她们接盘。 可老太太看眼身旁的孙女,心想:她独自一人,辛辛苦苦带大的孙女,在现代马上就要实习转正成为住院医,好日子眼瞅要来,没想到…… 所以说让她土埋半截的人穿越到多穷苦的人身体里都可以,唯独让孙女去,她不甘呐。 老太太深吸口气,不能再寻思甘不甘的,先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孙女没说谎,她自己也疼得不行,太阳照在身上没了温暖的感觉,反倒像伤口泼辣油,火辣辣的痛。怕是再这么犹豫下去,她俩连替那些可怜人继续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一横,老太太开始细瞅,还别说,那个过不久就要咽气的小丫头,长得竟然和孙女小时候有几分像。 另外,那对祖孙俩看起来穿得还算中吧,补丁少,俩人加起来浑身上下只有八个补丁,相比较之前看的那些人家里条件还行。 老太太咬咬牙,拍板道:“成,我们跟上去看看。” 祖孙俩远远的跟在两个可怜人身后,只见那俩人刚到二道河村一家茅草屋门前就嘎嘣倒了。 与此同时,天旋地转,原本还想确定下人家咋样的老太太着急的高喊:“我还要再看看,我还要再看看”,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吸力裹挟,塞进了那对古代祖孙的身体里。 …… “娘!” 于芹娘老远就看到婆母和侄女双双倒在家门口,扔下锄头时,还差点一脚崴到沟里,连滚带爬急忙跑了过来。 于芹娘跪在地上,一手掐婆母人中,一边带哭腔连声唤倒在另一侧的侄女:“田芯儿啊田芯儿,你别吓婶娘,你和你奶这是咋的了。” 亏得此时正是村里下工时间。 为防涝,村里正组织各家出劳力去碓大坝。 这不,好些村民就见到老许家门前这副场景,慌忙丢下锄头扁担,帮着叫村里的赤脚郎中。 而这面有些有经验的婆子已经直拍大腿,暗叫不好,因为用手一探许老太的鼻息,竟然眼瞅着没啥气了。 至于老太太的孙女许田芯,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大伙议论纷纷,这是中毒还是咋的,咋忽然倒下俩时,村里赤脚郎中终于到了,给了许老太儿媳于芹娘和大家伙答案。 “吃饱了撑的。” 村民们:“……” 这个死因,多少让大伙小刀刺屁股——开了眼。整得他们都难以感同身受。不知咋回事,同情心都降低那么一丝丝。 但村民们心里也明白,还真别小瞧吃撑这事儿。咱这二年哪里吃过饱饭,六七分饱都是过年。冷不丁的,许老太带着孙女不知跑哪里去猛炫一顿,饿大劲再撑着,那能行吗? 肚里常年累月没什么油水,以前吃的本身就难以排出来。 这是实话,村里大小便不正常的人有很多,这么一顶,上吐不出去,下秃噜不出来…… 果然,郎中也是这样分析:“芹娘,快给你婆母和侄女抠一抠,你们女人家也快进屋帮帮忙,我赶紧回去取催吐药熬上。再这么上下不通憋着,搞不好就得准备后事!” 一听都后事了,连平日子和许老太很不对付的婆子,都主动上前帮忙顶许老太肚子:“快吐,别舍不得那点吃的,就算是大鱼大肉也要吐出来。” 足足折腾一盏茶时间,老太太依旧没有反应,倒是许相依在许田芯的身体里先活了过来。 穿越不易,替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又活过来更不易,许相依开始大吐特吐。 并且吐得脸色发白,也知道自己境况很尴尬。 此时,许相依正光着身子裹住棉被,后面被抹了油,有两位婆子正竖起中指跃跃欲试准备掏。 她却顾不上说拒绝的话,因为她奶似乎还没有穿越成功。 如果奶奶没有穿越成功,这个糟糕的古代只剩下自己,那她还不如死掉算了。 许相依满心焦急想指挥大家用正确的方式帮她祖母。 无奈吐得极为虚弱,用胳膊肘撑身体都撑不住,使出浑身力气发出的声音也像蚊子哼哼,完全淹没在“活了一个,终于活了一个”的七嘴八舌中。 而在许相依终于爬到祖母身边时,就看到一脸泪痕的于芹娘,将一个长得像麦丽素的丸子塞进祖母嘴里。 喂得是什么呀…… —— “呕!” 帮忙的村民和郎中早已离开。 距离祖孙俩苏醒也已过一个半时辰,可许相依的亲奶仍在大吐特吐。 原因来自于那个药丸。 许相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奶了,因为药丸成分是: “你竟然喂我吃屎,那功夫我都要醒了,你还喂我吃口屎……” 许老太吐得脸色发白,说话嘴唇都打着哆嗦。 她可是从现代来的老太太。 咱现代人能吃糠咽菜,哪里吃过屎。听说被喂一大颗那东西,胃里当即翻江倒海。 于芹娘噗通一声跪在炕前,有点不敢看婆母,但又怕解释不清楚,回头婆母罚她没饭吃事小,婆母一旦吐出三长两短,她男人和小叔子从城里打工回来准饶不了她,这才是事大。 许相依过来扶她,于芹娘拒绝侄女好意,死活不起跪着哭诉道: “娘,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娘家发迹过。曾经我爷爷的爷爷,日子过得极好,她老人家在皇城根儿那里当过粪夫。” 所以呢。 于芹娘泪眼朦胧先看眼窗外,然后才压低声音道:“所以它是龙遗丸啊,娘。龙,娘晓得我的意思吧……再多说就大逆不道了,是最上面的人拉的。” 许老太闭了下眼,合着还是大屎丸子,她还以为会有奇迹发生。 而这面于芹娘,怕婆母仍旧不信她娘家能有这种好东西,继续细解释道:“这是真的,因为好像很贵。我爹在咽气前曾特意嘱咐我说,这颗龙遗丸,如若我生活如意就放在盒子里,没事儿看看,当作思念他的物件。但若穷途末路,这就是我最后的盘缠。” 许老太心想:我真是谢谢你了,好儿媳,你咋就不当盘缠吃了呢。 “呕!” “娘,您已经好了,能别吐还是别吐。这药丸配方听我爹说,可是有山楂和蜂蜜的,那是好东西。” 于氏一边给婆母拍背,一边还看眼从醒来就格外乖巧的大侄女。 别看侄女是女孩子,但往常和文静根本不沾边。 可眼下的许田芯,咋像换个人似的。 侄女备不住是挑她理了吧,十三岁的女孩子心里难道多想了? “田芯儿,就这一颗,你奶岁数大是长辈,实在是容易扛不过去,婶子才喂给你奶的,绝对没有舍不得给你吃的意思。这小盒子给你,沾沾龙气,别挑婶子理。” 第二章 跟钱过不去的,全部可以放下 于芹娘将两盆水陆续端进来,让她们洗漱。 许相依看眼手中空荡荡的小盒,这就等于婶娘将娘家留下的“体己盘缠”全给了出去。 虽说亏得龙遗丸只有一颗,要不然她也会吃口翔…… 但这个小空盒,是不是也恰恰说明这位古代婶娘的品性很不错。 许相依打算暂时留下小木盒,她怕不收下,回头于芹娘容易多想再睡不着觉。 “奶,都半夜了,咱俩也洗洗睡吧。” 许相依又凑近道:“婶娘已经趴窗户偷瞅您好几回了,以为您还没消气,有啥想知道的明天再看。” 许老太举着火把,又再次望一眼泥巴坯墙、茅草屋顶、泥巴地,这家连只带毛的都不趁。 拢共只有四间草房,记忆里为盖这破房子花光所有积蓄,主要所有也没多少,还有两吊钱的饥荒没还完。 要不然原身许老太有三个儿子应该在家的,于芹娘就是老二媳妇,老三老四还没成家。 目下三个儿子通通不在,就为进城扛包干零活,想尽快还完欠下的两吊钱。 至于为啥从二儿子开始提起? 因为大儿子和大儿媳,也就是孙女的原身父母,倒是和现代自己儿子儿媳情况很相似,早早就没了。 二儿媳于芹娘和那三个儿子之所以对侄女极好,一方面有没成家的还谈不上偏心、老二成家也还没生娃。一方面是孙女的父亲,当年村里强制征兵,最有担当的大哥偷偷去报名,不想弟弟们被征走,死在了战场。 所以于芹娘也好,几个叔叔也罢,对侄女都当亲生的孩子那么疼。 这么一想,许老太就原谅了自己的眼拙,要不然她都有点要想不开了,觉得自己一把岁数白活。 毕竟那不是眼瞎是啥呀,本以为能挑个家里条件差不多的,特意在城楼那里多飘飘多挑挑,结果你瞅瞅这家穷的,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咋就忘了出去串门通常会穿最好的衣裳,不能只数补丁数量少不少。 但这家人只要能对她孙女好,就比啥都强。 这个家再苦再穷,她也会…… “那也有些遭不住。宝儿啊,你瞅瞅这哪是棉被,里面一大半是柳絮,现在天气还能对付,可冬天咋整。你一个现代孩子,不好的饭菜都没吃过,奶真怕你受不了这苦日子,这可和你吃减肥餐是两码事。而且你记忆里没有成算,奶这心里却很清楚,这里收秋已经完事儿,米却没剩下多少,把你这身体的几个叔叔算上,回头到家均到每人头上的口粮,吃半饱根本不够熬到明年开春的。” 许相依怎么不清楚这些事儿,她刚才出去给奶倒擦身子水,有特意看眼碗架子,油盐酱醋只剩个罐子底。 许相依搂住许老太胳膊劝慰道: “你老要是这么个愁法,哪有个头?眼下,我就知道咱俩还活着,我们还在一起,我才十三岁,还会陪奶奶好久好久,这就够了。” 她们更要为许婆子原身和许田芯好好活下去。 其他的,都可以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倒是想得开。” “不是您老常说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嗳?奶,我听我们科室护士讲过,她们看的小说里穿越古代都有金手指。您说像咱俩这种误伤被迫穿来的,老天会不会也能给点技能。”快别让奶犯愁了,想想别的。 “啥叫金手指?” “就是……”许相依开始解释,只不过才解释两句就被奶奶打断。 “打住,一听就玄乎,咱俩浑身上下连根毛也没有,哪怕戴个金戒指来也行啊,唉。你指望那个,还不如多拜拜咱家供奉的财神爷。” 在现代许老太的家里,不仅供奉还有副对联:财神住我家,今年必定发。 许老太给孙女一边掖掖头发,一边笑道:“财神爷,你显显灵,你来给我孙女当金手指行不行。我好供她再念念古代的书,这不能大字不识一个啊,咱家孩子可是知识分子,然后我还要让她再……” 许老太眼睛突然瞪圆,因为老太太清清楚楚地听到有音乐声在她脑子里炸开,正唱道: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欢迎来到,财神到直播间。宿主认证成功,直播间规则有……” 许老太一把抓住孙女的手,她手冰凉、嘴发瓢,浑身打着突突:“你听见没有?” “嗯。”许相依也有点发懵。 “快和奶细说说,我咋没听懂里面让咱俩干什么,直播?播给谁看呀,搁哪里播,这屋有摄像头?” 艾玛,刚才她和孙女可是在这屋里一人一个盆,洗过屁股来着。这一天不是吃屎就是露屁股的,都要给人整崩溃了。 许相依急忙让奶镇定:“别慌,奶,我听明白了,刚刚认证成功,之前的没录上,录上也能掐掉。至于直播给谁看,里面规则说,让您老当主播给现代人看。而摄像头是在……” 许相依咽咽不存在的吐沫,太神叨了:“我好像就是摄像头,我看哪里,直播间就显示什么,那面就能看到什么样的画面。” “你当摄像头能不能有辐射啊?” 许老太第一反应很怕孙女身上带着电,那雷一劈不得噼啪冒烟:“快拒绝,合着给咱俩撩古代这里,还得给现代人直播解闷子。”并且还对着不知在哪里的摄像头生气道:“想得美!” “对身体无害。奶,听那意思好好播还有钱拿。” 许老太:“喂,财神爷直播间,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干!这咋能是给现代人解闷呢,这叫分享生活。那什么,能给多少铜板,确定在古代这地界能花吧?” 许相依:“……” 至于给多少工资,全靠本事。 能留住观众,看直播的人越来越多,多点红心多送灯牌,根据这个业绩决定一天是发仨铜板还是五个铜板。甚至你要有能耐成为大大大主播,一天工资就能不少。 要认真对待。 所以古代这里天刚蒙蒙亮,许老太就让孙女坐在她对面。 她对着孙女脑门挥挥手说道: “家人们,大家好,我是主播香花奶奶啊。 你们也看到了,咱就是普普通通的、非常朴实非常正经的农村老太太,并不会肤白貌美大长腿,也不会吞宝剑碎大石。 所以我左思右想琢磨出一个才艺,正好稍后俺们家要做饭。 给大家表演一个,一个窝窝头怎么分两天吃。” 第三章 悔婚(两章合一,为林钰林打赏+) 老太太的儿媳妇于芹娘,每日早上听隔壁郝家鸡叫声就要起身去砍柴。 于芹娘不在,这倒是方便祖孙俩直播说话。 许老太正介绍道:“家人们,现在映入你们眼帘的就是我家灶房。这面是水缸和咸菜坛子,那面是三个灶坑,熏得黑了些,这没法避免。大锅盖和菜板子都是木头的。” 许老太心想:唉,不像你们现代人拿锅盖飘轻,随时看看菜熟没熟,有的锅盖还透明,不用掀盖也能看。 她以前天天用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很羡慕很想再次拥有的东西。 许老太拍拍半臂高的菜板,给直播间观众解释道: “这个菜板不能洗太透亮,这个沉,可不是香花奶奶埋汰,这是柳木树墩子,不可能做到每次切完菜抱起来哗哗一顿洗,只能浇点水划拉划拉,用抹布抹吧抹吧就得。” 说完还举起抹布给大家看一眼,想说就用这个擦,结果从嗓子眼里“呕”得一声,她差点先给自己整吐。 这啥味儿啊?就为省点碱面猪胰子,抹布都不好好洗洗,烫烫也行呀。这原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但老太太硬是假装打的是饱嗝,干净奶奶人设绝对不能丢,要不然人家看咱做饭恶不恶心啊。 许老太面不改色继续道: “至于右手边的,你们看到的这个像黄豆酱色的木柜,属于我家贵重物品,它叫碗架子、碗橱,放点油盐酱醋细米细面,挂的锁是横的,你看我给你们插上钥匙开锁。现在我舀面,咱这就开始做饭。” 老太太边舀面还边看眼孙女,用提前商量好的暗号挤咕挤咕眼睛,那意思在提醒:“该你说话了,孙女,你的眼睛是镜头,边录边说更方便。要不然奶也好些年没做过大穷饭啦,一心二用容易翻车。这直播间七位老铁都紧着怀疑咱俩是假的呢。” 古代背景甭管是假的真的,老太太不咋纠结,不打算多解释,关系慢慢处。感情都是一点点处出来的嘛。 再说哪天还要去村里直播,让大家看看那些“群演”。 许相依、不,往后就是许田芯了,她已经和奶奶商量过,承了人家身体,就要接纳一切,包括姓名。 许田芯接到暗号,立马担负起小助理职责,打算奶奶干一步,她就仔细介绍一步。 她的眼睛就是量杯,添多少水放多少面,确保让直播间七位观众看得明白:“这是我家大铁锅,我奶在舀水准备和面,水温大概四十五到五十五°左右。” 没啦? 这啥呀,还高材生呢,干巴巴的。 许老太拽拽孙女衣角,“你肚里那些词呢”,还冲镜头尴尬又不失礼貌笑了下:“咱孩子头回给配音,她有点紧张。其实有啥可抹不开的对不对?咱这都是家人们,想说啥就说呗,就当唠家常嗑了,这才能热闹。” 许田芯明白了,奶的意思是需要形容一番? 好。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我家大铁锅,年代悠久,久到好像女娲补天时用剩下的,锅里的铁锈都吃没了,随着每一餐入了味。” 许老太:“……” “我奶现在舀的是粗苞米面,我们家目前三个人在家,一人一天四个窝窝头,她需要一锅做出来两天的,要不然少做锅大浪费柴火。大家可能会疑惑,这么一点儿苞米面能够吗?答案是肯定的,肯定不够。所以奶奶又舀出榆树皮粉,还有玉米芯粉。” 许老太边揉面边接过话: “这个得我来说,孩子容易说不清。 这榆树面不是榆树外面那层黑树皮,那个不能吃,你得把那层刮掉,扒开就能看到里面有层白色嫩皮,它叫韧皮。然后咱再晒干、用石碾子磨碎,多晒多磨几遍就能做成这个粉。 玉米芯也是同样的道理,把外面的玉米粒留着过节吃,芯子制粉。 玉米芯磨粉是好东西,里面有粉糖。像家里头有吃完花生剩下的壳,那个也能磨成粉,但我家没有花生壳就没放。 往常我家就是吃这几样粉做的干粮,里面并不会放苞米面,今儿头回直播,放点好的,做出来也好看,给家人们看看啥叫正经窝窝头。” 老太太没说假话,记忆中许家根本不舍得这季节窝窝头里放苞米面,因为秋天还能找到不少吃的,各种粮食存货要留着大雪封山再吃。要不然家里六口人,三个儿子是恨不得吃十个窝窝头都不顶抱的,不算计到时候吃啥。 而今天孙女头回来古代,有记忆是一码事,真吃起来又是另一码事,许老太怕孙女咽不下去才混些苞米面。 这也是许老太为啥说给大家表演个才艺,一个窝窝头咋分成两天吃,现代人一顿用玉米面做出的窝头,她家必须用榆树皮粉和玉米芯粉混到一起均成两天。 许老太看着手中揉出的一盖帘干粮,心想: 唉,这古代,比现代犯人吃的还次。 咋办,那已经来了也得想招活下去,要不然万一明年又是灾荒年,开春全家就得吃土。 吃土在现代是调侃词,她老太太懂,但在这里是真吃啊。 像观音土柔软,捏到一起像白面团似的,吃肚里就瞬间饱了,肚子却越吃越大,最后胀死。 所以许老太又深吸口气给自己鼓劲儿,别总留恋现代的好生活了,和现代一天一地没法比。 倒是要时刻提醒自己,必须有危机观念,不仅开源还要节流,要和原身一样有闲时吃稀忙时干的观念。 要不然本就没啥吃的再过一天算一天没有成算,家里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像是要卖粮换钱救命这种关键时刻可咋整,回头带着许家人一起吃土死吗。那不是坑人吗,给人家老许家后代都得坑了。 许老太和面完,听孙女说观众纷纷表示要看制作榆树皮粉的过程,还又进来十来个人看直播,人数越来越多,她当即高兴应下: “中啊,回头香花奶奶就带你们去扒树皮。其实这个粉真挺好,它有粘性,像高粱面这都没有粘性。你把两样混一起就能做面条,要不然只高粱面可不行。还能用它做个饺子皮,正宗饸烙面用的就是它。等天热,用井水冰镇一会儿,还能做冷面,酸甜的。”许老太差点给自己说馋了。 许田芯看奶奶开始烧火忙了起来,赶紧讲解上,不能让话落地上: “现在我奶将干粮放屉上,打算盖帘下面煮粥,一锅出。 要知道古代食品文化就两个字:糊糊,这样顶饱,必不可少。 但粥并不是用小米做的,我家用狗尾巴草的草籽煮粥。 据说谷子落地三代就成了狗尾草,小米的原种也是它。 所以我们家会在这个季节,采摘回来许多比较大的狗尾巴草,这样的草籽果实比较大颗。” 许田芯凭着原身记忆继续道:“采回来的狗尾巴草要放在火里烧一下,用手一撮,再将草籽的麸皮弄干净,要不然入口太干拉嗓子。” 看到许老太将粥和干粮盖上锅盖,又准备用旁边的锅炒杂菜什锦。 许田芯是奶奶放一样,她就解说一样: “杂菜什锦是将葱段、小根蒜沫切好炝锅搞里头。 从春天能一直采到秋天的的焯水蕨菜搞里头。 蘑菇焯水切丝,红辣椒切丝搞里头。 你们或许会问,难道家里炒菜真的不放一滴油吗,答案是肯定的,肯定没放,把水分炒干就出锅。 再给大家看看蘑菇是长这样的,属于平菇的一种。不能是蘑菇就吃,要不然殉情不是古代传说,是吃不好蘑菇就能发生。会让命硬的不再命硬,短命的更加短命。” 许老太:“……” 就在这时,于芹娘背着柴火从外面回来:“娘,田芯儿,我回来啦。” 许田芯看向婶娘,此时直播间已经有五十多位观众,自然也就看到了古代打扮的于芹娘。 直播间字幕纷纷刷着: 我天,这真假的啊? 背那么粗那么高的柴火回来,道具好用心啊,还有这位古代妇人竟然浑身上下十二个补丁。 在现代人看来,衣服总共才有几块布啊,十二块补丁,你夸张不夸张。 许田芯心想:不,你们数错了,实际上是十三个,那最大的补丁在婶娘屁股上,只不过被上面的褂子盖上了。 这里大多数普通农家,身量长高能用零散布头接长度就那么对付着,几年都不会做身衣裳,银钱用来忙乎吃饱都忙乎不过来。就算有闲钱,多数也是给长辈或男人家做衣服,说是男人在外面穿得好不好带着女人家的手,穿得好才能显出家里妻子是个贤惠的。 不过,她老许家有点特别,属于相比较在村里穿得比较好的农家。 像婶娘这件衣服是天刚亮就去背柴才穿,家里又住在把东头遇不上什么人,等天彻底大亮,吃完早饭要去防涝干活,虽然干的活也挺脏挺费衣服的,但是婶娘会换上只有裤腿膝盖和肩膀用同色布补上的衣服。天亮后穿的衣服都还算好。 原因嘛,许田芯只能说原身奶奶比较要面子吧。 就比如那草籽粥和吃榆树皮粉做的干粮,原身奶奶只准大伙在家吃,出去不准说。农忙时带饭,甚至还要特意吃好的给村里人看。 “婶娘,你先洗洗,这就要开饭了。” 于芹娘看着侄女抱过来的一盆水愣住。 直播间纷纷刷动:哇,表情好真,不知道平日里是不是小侄女总欺负她婶子,现在有摄像才表现好。还是说双双都是演的为了话题度。那要是演的,演技可真是666。 于芹娘哪里能知道她被录着,她洗脸赶紧掩饰眼圈发红。 以前侄女不愿意搭理她。 今年大年初一那天,侄女还指着所有人鼻尖哭喊:“你们都欠我的。”她男人当即就出了门,蹲在外面半宿偷偷抹眼泪。 是,那年征兵,按理应该她男人去。 所以说从大年初一那天起,侄女就没再和她怎么说过话,和几个叔叔也是能用鼻子哼就用鼻子哼,没想到今天不仅笑眯眯说话,还给她打水。 于芹娘觉得这是龙遗丸的原因,她没听爹的话留下当体己就对了,这就叫人心换人心。 “开饭啦。”许老太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后,还将桌子特意支在堂屋。 于芹娘抹把脸上的水,急忙上前帮忙。 她有点不解:“娘,不年不节的咋要支桌子呢。”通常吃点干粮喝点野菜汤,坐小板凳锅台边对付一口就行。 许田芯知道答案却不能回答。 这直播着呢,奶奶说,气氛一定要到位,甭管吃的是不是粗茶淡饭,烘托出的气氛一定要高。 糟糕的糕,那么大张桌子,只摆这几样,只这几口人。 这面许老太坐主位拿起筷子,就看到于芹娘坐在饭桌前等着她分粥,整那一出不敢拿的样,她是心里又叹气又觉得彻底完犊子啦,友善的婆婆人设算是立不住。 老铁们搞不好会骂她。 遇到那爆脾气的小媳妇观众还得说,这要是我老婆婆敢给我分餐,我给她家饭桌子掀喽。 可老铁们呐,这都是原身的事。说我们是接盘侠也不知你们会不会信。 许老太吸口气,寻思已然这样,干脆本色出演,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再说变化太大也容易给儿媳妇整毛楞: “傻瞅啥,我是饽饽啊?我喂你得了呗,自己盛饭,没有手是咋的。一会儿还得去河沟子填土,你不吃饱谁能干得动那活,多吃点。” “嗳嗳,娘,我吃,”于芹娘心里暖和和的,差点又掉下眼泪,再次觉得龙遗丸没留下当最后的盘缠就对了。要不然以往吃饭,婆母是要给她定量的。 于芹娘心里寻思要怎样做,才能对婆婆和侄女更好,也就没注意到许老太笑眯眯的那句:“我们开动了。” 更没纳闷侄女会忽然评价几句草籽粥:“唔,有点苦味,有点扎喉咙,还有点像……芝麻加草混在一起的味道。” 屋里正吃饭,院里忽然进来几个人。 有三位是同村老婆子帮忙引路,瞧那表情就知道轰都轰不走,进院打算看热闹,以及两位面色难看的妇人。 老妇头上插着银簪被中年妇人搀扶着,她们是坐驴车来的,外面带着赶车的车夫。 许老太只看一眼就道:“回去吧,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们呢,你家男人找我商量的那事,就此作罢,我不同意。” 第四章 饭桶VS狗 香花这话,在村里仨婆子听来,信息量挺大呀。 仨婆子认为她们是在交头接耳,实际上那叫不背着人: “啥事儿就此作罢,你听说过没?还是个男人和她商量的事……艾玛,我知道啦,不会是有老头要娶有粮娘吧!” 有粮娘就是许老太。 说话的婆子边分析还边看眼戴银簪的老妇,这老妇从面相上看,保守估么都得有六十五往上,脸色又想那么不好看,从进村就扬着脑袋走路,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这位搞不好是正房,捏鼻子不得不帮她男人来许家纳妾,纳香花。 香花该咋是咋,属于五十岁里长得不孬的。长得吊眼梢子就带那勾人样。 “俺的天爷啊,那要是这样的话,真让有粮娘划拉着一个有钱老头?” “等等,有钱怎还作罢?这不是有粮娘一直惦记的吗。” “有粮娘,你快往外瞅,人家是带驴车来的。”瞅这做派就能猜出来有车有房还是镇里户籍,可别端着,收拾收拾包袱快跟着去,回头哄好老头,还能让后爹贴补你家那俩小子娶妻成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来的两位妇人是镇上捕头赵大山的老母亲和媳妇。 “我是来给我孙子和她孙女退亲的!” 赵老太很气愤:怎么还扯上她老头了,那都死多少年了,她老头活着时没少遭罪,死了头上还要被扣屎盆子,快善待她老头吧。 赵大山媳妇想拦住婆婆这话已然来不及。 本来进院听到许老太说就此作罢,赵大山媳妇心里真挺高兴。 那一瞬,她有真心实意在心里夸奖许老太,这位婶子挺有自知之明,知道门不当户不对要拒绝。 并且也很明白许老太为啥没等她们进屋,就急匆匆说出那话。 一方面是男方先于女方说出悔婚会让许家在村里抬不起头。另一方面把缘由含糊带过,却斩钉截铁拒绝表明意思,以免她们带气进屋,一旦说出挑剔难听的话会很伤女孩子脸面。 其实这也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赵大山的媳妇真是打心眼里不想让人知道,她儿子和这许家姑娘有过口头婚约,那样的话,她儿子往后会抬不起来相亲门槛。传出去说许家姑娘那样式的,她赵家都曾考虑过,往后那啥孬样的都会心大的觉得能嫁进她赵家。 所以说,赵大山的媳妇也觉得不掀开说清楚挺好,她要不是惦记着还有最后一件事相求,想让许老太去和她那犟男人再说出一遍拒绝的话,真想扭头转身就走。 可谁能想到这三位婆子叽叽咕咕嚼舌根,给她婆婆气着了,婆婆秃噜一下就把她儿子和许田芯有过口头婚约的事说了出来。 这面许老太脸也黑了。 她非常不想让村里人知道,昨日孙女和她进城是为让男方父亲相看。相看是挺大的事儿,这里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就能定下拍板。 那被拍下过,甭管拍没拍成,往后也好说不好听的,所以不想露馅。 但就是万万没想到,原身许婆子留下的破事太多。 这个插曲是从哪来的呢,记忆很模糊,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原身曾和村里人掐架时吹过牛,有些像扯老婆舌整急眼了,反正就话赶话吧,曾两手拍巴掌跳高气人说: “嗳,你就嫉妒吧,不像你似的,一天搂个猴还搂得蹦蹦紧,俩猴样搂一块还拿对方当个宝贝蛋儿,我呸,寒碜。就你家那位一脸老褶子,蚊子都不敢下脚,怕把脚崴了。我赶明就算再进一家门也是要找个有钱人,像我这种好的根本不用愁,笑啥呀?找不着般了般岁数的,咱找老头。谁和你家那个猴说过话。” 然后自打那次骂架后,有些村里爱嚼舌根的纯是欠登心理,实际调侃表面装作劝道:“你真要找个能当你爹的老头儿?咱都多大岁数了,他再要是当爹的年纪,那不行的。” “少拿这事儿逗闷子,不用劝我,去劝老头儿,只要他田地多事还少,我这面好说。你们要是能帮我介绍到上去快下去早的,我还感谢你八辈祖宗呢。” 原身许婆子这副混不吝的回答,没想到真有人当真,没少被人嚼舌头,还影响到今日这事儿。 这不就整乱套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在刷屏。 这不是小助理能关闭的直播间,主播是奶,奶奶要念口令,直播才会关闭。 “我要看香瓜奶奶!”要急死了。 “摄像头呢,请对准又香又有瓜的奶奶!” 才第一天直播,香花就成了香瓜。 对话好似过了很长时间,但在许田芯这里不过就一眨眼的功夫,她手中还举着才咬一口的窝窝头。 许田芯默默转过身看向院里,满不满足直播间吃瓜群众倒是次要,主要她怕奶万一吃亏,她好方便冲出去。 好吧,好像用不着她。 她婶娘是什么时候和她奶一起飘出去的呢。 而后续发展,奶奶正在赶人。 “我先说的不同意,再多的话没必要。” 露馅儿了,许老太也依旧保持理智。毕竟话太密更容易言多必失。有时候一句好话都能被人传出几个版本,更不用说这种退婚约的八卦事儿。 于芹娘去墙根下取扫帚,尴尬又能给人台阶下,那意思不是在赶人,她家是真要扫院子。 但无奈这有脑子不好的不配合。 赵捕头的老母亲,一方面打心眼里瞧不起许家,心想:呵,就凭你家还好意思强调先不同意婚事,哪来的底气呢。嫌弃也应该由我们先表现出来。 一方面是因为刚刚那个插曲。啊,合着孙女的奶奶还是个不正经货色,一把岁数不老实守寡还要找老头,她更瞧不起了。 “不用撵人,我压根儿连你家屋门就没想进。但有几句话,咱得说前头,别回头我们走了,你们家又心大起来找上门。毕竟死皮赖脸的人,我见多了。更何况像我赵家这种人家,要不是我儿子念在和你死去儿子一起上战场的情,你们村里人也接触不到不是?” 这话让那仨看热闹的婆子都不乐意听了,更不用说许老太。 “哎呦我天,我看你可真是一张纸画仨鼻子给你脸都不要了,还我家屋门没想进,呸,等你走,我这院子都得撒香灰嫌你恶心。老母鸡上房顶你算个什么鸟!猪鼻子上插大葱瞅你那装相劲儿!你们家不就是西城镇嘎牙子村的,这你儿子从战场回来,命大捞个捕头干干,你倒着急忙慌没把脚上泥洗净就忘了本。” 赵大山的母亲好悬被许老太气个倒仰。 自从她儿子来镇上做捕头,已经没有人敢指鼻子骂她。 “没相中,你们祖孙俩花我儿不少银钱吃饭,我去酒馆打听过,连小二都说你那孙女就是个馋强、饭桶,眼睛就知道盯着饭!” 屋里许田芯听到饭桶二字,默默放下手里举的窝窝头。 这话才叫真气着许老太。 如果说之前多数有接盘的心理,在帮原身打扫这些破烂事,那么现在她才叫真火大起来。 毕竟吵归吵,俩孩子都没见过面,大人之间怎么对喷都没事,甭去骂人孩子。 结果她不抨击对方孙子一句,老赵家骂她孙女是饭桶。 “旺财,呸,狗都不稀得叫的名,我告诉你,压根儿我听见你孙子名就不行。” “你骂谁是狗名?” “你孙子狗名。” “你孙女饭桶。” 非物质文化遗产间的大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俩老太太说着说着竟然撕吧到一起去了。 赵老太岁数大,她只会退退退。 许老太就厉害了,她会魔法双倍攻击,不仅能两手上上上,快节奏播放像极在指挥大合唱,她还能嘴上不重样。 两面的儿媳妇拉仗:“嘎哈呀,这咋说说动手了……” “娘!”就在此时,赵大山下马大步走了进来。 第五章 自动解锁 赵老太在许家人面前牛逼哄哄,但在她三儿子面前可不敢。 一方面怕儿子真来脾气给她赶回嘎牙子村,往后不让她在镇里享福可咋整。她眼下甭管是回村还是去哪,能被人高看一眼围上唠两句,全凭得是这个三儿子的脸面。 另一方面也是心里有愧。 当年征兵,她没看出来这个儿子能有啥出息,就在几个儿子里挑出赵大山报了上去。至今也没忘记赵大山听说家里决定舍了他,抬眼看向她那一幕。 所以想摆长辈谱,命令这个三儿子没用,只能哭诉。 “儿啊,你可下来了,你瞅瞅这家人邪乎不,我还没等说啥呢,就差点让人挠成血葫芦。” 许老太正整理被抓出来支棱几根毛的发髻,听到这话,心想: 嘿呦,没想到还是个八二年的龙井,老绿茶了。 但是茶不茶的别演她看。 她打算甭管什么儿子孙子的,谁来也都快点给她滚犊子。 许老太决定,她绝不会像昨日原身那副做派,听说对方是捕头,能用死去大儿子和对方的交情换点生活光亮就立马贴上去。 又是用话语暗示孙女无父无母没有依靠可咋整,将来找婆家都不好找。又是念叨家里几个儿子没啥本事的。就好像人家捕头招谁当手下都是招,能给你几个儿子安排工作似的,那是在作甚,多丢磕碜。 咱虽穷苦但踏踏实实用双手挣钱,眼睛少看那些没边际的,不羡慕不攀交,挣不着钱大不了就用肚子省,她就不信了,不矮人一头贴上去能死。 所以许老太在赵老太话音落,张嘴就要连赵大山一起骂。 却被赵大山抢先一步道: “婶子,太对不住了,我代我娘和我媳妇向您老赔个不是,您老千万别跟她们一样的。” 说完,赵大山就拧眉看向赵老太和他媳妇: “娘,你这还叫没说啥?离老远,我就听见你一声高过一声骂我有田兄弟的闺女。 人是我特意捎信儿叫去的。 实话告诉你们,从我调到这里就想见婶子和我兄弟的独苗苗,要不是实在抽不开身,刚转到这里一堆事,按理早就该上门探望。 饭也是我非要拽婶子和孩子去吃的,要不是你和旺财娘临时去了乡下没在家,按理我是打算让婶子和田芯去家里坐坐的。 我这边还寻思给叫去饭馆对付一口,不该如此的,你们可倒好,还跑上门作闹。 旺财他娘,娘糊涂,你也糊涂? 我昨日有没有告知你,我和有田兄是过命的交情!” 赵大山的媳妇从她男人进院那刻就缩起脖子。 她男人昨晚确实难得的和她解释不老少话,说没有许有田早就死了。 那叫战场上有人拉你一把,就能躲开箭羽。 昏迷受伤,能有人惦记别不给治就扔死尸堆里,那叫救命恩人。 连今日能当上捕头,她男人说也是许有田给的机会。 因为许有田被征走不到半年就升为这些人的头头,所以她男人最后一次上战场,是许有田给分到守城楼的队伍里。 许有田却冲杀出去没再回来。 然后又由于她男人总跟在许有田身边做事,许有田表现亮眼,上面人连带着对他男人都有点好印象,就这样没像旁人似的回村务农,而是被人带走拿正儿八经军饷了,而后受伤现又成了端铁饭碗的捕头。 赵大山媳妇回想起昨夜她男人眼圈发红的模样,此刻被质问到头上,心里更是发颤。 可是这位许家姑娘当她儿媳真不行。 她昨日去酒楼有特意打听过,说那姑娘脸却黑、说话咋咋呼呼大嗓门,眼睛只盯着吃食,而且都不往好槽子那么吃,往死炫饭就像没见过似的,单说人也太上不得台面。 她儿子也是她的命根子,从男人被征走,她就拿独子当眼珠子,眼珠子的婚事咋能好不容易日子好了,让这样的儿媳进门。 所以她今早才撺掇婆母来许家。寻思让婆母多说难听话,表现出她家女人不是好相与的,最好能让许家先打退堂鼓。 要实在是许家人死皮赖脸,又无法改变犟男人的一根筋,她捏鼻子认了,也可以当做是提前给没过门儿媳来个下马威。 事情发展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啥也没说呢就退亲成功了,就是…… 赵大山媳妇心思只翻转几下就有了对策。 她先看眼此时院里院外站这么多村民在看热闹,心里明白,宁可让大伙知道她儿子是先被退亲的那一方,也要安抚住她男人别恼火。 “旺财他爹,我和娘没别的意思,就寻思来认认门,结果进院婶子就说那事儿拉倒吧,娘可能是没想到咱儿子那么好还能被嫌弃,就挺生气的……” “快拉倒吧”,帮忙引路,从头看到尾的仨婆子忽然插话道:“你们不也说是来退亲的吗?还嫌弃俺们是村里人。” 赵大山媳妇一噎,怎么哪哪都有这仨搅屎棍! 面对赵大山脸色又阴得不行,不敢耽搁,急忙抢话,她怕那仨欠登婆子把对话背诵出来,还得连拍巴掌带演的:“那不是因为店小二说姑娘家能吃?孩子他爹,真是话赶话,我和娘误会了。” 这功夫赵老太也反应过来,抹着眼泪说:“就是,小二说的饭桶。那小二的原话,说她们紧着说不吃,吃起来就不客气。” 赵大山哪里那么好被糊弄。 可此刻他是由里正陪同来的,院里院外又有这么多村民看着,他们转头走了没啥,婶子一家在村里如何立足,有田兄弟的独苗苗那是个闺女,脸面薄。 赵大山拉着脸喝道:“孩子我见过,大大方方,我最烦捅捅咕咕假客气。只有旺财配不上田芯儿的。许家如若能应下这门亲事,那也是看在我的脸面上,我求都求不过来。” 赵老太据理力争:“还求啥呀?三儿你是不是糊涂了,连小二都说,你客气客气她们祖孙俩还当真了,吃点就行了呗,用水舀子那么大的饭碗一碗碗添饭,说不要聘礼也不能……” “娘!”这回是赵大山媳妇出声制止,她赶紧岔开话,向许老太赔笑脸道:“婶子,对不住,都是脾气急。我婆母确实听了那小二多嘴多舌,说话语气才有些冲。你老可别真存气,回头还得上家坐坐呢。那什么,我到时宰鸡宰鹅招待婶子。昨日孩子他爹还把我骂了,说出门咋不提前告诉一声,整得您没登家门,他心里挺不得劲的。” 许老太看着这场戏,这媳妇是个能人,会哄男人会给台阶。 想到自己刚刚对赵母掐架没吃亏,又略一琢磨,虽说往后没想借捕头光,最好都少联系,但做人留一线,赶紧给孙女那事说清楚比啥都强,这个台阶也就接了。 “行了,不用这个对不住那个对不起的,说来说去,就是我确实不同意我孙女和你家小子见面相看,我反悔了。” 这回换成赵大山非常意外,他没想到媳妇说的是真的,许家先打得退堂鼓,“婶子,旺财那小子虽然不成才,但识得几个字,回头做个账房,小两口的日子应该差不了。” 赵大山说话时又看眼里正,扫眼村民们,“昨日仓促,正好今日大家都在场给做个见证,您老要是有啥要求就提。舍不得田芯儿想多留几年吗?那没事,让我家那小子等,由您老定日子。要是说别的方面,您也尽管开口,啥我都应。” 赵大山记得,昨日许老太提过一嘴,说孙女嫁镇上想见一面都难。也不难,他家人口少,婶子要真是因为这个缘由打得退堂鼓,他可以当众许诺去他家住,他就当半个娘那么照顾。 二道河村围观群众们,全都有点听懵圈儿了。 什么情况,老许家那个啥啥不会干、连针线活都马马虎虎的的黑瘦丫头,能被求娶成这样了吗? 当捕头的老公公,相公将来是账房,人家还是独子,家里攒下啥不都是小两口的? 在村民们眼中,这做梦都不敢想的孙女婿,许婆子却疯了。 没有站家门口小人得志满脸炫耀,没有四处吹牛说她家结识有本事亲家,居然再次斩钉截铁拒绝道:“大山,你要是真念着和有田的那点儿情就别再提,我是真不同意。走吧,我这一早上饭都没吃上,就不留你了。” 第六章 铜臭铜臭就是这么来的 赵大山心里埋怨老娘和媳妇。 不用问也清楚,许家婶子会打退堂鼓,那是发现他家女的都不是啥善茬。 赵大山离开二道河村民们的视线就打马离去,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扔下驴车上的母亲和媳妇。 赵大山媳妇看男人这副样子,很是惴惴不安。 估计她家接下来的气氛会好些天不放晴,吃饭时都会没人敢说话。 但听到婆婆坐在旁边的哭声,不知咋回事,她竟然莫名有些解气。 赵大山媳妇心想:婆母,这回你终于知道你儿子和你早就离心了吧,人前根本不带关心你一句的,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你。宁可捧着许婶子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别不觉味儿。这就叫你当年偏心黑心的下场,报应。所以你自觉点,赶紧回村养老。 赵大山媳妇当作没听到哭声,一声也没劝。 可事实上,赵老太并没有伤心儿子和她离心,这事不是早就知道?知道也要和这个儿子过,享福才是真的,其他伤不伤心能咋的。 她哭是因为,她明明也有好多厉害话,像那个许婆子一套一套的听起来可唬人,但你说怎么骂的时候就没想起来,恨自己嘴没跟上,越想越气。 赵老太扭身看眼许家渐行渐远的院落,说实话,她想回去,想让许家那臭婆娘和她再掐回架。 再来一遍,她绝对能发挥好。 与此同时,二道河村的刘里正,正在许家门口轰赶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闲出屁来了是吧?早上都填饱肚子啦?尤其你们仨!” 刘里正骂那仨婆子:“别人家的事儿,给你仨忙叨够呛。赶明下暴雨房子塌了就不用看热闹了,都给我填土去!” 那也挡不住大伙扛着锄头背着扁担,边走边议论。 “难怪昨儿回来闹那一出。要不说我这人深沉呢,没往外说撑死的事儿。” “可不,咱村里人到真章时厚道着呢。不过,为啥要往外推那孙女婿?这太不像她了。嗳?你们说,她能不能是冲到啥啦。”昨晚许婆子差点没气,很有可能被小鬼上身。 “什么小鬼,哼,她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啥屎,你听着是往外推,那是说反话想拿住人家呢。那吊眼梢子可会拿捏人了,不信你瞅着的。” 有住着远的打听:“那面发生啥事儿了?” “啊,你们还不知道呢吧,艾玛,可热闹了,饭桶和狗的事……” —— 许老太这面,哪里有空管大伙背后怎么议论。 她人还在院子里就对孙女挥挥手,示意别看别录这面,她要先打发走儿媳妇。 “你哭啥?” 于芹娘背过身:“……没。” 她想说都怪她男人还有另外俩小叔子通通没本事,这才让大哥家的独苗受这种委屈,哪怕有一个叔叔出息些都不会是这样。 可说这些有啥用,她们这些当叔叔婶娘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没本事了,眼下更完,还都不在家。 许老太用屉布裹上两个干粮,想想又添俩递给儿媳,“没听到里正嗷嗷叫唤让上工,你还有闲心抹眼泪。有粮有仓有银都不在家,按理一家应该出一个壮劳力,你再不起早贪黑多干点儿,别人更得挑理,你这是想让我去背石头?” 秋收已经完事儿,要照里正的心思都应该全村齐上阵背石头,防止水位再上涨会暴雨淹了村。 但里正心里也明白,连续二年收成不好,趁着没上冻前,男人们要打猎,有的还要出门找活干,想招赚点铜板贴补家里才是正经。趁山上能见到绿,连老弱病儒都要日日挖野菜砍柴,他这才咬咬牙说,一家必须出一个劳力。 于芹娘着急起来,“娘,我换身衣裳这就走,绝对不用您去,我一人就能顶俩。” “站住,往后咱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你就穿这身去。” 于芹娘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心里再次伤感起来。 看看,婆母这是放弃他们了,反正也不会出息还装啥面子。 大门前脚关上,后脚许老太就把孙女扯到面前,对直播间老铁们说: “不好意思了,家人们,你瞅这事儿闹的,一出接一出,没想到第一天直播就让大家见笑了。” 许田芯说,奶,虽然笑了,但直播间也全在刷屏夸这瓜吃个饱。简直是她奶在那面抓挠,直播间这面在叫好。 “啊?” 许田芯继续告诉道:而且掐架那功夫,人数竟然三百多人在观看。还有不少人想学骂人,说怕传统文化失传。 三百多人?许老太有点懵。 过去生产队开会组织学习,坐满会场也就这么多人吧。 许老太难得地尴尬起来,也不知道直播间里有没有岁数小的孩子,到时候人家家长问从哪学来的骂人话,说看一个奶奶直播学的多不好。 “不用学,年龄一到,这技能会自动解锁。” 许老太是在大家哈哈哈中念的下播口令,“今年必定发,咔”。 也直到这一刻,老太太问看不着她了吧?得到肯定答案才躺在炕上直捶动心口窝。 咋不动真气,老太太扯过孩子手搓着,心疼的不得了: 亏得孙女聪明,知道在古代涉及男女事不能露面,要不然更得被人指指点点。 她孙女一向文文静静、品学兼优,一个现代孩子,哪被那么多人讲究过。 所以她有点后悔,这仗干的,稍稍压点脾气好了。 “奶,您快松开我手,我看看怎么下播有结算提醒呢。” “什么结算。” 许田芯惊喜道:“别看咱还没开工资,但有六个人打赏,看时间显示应该是在您干仗的时候打赏的。” 许老太立马坐起身,“打赏多少。” “一百二十八块钱。规则说,现代一块钱是古代一铜板,那就是一百二十八个铜板。” 打场仗给一钱多银子? 赵老太,你给我回来,咱俩打个十场就能凑一两了! 这要是敢下保证场场给打赏这么多,明儿她就出门挑衅去。 等等,“钱呢?” 许田芯也很疑惑,明明提示已经兑换成功,可兜里没有啊。 那就应该在家里的某个角落吧? 田芯刚说完,奶奶就开始翻箱倒柜,其实这个场面没直播都有点白瞎了,这家伙翻的,耗子都被许老太拍死两只也没找着。 祖孙俩累得双双盘腿坐在炕上直倒气,俺俩的钱呢。 就在许老太掐腰骂贼老天,“来古代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穷,你快别逗俺们玩”时,许田芯忽然看向一个小盒子。 她奶最膈应的那个盒子,之前装有龙遗丸。听说婶娘送给她,奶奶让扔旮旯里。 “奶,你看。” 许老太看眼里面一百二十八文钱,一个铜板都不少,默了一会儿:“……原来铜臭铜臭就是这么来的啊。” 第七章 号外号外:钱藏炕席里了 “奶,您慢点儿,别闪着腰。” 许老太正拧身子就要掀开炕席,炕席下面是一层厚实稻草。 她将一百二十八文钱藏在稻草里,“跟谁也别说,钱藏这了,花钱你就上这拿。” 许田芯好笑道:“奶,您觉得我眼下会有用钱的地方吗?” 在现代爱看书爱摆弄这那的那点爱好,怎么着也要温饱不成问题了,以后才能慢慢实现。 别说爱好了,就连自己多年学来的专业知识也要从长计议,短期内不会有用武之地。 因为她是一个让有痔之士无后股之忧的肛肠科医生,在古代受性别约束潜力不大。 好在因为职业原因,她还剩下一个优点能帮到奶奶和这个家,那就是情绪尚算稳定。 你看,虽然前路茫茫,离她们想要的温饱都还很远,但这第一天不就挣到了一百二十八? 许老太看着炕下孙女笑眯眯的小脸,畅想道:“会有你没啥事儿就拿点钱出去花那天的,你信奶的。”笑容又一顿连忙嘱咐:“先别告诉你婶娘和你那几个叔叔。” 记忆中那几个人还不错,但记忆可不作数,原身许老太还自觉挺不孬的呢,以为在村里人缘不错,别人也没发现她家挺穷的,其实村里人背后都讲究她,所以她得慢慢品那几个儿子和这个儿媳。 再者,说她自私也好,偏心也罢,甭管那几个有多好,就算好上天了,她指定也要先可着孙女来的,孙女完事儿就是自己。比方说吃个鸡蛋,孙女吃完就轮到她,别人至多接着等。 许老太怕孩子太正直不会撒谎,这方面自小就随她,一直等到孙女点头应下,这才放心地高兴道:“咱祖孙俩终于见到点儿光亮,我这心里立马敞亮不少。这哪里只是一百二十八文钱。就今年米价嗖嗖往上涨情况下,也够咱买几斤白米给你熬点大米粥喝的。慢慢攒,今儿攒点,明儿攒点儿,慢慢粮仓指定能装满。” 说完又笑呵呵捧起装龙遗丸的小盒子,装过啥东西早就忘了,只记得装过钱就够用。这往后就是她供起来的小匣子。其实她不得不承认,她们祖孙俩和屎尿屁还是很有缘的,钱必须从这里出现都是有原因的。 一边爬炕里面放匣子,许老太一边继续和孙女显摆这份成就感道: “我猜那个赵大山一年也就挣二十四五两吧,撑死过年过节再发点东西,这家伙把他那老母和媳妇嘚瑟的,恨不得绑上二踢脚要上天。你再看咱俩一天就挣这些,一年得挣多少。虽说不可能天天有人打赏,但咱还没发工资呢,财神爷不是说,咱只要什么收藏点赞到达一定数量,月月还给发工资?” 许田芯夸奖没错,奶奶最棒,这等于就是铁饭碗,所以我们要多多直播录出有质量的视频,回头错过直播的还能看路播。 “有没有啥具体规则?”老太太看不到那些字,需要问孙女。 “有,今早直播刚开始就出规则了,好多条,只是我还没倒出空来看。” “那你快看,回头总结出来说给奶听,咱不能面茶汤里煮饺子糊涂着过日子,正好我去烧几锅水。” 许老太打算趁这几日老天爷终于放晴腌菜。要不然哪天又开始下雨就完啦,放哪晾晒。 再一个先烧几大锅水得让孙女洗洗头洗洗澡,孙女不提她也知道,指定老难受了。那原身田芯脖子上都是一条一道的黑泥,头发太长也不爱洗嫌麻烦。 你都说那个死赵老太骂话难听,什么头发胶黏啥的。 趁着家没人,第一件事连她都是,先把个人卫生搞搞好。 许老太出去两趟后院特意连背带抱回两大摞干草,回头烧出来的谷草灰有一堆用处,可不止是洗澡、 这面许田芯快速浏览完也去了灶房,见奶奶利用烧水的空档在摘蘑菇,她将蘑菇筐扯了过来打算接手干。 这蘑菇还是原身祖孙俩采的,昨天她在天上飘的时候就看到了。原身应该是背蘑菇要送给赵捕头,想着去人家头回登门不能空手,又没什么东西可给的,就起大早去镇上一路走一路采的蘑菇。没想到没去成家里,赵捕头也没要又背了回来,这都没摘呢,再不摘了晾晒会白瞎许多。 “你这孩子,着急忙慌看完了吗就出来。不用你干,你会干个啥,我这当玩似的几下子就摘完。”许老太习惯性不让孙女伸手。 “奶,我是有记忆的人,您又忘了这点。” 怕奶奶又老一套有记忆一码事,真做起来又是另一码事的絮叨,急忙道:“奶,我看了规则还挺难的,不是说到月就给发工资的。” “啥,变卦啦?” “也不算,要咱们直播五十场,还要具备关注直播间的人数达到五千人以上才会开始发工资。下个月能不能发工资,就看咱多少天能录出来五十场呗。” 许老太赶紧问道:“多长时间算一场?” “要每场直播俩小时以上,要是时间不够,比如突然下播之类的,就算有人打赏钱也没收,还不算场次。” 许老太第一反应这不耍流氓吗,财神爷也抢钱,这可真是越有越抠,人家家人们打赏给她的,凭啥给扣下。 接着又有点儿庆幸,亏得今早又是蒸窝窝头又是掐架够了两个小时,要不然稀里糊涂下播不给算数,那不白忙乎。 “奶,您发现没有,写得清清楚楚的条款其实不难,一场两个小时怎么着都能播完五十场次。难的是快速让五千人以上在短时间内关注直播间,这对内容的丰富性有很高要求。像是想让很早来的别取关,内容就不能太重复。想让很晚进来的马上关注,内容就要精彩。” 许老太却丝毫不犯愁,家人们,你们想要的人设,奶奶我这都有,真的,只要别走。 “说钱吧。”给发多少。 “根据关注人数十分之一发工资,像基础工资五千人的话,每月最少发半两银呗。除此外还有单算的点灯牌十个给一铜板,点赞一千给一铜板。” 在现代点灯牌是一毛钱,点赞不花钱,大家喜欢会不停地点,听起来少,其实加起来也挺多。 另外,有两个模块在黑着,许田芯研究过,应该是她目前还没资格查看的规则,眼下就不和奶奶提了。 总之依旧是那句话,财神爷绝对不白给她们钱,必须靠本事。 本事嘛,许田芯有琢磨过,奶奶要是没啥播的了,必要时,她可以和这里的人好好学学练练杀猪,到时她用第一视角直播杀猪当个女屠户应该是没问题的。她再好好练练字,抄书代写信,应该也能现实直播同时赚到钱。 至于用专业赚钱给人割痔疮?她特意看规则了,那不行,不让古代这面露痔疮播给现代人看。 先不提她的职业素养会不会干这事儿,主要涉黄,会给她奶藏炕席里的钱变没的。 第八章 虽然还赚不到大钱但会省 用葫芦瓢做的水舀子,一瓢瓢舀出一大盆水。 许老太让孙女先去洗澡,等孙女洗完,她打算用剩下的水洗洗就得。 别看这里眼下不缺水甚至闹起水灾,但她家院里没井,整个村满打满算就只有六家趁“私家”水井。 因为贵,依照记忆,按前两年价格打井还要五两银。 她家又是住村里把东头,挑水需要走一站地。 对,估摸就是咱现代社会公交站一站地那么远,所以有的是水也要省点儿,主要是挑不起。全指望儿媳妇在挑水。 好在许家当年分家得到了一口大缸,家里二儿子也挺手巧又做了不少木盆能存水。要不然有得挑也没处存。 计划得挺好,可许老太感觉只出去反插个大门的功夫,再去厢房将几袋粮食趁太阳大折腾出来放院里晾晾,回身进屋再一看孙女那洗澡水“……”她好像不能对付用了。 许田芯也有点尴尬,她还没用丝瓜瓤搓,只用手心抹抹就下来一层黑泥。 许老太捡起丝瓜瓤给孙女搓后背道:“看来这家人,一年到头都不咋洗澡。” 要不说记忆不靠谱。 在许老太的记忆中,她们老许家已经属于爱美的,属实在村里挺干净的人家。要是再干净点儿就得被人说嘴,说咱穷讲究,没想到还是这么脏。 许田芯有点庆幸:“好在原来许奶奶很爱面子,不想让人知道家里常吃榆树面,她总叮嘱大家用篦子刮头发才没长那么多虱子,这要是虱子多会更麻烦。” 这里的爱面子和干不干净扯不上关系,而是这里流传一句老话,头生虱子为穷人,家有跳蚤是富豪。 原身许奶奶不想让人知道她家真穷。 为何会有这种结论,许田芯猜测,应该是营养不均衡,或是粗茶淡饭生出的单一油脂才爱长虱子。虱子多,不就说明吃得很差嘛。而跳蚤数量多,说明家里养殖大量的牲畜。 印象里,她在这村里有个叫麦苗的小姐妹,别看也是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却能知道不少各家八卦和她分享。 曾经就和她说起过,说有那种虚荣心强的男孩子会特意抓跳蚤放在身上,这样的话,相看姑娘或是出外行走与人办事,想让对方误会他家条件还不错。反正就是能起到让人高看一眼的作用吧。她们村就有好几个这样的小青年。应该像现代男人很喜欢豪车般,内心深处也很羡慕家里有牛羊猪、甚至骑马的人,这才抓跳蚤。 许田芯并没有完全洗透,她觉得一次也根本洗不净,大致搓完擦干就赶紧穿上衣服,和奶奶一起将洗澡水抬到后院。 舀出一些草木灰的洗澡水,分别浇大树底下不烂根儿。 许家后院还是很大的,应该说这里家家户户后院都很大。 田地置办不起太多,就得园子大,拿菜园子当田地那般种植。 这也是许老太没法去外面抱怨说,她家离挑水的地方太远,人家会觉得矫情,离水井拢共也没隔几家啊。 此时,许家后园子除种植不少土豆地瓜秋白菜萝卜角瓜,边边角角分散着还种植四棵大树。 其中有两棵叫麻梨疙瘩,这种树,木质很硬又很耐烧。 许家人种它本意倒不是为烧火,而是二叔许有粮自学的会点儿木匠手艺,他会空闲时,用这种树木制作烟斗让奶奶带去集市上卖。 就是那种抽旱烟的老式烟斗,专门用这种树木做好看又不裂。 还有一颗枣树,枣树种得晚,许田芯目测都七八年了枣树直径也就十多公分。在这里,农家女成亲,谁家要是能舍得用枣树木制作成床给当陪嫁,相等于现代经济条件一般的家庭给女儿陪送三十万。可见这是掏老本的行为。 而种植枣树那年,也是许田芯这个身体的爹被征走那年。 那时候几位叔叔岁数还都不大,最大的二叔才十四岁。 大哥许有田将这棵树亲手种下,嘱咐几位弟弟说,这是他留给女儿的。如若没回来,记得在田芯出嫁时砍了这棵树制成床带去婆家。 所以此时,奶奶在浇枣树时,特意拍拍树干念叨了两句:“行啊,管咋的,我们还帮活着呢,没让咽气,那就等于都还在,你别怪,唉。”其实和现代比,这里全是苦命人。 现代哪有撑死这种事。关键还没吃啥,就吃了半臂高小木桶装的那点大米饭,菜和孙女分啃个肘子人就没了。 许田芯刚洗完澡头发又是半干本就有点冷,闻言正好还刮过一股邪风,她更冷了。以前是医生怎么了?做医生也怕死人的,她现代闺蜜外科医生去殡仪馆都拽她一起上厕所。 而她当年之所以犹豫是选择皮肤科还是肛肠科就是因为死亡率低,只在百分之零点一左右浮动,出现一个重症全科都会很重视,死一个恨不得会上地方新闻,新闻标题带着“震惊”。 至于许家最后一棵树是种在茅房旁边,也是许田芯最稀罕的叫侧柏叶树。 这侧柏叶能用来洗头发,常用它能治疗血热脱发,还能生发乌发。偶尔泡水喝喝还有点止咳化痰的作用。另外在许医生眼中,血便泡侧柏叶茶喝也不错,但不能多喝会使消化系统受损。像她刚才洗头除用了草木灰过滤水也用了侧柏叶。 “奶,剩下水浇园子吗?” “还浇?那更涝了,这都晴两天了,一踩还一脚大稀泥。” 许老太心疼胆疼地查看地瓜土豆,全指望这两样出数扛饿。也不知一会儿挖出来煮了吃会不会有股烂甘薯味。 而即便这样也比在山旁边五亩荒地种植的土豆地瓜强。 家里园子的土豆地瓜和荒地那面种植时间不一样,躲开了当时那场大暴雨。记忆中当时荒地种植的挖出红薯苗烂掉大半部,40工分高的成株轻轻一揪就拔出地面,根须被水泡烂泡断。那阵儿村里有好些人家齐齐拍大腿哭,这不要人命吗。 许老太又瞟眼其他,好在园里种了不少淹不死的白菜,那也不能对水分需求大就可着劲儿的下雨,只能说秋白菜萝卜和大角瓜比其他强点,待会儿都得给收了。 天晴要干的活太多,腌菜、收菜、地窖也得收拾。 许老太一边心里合计一样样事,一边指挥孙女将家里的泔水桶都取来,她要用这洗澡水刷桶,一点儿不能浪费。刷出一个最破的木桶还要放在茅房旁边,上完厕所用来洗手。 许老太心想:上厕所那事都不能提,不信回头给你们上一个看看,那老埋汰了。所以她当家就必须给茅房配个桶,最起码从里面出来要洗洗手再进屋上饭桌拿碗筷。 “快着吧,咱俩不能再磨蹭了,我也不泡澡,用布简单擦擦身子,你给奶搓搓后背脖子解解痒就得,咱就开播。” “啊?”许田芯有点儿惊讶:“今天还播吗?播啥呀。” “播田园生活,要干一天活。” 许老太已经有了计划,她第二场次主打的就是一个解压,从日出干到日落,让现代孩子们看着干,回头备不住还会觉得,看人干一天活也能累够呛呢。 许田芯觉得奶的想法不错,那她去拆被套,趁天晴把家里被套席子都刷洗一遍,再把锅盖桌子都好好蹭蹭,和奶奶一起边直播边做家务两不耽误。 许奶奶对着孙女方向,一拍巴掌念口令:“财神住我家”,这就开播了,接着就是一甩头发。 所以第二场的开播效果,上来就给刚进直播间的人吓一跳,以为贞子驾到。 “家人们,没见过我这么长的头发吧,我惦记给你们看看我这三千烦恼丝,到腿窝。” 第九章 现代已闻不到的草木灰味道 “不对,我只有一千五了,没有三千丝,长度少见,厚度不行。” 许老太摸着自个头发,像唠嗑似的对镜头说道:“嗯那,都秃,就和甭管哪的人也都得死是一个道理。我们这里照样秃,用啥乌也白扯,挡不住营养不良嘛。等到我这岁数更知道了,睡一宿觉的功夫,感觉那脑袋就变蒲公英,风一吹就没了。” 你看唠头发的事儿,又开始犟奶奶是古代人太玄幻。 不开心是一天,吃屎了嘛,还在城楼那里打了会儿悠悠。 开心是一天,挣钱了嘛,有了直播间。 就这样,都来古代两天了,老犟啥呀? 反正也是,打死人家也不能信。 行行行,在长影呢行了吧,你们就当作在看大型古装乡村田园奋斗剧、下饭剧、以及悬疑剧奶奶到底是不是古代人的纪录片吧。 许老太:话说,她还真是长影的。 长影下岗的。 想着要供孙女读大学,那时又再就业了,曾经啥小买卖都干过。 这功夫水烧好,许老太干脆对着直播,现场制作洗发水洗头发,等头发晾干,她还打算给老铁们现场盘个发。或许会手生,毕竟是靠记忆里第一次盘发,但她觉得只要能将这么长的头发盘起来,家人们指定会觉得新鲜。 稍稍有点遗憾的是,孙女只是个摄像头没法当模特,要不然许老太真心觉得,她靠给各个年纪的女人盘古代发型和穿古代衣裳,只每天播这些就能吸引一批固定粉丝,在她眼中,这全是商机。 为了让新粉变老粉,此时甚至连草木灰也被她介绍出了花样。 “家人们,看奶奶给你们现从灶膛里扒出灰。这就是普通稻草燃烧的灰烬,我们这叫它百草霜。你拿它用细布包起来用水过滤,看见没?过滤完这个水自己就能起泡沫,村里人都用它洗头发洗衣裳。不信回去问问家里老人,估么以前也有不少人这么洗。” 许老太示意小助理给草木灰一个特写。 许田芯立马瞪大眼睛好好照照。 许田芯想补充说,原理是碳酸钾水解呈碱性就会溶解油脂,又一想算了,直播间里有的是比她懂的。她这么插嘴不接地气。 许老太又拿出个黑乎乎的罐子,低头一瞧咋这么埋汰,急忙拿开先用袖子蹭蹭才介绍道:“这是油菜籽榨油剩下的残渣,用残渣来顺头发,要不然古代人头发长不顺顺就得乱套”。 属于古代版“护发素”。 而这些过滤出的草木灰水,许老太只用很少一部分,没有全用。 她正一边指挥孙女用葫芦瓢给她后脑勺浇浇水,一边撅着在盆前眯眼解释道: “剩下的,我要制碱留着做馒头面条。 一碗稻草灰,两碗水,按照这个比例把它放置一宿,第二天过滤出来的水变成淡黄色。到那时你再大火烧干这个水,剩在锅底的干面就是碱。 咋不能吃呢,食用的,家人们要是好奇,明早我准时开播,你们来看我炒碱。” 许老太不忘时时刻刻拉客,再着她确实打算做一回多炒些,这个家里没有碱。 这里的馒头,记忆中做出来很酸,不喧腾不好吃。 而她以前直到穿越前还在开拉面馆。 那真不是吹,就是忙不过来,在现代信得着的亲戚也少,孙女又劝别累着犯不上,要不然早就开分店。那时候她就用独家秘方蓬蓬草制碱当作拉面剂。所以说馒头馅饼对于她更不在话下。这种东西早就被她玩出花儿。 许老太想到这,特意分享给直播间的老铁们:“包碱粽用芝麻杆制成的碱水好吃,稻草烧的草木灰差点味儿。你们好奇的可以试试。” 许老太用布简单擦擦头发。 这家伙擦脸巾破的,快赶上小孩粑粑戒子了。 想到小孩子,许老太看着“镜头”道:“大家知道在我们这里用草木灰做月事带吧?小孩子垫的也用这个。” 所以说草木灰用处大,古代尿不湿。还可以用来包伤口,都说这东西杀菌止血。 另外:“将韭菜割了之后,往韭菜根盖上一层草木灰,发出的新韭菜长得比以前韭菜还好。种土豆也用这玩意儿,把那冒芽土豆切成块,裹上这百草霜就可以种土里,土豆长得多还好看。” 许老太搜索一番记忆,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这里人拉肚子,郎中开方子也是让用熟鸡蛋蘸草木灰吃。”这叫蒙脱石的基础版。 “还有老人去世,棺材里也填它,可以保持一阵尸体不烂。不用问就知道你们又不信,那回头我问问谁家没……” 没等许老太说完,许田芯急忙拦道:“奶奶奶,那个不让播。” 不让播,那太遗憾了,要是让直播那人流得嗖嗖上涨。 而接下来许老太的行为,更是让大家对草木灰有了新的认识。 只看她终于不仰头看着孙女对准镜头嘚不嘚。 老太太披着到腿窝的稀松长发溜走,没一会儿不知从哪倒腾出一盆又丑又小的秋黄瓜。 她坐在小板凳上,先是将一根黄瓜切成片,接着掏一把灶坑旁的灰就往上抹。 直播间众人:要表演吃土? 夕阳西下,许家两侧厢房和两间正屋围成的院子里,许老太对着镜头笑得满脸是褶,她觉得这副画面应该是岁月静好: “家人们,我教你们一道做菜。把黄瓜切片拌灰,草木灰能把黄瓜里面的水分吸出来,等晒干透就可以用大石头压上储存起来能放好几个月。想吃的时候用水洗干净,大冬天会发现洗完黄瓜还是焦绿焦绿的,然后放点辣椒油放点葱花香菜用酱油泡泡,这就是小咸菜,哏揪的可好吃啦,配点玉米饼子喝点粥。 要是用它炒肉片吃那更好,新鲜的黄瓜炒肉可炒不出那味儿,吃起来特别脆,包饺子用它炒鸡蛋剁馅也清香,属于我们这里大冬天难得的绿色菜。” 并且还会是老许家独家菜。 因为记忆中,这里的古人没有这么存黄瓜的。 许老太记得她小的时候,听她的奶奶说吉林边境先是这么吃起来的,那里有朝鲜族人,鲜族人爱研究咸菜,慢慢东北地区就有了这道地方菜。所以很怀疑最开始是从那面传过来的。 “别看它现在埋了吧汰,它有个好听的名,叫黄瓜钱。” 许老太说完也将大半盆黄瓜抹完灰晾晒上了,她提示孙女,请导播导过去,播你那面洗衣裳吧,她得去后院撒泡尿,要憋不住了。 但老太太却好一会儿没回来。 只看她,正边系裤带,边扒住板杖子观察邻居家秋黄瓜收没收,心里还合计着,她要不要把全村的黄瓜都收购喽。 第十章 老不正经的东西 前院,许田芯在用棒槌捶打着几位叔叔的被罩。 这给她累的。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奶奶在听到她说想给全家洗被罩时,会不不不的说你干不了,要是实在想洗,就洗自己的得了。 又是为什么古装剧里的女人在浆洗衣服时要用棒槌,用手压根儿搓不动。 也是直到去过叔叔们的屋里后,许田芯才深刻意识到,原来老许家是有食物链等级的。 像她和她奶,虽说身下垫的也是稻草垫子上面铺炕席,但被罩起码是灰色粗棉布,还是整张的没几块补丁,这叫食物链最顶端。 接下来二叔二婶的被罩是补丁较多的粗棉布。而且屋里有媳妇是不一样的,婶娘会将各种颜色的布头弄成菱形块,像极了各种拼图补到一起的被罩,花花绿绿的勉强也能看下去眼,这是第二梯队。 而三叔和小叔,在这个家里却像个笑话。吃的最不好,用的最不好,想必家里养些鸡鸭才不会排倒数第一。 许田芯拎拎已经发硬的被罩,面料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现代用的麻袋片。 只是比现代的麻袋稍稍薄一些,颜色不是黄色而是淡绿色。剩下在她眼中真没啥区别,就是装土豆子的麻袋。 三叔和小叔的被罩刚一下水,就吸走半盆水,稍稍捶打两下,水面就浮起一层黑灰。 许田芯看眼盆,给她洗泄气了,心想先泡会儿吧,她去拍打拍打枕头,先将全家枕头摆在院子里晒晒。 而在许田芯忙忙碌碌又是晒枕头又是用丝瓜瓤刷洗席子时,直播间里有好多人在刷着评论问道:“就这么起早贪黑一直干活吗?” 许田芯以为大家是在嫌弃她没奶奶话多无聊了,用手划拉一下空气点开页面,看看有没有背景音乐可以添加。 有的,系统随机给的只有一首歌。 是否播放嘻唰唰? “……”算了。 但事实上,直播间众人并不是嫌弃无聊,而是好多女性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眼,纷纷刷动评论道: “这雇来的真是正儿八经的农家孩子,你看她手上那层皮都皴裂起纹了。” “她奶好像说小助理才十三虚岁吧,比我六十岁的手还不如。”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奶干活只觉得解压,回忆回忆小时候就得了,但是看她这双小手伸出来却难受。我这日子还过得一地鸡毛呢,偏偏看不了人间疾苦。” “小助理,你能看见我们说话?你这正是换皮肤的好年纪,不能为流量挣钱不保养。听姐的,擦点护手霜,要不然冬天冻疮有你遭罪的。再常年累月这么下去,到时候你那双手想养都养不出来了。” “你那奶奶是亲的吗?” 是。 其实许田芯有抹油,洗完澡后,脸上就被她奶抹了一点农家熬制的白色猪油。 炒菜不舍得放油却抹到脸上,穿越的这家还只剩点灌底油。 许田芯觉得眼下这种情况就要面对现实,这个行为在古代农村实属没必要。 奶却很不高兴地说,本来漂漂亮亮的孩子小脸不漂白,小嘴也不通红了,干干巴巴,一搓直掉死皮,再不用油润润那不完了吗,说着话就给她抹脸上。 许田芯刚要解释她抹了,没想到小姐姐们又在评论区开始刷屏滚动,古法自制洗面奶、面霜、面膜、手霜,甚至还有牙膏的做法。 她们兴致勃勃道:“明白了,你们不就为演出来的效果更像真的吗,那你干脆学古人用这些方法保养皮肤,正好帮我们试试到底好不好用。” 其中有一位小姐姐贴出来,冬瓜肉用竹刀去皮切片,加水加白蜜加好酒熬煮调成膏,每晚稀释涂于面部,据说不出两年面白如脂。 小姐姐还在好酒俩字那里打个问号,茅台? 许田芯:卒。 纯粮食酒都没有还茅台呢,目前她家耗子进来溜达一圈都得流泪走。再说这几样加一起,她抹的时候会舔两口。 可许田芯心里却异常火热。 一是这一刻真有被感动到。 虽说昨晚奶奶还和她聊起,说那一声声家人们不是忽悠,往后直播间那头才是乡音乡情,那面等于才是真正的娘家人。和这里原住民聊不通的可以在直播间聊聊。 但不知她是性情慢热,还是才直播两场的原因,反正并没有奶奶那么深的感受,甚至由于面对的是虚拟屏幕依旧有些生疏拘谨,每讲一句话都要琢磨琢磨。 可这一瞬,许田芯有真真切切被各位大姐姐小姐姐们的热心肠感动到。似乎之前非常顾虑的,怕说实话会被当做故意卖惨在赚钱的心理压力放下不少。 至于二嘛,她心头火热是因为:“姐姐们,你们谁方便帮我去查查杂……” 杂交水稻只说出一个杂字,许田芯就感觉自己浑身好像起静电,噼里啪啦的响动外带救护车声也就算了,她的刘海竟然还自燃一半,一股糊巴味儿扑面二来。 红字警报提示,不能有改变这个世界的东西出现。括弧,自用可以,但像粮食种出来你会只给自己吃吗,不给家里人?不往外卖?种子确保不会丢失一粒?一旦出现这些情况就将你种植的粮食全变成狗尾巴草。 许田芯揪着烫卷毛的刘海气愤之极,那你就说呗,给她刘海烫成方便面算怎么回事。 “奶?奶,你快帮我看看额头”,许田芯跑到后院就顿住脚,发现她奶正拉着脸,表情极为严肃。 而墙那面扒墙头站着一位老汉。 记忆中,这是隔壁邻居爷爷,郝奶奶的老伴儿。 郝奶奶叫郝银花,自家奶奶叫郝香花。听这名字就知道,从娘家那面论起属于沾亲带故的叔伯姐妹。只不过这些年发生不少事,原本的亲戚小姐妹关系很差。 可田芯记得,刚穿越那阵,属隔壁郝奶奶急救她奶最不嫌弃脏。奶醒来也没要一句谢字转头就走,倒像怕她奶知道帮过忙似的。 “妹子,你急啥,我这不也没说啥。” “你还想说啥?还整个我姐臭轰的不像我,不像我啥,你要嘎哈?我银花姐啥样不也是和你过苦日子熬的?我看你跑哪喝几口猫尿都不说人话了!”